《黄泉碧落皆不见》 第1章 三途川 今年是哪一年？ 记不清了，怎样都无所谓了，反正自己是无限寿命的，哪一年对鬼来说都一样。 哦！不，他已经死了。 原来，已经死了。 童磨站在空空荡荡的地方，上方白茫茫的，下方逐渐黑暗。 终于，有这么一天啊！ 童磨回想起来了，他已经死了。 在大决战时，继猗窝座之后殒命的，便是自己。 死时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对失败的不甘，他虚无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他毫不意外，只是有些意想不到...... 那是在不久前...... 静如死水的时光，没有一点波澜。看着女教徒们载歌载舞，童磨挂着微笑，心中没有半分喜悦，与生俱来的空虚。他伸手摸摸头发，抓了抓，手扇轻轻一挥，刚才还在跳舞的女教徒们白色的教服上渗透出血迹，先是红色的线，再是透出的大片红色，最后东西碎裂的声音，女孩儿们的躯体四分五裂，碎成肉块。浓浓的血液咕咕流出，像是长了脚一样向前奔腾，一路跑至他的脚边，米黄色的裤脚上染上鲜艳的红，黑幽幽的房间，大片妖异的红色强烈刺眼，死寂犹如红莲地狱。 这是他的日常。 琵琶的声音。 童磨知道与鬼杀队的决战开始了，他能感受到所有鬼的气息，全部都召回了无限城，还有人类的气息，毫无疑问是鬼杀队的队员。 所有人都承载着无惨大人的意志，准备与鬼杀队一决生死。 那位大人近乎神一般的不死之身，理所当然的，胜利一方是鬼，这边占据了所有的优势。 决战要开始了，无惨大人誓要了解这几百年的仇怨。 那是无惨和人类的事，跟他，好像也没什么干系。 哦~不！鬼的始祖死了，他也要消亡。 但，那又如何呢？ 童磨也没有什么感觉，克服阳光，死不死，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 不紧不慢地享用着美食，就像无数个日夜里所作的那样，她们都是苦难中的孩子，所以，他一定会负责好自己教主的责任，好好把她们吃干净，接受她们的感情、血液、肉体，与自己一起活在永恒的时间，引领她们去往新的高度。虽然大家都害怕死亡，可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不怕，由他来解决就好。 死后，她们可以和自己一起获得幸福和极乐。 他深信，拯救这些可怜人，让他们得到幸福是他的使命啊！他就是为此而诞生的。 来的人是个女孩子，童磨很高兴。 于是他转身，下巴还挂着血，礼貌地摘下莲冠打招呼，动作像一个圆滑世故的人，只是那张脸让人看了难受，向上的嘴角在笑，向下的眉毛在哭。可是一名女教徒突然呼救，打断了他的话。 她居然在向那个女孩呼救，没想到她的速度很快，不过，她救的只是一堆血肉罢了。 她救人时温柔可亲，跟对童磨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她叫......蝴蝶忍，很凶，看起来跟童磨有深仇大恨，质问童磨是否记得自己的姐姐，蝴蝶香奈惠，童磨完全没有印象。 从来没听过的名字，羽织倒是有些眼熟，童磨从记忆库里搜索信息，一会便浮现出三年前一个使用花之呼吸的女孩。 说的就是这个人吧！还挺温柔可爱的，可惜天快亮了，没能吃掉，有点遗憾。 他故意说着激发他人强烈情感恨意的话，效果奇佳。 但是，因为个子力气都太小了，给童磨下了几次毒，都被游刃有余地化解掉了，童磨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同时也毫不留情地杀掉她，最后毫无悬念地被吞噬了。 他很聪明，死前的手势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给这个女孩看的吧！看起来也同样的弱小，童磨戏弄般地夺下了她的剑，没有剑的剑士，就如同失去水的鱼。 比起一扇毙命，他还是喜欢看鱼挣扎着死掉。 差不多该结束了，上弦之三猗窝座阁下被干掉了，这条杂鱼不值得耗费精力。 正准备结束这个女孩的时候，突然闯入一个光着上身的猪头少年，他剑法奇怪，肤觉敏锐，让童磨捉摸不透，这么奇怪的孩子，第一次见，这让童磨产生了好奇。女孩叫他伊之助，嗯......好熟悉的名字，身体不由自主地摘下头套，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如此熟悉，真是奇遇。 碧色的眸子，清澈透净。 他污蔑自己在胡说八道，还忘记了重要的东西，那他就帮他想起来吧！ 怎么能忘掉呢？ 童磨会有记录战斗经验和信息的习惯，也会有一些不重要的，放在次之的位置，还有一些不想记住的记忆封在脑海深处。 他把手指插在太阳穴里搅动，血迹顺流而下，眼球充血，感觉不到一点疼痛，镇定微笑，样子像极了一个冷静的疯子。 找到了，那个人是，嘴平琴叶。 同样碧色的清澈眼眸，沉静如渊。 是这孩子的母亲。 这个孩子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童磨好心地告诉他原委经过，那些微不足道的歌他记得清清楚楚，谈论起来如数家珍，最后还不忘狠狠地调侃他那不幸的母亲一番，他清楚的知道，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痛苦的事了。他一向如此，玩世不恭的态度，戏虐地用温柔的语气说着让人崩溃的话。究其原因，可能是喜欢看到他人崩溃痛苦的样子吧！这熟悉的表情，会让他有种使命感，拯救他人的使命感。 不过是普通的记忆，回想起来，却会有一点怀念和淡淡的伤感。 他会有这种感情吗？不可能的。 有个孩子很善于观察，她似乎看穿了他的面具，些许的愤然吧！仅此而已。 他还记得自己见到了忍，那个女孩终于对自己微笑了，摸着自己的头，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温柔得不像话，嘴里却说着恶毒刻薄的话，诅咒他去下地狱。他也丝毫不生气，但是却感受到了有什么在跳动，他脸红了，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恋爱的心动，于是一如往常地，对着讨厌自己的人说着深情的告白。 他知道，这足够激起她的愤怒。 他就是喜欢看见别人强烈的情绪，悲伤也好、愤怒也好，情绪达到极致，似乎这样就能给他死寂的世界带来一点波澜。 可惜，每次他都毫无触动。 真是，虚无的一生...... 他面无表情，只是有些寂寞，死后的世界也是一片虚空，一如他生前看到的世界。 果真，书上写的天国和地狱，是存在的。 现在，他应该是要去地狱吧！ 他是个冷静的疯子。 生而为人，毫无情感。 生而为鬼，作恶多端。 再也不用佯作欢颜，假充悲痛。 似乎，有些期待...... 地狱，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第2章 风雪夜 十五年前。 阴沉沉的天空，雪花簌簌地散落着，安静得只能听到雪的声音，世界仿佛一幅惨白的画卷。白色的雪被盖在房顶上，北风萧萧，夹杂着些许冰刃。山腰的寺院里闪烁着昏暖的灯光，像黑暗中的一点萤光，给这冰冷的世界唯一一点温暖。 万世极乐四个字，悬挂堂前，偌大的室内，空空荡荡，一排排灯盏将屋子照得亮堂又温暖。 荷花屏风透着昏黄的光，后面是一片旖旎。 女孩坐在一名男子身旁，因羞涩红透的脸像熟透的果子，散发着少女独有的淡淡体香，还透着热气。 男子身形高大，怀抱着的少女对比之下竟像个孩童般娇小。少女怀春似的娇羞，垂下脑袋，忍不住地偷偷瞥几眼“心上人”，那头橡色的头发多么与众不同，精致的五官，精雕细琢般，明明有着硬朗的线条，却总是带着孩童般纯真无邪的微笑，温柔得让人放松又安心。 最漂亮的，当属那双绚丽的彩色眼睛。是的，人的眼睛可以用绚丽来形容呢！彩虹一般，仿佛将世间美好的景色都融于其中。 这双虹眸真的让人相信，他就是神明。 那双坚实的臂膀像一堵墙，坚硬冰凉，如同外边的寒冬一般，缓解了少女焦灼又炙热的身体，迫使她不断向冷处探寻，此刻的少女仿佛像一条蜿蜒向上的小蛇。 “教...教主殿下~您......冷吗?”轻柔的女声在他胸前颤抖着。 “殿...下...”他没有回应，女子继续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男子头上莲冠上的垂带。清逸出尘的男子始终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微笑，又温柔又疏离。在那顶莲冠和黑色披风的映衬之下，多了几分肃穆庄重，他正襟危坐，清冷疏远，像个圣洁清冷不食烟火的佛子，脸上的笑容又恰如其分地将那份远离俗世的清冷感抵消殆尽，世俗温柔。如此反差，引人逗弄。 男子长吐一口气，一个响指，少女便即刻倒地，一动不动，宛如睡着了一般，此刻，偌大的教廷，没有一丝活物的喘息。 长灯尽数熄灭，夜色如漆，鬼的盛宴已然开始。 森林某处。 “站住！”如野兽般咆哮的声音紧随其后，一个少女带着破败不堪的身子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身上破旧的和服浸着雪泥的臭味和血锈味。 少女急促的喘息和害怕的沉吟充斥在脑海中，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快，越来越大，那颗心脏仿佛马上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双腿因为疼痛和寒冷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一般，拼命地奔跑着。跑，快跑，再跑。 今晚的夜色，帮了大忙。 可是这雪又来的不巧，把世界映得好亮，无处藏身。 眼前白茫茫一片，身后是一串串脚印，明显地记录着她的行踪。 少女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的和服已经被刮扯得破破烂烂。这灰白的夜，仿佛她的人生一般，没有半点光鲜。 “对不起！伊之助！妈妈保护不了你！”豆大的水珠顺流而下。 逃离那个家，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是，她不想舍下自己的孩子。 无论怎么跑，摔倒多少次，她都摆脱不了身后令人恐惧的咆哮声，等待在她面前的只有没有尽头的路。 她想起自己的一生，泥沼中的浮萍一样，无根无依，本以为嫁了人后，找到了自己的依靠和港湾，谁知，等待她的，却只有丈夫的打骂侮辱，婆婆的冷嘲热讽。 忍忍就过去了，忍忍就过去了，老好人的父亲总是这么告诉她。她可以忍，但是她的孩子不可以忍，他还那么小，他的父亲怎么敢...... 因为伊之助哭闹，她的丈夫就准备对襁褓中的孩子动手，她想也没想就上去咬住了丈夫的手臂，可想而知，接下来迎接她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她不能倒下，于是想也没想，包上伊之助就夺门而出。 可以说是冲动行事，可是她不后悔。 她要保护她的孩子。 血，不记得流过多少次血了，这个味道已经熟悉到习惯了它的存在了，以至于很多次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受伤了。 血迹在她身后连成一条斑驳的线，像一支冬日的梅花，在这惨白的世界显得格外鲜丽。 怀里伊之助的身体热热的，这，是她的光，是她卑微漆黑的人生中的一把火，一颗永不会暗淡的星光，是她的太阳。 浮萍，不可以没有太阳。 可是，离开泥沼的浮萍，是无法生存的！ 两只眼睛肿的不成样子，水珠只能从缝隙中汩汩流出。 神啊！即使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请你救救我的孩子！伊之助，伊之助他是无辜的！求求你！求求你......少女一遍遍在心中向上天祈祷，可是，上天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呼唤。 是啊！在那无数难捱的日夜里，她也曾无数次地祈祷着，上天也一次都没有回应过她！ 她早就不信什么上天神明了，但是这一次，她希望神明可以眷顾她的伊之助。 为什么自己得不到眷顾，大概这辈子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吧！可是她愿意背负这罪孽，只要她的伊之助平安无事。 少女像一只蝼蚁一样在深山里爬行，一片雪花就可以将她淹没，她逆着风雪前进，好像在与天抗争，显得渺小无力。 冷风中的雪像刀子一样刮在惨白的脸上，划出一条条美丽的线，红色的。 喘息声不绝于耳，心脏的声音也能听到了，砰砰砰，跳个不停，张大嘴巴也不能喘上气，马上心脏就要炸掉了。 这条路还要走多久，她不知道，也许还没有走到尽头自己就冻死在路上了！ 感受着怀中的温热，她目光坚定。不，也许，就在眼前呢？ 她不能放弃求生的欲望，不能胡思乱想，她要为伊之助夺得一线生机。 就算她死了也没关系，只要伊之助能活下去就好。 古寺坐落在山间，像沉睡在雪夜里的巨人，安详。点点昏黄的光，是她唯一看到的希望。 僵硬的双脚拼尽全力地抬着，终于赶到了门口，她扶着门用尽平生的力气大声地呼救，拍打。这寺院好像是个无人之地一般，任凭她怎么呼救都没有人来开门。努力平缓自己的气息，安抚着那颗快要炸裂的心脏，她回头看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实际上什么也看不清，但是只要寻着雪中的足迹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大门前空无一人，她急地原地乱转，她望向了暗淡的天空，那仅存的一线视野有一点点微光在闪烁，是门前灯盏的火光在闪烁，那么微弱，就像她的生命一样，那么不堪一击，轻轻一吹，就灭了。 她瘫坐在雪地上，默默祈祷着。 “神啊！请救救我的孩子，伊之助是无辜的，请救救他，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接受......”嘶哑的声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在雪花中消失殆尽。 “神啊！请救救我的孩子，伊之助是无辜的，请救救他......” ...... 她的祈祷被风雪吞没，无人回应。 不知道祈祷了几遍，她只记得已经有一阵没有听到身后追她的声音了。 也许，马上就来了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微弱的火光，然后闭上了眼睛，流出血水模糊的液体。 “伊之助！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身为人母却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妈妈太没用了。 对不起！妈妈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你不要再做妈妈的孩子，太辛苦了...... 对不起！ 对不起...... 第3章 神明 闭眼的那一刻，大门前的火花也禁不住这从惨烈的北风，终于若隐若现地熄灭了。 没有光了，黑暗降临了。 神，他听到我的祈祷了，他没有抛下我们，伊之助！ 少女带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那人跟前。 她甚至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楚，只顾抓着那人的衣服，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谁都行，是谁都行，只要能救她和孩子！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这是少女最后一句话，可惜她还没有听到答复便浑然不知了。 冰天雪地之下，残破不堪的少女倒古寺的雪地里，面前伫立着高大的男人，雪花默默地洒落着，落在树上、屋顶上、破旧的布衣上、地上...... 他的肩膀上落下薄薄一层雪。 刚想走，发现几只枯树枝般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裤脚，他蹲下轻轻拍着地上的脑袋，语气平和着低喃:“放心吧！我会救你的，孩子！” 刚饱餐一顿，他现在心情很好，也恢复了精力，便一口答应少女的请求，虽说这和往常的做法没什么区别，他总是会善心地帮助在苦难中的弱小人类。 他的听力很好，这座山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三，二，一！”数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前面出现了气喘吁吁的二人，两人都很狼狈，可是气势却一点不弱。 用血鬼术制作的冰人化作刚才少女的身形，将赶来的二人引到后山。 “你...你...你，快把那个女人交出来！”男子粗犷的声音，喘了三次才说完整，咆哮的声音像山上的野猪一般刺耳。 嗯~好大的怒火啊！他心里简单地感慨了一下。 “是不是你帮那个贱人逃跑的？”平息了气息的老女人尖着嗓子怒骂道。 “欢迎来到万世极乐教......”男子儒雅地张开手臂做出迎接的姿势，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便被男人一把拽住胸前的衣襟。 “你这个蠢货，赶紧把那个卑贱的女人交出......” 野猪般的咆哮吹动着男子的头发，带着温热的雾气。 头发灰白的女人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很圆很大，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一个脑袋滚到她面前，一片温热的血迹，还冒着气，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儿子的脑袋。 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张大的嘴巴，已经忘记了呼吸。 她听老人说过鬼的传说，这世上有鬼，长着獠牙，害怕阳光，专门在夜晚出来吃人。他们身材高大，能力远超人类，动动手指头就能杀人……中年女人艰难地把瞳孔对准那个“男人”，抖动的目光最后落在那长长的指甲上，那不是人类的。 彩色的虹膜上写着“上”“贰”，这是她死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男子孩童般的面庞带着一丝气愤的稚气与悲天悯人的神情，幽幽道：“啊～好麻烦啊！为什么不能好好听我说完呢？再怎么样，我也是会好好听人把话说完的！” 他弯下腰，竖起一根手指，对二人叮嘱道：“下次要好好说话，知道了么？” 见地上血泊中的二人没有反应，恍然大悟，敲敲脑袋：“哦~我忘了，你们已经不会说话了~” 他刚饱餐一顿，现在还不饿，这两个家伙看起来也很让人倒胃口，吃下去的话说不定还会把刚才的美餐吐出来。 算了吧！嗯……可是这两个人好麻烦啊！他摸着下巴认真地思索着。 “好！你们就睡在这里吧！” 他用血鬼术把两个人冻成冰块然后推到山下，顷刻便听到类似石块碎裂的声音，闷闷的。 男子起身，拍拍手，好像刚干完了什么大活似的，拿起腰间的手扇，优雅地折开送到嘴边，微笑着对二人道别，便转身离去。 大雪纷飞，大地沉默，仿佛世界一片平和寂静，刚才的一切都似不曾发生一般...... 第二天，教堂内。 晨间，极乐教堂内，教徒们排列整齐向教主行礼，然后由主持教会工作，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根据属下汇报的信息，安排任务，然后就是倾听人们的诉说，为他们找到方向，摆脱痛苦...... 他悠哉地坐在软垫上，看向窗外...... 两百年来，他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像庭院上方的天气一样，春去秋来，云卷云舒，他对面的人也在不停的变着脸，他记性很好很好，可是却记不起他们的面孔和名字。 尽管他尝试过努力记住，可是一点也记不住，真的好奇怪。 不变的只有自己，万世极乐教的教祖。 不变，永恒，确实是那位大人最喜欢的！ 不变，没什么不好。不变，就不会有人类那么多的痛苦。不变，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平事。不变就不会对很多事无能为力。 唉！渺小的人类，总是有数不清的苦难呢！真的是，太可怜了。 是啊！这世间本就是烈狱，正是需要他这样的人，才能带领那些痛苦的人类走向极乐，在那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失去，没有灾祸，没有不公，与他一起获得永恒的幸福...... 也许这么多年以来，能坚持做教主的唯一理由就是，弱小的人类需要他的帮助。 这也是几百年来，他为他们寻找到的唯一方法。 带着这样的信念，他不厌其烦地听着人们的诉说。他表现得总是很有耐心，眼神充满怜悯与包容，语气沉稳而柔和，他自幼便知晓自己极为聪明，能洞察人心，在合适的时机说出最合时宜的话，为那些饱受苦难的人解开枷锁，带来光明和解脱…… 同样的话，他百年间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些人类喜欢的表情他做得轻车熟路，太阳和月亮的光影在窗棂里来回交替穿梭，信徒也脸谱般地变化，星辰变换，朝代更迭，只有他，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曾改变。 夜晚是鬼的白天，沉静的夜，男人与黑暗融为一体，发光的虹眸彰显着鬼的欲望与危险，死寂的虹眸看不到一点波澜，生机全无...... 第4章 谢谢 半个月后，傍晚的教堂。 教徒们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寺院，只留个别形单影只的寺众在活动。 “站住！我让你站住！”一名穿着极乐教教服的男子追着一名少女。 “哐！”地一声，教堂的门被撞开，准备摘下莲冠的男子手收了回来，正襟危坐，带着包容一切温柔可亲的笑容。 夕阳像一把利刃将厅堂的空间切成两个部分，一处幽暗，一处昏明，夕阳的余晖洒在那身翠绿色的和服上，碧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幽光，熠熠生辉，比他在世上几百年间见过的任何宝石的颜色都漂亮，她的眼睛像一滴澄净纯澈的绿水滴，滴在那五彩斑斓却所见一片灰白的虹上，晕染了整个视界，那一刻他看见了灰白之外的颜色。 绿，充满生机的颜色。 白皙的皮肤在翠绿色和服的映衬之下白莹无瑕，笑容像春日田间吹来的暖风，这是不属于隆冬的温暖。 美！他不由得感叹。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他睨着眸子，像欣赏人偶白雪姬一般看着她走向自己，朝后面追上来的教徒挥挥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他们可以安心离开。不待他开口，女子便深深鞠躬，用万分诚挚的语气道谢。 “谢谢！谢谢您！教主殿下！如果没有您的话，我的伊之助不可能平安活下来！谢谢......” 水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啪嗒啪嗒的，哦~这个孩子流泪了，可是为什么要发抖呢！我明明还没开始...... “你......是......?”虽然他记性很好，可是却也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子，而且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他不可能没有印象的。 女孩儿抬起头，上前，跪坐在正前方，抬起脸解释道：“我是半个月前被您救下的，当时，我正被我的婆婆和丈夫追赶......” 他想起来了，特意把目光转向那双手，洁白，细嫩，充盈，娇弱得仿佛雪被下的新笋般一折就断了，那张满是水珠的眼更像是浸在碧绿的湖水中的碧玉，晶莹光润。 他抬眸，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温柔地问道：“那么，孩子~你有什么烦恼吗？或者需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脸上的笑容比这室内的暖气还要温暖，温暖轻柔。 少女有些错愕，连连摇头拒绝。 “不！不！不！教主大人什么都不用满足我，我来这只是想向您当面道谢，感谢您救了我和这孩子。” 一个小脑袋从少女怀中钻了出来，一样美丽的面孔和碧色的瞳孔。 原来已经做了母亲吗？那营养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呀！男子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一下，微不可察。 微微的冷气传了过来，小伊之助打了个冷颤，小手乱抓，似乎憋了个喷嚏，难受得要哭了起来。 少女赶紧轻轻拍着婴儿的后背，温柔地哼着歌调。 是从没听见过的声音，轻柔舒缓，空灵悦耳，暖暖的，这歌声仿佛有种特别的感觉，让他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歌词，戛然而止让他有些疑惑。 她转身，不知什么时候教主大人就站在一旁，吓了一跳，也许是刚才小伊之助哭闹的时候吧！ 她还没清楚地看过教主大人的脸，刚才教主大人在教堂里面的阴影里，距离太远看不清，这下可以好好记清恩人的面孔了。 她抬眼，这是一个总是带着微笑，温柔的面孔。 橡色的头发，流光溢彩的眼睛，好精致的面庞。她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人，不由得赞叹；“好漂亮的人！” “啊呀！是说我吗？谢谢~”，他语气亲切，仿佛是一个爽朗阳光的少年。 少女仰头看着那笑弯了的眉眼，不带任何别的私欲和情绪，和她以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再看看头顶那莲冠和教主的披风，如此正矜肃穆，高不可攀，明明高高在上，却从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与温柔。 少女跪坐在地上，举着头，望向高岸伫立的教主，他强大温柔，宛若神明。 那一刻，她仿佛是被救赎的。 也许，神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 这次，神明没有抛弃她。 她很幸运。 童磨低垂眼帘，她回以满满的笑容，那，像极了雪花在阳光下消融的一瞬。 那是，什么感觉呢？活了两百多年，竟然无法精确描述...... 教廷。 “那孩子是半个月前教主殿下救的，她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受丈夫虐待和婆婆欺负私自逃出来的，也没有地方可去。” 下属坐在下首，躬着身子对教主童磨汇报着昨天见过的那个莽撞少女的情况。 “我们给她疗愈后，发现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还带着孩子……昨天她没有您的准许便擅自跑到您面前，是属下的失职，请您责罚我吧！” 童磨看着头贴在地上的下属松山，玩笑着说：“没事了！我又没有生气！松山真是的～” “不过那孩子挺活泼的……”，童磨还没说完，松山便又把头狠狠低下，空气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料教主话锋一转，又让那名少女留下来了！ 松山代替那名少女向教主谢了又谢！ “松山阁下～我让她留下来，你好像很高兴呢？”，童磨捧着脸打趣道。 松山顿时额头汗珠密布，正想着如何解释呢！正巧又有一名下属来找教主，于是他便退了出来。 走出教堂的男人摸着湿透的衣襟，缓缓吐气，似乎是在缓解刚才的紧张。 松山是一名踏实又实干的下属，在这个年代，极乐教是为数不多的安稳富裕的教派，能在这里工作，他很高兴。由于工作认真负责，又很认同教义，所以很快就从普通教众提拔成了直属教主的上座（日本僧人的三纲职位之一，三纲分别是上座、寺主、都维纳） 这几年，在这个受人尊敬的位置，他越发得勤恳。 那位教主大人，真的非常厉害，他曾经由衷地佩服，经营有方，无论什么人都能被他教化。教主大人总是笑呵呵的，一副随和的样子，让人难以猜透心里的想法，也许这就是神之子吧！毕竟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他的崇拜敬仰一直持续到十几天前，他路过后山，发现了很多埋在雪里的碎尸。通过衣服大致可以判断出来，是两名死者，一男一女，女的头发有些斑白，男的倒是很年轻。 他见过尸体，饿死的，病死的，受伤痛死的......可是唯独没有见过能碎成这样的冰块尸体，不像是人的手笔。 慌张地将尸体掩埋，好像没有看见一样，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寺院。 第5章 人骨 他回想起以前就注意到的一件事，极乐教一直保持在二百五十人左右，虽说大多数教众不住在寺院里，而且每当有新人入寺，就会陆续有几名女性离开。或者说用消失比较好呢？毕竟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可怜人，虽然教主说他们找到了极乐世界。可是由于没办法跟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联系，他们的去处也无迹可寻。 松本摸着册子上的字，一串串的名单，“花子、照子、玲奈......” “这些......几乎都是女性的名字”，松本捂着嘴巴，生怕说出什么惊天的秘密。 虽然教务众多，但是他还是对其中几个人有些印象的，有好几个都很年轻，大概在18至25岁之间，而且身形较好，容貌清秀...... 凌乃是几天前离开寺院的，他记得她，是个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可是，几天前，恰好是那个带孩子的女人来到寺院的时候！ 熟悉的偌大寺院，此刻仿佛无比陌生一般。 如同身处冰窖，这灰白色的天空，死气沉沉，寂静无声，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阴谋。 如果......如果，为人们聚拢而来的火焰不是救赎之光，而是吞噬他们的烈狱，那么......那么......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逃难的路上听到过一些乞丐的传言，说有些富人喜欢做善事，会为那些无家可归的穷人提供庇护，供给穷人住所和食物，人们感恩戴德。渐渐地，街上流浪的人少了，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却无人关心。即使有人在城郊附近发现了大量无名白骨，也没有人愿意花费力气去追溯他们的死亡。于是吃人鬼的传说就这么流传下来了，如果有谁突遇不测，找不到缘由，就往吃人鬼上面联系。 可是，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吃人鬼这种事呢？没有人知道。 可是，万一，那是真实存在的呢？ 于是，他开始以一种陌生的眼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来来往往的教徒，普通，真的很普通的人类。有的脸上带着饱经苦难的沧桑，有的带着敬畏的心虔诚真挚，有的怀揣着焦虑与忐忑，年纪小的脸上洋溢着满足与幸福...... 再看都维那和寺主也是很普通的中年人和老人，寺主是个很虔诚的人，很沉默。都维那是个活泼点的人，因为毕竟要和教众打交道，传送教义之类的事由他负责。不过这个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对女性似乎好过头了。 话多，真的很多。 松山已经站在一旁看着的都维那对着年轻的女教徒说了半天，以至于他都有些嫌他碍眼了。 夜深人静的冬夜，所有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最后巡视一遍寺院，顺便饶有私心地清点一下人数。嗯！一个都不少，放下心来。 大多数教徒都会回到自己的家中，或者自己该回归的地方，只有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才会留在寺院生活。 寺主一直都孤身一人生活在寺院，松山为了方便教内的工作，大多数时候也是留在寺院的。 如今大雪降临，行动不便，他也留在寺内一段时间。 凌乃走了，躺在这里的是前几天救助的一个少女，听说就是那位年轻的妈妈，还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满身是伤，让人听了实在觉得可怜。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是寺主听从教主大人的吩咐救助这位少女到这里的。休养了几天，脸上的伤有所好转，但是由于受伤过重，一只眼睛已经失明了，太可惜了。 孤身一人的少女带着孩子，又能去哪里呢？ 轻轻关上伤员房间的门，提着灯笼走在长廊上，远远地看着前面的主殿，是教主大人的居所。到了夜晚寺主便命令所有人不得靠近主殿，因此除了白天，留寺的教众们都在后面的院子里活动，这是所有人必须遵守的教律。 主殿供奉着灯火，像一颗暖黄色的夜明珠一样，照亮着雪夜。四处静谧无声，睡眠的绝佳环境，教众们在温暖舒适的被子里做着美梦，只有松山觉得这雪夜寒冷彻骨。 他们的美梦就由自己来守护吧松山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松山把睡前的夜晚巡视当作一项新的使命，当然也存了私心，他想看看是否有可疑分子藏匿在寺中。 第一晚，第二晚，第三晚......一直到第八晚都没有什么异常。 “那是什么？寺主大人？” 就在巡视完最后一个房间，准备收起夜灯回去时，前院的侧门却突然开了，被风吹动着。难道是风太大把门吹开了？正要上前关住时，却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背着一袋东西在风雪里走。于是尾随一路，却发现正是平时沉默寡言的寺主大人。 矮小瘦弱的男人停下脚步，沉声道：“松山！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寺主大人深更半夜这样做实在是太可疑了，属下僭越，想问一下寺主大人到底在干什么？” 语音刚落，一个响亮的耳光，来不及反应，松山已经跌坐在地上，嘴角的血滴在地上，十分醒目。 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错愕的松山，缓缓道：“你也该识相一点！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僭越为好。真的！” 最后一句真的，更像是狠狠的警告，说地缓慢沉重。 言罢，便把背着的口袋扔到地上早有预留的坑里，松山爬到坑沿，看到了血迹模糊的骨头，那是人的腿骨，上面缠着长长的头发...... 松山抖动着双眼，已经无法聚焦，只见一把铁锹朝他挥来，世界一片黑暗...... 惊慌错愕的松山从被子里弹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门缝里传来阵阵凉风，分外寒冷，如同身处冰窖一般...... 是梦，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第6章 猜想 “松山大人~松山大人~”温柔甜美的女声，带着担心与关切。 松山缓缓睁开双眼，有些陌生的面孔。一头乌黑的墨发，白玉一般的肌肤，碧色的双眸，像清澈见底的泉溪，真美啊！他很少以外貌评价他人，此刻却心中由衷地赞美起来。 “你......你是谁？”心中疑惑着自己是不是到了极乐教说的天堂，不然怎么会看见这么美的人，清丽脱俗，沉静内敛，虽然穿着朴素，可是依旧明艳照人，简直不是那个肮脏世界所能孕育出的生命。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叫嘴平琴叶，是十几天前被寺院收救的，非常感谢您的照顾。” 松山闭上眼睛，他才发觉自己发烧了，刚才如此真实的一切是个梦境，真是可怕的梦啊！ 照顾？自己何曾照顾过她，不过是照例，将她交由留寺的人照看着。 不然，怎么会记不起这张出挑的脸呢？ 这个寺院有问题！这是这么多天的观察，他总结下来的唯一结论。 刚才的梦境，他的直觉告诉他问题就出在前面所有人夜晚都不能踏足的主殿。 现在是中午了，由于一直下着小雪，让人分不清时辰。其他人都到前殿去忙活了，只留琴叶这个外人在这里照顾松山。 那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虽然现在总是一脸幸福的笑容，可是如果没有遇到那些糟心事，她应该更幸福才是。 可是，世上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万事极乐教的每个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痛苦中，能畅言欢笑的少之又少。 她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像被欺负和家暴的那些事都与不曾发生过一样。教主差人转达说已经让这孩子的丈夫和婆婆皈依极乐教，他们已经回去了，再也不会来找这孩子的麻烦了。看来，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 无忧无虑的模样真是让人羡慕，让数十天神经紧张的松山在对方的感染下放松了下来。 在嘴平琴叶的照顾下，傍晚松山就完全恢复了。她不在甚至有些怀念那甜美的声音呢！她是个话很多容易让人分神的孩子，虽然她话很多，可是正因为有她在一旁说话，才不会觉得那么紧张寂寞。一时之间不清楚到底是她冰雪聪明故意为病人排解还是迟钝无意为之的。 长廊下的某处传来吵闹声。 “说了很多遍了吧！叫你不要到处跑，你真是一点都不安分呢！”女人不满的声音。 “就是，教规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你了吧！教内严禁男子和女子接触，这是教主定下的规定！你应该很明白了吧？” “对...对不起！我实在不忍心松山上座独自在那里生病......” 这是嘴平琴叶的声音，松山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原来是她自告奋勇地，没人的时候来照顾自己，此刻她正因为自己而受到刁难。 松山从拐角的长廊走进来，将那些斥责嘴平琴叶的女人们遣散。其中有个人一直盯着松山，目光好似在说你怎么这么袒护这个外来的女人。 看着眼前依旧带着柔美笑容的少女，有些惊讶，她丝毫没有受到那些恶语的影响。碧色的和服，白净的皮肤，纤美的身姿，仿佛冰山的雪莲一般，在这极乐教里实在太过出挑。 她很惹眼。 她的伤已经都好了，按照规定，非极乐教的教徒不能在寺中停留过多。当下的极乐教确实可以给她提供庇护，但是他心中的迷雾还没有解开，留在这里是否安全呢？该如何安排这名少女呢？松山心中的迷茫像这冬日的天气一样...... 是夜。 教内是有寺主严令入夜不得踏入主殿，那个梦松山觉得不是没有缘由的。寺主是最后一个 从主殿出来的，很平常地休息去了。潜入主殿吗？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先不说是否能验证自己的假设——教主与吃人鬼的关系，如果被发现，自己也是要被处罚的，身为上座，明知故犯，甚至有可能被逐出极乐教。但是，如果能证明这座寺院是安全的，牺牲他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使到了禁地的主殿，他依旧在心中默念寺院中的戒律，不杀生、不偷盗、 不邪淫、不妄语、不绮语、不恶口、不两舌......他脑海中天人斗法，戒律清规与妄念猜测相对立，后者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将寺院戒律碾压殆尽。 主殿真的很亮，很难藏身。 殿内很安静，能听到烛火燃烧和偶尔间断的噼里啪啦声。 淡淡的烟草味，是教主大人的吗？不！没有见过教主大人抽烟。 仔细一想，好像对教主的为人一无所知。他私下是什么样的？ 除了每日的参拜，打坐，安排教务和接见教徒和新人的时候，几乎没有见过教主私下的生活。 松山小心翼翼地来到教主大人的房间，什么声音，水声么？正当要去悄悄看一眼时，室内的灯突然尽数熄灭，这绝不是偶然，心脏跳动声高过水声。透过门缝，只见一只浴缸摆在房间，明明有教主的声音刚刚，此刻却不见人影，可恶，视线太小看不清楚，正要把门缝开大一点，水面突然钻出一个头颅，是教主大人。门上的手在极力的抑制之下才没有轻举妄动。水花太大，溅到了榻榻米上晕成淡淡的粉色，这股清香的味道好像不是水。 是酒，这味道他曾有幸尝到过。 狭窄的视线里，橡色的头发上面滴着浅红色的酒，有意无意的哼着小调。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声音怎么突然停止了，要怎么逃脱？这是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找到你了~小老鼠~”是教主平时不一样的声音，低沉有些诱惑，带着玩味，松下汗毛倒立，脑海里闪现着无数的画面。 下一刻那一丝门缝“嘭”地一声紧紧关上...... 怎么逃回来的，松下已经忘了。在那之后，他一直害怕见到教主大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骨子里对那个熟悉的总是耐心教导教徒和蔼包容的教主那么恐惧？他想了很久，是那无缘无故突然全部熄灭的火，是明明没有看到有人关门，门却自己突然关上，亦是那张红酒浴中的教主...... 那句小老鼠，恐怕说的就是自己吧! 是巧合，还是真的发现了自己？ 第7章 碧玉 “松山阁下~松山阁下~你在吗......”几声敲门的声音。 “我进来了~”门被推开了。 翠绿色和服的女人纯真清澈的眼睛盯着眼前自言自语的青年，好一会儿，松山才缓过神来，似乎有一阵温柔的声音将他从恐惧不安的深渊拉回现实，眼睛对焦上面前雪一样的肌肤，慢慢映入的是五官，全脸。 松了口气，扶着额头，原来是那个叫嘴平琴叶的女人。 “松山阁下，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好久呢！” “......” “这两天都没有看到阁下夜巡，还以为您又病倒了呢~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巡夜的事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都是在大家熟睡的时候进行的，她怎么知道的？ 寒冬腊月竟也有如此明媚温暖的笑容，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想到寺院里这一桩桩奇怪的事，方松的心情又钝感不安起来。可是，这孩子的直觉力和洞察力也很厉害。 “嘴平琴叶，你真的没有地方去了吗？” 这么严肃肃的表情还是第一次在松山先生的脸上看到，女孩儿微微蹙眉，收起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歉：“果然不行么？我和伊之助留下来果然给松山先生和极乐教添麻烦了吗？真的很对不起！” 低在地上的头颅发出轻轻的声音，“但是，我和伊之助真的已经没有地方去了，如果回去的话，伊之助的爸爸肯定会把我和这孩子一起打死的......”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皈依极乐教，并且对她不予追究了吗？ 你还有地方去，可能那里比极乐教更安全呢？ 于是将寺主的话转达给面前的女孩，示意她可以回家。 松山让她抬起头，可却迎来满是泪珠的脸，碧色的眼睛像浸在清泉下的翠玉，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他想起了那天那个鼻青脸肿，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女孩子。 她的丈夫是否真的皈依了极乐教还未可知，如果没有，她带着孩子回去，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了，请不要哭泣！我会想办法让教主大人同意你留在教内，教主大人那么包容，向来是对从苦难中投奔的人都来者不拒的......” 他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光是知道自己会被赶走就哭的那么伤心，如果知道教内可能有吃人鬼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这家伙是个相当感性的啊！ 眼里的光又回来了，果然还是有光彩好看一点。 送走了嘴平琴叶，松山沉思着该如何护这可怜的母子周全。脑海中的那抹翠色实在太过显眼，该如何藏匿这块宝石不被发觉呢？普通教徒的话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和教主接触，大家穿着统一的白色教服。失踪的少女里没有一个是带着孩子的，这是否意味着她能少一分危险呢？ 寺中也有陆续离开的人，也许她可以在此过渡一段时间再离开。 她的性格温柔随和，纤细的身躯里却藏着坚强的心，外貌出众，即使带着孩子，还是能吸引很多异性的目光，这美貌并不是一件好事，对琴叶这样的弱女子来说，会成为她灾祸的源头。离开孩子的父亲，到时候再帮她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对她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松山善心地为嘴平琴叶做好了长久的打算...... 白色的雪花不知是哪位匠人的鬼斧神工，那么精美的雕工，一片一片，纷纷落入雪丛，隐匿其中，无人知晓。就像那天后山雪藏的尸块，就像名单上消失的名字...... 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教主大人身边，如果能避免她和教主大人接触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毕竟教主在大家面前还是一个大大的好人，神圣的神之子，殿前的那道门夜晚禁止入内。嘴平琴叶就像这缤纷的雪花一样就好，藏匿其中，平安度过一生就好...... 松山情不自禁 地为仅仅见过几面的琴叶谋划出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僭越。 松山实在没有想到，那个叫琴叶的孩子那么胆大妄为，冲动行事。自己千方百计为她铺好的路，被她打断。 不过还算听话，听从了他的建议在脸上用炭笔做出一块印记。硬说是什么感觉的话，大概就是一朵精美的雪莲花被霉菌染上斑驳痕迹，十分美丽，却又十分可惜，美玉有瑕，美中不足，让人遗憾。 见教主的那天，松山脑海中不停的想着窥探那天的见闻。不过是教主平常的声音，他却不由自主的恐慌。 还好，嘴平琴叶总算留下来了，作为极乐教的教徒留下来了。 只要平安度过这个冬天，他会送她离开这个可疑的地方...... 极乐教坐落在半山上，雪连着数日稀稀疏疏地下着，天地间早就连成白茫茫的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安静极了，连一只鸟的声音都没有，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厚厚的大雪吸收吞没。极乐教的生活很安逸轻松，因为大雪，山下的教徒无法上山，教务也少了很多。 伊之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晴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冰雪世界，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这个雪白色的世界，充满好奇。 真的很神奇，自从听从松山阁下的建议，在脸上画着这块疤痕，嘴平琴叶的人缘都变好了。不停的有人夸伊之助长得可爱漂亮，甚至还有人送布料给伊之助。 “伊之助是第一次看雪吧~看！好美对不对？”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怀里抱着包裹严实的婴儿，小脸肉嘟嘟的，看着妈妈嘴巴一张一合之间，雾白色的气体腾空而出，非常神奇。伸出小手想要抓住，抓了几下，什么也没抓住，还想继续，却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放在嘴边亲吻。轻轻的，痒痒的，奇妙的感觉让他哈哈大笑。 自从来到这个寺院，还是第一次走出大门看看四周的环境。 半山腰的寺院，视野非常开阔。山林的松树高大苍劲，覆盖着白白的雪，白茫茫的世界里露出一点绿色，异常灵动清新，仿佛在向这个被浩瀚的银白色统治的世界宣告着，我还没有屈服，生机和希望还没有结束。静谧的世界仿佛沉睡了一般，分外安静，偶尔听到松枝抖动层雪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积雪堆落的声音，闷闷的，仿佛世上的声音都被银色的大地之母吸收了一般。 银装素裹的世界，仿佛没有了别的生命，除了此刻抱着婴孩飞奔的灵动少女之外。哦！不！仔细看的话还有小鸟竹叶般的脚印和狐狸梅花瓣般的脚印。 第8章 雪莲 “伊之助！你看！这个是竹叶哦~这个是梅花哦~”蹲在地上的少女非常认真地想要教会怀里的婴儿，看见什么就一一指出来。 琴叶心情非常愉悦，愉快到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歌声干净纯粹，嗓音甜美温柔，旋律轻柔，声波荡漾在林间，渗透每一片雪花，即使在这寒冷的世界却让人感觉十分温暖，这静谧的世界仿佛专门为她一人搭建的舞台，唱歌的她像一个掉入凡尘的仙子，周围所有的存在都是她忠心的听众，屏住呼吸，听她吟唱。 她一边唱着美妙的歌曲，一边举着伊之助转圈圈，头巾一不小心掉落，墨色的长发像洪水般泄了出来，与雪白的肌肤相映，对比之下，清灵出尘，像极了冰雪世界的精灵女妖，纤纤袅袅，曼妙非常...... 与此同时，森林的不远处。 “好久没听过这么干净空灵的声音了！是谁？”，懒洋洋的声音，耐人寻味。 五彩斑斓的双眸看向远处厚密的松林，彩色的空间晕染扩散，像水波一样荡漾，中间是一个墨发的绝色的女子，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用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嘴角勾起一个幅度。 寺院门前。 “伊之助~你看妈妈做的雪兔可爱吗？”琴叶晃晃背在后背罩衣下的婴儿。 琴叶似乎没有发觉困意笼罩的小婴儿已经在不停地点头了，依旧干劲十足地创造着自己的巨作。不一会儿，极乐教正门的两侧就伫立着两株小小的荷叶和含苞待放的荷花。 冰雪做成的莲叶上用松针做出纹理的样子，竟然有些逼真，为这空旷荒芜的院落增添一点生气。 轻轻的关门声还是让和子听到了，她拢了拢被子，幽幽道：“你啊！还是不长记性呢！夜间要回来的，你知道的吧！” 琴叶双手合十，做出摆脱的姿势，睁着一只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和子是琴叶的新舍友，正式成为极乐教的教徒后，琴叶就不能再以客人的身份住在凌乃的房间了，于是搬到宿舍与和子做起了室友。起初和子非常看不惯琴叶，因为她总是莽撞行事，不遵守教规，还总是......还总是私下见松山上座，于是便和几个嫉妒针对琴叶的人为伍。在和琴叶住一起后，连带着她自己也被那群人针对，总是把任务多分给和子，因此和子迁怒于琴叶，总是用刻薄的语气对她说话。 那天天很冷，地怎么也擦不完，眼看天就快黑了，晚饭也会分完，在那之前如果还没有做完这些的话，她就得在这冰天雪地里饿肚子了。此时的她浑身充满怨恨的雾障，她算是看明白那群人的嘴脸了，虽说自己当时也不应该加入他们仗势欺人。除了这里她已经无路可去，况且她还有在意的人。 “呐~伊之助！帮妈妈一起打扫吧！”温柔的声音像蜂蜜一样甜腻。 和子眉毛拧在一起，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是想报复我吗？ “喂！你来干什么？”先声一步，声音有些愤怒。 “哈哈~我今天好闲，想带着伊之助活动活动呢！动起来就不会感到冷了，对吧！伊之助~”这个女人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这不屑的样子更让人气愤了。 “你是瞧不起我吗？混蛋~”声音尖锐。 “嗯？为什么和子要这么说呢？和子一个人打扫这里很厉害，我完全没有看不起的意思，相反，我觉得和子非常厉害！嗯......这里大概是四个人的任务吧！”一脸认真地说着，还打量着偌大的地板。 “你......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对你改观？是啊！在你入教前欺负你的人是我啊!” “但是，已经不是了对吧？”声音轻柔。 看着那满脸的笑容，和子很是错愕。 “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欢我，就连和我住在一起的和子也受我连累......” 她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和子小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你之前那么说肯定有你的理由，不过也多亏了和子小姐告诉我那么多规矩，我很喜欢和子小姐~可能的话，我希望和子小姐能把那么对我的理由告诉我，好吗？” 不争气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充盈在眼眶，温柔？别开玩笑了。自从父母去世，她不得不像个刺猬一样活着，当然的啊！世上本就没有女子的一席之地，不蛮横霸道怎么抢夺资源，怎么生存下去...... 像她这种人，根本就不懂吧！ 和子以为琴叶是幸福温暖下长成的小姐，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世间疾苦，所以才会这么无忧无虑地笑着。 已经很久没有人那么温柔地夸奖自己了...... “和子小姐？你......肚子饿了吗？”看着一动不动的和子，一副要哭的模样，琴叶如是问道。 察觉到失态的和子赶紧转过身去，一个竹叶包着的饭团出现在眼前。 “好了好了~和子酱~快吃吧！一会就要变凉了。”说着还不忘在和子头上轻抚几下，像对待孩子那般。 “不许叫我和子酱~我们的关系才没有那么好吧！”说罢便一把打开琴叶的手，还好饭团没掉，已经在和子手上了。 “好痛~好痛~”看着大快朵颐吃着饭团的和子，琴叶的唇角又微微扬起。 “好咸！”泪水和着饭团的味道，真的好咸。 “？什么？和子酱~”擦着地的琴叶扭头看向低着头的和子，因为她实在没听清刚才和子说了什么。 “好吵啊你！赶紧闭嘴干活！” 一把抹布落到琴叶的头上，琴叶开心地回答着“好的！和子酱~” 瞥一眼身后的人，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暗暗吐槽着，有什么好笑的，蠢蛋！ 回到房间已经是夜晚了。 琴叶自以为她们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但是还是总会遭到和子的破口大骂。 但是已经没有厌恶和恶意的气息，琴叶觉得那些别人听来刺耳的话都是在关心她，她经常这么对小伊之助这么说。 第9章 春天 转眼间，冰雪消融，已经迎来了春天，万物复苏。 伊之助已经会爬了，而且爬得很快，稍不留神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他经常爬到和子的被子上，甚至有时候还会尿到她的被子上，总惹得和子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随时处于攻防状态。伊之助的小腿特别有力，有时候和子逮住把房间弄乱的罪魁祸首时，会迎来一记腿锥，接下来的画面就是琴叶抱着伊之助在角落里被和子骂的瑟瑟发抖。 极乐教虽然富有，教众还是依旧保留了一些传统的活动，类似耕种劳作等生产生活。 这天琴叶和和子被分配到去山林里采摘野菜的任务，冰雪消融，万物苏醒，白色的山骤然换上嫩绿的皮肤，正是一年当中山菜最鲜美的时候。 “你唱的是什么歌？从来没有听过啊喂！”听了一路琴叶的歌声，实在忍不住发问。 “啊~原来有在听啊！这个啊~是我自己随便编的歌词了~” 原来这么随意吗？虽然很想吐槽，但是歌声确实动听，憋的青筋暴起，这次却没有很凶地吼过来。 “哇~” 听到声音的和子赶紧跑过来，大失所望，还以为发现了很多野菜呢！原来是一片快干涸的池塘，里面满是枯败的荷叶和残枝。转身正要离开的和子却发现琴叶已经进到池塘的淤泥里了，急忙伸手抓她，却没抓住。 “你干什么？你这个笨女！陷进淤泥里面怎么办？” 面对岸上气冲冲的和子，琴叶却依旧无所畏惧地笑着。 “伊之助，你......”突然发现琴叶还背着伊之助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和子的牙齿都快要碎了，“笨蛋！你还带着伊之助呢！危险！”声音大得震飞了山林最近的一群鸟儿。 “啊呀~和子酱很关心我和伊之助呢！” “谁...谁关心你们了？我只不过是怕完不成今天的任务......” 笑眯眯地看着脸颊微红的和子，琴叶柔声地称赞着：“和子酱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真是太好了！” 确认了池塘的地面比较干燥后，和子放松了表情，平静地问道看：“所以，你想干什么？” “我们寺院有一片前后殿相连的池塘对吧！” “所以？” “如果院子的池塘里开满荷花那该多好看啊！”纯真又温柔的笑容。 “你这家伙！完全没把我的话放在耳边呢！这种事是我们这种普通的教徒能做决定的吗？”又是一阵咆哮。 “嗯......但是，教主大人很喜欢荷花吧？你看教主大人身后的屏风上都是荷花呢！”虽然每次朝拜都站在最后面的位置，离得远，但是依然能分辨清楚那屏风上是象征圣洁的荷花和重生的莲花。 “是这样没错......” “教主大人给我们提供庇护，我们这种地位的教徒很难跟教主大人搭上话，如果能用一种微妙而难以察觉的方式回报那位大人的话，那不是很好吗？” 和子思索之际，琴叶已经挖了很多莲藕和莲子，和子只得叹气摇头。 黄昏之际，是全教用餐时间。和子在暗处观察着是否有可疑的人出没，当然最可疑的正在池塘边播撒种子呢！ 即使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一想到夏天会有很漂亮的莲花荷花绽放，给这寺院增添一点生气和清香，伊之助生活在充满生趣的寺院里也会心情很好，便觉得十分幸福，干劲十足，饿肚子这回事已经不重要了。 睡前的哄睡曲，虽然歌词很不优美，但是歌声却意外的动听，直到伊之助已入梦乡，歌声戛然而止。 两个人躺在被子里看着天花板，虽然没有说出来，饥饿感已经不言而喻。 两颗拳头大的松果落在被子上，琴叶一喜:“你在哪里找的松果？哇～好香啊～” “烦死了～快吃吧你！” “谢谢～”。 从表情可以看出来，这松果非常美味。 “和子酱似乎很喜欢松山上座呢！” 正准备闭上眼休息的和子被这一语惊雷震醒。 “啊？胡说什么呢？你个笨蛋！”红着脸的女孩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脸红了哦～和子酱真不会撒谎，一眼就能看穿！”琴叶用手指了指脸。 吞下一口松子又道:“很容易就知道了吧！只要稍微细心一点就会发现每次看到松山上座的时候，和子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盯着上座阁下，真的是一动不动呢!” “但是，为什么和子酱不主动跟上座阁下搭话呢？” 有种秘密被说破的羞耻感，没想到这个脑经笨笨的女人居然这么细心。 “搭话？可能松山上座都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我这种人，真的可以让上座记住吗？” “胡说什么呢!” “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的吧！因为琴叶你既温柔又漂亮，我这种跟你完全相反的人，怎么可能......”，话尾琴叶听出来哭腔。 “从来没想到和子会夸我漂亮啊！但是，和子就是和子啊！没有必要和别人比较，和子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啊！” 转头看向裹在被子里的和子，继续道：“和子酱~我啊！在来到极乐教之前从没有过这么快乐的生活，每天都在殴打辱骂中渡过，但是，我选择了离开，从而获得了现在的幸福时光。我想告诉和子酱的是，行动起来才能抓住幸福的尾巴！想来想去还不如先去行动，因为只有作出反应后才会有结果啊！” 她没想过自己以为活在幸福里的女孩那么不幸，比她还不幸，却比她阳光坚强勇敢。 和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愧。 许久和子才说话，明显是默默哭过。 “上座大人是教主大人的左膀右臂，是极乐教不可或缺的人，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物，我一个因为逃难来到极乐教的人，跟他本就是天差地别。更何况......” “嗯？” “更何况极乐教规定了男女教众不允许私下见面，更别说会有什么结果了。” “那，离开极乐教不就好了吗？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从没想过这个答案的和子吃了一惊。 是啊！还有离开这一个选项呢！ 可能是这里的生活太过安稳，从未让她产生过离开的念头。 第10章 声音 和子沉默着，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上座大人会为了我这种长相普通，脾气又差的女人放弃这么好的生活吗？在这里德高望重，离开之后，艰难苟且......” “和子只需要考虑上座是否接受和子的心意就好了！”啪地一声，琴叶双手拍住和子的双手合十，正色说道。 看着认真的琴叶，和子神情有些动容，转念就泛起惆怅，头低下去，“不行的！因为......因为上座大人喜欢琴叶啊！你这个笨女人！” 嘀嗒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和室十分清晰，是和子落泪的声音，透明的液体像岩浆一般灼伤了琴叶，害她立刻抽出双手。 “和子酱~我跟你说过，我是私自逃出来的女人，尽管寺主跟我说我的婆婆和丈夫已经不追究这件事也皈依了极乐教，但是，我是有丈夫的女人啊！而且，我并不觉得松山上座对我有那种情谊，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保护，可是除此之外，我从那个人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哦~” “为什么和子酱那么看轻自己呢？比起我这微不足道的外貌，和子酱这样的人或许才适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就是我的伊之助，所以，我希望和子酱也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然后骄傲地活下去。” “我能感觉到，松山先生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对待我不过像一个普教众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我带着伊之助吧！松山先生聪明又能干，无论在哪里，我相信他都能发光。我已经做过错误的选择，所以我希望和子小姐能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她摸了摸自己失明的那只眼睛。 “你......”想说点什么，终究是开不了口。煽情什么的果然不适合自己，和子这样想着。 琴叶，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和子来到极乐教也快一年了，大家都是饱受苦难的人来到这里的。许是经历了太多磨难，大家都很冷漠，专注着自己的事，根本不会关注其他人。言谈之间也尽是对自己经历滔滔不绝的述说，仿佛在比较到底是谁比较痛苦。言辞之间尽是对命运不公和他人的怨恨与埋怨，那表情像是能吃了人一样。听完后不禁勾起自己心底的不满，站在对方的角度，感同身受地与主人公一起对罪人的一言一行进行批判鞭挞,将人性的丑恶暴露在阳光之下，渐渐地内心深处都是对人性的失望和仇恨...... 黑暗占据着内心，化作无声的沉默与死寂。 琴叶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遭遇，有关她的事还是寺主身边的人传出来的。 她总是笑着，仿佛是这个寺院里最幸福的人。 她的幸福和教内那些不幸的人碰撞之下，她成了那个异类。 于是，从开始的外貌嫉妒，到言行举止都要被挑剔针对。 琴叶，你真的太耀眼了，跟这里格格不入！ 这里是极乐教，可是大家并不快乐，或许，你才是那个能登上极乐的人呢！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即使在院子里也能眺望到远方山林的樱花，粉白相间，像翠绿的林海中升腾而起的巨大的蘑菇云，美的震撼人心，美的让人心旷神怡。 端坐在教堂上边的男人始终如一地带着温柔的笑意，倾听着教徒的诉说，春风偶尔吹进来，带着阳光的味道和温暖，还有淡淡的清香。 暖流带着阳光的味道抚过，真是让人讨厌，春风抚过布帘，莫名的焦躁感在体内沸腾。 但是他是一个十分敬业的教主，无论怎么样都会听完别人的话。尽管已经十分厌恶这些贪婪的人类没完没了的垃圾，权利，金钱，色欲……无穷无尽的欲望却出奇的一致，听着这些苍白无力的话，心里厌恶极了，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悦。 风声，鸟声......嗯？歌声？ 戴着莲冠的男子在上方，正襟危坐，满脸怜爱地看着教徒，一边用看不见的血鬼术探视着远方歌声的来源。 粉色的花墙，花团锦簇，阵阵微风带着轻盈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淡绿色的和服，墨色的长发十分显眼。粉色的樱唇缓缓张合，让人惊奇的是，这天籁般的声音竟然是从那么纤细的人口中发出的。雪白的肌肤在明媚的阳光下白的发光，如画的眉目更是点睛之笔...... “樱花一片片” “飘然舞落” “带走了所有飘摇的思念” “紧紧怀抱” “与你在一起的春天” “祈祷的梦想” “至今依然牢记心中” “樱花一片片” “飘然舞落” “向着春天的彼方” “迈步出发” “与你在春天发誓” “要将这梦想紧紧怀抱于心” ...... 歌词虽然有些伤感悲凉，可是歌调却非常轻缓，或者说充满希望和力量呢？ 仿佛真的和某个人在这个春天做了某个约定，向着美好的明天出发。 好危险，听得入迷，差点忘记了教内的正事。 琴叶今天心情很好，用山泉擦掉了脸上的墨迹，抱着伊之助在花雨中不停地舞动着，握住小伊之助的手一起抓向空中飞舞的花瓣。 因为她帮和子做了一件她梦寐以求的事——约见松山先生。 “这么美的季节，和子一定能好好将心底的那份心情传达给松山上座吧！对吧！伊之助~”说完用脸蹭了蹭伊之助软乎乎的小脸蛋，逗得小伊之助哈哈大笑，露出几颗短短的乳牙。 得知消息的和子差点把琴叶掐死，觉得她真的是太冲动太爱擅自做主了。 “嘛嘛~和子酱已经默默地在远处看着松山上座好久了吧！难道还要浪费好几年在这没有一点进步的事上面吗？”，笑颜如花，一双雪白的手握住和子的手，又道：“我相信松山上座一定能理解你的那份小心翼翼的心情，即使没有结果，和子酱也已经好好传达了那份声音。即使以后放开这份多年没有结果的风筝，以后想必和子酱也不会抱憾终生吧！” 是啊！琴叶说的没错！这个女人看似身形纤细柔弱，却一直在做着勇敢的事，总是行动先于思想，完全看不出这弱小的身子里有这么大的力量。 冲动是你，勇敢是你。 柔弱是你，坚强是你。 温暖是你，善良亦是你。 你真的像是春天的太阳一样呢！融化周围的艰冰，灼退路上的荆棘，始终带着诚挚热烈的光，却又那么温柔至极。 谢谢你！琴叶...... 第11章 谎言 琴叶抱着怀里的伊之助，已经入夜，小伊之助却没有入睡的意思，圆圆的眼睛似乎对周围充满了好奇，不停地转换自己的目光。 “你说松山先生会接受和子酱的那份心情吗？啊！一定会的吧！呐~”，光是想着和子和心仪的人在一起的画面就高兴地不得了，整个人笑得仿佛要融化了一样。 自己没有过那样的时光，实在想象不出来那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一定会的！”有些陌生的声音，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琴叶一惊，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小婴儿，男人开门的瞬间，她已经站了起来。 原来是寺主大人，是发现了和子不在吗？还是发现了和子和松山先生打破教规私下见面的事？他说一定会，什么意思？这个人到底知道些什么？ “寺主大人，晚上好！”总之先按规矩向寺主大人行礼。 见他没有说话就又问道：“您刚才说一定会...是...什么意思？” 面前的女孩气质纯粹，干净的一尘不染，纵是老眼昏花，那墨色的绸发与精美的眉眼已是世上少有的美人，淡粉色的樱唇与沉入水底的清澈碧眸已经不能用惊艳来形容了，纵是是他，也自认为见过不少美人，这样的绝色却也让他足够震撼，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在这张脸上停留得过久。 难怪，那位大人想要她。 “意思是，松山上座和和子小姐不会回来了！”男人的声音非常低沉，一字一句都说的郑重其事。 美人的细眉微皱，男人不忍这上好的容颜凋敝，安慰道：“那位大人已经听说他们的事，决定放他们离开极乐教，从此他们便可以踏上他们的极乐世界了。” “可是那位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虽然不确定寺主说的那位大人是谁，可是在这极乐教内，能让寺主大人都不敢提及名讳的 ，也就只有极乐教教主了吧！ “那是自然，那位大人可是神之子，这世上只有他能连通神的旨意，只要想知道，就没有什么秘密能瞒过那位大人的耳目。” “可是，我没想到和子的幸福来的这么突然，她的东西还没有拿，我还没有对他们说出祝福的话。我还能见见他们吗？”恳切地看着寺主。 “你放心，教主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一切，毕竟教主大人是附近有名的善人，他们会永远幸福下去。” “但是......” “好了！快跟我走吧！”寺主不想继续跟她纠缠了，转身就要带走身后这个犹豫的女人。 “诶？我？去哪里？” “别啰嗦了！快跟我走，我要带你去见一位大人物。” 尽管心中很多疑问，但是无奈寺主大人催促得紧，就只能跟他走了，临走前看了看这间熟悉的房间。 虽然深夜带走一个女人很可疑，可是，这位是颇有德望的寺主呀！应该不是有什么坏事吧！ 穿过后院寺众的长廊，走了一会儿满是砂砾铺就的路，只见前面有一个隐蔽的小门，看样子是要去前殿呢？因为平时都是通过石板路的那个大门去往主殿，第一次走在这个小小的侧门。前殿夜晚不是教规规定所有人不得踏入的吗？按理说，前殿应该是教主大人的居所，难道寺主大人所说要见自己的人是教主大人？可是，为什么呢？ 教主大人也只打过两次照面，第一次是初遇那天，根本没有看清教主大人是是谁。第二次是大伤初愈跑到他的面前道谢。从他的的表情来看，似乎根本不记得自己这个人。那，为什么要见自己呢？ “那个~寺主大人，您说的大人物是教主大人吗？”前面的男人根本没听见似的，继续走着。 “那个~为什么教主大人要见我呢？” 男人余光瞥向身后怀抱孩子的女人，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为什么？还用说吗？这种事，你到死都不会知道了。 “这太奇怪了！寺主大人，请恕我不能跟您走！”一切的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和子没有回来，就连夜晚不能靠近的前殿也要进去了。和子和松山先生多次交代过自己不能晚间出现在主殿附近。 身后的女人说完就一动不动了，神情警惕。真麻烦，比以往见过的女教徒都麻烦。以往的教徒只要听见是教主要见他们都会欣然接受，跟着自己就走了。当然，她们死前都以为这是无上的光荣，只有死亡的那一刻才明白迎接她们的是什么。 这个女人真的有些麻烦，可是却难不倒他。 寺主转过身，有些惆怅地说：“是这样的！教主大人每天接待教徒，夜间十分疲惫却为教徒们的不幸烦扰，无法入眠。” 一边说，一边用微闭的双眼打量女人的神情，果然，她有些担忧。 这招真是好用，善良果真是对付女人的利器。 于是更加语重心长地说：“教主为了我们极乐教劳心劳力~我们却无法为他分忧吧，身为寺主的我感到非常的惭愧。” 很好，女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你不是带着个孩子吗？寺里生活清苦，到教主身边也能好一点，至少不会挨冻受饿，你也不想这孩子活得这么辛苦吧！”说着向襁褓里的伊之助投去目光，接着又看向远处，像是怀念什么似的。 “以前那位大人还有女侍照料起居，可是那是个极为善良的人，不喜欢麻烦别人，于是就遣散了女侍。可是，现在教务越来越重，那位大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的自告奋勇打断了。 很好，上钩了。 编故事，对他来说不过是最擅长的事之一。 毕竟，他在这座寺院已经待了几十年。 虽然答应了前来，但还是不安起来，忐忑的心似乎也让伊之助感同身受，他小小的身躯扭动着，稚嫩的声音似乎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你最好让他安静点!” 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很严肃的声音让琴叶更加慌张了。于是轻轻拍着小伊之助的后背，缓缓地哼着伊之助惯听的睡前安眠曲。 没想到这个女人连歌声也这么动听。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妙人，你能活过今晚吗？ 美人他倒是见过不少，可是无一例外的，第二天就变成了惨森森的白骨。 那么，嘴平琴叶，你，是否能活过今晚吗？ 第12章 女侍 (上) 偌大的殿堂灯火通明，空旷而又庄严肃穆，除了火烛燃烧的声音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又寂寥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小伊之助已经躺在怀里安睡了。 中年男人突然转过头对怀抱婴儿的女人说：“从今晚开始，你就留在前殿服侍教主大人。他让你做什么，你尽管去做就好了。” 虽然接过这个重任，但是还念及着定在脑子里的教规，也纠结着自己能否照顾好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琴叶小心地问道：“那个~寺主大人，教规不是规定寺众夜里不能进主殿，那我夜间还要在这里吗？我......” 这个女人真的麻烦的很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打断:“能近身服侍教主是不可多得的好差事啊！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哦！你识趣一点吧！” 突然被寺主厉声斥责，琴叶吓了一跳，缩着的小小身躯更是不敢抬头看眼前人的表情。 “啊呀！啊呀！寺主大人~不要这么凶嘛~你吓到我们的小琴叶了哦~”，突如其来的声音，温和不带任何攻击性，琴叶瞪大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吓出一身冷汗，那温柔带着嬉笑的声音正是从自己身后传出来的，自己好像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包围住了一样，莫名的压迫感涌了上来。 “教主大人，晚上好！”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还凶巴巴的寺主此刻却带着和蔼的笑容跟教主大人问安，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寺主大人向教主深鞠一躬便拖着步伐离开了，留在此地的琴叶紧张所措。 “你就是嘴平琴叶？”还没缓过神，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带着温和的笑容映入眼帘。琴叶眨眨眼，随后慌张地做着行礼的动作，向教主问安；“教主大人，晚上好~我是嘴平琴叶！” “嗯~好孩子~”教主大人完全没有平日端庄的做派，一只手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新奇的东西，不过依旧带着笑容。 琴叶被教主的举止吓的不知所措，接下来要说什么呢？做什么呢？寺主大人说让我来侍奉教主大人，可是什么叫侍奉呢？嗯......就是照顾的意思吧！可是自己很笨，只会照顾伊之助，完全不知道这么高高在上的大人要怎么照顾? 想来想去，完全没有得到答案。 啊！思考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嘛~和子不是说过自己总是行动先于思想吗？哦~对！和子酱，教主大人促成了和子的心愿，我还没有向他表示感谢呢！于是拘谨又笨拙地尝试主动搭话。 “那个~教主大人！和子是我的朋友，寺主大人告诉我您成全了和子和上座大人，我真的非常感谢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您这么热心善良的人。” 闻言，眼前的人高兴得像个急于得到夸奖的孩子，眼睛发出闪闪的光芒，问道：“真的吗？小琴叶真的认为我是个善良的人吗？” 琴叶很意外，教主明明帮助了那么多人，大家都因为教主的善意而得到了庇护，为什么教主大人会怀疑自己的善意呢？难道从来没有人向教主大人道谢过吗？不！参拜教主的人很多，也许教主大人只是没有真正地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感激吧！ 这个人，私下言行都这样随和吗？一点教主的架子都没有，随性地简直像个小孩子...... 于是琴叶很肯定地回答：“是的！教主大人真的帮助了很多人。我能感受到教主大人的善意！” 坚定的神情和这柔美的面孔极不相称，碧色的眸子像极了熠熠生辉的绿宝石。 笑容，他见过很多了，毕竟自己脸上就是在做着各种各样的笑。可是面前这个纤美的女人脸上的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是什么感觉呢？心里暖暖的，像有一股暖流经过，像温泉浸过身体，像刚刚喝过少女的鲜血那般。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这张白净的笑魇，柔软滑嫩，揉搓之下，脸上的墨迹被蹭掉了，露出了本就白璧无瑕的面孔。 有些吃痛，琴叶闭上一只眼睛。这位大人的手好凉啊！他冷吗？四月的山林夜晚还是很凉的，教主大人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殿堂，很寂寞吧! “嗯~好了！干净了~” “教主大人的手好凉，是感到冷吗？需要我帮您准备衣服被褥吗？”语气仍旧是小心翼翼的。 “不不~小琴叶不需要那么做哦~” “寺主大人说让我做您的女侍，可是，我做什么会让您感到舒适呢？”踌躇再三，还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眼神非常诚恳。 “嗯......那小琴叶给我唱歌吧！”手指在脸上敲了敲，目光再次投向了面前的女人。 “真的唱歌就可以了吗？”简直难以置信，还以为像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是很难侍奉的呢！ 看着带着期待的笑容的教主，琴叶真的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白日那个高高在上的教主，而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那，教主大人喜欢听什么呢？” “啊！我想想~”脑海中浮现的是樱花雨下的母亲抱着孩子转圈舞动的身姿，“就唱樱花吧！” 不久前琴叶刚刚唱过一首樱花给伊之助，没想到教主大人也喜欢樱花啊！ 月色如水，沉敛宁静。华殿在深夜里蛰伏，烛火通明，恍如白昼，传出阵阵轻柔美妙的歌声...... “樱花一片片” “飘然舞落” “带走了所有飘摇的思念” “紧紧怀抱” “与你在一起的春天” “祈祷的梦想” ...... 美妙的旋律不禁和那日樱花树下的身影重叠，一样的脸，让人感到赏心悦目，这衣服？ 琴叶身上穿着白色的教装，雪白色，象征着纯净无瑕。 果然，还是绿色好看啊！ 一首歌罢,小心地观察着教主大人的脸色，依旧是浅浅的微笑，似乎是喜欢这歌声呢！太好了，琴叶为自己能帮助到他人而感到开心。开始的时候非常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会惹这位大人生气。 现在看来，这是位很好相处的人！ 看着教主大人脸上的笑容，于是大胆起来：“那个~教主大人，我能不能再见一面和子小姐呢？她突然走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她说。” 童磨脑海中在搜索琴叶所说的和子的信息，得到的只有不久前一张狰狞的面孔。 第13章 女侍(下) 入夜后，他因为白日的烦躁而出去解救那些向他伸出求救之手的人家里，带往她去了自己以为的极乐世界。 那个女孩子17岁，父母兄弟都死于瘟病，只留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家徒四壁和一身的债务。每日以泪洗面，情绪低落，整天诉苦还不如死了算了。 今晚，神明之子特意来成全她的愿望。 她应该会很感激吧！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曾经偷跑进主殿的上座松山，他似乎在等人。月色沉敛如水，暖暖的春风伴着花香，分外怡人。看样子他有些慌乱，踱来踱去，一会抬头，一会低头，在无端猜测着什么。 下一秒看见满嘴是血的男人，手里还拿着还未啃食完的手臂，手腕戴着一根藤镯，松山记得，这是不久前常来极教的一个可怜的女孩子。 “你，果然是你！” 松山怒不可遏的声音传到了赶来的和子耳边，于是她加快脚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温柔可亲的教主大人此刻正拿着一把金黄色的扇子轻轻一扇，动作十分优雅，面前的男人便四分五裂。她看着裂开的脸，那是她的心上人松山的脸。 她颤抖着看着地上散落的尸块，努力地抬起头，彩色的虹眸里写着贰，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柔又有些委屈的笑，似乎在说“抱歉~不好意思碰到你了。” 开什么玩笑，那是鬼。 是鬼，杀了松山。 张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一记利刃划破喉咙，上扬的手里握着发簪，似要扎像这个冷血的恶鬼，眼神狰狞可怖...... “教主大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教主恍惚了一会也没回答她的问题。 “啊！小琴叶~他们已经出发离开这个地方了哦~恐怕，你已经追不上了！” “这样啊！” 看着有些失落的美人，童磨思索着合适安慰人的话，就像往常一样。 “不过走前，和子希望琴叶不要担心她，要幸福哦~” “啊？那家伙居然说出这么感人的话！”琴叶感动地泪光盈盈。 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波动，怀里本来睡得正香的小婴儿挣扎了几下，睁开眼就看到泪眼婆娑的母亲。 “啊~抱歉~伊之助！妈妈弄醒你了吗？”察觉到婴儿动作的琴叶抹掉眼尾的泪花，温柔地对怀里的小婴儿道歉。 小婴儿似乎搞不清楚母亲为什么哭泣，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着母亲柔软的长发，随即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妈妈不是伤心哦~伊之助~相反，妈妈是觉得太开心了才流泪的~” 小婴儿似乎很想表达自己，可是努力了半天，也只发出大人听来没什么意义的哼咛之声，而这个女人仿佛是听懂了那难以破解的语言似的，于是起身，换个怀抱的姿势，一边迈着小步子，一边晃动身体，轻轻地摇着怀中小小的人儿。 “好好~妈妈知道了`” “妈妈没有给你说话感到寂寞了，是吗？” 外人看来这更像是自言自语，却出奇得有用，怀里的婴儿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女人的身形在月光的映衬之下只是一个纤美的小小的影子，她踱步走到门口，月华洒在身上，整个人仿佛在熠熠生辉，接着美妙轻柔的歌声便传入耳中。 “淡淡如水的月光 点点耀眼的星光 温暖的春风 带去我的祝福” ...... 这次是不一样的歌词，依然十分动听，灵魂仿佛都放松了下来...... 今天是个很好的晴天，湛蓝的天空，偶尔几朵白云飘过，春风温柔地吹动着树叶，远处的树优雅地摆动着自己的身姿，阵阵香风偶尔送来几片门前的花瓣，小鸟在屋顶轻声笑语，一切都表示这里的时光悠然而缓慢...... 阳光，好讨厌！ “教主大人~您起来了吗？” “那我进来了~打搅了~” 随即便是利索的开门，关门声，很轻。 “啊！”很怕阳光似的，教主看见门缝里透过的强光就往被子里钻得更深了。 发现了这个秘密，女人温柔又不失礼貌的感叹了一句：“今天是个大晴天啊!” “教主大人快起来吧！” “啊~讨厌阳光~”这副模样真的像极了赖床不起，撒娇找借口的孩子。 女人无奈地说着：“教主大人~您离阳光很远哦~好了~快起来吧！不然参拜要迟到了~” 说着就把水端到男子面前，帮男子穿好极乐教的外衣，显然有些困难，男子身形高大，娇小的女人只能跑跑左边再跑跑右边才穿好整件衣服。 好小，真的好小！童磨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女人身形太小了。 好细的脖子，藏在衣领和那头浓密的墨发之间，这种粗细的程度根本无需他用任何血鬼术，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那细白的脖子掐断。 那让自己入眠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吗？真想看看是什么构造啊！让他这个上玄之贰都大意地睡了过去。 睡眠啊！鬼是不需要睡眠的，百年间他也就睡了屈指可数的几次吧! 情不自禁地一只手摸到了那咽喉处，女人身穿白色的教服，映衬的面色雪白，仰上的脸带着浅浅的笑，碧色的双眸像一滴清泉滴落在心田，柔润无声，没有一丝错愕和惊慌。 真是异常迟钝的女人啊！ 一般人会立刻警惕起来或者向自己示好吧！毕竟以往的女人都是这么做的。 “好~好~马上就帮教主大人擦手~”女人温柔地接过童磨的双手。 手被女人用双手握住，温温热热的，两只手还比不得自己一只手大。温热的毛巾轻轻扫过指尖，指缝，很清爽，是个细心的孩子。 脸就不用擦了吧！童磨心中如是说道。 她真的太矮了，跪在地上，用力伸直上半身才够到自己的脸，手腕好细，大概两根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拧断吧！太瘦了，都能看到淡紫色的血管，里面是温热的鲜血，不知道这里面流淌着的鲜血是不是如这歌声一般甜美呢？他轻轻地舔了一下下唇，迟钝的女人并没有看到这个异常的动作。 他轻轻闻了闻，不错，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是女孩子身上都有的淡淡的香味！吃过这么多少女人，他很清楚，每个女孩子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 嗯？这个味道好像没怎么闻到过，他思索着脑海中的信息，这个味道大概在人群中闻到过，婴儿，对了，就是这个味道。 是母乳的味道吗？虽然他自幼就很聪明，即使变成了鬼，也依然记得很多人类时期的事。 母乳吗？不行啊！努力搜寻从前的记忆，果然连母亲的脸都越来越模糊了。那个愚昧的女人是绝对没有母乳的吧！他想到了自己服毒自尽的母亲，尽管那张脸上的五官已经很模糊了。 哺乳的女人他还没吃过，留下孩子一个人实在太可怜了，他还是很善良的。 不过，他也稍稍有些想知道 那到底是什么滋味的，他歪着头想。 琴叶抚了抚男人的眉毛，为其戴上莲冠，大功告成。 “好了！”好像完成了一件很大的工程，拍手道，眼神清澈，完全不知道对面的人眼神里酝酿着怎样的一场阴谋。 有什么值得这么高兴的呢？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啊！童磨真的感到很困惑为什么人类那么多表情，害他也不得不随时变换着脸谱。 第14章 答案 噔噔噔，女人已经离开。还贴心地关严了两层门，只留童磨一个人在最里面的桌前，他拿起镜子看了看，嗯！非常整齐，比自己整理得好多了。 “教主大人`我进来了~” 童磨盯着眼前的餐食，虽然不是很华丽，却也都是些常见的吃食，和往常的一样。嗯？这个像布丁一样的吃食，是儿童餐吧？ 于是换上人类委屈的表情和语气：“小琴叶~这是童餐吧！你还真是拿我当小孩子啊~”没想到她做到这个份上。 琴叶跪坐在一旁，圆圆大大的眼睛迷惑得眨了眨，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啊呀~教主大人看起来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呢！”语气丝毫没有打趣与戏弄，言罢就去收拾房间的东西了。 “早上吃这些容易消化，教主大人平时忙于教务，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吧！这样休息运动不够，对身体不好啊！所以这些软烂易消化的比较适合您！” “虽然教主大人总是叫我小琴叶小琴叶的~可是，我看教主大人您跟我也差不多大吧！说不定我还比您大呢？” 殊不知背对着的男人单手轻轻一挥，桌子上的餐食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后的女人一边忙着一边说:“起初我还担心照顾不好教主大人您，但是知道教主大人您是这么随和的人后，我不安的心就放松了下来。我真的很幸运能和伊之助来到极乐教和教主身边。教主大人~谢谢您！” 童磨愣了一下，这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啊！道谢的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反正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懒得回应了。 琴叶抹了一把额头的薄汗，看着教主大人的房间，还真是空旷，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唯一的色彩就是和门上的画，浅浅淡淡的荷叶和几株形态各异的荷花，教主大人果然喜欢荷花。 就是这屋子实在太暗了，若是能照进来阳光，那该多好啊！ 看着已经吃完了的餐食，琴叶很开心。嘴上说着不要把自己当孩子，可却意外地喜欢童餐呢！ 琴叶一边收拾餐具，一边询问：“教主大人~您有什么喜好禁忌可以告诉我吗？我想尽力让您感到舒适，这是我作为您的女侍的职责！” 这眼神真的好认真啊！充满干劲的样子，引人发笑。 他见过很多了，人们总是一边鼓励自己要努力，一边轻而易举地放弃，从不归咎于自己的无能，最后寄希望于神明。可怜，可笑。 看着这碧色的眸子，温柔得像一池春水。 他从心里产生一个有趣的想法，想要搅浑这潭清泉。 男人一脸温和，伸手拉过琴叶的双手，温柔道：“嘴平琴叶!比起这个，作为极乐教的教主，我更想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一会儿就要接见教徒了，每个人都会向我诉说烦恼之事，渴望之事，希望我带领他们走上极乐。在此之前，我更关心琴叶你，你呢？你怎么说？” 女人有些惊讶，认真地思索着教主的话。 任凭她如何迟钝，也能感受到这位受人尊崇的教主大人的举动实在太过......怎么形容呢？对！轻浮。 以往的女人对着这张俊美的脸，这温柔的笑容和柔和的语气，任谁都觉得这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对自己的偏爱吧！ 没有谁能禁得住他的诱惑。 琴叶默默思索着，全然没看到男子眼睛里闪过的狡黠。只要你说想要去极乐世界，就马上成全你。 被丈夫殴打，被婆婆欺辱，孤身一人的少女带着孩子，还瞎了一只眼睛，这样的遭遇之下，嘴平琴叶，你会说些什么呢？希望丈夫和婆婆得到应有的惩罚吗？还是大笔钱财，毕竟一个女人是养育不了孩子的。还是永恒的美貌？你这样的美人对美一定有着强烈的追求吧...... 看着认真思考的女人，他脑海里已经预设了无数的答案。 “嗯......果然还是没什么烦恼的事，极乐世界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现在能和伊之助在一起，能够在这里吃饱饭，睡在温暖的房间我就感到很幸福了。” “所谓极乐世界啊！就是没有痛苦、灾难、疾病、贫穷、嫉妒，只有快乐幸福的永恒世界。小琴叶，你不想去吗？”温柔耐心地解释。 “那里会有伊之助吗？”认真地看着男人的虹眸，琴叶退回了身子，继续有些落寞地道：“没有伊之助的地方对我来说就不是极乐世界。” “如果你想带上你的孩子的话，也是可以的哦~”，继续积极引导。 “那样固然很好，可是伊之助会喜欢吗？我不确定......如果他不喜欢的话，会恨我的。”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我已经害他失去父亲的陪伴，我很害怕他会恨我。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会拼尽全力给他全部的爱去弥补他。人啊！是很渺小脆弱的存在，会痛苦、会悲伤、会嫉妒仇恨，可是也会开心、会感动、会努力抗争。一生虽然短暂可却已经强过很多生命，一生会经历不幸的事，也会经历幸福的事，是喜忧参半的，五味杂陈的，也许这就是人生啊！不是单一的情感和色彩，是绚丽多彩的啊！极乐世界固然美好，可是是不是过于单调了呢？我觉得现世就很好啊！” 碧色的眼睛仿佛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坚定非常，跟那张柔美稚嫩的脸极不相称。 这是什么感觉，像山岗上在春风里摇曳的花，那一阵绿意的风吹过心间，将他的黑雾驱散...... 不知名的感觉，他不喜欢极了。 于是笑意更深，“琴叶对不起，我没告诉你。你的丈夫和婆婆前不久被仇人杀害了，这是我刚得到的消息，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你......”，脸上悲悯的表情表现极佳。 女人先是一惊，后是伤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在可怜自己的仇人，还是大仇得报的感动？ “对不起！伊之助！妈妈没有让你见你的父亲和奶奶最后一面，他们一定恨死妈妈了！对不起!” 无聊的答案，童磨心里不爽极了。 恶人罪有应得，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开怀大笑吗？真是个傻女人~ 她，离开极乐教，肯定活不下去吧! 看着教主大人悻悻地离开，琴叶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得教主大人不开心了呢？ 看到抱着孩子的女人，寺主吓了一跳。 这本该是那位大人的食物，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偏差？ 琴叶看寺主见到自己好像很吃惊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不是忘记了她的名字。 “您好！寺主大人~我是嘴平琴叶！”善意地提醒着。 “我知道！”寺主没有理她，径直越过女人走在前面。 “那个~寺主大人`我想问下教主大人的喜好和忌讳，作为他的女侍，我对教主大人却一无所知，这很难办......”很为难的语气。 什么啊！真把自己当侍女啊！你这个笨孩子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虽然不知道那位大人作何打算，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能留在那位大人身边。 原因当然是，那位大人是十恶不赦的，专吃女人的食人鬼啊！ 虽然嘴平琴叶的确比以往的女人都要美，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在那位大人眼中，你只不过是一个食物。 第15章 第一天 “这个要你自己去发现,这是你作为女侍的职责。” “那，以前的女侍有没有留下手札记录呢？” 开什么玩笑，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女侍，她们不过是教主的食物。 当然，也从来没有人活过一整晚。 嘴平琴叶，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不过可以从你开始啊~”寺主回过头，深眸看向琴叶。 寺主从幼童到老年，童磨大人一直容颜不改。 时光荏苒，来来往往的教徒像落叶一般，一茬又一茬。 那只鬼，漫长的人生里，你会是那个变数吗？ 寺主大人露出期待的微笑。 也许是好奇吧！ 走在长廊上的琴叶抱着伊之助，与其说是对着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说话，还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什么都没问到，怎么办啊伊之助？” 小伊之助对着母亲咿呀了两声，琴叶像是被鼓舞了一般，重新打起精神，将孩子举起来逗弄。 “好~好~妈妈要打起精神！好好工作，我的伊之助也要健康长大呦~” 接着就晃着小伊之助唱起了拉钩歌。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今天一共有十五位来寺院面见教主的教徒，将会是怎样的一天呢？ 琴叶有些忐忑紧张，以前几个月都是和其他人一起在后面的院子里活动，除了早晨一起参拜教主就是根据上面分配的任务去做事，任务也大同小异。因为住在这所寺院的人也就几个人，所以除了基本的卫生，饮食，仪式，接待其他的活动，例如向新教徒宣讲教义，为教徒们一起做功课等高深的活动都是资深的老人做的。虽然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每次参拜也都是站在最后面，学着前面教徒的样子有样学样。 以至于，连教主是怎样的人，都不清楚。 而且周围都是同样普通的寺众，有一种大家都是同类的归属感，后来又和和子小姐住在一起，也并不觉得孤单。但是现在，成为了教主唯一的女侍，身边就只有教主，完全没有同伴，有种孤军奋战的凄凉感。 虽然教主很温柔，待人也很和善，但是现在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侍奉的时候也兢兢业业，生怕犯错被赶出去。 具体的，极乐教一天是怎样运转的，琴叶根本就不知晓，她所接触的或许就只是冰山一角。 而极乐教教主的一天又是怎样的，对以前的她来说实在遥不可及。可是，现在因缘际会之下，自己成为了教主的女侍，这是一份不容倦怠的工作，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天刚蒙蒙亮，琴叶就先起床了，准备好教主大人的早膳就先喂饱了迷迷糊糊睡着的伊之助！昨天睡得太晚！这孩子估计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 侍奉教主大人梳洗后便呈上早膳，还好教主大人都吃光了这让她信心倍增。 和其他教徒一样她依旧站在最后面进行参拜，结束后其他的教徒也陆陆续续开始入寺。 正忧心不能同时照顾好伊之助和教主大人时候，寺主派来了留寺的枫婆婆，她是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妇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了极乐教有一段时间了，平时很喜欢逗弄伊之助。枫婆婆白天能帮忙照顾伊之助，真是帮了大忙。 上天待她真的太好了，总是困难的时候有人相助。 也许寺主不像表面那样不善相与，反而意外的，是个善良的人呢！ 琴叶坚信，她的命运开始走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转折点，一切都在朝着美好的幸运的方向发展，她对未来充满希望。 第一名教徒进去已经有段时间了，琴叶有些好奇地悄悄将目光转过去。 教廷非常大，琴叶站在远处近门处，空旷的教廷庄严肃穆，教坛上是端坐着的教主，他仪表堂堂，谦逊温和，琴叶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了，视力不好，离得远，听不清教徒在和教主说什么，只见走进去的那名教徒跪在下面诉说自己的烦恼，还哭了起来，教主也走了下来拍着教徒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二名教徒是一个穿着打扮很好的妇人，脸上带着忧愁，不时用手帕擦拭眼泪，教主依旧是走下教坛，向跪在地上的女人伸出手，那一刻仿佛救世神明亲临，不知道教主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那名妇人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第三名是一名有些暴躁的中年人，长相凶狠，浑身散发着气焰，莫名让人感觉害怕。这种人也会有烦恼吗？看起来像是大大咧咧会给别人制造麻烦的那种人。琴叶本本能地有些害怕，想起了以往的恐怖回忆。谨慎地看着他，生怕他会给极乐教惹麻烦，甚至非常担心教主。那个男人走到教坛边上，跪了下来，不知道说了什么烦恼，捶足顿胸，教主依旧是那么优雅平和，送走他的时候那个粗犷的男人非常恭敬地对着教主谢了又谢…… 琴叶远远地守在门口，看着一个个教徒来来往往，来时和走时表情变化非常大。教主高高站在教坛上，风度翩翩，走下教坛，和教徒们侃侃交谈，风姿翩翩，温文尔雅，仿佛有无穷的智慧，才华无限…… 这就是教主大人每天的模样吗？教主他真的好厉害，像这样能与很多人引领救赎、通古论今，儒雅博才，神圣清正的人琴叶是没有见过的，她见过最有文化的人应该就是教自己读书认字的老师了。 真的好厉害，这样的人。 大概自己一辈子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人吧！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 敬慕之间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不该有的念头，这样每天听着世间疾苦和人生百态，那个人还能展现出年轻人该有的意气风发吗？做了神明，还能做自己吗？ 神明拯救所有人，那如果神明有难，谁来拯救神明…… 琴叶摇了摇头，立马打消这消极的念头，拍拍自己的脸。不行啊！嘴平琴叶，要打起精神，教主他一直保持昂扬的精神，作为一个什么都没干的女侍却这么消极可不行啊！ 第一天的女侍生活对琴叶来说有点困难，她虽然没有做什么，却也是保持精神集了一天，迎送了很多教徒，总会不可避免地和他们说上几句话，口干舌燥，下半身尤其是脚，早就酸痛不已。 可是，工作了一天的教主不应该是最累的那个人吗？ 夕阳的余晖落下，路上行人渐少，极乐教的大门也缓缓地关上了。 繁忙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琴叶给教主大人送晚饭，恭敬地开门就就见到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神态慵懒，动作随性，跟教坛上那个仪表堂堂、端方儒雅又风姿翩翩的教主判若两人。 一天都在厅堂的教坛上听着访客的诉说，一定很累吧！ 第16章 铃兰 (上) 琴叶轻轻走到教主身边，用手在他面前轻晃，却被一把抓住。 “教主大人~您还好吗？”随即收回手。 “嗯~”懒洋洋的回答。 “那，教主大人要用膳吗？” 没有回答，闭上眼睛的，脸上的表情温柔随和。 见童磨没有回答，琴叶脑海里在思索着原因，因为她感到了危机感。 这也是自己作为女侍的职责，虽然百般巧合之下自己来到教主身边，日子一下子比普通教众不知道好了多少，工作很轻松，还可以照顾伊之助。寺主告诉她居然还有薪水可以领，如果可以，她想一直留下照顾那位大人，毕竟自己作为一个单身的母亲，没有其他谋生的方式，她要努力使自己有用起来，就像今天看到的教主大人那样，帮助很多人，她不想一直被照顾迁就。 这位大人对自己真的很好，说话总是温柔如风，从来没有苛责。 她又想起了伊之助的父亲，对她总是很没有耐心，说话从来都是恶语相向，疾风暴雨，稍不如意就是一顿殴打，想着想着眼神也黯淡了起来……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个自私的人，不然怎么会有一直待在极乐教这种想法？靠别人的施舍过活，像一条蛀虫一样，不，她坚决不能这样。虽然不能像教主那样拯救世人，可是她要成为伊之助的依靠。 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永远都是一副温柔随和的样子，脸上永远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听了那么多的遭遇和故事，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跟着教徒一起痛苦流泪吧！教主他从来没有消极的想法，总是在鼓励引导着教徒们。真的如传闻中那样，神之子，是神灵的化身。 一直保持着笑容和耐心，真的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可同样，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啊！琴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位大人说不定是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呢！想到此处，心里有种被抽空了一下的感觉，难以形容，伤感吗？心痛吗？怜悯吗...... 她踌躇再三，还是觉得开口。 “教主大人真的很辛苦~我太笨了，没有办法替教主大人分担。真的很抱歉！”语气十分诚恳，白天的琴叶真的除了给教徒和教主送上茶水饭食外就像一个木桩一样在那装饰了一整天，真的非常惭愧。 很意外的话，童磨扭头看见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 他应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应该是要说安慰的话吧！就像平时那样哄女孩子那样。 “好了好了～没关系哦~小琴叶～”语气随和又带着微笑，像在耐心地哄一个小孩子。 这句话好像并没有什么效用，端坐的少女低着头，身体微颤。童磨立刻贴心地坐了起来，伸过手去以示慰藉。他不明白，为什么安慰的话反而加重了那消极的情绪，莫名其妙。 “怎么了？小琴叶……”心疼的语气。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女人哽咽的声音从埋在发丛的嘴巴里发出。 “教主大人可以不用对我微笑，我希望教主大人至少能够在我面前放松一会，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我不知道教主大人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坐在那个教坛上承担神之子的责任，我很笨，可是我明白一直做一件事是很辛苦的，教主大人总是带着微笑，一直体恤着所有人，总是那么耐心温柔。一直都在做着教主应该做的职责，从来没有教主以外的情绪。就算是我，也不能一直做伊之助温柔的母亲，也会有崩溃心烦想要发脾气的时候。可是教主大人......” 好危险，这是被人类女性可怜了吗？难道我感动了吗？ 不，是这个人太奇怪了，是这个女孩子太另类了，他当即给琴叶如此判定。 眼泪熟练地适时地流了下来，笑容依旧恰如之前，随即换上感动的神情和语气,握住琴叶的双手。 “琴叶这么想，我很开心，我太感动了。” 他哭的像个大男孩，琴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异性，只好像对伊之助那样对他。 那双手很轻很小，这个女人居然在抚摸自己的头发。 琴叶看着流着感动的眼泪的成年男子，幼稚得不像话，不自觉地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轻抚，仿佛在安抚着一个伤心的孩子。 教主大人真的很像个孩子呢！ 伊之助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琴叶想着，笑意更加温柔。 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作为教主，应当是所有人的拯救者，自己就是为此而生的，为什么会沦落到需要一个弱小的女人来安慰？心里闪过一丝不悦。 琴叶的手被反握住，那张刚才还感动地痛哭流涕像稚童的脸已经换成成熟大人的模样，这张俊秀的脸伴着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真是诱人极了。 “小琴叶~怎么说我也是个成熟男人，这么对着我，难道？你是喜欢我吗？” 男人的身形实在太过高大，琴叶的手被高高竖起，攥在一只大手里，仿佛刚才还在哭闹的婴儿此刻已经长大了一样，只有她这个老母亲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琴叶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干净又无辜，不明所以地缓缓确认道：“你在说什么呢？教主大人~” 难道男人都是这么幼稚的吗？明明刚才还在一本正经的感动，现在话锋一转，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童磨继续用着撩人的声音俯身贴近，“怎么？小琴叶害羞了吗？没关系哦~我们一起约会吧！” 确认没有听错，琴叶本能地抽出手，非常正色而严肃地说：“教主大人！” “理所当然地，您将来会结婚生子，我很期待看到那样的情形，这样就有更加细心的人来照顾您帮您共同分担，您也会获得幸福，我也就放心了。但是，约会这种事请不要随意对女孩子说哦`” “很轻浮哦～”说得斩钉截铁，眼神也没有了以往的温柔。 错愕了一瞬，那张俊脸上隐隐露出委屈的神情，左右晃着身子说;“可是，我很喜欢小琴叶啊~怎么办？” 琴叶严肃的神情柔和了下来“我很高兴听到教主大人说喜欢我，我也很喜欢教主大人哦~就像喜欢伊之助那样喜欢哦`” 这个人终于有了教主之外的一点样子了，任性，幼稚、随意、幽默，琴叶很开心。 第17章 铃兰 (下) 必须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于是呈上餐盘。 又是人类的饭食，不像之前常见的样式，是因为中午故意只打扫了一半的食物吗？以往都是下属送来和寺众一样的饭食，那个负责做饭的人的手艺他已经很熟悉了，换厨子了吗？嘛~无所谓了，只是可惜啊！人类的食物对鬼来说非常难以下咽，再精美的食物都勾不起他的丝毫食欲。 毕竟他是鬼啊！以人类为食的食人鬼啊！ 最好的佳肴已经就位，就是这颗像绿宝石一样珍稀的食材啊！ 因为实在太过美丽，他迟迟没有开动。 嘛~下次饿的时候吧！ 怔怔看着桌上的饭食，却早已不见了琴叶，是因为刚才的邀约而生气不肯出来了吗？要生气也应该是被拒绝的那个人生气啊！想不通，女人一向都是如此复杂，尽管已经和很多女人交涉过，童磨还是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叹。 于是拿起一把精致的折扇，轻轻一挥，动作行云流水，食物就变成粉末然后消散得无影无踪了，当然还留了几粒食物残余，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 月光照进门窗，澄澈如水，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晚上好～教主大人！”琴叶端着托盘，看了一眼已经空空的餐盘，微笑加深了一点。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衣服，长长的墨发，笑意盈盈，一瞬间仿佛辉夜姬降临一般。 “这是煎茶！能让您清心解郁，醒脑明目。” 淡淡清香已经迎面而来，沁人心脾。 做了鬼虽然不能喝茶，却是有比人类更为灵敏的五感，因此闻到的气味也比人类能闻到的更浓烈。 味道清香宜人，虽然不能喝，可却一点也不排斥，倒真有几分清醒。 他不喜欢接受弱小的人类的安排，也不喜欢刚才自己对那份由茶香带来的清醒感的一丝喜悦。 作为鬼，讨厌极了。 这是无惨大人的血在体内强烈地抗拒。 “不~我喜欢喝酒。”这句话少有的坦诚，作为人的他喜欢喝酒，但是成为鬼后只能靠酒浴来维持这份爱好了。 酒？教主？ 琴叶想起了白日在大殿上侃侃而谈的教主，优雅高贵，风度翩翩，圣洁得像个佛子，实在是不能和酒产生什么联系。 人们常说以酒祝喜，以酒浇愁。教主大人是哪种情况呢？他情绪平和，没有什么强烈的悲喜好恶。酒在教主大人那里是解愁的消遣吗？ 难道心底的那份直觉是真的吗？降生为神之子的人，引领教徒找到幸福的人，其实本身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的幸福快乐？ 琴叶分不清这些是直觉还是无端的猜测...... “这是什么？”童磨好奇地问，一进门就注意到琴叶手中拿到的东西了。 只见辉夜姬一样的女人把一束白色的花插在一个暗绿色的陶瓶里。 “是铃兰花哦！教主大人～”，她要自作主张地将其装饰在自己的房间吗？也没有过问主人的意思。喂喂喂！这样太没礼貌了。 “您看！漂亮吗？”说着将其递到童磨面前。 童磨凑近看了一下，是开着像铃铛一样的小花，白色的晶莹剔透，淡粉色的透着白色，还有几株是淡紫色的，在绿色的叶子映衬下，那一串串小花灵动又透着仙气，颜色清新雅致，味道也很淡雅，似有似无的幽香萦绕鼻尖，心情仿佛都变好了。 活了几百年，童磨还从未发现过这种花。 竟然被区区一个人类女子来传授这种知识，好像有点怎么说呢？羞愧？对！就是羞愧吧！ 自作聪明的丫头。 看教主的样子,怔怔看着这花，似乎是喜欢这铃兰花，太好了，琴叶心里对自己如是说道。 “教主大人～您知道铃兰花的花语吗？” “花语是纯洁高贵、天真纯洁、美好祝福和幸福归来哦～”不等回答，继续道。 童磨看着那笑弯了的眉眼，好似这四五月的春风，温柔无限。 “教主大人～您看！这花像不像您？” “嗯？啊呀～小琴叶是在打趣我吗？”学着那弯弯眉眼，眼中却全无笑意，童磨捧着脸问道。 “不是哦～我是说，这么纯洁高贵的花不是很像教主大人吗？教主大人您一直在这里为教徒解疑疏愁，为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庇护，从来都是大方恩泽我们雨露，却从不收受回报，这么高风亮节，有一颗纯洁高贵的心，就像这晶莹剔透的铃兰花一样圣洁。” “啊啦～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这句话毫无掩饰，脱口而出，脸上的微笑稍稍变淡，淡到仿佛逃脱了主人的控制，以至于它的主人都没有发现有丝毫不妥。 “最重要的是我代表大家送给您的祝福，希望教主大人一定要幸福！”大着胆子将自己微不足道的心意借着教徒们的名义传达出来。 说着就把那瓶花递给教主，童磨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下来了。 夜深人静，华光变幻，月亮时而调皮地藏在远处的云彩里，顿时夜色暗沉了下来，时而大大方方的将月光毫不吝啬地洒下来，恍如白昼般澄亮...... 童磨把玩着铃兰花，若有所思。 不远处阵阵欢声笑语和轻柔的歌声被童磨尽收耳中，是琴叶逗弄小伊之助的声音和拉钩歌。 “拉勾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 童磨已经不是第一次就这样借助鬼敏锐的听觉“偷听”琴叶的歌声了，为了听得更清楚把人糊弄到身边，要知道，极乐教可从来都没有什么教主的女侍。 那个丫头实在是迟钝得很，看着她认真努力的样子，实在不好浇灭她的热情，也就随之任之了。 月色澄静，歌声柔美，伴着阵阵花香，看着两个小冰人翩翩起舞，真是风雅极了。 “拉勾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教主大人永远健康快乐 ......” 十分意外的歌词，嘴平琴叶～你这样就让我有点舍不得吃你了啊！ 第18章 月光 经历过第一天的教主日常，琴叶很快适应了教主的日程，脚也不会那么酸痛了，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接待访客了。 不管仰视多少次教坛上的教主，都觉得那位神之子是个了不起的存在。由衷地敬仰、钦佩、羡慕，同时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神之子，说到底，是人啊。 她以前不信神灵，可是现在神灵具象化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黄昏来临，是少有的能和教主接触的时间。这几天的相处，琴叶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大致能看出来教主表面的心情喜好了。 教主大人似乎很喜欢歌声，寺院生活清苦，大概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能放松精神吧! 说了一天话的 教主想必已经不想开口了，偌大的房间只有教主一个人能的话未免太寂寞了，但是自己又带着伊之助，如果吵闹叨扰了教主就太难为情了。于是每晚服侍完教主，允许离开后，琴叶就带着伊之助在不远处的长廊下一边赏月，一边唱歌，顺便还能把伊之助哄睡着，这孩子好像很喜欢自己抱着他歌声。 就着月光，琴叶打开从枫婆婆那里借来的书，里面都是关于诗句俳句的，十分文雅。 “天上有明月，皎洁入云中。 同一天上月，观之景象异。 云里月飞腾，树梢雨霖铃。 卧看山寺月，心静气亦定。 雨止卧竹亘，起看山月明 ......” 每次都是伊之助先睡着，对面教主大人房间的灯光总是最后一个熄灭的。 哄孩子的时候唱的歌词随意简单，在月光下唱的却十分文雅，天差地别的变化，简直就像是唱给两个不同的人一样。 拙劣的伪装仿佛变成了刻意的讨好。 童磨有种被人类戏耍的感觉，歌声每天都如约而至，听的清楚，午夜而止。 随后取代优美歌声的是长棉的呼吸声，童磨知道，那是人类睡眠时的呼吸声。 童磨有个不好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夜晚的来临，尤其是那月光下的歌声。 不好，这太糟糕了。 神之子是不应该有这种弱小人类才会有的低俗感情和欲望。他要做神，是充满神性和理智的生命，而不是他在神坛俯视着的那种愚蠢又可怜的生物，期待情感欲望，这芸芸众生所求，都是毫无意义的呀！ 这样下去，被养成不好的习惯可不好哦，他学着人类的样子富有人情味地劝诫自己。 月色下，从房间走出来的是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衣着庄重雅致，仪表堂堂，看起来玉树临风，橡色的头发十分罕见，俊秀非凡的脸，十分伟大，一双虹眸光彩夺目，俨然刻着上玄 贰的字样，透着妖异。 说起来，已经十几天没有进食了，虽然没什么饥饿感，可是不能再助长那个女人的野心了。 动摇神性什么的，简直罪无可恕。 留这么多天，已经是变数中的变数了。 她应该感恩戴德吧！毕竟留给她这么多天的天伦之乐。她应该要感谢他，即将赐予她永恒的幸福。 童磨又回想起那个女人那天关于极乐世界的回答，真是另类的答案。他很善良，所以非常希望听到别人对他的恳求，只要说自己想去极乐世界，他都乐意之至。 很好，完全勾起了他的兴趣。 这家家酒的侍女游戏，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月光将童磨本就颀长的身形照射得更加纤长，影子一直延伸至一缕秀发上，被子上是一个女人臂窝里本应睡着的小婴儿，他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努力从母亲的怀中挣脱出来。看着来人，许是熟悉的气息，小伊之助并没有苦恼，和他母亲一样白皙的肌肤，碧色灵动的双瞳里映着的是一双彩虹般的虹眸，前所未见的，好奇驱使婴儿想要触碰的本能，于是使尽浑身解数，从母亲怀中挣脱。一旁的女人似乎被这婴儿的轻动惊醒，近乎本能地立刻弹了起来，急忙摸摸一侧的婴儿，一把抱进怀里。计划打断的小婴儿不会说话，只能在怀抱中挣扎着发泄自己的不满。 “怎么了？伊之助，不可以从妈妈怀里出来啊！很危险~” “感到不安寂寞了吗？对不起！妈妈睡得太沉了~” “来！妈妈给伊之助唱你最喜欢得歌吧!”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永远不离开我的宝贝~”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永远爱护我的宝贝~” “......” 听着熟悉的歌声，小伊之安静了下来，助吸允着小小的手指，眼睛却看向母亲身后站着的男人。 室内黑暗，月光吝啬地停留在了门外。只有一只眼睛能看，且视力不佳的琴叶并没有发现身后的猎人。 月光中充斥着美妙的音符，是女人柔美的嗓音发出的。 看着怀中的小婴儿安详地熟睡着，琴叶一直上扬的唇角凑近婴儿的脸颊，轻轻地吻了又吻。 极小的声音说道：“好了~伊之助！快睡吧！不要吵到教主大人了~”，随后将婴儿轻轻放下被子靠中间的部分，自己准备侧身抱着伊之助时，回头却发现月光偷偷溜了进来，四下无人，静夜深沉。 “啊~真是马虎，进风吹到伊之助可就不好了。”于是轻轻地关上和门，没发出一点声响。 月亮真是伟大，它公平地照向每个人，不管是穷困潦倒的穷人，还是家财万贯的富人，不管是卑贱如蚁的奴仆，还是权势滔天的上位者。 相对灼眼的太阳，他很喜欢清柔的月亮，人类时期就是如此。 今晚的月亮好圆，非常美丽！ 童磨走在无人的深巷，不用看就能闻到的穷酸气。 今晚，他要拯救一名可怜的教徒。 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渗下，他很善良，让这位教徒在睡梦中赶往了极乐，一点痛苦也没有。 在她还没有觉知到疼痛时，就已经咽气。 毕竟，他不喜欢刺耳的尖叫声，狰狞的表情和流地到处都是血迹乱糟糟的样子，一点也不优雅。 女教徒的腿上的肉非常鲜美，比起琴叶那种骨瘦如柴的样子，他还是喜欢肥瘦相间的食物...... 明天这里大概就会传出一起惨绝人寰的杀人案！满屋子的血迹和白骨，彰显着行凶者的肆意和冷酷。 不过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平息，毕竟是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的人生啊！ 童磨今晚心情莫名很好，还好放弃了一顿不怎么美味的大餐，选择来这里吃到了这样的美味，这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饫甘餍肥后，趁着凉人的月色，童磨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轻快地走着...... 第19章 月与雷 “啊！晚上还真是寂寞啊！路上一个说话的行人都没有呢！”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着。 童磨抬头看了看月亮，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晚上好！月亮~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大声地对月亮道谢，该说是童真还是愚蠢的行为呢？如果被人看到，一定会当成疯子处置吧！ “真寂寞啊！是吧？这位小姐？” 童磨停在一片地势开阔之地，莫名如是说道。 原来早就发现了有一个人类尾随着他，来人从树荫下走出来，是穿着黑色制服，手握日轮刀的年轻的女孩，背后写着大大的灭字。 “今夜月色真美啊！” “哼~恶鬼也会知晓月亮的美吗？”声音冰冷如铁。 “等等~这位女士，请不要说这么破坏气氛的话好吗？变成鬼之前，我也是人类啊！” “那你为何还要对刚才的女人痛下杀手？” “请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我可是很礼貌地邀请你一起赏月啊！”童磨双手环抱，侧着身子看月亮。 “那在此之前，先来偿还完你的债吧！”女孩说着就眼神锋利地持剑向鬼砍来。 “等等~你显然不认识那个孩子吧？那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替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出头呢？反正她活着也是很痛苦的事，我可是在她睡梦中让她丝毫痛苦都没有感受到就送她去了极乐世界啊！那里没有痛苦悲伤之事，她在我的体内将与我一起获得永恒，我会好好珍惜她留在我身体里的这部分的。”稍稍转过头对女孩说。 “善行？你这人渣把人当作了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喂喂！你这孩子真的很没礼貌诶~”，玩闹的脸上，眼神里带了几分认真。 “我来告诉你吧！不要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你就是肆意妄为，残暴不仁的怪物，用好听的借口掩饰自己的罪行？怎么？你也知道生命的可贵吗？那为什么一边歌颂自己的善行一边做着吃人的勾当？说白了，你也知道，这样你会下地狱的吧！你这虚伪的家伙！” 啊啊！好心情全都没了，不管是来时的好心情，还是吃人后的好心情，以及此刻想赏月的好心情，全都没了啊！ “你这么说，我真是有些生气了呢！”终于将目光看向面前的鬼杀队女孩儿，一直以来的微笑也消失在阴影里。 似乎感受到了动荡的空气波动，月亮识趣地藏在了阴云里，瞬间夜色如墨，几道漂亮的光线快速地闪现，忍不住让人想要抓住这瞬间的美丽。 童磨打开一把精致的扇子，掩面轻笑，赞美道：“好快啊！是用雷之呼吸的孩子呢~” 瞬间一把锋利的剑刃就到了面前，童磨歪歪头，瞬间就躲到了一旁，嬉笑着：“好危险~好快的剑法啊！” 随即轻挥折扇，一阵雪花迎面而来，寒意顿生，可眼下明明是舒适宜人的五月时节。 “雷之呼吸二之型，稻魂。” 漂亮的闪电在夜色中攒动，五个连续的闪电，将迎面而来的雪雾一扫而光。 “嗯~真是非常凌厉的剑法~” 看着对面的鬼一副玩笑的姿态，句句赞美，语气温柔，却丝毫感觉不到善意，听起来更像是嘲讽。 “雷之呼吸四之型，远雷！” 身体爆发出闪电，极电般的速度进行突击，接近敌人后女孩挥动刀刃进行高速斩击。 快了，马上就能斩下恶鬼的头颅。火石电光之间，只见男子微微转头，脸上是让人火大的浅笑，似乎没有注意到即将来临的刀刃一般，闪了几步，还是被划伤了前胸，血液滴淌下来，几秒之间就已经看不见伤口和甜腻的血味。 女孩顿时判断出来，这个鬼很强这一定论。雷呼是最快的，这样的速度很少有鬼能避开。 能避开脖子要害，还能瞬息之间愈合伤口，这个鬼恐怕是十二鬼月之一。 “哈哈~很棒啊~能砍到我~” 女孩听来这就是挑衅，与赞美毫不相关。 咬牙切齿地问：“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个虚伪的恶鬼！” “欸？我可是很真诚地在夸奖你的呼吸法啊！哦~告诉你个秘密，我在大家眼里可是个很善良的人哦~”神情像是在和亲切的朋友分享什么小秘密一样。 这更加刺激了女孩，开什么玩笑？恶鬼还能做善人？ “哼~少在那自卖自夸了，你无非就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蛊惑人心，让人们相信你是个善人吧！这是欺骗啊！赤裸裸的欺骗。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天，那时，还会有人这么觉得吗？” “唉~你这孩子真的说话很不讨人喜欢呢！”有些撒娇地嘟囔着。 “不！大家都很喜欢我，反而是你，应该没有朋友吧！”女孩儿也学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试图激怒恶鬼。 “被女孩子这么说，我可是很伤心的啊~”脸上小小的失落，惟妙惟肖。 “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 突如其来地攻击，带着极强的爆发力，以看不清的速度进行突击的拔刀斩。 没有探清对方的能力底细，必须要速战速决。 女孩朝着目标刺去，喘息间，恶鬼就不见了踪影。失手了，女孩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后背突然传来低沉好听的声音，是鬼的声音。 “偷袭可不行哦~至少要有礼貌把人话听完啊！” 近，好近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她丢掉性命，然而鬼只是单纯地避开攻击而已。 女孩有种不好的预感，赢不了，她赢不了。 但是，这个吊儿郎当的鬼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怎么？我说对了吧？你根本就没有朋~因为大家最讨厌你这种虚伪的人啊！”近乎嘲笑的语气。 “啊呀~你是准备激怒我，探清楚我的实力，看自己有几分胜算吗？”阳光般的微笑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就好心地告诉你吧！零哦~”声音低沉。 “你的胜算是零！”扇子掩住半张脸，月光从层云中投过来，女孩看清了这鬼的模样。十分清秀，身形高大，和人类无异，那双眼睛最为奇怪。 上弦，竟然是上弦？！不可置信地看着虹眸中的字，压迫感接踵而至，呼吸都变得困难。 因为自知打不过，手中的剑都险些握不住了。汗滴在手背上，地上，对使用雷呼的剑士来说，声音非常清晰。片刻间，女孩就稳住了呼吸，握紧日轮刀，眼神也变得坚毅了起来。 “太勇敢了！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拼死战斗！多么可贵的精神！” 看着感动流泪的上弦，女孩更觉得可气，“少假惺惺的装模做样了！你这样子，真的很恶心！” 第20章 乌冬和手 眼泪及时地止住了，换冷冰冰的眼神。 “嗯......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你呢！这位小姐~”语气十分冷漠莫。 “血鬼术，结晶之御子。” 声音由近及远，上玄已经坐在树梢上，两只脚悠闲地晃动，俯视着下面，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一只透明的小冰人，和他的主人一样的形态，却没有脸，大约只有小腿那么高。 只见小冰人挥动扇子，就有源源不断地冰晶袭来。 这小冰人有和主人一样的能力，而不是简单能作战的分身，如今只有拼死一搏了。 童磨坐在高高的树上，听着短兵相接的打斗声，在他耳中仿佛是快乐的音符，他饶有兴致地哼着曲调，看着精彩的打斗。 啊~女孩快要坚持不住了！还以为能坚持得更久的呢！童磨神情落寞，仿佛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月亮西沉，女孩已经遍体鳞伤，喘息声越来越大。 放着不管，也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吧！ 可是，如果不解决掉的话，那位大人一定会责怪质问他的，他可不想让那位达人有一丝一毫的失望。 瞬间移动到地面，用扇子收回了小冰人，“好了~差不多该走了~再见了，这位勇敢的小姐 !” 言罢，就从残破的女孩身边走过，折扇优雅地轻挥，两步之后就变成了四分五裂的一摊血肉。俊美开朗的男子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和身后杀戮的现场极不和谐，画面看上去十分危险诡异。 童磨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个女孩，所以不屑于吃。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个孩子长得太丑了，让他提不起胃口。以她的实力，已经接近柱了，可惜啊...... 童磨伸伸懒腰，嘟囔着：“啊~好想听听小琴叶的声音啊~” “对了，下次让琴叶教我唱歌吧！” “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童磨絮絮叨叨地回到了极乐教...... “童磨大人，您实话告诉我！您怎么了？”穿着白色教服的琴叶峨眉蹙起，质问着面前一脸微笑的男子。 “都说了没什么！这不是我的血迹了~” 这确实不是狡辩，这是昨晚那个让自己倒胃口的女孩子的血。 琴叶再次认真地用目光检查了一遍教主的状况，只得作罢。 “嘛~琴叶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呢！” “不对哦~教主大人，这叫关心和责任心！”语气平和，已经没有开始质问时那么凶了。 童磨眼睛一亮，好奇地问：“关心我知道，责任心怎么理解呢？” “啊~大概就是有自觉做好分内和分外有益处的事情吧！” 看着教主有些茫然的表情，善解人意地解释道：“举例子的话，就像母亲照顾孩子爱护孩子，这就是母亲的责任心哦！” “母亲的责任心......” 察觉到说了什么不和气氛的话，琴叶又道：“就像教主大人每天都在聆听教徒们得倾诉，给人们提供帮助和指引，这也是有在好好尽到教主的责任啊！” “母亲的责任心是怎样的？”淡淡的眼神看向琴叶。 “啊？嗯......虽然初为人母，我也有很多东西弄不清楚。但是母爱是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的，具体说的话，大概就是我希望给伊之助能力范围之内的最好的东西，希望他永远不要哭泣伤心，一辈子能够健康快乐平安，想要发自内心地照顾他，给他全部的爱，想办法让他开心欢笑，保护他不受伤害。要说程度的话，就是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失去生命......真的办得到吗?”童磨小声低喃。 “办得到！”，没有犹豫，非常坚定的回答。 “作为母亲的话，一定办得到！”她又说了一遍，目光坚毅，简直不像那柔美的美人面该有的表情。 童磨浅浅的笑意僵在脸上，目光投向别处，若有所思。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母亲的身影，时间太久了吗？五官都回忆不起来了。 “你刚才说了少什么？” “我说，教主大人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将教主大人培养成这样优秀的大人，一定非常厉害吧！” 闪闪发光的眸子，真的很好奇啊！ “记不清了！”童磨别过脸去，还是为她解答了疑惑，语气依旧那么温和，虽然并没有让对方满意的答案。 那吃惊的“欸？”，不用看，就能猜到是什么样的表情。 确实记不清了，回忆里那个女人连脸都没有，跪在远远的地方，对自己的儿子恭敬疏远。 有记忆起，就被父母供奉在极乐教的祭坛上，最熟悉的是那柔软的垫子和教徒恭敬的模样和无穷无尽的倾诉...... 母亲和父亲死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屋里的血迹很脏，清理起来很麻烦。身为儿子对父母双亲的死不以为意，没有丝毫触动，很不正常吧！可是，这里的一切本就不正常，寺院本就是圣洁之所，不杀生、不淫邪、不妄语、不嗔恚......他们把戒律抛掷脑后，忘得一干二净，血流了一地，流到佛龛上，染上污秽，太讽刺！ “那教主大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教主的呢？” ...... 什么时候呢？ “一出生吧！” 又是一句震惊的呼喊，这难道是很罕见的事吗？ “那教主大人一定很聪明！” 是的。 “辛苦了~”沉默许久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 这句话听过很多遍了，教徒们说的。 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摸我的头，没有一个人用这么轻柔的语气对我说话，没有一个人带着这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是我，不是神明。 今天的花是野蔷薇，味道浓郁，房间都被染上了淡淡的香味。 昨天的好像是粉色的天竺葵，没什么味道。 大前天的是五颜六色的郁金香，颜色很漂亮。 再往前是...... 奇怪，每天不一样的花是什么童磨都记得。 明明记忆力很好，为什么却记不起那张脸？ 乌冬面在砂锅里面，开盖的时候热气腾腾，里面的汤汁清澈干净，翠绿的山菜和山菇，点缀着淡黄色的胡萝卜。 看起来很漂亮，尝起来应该也不错吧！ 可惜啊！ 全无食欲。 “是乌冬面！”琴叶看起来元气满满。 “今天突然变冷！果然还是暖暖的乌冬面最配这种天气吧！” 笑容太过灿烂，依旧是这么干劲十足充满元气啊！琴叶！ 看着白皙的手上一片红色的印记，这是烫伤。 为了一顿不会吃的饭这么努力，还真是蠢笨如你啊！ “给！教主大人！”，一碗满满的乌冬面被双手递上。 手和面，该叫哪个是食物呢？ 而且，这也太多了。 “小琴叶不吃吗？” 快点帮忙处理掉这一大锅吧！真的难以下咽。 琴叶摇摇头，“不！这是教主大人的早膳~我等下去后殿吃。” 后殿？和其他教徒一起吗？ 原来不是换了厨师，是教主的饭变成了独一份。 第21章 紫阳花 教廷内，庄严肃穆，气氛压抑。 “教主大人~的确是我嘱咐嘴平琴叶侍奉您的。可我没有吩咐她要这么亲力亲为为您准备饭食，没想到那丫头这么自作主张。”寺主跪坐在殿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座人的脸色，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是一副温柔亲和的笑着的面孔，笑而不语，让寺主很紧张。 “那是个兰心蕙质的孩子，没想到为您尽职尽责到这个份上，真是实诚。”，话风突变，又变成了为人说好话开脱。 胆怯地看了教主的神色，道：“我会好好引导她的！” 寺主一身虚汗走出殿外，看着这偌大的寺院上方的天空，喃喃道:“变天了！” 是变天了，不管是今天的天气，还是教主的神色。 走廊上，明亮开阔。 “伊之助～伊之助～你看！寺主给了我这么多布哦！好漂亮啊！妈妈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布料！” “而且呢！寺主大人今天跟我说话特别客气，对我照顾有加，都是托了教主大人的福吧！” 琴叶被这突如其来来的幸福包围，幸福的都快要融化掉了一般。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端正做好，“但是啊！寺主大人也说了一个很奇怪的话…居然叫我不要单独准备教主大人的膳食了，虽然能减轻妈妈的负担，但是……总感觉好愧疚啊！受了这么多恩惠，都没有能为教主大人和极乐教做点什么！” 小伊之助听懂了似的，拿着大大的布把自己裹了起来，凑到母亲身边求救，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拯救小伊之助时，突然灵机一动，右拳落在左掌上，做了个自认为很好的决定。 和室。 今天的花是紫阳花，这个童磨倒是认得，当了几百年的鬼，还是认识不少植物的品类的。作为鬼的他都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了，真亏她能找到那么多种花，所以房间和教坛上的花每天都不重样，确实给沉闷无聊的教会生活增添一丝生气。 还真是让人有些期待第二天的到来呢！期待着明天放在花瓶里的是什么花，什么颜色，什么味道...... 看来暂时决定不吃她，还是个不错的决定呢！ 这样做鬼的百年生活，静如死水的生活能有一丝光亮和色彩。 如果那天这个笨丫头犯了错，惹恼了他，再送她去极乐世界吧！ 还真是有些放纵她了，自从不用准备让鬼头痛的饭食，见到的时间也变少了。 童磨用看不见的听力搜寻着琴叶的下落，居然并不在主殿内！孩子是和老妇人在一起，欢笑声听的一清二楚，喂喂喂！嘴上说着要当一个好母亲，却擅离职守把孩子扔在一边。 今天教徒来拜会的很少，大概看出来一会儿就有一场大雨吧！一早，天就阴沉的很，乌云密布，天边的乌云正在慢慢地赶来，乌云至时，就是大雨来临之际。 他们所谓的诚心，也不过如此，一场小小的雨就会让他们停下脚步...... 童磨无聊地看着桌子上教徒的信笺，他可真是敬业，休息的时候还在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内容大同小异，童磨快速地看完就扔在一旁。信笺上面字迹密密麻麻，落在一册书上。大意了，刚才居然没发现什么时候多出一本多余的书。 是平安时代的书，清少纳言的《枕草子》，平安时代，是那位大人所在的时代呢！ 童磨百无聊赖地翻着这本女人写的书，有一句话吸引了他的目光，“远而近的东西是，极乐净土。船的路程，男女之间。” 自幼被愚蠢的父母供上神坛，加上天资聪颖，长到20岁时，因着教主的身份也曾博览全书，又做了百年的鬼，漫长的时光，他也曾涉猎很多奇书志怪，神佛宗教，毕竟他是极乐教的教祖嘛~勤恳敬业，悲天悯人，为受苦受难的教徒们摆脱痛苦是他的职责啊！ 即使做鬼，也没有放弃这一身份。 此刻童磨侧卧在地板上，一手撑头，一手翻书，动作潇洒不羁。他早就注意到了院子中的白衣少女，超强的感知力让他知道，女人回来第一眼是投向他的视线，似乎还有温暖善意的微笑。接着就是在院子里忙忙碌碌，一句话也没有说。 童磨终于放下书，目光投向这个似乎打扰了他看书的女人，是在种花啊！看叶片，和屋子里紫阳花的叶子一样，应该是同一种植物吧！ 所以，这种事，是有什么意义的呢？ 植物会凋落枯死，一年又一年，经历寒霜雨雪，就像人类在痛苦中苦苦挣扎，一代一代，没有什么改变，都是重蹈覆辙。 无聊而毫无意义的一生，植物如此，人类也是如此。 效率不错，在阴云抵达这片天空之前完成了移植。两三片叶子的绿植，被零散地分布在背阴的屋檐下，小路旁，还有几株在树下。 童磨站了起来，走到长廊下，微微仰头看了看天空，灰暗阴沉，没有讨厌的太阳。 “琴叶~做这些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会注意细节，会主动探寻自己未知的领域，也许这就是全知全能的教祖吧！并不是一个看起来放浪形骸信口开河的人。 琴叶转身，看着神情温和，带着一丝浅笑的男子，琴叶沾满了泥土的手背抚了耳鬓的碎发，一双碧色清澈的眸子很是夺目，白皙的皮肤上也是几抹泥色，洁白的教服也是片片斑驳。 走近，向站在高处的男子躬身。 “是我打扰教主大人看书了吗?”，对方没有回答。 “这是紫阳花哦~不过我们都叫它绣球，对对！就是今天花瓶里的那个花哦~很漂亮吧！”她以为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她咧咧嘴。 琴叶转过身，背着手看着自己刚才的伟大工程，继续道：“非要说意义的话......就是单纯地觉得它很漂亮，花期很长，也喜欢背阴的地方，总感觉，看见它们美丽的颜色心情就不自觉地好了起来！” 也喜欢背阴的地方，因为教主大人就喜欢阴凉的地方。 阴凉的地方，荒无一物，如果有些花草装点，会更有生机吧！ 看着光秃秃的庭院，肃穆阴沉，没有生气，琴叶已经能想象到来年这里枝繁叶茂、花草盛放的样子了，一切欣欣向荣...... 第22章 花雨歇歌 “对了！教主大人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眼睛里的光亮出卖了她的期待，童磨觉得自己很善良，总是会好心地帮助自己的教徒，满足他们的愿望，这次也一样。 “好了！教主大人！我们出发吧！” 一身绿色和服的女子站在童磨的门前，换掉了之前满是泥污的白色教服，一头及腰墨发，纯真清澈的眼睛，少有的，灵动清纯！她已等候多时。 门开了，琴叶回过头注视着高挺的男子，虽然没有戴着那顶教主莲冠，身上的黑色披风还在身上。 “教主大人~您除了教主的衣服还有属于自己的衣服吗？” 有，为了方便去找年轻美丽的女性混迹人群，体验那人世的情爱，当然有。 琴叶在几件衣服中来回挑选，拿起这个，看看那个，无一例外的，不是黑色红色就是深蓝色的呢！ 最后在琴叶这个尽心的侍女帮助下，童磨穿好了一身深蓝色近乎黑色的和服。 “下雨了~小琴叶要带我去哪里呢？难不成，要跟我约会吗？”本来一本正经的，后半句变成了兴奋的语气。 前面纤细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过来的脸，有几分恼怒般的严肃：“才不是那样！教主大人~” 声音清冽，丝毫不解风情。 碎雨如约而至，像一排排细密的水晶珠串，不间断地落在屋顶上，滴在树叶上，落在地上，细细簌簌，淅淅沥沥，不一样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像大自然赐予的美妙音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一把浅黄色的伞，圆圆大大的，出现在暗绿色的山间，下面是一双璧人的面孔。 雨滴在伞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很紧密又很清晰，雨滴不停地从伞边滴落，划出斜斜的长线。 “琴叶~你知道彼岸花吗？”突然的一个问题把琴叶问住了。 “嗯！知道啊！不是相传是开在三途川上的花吗？红色的！” “不！不是红色的，是蓝色的彼岸花，你见过或者听说过吗？” 琴叶摇摇头：“蓝色的？这世上会有蓝色的彼岸花吗？太神奇了！” 童磨斜斜睨着一旁的人，腹诽疑惑。 不一会，又开口。 “那个~小琴叶~要不还是我来撑伞吧？”爽朗的笑容就像个大男孩。 一把大伞正在一只纤细的手里撑着，它的主人手臂细白，总觉若是一身风吹来，很容易连伞和手臂一起折掉。 身材娇小的女人给身形挺拔高岸的男子撑伞，显然她已经尽力将手臂举至头顶，可还是让身形高的那一方觉得过低。 “不不......”琴叶的拒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夺过。 高高在上，稳坐神坛的教祖在给一个女侍撑伞，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谁是主人谁是侍者。 山间就漫起了云雾，是水汽过于充盈所致。流动的云雾在雨幕中缓缓弥散，隐约迷蒙，白色的轻雾在绿色的丛林漫延，轻柔，湿润，清新。一片片紫阳花散落在石阶两旁，往上看去，花团锦簇，连接天际，一株株硕大的紫阳花从翠绿拥挤的叶子中探出脑袋，那小球大小的花团是一株株精致的小花整齐有序地排列在一起的，它们颜色各异，有淡紫色的、淡蓝色的、还有紫色渐变成粉色的、还有白中透粉的、更有淡淡嫩绿色的......千变万化的形态，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汇集一处，猛地低落，清新的颜色点缀在雾汽中，伴着蒙蒙细雨，景象竟似远离尘俗的仙境。 置身其中，不禁让人感觉心灵都仿佛受到了洗礼，灵魂也在这隐逸的仙境中超脱了凡尘...... 这是什么感觉呢？好轻盈的感觉，描述不出来，难道极乐世界是这样的吗？ 琴叶陪着教主在雨中站了好久，久到和服的裙摆至膝盖都已经被雨水浸染，变成上浅下深的渐变色，皮肤也变得有些冰凉...... 山间有个小亭子，年久失修，已经有些破败，勉强能够躲避风雨，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天色有些晚了，尽管阴云已经离去飘向远方，天色依旧变得更暗沉了，察觉到教主似乎并不想离开，于是琴叶独自坐在栏杆处，凭栏倚望，难得的清净。突然一颗白色的脑袋落在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教主已经躺在这木椅上。 也许，身为教主的他这样的时刻很难得吧！ 这样的时刻，对她来说也很难得，更何况是教主呢！ 那句记不清母亲和一出生就是神子的回答，时至今日想起来都让人感到揪心。 以前是什么样的，琴叶识趣地不想去探究，但是以后的样子她可以大致绘画出来，并且稍稍给它装饰上颜色...... 紫阳花寓意希望、忠诚、永恒和团聚，不过这位大人应该不知道吧！想着，琴叶莞尔一笑。 闭上眼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于是为了缓和气氛，琴叶温柔地说：“教主大人~我给你唱首歌吧！” 歌声空灵纯净，雨声伴奏，花草围观，飘荡在这山谷间，随着升腾的云雾弥散开来。 实在太动听了，动听到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山雨氤氲，歌声空灵，鲜花环伺，时光缓慢，只此二人...... 第23章 游戏 “琴叶！我们回去吧！”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如画仙境的静谧。 童磨平和的脸色，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 男子突然起身，琴叶本以为教主还会待很久呢！对他来说，好像，这样放松的时刻很少！ 童磨快速地在前面走着，一会儿就将琴叶落了好长一段路。琴叶有些傻眼了，难道有什么急事吗？要走这么快。 可是，教主大人的事是最重要的。 童磨微微转了一下头，他能感受到附近有鬼的气息。具体是谁，他无法感知，一般的鬼他都能感知到，身为强大的上弦之二是可以直接联络下属的，可是这只鬼，他感觉不到，想必是新成为鬼的，才会这么莽撞，莽撞到出现在他的极乐教附近。 如果是新成为鬼的话，对人类是极为渴望的时候。 虽然没有太阳，但现在依然是白天啊！这只鬼太不小心了。 即使是鬼，也有像人类那样抢夺食物的时候呢！ 他有些不悦，是的，极少有情绪波动的上玄二，此刻有些明显的不悦。 看中的食物拱手让人，怎么可能呢？ “教主大人~你走得好快！”琴叶气喘吁吁地说道。 “是吗？小琴叶~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愉悦的声音是从那张童稚的脸上发出的。 琴叶歪歪头表示不解，瞳孔中映射的是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从哪拿出的金色折扇，唰的一声，打开的折扇掩住了半张秀脸，那五彩斑斓的虹膜在这暗沉沉的雨后傍晚中显得很亮，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朵：“小琴叶~我们比比谁先赶回极乐教吧！再见~” 刚想抓住这个幼稚地提出这种游戏的成年男性，谁知，眨眼的功夫，已经跑到几米之外，身影消失在云雾中时来了一句不得了的提醒：“晚上要小心山里的野兽出没哦~” 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教主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游戏。 太恶劣了，姑且是个女孩子，为什么大晚上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雨后的野外啊？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还发出恐吓...... 他不是高坐神坛 的教主吗？怎么会...... 怎么会这般恶劣？ 这真像是那位人前稳重可靠的教主会干的事吗？真是捉摸不透的人...... 这条路是琴叶为教主找花时无意间发现的，只要天黑之前赶回去就没事。琴叶看了看自己的手，嗯！光亮不是很足，不过还是能看清的，虽然视线已经很模糊了。 琴叶紧握住伞柄，平稳快速地挪着步子，衣服已经湿了，紧紧贴在小腿上，冰凉。 想迈的步子更大些，却因为贴在皮肤上的衣服而束缚着，于是只能小步子快速地走着，必须要在天彻底黑前赶回去。 很好，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只有踩在沙砾上的沙沙声，忽然前方树丛有树叶抖动的声音，琴叶立刻停住脚步，屏息观察着，猜测着。 还好是一只刺猬，大概是雨水冲到它的洞穴才出来的吧！ 轻轻捂住胸口，松了一口气。 “嘴平琴叶，这样可不行啊，要在天黑前回去，伊之助还在等着我呢！”目光坚定地给自己打气。 于是双手紧紧握住雨伞，放在前面。 像是鸟飞过树梢的动静，琴叶已经无暇顾及，也不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了，一路上听到太多奇怪的声音了，她只自顾自地向前猛跑，目标只有前方的方向。 “嘶~”腿被树丛中带有刺钩的树枝刮了一下，和服已经破了，真是可惜，这是最完整的一件和服了，刺痛烧灼感让她知道一定是流血了，但是她必须要马不停蹄地向前奔跑。 尽管在此之前已经多次呼唤过教主大人，无一例外的，没有回应。 倒霉的时候，坏事总是一连串地发生。 很不幸，因为看不清路，还有各种奇怪的声音，一个劲地向前跑，一下失足滚到一个深坑里了。庆幸的是，没有陷阱，只有一些腐叶和泥土，还有看不清的小虫子在手上爬。 “啊！！！”琴叶终于害怕地叫了出来，再也忍不了了。 爬出来的琴叶，绿色的和服泥泞肮脏，鞋子也不见了一只。地上还有锋利的石头，她察觉到脚被割破了，只能把伞当拐杖，保持稳定。意识到天黑前赶不回去的琴叶，调整下呼吸，干脆慢慢地走了。 看着一瘸一拐的女人，童磨的笑容忍俊不禁。 他一直都在琴叶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琴叶的一切。 琴叶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嚣着，她明白，赶回去，肯定没有饭食留给她了，自我安慰地摸摸肚子。真的是太累了，好像看到了一点星光，她嘀咕着，这么快就到寺院了吗？于是加快脚步，不曾想，等待着她的不是什么灯光，而是一个男人，准确地说，是像男人的人。 几丈之外的男人模样奇怪，眼睛是金色的，居然可以发光，这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皮肤太暗了，像是蓝绿色，身材魁梧。指甲很长，流着口水，喘着气。琴叶本能地感到害怕，她睁大了眼睛，咬着嘴唇，生怕错过什么动作。 “不要过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声音颤抖，暴露了她的恐惧，她双手握住雨伞，对着那个不知该怎么称呼的生物，伞柄在空中晃了晃。 那人没听见她的禁令似的，向前迈了一步，发出人类的声音：“居然是女人～我说血味儿怎么这么浓。” 目光下移，凝视着裸露的皮肤上的鲜红色，吞了吞口水，这动作更让琴叶害怕了，嘴唇抖动着张了又合上。 “不过，也可以！虽然肉少了点，不过你实在漂亮啊！” 说着就向琴叶伸出手，琴叶拼尽全力地后退两步，极速快跑猛冲，瞬息之间，那个怪物又出现在了面前，于是继续回头猛冲，又是同样的结果，摆脱不掉！ 琴叶的牙齿都快咬碎了，惊恐的目眦欲裂。 全速的冲击力耗费了全部的力气，琴叶下一个转身不慎因为腿伤跌倒，怪物的阴影慢慢向她靠近，笼罩。 琴叶抓住一切能触及的东西向他扔去，雨伞，树叶，泥土。 “不要……伊之助……”颤抖的声音，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 “喂喂！阁下请住手哦～”熟悉的声音，这种情况依旧温和，带着微笑的教主从树丛中走了出来，站在卧坐在地上的琴叶面前。 伟岸挺拔，阴影遮盖着地上纤细的女人。 第24章 恶鬼 琴叶仰视着这个熟悉的背影，伟岸如神明，可是此刻，她并不想这位神明出现在这里！ 神明会被她拖入深渊，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做什么呀？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赶紧离开吗？幼稚总该有个度吧！这种怪物不是你这种人能对付的啊！说到底，你也只是个连生活都不会打理的文弱少爷。 琴叶并没有因为不久前呼叫的教主的出现而感到开心，反而更生出了愤怒担心。 “你是笨蛋吗？”愤怒锐利的尖叫，语气透着紧张焦急。 “啊呀～琴叶这么说可真叫人伤心！”依旧一脸随和，风轻云淡。 “这种时候赶紧离开吧！你个笨蛋教主～”近乎悲痛的呐喊。 “我可没兴趣听你们的废话！” “不要这么着急嘛～这位可爱的小姐是我极乐教的教徒啊！”，表情风轻云淡，随后扭头的瞬间变成了没有丝毫表情的模样，在这张俊脸上反而显得十分冷酷，变化只在瞬息之间。 此刻琴叶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脑海中思索着求生的可能。 最好的办法就是舍一保一，她目前的状况已经走不了多远，会成为教主大人的累赘。以教主的速度，她拖一会儿这个怪物，教主一个人完全可以逃离。 这是一个没有设想过的报恩方式！ 伊之助应该能在极乐教平安长大吧！ 他应该不会恨我吧...... 怪物完全听不懂童磨的暗示，变成鬼已经消耗大量体力，他急需补充能量！因此，寻着血味追上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有些笨，因为各种声音而横冲直撞，害他追上费了些功夫。 没想到又来个男的，气息有些奇怪，有些鬼的气息又有些人类的气息，但是饥饿感已经不能让他好好思考。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就要吃了她！”说着那双大手的指甲变得尖利消长，就要向二人挥去。 琴叶瞳孔颤抖着，未经思考，近乎本能地推开一旁的童磨，嘶吼着:“快逃！不要管我！快逃！” 童磨踉跄了一下，及时地扶住了快要倒下的琴叶。 琴叶因为眼前人没有听从她的建议而愤怒不已，用力地打开了童磨的手，啪的一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即将倒地之时，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她睁开眼睛，除了黑色的衣服什么也看不见。 起伏间规律的律动，原来是教主在抱着自己奔跑。 琴叶眼泪决堤般流了出来，声音急切:“教主难道不知道放下我，您独自离开生还的几率更大吗？” “啊呀～没想到琴叶这么担心我！” “这种时候，您还要幼稚任性到什么时候？”琴叶抬着头，两条细眉都要竖了起来，斑驳的视线只能看到硬朗的下颌。 “小琴叶～你听！已经没有声音了，我们安全了！” 才意识到已经没有再听到那个怪物的声音，琴叶颤抖着把脸埋起来。 童磨感到胸前一阵湿润，温热。 那只不幸的新手鬼，已经变成了一个冰柱里的标本，明天太阳出来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世间再也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冷静下来的琴叶，红着眼睛，仰着头看着抱着自己的教主。 “教主大人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这么久了，您应该很累了！而且，我身上很脏，会弄脏您的衣服！” 对鬼来说，这种事，轻如鸿毛。 但是这是个死心眼的丫头啊！ “没关系啦！你不想他追上我们吧！” 怀中的人沉默不语，他知道这句话恐吓成功。 琴叶捂着红肿的眼睛，掩饰不住的泪奔流而下。 “教主大人真是笨蛋！”很低的，颤抖的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 “诶？”童磨很是不解，他明明已经完美化解了那场不算危机的意外。 “这种时候，教主大人就应该快点离开啊！”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不值得您舍命相救啊！” 倒是没有舍命相救！不过这句话倒是很有道理。 “比起会拖累您的我，那种情况下，当然是要保住更有价值的教主大人啊！我根本不会怪您的……” “谢谢！谢谢您！教主大人！” “您救了我两次！” 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顿输出，丝毫不给对方插话的余地。 这些话，对身为鬼的童磨来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触动。 回想起那雨雾中的紫阳花和那双推开的手，一再拒绝解救的愤怒的美人面，他本该愤怒的，她的眼泪滴在童磨胸前，仿佛也透过血肉流进他的心里。许是女人的眼泪太过灼热，让他的胸膛灼伤了一个缺口，不慎，有什么风吹进了心田…… 这是什么感觉呢？是人类的某种情感吗？无从知晓…… 许久，童磨才缓缓说道:“绿色很衬你哦～” 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算不算安慰？ 碧色的眼眸，泪水盈盈，不断从有些血丝的眼睑里溢出来，像一股温泉，清澈温润…… 明明是自己临时起意的恶作剧，为什么会有些不开心呢？ 琴叶好像有些生气了，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笑容，上次的玩笑太过火了吗？晚上除了哄孩子的拉钩歌，就没有别的歌声了，真是费解啊...... 童磨在游廓的某家店里，花魁一看见他的样子就进行隆重的花魁游街仪式将这位俊秀的客人迎了进来，这样长相的客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纵使是阅男无数的花魁也没见过几个。 她面带潮色地为客人斟酒，客人只是转动着酒杯，却迟迟不肯下怀。客人一进门就大方地给了赏钱和礼物，连鸨姆都使眼色给她让她好好表现，留住这位贵气多金的客人，花魁小姐对这位英俊温柔的客人也是喜欢得很，眼神中尽是无限的柔情蜜意。 “这位客人~方便告诉奴家您的名字吗？” 童磨放下酒杯，浅笑温柔地答：“我的名字是星罗奈！” 当然是随机取的名字，花魁如获至宝地轻念，琢磨、回味。 “真是个很特别的名字啊！” “是吗？花魁小姐的真名叫什么呢？”童磨的手轻轻抬起花魁的脸。 看着客人手捧着下巴问这么直接的问题也不觉得突兀，冰凉清晰的触感让她心动，眼波流转之际，笑语轻念：“吉野德子！”。这应该不是花名，而是花魁的本名，可见诚意。 接下来就会问职业之类的吧！这些都不想谈，寒暄客套可以到此为止了，童磨只是来照例找漂亮的小姐姐解闷的，一如往日。 教会的工作实在是太无聊了，他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而且这里的女性既年轻又漂亮，还会谈恋爱，如果肚子饿了，美食就在眼前，很方便。 如果太突兀地玩恋爱游戏，一定会不被认真对待的，他可不喜欢这样，他喜欢纯粹的东西。 第25章 朋友 (上) “我有个朋友很会弹琵琶！简直是我听过最精彩的了。” “啊呀~没想到客人这么风雅~那让客人您听听我的琵琶，如何？” 童磨笑而不语，女人真是奇怪的胜负欲，当然嫉妒心也是同样的强，在他看来，愚蠢得可笑。 一曲作罢！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客人的赞美和掌声。 花魁贴心地撤下了酒水，换上清新雅致的茶具，当面展示了高超的茶道，客人只是端到鼻尖，轻嗅几下，仍然没有要饮下的意思。 不愧是花魁，言语谈笑之间就精准把握住了客人的喜好——音乐和舞蹈。 于是在美妙的音乐之下翩翩起舞，华丽的服饰，端庄的发髻，室内的风光奢靡淫逸...... 童磨一把拽住抚在脸上的长袖，有浓浓的香味，不同于琴叶在他房间摆放的花香清新自然。花魁不经意间掉入一个宽大的怀抱，过白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粉晕。 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温柔的笑意和几分娇媚，声音柔弱无骨从樱红的唇中轻吐：“星罗奈大人~”. 娇羞的动作和深情的眼神，一个都没有逃脱过男子的眼睛，他却没有一丝触动，这可不够啊！根本感觉不到什么。 俊美的男人低下头颅，凑到女人的耳旁，低沉又诱惑地说着：“我们来玩玩大人的游戏吧~”。 对着伟岸的男子，这张俊秀无比的脸，那样撩人的声音，那样的动作，想必没有几个女人不受其蛊惑。 纵使是花魁也娇羞地应了下来...... 游廓是一座不夜城，充斥着金钱和欲望，还有让人沉醉得靡靡之音。 意识到时间到了，童磨与花魁深情款款地告别。花魁情到深处，流着泪，模样甚是惹人怜惜，童磨只好承诺她自己非常爱她，一定还会来看她的，请她耐心等待。花魁怀着期待目送心爱的人离开，殊不知平常的告别就是永别，她心心念念的人是不会再次光顾的，而她只能在无尽的思念中度过漫长的余生。 花魁不知她有多么的幸运，能够在上弦鬼的手中保住性命，她捡回一条命，占了个大便宜。 “啊！好无聊啊！”通宵玩闹了一夜的男子如是说道，可在不久前他还告诉某位姑娘，与她度过的时光是美妙而又令人难忘的一夜，此刻他已经记不起那位花魁的样子了。 薄情是他，冷漠是他，温柔亦是他。 灵机一动，他决定联络一下他的下属——上玄之三，猗窝座。 为什么那个家伙不吃女人呢？是怎么忍住的呢？女人对他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呢...... 这个问题童磨想知道很久了，但是猗窝座从来都没好脸色。 森林的某处。 “猗窝座阁下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啊~”正在进行武术修炼的男人听到后，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男子身材不算高大，粉色的头发和睫毛，脸上身上有整齐的蓝色纹路，听到声音后，眉毛稍蹙，眼神里全是不屑。 “看到如此勤勉的属下，我真是太为你感到骄傲了~”，说着就流出感动的泪水，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感动之情。 “女人的营养价值可是比男人高很多啊！猗窝座阁下~”凑到耳边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随即，一个蓝色的拳头一个闪影，英俊的男人就失去了半个头颅，瞬息间就长了出来。 “嗯~比上次强了一点点啊~猗窝座阁下~只有一点点啊~”声调里都是激动的情绪，随即把搭在猗窝座肩膀上的手收回来，然后坐在地上一副童真可爱的模样，认真地看着不停挥动拳头的猗窝座。 “滚开~别在这碍事~”,好一会儿，猗窝座才缓缓开口，语气眼神里都是“别靠近我”的警告。 坐在地上的童磨摆摆手：“讨厌啊~猗窝座阁下~难得人家大老远来看你，你却这么冷漠，哼~” “哼你个头！我不欢迎你，快滚！” “别这么冷漠无情嘛~大家都是重要的伙伴，我可是非常挂念你的呢~” “无惨大人可没命令你要来我这里！” “讨厌啊！又拿无惨大人来说教我！” “再不走，我就告诉无惨大人你不务正业！” “啊~一个个都这么冷漠啊！说起任务，猗窝座阁下你有什么关于蓝色彼岸花或者鬼杀队的发现吗？”，非常期待的眼神，说起来一直在忙教会，无惨大人很少给他分派任务。 猗窝座留下一句冷哼就几个蹦跳就离开了视线。 那家伙还是一如即交往的难相处，如预期的那般，童磨笑着看着上弦三逃命似的离开。 童磨落寞地回到了极乐教，路过琴叶的房间被叫住：“是教主大人吗？” 童磨打开门，一旁是熟睡的小婴儿，一边是点着蜡烛的琴叶，手里拿着针线，好像在缝什么东西。 童磨突然间像个委屈的孩子，坐到矮桌前，沮丧地垂着脑袋。 “这么晚还没休息吗？教主大人~您怎么了？” “那个啊~小琴叶~你听我说，我好像被朋友讨厌了~”委屈的语气 “为什么这么说呢？”放下手中的衣服，转过身来。 “因为，我大老远得去看望他，还没给我好脸色，一直在数落我，叫我滚。”，委屈巴巴地吐槽着。 “是认真的语气吗”一脸平静，语气轻柔。 “是呀！非常认真！那就是个很认真的家伙啊！认真过头了啊！” “那，教主大人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非常讨厌的事呢？”思考了一会，琴叶慢慢道。 童磨委屈的表情僵在脸上，目光缓缓的移动。 “看样子果然如此啊！教主大人好像不太会和朋友相处呢！”琴叶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教主不做教主的时候就像个幼稚的孩子，还有些突如其来的恶趣味，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是这样吗？”一字一句都非常缓慢，仿佛是在确认这话的真实性、可靠性。 “所谓朋友啊！就是在真诚的情况下，对对方保持忠心和忠义，无条件为对方着想，理解、信任、支持关心和帮助啊。” “好难啊~”，童磨表情稍稍松懈，声音低沉。 “怎么会难呢？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吗？没有这样一位可以让教主大人这么真心对待的人么？” 说什么啊？人和鬼中都没有这样的存在。 这种书里描述的美好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也不能怪你，毕竟琴叶你真的很迟钝又很笨，每天只知道抱着孩子傻傻地笑，这个世界的黑暗，你都没见过。 这样的存在根本就没有…… 真心？那是什么？出生起就没感受过那种东西啊！虽然好奇，也跟不少女人打过交道，可是虚无的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啊，这足以证明，真心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童磨如此的确信自己的定论。 第26章 朋友 (下) 教主的落寞茫然琴叶看在眼里，这个人连什么是真心什么是朋友的感觉都不清楚吗？可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很平常的情理吗？为什么会不知道？他不是无所不知的教主吗？一直指引解救教众的教主啊...... 好像有一根弦在脑海中拉紧，拉到极致，然后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根弦断了……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个人，除了是教主的身份，好像就没有别的模样了！ 那层外壳和光环之下，里面不是一个鲜活的人，什么都没有，连普通人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啊...... 可是人之所以为人，是先成为自己，再成为其他的角色，不是吗？不是吗？ 可是，这个人，没有自己的模样…… 微笑也好，痛哭也罢！就像是模仿大人的人偶，这里面空空如也...... 这样就解释的通那心绪变幻莫测的样子是因何而来了。 琴叶不知道怎么产生了这样的判断，该死的直觉吗？ 她真的很后悔这样去揣测别人，这让人感到悲痛！ 可是如果揣测没错呢？那又该怎么办…… 许久的沉默，是夜的悲鸣。 “那，可以的话，如果教主大人不介意！就让我来当教主大人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吧！去感受朋友，同样的感情去对待朋友。我相信，教主大人很聪明，一定能学会！”，眉眼弯弯的样子好像在发光。 聪明如你，一定能很快学会吧！那身教袍下空空如也的你一定会充实真实起来，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人人期待的神。 “真的？”，童磨睁大了眼睛，十分有干劲地问道。 少有认真的童磨知道，这不过是因为好奇罢了。 “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嘴平琴叶要和极乐教教主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说着琴叶就把拉钩的手伸了过来，把对方的手摆弄出同样的手势。 一大一小的手，一个温热一个冰凉，就这样就着烛光做着约定的手势，微黄的烛光将两只手照射出巨大的黑影，投在墙上，连接黑暗，吞没。 “教主大人也尝试着做出一些改变吧！”是会发光的眸子，水灵灵的。 “是吗？我做教主做的很好呀！”，看向被对方握住的手，不经意地笑了 。 “教主大人做教主是很好，无可替代，但是作为您这个人呢？”，等待的回答是沉默。 “名字是什么？”女子已经端坐好。 “？”，疑惑的表情，看着像这烛火一样温暖柔和的表情。 原来如此，是问名字啊！ “童磨！” 是鬼的名字。 人类时期的名字，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可能根本就没有人类的名字，他的父母不像是会给神明起人类的名字的那种人，神明也不能有人类的名字。到底是哪种情况？不记得了。明明记性很好，奇怪吧！ “那除了工作时间把您当教主大人，其余时间就当童磨这个人吧！” 那双手抽离了，连带着也抽离了童磨身上的余温。 思索之际就被矮小纤细的女人推着回到了房间，老老实实地被安排在了被窝里。 人类还真是愚蠢，鬼根本无需睡眠啊！ 落寞地看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临走前这个眼神没有逃过琴叶那只未失明的眼睛。 生来就当教主，神之子什么的，是她狭小有限的世界里无法理解想象的。 记不清的亡母，被朋友讨厌 ......拯救所有人的教主也不是万能的啊！教主看似是一个乐观积极温柔悲悯的人，可私下里却像一个幼稚的小鬼。这个小鬼，就是那空空如也的教袍下的种子啊！也许童磨这个人从来没有长大吧！停留在不知道人生轨迹的某一个点上，一点点的时光流逝，一年年的变化，身体长成了伟岸的大人模样，心理一直留在无人知晓的荒漠。 那样的人物，是嘴平琴叶这种渺小的人能帮助的了的吗？做不到的吧...... 不，可以做到的！ 琴叶睁开眼，舒缓了眉目，坐到教主的身旁，一双小手轻轻拍在男子的臂膀上，舒缓而有节奏。 “银色的灯光下， 快睡吧！ 我可爱的小王子， 乖乖睡吧！ ......” 歌声轻柔空灵，干净纯粹，仿佛一双无形的双手在抚恤灵魂，滋润心灵，传出长殿，传入山谷...... 也许，琴叶不需要当一顿无足轻重的美餐！留在极乐教唱歌也不错…… 毕竟她的歌声是花魁都比不了的动听，独一无二的好听...... 某天。 “嗯？教主大人也会有恋爱的烦恼吗？”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疑惑地问着对面因为什么问题而困扰的人。 “当然有啊！”托着下巴的童磨沮丧地说着。 琴叶把伊之助放在榻榻米上，给他手里塞了一个小风车，手指捺了一下就转地飞快，小伊之助看着神气极了。 然后走到童磨面前，将他身上又长又宽大的披风取下，还有那顶神圣的莲冠，放好。 “好奇怪！明明是一张讨女孩子喜欢的脸啊！”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连她都有些疑惑了。 秀眉快拧成一根绳子了，食指来回地磋磨着下巴，眼睛看看这，看看那，时不时还抱着胳膊，站起来绕着这个坐着的男人目不转睛地转圈行走。 “嗯......啊！我知道了！性格啊性格！童磨大人有时候的性格相当恶劣呢！行事也很任性随意。”毕竟像个小孩子嘛。 “欸？我吗？”童磨用手指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是！就是因为童磨大人不认真，女孩子才会觉得没有被真诚对待，所以才离开的吧？”，突如其来的秀脸凑过来，有些凶，又有些生气，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双手向外，手腕抵着腰间。 “不不不！我可是很真诚的。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啊！” “性格啊！性格！童磨大人总是喜欢提出任性的想法吧！” 虽然想象不出恋爱关系中的童磨是什么样的，但是凭借这朝夕相处的情况来看，童磨大人确实是经常会搞恶作剧的人呢！就像一个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故意捣乱的顽劣的孩子，虽然外形是个大人。 不过教主慢慢开始关注朋友啊恋爱啊，这都是好兆头啊！因为除了教主工作的神圣，他找到了个人的乐趣。 第27章 礼物 童磨没有回答，惯性地眯着眼微笑。 教徒们总是对他诉说人间疾苦，尤其是那些痴男怨女，爱情到底是什么？他只是十分好奇那是什么感觉罢了。为什么连他的母亲也会因此犯下滔天的罪行而选择自戕，为什么他的父亲明明有妻子了还要和女教徒们发生关系......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即使早慧如他，也不明白。 因为从有意识起，就对人类的情感没有什么波动。 单纯地好奇罢了！ “看样子，一点都没错！不行啊！童磨大人，要想获得爱情就要双方付出真心和努力啊！” 真心这种东西，他有啊！要多少有多少，说了，那个笨丫头大概不会信吧！ 不知道怎么探讨的，琴叶竟然跟着童磨下山来到了山下的城镇来找出教主的恋爱问题，还真是热闹啊！ 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见到过这么多人，灯火璀璨，恍如白日，人头攒动，还有大大小小的车川流不息。大部人穿好着体面整洁的和服，非常传统，还有一些人穿着没怎么见过的时装，女士的裙子颜色靓丽，下摆宽松带有褶皱，有的露出脚踝，有的露出小腿，整体优雅挺阔，这就是枫婆婆时常跟她讲的时尚吧！以前总是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现在呆呆立在人流中的她真是大开眼界。 说是作为侍女来跟着主人去亲眼看看童磨大人的恋爱到底在哪里出现了问题，可是，这毕竟是很私人的事情，作为一个外人跟着，总感觉不太好。一边想帮童磨解决问题，一边又觉得自己碍事，半推半就地就跟着那位大人来到了这个没见过的世界，甚至此刻她觉得有些幸运。 行人很规律地分成两列，两个方向，琴叶也随着人流走动。说实话，她有些害怕，可能是太久没有出来过，突然见到潮水般的人群有些震撼，又许是陌生又新奇的世界给她带来了未知的恐惧。于是加快脚步，紧紧跟上前面的高大背影，被人群冲散就不好了。 新奇的目光对眼前的一切都流连忘返，一切都让她有些目不暇接。 孰不知，有不少人盯着这对璧人。上了些年纪的人，手轻轻放在唇边，试图遮挡那情不自禁的笑容，眼里满是欣慰。 年轻的男女，都停下脚步，即使身旁有亲密的异性，也对这白发俊美的青年露出明显的欣喜和羞涩，男性则对着那墨发碧眸的美人露出明目张胆的垂涎。更有性子直的人，心直口快地将赞美之词脱口而出。 还有小孩子任凭大人怎么拉扯都不肯离开，嚷嚷着：“我不要走！我要看漂亮的大姐姐和帅帅的大哥哥！”，引来一阵小小的喧闹和骚动。 越走路越窄，灯光也没有之前的亮了，明显带的是条小路。 马上要到那位童磨大人心仪的小姐家里了吗？是什么样的人呢？ 琴叶想起了刚才让她震撼的场景，觉得那一定是一位优雅美丽大方的小姐吧！童磨大人的长相确实是非常出类拔萃的，外表风神俊朗，温文尔雅，为人和蔼可亲，举止惊才风逸，好一个风雅绝艳的青年，大概只有风华绝代的人物才能与之相配吧！那位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碍眼呢？因为自己确实也觉得有些多余了。 “啊呀~小琴叶真是太会引人注目了！” 前面悠哉走着的人莫名其妙的一句，让琴叶摸不着头脑。 “啊？完全不懂童磨大人在说什么啊！” 回应的是一句鼻息里发出的冷哼的笑。 “说起这个，童磨大人不应该为那位小姐准备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吗？保持绅士风度啊！绅士！” \"难道琴叶不觉得我站在这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吗？\" “别顶着那张脸说这种话啊！” 如果不说话的话，乍还一看，还真是一个温文尔雅、相貌堂堂的贵公子，但是，他总是能语出惊人...... 看到一对惊才绝艳的璧人，老板赶忙出门迎了进来。一男一女，这样的风姿光顾这小小的服装店，都显得这店都有些寒酸了，于是窘迫地以最热烈的微笑找补这尴尬的处境。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需要什么样的服饰？”弯腰做出请进的欢迎姿势。 琴叶跟着前面的人，礼貌恭敬地对老板弯腰微笑以示问安，瞬间中年的男人脸上浮现一抹粉晕，这也没能逃过童磨的眼睛。 童磨随和地将老板的意识拉回：“老板阁下~我想要一些女士和服和......” 扫过五颜六色的布匹的眼睛落在有些痴呆的碧瞳上，不过是很平常的衣服，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老板顺着男客人的目光看过去，女客人是一副震惊的样子。老板此刻因为客人的表情，为自己的作品感到骄傲自豪，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这位男客气宇轩昂，仪表堂堂，贵气逼人，身上的和服虽然朴素，料子确是极好的，不知出自哪位裁缝之手，穿在他身上就是行走的衣架，绝佳的效果，超出预期的效果。反观这位女客，身上的和服有些暗淡，袖口衣领处已经磨损，绅士手肘处有些发白，仔细看还有针线缝补过的痕迹，虽然很巧妙地瞒过了大部分人的眼，但是作为深耕服饰的人来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刻意。 难道不是夫妇吗？这天差地别的待遇，可是样貌上看，却是极登对的一双完璧。 难道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对自己的妻子这么苛刻吝啬的人？ 正猜测着，忽闻一道悦耳的声音，轻轻柔柔：“是要给那位小姐准备和服作为礼物吗？确实是很不错的主意呢！那我也来帮您挑选吧！” 童磨清楚地看到，中年男子脸上先是听到声音的惊讶，而后闪现一丝落寞，继而又浮现出喜悦。 真是善变的人类，让童磨觉得很不喜欢。 要杀掉吗？那笨丫头应该怕血吧...... 第28章 游女与酒 琴叶走上前去，温柔地摸着那些颜色各异的布料，柔软，光滑，花纹细致华丽，栩栩如生，不管是谁穿上这么美的衣服都会宛如神女降世吧！ “童磨大人~那位小姐喜欢什么颜色和花纹呢？” “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还没有决定今天的恋爱对象是哪位幸运女孩呢！ 琴叶震惊又觉得似乎情有可原，毕竟，她就是为此而来的啊！ “拜托童磨大人再细心专注一点吧！要记清楚对方的喜好啊！不然可是没办法抓到女孩子的心哦~” 心什么的，那些女人看表情就知道是十分中意自己的啊！ “那童磨大人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呢？希望喜欢的人佩戴上什么样的花饰呢？”琴叶继续没有回头，挑选着衣服。 喜欢？大概没有那种低俗的感情吧！这些在人类眼中华美奢靡的服饰在鬼看来和路边的杂草树叶没什么区别。 想到什么就随性地脱口而出：“绿色吧！” “绿色啊！” “绿色~是富有生机和生命力的颜色呢！”说着便拿出了三件款式不同的和服，每一件都很精美。 因为买衣服的主人一直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琴叶就自作主张地选了几件不同绿色的和服，那位小姐应该会喜欢吧！ “童磨大人~哪一件好看！” “都很好看哦~” “啊？认真点选一件了，真是的~” “嗯......那就都要了吧！” 虽然想说这样也太草率了，一件就可以了，即使富贵多金，也不能这么草率地大手大脚地花钱吧！ 但是，这是教主大人的心意，送给别人的礼物，旁人怎好插手呢！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女侍。 老板正在用心地收整已经准备买下的衣服时，扭头看见童磨正在看男式和服。那个人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难得对衣服感兴趣啊！是个不错的开始呢！虽然是从恋爱开始的。一定要感谢那位小姐，让童磨大人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内心了，甚至开始注重外在的打扮了。 果然爱情会改变一个人呢！好兆头。 看着一脸痴笑的琴叶，童磨招手她过来。 “那个~童磨大人~比试衣服放的话，在您自己的身上更合适哦~”，对不停拿衣服放在自己面前比划的琴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给人当衣架子的。 “好了！这个！”说着就把衣服扔到柜台，老板正要打包起来，却被拦住，“这件不用打包~” 琴叶很不情愿地换上了这身水蓝色的男式和服加上一件米白色羽织。 什么意思呢？果然是觉得带一个女侍很碍事吧！就算扮成男人，这头长发怎么办？ 出来时，老板惊异于自己的服饰竟是如此好看。 还没看够就被一个宽大的身影挡住，童磨拿了一顶米色的西式礼帽放在琴叶头上。 男客人爽快地把钱放在柜台上，老板还没来得及找零用，男客就带着女客走了，女客长长的头发不见了，看来是藏在帽子中了。女客回头冲老板弯腰微笑以表告别，那白皙的面孔，碧色纯澈的双眼，深入人心，不似前面男子的俊逸，却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如淋春雨，不带一丝攻击性的美，那是让人一生难忘的绝景。 目送两人离开，中年男子久久不能忘怀。 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老板挠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街上灯火通明，打扮妖艳的女人站在门店，衣着华丽，想必是富人家的小姐们吧！不过这眼神和姿势真的……太不知羞耻了。憋了半天，琴叶脑海中只想到这个词。她不明白好好的女孩子，为什么画这么浓的妆，做这么不知羞的动作，或挑眉或媚眼或向她吐出一口浓烟…… 而且路上的客人大多都是男人，紧张地跟着前面的人，在人流中穿梭，她显然没看见头顶的游廓两个大字。 “那个～童磨大人～我们要去哪里？那位小姐的家到了吗？”琴叶有些紧张地抓了抓男子的衣角，周围都是男人，还有很多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让她感到害怕。 “到了哦～”男子语气温柔，一脸阳光般的微笑。 琴叶顺着童磨的目光抬头，好大的一座楼，两三层那么高，非常气派，修葺得很漂亮，明朗的灯光从窗中投射出来，像一个玲珑宝塔，不由得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里面欢声笑语，还有歌声和三味线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地方呢？那位小姐住在这里吗？琴叶跟着引路的人向前走，地方好大，上楼，直走，拐弯再直走。好几个来回，琴叶已经晕了，她自己肯定已经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终于在一个房间可以歇息一下了，睁开眼睛，琴叶看见这个房间摆设雅致，有茶具，大大的花瓶，宏大的绘画，上面的画细腻婉约，非常有神韵，榻榻米上一尘不染，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真好闻啊……这一定是个高贵典雅的小姐吧！ 门打开的声音，正襟危坐在童磨身后的琴叶看见迎面走来了一个端庄的女人，白玉一般的脸，五官恰到好处，云鬓高高盘起，上面簪着稀碎的小花点缀在乌发中间，十分灵动，金色流苏簪子在两侧额边，一动一动的，引人注目。两侧是对称的细工花簪，显得人很庄重，脑袋后面垂着一根巨大的金黄色的闪闪发光的流苏。 好美啊！从来没有见过！琴叶心里不停的赞叹。 童磨大人爱恋的是这样神圣的人吗？那就说的过去了。 鸨姆说今天的客人很大方，本来打算不接客的花魁渔江被鸨姆那句“很特别的客人”勾起了兴趣。 是两个年轻人，模样真是让人过目不忘。 渔江用温柔的声音向童磨行礼，介绍。抬头的瞬间莞尔一笑，更令琴叶震惊的是，这并不不是她以为的恋爱对象，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琴叶摸摸后面的几份和服，犹豫着要什么时机送出去。 三味线的声音时而紧凑，时而深远，确实好听极了。 又来了几位漂亮的小姐姐，身着华服，两个人跳着琴叶没见过的舞蹈，还对歌，她也还是没听懂歌的意思。 不可思议的是，她们拿着酒杯向自己走来，琴叶几乎没有喝过酒，也不懂得该如何应对。她以前未出嫁的时候去过几次饭馆吃饭，会有漂亮的看板娘一起陪客人喝酒，这难道是那种店吗？她的声音一出声肯定会暴露的，于是闭口不语，笑着拒绝，可越是拒绝，那两个人越是心生欢喜地来敬酒。 她把目光转向童磨，谁知刚才还端坐的男人已经躺在最漂亮的那个女人怀里了，教主还真是轻浮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迫切求救的目光，童磨侧过身子，好心地解围：“啊呀~我这位朋友今天不适合说话，漂亮的小姐姐们请见谅啊~” 求救的目光还没有收回去，于是又道：“啊！你就喝吧！盛情难却啊！” 说着就把自己手里的酒送到女子的口中，举止亲密。 听到主客都这么发话了，琴叶无处可逃地喝了几杯酒。 一杯下肚，愁眉苦脸。 第29章 恋爱与游戏 莫名的困意和乏倦袭来，看着童磨和几位女子一起在玩游戏，这个男人和极乐教的教主判若两人，一个神坛高贵，一个风流荒唐。 视线有些模糊，只见男子一会儿搂着这个女孩儿，一会抱着那个女孩儿，一会躺在女孩儿怀里，一会儿低头耳语，一会儿将头埋进女孩的胸前...... 教主，琴叶觉得好像不太认识她侍奉的教主了。 到底是人人敬仰，高洁神圣的神之子？还是这个道貌岸然，风流放荡的贵公子？ 她本以为教主只是有些幼稚，经常私下搞些恶作剧，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直到看到了这一幕，神明谢幕，神坛崩裂...... 她的信仰动摇了。 原来人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人，是会有不一样的一面，完全相反的一面。 有些，难以接受...... 大概是什么地方，琴叶看到此处，已经猜到了。 酒已经发效，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耳边充斥着男女肆意张扬的笑声，酒水味好浓，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礼物，已经没有必要送了。 这里，没有什么恋爱对象。 这里，没有什么真情实意。 欢声笑语就在身后，心底莫名觉得有些悲凉，悲伤的溪流在心间流淌...... 看着荒唐的教主，她不忍走近打扰，默默地寻着记忆走出了店门。 已是深夜，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这里仍旧灯火通明，笑声在她看来，都是戴着面具的哭泣和咆哮，并不是感染人心的咆哮。 她想离开这里，想回去看看伊之助的睡脸。可是她不认识回去的路，无力感朝她袭来。也不想看见那些迎客的媚笑和行人的目光，于是转身走向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冷风吹过耳边，闻着没有脂粉香的空气，干净清新，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她坐在箱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却争不过这里的光辉,这里明明很热闹，她却觉得凄凉悲怆。 “同一片月光之下的光景却不一样啊！”低声的叹息。 一只眼看不见，只觉得前面巷子深处有个人，身形好像很瘦弱，穿着单薄的衣服，好像还拿着镰刀，她本想询问一声是否需要帮助，但是，每个人都有不想让人看见的一幕吧！就像此刻躲避在这里的自己，无处可去，只能呆呆坐在无人的深巷。 说不定，是自己打搅了别人呢！ “不介意的话！请穿上这个~夜晚的天气很凉！”羽织放在木箱上就朝看不清的地方微微点头离去了。 妓夫太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着这干净的羽织，面料光滑，针织细密，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是做人时见都没见过的好料子...... 琴叶漫无目的地走在游廓的街上，路过一处店，听见非常清脆的音乐和华丽的歌声，不禁驻足听赏。 “很美妙的歌声吧！这是伊藤家最厉害的花魁哦~”非常温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琴叶转身，向男子点头微笑示意。 那是一个长相清爽，文质彬彬的青年，青年摘下礼帽放在胸前，带着身子点点头以表回礼，举止儒雅有风度。 “一起进去吧！”男子做出请的姿势。 琴叶摇摇头，即使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也听说过，这里是销金窟，她可没什么钱，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呢！ “没关系~我请你听。”语气温和，笑容和煦。 琴叶再次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这位小姐~能不能请您陪我一起进去听一曲呢？我看您似乎对这歌声很感兴趣~”，琴叶惊讶地停住了脚步。他看出来她是女人了？ 琴叶鬼使神差地跟着进来了，那个人口才太了得了。也怪她耳根子软，太听劝。 这里不跟刚才和教主进去的地方一样，看起来是个干净高雅的地方。室内没有浓烈的酒味，也没有荒唐肆意的笑声，有淡淡的花香，和门上画着淡紫色的滕花，颜色淡雅。中间隔一道纱帘，能听到清脆的三味线声音，有一丝凄凉之感，又有一丝强烈的爆发力，音色质朴悠扬，让人听得入迷...... “为什么？为什么人会选择这种醉生梦死的荒诞之所呢？” 酒可真是奇怪的东西，音乐也是奇怪的东西，它像是催泪的催化剂，让酒水化成泪水自顾自地滴下，她平静的声音发出深刻的质问。 “因为喝酒能让人感到快乐啊！”体贴地递上手帕。 “喝酒会给人带来短暂的愉悦感和满足感，感到轻松愉悦，缓解生活中的压力、焦虑和抑郁痛苦啊！女子柔软、善良、温柔、包容、美好，是男子最佳的容身之所！所以他们才会喜欢来这里啊！” 压力！焦虑痛苦...... 教主会感觉到压力吗？他是因为痛苦来到这里的吗？ 她怎么忘了，即便是没什么自我的教主也是普通的人啊！他只是，在大家面前隐藏的太好了而已...... 她怎么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呢…… 明月西沉，夜色深深，不知道童磨大人什么时候回去，琴叶准备和青年道别。 青年递过来一张纸片，是被称为明信片的东西。 青年表达了希望有机会再次见面的期望，琴叶尽管觉得很奇怪，还是礼貌地收下了，心中感慨，这是一个善良慷慨的好人。 琴叶在门口来回踱步，还是决定进去，走到摊在榻榻米上的男人耳边轻语。 童磨恋恋不舍地和诸位美人告别，适时地流出几滴深情款款的眼泪。 “童磨大人还真是轻浮啊~完全没有真心可言~我却像个傻瓜一样真的想要帮您找到心仪的恋爱对象。”琴叶走在男子身后拿着礼物，非常平静的语气。 “怎么了？怎么了？小琴叶玩的不开心吗？” “不~只是这样的大人和平时见到的教主很不一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童磨大人在这里真的感觉到开心吗？发自内心的开心吗？” 童磨笑而不语，折扇轻扇，散去身上的酒水味。 当然没有发自内心的开心啊！他是感觉不到人类的感情的啊！就算是人类时期的他也感受不到什么情感波动。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想要劝诫童磨的话，也默默吞了下去。 背负着许多教徒的教主大人说不定有很多苦闷，这里只是他排解的方式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应该僭越..... 只是觉得有什么闷在腹中，如鲠在喉...... “啊！小琴叶~我突然想起来要见个朋友，你先回去吧！”说罢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一袋子钱在琴叶手中。 第30章 伊藤清舟 屋顶的堕姬看着来人，一身水蓝色的和服，帽子下惊人的美貌让她心动不已,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了。她向来只对长得好看的人下手，路上的琴叶就是她恰巧看中的新目标，取代了既定的目标。身后的飘带不断延伸尾随，只待走到无人的地方将其卷入其中。 “住手！”是哥哥的声音在脑海里响。 “为什么要我停手？”堕姬不满地问道，语气娇嗔。 “童磨大人来了！” 唰地一声，飘带尽数收回，堕姬几个越身，回到了房间。 童磨已经等候在房中，阴暗的房间只有一点月光照射进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双眼，在黑暗中泛着妖异的光，里面俨然刻着“上玄 贰”。 妓夫太郎和堕姬齐齐向童磨跪下，样子十分诚恳。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客气~大家都是重要的伙伴！”向前走了几步，将人搀扶起来。 “童磨大人~我很高兴您来了~”堕姬率先开口，脸上浮现一点粉晕，不曾掩饰的倾慕之情在眼波中流露。 “许久不见~你真是看起来越来越美丽了~”说着握起堕姬的手，满是笑意。 “谢谢您的夸奖~没有您的帮助，我们兄妹俩也没有今天的日子~非常感谢您的知遇之恩。” “分内的事，不需客气，一切都是为了无惨大人！” “对了，关于无惨大人要找的蓝色彼岸花，有没有什么消息？”童磨笑眯眯地问着，只见兄妹俩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地垂着头，看表情便知仍然是没有什么收获。 “没关系了~我比你们早成为鬼，几百年也找到呢！” 僵硬的气氛这才有所好转，堕姬又道：“不过我和哥哥找到了鬼杀队在这里的一个窝点，就是有紫藤花花纹的那家店，不出意外，最近就能铲除。” “啊！我就说，你们是最厉害的。真不辜负我的一片好心将你们引荐给无惨大人，真是有力干将~” 堕姬听着恩人的夸奖，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妓夫太郎看着有些花痴的妹妹，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 童磨随后和兄妹俩道别，笑着走出了房间，临走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羽织。 今天心情很不错，去做点好事吧！他记忆力超群，搜罗着附近教徒的信息。 夜深人静的黑暗中，鲜血流动，湮灭生命的呼吸声，将生命屠戮殆尽...... 琴叶走出游廓，心中闷闷不乐，看到了这样一面的教主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自己又能为那位达人做些什么来缓解他的郁闷和不悦呢？ 说起来，教主一人之力背负了很多人的希望，这些全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他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而已。 上苍真是残忍呢！琴叶呆呆望着月亮感叹着。 琴叶像个数落的游人，终于游荡到那条让她瞠目结舌的大街。 已是深夜，依旧是人头攒动，灯火如昼。各种商铺，商品琳琅满目，吃的、喝的、用的、观赏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仿佛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眼前欣欣向荣的一切给琴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刻在心里的词——变化、未来。 以后她和伊之助都能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吗？这样繁荣、美好、新兴的时代。 如果伊之助在这里，她一定狠狠抱着伊之助狂热地亲吻，甚至高兴地跳起来大喊大叫。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一段奇缘，没想到能再次见到这位美丽的小姐~” 琴叶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去寻声源。出现在眼前的是从未见过的东西......应该是车一样的交通工具吧！黑色的外壳，崭新，干净到发亮，看得出来主人一定很爱惜它。前后有两对一共四个轮子，和四个大灯笼，镶嵌在身子里面，像眼睛一样。玻璃一样透明的窗户缩到下面不见了，透过车窗，看到了穿着和服的青年，她记得名片上写的是伊藤清舟。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看起来模样有些凶的青年，大概二十岁的样子，身穿黑色的衣服，西式的款式，外边套着白色的羽织。 琴叶觉得这个叫伊藤清舟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明明文质彬彬的，但是意外地喜欢和女人搭话，感觉自己不能应对这种八面玲珑的人。 她的直觉没错，她点头致意后本想离开，没想到这个男子却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伊藤先生！谢谢您的款待，我还要着急赶回去，下次再见吧！” “啊呀~冒犯了，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袖子被拉住，只能停下脚步，谨慎的眼神看着眼前有些轻浮的人。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伊藤不好意思地笑着：“那个~因为小姐您实在太美了，我想邀请您到我的店里工作。” 本来有些害怕的琴叶，听到工作，一道亮光从眼眸中闪过，但又片刻消失了。 “不好意思~伊藤先生~我对那里的工作不感兴趣。我还有事要回去，失礼了~”说完飞快地奔跑消失在人流中。 车上的伙伴早就看不下去了，催促着赶紧就走。 “伊藤先生~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像个色狼，那个女孩不跟你走是对的。” “欸？？！真的吗？半田先生~”一直笑眯眯的眼睛终于睁开，眼下一颗泪痣，看起来有些魅惑。看了伙伴的表情，他确定了那一定论，满脸懊悔。 “家大业大的伊藤先生为什么对一个女孩子那么执着？” “哎呀！你不懂了，半田先生，这是生意啊！那个女孩儿如果到我这里，绝对能让她成为游廓的第一花魁。” “啊~啊~显然失败了~”半田抱着头看向窗外飞驰的景色，伊藤则一脸黑线地怒目而视。 第31章 等待归人 琴叶回到极乐教已经是深夜了，她得到了教主的准许，夜晚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去后殿接回小伊之助。特意看了教主的房间，空无一人，琴叶换上自己的旧衣服，把本来当礼物准备的和服整齐的放在教主的房间，铺好被褥。今晚发生的一切还未来得及消化就被困倦打败，可是教主深夜还没有回来，着实担心。 把伊之助的小被褥挪到教主的房间，琴叶打着哈欠趴在一旁的桌子上。 啊！不行。教主还没有回来，喝了那么多酒，至少要看到他安全无恙才能安心睡觉啊！ 可是教主是个高大的男人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可以保护自己，他不是跑得很快嘛。 可是教主看上去是个大人，实际上心里幼稚得很，就是个大孩子，不然也不会去那种地方找恋爱对象了，总担心他会被骗。 如果遇到什么事件怎么办？他平时都待在教会，根本没有什么对付坏人的经验啊…… 思绪混乱得像一团乱麻，千种万种的担忧与假设，像解不开的乱麻！ 她能听见伊之助睡得很香的声音，都有轻微的鼾声了，她也很想睡，心里的那份担心让她不敢睡。于是剪影里的琴叶一直重复着砸在桌子上，然后支起头颅，再跌到桌子上这套动作…… 月色深沉，偶尔能听见小虫鸣叫的声音，夜，静得很…… 第二天早上。 “教主大人～”呼喊一声，琴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似乎做了个不安的梦，叫喊着醒过来。 是柔软的床铺，可不是平时熟悉的花色，要比自己的柔软，床被也更大，还有股淡淡的酒香味。 这不是自己的床铺，虽然没睁开眼，但是光凭借触感味觉就感知到了。 为什么会躺在教主大人的床上？？？！啊！伊之助呢？还好，就在旁边！ 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立马向四周看看，努力寻找着什么。 教主大人不在！ 难道一夜未归？ 难道自己竟然忍不住睡了别人的被窝？ 懊悔不已的琴叶把脸埋进双手里，小声发出“啊！！！”的唏嘘声。 她怎么能趁主人不在，做这种事呢？ 找了一圈房间都没有找到想要的身影，于是又回到了教主的卧室，只见童磨正拿着一只纸鹤逗弄着伊之助。 “教主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眉毛低垂，声音关切。 “嗯……忘了！”笑得像个顽皮的孩子。 “但是啊！回来的时候发现某人正占着我的床铺呢～”语气有些故意的委屈。 琴叶不好意思地捂着脸，一句很小声的“对不起”从指缝里挤出来。 童磨由悻悻地吐槽转成温柔的微笑，琴叶当然不知道这是他的恶作剧。 天快亮时，童磨及时赶回了极乐教，却发现这对母子正在自己的卧室里酣睡。 这是……在他房间里等他？难道她在担心他？所以彻夜未眠？ 想想有些可笑，一个上弦二，强大的恶鬼，居然要一个普通女子来担心他的安全？ 还说你笨还是该说你傻呢琴叶？ 他眉目舒展，低垂着眼帘看着熟睡的脸。 他本想逗弄一下这对母子，可是琴叶的脸都埋在头发里，很麻烦，于是他把人放到自己的已经被准备好的床褥上，摸摸她的头发，戳戳她的脸颊，用发梢轻轻划过鼻尖……像个捣蛋的孩子。 “不过，教主大人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琴叶平静下来说道。 “啊～在小琴叶眼中我是个很没用的人呢！” “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纤细弱小身为女人的你却要担心身为男人的我……” 而且是鬼的我。 对了，她连鬼是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因为教主大人是个没长大的大孩子呢！”浅笑藏在袖下，没有丝毫恶意的打趣。 “说我是孩子就过分了哦～” 算起来的话，两百多岁，都能做她的祖宗了！居然被一个少女觉得像个孩子，还真是对鬼的侮辱啊。 琴叶浅笑，若有所思，踌躇再三，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建议：“那个~童磨大人~如果不喜欢人家，就不要轻易许诺，也不要那么不负责任地把爱那么随便地说出口。” 责任？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可是那里的男人都是这么说的哦~她们也对很多男人说过爱啊。” 他真的不懂，明明自己的言行和普通的人类男性一样，为什么在琴叶这里就要被否决。 “那个~虽然我也不太懂，但是教主大人一定听过很多信徒倾诉过恋爱的烦恼吧？无论男女，在感情上都是脆弱的，会哭泣、会伤心、会悲痛，也会因为对方的一言一行而兴奋不已，奋不顾身、别无所求。虽然有些人很爱玩这种乱糟糟的爱情戏码，但是嘴平琴叶我觉得，感情是一件神圣纯粹而美好的事物，不应该被滥用践踏，应该被认真对待。” 这个脑袋并不太灵光的丫头说了一通别有道理的话，骇人听闻，简直令他刮目相看。 可是啊！嘴平琴叶，这一套理论在那种地方，或者说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呀~你这么坚信，是因为你的见闻太少了，少得可怜，毕竟你才活了区区十七八年而已。 至少我两百多年的生命里，没有见过你说的那般啊...... 看着童磨脸上轻蔑的笑，琴叶知道那是无声的反驳。 她也不生气，依旧恬淡。 “唉~我真的以为教主大人是有很认真的恋爱烦恼呢！没想到您又耍小孩子脾气。也好吧！您和她们都不是认真的就好，就当一场玩乐吧！这样也不会有人因此而伤心难过。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不需质疑，不被他人理解的行为，那应当是他们某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吧！既然存在了，必定是有道理可言。” 存在即合理，你什么时候懂这种深明大义的道理了？童磨想着。 “你能说出这么通透的道理，倒是真叫人意外啊~” “因为，托了教主大人的福，昨晚见到了不一样的新奇的世界。”脸上的笑和欣喜的声音都要溢出来了。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很喜欢啊？” 她像一朵太阳花一般，在阳光下，重重地点头，是在为那个世界而发光。 “要是伊之助以后能生活在那样的世界就好了~”是为人母的慈笑。 伊之助......童磨低瞥一眼在被子上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婴儿。 伊之助去那样的世界......琴叶你也会跟着一起去的吧！ 你心里，伊之助不是最重要的吗？ 琴叶，要走了…… 教主大人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了，琴叶赶紧虚心道歉，笑得怯生生的，甚至冒着虚汗。 “啊！天快亮了！教主您快休息一会儿吧！实在是太抱歉了~” 琴叶想到一大早自己占着对方的被子，一夜未眠，还说了这一通可能让人生气的道理，对方的脸色都不好了，一直温柔随和地笑着的教主，此刻的笑容淡淡的，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感觉到害怕，于是立马抱起小伊之助，把对方推到被子里，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第32章 工作与艺妓 “怎么了？琴叶~今天来这么早接伊之助？前殿教主大人那边忙完了吗？”枫婆婆缓缓走到抱着伊之助的琴叶旁边。 “嗯！教主大人真是善解人意，说是女侍，白天的工作也大多都是其他教徒在做，用到我的地方根本就不多，教主大人说我可以去看看伊之助。”琴叶非常不好意思地苦笑。 “是吗？好孩子~不必为自己没帮上忙而感到不开心......” 疑惑的目光投向老婆婆，枫婆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教主从前都没有什么女侍，他要你在身边。肯定是有属于你的价值，只是琴叶自己不知道罢了~” “嗯......总感觉平白受惠，自己所作有限。以后伊之助也会长大，极乐教养着我们两个闲人...总感觉...很羞愧啊！” “那样啊！那就努力工作来回报教主大人吧！” 听闻枫婆婆的话，琴叶点点头。 “啊！说起工作，枫婆婆我跟你说啊！昨晚和教主大人一起下山，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说可以给我提供一个工作，大概就是演奏乐器和唱歌的工作吧！” 琴叶隐瞒了跟随教主去游廓的事，大家知道了，一定会对清风朗月而神圣的教主感到失望吧！ 枫婆婆呷了一口茶，有些怀念地看着远方，缓缓道：“嗯......那个，应该是艺妓吧......” “艺妓？”听到一个新词，琴叶碧色清澈的眸子闪过亮亮的光。 枫婆婆露出平和的微笑。 今天阳光和煦，空气里都是附近松柏的清香味，几只小鸟在院子的上空盘旋，小伊之助好奇地爬到屋檐下的木板上伸着头向上看着小鸟，突然母亲的一句震惊呼喊差点让他吓得掉下去。 “原来枫婆婆以前是艺妓？！！”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全是震惊。 “那都是以前的前尘往事了。” “真的好厉害啊！可以靠自己挣钱养活一家人，太厉害了~” “没有了~琴叶的歌声很好听，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成为花魁呢！” “真的吗？花魁什么的无所谓了，如果只是唱歌就能挣钱的话，那也太简单了。如果能挣到很多钱，那以后伊之助就能生活在那样的时代了，和我完全不一样的时代......”琴叶已经开始畅想着能自己赚钱给伊之助更好的生活了，光是想想，就让她欣喜若狂。 “不过，那也是很辛苦的。而且年老色衰就会被其他年轻漂亮的人取代......” 琴叶听出了婆婆语气里的伤感，没有开口询问，而是把手放在婆婆的手上。 这样一双枯皱粗糙的手，以前又是怎样的芊芊玉指，翻玄拨弄间，又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呢？ 婆婆反握住琴叶的手，细腻光滑，语重心长地开口：“女人不管是做什么工作，只要不违背法律道德，就和男子一样，顶天立地。”手在那双柔荑上轻轻拍拍。 看着这有些懵懂清澈的眼睛，惊艳人心的脸，婆婆轻叹一声，“琴叶~我们女人切记，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当你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你的人生就会出现转折，他会成为你前进的一道障碍，本应处于上升期的你会被这错误的爱情拖入泥潭，于女子来说，很难翻身。” “当然了！婆婆~” 没想到婆婆会这么跟自己说，这种道理她在遇到伊之助的父亲的时候就明白了。 如今已经身为人母，她和伊之助是彼此的唯一，爱情什么的早已抛弃。 她要为伊之助而活，为自己而活。 告别枫婆婆，琴叶抱着小伊之助走在长廊上，兴奋地转圈圈，从枫婆婆那里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仿佛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开心极了，笑已经不足以表达这份喜悦了。 “呐~小伊之助~以后想要穿着漂亮的洋装上学吗？” “是吗？是吗？你也喜欢啊？”琴叶脸抵着伊之助的肚子，逗得伊之助大笑不已。 “哈哈哈~伊之助~伊之助~哈哈......” 两人络绎不绝的笑声传遍寺院,仿佛要将这喜悦带给全世界...... 就连晚上哄睡的歌声也透着喜悦，有魔力一般渲染着周围的人，听了让人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扬。 月明星稀，春风微抚。 不知从什么时候，琴叶和教主童磨的关系已经这么自然融洽。 她每次睡前，都会带着伊之助来到教主这里，除了侍奉教主换衣、铺床、梳发整理之外，就是抱着伊之助看书唱歌，和童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看着那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脸，童磨发现自己并不反感，欣然默许她的大胆。 要知道所有人入夜后都不可随意在寺院活动啊！主殿更是不得入内。 在鬼的身边，你一个弱女子能开怀大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笨吗？ 琴叶，你已经是特许了！ 如果是其他的年轻女教徒们，根本活不了这么久，也不会坐得如此近。 琴叶将书上的句子用歌的形式清唱出来，她好像格外有天赋，凭借天籁般的嗓音和自己编定的调子，唱的韵律竟然十分和谐悦耳，伊之助好像因为这美妙轻柔的歌声而安静下来，童磨则拿着书笺，坐在软软的靠椅上，胳膊撑在腿上，手托着侧脸，毫不掩饰地扬着嘴角，也不知是看的书还是听的歌...... 好像因为有这只漂亮的百灵鸟出现在虚无的天空，童磨觉得漫长的时光不再那么无趣，苍茫的世界仿佛慢慢有了颜色，变得生动鲜明起来。那些痛苦悲情的呼救声能低下去，这轻灵的声音能传入耳中，抚慰心灵。 被地狱红莲包围的心脏好像冲出了暗狱的黑雾，焕发出新的充满生机的色彩。 就像是乌黑的泥潭里长出来的一枝荷叶，嫩绿、清新，坚挺又窈窕，在它之上还开出了一朵花，绚烂绮丽。 这抹突然出现的绿，他丝毫不介意，竟然觉得十分融洽，是点缀，赏心悦目。 逐渐映入五彩瞳孔中的是一抹绿色，她五官清晰，眼眸透彻。不知不觉间，视线已经不在文字上。 第33章 现实与神鬼 “童磨大人~您去过只园吗？”琴叶看着书，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 “去过~”眼也没抬地说着，却没发现歌声什么时候停了。 “欸？！！”琴叶像一只急切的小狗一样，手膝并用地爬了过来，因为这样最快。 童磨抬眸，又回到书上，缓缓道：“只园是现在日本最着名的艺妓的“花街”啊，位于京都，分为只园东和只园甲部两片。其实，它的由来为佛教中“只树给孤独园”的简称，“只园精舍”。只树给孤独园，只陀王子的树，给孤独长老的院子，意思是佛教的净土，也就是理想的境地或者美好的世界......” 童磨眼神停顿一下，又低声道：“净土......一个纯洁、无痛苦、充满善良和智慧的境地，是人们追求解脱和幸福的理想之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知道，这根本就是骗人的。 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极乐净土也没有什么神明，天堂和地狱都是无稽之谈。 谎言说多了，都快把自己骗到了！ 所以他创设的万世极乐教的教义是鼓励信徒以平静和安逸的心态生活，避免或不做那些带来痛苦或困难的事情。 这样追求个人的内心平和与舒适，而不是积极参与或面对生活中的挑战和苦难，身体无法改变，外在世界无法改变，那就只有从精神层面介入了，心理得到平和和满足，这样才能达到极乐啊！ 琴叶向童磨投来敬仰的目光，童磨却觉得说这些很无趣。 “你想去只园吗？”将书新翻一页一语道破，她的心思都要写在脸上了。 “是！我听说那里有女人可以做的工作，我从没想过唱歌能成为立身之本，她们真是太厉害了。”，是艳羡的目光。 童磨放下手中的书，用一种冷冷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活在美好幻想里而欣喜不已的女人。 “琴叶你，在外边是活不下去的吧！”冷酷的声音打破琴叶美好的幻想，8他的目光充满审视。 琴叶没想到温柔随和的教主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像是六月突来飞雪，将她的热情骤然冰封，她也从未见过教主大人这样冷冰冰的神情。 “因为你既不漂亮，唱歌又一般，也不会服侍男人，更不会喝酒作乐取悦男人......”说着缓缓俯下身睨着有些慌乱的女人，和平常一样的沉稳语气，带着淡淡的笑容，可却那么冰冷，高大的身形完全遮挡住了灯光，阴影完全笼罩着琴叶，她只觉得有什么冷气吹了过来，冷得她从头到脚都战栗了一遍。 他还觉得不够，又刺上一刀：“艺妓都是美貌的未婚妙龄少女啊~琴叶你呢？已经结婚生子，做母亲了啊~你能抛下你的孩子吗？” 说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眼神却十分冰冷。 他向来善于交谈，一语中的，惹人不快。 琴叶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又很生气，她想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生气，明明教主说的都是事实，可是...... 扭过头背对着童磨，冷然一声，“伊之助我们回去睡觉吧！” 离开前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心地告别，连正脸都看不到。回去后，也听不到歌声了，连拉勾歌也没有了。 童磨看得清楚，背对着他的身子轻轻抖动了几下，声音里有隐隐的哭腔。 一定是哭过了吧！因为琴叶你真的很脆弱啊！ 离开极乐教去工作什么的，根本就不适合你。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人心险恶与人性的丑恶，一脸天真地憧憬着这个世界上的美好，恣意挥洒着自己的善良与美好。你太迟钝了，你看不到那些盯着你的贪婪目光，你也分辨不出善与恶、真与假，就如你犯的最大的错误，你把我当作人，当作好人，实则与你朝夕相对的是鬼，甚至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食物。你也丝毫没有能力自保，你的身躯太小，没有力气，这个世道，也没有你谋生的正当途径，你也没有头脑，说实话，你真的不聪明，能力自然也不足以支撑你独立活下去，更何况你还要养育你的孩子。 这样的你，如何在这充满危险的世界活下去呢？你就像一个漂亮的瓷器，脆弱被动，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你只知道暴力对待你的丈夫很可怕，可是没有丈夫的你就是雄性人类中的一餐美食。 哦~你还不知道这世上有鬼吧？他们专门吃人，有的专门喜欢吃婴儿，还有的甚至喜欢吃年轻漂亮的女人，区区人类你都反抗不过，遇到我的同僚们你觉得，你能跑得了吗？ 拉勾立誓，要当朋友的不是你吗？是你口口声声自作主张地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要给我当朋友，一生一世？这才多久？ 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为什么...... 你这个骗子！ 这本看过很多遍的书，实在太无聊的，童磨拿出手扇，轻轻一挥，那本书已经化为乌有。 光是想着那些问题，就觉得腹中空空的，热热的，急需什么东西来浇灭。 他知道了，该去进食了。 今晚，他要去拯救一位生活在苦难中的少女。 不，也许是几位。 漆黑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黑暗中隐隐发着亮光的是一双五彩斑斓的虹眸，神圣的颜色。 “来吧！唱吧~随便唱什么我都会听的~”看不见表情的脸说着柔和的话，声音温柔又蛊惑。 女教徒，难以置信，自己信奉的教主竟然是一只恶鬼。 害怕已经使她不能站立，只能跌坐在地上，恐惧吞没了她的声音，连大声呼救都做不到了。惊慌使她忘记了正常的呼吸，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快呀~别害怕，我脾气很好的！”语气真是温柔极了，声调缓慢。 女教徒使尽全力转动着眼珠，寻求一线生机，颤抖的嘴唇闭上、和上，闭上、和上。终于某个瞬间向左看到一丝月光的眼睛转了回来，死前最后的风景是一张俊美的笑脸，明明是微笑着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月光西沉，某处街巷深处偏僻之所，偶尔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连猫都未能惊动。那一声呼救只惊扰了门窗，随即一道血液喷射其上，往下滑落，红色浸染了破旧的门窗，增添了几分华丽与鲜亮。 月光皎皎如霜，月下男子在灰白的世界里独行，无垢的发色，七彩的虹眸，上衣是血染成的红，下衣是神坛圣洁的白。一半是神，一半成魔...... 一大早，琴叶就被寺主叫过去，寺主为琴叶送来上个月的月奉，满满一袋子钱，还有没见过的面额。 她连连拒绝：“不不不~寺主~我不能收，我上个月末才来到教主身边当女侍，到现在五月份，还不够一个月呢！而且女侍的工作很轻松，任何人都能胜任，根本不值这么多的工薪。” “叫你拿着就拿着！”寺主有些生气地命令道。 “你还有孩子要养吧？不为他想想吗？如果觉得愧不敢当就好好工作，让教主感到舒心！”，寺主知道这是个死心眼的，转变说法。 “那这算两个月的，下个月就不要给我了！” 为什么突然给这么多钱呢？琴叶想不通，难道是昨天和教主说想去工作，他以为自己想要钱吗？ 才不是要钱，而是，自己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她虽然做不到教主那样拯救很多人，但是既然不能分担他背负的重担，那就至少不要成为重负中的一粒沙子，她不想看到用喝酒和与女性玩乐的方式来排解苦闷，用醉生梦死来麻痹自己的教主了。她希望教主一直表里如一地微笑...... 第34章 生气 “教主大人！”琴叶气喘吁吁地跑到童磨面前。 童磨没有看到似的，垂着眼眸，继续查看教徒奉上的信笺。 “教主大人~这些衣服为什么在我房间，这不是您要给恋爱对象准备的礼物吗？”喘匀了气的琴叶疑惑着。 “恋爱对象已经没有了~送你吧！”淡淡的声音从纸张翻阅的细碎声中传出。 “欸？果然都不喜欢吗？可以留着下次给你喜欢的女孩子啊！给我太浪费了~”琴叶皱着眉头，很难为情。 “她们喜欢新的款式，这已经旧了！” 琴叶感到瞠目结舌，才几天就过时了吗？ 琴叶没有回答，就听到更加斩钉截铁的命令。 “那就去扔了吧！”语气冰冷。 “啊？那也太可惜了！嗯......送给需要衣服的教徒们吧！”琴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说是给你的，你就每天穿着它们，不要再穿着这脏兮兮的教服了！”他只抬了一眼，语气中似有不悦。 琴叶看看自己身上洁白整齐的教服，刚想开口说着什么，就听到冷冷低沉的一句，“这是教主的命令！”，她的话被吓了回去。 不好，好像是生气了，琴叶在下首怯生生地偷瞥上首的人。他真的看起来好像生气了，生她的气，想到寺主的话，这个时候又惹教主生气，琴叶觉得不仅对不起这工薪，更对不起教主大人！ 于是很诚恳地道了谢，再见教主时，琴叶已经换上了那身新兴的嫩绿色的和服。 教主房间今天的花是茉莉花，花语是尊敬和敬爱，代表着琴叶的感激，清香的味道给整个房间都熏染上了味道。 “童磨大人~您要洗头吗？”，正在给教主梳头的琴叶如是问道，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好像都没有亲自给教主洗过头什么的。 因为前几天教主好像心情不好，这几天都在默默工作不敢多说话，就连教会工作结束后也尽量不来打扰他。 但是这样的气氛太难受了，她还是适合在活泼的气氛下生活。 于是决定主动开口破冰。 “真的吗？温泉？” 童磨觉得很麻烦，于是告诉琴叶自己多年前发现的一处温泉，就在山间不远处。 没想到琴叶这么兴奋，真是容易满足的人啊！ 琴叶若有所求地扣扣背在后边的双手，“那个~童磨大人~能带上伊之助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一溜烟地跑到了房间收拾好了伊之助的衣服，早就想给伊之助好好洗个澡了，每次都是匆匆解决，这下有温泉，也不用怕伊之助感冒了，不仅如此，她还偷偷塞了一件自己的衣服。那个大人也不会那么小气，不让她洗吧！ 山间的树林树木浓密，依稀有些月光洒下来，还是第一次带着伊之助在晚上的山林里行走！ 伊之助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偶尔飞过的猫头鹰，还有小刺猬，甚至伸手去抓路边的野花。 一路上童磨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在前面，琴叶走在后面背着行李，抱着小伊之助，哼着歌调。 走到温泉，琴叶又是一阵震撼。伊之助也惊呆了，他除了寺院的人工湖，就没见过其他的水面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温泉，一轮明月当空，天然的灯光，月轮映在水中，岸边的石头上冒着淡淡的白雾，温热的水蒸汽氤氲在泉面。还没走近，热气已经扑到脸上了。 琴叶走到岸边，用手试试水，温热正好，撩了一点水在伊之助手上，他好奇地捏了捏，甩了甩，琴叶爱意满满地笑着。 身后的人似乎有些沉默，有种被忽视的感觉，琴叶急忙说道：“啊！童磨大人您先进去吧！您好了再叫我~”。 说着，就把头转向一边，背对着男子。 衣服摩擦的声音，入水的声音，等了一会，也没有叫她，于是琴叶问了一声：“那个~童磨大人~您好了吗？” “嗯！”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的情绪。 啊！还真是个难哄的人啊！琴叶心中感叹，皱着眉头转过身，缓缓睁开眼，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又惹恼了这个幼稚的家伙。 啊！好想让伊之助下去游泳戏水啊！琴叶笑眯眯地按捺住心里的期望。 本想教主赶紧泡完离开，可是这家伙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给！”琴叶将小伊之助扒光，递给童磨。 一只白白胖胖的人形肉团被塞进怀里，手感很是不错。不过，婴儿没什么营养价值，肉太少了，口感也太油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玉壶对婴儿情有独钟。 “能帮我照顾一下伊之助吗？”双手合十，拜托着。 “不是你要帮我洗发？现在反过来了？” 琴叶羞怯地搓着膝盖，本想先帮教主大人清洗完离开后，她和伊之助再慢慢洗，可是这家伙 完全没有要先行离开的意思。 “那个~我能进去吗？” 童磨没有回答，转过身去。 解衣服的声音，童磨悄悄转过去，只见沐浴月光下的女人身形纤细，去掉衣服后却不是骨感的瘦弱，身材匀称，小小的骨头上包裹着匀称细嫩的肉，线条竟然有些优美。 鬼是没有人类的欲望的，对人类也只有生理上的饥饿感。 食女无数的童磨，在他眼里那些女人只有好吃不好吃之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此刻不知为何，他想窥视一下这绿色和服之下的躯体。 琴叶裹着一条大大的布巾走到童磨所在的温泉边，从胸前到膝盖都完好地包裹住了，还穿了一件单薄的羽织。半蹲着，柔声：“童磨大人~我先帮您洗发吧！” 没有回答，那就只能当默认了。 伸出手，即将碰到那无垢的橡发时，手腕被一只大大的手掌握住，有些凉，诧异之际，一道，猛力将她拖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像是天上的银河，星星点点。 水面涌上一张美人脸，黑黑的头发贴在瓷白的面庞上，细眉弯弯，碧眸清澈透亮，秋水含波，一眼万年，水珠流畅地从头顶滑落，滑过眉毛、睫毛，停留一会，然后顺着肌肤，滑至水面。 看起来，很美味。 “您干什......”娇唇微怒，还未说完，就听见伊之助的哈哈大笑，仿佛刚才是母亲故意逗弄。 看着童磨稍稍松弛的表情上流露出一点浅笑，琴叶也笑了起来，全然没有看见橡色头发下那双眸子在夜间有多么的明亮，像是会发光一样，彩色的虹眸明明是靓丽的颜色，却透着妖异。 琴叶梳弄着男子的头发，轻轻问道：“为什么生气呢？” “我哪有生气？你怎么看出来的？”恢复了往日顽皮的语调。 “因为，很明显吧！好几天都没有见您对我笑过了......” 沉默片刻。 “为什么想去外边工作？极乐教不能满足你吗？” “不不不！教主和大家对我都很好，正因如此，我也想帮大家，至少能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而不是靠教主的恩惠度日，我希望您能明白......” 因为，教主是个好人，不希望再成为教主的负担，让教主因为压力烦闷而流连花街柳巷，却找不到真正的快乐。 “不明白！”低低的声音透着凉气，与温热的泉水碰撞，激起几圈涟漪。 一阵沉默，琴叶笑着说：“好了！我帮您搓背吧！童磨大人~”，说着就要上岸边去拿毛巾，小腿刚抽出水面，就被一只手掌握住，用力一拽，扑通一声，再次跌入水面。发生的太过突然，琴叶沉入水底，真的像一块碧玉沉入水底，不只是眼睛，还是整个身体，她浮出水面时呛了几口水。 一只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因为慌乱中抓住了什么，手指被石头划破，流出几滴鲜红，与清冷的月色不一样的暖红，醒目。忽地被凉凉的东西握住，琴叶睁开眼，抬头，她的手指被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握住放在嘴边。琴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她捂着张大的嘴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的手指温热，滑腻，温泉的气味混杂着她身上的味道，在他的鼻尖纠缠，他看着一动不动的女人，刚才还喋喋不休，现在倒是温顺地闭上嘴巴，腹中闷闷！他露出鬼的獠牙轻轻咬下。 温热，咸咸的液体划过喉咙，犹如甘露，他又轻轻咬了一下，引得琴叶痛叫一声，眉目皱在一起，血液流的更多了，味道更浓，她的眉毛快要拧到了一起。 身体最喜欢的鲜血，此刻却勾不出食欲。好像有一点发涩，童磨嫌弃地甩出了琴叶的手，擦擦嘴角的血迹，收起獠牙。 “啊！”事发突然，琴叶收回手，才发现血已经止住了，刚才冰凉的触感也消失了。 心中暗暗叹气，明明是想趁此机会，缓解气氛的，怎么会变得更僵硬啊！没人的话，她一定会哭出来的。 温泉之行，不欢而散。 她在沉默中为教主清洗好了头发，收拾好了东西，沉默像凛冬的寒气，千里冰封，喘息都觉得难受。 琴叶把在温泉中就睡着的伊之助放进被窝，准备找教主道歉，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惹怒教主，但是，那种幼稚性格的人是不可能主动的，只能自己先揽错，再慢慢弄清楚原因了。 小心翼翼地走到教主房间，灯亮着，里面空无一人，琴叶对着月亮默默叹着口气。 第35章 紫藤花屋的管家 得了准许，琴叶跟着寺主去山下的城镇，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白天的城镇，依旧让琴叶非常震撼，各行各业，欣欣向荣，白天的人更多，不管看多少次，新世界的景象都让琴叶感到震撼。 她像一个初出茅庐的人，满是好奇惊叹。所见所闻，应接不暇。 这样美好繁华的世界，以后能有她和伊之助的一席之地吗？ 最近自从温泉那天以来，教主就不让她在教堂侍奉了，晚上也几乎见不到人，很忙的样子。 他是教主，忙是应该的，他不告知她去向，她怎敢打探。 琴叶觉得危机重重，有种明天就要被赶出极乐教的感觉，因为教主厌恶她极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太难受了，所以人真的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己才来的舒服。 打着为伊之助买衣服鞋子的幌子来到了这里，不停地注意有没有招工的信息。 茶点店、服装店、药店、旅馆......哪里适合带孩子的女人呢？看的头晕眼花，坐在一只长凳上，轻轻叹口气。 美人叹息，引得路人唏嘘不已。 “哦呀~哦呀~这不是那天的那位小姐吗？” 转头，是一脸和善微笑的伊藤，眼尾的痣太夺目了，琴叶转回目光，若有所思。 “请问你是在为什么而烦恼吗？”看着对方谨慎的目光，又轻笑：“请不要担心，我别无恶意。有什么不对，您可以叫警察！” 琴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人，那就是警察吧！ 琴叶鬼使神差地被请到了茶馆，看着起沫的一盏绿茶，清香扑鼻。 “那个~伊藤先生~之前不好意思，我想咨询您，有没有我能做的工作吗？我没有丈夫了，还有一个半岁的孩子，有什么能边照顾孩子，边工作的地方吗？” 伊藤有些诧异，连续喝了几口茶才压住心中刚刚泛起的惊涛骇浪，原因无二：两个震惊的消息，孩子，去世的丈夫。 喝口茶，缓缓道：“这样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工作，是类似于管家一样的招待工作，我们伊藤家族有很多房产，会接待一些客人，需要有人留守在那为客人提供衣食住行以及医疗能帮助，您能胜任吗？” “真的吗？有这样的地方可以让我带孩子工作吗？” “只是平常的工作，您带孩子能完成的话就可以！能照顾孩子，应该是个细心的人吧！完全可以胜任的。” “那太谢谢您了！我之前还误会您真是太抱歉了。” “不不~是我行迹可疑~”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化解了琴叶的尴尬。 “啊！我叫嘴平琴叶！请问如果要来工作的话，怎么联络您呢？” “啊~这个好说~只要有紫藤花花纹的地方，都是我们的产业，都可以联络到我，不过最近，我主要在游廓的店里。” 告别了伊藤先生的琴叶得到一份工作邀约，如获至宝。 今天依旧，月亮出来了，还是没看到教主。 也许，教主已经厌烦她了吧！什么都不会做，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总是惹人生气，唉～ 跟高高在上的教主做朋友什么的，都是痴人说梦啊！ 是时候离开了，琴叶！不能再成为别人的负担了，不能再靠别人的施舍恩惠过活了，你要坚强！ 明明是给自己打气，却越说越沮丧。 天还没亮，她知道教主一直没有回来，因为一晚上都没有听到声音，她一直留意着的，原来教主已经这么厌烦她了。厌烦到白天把她支开，也要也要躲着她。 把写好的信放在自己的房间，背着包裹，抱着伊之助离开了极乐教。她没有和寺主告别，说实话，她有些害怕那个寺主。之前给的月薪，她也分文未动，衣服也是，只带走了一件穿过的和服。前一天只和一直照顾她和伊之助的枫婆婆说了要离开的事，没想到枫婆婆很支持自己的想法。 虽然有些悲伤，但是不能一直给教主和极乐教的大家添麻烦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她要带着伊之助去往新的世界。 一听是琴叶小姐来了，伊藤赶忙赶来。 伊藤先是让琴叶在这里休息，再是吃茶点，一点没有谈工作的事。让琴叶紧张起来，是不是自己受骗了。 “那个~伊藤先生！能带我去工作的地方吗？”琴叶踌躇不决，还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伊藤本想多留琴叶一会儿，无奈就带着她去了一处别院。 这处宅院非常大，大门前画着紫藤花的花纹，竹墙将院子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旁边还种满了紫藤花，一串串的紫藤花，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小蜜蜂也忙着采花蜜，在上空嗡嗡作响，院子里还种了各种花草，生机勃勃，让人看了十分舒心。 能来这里当管家，实在太棒了。 看着伊之助流着口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琴叶与儿子心意相通，他们都喜欢这里。 伊藤为琴叶引荐了这里以前的管家，是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人，个子小小的，看起来温柔和善。 “哦呀~哦呀~少主您怎么来了~”，语气好像很意外似的。 “我来带这位嘴平琴叶小姐来这里！以后她要在这里和麻美子婆婆一起工作了。” 琴叶弯腰向麻美子婆婆行礼。 “这位是麻美子婆婆~以前都是她一个人掌管这里，不过最近因为干活不小心闪到了腰，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还希望琴叶小姐能照顾一下婆婆~” “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麻美子婆婆的！”声音洪亮，听起来干劲十足。 目送一辆黑色小轿车离开，琴叶扶着麻美子婆婆回到院子里的长廊下坐着。五月温煦的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院子里鸟语花香，让人心情舒畅。仔细一想，极乐教的院子里还真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呢！ 以后能在这里工作到老，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呢！ 当晚就来了客人，婆婆事先已经交代好了琴叶具体的工作内容，由于腰伤，只能抱着伊之助指挥着。 来人是两位男客人，都穿着黑色的制服，后面写着一个“灭”字。好像上次在伊藤先生的车里也见到过类似的人。难道是什么组织吗？民间早就实行了禁刀令，除了官方的人，平民不允许私自配刀。为客人准备好床铺后，按照麻美子婆婆的嘱咐，来到了不远处的药房，请来了医生。 不看不知道，他们打开衣服时，身上的刀伤触目惊心，明明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就布满各种伤，琴叶捂着嘴巴不敢看，他们伤得很重，一个肋骨断了，一个胸膛上有伤，需要养伤一段时间。 琴叶按照医生的吩咐，给客人熬药，上药...... 他们一个叫松下，一个叫川岛,是鬼杀队的，这是麻美子婆婆告诉她的，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个世上有鬼的存在。 第36章 新世界 (上) 看出了琴叶的慌张与彷徨，婆婆问道：“怎么了？小琴叶？你是第一次知道有鬼的存在吧！” 是的，她第一次知道鬼的存在。 她想起了上次山林遇到的那个怪物，恐怕就是鬼吧！如果不是教主，自己恐怕又要死一遍了。 第一次是风雪中，第二次是风雪时。这段恩情，仓促之间，不了了之...... 教主他知道那是鬼吗？极乐教的大家都知道鬼的存在吗？ “鬼是人类变的，变成鬼后会极度渴望人肉，以人为食，体力和能力也各有不同，都比人类要强大很多，受伤也会片刻恢复。”语气平淡，明明是一件恐怖地不得了的事，可像是在她看来家常便饭一样的事那样叙述着。 看着琴叶惊恐的瞳孔，又道：“但是也不是不能杀死，他们怕鬼杀队特制的日轮刀和太阳。” “他们就是鬼杀队的孩子吗？”琴叶问。 “是的！他们是鬼杀队的剑士，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斩杀食人的恶鬼。我们伊藤屋就是给他们提供食宿医疗帮助的，因为伊藤祖上受过鬼杀队的帮助。” 了解了原委的琴叶久久不能入眠，没想到伊之助生活在这样一个充满危机的世界，没想到鬼这种恐怖的生物离他们的生活如此之近。 她摸了摸怀中的婴儿，轻轻亲吻一下，默念着一定要保护好伊之助平安长大，远离恶鬼。 她想起了那些在外的人，心中又隐隐地为朋友感到担忧，希望教主那样的好人和和子小姐他们都别遇上鬼，可以的话，大家都平安健康的活着。 了解了原委的琴叶对这两个队员照顾有加，一大早就为他们准备了清淡丰盛的早饭。不得不说，他们的饭量是真的很大呢！两个人关系时好时坏，一会吵起来，一会又玩到一起去。抱着伊之助的琴叶在阳光下跟着他们的笑声一起笑了起来，两个人的脸立马红了起来。 阳光正好，琴叶在院子里晒着队员们的衣服，给花草浇水，为剑士们送上茶水点心还有书和棋来解闷。看着他们的伤势一点点好转起来，琴叶感到很欣慰。 第八天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两只乌鸦，它们体型比一般的乌鸦要大，更神奇的是，它们竟然会说话，这让她目瞪口呆。不得不感慨，这个世界很奇妙。早晨洒扫的琴叶听见门口有动静，打开门一看，一辆黑色的轿车映入眼帘，她也学着麻美子婆婆鞠躬致敬。 “真是个好老板啊！还专程为员工送吃食礼物。”抱着礼物的琴叶和婆婆目送轿车离开后说道。 “不~少主很少光顾这里！” “啊？那肯定是婆婆受伤了送来探望您的吧！” 麻美子笑而不语，真是个单纯又迟钝的丫头呢！她心中默叹。 和室内，麻美子让琴叶打开礼物。是三盒看起来精美的和果子，做工巧夺天工，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味道也很棒，吃进嘴巴里就融化了，人也幸福地快要融化了一样，伊之助趴在桌子边，看着妈妈一口口吃着美味的食物，也忍不住想要夺过来吃。 “啊！伊之助~你还不可以吃哦~” 麻美子婆婆喝着茶，问：“小伊之助快半岁了吧？半岁以后就可以吃软烂的食物了，因为开始长牙了啊~给他吃一点陷没问题的。” 琴叶也不忍伊之助这么可怜，就给他挖了一小口豆沙馅，没想到这家伙意外地喜欢吃啊！把大半个果子都吃了。 麻美子婆婆把礼物拆开了，是一件漂亮的淡黄色的和服，上面点缀着浅蓝的樱花。这款尺寸完全是按照琴叶的标准买的，另一个是一件披肩，老年人用再合适不过了。礼物是谁的已经肉眼可查，无奈推脱不过麻美子，琴叶就收下来了。 “快点穿上去看看合身吗？”麻美子督促着。 “这么珍贵的衣服怎么能随便穿呢？还是好好收起来吧！”琴叶推脱着。 “哎呀~衣服就是用来穿的，不穿就是不尊重它的价值，这么美的姑娘，这么好的年纪要多打扮啊！”麻美子推着琴叶回房了。 “来吧！伊之助！我们去找个好东西！”麻美子抱着伊之助回到房间，将一张纸条扔进垃圾桶，一边翻找着什么东西。 那张纸条是伊藤留的，说是晚上要来接琴叶。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委婉，上来就这么直接见面，太心急了。 琴叶是个善良温柔又单纯的美人，少主也是伊藤家精明能干的下任当家，天作之合，麻美子决定帮他们一把。她眼疾手快地把纸条藏了起来。 “就是这个！找到了~” 琴叶穿着一身淡黄色的和服，衬得皮肤白净如雪，清澈的眼神，真是一个清水芙蓉般的美人。 “嗯~不错！很适合你！来！”婆婆招呼琴叶坐下。 琴叶还是第一次化妆，婆婆用化妆盒里的东西，给她轻扫几下，涂涂抹抹，简单地，就画好了一个淡淡的妆容。 琴叶照着镜子，粉白的脸颊，细细的黛眉，眼尾一点淡红色的妆，嘴唇是淡淡的粉色。还有一对淡蓝色的宝石耳环，戴上去在灯光下一闪一闪，整个人贵气逼人。 琴叶满意地对麻美子婆婆道谢，对方劝她不要卸掉，要多打扮自己。琴叶开心地和婆婆坐在屋檐下，抱着琴叶唱歌。 想不到这个女孩唱歌这么好听，怪不得少主对她如此迷恋，来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少主的眼神总是停留在这个女孩儿身上，现在的年轻人啊...... 不一会儿，门口就停了一辆汽车。 琴叶被请上轿车，但还是担心照顾伊之助会给婆婆带来麻烦，还担心婆婆的腰伤。 “那个~我们真的不要带上麻美子婆婆吗？” 伊藤儒雅又带着几分圆滑的笑：“没事的！伊之助不是睡着了吗？我们一会就回来！” 第一次坐汽车，没想到这么舒适，一点晃动感都没有，简直就像坐在一个会移动的椅子上。 车窗外的景物迅速地往后移动，快的时候都出现了闪影。 好神奇，这是另一个世界的神奇体验。 第37章 新世界 (下) 不一会，车停在了一个大楼房旁边，招牌是看不懂的文字，里面的客人都穿着西式的洋装，突然来了个穿着和服的人，还是个温婉端庄的素净美人，让人眼前一亮。 刚才众人的视线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终于来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不知从哪来的音乐声，很好听。 伊藤流畅地和服务员点单，看着有些拘谨的琴叶，为她介绍：“这里是西餐厅哦~就是外国人吃的食物。” 琴叶微笑着点头，这里让她坐立难安。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难道就是简单吃个饭吗？这个人什么意思呢？...... 太多疑问，琴叶已经不想猜测了，于是直接问道：“伊藤先生！非常感谢您带我来这里吃饭。但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员工，不值得您大费周章，纵然是第一次来的我，也知道，这顿饭肯定不便宜。我不明白您的用意，您能直接告诉我吗？” 伊藤为人处世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直率的人，不禁拳过唇边，轻轻叹笑。 这也没能逃过琴叶的眼睛，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得见的她，视线格外敏锐，“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伊藤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风轻云淡：“不~完全没有！” 伊藤真是个好人，看出了她的窘迫，亲自示范如何使用刀叉，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感觉，为人亲和，让琴叶感觉很舒服，完全打破了之前对他的印象。 伊藤告诉琴叶现在国家与外国的贸易很多，带来很多的舶来品和西方的文化思想。西方倡导男女平等，自由等。对琴叶来说那又是一个不敢想象的世界，琴叶炯炯有神地看着伊藤，十分认真，像个专心致志的学生，听着伊藤为她普及新世界的规章...... 琴叶和伊藤走在繁华的街边，路上来来往往飞驰而过的汽车和人力车还有蹿动的人群。琴叶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让她目不暇接，各色灯光流光溢彩，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打扰伊藤先生很久了，那样大的商人应该很忙吧！ 带着歉意道：“伊藤先生可以不用陪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您有很多事要忙吧！” “不~我怕琴叶小姐迷路。” 是啊！这里本不是熟悉的地方，上一次来还感到恐惧害怕，琴叶看看身边，已经没有那个高大让人感到安心的影子了。 伊藤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空无一物。 伊藤简直像是一个称职的导游，向琴叶介绍她没见过的东西，它的由来、作用等。 这可能是琴叶一辈子见闻最多的时刻了。 门前的琴叶向伊藤鞠躬致谢，伊藤表示自己乐意之至。 琴叶回到宅邸的时候伊之助已经熟睡，和麻美子婆婆道谢过后回到了房间。太兴奋了，实在难以入睡，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世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没有从那个家里逃出来，就不会知晓这一切了吧！她会继续浑浑噩噩地，在封闭的围墙下走完这一生，也不会遇到这么多好人，时至今日，依然庆幸自己逃了出来，即使婆婆和丈夫已经去世，她也不想带着伊之助回去了。 过去就成为过去吧！她要向前看，为了伊之助。 “欸？”琴叶很吃惊。 “鬼杀队还有女孩子吗？”，之前以为鬼杀队的剑士只有男子，没想到还有女子，太不可思议了。 “是呀！不过这次来的除了女剑士还有普通人。” “可是，我们不是专为鬼杀队服务的吗？普通人也可以吗？” “原则上不可以，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但是这是跟鬼杀队有关的活动，我们也要支持。”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为她们准备房间和用物！”说完就马上行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晒满了床褥，衣服等，大片的白色和院子里的花草形成了对比。琴叶去集市上采买需要的食物，回来后就发现客人已经到了，琴叶热情地欢迎她们，她们也只是礼貌地做了回应，神情冷淡，眼神里藏着悲伤。 琴叶小心翼翼地为她们准备好房间、衣物、吃食、茶点。 准备休息时，走在长廊下的琴叶听到了隐隐的哭泣。她寻着声音，在草丛发现了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女孩，琴叶记得，有人呼她月见。 “月见小姐~您还好吗？”，语气轻柔。 女孩肩膀一抽，立马止住了哭声，背对着琴叶，没再说话。 琴叶为她披上一件薄薄的披肩，那是婆婆送她的，她来时带的衣物太少了。 “走开！我不需要！”，冷冷的声音。 琴叶不知道怎么办，呆呆里在那，沉默一会儿，继续道：“也许你需要一个人听听你的声音，不介意的话，我来当那个倾听的角色吧！痛苦时，和别人倾诉一下，可以把悲伤倾倒出来一部分，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是我会尽力的。我想你的家人不会想要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自己好像扮演起了某人的角色，浑然不知。 “家人...家人......”，低声呢喃，低不可闻。 “我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琴叶听闻，心中一紧，月见看样子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而已，就遭遇这种变故吗。 怀抱很温暖，像已故姐姐的怀抱，琴叶突然地抱住她，温暖的让她觉得久违的安心，于是月见在琴叶怀里失声痛哭，不再是沉默的悲鸣。 今晚的月色凄凉。 游廓的某家店里迎来一位俊美的客人，引得很多游女悄悄来看，他阳光般的微笑，温柔地和每个女孩子打招呼，引来一阵阵沸腾的欢呼。老板娘看了都有些少女的娇羞，这位客人很风雅，不像那些粗俗的男人，一来就直奔主题，别说是游女们，就连这个阅历无数的老板娘都觉得有些倒胃口，没办法，为了生活，只能强颜欢笑，佯做高兴。 这位客人不一样，他温柔有礼，语气平和，于是为了这久违的好感，游女们毫不掩饰地热情款款。 一位年纪稍大的在一旁弹奏三味线，穿着略朴素。 两位在舞台上唱歌跳舞的是今天的主角，一个十六七，一个看起来十七八，上好的年纪，舞蹈功力深厚，曲腿这么久都不见稍微的喘息和疲倦，唱功平稳，声音洪亮，动作缓慢优雅。 童磨捧着脸微笑，无疑是对她们的肯定，就连唱歌的某位小姐都差点沦陷而出了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纰漏。 歌舞完毕，童磨又让她们继续，虽然歌妓已经有些累了，但是这是来自客人的请求，难以拒绝。 歌舞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寅初，姑娘们习惯了昼夜颠倒的生活，也抵不住迟来的困意，童磨身边到处躺着醉酒的游女，有的衣衫不整，有的手中紧握竹签，杯盘狼藉，他躺在女人的怀里，闻着酒香，总觉得差点什么。 又是无趣的一晚。 第38章 月见小姐 卸下伪装，表情冷淡，不似一个活物，倒像是一个冰铁做的物件，尽管外形优越，可是看到那眼神还是让人不寒而栗。这一幕恰巧被一个起身打哈欠的游女看到，有些惊讶，继而转为害怕，毕竟那是一直温柔可亲的客人突然变得如此冷酷。她识趣地低下头，收拾地上的杯盘，童磨觉得有些吵，长长的指甲轻轻一划，一旁的游女先是满头大汗，再是痛苦难忍地青筋暴起，最后脖子出现一条红线，淅淅沥沥淌下几列血，接着是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原来是女子的头掉到了地上，滚到窗边。 血淋淋的现场丝毫不影响他，司空见惯。 这就是女人？这就是爱情？真是无聊透顶，人类还真是愚蠢啊！为了这种事痛不欲生？为了这种事去找他哭诉？就连不值一提的父亲也为了这种事而出轨教徒？为了这种事他那可怜的母亲要同归于尽？ 哈哈哈~笑话！可笑又愚蠢的人类。蠢成这样，活着也是件辛苦事。 童磨蹲到地上，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既没有对突遭横祸失去性命女子的同情，也没有夜半买醉纵情声色的快乐，毕竟这颗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百无聊赖，捡起女人的手臂，一口咬下。像一个甲壳虫在蚕食血肉，只不过是个人形的有些俊美的生物...... 出生起，就感知不到任何的情感波动。即使为了更好的引导教会，当一个好教主拯救他那可怜的教徒而做了很多尝试，还是失败了。 和女人们谈起短暂的恋爱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就连和作为鬼的同类交朋友，他也只想看到对方不堪的一面。亲情、爱情、友情……他们都死了…… 月色凉人，已经不记得多少次这样走在灰白的月光之下了...... 紫藤花屋。 来的五六个女孩子都是非常漂亮的，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让人感到亮眼。女孩们练的东西很奇怪，都是些走路，唱歌、演奏等技艺，琴叶对此一窍不通。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服侍这些女孩们，她们神情坚定，并没有什么愉悦的情绪，这让琴叶感到很纳闷。 月见学习很认真，上次的痛哭，让琴叶很在意她的情绪状态。 “月见！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吗?”,入夜其他人已经准备休息时，琴叶发现月见还在空地上练习走路。 月见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过了一会，发现这个女人还在身后，忍不住开口：“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关心。” 一句话就把琴叶自认为已经拉近的关系降至冰点，女孩又回到了不近人情的状态。 “已经看不见了，需要拿灯来吗？”很意外的一句话，月见仍旧没有停下脚步，她已经不想跟任何人扯上关系了。 琴叶拿灯来时才发现月见的脚已经磨破，红色模糊的血液浸湿了袜子，黏在皮肤上。 “月见小姐~你必须要歇一会儿，清理一下伤口。” “我说了，与你无关，走开！”语气平淡又冷漠。 琴叶一把抓住月见的手，拉她回到屋檐下坐下。 月见一把打开她的手，哽咽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必须要在月中前准备好啊......” “准备什么？”灯光照着琴叶半张脸。 “你不知道吗？我们大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跟恶鬼战斗啊！” 琴叶转过身，灯光照在她的后脑勺上。 “是呀！我是不知道，鬼杀队不是只有斩鬼的剑士吗？为什么需要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既然是战斗，为什么说必死的是自己呢？”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丫头呢！”月见苦笑一声。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受伤了，如果这点伤不处理好，怎么去跟鬼战斗呢？” 就着月光和灯光，琴叶小心地帮月见处理伤口，时不时吹吹凉风缓解疼痛。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转眼就到了六月的中旬，女孩们一夜之间全不见了踪影，连婆婆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别担心了~你这个孩子太善良了！”麻美子婆婆看着屋檐下坐着的琴叶劝道。 “她们去哪了呢？那么拼命地练习，要怎么去跟鬼战斗啊？说到底她们也是很弱小的女子呢......”，琴叶忧心地喃喃道。 “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去游廓吧！那种地方才需要这些技艺啊......”婆婆猜测道。 琴叶很惊讶，去那种地方，怎么战斗呢？ 难道鬼藏在游廓? 琴叶被自己这一猜测吓到了！ 游廓，那位教主大人也很喜欢去那种地方呢？ 如果那里真的有恶鬼，教主大人岂不是很危险？？？！！ 僵硬着身子的琴叶伫立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了琴叶？”婆婆抬头看着琴叶。 “那个~麻美子婆婆！明天白天我可以请假出去一趟吗？” 婆婆有些奇怪，但这是个沉稳的孩子，这么些天也没有休息过，也没有追究因由就同意了。 琴叶自从知道了鬼的存在后，就不敢在夜间行动了，但是，她必须要告诉救助过自己的极乐教的各位和教主鬼的存在，以及劝诫教主不要再去游廓。 来到极乐教门前，寺主见到消失了很久的琴叶先是震惊，后是疑惑。他震惊她怎么还活着，他疑惑既然从上弦鬼的手中逃脱，为什么还要再回来，羊入虎口。 再回来时，寺主传达了教主的谕令，教主要先接见前来的教徒们，让琴叶等他忙完才可会面。琴叶没想到离开极乐教后，见教主居然是那么麻烦的一件事，她要经过层层申报，等待，传话，回报。她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不能由她来散布鬼的消息，不然肯定会引发骚乱。二则，不能让大家知道教主会去花街那种地方，否则大家都将不再信任他们信赖的教主了。 琴叶在外室等了又等，焦急地踱步，太阳要下山了，来的信众陆陆续续开始离开寺院了。 第39章 鬼与烟花 见到教主时，由引路的教徒为她带路，这样的过程还是第一次，穿过大厅，走过弯转的走廊，穿过几个和室的门，最终才来到教主所在的地方。偌大的教堂，空无一人，陈设肃穆庄重，除了端坐在教坛上的教主，他头戴庄重的莲冠，身披黑色斗篷，庄严肃穆，神圣威严。台下空无一物，以前她在时，总是为教主寻很多好看又好闻的花，这样倾听愤怨时，心情会缓解很多。 而现在，空无一物。 教主近在眼前，只是离他十余步的距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近上前一步。她和那位教主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远隔天涯。 “哦呀哦呀~这不是我们的琴叶小姐吗？你来我们极乐教有何贵干？”爽朗的笑容，大方地打着招呼，琴叶听来有些揪心，他呼她琴叶小姐，生分生硬。 “啊！该不会是你遇到什么困难，要向我倾诉吧！”像个调皮的孩子突然发现了什么秘密，听的琴叶心里很难受。 “可以哦~毕竟我很温柔~”又恢复了稚嫩又无忧无虑的笑，语气沉稳柔和。 “那个~教主大人！知道这世上有鬼吗？” “知道哦~”，一把金扇半遮面，看起来很风雅，眼眸里闪过一道虹光。 “那，那极乐教的大家都知道吗？” “不，他们不知道！”童磨从教坛中走下来，声音低沉如天边的黑云，打量着这个女人。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雪白的脸上，细眉快扭成一根绳子，甚是可怜。 “琴叶小姐~他们已经过的十分辛苦了，辛苦的就像被雪压弯的枝条，你还想让这恐怖的消息成为他们折断的最后一片雪花吗？”近距离打量的目光让琴叶本能的感到害怕，太阳落山，夜晚的寒气涌上心间和肩头，一阵颤栗。 “可，可大家应该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您应该告诉他们入夜后要小心鬼！我觉得这很重要！”琴叶目光沉下又浮起来，额头还有几滴紧张流下的汗。 “好！”，好像听到了一个索然无味的答案，童磨淡淡地答道。 黑暗中的虹眸绮丽非常，闪烁着不似人间的光芒，琴叶看得入迷。 “那个~教主大人！请您不要再去游廓了，听说那里有鬼盘据，很危险！”语气几乎是请求。 他觉得很善良，不会拒绝教徒们的恳求。 “好~”，语气轻和。 松了一口气似的，琴叶将手握在胸口。 “你好像很放松似的，为什么？” “因为，很害怕教主生气！”那沉闷的气氛至今记忆犹深。 “所以呢？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艺妓吗？”童磨歪着头打量她。 “不~怎么可能，教主说的很有道理，我确实没有资格当艺妓。”平静温和的笑对着童磨。 意外地没有在外死掉，既然回来了，那就当顿美餐吧！这样你也不用辛苦地在外边工作了。 “童磨大人~我要走了，谢谢您对我的照顾！” 那怎么可以？ 鞠躬告别，转身走了两步，童磨打开折扇，思索着要不要此刻动手，只见琴叶又转头回来，她握住童磨的一只手，放了一把匕首，双手一起握住童磨握住着匕首的手，仰头：“童磨大人~小心保重！” 眼睛好像会说话，可却明明只交代了一句话而已。 手背的余温撤去，手掌里的匕首灼热，是和日轮刀一样材质的钢制匕首，对鬼来说，不是很受欢迎。普通的鬼是很惧怕这种材质的，对上弦二来说这虽然要不了命受不了伤，还是会觉得灼热不适。她竟然把对付鬼的武器交给鬼来自保，琴叶，你究竟是傻还是笨？ 童磨想着，抬眼，黑暗中一双漂亮的发亮的虹眸看向准备离开的女子。 “琴叶！天黑了！鬼会出没，你不害怕吗？”琴叶被一把叫住。 “童磨大人开始关心朋友了吗？我很开心看到童磨大人这样，不过不用担心，伊之助还在等着我回去！” 这个笑，以前童磨并不感到讨厌，此时此刻，他却不想看到。 回哪里去呢？你的家人都被杀死了啊！就在，你常去采花的后山上。 “我送你回去吧！”像往常一样的温柔笑容。 “不~童磨大人已经很辛苦了，无需为我忧心。” “不是说好我们是朋友了吗？却这么见外~晚上怎么好让女士单行在外啊！”好心地劝慰，像一个温柔的绅士。 “再说，我也想看看琴叶工作的地方，这样我也安心了~” 琴叶眨眨眼，答应了下来。 两人月下而行，谁也没有说话，琴叶忍不住感慨：“童磨大人，会不会感到很辛苦？” “你是指？”外头一脸疑问。 “因为童磨大人从小就在极乐教，一直做教主，好像都没有什么私人的时间去享受生活......” 你错了，鬼的时间很多，永生不灭。倒是人类，区区百年，生来痛苦。 “一直带着微笑去治愈别人很厉害，但是又很辛苦。所以，不做教主的时候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情绪来，没有善意的微笑也没有关系，不要勉强自己。” “啊啊~我在琴叶眼里很可怜呢！”终于回应了一句。 你又错了，我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啊~鬼生漫长，这一切不过是游戏罢了。 “完全没有这回事，总感觉童磨大人跟我们很近，又好像很远......” 童磨月光下的脸面无表情，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琴叶为什么想要去工作呢？” “因为，不想增加教主大人的负担，也不想一直依赖着某个人。”琴叶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说出心底的话，她定定地注视着童磨。 ...... “那极乐教也可以让你留下！” “极乐教是很轻松，可是多我一个教徒，教主身上的担子就更重吧！教主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从心底也希望教主大人能够开心幸福，可是我却看见教主大人流连花街醉生梦死，然而教主大人并没有感觉到快乐，作为您的女侍和自不量力的朋友，我只能看着您那样沉沦，什么都不能为您分担，我感到很惭愧。”语气平和又诚恳。 “所以我觉得，我要自己独立起来，至少可以减轻您的一份负担，还好我遇到了伊藤先生，他给我提供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教主大人您可以放心了！” 伊藤？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琴叶。 行至山下，灯火明显亮堂了起来，人群也变多了，让人感到很安全。 “童磨大人~无论何时，请要好好爱惜自己，正如教义说的那样，不做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事，希望童磨大人有朝一日暂时卸下教主的枷锁，做回自己，寻找自己想做的事，发自内心地绽放笑容。”琴叶回头，站在台阶下，扬起一张笑脸。 不知何处燃放了一只巨大的烟花，一瞬间，将天空照的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爆炸，让人心头一紧，烟花谢幕，天空又迎来夜晚。不会跳动的心脏，似乎动了一下，他觉得是错觉。 几次推脱，都没能将童磨赶回寺院。 紫藤花的味道让童磨感到有些恶心，于是很不合时宜地拒绝了琴叶的邀请，直接打道回府。 紫藤花纹，似乎是一条不错的线索。 这可要谢谢你啊！琴叶~ 第40章 伊藤来访 那些女孩离开已经好几天了，琴叶和麻美子婆婆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在麻美子婆婆的帮助下，初为人母的琴叶更加游刃有余地照顾伊之助了。半岁的伊之助就可以吃吃些软烂的东西了，这样也会长得更加强壮吧！她还从婆婆那里学会了给伊之助做复杂的衣服，绣花倒是怎么也学不会，到头来还是干脆地放弃了，改成绣字在伊之助的衣物上。 嘴平伊之助，带着她最美好的祝福和愿景的名字。 偶尔会有路过的剑士们来休息，他们性格迥异，都是对鬼抱着绝对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 但是，都是温柔的好人。 琴叶总是耐心地包容着他们，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有很多还是孩子，真是让人感到心痛。 伊藤少主也时不时光顾这里紫藤花屋，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和这样明媚大方又善于交际的人打交道，总觉得这个人懂得好多，在他面前，常常感到隐隐的自卑和羞愧，因为他向她介绍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而她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幸运地在这里找到了工作，在那样的新世界里，她大概会饿死吧！ 童磨大人说的，似乎没错。 毕竟，实话，都是很难听的。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中午的太阳尤其热烈，琴叶于是趁伊之助还没睡醒的时候就先起来，她要尽量趁早上多干点活，这样麻美子婆婆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而且早上也不热，活动起来也不会出那么多汗，正好中午最热的时候就可以和婆婆和伊之助悠闲地躲在屋檐下喝着茶聊着天了，这简直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光了。 琴叶用胳膊擦擦额头上的汗，长吐一口气，看着满院子晾晒的干净的衣物，由衷地感到满足。 “啊啦~琴叶！你又起这么早把活都干完了！” “是！”笑脸比朝阳还要明媚。 “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太勤劳了！” 琴叶收起装衣服的盆。 “才没有那回事！” “我知道的呦~你是怕我劳累吧！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麻美子温柔地说着。 “不过，不用担心，我的腰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今天的早饭就由我来做吧！” “欸？那怎么可以？还是我......”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没关系~你还是去看看小伊之助吧！醒来看不到妈妈他该哭了！”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进到房间的脚步声，伊之助缓缓睁开眼，蹬直了双腿，举着小小的拳头使劲够到最上方，他在伸懒腰。几个懒腰后母亲的面容就闯进了他的视线，从此伊之助的视线就离不开母亲了，母亲忙忙碌碌的，他就眼睛跟着转动，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妈妈一个人。 “伊之助~我的小宝贝~” “你的小手好可爱，脸蛋软软的，肉嘟嘟的~” 琴叶抱着伊之助进行了每天早上都会进行的母子互动，其实是单向的，琴叶会把伊之助抱在怀里用脸蹭他，不停地亲他，伊之助也不排斥，反而会本能地哈哈大笑。 琴叶哼着狸猫歌给伊之助换上可爱小巧的衣服，叠好被褥，简单地梳洗一下自己，然后逮住在小褥子上爬来爬去的伊之助。 “哇~好香啊！”琴叶抱着伊之助还没走进厨房，就已经闻到了香甜的味道。 “麻美子婆婆~您做了什么？太香了！”琴叶掀起门帘，一张白净的脸探了进来。 “你看！”婆婆掀开砂锅的盖子，蒸腾的雾气迎面而来，香甜的味道清香扑鼻。粉红色的米粒间躺着很多白白胖胖的红豆，个个颗粒饱满，是红豆饭。 琴叶没怎么吃过红豆饭，唯一一次还是她十六岁的时候。 “嗯~美味~”琴叶不停地赞叹美这顿美食。 麻美子眯着眼睛看到眼前这个一边大口吃着红豆饭的孩子，一边不停地赞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伊之助好奇地摸着桌子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奇怪的母亲。 朝阳渐渐爬进来院子的篱笆墙上，紫藤花屋里洋溢着甜甜的幸福的味道。 琴叶比开始来的时候，开朗多了，笑容也多了起来，她的笑容很美丽，真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样的。 饭罢正在收拾餐盘的琴叶，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原以为是来了客人的她热情地打开大门，却是个熟悉的背影。 是伊藤先生。 琴叶把沏好的茶放到婆婆和伊藤先生的面前，却唯独没有给自己一杯，她本能地退出二人的谈话，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逗弄着伊之助。 “少主今天也很忙吧！毕竟快到了一年一度的盂兰盆节了。”婆婆拿起一杯茶，细细地品呷。 “哈哈~”伊藤清秀的脸上浮起了笑容，“还真是伊藤家的老人啊！比我还要熟悉伊藤家的事物。” 麻美子婆婆轻轻地长叹一口气，于是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少主大人~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来的吧！您可没有闲情逸致经常跑来这里。” 他最近来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年轻人的心思很好猜，即使是这位有些圆滑的少主。 看着笑眯眯只顾喝茶的伊藤，麻美子暗暗吐槽着真是和家主一样的狐狸，有什么从来不直接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盂兰盆节这么热闹的日子，琴叶就没必要陪我一个老婆子呆在这了，让她去给少主帮忙吧！”说着就起身准备叫琴叶来。 “小琴叶~这里这里~”，婆婆一只手招呼琴叶过来。 琴叶懵懂地走了进来，她平时都是听吩咐行事的，从来没有主动参与决策的权利。 “小琴叶~最近盂兰盆节就要到了，那边缺人手，会很忙，想让你去帮帮伊藤少主，你看可以吗？” 她只是个员工，有什么直接指派给她就行了，根本没必要过问她的意见，这么被人尊重和重视，还是第一次。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事后又觉得没有想清楚，“那个~伊之助怎么办？我可以带着他去吗？” “伊之助就交给我吧！我就在紫藤花屋不出去，最近也没有客人来，我正好很闲，让伊之助留下来陪我解闷吧！” 琴叶很信任麻美子婆婆，自己不在或是不方便的时候都是她在照看伊之助，甚至照看地比她这个亲生母亲都要仔细，交给她，自然是很放心的。 她可真幸运，走到哪都有人帮她，以前是寺院的枫婆婆，现在是麻美子婆婆，一定是托了伊之助的福吧！ “但是，那样太辛苦麻美子婆婆了，太过意不去了。”她的神情是真的在为一个老人担心，她深知带孩子的不易之处。 “没事~没事~放心吧！有问题，我会联络少主的！” 看着肯定的婆婆和点头保证的伊藤，琴叶这才放下心来。 第41章 盂兰盆 上 琴叶跟在伊藤身后，他穿着最正式的分式和服礼装，得体又庄重，黑色的羽织，里面也是一件黑色的着物，灰白条纹的袴，腰带前面是一个白色毛茸茸的羽织纽。以前好像也总是跟在一个黑色的身影后面，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头来做的工作好像都大同小异。 不过没见过那位达人穿这么正式的和服，裤子倒是正式的条纹的袴，但是，上身倒是非常随性。“噗呲~”，光是想着有一天教主会正式地好好穿衣服，就觉得非常搞笑，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察觉到前面的人微弱的视线，琴叶捂住脸，“不好意思！”低低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 “琴叶小姐知道盂兰盆节吗？”温和地笑，几乎看不见眼睛，清秀的侧脸，却在眼角留了一颗泪痣，格外醒目。 “欸？嗯！我的老家也会有，不过很少见过就是了。”生活的重担让她无暇顾及这种盛典，这种热闹的节日是生活幸福美满的人的事，以前......但是，以后伊之助也会参加的。 “每年的七月十五日为“盂兰盆节”，也称中元节，有些地方俗称鬼节、施孤，又称亡人节、七月半。” 以前好像有个人也会很博学地给她普及很多知识，似曾相识的感觉。 伊藤余光见她听的认真，又道：“印度佛教仪式中佛教徒为了追荐祖先举行\"盂兰盆会”，佛经中《盂兰盆经》以修孝顺励佛弟子的旨意，合乎中国追先悼远的俗信，于是益加普及。民间普遍流传目连解救母厄的故事：“有目连僧者，法力宏大。其母堕落饿鬼道中，食物入口，即化为烈焰，饥苦太甚。目连无法解救母厄,于是求教于佛，为说盂兰盆经，教于七月十五日作孟兰盆以救其母。“中国从梁代开始照此仿行，相沿成中元节。在飞鸟时代由中国的隋唐传入日本。不过后来除设斋供僧外，还增加了拜忏、放焰火等活动。不过每个地方的特色不同，祭奠仪式略有不同，但是都是为了祭拜祖先。” “每个地方举行的时间也不一样，基本上都是在七月或者是八月的十三到十五日，先迎回祖先的灵魂，在最后一天送回他们的灵魂到彼世。” “真的会有彼世吗？会与故去的人相见吗？” 伊藤没想到琴叶会问这个问题，只笑笑拍拍她的肩膀。 琴叶跟随伊藤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两边挂起很多灯笼，像一堵会发光的高墙，把街道照地灯火通明，每个人的毛孔几乎都能看见。前面是一个神社，气势恢弘，建筑高大，屋檐上也挂满了两行灯笼。 伊藤先生走到神社的正中间，拿起一把礼花向神像和四周行礼，然后把礼花交给为首的女巫，又示意琴叶把一旁的托盘呈上，里面是巫女跳神乐舞时用的神乐铃，精致的三层七个金色铃铛，带着红色的彩带，神圣优雅。伊藤将其依次分发，带着琴叶走下台去，一旁的音乐演奏起来，女巫们一齐跳着优美的神乐舞。 不一会，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起来，都是为了观赏这祈福的神乐舞。 琴叶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神乐舞，惊羡不已。 不忍打断一旁的人，伊藤还是示意琴叶要离开了，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尽管他今天已经推掉了很多工作，但是这个活动仪式必须由他开始，不然这场盂兰盆节就没法开始。 震撼都不足以表达琴叶此刻的震撼，她面前是一座三层房屋那么高的御车山，通体彩色，每一层都是不一样色调的花纹和装饰，上面挂着灯笼，站着人，每一层都是，他们穿着华美的服饰，表情严肃认真，第二层还有一些形状各异的鼓，带着花绳的发箍的大叔目光炯炯有神。 琴叶和一群人随着伊藤先生的鞠躬一起进行鞠躬仪式，琴叶递给伊藤一对鼓锤，他优雅又不失力度的敲击着琴叶从未听过的鼓点。鼓罢，一旁的人四五成群，把鼓抬到一侧。彩车上面的大叔开始卖力地击鼓，整条街都能听见，彩车两个巨大的轮子由十几个人一起挪动。有两个在前面用绳子拉的，有四个在轮子周围拿着木头固定车轮的，还有在一旁助力推动的，彩车就这样在一群浩浩荡荡的人群中踩着鼓点和音乐神气地在街上游走，祭奠就这样开始了。 人们都穿着传统的和服，街道两侧是各种摊贩，还有很多面具摊，很多人戴着形色各异的面具走在路上，真有一种神明在世间游走的错觉。 琴叶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祭奠，还穿着这么华美的衣服如果不是还在工作，真想带着伊之助来看看这盛大的祭奠。 “伊藤先生~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她不敢懈怠，只有好好工作才能报答这位带自己见识世面的伊藤少主了。 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那颗痣的映衬下，有些妩媚，虽然他是个男人。 “那，小琴叶接下来就陪我一起过盂兰盆节吧！”他睁开一只眼，不知从哪弄来的一颗苹果糖，形状像一朵鲜红未开的玫瑰花一样。 琴叶低头看着这种新奇的东西的时候，伊藤朝身后跟随在琴叶不远处的仆从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估计琴叶都不知道面前这个狡猾的像个狐狸的人是何身份，能主持祭奠和神社，还带了乌泱泱一片仆从。 伊藤把苹果糖塞进琴叶手里，抱着胳膊悠哉游哉地在前面走着。琴叶正好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这个圣殿的真实模样，灯光在她纯澈的眼睛里闪现，流光溢彩，脸上的笑容比这宛如白天的街道还要热烈。 炒面的味道扑鼻而来，能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和老板卖力的叫卖声，一会就排起了队四五人的队伍，看来味道是真的美味。 旁边是一个章鱼小丸子摊，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在经营，身穿蓝色和服的男主人戴着头巾，不停地翻动着小小的丸子，像是活了一样那些小丸子在他手下活蹦乱跳，女主人则笑意盈盈地招呼客人，把满满的小丸子打包在纸盒里面，配合的很默契，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还有经典的节目，射击和捞金鱼，这两个琴叶一样都没有玩过。她有些好奇地驻足观看，好像看别人玩自己也同样获得了参与的乐趣。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生气地把纸糊的勺子摔在地上，气呼呼地发誓要再来一遍，一旁的女孩红着脸要把他拉走，僵持不下，发觉别人在看笑话后，男孩子乖乖跟女孩走了。周围的人没有恶意地被这对年轻人逗乐了，琴叶也被这笑容感染了。 第42章 盂兰盆 下 眉眼弯弯地样子好看极了，伊藤拉着琴叶的手，朝她手里塞几把勺子，琴叶眨眨眼，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来吧！小琴叶多抓几条鱼送我吧！”这个笑得灿烂的青年，通体传说贵气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就好像自带隔离一样，让人群都离他有些距离，反观一旁的琴叶虽然穿着华美，可是笑容可亲，而且那清纯绝艳的脸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鱼儿狡猾，每次感觉快要抓到的时候就滑走了，水波溅起来，引得她忘我地大笑了起来，伊藤在身后扶着左右乱仰的琴叶，两个人笑得周围都洋溢了幸福。俊男美女，自是惹人注目，这笑容过于热烈，惹了人眼。 忘我地投入到游戏中的琴叶，丝毫没注意到人群中的视线。 一个普通的面具被一个挺拔高大的男子戴上，他一身黑色和服，边缘是暗红色，一头白色的头发，即使是随处可见的面具，在人群中似乎有些醒目。 “唔~一个都没有捞到！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机会！”琴叶沮丧着叹气。 “没关系了~没关系了~”伊藤笑着安慰，本来想拍拍对方的背以示安慰，可是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愣在空中的手无处安放。 感受到周围的奇怪视线，伊藤竖起食指：“啊！接下来我们来射击吧！射中了还有礼物哦~” “不行不行~还是伊藤先生去射击吧！我就算了~”摆手连连拒绝。 “来吧来吧！”伊藤伸出手邀请琴叶。 “不行~我真的一点都不会！”琴叶身子往后倾表示抗拒。 谁料撞到了行人，一对年轻男女在人群中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就像之前的那对捞金鱼的情侣。 琴叶向人道歉之际，一只手早就被伊藤握在手里。 琴叶被推搡着上了射击台，她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焦灼地两膝相互磋磨，伊藤来到她身后，一手扶着她的左臂端起枪，一手放在她的手上教她按住扳手开关。 “好了，一只眼睛瞄准正中间，保持稳定，射击！”他的声音温润平和，可是近在耳侧，让她有些脸红，独属少女的娇羞。 很多人在老板这里栽了跟头，都不愿悻悻离去，故意在这停留观察看看是否真的有人能通过，看看这个老板是不是在他的枪里动了手脚。这对男女意外的养眼，大家都一副看好热闹的样子。 琴叶紧张地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见，瞄准，扳动开关， “嘣！”的一声枪响，失败，意料之中。 琴叶可怜楚楚地转向身后的“老师”，那人还是一副温润儒雅的微笑，表情无懈可击。 “再来一次！” 又是同样的教习动作，温热的气息在颈子上，耳朵旁，让她倍感压力的同时又很害羞，她果然不会和这种人打交道。僵硬的身体不听使唤，她想放弃，可是伊藤的手很稳，她松不开。 似乎察觉到那抹粉晕，狐狸般的微笑浮现在脸上，如果有个狐狸面具在一旁，这张脸带着狡黠的笑和眼尾的那颗痣，连逼真的狐狸面具都要比下去了。 这是真狐狸精，还是男的。 琴叶摆好了姿势，让混乱的思绪安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再次发动。 当然，又失败了！ 不过，她并不气馁。 “我不是个好学生，伊藤先生来大显身手一下吧！”阳光般的笑容不容拒绝。 这是个好学生，把他的赶鸭子上架那一套学了个透。 伊藤接过枪，动作很优雅他只用一只手瞄了一眼靶子。 “恭喜这位先生！”老板祝贺道。 周围围观的人群中也有叫好的，终于不白等一场。 琴叶呆住了，这个人，好厉害！ “好厉害啊！伊藤先生~”像个崇拜他的小弟一样不停地恭维着。 “哇~伊藤先生~你看！这个好漂亮！”琴叶指着一团云朵一样的膨胀物，五颜六色的，她没见过，叫不出来名字，眼中满是新奇。 “这个叫！”说着就买了其中最大最漂亮的一株递给琴叶。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它叫什么。” 一旁的女孩子看见这一幕，像极了一个英俊的绅士送花给心爱的姑娘，于是由捂嘴暗喜，变成直接插入：“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就接受他的 心意吧~”，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 意识到别人在看，琴叶不好意思置伊藤于难堪的境地，于是匆匆收下就准备走了。 本来还想辩解纠正一下旁人眼中他们的关系，回头却被伊藤一臂拦住携走，伊藤自己却冲给自己助力的女孩子们眨了一只眼睛表示感谢，立马引起沸腾，而罪魁祸首正揽着美人风轻云淡地笑着离开了。 由于实在太大，还很扎眼，人群中引来很多目光，索性早点吃掉吧！琴叶默默无闻地吃完了整株，好像吃的有些乱七八糟，舌尖不经意地打扫着唇边的凌乱，伊藤伸出手指替她擦掉影响容颜的一点脏污，却被不经意的舌尖扫过。任是圆滑世故的伊藤也不禁心头一颤，一扫而过的红色在英俊的脸上闪现。 脸上干净了的琴叶冲帮助自己的伊藤仰头一笑，比炸开的烟花还要夺目。 童磨在人群中注视着这一切，他双手环臂，一只手的食指有节奏地起起伏伏，敲打。 这种不爽的情绪该怎么理解？人类叫它......生气？愤怒？ 神之子怎么会有这种情绪呢？他挤出一个规规矩矩的微笑。 前面那对男女在街市上开怀大笑，笑得阳光明媚。 童磨觉得确实有点不开心了，他要去做做好事才能化解掉这令鬼不舒爽的情绪。 明天某处街巷上就会流传着一起凶残的杀人事件吧！祭奠还会这么欢腾热闹吗？ 已是半夜，河边的烟花也如期绽放，光彩夺目，十分绚丽，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 第43章 俊美的鬼 童磨摘下面具，随手扔在地上，立刻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他风神俊朗，挺拔高大，面容俊美，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容，举止风雅有礼，引来不少男男女女的关注和议论。 “你看你看！” “那个人好好看！” “是谁啊？谁上去搭个话啊！” 人群中女孩子们窃窃私语，声音激动地快要从嗓子里尖叫着跳出来了。她们的声音微不可察，但是童磨听得一清二楚。 他上前，捡起其中一个女孩子掉在地上的手包，原主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掉的，大概是刚才太震惊一时慌乱掉的吧！ “这位美丽的小姐~这是你掉的吗？要好好保护自己的东西啊~”语气平稳柔和，脸上的笑容无忧无虑，温柔地快要将女孩们融化。 “啊......是...是...我的。谢......谢！”女孩的脸红得比手上的苹果糖还要红，身后的女孩子更是骚乱不已。 “给你！” 正转身要走，他似乎想起来什么是的：“不介意的话，诸位美丽又可爱的小姐们能不能让在下陪你们一起逛逛这祭奠，这祭奠太难得了，我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他像个开朗阳光的男孩子向心爱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邀约，最后语气委屈，让人怜爱。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在了热闹的街市上，一群年轻的女孩子五六个人围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乍然出现在人群中，醒目又惹眼。 烟花也放完了，已是午夜，街市上人群不减，盂兰盆节要持续三天，都在晚上，大家几乎整晚都在狂欢。 琴叶怕耽误伊藤的工作，毕竟说是陪伊藤过祭奠，可是更像是自己颇受照顾，她实在不好意思了。 “怎么了？琴叶？”看着有些发呆的琴叶，伊藤关切地问。 “没什么，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和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空气混杂着各种味道，她已经分不清，刚才是血锈味还是冷空气的味道，只觉得有些熟悉。 琴叶不知，那并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的巷子里正坐着一只俊美的恶鬼，他身后是成片的血迹和惨白的骨头。 琴叶坚持要回紫藤花屋看看伊之助，因为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伊之助和麻美子婆婆了，这几天都呆在伊藤先生身边，今天自己还去了祭奠，过了那么开心的时刻，她有种背着最亲近的人自己独自享乐的罪恶感，她必须要看一眼，他们是否安好才可以。 伊藤笑着看着琴叶跟自己告别走进了紫藤花屋。 下次该用什么借口找她出来呢？琴叶真的很迟钝呢！ 男女感情一窍不通，她真的结过婚吗？ 伊滕心里泛起了狐疑，这丫头明明就纯真地像个小姑娘。 所幸，祭奠还有两天。 “麻美子婆婆~伊之助~我回来了~” 像个回到家赶紧撒娇地告诉所有人的孩子，她一进门就在呼唤想见的人。 麻美子婆婆已经抱着伊之助睡着了，但是这一声呼唤，她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一旁的伊之助睡得很香，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琴叶已经在屋檐下脱着鞋子了，她一身嫩黄色和服，发髻挽在后面，温婉明媚，清新淡雅。 “啊啦~琴叶~祭奠忙完了吗？” “还没有，婆婆！我今天太想你们了回来看看，还有两天就忙完了，就可以回来了。” “辛苦你了~婆婆”一个温暖的怀抱表达着琴叶的感激。 “你才是辛苦了！伊之助已经睡了，要看看吗？” 琴叶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双碧色的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是心有灵犀，知道母亲回来了，适时地醒来了。 “哦呀~伊之助你醒了！一定是听到妈妈回来了才醒的吧！”婆婆缓缓慈祥地说着。 全醒了，大家共聚厅堂，琴叶拿出在集市上买的礼物。 麻美子婆婆的是一个漂亮的桃木梳子，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端庄优雅，可以插在发髻间当装饰。 伊之助的是一个竹蜻蜓和木制的陀螺，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至于枫婆婆和教主嘛~琴叶也没有忘记，只是怕逛的时间太久了，就匆匆回来了。 清晨的鸟儿在吟唱，朝阳透过窗户悄悄进来窥视。 琴叶习惯了早起，于是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还煮好了饭。 饭后终于等到来接她的人了，其实她自己也可以去的，一个普通的员工还兴师动众地接，她感到很不好意思，索性，再坚持两天就结束了。 今天是祭奠的第二天，跟昨天的流程一样，琴叶已经没那么紧张了。 祭奠结束后，就是自己的时间了，琴叶想好好逛逛，如果能带伊之助来就更好了，不，他来了可能就只能照顾他了。 “伊藤先生~工作辛苦了！如果没有别的安排，我能逛逛祭奠再回去吗？” 伊藤爽快地答应了，于是在前面为琴叶引路，但他好像没听出来琴叶想一个人逛逛这祭奠的意思。 “那个~我知道伊藤先生很忙很辛苦，我自己可以的，一个人没问题的。” “唉~琴叶小姐 是在赶我回去吗？好伤心啊~”他表情换的很快，委屈得像要哭出来似的。 “不不不~我是怕耽误您的时间，毕竟您的时间和我这种人不一样。” “清舟！” “欸？” “我的名字叫清舟，叫我清舟即可哦~” 想想，琴叶还是没能叫出口，这毕竟是自己的老板，还是要十分尊重的。 “不不不 ~叫不出来，您是我的老板~我怎么能......”窘迫的模样有些可爱。 “你太认真了,琴叶~我不是也叫你的名字吗？” “但是......” “快！叫来听听~”期待的目光靠近的身躯，让琴叶不得不这么做。 “清......清舟先生~”憋得脸都快肿了。 “嗯嗯！不错呢听起来！我们今天继续逛吧！我还没逛够呢！” 琴叶有点好奇，伊藤先生看起来是个大少爷，会没怎么逛过祭奠吗？ 第44章 选礼物 今晚的祭奠比昨晚更热闹了一些，来的人更多了，某处街巷的悚闻也没有散播出去，人们庆贺的热情不减。 琴叶来到一处女性的饰品摊位上，仔细看了半天，摸着下巴思索着，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伊藤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于是好心地说道：“要不你看过的全买了吧？” 琴叶大惊，睁大眼睛看着这位气宇非凡的少爷，“不不不~我不想要，我只是想送给一位老人家，她以前很照顾我和伊之助，多亏了她，我才能来到这里工作。” 琴叶拿起一把木扇，特别的木材制成的，有雕刻的花纹也很好看，精巧。她之前在花街看到过女孩子拿着扇子很优雅，枫婆婆以前是艺妓，她若是能再次拿起扇子跳舞，应该会很开心吧！夏季炎热，还能用来扇风解暑。 琴叶抱着包好的匣子继续饶有兴致地逛着，如果直接给琴叶送东西，大概率被拒收，所以伊藤给琴叶的薪水比正常的价格多出好几倍，麻美子婆婆也在一旁劝诫她说城镇里的收入大花销也同样大，这才有底气能来逛祭奠盛会。 “伊藤先生~” “小琴叶应该叫我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语失，琴叶立刻改口：“啊~清舟先生~你说送给男性什么好呢？” 这个问题简直让圆滑世故的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安。男性？她还认识什么要好的男性朋友吗？她的丈夫不是...... “是什么样的男性呢？跟琴叶小姐是什么关系呢？不知道这些的话无法给出准确的参考哦~” “嗯......是以前收留过我的一位大人，他身份尊贵，我曾做过他的女侍......他毕竟收留过我和伊之助，现在有能力当然想要尽力回报那份恩情。”大概做的不好，总不能让那位大人满意。 令人安心的答案。 “那，琴叶知道那位达人喜欢什么吗？” 琴叶在脑海里思索了很久，那位达人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是特别喜欢的呢！金钱地位？那位大人什么都不缺啊！自己的这点心意，大概也看不上吧...... 看见琴叶的表情，伊藤便已经猜到了答案。 于是一个手刀轻轻放在琴叶头上，正色道：“琴叶！只要是真心的礼物就可以哦~不需要想那么多，琴叶只需要想想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谢意就可以了。” 琴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灯火通明的街市太热闹了，卖什么的都有，突然一阵清凛的味道传来，琴叶环顾四周，发现一个大大的酒摊，摆上好几大杠酒，和高低大小不同的坛子，应该是不同品类的酒吧！ 她记得那位达人有时候身上会有若有若无的酒味，被子上也有淡淡的酒味i，可她从未见他喝过酒，即使在花街那次也是，悄悄一个人喝的吗？ 酒可真是男人的好物，大家都对它趋之若鹜。 “伊...清舟先生~你觉得送酒怎么样？” “嗯~不错的主意呢！有道是好酒千金不换呢！” “那个~我不太懂，能不能请清舟先生帮我选一个？”眼神纯澈，很真诚的请求。 “没问题！” 伊藤先生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缝，认真地走进摊位，用手不停地挥动让酒香味散进鼻腔，很快就在一个坛子前驻足，琴叶立马走向前，只见伊藤向老板要了一小盏递给琴叶。 琴叶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清香味，颜色清澈，有蜜瓜和芒果的香气，似乎很符合那个孩子心性的人呢！ 伊藤又向她递了递杯盏，这是想让她品尝一下。她本想拒绝，可是，如果东西不好，恐怕会让人失望吧！ 于是把那一口量的清酒一饮而尽，口感浓香，唇齿之间的香味久久不散，回味无穷，居然是甜酒，太好喝了。 她似乎理解了男人为什么喜欢酒这种饮品了。 今天的街市很好逛，伊藤先生请她尝了很多没吃过的吃食，害她回去的时候还是撑的，小腹胀胀的。 一觉醒来，太阳都已经日上三竿，琴叶心想不妙，今天是盂兰盆节最后一天，应该很忙才是，自己怎么这个时候才醒，而且回来的还是花屋。 于是急急忙忙起来，还好麻美子婆婆告诉琴叶来接她的人还没到。 真慢啊！往常都是很快就来了，琴叶在屋檐下看着伊之助爬来爬去，心中却想的是工作。 不一会，一个仆人来到花屋转告琴叶，今天可以休息，伊藤先生有事情要忙。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就意味着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了。整个人直接躺在榻榻米上，转念一想正好可以带着伊之助和麻美子婆婆两个人去逛街市啊！总是自己一个人在逛，总有种负罪感。 可惜，麻美子婆婆表示自己年纪大了不爱凑热闹，腿脚不便去人多的地方，于是，最后只有琴叶和伊之助两个人去了。 伊之助对周围亮堂堂的灯光感到好奇极了，张着嘴巴，口水都从嘴巴里面流出来了，琴叶只好笑笑用帕子擦干净。 “伊之助是第一次看见盂兰盆节的祭奠吧！” “是吗？你也觉得很神奇很壮观是吗？” 眼前正好花车经过，高大庄严，气派恢弘。四周挂着灯笼，车身装饰华丽斑斓，仿佛真是来自某个世界，而不是她们所在的这种平庸的世界。车上有打鼓有高声吟唱的人，一路上引来不少人围观随行。 忽然另一个方向好像传来一声爆炸声，地震？还是什么？琴叶一下子慌了，她很怕独自一人带伊之助出来会发生什么意外。于是望向声响的那个方向，好像是花街那边的方向，远远看去，那边人很多，密密麻麻，不对，他们是从花街里往外跑的。 琴叶本能地抱着伊之助就往花屋奔跑，还好她没走多远，还没没进入祭奠的集市。 “麻美子婆婆~快开门！我是琴叶！”几声急切的敲门声。 很快门开了，立刻关上。 “怎么了？琴叶~你怎么急慌慌的，不是带伊之助去看盂兰盆祭奠了吗？” 呼吸急促的琴叶回答不上话，于是递给她一杯茶。 “发生什么事了？” 琴叶放下茶杯，擦擦嘴边的水痕。 “花街...花街那边出事了。”咽一口气。 “那边传来爆炸声，很多人冲出来了。” 麻美子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琴叶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面临危险，她得去看看。 “今天清舟先生没来，他...他是不是在花街的店里？”琴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清楚少主的行踪，但是最近他们似乎在花街有所行动，一个月前我就接到通知做好准备。” 一个月前，不是那群漂亮的女孩子来的时候吗？那群孩子培养的东西怎么看都是花街的游女才会的技能，难道？ “那些女孩子真的在花街吗？行动指的是她们吗？”琴叶不敢想象那群女孩会面临什么。 “花街...有...鬼，她们？”颤抖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婆婆没有回答，她知道她的猜测很接近真相了。 她和伊之助在紫藤花屋，这里遍布鬼讨厌的紫藤花，很安全。可是清舟先生和那些女孩子呢？也许此刻他们正面临生死，很可能被鬼夺走性命...... 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要去花街看看大家的安危，即使没什么用，还可以救助因爆受伤的人。 “婆婆~”琴叶目光坚定，麻美子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这是个坚强的孩子，她肯定做不到坐视不理，那里有她珍视的人。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伊之助，你快点回来，把这个带上！”麻美子站起来，递给琴叶一个荷包，浓浓的紫藤花香，里面都是紫藤花，外边的布是由紫藤花树皮纤维制成，也是被紫藤花汁浸泡过，是一个天然的驱鬼符。 “千万不要弄丢了，晚上戴着它，鬼怕这个！”拍拍琴叶的手嘱托道。 第45章 神明降临 琴叶本来以为今天和祭奠的前两天一样，是洋溢着欢乐幸福的，可是平静的烟火生活竟是那么短暂 ，他们的世界竟然那么危险。她本来，穿好了清舟先生送给她的和服，挽了一个温婉的发髻，上面簪着那天清舟先生偷偷戴在她头上的发簪，等待着美好的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幸福，总是那么短暂？ 清舟先生，月见，大家，你们一定要平安！ 琴叶奔向人群，和人潮不一样的方向，像条逆流而上倔强的鱼。 这条路走得那么艰难，她的鞋子已经被挤掉了，但是无暇顾及，只能在人缝中找寻一些空间，衣服也挤得松松散散，发髻也摇摇欲坠，若不是那张脸整洁白净，都让人以为是位流浪者。 快到了，已经看到游廓两个大大的字了，马上就到了，碧色的眼睛闪烁着希望期待的光。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强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她一个没站稳，就倒在人群中了，这种情况下，十分危险，她随时都有可能被踩踏致死。可是根本就没有空间让她起身，漆黑的视线，看不见一丝光亮，呼喊声、咆哮声不绝于耳，黑压压的一片，向她袭来。 她会死！ 强力来自前方，无数双腿向她袭来，琴叶惊慌失措地用手臂遮挡着头。 预期的踩踏没有发生，她睁开眼。 黑色的袍子，高大的身形，白色的头发挡住了月亮。 她的神，又一次降临。 第三次了。 童磨转过身，君临天下的傲岸，睥睨着地上的人，琴叶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冷淡的声音传来，让她忽视掉人群的轰鸣声：“琴叶~每次见到你，都这么狼狈呢！” 是啊！每次他出现的时候，她都那么狼狈。 琴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奔流不止，她立刻起身，一把冲向这个熟悉的人。 “太好了！教主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居然说的是这个，真意外。 原来被人类拥抱是这样的感觉吗？软软的，温温热热的，心灵好像得到了舒展。 琴叶丝毫没注意，她的眼泪沾湿了这个男人的衣襟，一片暗色。 “教主大人快回去吧！这里很危险！快点！”焦急的神态好像极乐教要着火了，这个教主得赶紧回去救火。 童磨带着笑腔：“是很危险，琴叶来这里做什么？不一起离开吗？” “我......我想确认一下我认识的大家有事没。” “谁？”声音冷的像神明。 “清舟先生~、月见小姐，还有大家......”秀眉蹙起，眼神焦急，水波在眼眶里流转。 除了第一个，其他的他都不认识，也没听过。 “现在一个死亡的人都没有哦~琴叶不用担心，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他没有撒谎，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淡，大战刚开始呢。 “真的？教主大人怎么知道的？” 琴叶很感激这安慰的话，可是她还是想去确认一下，看了看前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街巷也都空了，确实没有人的迹象。 突然，成片的房屋尽数坍塌成废墟。 这是人类的力量吗？还是，鬼的力量？ 琴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怕，太可怕了。她几乎要站不稳了，人类在未知面前如此渺小无力。 “如果你想死在里面，就去吧！”冰冷的话，让琴叶恢复理智。 她焦急地移动着脖颈，直到最后一个人走出来，再没看见其他人，她才打消进去的念头。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可以回去等待清舟他们的消息。 “童磨大人，一起回去吧！这里很危险。”她拉着冰凉的手就要逐着人群而去。 来到有灯光的地方，人们的表情也放松很多，可能很多人沉浸在盂兰盆节的歌声和舞蹈里，全然不知鬼在某处黑暗蛰伏吧！ 一路上有些沉默，很多人以为这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璧人。琴叶注意到异样的目光，赶紧松开冰凉但是已经被她染上些许温度的手。 “童磨大人~还是有不开心的事吗？为什么还要去花街？”之前明明特意报信花街有鬼，他却不以为意。 “你错了，开心才会去那种地方啊！”是你不了解男人而已。 琴叶无法理解童磨所说的话，也许她很笨，总是不不能领会教主的心思，所以才...... “怎样都好，希望教主大人好好保重自己！”琴叶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清冷又低沉。 走了一会，他们走出花街。 “教主大人快些回去吧！路上危险，请带上这个！”琴叶找了半天，却发现身上的紫藤花荷包早就不见了踪影。 轻叹一口气，平淡地看着高高的男子，随性不羁的样子让琴叶着急：“教主大人~真的很危险！东西丢了，您带着匕首防身了吗？” 童磨摇摇扇子，一派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做派。 琴叶更着急了，山上的路人迹罕至，鬼又喜欢夜间行动，这位大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神之子，可是也只不过是没怎么吃过苦的文弱小少爷。 琴叶把松松的发髻上插着的发簪放在童磨手上，温柔地劝告着：“快回去吧！”，目光恳切，像在哄一个孩子那般。 后退了几步，墨发瀑布般倾泻而下，有淡淡的紫藤花香，童磨觉得很不好闻。 “再见！教主大人~我有急事要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拜会您，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女孩深鞠一躬，便甩着柔顺光泽的长发消迹在人群中。 “急事？”童磨盯着手中的银色发钗，有生人的味道，他不喜欢，手掌握住，随手一撇，一只精致的发簪被折成弯弯曲曲的一团。 他的力道之大，常人也做不到，这就是琴叶以为的文弱少爷。 花屋。 “婆婆~有清舟先生的消息吗？” 看着琴叶灰头土脸的样子，衣服也松垮不整洁的样子，麻美子有些心疼，拉着她的手急忙把得到的消息告诉她。 “太好了！清洲先生没事。还好他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月见那些女孩子呢？她们怎么样了？” “她们被安排到稍远的花屋了，连夜出发了！放心吧！” 琴叶的心终于落地了，人也直接瘫软下来了。 抱着伊之助来回磨蹭：“太好了！伊之助！”，仿佛抱着伊之助才能安心一点。 第46章 谒见 一早就跟麻美子婆婆说明了想要出去一趟，把礼物送给以前照顾过自己的人，顺便再次强调鬼的危险。抱着必胜的决心游说那位倔强的大人。 琴叶背着伊之助，一会唱着山歌，一会追着蝴蝶，悠哉游哉，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这次先去见了枫婆婆，因为上次来见教主等了半天，琴叶不好意思再打扰教主的日程，于是想中午的时候再去谒见，平时这个时间教主会休息一会。 琴叶走后，枫婆婆日子冷清了很多，除了日常的事务，也没什么人和她说话，无儿无女的她深切地体会到了老年的凄凉与孤独。 琴叶来时，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到真的是琴叶，她立刻上去拉住琴叶和伊之助。 琴叶有些惊讶，转念一想许是老人太过孤独，于是轻轻拍拍枫婆婆的背。 晴朗的蓝天下，微风吹拂，坐落在山间的极乐教一片祥和。 琴叶坐在枫婆婆的房间，枫婆婆看到扇子的那一刻，差点流出泪，泪花在眼眶里打旋，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精美的扇子了，重要的是琴叶回来了。 “不要伤心了枫婆婆~我会经常带着伊之助来看您的，只要...只要教主大人允许我来。” “谢谢你！琴叶~也只有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婆了。” “婆婆身体还好吗？教主他......” 枫婆婆笑着说：“我很好，暂时不会给极乐教添麻烦。” “教主......”,枫婆婆看着高远的天空，“教主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只是没了你这样贴心的女侍，不知道教主生活怎么样，那位达人总是保持着微笑，我们很难看透他的想法，也许这就是神之子吧！” “神之子啊......”琴叶不喜欢这个称呼，他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生气、顽皮、任性、烦恼，不然怎么会白天夜晚不一样，一个神圣，一个荒唐。 “琴叶要不要回来？一个女人在外边谋生很艰难吧！” “不~我遇到了好心的老板，找到了新的工作，完全可以胜任，其实都是大家都在照顾我。”她清楚，自己很幸运，遇到的都是好人，也很感恩，希望这份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 “是和教主闹别扭了吗？” 琴叶差点被枫婆婆的话吓到，喝水的时候呛了一口。 “没~没~我只是觉得自己并不聪明，不能领会教主的意思，总会惹他不开心，我很感恩收留我们母子的教主大人，可是，我的行为却刚好没有帮助到那位大人，很惭愧......” “可是，教主有你在身边心情很好啊！” “欸？”琴叶惊愕，她完全没感到教主因为自己而有丝毫变化。 “远而近的东西是，极乐净土，船的路程，男女之间。”枫婆婆端着茶杯，优雅地念了一句诗。 好熟悉，好像在哪读过，但是琴叶不懂什么意思。她歪着头看向枫婆婆，却只得到了沉默的微笑。 “不懂没关系，顺其自然吧！” 中午的太阳最是刺眼的时候，让人没了活力，琴叶来到教廷，没有人，信徒都已经离开。 终于在前殿的地方找到了教主，伊之助已经太困，就放在枫婆婆那里了，此时已经进入梦乡。 “是来祈祷吗？”童磨背对着来人。 “是我，嘴平琴叶！我不是来祈祷的，教主大人~”深鞠一躬。 没有回应，琴叶试着走几步，没人阻止，于是走到那人面前。 “教主大人？”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脸上的微笑一点也看不出笑意，甚至有点寒冷。 琴叶眨眨眼，以为教主是在责怪她无礼，没有教仆的通报就擅自过来了，于是乖巧地道歉：“对不起！” “咚~”重物落下的声音，是一瓶清酒。 “谢谢教主曾经收留我们母子，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教主大人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头颅紧贴地面，粉白的面孔藏在墨色的长发里。 无聊！这是童磨心里的想法。 “不知道教主大人喜欢什么，所以......”将茶色的玻璃瓶向前推了推。 “我不能喝酒！”打开扇子，眼睛从玻璃上移到别处，又停在对面的人身上。 “我喜欢看别人喝酒~”一道冷风从扇缘传来，再笨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她喝酒。 可是她记得，他以前说过自己不喜欢喝茶，喜欢喝酒啊！衣服上、被子上......经常有酒的味道。 “可是......我酒量不好。”声如蚊蚁，低垂着头，极不自信。 扇子下面是一抹浅浅的笑，眼神却冰冷如清秋的晨露，透着寒气。 “你今晚可以留在极乐教！”好像是特别的许可。 “可是我答应了婆婆今天要回去，不回去，她会担心我的。” “我差人给你传信，她不必等你了！”语气不可置否，是教主的威严，说完就起身往别处走了。 这位大人的心思，她是一点都猜不透。心情好的时候，琴叶敢由着性子来，可是看不出心情的时候，琴叶完全不敢行动，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现在该干什么？她脑子一片混乱，他走了，怎么办？该做什么？回去吗？回去的话，恐怕下次再见脸色更难看，而且不是下令不许走了吗？留下来做什么......她果然不适合复杂的东西，真佩服清舟先生那种人，什么人都能应付得来，她简单笨拙地像一张白纸，做事行事，全都是直线，一清二楚。 琴叶立刻停止胡乱地思考，小心翼翼地跟上，就像在做女侍的时候一样。 教主越过密不透光的长廊回到了寝殿，没有女侍的房间有些许的凌乱，她不在的时候都是男教仆来做这些事的吧！ 教主午间会休息一会，待到下午才会有教众来拜访，一直到傍晚结束。 “教主大人要休息吗？我来服侍您吧？”轻灵温柔的语气。 那人没有回到，那便是默许。 琴叶将桌子上的书册信笺收拾好，整理好褥铺，坐在一边，等待着那位尊贵的大人，没想到是一颗头颅，即使是中午，也这么清冷呢。 琴叶熟练地用指腹轻轻揉着发际和太阳穴一带，轻轻地哼唱，声音空灵纯净。 第47章 醉酒 “轰隆~”远处传来一声闷雷，琴叶打开窗户缝，乌云完全遮盖住了太阳，正在朝这边庭院来，风中有了一丝凉意。 “要下雨了呢~” 正回头时，刚才安静躺着的男子突然坐在身后，距离之近，吓了琴叶一跳，她急忙捂住胸口。 “要下雨了呢~不会有教徒来了，陪我喝酒吧！”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音调也变慢了，眼神不再温柔，瞳孔里混杂的颜色让人捉摸不透。 微风习习，气温渐凉，雨滴缓缓下落，像仙女缓缓放下的纱幔，细密柔长，打在屋顶上，荷叶上，从屋檐下汇成一串水晶珠帘，水色烟云，朦胧迷蒙，浪漫风雅。 琴叶打开清酒，味道香醇，诱惑着她，即使窗边传来湿冷的风，也不能消散这迷人的香味，反而将其吹散到整个房间。 她已经喝过三杯，是教主用扇子推到她面前。 尊贵的教主赐酒，她一介教众怎敢言不。 头好像有点昏昏沉沉了，即使开着窗户任凭冷风吹拂也缓解不了，她只好轻轻拍着脑袋，仿佛要把脑袋里什么压着她让她不清醒的东西给拍出来，无济于事。 琴叶用一只手臂扶着额头，眼睛有些疲累，缓缓睁开眼睛，却也只能睁开七分，明亮的眸子染上微薄的粉色。 “童磨大人~为什么不喝？” “不会喝？” “哈哈哈~很好喝的，甜甜的，香香的，很好喝啊！你尝一口嘛~”她一定没发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像个劝酒的酒鬼。 脑袋摇晃着，把自己的酒杯递到对方手中，奈何那人根本不领情。 “好狡猾~骗我喝，自己却一口都不喝！”像只生气的小猫向主人发泄不满，眼神凶狠，却难掩可爱。 摇摇晃晃地端着杯子走到那人跟前，自己喝到言行不受控制，狼狈不堪，对方却一副清风朗月的样子，矜贵风雅，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出丑，这种感觉太差劲了。 “快点！就一口......很甜的，喝一口......你,就是个大人了！”愉悦的语气，一句话抑扬顿挫，停顿了很多下，她像怀揣着坏心思的大人，在诱劝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来呀！快点......一口~”果香伴着温热的气息从耳边传来，声音甜腻轻柔，像妖女引诱着高洁的僧人。 高高举起的酒杯抵在男子的唇上，浸湿了他的薄唇，醇香清甜，久违的味道。 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做鬼后这为数不多的乐趣也没了。 身侧的人不依不饶，娇柔的嗓音萦绕耳边，酒香和这个女人的味道充斥在鼻尖。 冰凉的手握住那只柔荑，一整杯平稳地移到另一张樱唇上，美人微闭眼眸，眉毛轻蹙，吞咽的声音伴着沉闷地低吟，一整杯香醇就这样流进了美人的喉咙。 琴叶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空空的酒杯，以为是自己成功了，嘴角挂着酒液的却是她。 摇摇晃晃的脑袋像在风雨中飘摇的荷叶，孤零零的，找不到支点，摇摇欲坠，终于找到一支高高的荷花，花枝壮硕挺拔，足以让她依偎其上。 “哼哼~教主大人......这不是挺能干的吗？还......骗我，不会喝酒！”一颗脑袋在清凉的衣服上滚来滚去。 “哈哈~骗子~教主......是骗子！”她觉得天旋地转，自己狠狠砸在某处柔软的地方，小手还不安分地指来指去，莫名地开心，无来由地开心。 “啊~房间太热了。”滚烫的身体让她的面色带上一抹娇艳的红。 “这里好凉快~啊~好......舒服啊~哼哼~”焦热的身体想要找寻一片清凉，胡乱探索的手终于找到了，凉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很舒服，像抱着一块清凉的石头。 “喂喂喂~小琴叶~这样可不行哦~”童磨一手握住在他身上乱摸的小手，顿时安分起来。 她的身体滚烫，这应该是醉酒吧！ 他自然不懂该怎么对待醉酒的人，他更意外这个人酒量如此之差，醉态十分有趣，他还想看更多。 圆圆的池子，淡淡的红色，清澈见底，散发着不一样的香味，居然是酒。 圣洁的寺院居然藏着这样一个奢华的酒池！ 是无人知晓之地。 池子的边缘是彩色的鹅卵石堆砌铺就，边缘还长出几株花草，上面是像冰晶一样的吊塔，从上之下垂落，晶莹的珠串勾连交错，汇集到中间，中间是一道莹白的冰柱，层层叠叠的痕迹，像数道坚硬的帷幕，四周是垂下来的，长短不一的冰帘，璀璨剔透，华丽精美。池子一侧有一座假山，像是玉石削成的佛像，盘腿而坐，神像庄严，像是守候着这一片净池。 童磨把昏昏沉沉的女子放在佛像旁，翠色的和服是这圣地的一抹亮色，清新明艳。 童磨走到池边，又走回来，他从上到下将琴叶扫视一遍，长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几缕黑黑的弯曲的长发蜿蜒至微松的衣领里。 这大概是第一次解人类的衣服，还是女人的衣服。有些复杂，他想用利刃划开，可是这样她就没衣服换了。 这样，岂不是更好？ 长长的指甲轻轻一划，宽大的腰带就散落开来。 水面荡出厚厚的波纹，冲击着洁白的石头，上面染上淡淡的粉色，像天边的晚霞。 突然的凉意让琴叶缩紧了身子，她全然不知，自己正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像一只小小的猫儿，只有厚厚的长发能给予温暖。 她缓缓睁开眼睛，氤氲朦胧，身体好像适应了这清凉的水温，给她滚烫的身体一点安慰。 “嗯？教主？啊不！童磨大人？”因为酒精，说话和脑子的反应力一样，迟钝。 “说好了不做教主的时候要叫你，童磨！哼哼~我忘了！”酒壮怂人胆，琴叶这时候都敢直呼其名了。 “你记性太差了，忘的东西有很多。”平淡的声音和这酒浴一样没有温度。 “嗯？我忘记什么了？” 水汽遮着童磨的脸，连带让琴叶觉得声音也遮了去。于是她缓缓走了过来，抬头看着那张脸，嗯！是童磨。 “我记性不好，可是重要的事，我全都记得呢！就连教主的喜恶，我都记在本子上了。” 这句话让童磨有些兴趣，他轻哼一声，似是不屑，一副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哦？那你都记了什么？” 琴叶眨眨眼，将举累的头低下，坐在池边，开心道：“那个啊~身为教主的童磨大人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呢！” “1.美妙的歌声 ！” “2.美丽的女性 ！” “3.幼稚地扮家家 ！” “4.美好的感情和事物 ！” “5.真诚的......关注夸奖和......称赞 ！” “6...... ” 说到后面似乎快睡着似的，已经囫囵不清了。 第48章 酒浴 (上) 童磨用扇子在那张美艳的面上轻扇，冷冷的语气：“还没说完呢！” “哦~”琴叶拍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喜欢......喜欢女性......说起来，童磨大人真的很轻浮，随便对女孩子说喜欢什么的，万一别人认真了怎么办？”美人怒目扭头看着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双手捂上去，揉一揉。 “就是这张脸啊！太会骗人了！明明是个幼稚的小鬼头，还要学人家玩什么恋爱游戏！切~......”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可怎么看都像个醉酒的大叔，唠唠叨叨的说着平时不敢说的话，恶鬼却不觉得她聒噪，好性子地看着一切。 举累了，把手从男子脸上放下来，叹一口气：“唉~我是不懂你们的游戏了~玩弄感情什么的，太过分了！太差劲了！差劲~男人女人都是！” “那我不喜欢什么呢？”他不想听大叔似的说教。 “嗯......教主大人的禁忌，嗯......很多啊！ “1.不喜欢吃饭！ ” “2.不喜欢太阳和温暖 ！ ” “3.不喜欢说话被......打断 ！ ” “4.讨厌......被看......穿 ！ ” “5.......”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没有声音了，又要睡着了，好像这是多耗费精力的一件事一样。 童磨看着一旁的人慢慢滑进酒浴中，没有要捞的意思，他张开双臂摊在岸边，向后靠去，样子很是放松舒适，像是在惬意地享受着温泉，不过这是清凉的酒浴罢了。 “唔~嗯~唔---”大大小小的气泡从酒水中浮上来，然后是挣扎溅起来的水花，痛苦沉闷的呻吟声。 “哇啊~咳咳~咳~......”琴叶从水中钻出来，粉色的水珠挂满发丝，额头、眉毛，像清晨挂着露珠的花朵，惹人怜爱。也像一条急需氧气快要死掉的鱼，因为太过急促而呛进去了水。 急促的咳嗽声，胸膛起起伏伏，眼尾也因为难受泛起水花和一点娇艳的红。 “我......我怎么在这？”好像因为呛水清醒了几分，又好像没有完全清醒。 没有意识到身后的男子，琴叶站起身，准备拿着岸边的白色巾布离开这有些发冷的地方。 “哗~”又是一声巨大的水声，岸边又迎来送去几波红潮。 琴叶被从身后人捏住手腕，摔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水花浇在头上，她只得先睁开一只眼，再睁开一只眼，懵懂无力的眸子映上白皙的肌肤，琴叶用手指摸了摸，确认是人的肌肤，于是惺忪着眼抬头，熟悉的面孔。 意识不清的她并没有发觉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姿态有何不妥，酒精让她理智沉睡，她已经完全掉入恶鬼织就的落网，被面前的人牵着鼻子走。 那个人还是一副戏谑的微笑，她不爽极了。 挣扎着从大大的手掌里挣脱开来，细腕还是有些微红，让她吃痛。 她撅着嘴巴揉转手腕，秀眉竖起：“你又这样，上次就是这样拽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好痛~” 对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风轻云淡的神情，像极了戏弄别人的纨绔子弟，高高在上。 琴叶明明很生气，可是不知怎么闷气化成了眼泪，她委屈地哭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上次这样，这次也是，明明就在生气捉弄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明明已经很认真很努力了，可是教主一生气，我就不知所措了，教主生我的气，我不就没有容身之地了嘛？唔......” “我知道的，大家都很包容我照顾我，我很感恩。清舟先生也总是借故来找我，我知道他的心思，我很害怕啊！我好怕！我害怕男女关系，我害怕婚姻，我害怕男人！清舟先生生越对我好，我越恐惧，我害怕再次丢掉工作，再次无处可去......” 悲伤的呜咽声吞掉了后面的话，她抹着眼泪，哭的像个摔掉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 “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幸福就像烟花一样总是留不住，为什么？我是什么该死的人么？为什么总是这么命运弄人，我明明只是想有个栖身之所，好好把伊之助养大而已，但是......” 但是总是事与愿违。 一串串晶莹的水珠滴入粉红色的浴水中，琴叶将脸埋在手中，试图遮掩她这狼狈的模样，但还是不小心让泪水和悲咽跑了出来。 童磨第一次听这个女人诉说自己的不幸，以前试探，她总是天真地洋溢着幸福。 他早就收起了笑容，也许是在她落下第一颗泪的时候吧！ 他的怀抱不温暖，却很结实宽阔，像一堵围墙一样，把小小的叶子圈起来。她的怀抱很温暖，一时让鬼有些贪恋。 琴叶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后竟然就这样挂着泪珠在清凉的怀抱里睡着了，还不时抽噎着，像在睡梦中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琴叶从傍晚睡到第二天的中午，她在教主的房间醒来。 清凛的味道从被子中传来，还有淡淡的清香味道，好像是从皮肤上散发出来的，屋子里仅有一扇窗透着光，外边在下雨，怪不得她总觉得周身冰凉透着寒气，她把头转向里面，对上一双绝美的虹眸。 童磨大人！ 他正穿着松垮的浴衣侧卧，撑着头看向自己，胸膛露出了大半。 琴叶眨眨眼，一脸茫然，她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自己处于怎样的境况。 琴叶想起身离开，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对吧！一觉醒来，旁边躺着一个男人，而且睡的还是男人的房间。 周身空旷的感觉让她感觉大事不好！ 不妙！ 她微微动了动身体，竟是未着寸缕。 啊！她做了什么？ 琴叶觉得头顶有一万道雷在轰炸，脑子一片空白。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努力地回想着，结果正如教主经常说的那样，她的记忆力很不好，只想起来自己昨天喝酒了，好像还硬邀这个不会喝酒的人喝酒，简直是胆大妄为地胡搅蛮缠。 虽然不懂男女情事，可是这样的两人，绝不清白。 第49章 酒浴 (下) 怎么办？道歉吗？他那么爱生气，会原谅自己吗？还是偷偷逃跑？不，这样也太没责任心了，可是...... 她果真不适合想复杂的问题，只感觉脑子要炸掉了，人也快窒息了。 童磨看着被子下僵硬的身体，不由得笑了笑。 “请问，我的衣服在哪里？”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很小。 “听不见哦~” “我的衣服在哪里？”稍大一些声音。 “还是听不见哦~”听语气就知道这个人多不认真，完全就是戏耍。 “我的衣服！”琴叶无奈地探出头，脸上红红的。 童磨眼睛往上一挑，随口道：“坏掉了，扔了！”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坏掉？ 她明明那么珍惜的。 “教主大人什么时候出去？”深吸一口气压制心底的怒气。 “说什么呢？今天下雨，极乐教教主休息！”语气平和得不像话，像是察觉不到他人的窘迫似的。 休息两个字像一道诅咒，休息不就是不离开吗？那她怎么办？ 琴叶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实，气馁地垂下头。 “我想起来~” “哦~哦~”像给别人让路似的随口应着。 “但是，没有......衣服......”琴叶硬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一句话。 “欸——那怎么办呢？”语调拉的很长，明显是故意的。 琴叶抬起脸，竖眉冷对，像只炸毛警告的小猫。 “我知道了，穿我的衣服吧！”童磨笑了笑，咳了一声，把话题摆正，说道。 “把脸转过去，不许偷看！”琴叶厉声警告。 童磨乖乖翻身，把背留给琴叶。 找来找去，只有和服能穿，可是即使穿上去，也拖在地面好长一段。长长的头发绸缎一般披下，宽大的暗红色红袍挂在身上，有一种优雅不羁，清瘦妩媚之感，衣服上 是清冽的味道，皮肤上是淡淡的酒香，角落的御子看的清楚，即使是没有俗世欲望的鬼，也想上前咬上一口，太诱人了，不，此刻是太诱鬼了。 琴叶看着被褥上淡淡的印渍，心中坐立难安。 她要赶紧回去，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她连出行的资格都没有。 她这个样子出门，绝对会被认为是个没脸没皮的疯子甚至是不知检点的荡妇。 琴叶指甲扣了又扣，还是想要问出心中的疑惑。 没关系，是什么她都接受。 “那个~很抱歉，教主大人~我......昨天的事情不记得了，我......我......”真恨自己不争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童磨随和地看着吞吞吐吐的琴叶，带着淡淡的笑。 “我不记得了，所以，我该回去了！”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 ...... 有些昏暗的角落里那双绝美的虹眸也暗沉了一下。久久的沉默。 “真狡猾啊~琴叶~” “啊！”琴叶大叫一声，人已经倒下，发生地太突然了，她都没有看清这个人什么时候伏在她身上的，她本能地有些害怕，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像两只受到惊吓的蝴蝶。 “教主大人？”她轻轻用手拍拍眼前人的胸膛，想拉回他的理智。 “啊！好痛~”双腕也被紧紧钳住，举在头顶。 可怕的记忆涌上脑海，是关于伊之助的爸爸的记忆，十分危险。此时此刻，两双眼睛的神色那么相似，两个面孔也越来越接近，重合。 脖子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又有些痒痛，麻麻的，刺痛...... “不~不~不可以......”本能地悲鸣，颤抖着的身体没有丝毫作用。 “不~求求你......”小声的悲咽和啜泣，卑微的求助。 童磨松开手，起身，一脸阳光的笑，嘴边是光泽泛着红艳。 “好了，可以走了！”说着舔舔唇边余留的美味，样子风流放荡。 吃起来很不错，他还想继续，可是他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害怕，她在发抖。 琴叶好久才缓过来神，她摸摸有些麻木的脖颈，没有血迹，可是教主嘴上的血渍从何而来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可以走了吗？” “可以啊！不过琴叶还真是狡猾啊~居然打算就这样就离开，昨晚的承诺和誓言都不作数了嘛？真是轻浮的女人~”他斜着眼尾，沉稳的语气里全是讥讽。 以前她说他轻浮，现在他说她轻浮。 琴叶，你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我......不记得了！”心虚让她的声音放低。 “啊呀~不记得就可以全不作数了吗？你们这些人类真是虚伪之极，什么誓言啊！承诺啊！保证啊！净说些做不到的话来哄骗别人，然后随口一句句不记得当作借口，什么责任心啊！诚信啊！一诺千金，你们看重的东西还真是一文不值，简直太虚伪了，呵~真是讽刺！” 他义正言辞，不愧是做教主的人，说的话，让人无从辩驳，即使那是子虚乌有的事。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琴叶的心上，刮在脸上，薄薄的肌肤都透着一层粉红。 “你要我，怎么做？”琴叶瘫坐在地上望向神明。 “琴叶留下来吧！只要你不离开，极乐教就是你的容身之所。” 听到那句话，琴叶立刻湿润了眼眶。 她有些动摇。 栖身之所，她真的找到了吗？ “还是说，你要继续回去和那个叫伊藤清舟的男人不清不楚地纠缠？”他蹲在地上，金色的扇子在琴叶的脖颈敲了两下，滑至胸前的衣襟，冰冷的感觉让她颤栗。 或许清舟先生的温柔唤醒过琴叶内心深处的某处，可是如今的她，绝对没有那个资格。 琴叶终于还是回到了极乐教，她清楚地记得麻美子惋惜不舍的眼神。还有伊藤先生，那么照顾自己，她不敢向他当面告别，只留了一封书信和最诚挚的祝福。感谢他让自己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他一定值得更好的人。 琴叶继续当教主的女侍，两个人的关系似近又远，不知何时两人低到冰点的关系破镜重圆了，也许是在那场酒后的接触中，也许是在不知道何时打开的心事上。 万世极乐教的时光梦幻悠哉，总是在琴叶的教训和笑声中度过，她区区一个人类弱女子对强大的上弦之二指手画脚，至今回想起来，如梦似幻...... 琴叶她幸福过吗？ 幸福吗？ 如果一切不曾发生过...... 第50章 打手心 琴叶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紫藤花屋请辞回来后就一阵冷一阵热 。 终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某个恶鬼因为不知道怎么处理醉酒引起的高热，将人泡在冰冷的酒浴中后，又挨着一座冰山一样的人睡了一整晚，她倒下了。 她病倒了。 还好，病倒了。 她竟然有些庆幸，因为不用在尴尬地面对教主了。 三天后她好了！要继续当女侍了。 继续做女侍的工作，比起以前应该更加游刃有余才是，虽然已经过过去了好几天，可是琴叶因为上次的事情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教主。 也许她过于认真了吧！教主是一个举止轻浮、风流不羁、放浪形骸的人啊！ 除了白天做教主的时候一本正经，一到晚上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散漫、戏谑、随性、童真、邪恶...... 啊~没想到是个这么恶劣的人呢！ 差点被骗了！ 不！成功被骗了！ 不然她怎么会再次出现在极乐教。事后多天，琴叶才回过味来，那场恶作剧成功让她回到了极乐教。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圈套，她还笨笨的钻进去了。 那天的尴尬害琴叶久久不能平复，她在冷暖交替的三天里百转惆怅，终于在第三天看着手腕上的乌紫痕迹，她好像猜测到了什么。 恶作剧，另一场尺度很大而且很恶劣的恶作剧。 琴叶的皮肤很白，也很脆弱，所以，每次稍微触及一点皮肤上第二天一定会青一块紫一块，这些年她早就清楚了，那经验来自伊之助的爸爸。因为伊之助的爸爸，她没有任何的好印象，连带着也很恐惧男人，她害怕男人，害怕婚姻，因为她害怕被施暴。 琴叶观察了自己的身体，除了手腕和脖颈处的痕迹，身上没有一处伤痕，也没有任何不适，因为她的皮肤是很敏感的。 她开始打量着教主，暗自观察着，这明显的视线让童磨疑惑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小琴叶好像一直在看我呢！” 他语气温和，带着淡淡的笑。 “是吗？”一副高位者的姿态，好像拿捏住了对方的把柄，声音低沉，眼神睥睨，像在看什么脏脏的老鼠。 “难道不是吗？很明显哦~”笑眯眯地冒了点汗。 琴叶定定地看了一会紧张的童磨，径直回到房间，童磨一头雾水。 黄昏褪去彩色的霞衣，天空披上夜色带着璀璨的宝石，明亮的房间内，却没有因为烛光而温馨，反而带着点寒意。 “最近，童磨大人没有频繁地去花街呢！”不是很善意的语气，尾调拉的很长，眼神也没有往日温柔的温度。 “哈哈~不是小琴叶不让我去吗？”撑开半扇，沉下的目光左右游动。 “但是啊~我只是童磨大人的女侍，根本左右不了大人您的决定呢！除了那个花街，还有很多别的花街吧？” “有琴叶这么可爱又漂亮的人在身边，根本就不需要去花街啊~”扇子挡住半张脸，笑眼弯弯。 “是吗？这种话童磨大人说的真熟练自如呢！好像对很多女孩子说过了吧！” “怎么会？我可只对小琴叶说过这种话呢~”扇子轻摇，语气真诚。 “这样啊！原来童磨大人这么喜欢我啊~真是荣幸呢~那我想请教一下尊敬的教主大人，欺骗别人的人应该受什么惩罚比较好呢？”前半句根本听不出来任何尊敬之意，后面却又笑意盈盈地看着童磨。 任是鬼也觉得有些危险的气息，琴叶变得不单纯了。 “啊呀~怎么了？有人欺骗我们可爱的琴叶小姐了吗？” “是呀！”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人，微笑也未撤去。 童磨不想再去问是谁欺骗了她，要问的话，自己便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这个嘛~欺骗也分情况的，有善意的谎言，有恶意的欺骗，不能一概而论啊......”边笑着说，边轻摇手扇，为后话做铺垫。 “那，如果是教主大人欺骗别人的话，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比较好呢？” 童磨快速地摇了摇扇子，思索着这句话里的信息，她发现自己是鬼了？她发现教徒的失踪有蹊跷了吗？还是别的什么...... 再抬眼定睛的时候，对面已经空无一人，温热的香气从旁边传来，一只胳膊已经被琴叶挽住，很超常的行为，琴叶不会这么亲密地主动抱住他的，反常，童磨怀疑却不戒备，笑着等待着对方的招数。 “那个啊~童磨大人知道小孩子是怎么有的吗？”琴叶不知不觉间爬上他的肩头，凑到他的耳边，兰气轻吐。 琴叶浅浅地笑着，眼神从没离开过那张侧脸，那人听完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完美把控得像个人偶。 她似乎很满意这表情。 轻轻笑着把身子收回。 “那个~童磨大人不知道的吧~男人和女人......” ...... 他的表情动作维持得很好，实则内心仍是一头雾水，琴叶到底想说什么呢？男人和女人怎么了？生孩子怎么了？他不知道什么了？他像个认真的学生，认真得思考分析着老师的信息。 \"这样我就放心了！还以为我真的和教主发生了什么，啊~谢天谢地！\"松了一口气似的开始感恩一切。 刚才还放松下来笑着的女子，此刻已经换了另一张脸，她细眉竖起，眼神坚毅，怒气冲冲，迎面而来一些不小的威压。 “太过分了！童磨大人~怎么可以开那种玩笑！就算是顽皮也要有个度，你都是个大人了，怎么可以骗女孩子？让我负罪了好久，太过分了！” “额......”童磨好像不明白她在说哪件事？他确实骗她了，还骗了很多次，以至于他现在根本听不懂她指的到底是哪件事，只能把微笑挂在脸上。 “啊！不行，我太生气了！真的是~” 她的表情是真的为自己生气而烦恼，样子很可爱。 “你在听吗？童磨大人~”女孩掐着腰质问。 “在听在听！小琴叶很生气！” “我说我很生气！”她又重复了一遍。 不管几遍，他都听得清楚，他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在关注她的话，她为什么更生气了呢？真是看不懂。 “所以......” \"所以？\"所以怎么样呢？他并没有过多生气和愤怒的体验，最多有时候会觉得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的情绪。啊！还有一种叫快乐的情绪吧？因为刺激对方让对方彻底爆发最强烈的情绪会让他觉得很好玩，他会毫不费力得笑起来。还有一种是跟快乐相近的情绪吧？愉悦？每次看见小琴叶对自己温柔地笑，开心唱歌的时候，他在一旁觉得心里很轻松，轻飘飘的，很享受，身心舒畅，对！这就是愉悦！ 他很愉悦，琴叶很生气，为什么？ “所以，童磨大人必须得让我打一下手心才能解气！这样您也能记住深刻的教训了！不要随随便便对女孩子那么轻浮！”说着就把童磨的手掌握在手里。 童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巴掌声，还有随之而来的哇哇大哭的声音。 上弦二在被普通得没有一点力气的女人打手，完全没有脾气，笑着受罚，场面十分诡异。 琴叶对着红肿的手掌不停地吹着，表情很丰富，心疼自己受伤的手，又委屈又急躁，眼角还挂上了泪珠，实在太可爱了。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当然这笑藏在扇子下面。 真的很痛吗？他看看自己没什么感觉的手，又看看琴叶。 真的很痛啊！样子太可爱了！ 琴叶，你真的很娇弱啊！ 很可爱啊！ 第51章 夏日祭 (回忆·上) 童磨继续迈向虚空，一脚落地，黑雾尽散，地化水面，脚落水中，清澈见底，水面涟漪荡漾，层层散开，微光粼粼，恍若那时的烟花...... 盛夏。 “呐呐~童磨大人~您不感觉热吗？”一边拿着扇子一边朝童磨扇动，温热的风透着一丝凉意。 已是入夜，却还是有些闷热，伊之助光着身子躺在地板上，琴叶为他铺了薄薄的布，在肉乎乎的小肚子上搭着一块软巾，投降的手势，蜷起的小腿，像一只熟睡的小青蛙，十分可爱。 现时七月，正当盛夏。 庭院中时不时传来一阵热风，像一阵无形的波浪，远处望去，满山绿色也不能消减这暑意。 因为童磨的房间稍稍凉快一些，所以琴叶就带着小伊之助躲到这里来避暑。 起初她只安静地哄着伊之助，后来孩子在她的怀抱和歌谣中昏昏睡去，琴叶把他轻轻放下，用扇子轻轻扇动去除热意。童磨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和鼻尖透着细密的汗珠的琴叶不同，他依然穿着平时教主的衣服，厚重庄重，只是褪去了教主的那身黑袍，长长的头发编成一股在身后，却丝毫没有热的感觉，不动如山，一座冰山。 童磨不为所动，也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真好啊！真不愧是教主！”琴叶一旁撇撇嘴，小声的低喃。 “说什么？”语气平淡，眼睛依旧没有从书上离开。 “没什么！”琴叶的视线划过一道弧线，最后斜着看定一处。 “热的话，来抱我吧！琴叶~我的体温常年都很低哦~”说着就放下手中的书，张开臂膀做出迎接的姿势，那张脸上满是童真又灿烂的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琴叶看来，这十分邪恶。 “啊~真厉害啊教主！顶着这张脸说这么轻浮的话，就是这样到处对女孩子说这种话才没有长期恋爱对象吧！”琴叶秀眉微皱，似笑非笑的表情，居高临下地对着坐着的教主说教。 似是说到痛处一般，童磨微笑着收回迎接的手臂。 一如既往不解风情又迟钝啊，小琴叶！ 长期恋爱对象什么的其实根本也不需要，那只不过是体验教徒们所谓的恋爱感情罢了！ 结果显而易见，一无所获，他也并不在意，依旧一副事不关己，游戏人间的态度。 “不过说起来，童磨大人你的房间还真是凉快啊~为什么呢？”躺在地上的琴叶不停的用扇子扇动。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这里背阴，太阳照不进来的缘故。”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坐了起来。 童磨笑而不语。 背在后边的手拿着金色的扇子随意扇动两下，丝丝看不见的凉气在室内渗透。 迷迷糊糊的琴叶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扇子，突然的凉意让她清醒起来，因炎热而涣散的眼睛开始聚焦起来。 前几天山下的教徒来拜会教主，听他们的谈话，琴叶偶然得知最近山下的城镇要举行一场夏日祭，会有烟花观看。寺院的生活不说青灯古佛般枯燥，却也十分寡淡，偶尔她也向往人间熙熙攘攘的烟火气。热闹的集市啊！小摊的贩卖声啊！人们议论嬉笑声啊......这些热闹的景象想起来就让人很有活力，想要冲进去马上体验那丰富多彩的市井生活。 夏日祭啊！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了呢！上次的记忆还是自己未出阁时候的呢，想想就有些伤感，烟花年年绽放，如今确是物是人非...... 琴叶想起往事，手里的扇子也不动了，静静地立在手上，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样子看起来呆呆的...... 不管怎么样，伊之助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虽说他不在能过的更好。可是，如今，她只有伊之助一个亲人了，没有所谓的依靠。未来的路，她要牵着伊之助的手一起走下去。她别无所求，只希望陪伴伊之助健康长大，她由衷地希望伊之助能够开心快乐，至少不要像她这样。她想给伊之助最好的，让他看看世上的美好与快乐。 去求教主晚上去看夏日祭，教主应该是会答应的，毕竟他一直以来都很温柔。 可是，留教主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寺院吗？琴叶缓缓将目光转向童磨，若有所思。 她有伊之助，即使经常感到艰难，也从来不觉得孤单。 可是教主，好像经常是一个人。 教坛上的教主是教徒们敬仰的对象，也只会向他索取救赎。可是白日的参拜结束后呢？教徒们转身回家，无人再与他扯上联系。留寺的几人住在后殿，偌大的前殿只有教主一个人，她搬了进来，可是也只能做到基础的侍奉，剩下的时间都是教主一个人，从来没见过教主有什么亲近的人。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在热热闹闹庆祝夏日的时节，留教主一个人在寺院里也太寂寞太凄惨了。 似乎发现了惹眼的视线，童磨眼也没抬地问着：“什么？一直盯着我，在酝酿什么？” “啊~被发现了！”手脚并用地爬到跟前，笑嘻嘻：“那个~童磨大人？” “嗯？” “喜欢看烟花吗？” 童磨目光从书上移开，一双碧色的清澈透亮的眼眸和美人面闯入视线，带着宛如烈阳般的笑，琴叶一只手按住童磨的书，眼睛像夏日碧波的水面，波光粼粼，透着期待。 这家伙在期待着他的回答，她应该是想要肯定的回答。 童磨歪着头，沉默不语，眼神却似乎在问，然后呢？ “一起去吧！”琴叶一把抓住童磨的胳膊，又小又温暖。淡粉色的指甲小巧精致，像樱花瓣一样。 “教主大人～准备好了吗？”琴叶站在童磨的门前询问，今晚琴叶决定带着伊之助和教主一起去参加夏日祭，她为伊之助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薄薄的短袖小和服，淡蓝色的，自己则穿一身淡绿色的和服，长长的头发在用一根木枝挽起来，耳后是一个鼓鼓的发包，因为没有什么饰品，就在发髻上插了一株茉莉，淡淡的香味隐隐可闻。 “可以进来哦～”琴叶闻声打开门，只见教主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和服，可是腰带系的松松垮垮，琴叶放伊之助在地上坐着，伸手帮童磨整理衣襟和那看不惯的腰带，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整理好了。 下山的路上，琴叶抱着伊之助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意外地好听。 第52章 夏日祭 (回忆·下) 走到山下，人影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成群结队的，也有很多年轻的的男女手挽手走在一起，还有一些红着脸走得很近的男女，却分别看向别处，手非常僵硬，大概是刚确定关系的男女吧！因为害羞，不好意思主动牵起对方的手，就这样僵持着，可是他们身旁已经散发着浓浓的恋爱的味道。琴叶看到其中一对，男方时不时把手伸出去，又悄悄收回来，明明脸瞥向另一边，可是眼睛却时不时往两人中间的方向转悠。 琴叶看着那个男生，抿嘴轻笑，可还是发出了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 童磨看看那个男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琴叶为什么对着他笑？ “笑什么？烟花还没开始呢？”童磨和琴叶并排走在并不算多的人群中，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和琴叶两个人的时候不再挂着那么多的笑容和伪装的表情，好像是来自她的请求吧！但是还是时不时地犯开玩笑过嘴瘾的毛病。 “嘛～天上的烟花还没绽放，但是某些人心里一定已经开始不停地绽放烟花了～砰砰砰～”语气像个活泼的小姑娘，跟往日的温婉不同，天真烂漫。 琴叶的话，有些不着调，童磨听不懂她的比喻，用以往的口气说：“啊啦～小琴叶是因为跟我约会心跳加快，小鹿乱撞吗？”，笑颜清爽，又是平时戏弄他人的神情。 “不是啊！”琴叶一如既往，冷淡又有些凌厉地语气快速反驳。 童磨腹诽，不是因为他心跳加快？那是谁？是刚才那个男生吗？琴叶好像才见过他吧！为什么？ 琴叶抬头看看身旁这个笑眯眯的青年，这个人这个年还没有真正体验过恋爱的感觉呢！总是和女人玩着过家家的游戏，可真正的感情恋爱一次都没有呢！ 于是回头闭上眼轻轻地叹一口长气。 童磨把头和目光扭过来。 “童磨大人～不！也许叫您童磨弟弟更合适呢！” 童磨并未生气，依旧笑眯眯地低头看着一旁的人。 “童磨大人没有谈过恋爱对吧！你看那对男女，”琴叶小声地踮起脚在童磨耳边小声地说着，用一只手挡住声音，同时用眼色向童磨指定目标。 童磨看着琴叶所指的一对年轻人，男子大概二十多岁，女子大概刚成年，一人穿着藏蓝色的和服，一人穿着粉色的和服，两个人一起走着，女生步子小，和男生错开半步左右，男子放慢了步子，眼睛灵活地转动，女生脸色红润，两只手搓来搓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时时小心地抬头看看眼前的男生。男生红着脸憋出了一句话，“我，我牵着你吧！人太多了，一会会走散的！”虽然说这话时眼睛看向别处，可是吞吐的语气和红涨的脸出卖了他的羞怯。 童磨歪歪头，眼睛又转向淡绿色的和服，眼神里全是不解。 当然这一切都在琴叶的预料之中，这家伙是不把所有的东西说明白是完全不懂的人呢！明明又聪明细心又记忆力超好，可是关于感情的事，非常的迟钝。 他总说自己是个迟钝女！笨丫头！可是某些方面，琴叶觉得他比自己还迟钝。 琴叶弯弯手掌，示意童磨把耳朵伸过来，他实在太高了，纵使是使尽全力踮起脚尖也只能够到他的下巴，童磨笑着歪下头。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女孩子们沸腾了，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激动的声音发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尖叫。这一对俊男靓女简直就是金童玉女的化身，尤其是男子那么挺拔高大，女孩柔美娇小，那样伟岸的男人对女孩温柔入微，愿意为她折腰。路人只是盲目地艳羡着，殊不知他们在讨论着什么。 “那个啊～童磨大人，那就是男女恋爱哦！两个人都小心翼翼，想要触碰对方却犹豫胆怯，对方只是一个眼神，就能在自己内心掀起狂风巨浪，一方的心为另一方跳动不已，爱意深浓，却又克制磋磨，紧张不已，仅仅是看着对方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极致的幸福，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心跳声和呼吸声高过琴叶轻柔的嗓音，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温热的鼻息轻轻吐在耳边，仿佛耳朵就要融化一般，有什么东西痒痒的，有什么东西仿佛快要到达高峰崩裂开来。 “童磨大人～您怎么了？呼吸有点急促！”琴叶关切地问。 童磨回过神来，一朵蓝色的烟花在黑色的夜空中炸裂开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世界顿时一片安静。这烟花像一针强心剂，让刚才的错乱回归正轨。琴叶身上的味道变淡了，心跳声也没那么大了，拉开距离后，他镇静了许多。 猜测童磨不喜人群，于是带着童磨来到了一处池塘边，两人举目望向天空，烟花一簇簇地上升，炸裂在空中，闪现最美最亮的一瞬，然后暗淡下去，接着又是数朵不一样颜色的烟花盖过它的风光，再次暗淡，又来一串串小的烟花四处拥挤地在一起崩裂，像一簇簇小花一样。从不同的方向同时乍现两朵超大的烟花，明亮的光线划过天空，又变成一闪一闪的样子。然后是天际一道明亮的花墙，各种颜色和形态一齐升上天空，像是传导一样依次炸裂的烟花，沉闷的声音不会让人不安，反而会让人期待，因为它的出现会有一朵无与伦比华美的花朵在绽放，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世界流光溢彩...... 童磨眼眸低下落在一双绿眸上，眼球像玻璃球一样晶莹剔透，清澈纯净的眸子里一闪一闪，是天上五彩斑斓的烟花收在里面，这是他见过最干净眼睛，干净到让他放弃了吃她的想法。甚至想要一直看着这双眼睛，透过她的眼睛，他的虹眸才能看见一点颜色，甚至是更多的颜色...... “今晚的烟花真美啊！”他明明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碧眸，却不由自主地赞美烟花，一不小心脱口而出。 像阳光下晶莹的露水一样的眼睛在噼里啪啦的烟花声中颤颤巍巍，终于滑落出一滴小小的水晶，童磨伸手接住，落手的瞬间化成圆润的冰晶。 明明是在开心地看烟花，不是期待了好久吗？为什么还要哭呢？ 童磨理解不了，这个人的很多情绪都理解不了，也许就是这么有趣又吸引人，他才一再动摇，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跟她在一起，就好像有一个宇宙，里面有无数的，等待他挖掘的新奇的宝藏。 “我感觉太幸福了！”琴叶看向天空，面无表情，尽管眼泪自顾自地流了出来。 这种情绪可以归纳为感动吗？可他从没见过毫无表情的感动，他不太确定了。 幸福是这么简单的事吗？仅仅看到烟花就这么满足了吗？你也太简单了！他认识的教徒可不是看到烟花就能幸福地流着泪，他们想要更多更复杂的东西，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满意，书上说有让人幸福的极乐净土，他以为那是所有人的归宿。直到二十岁成为鬼，他才有能力让他们到达净土。 然而琴叶你，简单又纯粹。 他伸手抚去琴叶眼角的泪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轻柔，就像拿着一朵快散掉的蒲公英，放在手心里，轻轻的，生怕一碰就散掉了。 那只冰凉的大手被琴叶一只温温的小手握住，贴在她的脸颊上，光滑温热，温暖着他的手，她的体温传到身上，流过一阵暖流，从头到脚。然而他并没有吃了她，仅仅是触摸到了她的手而已。 “谢谢！”声音轻地几乎听不见，他还是在混乱的烟花声中找到了她的声音，她在对他道谢，这一次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却温柔到心里去了。 “今晚的烟花真美！” 第53章 莲花簪 (回忆·上) 烟花绚丽多彩的照射下，一旁的水池也像镜面一样。闪过一阵阵彩光，琴叶那只失明的眼睛滑下一滴泪珠随风飘落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童磨向涟漪中的一对人影看去...... 水面的涟漪渐渐平缓，波澜散去，平静无虞，他看了看手中的泪滴冰晶，掌心空空，收回了记忆。脚下飘来粉色的莲花瓣，他还记得有个女孩要给他头戴莲花，他低头倾身，笑颜灼烈...... 八月的天空依旧那么晴朗，不过早晚已经很凉爽了。琴叶来童磨的房间也没那么勤快了，不过中午还是会带着伊之助来午睡，有时候她也支撑不住，就躺在地板上，握着扇子那么睡过去了。 真的很奇怪，教主的房间特别凉爽。 盛夏已过，即将接近尾声，中午还是有些炎热。 教徒们都是趁早上来，估计也不想中午或者下午顶着大太阳来吧！知了不知疲倦地叫嚣着，像一首催眠曲，让人在热浪里昏昏欲睡。 童磨躺在琴叶的膝上，闭上眼睛，仿佛在享受琴叶那把绿扇子给他带来的凉风，实际上他冰凉的体温让靠近他的琴叶也感觉不到热了，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谁在给谁消暑了。 一只恶鬼，与一个人类女子的相处竟是如此和谐，不知其他的鬼看到如此情景，该如何评价这位上弦之二。 琴叶缓缓地挥动着扇子，一旁的小伊之助已经入梦，嘴唇上勾着笑容，不知做了什么美梦。琴叶的歌声轻柔缓慢，仿佛一只无形抚慰人心的手，让人忘却烦恼，只想安静地听着歌声。琴叶一边轻轻摇着扇子，一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地顺着童磨的眉毛顺抚，那对向下的眉毛仿佛真的被她抚平了，温热的手，轻柔的动作，好像真的有疏解的作用，连鬼都很受用，一直希望她不要停下。 不知情感为何的恶鬼，披着俊美的外皮，不由自主地靠近人类的女子，十七八岁的人类女孩，不谙世事，本能地挥洒着自己的真诚与善良，丝毫不知道二人的相处有何不妥。他们就像两个孤零零的灵魂，不由自主地相依相偎，诚挚纯粹的，没有世俗的一丝恶意与浑浊，如此简单，纯粹。 琴叶以为童磨快睡着了，把手抽回来时，又被一只大手抓住，放在膝盖的头上。琴叶只好浅笑，一边轻唱，一边放下手中的摇扇，两只手在他的发际线，太阳穴和耳后轻按。 童磨面无表情，内心却十分舒畅。 察觉到力道变轻的童磨睁开眼睛，上方的女人双眼轻闭，呼吸匀称，已经睡着了。 真笨啊！困了就说出来啊！ 真笨！ 童磨坐起来，因为没有重力的维持，琴叶险些摇倒向一旁的伊之助，他快速地扶着琴叶的身子，找到了支撑点，身子棉软地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能闻到头发上清香的味道，是山后野蔷薇的味道，他知道她经常采摘那些繁多的花瓣入浴，他忍不住多嗅了几下这淡淡的香味。低头就看到了衣领微开的绝色，里面温热的香味更浓郁，他多看了一会，是两团粉白色，他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每次捏到的时候都是硬的，因为那些女人已经死了。 突然有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想法，他想逗弄一下。只是刚碰到胸前的肌肤，一侧的人儿就因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而轻吟了一声，好像收到了惊吓了一般。他笑了笑，把人搂在怀里侧卧而眠。嗅着蔷薇的香气，感受着温热柔软的身体，心情都好了很多。 她也只有这种什么都不知道了的时候才这么老实，如果醒着，一定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像瞅准了时机，没人监管之时，闯进禁区，享受着禁忌的乐趣。 为什么以前跟那些女人逢场作戏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呢？他想不明白...... 琴叶睡了个好觉，梦里清凉宜人，一点也感觉不到夏季的炎热，反而觉得很舒服，还有清秋时的那种干冽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甜味。她缓缓睁开眼睛，是一抹暗红色，感受到臂膀上有什么重物压着的琴叶，挣扎了几下，转头才发现是一只结实的手臂，再熟悉不过了，仰头往上看，果不其然，是一个熟悉的面孔。琴叶怕惊扰了熟睡的人，缓缓地想要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拿开，那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抱的更紧了，琴叶的脸贴在清凉的胸膛上，她觉得自己更热了，原来是自己脸红了，心跳声也蹦跳如鼓点，脑子一片空白，殊不知上方的男人露出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 神啊！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会躺在教主大人的怀里？如果其他教众看到这个情况，一定会说她在亵渎神明，还好，这里和普通寺众隔开了，平时不会有人来扰。他醒来误会了该怎么办？以他恶劣的性格，一定会把脏水泼在自己头上，然后不停地说这件事让她无地自容，他就是这么顽劣，怎么才能不惊醒他偷偷溜走？......万千思绪在琴叶脑海中浮现。 被抱紧的身体慢慢地蠕动，这个人外表温文尔雅，俊美温柔，怎么身体这么健硕魁梧，肌肉虬结，硌得她生疼，只觉得自己窝在一堆铜铁里面，难受极了。任凭她怎么晃动身体都松懈不了一点这臂膀，反而自己满头大汗，还好这人身体清凉，琴叶轻轻地喘着气，缓解力竭。童磨感受着胸前的软肉有规律的膨顶，呼吸的温热气息均匀地洒下，笑意更深。 太阳的余晖悄悄从门缝里溜走，仿佛偷窥了不得了的风景，急忙逃走，不敢少稍作停留。 琴叶挣脱不了，安静地待着，不知不觉，就又睡下了，童磨身后的小肉团子翻身的频率多了，他快要醒了。童磨啧了一下，慢慢松开手臂，假装打着哈欠起身，那熟睡的面孔，安详稚嫩。 似乎视线太扎眼，本能让她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俊美的男人侧卧撑头，笑意浅浅地看着自己。有些淡粉色的脸颊，面如桃花的脸又染上了深一点的粉，像红了一点的青桃。 纵使是不谙世事，不懂分寸，被外形这样俊美的男子这样看着，也会本能的害羞。脸不红心不跳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奇怪的人。 琴叶立马坐起来，伊之助已经自己爬起来坐着了，圆圆的眼睛看着母亲的窘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琴叶只好借伊之助当幌子抱着他就往门外跑。 童磨觉得那模样太可爱了，哈哈直笑，像个恶作剧成功了的顽童一般。 醒来已是傍晚，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早已关上的寺门被人敲击，“咚咚咚～”不急不躁，十分有规律的响声。 琴叶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寺主已经在门前站着了。琴叶急忙走前几步，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头发乱糟糟的，光从外表就能看出来他的际遇十分糟糕。 琴叶想起了那时的自己肯定也是这般景象吧！不过，幸运的是，她遇到了教主。 善良让她对来人感同身受地同情，身份让她不知谈何相助，毕竟自己也是被收留在这里的，虽然曾经有过机会离开，但是她还是选择回到这里。 第54章 莲花簪(回忆·下) 寺主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开始大了起来，他一向只对年轻的女人热情，那是他们极乐教不为人知的秘密。眼前这个穷困潦倒的男人，他根本不想帮，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 “寺主大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琴叶抱着小伊之助从后赶来。 男人侧身看到了老人身后的妙龄女子，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粉唇碧眸，眉目如墨点，清灵动人，一身浅色和服，朴素典雅，和寺主穿的天差地别，即使如此质朴也难掩明艳。琴叶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藏在头发后的眼睛，只是心生怜悯。 “这个人说要见教主！可是今天的会面已经结束，天已经黑了，不能接客！”寺主语气比以往好了很多，只因她呆在教主身边的时间比他还长，让他不得不对其恭敬起来。 平常寺众只知琴叶是教主的贴身女侍，只有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地位绝不止女侍这么简单。他偶然瞥见那只令人生畏的恶鬼抱着这个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那只鬼主动抱起人类女子。这么久还没吃，已经很反常了。那只鬼多半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多么反常吧！把人千方百计留在身边，还送金银礼物给她，这已经不是宠物的范畴了。想着想着，他竟然觉得好笑——那只鬼，终于要栽到女人手里了吗？ 多么可笑啊！ 想到此处，不禁笑容堆了满脸。 “请问这位先生，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教主大人今天的工作确实已经结束了......”琴叶难为情的语气，又十分诚恳。 “我的夫人生病了，家里已经花光了全部的积蓄，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急的已经几天几夜没睡觉了，我想请教主帮帮我......”男人越过寺主直奔琴叶这个年轻的女人，跪在她脚边，不停地磕头，诉说着自己凄苦的遭遇和紧急的情况，眼泪鼻涕和着泥土糊在脸上。 “先生～请您起来，快起来吧！”琴叶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扶着男人的胳膊，想让他起来。 男人反过来双手握住琴叶的手，男人流着泪，嘴角却在头发的遮挡下上扬。 “这位美丽的小姐～求求您，让我见见极乐教教主吧！没人能救我了！”男人样子恳切，琴叶看着十分揪心。 “寺主大人～这该怎么办？”琴叶转头看向寺主。 寺主本想把他赶走，可眼下琴叶知道了这件事，那一切就不由他来做主了，他只是个为教主打掩护的虚假寺主，教主和她，寺主觉得自己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琴叶小姐～您来决定吧！”最完美的答案。教主对这个女人的纵容，他有目共睹，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能让那个鬼这么上心，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情感看待这个女人？真是让人好奇啊！ 说起来，鬼和人能在一起吗？他有些想看看这是怎样的结局，为他这无聊的人生添点乐趣。 “这......”琴叶为难地皱眉，她察觉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这个人很着急，他的情况很危急。 “您先别着急，我去求求教主！”耐心地安慰着眼前的人。 显然童磨已经知晓所有，他还是假装不知道，无所事事地翻看着信徒们奉上的信笺。不一会，琴叶急匆匆地跑来了，她着急地皱着眉头，样子可爱极了。 “那个～童磨大人～外面来了一个遇到困难的年轻人，他想见您一面寻求帮助！您可以见见他吗？我知道这不合规矩......” “好啊～”琴叶还没说完就爽快地答应了，脸上的笑容灿如朝阳，俨然一个爽朗的大男孩。 琴叶满眼欣喜，童磨从软垫上走下来，爽朗的笑又变成顽劣甚至有几分邪魅。下午因为伊之助醒来，让他的好事中断，他还想继续体验那份温存。于是低头看着琴叶，像恶魔的诱惑，耳边低沉：“我帮了他，琴叶怎么报答我呢？” 琴叶的脸唰一下变了颜色，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低沉魅惑的声音，他总能在幼稚顽劣的大男孩和魅惑诱人的成年男性之间随意自如转换角色。 琴叶什么也没说，带门外的男人进来了，她抱着孩子立在一旁。 男人把刚才的话又润色了一遍，凸显自己十分痛苦，遭受了很多，家里的夫人还在等着钱治病，情况紧急，刻不容缓，重点是非常需要钱，只要有了钱就能解决他家里的一切困难。 童磨笑着看他在撒谎，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应当是常年酗酒，不知在哪宿醉了几天才这样肮脏，要钱八成又是去酗酒买醉。如果真的爱妻子，怎么可能傍晚才出来求救，晚上不接客是极乐教的规矩。他很聪明，在门外就朝心软的琴叶求救而不是继续向寺主哭诉。他的演技很好，甚至超越了童磨，可是那双头发后的眼睛时不时地飘向一旁的琴叶，异常灼热，明目张胆。 童磨不想暴露他的本性，于是爽快地让寺主拿出一些钱财打发他出去。 目送男人离开，琴叶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祈祷着他能顺利度过难关。 “童磨大人，真是个好人呢！”平静的语气，背对着童磨。 童磨向她走近，黑色的影子罩在琴叶身上，莫名的压迫感，琴叶丝毫感觉不到。 “那小琴叶答应给我的回报呢？”琴叶转过身举头看着童磨，眼神清澈，跟这个男人邪魅的笑对比鲜明。 “好～好～好～我知道了！” “是什么呢？有些期待呢！”童磨将半张脸用金色的扇子掩住。 月亮爬上树的上方，天上没有云彩，亮的好像白天一样，月光洒下银辉，澄澈如水，晚风送来山间的清凉和阵阵花香，夜色温柔，沉醉了路人。 童磨还是觉得不应该放过那个骗子，他拿起扇子，准备让御子追上那个男人杀掉，正要施展血鬼术时，琴叶从身后叫住了他，于是他收起扇子。 琴叶站在月光下，银色的月光映衬得她裸露的肌肤光洁生辉，淡绿色的和服优雅纤细，抱着伊之助笑意浅浅，眼神里溢出温柔，把这月光洒下的清冷散去，这张脸不管看多少遍都不会腻，跟遇到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种感觉有点神奇，解释不清。 他脸上的笑早就不受调遣地跑了出来，童磨拿起琴叶手中的莲花簪在琴叶右边的发间，琴叶笑意盈盈地看着童磨，两人相对，没有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他为她戴上莲花，笑她的美丽，她笑她的感谢。琴叶拿起另一只莲花，只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就明白了琴叶的意思——她要给童磨戴上莲花，他俯身低头让她簪上，两人相视一笑，笑颜灼烈，笑容里是万千情谊的重量，随风化作无形的温柔。 身侧莲荷绽放，碧叶连天，摇荡无穷，月下清晖一泻千里，洒在二人肩头。 叶与花相依，人与鬼相对，月光温如泉，悬河泻千里，碧玉无双共白头...... 时光在月色的旖旎中静止，两人没有说话，心照不宣地想着同一件事——与子相守，白头与共。 第55章 花雨流萤扑蝴蝶 (回忆) 水流淙淙，飘着花瓣，春日的樱花瓣。他撩起一把水，水从指缝漏下，冰凉，花瓣像泡影一样消逝，浮现。 像那年酒杯中的樱花瓣...... 春。 琴叶来到极乐教第二年的春天，冬雪走的晚，山间气候略冷，所以樱花开的晚了些，五月的时候完全绽放，山花烂漫，格外绚丽。 琴叶摆弄着花瓶里的一大簇樱花，这是今天的花，她也好好守住约定，每天给他换不一样花，她笑着感叹：“时间好快啊！上次看樱花还是去年。那个时候还不认识教主，只能偷偷摸摸地出来看樱花，童磨大人不知道吧？” 童磨没有回应，确切来说那时候他已经认识她了，更往前，冬天就开始见过、认识过了。 无知无觉的，只有琴叶你！ 不过这样也好，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以人类的身份在我身边，平安幸福地活到最后吧！ 为什么呢？大概是，喜欢你的歌声，喜欢你的样子，喜欢你的笑容，喜欢你的迟钝，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一切吧！ 琴叶在每个花瓶里都插上了鲜花，房间里顿时生气不少，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不光心情愉悦，心灵似乎也受到了大自然的洗礼一般。 “诶？这个壶好像没见过啊！花纹好别致，好……” 琴叶从壁橱里翻出一只没见过的壶，花色很特别，很好看，还没赞美完就被一只大手按住。 “琴叶～这只壶不要碰！” 琴叶好奇地抬头看向童磨:“为什么？怎么了？” “危险！” 童磨只是笑眯眯的，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琴叶只好最后看一眼这精美的壶，默默拉上门。 “啊！知道了，这是教主大人心爱的东西，这么宝贵珍惜的壶，我会小心的，不会碰到的！您放心好了！不这么监视着我也可以的！”琴叶想不明白，这得多宝贵，才会不放心，一直看着她离开才放下警惕。 童磨看着壁橱门后的壶，是真的很危险，不是指易碎，而是这只壶是上弦之五的产物，如果他寻着人类的味道找了过来就糟糕了。 “对了！童磨大人第一次认识我的时候就让我唱樱花呢！” “再唱一次吧！”童磨说道。 琴叶看着他的笑脸，以为他忘了，再唱一遍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这么美好的春天童磨大人却因为教务无法脱身，真是太遗憾了。 “没有问题了，不过不是现在哦～” 童磨歪着脑袋表示疑问，唱歌还要讲究时间？ “童磨大人晚上有安排吗？没有的话，跟我去一个地方吧！”看着那双让鬼都沉溺的清澈双眸，童磨笑着应下。 夜晚。 “小琴叶～为什么这么神秘？还要戴上这个？”童磨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原来他被人牵着一只手，漂亮的虹眸蒙上一条黑带。 因为看不见，却格外的刺激，让这个孩子般心性的人超级激动，声音都格外愉悦。 柔柔的声音从从胸前传来：“童磨大人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了！” 童磨闻到前面发间的香味，还有淡淡的甜味，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险些让他有些迷醉。 他不想猜测琴叶想让他看什么，只默默跟着这迷人的味道。未知的探索比已知的结果更让他兴奋。 她很有趣，总是给他带来特别的体验和惊喜，他并不讨厌。 “好了！童磨大人～您先在这坐一下，等我叫您摘下的时候再取下来哦～不许偷看！” 童磨坐下，是一个蒲草做的蒲团，除了花香，似乎还有酒香，童磨捧着脸，笑意未减。他刻意不用鬼的能力去听周围的声音，因为有些期待。 “童磨大人～可以摘下了！”远处的声音。 感觉有些刺眼的童磨摘下眼睛上的布，睁开眼，强光照射之下，宛如白昼，数十盏灯笼挂在樱花树下，草丛里也有序地摆上了数盏灯笼，眼前的景色看得清楚。 琴叶隐匿在远处的草丛背对着童磨，鬼的视力极好，他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她的衣服，上面有别人的气息，却格外华丽宽大，是传统的御小卦、里面是白色的御小袖。 她缓缓站起来，将手捧在胸前，举过头顶，是一盏发着亮光的莲花灯，纤指轻捻，莲花瓣缓缓张开，里面跑出无数的萤火虫，四散开来，像游动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仿若游动的星河，刹那间，仿佛时光变慢，浪漫至极。在萤火虫的微灯下，视线更清晰了。 她缓缓转身，半露侧脸，笑颜娇俏，眼含柔情，颊浮带着淡淡的红妆，身着华服，墨发长垂，仿若圣洁的神女。 暮地转过头去，让看的人着急，两袖翩翩起舞间，像只灵动的蝴蝶，忽然数只蝴蝶就真的从衣袍之下飞出，像空中翻飞的彩色花瓣，那景象神奇之至，语言无法形容的美。一眼惹惊鸿，婉若游龙舞。 蝴蝶翩翩，衣袖翻飞，萤光浮动，樱花雪落，飞花流光，美得不似人间景，微尘八万春，刹那间时光仿佛定格在这一瞬。 纵使是活了两百多年的的鬼，也不曾见过这惊艳时光的画面。 那瞬的时光刻在那双五彩斑斓的眼眸中，灰白色的世界仿佛有了颜色，灰色的世界仿佛照进了春光。 她手捻兰花指，近耳侧，头仰明月沐光辉，恰巧一只蝴蝶飞过，翩翩起舞，流连在她身边，最后停留在唇上，轻盈的翅膀几张几合，似是积蓄着力量，她巧笑嫣然，碧波流动，惊落了蝴蝶，一个转身，手臂微横，留住了蝴蝶过客在那纤纤细指上，正当她要倾头亲吻那只蝴蝶时，它却冒然翻飞。 月光清辉下的樱花树在春风里不停地洒落樱花瓣，女人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流萤交错间，蝴蝶伴舞，更有轻灵绝尘的歌声。 童磨很少有情感触动，此刻却也觉得身心愉悦、心旷神怡，若是人类时，他一定会豪饮三千醉浮生，不负韶光红颜舞流光。他喜欢酒浴，于是把酒倒在身上，就像自己喝了一样。 鬼是不会醉的，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此刻自己身在天堂。 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天堂这种地方。 可是现在不是在天堂是在哪？ 那，就把带给自己天堂感觉的人留在身边吧！ 他不知道这种感情叫什么，他知道自己想把她一直留到身边的这份心情不是假的。 琴叶，琴叶，你再也没有机会走了！ 琴叶缓缓走来，袖中取下一顶花冠，各色的花都有，最前方用莲花做冠首。 “生日快乐！童磨先生～”说着就将花冠戴在童磨头上。 一双柔情的碧眸映入眼帘，她在祝自己生日快乐。 曾经她问他生日是几时，他说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教众也不会知道，他们把他当神明，神明只有普度众生的职责，没有俗世的欲望。生辰这种不值一提的事，怎么会有人专门记得？ 童磨睁大了眼睛，惊异，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生日？ “因为童磨先生不记得了，那就自己决定，哪天都可以，这样不好吗？”她叫他童磨先生，而不是教主大人或是童磨大人，这个称呼不尊敬，从来没有哪个人类这么叫他，可是她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尊敬，她的声音温暖，整个人好像发着柔光，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却很喜欢，很受用。 “童磨先生～能借您的扇子一用吗？”一只纤细的手向他摊开。 童磨拿出金色的扇子，打开，在边缘摸了一圈，锋利的扇缘有一层隐隐的冰晶，流光之下隐隐闪现光泽。 鬼交出了他的武器，给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她不知这把扇子毁天灭地的破坏性，只愚蠢地当做跳舞的道具。 琴叶从以前是艺妓的枫婆婆那里学来了这只扇舞，两把华丽的扇子在她指尖灵活地转动，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她掌下转动。她扬起一把扇子，在空中随着蝴蝶花瓣和荧光翻转了几圈，落下时，恰巧落在两瓣樱唇之间，贝齿轻衔。半开的扇子乖巧地在唇舌之间收了起来，一个转身，美人起承转合之间，眼波流转，扇子又再次打开。大开的衣袖惊起一摊蝴蝶，在流萤飞火之间轻盈地穿梭，而她更像一只巨大的蝴蝶在樱花雨中翩翩起舞，轻灵动人。 春风乍起，吹皱一地樱瓣，在美人的华服间飞扬，流萤闪熄，惊落彩蝶，碧眸流转，是惊鸿一瞥。 不知过了多久，时光仿佛在流动的萤火中缓缓流淌，以至于酒杯中洒落一瓣樱花他都不知晓。 “樱花一片片” “飘然舞落” “带走了所有飘摇的思念” “紧紧怀抱” “与你在一起的春天” “祈祷的梦想” ...... 琴叶在一枝樱花树枝下伫立着，举头望月，歌声在花雨中弥漫开来，她盯着手上的蝴蝶，轻轻歌唱。手中的金色扇子已经挂上了绿色的流苏穗子，插在裙带间，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 童磨躺在堆满花瓣的草地上，听着让自己心驰神往的歌声，看着若隐若现的流萤星河，仿佛如歌词一般，真的和某个人默默地做了某个不言而喻的约定。 明年的春天还会如期而至吧！ 少有触动的他却心底这么期待着...... 第56章 雪夜初谒 (回忆) 他看着手中的酒杯，杯中一点粉花，樱花化雪，酒杯做冬。 冬。 又是冬雪降落的日子，路上已经白白的一片。 琴叶抱着伊之助在被子里握着暖暖的茶杯，蒸腾的热气舒润了她的脸颊。 钟声从远处传来，琴叶知道现在是新的一年了。 “伊之助～新年快乐！”她故意抚弄着还没睡觉的伊之助，故意没让他睡去，就是想和伊之助一起守护他们两个人的新年。 “嘛～现在天晚路滑，妈妈就不带你去初诣了！” “好了！我们去许个愿吧！”琴叶抱着伊之助来到屋檐下，看不到月亮，就这么对着天许愿。 “愿天下太平，世间无鬼！” “愿我的伊之助平安健康快乐地长大！” “愿，教主大人幸福快乐！” 三个愿望唯独没有自己，即使是小声地低语祈愿，童磨也听得清楚，真是个笨丫头！ “为什么不去寺院神殿对着神佛祈愿，而要在这里呢？”童磨从房间里走出来。 “因为，我不相信那些神殿的神佛！” “但是我相信童磨大人！” 笨笨的丫头在屋檐下对着自己傻傻地笑，童磨习惯性地低喃：“笨丫头！” “啊？又叫我笨丫头！不是说了不要这么叫我了吗......”琴叶吵吵嚷嚷地抗议着跟着童磨进了他的房间。他的房间很神奇，冬暖夏凉。 “所以说，为什么总是叫我笨丫头呢？” “因为只有琴叶才会把我的话当真！”语气像是和好朋友争论什么那样。 “啊？教徒们不是也很相信教主吗？莫名其妙～” “所以说，琴叶是个笨丫头啊！” “你又说？” 琴叶气鼓鼓的在童磨耳边喋喋不休，童磨事不关己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从容淡定。 “喂！有没有在听？怎么说我也是个孩子的妈妈了，倒是童磨你还没结过婚，怎么能叫我笨丫头呢......”琴叶严肃的表情抗议着自己的这个外号，被指责的人只是笑眯眯地坐在那，什么话也没回复...... 琴叶说得口干舌燥，从头到尾这个人就在那笑眯眯地，任凭她一个人在那生气、抗争。 于是她坐到桌子旁边，拿起一旁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气喝完，重重地放下杯子，低着头。 那沉默的样子和奇怪的姿势，引得小一之助和童磨都有些好奇。 “好！决定了！”忽然抬起头，声音洪亮，目光坚毅。 童磨和伊之助都歪着头表示不解。 琴叶露出一个坏坏的笑，跟这个人待久了，自己都开始变得不端庄淑女了。 “好了吗？童磨~”琴叶在童磨门房前站着，怀里抱着被厚厚的棉被裹着的伊之助，而自己依旧是和服，外边则穿了一件厚的外套。 “哐~”门推开的声音。 男人神情慵懒，一件黑色和服，外面是一件暗红色的外套，随便的穿着，却也格外好看。 “吱呀~吱呀~”是踩在雪上的声音。 世界一片纯净，银白色的一片，寂静安宁，除了雪的声音就是呼吸声。 身后的喘息声好像有些大，这样的雪地，对一个抱孩子的女人来说有点累，可他并没没有那么好心去帮女人抱孩子，只是在前面用扇子化出一个御子，御子在不远处用扇风带走道路上不少的雪。 琴叶觉得路上的雪越来越薄，很好奇到底是哪位好心人将雪给打扫了，却看见有个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越来越近。 琴叶一把推着童磨的胳膊，惊喜地问：“啊！这个是什么？好可爱~” 童磨怎么也没想到琴叶会看见，是因为雪的映射，光线太亮了吗？ “啊~这个......这个是我做的冰雕。”此话半真半假。 “哇~你还会做冰雕？太厉害了吧！”她只以为童磨除了当教主之外什么都不太会的文弱少爷。 说着就蹲下去，近看，仔细端详。 “哇~和教主一模一样欸~哈哈~”声音都充满喜悦。 “呐呐~你叫什么名字啊？”琴叶笑着摸着冰雕人，仿佛它有生命一般。 “御子！它叫御子！” “你好呀！御子~”琴叶和伊之助两人对小冰人上下其手，好像在研究这逼真的冰雕技术。” “哈哈~伊之助~”琴叶看见伊之助在把这个冰雕往嘴巴里放，无奈又好笑地叫着儿子的名字，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一脸愠色。 好恶心！这个冰人不要了吧！ 真想把这臭小子打一顿，但是，琴叶会伤心的吧！ 口水让童磨产生了想要抛弃这个御子的想法。 “给~童磨！” 琴叶把干净如初的御子递给童磨，童磨把脸扭到一边。 “不要了，就扔在这吧！” “欸？你是嫌伊之助的口水吗？擦干净了，你看！” “走吧！就留在这吧！带着不方便。” “好吧！那御子你就呆在这吧！对了，新年快乐！”说着，在御子的脖子上系了一条手帕。 “说起来，童磨先生很喜欢 自己的样子呢！” “？” “因为御子都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做的！下次做个伊之助好吗？” “不行！”拒绝地斩钉截铁。 “欸？为什么？伊之助这么可爱！”童磨看了和琴叶一样的面孔和碧色的眸子，又看向琴叶，还是喜欢后者。 “不过，可以做个小琴叶哦~” “真的？那太好了！嗯......如果做个我的话，那叫什么名字呢？”琴叶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童磨想起了头簪莲花的少女，她一身绿色和服站在荷塘边，月光清辉洒在身上，宛若神女，她说要做自己身边的莲叶。 “莲叶姬！”名字还未细想，就已经脱口而出。 “啊！名字里也有一个叶字，很好听欸~” 冬雪夜的寒没有让这对在风雪山林中行走的人感到有什么寒冷，一路上尽是欢声笑语，为这寂寥漫长的夜增添一丝温暖。 许是因为新年第一天的夜晚恰巧下了雪，他们来的太早，很多人都没来这个神社，也许是这个神庙已经荒废很久了，早就被人遗忘，除了他们三人并没有发现别人的痕迹。 “好歹我也是一方寺院的教主，你却带我来这种地方？”童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有些破旧的神社。 琴叶则很诚恳地行礼参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默许愿。 “神明大人，父亲母亲，这个人把我照顾得很好，请保佑他幸福健康！如果可以，我想在他身边守护伊之助健康快乐长大成人。” 起身时，琴叶睁开一丝眼缝，瞥向身侧有些不满情绪的人，带着温柔又幸福的笑容。 看着参拜结束的人，他又问道：“你不是说相信童磨大人我，怎么还来这个神社！这一看就已经荒废很久了吧！” “嘛嘛~平时都是教主保佑他人，总该有人来保佑教主吧！” 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神明需要保护吗？不是神明保护别人吗？ 保佑，神明什么的，他也不信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依旧平坦，雪也很薄，伊之助已经有些困了，不停地打哈欠。 “琴叶许了什么愿？”冷不丁来上这么一句。 “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不然就不灵了！”琴叶一只手竖在唇边，做出保密的姿势。 “哼~不说也能猜测出来，都是关于伊之助的吧！你真是满心满眼都是他！”语气无辜地像个吃醋的小孩子。 琴叶冲他微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用红色的信笺包裹着。 “好了~好了~童磨的份在这里！” 童磨看着微笑的少女递给自己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张纸币，这是？ “压岁钱了~”琴叶轻柔地说着。 “压岁钱不是长辈给孩子发的吗？怎么看，都是我给你吧！”压岁钱这个新年习俗他知道，但是他不理解琴叶的意思。按理说，他是地位最高的教祖，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半个教徒。她才十八，自己已经两百多岁了，怎么算，都不对啊...... “不不不~至少新年的时候让教主当回孩子吧！” 她的手很小，要使劲踮起脚尖才能摸到童磨的头发，即便如此困难，还是在童磨的头上抚了抚，拂去了一层薄雪。 两人相视一笑，温暖了冬夜。 虽然总是看不透这个男人，琴叶总觉得他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开朗乐观又值得信赖，总觉得在某些地方有他缺失的东西。但是，她描述不出来。缺少的那份，就由她来填补吧！虽然达不到对方想要的程度，但是，她会努力的。 她会把伊之助和童磨都照顾好！一定可以！ 第57章 碧落 (回忆·1) 冰凉的触感还在手上，樱花化雪，雪沉水中，顺流而上，碧莲染黄，是一幅秋天的景象。莲花凋敝，荷叶枯黄，荷花断枝，就像那天的景色...... 秋。 盛夏过去，秋天在树梢上悄无声息地来了。渐渐凉爽的天气，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空旷，蝉鸣渐退，叶子一天天的由绿转黄，鲜亮的黄色、红色、深绿、浅绿在山间晕染开来，像一彩色的画。 眼下除了山上的菊花和桂花，再也找不到别的花放在教主的房间了，但她依然保持着每天给童磨的房间和教坛摆上不重样的花的习惯。 今年干旱，很多人收成不好，城里流民也多了起来，难民也四处逃难，教主也忙得不可开交，来往的教众络绎不绝，都是受苦受难的网罗大众。 琴叶送迎教众，接引上报，站在寺院门前目送他们离开，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的脸上，却也不觉得有什么温度，反而是夜幕来临前的清冷先爬上肩膀。夜，来了。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天边绮丽的晚霞不知不觉中散去，天边剩下最后一抹白未被吞噬，就着残光，琴叶立在池塘边，盛夏时节它曾碧波荡漾、生机勃发，而今只剩残叶断荷，带着深重的秋意，透着枯冷颓败的味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春风不解离人苦，秋刀横向花尽处。 望着地上重踏入泥的枯叶和池塘里枯黄的残荷断叶，心中涌出一阵苦涩，她感慨世事艰难与人间疾苦，感慨命运的不公与偏爱，感慨自己空有悲悯之心而无能为力的苍茫感，也感同身受地感慨教主的重担与不易！ 她望着天边若有若无的残光，她从来不信鬼神苍天，无数悲苦的日子让她证实了这一点。倘若，倘若苍天能化人间疾苦、渡众生疾恶，她还是愿意信的。 世上，真的有神明吗？是不是睡着了，不曾睁开眼看看这人间？ 玄月赫然爬上夜空，宣告主权。 直至晚间才将所有来参拜的人送走，今天教主一定累坏了，琴叶找准时机奉上香醇扑鼻的茶水，冒着热气，热气爬上教坛上方的紫色帷幕，肃穆的帷幕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万世极乐，庄重威严。 金字在灯光下隐隐发光，仿佛乱世里救赎普渡的希望之光。 教主坐在那若有所思，琴叶以为他是在认真为教众们思虑担忧，为他们和她们寻求一线生机。她默默地走出门在不远处的长廊上安静地哄着伊之助，生怕惊扰了里面的那位。 长久的相处让她明白，教主思考的时候要识趣地走开，不要打扰他。 只不过童磨思考的一线生机却有些与众不同，琴叶一定想不到她担心的教主脑子里想的是吃人的事，而且食物还是信任他的教徒。 今年年岁艰难，会有很多新教徒加入，但是只能控制在二百五十人左右，要解决掉一部分吗？还是解散一部分人...... 午夜时分，所有的留寺的教众都已进入鼾声，偶有秋蝈夜鸣。 寺主从前殿的侧门引进来两名年轻的女教徒，女教徒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终得神明眷顾的幸运与喜悦，教主承诺带领她们进入极乐境界，她们将永远地远离苦难，幸福长存。 她们踏进神灵房间的刹那，就已经脚入恶鬼的地狱，神子由神化魔，黑暗中发光的虹眸上刻着“上玄 贰”，这是恶鬼的标志，她们只当这是神迹的具象。 如愿以偿地，由神之子带领她们进入了“极乐”。 月华清冷如霜，寒意逼人，银色的清辉泻在山间，洒在寺院，刹寂无声。 童磨面无表情地啃食着教徒的躯体，就像往常一样，背影孤独又可怜。他身披厚重的批风，头戴莲花教祖帽，高岸圣洁，庄严肃穆，像个不染尘埃的佛子。 这个什么情感都感受不到的身体，如果不是变成了鬼，早晚都会坏掉的吧！ 他想起了青少年时期的自己，穿着整齐的教主衣服，脖子上戴着珠串，像铁链一样把他拴在教坛的软垫上，父亲留下的教祖莲冠压在小小的头颅上，下面跪着的是他愚蠢的父母和教徒们，他们对着一个比他们小很多的稚童诉说着自己的各种苦难，他很善良温柔，不忍告诉他们真相打破他们的幻想，于是聪明的他学着微笑，学着大人的语调说着最温暖人心的话。 这是他们想听的，除此之外，他们想要的，他无能为力。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坏掉的吧！蠢得令人绝望的父母，令人反感的教徒和无聊至极的极乐教，讨厌的一切让他闭上了名为情感的窗。他笑着悲悯安慰众人，其实内心丝毫同情不起来，甚至觉得他们死了比较好，一了百了。 人类时期的他，外表开朗温柔，实则只是个没有任何能力的阴郁少年罢了，扮演着别人期望的角色，阳光温柔、开朗乐观，悲悯仁慈。 所以无惨出现的那一刻，他觉得神灵真的具象化了，他崇拜他，他感谢他把他变成鬼，甚至把他当成真正的神，这样就有能力真正地解决教徒们的问题了。他遵循着鬼的本能，普渡信众,解救疾苦，尔来已是数百年...... 他没有执念，也没有人类的感情，高坐莲台，愚弄众生，嬉戏人间，风轻云淡，人类的事情于他，终究是事不关己的虚幻泡影...... 今天信众太多，忙碌了一天，早早地侍奉完教主就带着伊之助歇下了，因为明天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信众前来，她必须好好休息打起精神帮助教主，这也是她唯一能做得了。 心中还是隐隐担心心事重重的教主，睡到一半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了，往常都是一觉到天亮。 月华澄澈，她借着月光替伊之助包好棉被，本想把伊之助留下自己去悄悄看看教主，但是身为人母又不放心，于是抱着伊之助一起去了。 月光清冷，秋意深浓。 浓浓的锈味充斥在鼻尖，是血的味道，难道教主发生了什么事？琴叶心脏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门也没敲就急忙喊着教主的名讳推开了门。 如果有选择，这将是琴叶最后悔的一刻。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希望自己没有打开这扇门。 如果神明灵验，她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一切，真实地发生了。 近在眼前！ 第58章 碧落 (回忆·2) “教主大......”话音未落，琴叶已将门推开了。 他们之间太熟悉，以至于她都忘记了他是高高在上的教祖，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自己起初只是一个曾经惴惴不安的小小女侍。 他们之间太密切，以至于她经常出入他的卧室像自己的房间一样，家常便饭，毫无礼法拘束，甚至连敲门这样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需要。 地上躺着的是两名极乐教的教徒，琴叶白天还和她们说过话，此刻，她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血迹弄脏了衣服和地板，鲜红色在暗淡的衣服上格外艳丽，她们已经不会喘息。地上还有一个人的断臂，身披黑色长袍，头戴莲冠，面容俊美，神圣如佛的人端庄地坐在那啃食着人类的肢体。橡色的白发，五彩斑斓的虹眸，俊逸的脸上镇静自若，无悲无喜，嘴角还留下红艳的血迹，那是他犯下罪行的证据。 毛骨悚然！ 是教主杀了他的信徒！ 是教主正在啃食人的血肉！ 他不是神之子，他是人间恶魔！ 眼前的一幕让她如同万雷悬头，同聚轰裂，无法呼吸。 那一刻，她的信仰崩塌，神坛崩裂，圣莲凋敝，碧叶枯萎，万物俱灭。 恍惚间，她好像忘记了呼吸。这本是本能，她却忘记了步骤和方法。 空白脱力，她差点站不稳，一手抱着伊之助，一手垂下扶着门，防止自己摔倒，伤及伊之助。 她曾以为他是神灵的化身。 她曾以为他是世人的救赎。 她曾以为他是浊世的圣莲。 她曾以为他是自己的信念。 错了，错了，全错了！ 全都是谎言，骗子！骗子！骗子！ 他不是人，他是疯子！是疯子！疯子！ 他不是神子，他是恶魔！是恶魔！恶魔！ 他不是教主，他是恶鬼！是恶鬼！恶鬼！ 眼泪夺眶而出，汹涌奔流，汇成汪洋，心底咆哮呐喊。 惨白的唇，抽搐、抖动，从齿间挤出：“骗子！骗子！” “骗子！”声嘶力竭，这里面有伤心、难过、失望、绝望与滔天的怒火。 全然不顾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家伙，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对其破口大骂之后的后果。她忘记了恐惧，脱口而出便是责骂。 童磨脸上早已恢复如初，唇角没有血迹，身上、手上干净如初。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隐隐叹了一口气。 她发现了！ 既然发现了，那就不用再隐瞒了，隐瞒也是一件蛮辛苦的事。 他上前两步，伸出双臂，想要抚慰她的恐惧与不安，一如往常那般温柔。 “琴叶！你不要害怕！我知道你看到了这个肯定会害怕恐惧，这很正常，我可以理解。”语气一如往常的沉稳柔和，看见琴叶后退了几步紧紧抱着孩子，于是停下脚步。 “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听听我的解释！我真的不是在纯粹地行凶杀人，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要隐瞒你的！你听我解释......”非常认真又耐心的语气，没有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笑容，双手停在空中，像在挽救什么。 一个强大而接近鬼王的上弦之二，一个冷酷残忍，杀人如蓺的恶鬼，面对一个普普通通柔弱的人类女子，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在耐着性子解释，像个做错了事被发现了的孩子，好像生怕这个人类女子误会什么，而不是一如惯例，一击毙命，杀人灭口。 这正常吗？或许对人类来说是正常的，但是对强大的恶鬼来说，反常。 “解释？......难道......你吃人......不是事实吗？”声音含着悲鸣与颤抖。我看见了，你在吃人，你如何解释得清呢？你要怎么解释？ “我知道，这是事实，但是这是我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即使是神佛降世，也会有解决不了的苦难，极乐教一个小小的寺院能拯救多少人呢？这个世上每天每个角落都有悲剧发生，都有受苦受难磋磨的人类，她们每个人每天都在诉苦，不停地诉苦，光靠努力、信念救济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已经不起作用了，死亡是他们唯一的解脱。” “你说什么？死亡......是解脱......”难以置信的眼神发出悲咽。 他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种话？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是的！当信念精神甚至是物质的力量不起作用的时候，死是她们唯一脱离苦海的方法！这是我身为教主的责任，我是在拯救她们，她们活得痛苦不堪，没有幸福可言，人生已经毫无价值和意义，人人都恐惧死亡，害怕痛苦，可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痛苦也好、悲伤也罢，一切不幸都会结束，心脏停止，大脑停止腐化尘土，这是生物必然经历的过程啊！既然如此，活得痛苦，满腹哀怨，早和晚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是在做她们自己不敢做的事而已，我真的是在拯救她们！是善行！” “善......行！”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听到这么荒唐的话，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教主吗？ “真的是善行！琴叶~你不是说相信我吗？为什么要露出这种陌生的神情？”语气急切，他想让琴叶明白他善意的初衷，言辞恳切，可是那双碧色的眼睛在犹豫。 “你不相信我！对不对？”没有得到答复，童磨急于解释的语速逐渐放缓，眼神深沉。 “既然你不信我，我给你看样东西！”语气低沉。 童磨折扇横在眼前，再睁开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浮现了“上玄 贰”的字样，是琴叶没见过的模样。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光，妖异诡谲，人的眼睛能刻上字吗？不！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 上玄？那是......那是，食人鬼！ 琴叶捂住自己失控的嘴巴，眼眸抖动间，碧波里满盈盈的水决堤一般，泄流而下。 他是吃人的鬼，不是人！！！ 她瘫坐在地上，任凭红色的血迹爬上她黄色的和服。 他送她的和服，讽刺至极！ 她知道了他的秘密，逃不掉了，她会死在这里。命运的裁决书已经下达，真正得知自己即将死亡的那一刻还是情不自禁地流着无尽的泪水。 她要死了。 童磨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猜对了。 他小步移上前，高岸挺拔，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地上一角的女人缩作一团，瑟瑟发抖，渺小可怜，狼狈不堪。 恰如初见时，他是她跪求的神明。 现在，他已经变成恶鬼。 “琴叶~我是鬼，仅次于鬼王的上玄之贰！这次没有骗你！”神情正色，罕有的认真。如果是个人类，这样的神色和语气，谁都会相信他的话。可他不是，他是鬼。 琴叶那双快要融化的碧眸在摇晃不稳的头颅上艰难地举目，仰望着那双彩色的虹眸，而后立刻因为害怕快速避开目光，机械地向下，看向地面的红色。 “你不要怕！鬼是以人类为食，但，我不会吃你和你的孩子！相信我，我真的是在拯救她们。” 强大的鬼，上弦之二，食人的鬼，专门喜食年轻漂亮女人的冰鬼，此刻屈尊蹲下，他在向本应作为食物的人类弱女子做着保证，立下承诺，乞求她的信任。向来荒诞不羁的家伙，此刻言辞恳切，一贯虚假微笑的脸，卸下面具，不再微笑，面无表情就是他最认真的神情。 想要触摸那张熟悉的脸，终究是因为琴叶避开了他的目光而停下，空中停滞片刻的沉默，收回起身。 “鬼有不死不灭的身躯，无尽的寿命，我身为万世极乐教的教祖，与信徒们共同幸福是我的职责。我是为拯救他们让他们获得幸福而生的，人类时光二十载，我已经做了鬼上百年，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我接受了信徒们的感情、血液、肉体，施予救赎，引领他们达到新的高度，这样他们就不会感到痛苦，害怕，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与我一起永生不灭！” “大家很幸福啊！”他自豪的张开臂膀，歌颂自己的善行。 他的表情纯真得像个孩童，她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以前他表现的那些，算什么？明明是鬼却藏在人类中生活，明明是恶鬼，却扮作解救困苦的大善人，明明是鬼，却扮作教祖，明明是鬼，却真的帮了她，还对她那么温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这个骗子！”那张怒目而视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仿佛这一声呐喊要为死去的，受到欺骗的信徒们讨回公道。 即使被骂，他也没有生气，语气依旧平稳。这应该是鬼中脾气最好的一位了吧？对人类如此的宽厚温和，谦让。 “琴叶～你为什么脑筋那么笨？我跟你解释很多遍了，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善行？这真的是他们获得幸福最好的方式啊！” 这个人是个疯子，面不改色地说着荒唐又恐怖的事，丝毫不觉得有违天道常伦！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幸福！”口口声声说着幸福，可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幸福！颤抖的声音低低地从喉间发出，那双眼睛不再充斥着恐惧，换成了愤怒仇恨的颜色。 童磨明显有些错愕地上的女人会这么说，他从来没见过她的这种神情，他不喜欢，于是正经的脸上带上了微笑，纯真而邪恶的笑。 “你......对信徒们做这么过分的事！绝对会下地狱的！”琴叶站起身，压住恐惧，对着鬼，怒目斥责诅咒。 上弦之二还是一脸微笑，耐心开导这位脑子不太灵光的教徒。 “琴叶你还是那么笨啊！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国和地狱，那种东西完全不存在哦～完全是谬论。都是人类空想虚构出来的故事啊！” 他笑着摇摇头，表情无奈，语气全是对人类的蔑视：“谬论让人心喜，真相有如炼狱。这就是人类啊……” 他带着纯真的微笑站在琴叶面前，生怕琴叶听不懂似的，又耐心而善意地解释：“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虚构出来这种无聊的东西吗？因为现实中正直善良的人会惨遭无情变故而变得不幸，恶人为非作歹，却能逍遥度日不劳而获啊！对对对！就像你的丈夫和婆婆。” 看着纤细的人抖动的身体，他又继续带着微笑：“什么天堂地狱，这些不过是因为所谓的天罚久盼无望，用来宽慰自己的那弱小而脆弱的心灵罢了。什么恶人死后定下地狱，好人死后终升天堂！全都是虚构的谬论啊！没有这些虚假的东西来宽慰自己，他们怎么活下去呢？哈哈哈～” “所以，我才觉得人类可悲呢！”张狂的笑声变做低沉的陈述，眼神是对渺小人类的可怜与讥讽。 第59章 碧落 (回忆·3) 这个人疯了，完完全全的疯了！他坚信自己的那一套理论，坚守自己所谓的善行与施救！完全不通常理，还要试图说服她，她怎么可能接受？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自己不正常了？ 她试图唤醒他的良知，可是，无济于事。她的话，在他那里惊不起一点波澜。 傻的人，是自己。 是自己害了伊之助，伊之助绝对不能有危险。 他看着低下头一言不发的女人，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他看不见她的面孔和眼睛，于是伸出一只手想抬起她的下颌。 是他的纵容，才会让她这么放肆，他并没有几分生气，耐着性子解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琴叶打掉了那只伸向她的手，近乎神速地跑了起来，夺门而出，本能驱使着双腿飞速地奔跑，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她恨自己，恨自己轻信于人！ 恨自己将伊之助置于危险境地！ 恨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奔跑逃命！ 半玄月亮被树林遮住了光华，苍天何其无情，不曾眷顾这对奔命的母子！ 就像那天奔命求救的雪夜！ 她凭着记忆寻找有人的村落，没有时间留给她哭泣悲伤，她只能拼命的奔跑，白色的袜子上已经沾满血污，顾不得多想。跑！快跑！快点！再快点！ 琴叶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她不知道什么是鬼，也不知道鬼有多么可怕，甚至不知道上弦二是什么概念和层级上的鬼。那些概念离她好远，即使知道童磨是鬼，她觉得自己仅凭双腿就能跑过体力强大数千倍的他，她觉得那就是个普通人，他在自己面前展现的就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她觉得她在和时间赛跑，其实她在和鬼的犹豫比时间，她的生命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她的命只在那只鬼的一念之间，要赌的话，那只鬼的对她仅有的善良是她唯一的筹码。 琴叶走了。 她跑着出去了。 逃命似的。 开门奔跑的风迎面扑来，童磨伫立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一点点变小，消失不见。 她在逃。 为什么要逃？ 我已经保证不会吃她和她的孩子了，根本就不用逃跑。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她走了好一会儿了，她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要追上她吗？要追吗？童磨在房间来回踱步。 如果，这是琴叶想要的......如果琴叶想要离开万世极乐教呢？我从没想过琴叶有一天会离开，我的意识里，她是要一直待在极乐教的，就像我一样。万一琴叶想要离开呢？我要想想这种可能。 我本打算把她留在身边，养她到寿终正寝。多么平安顺遂的一生，我都帮她安排好了，她只需要和我待在一起就好了。 天底下，还会有比呆在我身边让你更安全富足的地方吗？呆在人类身边，她会成为男人的争抢的猎物，她会成为女人针对排斥的对象，没有能力的她会成为社会底层的边缘人，遇到鬼她会成为食物，遇上灾害她无力抵抗，遇上疾病她无钱财解难，她根本就无法立足生存，如何养自己和孩子？ 在我身边就不一样了，没有人欺负她，所有人都尊敬她，爱护她，没有一个人类能成为我的对手，也不会有一只鬼碰她，她也没有机会遇到灾难和危险。她需要什么，我给她什么，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大把的金钱、教中无人企及的地位、有趣的玩意、新奇的书......她比寺院里所有人过的都要自由轻松，她为什么要逃走呢？害怕吗？害怕我会吃了她吗？可是琴叶不一样，她不是我的食物，我已经说过不会伤害她了，是真的不会。 她害怕我吗？可是她以前总是爬到我极乐教教祖的头上教训我、训斥我、甚至还动手打我，她根本就不怕我。就连我变成鬼的样子她都在指责我咒骂我，我可是鬼，我可是上弦之二的鬼啊！她甚至还打了我。你看！她根本就不怕我。 是我吃人的样子吓到她了吗？啊！那是她的同类，害怕是必然的。 只要看不到不就好了？这有什么难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出房间，又停下。 如果琴叶不愿意回来呢？她善良又愚直，吃人在她眼中就是恶事。她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的，那怎么办呢？要放她走吗？ 童磨又走回房间，满地的血与残肢让他没了胃口，金色的扇子一闪，血迹和残肢都化为粉末飘走。一切恢复如常，一切不同往常。 钟摆在黑暗中摇摆，滴答滴答...... 琴叶走到哪了？ 还在山上。 琴叶很想要离开极乐教吗？ 不想。 那她为什么要跑？ 她害怕我。 可以放她离开吗？ 可以。 她能好好生活吗？ 不知道！ 她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吗？ ......可能吧......她大概需要一个男人，这是男人的世界，她这样的弱小很难活下去。 她能找到一个好男人照顾她吗？ 不知道！可能吧！也许会遇到一个像她丈夫一样的人欺负她。 她能保护好自己吗？ 不能！她没有能力...... ...... 长吁一口气，童磨从容走出门去。 “琴叶～跟我回去吧！” 避如蛇蝎的声音很快就从身后传来，漫不经心，不慌不忙的语气。 “琴叶～还要我再解释给你听吗？这真的是救赎啊！救赎！虽然跟你理解的不一样！但是他们在我的体内，会和我一起获得幸福的！大家没有悲伤、恐惧、痛苦，这样活在永恒的时间里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看不见琴叶身影的童磨继续不慌不忙地说着自己的由衷，希望笨笨的琴叶能够理解。 “天黑了～快回去吧！”他望望漆黑的夜空。 “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孩子！你不相信我吗？”你明明以前说过最相信我，为什么现在的话却不信，童磨真的很疑惑，那些原来都是谎言吗？ “天这么黑，只有一只眼睛能看的你看不清吧！太危险了！”乌云把最后一点亮光遮住，他闻到了琴叶的血，善意地提醒着。 “回去吧！即使知道了我是鬼也没关系哦～你看寺主不是活的很好吗？”寺主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已经平安活了几十年，只要你像他一样接受鬼的事实，你会比他过的更好。 “琴叶～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歌声，我舍不得杀你的！” “你不是说最相信我了吗？是人是鬼有什么区别，那个人是我不就行了？”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你怕男人，可是你却不怕我，为什么现在要跑？ “如果你感到害怕！我可以不让你看到这些！人和鬼有什么区别呢？人为了生存也会吃动物，对动物来说这不也是一件灾难吗？人类也从来没有站在动物的立场上批判过自己啊？鬼也需要生存，虽然我吃了人，是你的同类，可是她们本身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和意义啊！与其痛苦地煎熬着，还不如成为我的一部分，一起获得幸福。”他决定做出让步，这是他最后的纵容了。 “你有在听我说吗？你一句话都没有回复我啊！你冷落我了，这太让人伤心了！”他像往常一样语气委屈，可没有换来熟悉的安慰。 “琴叶～你的脚受伤了吧！你出门的时候没有穿鞋子呢！”血迹越来越清晰。 “回去吧！你不怕伊之助着凉生病吗？”你明明最在意你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冒险？ “我能闻到你的血味！你知道，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的吧？”他不想隐瞒自己的能力了，不慌不忙地陪着她走了大半天，明明可以一瞬间就出现在她面前，他却追着她走了大半座山。 “琴叶～再跑下去，你会迷路的啦～”他已经断定琴叶迷路了，她的路越走越偏。 “看吧！我就说你会迷路！”她还是这么笨，离开他一定活不下去，她必须要回去，在他身边。 “好了！快回去吧！恶作剧差不多该结束了哦～”他可以完全不计较这件事，于是像往常一样语气随和。 “再这样不听劝，我真的会对琴叶你生气啦～”说了这么久，他没有听到一句答复，明明以前一叫就应，为什么变了？ “看来，我对你真的是，太纵容了......”前面是水声，童磨听得清楚，没有路了，她还在跑？ “不要再跑了，前面是悬崖，已经无路可去了！” 身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绝于耳，曾是那么亲切和善，而今恐怖如斯。 “伊之助！对不起！” “妈妈这么笨！真对不起！” “总是失败！走错路！” “对不起！” “对不起！” “......” 琴叶不停地对怀中的伊之助道歉。 尽管如此，也分毫消减不了心中的愧疚。 道歉，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身为母亲，我要可靠一点才行的！” 道歉已经没有用，她要为伊之助找到一线生机，她要打起精神。 身后的声音总是在远处说完停顿一会，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语气还是那么风轻云淡，沉稳柔和，似乎都能想到他那张无忧无虑微笑的脸。 这劝归的声音，是她的催命符。 森林深处，一片漆黑，琴叶早已因为慌乱迷失了方向，身后的人比她早发现。 “怎么办？辨不清方向了，迷路了......” “村庄在哪里？” 琴叶朝身后和四周看去。 她着急了，完全找不到路了。 “怎么办？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 哽咽又焦急的道歉。 前面是一片悬崖，那个人早就告诉她了。 可是，她已经不信了。 “已经无路可逃了，这样下去，两个人都要被杀！” 四周没有一片生机，茂密的树丛遮住天光，身后的恶鬼不久就会赶来，站在悬崖边上，无处可逃。 “至少让伊之助一个人......” 至少让伊之助一个人活下去！这是她的期望。 她后悔没有信奉苍天神明，不然一定会保佑她的孩子。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抱着伊之助，狠狠地抱住，眼泪如潮水般轰隆而至。 她在与自己最宝贝的孩子做最后的告别。 “对不起！伊之助！”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置于危险的境地。 对不起！妈妈的承诺不能实现了。 对不起！妈妈只能到此为止了。 对不起！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成人了。 对不起！妈妈不能好好守护你了。 对不起！妈妈食言了。 对不起...... 有太多的对不起，千言万语化为无声的眼泪。 第60章 碧落 (回忆·4) 身后的身影姗姗来迟，像是不情愿似的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宣告这场无声的告别，到此为止。 童磨拿起扇子，遮住下颌，“我早告诉你了，前面是悬崖！” “伊之助！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琴叶的悲鸣与祝福。 她把自己的孩子抛下高耸的悬崖，下面是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童磨呆住了，他没想到她会扔下自己的孩子，她在做什么？杀了自己的孩子？为什么？ 扇子向前一挥，琴叶身后一道血迹。 “咚！”的一声倒地。 她这是做什么？母子俩一起跳水自杀吗？ 童磨走到悬崖边上，流着悲悯的泪水，悲叹：“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根本活不成！” “竟然被母亲抛下悬崖坠死，真可怜！” 他笃定，那渺小无力的生命不会存活。 毕竟，人类是种十分脆弱的生物！ 他不想用蔓莲华找到那个小东西，伊之助死了！ 他脱口而出：“到死都是个笨丫头！”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心绪难平，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么笨的孩子呢！不听解释，不听劝，还把自己的孩子亲手坠死。都告诉过你了，不会伤害你和孩子，你一定要这么固执吗？ 如果你想走，可以。可以放你走，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孩子？你是想一起死掉吗？宁愿舍弃生命，也不愿意相信我一句话吗？ 跟那些狠毒又蠢笨的女人有什么区别！这可不像你！童磨眼中寒光一闪，透着失望，怎么办？孩子死了，琴叶怎么办？她要怎么活下去？ 说起来，你也只是个弱小又可怜的人类，迟钝愚笨，解释那么多遍，都不能站在他的高度理解他。 她还能活下去吗？她是要死去还是跟我回去？回去的琴叶还能变回以前的琴叶吗？不......没有孩子的琴叶活不下去的，要杀了她吗？ 要杀了琴叶吗？ 他的眼神在夜色中发出幽光，神情冰冷，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和平常温柔随和的样子对比鲜明，一个似凛冬，一个似繁春，此刻他的眼睛寒光四射，森然可怖。 崖边树梢的风吹过，带着秋叶的枯味，寒意爬上脸庞、肩膀和那个男人的眼睛。 俊美冷酷的男人臂膀上垂着一颗轻盈的头颅，墨色的长发及腰，黄色的和服上沾染着妖艳的红，惨白的脸色在月光下像一尊白玉，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躺在要杀她的人怀里。 金色的扇子在澄净的月华之下闪着漂亮的金光，下面带着一个翠色的流苏，明丽清新，他在清冷的夜里给女人扇扇子，他还不想失去她。 刺骨的寒意爬上翅膀和心尖，她醒了。 夜空的月华皎洁明亮，他的发色雪白，彩色的红眸与她对视，若不是看见勾起的唇角，一定没发现他在笑。 童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笑。 都是谎言。 是面具。 她吞咽着，苦涩难耐，一并将恐惧吞下。温柔的目光似乎抚平了她的惊恐，恢复了以往的心境。 她曾赞美月光和太阳，曾那么公平地照在每个人身上。 她想摸摸那颗月亮，缓缓升起的手被一只大而冰的手握上，还有坚硬的铁扇。 好像是想要回到月亮上的辉夜姬，却被一只大手困住，怎么也挣脱不开这尘世的桎梏。 目光从皎洁的月亮上移到一副俊美的面孔上。 “不要......不要杀伊之助！”微弱的气息从惨白的唇齿间发出，这是她的乞求。 “......你不是相信我吗？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和伊之助！”为什么这次不信？伊之助已经死了，你太傻了，你犯下了自己无法原谅的错。 他面无表情，这是他本来的样子。 她还是第一次见。 后背冰冷而刺痛的伤口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已经疯了！ “今晚的月色好美！” 琴叶莫名其妙的感慨。 “我信你......真奇怪......这个时候我还是想信你的。”虚弱让她语气微弱，一停一顿。 这句话是真的吗？童磨看着她。 破碎的美人不停地从纯澈净透的碧眸中滴出水，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她把手抚上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温暖软热，温如春日的的微笑，像太阳一样无声地融释着这座冰山。 仿佛看见了春日的朝阳，晦暗的眼睛明亮了起来。 “我......我跟你回去。”她终于回复了他想要把的答案。 童磨的眼中寒光褪去，焕发光彩，一百分的满意回复，但是五味杂陈。 童磨又露出往日温煦的笑容，欣喜于琴叶的回心转意，宽大的臂膀之下，这个女人是那么娇小，他下颌贴在她的额头上，感动着：“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也不会白白挨了一扇。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和伊之助的！” 你不应该把孩子丢下，他本来能活。你们都能活得很好。 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勾在他的脖颈上，融化的冰眸挂着湿润的水珠，晶莹剔透，她将头攀向他耳畔，轻语：“我知道！我......相信你的话！”说着豆大的水珠窜流而下。 “我好冷......能不能......抱紧我。”声音低如蚊蚁。 童磨流着欣喜的眼泪，他已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只是紧紧抱着这个刚才还倔强愤怒责骂他的人，此刻她的气息如往常那样，温柔缱绻，只是有一份淡淡的悲伤。 琴叶被勒得紧，后背的伤口已经因为寒冷止住了血。 是她昏迷时扇子的冰雾所致。 还好，她回心转意了。 “童磨大人～知道什么是爱吗？”声音很低，是在他耳边传来，伴着温热的气息。 “我知道的，是喜欢啊！” “爱不仅仅是喜欢啊，还包括很多种和很多的方式” 笑容和声音一如往昔，温柔甜美，只是有些微弱，在耳边轻吐，却有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童磨大人......能体会到人类的感情吗？” 没有听到回答，于是紧接着苦笑一下，泪滴在夜色中滑落，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果然还是失败了，她失败了。 她在没有融化这块冰山前，就已经熄灭了。 这个人，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可言，他不会理解人类的情感。 琴叶的微微挣扎后，怀抱松了很多，她捧着这张俊美又看不透的脸，他没有往日温柔热烈的笑，面无表情的冷漠。她像往常一样手指轻轻抚顺他向下的眉毛，轻柔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舒适，那双温热的小手滑至唇边逗留，轻抚。 “可以吗？” 他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晶莹纯澈，像是能引人沉溺的春潭。 越来越近的面孔，她闭上双眼，缓缓凑近。 温香的气息扑鼻而来，温软柔润的樱唇触上清凉的唇角，唇瓣。 他睁大双眼，理解不了发生的一切。 一只小手捂住他的双眼，温暖柔软。 触感让他知道，这一切真实。 轻轻浅啄的温唇在他清凉的唇上逗留，他莫名地配合着微微张开了唇齿，他并不排斥，仿佛在找寻什么东西。 咸咸的味道四散开来，贪婪地吮吸，模仿着逐闹。 他意犹未尽，她有些呼吸急促，想要退出，却被拥得更紧。 她的手在想拥的一瞬，找到了他的一只手，伸开手指，交叉在那冰凉的指缝间，握住。 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仿佛一对恩爱的恋人。 从来不知道的世界让他好奇、兴奋。 湿润的眼眸，湿滑的口腔，湿漉漉的空气，月色朦胧，一切暧昧极了。 她猛地撇过脸去，久久的窒息让她感觉重获新生，急切地吸入新鲜的空气。 他紧紧抱着这个给他带来新奇体验的人，湿润的眼睛，好像有些感动。 “呐～这是什么？好神奇！” 琴叶的手从冰凉的指缝中抽离，缓缓抱住他宽实的后背，轻轻抚摸。 “想知道吗？” “嗯嗯！当然！” “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身体的本能察觉到危险，行动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金扇一闪，温热的液体涧在肩膀和胸前，是血液的味道，琴叶倒下了。 他被骗了！ 她大着胆子意图让他放松警惕，利器刺向他，她想杀了他。 洁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嘴角，脖颈儿流下艳红的液体。她手中握着发钗，尖锐的一头冲向童磨，她本要刺向他。可是她太弱小了，完全不会功夫，既没有速度也没有力度，也没有对鬼的认知，妄图用小小的一只发钗刺杀上弦之二，她的行为愚蠢又好笑。 上弦鬼又怎是她一介弱小的女子能杀死的？她的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她不知道自己会因此丢掉性命吗？ 抑或是，她本就想丢掉性命呢？ 琴叶死了。 琴叶死了。 童磨坐在一旁，寂静的夜色如他的沉默，冰雾弥漫了半座山。 童磨看着鲜血，茫然：“琴叶~你活不成了！” “你要死了！”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面无表情的脸重新挂上未达眼底的深笑，冷笑森然。 “哈哈哈～死了？死了好啊！” “死了，你就不用再受苦了！” “毕竟你真的很笨啊！” “愚笨的你终于在死前做了个聪明的决定！” “这也算是你的进步吧！” “我会让你获得幸福！成为我的一部分吧！琴叶～你不是说过在我身边感到幸福吗？” “你知道，我很挑食的。” “我会把你吞噬干净，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就算离开我，你也是会暴尸荒野，被欺侮哄骗，与其在外边其活不下去，还是留在我身边好！” “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你那么漂亮，与其埋在肮脏的土里被虫子啃噬，不如让我吃掉你吧......” 他说了很多话，明明直接杀掉食用就好了，他说了很多，明明旁边没有一个活人。 他在说给谁听？ 秋露淋在身上，树叶掉在琴叶黄色的和服上，虫子也跳在她的脸上，琴叶再没醒来。 那个秋夜，童磨吃掉了琴叶身体，连头发都不剩。 黄染碧叶，落地无声。 旱池断荷，枯枝残叶，浓秋让枯叶挂着寒霜，凛秋已至..... 第61章 黄泉 (上) 怎么会想到这些？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居然再次跳动了起来，那感觉真的很新奇，好像是恋爱。难道真是死了的自己才有情感？若真如此，真是天意弄人。 他一脸苦笑，第一次做这种表情，很自然，无需刻意。 他知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死了就是死了，这世间再无琴叶，这辈子的缘分已经断了，不会再见了。 他亲手斩断的。 明明化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大家都会获得幸福，为什么总会觉得琴叶从未幸福过呢？为什么会觉得遗憾？为什么这么在意？ 这太矛盾了，不像他。他总是很冷静，从不犯错，总是做出正确的决定。 为什么会惋惜？ 童磨呆呆地望着上方，在人间时，那里是天空的方向。 以前，他从来不会看天。只会向下看，睥睨众生。 果然还是应该骗她一辈子，照顾她平安到终老，以人类的身份无知无觉地傻傻的笑着，快乐地唱着歌，继续做一个迟钝又笨笨的女孩，这样才是最幸福的结局吧！ 如果，如果那天，她不曾发现自己吃人！ 如果，如果那天，他们之间没有产生那不可修复的裂痕。 如果...... 真可笑啊！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这到底是哪里？难道天国和地狱不是杜撰，而是真实存在的？ 路过那池枯荷，前面是无尽的黑暗。 他想再回头看看那片枯萎的荷花时，那里却是一片虚空黑暗。 传说人死后，会经过三涂川，那里遍布红色的彼岸花，象征着阴阳两隔。 怎样都无所谓了，人间毫无留恋与期待，他赐予信徒死亡，同时自己当然不畏惧死亡啊！ 甚至说，他更期待死亡！ 只是刚才心脏的跳动，让他有些在意。 难道是死后才会有感情这种东西吗？ 若真如此，造物主也太罪恶了。 这世间，果真没有什么让他留恋的，虚无的人生！连他自己都不禁感慨万分。 走马灯什么的，都没有呢？ 他明明记忆很好，有些人却记不起来！有些人却很清楚。 “那是心动的感觉吗？”他还在执着刚才的心跳。 “谁知道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吧！”熟悉而轻灵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是十几年前他喜欢的声音。 蓦然回首，宿命般地重逢。 她一袭绿衣，碧色清眸，墨发及腰，婷婷袅袅，面无悲喜，白颈处有一条红色的线。 “琴叶！”没有任何表情，他已经死了，无需伪装，只是简单地叫着一个认识的人的名字那样。 她还是面无表情，不再是记忆中总是温柔地笑着的模样。 他苦笑一声，低喃道：“对！是这样！你应该恨我的！” “你想听什么？”冷静的声音像这脚下平静无波的水面。 “我想看到以前的你！” 脑海中记忆深刻的你，无数次回想过的你！温柔缱绻，微笑唱歌的你！ 琴叶没有回答他，怔怔对视着。 此间世界，只此二人。 千言万语，化作无声的沉默。 她终于笑了，浅笑嫣然，温柔和煦，一如初见。 连他自己都震惊了，忙伸出一只手，问：“琴叶~你不恨我吗？为什么还能平静地笑出来？” “如果伊之助死了，我会恨你的！还好，他没死！健康平安长大了！我很欣慰。” “但是......”童磨想说什么，可是他无从辩白。 琴叶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痕，“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很想你！”在无数的日夜里，他终于弄明白了，这种在意他人的情感叫做想念，叫做思念。 他本以为自己没有情感，哪知早就真情流露过。 “这句话，您对很多人都说过！”浅浅的笑说着没有任何温度的话。 童磨摇摇头，表情有些苦涩，“你到头来，宁愿死都不相信我！” 不信我不会伤害你和孩子，不信我说想念，我的每一句话，你都不信了。 他以为这世上有一个人会对他是纯粹干净的情感！直到他看到她把自己最珍贵的孩子扔下悬崖，直到她最后一刻欺骗自己选择自戕！ 他才明白，原来如此，她不信他！ 宁死不信！ “不！你错了，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正因为相信，所以，会失望、绝望、痛苦！” “这些普通的感情，你都无法理解吧！” 她已经很努力地在人世的时候给予陪伴关心与爱，小心处理他的情感，试图让他了解那些最朴素最自然的情感， 亲情也好、友情也好、甚至爱情...... 最后那一刻，她知道他不会杀她。 但是他那惊天的言论让她恐惧，她知道，他会一直在那条没有希望的路上走下去了。 他彻底疯了！ 彻底沦为毫无情感常伦的恶鬼！ 她无法面对这样的他，和身为人类却对鬼持有情感的自己。 “真是讽刺呢！生前毫无情感的你，死后却获得情感！由死而生，这也算是获得新生了吧！恭喜！你达成所求了！” 毫无神情的脸上，淡淡地说着童磨自己都没发觉的事实。 他确实死后获得了生前追求的情感。 他误把心跳当成恋爱的感觉。 原来，那是内心的触动啊！ 原来，他早就体会过真情实感！ 原来，他是心向光明美好的！ 原来，他还没有完全坏掉。 什么时候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路，开始沉沦的呢？ 大概，是在每日每夜无数的哀怨哭诉求助中开始封闭起来的吧！把小小的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无视他的哭泣悲伤和绝望，扮演着被推上祭坛的角色。 厌恶、冷漠、鄙夷、无情占据了所有，将他一点点吞噬。 他已经在恶臭的沼泽里沉溺很久了，没有一个人向他伸出手，他们不停地在埋葬他的上方倾倒垃圾，越积越深，喘不上气，也许，他早就死了，活着的不过是行尸走肉的躯体。 烟酒已经麻痹不了自己了，他已经变成了麻木的人偶，他开始像他厌恶的父亲那样在女人堆里寻欢作乐，他明明在笑，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天，鬼之始祖降临了。 他向自己伸出了恶鬼的手，二十载的时光里，唯一向他伸出援手的，竟然是恶鬼！ 太讽刺了！ 这个世界本身就很讽刺不是吗？ 充满了谎言、欺骗、伪善、贪婪、色欲、愤怒、仇恨、嫉妒、邪恶、暴力、悲观、绝望、报复、愚昧、迷信...... 这本身，不讽刺吗？ 他向鬼低下了睥睨众生的头颅，那天，他死了，他生了。 由死向生，即死即生。 跨越黄泉，他成了超脱生死的某种生物。 作为鬼而生，他却活的更像一个人了！ 人们叫他恶鬼，因为他要以人为食。 人们供奉信仰的神之子，其实是吃教徒的食人鬼，讽刺吧？愚昧吧？ 白天做神，夜晚化鬼。一步人间，一步地狱。 他找到了新的消遣，游戏人间。 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又像个一无所有的疯魔。 情感的世界一片空白，无论是人生，还是鬼生，他的世界仍是一片荒凉虚无。 漫长的时光里，游戏人间，静如死水的生命里，没有惊起一丝波澜和欢愉。 从恶臭的沼泽中拔出来，又沉入另一片深渊，一无所求的他静静地沉溺着，遵循着鬼的本能，堕落、沉沦...... 他本以为会一直这样沉沦到世界的尽头，一抹绿色闯入他灰白色的世界。 绿色，充满生机和希望的颜色！ 那双世人膜拜顶礼视为神迹的虹眸，其实根本看不见这个世界的颜色，你看！多讽刺啊！ 她是迷路的羔羊，闯入恶鬼的巢穴。 她带着为数不多的光，投射到他的脚下，那小小的黑黑的房间开始亮了。 她跪在他面前，把他当人，是人！ 不是神，也不是鬼，而是，人！ 无数的瞬间，他想成为庇护她的神！ 他想留她她寿终正寝，白发苍苍。 原来，那种情感，人类叫它，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原来，那叫守护。 原来，他想陪她走完这一生。 只是，他不知道。当时，他不知道。 想守护的手长满利刃，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他想触摸那抹清澈纯净，终因手上的鲜血，污染了整片碧波。 又是，暗无天日，无尽沉沦。 他原来渴望光和热，可是却亲手将它湮灭。 渴望索求的，得而不自知，然后亲手毁掉。太讽刺了！太讽刺了！ 一切，回到原点！ 现在，来到终点。 第62章 黄泉 (下) 长久的对视，他们站在无言的海上。 沉默是今晚温柔的风，对视是无声的想念。 “谢谢你！琴叶~” 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道谢，琴叶再次大方地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童磨先生~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该走了！” 是啊！该下地狱了！ 但是...... “你会去哪里？” 琴叶摸摸脖子上的红线，淡淡地笑：“我还想看着伊之助长大成人。下次，童磨先生做个好人吧！” 他沉默许久，悯然一笑，不再言语。 碧落黄泉，三涂川上，彼岸常开，小舟过境，已是尽头...... 琴叶已经在黄泉路上为幽魂唱了十五年的歌，这是她自杀的惩罚，她还要在这条路上唱够八十五年。 八十五年，太短了。 她不想往生。 上一世太短暂，太痛苦了，她不想再经历了。 半生漂泊，遇人不淑，轻信于人，无路可逃。她的生命像烟花一样短暂，也容易熄灭。 那一世，八分凉薄两分甜，永生永世难释怀。 为数不多的幸福，竟是恶鬼给的！ 苍天何薄于她！ 明明是个专食女人的鬼，却是对她最好的！ 那一生，像是骗局里的笑话…… 琴叶坐在一片翠色的荷叶上，自在地唱歌。她声音空灵轻柔，黑色的墨发长及腰身，一袭绿裙清丽照人。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于 你的生命之中 光与暗的线缠绕交错 在 心间划上最后一笔 勾勒出你的脉络 那 随风飘荡的声音 从不曾被吹散片刻 是 藏在心中的话想对你说 却还没能说 人生啊 短暂如花 微风啊 拂过脸颊 星光啊 照谁的家 我们是 宇宙一刹 别再问 别再问 这样的我 为什么哭着 眼泪替我诉说 意义是你 意义是我 意义总是 难以追寻的 是我们相遇过 谁奋力呐喊着 却吼不破命运的壳 ......” 这是某个幽魂教给琴叶的歌，她很喜欢，总是重复着这首歌。 很久之前，三涂川上有个传言，有一名少女坐在荷叶上为游魂唱歌已经近百年。她声音空灵轻柔，路过的魂魄只要听到她的歌声灵魂就会被抚慰，执念减上几分，就连厉鬼也不会靠近她。 传闻，她有一双清澈纯净的绿眸，仿佛能治愈人生前的悲痛...... “下一个，嘴平琴叶！” 一位穿着端正的鬼差念着名字，他前面排起长长的队伍。 “我是嘴平琴叶！”碧眸的少女应声而答，她走的并不不如别人急切。 “那个~我不想往生！这位大人~我可以留下来吗？”琴叶缓缓走到跟前，如此求诉着。 鬼差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眼熟，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色道：“嘴平氏~你已经往生过三次了，四百年了！如果你再自裁，你将永远失去往生的资格！这句话，我跟你交代过很多遍了吧！” “是！”琴叶自知无法再说服这位大人，几百年间，她没有得到一次肯定的答复。 琴叶领了牌子，混在人群的队伍中，失魂落魄地像个行尸走肉。 “刚才的那个人是谁？”头戴斗篷的人，穿着僧袍，看不见脸。 “大人~刚才那位是嘴平氏，嘴平琴叶！”鬼差看了看眼前的人，没有回应，指的继续道：“她好像每次转生都带有些前世的情绪，四百年间转生三次，被扣留在地府三百年，因为每次她都选择了自戕......” 说完已经满头大汗，生怕上司纰漏他的过失。其实不是他的过失，所有的流程都是既定的，和其他人一样的，只是嘴平氏这个人太超出常理之外。 这次转生，大概率也会...... 她的机会不多了。 她的眼睛很漂亮，可惜了！ “接下来她要转生到哪里？”僧人打扮的上司把手伸向鬼差。 “啊~她，嘴平氏要转生到东京的一对普通职员夫妇那里！”说着，便将嘴平琴叶的册子交到那人手上。 那人翻开册子，上面写着转生的信息。 出生日期：2326。 死亡日期：2352。 死因：自裁。 26年后的今天，琴叶将会彻底消失...... 东京。 东京的一家妇产医院里来了一对恩爱的夫妻，丈夫在产室外焦急地等待着待产的夫人，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虽然现在科技进步，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是妻子依旧选择最初的传统方式来生产。 窗外树木葱郁，树枝上站着几对鸟儿，沐浴在春光之下，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比窗内这位准爸爸还要焦急。 阳光从窗户里投进来，带着温暖与光明，空气中能看到沉浮的小颗粒，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满满一束花朵，是丈夫的贺礼。粉白色的婴儿包裹在白色的襁褓中，她睡醒了似的，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比这早春的嫩芽还要翠绿的碧色眼眸，带着温暖的笑来到这个世上。 那天早樱开满了河边的街道，游人都在赏花，徜徉在这大自然带来的幸福之中，这成片的樱花花海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绚丽，似是在欢迎这位少女的降生。 她的父母在护士的帮助之下拍下了这张唯一的全家福，那时，她尚在襁褓之中。 又是一年春樱绽放之时，樱花的花瓣从窗户飘落进来，落在那张有些发旧的照片上。 “琴叶~快点起床！要迟到了！”温柔的声音，有些吃力，听得出来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向楼上喊去。 这句话，已经在这栋房子里回响过很多次了！可是迟迟不见那个叫琴叶的女孩儿下来！ 老奶奶将便当用淡紫色布包好，就听见楼上乒乓乱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下楼声，一个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衫，下面是格纹的学院裙，头发乱糟糟的样子，衣服也穿的乱七八糟。 她揉揉眼睛，顶着黑眼圈和十分疲惫的眼睛，打着哈欠:“奶奶为什么没有叫我？我都要迟到了～”撒娇的语气。 奶奶看着这个样子的琴叶，无奈地笑了:“叫了很多遍了，是琴叶这个小懒猫睡太沉了，好了！赶紧刷牙洗漱，拿上面包便当走吧！” 琴叶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快迟到了！还有十五分钟！ 可是跑到学校也得十五分钟呢！来得及吗？ 于是少女以飞快的速度拿上书包，嘴巴咬着面包片就出发了，至于那句“我出门了～”也含糊不清，随着面包一起咽下。 人行道上，只见一名女高中生快速的奔跑，她的样子引得行人注目，就连早上出门遛狗的老太太也要带着淡淡的笑目送一阵，远处的视线大概勾勒出老人曾经学生时代类似的回忆。 第1章 女高中生 “哈～哈～哈～”喘着粗气的少女像百米冲刺一样，看到了校门那条红线，眼里顿时闪现光芒。 “等等我～琴叶酱～”熟悉的偏中性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同班的佛生凉，班里的吊车尾，总是爱迟到，可是她的孪生哥哥确是班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学生眼里的的天才生，也是校里的风云人物。 两者差距之大，让人瞠目结舌。 “凉酱今天又迟到了呢！”声音轻柔。 “哎呀！妈妈早上都不叫我起床，真是的，这下该怎么解释啊？”有些中性的声音。 “哈哈～应该是凉酱起不来吧～没关系的，老师都习惯了！”话里带着笑意。 “啊？你这样说我，也太凄惨了！说起来，中等生的你为什么也迟到了？琴叶酱～” “啊～那个啊……哈哈”少女无奈的苦笑。 两人终于在校门关闭之前进去了，就连门卫都为她们的速度感到诧异，以这样的速度，全市跑步比赛她们俩一定能榜上有名。 晨间的铃声在校园里回响，走廊上突然传出响声。 “啪～”推开门的声音，全班唯二迟到的两人扶着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全班随着班主任浅川的视线一起投向这两名少女，视线太强烈扎眼，琴叶赶紧平复好呼吸，提醒凉站好，并鞠躬道歉。 浅川扶了扶眼睛，对这个让他头疼的迟到惯犯佛生凉，他已经放弃了，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就连双生子也不例外。一个天之骄子，一个烂泥扶不上墙。成绩智力上的差距，让浅川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是否准确。 但是嘴平琴叶，是班里的中间生，总是默默无闻的，可是她居然迟到了，还真有点意外。他印象里，这是个遵守纪律的好孩子，而且是班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看到两人握起来的手，浅川好像明白了，嘴平这是被佛生带歪了。 都是找佛生氏玩，干嘛不找另一个？ 浅川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她们回到座位上去。 两人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浅川会大骂一顿，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蒙混过去了，凉想这一定是托了琴叶的福，毕竟她一看就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学生，温柔内敛，内向腼腆，寡言敏感，浅川他也不好意思批评她吧！嘻嘻~ 午间休息时间，凉自然地落座到琴叶的前面，两人总是一起吃午饭。 什么时候成为这么亲密的好朋友的呢？好像两人都说不清了，这就是缘分吧！ 凉握上琴叶的手，双手合十，感动的几乎都要流出泪来:“谢谢！琴叶酱～” 琴叶有些摸不着头脑，歪着脑袋，很疑惑。 “那个啦～那个～早上迟到的事……浅川不是没批评我们吗？” “那个啊！我还以为是看在凉的面子上才没呢！” “怎么可能？浅川早就看不惯我了，巴不得找借口多教训我呢！”凉身体靠后，一副大叔的坐姿，双臂摊开，一副得救了的样子，很是放松。 琴叶打开便当，不急不慢地吃起来，开口：“凉酱尝试早起怎么样？总不能每天都迟到吧？” “不行不行！办不到的啦~”佛生头仰着，面向天花板。 “再这样下去，浅川老师会失望的哦~”继续品尝美味。 “那就失望去吧！我已经没救了~”语气淡淡的，好像放弃自我似的，狠狠咬上一口三明治。 “唉~”琴叶擦擦嘴巴，喝了一口大麦茶，叹道。 “凉酱真的自暴自弃了吗？” “是！”肯定的回答，拖了长音。 “好奇怪啊！明明是双生子，为什么凉酱的哥哥成绩那么好呢？”琴叶看看早就没人的作为。 “噗呲~”好像刚才的话是一把利刃捅到了要害，害的凉喷了一口鲜血，她模仿地很像，无厘头的游戏。 “就是说啊！为什么呢......肯定是那家伙在子宫的时候就把属于我的智商抢走了......”说着就要起身去找自己的孪生哥哥理论，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琴叶立马起身，抓住凉的手，桌椅的声音太大，引起了全班的注意，琴叶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缓缓坐下。 午间。 凉趴在琴叶的桌子上，看着面前戴着厚重眼镜的少女，透明的镜片下面是一双碧色清透纯净的眼眸，长长细密的睫毛，灵动精致，五官也是精雕细琢的，上天造人可真是不公平啊。 “琴叶~你的刘海会不会太长了？都要挡住眼睛了。”说着扒拉着那厚厚的刘海，做一个斜刘海的造型，细眉弯弯，漂亮的额头露出来，面色粉白。 她一直很好奇，琴叶为什么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土气又笨拙的感觉，明明是个一眼惊艳的高中美少女。 但是，琴叶是个乖巧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琴叶，听说了吗？我们的数学老师怀孕了，过一阵子就不教我们了，应该会来新的老师吧！”凉看着窗外，有些怀念地道。 “是啊！但是我们应该为数学老师感到幸福才对，和爱人即将有个属于自己的生命，不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吗？”少女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也难掩光芒。 “琴叶一定是个好妈妈~” “欸？” “因为你好温柔又善良，啊~说起来，我家的老妈，真是一言难尽......”说到自己母亲的时候，凉皱起了眉头。 “嘛~也不能这么说了，能把凉和凉的哥哥养成这么出色的孩子，已经很伟大了。” “欸？这是连我一起夸了吗？受宠若惊啊喂~”凉抱着头走在去往洗手间的路上。 琴叶走在一旁，笑而不语，那是肯定的沉默。 卫生间。 水流清澈，冲在手上，流水下的手白净纤细，冰冰凉凉的，感觉舒服极了。 “说起来，下一堂课是游泳课呢！琴叶还不打算去吗？” 凉记得琴叶总是在游泳课上请假，可是看她的样子，明明也不排斥游泳。 琴叶叹了口气，是呀！已经请假了好几次在游泳课上，再不去，这学期就要结束了，教练一定会根据印象，给她一个不及格。 不行呢！要好好保持中等生的印象呢！ 游泳池边人群扎堆，窃窃私语。 “喂喂！那个女生是谁？哪个班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快看快看！那个女生！” “哇~我们学校的吗？为什么完全没印象？” “真是个美少女啊！好漂亮！” “真漂亮啊！” “等下去问问叫什么名字啊！” 走在琴叶身旁的凉，双手抱头，将人群中熙熙攘攘的声音全听了进去。 她瞥一眼身旁的少女，白皙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耳侧一股单辫垂下，刘海斜向一侧，没有了眼镜的遮挡，整个面孔露出来，眉目如画，惊艳众人，简直就像海报上的清纯美女明星。 哎呀呀！琴叶啊琴叶，你藏的可真够深的。凉惊讶于好友的美貌，而整日与之混迹的她却全然不知，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呢！ “琴叶加油！加油！”岸边的凉在努力地给琴叶加油助威。 琴叶像一条纤细的美人鱼，在水里游动，轻灵地不像话，上岸的一刻，笔直修长的腿更是让凉惊讶了好久。 “琴叶~你这家伙......” 第2章 目光交汇 “为什么啊？为什么？”凉一把拍在琴叶的桌子上。 自从被琴叶本来的容貌惊艳后，凉就像一个痴情的追求者，盘旋在她身侧，不愿离去。她不明白，这么漂亮的女高中生，花样年华，为什么要往丑了打扮。 她等不了了，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琴叶的出现像校园传说一样，沸腾了一阵子。 接连几天，她的鞋柜里被塞了好几封粉色的信封。 无一例外，她都没有打开，一贯的处理方法。 “唉~”琴叶收拾好书包，长叹一声，站起身，夕阳金色的光芒照在脸上，能看见短短的绒毛。 “因为我想继续和凉酱做好朋友啊！”她笑意温柔，暖过阳光，余晖将上半张脸遮住，只能看见嘴角上扬。 “好了！走吧~”琴叶走到门口叫上凉。 凉回过神，发现教室就剩她们两个了。 为什么那样说呢？真让人在意…… 夕阳站在树梢，把电线杆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尽头是两名少女的黑色鞋子，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在十字路口摆手分别。 两人都是回家部，什么社团都没有参加。 琴叶摘下眼镜，放进口袋，走到车站并没有进去乘坐，而是顺着路，走进了一家家庭餐厅。 她是这里的员工。 “下午好~” “下午好~辛苦了！”琴叶打完招呼，冲人鞠躬。 换上女仆裙子的琴叶仿佛换了一个人，没有厚重的刘海，露出额头的她，阳光明媚，热情温柔，开朗亲和。 “啊~琴叶姐姐~”一个稚童的声音窜入耳朵，随后是清脆的门铃声，男孩的父母走了进来，母亲露出有些抱歉的笑。 “啊~翔太君~欢迎光临！”琴叶笑意相迎，拉起抓在自己裙子上的小手，往靠窗的位置走。 “来！这里是翔太最喜欢的位置了~”说着把过膝的小男孩抱到座位上。 翔太是这里的常客，因为他的母亲不怎么会做饭。来了好几次，琴叶已经记住了她们的喜好，而这家的儿子最喜欢黏着琴叶。 餐厅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熙熙攘攘的各种声音中溜走，这是人间烟火的模样...... 餐厅的灯只留了几盏还在照亮，门外也冷清了起来。 “辛苦了~” “辛苦了~” 同时们陆续打着招呼告别，现在已经八点半，客人很少了，到了要关门的时间。 琴叶换好衣服，和其他人道别。 路过站台，看了眼时间。 转眼，她来到另一个地方，有些隐蔽，门上闪烁的标识和文字显示这里与高中生格格不入。 现在晚上九点，一进门里面灯红酒绿，音乐嘈杂，各色人群都有。除了吧台稍微有些安静，有个别人坐在这里悠闲地品尝美酒。 “呦~琴叶酱~”每袋穿着帅气的男士西装马甲，扎了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十分干练。她向琴叶摆了个手势打招呼，动作也十分帅气。 琴叶微笑回应，换好衣服，美代将人扳回来。 素颜，跟这里不符呢！于是熟练地在她脸上扫弄，手法太过熟练，琴叶再睁开眼时，仿佛就过了几分钟而已，人却已经大不相同。 琴叶对着镜子看着妆容，清新淡雅，就是唇色有些浓，给人增加了一种成熟感。 整理好衣服的琴叶，扎好马尾，从柜台后面的暗门进来。酒吧的柜台上就多了一个清丽动人，动作精炼的女调酒师。 今天的客人不是很多，可以轻松一点。 琴叶在柜台擦拭清洗着杯具，突然肩膀上搭来一只胳膊，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是这里的老板，美代。 “琴叶酱~今天也很认真呢！”琴叶闻到了淡淡的酒香，这家伙喝酒了。 “是是是！倒是老板你工作时间喝酒，太不可靠了吧！”语气敷衍。 “嘿嘿~要是琴叶酱能多笑笑，冲你来的客人一定很多，我也能多赚点钱！”说着眼神里就流露出像流氓一样的神情，手掌还在琴叶的下巴摸摸。 “是吗？我看老板娘你就风姿卓绝，你的老客人就已经很多了啊！”神情平淡，继续不紧不慢地擦拭酒杯。 “说起这个，我真的好伤心啊！琴叶酱~呜呜呜......”快三十岁的人了，偶尔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说哭就哭，当然是装的。 琴叶把头微微转向趴在自己肩膀的那颗头颅，清澈的眼眸看向那个丝毫不顾及形象在撒娇的成年人。仿佛在说，为什么伤心？然后呢？即使不问出来，这家伙也会一股脑地找她倾吐不快。 果不其然，美代一下子说出了心中的不快。 “你听我说啊~刚才有个超级大帅哥，我送他一杯酒，还跟他喝了一杯，谈的也很愉快，可是他却没有把联系方式留给我。我好伤心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留了的才不可靠啊！你想想，他们都是为什么才留下联络方式呢？” 虽然身经百战的，美代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还是隐隐觉得不爽，因为身为女孩子的她都那么主动了的说...... 被说中心窝的美代低下头，伸直胳膊，手搭在琴叶肩膀上，突然抬起头，另一只手竖起一个大拇指：“琴叶~你已经出师了！开一个分店吧！” 琴叶一把打掉肩膀上的手，果断地拒绝：“不！我不喜欢酒吧！我有别的事要做。” 门铃响了，陆陆续续进来一些客人，琴叶带着职业的微笑：“欢迎光临~” 时间在五色灯光下轮转流逝，琴叶抬起胳膊。 十一点，回去有点晚了呢！琴叶关上柜门，拿起书包。 走出花酒天地，外边的天气有些阴沉，难怪今晚的客人有些少呢！ 远处闪电偶然乍现，天空上方，黑云密布，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她要赶紧回去了，趁雨没落下之前。 拐角上坡的地方有一段台阶，路灯并不算太亮，树在风的吹动下摇曳甩动，脚下的影子胡乱地摆动。晚风清凉，传来远处的湿冷，凉风吹在脸上，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长长的影子被踩在脚下，琴叶从最下面的台阶往上看去，最上面站了一个俊逸的男子，白色的头发，身形颀长，淡淡的烟草味迎面吹来，他指尖夹了一根烟，烟头的火和天边的闪电一样，明灭闪现，他仰头望向天边，长长的风衣随风飘动，他没有向上走，也没有向下去的意思。 琴叶看看周围，路上没有行人。 琴叶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皮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很响，琴叶觉得世界一片安静，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是这种感觉吗？她莫名觉得有些危险又有些害怕。 怕什么呢？怕这个人吗？他是很危险的人吗？ 并不认识，为什么要害怕呢？莫名其妙！ 路灯不合时宜地闪闪灭灭，还发出电断掉时的声音，就如同她此时的心脏，紧张不安。 烟雾散得越来越大，随风在她裙摆间飘过。 琴叶的眼睛在阶梯左右游动，她故意不去抬眼，生怕眼神交汇的瞬间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平安、快速地通过就好。 男子吐出一口烟雾，淡淡的烟草味，他一手插兜，站姿随性。 迎面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浓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低垂的眼眸，淡粉色的唇，白色的衬衫，笔直的腿，黑色的鞋子，景象依次映入眼眶。 路灯在女孩即将登顶的时候闪灭，男子随意地一瞥，对上一双碧色的眸子，清澈透净，深若渊潭，让人沉溺。 “好奇特的眼睛！”不知是谁在心底发出这样的感叹。 第3章 蛋包饭 本想避开目光交汇的琴叶，无意间撞上那双彩虹色的眼眸，不由得惊叹，世上还有人有这么奇特的眼眸吗？像五彩琉璃一样，太美了。 感受到身后视线的琴叶不敢回头，最危险的交错已经过去，她要赶紧回去。 不受驱使的双腿努力奔跑着，好像身后有什么危险的存在在追捕她一样。跑，再跑。 “我回来了！”琴叶把书包放到柜子上，还微微喘着粗气。 蹲在沙发前，看着已经坐着睡着的婆婆，微笑着小声地报着平安。轻轻拿过老人手中的遥控器，把不知正在播放什么的有些吵闹的电视关上。世界顿时安静不少，她把老人放平，盖上毯子，蹑手蹑脚地走上阁楼。 匆匆洗把脸，换上睡衣的琴叶戴上耳机，躺在舒服的床上，伴随着美妙的歌声进入梦乡。 明天是周六，不用去学校，可以一觉到中午。 晨间，打着哈欠的琴叶，坐起来，伸着懒腰，眼角挂着因为哈欠而流出的晶莹泪珠，她看向窗户边上的书桌，上面有一张反光的照片，窗外一对鸟儿站在枝头上，仿佛在等待着琴叶起来。 “你们好啊~”琴叶打开窗户跟鸟儿们打招呼。 “昨天又回来那么晚呢！小琴叶~”婆婆站在厨房为琴叶盛饭，温柔地对刚下楼的说着。 琴叶睡眼惺忪，不停地打着哈欠。 一睁眼，桌子上就摆上了一个餐盘，红豆米饭、味增汤、烤鱼、山菜，都是琴叶最喜欢吃的食物。 “好香啊~最喜欢婆婆了~”说着就撒娇似的往婆婆身上蹭。 “快吃吧！都是琴叶最喜欢吃的！”摸摸琴叶的头。 “哈哈！婆婆最棒了！”举着筷子欢呼。 婆婆看着大口吃着早饭的孙女，满眼欣慰。然后在神龛前点上一炷香，一声清脆的钵声，双手合十，上面是三张黑白色照片。 “对了~婆婆~今天周六，我约了凉一起去写作业，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是吗？那你路上小心！”声音温柔，充满关爱。 家庭餐厅里坐着一名短发少女，她的眼神凌厉，眼角上扬，但是整个表情非常的没干劲，十分不协调。看向橱窗外的少女姗姗来迟，赶紧站起来招手。 “啊~琴叶太慢了~我果汁都快喝完了！” “抱歉抱歉！昨天回来太晚了，多睡了会！”琴叶笑着致歉，坐下。 “还在打工吗？你也太拼了~” “我又不参加社团活动，还是打工踏实一点！” “说到社团，我就很好奇，琴叶不是最喜欢唱歌了吗？为什么不参加歌唱或者音乐社团？” “这个嘛......”琴叶笑了笑，吞吞吐吐，凉立刻会意，不再追问。 “说起来快放暑假了，琴叶有什么打算吗？”凉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高脚杯里的吸管。 “我应该还是打工学习吧！” “啊？那你高中生的生活也太灰暗了吧？太浪费了！” 琴叶笑笑。 “啊！一说到夏天，果然就是去海边呢！我们去海边怎么样？合宿玩枕头大战？”凉激动地站起来，两手拍桌。 “啊......这一般都是社团一起去吧？我们才两个人欸~太凄凉了......”琴叶捧着一边的侧脸。 “也是呢！”泄气的气球一样没了刚才的激情。 但是总会有办法吧！我再努力邀请一下其他人一起去吧！凉还不死心，心中如是想着。 光线越来越刺眼，照进橱窗里面，意识到这点已是中午。 “嗯~”佛生凉双手举起活动筋骨发出放松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经坐在这里写了很久的作业，已经十一点多了呢！她看了看菜单，没有什么想吃的呢！难得大好的周末。 捧着脑袋，没什么精神地看向玻璃外发呆，突然眼睛一亮：“琴叶~去我家吧~” 建议太突然了，琴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佛生凉拉着琴叶的手在前面快速地走着，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大门前，威严高大的古门，很传统的日式房子，庭院很大，院子里的松树造型别致。 原来佛生家这么气派。 琴叶第一次来到佛生家，有些局促。 “你确定你父母都不不在家吗？我突然造访，太冒昧了！”声音忐忑。 “哎呀~放心吧！我父母很开明的，琴叶这么乖巧漂亮，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声音喜悦而爽朗。 看琴叶还是一动不动，于是说 ：“他们今天确实都不在家！安心吧！”说着就推搡着琴叶往前走去。 拐角处，琴叶一直回头跟佛生凉确认缓解自己的紧张，没有看前面的路，一不小心撞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还有点淡淡的松柏味，凉凉的。 “啊~好痛~”琴叶赶紧用手摸摸额头。 睁开眼才看见前面一片黑色，抬头，一张和佛生凉八分相似的脸，只不过更为冷峻，眼神犀利，银丝眼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黑色的衬衫衬得皮肤冷白，一副冷淡清俊的样子，贵气逼人，冷清锐利，高不可攀。一时之间，琴叶被这锋利的眼刀看得一阵寒意从头到脚爬了一遍，神情慌张不安。 这一幕引起佛生凉的不满，指着佛生怜就开始质问。 “什么啊~为什么哥哥会在家？” 佛生怜食指扶了扶眼镜，语气森森，像冬泉一样寒冷：“这里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家吧！” 说罢就从二人身边绕过去，走的时候都带一阵冷风。 这个人是凉的哥哥，那人似乎没看到琴叶似的，琴叶也错失了道歉的机会。 虽然是同班同学，可是那个人是高不可攀的学院神话，总共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原来是这么冷淡的人呢！和凉酱真是截然相反的性格呢！ 一个冷若玄冰，一个热情似火。 佛生怜扶了扶眼镜，觉得刚才的女生好像有点眼熟，可是佛生怜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一直都很忙，也很会分配自己的精力，从不挂念无关紧要的事，一直都在做该做的事，即使是不重要的狐疑也存在了几秒钟便烟消云散了。 佛生凉的房间很大，她热情地向琴叶介绍自己的房间和自己的家，很多古朴的东西，看的琴叶目不暇接。 咕噜噜的肚子声破坏了佛生凉的热情，她双手搭在琴叶的肩膀上，垂下的头突然抬起来，笑容诡异：“这种事，应该早点想起来啊！我们不就是为了吃饭才回来的吗？” 琴叶错愕，眨眨眼睛，跟着进了厨房。 可是，佛生凉会做饭吗？显然不会吧！琴叶猜测着。 “寿喜锅？凉酱真的会做吗？”琴叶睁大眼睛再次确认，她已经准备好就地取材，由自己来做了。 “哎呀！这有什么难的？妈妈说火锅就是什么都可以丢进去煮的！最简单的一道菜了！”她笑容自信。 琴叶扶额，她已经预料到那会是怎样的黑暗料理了，原来佛生凉的性格来自于母亲，琴叶觉得这对母女太可爱了。 “还是由我来做吧！顺便给凉酱上一堂家政课！” “啊？我才不要周末还要上课，不过要是能吃到琴叶酱的料理那就赚大了！” 琴叶？那个女孩是班里的嘴平琴叶吗？没什么印象呢！好像是和佛生凉相处得很好的那个朋友吧！路过的佛生怜抱着大大的平板径直走回房间，就像一阵冷风刚刚经过了厨房一样。 琴叶就地取材，做了三份蛋包饭和海带豆腐味增汤。两人回到佛生凉的房间吃午饭，有说有笑，这就是女孩子的快乐！ 第4章 鸡尾酒 暑期来临，今天学生们上半天课就可以回去了。 学生们比以往更有热情更加精神地探讨着暑假的安排行程，琴叶默默坐在最后的角落，看着随风飘动的窗帘，像被缠绕在此处的风筝，任凭挣扎也挣脱不掉这束缚。 暑假可以多做一份工作呢！她怔怔想着。 佛生凉发讯息说有事先回去了，一个人的琴叶拿着书包走出学校的大门，有在山岗的路上，河水带来阵阵清凉的风，今天天气很好，没什么太阳。琴叶躺在河边的草地上，形单影只。 大家都有重要的珍视的人呢！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好像始终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有婆婆，可是婆婆年纪大了，不久之后也会离开吧！就像父亲母亲那样，毫无征兆地在某一天突然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大家都有归宿，好像只有她不太明白降生的意义。 凉有她的家人朋友，而她好像没什么朋友和更近的亲人，除了年迈的婆婆。 毕业后，大家也会各奔东西，凉那么阳光开朗，一定会有很多朋友，她还会需要自己吗？ 不被需要的人，没有容身之所的人，她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总感觉，活着，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她把小臂挡在眼睛上，遮住自己的不堪。 小溪的淙淙流水掩盖了草丛里的悲吟，心情就像今天的天一样，没有阳光，阴沉灰暗。 家庭餐厅的工作还没有结束，酒吧的工作也还没结束，婆婆也需要她的照顾，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最平琴叶，要打起精神来啊！ 走在路上的佛生凉没好气地对着电话嚷嚷：“为什么啊？为什么生日是两个人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准备？我也太惨了！” 对话那头一句拜托了，就匆匆忙忙挂掉电话，可见繁忙程度。 佛生凉放下手机，看着有些灰白的天空，叹了口气：“妈妈眼里，就只有哥哥重要呢！” 在办公室整理教务的佛生怜拿着一沓名单，是本班的重要考试名单，受浅川委托，作为学生会主席和年级第一的佛生怜在同学们都已经放假回家时还在学校处理事务。 佛生怜，三次考试，两次不及格，一次低分通过。 佛生怜取下银丝眼镜，捏捏眉心。 平田 真 田代 有希 泽田 润 嘴平 琴叶 佛生怜的目光在这个名字上多逗留了一会儿，目光下移，他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开学考试、期中测试和期末测试，这家伙的成绩都保持一样的分数线，没有像大部分人一样有所起伏，实打实的中等生呢！偶然的运气呢？还是有意为之？ 回到家已是夜晚，预料之内的一进门就是礼炮相迎，今年的庆生会，也没有丝毫不同！明明是为他准备的庆生会，可是好像除了他这个主人以外，大家都很欢喜激动，热情洋溢，而主人却冷淡如风，像是事不关己的过客。反了，一切都反了过来。 家庭餐厅。 “欢迎光临！”琴叶换上了黑白相间的女仆装，热情地向客人打招呼表示欢迎。 她的夜晚不属于自己，前半段属于这家家庭餐厅，后半段属于那家酒吧，白天属于学习，只有深夜才属于自己。 繁忙吵闹的工作终于结束了，假期开始了，餐厅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结束后，今天她感觉胳膊有些酸痛。 夜晚的路上一个长发披肩留着齐刘海的少女，穿着a字裙，头上戴着一顶耳机，她面无表情，眉宇清冷明艳，浑身散发的气场有些冷漠，让人不敢靠近。 转角来到了地下的酒吧！ “呦呦呦~琴叶酱今天依旧漂亮哦~”打了鸡血似的店长美代穿着正式的服装，说着轻佻的话，动作夸张，反差极大。 “嗯~好了！我的化妆技术真是越来越完美了！”言罢，又点点头，再次对自己的技术表示肯定。 琴叶看着镜子，歪着头：“今天的妆为什么这么浓？” 收好化妆品的美代眯着眼镜，趴在她肩头，小声地说，难掩心虚：“哎呀~那个啊那个~怎么说琴叶也是高中生，酒吧这种地方可是严禁雇佣未成年高中生的啦~而且暑期，最应该避免不了会遇见熟人吧！浓妆不是刚好可以掩人耳目吗？”语气有些虚心。 “你的语气怎么都像是诱拐未成年少女的样子！” “嗯？啊哈哈哈~真是的~”美代笑着打哈哈，拍着琴叶的肩膀遮掩自己的心虚。 “好！琴叶酱就多笑一笑吧！冲冲业绩，说不定我们月底就可以去旅行了！”美代笑着搂着琴叶的肩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语气里都是动力。 旅行什么的，无所谓了！ 美代给琴叶摆一个漂亮的微笑嘴型，就把人推到柜台了。 “欢迎光临~”甜美的女声，轻柔温和，笑容如春日樱花。 “一杯millionaire~”男客坐在柜台的一角熟练地点着单。 “millionaire~”不一会，一杯新鲜的百万美元酒杯推到桌面，色泽粉红，杯口装饰着一片金黄色的柠檬。 男客光顾着看这个女孩精练快速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还没看够，就已经做好了，难道今天要喝两杯才能看到那漂亮潇洒的动作吗？ 浅尝一口，口感顺滑、有一种入口即化的柔顺感，淡淡的菠萝清香，混着红石榴的甜，丰富细腻绵绸，这是对成年人一天结束之后最好的奖励。 现在是暑期，美代给琴叶加了工作时长，从晚上九点到一点都要呆在酒吧！琴叶好不容易带着美代来到家里，谎称是普通的工作才才劝住婆婆同意。 当然，这个工作地点和时间在日本是不合法的，奈何这家店的老板任性妄为，最重要的是钱很多。 一声门铃清脆悦耳的响声，走进来一对男性顾客。 “欢迎光临~”琴叶继续带着职业微笑。 “前辈~你是故意的吧！”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子，身形纤长清瘦，即使脸看起来有些稚嫩清秀，气质却十分成熟，沉稳矜贵，又透着老成莫测的压迫感，他一进门就向四周轻飘飘地扫视，几不可察。 另一个穿着暗红色的衬衫，外穿黑色长款风衣的白发男子则是十分放松，他歪着头向一旁，用目光指定位置——柜台的一角。 白头发的青年慵懒随性，看着另一个稳重的年轻人，浅浅笑了一下。 “french 75~”男子带着温柔的笑示意柜台内的调酒师。 “嗯......我的话......” st word~” 只见柜台内的女调酒师，扎着高高的马尾，神情淡然，眼眸清澈，清丽动人，可是动作却精炼帅气，行云流水，优雅迅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光看动作都觉得是一场引起视觉冲击的表演，拿出成品的一瞬间，你更觉得这是一位高贵的魔法师。 一个郁金香香槟杯里是接近透明的液体，杯口用金黄色的柠檬皮做成的一只小鸟，淡淡的柠檬清香味。 一杯是三角杯，里面盛着淡淡绿色的液体，格外清新，杯口是绿色的细丝橘皮，像一条盘踞的小蛇伏在碧波上。 第5章 情书与芭菲 “考虑的怎么样？怜君？”白发的男子带着一双虹眸，俊美无比，他把手臂搭在一旁的同伴身上，像哄孩子一样笑着，他明明在笑，可却感受不到热情与欣喜，那双绝艳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迷雾，诱人沉醉，又看不清颜色，仿佛他这个人一样，看不穿摸不透。 琴叶无意听他们的谈话，一进门就觉得这个白发的男子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来，总觉得他的笑很危险，索幸，他们坐的位置离她有段距离。 那个黑头发的男子，矜贵高冷，狭长凌厉的眸子很熟悉。 不会吧？凉的哥哥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吧？ 如果被发现自己在这里打工就麻烦了啊！ 琴叶心里乱作一团，可是还是尽力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和镇静稳定的态度。 真希望美代赶紧回来顶替一下自己啊！ 还好，琴叶内心天人交战之际，那两个人喝了一杯就离开了。 琴叶松了一口气，准备收拾杯子的时候，一人又返回来了。黑色的短发，沉静的气质，深色的眼眸，犀利异常。 就是佛生的哥哥。 “客人～这是您的眼镜！”琴叶把桌子上的银框眼镜递给黑发男子。 那人接下，一句话没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就离开了。 “嗯？那是什么表情？”美代一回来就看见自己家的金牌调酒师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哎呀～哎呀～我就是出去一小会儿～”美代笑着搓手。 “唉～刚才好像看到了班里的同学！” 吓得美代赶紧神速走过来：“没被发现吧！” “应该没有吧！毕竟不熟呢！”看着美代少有的认真，琴叶脸上也浮现出几滴汗。 “我明天开始要给你改变形象！”不知怎么的，美代得出这样的结论，仿佛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夜晚的风吹拂脸庞，散去疲惫与沉重，月色明亮却也比不过路边的街灯，一阵阵烟雾从指尖传出，那只手修长，指节分明。 它的主人是一个俊美的白发男子，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坐姿随性，风流不羁，敞开的臂膀把持着整个长椅，头仰着看向夜空。 又没成功呢！是第几次了？记不清了，那个小鬼头太难搞了，日本前十又怎么样，太嚣张了，他可是代表全日本最好的帝都大学来向他递来橄榄枝的啊！难得还等到他生日这天来见他。 不过，好像也不是没有突破口，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线索。 路上的行人在凌晨后少之又少，虽然日本的治安很好，但是深夜独行的少女还是有些担忧。好在她家不远，走20多分钟就到了。 打开手机一看，居然全是佛生凉的讯息。 她怎么忘了？今天是佛生凉的生日啊！ 于是赶紧送上生日祝福，脸上的笑落即使在黑夜里也散发着光芒，就像山间最洁白的那株花一样引人注目，这花颜落在树后的虹眸里，它的主人笑容淡淡，有些危险诡谲的气息。 明天约凉酱出来逛街吧！她之前都约了好几次了，顺便买个生日礼物。少女默默把信息发给对方，很快就收到肯定的回复，琴叶因为工作的疲惫感也被愉悦取代，轻轻哼着歌往家的方向去。 翌日。 琴叶在商场的门口等佛生凉，凉穿着短裤短袖，短发和狭长的眼睛显得很清爽干练，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美少男。 “生日快乐！凉～”琴叶扎着发髻，挽成一个丸子，白色短袖和淡蓝的牛仔裤，显得人苗条又优雅。 “好了好了～已经过去了～”非要和那个阴郁男一起过，不然就可以和琴叶两个人出来玩了。 商场里人来人往，两个少女脸上的笑容比今日的阳光还要明媚。 琴叶在一间服装店前坐着等待凉，她坐在一条长凳上，摆弄着手机。突然出现的影子让她在意起来，抬头，是三个女生，穿着时尚，神情却是不善。 “没想到在这看见你啊！嘴平～”满脸微笑却感受不到善意。 “别来无恙啊～”趾高气昂地问候。 最后面站着的那个女孩子长相恬淡，眼神里却满是厌恶，浑身散发着不良的气场。 琴叶没有说话，把脸转向一边，思索着怎样才能避免这场纠缠。 “少在那装死了～抢了别人的男朋友还在这心安理得地逛街！” “就是！赶紧把熘奈的男朋友还回来。”一旁的朋友在为身后的朋友打抱不平。 “我已经说过了，那件事与我无关！”语气冷淡得像凛冬的天气，没有一点生机。 “哈？在你的鞋柜里发现熘奈男朋友的情书，你怎么好意思说与你无关？” “写信的不是我，我怎么会明白别人怎么想的？要问，也应该问你的男朋友吧！”琴叶冲后面一言未发的少女发问。 一旁的友人看不下去，大声：“以前就听说你爱抢别人的男朋友，勾三搭四，果然是真的！” 这些话，琴叶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早就麻木了，她明白，说再多的话都是没用的，不愿意相信的人任凭怎么解释都不会相信的，她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女生抓住手腕。 琴叶的情绪积攒到顶点，发出最大的声音，用力甩开那双肮脏的手，厌恶的眼神看向那三人：“滚开！” 没想到那人不依不饶，继续跟上前，却被一个白皙的手抓住，女孩扬脸一看，是个帅气的人，眉宇间英气十足，又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女孩把手用力挣扎出来，冷哼一声：“没想到你又勾搭上了一个啊～真有你的！” 看着离开的三个人，凉没有再说话，她牵起琴叶的手，走到一个咖啡店坐下。 “给！”一杯漂亮的芭菲推到琴叶面前。 “这个时候就大吃一顿！用冰淇凌消灭这暑期的燥热吧！”微笑的脸没有丝毫恶意。 琴叶默默地吃着芭菲，她努力镇静，可还是眼神里藏不住沮丧，晦暗无光。 “谢谢！”琴叶低声向佛生凉道谢。 “没关系，下次再来逛吧！我的公主！”凉用手顺顺琴叶的后背，温柔地笑着，像极了温柔清爽的男友。 看着默默吃芭菲的琴叶，佛生凉思绪复杂，两人虽是朋友，但是对她却了解的并不多！ 琴叶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目送琴叶离开，佛生凉收敛了笑容，神情也不再松散，认真起来的眼神很是凌厉，她个子高挑，打扮中性，时常被当成清俊的美少年，此时她插兜沉沉地迈着步子，也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夜色漆黑，佛生凉在浴池里快速地翻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幽光打在脸上，她表情严肃，少有的认真。 原来如此！琴叶啊！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呢？ 你完全可以信任我的啊！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琴叶...... 第6章 奇怪男子 又是繁忙的一天，琴叶把餐厅的垃圾分好类放到院子后的垃圾桶，顺便伸伸懒腰，今天的工作也顺利结束了。 与店长和前辈们打完招呼，琴叶拿了一把伞离开了家庭餐厅。 今天出门的时候婆婆的电视上播报即将有大雨，婆婆还提醒她要带伞，结果还是忘记了，她的记性可真差。 门外的风已经有些凉意，缓解了暑热，打在身上很舒服，琴叶任凭凉风拂过身体，走在熟悉的巷子里，哼着轻快的歌。 突然，她轻轻叹口气！看着阴暗的天空。 今天运气很差呢！前面是三个熟悉的身影，是那次商场上遇到的三个女生，还有一个男生，就是那个叫熘奈的男朋友。 说实话，她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生。 不知道从哪吹来的风，一夜之间竟是她的流言蜚语——她勾引了很多有女朋友的男生，不知羞耻，仗着美貌勾三搭四，于是很多人加入了对她的讨伐大军。 她的国中，从霸凌开始。 肮脏的黑色沼泽将她包围，深陷其中，越沉越深，将她埋过。她的国中，一片混沌，如果人间呦地狱，琴叶觉得它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黑色的记忆。 她知道今天肯定无路可去了，这样的场景见过很多次了，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径直走上前去。 表情冷淡，满眼讥讽，像个上位者，睥睨着脚下的虫子：“你说我抢走了你的男朋友，可他明明就站在你身边！哪来的还给你一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最后的目光定在那个男子身上。 熘奈满脸羞怒，为首的两个好友走上前，一人夺过她的手机，一人挡着她上前。 那人似乎找不到什么想要的信息，怒道：“你到底把那些男生的信息藏哪去了？还是说你用完就删了？” 琴叶讥笑：“你这么喜欢他们啊？去垃圾桶找吧！他们的信都在垃圾桶呢！” “你这个······”另一个人近身拎起她的衣衫，猛地往一侧摔去。琴叶头撞在围墙上，一道血流了下来。她站起来，赫然发笑，定定地看着那个男生，男生被看得有些局促，避开视线，这一幕被熘奈看到，更是气急败坏。于是快步向前，加入她的伙伴。 琴叶记不起到底是谁揪着她的头发，到底是谁在她耳边怒吼，到底是谁在她背上猛踩，到底是谁按着她的头撞向墙面······ 她只记得天旋地转，今夜真的好黑，好冷，一会就要下雨了吧。雨水会冲刷掉她身上的血迹，第二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雨水成了她们的帮凶。雨水会成为她的救世主吗？洗刷掉她身上莫须有的污名栽赃，洗刷掉她心里的不满委屈吗？ 不，不会的。她觉得自己可笑。 有一瞬间，她恍惚觉得，就这样结束，也许是个不错的结果...... 轻浮懒散的语气从巷头传来。 “哎呀呀～各位这是在做什么？”一个高高的成年男子把手机揣到口袋，走上前来，看看地上头破血流的女孩子，又看看行凶的三人和后面一动不动的少年，一脸茫然。 “啊～流血了～好可怜～”垂着眉毛，满眼怜惜，语气夸张。 “你是谁？滚远点！”个高的女孩子吼道。 “我嘛——”他托着长长的尾音，看看这几个少女，又看看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看不清面孔，头发和着血粘在脸上。 “男朋友！我是她的男朋友哦～”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地上的少女，语调欢快。 少女们面面相觑，疑惑之际，又听到“请你们以后不要再编排我的女友了，得不到就要毁掉，这也太卑鄙了！”他的眼神盯着这里唯一的少年，随和懒散的目光似乎有一种力量将他钉在那里，然后又环视着三名少女，挠了挠头，懒懒道：“你们究竟是因为男朋友被抢生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生气？比如说，嫉妒？”他的声音低沉，传入少女耳中...... 风越来越大，夜空越来越渐黑，远处闪现的雷声预示着今晚是一个不太平的晚上。 光线有些模糊，结束了吗？淡淡的烟草味，琴叶缓缓睁开眼睛，陌生的脸。 “我要打个电话······”气息微弱地挣扎着。 白发男子把人放在路边的长椅上，拿出自己的电话，因为少女的电话已经被踩坏了。 电话的另一边，女声由急切转向淡定。 “喂？是琴叶酱啊～打了你很多电话都没接，你怎么了？” “来不了了，到底什么事啊？” “琴叶～你······”电话那头已经挂断，美代皱着眉头，在巷子里点燃一根香烟，吐出一阵烟雾，思绪飘到以前。 “谁在那？到底是谁？”很晚下班的美代在公园里喝着啤酒，恍惚间看到树丛中有人在动，警惕地问着。 那是与琴叶的第一次相遇，她浑身湿透，衣服上都是墨迹，鞋子也坏掉了，好像是被人恶意对待过，头发乱糟糟的。 那是个被霸凌过的国中生，初二那年，她代替监护人帮琴叶换了学校，帮她整理头绪，学会藏拙，她的日子才正常一点。她总是一个人，未免让人感到担心，国中后脸上的笑容才多了一些，本以为那些人会就此打住，没想到...... 琴叶醒来，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隔着玻璃能看到外边的彩色灯光，昏暗的室内才有一些光亮。手上头上已经被包了绷带，浓浓的药味，好像是那个白头发的人救了她。 “喂~醒了！”坐在床上的琴叶这才发现一旁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琴叶挪了挪腿，她准备离开。 “喂~我可是救了你啊！你连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吗？”男子扬了杨手，耸耸肩，很诧异。 “你想听什么？谢谢吗？”语气冷冷的。 “真是没礼貌啊~”说着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扔向垃圾桶，精准无误。 “要送你回去吗？”说着就走到床边坐下，语气沉稳。 琴叶挪挪身子，她很不喜欢和男人接触，尤其是这个人。 “看你的样子很不便呢！这位小姐~”看着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的女孩，他懒散地说着。 “所以，你想怎么处理那件事？”男子晃晃手机，满带微笑。 然后缓步走到女孩身后，在耳边轻轻说着：“我的这位女朋友？” “谁是你......”因为太过激动，扯住了伤口，她唏嘘做痛。 谁知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抱住，放在床上。 “放心吧~我已经帮你报警了，以男朋友的身份。”说着就把几盒药扔在床头，还未开封。 “哦~你的手机我拿去修了，你先用这个吧！”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新的手机扔给琴叶。 “我有事出去了，你自己在这吧！呆多久都可以，想出去就出去吧！这是我的联络方式。”指指门上的便利贴。 琴叶打开药，给自己重新擦拭，吃完药本想出去，可是药效太大，让她困倦不堪，睡前给婆婆撒了个谎，说她今晚住在佛生凉家，婆婆见过凉，对她印象很好，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吧！ 她一定是个罪恶的人，总是伴随着谎言，埋在泥沼里，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 门上写的名字是童磨，好奇怪的名字。 第7章 美少女与歌 那个女孩拨打的那通电话的数字他记得好像是某位酒吧老板的电话，她曾经给自己一张明信片，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碧色的眸子。 “叮当~”开门铃铛的脆响声，关上门，看向柜台，是一位男调酒师，那位漂亮的女调酒师不见了，请假了。 环顾四周，一无所获。 嘴平，佛生......童磨念着手机里的名字，看过前面熟悉的姓氏。 “琴叶酱~我回来了！”童磨回到住处，愉悦的声音，尾音拖长，带着吃食和修理好的手机，之所以知道名字，当然是因为看过手机里的信息。 室内安静得很，女孩还躺在自己的床上，脸有点红，眼角还流着泪，打湿了枕头。 这次，童磨觉得有点揪心，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也不会良心泛滥，很少触动。 他明明很少有同情怜悯慈悲这种感情，此刻，他同情这个女孩儿。 阳台上的男人指尖夹着香烟，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多到没地方放了，也丝毫不影响这里的主人悠闲地享受时光。 铃声响了，不是自己的，他熟练地翻看手机，是一个叫佛生凉的来信。 “琴叶酱？”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我消息啊？？？现在明明不是你的工作时间啊！” “看到了快回复我！” “记得回复我！我有事和你商量！很重要！” “为什么电话也不接了呢？？？” “你，该不会......” “难道她们又找你了？？？” “回复我啊？” “你在哪？我去找你？？” ...... 几十条来自佛生凉的讯息，还有十几通电话，难道是男朋友？？？ 那这个假冒的男朋友...... 玻璃内侧的人还在熟睡，他用食指敲敲桌子。 手机屏幕上的蓝光一闪，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着痕迹的唇浅浅扯出一个向上的幅度，封面是一个笑容明媚的少女，清丽照人，灵动出尘，眼眸清澈，美少女原来是这种感觉吗？里面好像全是歌曲，他自觉地点进去。 怪不得会遭受霸凌。 少女的嗓音很特别，是能打动人心的声音，时而轻灵飘渺，时而低沉触人，时而甜美我温柔······他好像很感兴趣，像在奇幻的世界里领略了不同的风光，也像个不知餍足的饕兽，一直将列表播放至最后一个，然后在自己的手机上用灵动的手指像弹奏音符那样操弄着，不一会，一样的列表出现在了他的手机里。 城市的夜晚并不安静，暮色是独属夜晚的颜色，像一个纯色的袍子，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宝石，近看，那是城市的模样。 童磨是在沙发上醒来的，他扶额，看着空旷的室内，久违的睡眠充足的感觉，手机里的第一页是播放的页面。他已经是失眠很久了，很奇怪，这么多年的失眠，他的身体竟然没事，除了酒精可以奏效以外，今天他似乎又有了新的发现。 轻轻走到床边，端详着这个少女，白净的脸庞，肌肤细腻，可以看见细小的汗毛，像新长成的初桃，长长的睫毛，纤细地伫立在平滑的肌肤上，像脆弱的蝴蝶翅膀，从额头到鼻子再到下颌，他比划着，是一道流畅而优美的弧度，粉色的唇，莹润饱满，有点诱人。 似乎视线过于强烈，少女抖动几下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缓缓睁开眼，就见一个几分陌生的面庞，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她。 那人整张脸无可挑剔，白橡色的头发，彩虹一般的眼眸就足够吸引人，眼神像一个懵懂的孩子，但是整张脸弧线明显，是成年男子硬朗的气息，俊美和帅气仿佛是为这种人打造的词。很难想象，童稚和成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琴叶并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也没有很惊讶，她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个蹲在床前把头枕在床上的人，好像很不愿意和这个人搭话，眼神冷淡如深夜的月光。 那人嘿嘿一笑，像个幼稚的孩童，站起来时高挑异常，身材比模特还要好上九分，即使穿着深色的衣服也能看到肌肉的痕迹，成年男性带来的压迫感立刻涌上心头。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琴叶转回目光，长呼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童磨歪头，眨眨眼睛，像个充满疑问的孩童。 室内死寂，连呼吸都听不到，窗外的车鸣是唯一的动静。 “凉......”他还没说完，少女就睁开眼了，定定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他心中一凉，这是被讨厌了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有个叫凉的给你发了很多简讯，我觉得你还是看看比较好！”说着就把已经修好的手机递给少女。 琴叶打开，里面有56封未读信息和23通未接电话，她错过了很多。 这些消息和电话明明已经被查看过，此时却是未读状态。 童磨随性地走到另一个房间，耳朵却不愿意离去。 “嗯！没事了～” “不用了，我不在家！” “别担心，我过几天就回家，不想让婆婆担心······” “真的不用了，太麻烦你了。”通话的语气轻柔温暖。 放下手机的琴叶轻轻叹了口气，还好伤的不算严重，再过个三四天伤口就基本恢复了。她不想回家让婆婆担心，那是唯一的亲人了，也不想去凉的家里，她也不喜欢麻烦别人，要呆在这个可疑男子家里吗？不行的！ 她不喜欢男性，小时候就不喜欢，尤其是国中遇到的那些男生，更让她对男性厌恶至极，贪婪、虚伪、邪恶，她的黑色记忆全是拜他们所赐。 当然即使这个叫童磨的帮助了自己，他也总是笑着，看起来亲切温柔，语气沉稳温和，可是她对他仍旧没有任何好感，厌恶、讨厌、想远离。 如果可以行动自由，她一定马上消失。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琴叶对着一旁虚掩的门说道。 那人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微笑，让人看不透的家伙。 “我要走了！”淡淡的语气。 “现在？” “总之，是要谢谢你！” “就这样吗？”耸肩张开手臂，一脸迷茫，用眼神再次确认。 琴叶从床上走下来，差一点因为疼痛摔倒，童磨赶紧上前扶住，却被一把推开，他带着莫名的笑意摇摇头。 “你准备去哪里呢？小姐～” “与你无关！” “这样说未免太伤人了！我可是在关心你啊！” “不需要！” “怎么说我也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呢！”说着就把手机上的照片对着女孩晃晃，是看起来像一对情侣照的照片，照片里女孩缠着绷带躺在床上，一旁看起来很温柔的男子贴在她肩上看着镜头。 琴叶眼睛上映着本人不并不知情的照片，睫毛抖动几下，竖起的眉毛瞥向一脸温和笑容的男人，像是在看一个很恶心的垃圾，眼神里的寒意比这房间的冷气还要寒上几分。 第8章 佛生家的早饭 男子面对琴叶的无礼，也没有生气，仿佛是个十分大度的人，能够包容她的傲慢。那双绝美的虹眸，像是蒙上一层烟雾，他嘴角上扬，看不透的笑容，琴叶也没有兴趣和这个人过多的言语，随即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来，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报酬？ 这是把他的住所当酒店了吗？童磨感觉哭笑不得。 只好坐下来，给阴冷的少女倒上水。 “那个~大半夜放任受伤的少女流浪街头，我这么善良的人可做不出来啊！” 少女的眼刀犀利，他笑着：“至少等天亮了再走吧！” 说完，把食品袋里的面包三明治打开放到女孩面前。 死寂的房间，沉默的两人。 一阵敲门声，琴叶谨慎地站起身。 居然是佛生凉的声音，这家伙...... 琴叶皱眉瞥向开门的男人，眼神里满是不悦。 除了这个人报信，谁还能知道她在这里呢！ 还没站稳的琴叶就被人一把抱在怀里，很温暖。 凉心疼地看着缠着绷带的女孩，只是默默看着，再没有多余的言语。 拉起琴叶的手，目光坚定，柔声：“走吧！去我家！” 快走到门口时，懒散的声音说着：“两位美丽的小姐~还是让我送你们回去吧~以防万一......” 天还没亮，这个时间很难打到车，而琴叶的伤是不适合乘坐交通的。 凉回头看着这个头发有点乱糟糟，但是脸很好看的人，好像进屋这么久才发现他的存在。 黎明前的夜空很静谧，空荡荡的街道，关闭的店门，一切熟悉的城市景色在窗外飞驰而过，一切安静又祥和，这虚假的美好将琴叶的伤情粉饰，无人发掘她的痛苦。 回到佛生家的宅邸已经破晓，凉冷淡地跟这个有点可疑的男子道别。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佛生夫人打着哈欠等在客厅，赶紧扶着琴叶，帮琴叶收拾好房间，就在佛生凉的隔壁。 佛生太太是个干练的人，一头短发，性格爽朗，直率不失真诚，开明不失活泼，难怪凉的性格那么乐观开朗，从不气馁。 早饭是红豆饭，时蔬，海鲜味增汤，没吃过的味道。佛生凉以琴叶行动不便为由，两人在房间单独吃。实则是看出琴叶不愿麻烦别人的愧疚心和腼腆敏感的性格，不然他们家的饭桌上寡言的父亲、阴郁的哥哥、跳脱的母亲、大条的她，琴叶肯定受不了。 “凉？凉？凉？”走廊上传来好几声呼叫佛生凉的声音，是佛生太太的声音，从温柔逐渐粗犷。 琴叶也很好奇，她好一会没看到凉了，为了避免尴尬的她只好躲在房间看着凉给她搜罗来的漫画小说。 “啊！琴叶酱~怎么样了？难受吗？”路过的佛生太太温柔地询问着琴叶的情况。 “我很好，谢谢佛生太太的关心，给您添麻烦了~”琴叶深鞠一躬表达自己的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没想到凉那家伙居然能交到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好朋友，作为母亲我很开心啊！”轻轻拍着琴叶的肩膀，笑容比这中午的太阳耀眼，真诚的开心。 “过几天就好了，安心住下吧！家里孩子很少，太安静寂寞了，就当陪陪凉那孩子吧！”轻轻顺顺琴叶的长发，手法温柔。 “会过去的！”语气很轻，传入她的耳朵。佛生夫人像抱一个婴儿一样抱着琴叶，这是婆婆之后的第二个大人的怀抱，暖暖的，淡淡的香味，安心的味道，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母亲......是这样的感觉吗？ “啊？妈妈怎么在这？”突然出现的佛生凉不解地问。 “你这家伙~我叫了你好几遍，你去哪里了？”声音尖锐，这好像不是刚才那个温柔安抚琴叶的佛生太太，完全换了一个人。 “欸？我...我去拿被褥去了，我要和琴叶一起住！”佛生太太才看见抱着被子的女儿，不禁怒从中来。 “你啊~要为病人好好考虑啊！琴叶酱现在需要安静休养，你这家伙过来只会打扰琴叶酱休息吧！”说着就气冲冲地插着腰，努力憋住怒气和动手的冲动跟女儿讲道理。 “好歹是你女儿啊！这个家伙这个家伙的......怕琴叶酱孤单我才来的好吧！”说着就把被褥放到橱柜。 一边推着母亲往外走，一边说：“好了，妈妈有妈妈要做的事吧！琴叶就由我来照顾了！”说完就爽快地关上和门。 “琴叶酱~这家伙烦人的话就把她赶出来吧！尽情地使用她吧~”门硬生生被推开一个小缝，说完佛生太太单眼眨了眨，对佛生凉吐了吐舌头。 佛生凉闭着眼睛吐了一口气，好像解决完什么大麻烦似的。 看着琴叶嘴角的笑，她也跟着笑。 夜晚很安静，佛生凉终于在絮絮叨叨后败给困意，已经进入梦乡。琴叶还没有入睡，暖暖的被子，有阳光的味道，佛生太太送来的浴衣也很柔软舒适，还有一套 新衣服，凉和佛生太太吵吵闹闹，像一对冤家好友，很幸福的一家人呢！ 家人，原来是这种感觉的！ 明明被照顾得很好，她却悲从中来，眼泪从被子里窜出来，逃到枕头上，晕成一朵深色的花，里面有她的思念，是对某些没有机会熟知，只能在想象里存在的人的思念。 睡吧！也许在梦里也能见到佛生太太这样的母亲呢！ 第二天，阳光明媚，琴叶的伤好了很多，绷带都能拆下来了，淤青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之下有些明显。 第一次出门吃早饭，见到了佛生家所有的人。 早餐很丰盛，看起来很美味，冒着热腾腾的香味。 佛生先生是个沉稳的人，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透着书香气，清瘦高挑，一定是个很有文化修养的人吧！据说是个研究员，相当优秀呢！ 佛生凉的哥哥，佛生怜，她不敢多看，虽然是同班同学，可确是校园里的传奇人物，跟她这种人完全没有交集，沉默寡言，眼神凌厉，举止优雅，清贵矜持，但也会时不时说出几句直中要点的话。 整个饭桌上除了电视机播报新闻的声音，就是凉和母亲拌嘴的声音，缓解了琴叶的紧张。 凉当然也没有冷落琴叶，说什么都会带上琴叶，将她拉入母女二人的谈话中，如果可以，她希望凉能略过她，当她不存在，实在不想在这个饭桌上那么显眼，只得简单地应答。 佛生怜无意地看着对面的女孩，有几分眼熟，这就是嘴平琴叶吗？成绩中等，表现中等，在班级里默默无闻，毫不起眼的女生，没什么存在感，实在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除了现在头上的淤青。她吃饭的动作很慢，带着淡淡的笑，看得出来很拘谨。 “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两个休战！”佛生怜的话斩钉截铁，很快迎来妹妹的反驳。 “嗯？干嘛打断我们说话，这是属于女生的密谈，你不要听......”佛生凉据理力争。 还没说完佛生怜就拿起餐盘离开了，只留佛生凉一个人在那比划抗议，很快就应迎来母亲的一击，然后是吃痛的声音。 第9章 深夜的光 坐在屋檐下的佛生太太不停地赞美琴叶的插花。 “哇~你的手好巧啊~看了一遍就会了！太厉害了！” “好厉害啊！琴叶酱~” 院子里空气清新，墙边的竹影斑驳投在沙砾上，日式风格的庭院有几棵颜色各异的枫树，景色安静优美又十分高雅。 “啊~要是琴叶酱是我们家的女儿就好了！好希望有个乖巧又温柔的女儿啊！”佛生夫人充满幻想地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夫人不是有凉那么可爱的女儿了吗？”琴叶柔声道。 “唉~”佛生夫人叹气。 “那家伙哪里可爱了？像个男孩子一样，啊啊啊！说起来，我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贴心的呢！一个冷淡像个冰人，一个神经大条，将来一定嫁不出去的吧......”说着说着就愁云密布。 琴叶笑而不语，大条？那一定是遗传自母亲吧！ “对了对了！琴叶酱再做一个插花吧！”佛生夫人像个孩子一样真诚邀请。 佛生怜的房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的孪生妹妹佛生凉在懂事以后，就再也没有粘过哥哥，长到现在更是很少进他的房间，但凡来了，一定是有求于他。这一点，在她踏进门的那一刻就明白了。 佛生怜像没看到人似的，继续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人看了头晕，他的房间也很简单，除了床，就是书桌和书架，上面摆放了很多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书房呢！ 果然暑期还会学习的，只有佛生怜这种怪物了！ 她走近，带着讨好的笑，一点掩饰都没有。 “哥哥~”看着目不转睛看向屏幕的怜，试探着叫，平时她根本不会叫哥哥这个称呼，如果不是名字相似。根本不会有人将这两个人联想起来，他们就像两个截然相反的极端。 没有回应，那就是不拒绝的意思。干脆不铺垫了，直截了当。 “哥哥~帮个忙吧！” “那个~嘴平琴叶，你认识吧！就是住在我们家的，我的好朋友。她好像卷进了一起霸凌事件里面，也因此受伤了......”还没有回应，那个人一动不动读着天书一样的文字，冷淡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有，凉有些着急了。 “那个~我想让哥哥帮我想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我不想让琴叶再受到伤害了！”嗓门提高，一次性把自己的求助说出来。 “哥哥看看这个啊！”说着就把手机放到怜的书桌旁。 佛生怜沉没有动作，直到浏览完页面上的文章，过了几分钟，才拿起早就黑了屏的手机。 里面是某国中的网站，讨论的好像都是一些不受待见的人，最多的是一个清丽动人的少女的图片和一堆长长的文字，尽是肮脏不堪的言论。 无聊，他已经不想看了。 “哥哥？”佛生凉紧张地观察着佛生怜的表情，看他很快放下手机，他是要拒绝吗？ “你就当不知道吧！” “什么？哥哥什么意思？” “她现在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已经不会见到那些欺凌她的人了，她会有新的人生，你没必要这样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意义？没想到从哥哥嘴里说出来的居然是这种话，你真是冷漠啊！” “不是冷漠，这是理智。现在她就可以继续新的人生，为什么还要揪着过去不放手？你要怎么替她打抱不平呢？你如何证明这件事的真情情况呢？找那些发表不当言论的人吗？不认识吧？你也看到数量了，很多人参与，你如何管控她们在网上发表言论？你要去找那些男生对峙吗？已经毕业离开校园的人你要怎么求证事件的真实性呢？作为本人都没没有反击，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说服力？” 看着呆住的凉，怜扶了扶眼镜：“这些你都没想过呢！” “太过分了！哥哥真是冷血动物！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同班同学，你见到她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却袖手旁观，我......我真是错了！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你这种人居然是我的哥哥......”语气里都是失望，带着隐忍的哭腔，她真的伤心了。 今天的晚饭气氛很沉闷，总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佛生凉，今天意外的安静，害的佛生太太都不敢和女儿搭腔了。 佛生怜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把房间映得通亮。 佛生怜摘掉眼镜，回想着白日佛生凉的话，不禁眉头轻锁。 嘴平琴叶，他实在不了解呢！今天在网站上看到的完全是一个反面形象，可是仅仅是几面之缘，她的眼神干净纯粹，不可能是那些人传言的那样。 被辱者自证，最好的方法就是曝光被欺凌的现场证据...... 果然，还是要和那个家伙打交道吗？ 公寓的阳台上站着一个白发男子，蓝色的幽光在耳边闪现。 “怎么了？怎么了？怜君？很意外你能主动联系我呢~”懒散随意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地笑腔。 “那怜君总该有所表示才行吧~”笑意更深，语气深沉。 电话那头很爽快地挂掉了，童磨盯着手机屏幕呆呆看了一会。 暑期的夜里还是有些微热，晚风吹来，摆动窗帘，带着淡淡的松柏味。夜深人静，怜的房间闪着蓝色的幽光，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眼镜上反着蓝光，表情严肃。 “哥哥~”还没起床的佛生怜被凉冲进来的声音吵醒，他意外地今天没有早起，平时极度自律的他即使在假期也严格遵守作息时间。 “这是不是哥哥干的？”佛生凉拿着手机在怜的面前晃悠，昨天还很多恶毒言论的网站今天干净不少，上面点击最多的是一个新帖子，上面公布着一些聊天记录的图片、语音和一段视频，这个帖子是阅读量最多的，很多人在下面留言支持和辱骂那些当初的始作俑者...... 该说他们是墙头草呢还是正义之师呢？人的变化可真是快呢！一晚上而已，就能变换很多说辞和立场。 “一定是哥哥干的吧！”佛生怜没看手机，转身继续睡觉，凉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为昨天的话向哥哥道歉，对不起！最喜欢哥哥了！”语气里带着情不自禁的笑，最后还抱了一下被子里的人。 这场景，天翻地覆...... 第10章 烟花大会 今天的天气依旧很是晴朗，佛生凉一早上很是兴奋，两只眼睛都快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了，闪烁着光芒，璀璨生辉，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正义是哪天来临的呢？ 那一定是在遇见佛生凉的那天吧！ 阴郁湿冷的她被凉的光芒照耀着，烘干了她身上的脏水，把她拉到太阳之下。 久违的阳光，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如此轻松自在。 这一定是花费了此生所有的运气才能遇见你，我的朋友，凉。 她抱着凉哭了很久，久到我忘记了时间，夜晚降临都不知道。 她又隐藏得很好，除了佛生兄妹，谁也没听到那隐忍的哭声。 月光如华，点点星光，消减暑意，婆娑的竹影带来阵阵凉意。 一名少女，露出明媚的额头，面容姣好，眼神透彻，穿着水蓝色的和服和她的好朋友穿着淡黄色的帅气和服在庭院里点着烟花。这一幕被屋檐下的清冷少年看见，记录在他的那双冷清锐利的双眼中，佛生太太打趣自己的儿子，却得到了冷淡的回应，她气呼呼地跑到佛生先生那里捶打出气...... 月光从窗户照进室内，爬上少女们的被子，两人心照不宣地难以入睡。 “琴叶酱~来玩那个吧！”即使夜里很黑，琴叶似乎也能感受到凉眼中兴奋的光芒。 琴叶扭头，懵懂迷惑，接着当头就被扔了个枕头，突如其来的攻击才让琴叶恍然大悟。 扔枕头游戏终于在这个暑期实现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也足够热闹。 佛生太太看向一边酣睡的丈夫，一边听着女孩们的欢声笑语不由得淡淡地笑了，年轻真好啊！有大把的时间去欢笑去犹豫去彷徨...... 佛生怜透过门缝传来的声音和和门上投射的影子，不一样的风光，淡淡呷一口杯中的茶走向长廊的深处，他好似一片竹叶途经此处。 其实琴叶恢复的很快，她的伤几乎看不见了，穿着凉国中时期的衣服，比凉矮了半头的琴叶穿着正好，飒爽干练，人好像也精神不少。 是时候，说告别了呢！ 虽然不舍。 “花火大会？”琴叶一边被佛生夫人打扮着，一边睁开一只眼问靠在门边的凉。 那家伙居然穿着男士和服，真是意外地适合啊！ 不认识的，一定会以为这是个风流倜傥的大帅哥吧！肯定会被路上的小姐姐搭讪，人山人海，说不定被围得水泄不通，这家伙真是意外地单纯，一点自觉都没有吧！ 这点琴叶深有体会，因为凉总是中性打扮，每次出去，都会被投来很多灼热的视线扫射着。 想想就觉得好笑，琴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明若朝阳的笑浮在那张秀美绝丽的脸上，让周围的人好像被碧色的潭水击打了一下，滋润、甘甜。 佛生怜匆匆一瞥，绝没有错过这人间难得一见的笑，随即眼眸瞥向别处，在反光的镜片之下是看不见的神色。 “我们出发了~”佛生凉和母亲挥手告别，琴叶鞠躬。 安静的街上一名明丽的少女，穿着嫩绿色和服，发髻挽在脑后，温婉端淑，温柔清丽，美的清淡又摄人心魂，她身旁的护花使者随性地歪着头，水蓝色和服，精炼的短发，眼睛狭长，面带笑容，风流不羁，洒脱俊逸。而身后不远处则是一身深蓝色和服的少年，文质彬彬，儒雅端正，矜贵冰冷，这三人走在月光下，真是绝景，不少人暗暗赞叹，并偷偷用手机记录下来，生怕再也见不到这样的风景。 “哇~人真多啊！我们去吃东西吧！”激动地说着，凉从怀里掏出来好就几张大额纸币，是佛生太太的赞助。 余光看向后面阴沉的哥哥，佛生凉并没有按照往常的习惯赶紧和这个人撇清关系。看在这次帮了琴叶的份上，决定还是忍受着那逼人的寒气吧！真意外啊！往常这种活动，那家伙一定会第一个拒绝，没想到母亲只说了一句，他就答应了。唉~就看这生人勿近的气场，应该也没有什么朋友吧！她这个妹妹就看在他很可怜的份上，和朋友陪他过一个青春期少年们该有的暑期吧！不然十六七的花样年华，回忆里只有冰冷的数字和黑白色的学习，也太凄惨了，光想着就觉得可怜，不禁眼尾挂上两颗珍珠。 看她这样子，一定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琴叶会心一笑，一旁的哥哥也察觉到了，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和自己有关，为了打破她那不切实际的想象，两人居然异口同声地叫了：“凉~” 碧色的眼眸撞入深色的眼眸中，琴叶不自觉地低头，怜微不可察地错了开目光。 被二人声音叫住的佛生凉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自然地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美食了，爽快地说：“走吧！”直奔摊贩。 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佛生凉大口大口地吃着章鱼小丸子，一旁的琴叶拿着御手洗丸子，迟迟没有开动，凉看向一旁庄严神像一般的哥哥佛生怜，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啊~你到底吃什么啊？不饿吗？装什么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啊！” 佛生怜真想把这种嘴给缝上，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只得忍耐，他扶了扶眼镜，看向别处。 琴叶难为情地将另一份手洗丸子带着盒子一起递过去，笑颜如春。直到那人接下，她才开动。 佛生凉感兴趣的东西可真不少，不一会儿就拉着琴叶捞金鱼，这个人不仅看起来干练，动作也很快，琴叶完完全全输给她。还没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的琴叶又被好友拉着去了一个投射中奖的摊位，一个个瓷壶放在每个商品的前面，能把箭投进壶中，就可以领走奖品，这可比捞金鱼难多了。琴叶连连摇头，这种事，她绝对做不到，有一只眼睛弱视的她根本就瞄不准，被逼着投了三根箭，无一例外，全未命中。 一旁的凉也把箭投的在壶周围四散零乱，好在刚才抽中了温泉旅行的大奖，她的喜悦在多次失败中未曾减退。 琴叶把目光投向人群中的佛生怜，整个大会，只有她和佛生凉玩，这个人在那孤零零的，太孤单了吧！于是把剩下的两根箭递给这个冷漠的男子，语气轻柔：“佛生君要试试吗？” 佛生凉心中大喊不妙，谁料那人竟然一把接过那两只箭，在两个人怎么也投不中的壶里毫不费力地投掷一下，全部命中，人群中一阵沸腾雀跃。 佛生凉和琴叶一人拿着一个礼物，笑得眼睛都要开花了。 “琴叶酱~你怎么知道哥哥射箭很厉害？”突然把头伸过来的凉用手掌挡住嘴巴，悄声问。 “欸？完全不知道呢！”先是一惊，而后笑着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那家伙可是弓道部的呢！”琴叶眼睛大大地睁着，眼神中是惊讶，原来全知全才的人真的存在。 那个人，真的是天才也说不定。 远处山岗上坐着喝着啤酒的男人，盯着手中的蓝色屏幕，不是说来烟火大会吗？他可是等了好久，酒都快喝完了，也没有...... 一朵巨大的银白色的烟花在上空崩开，像稠密的银丝带缓缓垂下，也像流星一样四散开来，难以言说的美，震撼人心。所有人都仰头看着这一幕，不管相隔多远，看到的总归是一样的风景。 绿色的和服映在彩色的虹眸上，烟花的光照在她身上，淡淡的绿色吞并了其他的颜色，他的眼睛变成满满的绿色...... 第11章 谢谢你，凉 回到家的琴叶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假期，白天会呆在家看漫画练歌，或者和凉一起在家或店里写作业，晚上去家庭餐厅和酒吧打工，餐厅老板因为琴叶之前受伤请假故意给她安排轻松点的活，前辈们也很关照她。 只是酒吧的美代有些不开心了，她冲琴叶吼着因为请假影响她的营业，最后还是抱住了她，询问那件事如何解决的，得知真相后的美代又从萎靡的状态恢复到打鸡血的状态，她可真善变，又见钱眼开。 琴叶把刘海梳上去，看起来干练不少，清新飒爽。 常客们也询问着琴叶的近况，她示意微笑，或许，大家都是为了一天忙碌之后的这一抹微笑而来的呢！ 重金属的打火机在手里翻来翻去，像一条狡猾灵活的鱼在指尖游走，火苗灭了又灭，这并不是漆黑的房间里唯一的声响，修长的手掌滑动着闪着蓝光的屏幕，耳边回荡的是美妙的歌声，他看着火花的光晕，缓缓闭上眼睛，“嘭”的一声，打火机上的火光变成了那天的烟花，排山倒海一般，逐一绽放，五彩斑斓的颜色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幻的童话之中，瞳孔中的少女眉眼弯弯，温柔从眼波中溢出来，荡到他的身上，笑魇如花，比这烟花更梦幻...... 想来是最近听她的歌太频繁了，总会想起那张脸，虽说带来很安心的感觉，可这未免太危险，就像一株看不见的罂粟花，总是浮现在脑海中，过度依赖变成精神鸦片可不行啊！ 他总是做着最正确的事，绝不能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精力，时间是很宝贵的。 太阳从玻璃窗上照进来，喇叭花长得很高了，顺着房檐都爬到了二楼的阳台，开着粉色、紫色、蓝色的花，可惜啊！它们一天中最好的时光在白天，太阳下山后就自觉地捂上娇羞的脸。 琴叶睡到九点多起来，不用上学，婆婆也不那么早就叫她了，下楼发现婆婆已经出门了，饭菜留在桌子上，吃完的琴叶回到二楼的阁楼上。 某家的阁楼上传出轻缓的吉他声，还有少女优美动听的歌声，随着风动传出来，时不时引得路上的行人驻足一会，无奈又匆匆离去，留下无尽的遗憾。 琴叶戴着耳机，打开手机的录音，她要送给朋友一份礼物，必须要练到极致。 “我们总是来不及察觉 便失去一些什么 蓦然回过神来 才发现你已不在 空留一段美好回忆 匆匆岁月中 不再有言语交集 就像人偶一般 如遍布街头的野猫一般 如果 我与你再度相逢 只想对你说一句 谢谢 谢谢你 哪怕有时我们伤害了彼此 也仍想感觉到你的存在 至少还有回忆聊以慰籍 不论何时你都在这里 ......” 低沉的开始，少女轻灵略带伤感的声线，越来越快的节奏，最后迸发出强烈的感情，真诚热烈。 谢谢！真的谢谢你！凉！ 午饭过后琴叶穿上白色的连衣裙，扎起一个清爽的丸子头，厚重的刘海拨到一边，骑上自行车，背着吉他穿梭在车道上，是青春的风景线。 一打开门，凉都被这么打扮的人惊呆了，毕竟她以往总是往土里打扮，突然明目张胆地大大方方地打扮起来还真让人眼前一亮，清丽自然的美，青春逼人，像一株开在朝阳里的白色花朵。 看到琴叶的吉他，凉迫不及待让琴叶弹给她听。 小小的房间里传出吉他与少女的歌声，让这死寂的庭院有了一丝生机，伴着蝉鸣飘向远处...... 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凉给琴叶请来了一众观众，一人弹唱，佛生全家坐观，热烈掌声不减，最后佛生太太哭着要换女儿，引来佛生凉的争吵。 晚上琴叶直接来到打工的地方，店员也被她突然改变的形象震惊了一下，但是每个人都鼓励她，现在大方明丽的风格很适合她。 是啊！人总不能一辈子弯着腰走路，从今以后，她要挺起胸膛，她要正视自己的梦想，她要堂堂正正地站在舞台上，她要无忧无虑地唱歌。 她还要用最大的声音，告诉那些霸凌过她的人，她很好！错的是他们！ 美代看着背着吉他的琴叶，直接起哄说要给琴叶办个唱歌的舞台，让她在酒吧里唱歌。 当然，这个计划还不能执行，因为琴叶还是一名高二的高中生，她在这里打工是违法的。 “欢迎光临~”擦着杯子的琴叶礼貌致词。 有些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叫童磨的人！脸长得太好看，吸引了很多女客的注目，他偏偏不识趣得坐到没什么人的吧台边。 琴叶镇定自若地刷洗擦拭着杯具，为点单的客人准备新鲜的鸡尾酒。 “血腥玛丽~”客人把尾音拖得长，是那个看起来没什么干劲的白发男子点的。 视线灼热，琴叶不想理会，专注于调酒，不一会，一杯橙红色的杯子推到男客面前。 一会，已经有三名女客过来和白发男客搭话闲聊了，但是都离开了。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语气沉稳温和。 “您是我们酒吧的常客！很荣幸光顾！”面带笑容，却没有丝毫温度，来过三次就算熟客了。 “啊~我是说，这位小姐长得很像我的女朋友呢！”说完带着笑意呷了一口酒，动作玩味。 琴叶压制住心中的不耐烦，带着淡淡的笑容继续擦拭杯子，漠视他的话。 “小姐能否告诉我您的芳龄呢？毕竟，您看起来，真的很年轻呢！”笑意未减，那双好看的虹眸是藏在迷雾后面的眼神，神秘莫测。 “需要我再为您续一杯吗？”琴叶露出无可挑剔的笑。 “哦~有劳了~” “啊！一样的！”半吊子似的成年人补充道。 还有二十分钟就可以下班了，忍耐啊琴叶！ “您的血腥玛丽！” “啊~对了，我的女朋友她啊前不久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就像这个酒的颜色......”他晃动着玻璃杯里红色的液体，眼神晦暗，语气随意却意有所指。 “我一定不是您说的那位女朋友，我有男朋友了，这位先生~”语气温柔，说的斩钉截铁，再没眼色的人都明白对方并不想听这个话题。 虽然很不想，但人生总是有很多瞬间没办法坦诚，只能依靠谎言来维持体面。 “哦？这位小姐的男朋友一定是很帅气的人吧！毕竟您这么美丽......” “是的！非常帅气！”很自豪的笑容压过了男子淡淡的笑。 时间过得真慢啊！琴叶时不时瞥向分针，一分钟，两分钟......好慢啊！早就不想跟这个人废话了。好奇怪的人，到底什么目的？看不透，无意间撇过那双蒙上一层雾的虹眸，吓得琴叶立刻收回目光，琴叶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她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幸好美代及时过来了，嫌恶的眼神告诫美代不要犯花痴，这是个讨厌的家伙。 第12章 新学期志愿 开学了，是最重要的升学年，高三，意味着学习的任务变重了，所有人都要认真起来了，为了理想而努力，这既是青春期的拼搏吧！ 两份工，有点累呢！要不要辞掉一份工啊！ 想起前不久那个可疑男子，琴叶一阵烦躁。搞不清楚对方什么目的，一看就不像个正派的好人，真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了。 高中志愿表已经发下来了，很多人都在讨论去向，绝大多数都是要升学的。 琴叶叹了一口气，那个目标能实现吗？ 第一堂课是浅川班主任的国语课，没有笨重的眼镜和厚重的刘海，还真是舒爽不少。琴叶自然能感受到周围人目光的变化，但是，无所谓了，她想活在阳光之下。一边听讲，一边认真做笔记，像个勤恳的优等生...... 中午吃饭时间，琴叶和凉约在了天台上。 “琴叶果然还是去要去学唱歌吗？哪个学校呢？” “是！东京艺术大学或者日本国立音乐大学吧！”琴叶边吃边回答。 “嗯......听起来很棒呢！总觉得不知不觉就被你们甩到后面了！”一向乐观的凉此时语气竟然有些伤感。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啊！放弃了的话，还是我认识的佛生凉吗？”看向凉。 “但是......成绩落了好多啊！” “凉和怜君是兄妹，就代表凉也有无限的可能，凉只是不感兴趣，没有百分百努力，才会这样吧！”琴叶放下餐食，语重心长。 “凉不是说最喜欢日本的漫画和动漫了吗？那就去做出世界第一流的动画啊！佛生太太是个绘画家，一定能给你很多建议吧！”说着握住凉的手。 “希望有一天我能为凉的动画唱歌！”挥了挥紧握的两只手，相视一笑，像是一个不可破除的约定。 两人走下楼梯，在嘈杂的人群中穿梭。 “好了~凉~别垂头丧气了！打起精神！家里不是有最好的补习资源吗？”拍拍凉的肩膀。 “那还不如下地狱呢！” “说什么呢！那可是凉的哥哥吧！而且是那么厉害的人！” 走到三楼的走廊时，看见操场上围着好多女生，吵吵嚷嚷，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呢！这阵仗着实引人注目，来了明星吗？ “走吧！凉~再怎么伸脖子也看不到哦~水泄不通了~”琴叶拉拉凉的衣服，指指操场上的一堆人群。 “简直就是铜墙铁壁啊！”说着和琴叶一起走进了教室，还没进门就听到班里的同学沸腾了起来，激动的大多是女孩子。 “听说了吗？数学老师预产期到了，上午已经离开学校了。” “啊？我还没有送别......” \"我也是......\" “那我们的数学老师谁来担任？” “不知道......”面面相觑，纷纷表示自己的迷茫。 “我知道哦~”扎双马尾的女孩子举起手机，立刻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大家齐齐围了过去。 “什么啊！根本就看不清！”一众纷纷失望地散开。 那个女孩依旧带着得意的笑：“据说是个帅哥哦~大概明天就知道了！” “当然，想看的，你们可以去下面看哦~”指指窗外。 琴叶和凉对视一眼，原来不是什么人物、明星，是新来的数学老师啊！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好像对帅哥并没有什么兴趣。 坚持做完作业的琴叶伸伸懒腰，她故意把凉一起留下做完作业再离开，不然依照她懒散的性子回家肯定不能认真集中注意力写，课业有点多，认真起来发现有疑问的地方还挺多的，尤其是理科方面的计算。唉~不得不承认，女生在计算方面真的没有男生那么有天赋。 琴叶和凉在十字路口的余晖下分别，径直来到家庭餐厅，开始了工作。 今天很幸运呢！那个可疑的男子没有再出现。怔怔出神之际，琴叶想着，要不要辞掉一份工作专心学习呢！看着美代满腔热情，她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浇她一头凉水，那个人已经完全被金钱腐蚀掉了啊！ 泡着澡的琴叶在浴室里轻轻哼着歌，今天一切顺利，一天结束后泡个澡简直是最放松最幸福的时刻了。浴水滋润着肌肤，清爽清醒、仿佛洗去脏污的同时也除去一切烦恼，脑袋轻飘飘的，空旷干净，身体在水的浮力之下也很舒爽，要是能一直呆在里面该多好啊！ 很快她就被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逗笑了：“不行的吧~小鸭子~”，按按一只漂在水面的黄色橡皮鸭。 躺在柔软的床上，淡淡的绿茶清香萦绕鼻尖，听着最喜欢的音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昨天睡得很好，今天没有赖床，可能觉得要升学了，压力促使自己自觉地努力了吧！ 第一堂课是数学呢！弱势学科啊~不情愿地拿出书翻看。 浅川老师先进来了，同学们立刻回到座位上坐好，他要为我们介绍新的数学老师。 那一刻，琴叶觉得自己仿佛就在原子弹爆炸的现场，一阵巨响从耳中直达脑颅，许久才能让人从震撼中缓解过来，但是由于余波威力太大，意识还不能恢复到位，硝烟弥漫的世界看到了一个了不得的身影。 他刚才说了什么？琴叶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现了毛病，好像说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又好像说了一个不认识的名字，直到看到那张脸和全班惊讶的呼声，她才敢相信。 童磨，三年二班的数学教师。 琴叶抓着头发低头又抬头，看向窗外，好像犯了头痛病似的。 自我介绍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捧着脸，捂着眼睛不想相信这一切，一定是梦，这是个噩梦。 “嘴平同学~” “嘴平同学~” 还在摸挫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的琴叶被前面的同学推了推，才知道有人叫自己。 嘴平琴叶，新的数学课代表。 班内掌声如雷，她本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无措，周围欣喜的掌声包围之下，她十分沮丧讲台上的那张脸还挂着笑容，邪恶又挑衅的笑容。 全程黑脸的不止琴叶一个，坐在中间的佛生怜也是一脸黑线。 这堂课好像什么都没有学到，讲台上的人嘴巴一动一动的，她好像自动屏蔽掉所有声音了似的，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讲什么。她已经能预见本就是薄弱学科的数学以后将会是怎么样的光景，成绩一定会一落千丈，大不如前。 明明梦想才刚刚开始...... 第13章 童磨老师与交易 “琴叶酱~新来的数学老师是很美型没错了，但是......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是......是上次救我的那个人！”靠在墙边的人像失去了魂魄一样，人也沧桑的不行，像一个沙漠里被烈日晒干的木柴，奄奄一息，到底是怎么一瞬间变成这样的？ “啊！我想起来了~话说，还没有好好谢谢他呢！没想到成了我们班的老师，真是奇遇啊！” “是不是因为认识你才选你做他的课代表？”佛生凉自顾自地说着，没看到无心旁听的伙伴。 “不想做！”失魂落魄地低喃。 “嗯？什么？” “我不想做他的课代表！” 铃声响了，凉只得暂停询问。 课间。 “童磨老师~这是所有的资料~”说着琴叶就把资料放在桌子上。 不光人奇怪，办公室也很奇怪，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其他老师们都是在一个大办公室里面办公的。 “那我走了，您辛苦了~”恭敬地鞠躬，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 “等等~” 童磨走上前，把琴叶 手中的门把手接过，关上了门，琴叶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童磨挠挠头，温柔地笑着：“怎么感觉，琴叶同学，好像很讨厌我呢？” “没有，完全没有！”她把眼睛看向别处，说谎的技术不到家，总还是有点慌的。 童磨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翘着腿，捧着脸，缓缓道：“说谎可不是好孩子哦~琴叶酱~” 琴叶攥紧的手又松开，把脸转过来，微笑着道谢：“之前的事，非常感谢童磨老师！谢谢您~”因为鞠躬，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像柔顺的绸缎一样。 他笑嘻嘻地说着没关系，像个邻家大哥哥，没有一点师长的架子。 本来还想戏虐这孩子一会儿，奈何闹钟响了，只好让琴叶回去了。 琴叶一身冷汗，无论如何都要辞掉这个可疑家伙的课代表，避免与之接触。 总觉得今天过的有些疲惫，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吧！ 酒吧。 “欢迎光...临！” 美代到底在哪？这是琴叶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问题。 “死亡午后~”童磨平和的声音，随后选在了正对着柜台的桌子坐下。 虽然没有坐在柜台，可是几步之遥的距离，可是目光一直盯过来，让人很不自在。 这家伙，绝对发现了吧！ 一个老师居然敢喝这么烈的酒，这款酒后劲很足，时间也长，总是混迹酒吧！果然不是什么正派体面的教师吧！ 把酒送上去，匆匆离去之际，他笑着调侃：“见过许多次，还不知道小姐的姓名呢？这该不会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吧？” “青叶！”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和另一个调酒师打完招呼进去更衣室，联络美代。 “我要走了！我要辞职！”语气平静，决定突然。 “什么？为什么？why ?” 琴叶深呼吸一口气：“我的老师应该是发现我了，我不能再来了，不然你也会有麻烦。” 如同晴天霹雳，美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琴叶已经换好衣服，已经准备离开，美代一把拦住：“小心！不能承认，我来处理！” 看了眼那个可疑的老师客人，美代挥手示意琴叶可以离开了。 小路上，几盏路灯亮着，琴叶走得比以往还要快，有点后悔，应该早点做决定，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 “琴叶酱~你回家好晚啊！”后面的声音带着笑意。 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处于倒霉的状态，一定是忘了查看今日星座运气。 她深呼吸，后转身，鞠躬。那人走上前，看着琴叶的脸，带着笑容，意味深长：“琴叶小姐，而不是青叶小姐吧？” 他知道了！怎么办？ 看着紧张的琴叶，童磨笑意更浓，他就是喜欢逗弄别人呢！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童磨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拍拍椅子，示意琴叶一同坐下，琴叶纠结再三，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如此防备他，这逗笑了童磨。 “唉~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哦~”长叹一声，看着一旁的少女，缓缓道来：“琴叶酱在酒吧工作的事哦~” “哈哈~别紧张！别紧张！”拍拍琴叶的肩膀，害她紧张地缩着脖子。 “放心吧！我不会和学校说的！” 琴叶圆圆的眼睛看向一旁的人，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他呢！这个人总是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戏谑样子，他的话，可信吗？仿佛要用眼睛去试探这可信程度。 “当然，有个小小的条件哦~”声音温柔，竖起一根手指。 少女不再看他。 “那个~其实是这样，我们帝都大学部想要争取佛生怜，但是那个家伙相当高傲呢！我们想要知道他要去哪个大学，就这么简单。” 当别人强调就这么简单的时候，事情的背后往往并不简单。 “去哪里是国民个人的自由，你们想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可以直接问啊！何必用到我？我又跟他不熟，他如何会告诉我呢？” “啊......戒备心好重啊琴叶小姐~事关机密，我只能告诉你，佛生父子发表过一项有关量子计算方向的研究论文，这项技术如果研究成果，将给全日本带来革新，所以佛生最好是留在国内！”语气逐渐沉稳了起来。 “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帮不到你！”说完就要走。 “那，琴叶酱的升学也没关系吗？”笑着点燃一支烟。 “你这是威胁？” “哎呀~怎么能说是威胁呢！这是合作啊合作！” “难道你不想为我们的国民保住人才，让新的科技造福国民？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啊！”一股烟飘到面前，烟雾飘渺间那人的眼神还是那么平静。 真的这么简单就可以吗？ 和凉的哥哥并不算相熟，接触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在凉的家里养伤的时候，那个人很冷淡，说不定还讨厌自己呢！怎么可能套的出来话？这个任务简直比学数学还要困难百倍，如果可以，再也不要见到这么讨厌的人了。 威胁学生，这人真的是老师吗？ 琴叶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吞云吐雾的人，看起来十分放荡不羁，大开大合的动作随性潇洒，自成一派风流，还有一年就可以摆脱这么讨厌的人了！ 忍耐啊！琴叶！ 第14章 天台与告白 今天睡前的泡澡时间没有往日的舒爽，她心事重重。 和美代说了辞职的事，还以为那家伙胆大妄为，没想到很快就同意了，还让自己努力学习，真不像那家伙会说的话呢！她一直鼓动自己不要上没用的学，不如跟着她开酒吧赚钱，毕竟那家伙是钱如命！ 沉沉睡去的琴叶可能因为晚上的不快，做了个噩梦，有人追着她跑，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听不清那人的声音，可是骨子里感到十分害怕，那人一直劝说她回去，可她害怕极了，拼命地逃，最后走到了无路可逃的悬崖，她最后的景色是鲜艳的血，没有感受到疼痛，梦里的她知道自己死了，很悲伤很绝望，以至于在睡梦中她也跟着流泪。枕头上的泪痕，证明了梦中的悲伤。 自从见到那个人后，生活就一片混乱！ 她将近来的不安和不顺，归咎于这个认识不久却完全不了解的可疑人物身上，对他的厌恶也与日俱增。 有些人天生就是良缘，有的人天生就是孽缘吧！ 不然怎么会从见到的那一刻，从心底里涌出不悦的感觉？ “琴叶酱？？？”凉拿着便当来到琴叶的座位，没想到那家伙却起身离开了。 “抱歉！凉酱～我中午有点事，要出去一下！” 看着离开教室的琴叶，凉泛起了嘀咕，没有带便当，这家伙在校园里的朋友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吗？ 秋天的天空很蓝，没有掺杂一点杂质，纯净的蓝，朵朵白云，形状各异，有近有远，近的插在最高的楼上，仿佛站在那唾手可及。阳光也褪去了它的热情，在皮肤上也没那么灼热了，远处景色清新鲜明。 天台上很空旷，网格护栏围在四周。影子投在水泥地上，琴叶从楼梯下方露出一个头。 一个清瘦高挑的男生站在护栏一旁，白色的衬衫比天上的云还要白，灰色的西装裤，里面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头发在初秋的微风里吹拂，摇摆不定，是少年的心事。 听见关门的声音，少年转身。一张生涩清秀的少年面误入碧色的眼眸，他鼻梁高挺，皮肤在阳光下白的刺眼，青春洋溢，风里是淡淡的香味。 “你是花泽君吗？”声音平静轻柔。 “是！”少年的耳朵变成了淡淡的粉色，回答地有些拘谨。 “那个......那个......我，我真的喜欢你！嘴平同学，我是认真地，真的，真的喜欢你！”他说的磕磕巴巴，只有在真心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这么局促不安，紧张不已吧！独属少年炽热纯真的美好啊！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种话说出来的呢！她怎么忘了！青春是如此的珍贵。 以前的那些人，也是曾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吧！她并不知道知道怎么处理，选择了无视，被那些人以为是自己的傲慢，是在看轻他们，因此招致祸端。 想说的，不想说的，都要好好说出口才行啊！ “我知道了！我收下你的喜欢！谢谢~”浅浅的笑，在阳光下，映着那双让人沉溺的碧色眼眸，声音轻柔地像是在洗涤灵魂。 少年立刻露出了灼热的笑容，他说了梦寐以求的事，他的神正在向他伸出双手。 琴叶看着他的眼睛，浅笑，这个人眼神干净清澈。 “但是，我不想交往！应该说是我不想谈恋爱，无论是花泽君还是任何人，我都不想答应交往的请求。虽然很感谢有人喜欢我，但是，我有自己的打算和节奏，现在，恋爱并不在我的计划内！或许将来也不会在计划内，虽然很难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可以吗？” 看着平静无澜的眼睛，少年缓缓吞咽，最后还是扯出一抹干净明朗的微笑。 拒绝人果然是一件残酷的事！青春固然美好，也夹杂着许许多多的酸涩苦楚。 可是，如果能好好说清楚，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让很多人产生误会了吧！ 要好好拒绝啊！琴叶！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尽管如此，还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心地露出笑容。 花泽同学走后，琴叶看着蓝蓝的天空，风吹着头发，吹进头皮，凉凉的，小声的哭咽藏在无人知晓的风中...... 关门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离开了。一侧的背阴处却站着两个人，毫不意外，刚才那场青涩的告白戏码和少女不为人知的悲伤被二人尽收耳中。 “刚才的是怜君的同学嘴平琴叶吧！”说完眼睛看向一旁冷若冰霜的少年。 “哎呀~真是个受欢迎的角色啊！很有人气呢！”一副八卦的口吻。 但是对面的人根本没有要回话的意思，径直离开了。 身后的白发男子点燃一支香烟，伫立在天台...... “琴叶酱~你去哪了？”在卫生间遇见琴叶的凉如此问道。 “天台！”洗完脸的琴叶平静回答。 下午有数学课，真是讨厌，即使洗完脸也觉得平复不下来那种强烈的感觉，厌恶？气氛？说不上来。 课上的琴叶只能尽量避免看向前面的那双虹眸，耳朵可是帮了大忙，可时不时总会目光交汇，让人烦恼。 原来上课的时候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啊！真像是个学识渊博，温文尔雅，举止优雅，侃侃而谈，出口成章的正派知识者。 真罕见，这就是书上说的衣冠君子，道貌岸然吧！ 放学后的教室。 “啊~好难啊~”坐在前面的凉一边做作业，一边把手插进头发里，抓耳挠腮，仿佛做作业真的是极大的痛苦，她正在受刑。 “唉~”琴叶伸伸懒腰，终于完成大半，可是数理作业还没动，她也有些犯愁。 “琴叶也遇到困难了吗？” “唉~数理果然是弱科啊！果然还是要去补课吗？”琴叶闭着眼睛揉揉眉毛。 “补课......?”凉重复着好友的话，突然灵机一动。 “补习的话，不是正好有一个吗？” 琴叶看着突然凑近的眼睛，立刻猜到了她说的是自己的哥哥佛生怜。 虽然以前建议凉找她的哥哥补习落后的功课，可是......一想到佛生怜是那种冰冷的人，连升学动机强烈的她都要打退堂鼓了，居然那么建议凉，她还真是没有好好设身处地地为凉考虑啊，不禁觉得有些惭愧。 但是，要是能成功让凉成绩进步的话，也不是不能忍受，又鼓励：“也许凉可以找佛生君试试呢！毕竟是兄妹啊！” 凉正愁自己的成绩，可是她也实在忍受不了自己哥哥那副高冷的样子，让她一个人在那补习，还不如去天寒地冻的地方呆着，于是拉朋友下水：“琴叶酱和我一起补习吧！你们两个人，总有一个能教会我，对吧！” 抱着自己的那双手，怎么都抽不开，万万没想到她要让自己吃苦，她要收回刚才的愧疚。 第15章 佛生与补习 鬼使神差，也可以说是被凉生拉硬拽带回家的琴叶，都在门口了还在想着怎么逃回去，却被买菜回来的佛生太太遇见了，于是就变成了母女两个一起架着她回来了，或者说挟持比较好呢！ 为了避免麻烦，把重心都转移到学业上，琴叶把两份工作都辞掉了，于是就发生了现在这一幕。 琴叶坐立不安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她和佛生太太一起在厨房做成了这些菜，所以很丰盛。琴叶很害怕凉会在大家面前说自己要找佛生怜补习的事情，毕竟上次真的已经麻烦过了，他们越热情越对琴叶好，琴叶就越觉得给他们添麻烦了，尤其是童磨还要她了解佛生怜的动向，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可耻的间谍。琴叶一个劲给凉使眼色，谁知道这家伙吃饭的时候当即就说了出来。 佛生夫妻顿时安静了下来，惊讶于女儿的转变，按耐住心中的狂喜，但是又担心空欢喜一场，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问佛生凉是否是认真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们表示赞成。 但是，这个家佛生怜的话语权很重。 “怜~你怎么看？虽然凉突然说要补习是好事，但是，要不要答应还是看你的决定！”佛生太太试探着问。 佛生怜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放下碗筷。 看了一眼满是期待的妹妹，又用余光瞥向局促的琴叶，缓缓道：“可以！但是要绝对按我的要求来！” 不容置疑的语气，琴叶身子一僵，头上仿佛有千斤顶。 完全没和这个人打交道过，是这么强势的人吗？ 凉在饭桌上欢呼，佛生夫妇这次难得没有责怪她没有规矩，琴叶看着离去的佛生怜，惴惴不安...... 约定补课的第一天，琴叶都是听凉的通知，他们在学校做完了作业，就和凉回到了佛生家，等了一会，佛生怜才回来。 这就是天才吗？任重道远，所以那么忙碌。 他让二人把两张卷子在规定时间做了，琴叶即使看着那人的背影都觉得寒冷。 随后指出二人的问题，和题目的类型、设问的方法系统和解题的思路。经过他一讲，好像原本复杂，理不清头绪的问题，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原来这就是天才吗？她又感叹了一遍。天才和普通人看到的世界果然是不一样的呢！他们的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有一套运行的体系，就像一个伟大的工程师，自由调配所有的零件，太神奇了！ 琴叶明白后，笑意深深地道谢。 凉，进步有些慢，可是也不得不赞叹起自己的哥哥。 今天很不巧，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忘记带伞的琴叶本以为在学校写会作业等到雨停就回家的，可是这场秋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凉可以先回家的！不用陪我的！”琴叶不满地嘟囔着。 “啊~~其实，我也忘记带伞了地说......”笑嘻嘻地挠挠头。 “凉拿着我的外套回去吧！今天就不去补习了，我家离得近！”说着就把外套放在凉的书桌上，她准备冒雨回去了。 走到校门口，就被人一把抱住，琴叶心中一惊，是高半头的凉，她顶着琴叶的外套。 “一起回去吧！今天住在我家吧！” “那怎么行？啊~~”还没说完拒绝的话就被裹挟着走了。 回到家，果不其然，两人头发衣服全都淋湿了，凉凉的打在身上，贴在肌肤上，却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反而说说笑笑，这是青春的浪漫，属于两个人的回忆。 换下鞋子的琴叶起身，撩了耳边的湿发，抬眼就看见穿着休闲服的怜，眼镜后的眸色深邃，面无表情，琴叶冲他微笑示意。 两人被佛生夫人推搡着进到浴室，还是第一次来到和凉两个人一起沐浴，两人坐在浴缸里，凉不老实地上下其手，逗得琴叶啼笑连连，两人实在在浴室浪费了太多时间，出来时都已经要吃晚饭了。 琴叶穿着淡紫色的浴衣，长长的黑发披肩，刘海已经长长到脸颊，中分开来，像极了古代的姬发式。 雨声在门外响着，暖色的灯光下坐着一圈人，很是温馨，佛生夫人不停地夸琴叶好看，连带着佛生先生和凉都一起夸赞她适合穿和服。佛生夫人从羡慕又转向抱怨，说自己养了两个儿子，这辈子的遗憾就是没有像琴叶这么温婉的女儿，又引起凉的不满，晚饭在吵吵嚷嚷中过去了。 琴叶帮忙收拾完餐具卫生，拿着今天的疑题来到怜的房间，走到门口她就想回去了，凉被佛生夫人揪着出去了，今天本来应该早点的补习因为洗澡玩得太过火耽误了时间，离休息还有一段时间，琴叶想来问问。踌躇之际，门突然打开了，淡淡的冷冷的松柏味，琴叶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少年，从来没有单独说过话的琴叶，抿抿嘴巴。 “进来吧！”清冽的声音。 琴叶轻轻进去，关上门。 坐在地上的矮脚桌上，怜重新戴上眼镜，坐到另一侧。 少女的头发很柔顺，几个转头之间，黑色的瀑布就倾泻下来，清新的茶香，暖暖热热的气息传入鼻尖，似乎有些过于强烈，暖热爬上脸颊。 少年抚了抚脸颊，喝了几口茶水。 少女离开了，仿佛她的气息还停留在这个房间，与他身上清冽的味道截然相反。 课间。 “欸？”琴叶在走廊上与几个女生站在一起，她们居然邀请自己去戏剧社帮忙，因为社团里没有唱歌好听的女生，所以来请琴叶帮忙出演一个音乐剧。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唱歌的？难道是凉那家伙？ “拜托你帮帮我们吧！” “拜托了！拜托了！” 一堆女孩子对着琴叶请求，琴叶不好拒绝就来了。 “我只能试试，如果不行的话，你们再找别人吧！”琴叶对着戏剧社的人说。 试唱结束后，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部长直接邀请琴叶加入，琴叶笑着拒绝了。 表演那天很成功，琴叶也很紧张，只能尽量不看下面，像平时练习的那样进行。丝毫没注意到，观众席里散坐的白发男子和佛生兄妹。 第16章 胜利 “哇~校园明星~你看了吗？琴叶上次演出很成功，被校报评为我们学校的第一美人呢！”琴叶拿开快碰到自己眼镜的屏幕，专心写作业。 “比起那个没有用的名头，更希望被目标学校录取啊！” “可是琴叶的成绩最近不是突飞猛进吗？从中间生变成了榜上有名的优等生。话说，太厉害了吧！” “凉酱不也一样，成绩飞升一大截。” “难道......你这家伙以前就成绩很好，故意装成中间生？”凉摸着下巴疑问。 琴叶满头大汗，这家伙不止成绩提升，智力也在提高啊！ 经历了国中的黑暗，美代告诉她像她这样的人就要学会藏拙，最普通，最不起眼，最安全。 转眼，深秋已过，迎来了第一场冬雪！ 琴叶不禁惆怅起来，时间已过大半，越是临近考试，越是紧张不安。 琴叶告别了自己心爱的吉他，跟婆婆打完招呼就去上学了，昨天的雪可真大，路上，树上，屋顶上都是厚厚的雪被，踩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真的很释放压力啊！于是踩着踩着变成了蹦蹦跳跳地在路上寻找无人踏足的地方，印下自己的脚印。 不怎么会画画，琴叶用手指在一片空地上笨拙地画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鸟，像极了浴室的那只小鸭子。 一双黑色的靴子踩在鸟的上方，自己的作品被这样毁掉，琴叶着急了，抬头，看见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一头惹人注目的橡色白发。 琴叶没好气地站起来，避开人，继续快速往前走。 “真是没礼貌呢！琴叶同学~”那人追上来。 琴叶无视着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唉~你真的很讨厌我啊！”不由得叹气，沉默的回答便是肯定。 “果然是因为那件事吗？”淡淡的笑腔。 “说起来，那件事你没忘记吧！怎样？有进展吗？”童磨一把挡住去路，长长的手臂横栏，手掌撑在墙面上，身子围着小小的人。 琴叶神色复杂，冷冷道：“老师~您这样算是性骚扰学生哦~” 童磨笑笑把手放下，目送少女离开。 当晚琴叶就收到一条消息，好友申请，她明明记得拒绝了，再打开时对方居然在列表，发了好几条消息。 “晚上好~琴叶酱~”下面是一个很可爱的打招呼表情，简直和教师的身份一点都不符合，真适合他这轻浮的人。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又是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我希望下个学期前知道答案哦~” “那，晚安~” 琴叶一条消息也没有回应，她找到删除页面，又及时弹出一条“请不要删除好友！”的消息，他是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吗？ 琴叶扔下手机，长长的呼一口气，眼睛往上看，如此反复，缓解气愤。 最后还是选择练习几首快节奏的歌曲来转移注意力，殊不知，幽暗的房间里，一个白发男子端着酒杯，深红色的液体在窗外彩色的灯光下变得鲜亮，像一杯诡异的毒药，手机里面是激昂的歌声，像是借高昂的歌声发泄所有的情绪一样。 凉戴着针织的帽子和粉色的手套，这一定是佛生太太给凉选的颜色。两个女孩走在路上，今天是周末，约好去佛生家玩的，琴叶早早写完了作业，临近考试，她还有一些问题，顺便整理了过去问问佛生怜，两人买好佛生太太要的东西，往家的方向走去，嘎吱嘎吱的雪声和呼出去的热气，银白色的世界，很梦幻。 “完成了！”琴叶看着竖起大拇指的凉，这家伙动手能力可真强啊！明明一起开始堆雪人的，自己才做到一半，那家伙就已经完成了，不得不说，人的天赋也是各有出彩呢！ 佛生太太叫了好几遍回去吃午饭，可是，琴叶不想放弃，干脆滚了一个很粗糙的大雪球放在雪人的肚子上，对比之下，琴叶做的那个真的是太马虎了。 雪还在下着，细细簌簌的，世界很安静，室内的寿喜锅冒着蒸腾的热气，整个人也暖和起来了，琴叶看着围在被炉里的人和外边的雪景，手握一杯暖茶，真是别有风味，突然佛生怜在门外的方向坐下，阻挡了琴叶的视线，琴叶微笑着，这就算是打招呼了，毕竟两人除了补习，之外的话从没说过呢！ “啊~说到下雪天，果然还是热热的火锅最配了~”凉一边吃着一边赞美着。 “不~说起雪天和温泉最配了~一边赏雪一边泡温泉，啊！好浪漫~”佛生太太反驳女儿，自己也在畅想着雪天的活动。 “啊~温泉啊！我也好想去啊~”凉难得没有和母亲争辩，捂着脸，好像此刻已经在享受温泉了，但是他们的父母很忙，自然是不可能带他们去的。 琴叶笑着看母女俩，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过完这个冬天，就是紧张的复习了，应该没有这么放松的心情去享受什么了吧！ 佛生怜隔着热腾腾的蒸汽，拿下眼镜，低沉的声音：“烟火大会，温泉票！” 可真是惜字如金，琴叶看着默默用餐的怜再看看凉，这家伙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怜的话，好像要从她那装了很多东西的脑袋里提取东西，终于，眼睛一亮。 “对啊！烟火大会抽中的温泉票！”说完扔下碗筷就去自己的房间，只听乒乓作响，大概能猜到屋里肯定乱作一团。 琴叶刚咽下食物，噔噔噔，一阵烟似的，凉就出现在了饭桌上，举起的手里拿着四张温泉票。 如果能发光，此刻她手中的票一定能发出万丈光芒，耀眼夺目。 佛生太太捧着脸，泛起了难：“有票是很好！但是......我和爸爸两个人最近都很忙，没办法抽身呢！没有大人在你们身边，让人担心呢......” 凉已经被冬日温泉这几个字占据了头脑，一定要去的，拍着母亲的肩膀，像朋友劝说那样的语气：“哎呦！他们已经是大孩子了哦~马上就成年了，该放手了，这样孩子才能自立啊~佛生太太......” 佛生瞥一眼凉，看看琴叶，最后又把目光转向儿子怜，幽幽道：“是这样没错，可是妈妈还是很担心啊~你们都没有独自出过远门......” “妈妈~你看看我！”凉使劲摇晃佛生太太，用最大的语气嚷着。 “我已经十七岁半了哦！明年就成人了！你知道这个年纪还没有脱离父母出去旅行过有多难为情吗？会被大家嘲笑的啊！替我们想想啊~要有做好新时代父母的觉悟啊......” 佛生太太用手按住女儿凉的头，使劲把它掰向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实在太吵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答应你就是了！”佛生太太无奈又吃力地说。 一听母亲同意了，凉立刻换上了乖乖女的表情抱着母亲不撒手，母亲则很想挣脱，最后一番挣扎放弃了。 “但是，怜要跟着你和琴叶，你们一起去吧！”目光看向正要离开的儿子，这是这个家最靠谱的二人之一。 虽然很不想和哥哥一起去，但是，为了能和琴叶一起去温泉旅行，也只好答应。 不远处的看起来阴郁的男子侧着脸，啧了一声，表达了他的不满。眼镜上的反光是一道青色的寒光。 要不要劝一下呢？琴叶看出凉真的很想去，但是，勉强他人也是很不道德的，于是把目光转向那个少年。 镜片上是一个可怜楚楚的少女的碧眸，眉间染上了些许忧愁，不得舒展，粉红的樱唇泛着盈润的光泽。 少年收回目光，喉间轻轻地微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是答应了？琴叶疑惑着，只听凉已经在和佛生太太双手击掌欢呼，好像经历了一场大获全胜的战役，喜不自胜。 第17章 家访 期末测试很顺利，凉也在哥哥怜的要求下认真学习，考试结束后再也没听见她抱怨试题困难了，两人相约周末去车站集合。 琴叶回到家和婆婆分享着要去旅行的喜悦，婆婆一直叮嘱她要小心、注意安全，隔天还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佛生太太，硬是要孙女好好送过去。 琴叶倒是无所谓跑腿的事，能看到好友固然开心。路边看到一家蛋糕店，看到了漂亮的草莓蛋糕，于是出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份蛋糕。戴着贝雷帽，披散着瀑布般的长发，雪白色的冬衣衬得人清纯动人，她轻轻哼着曲子，笑容比今天的冬阳还要温暖，路人也被这笑容感染了似的，心情都轻快了很多。 虽然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了，但是还是有些积冰，稍不注意就有滑倒的风险。走到门口，正准备转弯，一个没站稳，差点滑倒，她忙护住受伤的礼物，做好了要摔倒的准备，谁知道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反而落入一个有些冰冷的臂膀里。 琴叶缓缓睁开眼，黑色的衣服，里面是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衣领子，外套在冰天雪地的冬季更凉了，黑色的短发，银色的眼镜，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唇，淡淡的松柏味。 琴叶“啊~”地一声挣脱开来，站好，自觉有些失礼，忙整理好神情，仰头微笑：“谢谢！佛生君~” “找凉的吗？”这个人意外地主动说话了，在前面走着。 琴叶一惊，眨眨眼睛，心情也放松了下来，淡淡地微笑：“是！婆婆托我给佛生太太送件礼物，一直以来都麻烦你们了！” 见她如此正式，怜不禁笑了笑。琴叶鞠躬起身，上瞟的眼睛看到了那冷峻的人居然笑了，就好像北极来了春天，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了进来。 这个人，说到底，也是个少年啊！就算是天才也有普通的一面啊！ 琴叶也以微笑回应，像是更热烈的太阳。 一辆白色的车子在路上慢慢悠悠地行驶着，车窗前的一对男女并不是偶然误入视线。 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他都开始质疑自己了！白色的烟雾从车窗里飘出来...... 琴叶再次向佛生太太致谢一直以来的照顾，将礼物奉上。凉还没回来，不一会就响起了门铃，琴叶以为是一直等待的好友，主动去开门。 刚打开门，她就想关上了。 门外的人笑颜像个稚嫩的孩童，热情地打着招呼：“嗨~” 一道冷风扫过脑门，关的严丝合缝的木门，童磨收起在空中的手，咳嗽几声，郑重又有些委屈：“那个~再怎么说我也是个老师，你应该开门，而不是拒不开门！” 里面的人没有声音，又大声补充道：“家访啊！家访！” “我是家访的老师！”这一声尤其大，估计里面的人都听到了。 门开了，里面的人一副冷脸，没好气地说：“就算是家访，也应该是班主任浅川老师，怎么会轮到你一个数学老师？” “唉~代理啊！浅川老师来不了了，我来替他的。”说着摇摇手上的资料袋。 声音果然惊动了主人，佛生太太一副见到了大明星的样子，震惊，吃惊，喜悦，热情地邀请，表情可真是丰富多彩。 那个人好像意外地很会说话，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自从进门佛生太太的笑容就没断过。 人结婚了，也会犯花痴吗？ 琴叶不解。 琴叶不想再看到这么道貌岸然的人，于是回到了凉的房间。 门外的声音好像有点大，于是走出去，就看到...... “佛生太太，没想到您不仅这么美丽优雅，性格也十分可爱，还是位这么厉害的妈妈，能培养出凉这么可爱有趣的孩子，她这学期进步非常大哦！全科老师都对她刮目相看，真是上进的好学生！我们都对她很有信心，相信继续努力，一定能考到目标学校的。”语气眼神里都是对这对母女的赞美与自豪。 “尤其是您的儿子，怜君，一直都是我们学校的典范，也是所有同学的榜样，不仅是老师眼中的天才，还是我们学生会的主席，这么优秀全才的人。真是太罕见了，您有这么优秀的孩子，真是太令人羡慕了！到底是怎么培养才会培育出这么优秀的人才呢......” 喋喋不休，夸起人来可真是有一套啊！ 佛生太太和佛生凉已经完全陷进去了，糖衣炮弹果然好使。 琴叶一脸鄙夷地对上直视过来的目光。 那家伙居然还没走，居然坐在这里吃着她悉心挑选的蛋糕，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琴叶看了气愤极了，手里的蛋糕也索然无味了。 执意留下这位帅气的老师在家吃饭的佛生太太，正忙着烹饪，还热火朝天地和童磨聊着天，他语气沉稳，笑意温柔，举止优雅有礼，琴叶看了反胃，这个人难道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之前那阴鸷卑鄙、放荡轻浮的人和眼前这个到底是一个人吗？ 演技这么好，就不应该来当老师啊！琴叶斜着眼睛上下打量这个笑得灿烂的男人，谁知他发现了，只好把目光转移。 “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帅气又负责任的老师啊！知道的话，一定早点请您来家里做客！”佛生太太一副相见恨晚的感觉。 “您太客气了~能见到这么美丽大方的佛生太太真是我的荣幸。” 琴叶觉得听着这些话，如坐针毡，好想离开啊。 “啊啊！童磨老师~凉和琴叶她们三个准备去箱根的温泉呢！请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吗？学校不是也会举办修学旅行吗？这种事，我想您比较有经验，三个孩子在外，我其实是很不放心的......” 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转动，温言：“啊~冬天的温泉旅行呢！很棒啊！未成年人还是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了，尤其冬季出行很不方便的说，对了！我正好假期也准备去放松一下，也在箱根附近，要不我带她们去吧！” 佛生太太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汤匙，握住童磨的手，大加感谢。 剩下的三人闻言，和那边寒暄的二人热烈氛围相比，这边感觉空气都冷了一半，然而三人心思各异。 琴叶心想真是讨厌，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个讨厌鬼，肯定又借机威胁自己，好好的假期也没法享受了，此刻厌恶值满值。 佛生凉心想老师在，也没办法自在出行，但是有免费出行和安保，还有点好看，好像有点赚到了。 佛生怜心想，简直太反感这个人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摆脱纠缠。 冬季的这顿午饭吃的五味杂陈，食不知味。 第18章 温泉 冬季的街道十分冷清，琴叶早已收拾好明天要出行的东西，放在一个手提的行李包里，虽然有讨厌的人在，但是还是有些期待，希望那个人把她们送到地方就赶紧离开。 淡黄色的光从二楼的窗帘里渗出光，里面传出少女轻柔的歌声和轻缓的吉他声，分外温暖。 琴叶站在车站前，她戴着一顶毡帽，米色的半身毡帽披风，里面是淡色的衣服，下半身是一条裙子和白色的靴子，即使看起来有些臃肿，也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远处是向她飞奔而来的好友，两人好像不怕冷似的，穿的有些单薄，乍一看真像一对帅气的双生子帅哥，只不过一个阴冷，一个热情。 车行驶在路上，人迹越来越鲜少，车窗外最多的是飞驰而过的绿松，盖着厚厚的雪，庄重肃穆，车里的空调温暖舒适，一会儿就起到了催眠的作用，后面的女生们从昏昏欲睡到酣睡入梦。 前面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童磨笑笑：“女士们已经睡着了，怜君说点什么吧！不然我开车会感到紧张的！” 一旁的人把脸转向车窗：“有什么好说的？我记得已经拒绝过你很多次了！前辈记忆超好的吧！怎么会不记得呢？” “哎呀~我果然还是想争取一下怜君呢！毕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失去你，我会很心痛的！” “所以你就不惜屈尊从一位名教授伪装成一名普通的高中教师？” “你都看出来我的决心了，为什么还不......” “童磨先生貌似不是日本籍吧！我去哪所研究所与你有什么干系呢？” “这么说也太伤人了！我可是彻彻底底的日本人啊！” “那您的母亲为什么还要在韩国为您造势呢？” “哈哈~没想到怜君这么关注国外的新闻啊！真是博闻广识啊！但是，那与我无关了，借我的名也好，造我的势也好，现在我人在日本，也留在日本任职，我还有我的研究，其他的与我无关了！我是真的对你的研究很有兴趣啊！仅此而已。” “这是日本国最厉害的量子研究方向的教授，有意向，你可以联系他，他对你很感兴趣！”说着递给了佛生怜一张明信片。 “谢谢！我会考虑的！” 佛生怜知道这是试探，这张明信片就像一颗炸弹，一旦他真的联系了，他可能再也回不到日本。 这个人藏得真够深的，明明是个别国商人，却客串起了日本国的科学家，将人耍得团团转。 两个人温和地笑着，殊不知各自心怀鬼胎。 琴叶隐隐约约看到前面的镜子里佛生怜的笑容，莫名觉得可怕，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笑容。 历时几个小时，终于到了预定的酒店，是一家古朴的老店，饭菜很是美味。 琴叶早早和佛生凉来到了露天温泉，入水的一瞬间，缓解了所有的疲乏。 “好舒服啊！琴叶酱，快下来吧！”凉头顶一块浴巾，催促琴叶赶紧下来。 解衣服的声音，入水的声音。 “哇~真的好舒服啊！谢谢你凉~要不是你执意要来，还体验不到这么舒服的温泉呢！” “哎呀~说起来，雪天的露天温泉还真别有一番风味，简直就像梦幻的童话世界！” 远处的雪慢慢悠悠地落下来，世界一片安静，所有的声音都被雪吞没，温泉的水温暖舒适，一点也感觉不到冷，舒适到让人一直想呆下去。白色的热雾穿透皮肤，让肌肤盈润滑嫩，水压挤在肌肤上，别提多舒爽了。 因为太寂静了，只有隐隐的落雪声，凉无聊地环顾四周，最好看的景色就在眼前，带着笑意：“你这家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身材这么好~”说着就顺着水走到琴叶面前了。 琴叶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回来，落在一对白色的肌肤上，赶紧捂上，掰开那人的脸：“啊！！！”像是遭受了骚扰似的尖叫。 凉像一个喝醉了的酒鬼似的，尖叫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硬是要摸过来。 “别过来！别看！啊！！”琴叶受惊吓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知廉耻！色鬼！！！”琴叶闭着眼睛怒骂。 “哈哈~大家都是女生，你怕什么？琴叶的胸真的很大啊！以前居然没发现，手感也......”还没说完就被按倒水下，只听见几声吐泡泡的声音。 紧接着巨大的水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水里投了一颗水雷，声音实在太大了。 “哈哈~全都看见了，琴叶酱~景色不错呢！” “滑滑的，摸起来好舒服......啊~唔~咕噜......”又是一阵吐泡泡的声音。 对面的扑腾声太大，仅仅一墙之隔在男汤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一个神情镇静，脖子和耳朵都被泡红了，另一个放浪形骸，看着对面黑发的男子，带着莫名玩味的笑。 二人倒是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不然一定会暴露竹墙另一边的闺间秘密。 不一会，对面好像是终于“打”累了，休战止戈，安静逐渐化作女孩子们的笑声。 两个人打闹累了，靠在池边，仰着头，看向远处的雪景，如梦似幻。 “此刻 心中只余满盈的眷恋牵挂 细雪轻柔包裹了整座城市 无法与你相见后 我才第一次意识到 你如此重要 从未离开我身旁 天空铅灰 寒风凛冽吹拂 为何我会感觉 似乎听到了你的呼唤？ 此刻 心中只余满盈的眷恋牵挂 细雪轻柔包裹了整座城市 无法与你相见后 苍白的叹息散去 季节轮转 只有心还遗留在原地 此刻 心中只余满盈的眷恋牵挂 细雪轻柔包裹了整座城市 无法与你相见后 为什么？ 刚刚才诞生的思念 转瞬便悄然于手心融化 呼出热气温暖冻僵的指尖 那份温暖让我无比珍惜怀恋 无法与你相见后 想告诉你的只有一句 我很好” 仅此而已 珍贵的回忆 好似飘落堆积的雪花 再次将景色染透 无法与你相见后 多想在这悲伤寒冬之中 再与你多做哪怕片刻美梦 是啊 当这场雪停之后 一定就能再次向前了吧” 雪夜沉寂，安静异常，歌声悠扬，不知撩动了谁的心弦，一片空间的几人都沉浸在琴叶的歌声中，歌随雪落，如梦似幻，隔着白色的水雾，白头发的人眼神晦暗。 为什么每次的歌声都让他如此触动？明明就不是这样感性的人...... 长廊上。 “啊~太舒服了~明天继续！”抱着头的凉吹着口哨走了出来，穿着淡蓝色的浴衣，看起来风流倜傥。 琴叶红着脸跟了出来，长发半干，披在身后，身着淡紫色浴衣，像个明丽的古典娇羞美人。 走廊转弯处，正好遇见童磨和佛生怜，二人一个矜贵清冷，一个俊美风逸，都不约而同地打量了对面二人一番。 率直的凉看不去了，平静吐槽道：“太恶心了！你们两位绅士的目光在美少女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太恶心了~” 琴叶的脸更红了，本来从来没意识到什么不同的琴叶，经过刚才凉的调侃，只觉得全世界都是针对自己的视线，只好抓住衣襟，低头快走，逃难似的。 丝毫没注意到橡色头发的男子眼神里强烈的侵略性...... 第19章 神庙 “刚才是您在唱歌吗？这位小姐~”敦厚文雅的声音，来自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 琴叶二人被问得有些谨慎，难道是随性唱歌打扰了别人？给人添麻烦的话那可太抱歉了，琴叶走上前承认，没想到对方不是来责怪的，而是夸奖一番。说她的音色很有特点，声音动听，很有天赋，琴叶听着对方的讲解好像很专业的样子，不由得更来了兴致。 凉听不懂他们的术语，只好跟琴叶说一声自己就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时，室内留了一盏小灯，和室里的人已经睡着了，琴叶笑笑帮凉盖好被子，正准备入睡时，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刚才跟那位老先生聊的尽兴，没想到那位老先生是目标学校的音乐老师，琴叶厚着脸皮问了很多问题，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时间，看看时间，都已经一点多了。再之前因为心心念念地想要泡温泉，晚饭也没怎么吃好，说不定是因为有个讨厌的人在一边，所以胃口不好呢！ 走廊里空无一人，院子后边都是温泉，餐厅也没有人，只有一篮子鸡蛋，上面写着自取，是煮温泉蛋用的呢！ “一，二，三......”琴叶小心地数着自己在石板路上留下的脚印。 没人的雪夜在一片山林里，还真是不一样的景色，远离都市繁华与喧闹，这里那么古朴自然、安静，仿佛看到这么充满野趣的地方，视线开阔，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 黄色的汁液流在舌尖迸裂开来，流入喉咙，浓厚、香郁，一口下去简直太满足了，琴叶丝毫不顾形象地享用着温泉乡里特有的美食。 少女蹦蹦跳跳地哼着曲子准备回去，却闻到一股烟味，薄薄的雪花洒在肩膀上，那个人在雪里站了很久啊！ 琴叶立刻收起哼唱的曲子，平静地向前走，一言不发地绕过那个让她讨厌的人。 雪里冰冷的眼眸，闻声缓缓转过来，带了几分戏谑。 “我还以为会遇见冰雪仙子，没想到是个偷吃的小鬼！” 琴叶瞪了他一眼，本来不想搭理他，莫名的胜负欲，愤然：“哼~冰雪仙子大概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不着调的浪荡子吧！我偷吃，那你是什么？烟鬼老头？” 那人哼笑一声：“我老？我也不过二十几岁，也就比你大几岁，难道不应该称呼哥哥之类的吗？最不济，叔叔也是可以的！” “这位先生，你难道不知道，尊称是给尊敬的人的称呼？”目光凌厉，像结了冰一样寒冷。 那人受伤了似的，语气软了一些，也没有往日的戏谑讥讽：“怎么感觉你好像很讨厌我！” 看着那微皱的眉头和上扬的嘴角，琴叶正色：“是的！你没猜错！” 那人挠挠头，犯难似的：“啊~可是我很喜欢小琴叶哦~”确实很喜欢她的歌声，简直是精神鸦片。 “哈？千万不要！很恶心！”说的直率，满脸厌恶。 “听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啊！果然是因为我威胁你让你探佛生怜底细的那件事吗？” “你终于承认是威胁了呢！” 那人苦笑，摇摇头：“好吧！那件事可以结束了！” 一双圆圆的眼睛直视过来，水润盈泽，清澈透亮，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地与他对视，回想起来她从来没正视过他。 他笑了笑，这是在质疑他。 “是真的！”声音是少有的认真。 琴叶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错身的瞬间，一阵冷风吹过，瀑布般的长发在空中扬起，一根根细丝在空中翻飞舞动，带着淡淡的花香，抚过他的胸前，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抬起手，任凭发丝在他指尖像溪流一样流淌，抽离。 味道在冰雪里消散，一场只有风知道的秘密，眼神里藏不住的激流。 那人没跟上来，好像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像一棵梅树那样伫立着。 如释重负的琴叶第二天和凉玩得很开心，连午饭也吃了很多，还买了一些特产准备带回去。 席间，凉提起这里有个神社很有名，提议他们一起去参拜，祈求来年升学考试顺利。 “那你们去吧！我不参与！”佛生怜说地斩钉截铁，也是，神社和这种天才根本就不合拍，本身就拥有绝对的实力，还需要什么神明呢？ 琴叶笑着看向正在看自己目光交流的凉，似乎是在安慰她。 “那，就我和琴叶两个人一起去吧！”凉边吃边说，语气平静，内心实则欢呼雀跃，对着琴叶相视一笑。 门外的声音传来，而后是拉门的声音，人进来了随性带笑的语气：“喂喂喂~怎么忘记我了？啊~被你们冷落了呢！” “童磨老师一起去也是可以，但是，老师也相信这些吗？”凉道。 琴叶和怜都没有说话，琴叶觉得自从解除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威胁，身心轻松，对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人也无所谓了，没那么大的敌意了。 “啊~虽然身为老师，但是敬畏之心也是有的！毕竟人很脆弱嘛在这个世界上~” “那太好了！一起去吧！” 去往神社的路是一段山路，长长的台阶像一条天路，两侧的树木都被冰雪覆盖，一片雪白，上方红色的木头却格外艳丽，寂静又神秘，庄严又诡异。凉走在最前面像个欢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琴叶在后面温柔地笑着，最后面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两名少女双手合十，在神庙前默默许愿。 白发的男子微微侧身，看着长发的少女嘴唇微动。许什么愿呢？升学吗？可惜他不信鬼神，不能和她们一起参拜许愿，可是来到神庙，不许愿不参拜，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他定定地看着碧色双眸的少女，他为内心的答案感到可笑荒谬。 来参拜的人才可笑呢！居然会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寄希望于自身的努力，反而寄希望于鬼神。可是他们明明就没见过鬼神的模样，也没见证他们是如何为信徒实现愿望的，千百年来却始终如一地相信着这份本就不应该存在的荒诞信仰，人还真是可怜又可笑。 愚蠢！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什么素未谋面的存在，成功不归因于实力，失败归咎于运气，希望寄托于虚无，在碌碌无为中哀叹命运，在应发奋图强时选择安逸，在功成名就时选择挥霍，人生难道不是一个个选择造就的吗？这真的是很荒谬的行为啊！ 愚昧！信众当中的人形形色色，从白发到黄发，从善男信女到魑魅魍魉，有些看不懂了，时代进步如此的当代这种情况更盛，庙宇的香火更旺，人迹更甚，人到底是在进步还是在倒退？ 贪婪！人总是很复杂的生物呢！他想起了教会的那些人，西装革履，荣耀加身，钱权色名应有尽有，但是他们的胃口就像浩瀚黑洞，无数的人前仆后继，看起来就像飞蛾扑火，仅仅是为了那一点点欲望而身败名裂甚至奉上生命的代价，怎么看都是一场不划算的买卖，那个天平一开始就不平衡啊。 弱小！人也是脆弱至极的生物，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哭泣，挣扎在名为不幸人生的沼泽里，渴望成功却轻言放弃，看见别人发光就不想自己暗淡，羡慕山峰就不甘低谷，可人生不是一条水平线，日和月是交换更替的，凭什么见过光明就熬不过黑夜？ 这种生物让他从心底里觉得鄙夷。 他怔怔出神，想起了母亲的教会，那里的情况和这里没什么不同，果然同一片天空生不出两朵不同的云，同一个日月照耀下的人即使相隔千里，同样的事也会在大洋的彼岸上演。逃离的地方，到头来，还是没有什么分别...... 第20章 下山与恋爱问题 山林覆雪，长阶漫漫。 “欸？童磨老师不祈愿的话，来这里不就没什么意义了吗！无神论者？”凉好奇问着。 “啊~观光也是不错的呢！”童磨笑着打哈哈。 四周全是银白色的世界，银装素裹，光秃秃的。 “观光的话也不至于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啊！话说，童磨老师长得很受欢迎的样子，应该有交往的对象吧！”凉上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温柔可亲的人。 “啊~可以的话，不介意你们帮我介绍一些可爱的女孩子啊~”笑意有些狡黠。 “童磨老师~我介绍的话，都是未成年女性哦~您想去警视厅喝咖啡吗？” “那就不必了！” “话说回来了，透露一下，童磨老师到底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啊？”之前就有很多女生讨论过这个问题，今天好机会，干脆替她们解解疑，顺便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 “啊！零~”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怀疑答案的真实性。 “不可能的！童磨老师就说一个数字吧！对您不会有影响的，说吧~说吧~”凉已经抱上了童磨的衣袖，一副死缠烂打也要问到底的架势。 童磨脸上细汗密布，只好又郑重其事地回答了一遍一样的答案。 “欸？”凉一副失望的样子，叹了口气。 “难道大学里没有帅男美女吗？”凉斜着眼问。、 “有哦~很多哦~” “那为什么二十几年还没有脱单？性格太糟糕了吗？”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猜想可靠。 “我相处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吧！”童磨虚虚笑着。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二十几年还没有过一次恋爱经历？”语气很大声，充满不满的质疑。 “学习啊！学习！我可是专注的男人啊！”语气有些自豪。 “切~好无聊的借口~” “话说回来，你们许了什么愿？都是些学业上的吧！”青筋有些暴起，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嚣张的小鬼，于是笑着主动转移话题。 “很多，学业啊！人际啊！恋爱啊......但是，当下还是升学最重要！” “琴叶酱呢？”童磨回头询问一直默不作声的琴叶！ “无可奉告！”简短的两个字将空气凝结。 “啊~说起恋爱~你们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说实话，不知道现在年轻女性中什么样的异性受欢迎呢！” “嗯？童磨老师终于对恋爱感兴趣了吗？不是理工死宅男，还有救！太可喜可贺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啊！童磨内心吐槽着。 “果然还是喜欢帅气、脸长得好看，性格温柔，要有稳定的工作和正确的金钱观，要有时尚的感觉，穿着要干净整洁，整体看起来要清爽，啊，还要会察言观色......”凉一边说着一边想着。 余光看到没什么表情的琴叶，还以为冷落了她，于是抱住琴叶的胳膊，起哄似的问：“啊~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琴叶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呢！啊~告诉我吧~” 撒娇的语气，缠得琴叶没办法，思考起了这个从没想过的问题，看向灰白的天空，那里苍茫、死寂，没有答案。 皱皱眉，弯下嘴角：“遗憾~想不到~” “啊？太敷衍了吧~告诉我吧！说吧~说吧~”摇晃差点让她没站稳。 “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因为，不想交恋爱对象啊！” “啊？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在你鞋柜里发现过好几次情书告白信了哦~你该不会偷偷交往过了吧！到底是哪一个？” “不，没有，要说的话，谈到恋爱关系，我，好像很讨厌男人，很难喜欢......或者根本喜欢不起来。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呢......”搓着下巴很认真的思考，连带着凉也跟着探寻这疑难杂症。 琴叶的回答让童磨愣了神。 那种感觉该说是厌恶吗？不，不像是厌恶。 他喜欢收藏美的东西，也喜欢看美女，他享受和她们周旋的感觉，但是没有想深入的感觉，一旦她们陷进去了，他就立刻更换对象，那是暧昧期？他不喜欢更亲密的关系，不喜欢被她们碰触，尽管很多女性友人说他这样很不不负责任很不道德，可他觉得自己没错。 有什么错呢？一开始就说好了不是男女朋友，也不会发展关系，不会承诺婚姻，不会承诺爱，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相互慰藉，享受着精神与情感的共鸣还有利益的交换，享受当下的快乐，是她们自己越界了！越界了，那合作就终止了，这不是非常符合世界运行法则的吗？为什么会接受不了呢？他又没有非法剥夺她们的金钱物质，也没有夺取她们看中的贞洁肉体，他又欠她们什么呢？是她们口中的感情吗？可那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他在整个过程中都是保持礼仪、绅士、尊重呵护的良好品行，比很多人不知好了多少倍，是她们太贪婪了...... 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他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觉，享受居高临下的感觉，他只是喜欢观察她们的生活，体验她们给他带来的短暂快乐，就像是对收藏品的喜欢，你要说与她们一起消磨生命的时光，那是拉低他的身份，那是屈尊降贵，他不愿意，那些活在脚底的生物居然想爬到他的高度，闯入他的世界，那不行，他不喜欢。 冷漠吗？不，这是理智！ 但这个人是个例外，她一开始就抱有强烈的敌意，罕见啊！但是这体验有点有趣，他对这个长发的女孩产生了好奇的兴趣，就像是一个新鲜的产物出现在他的视野，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仅此而已。 “难道琴叶以后不期待婚姻吗？” “嗯······像佛生太太和先生那样的感觉很不错，但是总感觉自己遇不到那么好的人吧！或者说本来就对男性不抱希望，至于为什么，好像出生之日就是这样，明明不是个悲观的人，却对恋爱感情有这么消极的想法，果然很奇怪吧！总感觉，男性都是裹着一层漂亮的外衣，外衣之下早就是腐烂的灵魂，肮脏、贪婪、暴虐、欲望、自私、欺骗······这不是男性共有的面目吗？只是表现的程度不同而已。有纯爱吗？有吧！我只在童话故事和小说故事和荧屏上见过，但是你知道，那是假的，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想让你以为的那样。对此，我本不抱有任何希望。” “喂喂～真没想到你会发表这样一番言论啊！琴叶酱～不过，为什么呢？难道是上辈子发生过什么才会这么悲观吗？” “不知道，生而为人，已经很不容易，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吧！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看不一样的风景，不就足够了？” 两人相视一笑，缓缓移步山下。 第21章 母亲和父亲 这半年琴叶和凉像所有的莘莘学子一样，为了最后的黎明而战，两人经常出入图书馆、自习室这种地方，也经常在凉家留宿在佛生怜那里做最后的辅导。 放榜日，两人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目标学校，人反而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再没有那种勃发的精神了。 “说起来，只有我们在辛苦备考，凉的哥哥处变不惊的样子真让人羡慕！怜君会去哪呢？” “嗯......倒是没听他说过，父亲母亲也没提过，不过那种家伙，到哪都是抢着要的吧！哎呀~与其为他担忧，还不如好好考虑去哪玩呢！” “也是呢！”琴叶望向远处的白云，悠悠发呆。 办公室内，橡色头发男子只露出一点头顶的头发，黑色的办公椅上是一位表情严肃的人。他翻阅着桌子上的资料和电脑上的名单。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样子。 佛生怜那家伙，既不接受自己的邀请也不接受帝都大学研究部的橄榄枝，他究竟要去哪？ 他为这不识趣的青年天才感到惋惜。 熟悉的电话声音响起来了，他好像没听见似的，忙着自己的事情，声音停止，一会又响起来。停止、响起，停止、想起，如此反复了几次。第五次的时候，他拿起手机，冷淡地语气：“母亲~” “童磨~我亲爱的儿子，最近怎么样？” 嗤笑一声：“母亲是问我怎么样，还是你的事情怎么样？到底是哪一个？” “哎呀~当然是我儿子最重要了，你可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妈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看你这样子肯定一切都没什么问题，我的儿子是最棒的啊！最优秀的！”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眉头也锁得更深。 “都是为了你~” “你是最优秀的！” 这些话记事起就不绝于耳，这是她说的最多的话，够了，真的听够了！ 这个女人没有一句真心话！ 又传来女人询问的声音：“那个~佛生家父子的事没问题吧？我优秀的儿子。” “如果不优秀，是不是就不能做你儿子了！”语气冷的没有温度。 “哎呦~这是说得哪里话？胡言乱语什么~是不是你爸爸那个混蛋让你这么说的？你是不是见到他了？他......”女人的语气逐渐暴躁，如果不是及时切断，一定又是一场海啸，天崩地裂。 他不明白啊！一个信奉宗教的人情绪怎么能如此不稳定？啊！是因为是女人吗？所以才如此的嫉妒、善变、激动、不安、极端、偏执......台上的母亲和台下的母亲们完全不一样，甚至不如街上的平民老妇，即使她高高在上。至少她们会问候自己一声，问的人是童磨这个人，而不是打上他标签的那些东西，家世、学业、研究、荣誉、称号......真可笑啊！ 她生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私用的工具。 他回想起了来日本前的那一天，母亲居然亲自把他叫回去吃饭，还亲自下厨，满桌子的丰盛菜肴，分割在长桌的两端，像是在开会的距离，而不是一家人的晚餐，他二十几岁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会做饭。面前是一锅热腾腾的雪浓汤，雪白色的汤底，看起来浓郁美味，上面点缀着嫩绿色的葱圈，鲜亮，漂亮。他笑着看向长桌的那头，是一脸标准微笑的中年女人，她眼神看起来精神极了，里面没有过多的温度和世俗上那种被称作温柔的东西，默默拿起勺子。 这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饭菜。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吃葱。 他把目光转向长桌中间的花束，白色的百合上面点缀着点点的褐色斑点，像无数个小虫子在上面爬行，蠕动，马上就要爬到他的餐盘前，手上、勺子上，一股恶心涌上心头。 马桶的水流里充斥着呕吐物，他把那些肮脏的东西冲走，也冲走了所谓的母爱。 他本来，就不需要这些虚假的东西。 冲走吧！ 他惊讶于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和虚伪的母亲切断联系，竟然还帮她笼络佛生父子，他是，对那个人的话，有些什么虚妄的期待吗？ 来日本好几年了，他没有去找自己的父亲，即使刚下飞机就知道了父亲的消息，他不想去。 父亲啊！好像没什么印象呢！印象里就是母亲说的渣男，婚姻的背叛者，是个懦夫。 他很认可母亲的话，的确是个懦夫。 他不敢离开母亲，只能像只老鼠一样，躲在这窄小的胡同里。 窄小干净的街道上一个帅气的年轻人散漫地走着，漫不经心到路边的花都能让他伫立好久。 他又在一座洋房门前的花丛里逗留，从院子里延伸出来的小路像一条细流一样，最前面的玄关像一个巨大的花瓶，将里面的花朵倾倒出来，溢满院子，甚至还溢出院墙，流到门口，各色鲜花在阳光下怒放，争先恐后。 “老公~快出来~要迟到了！”温柔的女声从玄关处传来，紧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快点了！不然我们的宝贝要跑出去了~” “来了，来了~夫人”问候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是父亲的声音，因为听得不多，记得格外清晰。 “我的儿子~走吧~跟爸爸妈妈一起！”男人似乎抱起了什么。 门里的是他的父亲，他有了一位新的妻子，大概是哪位情人吧！他们组成了新的家庭，似乎还有了孩子。童磨从对话中判断着，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波澜，毕竟从小就没怎么见过父亲，有和没有的区别好像不大。 穿着正式的和服的男子和一位盛装打扮的穿着粉色和服的女子抱着一条雪白的狗，走出门，身后的橡色头发的男子注视着他们。 那个女子算不上好看，身材矮小，她总是笑着，眼睛弯弯的，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好像不会发脾气的样子，抱狗的动作很轻柔，仿佛那真是她的孩子。 就是为了这种女人选择从韩国回到日本吗？放弃韩国财团和商政的扶持，选择这个小小的角落。 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嗯？怎么会这么判断？这是对他失望了吗？ 不，不是失望，从来就没期待过的事情为什么失望？只是觉得他作为自己生物学上的父亲有些蠢笨了罢了，作为跟他有些联系的自己，他的选择让他觉得有些不耻而已，这让自己蒙羞...... 强势的母亲就是被这种人打败的吗？如果知道抢走丈夫的是她最不屑的普通人，她该暴跳如雷吧！ 第22章 海边合宿 天边的晚霞染血，渐渐被深蓝吞噬，暗淡...... 晚风吹拂，繁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两名少女漫步在人行道上。一个穿着简单地t恤和短裤，是个清爽帅气的帅哥，一个穿着雪白色的裙子，清丽明媚的少女。 “琴叶酱？我们到底要去哪？”凉双手插兜，语气平淡。 “嘿嘿~保密！到了就知道了！是我之前兼职地方的一个好朋友，她知道我考试结束，非要庆祝一下，正好，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正常来说的话，应该是个帅哥为美少女庆祝的，你这个故事走向不太对哦~” “嗯？她也很帅气哦~” “帅气的女生？跟我一个风格？”凉想不通。 “不，不一样，是那种，看起来不正经却意外地认真，嬉皮笑脸却很细心，看起来薄情寡义却很重情义，嘻嘻哈哈的可是非常勇敢正义，看起来好糊弄却很狡黠阴暗......”琴叶越描述脸越黑。 凉赶紧让她停住，越说越邪门了，这么有趣又“特别”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一进门，凉傻眼了，五光十色的灯在头顶交错，酒瓶琳琅满目，凉张大了嘴巴！ 看着一脸平静，温柔笑意的琴叶，凉断定，这家伙不是第一次来，她隐瞒的可真够深的，她居然不知道，不，是太大胆妄为了，未成年人是禁止入内的，她居然悄悄在这里简直。看着冲自己热情打招呼的女人，看起来是老板，她立马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向它们走来的人。 “欸？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穿着西装马甲的女人快速地吐槽着。 “你这混蛋，居然让琴叶在这种地方工作？”咆哮的凉吓得美代一溜烟跑回柜台。 “怎么回事啊？这孩子？一进门就对我破口大骂？”张大了嘴巴！指着无礼的凉，满脸惊慌。 琴叶只好笑着为二人调节，美代亲自为她们调了一杯低浓度的酒，外表看起来很好看。 看着十分享受自己作品的二人，美代捧着脸问：“怎样？味道如何？” “我错了，对不起！竟然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味的东西，我错了，琴叶你应该留下来工作！”凉为自己的偏见忏悔。 美代一脸自豪得意：“考试结束了，准备去哪玩？” “这个嘛？还没想好。”琴叶看向凉。 “啊~想去的地方太多了，不知道怎么选了。”凉也泄气，趴在桌上。 “嘿嘿~海边怎么样？”美代语气喜悦，仿佛要出行的是她。 “海边是不错了......不对，为什么你一脸期待？”认真思考的二人，凉突然意识到什么。 “嘿嘿~我要准备休假了！” 就这样，美代和二人约好去海边。 但是，美代那个不靠谱的大人却非让她们带上美少男帅哥一起去，这差点让凉破口大骂，到底是联谊会还是海边旅行？ “琴叶，你看我算帅哥吗？”凉在房间里踱步，最后指着自己。 “嗯......看起来是个帅哥没错，哈哈......可是凉酱毕竟是个女生吧！在海滩上穿泳衣会暴露的啦......”琴叶被凉冒充帅哥的想法逗笑，努力捂嘴憋笑，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少女灼烈的笑容让路过的佛生怜看到，不禁注目，回过神来就被佛生凉抓个正着。 “这家伙怎么样？帅吗？”像买商品时询问意见一样，一手拽住怜，一手指着。 琴叶眨眨眼，僵住了笑容：“不如邀请佛生君一起去海边旅行吧！” “这家伙不会去了~” “什么时候？”怜冷淡的语气。 “欸？”两人都是一惊，因为这个冷若冰山的人一向对这种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 “啊~已经有一个了，能不能完成任务？”躺在榻榻米上的凉哀叹道。 “哈哈~凉酱终于承认哥哥是个帅哥了？看不出来，你还是很喜欢哥哥的嘛~”琴叶打趣道。 “别开玩笑了......说起来，琴叶也认识不少帅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去天台都是去见帅哥了，虽然都被拒绝掉了。”不甘被单方面嘲笑的凉把矛头对准还没完成任务的琴叶，却突然想到了个好主意。 “欸？琴叶邀请他们怎么样？应该不会拒绝你的。”凉偷偷观察过，那些给琴叶写信告白的家伙都长得很不错。 “真是的，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就利用人家的好感呢！太卑鄙了！” “说得也是呢！反正我们的圈子很小......” 思索之际，凉又提议：“童磨老师怎么样？也是个超有人气的帅哥呢！”凉想起童磨出道学校的轰动和每次出现在校园里而引起的骚乱。 琴叶咧咧嘴，不想说话。虽然不被威胁，没那么讨厌那个人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不靠谱又随性放荡的样子，不就是男生版的美代吗？也许两人意外地能合得来呢。 凉当即给童磨打电话，那家伙当然一口应下。 凉凉的海水不停地翻滚，潮去潮落，即使太阳很大，也没有感觉到几分烈日的温度，海风湿润，海水清凉，比很多地方都要凉爽。在海水里嬉戏了一天的凉和琴叶，晚上在沙滩上吃起了烧串，海岸一边星星点点的灯光，若隐若现，潮声起起落落，晚风也很温柔，身后是吵嚷的人群，欢笑声伴着海浪的声，琴叶觉得自己很喜欢此刻的感觉，亲友相伴，很温暖。 可惜啊！不久后，大家都要分开了。就像来势汹汹的潮水，最后慢慢退回大海，只留下沙滩那一片短暂的痕迹，美好的事情总是那么短暂，就像烟花一样，她一直都这么觉得，为什么呢？也许是从来没有长久的幸福过吧！ 这世上有命运这回事吗？唯物论的现代人自然是不相信的，可是琴叶信，现实总是残酷的，一一把她手里为数不多的幸福剥夺殆尽，时常感觉上天就是见不得她好，所以紧绷着神经，控制着自己，不敢多笑。怕自己会被幸福的假象迷惑住，在快乐的梦魇里苏醒，这种事，她怕得很，一次都不想经历。 于是，对什么都淡漠，在正常的秩序里做一个规规矩矩的普通人，和人保持着距离。 此刻，她有些贪恋这欢笑里的温暖。 太贪心了。 一直笑着的女孩似乎有点落寞，童磨喝着酒，目光未离开过。她走向海边，静静地看着喧闹的海，身后是嬉闹的人群，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孤独的身影。 第23章 海边的歌 海水润湿了沙子，于是它变得粘人，粘在白腻的双足上，海水也不甘寂寞，不时上来追赶逐闹，奔涌着往最远的岸边前进，浪花长腿了一般，快速地移动步伐，中途路过一双白色的腿脚，带着些许的温度。 童磨鬼使神差地跟上来了，他闲庭信步地走着，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拿着一罐啤酒，悠闲极了。 真是奇怪，是不是对这个女孩关注过多？一见到那双碧色的眸子就想多看几眼，他是很喜欢这个女孩的声音和歌声，但是也仅限于她的歌声对自己的睡眠有益，但是为什么每次她出现在视野里就挪不开目光呢？漂亮吗？她是很漂亮，在人群中很出挑，但是他身边不乏美女，也从来没什么兴趣，逢场作戏，也没有什么真正愉快的体验。 白色的裙子在蓝海的夜色下映衬下变成淡蓝色，在海风的吹拂下勾勒出美妙的曲线，瀑布一样的长发在腰后垂摆翻飞，海水褪去了白日的温情，变得寒凉刺骨，携带着泡沫在裙摆下激流勇进，烟花的光亮在海水的倒影里闪现几秒就落幕，就像自己走远了，身后的笑声也渐渐逝去...... 快乐和幸福总是短暂的，幸福就像这泡沫和烟花一样，瞬间幻灭，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慢慢冬夜里的，一个人...... 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伤感离别，她就着浪声，缓缓开口： 和你一起度过的冬天 比雪更让我思念 和你在一起的瞬间比月亮更美 可是当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时 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是神明的恶作剧 在我传达“想见你”的消息之前 你却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当夜幕破晓的时候 甚至没有说一声“再见” 一个人瑟瑟发抖的冬天 暴风雪带走了你 和你一起度过的冬天 比雪更让我思念 和你在一起的瞬间比月亮更美 当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时 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和你一起度过的冬天 比雪更让我思念 甚至没有说一声“再见” 一个人瑟瑟发抖的冬天 跨越季节我们是否会再相遇 无论过了多少年 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种坚定不移的感觉 你如同月亮 照亮着我 独自一人在寒冷的冬天颤抖 ...... 童磨听得清楚，这歌声悲伤沉痛，连他都有些触动，就像无意间闯入一个少女的世界，发现了那个独自蜷缩在世界的某处角落的可怜的女孩，落寞地诉说着伤心与不舍，还有无尽的无可奈何与惋惜。 好几次无意间撞见她，她都是那么悲伤！是那份淡淡的悲伤吸引了他的目光吗？ 她明明才十几岁，为什么这声音那么悲伤？ 让他觉得自己心底不断涌现沉闷的感觉，难以呼吸，即使将酒一饮而尽也缓解不了。他怔怔看着那个背影，空中的发丝像被狂风夺去一切的最后一丝执着，没有立足之地，孤立无援，他想接住那饱受摧磨的发丝，他想向那最后的执着伸出援手，空中的手，接住的是泡影。 太远了，他离她太远了。 他看了看空中搁置的手，自嘲地摇了摇头，笑了笑。 她明显讨厌他，他却想接近，太可笑了。 淡蓝色的身影镶嵌在天际相连的水中，白色的脖颈偶尔从墨发中露出来，月光下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比天上的繁星还亮。 伫立许久的身躯终于决定转身，身子的主人却对上一双彩色的虹眸。 被讨厌的人发现了不想让人知晓的心情，只会更加讨厌吧！ 童磨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眶，立刻将头瞥向天空上的明月，打哈哈：“啊~今晚的月亮好美啊！是吧~小琴叶~” “哼~”一声鼻音表明她的不屑。 真是被讨厌的彻彻底底啊~ 童磨心中暗暗自嘲。 晚上众人回到房间，最起劲的就属凉了，这家伙真是出了名的精力旺盛。 海边如约实现了，枕头大战也如约进行...... 樱花绽放的时候，琴叶已经是一名东京艺术大学的一名新生，这里的空气更加自由和香甜，琴叶可以无拘无束地做自己。 见到佛生凉的时候，两人约在电影院，佛生凉一身休闲装，一个格子衬衫外穿，里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一顶帽子，像一个时尚的俊秀的弄潮儿。琴叶则穿着半露肩的白色上衣和一件紧身短裙，修长笔直的腿立刻吸引住了行人的目光，长长的秀发微卷着波浪，就像一个自信明丽的艺人。 “这就是凉酱说的期待了好久的动画电影吗？”琴叶坐在座位上小声问。 “是啊！买票都排了好久的队！” “嘿嘿~那我就沾这位未来名导演的光了~”说着抱着凉的胳膊，像个撒娇的猫儿。 商场某处餐厅。 “说起来，时间好快啊！马上就要毕业了！” “是啊！我马上就要进入老师的剧组进行实习工作了~琴叶酱有什么安排？” “我也要作为艺人开始表演了，团长接了一个演出，指明要我去......”琴叶摆弄着盘子里的蔬菜，似乎在发泄她的不快。 “这不是好事吗？毕竟大二的时候琴叶酱就已经开始出道了呀~现在名气日益上升，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歌星了呢！话说跟我出来吃饭不会被传出绯闻吧？”凉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地问，时不时瞄瞄周围。 “唉~放心吧~你又不是男生！” “是那种大型的商务酒会吗？你这么苦恼？” “是啊！好多人，我最不喜欢表演后还要和那些不认识的人推杯换盏了......” “嗯......毕竟小琴叶太漂亮了嘛，而且还讨厌男人。但是，没办法啊！工作就是这样......”说着拿起杯子碰了一下对方的杯子，似乎是给她打气。 “我会忍耐的！”碰完杯子，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说起来，毕业后，我回去了一次学校，童磨老师教完我们就完全没消息了，跟我家那个哥哥一样......” “说起来凉的哥哥也快毕业了吧？最近要回来吗？” 凉皱眉，沉默地吃着食物。 “还没有消息啊？在国外留学，一定是参与了什么特殊的任务了，所以才会这么保密......” “无所谓了，那家伙，活着就行了！”凉随意地说着，琴叶知道她的心里比谁都牵挂哥哥，不然也不会这样口是心非。 第24章 绯闻 偌大的厅堂里，满座高宾，桌子上的香槟宝塔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显富丽堂皇与奢靡，形形色色的人穿着各色礼服在人群中穿梭，还有个别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员伫立在侧，彩色的蛋糕在红色的绸布上，人们杯盏交会之间，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淡黄色的礼服的女士，衣服上面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好像她把银河披在身上，白脂的脖侧是优美的波浪长发，优雅高贵，眉目如画，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宾客的注意力，宾客们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 她就是刚才表演的歌星——嘴平琴叶。 她走到一位高大的男士面前，跨上他的胳膊，那是今晚的主角与主办方。 迎面走来的女士明艳动人、轻灵惊艳，一侧的男士高大轩昂，微笑温和，贵气逼人，是今天的主角。 男子从侍者那里拿起一杯酒，说着祝词，对着所有来宾高举酒杯，然后透明的高脚杯上淡黄色的液体像海浪一样退却，留下一道淡淡的唇印，标准的微笑在辉煌的灯光下更加明丽，像一朵发光的美人花，在人群中行走。 层层酒杯塔后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漫不经心地品着酒，显然这酒索然无味，他只是怔怔看着某个方向出神，连一旁的几堆女宾对他投来的目光也不影响分毫。酒水在口中涡旋，味道由淡变重，最后被狠狠吞下，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浓烈的味道冲上鼻腔，舌尖还留着淡淡的余味，回味无穷。 四年了，那双眸子还是那么清澈。 她笑得，很好看。 她从来没对自己笑过一次。 原来她可以对所有人笑，却唯独不会对自己笑。 童磨摇摇头对自己一番嘲笑。 这有趣的微笑引起了那位男主人的注意，他携伴侣来到这位橡色头发的男子面前，举杯上前，酒杯映入对方眼帘。 “童磨先生，您能赏脸来，鄙人真是十分高兴！”说着两人碰起酒杯。 童磨面带微笑，目光从男士转向女伴，淡淡的微笑立刻变得浓烈，三只酒杯碰撞的声音很清脆。 琴叶努力保持着敬业的微笑，以至于他们谈论了什么，她根本就无暇旁听，索幸，宾客很多，在这个所谓的“熟人”这里并没有过多的逗留。 晚会结束很晚，琴叶走出酒店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虽然那位男主人很热情地帮她订了酒店，但是琴叶还是决定回去。换上便装的琴叶背着一个小包，带着一顶帽子，在大厅走出来的瞬间被人叫住，原来是童磨老师，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呦~好久不见~琴叶酱~”穿着正装的男人朝她走来，随意地打着招呼，一脸阳光灿烂的微笑，像是遇到了一个许久未见但关系很好的朋友，琴叶看来他表现得像个痞子流氓。 琴叶本不想理他，虽然不知道他和这家公司什么关系，但是她怕碰到主办方的人，万一得罪了他，那可不好办了。 “许久不见，童磨先生~”她不想被人知道这是她曾经的老师，她也不承认有这样的老师。 “呀~小琴叶还是这么冷漠呢！怎么说我也是你曾经的老师吧！”说着一只手搭上琴叶的肩膀，他无视向他投来的冰冷目光，依旧笑容和煦。 “太晚了，童磨先生~我要回家了，下次再聊吧！”琴叶礼貌地把那人手拿下，措辞也没有任何纰漏。 她点点头，以示告别。 打开车门的手，却被人按住。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让一个醉酒的女士孤身一人回去，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他松开手，言语绅士。 “不了，再见吧！”说着就钻进了出租车里。正要关门，却被一个庞大的身形挡住，这人不止举止轻浮，还行为大胆，他居然在给自己系安全带，琴叶压住怒火，微笑着挥挥手，汽车启动，看着后边的影子越来越小才松一口气。 “那位是您的男朋友吗？很细心呢！很少有主动为女士挡车边系安全带的！很是绅士呢！”司机问着。 “不，他不是！”琴叶立刻反驳。 男朋友？那个人？想想觉得可怕。 还好现在是三四点，那些媒体记者应该早就离开了，不然被抓到又是一场莫须有的舆论风波。 第二天琴叶还没睡醒就被经纪人的电话吵醒了，琴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桌子上凭借着记忆一通乱摸，终于找到了手机，懒洋洋又低微的声音应着。 “淡岛小姐~怎么了？”凭借声音知道了对方。 “还在睡？你赶紧起来看看新闻！出事了！” 琴叶听闻立刻睁开双眼，飞奔向电视，里面正播放着几张有些眼熟的照片，她正揣测照片的主人时，报道竟然说这是自己和陌生男子在酒店分别，还是非正当关系......各种不怀好意的揣测她已经不想看了。 没想到昨晚回来的担心居然成真，不是生气的时候，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出门时，是在打电话的半小时后，她穿着简单的衣服，淡淡的妆容，口罩，帽子，眼镜一件都不少，衣服宽松休闲。 “那个你那人是谁？该不会真是你的......”淡岛急切地问着。 “不不不~那个人是我的高中老师，只教过我们班一年，昨天是意外在酒会上遇见了。” “啊！！！琴叶出道以来的形象就是清纯美丽的纯洁女大，是不能和男朋友这种东西扯上关系的，不然就前功尽弃，一旦让粉丝失望，就不会再有人支持你了，也就意味着琴叶酱的歌唱生涯就此开始落下帷幕......”淡岛冷静地分析着。 琴叶沉默着，这些她都明白，这几年她都尽量和其他男性保持着距离，没想到又让那个讨厌的人给...... 顾不上生气，琴叶道：“那个人毕竟是我的老师，我去开会澄清关系？” “这条，我也想过了，但是堵住记者这边的嘴，他们又去向那个男人求证，他一口否解决怎么办？这个人年轻长相帅气，很有话题，记者和喜欢看八卦的人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最好的办法还是双方一起，口径一致，有办法联系上吗？”淡岛看着琴叶。 琴叶抿抿嘴，说实话，她没有把握能说服那种人，但是还是点点头应下！ 抽屉里的旧手机，琴叶翻出熟悉的对话框。 第25章 记者会 一家隐秘的咖啡店，里面没什么客人，暗淡的灯光，更添几分静谧，轻轻的音乐像流水一样静静地流淌。 “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能见到我们的大歌星呢！”依旧那般嬉皮笑脸，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轻浮的痞气。 “那个新闻，童磨先生看到了吧？”琴叶叹一口气，还是决定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心平气和地说着。 “啊~早间那个吗？抱歉~我太忙了~没时间看，发生了什么吗？” 这个人居然一无所知，真是跟他的人一样随意。 “我因为昨晚童磨先生跟我搭话和接触，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记者拍到，大肆宣传童磨先生和我的不正当关系......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了，所以，我想请童磨先生跟我一起澄清这件事，这真的对我很重要！” 头一次这么认真地把目光投向自己呢！ 是在求助。 童磨淡淡地笑着，眼神不明所以。 琴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还是冷静地保持着注视的目光，真诚恳切，她在寻求帮助。 童磨低头笑着，嘴角深了几分。 “好啊！琴叶酱的忙我肯定会帮！” “谢谢！”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她开心地致谢，眉眼弯弯，抑制不住的开心。 童磨身子往后靠了靠，一杯清水在喉咙滚动间向下流入腹中。 “不过，这次澄清了，那下次琴叶小姐再和别人有绯闻怎么办？还是一起澄清？” “这个，我会注意的，我平时有小心和男士保持距离。” 阴影里的笑容更深了，那双黑暗中的虹眸像彩色的琉璃，在黑色的背景下光彩夺目。 腹中的心思像这音乐一样，时而婉转，时而激流 ，暗藏的心思在眼睛里溢出一点玄机。 “那一言为定，措辞我会传给你。”琴叶挥着手告别。 心底的巨石总算落地，走出咖啡店就立刻打电话给淡岛安排记者会。 淡岛行动很快，于是记者会安排在了第二天，琴叶特意嘱咐了一遍又一遍，睡前还在祈祷着明天的一切如常。 她只能赌一把了，唯一的赌注便是不靠谱的那个男人。 一出门琴叶就被淡岛和工作人员簇拥着去往会场，琴叶看着密集的人群不禁害怕起来，看着淡岛坚定的眼神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落落大方地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迈着步子。 终于童磨赶到了，琴叶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全是恳切。 两人一起现身，距离有一段距离，出场就是一阵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高高的鞋子差点让她绊倒，还好一旁的人扶了一下，还恰如其分地扶在腰上，他是嫌不够乱吗？琴叶立刻拉开距离，整理好仪容。 “琴叶小姐~作为当代年轻人最喜欢的歌手，您怎么看待您的绯闻？” “这位就是您的绯闻对象吗？请问二位已经确定关系了吗？” “这位先生~您叫什么名字？您的工作是什么能透露一下吗？” “请问二位牵手门事件是真的吗？” “请问琴叶小姐~你们是什么关系？传闻这位先生是有妇之夫......” “有传闻这位是您背后的金主，请问......” ...... 无数的问题在簇拥的人群中传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琴叶被问的紧张了起来。 “各位请一个一个来！我们都会为各位解答疑惑！这也是我们今天邀请各位来此的目的。”淡岛的声音干练精简。 “这位先生您的信息方便透露吗？”最前面的记者近水楼台率先避开冰山一样的淡岛那边来到这个笑容和煦的人身边。 “我叫童磨~是一家研究机构的研究员，由于性质特殊，需要保密！请见谅！”语气沉稳，文质彬彬。 “那您和歌星琴叶小姐的关系是？”第二个记者迫不及待地冲上前。 “啊！我曾经在琴叶酱的班级任教一年，她算是我的学生吧！” 听闻此处，不知怎么回事，所有的记者都转向童磨，没有人问琴叶，完全丧失了主动权，这些记者以为一个圈外人更好对付吧！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对方的陷阱，第二天的新闻一定会被添油加醋曲意歪解成另一个样子，只希望另一方好好按照约定的那样说吧！琴叶定定地微笑着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童磨侃侃而谈。 是师生关系，下面一片哗然。 “那您为什么深夜与曾经的学生和当红歌手深夜在酒店见面呢？” “啊！那个啊！我是应邀去参加酒会活动的，恰好碰见了而已！由于琴叶酱太忙，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就想临走前说几句问候的话，呀！你们记者真是辛苦啊！大半夜不休息还要在酒店外面蹲点拍着，太敬业了，话说拍的一点都不好看啊！你们都把我拍丑了。” 这一手调侃让有些记者发笑，有些记者哑然。 “可是，您还给曾经的学生伸手挡住上方的车筐以防碰撞和系安全带，这样是不是太过于亲密了呢？普通的师生关系不会这样的呢！您当时在想什么？您怎么看待你们的关系……” 琴叶捏了一把汗，真希望赶紧结束！拜脱一定还要按照之前 既定的措辞来说啊！ 对方迟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下面的人急了，立刻引问好几个记者异口同声:“请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亲密？” 台上的男子笑着，他挠挠头:“啊……瞒不住了呢！” 他看向一旁的琴叶！ 琴叶捏了一把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神冰冷，这个家伙不可靠，看来要靠自己了，正要拿起话筒只听那个男人来了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我其实是琴叶的男朋友！谢谢大家的关……” 童磨还没说完，就被工作人员拥回后台，琴叶至今脑海一片空白，下面人声鼎沸，一会儿一定是个大新闻。 会议室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童磨先生？你这样会害死我，明明都说好了，为什么不按预期的那样做？”琴叶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淡岛目光深沉，看着这个始终微笑和煦的男人。 “这位先生，能不能请您解释一下，刚才的行为？”淡岛的声音冷静极了。 “啊！其实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哦！你看，琴叶酱一直不喜欢男人，可是她现在当红，这么清纯可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欢她，工作原因又避免不了接触异性，难免不会被有心人造谣，与艺人的绯闻，与圈外人士的谣言……与其将来有很多的不可控因素，还不如及时止损，我不介意当琴叶小姐名义上的男朋友，帮她挡一挡这些恶意的流言蜚语，您觉得呢？” 淡岛确实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道:“但是，一旦有了男朋友，清纯的形象就毁了，会失去很多粉丝，会影响她的星途……这些，童磨先生没考虑过呢！” “不不不～考虑过了哦！明天的新闻主角是我，而不是琴叶酱～” 两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个男人，他的话，天方夜谭。 琴叶觉得自己疯了，才会相信这么个不靠谱的人，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他的，她后悔极了。 第26章 早饭和讯息 琴叶大受打击，在助理的帮助下提前离开。 她要好好休息一下，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不能寄希望于任何人，这是她的教训。 会议室只留下淡岛和童磨两个人。 淡岛拿出香烟，正要打火时注意到有外人，于是眼神看向坐着的男人，仿佛在说，可以吗？ 童磨笑笑，为冷淡的女人点燃香烟。白色的雾在眼前缭绕，她看不透这个放浪形骸的男人，说他轻浮，他又很绅士细心，说他鲁莽，他又谋略得当，微笑待人，圆滑世故。看起来亲切和睦，语气沉稳，可是让人感觉有一道天然的屏障隔阂，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世界。她承认自己看人很准，唯独这个人，她看不透。 “不卖关子了，琴叶不在，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人不可能无利不图。 “哈哈～琴叶是我的学生和朋友，我只是想帮她！” “不用弯弯绕绕的了，你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当名义上的男朋友来帮她！”说着吐出一口浓烟。 “你是喜欢琴叶吧！” “……这么明显吗？……” “但是，琴叶看起来不喜欢你呢！” “您说话可真直接……” “她和谁恋爱我不管，我只担心工作！” “真是个聪明人！淡岛小姐～” “所以，明天为什么新闻主角是你？” 童磨随意地在手机上划拉几下，淡岛的手机适时地响了。 淡岛看完后，把目光转向这个看起来随意任性的男人，有些不可思议。 “要这么做吗？有可能会丢掉工作哦～” “没办法，谁让我喜欢琴叶酱的歌声呢！”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缺女人，实际上你这个背景在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琴叶对你来说很特别？” 看对方笑而不语，淡岛冷冷道:“她很单纯，你不应该让她受伤！” “说的我好像很不靠谱一样……” “你看起来就像一个玩世不恭的浪子，她只是你人生体验的一环吗？那对她不公平。” “我们可以签一个协议！没有琴叶的首肯，我绝对不会越界，也不会让她受伤，这个承诺怎么样？”童磨收起了笑容，眼神有几分认真。 谁也不知道那天童磨和淡岛说了什么，最终让淡岛终止原来的计划，按照童磨的提议去做。 第二天的新闻铺天盖地的都被一个男人占据了，瞬间在人群中沸腾，女生群体在不停的尖叫。 琴叶在网页上就看着数据，她的粉丝非但没有掉还涨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女粉丝，还有好多人在留言。 那天铺天盖地的新闻渲染之下，童磨成为了全国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榜首。 俊美出尘的外貌，将男星都比下去了。完美的身材和挺拔的身高，在演艺圈里几乎没有，最重要的是教育背景，年仅22岁就取得了多个博士学位，任职于日本最厉害的国家工程研究院，要知道里面的不是中老年的教授就是院士，26岁的的研究员更是史无前例…… 感情板块也被媒体写的天花乱坠，博士为爱当老师，苦等爱人数年，痴情深情天下第一男……根本看不下去。 一夜之间由对她的绯闻攻击转成了对金童玉女的祝福，甚至成为了爱情标榜。 世间的事总是这么无常。 琴叶觉得不可思议，连淡岛都跟这个骗子统一战线了，为了解决这次危机，甚至编造虚假信息愚弄网众，简直是疯了。 她宁愿没有前途，也不要这种编造的东西。 可是淡岛把一沓子合同，违约金等展示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再没有勇气反对了。 琴叶签了三年名义情侣的协议，搬进了一栋新的房子。 她当即宣判领地，一楼男士，二楼女士，男士不得未经允许上楼。 琴叶坐在沙发上，厉声正色着宣读着自己的要求: “我不喜欢烟酒，屋子里不能有烟味，也不能有酒！想的话，去外边！” “我回来的很晚，没时间做家务卫生！家政一人一半！” “吃饭各自解决！” “我不喜欢混乱糜烂的关系，也不希望媒体对我的负面消息，所以你有什么不良的爱好和人物关系就在地下进行！别让人看见！” “在外注意言行，不要对我造成负面影响。” “回到这栋房子，我们就是陌生人，各不相犯！” …… 琴叶说什么，童磨就笑着应着！像一个忠实的老仆，只不过有些年轻。 让人看不透的笑让琴叶心烦，于是上楼把自己和这个人隔离开来，还在门上反锁了。 那声音太响，童磨摇摇头，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琴叶收拾好下楼已经是十点钟了，桌子上有一个三明治和热牛奶，还有一张纸条，居然是留给她的，但是，就算示好，琴叶也没有兴趣去接受。 她不喜欢这个人，更是因为他而不得已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她不会再次掉进陷阱里了。 上车的时候，收到一条及时的信息，还是提醒自己记得吃早饭的消息，这是在她身上安了监控吗？连她什么时候出门都知道。 “请以后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了，我讨厌你，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进了门就不要再伪装了，你的好意我也不会心领！”琴叶手指在屏幕上的键盘上飞舞，字里行间都透着愤怒。 “呀～又被讨厌了呢！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让琴叶酱对我改变看法的！” “工作加油哟～” 最后是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没见过的样子。 汽车在路上快速地行驶，前方是长长的公路一直通到尽头。 回到家时的琴叶非常疲累，但是还是尽量小心发出大的声音， 以前和婆婆一起生活时就养成的习惯，如今有个不太熟悉的人更是礼貌。 刚换好鞋子起身时，身后突然站了个高大的身影，那人一身休闲装，看起来舒爽干净。 “你收工还真是晚啊！辛苦了～”说着就把灯打开，还拿起琴叶手上的包。 “是我吵醒你了吗？”琴叶尽管很疲累，但还是怕自己打扰了别人，跟人合宿果然很麻烦呢！ “不不～我在加班！你回来的刚刚好～”琴叶脱下外套就准备上楼，她只想快点回去睡觉。 “哦～你明天想吃什么？请提前告诉我，不然就太浪费了······” 琴叶回头，她站在高高的楼梯上，看着餐桌上的三明治。 “谢谢！但是真的不用准备我的份，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但是，一个人份真的很难做呢！不能帮我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吗？你对我成见太深了～” 琴叶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废话了，她已经哈欠连天，迫不及待要回去睡觉了。 琴叶听着浴室的水声，更觉昏昏欲睡。进入水中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此刻而迫不及待回来的，淡淡的香味萦绕鼻尖，温热的水流抚慰着肌肤，每个毛孔都得到了安抚。 时钟一点一滴地走着，在水流中缓缓流逝，深夜静谧，伴随着令人安心的呼吸声，呼吸绵长，恍惚间琴叶已经睡着了······ 第27章 骨折与成见 “咳～咳～咳～”琴叶剧烈的耸动着肩膀，许久才从鼻头的痛苦中缓过神来，水已经没有温度了，看来她睡的时间真不少，得赶紧起来了。 楼上的咳嗽声也没逃过黑暗中男人的耳朵，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彩色的灯光，路上安静，整座城市都进入睡眠，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清醒着。 一声闷响，是重物砸落地面的声音，但是，好像不太对，这个位置应该是浴室。 琴叶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她瘫坐在地上，身上的浴衣薄薄的，原来是在浴室滑倒了，小腿很痛，痛到站不起来。 她想拿手机求救，可是连挪动都十分困难。地板上冰冷的触感十分清晰，在冷水里泡了半宿，还要躺在地板上，一定会生病吧！看着空白的天花板，她知道只能这样躺着缓解疼痛。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来，那家伙还是没睡觉 吗？ “童磨先生～请你进来吧！我摔倒了······” 门被轻轻打开，琴叶无助地看着走进来的男子，她实在很狼狈。 他身上没有烟草和酒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清凛的味道，像冬天雪花的味道。琴叶有些微凉的身体又颤了颤，现在有求于人，也只好默默地被抱着。 她很轻，温温软软的触感，湿热的香气不断从胸前传来，头发上的水分把浴衣打湿，粉色的肌肤能透过布料看得清楚。他步伐平稳，抱着琴叶走到楼下，把人安顿在车里。 酒精的味道有些刺鼻，右腿结结实实打了一个石膏，一个月后才能取下来。 从医院到车里再到房间，琴叶都很安静。 她对童磨说过很多讨厌的话，现在是他在帮自己，她应该道谢的，可是······纠结什么呢？就算讨厌他也要分情况啊！ 琴叶拉住童磨的黑色风衣外套，吞吞吐吐地道了谢，那人只是微微一笑。 似乎往日里那个讨厌的人跟现在这个判若两人。 童磨给琴叶递来一杯温水，还有止痛药，琴叶乖乖喝下，她不敢喝太多水，行动不便的她去厕所都是个大问题。 “童磨先生～天快亮了，您休息吧！我明天找个护工就好，今天......打扰您了！”她语气轻轻，一改之前的冰冷。 “嗯······小琴叶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那人背对着琴叶看着厨房，自说自话：“医生说要一个月才能拆掉呢！正好我昨天请了年假，请护工还不如把请我呢！万一护工来了把我们是假情侣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他竟然说的很有道理，琴叶抿着嘴巴，觉得很愧疚。 “琴叶小姐～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我还是喜欢看你的笑容！”低沉的声音，没有往日戏谑的调侃，有几分认真。 他把琴叶放到一楼的沙发上，一旁是杂志和漫画，不一会就把桌子上摆上了饭食。 琴叶被抱到餐桌前，一碗香飘四溢的乌冬面就在眼前，还有两只天妇罗炸虾。琴叶望望那个还戴着围裙的男人，一脸微笑，看起来温柔极了。以前是不是误会他了呢？琴叶开始自省起来自己是否对他存在偏见。 “很烫哦～啊！我喂你吧！我都忘了你受伤了～” “童磨先生，我只是腿受伤了，不是手也残疾了。”琴叶提醒着。 童磨隔着淡淡的雾，看着鼓着脸颊的女孩，默默转身，关掉菜谱的那一页。 琴叶吃完后，童磨洗好餐具，背对着琴叶。 “现在还早，小琴叶睡一会吧！” “啊！对了，这么久了，你要去洗手间吗？” 琴叶脸色微红，点点头。 琴叶再次被抱起来的时候脸更红了，一想到门外有一个异性，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那个～我的房间在上边！”意识到正在往楼下走去的琴叶着急道。 “琴叶酱行动不方便，在楼上，这么远的距离，我根本就察觉不到，很不方便照顾你吧！你放心，你先住到一楼，我住在隔壁，有事就叫我！” 琴叶被放到一张深蓝色的床上，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几乎没有什么杂物。 ”那个～很不好意思，我还是去睡沙发吧！”琴叶知道隔壁是童磨的书房，他会在那里呆很久，这样鸠占鹊巢确实很过意不去。 “怎么？琴叶酱害羞了？还是害怕一个人睡？要我陪你吗？” 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琴叶为觉得他是个可靠的人这个愚蠢的想法感到懊悔。 窗前的灯光是淡蓝色的，屋子里也冷清安静，被子上也是一股清凛的味道。真奇怪，看起来是个大滑头，应该沾满各种刺鼻的香水味才对，没想到身上被子上都是这么冷淡的味道。 闻着淡淡的味道，疼痛感也减轻了，琴叶慢慢睡着了，可能是被子太冷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白茫茫的一片，雪花默默地下着，她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色的雾气随风飘散，身上满是血迹，她累极了，双腿不知道为什么不住地向前奔去，她要去哪？她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要拼命奔跑，好累，好冷，好想歇一会······ 琴叶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她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嘴里只是凭借本能说出自己的此刻的想法，梦里她感到冷极了，可是躺在被子里的她确是满口热气，额头滚烫。 童磨看着低喃的人，他没有照顾过人，只是按照常识那样去做，物理降温，冰袋，毛巾，还是没能退下去，退烧药家里是没有的，这个时候药店是不开门的，要去医院吗？那样的话还不如把医生请进来。 琴叶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手上是一个针头，上边是一个透明的点滴瓶子。 她这是怎么了？ 刚想抬头起来的琴叶，听见开门的声音，那人头发有些乱，衣服已经换了一套。 “我是······更严重了吗？”琴叶抬抬胳膊，看向上方的点滴瓶子。 “啊呀～琴叶酱终于醒了呢！昨晚发烧，吓死我了，那些退烧常识没有什么用呢！还是这个有用。”他指指琴叶的手背。 果然是发烧了，怪不得睡梦中一阵寒冷一阵燥热。居然还请了医护到家，这次真的欠了个大大的人情。 “谢谢！”气息有些微弱，尽管靠自己坐起身，还是感到头脑昏沉。 “啊～淡岛小姐来过，最近的安排就缓一缓吧！” 琴叶点点头，差点倒下，童磨眼疾手快急忙扶住，脑袋沉沉砸向一个结实的肩膀，味道和大雪里的一样。 “琴叶~先不要睡，吃点东西吧！” 琴叶半躺在床上，身后是高高的枕头垫起身子。她听话地像个孩子，张开嘴巴，一勺温香四溢的糜粥在舌尖融化，缓缓滑进喉咙。 “没想到你还会煮菜粥，谢谢！”琴叶吃了几口，抬眼看着这个相貌不凡的青年。 “真是难得小琴叶会夸我，毕竟你一直都对我很有成见呢！我会的还多着呢！只是小琴叶你没发现而已......” 童磨语气温柔，像一个阳光热情的大男孩，体贴入微地照顾着病人。女孩白皙的脸颊上一对漂亮的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微微抖动，十分灵动，下面那双深入静渊的碧眸清纯绝美，让人忍不住多看。 第28章 枫叶庄 上 琴叶再次醒来已经是夜间，傍晚的晚霞暗去，路上的霓虹灯接替晚霞闪耀着彩色的光，还有鸣笛的声音和行人的脚步声。 琴叶抬抬手，针已经拔了，她想起身，可是身体僵硬，却看见一顶白色头发的头颅趴在床边。这个人，她睡着的时候一直守候在她身边吗？不可思议，除了小时候生病婆婆会这样给她煮菜粥，在她床边彻夜守护，就没人再这样对过自己了。为什么呢？明明讨厌他，可却还是会感动。 她看着天花板，默不作声，算起来，这是第二次被他救了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救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呢！ 他真的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吗？是自己天生的成见所以对他的善意都视而不见吗？可是他曾经威胁自己也是真，看不懂啊！这个人太复杂了，不知道他为了什么。 琴叶翻身的细微动作还是惊醒了床边的人，他揉揉眼睛，开心道：“你醒了？肚子饿吗？想吃什么？” 琴叶扭过头，看着他，笑容像一个稚童般纯真，眼神清澈，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企图，琴叶顿了顿，还是想问出心底的疑惑：“童磨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你跟我明明就没什么关系，上次也是你救了我，可是我那时候很不喜欢你。” “那，现在呢？还讨厌吗？” 琴叶默不作声，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讨厌男人是从出生就有的观念，尤其对待这个人，她有些厌恶，害怕，甚至是憎恨，明明对一般的男性就没有这么强烈的想法。 童磨自嘲着笑笑：“看来，我在琴叶小姐心里很不堪呢！是因为佛生怜那件事吗？我承认手段并不光明，我也放弃了那个想法，他现在就快回国了，我不会再干预他了。” 佛生凉都不知道的事情，童磨却知道的一清二楚，琴叶很诧异。 “那证明童磨先生还在关注佛生君吧！” “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她很聪明，一句话就知道了童磨对于佛生怜的掌握。 “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就不是很喜欢童磨先生，与其说是厌恶，更像是内心的一种很强烈的隔阂，有些害怕，很想远离，可是童磨先生也并没有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甚至不遗余力地帮我，我应该感激你的，正常情况下事是这样的，可是......我也不明白......”她也不明白这些情感从何而来。 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直白地说讨厌自己，从小到大身边都是赞美溢词，也听惯了阿谀奉承，这种讨厌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见，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奇怪的不止有她，他觉得自己也很奇怪，情不自禁就想要关注她，甚至为了她联合记者这种事都做了。从来没做过饭的他居然会只是看食谱就能做出普通的食物，还为了她推脱掉正在进行的项目。他听话得有些过分，没有喝酒也没有抽烟，没有她的声音只是在她身边就能安然入眠，奇怪。 琴叶低着头，为自己的这种错乱的情绪感到抱歉，只听一个爽朗的声音传入耳边：“那就继续不喜欢好了，反正我也不在意，琴叶就做琴叶就好啦~”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怀里的声音软糯。 “可能是琴叶小姐的超级粉丝吧！喜欢听琴叶小姐的歌声，不然就无法入眠，其实我一直有睡眠障碍了，而且一看到你这双眼睛就觉得很熟悉，也许......我们上辈子认识？”他停下脚步，缓缓说着内心的想法。 上辈子什么的，鬼神什么的，琴叶是不信的。 不要对他人抱有期待，不然会失望，神明也不行。 饭后，琴叶坐在沙发上摆弄着吉他，另一边的童磨坐在桌子旁摆弄着电脑。难怪好久都不能进入琴叶的手机了，原来她毕业后就换了手机，亲也一定不知道，她以为的好人正在电脑的另一端查看她的一切信息。 他看看远处弹着吉他的女孩，再看看自己的屏幕面前，终于承认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窗外的灯光像繁星一般闪耀，室内的淡黄色灯光十分温馨，悠悠的吉他声和甜美的歌声飘扬在房间，仿佛时间都变慢了，世间所有浪漫都不及这间房子里的光景，琴叶忘乎所以地唱着，却不知房间的一角那双虹眸下的沉溺与暗流涌动。 “童磨先生~我们要去哪？”琴叶被抱上车，一头雾水。 “啊~秘密！琴叶一定会喜欢就是了！暂时保密！” 童磨安顿好琴叶，系上安全带。一路上的风景如画，树木越来越浓密，红色黄色绿色的枫叶在山间层层叠叠，仿佛来到了静谧的异世界，远离俗世的喧哗，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安静、美丽、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好漂亮，像隐世一样！”琴叶透过窗户感叹。 “童磨先生是想来这里旅行吗？那样的话，不用带上我也没关系！” “到了！”童磨在一处古朴的酒店前停下。 牌匾上写着枫叶庄。 一开门两名女招待穿着翠绿色的和服恭敬地鞠躬欢迎，老板娘见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还抱着女子，就以为是一对夫妇，于是主动上前招待。 “两位真是美型的人啊！小店很久没见到过这么美丽的客人了呢！”老板娘赞美道，还不忘让女招待推来轮椅。 女招待笑着推来轮椅，帮忙安置好琴叶，在老板娘身后小声嘀咕了几句，老板娘先是一惊，又转而喜悦兴奋，嘴巴都快裂到耳朵了。 “原来是琴叶嘴平小姐和童磨先生，能光临小店真是荣幸！” 一阵寒暄过后，童磨小声要老板娘保密，老板娘亲自为二人引路，把风景最好的一间房留给了他们。 “啊！！！你看到了吗？是歌手和她的男朋友唉~两人超恩爱的！” “看到了看到了！太兴奋了，可以吗？我现在进去要个签名可以吗？” 两个女招待兴奋的声音都快要压制不住了！走在前面的老板娘虽然也很兴奋，但是还是要以服务为己任，制止了二人的行动，呵斥他们好好服务。 第29章 枫叶庄 下 琴叶被推到阳台前，面前的大片枫叶景色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她一定是在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精灵，住在枫叶之森里面。如此壮观的景色还是第一次看见，层峦叠嶂的山间布满枫树，翠绿色的，清新舒爽，艳红色的，明艳夺目，暖橘色的，温暖浪漫，金黄色的，璀璨明丽。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景色，像是一位巨人的不朽画作，美的震撼人心，身处其中，洗涤心灵，灵魂涤荡，精神充盈。 “我就说你会喜欢吧！”身后的声音温柔平和。 “谢谢！童磨先生！” “乐意之至！” “可是，这种地方您应该带您的伴侣或者好友来，跟我在一块太浪费了！” “一定要在这么美好的时刻说这么让人伤心的话吗？” “嗯？”琴叶歪头，并不理解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他们本就是协议关系，又何必做那么多呢？ 童磨挠挠头，提议道：“琴叶要去散步晒晒太阳观赏枫叶吗？” “我吗？我不方便，还是童磨先生自己去吧！我在这没关系的！这里的风景也很好！” 还没说完就被人戴上帽子和墨镜，那人也是戴了一顶礼帽。 人行道上的游客并不多，大多是一对或者几对老年人，大概是夫妇，相互搀扶着。一对年轻男女，身形靓丽，与这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童磨在轮椅后面推着琴叶，不时点头微笑和老人们打招呼。这里大多是老人，很少有人认出他们，很快琴叶就摘掉了帽子和眼镜。 一片红色的叶子落在腿上，琴叶捡起，轻捻，明艳的红和白皙的手对比鲜明，红的像血。 “很漂亮的红枫叶呢！”童磨在耳边温柔低语。 “是很漂亮，不过我不喜欢，像血一样！”童磨脸上冒汗，为什么每次与琴叶的对话都会这么艰难呢？ “琴叶是怕血吗？”小心的试探。 “应该是吧！小时候总做一个梦，梦见自己衣服上沾满了血，地上好多血，很害怕，很恐惧，又很愤怒。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很悲伤，痛苦！”琴叶淡淡地说着，好像在说一个很久远的事情，随后把手中的枫叶轻轻吹落。落在一片水洼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慢慢扩散，平静。 “说起来，琴叶的名字里也有一个叶呢！琴叶喜欢什么花和叶？”童磨看看周围的枫叶，边走边说。 “绿色的叶子，圆圆的，有一个豁口，是莲叶和莲花吧！”眼睛空虚，语气淡然。 “真巧！天下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呢！我最喜欢的也是莲花！”他也语气淡然，其实内心有些惊讶。 韩国教会和山间的庄园里种满了莲花荷花，他们教会的象征也是一朵圣洁的莲花，可惜，它生长在淤泥之下。 琴叶怀疑地看着身后的人，他神情淡然，没有往日的微笑，琴叶猜测，这是认真的表情。他总是带着微笑，让人难以琢磨，也不知道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从而立之年到白发苍苍，白头携手，真是幸福啊！”低沉的声音，淡淡的感慨。 “真没想到，玩世不恭的童磨先生能说出这种话！”琴叶应着，就像两个闲聊的友人。 “喂喂喂！这是在笑我吗？”童磨又露出让人看不透的微笑，让人不知喜怒。 “没有，因为童磨先生一直都是看起来很不认真的人，想象不到真的会跟哪位一起白头偕老。”语气平静。 “你看到的，只是你看到的罢了！”他收起笑容，幽幽道。 “是吗？童磨先生应该很少有真心的朋友吧！怎么看都是不会轻易交心的人！” “所以你才觉得我不可靠，很讨厌？” “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说不上来......感觉吧！” “这个答案可真马虎。” “嗯......大概就是，如果童磨先生能做个普通的正常人，表达喜怒哀乐那样就能让人看懂吧！人都是恐惧未知的事物。” “所以，你觉得你一点都看不懂我？” “......”琴叶这次沉默了，他说的没错，看不懂，看不透，觉得这种人才可怕。 “琴叶以后会和某位男士一起白头偕手，在这枫叶林里散步吧！就像看到的很多人那样。” “应该不会吧！没有结婚的打算呢！” “就因为你觉得男人很讨厌？” “是的！” “你知不知道，刚刚的话把全天下的男人都得罪光了？” “没办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办法代入丈夫的角色共度余生。” “那，佛生怜呢？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先生~这句话从何说起？不是你让我了解他的吗？显然失败了，你从哪里看出来关系好呢？” 从哪里？从每次有你的活动，那个人都会出现。 真奇怪，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如果是佛生君和你共度余生，你会考虑吗？” 思考良久，琴叶才回答：“怎么看，他都是对这种事没有兴趣的人啊！跟你完全相反的类型呢！那是座冰山，你就是只花孔雀吧！都是另类的人，协议关系的话，不是不能考虑。” “为什么？” “因为佛生君有什么都会明说，很绅士，有分寸，很冷漠，在一起应该会很自由。” “就像一个家里的物件一样？” “是！” “啊！说起来，你不会也是为了躲避婚事才跟我协议的吧？”阳光从树林间倾泻点点斑驳投射到琴叶的脸上。 “琴叶真是聪明呢！”童磨笑笑。 “不是聪明，仔细算算，童磨先生也到了适婚年龄，而你的仰慕者不在少数，可你却没有流连花丛而是高调地和歌手公布关系，是想告诉所有的仰慕者离你远点吧！” “嘛~也有这个原因。” “我就知道，粉丝什么的，就是哄人的理由，交朋友还是真诚一点好！” “像你一样，当个直肠子？”童磨嗤笑。 “有什么不好吗？你们这样弯弯绕绕的，觉得好累哦~人一定要这样活着吗？”琴叶的语气依旧平和。 没什么不好，只是方法比较笨而已。 如果坦诚相待，你早就吓跑了。如果坦诚相待，很多事就做不成了。 童磨淡淡笑着，不带任何伪装。 童磨推着琴叶转了大半个山，回到枫叶庄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饭后二人一个在阳台看着山间的灯光，一个在室内喝茶。 “差不多要休息了哦~你喜欢那个神社的话，明天才可以去哦~”童磨顺着琴叶的目光看向山间点点灯火，那里是一个神社，夜间像一个掉落山林的明珠。 琴叶转回室内，看见两床被褥已经铺好，之间隔了半步。 “麻烦你把桌子放中间！”琴叶轻轻道。 “你就这么不放心？”童磨挑眉问。 “不是，这样比较安心！” 所以说到底在安心什么呢？ 第30章 夜话 阳台的灯光淡淡地照进屋子，勉强能看见些许光亮。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和小琴叶同榻而眠！”躺下的二人都没有睡意。 “不是同榻！”琴叶纠正。 “好吧！我注意措辞，琴叶很喜欢山上的那个神社吗？”童磨注意到她在阳台看了很久。 “不是喜欢，就是有点在意，上面的灯笼，很漂亮，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很久以前在寺庙神社生活过一样......”她也不知道从哪来这么多的奇怪的感觉，但是她的直觉又出奇得准。 “你没去过寺庙？”童磨转过头。 “没去过，熟悉，又有点害怕，好像里面有可怕的东西一样。”琴叶看着天花板，平淡地说着话。 “据说神社都是为了镇邪除祟，附近的某些生物应该很多吧！”怕对方害怕，他故意把鬼魂之类的说成是生物。 “可惜~我不信鬼神！” “为什么？”童磨的疑问很平静。 “如果有鬼神的话，他一定是在玩忽职守，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苦难和不平，坏人活得痛快，好人饱受磨难。”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述说着这世间的法则真理，童磨听着，不禁皱皱眉头。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她就不会连父母的脸都记不住，如果有神明，她就不会遭受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和暴力。 “有点沉重了，抱歉！”似乎察觉到对方的消极情绪，童磨认真道。 “不用道歉，你只是问了想问的问题而已。”语气平淡得就像溪水。 “说起来，明天就一周了，可以拆石膏了，还好骨折轻微，下次要小心了～” “这话由你说好奇怪！” “嗯？” “因为就好像一个酒鬼告诫别人不要喝酒一样，有些荒唐。”语气里带着笑意。 “哈哈~小琴叶对我成见太深，看来，我给你的印象真的很差劲啊！不过，你真的没发现，我已经戒酒了吗？”如果没发现，他可真的要伤心了。 “发现了，烟也一起戒了呢！可喜可贺~”语气淡淡，没有一点道贺的感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好像深夜里的独奏。 ...... 山间的夜晚静谧安详，深色的天空点点星光点缀，清凉的空气，还有草木的气味。身侧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童磨看着侧卧而眠的背影，瘦小，起伏的曲线，玲珑有致。 这家伙是不是太没戒心了？他也好歹是个男人啊！ 星星的位置在一点点移动，月亮也把影子拉长，一侧的呼吸绵长，另一侧的男子抱着头，虹眸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那个最亮的星星看去。 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呢？她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儿，简单、单纯、童真还对自己抱有敌意，这样的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交集的呢？是那天的匆匆一瞥？还是半路相救？还是想要利用她引人上钩？是她特别的歌声吗？还是她的容貌？还是那双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双碧色的眼眸，它一出现就挪不开眼，熟悉的感觉，安心的感觉缘何而来？万世教说前世今生，可是他也不信。一往情深而不知情之所起？想到这个说法，她觉得有些可笑了，戏本里的东西怎么能当真呢？ 他以为是她的歌声让自己沉沦，那精神鸦片似的东西能让他入眠，可是就在她如愿以偿地进入大学时，那歌声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只有曾经备份的那几首，他的掌控断了，他并没过多的气愤，这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的事，断就断吧！反正她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许是听多了吧！才会不断强化她的影子，挥之不去，他意识到这是一件危险的事，因为他产生了依赖感，他可不能有弱点，更不会让人把握着自己的命脉。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如果离不开她的歌声，沦为她的附庸，那算什么？那太荒唐了。于是他强忍着失眠的磋磨，继续用酒精烟草麻痹自己，直到那天的酒会，灯光下华衣点缀，崔灿如星河，洁净无瑕的那张美人面上镶嵌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静若渊潭，碧若秋水。 他第一次承认，真的很美。 那双纤纤素手挂在一个黑色西装的手臂上，那人气宇轩昂，眼里藏不住的喜悦，可是那双绿宝石一样的水眸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她笑着，他看出了她的不安与抗拒。 他转身，远离人群，散布一个惊天消息引得众多媒体在酒店前蹲点。他只是适时地出现，恰时地商谈，顺理成章地把这绿宝石据为己有，就像礼盒里罗列的收藏品。 毕竟，这可以说得上是无价。 是否，对于她关注过多了呢？别人也曾这么提醒过他，他此刻也在诘问自己。没有答案，人总会对某件物品尤为喜爱，最为偏爱吧！她只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所以由着她的性子，时间久了，腻烦的那天，自然就冷淡下来了，人要允许自己有些适当的情感和情绪。 这是一颗定心剂，一注安眠香，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没有失眠的困扰。 他刚好需要这样的存在罢了。 早上山间弥漫着白茫茫的雾，看起来像是仙境一样美妙浪漫，不时有几只少见的鸟儿在房顶上，阳台上驻足欢唱。虽然山雾之下没有阳光，可是明亮的光线也让琴叶早早地睁开眼睛，她坐起身来，一旁的人睡得正香。一直照顾自己，肯定累坏了，琴叶尽量避免发出声音。 书已经看完了一本，旁边的人似乎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已经十点多了，肚子早就咕咕叫，要不要叫醒他呢？ 女招待的脚步声。 琴叶不方便开门，扶着桌子试图过去叫醒熟睡的人，没想到却撞到了桌角上。 “啊！好疼~好疼~”痛的她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唏嘘轻吹痛处，声音因疼痛而显得娇柔可怜，眼尾都红了。 “起来~你快起来~童磨先生~有人来了~”琴叶听见敲门声，赶紧推搡熟睡的人，怕女招待觉得打扰了客人故意压低声音，却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童磨先生~” 柔柔的声音在女招待听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由得红了脸，只好先默默走开。 童磨看着眼尾有些发红的琴叶，觉得有些好笑，谁知琴叶更生气了。 童磨抱着琴叶坐到桌子旁，琴叶因为他受伤，没好气地别过脸去，童磨只好笑着以示道歉，女招待见状暗笑默默退出房间。 出发去医院的时候，女老板和女招待很热情，让琴叶觉得有些在意，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第31章 酒浴与火 医院外的广场上，琴叶坐在轮椅上，阳光清透，照得她每个毛孔都能看见，靓丽清纯，明媚动人。身后的男子身着白色的风衣，风度翩翩，身形颀长，面如朗月， “太好了！居然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完全恢复了~”琴叶从医院里出来很开心地说着，恢复的很好，可以提前一周左右康复，她简直太开心了。 “当然了，这多亏了我们善良的童磨先生！”琴叶侧着身抬头看向童磨。 那双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笑颜明媚，娇媚得像朵山茶朵，童磨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琴叶回到枫叶庄的时候都带着笑容，还在阳台上对着满山的枫叶弹唱了好几首，夕阳的余晖搭在她的身上像一件金色的霓裳，余晖在发丝间徘徊，童磨手里拿着书，一行也没有看下去，他静静地听着，唇角不自觉的勾勒着，如果人生有快乐幸福的模样，便是这样的场景吧！ 琴叶在枫叶庄待了十几天，回去休养了好几天，已经能完全行动如初了。 好的第一天好友佛生凉邀请她去吃饭，于是琴叶给童磨发了一条简讯表示自己不回去吃饭了，正在煮饭的童磨看着一大桌子的食材，本想庆贺一下的，主人却跑了，于是他打开一个页面，坐标是一家餐厅的位置。 “这里~这里~”佛生凉在窗户边冲赶来的琴叶招手。 琴叶摘下口罩，笑容灿烂，是好久不见挚友的欣喜。 “啊！饿死我了~今天一定要大吃特吃~”琴叶摩拳擦掌。 “嘿嘿~恭喜你大病初愈！”说着就捧上来一束花，琴叶笑得合不拢嘴，默默收下。 “一个月没见了，你都瘦了！凉~”琴叶握住凉的手。 “啊~别提了，最近一直都在加班熬夜赶进程......”凉垂头丧气地吐槽着。 “啊！等会还有个人要来！”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着。 “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凉调皮地闭上一只眼。 故弄玄虚，琴叶撒娇似的撇了撇嘴巴！ 一会儿铃声响了起来，琴叶捂上嘴巴，小声通话。 “小琴叶~你不回来吃晚饭了吗？” “嗯！不回去了，不用准备我的份了哦~” “为什么？” “我......我在和朋友谈事情！晚点回去！先这样......” 松口气似的琴叶闭上眼睛，为什么有一种偷偷的罪恶感？因为最近总是呆在一起，每天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都快养成习惯了吗？ 因为近一个月的接触，童磨确实对自己照顾有加，很细心，也很温柔，感觉都快处成朋友了，与其说是朋友，更不如说像一个大家长，因为总是看不透那个人在想什么，自己的一切好像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本来说好今天一起吃寿喜锅庆祝的，可是佛生凉一个电话，她就迫不及待赶来了，总之，食言的是她，有种深深地违背誓约的罪恶感，只能吞吞吐吐地撤着谎。 “怎么？你们不是假的情侣吗？怎么这么关心你？” “怎么说也照顾了我近一个月，嗯......相处下来，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难道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与其说喜欢，不如说从我眼中的可疑分子转成良民，哈哈......有那么一点可以试着像普通人一样接受了，也不是很差劲的人......” “像是深夜会打电话崔女儿回去的老父亲那样吗？” “嘛~有点类似吧......”琴叶流着汗回答。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跟童磨的关系确实有了点微妙的变化。他很细心、体贴、绅士、礼貌、神秘，喜怒不形于色，总是很乐观，总是微笑着让人看不透想法。 “唉~话说回来，真没想到童磨老师能和你有今天，学生和教师，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吧！时代变了呢！这在以前完全就是不伦恋啊！没想到这么多人支持，不过支持的是他们自己幻想的假象罢了。到时候宣布分手的时候，观众得多伤心啊！”佛生凉捧着脸道。 “到时候我应该已经是一个过气女歌手了，没关系了。” “你也太悲......”还没说完就站起来招手。 琴叶顺着目光看去，只有一个侧面的影子，清瘦高挺。 “佛生君？”琴叶小声地低喃。 “对喽~没想到这么久你还能认出来。” 说话间佛生怜已经来到桌前，白色的t恤，黑色的长裤，精炼清爽，气质冷淡。 琴叶站起来微笑着问候：“好久不见佛生君~” 佛生怜向她点点头，四年不见，嘴平琴叶已经变成明艳的歌星了，穿着时尚，容貌清丽，那双碧色的眸子还是那么清澈，比在国外见到的很多眼睛都要漂亮。 琴叶还是和凉在一起最放松，即使是气质依旧冷淡的佛生怜在一旁，时隔多年再次相见，琴叶也不觉得那么冷漠了，甚至有些亲切。 回到家都已经凌晨了，琴叶小声地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上楼。刚上到三分之一的楼梯，灯突然打开了。琴叶笑着回头，毫无疑问是童磨。 “这么巧啊~你还没睡？”琴叶一脸谄媚的笑，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啊！ “是啊！不像琴叶小姐那么忙，半夜还要和人谈事情。” “哈哈~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我来做饭。”琴叶听出来他的意有所指，但是还是转移着话题，说话间就快速地爬上楼。 松了一口气，怎么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心虚？困意让她来不及多想，上次摔倒后，她就把浴室的垫子调整了，浴缸里温热的水让人放松，淡淡的香味挂在肌肤上，鲜花的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她的心情好极了，哼着曲子，楼下都能听得到。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楼下的人却不怎么开心了。 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去了那个餐厅，他看到了她对别人展开的笑颜，和对自己的完全不同。玻璃里面温暖热烈，玻璃外面萧瑟冰冷。 只是一天没见到那个人就不住地勾勒她的轮廓，他以为自己是疯了，突然间他才开窍，这种感情是喜欢啊！见不到就会疯狂在人群中找寻她的影子，不在时，总是回忆着她的音容笑貌，一遍又一遍，触摸不到时，心中百转愁肠，一个人的暗流涌动，看到她对别人微笑时，妒火焚烧，总想据为己有。想接近，又怕吓走她让她更厌烦，想远离这株罂粟，又魂牵梦萦。 滚动的喉咙，用冰水也冲刷不走的欲色，他把头埋进凉凉的酒浴中，仿佛这样就能浇灭那不知名的火焰。 第32章 韩餐与烛光 琴叶轻手轻脚地做着早餐，生怕吵醒了里面的人，她知道他睡眠很不好，他说过失眠，听着她的歌会很快进入睡眠，于是她把自己所有唱过的歌都存进了一个地方送给他，虽说是报答这一个月来的照顾，可未免也太轻了。相比他为自己做的，自己做的这点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幽暗的室内窗帘里透过暗暗的光，淡蓝色的丝绸下是一具裸露的苍劲有力的躯体，他知觉敏感，早就听到楼上的主人下来了，可是要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呢！藏不住的心情要怎么处理才妥当呢？ 童磨穿着松垮的靛蓝色丝袍，他出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声响，只是直直地看着在灶台忙来忙去的身影。 试图转向别处，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转向那有着一头墨发的女孩儿身上，分针在有条不紊地走着，视线在眨眼间凝固。 “啊！好烫好烫~”女孩手指好像被烫到了，一遍遍摸着耳朵缓解灼伤。 又拿起一个勺子在碟子上盛出一点汤汁，轻吹一口气，小口地品尝着，给自己的作品打了一个刚刚及格的分数。 女孩把一个小砂锅端到桌子上，里面是热腾腾的白色水蒸气，水汽爬上她的粉白脸颊，她皱着眉头，难以忍耐，看表情就知道有多烫。一一把饭食端到桌子上，耐心地摆着造型，一点也没发现有人一直在看着她。解围裙时，无意间的一瞥，才发现有人伫立在那。 “啊~原来你醒了啊！害我小心翼翼的。”琴叶捂捂心口，真的吓到她了。 她一点也没注意到这个人一点表情也没有，又道：“既然起来了，就吃饭吧！当当！你们韩国人最喜欢的参鸡汤~哈哈~味道肯定不正宗，但是还是可以吃的。” 她的笑容很真诚纯粹，没有一点谄媚，和那天玻璃内的笑容相差无两。 她这是拿他当朋友吗？ 还不够吗？还在期待什么？ 更惊讶的是她有点聪明，脱离了他的掌握。 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她怎么知道自己是韩国人呢？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骗子，就连高知的身份都是伪造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个韩国人呢？” “嘿嘿~童磨先生很喜欢吃汤泡饭，也喜欢用勺子和清爽的小菜，我也是猜测的了，你真的是韩国人嘛？一点也看不出来呢！”琴叶走近端详着这张脸，似乎想找出他不是日本人的证据。 安静的室内，两人无话，只有餐具相触的声音。 琴叶安静地吃着饭食，偷偷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啊！果然很不好吃嘛？”琴叶停下勺子，看着另一端的人，他进食很少。 “不是，谢谢！”语气淡然，让琴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饭很难吃。 “啊~我知道了~我做饭很没天赋了，我请你去韩餐厅吃饭吧！” 她放弃了及格的固执，对自己的失败妥协。 童磨看着银色的勺子在白色的汤汁里搅弄，时不时碰撞发出声响，清脆地像美妙的音符在餐盘上跳动，勺子上的肉掉进汤汁里，溅起汤汁，化成层层叠叠的波圈，他抬眼看着对面委屈得像个小猫一样的样子，低沉的嗓音应着：“好啊！” 恰到好处的灯光洒落下来，安静的餐厅，流淌着曼妙的音乐，琴叶有些期待地捧着脸。她一定要好好尝尝正宗的韩餐到底是什么味道，就算输，也要知道输在哪里。 “你好像很期待？”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对面，语气平和。 “童磨先生~你今天未免也太正式了吧！”琴叶把眼睛移到别处，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真的很好看啊！这么正式的童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太不适应了，整个人有点闪亮地扎眼。 “你也很漂亮！”远处的目光投来，中间隔着一根精美的蜡烛，火苗在空气中微微荡漾。 “哎呀呀~我不是要你夸我了~这话留给别人说吧！”琴叶笑得像个邻家妹妹，明媚温柔，没有丝毫防备。 “奇怪呢！你可能不信，我几乎不夸人漂亮！”他眼睛从银色的餐具转向火烛之后的娇颜，语气和身上的西装一样，冰凉硬朗，没有温度。明黄色的蜡烛在中间，将世界分割成两个，一个是暖色明亮的少女，一个是暗淡冷色的西装男人。 “......”琴叶不知如何作答，把脸转向窗外。 “琴叶现在不讨厌我了吧？”对面的男人温文尔雅，矜贵清冷。 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态，琴叶眨眨眼睛，也收起笑容。 “嗯......以前对童磨先生不了解，但是童磨先生真的是个好人呢！帮了我很多次，要是再对童磨先生抱有成见和敌意，那就是我的问题了，任谁都会这么觉得吧！可能以前不了解童磨先生，今后我会多多注意，多加了解的。也许，真正了解一个人才能下定论呢！主要是，童磨先生认真起来，不那么油腔滑调阴阳怪气，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不是凭直觉，有些事要亲身体会才会知道呢！她为自己曾经的鲁莽感到愧疚。 “以前觉得你有些可怕，莫名其妙地想远离，甚至讨厌到憎恶，但是，童磨先生明明就没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啊！”琴叶笑笑，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奇怪。 “童磨先生要喝酒吗？你们韩国人不是喜欢喝什么酒来着吗？”她对酒实在不了解，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你不是说要禁止饮酒？” “哎呀～经过我一个月的观察，童磨先生已经戒掉了呢！烟和酒！今天破例让你喝个痛快吧！” 童磨看看琴叶，还是拒绝了这个建议，琴叶太诧异了。 童磨不紧不慢地吃着家乡的味道，他倒不是多么怀念那个味道，只是这样好像就能多看一会对面那张脸，手机在桌子上震动，好几次了，他干脆扔到一边关掉了。 琴叶回去后就上了二楼，当然，道罢晚安后关上了门。 童磨打开手机，朴秘书的简讯很多。其中一条最为醒目，母亲要来日本了。他惯性地摸索着衣服，找到一个打火机，却没有找到它的搭档。 哦~忘了，他戒烟了。 楼上传来甜美轻灵的歌声，他听得很清楚。 母亲来了，就会知道琴叶的存在吧！她会做什么呢？会像小时候那样把他喜欢的东西都扔掉吗？还是别的...... “朴秘书~夫人什么时候到？” “代表~夫人是晚上九点的飞机！”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利落。 “订酒店了吗？” “夫人说要去您的庄园去！” 重物放下的声音，“啪”一声。 童磨穿上外套，轻轻关上门，室内漆黑一片。 第33章 奇怪 秋天的早上透着黑夜散去的寒意，清冷迷离。 琴叶早上起来下楼没有发现童磨的踪影，敲门无人应答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她悠闲地梳洗着，闷声哼着曲子，突然的敲门声让她赶紧下楼。 一开门就见几名穿着西装的男子跟着一名妇人，他们都戴着眼镜，身材高大挺拔，妇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套装，优雅精致。 “您是？”琴叶有些紧张，把门往前推了推。 妇人摘下眼镜，精致的盘发，没有一丝杂乱，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皱纹，皮肤白净细腻，很年轻又端庄。 “我是童磨的母亲，初次见面，你是琴叶小姐吧？”语调华丽又透着冷漠。 琴叶赶紧把门全打开，主动上前握手，妇人却没有要握手的意思，一众人直接走进屋子，琴叶把悬置的手放在衣服上磋磨几下。 妇人有些嫌弃似的，在随从收拾干净沙发后坐下，琴叶拘谨地跟在后面，明明她是主人，却像个偷偷摸摸的客人一样站在对面。 “夫人您来是找童磨先生的吗？他不在，您......” 妇人没看她一眼，打断她的话。 \"你就是他的女朋友，那个小歌星？\" 琴叶点点头，觉得这协议情侣他的父母应当是不知情的。 妇人端详着琴叶的脸，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 “长得嘛～还可以，跟他以前那些女朋友比起来也漂亮不到哪去！你应该知道，我儿子这么优秀的人，肯定不会娶你这种出身的人，你们爱玩恋爱游戏就玩吧！但是，别打婚姻的主意！注意别让自己怀孕！我们家是不会要日本人血脉的孩子的，你做好跟他分手的打算吧！钱随便开，只有一点，就是不能让他的心在你身上！不能让他真的爱上你！”说完就站起来，在四周环视，满是鄙夷。 最后絮絮叨叨就捂着鼻子离开了，她说的是韩语，琴叶也学过一点，大致能听出来她在嫌弃这里，这个家。 临走，一个男子在桌子上放了一张空白的支票，琴叶不明所以。 琴叶目送他们离开，利索地关上门。 真奇怪！ 很晚童磨才回来，琴叶都快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缓缓抬眼。 她走过去，轻轻问:“你回来了？” 淡淡的酒味儿在黑色的西装上。 “你母亲来过了，给了张支票让我离开你，你母亲不知道咱们是协议关系吧？”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 “你为什么笑？这样就正中下怀了，你就可以快点结束这段关系了？是不是？” 那人背对着她，语气没有一丝情绪。 “能快点结束这种关系当然好啊！”琴叶没有看见童磨的严肃神情，自然地说着心里话，像平时一样。 童磨闭上眼睛，深呼吸，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回了房间。 “晚安～童磨先生～”琴叶冲卧室的门大声说着晚安。 童磨先生今天也好奇怪。 之后的好几天都见不到童磨的身影，琴叶想着难道是交了新的女朋友了吗？那她这个假的终于可以结束这段虚假的关系了，不由得高兴。 可是每次深夜回来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真有点不习惯，偌大的房间让她感到空旷，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会牵着人的鼻子走，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童磨先生～你最近都没有回来，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住了？那样的话，我就准备搬回去了。” 不一会，就有了回信：“你尽快搬回去吧！搬完我来退房。” 琴叶回复着日期，看来猜测没错，她这个假冒的当然要识趣点，早点退出才不会有人受伤啊！ 她看了看浴室的垫子，是摔倒后重新换上的。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下面灯火通明的世界，真是热闹，玻璃里面的她，冷冷清清。 秋天来了，愈发的冷了。 一周了，那个人还是没回来，琴叶搬完了最后一件东西，关上了门。 “代表～琴叶小姐已经搬走了！” 打开楼上的房间，里面空旷整洁，没有了人的气息，童磨站在那，黑色的身影和漆黑的房间融为一体。 餐厅内。 “琴叶要去韩国？为什么？”凉瞪大了眼睛，很疑惑。 “就是说啊！我也猜不透公司在想什么，非要让我和一个韩国女团合作。”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唉～我的好姐妹，那祝你一帆风顺，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首超棒的歌。” “但愿吧！” 琴叶和佛生凉在餐厅里吃着最喜欢的食物，她知道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呢。 琴叶打开手机，翻看着对话框，上面的备注是童磨先生，上一次的记录是在一个星期以前，空白的对话框就像窗外的云层一样，苍茫一片，干净没有一丝杂物。 他就像是划过天空的一只燕子，走的时候了无痕迹，天空还是那片天空，蓝色的，上面有几片纯白的云朵，静谧祥和，却总觉得少了一丝活物的气息，是那只燕子丢失了吗？ 琴叶闭上眼睛，感受不到时空的变换，仿佛置身虚无。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觉得自己在下坠，掉落在一个暗无边际的地方，暗黑的世界里长满了荷花，碧绿的叶子像海一样荡漾，有个穿着和服的女子，长发及腰，背对着她在唱着什么歌...... 她想看看这个女子长什么样子，于是跑上前，前面却突然变成虚空一片，她在往下掉，下坠的感觉如此真实，她看着上方越来越小的洞，她是从那里掉下来的，现在那个洞变成一颗星星了，发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她不想抓住那一点星光，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危机，也许，内心深处就是就是不想求生呢？她是那种会本能地放弃求生欲望的人，奇怪吧！ 第34章 重叠的记忆 “您终于醒了！！！太好了！”一旁的女孩抓住自己的手，她快要哭了。 躺在白色病床上的人眨眨眼睛，她的鼻孔里有源源不断的空气输入进来，感觉让人清醒舒适，眼睛再次聚焦，她认真看着周围，蓝色的墙，白色的床单和杯子，上方还有机器在嘀嘀作响，这是，医院。 这个女孩是新来的助理，她懂得日语和韩语，好像叫浅月小姐。 “浅月小姐~我......”试图坐起来，终是无力。 “啊~嘴平小姐请不要动，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吧！您的航班出了故障，有些失控，您受伤了，索性只是额头受伤，养几天就好了。”浅月这样解释着，把人安抚在病床上。 她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嘴平琴叶，是她的名字！ 刚才的记忆也是真的吗？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从一处掉落下来，跌到另一个世界，一个现代的世界，穿着短短的裙子扎着高耸的发髻，她记得自己是一名大正时代的人，穿着传统的和服，丢下了孩子，自戕在一把金扇之下...... 哪个是嘴平琴叶？或者说两个都是嘴平琴叶吗？ 琴叶无神地看着上方，她动动手掌，痛感让她意识到这是真实存在的，她现在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那那个穿和服的嘴平琴叶呢？她是一场梦吗？为什么感觉如此清晰？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滑，没有那阴惨的痕迹。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撞坏了，为什么有一些不存在的记忆呢？她没有伤痕也没有孩子......她在极力劝说自己，刚才涌现的记忆只是一场梦，可是，她想起了最后停留在记忆里的那张面孔，是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彩色的眸子。 她感到可怕，恐惧向她袭来。 差点喘不上气，心中一阵疼痛，只好捂着心口。 这一切，都不是梦。 难怪，第一次见到他会害怕。 难怪，第一次看到他想逃离。 难怪，每次看到他都厌恶气愤。 原来，人，真的有前世今生。 琴叶孤零零地缩在被子里，那场梦境里的情感越来越清晰。 这个世界很棒，比大正时期的世界更加精彩，夜晚不仅灯火通明，车流不息，白天更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世界在日新月异，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她终于生活在了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世界，可是，站在人群中，是那么的唐突，周围不是热闹的熙攘声，而是孤独的呐喊。 她活在了新世界，心留在了旧世界。 浅月看着有些彷徨失措又低落的人，主动挽起手。琴叶遵循着现代的记忆，听着日程计划，心思却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深夜。 首尔的夜晚很漂亮，大城市的繁华一眼看不到尽头。琴叶站在落地窗前，淡淡的影子在玻璃上映着。 她不爱喝酒，可是此时却手捧一杯红色的酒，听说酒能消愁，她这愁从何来？是失去亲人的孤独？还是爱恨交织的孽缘？是爱而不得的苦楚？是迷惘不前的伤痛？还是前世今生的悲惨？ 琴叶，你该何去何从？ 上午。 琴叶在公园看着汉江，水流不息。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静静地做着，这样时间就很快流逝掉了，不用一个人呆在冰冷的房间，不停地遭受思想和回忆的折磨。一个老婆婆在长椅的那头坐下，她穿着朴素整洁干净，身上有淡淡的香皂味。 她冲一旁的女孩点点头，女孩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形匀称，表情淡漠，有一种淡淡的悲伤。 “姑娘~你是有什么心事吗？看起来不开心，明明这么好的年纪，又这么漂亮。”婆婆笑着主动搭话，神情温和。 “是。”琴叶淡淡压住惊讶，用为数不多的韩语回答。 好在她大学期间辅修了韩语，完全听得懂。 “我啊！这辈子就快过完了，到了这个年纪，觉得人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顺其自然就好了，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坦然接受，看得太重你就过不去这道坎，还有什么比开心健康更重要的事吗？”老婆婆笑笑。 琴叶看着阳光下的笑容，她定了定神，还是决定向这个陌生人开口。 “婆婆~我和一个人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他帮助过我，可是也伤害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个人了......” “你很在意他吗？不在意的话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老婆婆不自觉地往琴叶身边做坐去，似乎看穿了女孩的心思。 “人生的事，总是变化无常，如果你把握不好距离，那就做一个人世的旁观者，顺其自然，接受上天的安排，好的不好的都是，笑着面对一切，遵从自己的本心。” 老婆婆笑着讲了她的半生故事，是那么跌宕起伏，可是她依旧能和命运言和，能谈笑风生，那笑容那么温暖，照进她深秋般的心。 婆婆了，江面起了秋风，带着淡淡的雾，一张卡片在空中飞舞，最后落在了琴叶的腿上，上面写着万世教。 好眼熟的名字，万世，万世，万世极乐教，琴叶握紧了拳头。 路边的几个大婶在向路人交谈，好像在宣传什么东西，琴叶竖起耳朵，她们说的就是万世教。 琴叶握着那张卡片，忐忑地按照那几个人指示的地址，是一个教堂一样的地方。 可是，曾经的万世极乐教不也是那么恢弘吗？背地里却是一个吃人窟，人人都以为的救赎之地，却是秩序之外的人间寒狱，人人都敬仰的圣洁之子，却是残暴不仁的食人鬼。 这个万世教和曾经那个万世极乐教有什么不同吗？ 她双手抱拳，放在心口，祈祷着，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传教的那几个大婶见到了刚才问路的小姑娘，热情地拉着她进去了。 她的心脏和鞋底踩在地上的声音一样，每一声都那么响，心都要提到了嗓子里。 第35章 万世教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现代教堂，上面一个教坛，下面是一排排长长的座位围绕着教坛分布。里面坐满了七七八八的人，大家的模样看起来平和安静。琴叶选择人少的地方坐下，在教坛的一侧，正中间，不近不远。 钟声响了起来，突然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琴叶只得跟着人群一样的动作，中间的那排人都换上了黑白相间的袍子，还有带着红色、绿色和黄色的花边的袍子，还好琴叶周围都不是穿袍子的人。她坐下，才发现大家手里都拿着一本册子，好像是万世教的“圣经”，不知什么时候，教坛上已经站了一个女教众，看起来高贵优雅，琴叶觉得十分眼熟，她一开口，琴叶想起了那天突然闯入的妇人。 那个人是童磨的母亲？ 琴叶根本没听清妇人在说什么，童磨，一样的名字，那时他是教主，这里，他是什么身份呢？还是教主吗？ 琴叶心中一紧就，祈祷着上一世的事情不要再重现。 不一会，妇人走下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了上去，他戴着教帽，好像是这里的教父。 琴叶坐在人群中，从众地跟着教众的一言一行。传教的教父说了什么，她不关心，跟基督教似乎没什么区别。 散会时，琴叶等人走光了才离开。 什么都没有打听到，琴叶觉得没什么收获，悻悻离去。在门口却被那个传教的大婶拉住，琴叶惊慌极了。 大婶把她拉到一边的公园，笑着问道：“小姑娘，你是第一次来，感觉怎么样？” 琴叶见她没什么企图，才放下心：“啊~还好。”察觉到这样如实说会无功而返，于是立刻改口：“啊！不，我的意思是，感觉很好。” 她观察着大婶的神情，有些喜悦之色。于是又道：“那个~大婶，我是第一次接触这个，还不了解，你能多跟我讲讲吗？” 大婶喜上眉梢，眼神精神：“哎呦~你这个姑娘是刚来首尔吗？万世教都没听说过啊！万世教啊！是韩国最大的教会啊！已经成立几十年了，有五十年了吧！” 五十年？如果她见到的那个童磨是人类的话，万世教成立之初，他还没诞生呢！ 如果，他不是人。 如果，这一世，他依然是鬼呢？ 大婶收回张扬的手掌，娓娓道来：“那个开场的夫人，你知道是谁吗？” 琴叶摇摇头，她只知道那位夫人不喜欢自己，是童磨的母亲。 母亲的话，那他是人类吗？ 大婶收回目光：“是万世集团的社长！也是万世教的负责人，万世教最初是她的父亲设立的，五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韩国第一的教会了，里面教会的成员网罗全国各方人士，你看见那些教袍了吗？白色花纹的是教会人员，黄色是从政的人员，红色是从商的人员，绿色是生物科技公司的人员，也就是万世集团的人。” 大婶说着，满眼都是自豪之情。 “那......万世教有一位叫童磨的人吗？”琴叶小心翼翼地问。 大婶很是诧异，睁大了眼睛：“你不是第一次来吗？你怎么知道童磨？” “真的有这么个人啊？” 大婶拿出手机，在搜索框输入了童磨两个字，就出现了很多的网页。 大婶把手机拿给琴叶看，自豪地说：“别说大婶我骗你啊！你自己看！” 琴叶点开最上方的网页，里面的内容让她不可置信。 童磨，万世教的神子，韩国的第一神童。最帅富二代，万世教的贵子，万世之神转世。从小天赋异禀，聪慧异常，十八岁毕业于韩国最好的大学，留学日本攻读多个学位硕士博士，目前任职日本研究院院士...... 琴叶翻看着不同的网页，都是对他辉煌人生的赞美和卓越超常的记述传颂。 这一世的童磨，真的是人吗？ 大婶看见琴叶默不作声，以为被神子迷惑住了，笑着收回手机：“唉~我知道的，你们这种小姑娘最喜欢这种人了，长得帅不说，还那么有才华，出身好又有钱，啊~他可真会投胎。”说着说着就有些嫉妒了，察觉到自己的不是，于是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琴叶，赶紧转回话题：“别说你们这种年轻人了，这种人在所有年龄中的女人中都是金子啊！我们是没什么机会了，你这么年轻漂亮说不定还有机会，哈哈~不过，这种富贵人家对儿媳妇应该很挑剔吧！” 大婶又在琴叶耳边小声地说着：“这个人啊！光听说女朋友都有几十个了，啊~真是有精力啊！那么多女朋友，还能学习那么好，真让人嫉妒得疯了。 ” 琴叶笑着应应，心中若有所思。 酒店的窗前，女孩穿着休闲，弹奏着吉他，歌声透着淡淡的悲伤。 “我们总是来不及察觉 便失去一些什么 蓦然回过神来 才发现你已不在 空留一段美好回忆 匆匆岁月中 不再有言语交集 就像人偶一般 如遍布街头的野猫一般 如果 我与你再度相逢 只想对你说一句 谢谢 谢谢你 哪怕有时我们伤害了彼此 也仍想感觉到你的存在 至少还有回忆聊以慰藉 不论何时你都在这里 ......” 歌声从耳机里传来，安静的室内，橡色头发的男子安静地听着。 这歌声里的悲伤，是唱给谁的呢？ 童磨还是忍住没有撤掉在琴叶手机里的东西，他像个小偷一样，在主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窃听着这世上自认为最动听的歌声，然而这个小偷风雅俊美，实在不像是一个贼鼠之辈。 他像一个掌握全局的人，把琴叶放在手心里监视、观察着她的一切，行径卑鄙、可耻不堪。 他又不想承认对她过于关注，一边强烈的占有她的空间，一边拒绝自己的犹豫徘徊，他被玩具迷住了眼，高贵让他低不下高傲的头颅，他睥睨众生，却对她情有独钟。 他不想承认喜欢，但她的歌声实在迷人。 只是歌声吗？ 他只能在苦海沉浮，挣扎的只有自己。神子怎会落到这般境地？现在，他连自己都开始鄙视了。 第36章 解除关系 山间的别墅恢宏大气，像是一只沉睡的巨兽。 长长的桌子上，摆着两份餐食，橡色头发的青年男子慵懒地穿着袍子，勺子在餐食里搅来搅去。 身后的女声传来：“我的儿子，居然起这么早啊！” 女人弯下腰，本来准备和孩子亲密地接触，却还是别扭地在肩膀上拍了拍。 男子似乎没看见来人似的，目光始终没有抬起，勺子在餐食中翻来翻去。 妇人喝了一口汤，才发觉对方的动作，问;“怎么？不合你的胃口吗？” 对方没有回答，妇人用白色的餐巾擦擦嘴巴，缓缓：“在日本呆久了，口味都变了吗？” 妇人抬眼看向桌子另一头的青年：“日本就那么好？还是，有什么让你留恋的？” 青年放下手中的勺子，起身想要离开。 “你上次没有请到佛生父子，大人很生气！现在你回来了，也就不追究了，你今天去登门拜访道个歉吧！” “他生气，关我什么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真是在日本那个小地方呆久了，人也野蛮了。” 童磨冷笑一声：“韩国就比日本大很多吗？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败，就迁怒整个日本。” 妇人站了起来，胸口一阵起伏，可是语气还是没有气愤的情绪：“你见过你父亲和那个日本女人了？” 童磨没有回答，只听：“还是说，你是因为那个日本的歌星才这么放肆地跟你的母亲这么说话？” 童磨身子动了动，没有转过身。 “生你养你的是韩国，是万世教，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是我要求你生下我的吗？没有吧！是我要求你们养育我的吗？没有！是我要求你们培养我的吗？也没有！你知不知，我有多讨厌这个万世教？哼~你当然不知道了，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收敛钱财的借口，是你沽名钓誉的工具，是你结交达官显贵的噱头，是你平步青云的阶梯。你眼里怎么会有我这个儿子呢？” 他明明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他试图从对方眼里找到一丝反驳的证据，可是最终只能失望地摇摇头。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的母亲说话？我这都是为了你......”妇人被气的跌坐在椅子上。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青年双手插在蓬松的头发里，揪着头发，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又来了，啊~都是为了我！真的吗？母亲大人！”他蹲在妇人面前，抬头看着母亲，妇人被他气的捂住胸口。 他邪气十足地努努嘴，哼笑一声：“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想过这个问题吗？母亲大人~” 没有回答，童磨站起身，径直离去。 “那个女孩~” 身后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 “那个叫嘴平琴叶的女歌手已经来到了韩国，你不想......” 妇人上前走几步，说道：“你应该很喜欢她吧？为了她都敢在媒体前公开，你不是最不喜欢媒体这些东西吗？” 童磨转过头，看着这个微笑着的妇人。 妇人走近，在儿子的耳边轻声说着：“我不会伤害她，只要你乖乖的。” 妇人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大理石上，在安静的大厅里非常响。童磨滚动着喉咙，扭扭头，仿佛衣领太紧，压得他喘不过气。 朴秘书的简讯，是嘴平琴叶进入教会的视频。 琴叶啊琴叶，都已经放过你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幽暗的房间，金色的金属打火机亮了又亮，伴随着声响。 琴叶收到了她来到韩国后的第一条来自童磨的消息，她很惊讶，也很害怕。她并不知道童磨已经离开了日本，他也并不知道自己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吧！那他呢？是现代人童磨，还是那个曾经认识的童磨？还是和她一样，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记忆？ 思虑再三，琴叶还是来了，那是一个高档而私密的地方，琴叶在门前抿抿嘴巴，还是进去了。 侍者引着琴叶进到了房间，里面是一个背对着她，穿着得体西装的人，他身材颀长，挺拔得像棵松树，气质清冷。他向侍者微微点头，侍者走了出去，琴叶有些局促不安，她眼眸低垂。 几天不见，他就这么害怕了？ 也是，从一开始就很怕他，还以为自己把她暖热了，原来是错觉，他真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又幼稚。 这么楚楚可怜又弱小的你，在这里绝对没办法活下去。 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冷冷开口：“琴叶~我们的协议到此为止吧！我来宣布，我们分手了。你，自由了！” 琴叶缓缓抬起双眼，微仰的脸在灯光下白的发光。 俊朗的外表，淡漠的神情，五彩斑斓的虹眸，是她印象里的样子。 “教主大人？”她试探着轻轻叫着，看着那人的反应。 如此长久的注视，这么深情，还是第一次。 教主？那是谁？ 以为是教主，所以才那么深情吗？ 童磨把眼睛转向一边，喝了一口水，无色无味的液体在唇舌间流动，连沉默一同吞下。他再次抬起头，面无表情，眼神定定看着纤细的女人：“你所说的教主大人不是在叫我吧？” 琴叶闻言，收回眼神，脸上划过一丝失望。 因为不是你想见的那个人，所以失望吗？琴叶，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你不是说，这辈子都没有喜欢一个人的打算吗？ 童磨叹气，眼睛看向窗外。 室外的风很大，数十棵旗杆上的彩旗没有一刻停止摆动，室内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清。 “童磨大人......您一出生就在韩国的万世教了吗？”她用日语问的，声音完全没有平时的高傲，这么谦卑小心。 童磨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受尊重了？他再次看着那双碧眸，确认她不是在看别人。那眼神太过复杂，深情款款，又紧锁眉头。 琴叶啊琴叶！你到底在透过我看着谁？ “从一开始，我的问题你就没有回答。一直在问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不是一向对我不感兴趣吗？还是说，你感兴趣的另有其人？” 他一步步逼近，身上的清凛气味还是那么熟悉，琴叶不由得一颤，默默低下头。 “所以，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是吗？”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让人害怕。 琴叶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对方说的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看到走神，思索着事情亦或者是思索着某个人的琴叶，完全将自己的问题抛掷脑后，童磨压制着胸中的闷火，深呼吸了几口气。 “喂！嘴平琴叶~我在说，我们解除关系！” 胳膊上的痛感让琴叶回过神来，她挣扎着抽出胳膊。 抬眼，对上有些发红的眼睛，以往的恐怖记忆袭上心头。 红色，血的颜色，血...... 第37章 虚伪 眼前的人呼吸急促，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脱力地几乎就要跌坐在地上。 童磨皱眉，他根本不清楚琴叶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他双手抚上琴叶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琴叶恢复些许理智，她汹涌着胸口，脱离开来，扶住桌角，缓缓平复自己。 一会儿，琴叶平静恳切地问：“童磨先生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是那个教主大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童磨内心澎湃，脸色镇定，他眨着眼睛抬头：“好！” “我不是你说的教主大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急不缓：“让你失望了！” “我是一出生就在极乐教了！” 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字句铿锵有力。 许久，琴叶开口：“我知道了！谢谢！” 她拿上包，才想起来，他在说解除关系的事情，于是回头：“童磨先生说的解除关系，我知道了，我会公开的，那就不打扰您了~” 她鞠躬，走到门前，说着“再见！” 偌大的房间空留一个男子，安静异常，气氛压抑到极致。 琴叶回到住所，已经让公关发布分手的消息了。 她坐在窗前若有所思，街上那么繁华，大楼里每盏灯都亮着，一定有个等待自己回家的人吧！自己呢？一出生就失去父母，唯一的婆婆也在一年前去世了，现在她既没有伊之助这样的支柱支撑着她前进，也没有每次出门前都为她祈福的人了。现在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了，哪里是归宿呢？冰冷的房间吗？像一具棺材一样？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没有人再和自己发生联系了。 得到的，也会失去，这样，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过。 唯一熟悉的面孔，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真好，他作为人，有了全新的人生。 应该高兴啊！琴叶，你为什么会流泪呢？ 是因为他忘记你了吗？可是......那本就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他不再是食人鬼，不记得自己前世的欺骗与恶行，这不是好事吗？ 他应该有自己的新人生的，你该替他高兴啊！ 为什么要哭呢？是割舍不下那曾经的温柔吗？那也许只是恶鬼的游戏，你只是他圈养的一只小兔子，他可能和无数个女孩施予过他的温柔，而且还是假的，虚情假意。他本就没有情感，那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傻傻的，只有自己啊...... 琴叶在自己的思潮里悲伤，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铃声才把她从繁复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琴叶酱~是我哦~”电话那头是凉的声音。 觉得自己孤身一人的琴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泪再次奔涌而出，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她的人，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哭声吓坏了佛生凉，她急忙安慰：“怎么了？琴叶酱~你不要哭啊！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我只是听到凉的声音感到很安心。”带着哭腔的笑让佛生凉无法辨别她的心情。 “琴叶~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回来吧！” “嗯！没问题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 佛生凉的声音陪伴着琴叶的后半夜，以至于她什么时候睡着了她都不记得了。 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憔悴，眼睛红肿，她把自己泡在凉水里，出水的那一刻，仿佛重生般。她拍拍自己脸，用手指给自己摆了一个笑容，虽然看起来不好看。 工作还没有做完，生活还要继续，即使上一世那么悲惨，所遇皆非，可是上天给了她新的生命，她不能浪费。即使没有伊之助和那个人，她也可以一个人生活下去的，幸运的是，她还有朋友。 另一边的写字大楼里，一间明亮的办公室里，朴秘书在一丝不苟地汇报着行程；“代表，您接下来要先去拜访检察长大人，这是夫人提前替您约好的。然后是尽快熟悉万氏集团的领导层和工作，晚上有一个万世教举办的慈善活动。” 橡色头发的男子穿着整齐的西装，看起来清贵逼人。 不知道童磨和检察长说了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刚回来就接到母亲的电话。 童磨看看开着车的朴秘书，这是行走的监视器，是母亲的线人。 “我的儿子，你真是太厉害了，本来很生气的大人，你一出面就解决了，真不愧是我骄傲的儿子，只要肯干就一定是最棒的，母亲真是太为你骄傲了。” “看来那位达人很中意你呢！晚上的晚会，检察长家的千金也会出席，你要好好表现啊！” “啊！对了！恭喜你，跟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分手了！妈妈看到新闻了哦~我儿子一定是最有眼光的。” 电话那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声音甜的发腻。 晚会。 晚会就在万世教举行，这里本来朴素肃穆，这时候展现在世人眼前的，尽是奢靡。那些教众一定不知道他们敬仰的人们关起门来是多么的骄奢淫逸吧！也一定不知道他们信赖的教父在政商之间游刃有余地长袖善舞吧！金壁辉煌的装饰和璀璨的灯光把一切照耀得发光发亮，这是吸取那些无知的信众地精血铸就的宫殿，他们浑然无知地被踩在脚底下，生活暗无天日，供养着这些上流社会的精英们。 他们都来自万世教，可是却是两个世界，截然不同，虚伪至极。 童磨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晃动着酒杯，看着觥筹交错的人群在借着慈善的名义达成不可告人的交易和秘密。他们看起来很开心，一个个都开怀大笑。 藏得不够好，还是被发现了，被像个小丑一样拉上台，灯光打在身上，他要开始表演了。 这虚伪的言辞，口不由衷，无可挑剔的笑容，驾轻就熟，推杯换盏的交际，应付裕如。 他一定是天生就适合做一个虚伪的人，这肯定是他的天赋之一，他对此毫不怀疑。 秋天的夜晚，凄冷。 浴缸里淡红色的酒浴，里面是一个醉生梦死的青年，他的手机里放着轻柔的歌声，这是唯一的宣泄与放纵...... 第38章 古画 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合作的歌曲也已经录好，琴叶想要结束行程回去了。 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人记得她。 她上次死的时候也是秋天，因此对于秋的凄冷总是比旁人更加深有感知。 首尔的街上，人们已经穿上了呢子大衣，琴叶并不常出来，她的衣服多是轻便时尚简单的款式，在人群中显得很单薄，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萧条的秋天里，让人看着心疼。走近一看，她的样貌又与这萧索凄哀的秋天不同，清丽明艳，像一只万物凋零下依然绽放的粉色玫瑰，娇艳灿烂，又被环境所染，带上些许憔悴，在普通的人群中，又格格不入。 深秋的寒意着实凄冷，秋意浓深，在江面泛起浓雾。 正好，挡住了旁人的目光。 正好，遮住了自己的伤心。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最近却总是流泪。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总是穿着和服，有些迟钝的自己，那时候可真开心啊！一点小事就兴奋不已，悲伤总是像风一样，很快就过去了，再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她是那么爱笑。未嫁为人妇前天真无邪，嫁做人妇也总是难掩笑容，因此婆婆和丈夫觉得她傻傻的，离开后也总是很容易满足，只是有个栖身之所就喜笑颜开，高兴之下人也迟钝了，以至于都没发现自己是在恶鬼的庇护下。 她也见过他的笑，真的假的都见过。也曾贪恋过那份温柔，那温柔，是真的吗？ 难怪，他总说自己是个傻丫头。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啊！他也有少数时候会说真话啊！只是迟钝的自己没有听懂。 也许就是傻傻的人，才会什么都不想，没这么多伤心事，才会那么开心吧！ 真好啊！ 她羡慕那样的自己，荆棘之下，轻松常笑。 她觉得自己现在身体好重，沧桑不已，如果有镜子，现在她看起来一定像个老婆婆吧！ 冷雾在肩头萦绕，粉白的脸冰冰凉凉，她一定是冻僵了，才在这里站那么久。久到，好像在目送游船，在和一个老友告别，那小船早就变成一个小黑点，那友人早就化作虚无，渐渐消失，眼前苍茫一片，目送的人早就没有了留恋，徒留她一个人沉浸在离别的伤悲里，思念化作了这浓浓的江雾。 许是中午了，明媚的阳光驱散了晨雾，阳光的温柔烘暖了秋天的凉，那站在江边的人终于解冻，她缓缓蹲下 ，捡起一块石头，狠狠扔向江面，秉承着抛弃所有那样的决心，用力的程度好像在跟过去的不悦划清界限。 结束了！ 做回爱笑的琴叶吧！ 登机前，琴叶删掉了所有有关童磨的东西。她看着窗外的云，像那天的江雾一样。 接机的只有佛生凉和淡岛，她们挨个拥抱。 淡岛语气淡淡的：“为什么突然决定解除关系？他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你亏了......” 佛生凉接过淡岛从驾驶座上递过来的资料，顿时一惊。 “啊！琴叶！你真的亏了呢！原来这家伙是个富家公子爷！还是个天才......” “本来就是协议，我们，没什么关系！” 看着琴叶有些憔悴和淡淡哀伤的神情，佛生凉也只好闭上嘴巴。 发生了什么吗？只有两个人知道吧！ 琴叶想隐退了，现在的她满心疮痍，实在没有以前的状态继续在舞台上唱歌了，于是，她选择了休养旅行一段时间。因为分手的新闻，她也不适合有所活动，通告活动全部暂停。 她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来到了曾经大正时期的琴叶生活的地方。 这里街道安静整洁，朴素雅致的店铺，算不上繁华，却也别有风味。 果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曾经以为的新世界，是这样的吗？ 现在她真的来到了新世界。 孤身一人。 陌生的房屋和商铺，琴叶为了找寻记忆中的感觉，换上了一身淡绿色的和服，长发盘上发髻，戴了白色的小碎花在发髻上，淡淡的妆容，粉嫩如樱花，凄哀的眼睛又让她看起来快要破碎一般。 她走在街上，又去了神社，林荫下的青苔翠绿，头顶是鲜红的枫叶，琴叶轻轻抬头，一片枫叶抚在脸上，仿佛在跟她打招呼，一声快门的声音，原来阶梯下一个拿着摄像机的外国人对她拍了一张照片。 那是个年轻的欧洲人，他不停地夸琴叶漂亮，还给她看自己拍下的那张绝美的照片，琴叶无心欣赏，央央应着。 淡淡的笑容，眉宇间的忧愁，让这个外国人看得呆住了，他一定对这个东方古典美人印象深刻。 察觉到炽热的视线，琴叶微微扭头上台阶。 年轻人跟上，语气抱歉：“对不起，一直盯着你看很没礼貌。因为您真的很漂亮。” 他的日语不是很标准，却也流畅。 “那个，因为您真的长得很像我看到的一张画里的美人，情不自禁就一直看着您了。对了，你要看看那张古画吗？” 年轻人几步就跟上来了，给琴叶看镜头里的照片。 乍一看，泛黄的画里有一位穿着淡绿色和服的少女，她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漆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即使无关有些看不清，也不难从身形看出这是一位美人。 “这张画是在哪里？”琴叶终于开口。 年轻人走在她前面，晃着摄像机为她带路。 山间的阶梯，两旁枫叶点缀在林间，秋天最大的好处就是多彩，在林间你可以看到很多丰富的色彩。 阳光透过彩色的树叶打进来，照在石板上，影子斑驳。 山上是一座寺庙，来的时候有些晚了，游客并不多，年轻人给琴叶引路，一张泛黄的画挂在其中的一个屋子里，因为时间久远，纸张泛黄，还有岁月留下的折痕，上面的女子真的和琴叶很像，同样身着绿色的和服，长长的墨发，尽管很多地方模糊不清，但是还是能看出来这个女子的纤美温柔，她的表情柔和，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一样的东西。 琴叶也看不太清，她模仿着画里的人的神情和动作，忽然，她僵住了，往自己的臂弯里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目光移到画上的那一团，那本来应该是个孩子吧！ “伊之助......”琴叶低声念着，眼睛早已湿润。 她隔着玻璃，一遍又一遍摸着那幅画，年轻人在一旁看着这个人。这幅画真的不是她本人吗？那么相像，无论是神韵还是面孔，她好像认识这幅画，碧色的眸子里蓄满了水，复杂的神情无不让人动容。 他当下立断，这个女孩和这幅画，一定有某种关系。 第39章 教主 “检察长的千金貌似很中意你......” 偌大的餐厅，里面摆了一个长桌，一头坐了一个人，他们不像是在家里吃饭，更像是应酬或者是在公事上进行会议。冷色调的窗帘挂在巨大的窗户两侧，阳光透进来，打在奢华的地毯上，上面的花纹精致，阳光下很漂亮。 华丽的女声打破了安静的用餐时间。 “我们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吗？”冷淡的声音比深秋的天空还要寒冷。 “可是，我们除了早饭时间几乎没有机会碰面，就连你的母亲见你都要提前预约。” “这不是您想要的吗？做您的接替人，这不是您说的吗？”他抬眼，反问自己的母亲。 “那也没必要连自己的母亲都要公事公办啊！” 童磨没有答复，继续用餐。他优雅地拿着刀叉，像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明。 母亲看了他好几眼，抿抿嘴巴，还是决定开口，口吻谄媚：“那个，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你觉得检察长的千金怎么样？” “那是谁？没印象！”男子低头吃着餐食，语气平淡。 母亲听闻，皱皱眉头，语气急切。 “你怎么会不记得呢？就是上次酒会上穿黄色裙子的李千金啊！你们还一起跳过舞，你还夸她漂亮来着......” “所以呢？她中意我，我就要娶她吗？”他放下刀叉，优雅地擦擦嘴。 母亲叹了一口气，端起高脚杯，把因为儿子的傲慢而少有微怒的气顺着水流咽下。 “那跟我说说吧！你的结婚对象的条件是什么？” “是什么？你觉得我罗列好了条件，您就可以按照这些条件在有权有势的人里面选能派的上用场的人吗？” 他带着笑意，来到母亲身边。因为身形高大，即使是他的母亲也要举着头看着他。 “可惜呐！我是不婚主义者！”他笑着举起手，小拇指上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妇人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愈来愈叛逆，不光是不听从安排，还甚至在挑战她。她预感到，这个人总有一天会脱离她的控制，就像她的丈夫那样。这是绝对不可容忍的事，她绝对不能允许在失去一个丈夫后再 失去一个儿子。 她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的儿子也应该得到最好的一切，甚至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她丝毫不觉得这么想有什么错误，反而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母亲。 因此，她可以容忍儿子的任性。 她站起身，笑着走到儿子身边，她要做一个温柔的母亲。 “你好久没去教会了吧！去看看吧！今天是万世教的好日子，教主也很久没有见你了。” 童磨看着母亲的手拉着自己的胳膊上的衣服，若有所思。 万世教教主啊！是很久没见到了呢！ 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风衣的童磨带着墨镜出现在教众席上，因为不想引起骚动，他故意戴上眼镜，还是被人议论指点，不过，无所谓了，他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身着洁白色教袍的教主站在教台上，他声音温润，长得稳如儒雅，是母亲的师兄，记事起，他就经常出入自家，母亲对他很是依赖，可以说是唯命是从了。靠的是什么？这外表却是比不上自己那个风流倜傥的亲生父亲，靠的是琢磨人心，巧舌如簧的辞令，伪装地文质彬彬，实则心如蛇蝎。 人啊！真是一种可笑的生物。 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 无聊的教会结束了，人都散尽了，教主脱下了那身白色的袍子，里面穿的是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灯光下闪着细碎的灯光，一定不便宜吧！ 教主笑着走来，温厚的笑容看着舒朗，握上那双手之间，童磨觉得很是冰凉。 “呀！这么天才般的神子来到万世教真是蓬毕生辉，真是好久不见了，小童磨真是越来越俊俏了，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吧！”一边说着恭维的话，一边慈爱地拿出长辈的样子帮忙收拢了敞开的衣襟。 母亲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打着圆场：“哎呦！别提了，喜欢他的女孩子倒是不少，也跟很多女孩闹过绯闻，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喜欢什么，这孩子居然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哎呦......” 这句话立刻引起中年男人的注意，表情立刻稍微严肃了一点，拍拍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的年轻人：“不婚主义？那怎么行呢？男女相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能违反人的本能？这是有违教义的，不要听国外那些所谓的前进的精神理念，那都是让社会退步的，是人类文明的退步，并不值得提倡效仿。” 这一副说教的模样，让童磨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她想让教主说服他，改变他。 可惜呢！他和脑袋空空的母亲不一样，并不那么容易被洗脑。 下午的安排是代表万世集团去福利院给孩子们送东西。他的车还没到，记者媒体就已经提前就位，舞台已经搭好，就等着他这个演员就位上台表演了。 他穿着一件蓝色针织的外套，富有人文气息和温暖的感觉，跟孩子们相处，再适合不过了。 明天媒体会怎么宣传呢？又是对万世集团的吹捧吧！难道就没人发现点什么不对的事情吗？ 一边演讲着，童磨脑子里想的完全又是另一种希望，希望有人拆台，希望有人挖出万世集团的黑幕，他这么想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是多么愚蠢，万世集团怎么可能会允许不良的报道出现在市面上呢？ 照例，给福利院的院长交付了一些万世教的捐赠，有物资有一笔可观的金钱。 有权有势的人就喜欢弄这些东西博个好名声。 “大哥哥好帅气！怎么才能成为像你一样又好看又有钱的人呢？”一个刚到膝盖的女孩拉着童磨的裤子，眼神天真。 童磨蹲下身，他实在太高大，让小女孩差点头仰过去。 “你想成为这样的人吗？会失去很多想要的东西，这样你还想吗？”他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轻柔。 “会失去什么呢？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小女孩眨眨眼，童言无忌。 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这句话像个导火索一样，燃爆了童磨心中的那颗隐雷...... 第40章 圣诞节 自从上次和万世教的教主谈过之后，童磨的母亲觉得自己那个乖顺的天才儿子又回来了。她觉得是自己虔诚的信仰和自己最信赖的教主的功劳，于是只要有时间就去参加教会的祷告。也开始把更多的权力移交给自己的继承人——自己唯一的儿子。 晨间，童磨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女人，身段妖娆，神态媚俗，她穿着儿子童磨宽大的衬衫，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妇人摇摇头，这似乎是无声的评价。 不一会儿，儿子童磨穿着浴袍走了出来，懒洋洋地坐在餐桌前，还不忘和另一端的母亲道早安。 “新女朋友？长得很标致。” 妇人优雅地吃着餐食，看了看童磨。 “还以为你对那位歌手小姐是真心的呢！这么快就找到替代品了，不愧是我儿子。”妇人带着优雅的微笑，语气里很是高兴与自豪。 这种事真的值得自豪吗？童磨看了一眼看起来心情大好的母亲，依旧一言不发。 “哦~那位歌手小姐听说要隐退了，看来受情伤了呢！”突然想起来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似的，她的语气平淡，像在谈论菜市场的菜。 “母亲~以后不要再提琴叶了，丽莎会不开心，我不希望看到她难过。”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情绪，可是每个字都说得清楚，这是警告。 妇人微微晃着脑袋，会心一笑。 万世集团的写字大楼内，童磨穿着整齐的西装，人也看起来贵气逼人，不可直视，他身后跟着一队同样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最后面的是安保人员，整个队伍成了公司别样的风景。 不一会，名叫丽莎的女人扭着步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并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穿着鲜红的短裙，步伐妖娆地走进了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安静的世界顿时嘈杂了起来，是员工的一番议论。 童磨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西洋棋，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着。 “代表~您猜测的没错，您的母亲果然见过我之后就找我谈话了。” 女子行为举止严肃有礼，和门外进来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说了什么？” “她告诫我不要让您爱上我，我随便开多少钱都没关系。” “我知道了`” 不出意料的答案，从他的第一任女朋友开始，她们每个人都被告诫过这样的话，以至于，他看不到任何人的真心实意。他曾一度怀疑是否有真情实意这种东西，毕竟他的世界里，这些东西可以和金钱画上等号。他的朋友和周围人甚至都是提前参考安排好的，他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车一样，在既定的轨道上行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打个比喻的话，他就像母亲养在微观房里的那只蚂蚁。 在母亲和教主眼中，他一定是一位完美无缺的被观察者。 他们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只蚂蚁会顺着玻璃缸的缝隙里逃出去，而且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想想就觉得令人兴奋，多有趣的游戏...... 东京的圣诞节，下了一场大雪，琴叶只是出门买关东煮的食材，街上灯火通明，树上挂着彩灯，还有随处可见的圣诞树，商店也装饰着圣诞节的饰品，到处放着圣诞节的音乐，整个东京都被包裹在圣诞节的氛围之中了。 琴叶穿着简单的衣服，帽子上落了一层白雪，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呼出的气也变得可见并且有了形状。街上徘徊着很多人，看得出来期待与兴奋胜过了寒冷，雪花像花瓣一样落下，为约会的人们增添了浪漫的气息。琴叶独自走在热闹的街上，与结伴而行的人们格格不入。好像一个游魂一般游离在人群中，穿过稠密的人群，她肩头堆满了白雪，纤细的身影走在空巷里，落寞又孤凉。 某处居民区的住宅里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它的主人回到了家。与别处的热闹不同，这间房子特别安静，别的房间里传出的是人们的嬉笑声，这间房屋传出的只有电视机上的声音，这是唯一热闹的动静。 蓝色的炉火在锅底下跳舞，锅里是咕噜咕噜的声音，锅盖上窜出屡缕蒸汽，这个安静的房间，似乎只有它们在庆祝这个雪夜的圣诞。站在灶台前的女孩看着升腾的雾气，任凭锅盖和砂锅怎么打架争吵都不为所动...... 万世教和万世集团在圣诞节举办了一个狂欢的晚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早就将窗外厚厚的雪给忘了个干净，也许明天白天走出大门他们才会为这场大雪感慨一下吧！现在他们感受不到冬夜的寒冷，热情似火，又怎么会觉得寒冷呢？ 盛宴在嘈杂的人声和曼妙的音乐与舞会中绽放光彩，玻璃酒杯上闪耀着银色和金色的光，这个世界是那么明亮美好。 童磨站在黑色的窗帘处看着窗外的雪，和几个落寞的行人，他的身后是暖晃晃的灯光和热火朝天的晚会。本来戒掉的酒和烟再次回归到手上，修长的手指在装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上，像是扼住了那只杯子的头颅，准备给它致命一击。 窗外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单薄的女子，她一开始还对这雪感到新奇与喜爱，小手伸到空中，手掌接住几片雪花，她的笑容很干净，她站了很久，衣服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终于那双手不再接雪花了，而是在唇边抓着呼出来的暖气，她冷得直跺脚，却不曾离开。她左顾右盼，远处跑来了一个清瘦的男子，他一把搂过女子，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最后落下一个久久的吻，他们一起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离开了，她的笑容又回来了。 童磨百无聊赖地看着这段雪中的故事，他没有表达任何情绪，轻轻晃动着透明的酒杯，酒杯的杯壁一遍遍染上淡淡的粉色...... 这个圣诞节，比以往都要冷清。 第41章 青衣天使 蝉鸣了，入夏了。 日本的夏天因为靠海的缘故，天空特别湛蓝，白云挤成各种形状，海风吹来，并不觉得燥热，甚至有种奇幻浪漫的感觉。 销声匿迹一年，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她这个过气歌手。事务所没有同意琴叶的引退提议，只给了她一年多的休养时间。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琴叶，不再是清纯可人的学生气十足的少女，而是经常身着传统的和服，更显温婉端庄，气质沉稳平和。就连与之亲近的佛生凉也觉得好友琴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什么也不肯透露，但是凉隐隐觉得和那段荒谬的协议有关，她只希望那个勇敢坚定爱笑的女孩赶紧回来，因此她没事就来陪伴琴叶。 她的歌声很好听，有种魔力一般，让人沉醉，在听琴叶的歌以前，她对歌曲是没什么感觉的，可是听了琴叶的歌声后，仿佛能从中感受到很多的情绪。 凉如痴如醉地听着一旁抱着吉他唱歌的琴叶，她穿着和服，和现代的吉他仿佛是新旧时代的碰撞。 凉把脑袋搭在曲起的双膝上，懒洋洋地说：“琴叶酱好像很衬和服呢！你穿和服最好看，仿佛就像古代的美人图里走出来的一样。” 琴叶并未停下手中的吉他弹奏，轻声：“也许，我就是从古代来的呢！” 凉很意外琴叶会开这种玩笑，她调整了一下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琴叶，顺着琴叶的兴致继续话题。 “那这位小姐，你是来自哪个时代的古代呢？” 琴叶弹奏的双手短暂地顿了顿，声音依旧轻柔：“大正时代！” “大正啊！确实是个很复杂的时代呢！那这位漂亮的小姐，在大正时代你最幸福的时光是怎样的呢？” 这次琴叶停下了手里的吉他，即使是外行，凉也听得出来，还没有弹完。她坐起身子，只见身着和服的美人眼神暗淡，动了几次嘴，最后才声音幽幽：“在寺庙里，做一名女侍，带着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里透着悲伤，仿佛在述说一件真实的经历一般，凉只好打断她，给予她一个温暖的怀抱，怕她再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今晚留宿在琴叶的住处，这是最近常有的事，看着一旁的人呼吸均匀，似乎已经进入梦乡，凉松了一口气，才把手抽回来，就在入睡前，她像哄婴儿一般哄着这个消沉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从韩国回来后，琴叶那么容易伤感呢？还总提到孩子寺院什么的，修养期间也 去了不少寺院，她要做什么？皈依？她为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惊到直接坐起来。她想到了之前温泉之行，琴叶说不喜欢男人，她越发却觉得琴叶要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第二天，琴叶被佛生凉带到一个有些神秘的地方——福利院。 意识到琴叶的消沉情绪，她总是说什么孩子，凉以为琴叶喜欢孩子，干脆带她来福利院了。显然，效果显着，琴叶和孩子们相处地很好，带着她们唱歌跳舞，还拉钩许下秘密和誓言，直到傍晚才回去。 刚到家，琴叶就抱住了佛生凉，肩膀湿湿的，她声音哽咽，埋在脖子里的声音淡淡的，凉听得清楚，那是一句道谢。 抱了许久，琴叶擦干眼泪，才露出一个笑脸，可那双碧色的眼睛却十分湿润，眼眶粉红。 “谢谢你，凉~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了~” 看着凉不解的目光，琴叶又笑笑：“以后不会再这么消沉了，我要为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孤儿和无家可归的人们提供一个港湾和归宿！” 是的，在见到那些可怜的孩子们的时候，琴叶想到了以前那些同样无家可归的寺众们，以前她崇敬教主大人的无私，也愧疚于自己的无能为力，现在没有了时代的束缚，她也可以自食其力，也可以为别人撑起一片天了。她要投身于公益事业，好好利用自己的歌星身份为他人撑起一把伞。 如果，伊之助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如果，世间真的有地狱，可以为那个人减一分罪孽吧！ 第二天，凉要回去上班了，琴叶开车来到了那家福利院，为孩子们带来了很多礼物，学习工具、书本、衣服 鞋子、食物...... 当然，她并没有单单是送东西而来，她在草地上开启了一场直播，为孩子们现场唱起了歌，围观的观众很多，甚至一度成为热榜榜首。也有很多人说她在炒热度，可是，这和她经历的种种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即使身处地狱，她心向阳，她就是那颗最坚硬的磐石。 很快，公益事业的人就找到了琴叶，她以公益大使的身份重新回归，为福利院的孩子们设立了红十字基金会，自己的大部分收益都投入其中，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因常着一身绿衣，她被人称为青衣天使。 为了筹集更多的钱，她也不再那么抗拒公司安排的活动了，以前少女的羞涩扭捏换成了稳重平和，好像是来自过去的琴叶出现在新世界里一样。 转眼已入冬，上次冬天出来旅行还是考试结束呢！转眼间，她们已经褪去青涩，变成了大人的模样，幸好，她们都变得更好了。 佛生凉站在寺庙的大门内，看着细细簌簌的雪花，雪花后面是浅浅的绿色身影，跪在高阔的堂前，那抹青影那么纤弱，白色的碎雪不停地落下，仿佛置身梦幻之中。她姓佛生，可是却不喜欢信佛，以前什么也不信的琴叶，倒是越来越虔诚地信奉佛教了，仿佛这里有什么救赎之光一样，她只要没事就往寺庙里跑，这香火气，她都跟着闻惯了。 她也好奇，为什么总是来寺院里，琴叶只是淡淡地说着为他人祈福，他人是谁呢？是琴叶帮助的那些人吗？还是某个人让她这么上心？在凉的纠缠之下，琴叶她讲了一个奇怪的故事。那应该是琴叶做的噩梦吧！这世上怎么可能 有吃人的怪物呢？既然是吃人的怪物，为什么没有吃掉琴叶呢？说不通啊！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可是琴叶讲的真切，凉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梦，而不是真实的故事。 如果是真实的事情，那，那个叫琴叶的女孩该多么痛苦啊！被神子救了，被食人鬼吃了，神和鬼都是一个人，而她想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怎么可能？ 第42章 访谈1 琴叶端正地坐在化妆间，造型师已经早早帮她装扮好了，只剩下最后的口红色号，造型师和化妆师争执不下是浅粉色的还是淡红色的，最后琴叶拿了一只自己的轻轻涂了上去。 今天受邀来到一期现场节目，因为是比较正式的节目，琴叶穿了一身淡绿色的和服，素雅端庄，加上妆容，面若桃李，让人见了如沐春光。 主持人：欢迎我们的公益青衣天使来到我们的节目，让我们热烈欢迎嘴平琴叶小姐！ 主持人一声激情的邀请，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琴叶缓缓从幕后走来，浅笑温柔，挥动着手臂和观众们打招呼。 琴叶：您好~主持人！ 琴叶上前主动握手示好。 随后，主持人邀请琴叶坐下，两人对着镜头，仿佛家常聊天一般自在。 主持人：相信很多人都是琴叶小姐的粉丝，我在这里就不过多赘述了，给您一个机会，琴叶小姐，能请您向观众自我介绍一下自己吗？ 琴叶笑着点头，把脸转向镜头。 琴叶：大家好，很高兴能在这里和大家相见，我叫嘴平琴叶，是一名公益代言人，也是一名歌手，这两年里，我一直致力于日本的公益事业，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我们，关心和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主持人：琴叶小姐的本职工作是歌手，却短短两个字一概而过，却为公益事业说了很多话，看来您真的很热爱这份为人类做贡献的事业啊！ 琴叶：是的！她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很爱他们。 主持人：说到孩子，琴叶小姐，您将来打算要自己的孩子吗？ 琴叶：嗯......其实，我是没有结婚的打算的，所以，应该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想，把自己的时间花在这份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养育自己的孩子更有意义。 主持人：看您经常穿着日本传统的和服，应该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吧！ 琴叶：是的！我是比较传统的，思想观念。 琴叶对着观众笑笑。 主持人：既然是个传统的女性，为什么不想结婚呢？日本大多数女生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新娘子，做一名传统的主妇，您为什么会选择不婚这条路呢？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主持人没什么表情，言语很是犀利。 琴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我从出生起，就对男人没什么感情方面的期待，当然了，做朋友是可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婚姻和爱人很抗拒。 琴叶尴尬的笑笑，她的解释，应该没有人能听懂吧！ 主持人：可是据我们了解，您确实有一段公开过的恋爱关系呢！虽然有些短暂，不到一年，男方就公布了分手，也让很多看好的粉丝们失望了。请问，分手，是谁先提出来的呢？ 琴叶：额......这个问题，分手是我们共同决定的，是经过多方面综合考虑过后的慎重的结果。这也是为了两个人能有各自更好的将来，所以，我们很尊重这个决定。 主持人：据悉，童磨先生，也就是您的前男友，曾经是您的老师，你们是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相爱了吗？ 琴叶：不，当然不是！ 主持人：那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因为当时公开后，您就拒绝回答有关的话题，我们都十分好奇。 这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琴叶不明白这个主持人怎么总是纠正着这个问题不放。但是，依旧保持微笑和礼貌。 琴叶：这个......有点不好意思，是我们毕业那一年，正好和朋友一起去温泉乡旅行，和童磨先生一道，顺路的哦。我们在那个冬天聊了很多话题，我发现，他和我有很多相似的观点和态度，我们很聊得来，慢慢对他有了很好的印象。正式确认关系是在大学毕业后，这期间我们没有联系过，毕业后的那场酒会，被媒体拍到，我想澄清事实。但是，童磨先生说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就这样我们正式 确认了关系...... 琴叶在观众面前呆久了，什么话都敢圆了，幸好，这里是日本，那个同名同姓的童磨早就不在这里了，即使说了也不会被拆穿吧！ 主持人：听起来很仓促呢！那请问，你们之间是谁先喜欢谁的呢？ 琴叶：额...... 琴叶都快尴尬地看着观众把衣服拽皱了，但是访谈还没结束。 琴叶：额......其实是我先喜欢童磨先生的，他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不知道。 主持人：那，是您在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前，暗恋对方吗？ 琴叶：也可以这么说。 主持人：那您对这段感情有什么遗憾吗？ 琴叶：没有！ 主持人：那您对童磨先生有什么想说的话或者期许吗？ 琴叶：嗯......希望童磨先生这辈子能做个好人吧！ 主持人：为什么加上这辈子呢？难道你觉得上辈子或者其他时候他不是个好人吗？ 琴叶为自己的失言懊恼并不已，怎么在镜头面前口直心快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琴叶：没有，没有，他是个很好的人。 主持人：那您为什么说这辈子呢？ 琴叶：啊......其实是我信奉佛教，比较相信轮回之说，就觉得这辈子既然相遇了，一定是缘分使然，应该珍惜当下，所以说希望对方这一生，现下的时光能做一个善良正直、自由快乐的普通人。 主持人：好的，相信童磨先生一定能收到您的祝愿。 主持人说着看向一处，然后默默看向镜头。 主持人：琴叶小姐在前男友之后也和多位艺人传出绯闻，那琴叶小姐您有喜欢的对象吗？ 琴叶：没有！ 主持人：为什么没有呢？您也空窗期很久了，是忘不掉前任还是那些绯闻对象都是逢场作戏呢？ 琴叶：你也说了，那是绯闻，都是别人脑补的，不是真的了。倒是没有忘不掉这一说，只是我现在很忙，忙着新歌和公益事业，我也没有想要开启一段新感情的打算，所以...... 主持人：我明白了！您是一位有大爱的明星，其实远在他国，也有一位热心公益的成功人士也来到了我们的现场，或许你们之间可以交流一下经验心得。 说着主持人就又站起来，热情说着 欢迎词，一瞬间的灯光全部打开，刺得琴叶看不清来人是谁。 第43章 访谈2 琴叶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从大正时期的记忆中走出来，终于摆脱那个噩梦，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那张面孔，此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热烈的掌声提醒她，这一切无比真实。 琴叶跟着主持人一起站了起来，那人微笑温润，向她伸出手，许久，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握手。 主持人说着什么，琴叶都没有听见，她面目平静，心底波涛汹涌。 至今，她都无法确定，这个童磨是不是她记忆中的童磨，那个秋天的记忆向她袭来，情不自禁地颤动。 台上的气氛诡异，主持人热情地介绍着新来的嘉宾，女嘉宾面色凝重，微笑极不自然，与之对应的是一派随和，笑意温柔的橡色头发的男子。 主持人：刚才的琴叶小姐的话，童磨先生听到了吗？ 童磨：当然，我听得很清楚。 主持人：那您有什么想对琴叶小姐说的吗？ 童磨：我想说，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要纠正一下，我本身就是个好人。 他笑着，没有面向镜头，而是看向绿色和服的人，它的笑很和煦，可是她却觉得十分危险。 她抬头，对上那双彩色琉璃般的眸子，许是太过耀眼华丽，让她静水深潭般的眼睛也起了波澜，似是一场排山倒海的巨浪袭来。终于，她在那双沉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把眸子转向别处，又转到主持人身上。 主持人一上来就问了很多无关节目的话，原来全是抛砖引玉，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嘉宾竟然是这个人。是巧合吗？还是...... 主持人：我觉得在这里有必要向大家重新介绍一下童磨先生的身份，他的这句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早在二人宣布恋情的时候，童磨先生就在日本的研究院工作，是最年轻的研究员和多位博士学位的获得者，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这位帅气多才的国民偶像更是韩国万世集团的继承人，如今已经接管万世财团，童磨先生就任期间还联合韩国的最大教派万世教进行公益事业，援助福利院、灾区困难人群和低收入人群的医疗等，在韩国的影响力很大。 说完，台下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无疑是对他的嘉奖与赞许。 琴叶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旁的人，那张俊美的脸上笑容并没有因为掌声而加深，只是低调含蓄地收下掌声，举止谦逊。 主持人：您二人不约而同地投入到了公益事业，是巧合还是默契？ 童磨：我觉得是默契吧！如我所说，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万世集团的发展和壮大离不开群众的支持，我们发展起来了，是时候回报我们的人民，造福人民了，这也是我教的宗旨，更是一个企业的责任与义务。 主持人的问题，琴叶没有回答，于是刚上台的童磨就抢先回答，这答案满分，足以赢得观众和社会的好感，这激烈的掌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琴叶面带微笑，职业素养让她学会了隐藏情绪，这滴水不漏的答案倒像是那个人会说的话，那个人也曾经站在教坛口若悬河，为众生解疑，只可惜，都是伪装，骗子。 琴叶把思绪从遥远的回忆中收回了来，目光定向那个灯光下带着柔和笑容的男子，一模一样的皮囊，一样平稳随和的语气，一样阳光和煦的笑容，只是那眉毛不再那么悲天悯人地垂下，平平地舒展开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就是这副样子，最会骗人了。 由于新来的男嘉宾口才了得，从善如流，接下来的问题主要是他的专场，琴叶几乎没有做什么回答。 她明白了，这个专访就是个幌子，根本不是为她准备的，她就是个陪衬，真正的主角是一旁这个侃侃而谈的人。 这一次，是巧合吗？ 那一世，她在死后才明白了很多事。 她雪夜突然闯入寺院是偶然。 她离开寺院去紫藤屋是偶然。 她发现他是食人鬼是偶然。 除此之外，皆是陷阱，她早就被握在股掌之间。 她被安排在教主身边做女侍是圈套。 她在看紫阳花那天遇到鬼是圈套。 她在离开后又回到了极乐教也是圈套。 只是，大条的她当时没有细想，其实那些都有迹可循啊。 为什么教主从来不在白天的阳光下现身？ 为什么极乐教教主的住所那么隐蔽防护？ 为什么他的皮肤一直都是那么冰冷？ 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教主在人前食用人类的食物？ 为什么他从来不对哪位游女倾心？ 为什么他总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为什么她即使相伴多年也猜不透他的情感？ 为什么她总是夜半闻到淡淡的血锈味？ 这些，当时的她都没有仔细地揣摩过。 这一次，是巧合吗？ 会是巧合吗？ 她不清楚作为人类时的他是怎样的人？ 但是，能成为恶鬼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吧！ 值得同情吗？值得期待吗？ 她不知道，她没办法找寻答案。 怔怔出神的女子把头转向玻璃窗外，汽车飞驰而过，路边的灯光星星点点，在速度的加持之下汇成一条长线，原本无色的灯光，恍惚间却好像看出了七彩的光芒。她伸手想要分辨地清楚一些，仔细看时，却又是无色的。 出神之际，却不知一旁的人一直在注视着左前方的女子，她沉默不语，做着奇怪的动作。 身着黑装的男子烟瘾似乎犯了，他从怀里拿出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刚伸到下巴，又放了下去。 百无聊赖，他打着火，暖黄色的光在黑暗的车厢里亮起，伴随着打火机特有的声音，一声一声响起，火苗灭了又起。 时间真漫长啊！这声音似乎像极了秒针行走的步伐，有节奏，又缓慢。 即使是隔了不知几世，对琴叶来说，跟这个因其而死的人呆在一个空间，依旧会难受窒息。 琴叶又一次提出自己回去，可以就地下车。在上了这辆车后，她不止一次提出自己回去，可对方以夜深安危为由果断拒绝了她的提议。 这次，童磨没有拒绝。琴叶下车后长呼一口气，跟着她下来的还有一个一身黑装，样子随和懒散的男子，打火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阵白色的烟随风散开。他看着前面的背影，懒洋洋地吐出：“再会了~琴叶小姐~” 那纤细的身影顿了顿，终于是回过了头，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喜怒：“你的意思，我们还会再见面？为什么？” 慵懒随意的声音回答：“当然的吧！你我可都是做公益的人啊！以后会有很多合作的！” 琴叶眸子低下，过了一会，还是问道：“今天的会面，是你安排的吗？” 高挑的男子面前细细的白烟笼罩，神情淡然，带着淡淡的笑，冲她挥挥手上了车，只留她站在阵阵汽车飞驰而过的冷风中......琴叶 第44章 问题与鲜花 那次访谈后，琴叶再也没有见过童磨，她也在按部就班地工作。 那意味不明的笑，始终没有让她放松警惕。 那一世，她总以为教主很奇怪，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说她笨，她只当他很奇怪，仔细想来，那些话，全是站在他的立场说出口的。 人和鬼有什么不同？除了鬼会吃人。即使有着大正时代的记忆，她对于鬼的认识也只有从紫藤花屋听来的传闻和那次山上见到的那个奇怪男人，真正让她震撼的是那个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在啃食血淋淋的人，那是那一生最大的颠覆，也是死前最恐惧的底色。 可是，除了是食人鬼这点，还有什么不同？她想起了那温柔的笑，那顽皮的举动，混迹人群引领穷苦......有什么不同呢？那明明很像一个人，像一个寺院里解救众生的教主该有的举止，也像一个圆滑世故放浪形骸的人。 全是伪装吗？ 可是为什么呢？ 鬼不是很强大的吗？ 他不是说他是仅次于鬼王的存在吗？ 琴叶无法想象这句话的深意，也无法理解上弦之二的含金量，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到不是别人告诉她，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食人鬼的存在。 不是很强大吗？人类在他看来活得辛苦，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在他面前和蝼蚁一样欲求予与，为什么还要伪装呢？ 死后的数十年，她逐渐从惊恐、绝望、失望中缓和，开始了自己的疑问。 到头来，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她，或许，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吧！ 那几年的陪伴，就像一场梦一样短暂，了无痕迹吧！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可笑，因为她背叛了人类，她跨越了人类这一边的道德，她觉得他甚至比人类对她还要好，那里似乎曾经是她的归宿。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又怎么样呢？ 又能怎么样呢？ 琴叶坐在福利院的林间，看着孩子们在嬉闹，因为她的到来，总会给孩子们带来新的礼物和温暖，孩子们总是像围着太阳一样围着她转。他们有的还不到她的腰间，有的就到了她的肩膀，她笑着被孩子们牵着手奔跑着。他们笑容纯真，声音悦耳。伊之助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光吗？也曾和朋友亲人一起嬉笑欢聚吗？ 有的，她曾经看到过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他长得很好。 “琴叶姐姐~琴叶姐姐~”一个清甜的女声把她拉回到现实当中。 琴叶尴尬笑笑，低头看向一旁的女孩儿。 “琴叶姐姐今天怎么了？一直在走神，看起来恍恍惚惚的，是没休息好吗？” 琴叶眯着弯弯的眼睛，摇摇头。 那小丫头学着大人的模样给起了建议：“院长妈妈说如果感觉不在状态就要及时去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不然会出问题的。琴叶姐姐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女孩说着就要给琴叶施展一下，其他孩子也一哄而上，争抢着表现自己的本领，让本想拒绝的琴叶哭笑不得。 头顶的天空，星光点点，琴叶扭着脖子走在离家不远的街道上，今天陪孩子们玩闹了一整天，真是筋疲力尽，却也十分充实满足。 她打着哈欠拐进了自己家的那条街巷，却发现门前伫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由于门前的树影遮住了那人的上半身，但是高挑的身形，还是让琴叶有些惴惴不安。她小心地迈着步伐，手机打开通话页面。走近时才发现是佛生凉，那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凉~”琴叶挥着手打招呼，她本能地凭借熟悉的身影判断那是自己的熟人，那人转过身，她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一声清冽的男音回道：“好久不见~琴叶~” 他转身，将一捧鲜花交到琴叶手上。琴叶错然地接下，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矜贵，犹如深秋的松柏，让她认错人的尴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说什么，琴叶只回一句客套：“好久不见~”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彩中走了出来，皎皎的月光洒在二人的肩膀上，视线好极了，却也让气氛冷清极了。 原本跟这位的交集就不多，也不清楚该如何跟这样的人相处，琴叶很是为难，但是出于礼貌，琴叶还是邀请佛生怜进去了。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在那个戴着银丝眼镜的男子桌前，看着他随意的坐姿，琴叶拘谨的心也慢慢放松了起来。他是好友的亲哥哥，二人有着同班的缘分，琴叶也就当他是个可敬可亲的人。 “真的好久不见了，佛生君~总听凉说起你工作很忙，你能来看我，真的非常感谢。” 佛生怜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不用拘谨，我只是顺路看看老朋友。” 老朋友？琴叶心中一惊，他们除了补习期间也没怎么说过话，就已经算是朋友了吗？不知道这个人对于朋友的标准是怎么判定的。 “顺路？佛生君还没回过家吗？” “嗯！” “那以后......”早就听凉说过她的这位天之骄子哥哥回国后工作神秘，平时很难见到，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想来是一位非常神秘且重要的人物吧！但是他刚才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的时间，这么重要的的人浪费这么多时间在她身上，那这次行程不是那么匆忙吗？她想问他是否以后会回来工作吗，可是她自觉得自己越界了，二人还没有能熟悉到问这种私密的事情的程度，于是话到嘴边又灭了。 似乎有读心术一般，佛生怜不仅看出她的拘谨，还知道她的问题，率先解答了疑问。 “以后都会在东京工作，可以常回家。” 琴叶对上那双透明的玻璃片后面的眼睛，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是一个好消息，她为好友感到喜悦。 第45章 突如其来的讯息 暖光黄色的灯光打在琴叶肩上，她的笑容温柔恬静，看起来就像一幅温馨的画，佛生怜隔着升腾而起的热气静静看着，不由得嘴角弯起了细微的弧度。 许是看得久了，琴叶收起微笑时，对面桌边的男子还在支着半张脸，斜斜坐着。这个人居然会笑，琴叶心中感慨。 谁知本是心中的感慨，却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低头捂住嘴巴，尴尬地抿住嘴巴。 谁知一阵清爽的笑声传入耳中，琴叶抬起头，那双眼睛后面的眼睛非常纯净，以前觉得很是深沉的眸子几年时间竟然变得明亮了起来，眼神中还有些暖暖的光。 “琴叶眼中我不会笑吗？琴叶以为我是什么奇怪的人啊？”语气轻柔，以至于都让琴叶觉得那个坐姿有些随性慵懒的人不是她曾经认识的人。 阴沉冷峻的少年，终究也是抵不过岁月流年，变成了一个稳重温和的青年了吗？ 改变啊...... 看着有些怅然的琴叶，没有听到回应的佛生怜收起淡淡的微笑，站起来，走到拿着托盘的琴叶面前。 “你在走神，想什么？”突如其来的痛感让琴叶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人在她脑袋上弹了一指。 “佛生君也有这么顽劣的一面啊！”琴叶捂着脑袋幽幽道。 “怎么？”轻轻的年轻人的声音从脑袋上面传出。 琴叶睁开一只眼，仰头，小声道：“长大了呢！” “以前的佛生君总是很优秀，把大家都甩得远远的，一骑绝尘，冷峻矜贵，沉默少言，总之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威压，很阴沉呢！” 头顶上方是一声沉闷的哼笑声，琴叶的视角下，那嘴角轻弯——他没有生气。 琴叶后退两步，刚才的距离实在看不清佛生的表情，抬头，发现那双深眸也在看着自己，一会他磋磨着下巴，似乎在狐疑什么，随后悠哉道：“嗯......琴叶酱这么久还没有长多少呢！” 这无疑是在打趣她，琴叶先是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待明白了什么后，又气鼓鼓地坐下，端起茶杯喝茶。 这个人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这种打趣她的人打交道，只好收敛自己的任性。 透明的玻璃窗内一男一女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清冷的男子说的话并不多，却总能让一旁的女生情绪高涨起伏，像是被牵着走了一样，昏黄的灯光和清冷的夜色对比明显，很是美好。时间就像草丛里的萤火虫一样，一闪一灭间，静静悄悄地流逝...... 琴叶带着笑，送走了这位清俊的客人，关上门，把花拆开放在花瓶里，顿时让房间充满生机。 司机在安静的道路上驾驶着车，从中间的镜子里能瞄到客人的模样，半夜接到的这位客人声音清冷，上车时只昏暗中知道是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没有看清样子，此时才知道这位客人气质清冷，一张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即使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就让人感到莫名的压力，就好像是以为严厉高冷的上司在监视着你一样，司机都紧张得不敢弄出动静，只好好好开车。 佛生怜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长大了啊！那个丫头，以前那么敏感不善言辞，如今也变得这么善谈开朗。即使经历过那些黑暗和不幸，她也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坚韧不拔，纤细的身躯里满是坚强的脊骨，眼神里不再那么多的哀伤和不定，更多的是坚定。很好啊！嘴平琴叶，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变得这么美好...... 朝向窗外的那双眼睛好像又看到了那张秀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周身柔和温馨的气场仿佛将人融化掉一般。还有惊讶的时候那双圆睁睁的眼睛，纯澈如绿潭，在那张白腻的脸上，让人不自禁就被吸入那碧色深渊。还有他故意逗弄她时，那张气鼓鼓的双颊，粉粉白白的，看起来像个美味的包子，十分可爱......想着想着，就不自禁笑了起来。 那清俊的脸上淡淡的微笑映在镜子上，让司机更紧张了，同时也很好奇，什么样的事，能让这样清贵的人笑出来。 擦着头发的琴叶看着曲谱，幽幽试着哼唱出来，这是最近在尝试的一首歌，是她自己组词作曲独立完成的，因为要做公益，与原来的经济公司的利益至上的理念不合，琴叶的通告也少了起来，公司甚至想将琴叶雪藏起来，无奈琴叶的粉丝流量很大，经纪人淡岛是一个严格的人，但是这次，她站在了琴叶这边，最终在经纪人的带领下，琴叶活动于众多场合，让经纪公司不得不单独为琴叶开辟一条领域。但是说到底，这种公益性质的活动，能全身心投入的人本就很少，所以和琴叶合作的歌手和乐队也不多，所以这几年，她也在学着自己独立完成创作。 虽然之前的演出还说得过去，可是琴叶知道，那是因为那些粉丝的捧场和其他老师们的努力。可是，独立完成的话，还能成功吗？她也没有太大的自信，所以没有工作的时候，琴叶都是在寻着灵感，谱曲，哼唱，填词......因为没有经验，所以经常在一些名家老师那里请教学习...... 半干的头发来不及梳理，就那样乱糟糟地披在肩膀上，琴叶嫌它碍事，一时之间找不到夹子，就拿起桌子上的笔随随便便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随性自然，很有艺术气质，密密麻麻的本子上圈圈划划，这是今天的修改任务...... 与此同时，佛生怜的归来，让佛生家的院子亮了起来，佛生的母亲一把抱住比自己高很多的儿子，片刻就撕掉慈母的面具，化身暴躁的野兽，捶打着高高的青年，佛生先生则穿着暗色的和服默默看着这一幕，睡眼惺忪的佛生凉揉了几遍眼睛，终于确定了这一事实，于是她也一跃跳到那打作一团的白烟中，像母亲那般撕咬着佛生怜。一时之间，安静的院子好不热闹...... 琴叶打着哈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合上本子，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然后拔下发髻上的笔，一头墨发倾泻而下。 “叮咚”一声，是讯息的声音，在因哈欠而流出的泪花中，琴叶看到了是佛生凉的讯息。 “琴叶琴叶~告诉你个好消息，哥哥回来了，以后估计也不会离开东京了......” 琴叶躺着回复，心想，果然还是兄妹啊！虽然嘴上说着讨厌哥哥，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果然还是喜欢哥哥的吧，这家伙...... 正要放下手机时，又一条晚安的讯息弹了出来，是佛生怜的，自从那次温泉旅行为了安全方便联系加上通讯，还是第一次发消息呢...... 第46章 鸿毛拂过的心思 中午时分，琴叶从一幢漂亮的房子里走出来，这是一位有名的作曲家的住所，琴叶想把曲谱定下来，于是把认为已经改好的样板拿来请教一下，这次收获很大，老师给了很多的修改意见和建议。本来到了午饭时间，琴叶自觉叨扰了很长的时间，就以还有约为由谢绝了老师共用午饭的邀请。 走在人行道上的琴叶，洋溢着满满的笑容，像个开心的小学生，时不时蹦蹦哒哒地走着，稀稀疏疏的几个行人也被这纯真感染。 “叮咚~” “叮咚~” 好几声铃声，琴叶赶紧查看，全是佛生凉的讯息。 “琴叶琴叶~中午一起吃饭吧！” “就去我们常去的那家。” “他家晚上客人多，所以我们中午去吧！” “哦~是和哥哥一起哦，他不是回来了嘛，所以......” 琴叶检查完所有的讯息，笑着吐槽道：“到头来，不还是个兄控......” 路上人们的目光被一对清俊的青年吸引，高高的那个面容清俊，一副眼镜下是深沉的眸子，矜贵清俊，有一种想让人亵渎的高岭之花的感觉，路上的女人们蠢蠢欲动，但是那周身冰冷的气场让人望而却步。另一个倒是看起来很好攻略，他穿着休闲，模样俊俏阳光，气质潇洒，看起来很爽朗，看得女人们不自觉地吞咽着涎水。 “那个，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招摇。”走在稍微前面一点的休闲少年，双手插在兜里，闭着眼睛不满地吐槽着。 显然这话是对同行的后面那个青年说的，不过那人倒是没有回应，他微微偏头，眼睛快速地扫视四周，仿佛才发现他们已经被恶狼包围了一般，扶了扶眼镜，一只眼镜反着光。 “没办法啊！谁让我这么吸引人呢！成年男人的魅力，你这种小丫头是不懂的！” 佛生凉被这充满优越感的语气气的脑袋上已经起了好几根青筋，停下脚步。但是被逐渐围上来的人群吓得，急忙又回到哥哥身边，好像佛生怜四周有一道安全屏障一样，只要在一定范围，就很安全。 “我叫了琴叶，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吧！”自说自话的凉洋洋得意。 “应该不会！”声音清冷，浇灭了凉的喜悦。他径自向前走去，徒留一脸问号的佛生凉在后面。 不一会儿，佛生凉就追了上来，也没有追究那个问题，因为以她对自己这位高冷亲哥哥的了解，即使她问了，也不一定会得到答案。 眼看快要到了，佛生凉收起玩笑，严肃地说着：“其实，琴叶她自从韩国回来后变得有些奇怪了，看起来总是那么消沉，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大正时期啊！孩子啊！我想，或许是琴叶自从失去奶奶后变得孤单敏感了吧！不像我们家......琴叶，总是一个人呢！很辛苦吧！” 她看看一旁的哥哥，继续道：“我在想，是不是，琴叶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和家人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呢？” 说完，她又抬头看看天空，空旷湛蓝。 一旁的人很是沉默，没有搭话，依旧自顾自地走着，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并无感触。 一只鸟从屋檐缓缓掠过，掉了一根灰色的羽毛，在空中缓缓飘落，很优雅，最终还是掉在了整洁的地上。那片天空依旧宁静，根本没有了那只飞鸟的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从没有在这片天空泛起任何波澜，唯一证明它飞过的痕迹就是地上的那片羽毛，微不足道。 “其实，哥哥是喜欢琴叶的吧！”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就让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反光的一只镜片瞥向侧后方的人，十分警觉。 “我知道的呦~其实哥哥不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从来都是只做对自己有用有利的事，绝对不会为没有用的事浪费时间，因为哥哥的时间跟我们不一样。” “我知道的。”淡淡的声音说到此处，佛生凉的眼神晦暗了一下，想到了小时候冷酷的哥哥，在她为玩具坏了伤心大哭的时候，哥哥只是看了一眼就走开了，别人内心掀起巨浪和触动的事情，在他看来好似与脚下的落叶五二。冷漠、不仁、无怜悯之心构筑了一个冰一样的人。 “如果不是喜欢，哥哥绝对不会帮琴叶反击那次的霸凌，哥哥也不可能和我们去烟火大会，去温泉旅行，甚至是海边......” 因为即使是家人，哥哥也很少和他们一起去旅行。 “琴叶对哥哥来说，是特殊的吧！我知道，你有在悄悄观察琴叶的表情，虽然你们很少说话接触就是了......” 两人并排走着，佛生凉枕着后脑勺，半仰着头，看向天空。 “虽然哥哥不是那么完美的人，很冷漠，话很少，看起来像个冷静又聪明的怪人，身上缺点一大堆，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同意哦~” 戴眼镜的男子侧过头，表示不解。 佛生凉放下双臂，笑着说道：“恭喜你，获得我的准许可以和琴叶在一起哦~” 是你的话，就可以保护好琴叶了吧！ 她以为佛生怜会生气自己说破了他的心思，甚至会呵斥自己自作聪明的推波助澜，没想到得到的是一声哼笑和脑袋上的一掌：“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 一个趔趄被迫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这个阴沉的哥哥什么时候改了性子了？居然还会调侃了？ 她笑着摇摇头，觉得果然是爱情使人成长。 她那个站在高峰之上，冷峻自持的哥哥终于跌入凡间了，开始像个普通人了。 半地下的餐厅藏在巷子的尽头，门口放了一个木牌支架还有好多盆栽，看上去非常闲适温馨。 “铃铃”的铃铛响了，是有新的客人进来了，走进室内，非常安静，并没有发现有人的痕迹，琴叶径直走到佛生凉告知的位置，之前来过几次，当时并没有什么深切的体会，这只是现代的一个在普通不过的餐厅罢了，可是对于有着大正时代记忆的琴叶来说，重新来一次，仿佛是过去的琴叶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幽暗的灯光照在有些发黑的木头上，气氛看起来静谧沉重，精致的设计与装饰让这里透着古朴典雅的感觉。她走到门前，拉开和门，扭头看向她的是那双熟悉的眼睛，狭长带着笑意，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了，那个时候的琴叶第一次来到现代的西式餐厅，是跟着伊藤清舟一起去的，那个人，是个好人。伊藤清舟先生十分温和，总是笑眯眯的，总是让人猜不透心里的想法，像个狡黠的狐狸。那双眼睛和佛生凉的眼睛很像，她仿佛是拾回记忆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情况，为什么呢？是因为相似的场合吗？ 如果有轮回，那清舟先生...... 似是在门口站的有些久，她被高她许多的佛生凉推搡着进去了。 琴叶已经见过佛生怜了，比他的妹妹佛生凉之前更早时候。她不想凉知道，只得冲佛生怜点头笑笑。 第47章 告别过去 最近是不是见到佛生怜的次数有点多啊！琴叶坐在公园的一角，桌子上是她的谱子，看着茵茵绿草，琴叶跑神地想了这么一个问题。 她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上次一起吃饭虽然是三个人，可是凉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听不懂。可是在那时候也会不知在什么地方偶然遇见佛生怜，真的是偶然吗？ 夏末了，还是会有几只知了在拼命地歌唱，暖暖的阳光和轻柔的微风，仿佛一双无形的催眠之手，工作了大半天的琴叶也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知了高亢地吟唱着盛夏，晚霞映在屋檐下的风铃上，微风徐徐催促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琴叶百无聊赖地躺在屋檐下的木板上，一身浅绿色的和服与火红的晚霞辉映，一头长长的墨发在木板上散开，她无聊地看着地上的蚂蚁们排着队伍运输不知从哪寻到的食物，蚂蚁军队在沙砾上排着队伍，对面也趴着一个粉白的小团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神奇的小生命。琴叶懒懒地抬眼，视线从那白白的小手向上停在一双和自己一样的碧眸上，那是和自己八分相像的幼儿，他叫嘴平伊之助。 琴叶勾勾嘴角，撑着下巴，她目光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孩子，孩子好奇地盯着蚂蚁，时光缱绻，直到最后一缕阳光也看不见了...... “伊之助~伊之助~伊......”琴叶一声声地呼唤着，他好像太投入了，丝毫没有听见母亲的呼唤。 “啊~真是的~”琴叶语气故意不满似的。 于是拍拍手掌，响声只是吸引小伊之助抬头冲琴叶笑笑，又把注意力转向蚂蚁们。 身后有个熟悉的人，他在身后的房间里，黑黑的，看不清模样，可是感觉很熟悉不过 ，他在和琴叶搭着话，语气平稳温和：“怎么了？谁惹我们的小琴叶不开心了？” 琴叶顺势回着,语气和表情都委屈极了：“伊之助啊！他不要妈妈了......” 那人哼笑着，毫无恶意的。他向琴叶递了一个小风车，琴叶开心地接下，在伊之助面前晃晃，希望这样能吸引他来到自己的怀抱。 “伊之助~想不想要这个漂亮的风车啊？快来妈妈这里吧~” 语气温柔，胜过晚风。 伊之助果然眼睛一亮，撅起屁股，双手撑地，很努力地站了起来，艰难地挪动着一只脚，可是还是不稳，一下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逗得两人哈哈大笑。轻盈的女声和和煦的男声，尤其身后的那个人笑得猖狂，很不合时宜地说着：“太好笑了，小笨蛋~哈哈哈......” 正在笑着的母亲听到别人吐槽自己的儿子是个笨蛋，她可坐不住了，回头怒目而视。 那个模糊的人好像被这表情威胁住了，拿扇子挡住笑容，清了清嗓子，遮掩自己的不得体。 最后小伊之助还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又爬上几层木阶，并不吃力，谁知他并没有直奔母亲的怀抱，而是向母亲身后的人爬去，气鼓鼓地，像是要去报复一番刚才嘲笑自己的人一样。吓得琴叶赶紧走过去阻止儿子的闹剧，小伊之助紧紧抓住那人的衣服，琴叶很用力才把伊之助的小手松开，紧紧把人抱在怀里防止他再次逃出禁锢去作乱，安静下来的小婴儿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母亲，母亲则松了一口气般。 琴叶一脸严肃地教育着儿子：“真是的，伊之助~不可以这样哦，太调皮了~” “对不起~您......”琴叶道着歉回头看向屋子深处的人，这次她想看清那说话的人到底是谁，那么熟悉，却看到了一双瑰丽的眼睛，那张面孔让她惊慌不已....... 噩梦惊醒的琴叶立刻坐直身子，大口喘着气，久久才平息下来。蝉鸣依旧高亢，阳光挪了身影，四下无人，只有一个有些惊慌的人。 刚才，那是......那是以前的回忆，现在想来，已经是噩梦了。 不知是中午的温度过高还是惊恐之下流出的汗，后背和额头已经密布细密的汗珠。 手中握着一杯咖啡，琴叶戴着一顶帽子，悠哉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街边的人家都会摆上几盆盆栽放在门口，充满生活的气息，缓慢悠闲，琴叶很喜欢这种感觉，生活可能就是这么平平淡淡的吧！只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融入到这种正常的生活当中。以前她迫切地想要和伊之助过上这种安稳的生活，可是，太短暂了，美好在她的人生中总是戛然而止。 漫无目的的她，就想着有着名气的她能做什么呢？很感激佛生凉让她看到了动力，可是，帮助那些人的时候，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在寺院救助穷苦的日子，不过这次是她一个人。无数的时候，她总会想起那个不应该想起的人。 他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在做什么呢？也是像她这样去救助那些向他求救的人吗？那时候，他有真的对人类有着同情怜悯和恻隐之心吗？他会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吗？他会怎么做呢？做什么呢？会觉得烦躁难安吗？会感到痛苦绝望吗？会...... 无数的问题冒出来，可是，没有人能替她解答，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吧！ 现在的童磨，不是自己认识的童磨。 他是个真实的人，很不错的安排，虽然令她有些茫然无措。 这不是很好吗？如果他也带着记忆，是继续做一个危险的人物，还是改过自新？她根本没办法面对对方吧！ 上方的电线杆上交错着密密麻麻的黑线，终于在末端各自分往不同的方向。 人总是向前的，她或许也该这么平凡地接受这样的安排，默默地走过这一生吧！ 巷子深处，走出衣着休闲的女孩，她把手中的咖啡杯子扔进垃圾桶，怔怔看了几分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像极了告别的仪式...... 第48章 斩断 录歌棚里走出来的琴叶，接过淡岛小姐递过来的水，大口喝着水，额头上还有些汗珠，看得出很努力了。 琴叶咕咚咕咚，把一瓶水喝了大半，余光之下也不见淡岛坐下，她一直盯着琴叶，琴叶知道，这是有事要和她说了。 “怎么了？淡岛小姐？” “你......”淡岛开了开口，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这更让琴叶觉得奇怪了，同时有种不安的感觉。 “是出什么问题了吗？没关系的。直接告诉我吧！” 琴叶跟着淡岛的步伐往外走，淡岛吞吞吐吐的样子，看样子是一件大事。 “淡岛小姐？” “其实，是公司，安排了一位投资商的饭局，但是，指名要你参加。” “唉~我以为什么很严重的事呢！就是个饭局啊！” 琴叶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还以为多严重的事呢！你吓死我了......” 一阵烟雾飘来，淡岛习惯性地思考的时候点上一支香烟。 “虽说那边是个女士参加，可是，我总觉得指命点你，这件事，事有蹊跷。” “是女的啊！那简直太好了，你也知道，我不善于和男的打交道。” “但是，我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我可以处理的，放心吧！淡岛小姐，再皱眉就要变成老婆婆了~” 说着琴叶捏捏淡岛严肃的脸，语气俏皮。 晚间。 琴叶穿着休闲的衣服，简单的妆容，像个邻家眼光明媚的妹妹，因为吃饭的是位女士，琴叶就没有打扮自己。既然是投资人了，也不怕她跑了，也没必要谄媚迎合，而且女人之间最善妒了，她绝对不会在女生中间打扮得最出挑。 走近，侍者引领琴叶入座，她坐在座位上，翘首以盼。 许是来的早了，她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外边有来人的动静。 第二天。 昨天那位小姐给了琴叶一个地址，说是她们老板会在这里与她说明具体的合作，琴叶穿着稍微正式的衣服来到一处庄园。 仆人像是一早就在等着她似的，还未等她说明身份，仆人就将她引至一个大厅，里面一张长桌。 琴叶脱下鞋子，坐在一角，点头谢过仆人送来的绿茶和羊羹。 “好久不见~琴叶酱~” 熟悉的声音，让琴叶动作一滞，杯子里的热水溅到手背上，又疼又痒。 她转过头，目光缓缓移到那双虹眸所在的脸。一样漫不经心的笑，一样难以捉摸的眼神。她动了动喉咙，不知从哪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欸？不是我？难道小琴叶在期待其他人吗？真让人伤心啊！”他走上前，弯下身子，故作伤心地说。 琴叶眉头微锁，闭上眼，沉默了两分钟，终于缓缓开口，语气沉静。 “都是你的手笔啊！专访、投资、合作......这些都是你的安排吧！” 男子将弯下的腰直起来，闭上一只眼，语气玩味十足：“嗯~真不愧是小琴叶~真聪明~”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合作......”琴叶声音很低，脸埋在长长的头发里,看不清表情。 “嗯？你说什么？” “你......”身子有些发抖。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怒目而视，声音颤抖却很大声：“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怒目圆睁的眼睛，说完就积满了清澈的水，那声音颤抖，这次声音平常：“你......太恶劣了啊！” 琴叶忘了这句话到底是对眼前这个人说的，还是饱含着所有的委屈对以前那个教主说的。 那一声嘶吼，像是发泄，她抑制不住的发泄。 那人似乎没有意料到她这个反应，过了一会才语气平稳，收回了之前的油腔滑调：“喂喂喂！琴叶酱~怎么这么激动？” 他扶着琴叶的双臂，小心地问：“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这句话让琴叶如遭雷击，瞬间清醒。 是啊！他做错了什么事啊？不久之前，他还只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他不是教主，只是个普通人，是自己一厢情愿地把他当作教主，才会把所有的不安愤怒都发泄在他身上。这样，太卑鄙了，对无辜的人来说，太卑鄙了。 一会，琴叶才平和地说：“没，你什么坏事都没做。是我......” 是我认错了人。 背过身，琴叶努力收拾好情绪，又再次转过身，神情平淡：“刚才失礼了......所以，是认真地与我们公司有合作是吗？” 那人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切，旁观者似的目光，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戏剧，他是个看戏的人。 “当然~” “其实，我有些疑问，要合作，日本有很多公司和歌手，没必要一定要找我，你这样做，一定是有什么理由吧！能告诉我吗？”目光诚恳。 那人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你猜？” “其实，鉴于我们以前的故事，我是十分不建议您和我有任何牵扯的。这会成为别人抨击的理由，我想您应该明白......” “嗯......确实！” “所以，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请您收回投资与合作吧！” 看着鞠躬的女子，童磨笑意更深。 这个拒绝，可真诚恳啊！ 他站了起来，走了几步，缓缓道：“怎么感觉，不管做什么与你有关的，都会被拒绝呢！” “你对我的敌意，太大了哦，琴叶~”他侧脸瞥过琴叶。 琴叶叹一口气，斩钉截铁：“是的！我对您的敌意很大！无论如何，我和您都做不了朋友，我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我们当陌生人。” 是的，当陌生人，谁也不曾出现在谁的生命中，完全无交集的平行线，这样才可以。 不然，她就走不出这噩梦织就的笼网。 “可是，明明在你的脚伤好了之后，我们的关系缓和很多啊！” 你不是说我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吗？你不是为自己的偏见道歉吗？ 为什么一切，重新回到起点？ “对不起！我不想再和您有任何联系了！” 前世的缘分，就此斩断吧！ 第49章 中田优衣回忆录·1 “这样啊！让我想想......” 他倒是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要求，来回踱了几步，最后一步缓缓在琴叶身后停下。 “抱歉呢！我拒绝！” 这句话，他语气平和地笑着说的。却让琴叶瞳孔放大，紧张到极致。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韩国的吗？你知道，为什么你乘坐的那架飞机会出事吗？”他笑眯眯地说着。 琴叶只觉得后背发凉，冷汗顺着耳鬓流下。 关于眼前这个童磨的具体信息，她从不关心，只隐约知道他背靠一个财团......她不知道，他们竟然可以疯狂成这个样子。 “我也知道，你最好的朋友......” 琴叶站起身打断他：“合作？你想怎么合作？” 男子掸掸和服，像是在清理什么脏东西一样。语气悠哉，神态自若，笑容纯真地像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怎么办啊？我改主意了？” 他笑着看向低处的女孩儿，像是在看一只有趣的观赏物，他的一切言行在旁人看起来都像是一场恶作剧，仿佛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你想怎么样？”她尽量保持冷静，目光对上那双笑眯眯的眼睛，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到声音里的颤抖与害怕。 那双眼睛依旧笑成弯弯的样子，倘若忽视他的五官，他看起来真像个童真的孩子，笑容灿烂...... 我叫中田优衣，是这幢山庄的一个普通的佣人。 之所以说我普通，是因为和这里其他的佣人相比，我的一切都很普通，你若站在这里，就会相信我所说的普通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里是青峰山上的莲叶山庄，是的，就是那个全国独一无二的彼岸山，传闻那座山以前是一个古老的佛教道场，后来落败，山上长满了红色的彼岸花。 仅仅是一个佣人的资格，就吸引很多刚毕业的名牌大学生来竞争。就连这里的管家，都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士，这里的佣人不算多，但仅仅是我所见到的都是非常年轻美丽的女性，从她们的谈吐举止，我就知道她们绝非来自贫苦人家的孩子，跟我这样的平民根本不一样。站在她们的行列里，我觉得很羞愧，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工作。 因为这里的规矩严厉，我们除了工作之外很少允许交流，所以也没有什么人会和我说话。 我会时常感到孤独，因为这里很大，人却少得可怜。 可是，这是值得的，因为再也找不到比这里工薪和待遇更好的地方了。 对于我这样内向的人来说，这里简直是我的天堂，我很满足。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周围的同事们都不怎么会日语，这让我更加感到孤独了，于是日记成了我唯一的交流。 我没有完整走过这幢庄园，仅仅是三分之一，我就走得很累了，这的确很大，随处可见的彼岸花，真的仿佛深处冥界，偶尔出现一个人影，还要先辨认一下是否是人类。如果不是来到这里，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钱人家的院子会是我们普通人穷极一生都想象不到的模样，我真幸运。 我的工作很简单，是负责一处近水的院落。 这里工作简单，无非就是修剪庭院里的花草，照看池塘里的锦鲤和莲花、荷花，我真是太走运了。 哦，还有照顾人。 我不确定我照顾的是不是人，因为我根本没有和门里的打过照面。我只是会一日三餐按照管家大人的吩咐把餐食端进去，应该是餐食，我闻到过里面的味道，是食物的味道。但是，我也仅仅是把东西端进去，放到门口处的桌子上，我就关上了房门。 会食用餐食的，应该是个人吧！ 只不过，我从没见过罢了。 我也不好奇，不仅仅是管家大人的嘱咐，还因为有钱有权的人家都不想别人知道他们的秘密，所以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好奇。 即使好奇，也要忍住、憋住、打住。 因为，代价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承受得起的。 我是夏天来到这里工作的，送饭是从初秋开始的。 里面那个人？是初秋来的吧？ 这是个危险的想法，于是我让自己忙起来，我更加勤奋地打扫落叶修剪花枝，把这个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的钱越来越多，话越来越少。 我开心吗？应该是开心的吧！毕竟有这么多钱呢！ 深秋了，落叶越来越多了，我的工作也变得多了起来，很多花都枯萎了，我要把那些影响观瞻的花枝都剪掉，这样明年才能开出更好的花。扔垃圾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工作是最重的，因为就属我扔的垃圾多，以前以为自己捡到狗屎运的我有点不满了，又没人看，为什么要这么勤快地修剪，有什么意义呢？天也越来越冷了，于是我把怨气撒到那些增加我负担地花草上，剪得更用力了。 天真冷啊！因为近水，晨间还会起雾，有时还有大风，秋雨也经常下，一天比一天冷，我经常一边扫落叶一边吹吹双手，这样才会暖和一些。 那天我提着扫帚准备去扫落叶，晨雾朦胧，微风吹动着浅黄色的蒲草，隐隐约约，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非常纤细，我只是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就不见了。 听说大户人家里经常会发生命案什么的，这里随处可见彼岸花，美丽又诡异，那个身影应该不是鬼魂吧！ 我环顾四周，这个院落很大，空旷寂寥，没有一个活物，我胆子不大，秋风瑟瑟，秋风的声音还是有些可怕的，我害怕了，于是我快速地打扫完就退出院子了。 晚间了，该送晚上的餐食了，尽管不情愿，我还是尽力完成我的工作。 深秋，天也黑的早了，我推着餐车，才发现今天的餐食有点多。 快到的时候，我往里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开灯，每次都是我进去送餐食的时候自己打开灯。每天是谁负责收拾房间里面和收拾餐食的呢？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甚至怀疑里面根本就没有住人。 难不成里面住的不是人，是鬼？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但是，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打开门，打开灯，我有条不紊地准备把餐食端到桌子上，一双手却伸了过来，我抬头，是穿着和服的管家大人，我把餐食递给她，小心翼翼地候在身后，这次是管家大人在布菜，跟以前不一样。 跟着管家大人的步伐，我第一次走进里面，是简单的和式风格，典雅刹寂，有一个丝质的屏风，我用余光看到，那里好像坐着一个人，他在看着窗户的方向，从里面刚好能看见庭院。 原来里面真的住着一个人啊！那她每天的一举一动不都被看见了吗？ 来不及多想，我就跟着管家大人退了出来，不知道什么人进来了，管家大人鞠躬，我还没看清是什么人，就跟着管家大人鞠躬，男人黑色的和服的衣角映入眼帘。 管家大人叫他主人，那应该就是这座山庄的主人了吧！ 主人什么样呢？来这么久，我从来没见到过，大概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第50章 中田优衣回忆录·2 平稳又轻快的声音在头的上方响起，那是主人的声音。很年轻，我还以为拥有这样的顶级财富的人都是一些老头子呢！ “管家小姐~辛苦你了，谢谢~” 我余光看着管家的动作，跟着直起身子。 我忍着好奇心，目光像机器人一样平视前方，余光还是看到了管家大人脸上的一抹羞怯，虽然一闪即逝。 主人大概是个很帅气的人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平稳温和，有磁性，听语气，一点也不严厉，好像是个性格谦逊温和的年轻人。 有这样的主人，下面的佣人可真是幸运。 我没有看到主人的样子，只余光看到他很高，橡色的头发。 主人似乎是要和房子里面的人共进晚餐，里面是谁呢？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身影，像是一个瘦弱的女人，不可能是这里的女主人吧！是女主人的话，怎么可能一直圈在这个院落里。 听说，有权有势的男人会有很多禁脔...... 我不想想下去了，这本来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好好做事，好好收钱就好了。 昨夜的风很大，连窗户和和屋下的木板上都吹上了落叶和一些花瓣，我抬头看看所剩无几的几片树叶，还在垂死挣扎地挂在树枝上，我索性用力晃动树干，让它们快点掉下来。 我隔着玻璃把树叶摘下，昨天里面那位好像能从里面看到外边，我想知道从外面能不能看到里面，于是我故意慢下动作，用不经意的余光向里看，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从哪吹来的一阵风，把我堆好的落叶吹散了，到处都是，我慌了，这要是被管家看到，我该挨骂了，说不定还会丢掉工作。 我不得不重新拿起扫帚清扫落叶，扫到台阶的时候，一袭绿色的缎面裙子出现在我的视野，我缓缓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好像见到了仙女。以至于在很多年后，这一刻被我反复回味。 那个小姐墨色的头发在后面挽起，额间碎发弯弯，细眉杏眼，恰到好处地镶嵌在瓷白的小脸上，小巧的鼻子，粉粉的樱唇。她没有表情，像一幅画一样，可她是活的，会呼吸，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仿佛一不小心就要碎掉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人，她的耳朵上戴着翡翠的坠子，边上还嵌着细密闪耀的白色钻石，脖子上也佩戴着和坠子一套的翡翠宝石的项链。纵使我不懂珠宝，可是我也知道这些都价值连城，我很没出息，这些东西可真让人挪不开眼。可是，我觉得跟这位小姐的眼睛比起来，这些翡翠宝石都逊色了，她有一双不逊于翡翠的眼睛。 绿色的露肩礼裙和翡翠在她身上，可真配啊！如果不是她会动，我还以为这是瓷做的娃娃，她可真像画上才会有的虚拟人物啊！我真是开了眼了。 我好像盯着看太久了，回过神，我急忙退后，低着头，我以为她要下来，她只是看看我，径直走到池塘边上了，很快浅黄色的蒲草叶将她掩没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的生活又归于平静，那一瞬的震撼，好像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场美梦。 离开时，我向她鞠躬退了出来，她什么也没说，真像画啊！没有什么表情，无悲无喜，难道真是鬼魂？ 不不不，鬼魂怎么会吃东西呢？ 看她的穿戴，应该是身份很高贵很重要的人吧！ 我摇摇头，打消自己的念头，是鬼魂又怎么样，有地位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下雨了，我最不喜欢秋天的下雨天了，一场秋雨一场寒，不仅湿冷，院子也是极难打理的，枯叶和凋谢的花瓣会黏在地上，有时候不用手都弄不下来。雨水细密，站一会就会被打湿的，这种天气，淋湿了可不得了。 我提着扫帚和桶进来，戴着一顶广檐的斗笠，细细的雨帘后面是里面那位小姐，她站在屋檐下，浅色的和服和她非常相称，她好像在看雨。唉~只有这种有钱的闲人才会把赏雨当作一件雅事吧！对我这种人来说，下雨很不方便，很讨厌。 我继续干着活，余光看见那位小姐已经在屋檐下站了很久，她不冷吗？算了，与其关心她冷不冷，还不如快点把活干完，我是真的冷，不禁打一个喷嚏。 一转眼，那位小姐不见了。 瞧，她也知道冷。 喷嚏打的有点频繁，我快要感冒了，这是前兆。 “活是干不完的，进来吧！” 身后的声音很轻柔悦耳，她给我递了一件羽织，厚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我是真的冷，快扛不住了。 鬼使神差地，我披着米色的羽织跟着她进了屋子，真暖和啊！ 她今天不施粉黛，可是已经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了，像一个日本传统的温婉女性。 她给我递了一杯茶，有点甜有点辣，驱寒的。还把自己的衣服给我换上，看布料就知道是上乘的，我不敢接受。 她劝我说：“你为这个院子付出这么多，还不值一件衣服吗？” 不是值不值的问题，是这样违反规矩，我怕管家......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为难，做主道：“是我送你的，有人为难你，叫他来找我。” 衣服递在我手上，又干又暖和。 那天，我偷懒了，活干了一半，白得了一件上好的衣服，还跟里面的仙女说上了话，心里别提多美了。 从那天起，我每次去院子里干活，心情都是好的，美美的。 因为我遇上了好人家，这里的主人宽厚待人，这院落的小仙女也是个善良的。 那天后，我也没遭到为难，想必她是个地位很高的人。 我干活的时候，总能瞧见她出现，只是远远看着她穿的很单薄。有时候，她会突然说上一两句话，我也就顺其自然地答着，只是她话音里没有什么情绪。 不知不觉，好像有点盼着和她说话了。 她是我在这偌大的庄园里为数不多能说话聊天的，虽然，说的也不多。 这样，我也就知足了，不至于无聊了。 北风把秋天赶走了，风一天比一天大了。为了更好地让花园里的花儿们过冬，我把一些草本花卉剃了头，木本花卉则稍作修剪，减去多余的枝桠，这样明年才能开得更盛，一想到明年有那么多漂亮的花，我就更有干劲儿了。 屋子里那位这两天没出来，许是风太大，天太冷了吧！ 我正准备收拾工具离开，屋里那位出来了。 “进来喝杯茶暖暖吧！” 她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只是听着有些沙哑。我犹豫着，还是进去了。 小姐脖子上有乌青的痕迹，像是被人掐过的，我不敢过问。 谁会这样呢？除了主人和管家能进来，就是来打扫屋子的佣人和我偶尔能来，虽然追究凶犯跟我没关系，可我还是想知道是谁干的。 小姐泡的茶很好喝，可能是我没喝过什么好茶吧！很香，很暖，很甜...... 第51章 中田优衣回忆录·3 “你来了很久了吗？”小姐轻柔地问我。 “没有，我......” 没有话讲很尴尬，可是一旦小姐开了头，我就不想草草结束这个话题，我太想说话了。 “我今年夏天来的，仲夏。”我本来想说农历五月份来的，看到这么雅致的端庄美人，就一开口咬文嚼字了起来。 小姐她笑了，她的笑颜像极了月光下粉白色的蔷薇花，温柔，我都闻到了淡淡暖暖的花香。 估计是被我笨拙的说话方式逗笑了吧！我自己也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姐第一次问我的名字。 “我叫中田优衣！” “真是个好名字！”小姐夸我的名字好听，我也很开心。我也想问问她的名字，可我不敢，她好像是这里的主人，我不能逾矩。 “小姐是秋天来到这里的吗？”我大胆着问些无关紧要的话，这些不问也有答案。 “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来的了。” 我低垂的眼睛抬起，瞄了瞄，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这问题真的无关紧要。她不是初秋才来这里的吗？我是初秋开始送餐食的。 她应该是不想回答吧！那就算了，是我僭越了，我低着头不说话了。 “给我讲讲有趣的事吧！我很久没听人说话了。” 我有些庆幸，因为小姐和我有一样的遭遇。我也没人说话，无聊的紧，这里的人都冰冷得像机器人一样。 我脑子里寻摸着值得讲的事，偷偷拿目光观察小姐的表情。 “啊！其实啊！也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了，我们做佣人的每天都过的一样，不停地重复。这里大家都不爱讲话......”我观察着小姐的神情，她也是这里的主人，如果我说了庄园不好的话，她肯定会生气责罚我的，可是小姐真的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看来，小姐一点都不介意我说庄园里的事，真宽厚啊。 “所以，大家的交集也很少了。还是来庄园之前的事情比较有趣，之前......” “优衣酱不喜欢这里吗？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小姐叫我优衣酱，我有点害羞了。红着脸说出了原因：“因为......因为钱，这里给的钱很多。” 小姐笑了笑，淡淡的笑容，她这么尊贵的人应该不懂钱对于普通人来说多么重要吧！ “我来这也是偶然被朋友拉着一起来参加面试，朋友条件比我好，没想到是我入选了，嘿嘿~” 入选的原因我也不明白。大概我长得粗糙，看起来是能干粗活的样子吧！ “不要妄自菲薄，你把花园打理得很好。” 原来我每天干活，小姐都有在看。 我被小姐的话鼓舞了，把从小到大的趣事都讲了一遍，小姐也跟着我浅浅地笑。她笑起来可真好看，电视上的明星都比不过，可是我总觉得那绿色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没有看起来那么阳光纯澈。 我发现了，小姐有点奇怪。 我们说的话越来越多了，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讲，她在听，她默默地听，像一个看客一样。 许是闷在这房子里久了吧！ 我劝小姐天好的时候，可以出去走走。可小姐说她走不出去，可是小姐腿脚好好的，怎么会走不出去呢？ 难道是有钱人家的富贵病？还是小姐得了什么急症？ 我不敢追问，这不是我一个佣人该过问的事，即使说了这么多话，我也还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 天快黑了，我该走了，要去给小姐送餐食。 我去领了一份餐食，我开心地迈进门，在玄关处发现了一双男子的鞋子，有人来了。 我谨慎地把餐食摆放好位置，余光看着小姐，她坐在靠窗得位置看着外边，来的人是主人，那头橡色的头发我还是认得的。 原本开心的心情立刻跌至谷底，开心与不开心之间原来可以转换得真么快。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我默默地退出去，放慢了步子，身后的屋子亮起了灯，像花园里的一颗明珠，帮我把回去的路照得更亮。 身后的屋子很安静，也没有说话声，我走到院子门口，突然听到玻璃瓷器碎裂的声音，我把头转向一侧却不敢完全转过去。 加快脚步，赶紧回去，这不是我该过问的事，我像个下水道里受了惊吓的老鼠，只顾四窜逃命。 躺在床上的我又不停地想着小姐脖子上的乌青和那碎裂的声音，我太在意了。 小姐是谁呢？ 小姐和主人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主人会去那里？ 他经常去吗？还是每天都去？ 她脖子上的乌青到底是谁弄的？明明小姐那么温柔善良。 是主人干的吗？主人感觉也是一个宽厚温和的人，为什么呢？ ...... 越不想在意，却翻来覆去地想。实在睡不着，我起来去茶水间喝水，因为是深夜，我也不想开灯了，就着外边草地上的灯光，站在大大的窗户边上，靠着窗帘默默地喝着水。 有人来了，我也不想打招呼，因为这里的人都很冷漠，几乎不说话，我已经习惯了。 我本不想听，奈何她们讲的东西我太好奇了。 “听说了吗？主人回来了” “欸？今天吗？是晚上吧！难怪没看见。” “当然，还不是冲着那位去的。” “你是说水溪院那边吗？” “是呀！听说里面住了一个女人，整天晚上唱歌跳舞的，还不是个勾引人的东西......” “嘘！小声点，这些你怎么知道？” “我在远一点的地方清扫，经常回来的晚的时候就听见那院子里在唱歌，谁会天天晚上大半夜地唱歌？而且，我们从来没见过屋里那位吧！” “欸？是这样吗？我还以为那里住着的是哪位夫人小姐呢！” “屁的夫人，听说咱们的夫人在国外呢！” “啊？那院里那位是......？” “是你想的那样......” 等她们走后，我才从窗帘里走出来。那个语气里满是鄙夷小姐的好像叫千叶，是这里的老人。 这下，我更睡不着了。 小姐和主人是那种关系吗？ 为什么呢？ 小姐看起来那么好，为什么做这种事呢？ 主人也是，那么谦逊有礼，温和宽厚的人怎么会做这种背叛自己夫人的事呢？ 虽然经常看见电视上这种豪门狗血的闹剧，可是真正亲眼见证，好像又是另一回事了，小姐真的是传闻中那样吗？我五味杂陈...... 第52章 中田优衣回忆录·4 昨天没有睡好，早早地就起来了，领了早上的餐点，我也无心吃，早早地来到了水溪院，天也只是蒙蒙亮而已，因为冬天，天也亮得晚了。 院门前的车是昨天晚上停进来的，现在还没有开走，我不敢进去了，我怕触了哪位的霉头。 无处隐蔽，我只得绕道，院落后面有一片枫树林长在溪水两岸，从屋里赏秋叶再好不过了。现在它落了叶子，还有一些其他的常青灌木扎堆在屋子的背阴处，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砰砰直跳。 因为这里能看到和屋，隔着半透明的屏风，我心跳得更快了。 我不自觉地捂住嘴巴，因为主人确实是从小姐的床上起来的，他是自己穿上的衣服，小姐躺着并没有动身。 两人谁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主人走后，小姐就坐起来了，看来她醒着。 他们......关系不好吗？ 我这样猜测着，因为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有昨天的碎裂声，他们......发生争执了吗？ 小姐，真的是主人的...... 我有些失落，因为昨晚那两个嚼舌根的说的都是真的。 天很冷，我在树灌丛里待了很久才去打扫，说实话，冬天几乎没什么打扫的工作了，可我依旧要来。 我希望，今天小姐不要再出现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小姐。 我是一名孤儿，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离开了家，因为我的父亲出轨了，他整日不回家，母亲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终于在某个深夜，母亲坚持不下去了，母亲离家出走了。我变成了孤儿，父亲母亲都不要的孤儿。我不恨母亲，我恨我的父亲，更恨那个把父亲勾走的女人，即使素未谋面，我也不了解她，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地让别人的家碎掉。我很那些只知享乐背叛家庭和妻子的狗男女，他们是我的仇人。 我大概是喜欢小姐的，可是她变成了我讨厌的人，变成了我的仇人。 她还是从房间里走出来了，我又不能装作看不见。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端坐在那，有时看着我干活，有时看向别处。 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美丽，像个不似人间的仙女一样，精雕细琢，为什么甘愿堕落做这种事呢？ 我真的，理解不了，共情不了。 做错事的明明是别人，结果是我在纠结...... 工作很快结束了，之前她冲我打招呼，我恭敬地回了早安。 现在她走下来了，我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仿佛今天，推翻了眼前的美好的认知，我才第一次认识她，了解她的身份和背景，我想保持理智，可是还是偏见占了上风，我像昨天鄙夷小姐的人一样，我加入她们的阵营了，我看不起这样破坏别人家庭和感情的人，我唾弃她的身份。 “天很冷了，优衣酱每天都要来吗？”她神情淡淡，语音轻柔。 主人就是被她这纤美温柔的样子吸引住了吧！ 我觉得她虚伪极了，一边这样假装高贵温和善良的样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一边在有夫之妇身下放荡地承欢，用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践踏另一个女人的幸福，虚伪。 我短短地回答：“是的！” “其实冬天院子里也没有什么要打扫的必要了，你要换成打扫屋内吗？”小姐浅浅笑着，似是发出邀请。 给一对偷情的人打扫他们混迹过后的战场，我觉得恶心，我做不来。做了，我就觉得自己在助纣为虐，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因为这样，那可怜的素未谋面的夫人不就太可怜了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丈夫背着她在和另一个女人欢好。 实在是，太恶心了，太可耻了...... 我礼貌地拒绝：“小姐~这是管家大人分配给我的任务，我一定会认真完成的，我太笨了，屋内那些细致活，恐怕要找手脚灵活的人才行呢！” 我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恐怕她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耻，对自己的名字羞于启齿吧！ 小姐点点头，她缓缓走回去，我也准备回去了，如果不是工作要求，我也不想来这肮脏腥臭的院子里了。 这几天都没有放晴，天总是灰蒙蒙的，气温也骤降，好像快要下雪了。 天冷了，屋里那位娇弱的小姐也不出门了，正好。 院子真是大，摸摸索索，总有干不完的活，我要在大雪前给花园里的土松松，还要把一些不耐寒的花木保护起来。 院门驶入一辆黑色的车，一会又驶出了，不一会，我远远看着，好像是主人来了，现在只是下午而已。 因为天灰蒙蒙的，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主人在小姐的屋子里已经待了一个下午，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我隐约瞥见主人的样貌，很端正，穿着长长的大衣，风逸朗清，笑意温柔，看起来儒雅端方，好看的，可是，他所做所为，我不能认同。可能在有钱人的世界里，多个情人已经司空见惯，可是这样对谁都不是负责任的做法。我理解不了，也不能苟同。 主人进去一会，就如传闻的那样，歌声和乐声传了出来。是好听的，估计那些现场演唱的歌星也就如此水平了吧！虽然听不清，但是那轻灵优美的歌声真是宛如天籁。 这对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偷腥的男女在里面载歌载舞，快乐不已。他们有多快乐，我就觉得有多恶心。 最后一点工作，我草草了事，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我们的晚餐吃的很简单，即使如此，也比在外边吃的好多了，我很满足。 入冬了，要更换一些冬季的花卉，有放在室内的茶花、蝴蝶兰、文心兰、风信子、水仙花、盆栽的腊梅等，各个地方都要分配一些花卉以作点缀，我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等我到仓库领取的时候，都是剩的一些品相不好的盆栽了，毋庸置疑，是故意的。 被针对了，不是我，是我所在的水溪院，我把花运过去，摆好，那位小姐没有抱怨也没有说好，她神情淡漠。 我也不愿意多待，弄好就准备走了。 小姐却追到门口，语气还是那么柔弱：“优衣酱~能请你把紫色的风信子拿出去吗？” 我回头，看着她。 她扭捏着说着理由：“因为，它的味道太强烈了......” 原来是不喜欢这个浓郁的味道，可是，不正好能给这肮脏的屋子净化一下空气吗？ 我瞥了一眼这雅致的房间，想象着他们到处寻欢作乐的痕迹，明明干净得一尘不染地房间，我都觉得肮脏不堪。 我想找理由拒绝她，思索之际，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我记得，是主人的声音。 他笑语温和，扶起我鞠躬弯下的头，语气沉稳又暧昧：“怎么了？谁惹我们小琴叶不开心了？” 原来小姐的名字叫琴叶，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他当真宠溺极了这位琴叶小姐，俯下身子，一张笑脸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似乎在观察这尊雕像少了什么，是否完好。 我不知自己应该走掉还是应该怎么办，就解围似的陈述情况。 主人笑着转过身，拿过风信子，闻了闻，夸赞道：“嗯~很好闻啊！既然小琴叶不喜欢，那就放在外边靠窗的位置吧！大冬天，把它们扔出去，太可怜了~” 主人明明很高大，可是在这位纤细的琴叶小姐面前气场全无，像个孩子般委屈地祈求着那个女人的应允。 我按照吩咐拜访，深鞠一躬退出了房间，直到走出去的那一刻，我也未曾在琴叶小姐脸上看到任何的笑意...... 她可真会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板着脸，没看见主人在她身边急得乱转吗？ 第53章 中田优衣回忆录·5 我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摆放着梅花盆栽，因为太重了，所以干的很慢。 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小琴叶，我回来了，你都不欢迎我一下吗？”听得出来，主人很委屈，他在向那个女人撒娇。 “你放开我！”琴叶小姐的声音是没听过的愠怒，还有使劲挣扎的声音。 “嘿嘿~别挣扎了，小琴叶的力气很小，你不是试过了吗？还要试几次啊？”主人的声音满是戏弄的笑。 一会就恢复了低沉沉稳的声音：“这就对了嘛~” “真好闻啊！果然我还是最喜欢小琴叶身上的香味！”语气慵懒随性。 这么露骨的话让我直犯恶心，想象着二人的画面，我也觉得有些脸红。不慎，差点把花盆摔下去，还好我眼疾手快，用脚背垫住了花盆底才没有碎掉，但是脚也疼痛难忍。碍着屋里的人，我不敢出声，就这么一瘸一拐走回了宿舍。 主人回来早的时候，就由管家大人去布菜，最近很多时候都是管家大人直接去的，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由此，我也知道了，不用我的时候，都是主人在那个女人那里的时候。 看来那个女人，真的很得宠啊！主人那委屈害怕的表情和语气，看起来很怕那个女人呢！是真爱吗？是不是，这都不应该发生，毕竟是世俗不能认可的啊。 我讨厌这种关系的人。 可是，那个琴叶小姐总是一副冷脸，主人这样热脸贴冷屁股真的好吗？他在做什么？ 第二天，我带着有些红肿的脚来到院子里，那盆风信子被扔了出来，瓷片碎了一地，里面好像发生了争吵。 “琴叶~你就这么容不下这株风信子？”主人声音平稳，我没有听出来生气，反而觉得他很随和。 “是的！就是容不下！”那位小姐的声音冷冷的，明明以前和我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哎呀呀~它又做错了什么，你何故扔了它？”主人只是平淡地惋惜着。 “是呀！做错了什么呢？”小姐冷哼一声，嘲讽地反问。 “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主人声音低沉，我都感觉到压力了。 “是的！我就是放不下他！无论你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回答。”小姐的语气高高在上，似乎在嘲弄主人，带着愉悦的语气。 “为什么？” “因为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永远都比不得他！” “琴叶！你真的让我有点生气了。”主人声音低沉，我都不敢动了，四周一阵威压。 “我也是，我一直都是。”那位小姐声音也很清冷低沉。 “我知道了！”低沉转成豁然开朗的语气，主人果然很宽厚，怎么都不会生气。 主人说完就离开了，我悄悄看着，那个女人还是像个雕塑一样坐着，看起来就像一个摆件，安静、孤独。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惹恼了主人，很快就会被抛弃吧！这样才好呢！这种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惩罚，活该！ 我被管家叫住，面前摆满了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鲜花，好看极了，带着怡人的香味。 “这是什么？管家大人？”我不解，花卉昨天不是领完了？ “这是主人亲自挑选的花，你一会把它们安置在那个人屋内。”那个人，就是我在院落的那个女人吧！管家的声音一向冷淡，只有面对主人的时候带一点温度。 瞧，连管家也不尊重那个女人，称呼都是那个女人，可见大家都不喜欢她，唾弃她，看不起她。 “它们很娇贵，要小心。”好心的提醒，我点点头。 看着葱葱郁郁的花卉，都带着硕大的花苞，不久就会开了吧！看着这一堆花草，心情都好了，主人对那个女人真是上心。 我路过仓库，又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 我才发现，不是这些佣人冷漠，她们只是不怎么和我说话罢了。 我被佣人们孤立了。 “又给那个人买东西？这都第几次了？” “咱们主人总是好心没好报。” “为啥这么说？” “每次那个人一生气，主人就各种买买买，送过去，不是拆了就是砸了，不知毁了多少东西。” “那主人还挺喜欢她的。” “她也就仗着主人喜欢才这么嚣张。看主人哪天抛弃了她。” “都住嘴，再有多嘴的，按规矩办。”是管家大人的声音，大家吓得四散开来。 我看着那些翠绿色的花，和这光秃秃的灰蒙蒙的，毫无生机的冬天反差明显，我想，主人应该是喜欢那个女人的吧！ 可她呢？我看不懂？应该也是吧！ 我看着她期期艾艾的身影，清冷消瘦，听说狐狸精都是变着花样勾引男子的，这位小姐看着纤纤弱弱的，对着主人清冷孤高，这是另一种手段吗？ 这位小姐的房间堆满了各色花草，原来的那些显得太粗笨，都被比了下去，房间都像个美丽的仙境一般。 我收拾着残局，主人又来了，他丝毫没有为之前的不愉快生气，依旧一脸春风地走进来，主人相貌堂堂、丰神俊逸，穿着和服，身形俊朗，不知多端方高贵，对着里面那位小姐总是笑语盈盈的。 她很特殊，我只见过主人对她一个人这样温柔地笑着。 在我心里，主人如同这彼世的阎罗恶鬼，尽管他外表很美，可是散发着修罗的气场让人很不舒服。 如果这样的人跟我这样笑意缱绻地说话，我肯定得意极了，让人如沐春风。 但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不被世俗接受。 我准备出去了，有我这样的人在，他们会觉得碍事吧！ 屋里那位小姐走出来了，一只纤细的手抚上那个翠绿色的花草。她也很喜欢吧,就连我也喜欢呢！这里暖暖的，香香的，像山花烂漫的春天，就差来几只蝴蝶了。 我低垂着眼睛，那只玉手的手腕上有一圈青紫色的痕迹，我瞥瞥一旁主人的衣角。 “外面没什么要打理的了，让她在屋里打扫吧！”她声音淡淡的，在我听来还是那么娇弱，像是在主人面前撒娇。 又补充道：“照顾这些花！” 我不知道这是给我说的吩咐，还是向主人提的建议。没我说话的份，我只听着主人的命令。 一只大手攀上那只小小的手，主人指节分明修长，素净的长指在纤细的手腕上抚摸着那片青紫色。 依旧是沉稳温柔的语气，带着笑意：“小琴叶喜欢就好~” 就这样，我被安排在了那个女人的屋里侍候那些花草。 他们觉得这是对我的恩典吧！毕竟不用在那么冷的天去外边干活，可我觉得，侮辱的很。 这满屋子的花也不香了...... 第54章 中田优衣回忆录·6 我如往常那样来到了院子，先把外边能做的活都做了，才磨磨蹭蹭进到屋里，因为我实在不想进去。 我大概是命贱，接受不了这么先进的理念，做不到面不改色地逢迎他们。 面无表情地打完招呼，我就进花房去侍弄花草了。今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外边别提多冷了，屋里却春暖花开，像另一个世界一样，暖暖的，香香的。小炉子上袅袅炊烟，是从一个紫砂壶里冒出来的，还是有钱人会享受，雨天围炉煮茶，品茶赏雨。 她的身影是美的，可是太安静了，除了窗外的雨声，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在屋子里，除了晚上，偶尔主人会来吧！可真耐得住寂寞，要我一个人一直呆在一个地方，我可不行，非疯了不可。 有乐声响起，好像是三味线。我远远望去，是那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在弹三味线，我虽然不懂乐器，可也大概知道有这么一种乐器，那声音我第一次亲耳在现场听到，那声音清幽纯净、质朴悠扬，偶尔会转变一些音色，原来那个女人真的会弹琴，还会唱歌。 三味线和雨天，感觉真是有些凄凉。 我虽然看不起她，却还是羡慕敬佩她的多才多艺。 一连月余，我们都这样相处着，我来时问安，我们都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情，我就侍弄花草，她坐在那看窗外、要那不就是弹弹乐器，光从屋檐下透进来，昏昏暗暗，临走时我会向她鞠躬告别，她也不说话，沉默仿佛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她纤细的身影在这清幽的屋子里，在纸窗上透出一个消弱的剪影，仅仅是背影就那么吸引人，我好像有些理解主人了。 下雪了，院子里的梅花终于开了，满院子都是浓浓的梅花香味，带着冰雪冷冽的味道，我不知满足地嗅着梅花香。 我在院子里拿着扫帚假模假样地扫雪，因为屋子里的动静让我不敢进去。 我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布料撕开的声音，听起来又急又狠，还有那个屋子里的女人的哭喊声，她起初是在挣扎推搡，随后就变成了呼喊求救，断断续续的，似乎是架子倒地的声音。门被踢开的声音，主人走了出来，我不敢看，低着头在老远的地方默默地清扫着薄薄的积雪。主人走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来到靠近屋子的小路上，地上点点鲜红的红点，我仔细看着，是血，远远看去，一路的痕迹——主人受伤了。 那，屋里那个女人呢？ 我该进去吗？ 雪扫完了，我该进去了。 门一直开着，本来一直暖暖香香的屋子变成冰冷的地窖，花香也被寒风吹淡了。我忙关上门，这些娇花可耐不得寒。 我的脚踩在瓷器的碎片上，几盆正开着花的兰花被摔在地上，微微抬目，地上是几片碎布，我见过，这是那个女人穿过的衣服。我沉默地收拾着残片把架子搬回原处，把上面的摆件放好，我总是在乱瞟，终于在靠里的一角看见缩在那里的女人，她头发凌乱，裙子也破破烂烂，拿了一件外套紧紧包裹着自己。 里面太暗，我看不清她有没有在哭，隐约觉得她的肩膀在颤抖。 瓷白的嘴角还挂着殷红的血...... 我不知道自己理解的对不对，她是不愿意的，对吗？ 我远远地站着，睨着那个小小一团的人，我动了恻隐之心。 甚至，有点开心 。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被排挤的佣人，最下等的，佣人。 收拾完了，我把暖炉点起来，烧了一壶茶，我把一杯茶水递给她，第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屋里太冷了，热茶的水汽染上了那绿宝石一样的眸子，朦胧氤氲...... 管家只是把坏掉的东西让人处理了，她一点也不惊讶，言行熟练，神态平常，仿佛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对他们来说很日常的事，在我的内心掀起了惊涛巨浪，我又失眠了。 第二天管家大人又给我负责的那个院落添置了一些东西，看起来更好更精致，我小心接过。 无意间又听见佣人们说着什么“又来了，又开始了”之类的话，总之都是对那个女人的不满。 我也心疼那些被砸坏的东西，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看着新换上的物件，我心里祈求着希望它们能被保护得好好的。 雪陆陆续续地下着，庄园白雪皑皑，仿佛是个童话森林一般。水溪院的池塘也堆了一层雪冰，梅花依旧很香。 我扫雪的时候，屋里那位走出来了，她穿着米黄色的和服，披着一件短款白色的皮草，上面毛茸茸的，看起来很暖和。墨发在后面挽成一个发髻，耳边坠着白色的玉石，她站在开着淡黄色花的腊梅树下。 很意外，她笑着跟我打了招呼。现在没有阳光，我却觉得她周身都被暖柔 的阳光笼罩了，连我也觉得暖和。 我记得她很多的样子，她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可是，我看不懂她了。明明之前处境还那么让人怜悯同情，现在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对了，大家都一样平静，就像这静默的雪天，只有我觉得有什么天翻地覆了，真傻。 我大概被她温婉的模样迷惑住了，应着她的请求，跟着她走出了院落。黑色的头发真碍眼，在这雪白色的世界里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似乎对这里也不熟悉，走了很多岔路，我疑惑着，她是第一次走出那方院落吗？ 前面是庄园的出口，她是想出去吗？ 我猜测着，管家大人带着一众侍从走了过来，挡住了前面的路，黑压压的一片。管家大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那凌乱的风雪中，她们这样对峙着。 风雪中的时光真慢，我观察着空中乱飞的雪花从上方落下，在空中打旋，最后飘飘然落下，埋在分不清的雪堆里。 小姐好像败下阵来，她带着我回到了院落，走入那精致的和屋。 雪在我肩膀积了一层，雪花像鹅毛一样在空中飞舞着，我看不清那扇门了，只见花白，大片大片的雪花。 大家什么都没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小姐她真的走不出去。 我站在风雪里远远看去，那院落的和屋，真像精致的笼子！ 第55章 中田优衣回忆录·7 小姐，是主人饲养的一只百灵鸟，吟唱取乐。 小姐，是主人圈养的一只绿孔雀，观赏怡情。 整座庄园都知道的事情。 然而，我，是最后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今天晨会，我看到了主人的正脸，如此近距离的。 他高高坐在上方的主椅上，姿态随意懒散，睥睨着我们，居高临下，像个君王。可不是嘛？他可不就像是这个彼岸常开的冥界山庄的君王。他带着笑，我却觉得这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紧张得压着自己的呼吸。 他懒散地念着几人的名字，笑容在那无双的脸上，语气魅惑，像是阎王在宣判着那些人的死期。 出列的那几人是在这里很久了的前辈，有几人说过小姐的坏话，她们哀嚎着被男侍从拉出去了，紧接着是一阵惨厉的叫声。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能让那几位姐姐这么惊恐的，肯定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吧。 她们，会怎么样呢？死了吗？ 我紧张地冷汗直流，这里太危险了。管家大人站了出来，她声音冷得很：“以后再有人嚼舌根说那位小姐的、欺负那位小姐的，就逐出庄园。” 这是警告，仅仅是逐出去这么简单吗？她们也不至于哀嚎惨叫啊！ 我悄悄抬眼，椅子上的男人无忧无虑地把玩着物件，一脸的文雅俊逸，跟肮脏血腥毫不沾边。 欺负小姐的人，不正是上面的主人吗？ 如果他敬重小姐，谁会敢对小姐不敬。如若不是他对小姐的态度随意，谁敢多说什么？ 我扫雪扫累了，心也累了，盼着早点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门开了，主人穿着黑色的和服走了出来，我不自觉地对上了那双琉璃般璀璨的虹眸，立刻躲避目光，低头鞠躬，继续我的打扫。 门又开了，我余光瞧着，屋里那位小姐出来了，她仰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主人，雪花落在他们二人的头上，他们站在漫天大雪的梅花树下，我竟觉得很好看。 可惜...... 原来她是出来给主人送伞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哀伤，心中有一处，总觉得不对劲。 主人撑着伞走在漫天大雪里，在我跟前停下，我低着头，样子恭敬。 “好好照顾琴叶小姐，辛苦了~” 温和沉稳的声音多么让人安心，我抬头，那张脸可真好看。可惜，他只是一个披着俊美外皮的恶鬼。 主人笑容温煦着撑伞离去，好像心情很好...... 我却觉得冷冽，害怕。 我清楚地看见，主人执伞的手上缠着绷带，我想起了之前雪地上的血色红梅，是上次流血的地方吗？ 小姐不是不愿的吗？为什么还送他离去？ 瞥见小姐嘴上的乌色，我到底还是心里慌乱。 人心，真复杂。 主人很神秘，总是来去匆匆，冬天倒是闲下来了，成日呆在水溪院。我打扫或送饭时，总瞧见主人躺在那双美人膝上，样子很是放松，也有尴尬的时候，比如二人相拥额颌相贴的时候，还有这种时候。 我站在远处，老早就听见里面的哭吟求饶和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我红着脸离开了。 我再回来送餐食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里面又吵起来了。 我听明白了，屋里那位小姐好像喜欢着别人，不情不愿地跟主人在一起，主人却硬是要留住她...... 我从没见过如此暴躁愤怒的小姐，她一直都温温柔柔，纤纤弱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让人如沐甘霖，如迎春风...... 这样大的声音，她是真的生气了。 纸窗上的身影还是那么纤细，她在争执中打了主人一巴掌，自己也跌坐在地上，主人愣了几秒，我听出了他的愤怒，语气里不带任何情感，那高大的黑影不管身下的抗争，将小姐的纤影附上，融为一体，变成黑暗...... 我背过身，听着小姐的哭喊和咒骂...... 雪花落在脸上，化成了水，咸咸的...... 夜半，我才去送饭，低垂的余光瞥见主人正在穿戴衣裳，雪白色的里衣被黑色的着物压着，长长的羽织覆上繁重的条纹袴，雪绒绒的羽织扣装饰在腰带上方，颀长的男子手持木扇，穿戴看起来矜贵庄重，沉稳肃穆、儒雅端方，那张脸也是俊美风流。 他没用饭就走了，大概今夜不会过来了，我替小姐庆幸。 摆好了饭食，我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小心地搜寻着小姐的身影，她埋在床里，发丝凌乱，衣服松松地挂在身上，裸露的肌肤上点点鲜红色的痕迹，还有旧的青紫色、绿色......瓷娃娃看起来就好像要碎掉了一般，残破不堪。 她睡着了，我该回去了。 许是我太碍眼了，管家把我赶出来了。 我也不亏，毕竟挣了很多钱。 就是我的心境，再也不能平静了。 我见到了琴叶小姐说的人，是个长得很清俊的人，悄悄把信递给他。 这就是小姐喜欢的那个人吧！ 我替他们感到惋惜。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无能为力。 那个人担忧的眼神里带着笑意，小姐一定没把自己的处境告诉她的心上人吧！欺骗是最好的温柔！ 因为他看到的那封信是经过了主人的手。 没错，我是主人的帮凶。 小姐信错了人。 她真可怜，在那牢笼里，一个真心对她的人都没有。 被赶出来不久，我就听回到了无人认识我的乡下，为什么那么快离开，一定是有道理的！我怕哪天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后来，我再也没遇到过像小姐那样美丽温柔的仙子，也没看见过主人那样芝兰玉树、惊才绝艳的男子。 他们的爱恨情仇就像静潭的水面一样，风过无痕，平静得不像话，但我心里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然而，我只是一个过客，对于他们，只是匆匆间，窥见一斑。 有遗憾吗？当然！不然我也不会这么些年不能忘怀。 我想，我大概是，很喜欢那位小姐吧！以至于，我死前最想看见的，还是她那抹温如春阳的笑。 可是，我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笑了...... 第56章 童磨回忆录·1 她死了，死在她26岁的那一年。 她说，懂事起，她就知道她这一生坎坷，没想到会那么不顺。 只因，她遇到了我。 她说，这大概是她的劫难，两世的孽缘。 她说，不想再有来世了，太苦了，再也不想来人间了...... 夏末的时候，她被带到了这幢庄园，手段并不光明。 从没想过有一天，要要挟一个女人来让她妥协。 她住进庄园，我并没有急着去见她。 管家小姐说她连着六次想要出去，都被拦了回去，管家小姐很敬业，只因我说了一句 不要她出去的命令。 我罪恶吗？我不觉得。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温柔和善的人，至少在这些人里还不至于那么不入眼。 我既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不会有什么短处，宽厚待人，风趣幽默，言行温和，举止优雅，工于心计......所有人都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吧！我能感受到人们对我有很多期待，他们在我身上投注太多目光，压得我喘不过气，即使这样，我也在回应着他们的期待。我知道怎么圆滑处事，一眼就能看出人们心中所想，大多数人不过利益二字，趋利避害，谋利自身，他们很自私。还有一些就是些下层愚昧痴傻的蠢人，他们一生蝇营狗苟，即使能活下去，也活得差强人意。稍微明事一点，我又发现了还有一波人，他们是规则的制定者和利益的分配者，贪婪无耻，就像我身后的万世教和万世集团，当然，也包括我的母亲和教父，他们是典型的代表。 这世上有纯粹纯真的人吗？有吧！我没见过。 我所见到的世界，自记事起，就是一片昏暗、肮脏扭曲。深知，长在万世教这摊淤泥里的我，绝不无辜，我只能被他们染成黑色，再也不能有黑以外的其他颜色了。 黑雾笼罩下的我，也不曾期待见到光明。 因为，我是罪恶之子。 我们迟早会下地狱的...... 我是那天晚上遇到的她，哦，对了，她名字叫琴叶，很好听。 只是那晚的匆匆一瞥，我就记住了她。因为她长得很像一个酒吧里的调酒师，我也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普通的下层人有兴趣，是因为脸蛋吗？可能吧！她的确长得很好看，那双眼睛，很漂亮，干净清澈。 一看，就是我和不一个世界的人 。 有意思的是，我要拉拢的目标人物好像对她有意思。虽然他们没有语言交流过，但是我在佛生怜那双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在意，过于的克制隐忍，就刻意得明显了，很快，稍纵即逝的线索.但是，我说过了，我很聪明，能看透很多事。 一次意外，我目睹了那个女孩被一群孩子霸凌的现场，我淡漠地笑着，像往常一样，袖手旁观，观赏着一场下层人愚蠢荒谬的闹剧，甚是可笑。她可真是倔强，明知前有虎，偏偏向前行，又倔又笨。就连话也很少，怼人倒是很利索，直中要害。 哦~流血了，女孩被围殴了，她的眼神有点有趣。 我摩挲着下巴专注地睨着一场鲜活的闹剧，她的眼神太有意思了，头破血流了，眼神里还对那群恶劣小孩不屑鄙夷，像是在看下等贱民一样，我看到了厌恶嫌弃，没有因为外界压力而屈服减弱一分。她沉默着接受拳脚，也没有反抗，好像带着生死无谓的淡漠。 太像了，这不是和我一样吗？我暗暗笑了笑，是窃喜，是玩味。 把那群坏孩子吓跑后，带着她回到了我的住所，毕竟我是个善良的人，不能见死不救。 简单地包扎，她是我的筹码。 她对我倒是没有半分感谢，反而很是反感，她阴沉极了，不怎么说话，我觉得她笨笨的，即使说话了，竟是把对敌人的怒气牵连到我这个无辜的好人身上。 她也迟钝的很，妙龄少女孤身在陌生男人的房间也没有防备，这就是这些劣等人的愚蠢吧！ 我把她的手机修好了，检查着有关佛生怜的信息，却意外发现了她的另一面——阳光明媚的美少女，哦~还会唱歌呢！ 而且，还不错。 听着她的歌，我好像被催眠了。数十年的失眠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竟然安稳入眠了，不靠酒精，不靠药物，不可思议。 我重新审视了她的价值，我在她的手机里动了点手脚，然后把她丢给佛生，棋子就要有棋子的价值。 我听完了她的所有歌，真的很不错，助眠安心的效果明显。 我同步了她的所有内容，听歌的时候翻看着她的照片，她长得温柔明媚，却故意把自己弄得阴沉朴素，看不懂的伎俩。他们要去烟火大会，和服的照片很漂亮，连我也觉得无聊一起去了。 她在佛生家过的似乎很不错，有没有和佛生怜的关系更近一步呢？ 应该是有吧！毕竟佛生君都求助到我这里了，我也为那个可怜的女孩的反霸行动贡献了一份力，可惜她不知道。 上面逼得紧，我不得不另寻他法接近佛生，其实，是为了监视他，我成为了一群孩子的数学老师。我故意选那个琴叶做我的课代表，她好像不太擅长数理，她对我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我给她找点麻烦，会让她头疼吗？ 我故意在酒吧拆穿她的身份，怎么办？未成年学生如果在酒吧那种地方工作，会被开除的，听起来很严重啊！ 我太喜欢看她纠结的样子了，从顽固到妥协，这个过程我太享受了。不出意外，她成了我安插在佛生君的一枚钉子。 我越来越喜欢她厌恶我时那种决绝，而又无法摆脱我时的样子了。 她倒是跟佛生君搭上话了，可是事情没有丝毫的进展。我上门了，虽然有点贸然。 温泉旅行的时候她的一番话跟我似乎某种程度上不谋而合，鉴于我那关系糟糕又愚蠢的父亲母亲的婚姻关系，我对婚姻两性失望透顶，没有丝毫期待。 我这辈子到死都会是一个人吧！那个丫头这点倒是聪明，跟我做了同样的决定。 是的，我身边不乏女人，我知道她们被我温柔和善、谦逊有礼、风趣幽默，儒雅高知和这仪表堂堂、清风朗月的外形吸引了，当然这些对那些肤浅的女人来说就够了，可是我大概是什么天选之人吧！我不仅洞悉人心还聪明博学，头衔和标签太多了，除此之外还来自一个财阀家族，这些种种，都足够让她们飞蛾扑火了吧！她们千篇一律的态度让我失去兴致，我也频繁地更换对象，可是我却体会不到我那爱色放纵的父亲的快乐。她们仰慕着我，渴求着我，尽态极妍，于我而言不过草木骷髅。 我大概是没有心，它不曾为任何人而动。 第57章 童磨回忆录·2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针对我、厌恶我，甚至有点恐惧我、躲避我，我才刚对她另眼相看，她避我如蛇蝎，是太抬举她了吗？我转念一想，大概是她对我胁迫她的事耿耿于怀吧！这警惕而面露凶光的小猫一点也不可爱，于是，我放手了，还是温顺放松的猫儿更可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果断地答应来这海边，不过也不后悔。我发现了那个丫头的另一个世界，她好像孤独又寂寞、无奈又无助、悲观消极又无望淡漠，月光扰乱了人的心，我看她，好像看到了自己，一瞬间的怜悯与沉闷油然而生，未能触及的指尖终是悬在空中...... 任务失败了，佛生怜终是在这场较量中逃脱了，也可以说是我放水了吧！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他，本来我也打算朝他这个方向发展，变成他这个样子的。可能他成了我心中微微希翼的模样，我不想像曾经扼杀自己那样毁掉他，那颗种子就在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善的土壤里发芽吧！我有一丝丝期待，会变成什么样呢？ 那也只是我的妄想而已，我知道，我在这脏臭的泥沼中深陷太久，早就不能那么清贵干净了...... 我迟早会下地狱的，一个人，孤独地...... 许是在黑暗中太久了，见到一株杂草都觉得耀眼，那个叫琴叶的丫头和她的歌仿佛是照进我黑暗世界的微光，没了它，一片混沌荒芜。我是怎么做出这样的结论的呢？是在她失去我的掌控和视野之后发现的，我决定戒掉这精神鸦片了，可惜，她又出现了，比以前更耀眼，我很喜欢。 于是我动动手指做了格局，摇身一变，我成了她名义上的男朋友，我把她绑在了身边。 可惜，她对我的敌意还是那么大，我耐着性子扮演着温柔良善的人照顾她，她太单纯了，轻易地就心软了，我在过家家的游戏里感受到了平和安稳。 我的目的也达到了，我们似乎成为了朋友。 朋友，朋友......我品味着这两个字的含义，她好像是第一个让我稍微费点精力的朋友，但是，于她而言，她不止我一个朋友，我是排在后面的那种。 我看见橱窗里的她笑颜灼烈，敞开心扉，如此自然纯粹而美好的笑，是对着她的朋友们。那是一个把我剥离开来的世界，近在咫尺，远隔天涯。不久前，这笑容还是独属于我的，阴冷的风帮我醒悟了，我还没有从这家家酒的游戏中醒来，我沉溺其中，而她，可以随时抽离。啊！该怎么形容这种情绪呢？心里好像有火，是妒火，我这是是嫉妒了吗？嫉妒谁？她的朋友？还是佛生怜？ 啊！！啊！！嘴平琴叶，你搅乱了我，该死...... 母亲来日本了，终于这边的消息传到她耳边了吗？她绝对不会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她一定会插手。唉~我看着头顶的天，我又要回去了，那个想远离的地方，让人窒息的故乡。 我没想到，她会把我的“玩具”弄到韩国这个肮脏的地方，她居然以为那个丫头在我心里有几分重量，哼~她真是高看了琴叶，她用琴叶暗示我不要脱离她的掌控，我将计就计地落入“圈套”。 我们“分手”了，这一天在我的计划里来的稍稍早了点，嘛~无所谓了，迟早的事，玩具而已。 再见面时，琴叶有点不一样了，我们的距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我没想到她把我当成了别人，我看着那双清澈的水眸，恐惧又深情，我确定，那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琴叶啊琴叶！你又一次惹火了我。 这笔帐，我迟早要在你身上算回来...... 没有了那碍事的“玩具”，我做起事来顺风顺水。 人心嘛~我最擅长了。 是时候了，这次，我要掀翻这万世地狱。在我的金刀阔斧之下，我做上了万世教的“王位”，我把母亲那个愚蠢的傀儡踢下神坛，我成了新的掌权人。 可惜啊！继承它，就要继承它的肮脏。 无所谓了，我们所有人，都不干净，我们做的恶，都会成为下地狱的加码，我早就接受好了。 那一天，什么时候来呢？ 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意思，枯燥无聊，不过是纸醉金迷地混混度日、消磨生命。 听说，唱歌的那丫头成为了真正的“天使”，可笑，她是天使，那我们呢？黑色的天使？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嘛？这可太有趣了。 许久未见，她一点心眼也没长，顺其自然地落入我的“圈套”。 我本想找她叙叙旧，可她誓要与我撇清关系。 啊！！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如你所愿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这才多久？你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让我之前的付出像个笑话，让我变成了话剧里的小丑？做梦！！ 既然你那么怕我，那么想远离我，我就偏不如你所愿。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那我就把你日日绑在我身边，让你寝食难安。你不是喜欢你的朋友吗？我就让你近在眼前咫尺天涯不相见。你不是爱笑吗？我就用无数的方法浇灭你的希望，让你再也笑不出来。你不是喜欢佛生怜吗？对他笑得那么纯然坦诚，我就偏要拆散你，我要让你再也没资格喜欢...... 欠我的帐，该还了...... 你一定会“喜欢”我这份“大礼”的。 黄泉路上那么孤独，既然你撇下我，那我偏要拉上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我看着刚刚厉声拒绝我的琴叶，心中酝酿着无数的惩罚，光是想想，就觉得开心极了，我这静如死水的生活也该有点乐趣了，我审视着这个女人，她猜不透我的想法。啊！！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无辜，这个和我这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的人，我要把她拉到我的世界里来，我要让她坠入地狱。 凭什么你那么开心纯粹地活着，那么无忧无虑地笑着，太不公平了...... 第58章 童磨回忆录·3 一周了，我来看过她几次 ，每次都是冷着脸，清澈的眸子像结了冰，目光坚毅。 很好，我没看错她！ 她每天几乎都在计划着逃跑的事，可真笨啊！试了那么多种方法都没成功，还不放弃。其实，最简单的方法不就在她眼前吗？ 就是我啊！我是这里的主人，她想出去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可是她舍近求远，选择了最笨最蠢的方法，并且还在继续着......我看着她气愤的表情，忍俊不禁。 琴叶啊！你这口气，最好憋得长一点...... “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这是琴叶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应该是我这一周都没有对她说什么做什么而疑惑吧！ 我笑着把问题抛给了她：“你猜？” 她怒目圆睁，可爱极了，那双剪水秋眸中的我一定很可恨吧！ 她只是平复了口气，又把目光移到我的脸上。我侧卧着，笑意盈盈地逼视着她。 “你......你可不可以让我出去！”她语气平和了许多，眼神中带着试探，终于被磨平了棱角，浇灭了气焰吗？ 真遗憾...... 我摊摊手，笑着安慰她。 “啊~小琴叶~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啊！你可以在这庄园里的任何角落里活动。” 我起身，走近。 “怎么样？我对你够好吧？” 她蹙眉略带愠怒。 “你...你明明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收起笑容，无辜地看着她，表示疑惑。 “我想说的是，走出这庄园！” 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思索着，看起来很为难：“嗯~这可难办了~毕竟小琴叶是我的所有物了。” 我清楚地看到她眸子里的怒意，我双手敲定注意。 “这样吧！只要小琴叶让我满意，我就让你离开。” 她眼神闪烁着光芒，眼帘向下几分，左右动动眼珠，似在确认这承诺的诚恳性。 “要，要怎么样你才会满意？你要我做什么？” 她眼神里的谨慎惶恐，逗笑了我。我拍拍她的肩膀，眯着眼轻声说：“小琴叶别紧张，我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要小琴叶每天给我弹琴唱歌就好了。毕竟——我很喜欢你的歌声。” 她身子抖了一下，低下头，额头都有细密的汗珠了，看起来惊慌局促。 喂喂喂！这要求有那么恐怖吗？这不是很简单吗？这就接受不了吗？那你怎么接受我的清算呢？ “啧啧啧~太可惜了，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想出去，恐怕难喽——”，我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果然是，十分喜欢她的歌声，对我来说很受用。我好几次都差点在她这里听着听着睡着，当然，我也不能那么大意，在一个恨我入骨的人面前睡着，那不是送给她报仇的机会吗？可是，困意难消...... 我盯着那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在弹着三味线，她到底哪里不一样？为什么听着她的歌那么安心，别人的歌却对我无效？我把她周身审视了个遍，也没得出个所以然。会不会根本不是歌声的原因，是这个人的问题？难道......难道，我在这个女人身边会感到安心踏实，会完全放松下来？ 越来越困了，我已经不想再听这无聊的三味线了，聒噪。 啊！！久违的睡眠！ 我站起身，朝她走去。 琴叶很敬业，因为她急着出去，即使我离她那么近，她也没有受到干扰，有条不紊地拨弄着琴弦。 我把她的三味线一把夺走，她茫然地不知所措，小心地站了起来，只看了一眼我的眼睛，就好像猎物瞬息嗅到了危机那般想要逃跑，只可惜，她太慢了，和服的裙摆太窄了。我一把横抱起她，她惊呼一声，身子一紧，手脚并用的挣扎着，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我们力量悬殊，对我来说如同隔靴搔痒。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她的床边，她更惊恐了，一边挣扎着，一边喊着：“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好烦啊！ 我一把把她扔在床上，她刚坐起身子，我就覆在她身上，手掌伸向她的腰间，扯拽着腰带，困意让我变得粗躁，一把扯过腰带，衣襟散开，温香扑鼻而来。她 力气太小了，无济于事地反抗着，我把她的双手举过头顶，腰带在一对手腕上快速地打着结，我把她的双手拴在床头，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快速地钻进了她的被窝，好心地为她盖上被子。 啊！！那张嘴太吵了，我又没做什么，她干嘛那么紧张？我在身上摸索着，她眼睛瞪得更圆了，花容失色，我把手帕塞在她的嘴巴里，她还不老实，唔咽着。 “嘘！”我嘴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安静。 “别担心，我什么都不做，就是困了，想借用你的床睡个觉。”解释着还打了好几个哈欠，我真是太困了。 那一觉很踏实，她也很老实，第一次这么踏实地睡着了。我睁开眼，扭头看了看一旁的琴叶，她睡着了，枕边有湿润的痕迹，哭过了？ 我帮她解开手上的腰带，啧~都红了，白嫩的手腕上染上紫红的勒痕，看上去有种凌虐的快感。琴叶被我的动作弄醒了，皱着眉看我，睡醒的眸子水气氤氲，可怜可爱。不过总算老实了，没有乱动了。 “好了~解开了，可以了！”我大功告成了，温和地看着她，我知道我的表情在旁人看来有多无辜。 她居然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我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哦哦~”了两声，把她嘴巴上的手帕扯出来，她还是不动，生气了？ 过了一会，她才慢慢抬起胳膊。哦，原来是僵了啊！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抱歉抱歉！我太困了，没忍住......”对上那双愤怒的眼神，我又解释道：“都是小琴叶不好，你让我感觉很困，但是呢！你又那么讨厌我，让我不能安心在你身边睡下，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我又笑着祈求她的原谅：“呐！原谅我吧！嗯？” 看来琴叶真是伤得不轻，她想拿枕头扔我，却只丢了一点点。这胳膊，看来一时半会不能利索地活动了。 我睡饱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对人也和善了很多，这都是琴叶的功劳，当然我也不会忘记她的付出,于是接下来几天我就免了她的弹唱...... 第59章 童磨回忆录·4 我对正常的睡眠好像有点上瘾了，一连几天都往琴叶那边跑，因为她不能弹唱了，我就让她歇了几天，但是，我不想我的失眠歇掉。 毕竟，它已经空缺了那么多年，我要补回来。 我穿着和服来到了和屋，看到我，琴叶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极不欢迎的样子，幸亏她不是兔子，不然肯定一个跨步就跳走了。 我笑嘻嘻着，毕竟是我，有求于她。 天黑了，蛐蛐都在叫，酒足饭饱，管家撤了餐食，琴叶没怎么吃东西，我想是因为手不方便吧！或者，她还在闷闷地生气。她的和屋是我特意选的，因为她经常爱穿着和服，我瞧着，确实和服很衬她，于是让管家置办了很多和服。 屋子的摆设和布局很雅致，透着一种宁静、优雅、质朴的感觉，屋里点着木制熏香，闻起来舒心净神。 她不怎么和我说话，看我的眼神既警惕又哀愁，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于是我开口破冰：“小琴叶，我想睡觉了！” 她警觉地弹了起来：“你为什么睡我这？” 还没说完，我就把她按到床上了，我禁锢着她的手腕，把绳子缠了几圈，惋惜道：“琴叶~你知道吗？我也不想这样绑着你，但是，你对我敌意那么大，我总担心你会趁我睡着的时候报复我，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我摸着它手腕上的紫痕，无奈道：“这都是你害的啊！” 我正要把手帕塞到她嘴里，她紧闭着嘴巴摇头：“不，不，不要把这个塞进来。” 我眼睛眯了眯，她说：“我会安静的，不会吵到你的，拜托你，不要塞那个 。” 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眼神赤诚。 好吧——我答应她了。 我刚躺下去，她就得寸进尺：“那个~能不能不要绑着我的手，我会老实待着，绝不乱动的，求你了......” 我还是信不过她，把指头放在她唇边，示意她闭上嘴巴，我要休息了。 一连几天，都是好眠无梦。 我决定，这里是我睡眠之所了。 哦~你说琴叶啊？她嘛——就算是，我寝室里的一只狸奴吧！ 于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来这里，心情好的时候，我会给琴叶带礼物，希望她能原谅我的无奈之举。有时候，我也会在她不方便的时候喂她吃饭，她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可爱，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 几天了，她好像适应了，习惯了。 那股怒气终于是消了吗？ 我来的时候就准备好茶水给我，还帮我准备好被褥，简直做的比佣人还好，轻车熟路的。有时候，我一个眼神，她就知道我要休息了，竟然主动躺在一侧，她越来越识趣了，我很满意。 今天她又提出了不要绑着她的请求，我长吁一口气，思索半天：“嗯——可以哦~不过琴叶答应的要说到做到哦。” 我怕她骗我，又笑着提醒她：“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在她听来一定是威胁，她沉默着点点头，背过身去,模样乖巧...... 一夜好眠无梦...... 她的手好了，好像是对我放下了那么强的戒备心，话变得多了起来。 那口气，也没憋多长时间嘛，还是，她学乖了...... 我来的时候，她会主动问我了，像个贴心的女侍，语气平和轻柔：“童磨大人~您用过晚饭了吗？” 我摇摇头。 “要一起吗？”她发出了邀请，浅笑。 我单手支着侧脸，点点头。 给我倒完了茶，她就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弹着乐器，和服简乐，古屋刹寂，窗叶风雅，琴声悠扬...... 我的心，安静下来了。 我们一起用过晚饭，她问我味道怎么样，喜欢吗？我兴致缺缺地回着，她神色复杂。 她是在关心我？还是在酝酿着别的阴谋？ 我在床上看着书，她半晌才过来，长长的头发像丝绸一样散开，浅色的和服衬得她身姿窈窕，浅香浮动，我知道是她头发的味道，她背对着我，离得很远，一个翻身就会掉下去，我悄悄捻着她的发梢。 “童磨大人~您真的会信守承诺，不伤害我的朋友吧！”这么久了，她又问了，声音平和。 “当然！”我看着她的背影，嗅着发香。 “晚安~”她变得很有礼貌。 半晌，我在漆黑的房间里问：“你跟陌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不害怕吗？” 我也是很好奇，她为什么对这种事毫无防备，她就这么无所谓吗？还是对自己太放心了？ “我觉得，童磨大人应该不会对我做出越矩的事，因为我能闻到您身上女性香水的味道，想必，您对我没有情爱方面的兴趣，因为您根本就不缺这方面的资源。而且，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不算陌生人了。”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如果您喜欢我，要对我做什么的话，就更说不通了，您对我做的种种都证明您根本就不喜欢我，甚至说，您厌恶我，在折磨我，只有不喜欢才会肆无忌惮地伤害对方，对吧？” 这反问像是挑衅，我笑着：“你说的不错，还算聪明。” “反之，如果您要对我做什么的话，也不会等这么久，像您这种人，根本无需等待，如果您真的那么做了，只能说明您人格卑劣、为人龌龊，想必一点也不符合您的身份和形象。” 我笑得更深了：“真是伶牙俐齿啊！先发制人？不错哦~” “不过，您真的不考虑放两张床在这吗？那样似乎更方便些。”她看着我占了大半张床。 “谢谢你的建议，不过，我不喜欢一个人。” “欸——”很平淡的疑惑声，一点表情都没有，“您不怕您的女朋友或者夫人误会什么吗？这似乎会给人造成不小的困扰呢！” “你觉得呢？”我笑着反问。 “真是恶劣呢！”平静的吐槽。 “彼此彼此！”我转过身。 她似乎不懂我的言外之意，头扭过来看我，又背对着我。 我们异口同声：“晚安~” 琴叶很聪明，她只是观察着我的举动，就能猜到我的喜好，在适时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比我的佣人都要贴心。 因为我喜欢舞蹈，所以给琴叶安排了舞蹈课。 她学的不错，我尽量不在这里抽烟，因为她会咳嗽个没完，但是，最好的时候是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琴叶的歌或是看着琴叶的舞...... 日子，好像没那么枯燥了...... 第60章 童磨回忆录·5 她好像很喜欢花，每次我过去的时候 ，她都在侍弄花草，房间里也摆上了新鲜的花草，质朴沉闷的和屋有了那么一点生气。 我不排斥，但是，好几次，那个女人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要我等着，直到她把花草侍弄好才进来。于是，我派了一个女佣，专门负责这个院落的花草。 她清闲多了，有更多的时间去发挥自己的价值了，一只，狸奴的价值。 有一次，我去的时候，浅紫色、淡蓝色和粉白相间的花海里伫立着一位清丽的人，浅色的和服，挽起的发髻，鬓边一枝白色的碎花，她一只手拿着纸扇，一只手捻着一株淡紫色的花，沉静地站着。月光皎皎，清辉一泻千里，洒在她身上也温柔了几分，化成柔和的辉光，是月神赠予她的圣衣。我想，她大概是不知道自己是一位绝美的人物吧！ 她好像终于是发现了我的到来，对我浅笑，可这笑终是逊色于那日看到的灼烈，带着几分假意、刻意、回避、隐忍和不甘。 我回以浅笑，我最擅长笑了，她先我回到和室。 她很乖巧，为我斟酒，只是静静坐在那，什么也不说，沉静内敛，白雪的肌肤上点缀着一双碧色如翡的眼睛，只一眼，就惊艳，摄人心魄。那么的，清澈明亮，秋睑如水，静水含烟。 我还没有喝，似乎就已经醉了。 她像小女孩一般，那株花还没有放下，在手里拈来捻去，目光也锁在上面一动不动。她把花凑到我跟前，问我：“童磨大人~这是什么花，你认识吗？” 我看了看她手上的花，很多小花构成的一株大花球，上面是淡淡的紫色，下面仔细看还有浅浅的蓝色，我如实说：“不知道！” “这样啊！”她语气有一丝细微的失落。 真是好笑，我为什么要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 花朵回到了青翠色的花瓶里，她撑着下巴，坐在窗前，抬头看着明月，神情恹恹。 我闷闷喝了一口酒：“怎么？那株花怎么了？” 她回过神，微微动了动脑袋，低下眸子：“哦~没什么！那是紫阳花——” 她又呆住了，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转动酒杯，压低了声音：“所以，那朵花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 她终于回头了，对上我的目光，痴痴停留了几秒，又别开了。 我知道我双瞳天生异样，很多人都喜欢盯着它们看，可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躲开，从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的停留。 “没！没有什么故事。” 我擅长揣摩人心，我在她低低的声音中只读到了落寞。 于她，我了解的不多。 我心情闷闷的，从进门的那一刻起。 她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又对我露出她那拙劣的伪装——温柔与笑。 “童磨大人，你要听还是要看？”她识趣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职责。 我没有心情观赏什么，也没有心情听她的歌，我淡淡地答着：“弹你的三味线吧！” 许是要入秋了，我只觉得那三味线如泣如诉，婉转悲凉，如这没有温度的清酒，如这凉人的月色，如她冷淡瓷白的脸...... 夜半的时候，我醒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屋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我转头，她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还是锁着眉头，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她伤心的啜泣着，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下滑落。 我没那么好心，会给女人擦眼泪。 她睡眠很浅，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睁开了眼睛，浓浓的羽扇打开，露出如水的秋眸。见是我，她吓了一跳，惊恐地往后躲着，她忘了自己睡得多靠边，差点掉下去，因为我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又把目光别了过去。 “琴叶啊！琴叶，你——做噩梦了？”夜里的声音还是有些低沉的。 她抬眼望望我，又低头，点点头。 我猜测着：“是因为我，你才做了噩梦？” 她迟疑了，思索了一会，才答：“不！不是！” 我笑了，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让她如此恐惧和害怕，以至于睡梦中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那，是谁？”我温柔地笑着问她。 她抿着嘴巴，终是没说出来。 我看着躺下的她，缩在被子里，背对着我。 月光太冷，我没了睡意...... 那天之后，我白天都没有再光顾。 新来的女佣倒是很讨她喜欢，我听说她经常和照料花园的女佣说话，一同打理花园。听起来，好像，她过的很开心啊。 我在远处看过，她和女佣一起修剪花枝，一起在屋檐下摆弄新剪下来的花，还和女佣一起说了很多话，笑得，很开心。 琴叶，你在这，交上了朋友啊！ 我最近都在夜里来，再也没有了和她一起吃饭的兴致。她倒是，活泼了不少。 “童磨大人~您来了！晚上好！”她很有礼貌地把我迎了进去。 “嗯！” 我看她桌上摆着纸笔，有一些纸上有淡淡的痕迹，我打开一看，是画得不好看的画作，像是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失败画作似的，悄悄压在最下面的位置。 她忙着摆弄自己的花草和乐器，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跑了过来。 晚了，我已经发现了。 我拿着最不好看的那张，举起，晃晃。她立刻气鼓鼓地跑来，要夺走那不光彩的画作。可是，她太矮了，头只到我的胸前，根本就够不着。 终于气馁：“真是的！童磨大人就赶快还给我吧！” “啧啧~”我仔细端详着她的画作，唇角的幅度越来越深。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擅长画画可以了吧！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完美什么都能做的好的。” “这话......我反驳，我就是个例外。” 我这话在她听来一定是挑衅吧！她的细眉都快扭成波浪线了。 我哼笑一声，示意她在桌前坐下。 我握着她的手，重新画了一幅。就着桌前的不知名花，栩栩如生。 “哇~没想到童磨大人竟然还会画画，好漂亮啊！像真的一样。” 我没说话，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画，我盯着她...... 第61章 童磨回忆录·6 她的进步很快，我看着厚厚的一沓纸，都是她练习的画作，一只牵牛花而已，已经画的有几分相像了，但是，跟我的比，还是差得远。 我在窗外看着她认真地低着脑袋，用心地画着，阳光斜斜照进岸上，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她太认真了，都没有发现有人走进来，我悄悄站在她身后，她遇到了困难，思索了半天，还是在叶子那里画失败了，我握上她的手，带着她修正，一片翠绿色的叶子栩栩如生地铺在纸上。她的头发像瀑布一样，丝滑，带着暖暖的香味，这好像是温暖的感觉吧！ “童......童磨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哦~” 我下巴的脑袋那传来疑惑的声音，我一边握着她的手绘画一边回：“你太投入了！” “好了！”我松开她，坐在一旁。 “您的身体很凉呢！冷吗？”她语气恭敬，我发现只要不惹恼她，她就不会对我说敬语。 我撑着脑袋，玩味地笑着：“怎么？你占我便宜？” “你......”她的嘴巴嘟着，有点可爱。 “我是在关心你的身体，你不要打岔。”她收拾着笔墨，眼也不抬地说着。 “哦——关心，琴叶你也会，关心我吗？”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着我的眼睛，但是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又移开了。 “我很善良啊！当然会关心别人啊！” 她可真是个撒谎精，她的关心，不过是为了要从这里出去。她所谓的关心，很廉价。 见我不说话，她提议道：“要我给您唱歌吗？您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她在我身边坐下，我把头放在她的膝盖上，她用指尖为我按着头穴，轻轻吟唱的声音很好听，看起来默契十足。 从太阳的影子还在到夕阳落山，再从晚霞绯红到繁星满天，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身上盖着琴叶的和服，她的身体软软的，暖暖的，还有淡淡的香味，我能区别出来，是不同于花的香味。 “您醒了？似乎是个好梦。” 她不知趣地识破我，我沉默不语地起身，她靠着桌子翻看着书本。 今天确实有些累，我想泡个澡，但是，这里缺少伺候我的佣人，毕竟我第一次在这里沐浴。 水放好了，但是，我不想动。 我在门口看着她，我以为她会明白的，没想到她只是歪着头，满脸问号。 我抱着胳膊：“我想沐浴了，但是......” 她好像听懂了，走进卧室，我看她走路的姿势很不自然，大概是腿脚麻了吧！她抱着我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进来时，我已经泡在热水中了。 还敲什么门，我直接说：“进来吧！” “您的衣服，我放在这了。” 放完她就准备走了，真是没眼力见。 “过来！”我今天很疲惫，不想多说话。 “什么？” “当然是伺候我沐浴啊！” 她慢吞吞地才过来，洗头的手法很轻，好像怕弄疼了我一样，搓背的时候更像没吃饭似的......说实话，确实很舒服。 不知道是在里面闷的，还是怎么样，她的脸很红。我躺着问她：“怎么？你很害羞啊？没看过男人身子吗？” 她也不服软，嘴硬着不甘下风：“哈？我......我当然没看过男人啊！不像您，整日流连花丛，不知道看过多少......” 下文越说越小声，她是有多害羞保守啊！ “呵~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跟我顶嘴了。” 我的语气平淡得很，一点愠怒都没有。 “没有的事，我说的是事实，童磨少爷。” “还敢叫我少爷？” “因为我没见过洗澡还要人伺候的，这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少爷是什么？” 可是她忘了以前我是怎么照顾她的了，会亲自做事的怎么可能会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少爷。 “你怎么知道我见过很多女人？” “我鼻子灵得很，您身上每天都有不同的香水味儿，啊！！！还是要爱惜您的身子啊！” “你吃醋了？” “啊？？？怎么可能！！！只要您的那些莺莺燕燕不误会就好。” “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啊！！毕竟谁能想到即使躺在一张床上的我们也能如此清白！”她不紧不慢地翻着书。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她放下书，思考了一会：“我想，你这该不会是要报复谁吧？” 她看着我继续道：“该不会是您的母亲吧？她可是很不喜欢我，看起来也很强势，你该不会让我当靶子，成了你反抗叛逆，挡在外边的工具吧？” 我没搭话，她又猜测着：“嗯——要不就是，你拒婚，或者为了拒绝追求者，让我堵在这当借口？让别人知难而退，毕竟你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是你这副皮囊实在好看啊！” 我被她的猜测逗笑了，问她：“那为什么不让你出去呢？” 她思索着：“嗯——书里说你们这种权贵都视人命如草芥，虽然不了解你们家这边到底如何，我这种平民，该不会会有被抹杀的风险吧？” 她注视着我的眼睛，很希望得到回答，但我只是笑笑。 “不会是真的吧？”她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局促起来：“我说，我在这里该不会是你好心地保护我吧？” “哎呀~你不要再笑了，告诉我吧！” 她的想法可真有意思，接近真相，却又南辕北辙。 真相是什么，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吧。 她恼怒着又想到了一种可能：“算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大概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癖好或者什么难以言明的隐疾......” 她也自觉失言，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夜深了，晚安了，童磨大人！” 疲倦慵懒的我被她这荒唐的言论逗笑了，书桌上那些书，大概是她为了解闷从管家那里要来的吧！ 我觉得，她还是少看乱七八糟的书为好...... 第62章 童磨回忆录·7 管家和我汇报着琴叶的一举一动，我沉默地听着，最后她吞吞吐吐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我把目光从窗户移到她脸上，她立刻说了出来：“是那位小姐，她想要在花园里多种点花，还要在院落里放置一些桌椅和秋千......” “嗯！” 我答应了，怔怔看着管家离去的身影，那家伙在想什么呢？ 她太适应这的环境了，有些随遇而安了，心态真好。 傍晚的时候，我回到了水溪院，绯霞满天琴叶穿着园丁一样的淡蓝色牛仔背带裤，耳朵后边垂下一条辫子，很有活力地忙前忙后，看我来了，佣人恭敬地行礼，琴叶让她离开了，笑着摆摆手。 她没有回去的意思，还在忙活，我盘坐在和屋下的木板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发呆。 琴叶用手腕擦擦额头的汗，花很多，她要把花盆里的花一个个亲手埋在预留好的土坑里。直起腰，捶捶，甩甩腿，看起来累极了。 她突然扭头，吓了我一跳。 诡异又谄媚的笑：“童磨大人？” 我淡淡撂下一句话：“怎么了？” “嘿嘿~要不要一起来？” “什么？”根本听不懂她在暗示什么。 她一把把我拉下来，我懒懒地抱着胳膊，睨着她。 “嘻嘻~童磨大人偶尔也体验一下人间烟火吧！”她把带土的铲子递给我，我看着上面的黑色土壤，觉得甚是恶心。 看我久久没有接过，于是她自作主张地把东西塞到我的手里，她的手很小，握着我的手，瓷白色的细指上都是土，我撇过脸，她也把脸转过来，对着我，让我无处逃避，霞光映在她脸上，明媚，笑意温暖。 她掐着腰，数落的语气：“真是的，童话大人该不会种花都不会做吧！不是说自己很厉害，没有不会的吗？这点小事都不会吗？” 我是被她硬拉着去触摸那凉凉的土壤的，我感觉她把我当成了个孩子，十分细心地想要教会我。 “对对！就是这样！” “真是太棒了，童磨大人~您做的很棒呢！” 我不满地吐槽着：“喂！难道，你把我当成傻子？” 她没有回答，可是她笑了，眉眼弯弯，我觉得这是默认了我的话。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满，她又逢迎地说着软话：“哎呀~我是真的觉得童磨大人很厉害啊！不仅会画画，还会种花，我要替它们感谢你呢！” 我心情舒畅，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她顿了一下，僵住的笑变浅了，声音没有情绪：“总觉得，应该要让童磨先生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和活生生的人生啊！也许，这样就会明白人生的许多意义和美好了吧！” 她笑脸迎了上来，似乎又不是对我笑的，愣了一下，又惊慌错愕地把脸别回去。 这次，她唤我童磨先生，而不是，童磨大人。 可我总觉得，这些话，不是对我说的。 看不见了，没有一点霞光了，花终于都回到了土里。 她好像快直不起身子了，我的手也被土弄脏了。她笑嘻嘻地把铲子收走，为我拿上干净的鞋子，甚至还帮我洗手，大概是看出我脸上的不悦了吧！ “不！还没洗干净！”洗了两遍，我仍觉得不干净。 “啊~童磨大人真是的！”于是又帮我洗了一遍，手指缝也没漏掉。 “不行！” 她看看我，又低头洗了一遍。 “好了！最后一遍了！再洗都要脱皮了。”她先我一步堵住我的嘴。 她举起我的手，证明给我看：“看！很干净了！香香的！这下满意了吧！” 她推着我走出浴室，似是怕我还要再洗。 哗啦啦的水声传了出来，我才把头从书上抬起来，才意识到，她已经进去好一会了，原来在洗澡。是的，不洗干净的话，我是绝对拒绝她靠近我的。 她走出来了，带着暖暖的，湿润的，香香的气息。 半干的长发垂下，发尾的水滴越汇越大，终于摇摇欲坠地落下，在布料上开花，琴叶上半身的浴衣都湿了大半，湿热粘腻的香味直往我鼻子里钻，让我执棋的手动摇了一下，我干脆扔下棋子。 “啊——不下了~”我耍赖似的语气。 “怎么了？”她声音轻柔。 “怎么看，我都很亏啊！白白帮你干了那么多活，结果还要陪你下棋，啊——我好累啊~” 琴叶收好棋盘，重新坐在一边。 与其无奈：“好吧！童磨大人~看在你出力的份上，我帮你按一下肩膀吧！不过说起来，我才是那个需要放松的人吧！” 我自然是不会给她捏肩的，就当没听见她的抱怨。 她力气真的很小，即使再三催促她用力一些，还是感觉不痛不痒的，与其说是在按摩，不如说在挠痒痒.不过她的指头很细，手掌暖暖的，伴着她的歌声，仿佛有魔力一般，再睁开眼时，真的感觉轻松了不少。潮湿温热的香味很清晰，衣领稍稍敞开的胸前一片湿濡，还有几缕发丝缠绕在脖颈，弯弯延延得打着圈...... 夏末还是有些微热，我此刻觉得不适。 深夜清月挂在天上，满天星河入梦，梦里有个女子，长长的头发，她烟雾缠身，我辨不清她的脸，她对我浅笑嫣然，如沐春风，我在梦里追着她的身影，想要看清她的脸，可是始终不能如愿。 许是累坏了，她平时睡眠很浅，我今天翻了几个身，她都没醒。 我有些不开心了，凭什么我睡不着了，她却睡那么香？真想把她弄醒，可是......我摩挲着这光润的秀发，放到鼻尖轻嗅，果然很好闻，还带着体温的暖香，我有些沉溺了...... 她离我很远，躺在最边缘的地方，占据着一丁点的地方，拘谨刻意地与我保持距离...... 第63章 童磨回忆录·8 夏末入秋，乌云缠绵，丝雨入怀，清凉了不少...... 今天，琴叶没有在院子里忙碌，她躲在屋檐下看雨，满园的花在风雨里飘摇，地上是它们落下的衣裙。 我撑着伞，伫立在雨中，乌云压顶，远远看去，雨雾里的琴叶，像是这阴沉沉的阴雨天里唯一让人觉得明丽的存在。她看着屋檐下的雨帘，面带微笑，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的是什么呢？琴叶...... 我回想着女佣的汇报，那是在不久前。 我坐在屏风后面，对面是琴叶院子里的女佣，我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也不想看见她的脸，琴叶好像很喜欢她，经常两人相谈甚欢。啊~可是，琴叶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言一行这个她当作朋友的人都会完完本本地告诉我。 被人背叛是一种什么滋味呢？你一定没尝过吧？我知道哦~所以，我也想让你尝一尝这味道。 我按着太阳穴，听她汇报着近况。 有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琴叶想要这个她信任的女佣带一封信。自然而然的，这封信哪里也不会送到，完完整整地来到了我的手上。 唉~琴叶啊！琴叶，这么久了，我以为她已经学乖了，没想到她在跟我玩，她居然妄想着找人把她带出去。 多么，天真的想法。 你在期待着什么呢？期待着离开吗？ 不可能的！！ 雨伞被放在门口，水珠汇成一片，倒映着木雕的屋檐。 琴叶为我擦拭双手，动作温柔，她帮我把外套褪下，挂在一处。热茶摆在我面前，热气徐徐直升，氤氲了她碧色的水眸，清澈干净。这双眼睛，可真会骗人啊！ 我抿了一口茶，幽幽道：“琴叶！你想出去吗？” 她错愕了一会，脸色红白交加，甚是精彩。 “当然啊！这不是约定好了的吗？”仰向我的脸，笑意柔柔。她穿着浅色的和服，端坐在那，俨然一个温婉清丽的美人。 “是啊！约定好的啊！当然要好好遵守了。”我玩味地把玩着茶盏，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她的话。 “您在说什么？怎么了？”她在假装关心我，这个骗子。 我放下茶盏，茶水差点摇荡出来，我向她靠近，听声音，外边的雨似乎有下大的趋势，雨声越来越大了，房间里还没来得及开灯，晦暗难明，我挡住了她面前最后一点光亮。 我知道她一定看不清我的表情，我自己知道我在笑：“琴叶~”我握住她的手，细嫩滑腻，温温软软，我摩挲着，对上她的绝色面庞，声音压得很低，宛如这阴沉的天气：“我放你走，好不好？” 一个电闪雷鸣，她借着天光，看清了我的表情，那一定是个温柔的笑。 迟疑了一会，她怯怯地确认：“真的？” 眼神左右转动，声音都激动了起来：“你真的会放我走？真的？” 瞧！她多迫切啊！ 我的笑意更深了，雷声 一阵接过一阵，轰轰隆隆，可真响啊！黑云还在酝酿更大的风雨，雨声大的出奇，除了雨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她的手反握住我的手，温热，柔软，秋水眸子闪烁着莹莹的光，炙热、恳切，好像在谢她的救命恩人一般激动。 这不曾向我展露过的眼神...... 我一把甩过她的手，她被我的力气带着摔在了地上，我缓缓走近，抬着她的脸，她面色惨白。 我笑着，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在她耳边轻言：“想走啊？做梦！！！” 她泄气般地瘫坐在地上，颓废极了，那失望惊慌的表情当真是好看极了。 果然啊！你对我的眼神都是恐惧、绝望、愤怒、不安。 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 一阵闷雷响过，她声音冷冽：“既然你从没想过要放我离开，为什么还要骗我？？” 这眼神可真坚毅，愤怒极了。 我冷笑：“骗？嘴平琴叶，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说到骗，骗人的不是你吗？” 我把她的那封信扔在地上，她面色森白，立刻站起来，语气急切。 “你怎么拿到这封信的？你把她怎么了？” 我甩开她的手，好心地告诉实情：“啧啧啧~琴叶啊琴叶！你什么时候能聪明点呢？你可是在我的地方，老实跟你说吧！你所相信的所有人，都是我的眼线。” 你一定很失望吧！站着一动不动，我最喜欢看你那绝望无助的眼神了，可惜，天太黑了，看不清。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留在你身边？”她身子抖动，一定是哭过了吧！ 我长吁一口气：“嗯~好问题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时至今日，你才想到这个问题呢？” “为什么？告诉我！！”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低沉、冷静。 “为什么呢？这大概是你种的因，这苦果就该你承受。”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她把哭声压得很低。 我止不住冷笑，仿佛听到了 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哪里得罪我了，琴叶，你就不能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吗？我就这么不值得你费心？” 我抚摸着她鬓边凌乱的碎发，帮她别到耳后。 她一把打过我的手，我磋磨着手指收回了手。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一定要折磨我？”她终于忍不住了，近乎咆哮了出来，眼泪汩汩，表情很委屈。 这就对了，我说过，我会跟你算这笔账的，我笑着欣赏她激动的神情，默而不语。 她竟然一把扯过我的手臂，咬了上去，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都报复回去。我感受到了疼痛，已经流血了，衣袖湿润，液体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啪嗒啪嗒。 我用另一只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真细，一只手掌就握住了，只要我一使劲，一定会断掉吧！她双手握住我的手掌，撕扯着想要我放开她，怎么可能呢？ 她手脚并用地捶打着我，无济于事。我笑着看她的垂死挣扎，她挣脱不出来，嘶哑着挤出声：“恨你，我恨你，童磨，我恨你......” 我用愉悦的声音回她：“真巧，我也是！” 她殷红沾血的嘴唇咧着，里面是恶毒的诅咒：“你......你会下地狱的，你这个......” 我掐得更用力了，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想也不是什么好词。 我冷哼，嘴角仍是上扬，语气却狠毒无比：“恨吧恨吧！要恨，就恨你不该招惹我，然后一走了之；要恨，就恨你不该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要恨，就恨你不该骗我，你这个虚伪至极的女人。” 她在我手掌之间悲咽，挣扎，我继续一字一句地将其诛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着我的时候，心心念念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就连做梦也是，你把我的付出当什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朋友？你有把我当朋友那样袒露肝胆吗？你有像朋友那样对我敞开笑容吗？我才刚拉进我们的关系，披荆斩棘，打破阻碍，你就把我拒之门外弃如敝履……你当我是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的惩罚。” “下地狱？哈哈哈~好啊！”我声音愉悦极了 我松开了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紧紧的，她的挣扎犹如蚍蜉撼树，我用最温柔的语气跟她发出邀请：“那，我们便一起下地狱吧！” 第64章 童磨回忆录·9 一连几天的阴雨，雨后初晴，天空高蓝。 水溪园又换了三个女佣，都被琴叶赶走了。管家说她整日躺在床上没一动不动，饭食也几天不曾动过。 这是在，闹绝食？ 我一连好些时日都没有再去琴叶那里，酒又成了我的新宠，它给我带来了快乐。我在拍卖会上看到了一套翡翠，很漂亮。我让管家把这套首饰和相配的绿色礼裙送到琴叶那，管家劝我不要去送，说她已经把 最近送去的东西砸个稀烂，我摇摇头：“那就给她穿戴好！” 侍女给琴叶梳头的时候，我进来了，我按住她的肩膀，对着前面的镜子低声叹息：“唉~你都瘦了~为了别人，你也要好好爱惜自己啊！” 她应是听懂了我的威胁，眼神晦暗了一下。 我抬着她的下巴，赞美：“你瞧瞧~多好看啊！” 镜子中的她，确实美得不可方物，像个古城堡里的高贵女爵，也像个森林秘境中的神秘精灵，只是这表情太淡漠了。 她的伤还没好，正好这条项链能遮住她脖子上的紫痕，我亲自帮她戴上，帮她雕刻出一个最好的微笑。 她也不弹琴唱歌了，只静静地看着窗外，那里有个忙碌的身影，是新来的女佣。 听说，这个女佣她没有再赶走，甚至相处得不错，甚至还请她到屋里喝茶避雨。她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像之前的背叛欺骗不曾发生过一样，那场雷霆在她这里没有任何波澜。她可真是，没心没肺。 我再也忍受不了失眠的苦楚，于是又回到了这里。 初秋的月亮也格外清冷，屋里的这位更加冰冷。 她见我来了，一言不发，默默躺在床上，样子看起来颓废又拒人千里之外。我躺在空落落的被子里，这沉闷的气氛让我一点也不放松，翻来覆去。我看着她消瘦的背影，越想越生气，凭什么每次她让我一次又一次地生气，而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我却要自行消解？ 我扳过她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既然我不好过，凭什么她还可以安然入睡？她不是避我厌我吗？我偏要她每晚都挣脱不开。 果然挣扎一会就放弃了，老实下来的她，身子软软的，暖暖香香的气息钻进我的鼻子，温温的身体为我驱散清秋的寒意，我又可以安然入睡了。 她的身体太过温暖，让我的身体都有了暖意，她身上的香经过温度的加持，蒸发出来，吸入鼻腔化成一道暖流，向下奔袭......我突然睁开眼，天已经微亮，怀里的人顺从多了，粉白的脸有点红扑扑的，呼出的气息都有些热，连我都感受到了来自她的燥热，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她发烧了。 晚间我来之前管家已经把她的情况告诉我了，说她不肯吃药，本就虚弱的身子一下子像折了半条命一样。我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她还是那样躺在床上，眼睛也不睁开，像是一条离水的鱼。等佣人们走后，我命令琴叶吃药，她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你在挑战我的耐心？”我环手看着她。 她的样子憔悴又可怜，我抚摸着她的碎发，低语：“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没多少耐心。”我把她的长发从头用指尖梳至发尾，继续道：“如果你想惹怒我，你最好有承受我怒火的能力，不然——” 我拽紧了她的头发让她靠近我，我带着笑，语气却很可怕：“你就是，自讨苦吃。”我一把把她甩在床上，端着药伸到她的嘴边，她一掌把茶盏里的药打翻在地，汤汁流了一地，茶盏碎成几片。 我扶了扶额头，掰着她的嘴巴，把药一股脑倒了进去。 我拍拍手，她在剧烈地咳着，似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我回头看着她，身形枯槁，面色如素，瞬间让我没了兴致，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管家还是很能干的，想办法让琴叶的病好了。我进来的时候听见她要扔了那几盆风信子，因她莫名其妙问过我几次花，我无聊的时候看过一些书，紫色的风信子寓意悲伤、忧郁的爱、道歉、后悔、嫉妒等。这不是很符合的当下的状况吗？它的花香霸道强烈，我就是要要让她时时刻刻闻着这浓烈的味道，提醒着她自己犯的错。我当着佣人的面，从身后抱着她，嗅着她的发香，说着暧昧的话，任她挣扎，我语气委婉，无辜又委屈得像个要征求她同意的孩子，委婉又霸道地替她做着决定。 当着外人的面跟我这样亲密，她一定羞愤极了。 我用有些撒娇的语气问她为什么不欢迎我，她一言不发，我趁势抱住了她，她力气真小，放弃挣扎的她身体也变得柔软了起来，我坦言她身上的味道好闻，对她来说一定是羞辱吧。 第二天那风信子还是被扔了出来，看着碎裂的残片，我很惋惜。我记得她昨晚梦里又叫了那位“教主大人”，还真是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我语气淡然，带着特有的沉稳随和：“琴叶，你就这么容不下它吗？” “是的！就是容不下！”她的声音更冷。 “哎呀呀~它又做错了什么，你何故扔了它？”我平淡地惋惜着。 “是呀！做错了什么呢？”她冷哼一声，是在嘲讽我。也似在问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站起身子，声音低沉，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 “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 我恍惚间，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它像是自己跑出来的。我知道她总在睡梦中呼唤着某人的名字，教主，教主，他真是重要极了。 我没想到她答得如此干脆，如此坚定。 “是的！我就是放不下他！无论你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回答。” 我眼神淡漠，语气淡淡。 “为什么？” “因为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永远都比不得他！” 琴叶，她交了一个，最差的答案。 “琴叶！你真的让我有点生气了。”我长吁一口气，压低了声音。 “我也是，我一直都是。” 看着那对坚毅的碧眸，我目光下移，脖子上还留有淡淡的青黄色的痕迹。 “我知道了！”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和屋的，我应该是很生气的，就像结冰的湖面下压着一团烈火...... 第65章 童磨回忆录·10 我向来情绪平稳，从不为他人过分伤神。那团无名火焰，只持续了几分钟便烟消云散...... 我盯着橱窗里翠绿色的花草，美丽极了，仿佛是这寒冷寂寥冬天不相及的另一个精灵世界，我想留下这样的世界，看着那只玩偶在其中歌唱起舞，那岂不是很美吗？ 人偶似乎也很喜欢，还专程让院里那个女佣留在屋子里侍弄那些花草。 我的主意是对的，暖房里花草生机勃勃，听着琴叶的歌声，我伏在她的膝上，快意人生...... 梅花开了，和屋里春意盎然。花香伴着熏香，搅乱了我的思绪。屋外细雪绵绵，屋内暖灯悠悠，杯酒下肚，我看着她，她好像会发光一样，周身散发着柔光，面比花娇，樱唇点梅，碧眸静敛如水...... 我嗅着她胸前衣襟里传来的温香，引着我注目，燥热的气息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白腻的脖颈，下面曲线流畅，蜿蜒至一对山丘之上...... 我大概是醉了，我让她扶我去床榻，她很温顺，听话，这是真的吗？ 我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欺身压下，瞧！她多惊慌，圆圆的眼睛仿佛在说“你在干什么？” 那张嘴，开开合合，我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从那张嘴里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听的东西吧！真想堵上这张恶毒的嘴，让她永远也不能说出那些。我竟真的覆上那瓣柔软，滑腻香甜的味道让人痴迷，我追逐着那不听话的滑腻，一阵刺痛传来，淡淡的咸咸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是血的味道。我睁开眼，抬头，那水光粼粼的花瓣上点着朱红，妖艳如毒，我揩了一下嘴巴，拇指上是鲜艳的红，隐隐的刺痛。 这痛来得及时，让我清醒不少。 我冷笑一声，低声缓慢地道：“流血了啊！” 目光又从拇指移向下面的那双碧眸，盈盈泪水泛着光都溢了出来，真可怜。 “那我也要让你流点血才行啊！” 清醒起来，做事也顺畅不少。酒这个东西，有时候是好的，有时候是坏的。 （此处删减很多，可以老福特，移步红薯，贴吧） 狂风过境，摧枯拉朽，所席之地，寸草不生。 （此处删减很多，可以移步老福特，红薯，贴吧） 她的咒骂哭喊也戛然而止，我知道她一定痛苦极了，不住地颤抖，低低的哭咽，她不再反抗了，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那感觉好极了，我怎能轻易放弃这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理解了很多东西。 冥冥中，我好像在爬上一条登往仙境的路......（此处删减很多，因为不过审） 手臂上的刺痛，让我从云端坠落。 她咬了我，第二次。 这次她毫不留情，咬的很深，鲜红的血从她嘴角流出。我一把将她抵至角落，疼痛让她不得不张口缓解。湿漉漉的眼角，黏着长长的睫毛，不停地从那羽毛之下滚出晶莹的水珠。 我穿戴好衣服，踩着满屋的碎片夺门而出...... 管家为我包扎，我看着窗外的风雪，红色梅花在风中摇曳，风仿佛吹破了玻璃，寒意透过玻璃窗爬到我的手臂。 管家紧闭嘴唇，我知道她对琴叶心有微词，还是忍住了，她很乖巧，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要是她，也能这么温顺懂事，该多好。盛着酒水的杯子在黑暗中坠地，碎裂成冰刃，和在红色的液体里，我一定是 醉了，说着不着调的话...... 听说那天之后，她久违地出门了，她拉着那个新来的女佣，在风雪里站了好一会儿。 她该不会 ，觉得，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她就能离开了吧？ 哈哈哈~真单纯呢...... 那之后的琴叶，果真温顺多了。 我的那番醉语，被神明听到了吗？不，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明。我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像那群下等愚人一样带着这虚妄的异想。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我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任何不愉快的回忆。 我照常来这里休息，带着满身心的疲倦，听着她的歌，观着她的舞，喝着她捧来的茶，吃着她递过来的吃食。她温婉贤淑、沉静如兰，只静坐在那里就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我抱着她，她温顺地倚在我怀里，我嗅着她脖颈的温香，揉捏着瓷白的软玉，我解开她的衣带，她闭目锁眉，咬紧嘴唇，仿佛在忍受。我自然知道她忍受的对象是她上方的我，仿佛闭目就可以无视我的存在，仿佛咬紧牙关就能藏得住我带给她的感受，我偏要让她看着我，而且看得一清二楚，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感受着我的存在。她越是隐忍不发，我越是要让她忍俊不禁地展现出来她自认为羞耻的那一面...... 琴叶她实在太可怜了！我可不会怜悯她，这一切都是她应受的！ 像一条离水的鱼，挣扎几下，便奄奄一息，带着最后的一点神智，躺在地上，眼睁睁地承受着命运带给她的苦楚，无助无力地，清醒地。 也像一只被巨浪洪水裹挟的孤舟，在骇浪里翻滚逃生，却被迫随波逐流，不停地冲刷之下，几要散架，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恣意快哉，好眠无梦。 第66章 童磨回忆录·11 近来我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不禁生出悔意，为什么以前没有体会过这样的肆意人生。 食髓知味，恋恋不忘。 忙碌之外，我在琴叶这里停留的时间变久了。 深冬之时，天色总是灰蒙蒙的，见不到一丁点阳光，也感受不到一点温暖。不一会，细细簌簌地，小片小片的雪花下了起来，佣人要给我撑伞，我拒绝了，我久违地踱步来到一个隐蔽的院落。 我心情很好，我要见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我的母亲。 “你来了~”熟悉的声音，透着一点沉静和稳重。 我走近，看着面前的妇人，不如从前记忆中的模样，沧桑了许多，以前的她从不允许自己鬓边有那么多白发，她也不会穿着这么舒适休闲的睡袍，她一向精致精神，挺着高高的头颅。 “你还好吗？”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剪刀，耐心地修剪着一盆绿植。 “你觉着呢？” 我没有说话，也不真的关心她如何了。 “你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吗？她们每天都会给你汇报我的情况吗？这里都是你的眼线，也只有你，能干出囚禁亲生母亲这种事了。”她平静得很，语气没有一丝怨言。 我坐在一把藤椅上，翻了翻桌上的报纸。 “怎么样？手握大权的感觉如何？”她修剪的空档，看看我，又继续忙活着修剪，肯定地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啊！” 我端起仆人递来的茶水，浅浅啜了一口，眼也没抬：“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做你的儿子。” 妇人坐下，在我的对面，咖啡的香味都飘到了我这里。 “那又怎么样？你的眼睛告诉我，我们是一类人。”她的姿势依旧优雅，腰背挺得笔直，语气平和。 我摇头：“请不要把我和你沦为一谈。” 妇人冷笑，高高地抬着头：“你是会享受权势和强大的人，这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尽管你不承认，它也是事实。虽然你怨我恨我，可是是我最终让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让你能够呼风唤雨，让你能够把众生踩在脚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他们都没那个福气，因为他们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你有，所以，你得感谢我。” 我无法反驳，是她为我带上了这没有回头的路，让我有机会得到人世间一切最好的东西。代价是出卖灵魂，踩着累累白骨、血染双手，一个人坠入黑暗冰冷，因为前路是地狱，没有光明。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跟你选一样的路？”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个不停：“我的儿子，看看现在的你吧！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我夺过杀人的刀，没有立刻放下屠刀，而是继续杀人，做着和他们一样的勾当。或许，我曾有过片刻的迟疑，可是，只是迟疑罢了。 我看着这个优雅的妇人，她高傲头颅上那张笑脸，恣意张扬，在脸上挤出几条细纹，就像一只玉瓶上裂了几道裂纹。她正洋洋得意，骄傲不已，自豪于自己培养出了一个出色的刽子手，得意于我成为无情冷酷和杀伐果决的活阎王，骄傲于我成为了一匹漠视一切毫无归宿的孤狼。 她把我变成了和她一样讨厌的人。 她真的，罪该万死！ 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做母亲呢？ 我已经失望过无数回了 ，绝不会对她抱有能够忏悔的希望。 那个院落的门关上了，把我和那个妇人隔绝开来，这应该是永别。 我踩着地上的雪，偌大的庄园，洁白，冰冷，看起来空无一物，它明明那么大，那么繁华。我冒着风雪，走在路上，身后是一串脚印，是我来时的路，黑色的脚印清晰可见，我决绝地回头，我看着前方，白茫茫一片，我不清楚要去往哪里。我的来路清晰，肮脏，我的去路，迷茫，我的现在，茫然，混沌。 来路清晰，去路不明，茫茫苍雪，偌大的院落，茫茫无际，鼻息俯仰间，并无我的归宿。 庆幸这里空无一人，没人看得见我的表情。 多少时候，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的表情。 不知在风雪中站了多久，茫然回神，睫毛上都沾染了细雪，肩膀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白雪，头发上尽是水珠。 我该走了，该去哪？ 我醉了，院子里的梅花树都有了重影，梅花的清香入鼻，那个剪影纤细窈窕，投在泛黄的纸窗上，空灵婉转的嗓音仿若天籁。 我进来时，琴叶为我拂去肩上的积雪，灯光下的她白的发光，身上散着暖香，我携风雪，揽她入怀，温香暖糯，我不再那么不安了。时光好像停滞了，温柔的暖光下，冰冷的身躯慢慢变暖，疲惫的心仿佛在温泉中放松下来，思绪也渐渐远去，我只想静静的，这样什么都不想，完全放松地容在这个怀抱里。 怀里“嘤咛”一声，不知不觉身子完全压在她身上，承不住的重量让她闷哼。 我松开她，捧着她的脸，快要滴出水的眼睛看起来那么真诚干净。 我吐着酒气，不慎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双眼睛真会骗人！”我抚了抚她微锁的眉，温热的酒气吐在她脸上，她别过脸去，我低头埋在她脖颈：“这温良纯善就不能给我留一分......” “你......你喝醉了，我......” 不待她说完，我横腰抱起她。埋在软被里的她娇小温软，我把头埋在她怀里，似在贪恋那温暖。她手指在我头上摸了摸，第一次，她主动摸起我的头，那么轻柔，微若鸿毛。 许久，我抬起头，盯着那双碧眸秋睑，我的声音温柔到微不可闻：“琴叶，给我好不好。” 我忘记了她的表情，那大概是温柔地回应了我。这次没那么疾风骤雨，也没那么横冲直撞，我耐着性子，柔情缱绻，和风细雨...... 那晚，我睡得格外深沉，仿佛做了一场旖旎无比的梦，我闯进一个温暖的世界，被温柔地抚摸，被完完全全地接纳，所有真诚与爱都属于我...... 第67章 童磨回忆录·12 一夜雪密风疏，晨间的光都白的刺眼，我第一次，，睡得这么深沉，怀里的人还在熟睡，看起来疲倦不堪，额边的发丝还紧紧贴在脸上。外边冰雪天地，和屋内春意盎然，暖香温温。我轻轻帮她理了理碎发，目光停留在那樱粉饱满的嘴唇上，不禁拇指覆上，轻轻抚摸，她似痒了嘤哼一声拒绝着。我勾着笑继续稍稍用力磋磨，她好像终于被惹急了，张开嘴巴，咬上我的手，并不算重，是一种警示和威胁。修长的手指在一张娇嫩的唇上，我情不自禁地笑着，本来朦胧的睡意一下子变得清醒不少。 “这可是你自找的啊！琴叶~”我在她耳边轻轻吐气。 她摇着脑袋抗拒着突如其来的湿濡，嘴巴被堵住了，从喉咙里闷闷发出唔咽声。推搡捶打的拳头在我看来不像是拒绝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把戏，我一手钳住一对手腕，剩余那只上下其手，她终于在柔风密吻中松懈下来，防守全无。红色的脸颊像梅花，我欣喜若狂，这是为我而动的证明。 云端的感觉太过美妙，轻轻的，暖暖的，紧紧地拥抱着我，让我感觉到了温柔和被爱的感觉。我在云端沉浮，时间仿佛静止，那份温暖让我贪恋，思之若狂，我又怕自己太过沉溺于她这虚假的表象，以至于终有一天她抽身离开，我只能无助地独自悲伤。我在欣喜和失落间徘徊，我在兴奋和窒息间挣扎，幸福和痛苦轮番将我碾过，我在生与死之间矛盾。我痛苦极了，压抑极了，一个人自顾自地纠结着，矛盾着，冲突着，而身下的她却置之度外、隔岸观火。我皱着眉，恼怒极了，合该她与我一起经历生与死、冰与火，她怎能置身事外？我不想再压抑了，我要带着她一起登上云端再落入深渊，攀上高峰再跌入深谷，飞上极乐再坠入地狱...... 我成功了，她的眉毛骤然紧锁，拧紧再拧紧，嘴巴一张一合，吐着热气，我身心愉悦极了。 如果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地接纳我、让我感受到爱和温柔，那一定是这里，一定是这个人。 情动时，我在她耳边轻喘，沉沉地道着谢，不知琴叶能不能明白我的深意，她大概是不能明白的吧！ 云雨初歇，再次醒来，已是午后。 我在饭桌上歪着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黑色瀑布下白腻的脖颈上全是我亲自点缀的梅花。天冷了，我不想再面对外边那些虚伪贪婪的人觥筹交错，也不想再躲避那些来历不明的明枪暗箭，不想再费尽心思去揣度谋算人心，更不想再戴上面具与敌人尔虞我诈......我想做一只猫，窝在暖暖的窝里，什么都不想。 一枝梅花就能让她喜笑颜开，这世上能这么轻易满足知足常乐的人能有几个？她最近的笑变多了...... 酒足饭饱后，我拉着琴叶跑到了院子里，我提议堆个雪人，因为，我没有亲自堆过，这种下层人的玩乐与我相隔千山，我不屑，又好奇，而后又厌恶被下等愚人吸引的自己。 琴叶比我堆得快，可是她堆得那个人并不好看，她竟然说那个雪人是我。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许是最近太过亲密，她都不尊重我了，当头就将一个雪球扔了过来，砸在我头上，吓得来收拾屋子的女佣和管家捂嘴躲避。我也不惯她，她怎么砸我的，我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不一会，她的衣服里全是碎雪。天色渐渐晚了，琴叶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回到和室的琴叶，在屏风后换下湿了的衣服，我看着那倩影，跟了过去，一览无余，我从身后环上她的腰，她身子一僵，提醒着：“别......会感冒的。” 我灵机一动，放满了热水，把琴叶放进去，她以为我会走，我只是出去把衣服换了。 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热气腾腾的，我从后面抱住要走出去的琴叶，水又被荡了出去，她可真小，我把小小的她埋在我胸前，她一动不能动，红着脸，连耳朵都红了，可爱极了。 我抱着暖暖的一团，只觉得心里平静，分外安心。 “童......童磨大人，你......”她温顺地倚在我怀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什么，我趴在她脖颈，柔声在她红红的耳边说：“琴叶~要是一直能这样该多好啊！” 她微微侧脸，身子向前塌去，细腻的脸颊滑过我的嘴边，我往前伸去，含住那樱色的花瓣，细细品呷，翻来覆去，辗转碾磨...... 水缸里的水激荡开来，一阵一阵的波浪袭来，有的抚过小腿，有的溅出缸外，琴叶很不听话，总是要抓住水缸的缸沿或是浴门的把手要逃出去，不过无济于事，她逃跑了几次，我给她抓回来几次，最后，我干脆把她举到洗漱台上，她太矮了，脚够不着地，下不来，冰凉的台面让她打着寒颤，左右两边是我肌肉虬结的手臂，身后是冰凉光滑的镜子，她只能依附于我这唯一散发着热气的躯体...... 琴叶的脸红得像窗外的红梅，我圈着她，她像只温顺的猫儿一样，只有鼻子呼着热气，一动不动的，软软的，暖暖的，还香香的。 “琴叶~琴叶~......”我被她迷惑了，太喜欢这感觉了，差点将喜欢宣之于口，我后悔极了，她让我失控了。她睡眼惺忪，看起来恹恹的，没有反应...... 我想，幸好，她没听到。 尝过人间事，我才明白，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第68章 童磨回忆录·13 时光匆匆，在雪花纷飞的时候仿佛被寒冬凝固，在雪花落地的那一瞬万物复苏，包括时间，它在浪漫的魔法下让人在极致的幸福与快乐中从指尖溜走...... 转眼间今年第二场雪也在头顶的上方酝酿，也许它在来的路上，只是和人们隔着太空宇宙，隔阂着大气层，正如人们不知道遥远的上方此刻正在发生着什么，而上方却能描绘我们的未来。 琴叶最近很温顺，我送了她很多珠宝，她一反常态地收下，不再摆着清高的姿态，我以为她会喜欢，她却只是将它们尘封。 我看着她静静收下锦盒，里面是什么都没来得及看第二眼，我晃着杯盏，不得其解。 “为什么你从来不戴呢？不喜欢？” 我回过头，洋溢着微笑：“怎么会呢！很喜欢啊！” 我盯着她，她佯笑：“这么宝贵的东西戴在我身上太浪费了，我又没有什么机会和场合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静静地喝着茶，她谄媚似的来到我背后，为我捏肩。 “那个，这些我真的能收下吗？” 我放下杯盏，淡淡：“自然！” “那，我也可以自由支配吗？” 我微微侧头，她懂我的意思，立刻解释道：“我其实要这些东西没什么用，这些一看就价值不菲，所以......所以，我想能不能把这些拍卖去捐给那些公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打量的目光将我包围。 我哼笑一声：“笨丫头！” 我自然不计较她如何处理那些东西，我是感慨，自己都深陷险境竟然还要去做那些于己毫无益处的事，这种纯粹的善良和天真让我觉得惋惜。她不应该属于这肮脏的世界，她的纯善和真诚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愚蠢的行为，她做的事既不能给自己带来名利也不能带来回馈，徒有虚名地得了个没什么用的名声荣誉。 琴叶，你到底是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呢？如果遇到的不是我，你是不是早就被吃的一根骨头都不剩了？ 我抬眼，发现她在怔怔盯着我，那双眼睛泛着光，明亮清澈。 “其实，童磨大人有时候也是个好人吧？” 她胆子大到敢摸我的头发了，冷不丁地说着这么一句荒谬的话。 我笑笑：“你是从哪里判断出来的？” “很多时候啊！难道童磨大人没发现吗？你对我其实也没有很差，你的仆人管家也很忠心，这些光靠钱是买不到的吧？我说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你也没有反对。你总说什么下地狱啊！哪有那么多地狱要下？也许，您本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呢？” 我看着那双干净的眼睛，天真无比。没有很差，是因为，你是不一样的，我对他人并无过多交集，他们忠心，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这世界远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对你不差是吧？那——让你回忆一下我的不好吧！”我邪邪地看着她，她自然听得懂我的双关，脸连着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我从身后环住要逃跑的兔子，声音低沉：“你不是很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吧！” 她身子一僵，沉默半晌才问：“你——你说的是真的吗？别逗我了......” 冬天最适合的就是温泉了，于是我让人把山庄的温泉收拾出来。琴叶到的时候，我已经泡了一会儿。浅黄色的和服，披着白色的皮毛，她的脸在氤氲水汽里模糊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想也知道，是失望、惊讶吧！仆人带她来的时候肯定以为是要走出这庄园吧！ 我闭眼，仰头，身子埋在温泉中，命令道：“下来！” 一会，远处水声轻轻，微微的波澜在我胸前激荡。 “过来！” 激荡的水波更强烈了，淡淡的风迎面而来。 “失望了？” “没......没有！” 我拿下眼睛上的毛巾，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带了过来，溅起一阵水花。 “这么久了——还是不会撒谎！” 我在她鼻子上刮刮，暗暗道：“口是心非！”，她低着眸子。 时间又不知不觉在空旷的天空和空灵的哼唱中停滞了，许久，天黑了，琴叶才被引着向我走来，她穿着绿色的长裙，戴着那套翡翠，流光溢彩，她像丛林深处踏着云烟走出来的仙子，高贵、神秘、优雅、沉静、夺目。她的眼睛像是柏林的一场雾，对比之下，她颈间的珠宝成了赝品，那双碧眸才是难得的真迹。 我穿着黑色的西装，笔挺稳重，看起来风度翩翩、优雅从容。 我挽着琴叶的胳膊走进了一家餐厅，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即使是高档酒店，也不免被圣诞节的氛围感染，也有了热闹喜庆的氛围。我知道琴叶 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这里的人西装革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绅士，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在这双真迹上逗留。她一向招蜂引蝶而不自知，四处张扬挥洒着自己的纯真和善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欠了多少无心债吧！ 深红色的红酒在透明的玻璃杯滑翔，高脚杯笔直地站在黑暗中，玻璃上还映着明亮的灯盏，刀叉也在灯光下闪烁着银光。 我们的客人到了，琴叶寤寐思之的人——佛生兄妹。 我淡然地笑着，观赏着这久别重逢的感人一幕。三人见面俱是一惊，疑惑意外的神情转而又变成惊喜兴奋，她们拉着手，相拥在一起，情绪激动像是生离死别后的重逢。只那个人除外，他冷静地站在那，神情镇定自若。 “好久不见，怜君~”我坐着向他打招呼，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站起来冲他握手，他一定不会回应我。 他们似乎才发现我的存在似的，都扭头看着微笑从容的我。 “你是——童磨先生！你怎么会在这？”佛生凉率先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我摊开手，示意他们坐下，温笑着：“怎么？我不能来吗？看起来很意外？” 第69章 童磨回忆录·14 我侧头目光停在佛生怜身上，他迎接着我的目光，眸子里闪着寒光。 不久前，我将琴叶的那个女佣赶出去了，琴叶又一次用她的温顺做伪装背叛着我，她竟然想要给外边的人通信。既然如此，我就大发善心地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吧！你日思夜想的二人来到了你面前，那么，你会说些什么呢？我也很期待呢！ 那双迷雾般的眼眸看看旧友，又看看我，我从容有度地笑着，期待着她的表演。我没有任何表示，她径直坐到我旁边，他们俱是一惊，对面是佛生兄妹。 四个人一张桌，看起来很热闹，事实是冷若寒冰。 我甚有风度地交代着侍者，一条腿交压在另一条腿上，身体微微后仰，一副轻松自在。 “我说啊！童磨先生你怎么会在这？为什么和琴叶一起......” 为什么和琴叶一起出现在这？为什么和琴叶这么近距离地坐在一起？ 我优雅有礼地微笑着，看向琴叶，这不是有一个回答问题的最佳人选吗？ 琴叶很聪明，她与我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早就学会了对我察言观色，收到我“温和”目光里的暗示，率先开口。 “是......”她抿着嘴唇，踌躇着。 只有我发现她桌下紧握着礼裙的手，绿裙里开出一朵雪花，分外清晰。 她低垂着目光，继而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我......我正在和童磨先生交往中，所以......” 佛生凉惊讶地喊出声，还拍了桌子。 “所以，你最近失联是因为和这家伙在一起？” “是的。这段时间是和童磨先生在一起的。” 佛生怜抱着胳膊，叹口气，又把头转回来，看着低头的琴叶。 “那为什么直接失联了？讯息和电话一个都不回？” 琴叶紧张地搓着裙子，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拘谨和慌张，一记眼刀冲我飞来，是佛生怜。 他阻止了刨根问底的妹妹，平静地道：“琴叶~你——最近还好吗？” 平常的问候，琴叶抬起头，眼眸明亮，泛着光，看着佛生怜，继而又点点头。 真是拙劣的演技，这楚楚可怜又隐忍故作坚强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她点头的答案。 “琴叶是认真地想要和童磨先生在一起的吗？”佛生怜语气平静，面色并无波澜。 琴叶点点头。 “心甘情愿的？” 琴叶依旧是点点头。 “那琴叶不知道童磨先生有未婚妻的事吗？” 琴叶身子一僵，眼睛睁大了一下，又咬着嘴唇，在摇头和点头之间摇摆不定。 “什么？”佛生凉惊讶极了，她是第一次得知这种消息吧！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她继而又把怒火指向一旁的我：“你这家伙，有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和琴叶交往？你......”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将以前的故事联系起来：“你这家伙，以前合作关系，难道你早就对琴叶心怀不轨？说什么合作关系是为了帮琴叶，好不容易终止了，为什么现在又来缠着琴叶？而且，你居然还有未婚妻，太过分了！你把琴叶当什么？” “喂喂喂！什么叫心怀不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和她现在都是单身，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们未免管的太宽了！”说完，我抿了一口酒。 “可是你有未婚妻，明显琴叶并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是欺骗？脚踩两只船？渣男！！” 我伸出一只手，挡住更糟糕的污蔑。 “又没有结婚，将来是否真的能在一起又未可知。” “毫无责任心呢！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佛生凉鄙夷的目光过于强烈，我依旧温和地笑着，她的怒火输出就像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只好从另一边下手。 “琴叶！你也听到了，这家伙毫无责任心和道德感可言，你真的要和这种人渣在一起吗？” 见琴叶沉默不语，她更急了：“琴叶~你怎么不说话？你到底怎么了？难道......这家伙威胁你了？” 我冷笑：“佛生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看看琴叶的样子，像是受我胁迫的人吗？” “我们是真心的啊！”我压低声音，看着盯着琴叶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佛生怜。他现在应该是什么心情呢？愤怒？憎恨？愧疚？失望？无助？懊恼...... “你这家伙，你根本就配不上琴叶！”佛生凉声音很大，引起了旁客的注意。 “凉~”琴叶站起来拉住佛生凉的手，神情担忧。 待佛生凉坐下，琴叶缓缓道：“其实，你们都误会童磨先生了，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琴叶笑着看向我，温柔极了，我们看起来一定是很登对的一对恋人，这都归功于琴叶的演技啊！ “也许，你们对童磨先生有些误会，他说话很直接，但是没有恶意，他真的对我很好，也会照顾我。至于你们说的那些阻碍，我们会想办法面对解决的。”琴叶笑着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柔光。 “没有和你们联系的这段时间，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该怎么跟你们坦白我和童磨先生的关系，还有一些其他的工作原因，毕竟，我很忙的啊......” 佛生兄妹目不转睛地盯着笑着的琴叶，佛生凉开口：“那，你是认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啊！你也知道我很倔强的，认定了就会走下去。” 碎发挡住了琴叶的眼睛，我在一旁只能看见她上扬的嘴角。 “我是，真的喜欢童磨先生，虽然有很多阻碍，但我真的很想留在童磨先生身边，即便以后不能在一起，我也没有遗憾了。” 她握着佛生凉的手，温语：“凉~我最好的朋友，你能理解我的吧！” 佛生凉皱皱眉，凝视着琴叶，一会又想开了似的，舒展眉目，温和浅笑，释然道：“是的，只要是琴叶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你的！” 为什么女孩子的友谊这么简单呢？三两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取信？那是，我嗤之以鼻的单纯啊！ 饭间，琴叶和佛生凉有说有笑，我和对面的佛生怜静坐无语，他的眼神寒光四溢，而我从容带笑，佛生君心情一定很复杂吧！他一定对琴叶有很多话要讲吧！可惜啊！我还在这呢！那些藏于心底的，未能宣之于口的就永远变成秘密吧！人生总归是要有憾事，我的遗憾那么多，你区区一件憾事又何妨？ 我带着胜利者的喜悦，挽着琴叶的手，目送佛生兄妹离开，佛生凉安慰似的拍拍佛生君的后背，还说着恨铁不成钢的话消失在圣诞节的灯光下....... 第70章 童磨回忆录·15 圣诞节的音乐在头顶回荡，灯光闪烁，人头攒动，华丽的圣诞树不由分说地走进眼眶里，喜庆欢乐.细细的雪花切合时宜地飘下，为这节日增添一丝浪漫...... 琴叶走在街上，我跟在她后面，从口中飘出的烟雾随风飘至她的裙摆。她不曾为我逗留一分，反而这熙攘人群更值得她留恋。 琴叶似乎忘记了还有我这么个人，一直在雪中散步到夜半，路上从熙熙攘攘到形单影只。我不讨厌冷，但我讨厌衣服变湿...... 琴叶手中一直拿着一根，是叫这个名字吧！轻柔地像一团棉花，从路上到车上，从车上到和室，我们沉默了一路。 “睡觉！”我命令道。 她终于丢下那淡蓝色的棉花，慢悠悠地进来。 “是你......邀请他们来的？” 我没有搭话，她背对着我，沉默即是肯定。 “你没有食言，也许......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让我跟他们说话，这样他们就不会担心我了。” 她居然是这样想的。 “谢谢！” 我合上书，漠然：“那你拿什么谢我？” 她肩膀动了动，“我......我在这的一切都是你给的，确实没什么东西好谢你的。” “听起来，你好像很不甘啊！” “怎么会！你不是要报复我吗？我等着你！也接受这一切，也许，本就是我欠你的。只要我在一定的人好好的，你别伤害他们......” “你欠我的，你真的想明白你欠我什么了吗？” 她沉默了一会，似乎在酝酿答案：“我不该一开始就那么无视你、不该不尊重你、不该跟你撇清关系、不该想要逃避你。” 我以为她不知道，没想到她答得不错。 “那个，您的未婚妻......” 她大着胆子继续说：“我知道，我没资格管您任何事，可是，我不想做伤害别人的事，请不要伤害她。” 不知哪来的谣言传进了佛生怜的耳朵里，她真的信了。 “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这种无辜的话呢？”我冷笑着。 “也对，毕竟是我强迫你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把书扔下，温言厉色：“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雪夜沉寂，夜色昼亮。我背过身，就看到了桌子上那株棉花，背后的琴叶突然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那个，童磨先生相信前世今生吗？” 我冷冷答道；“不相信，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您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哦？我们初见时，那你对我很是不屑，是很糟糕的朋友吧？”我不痛不痒地说着。 像？琴叶，你终于要说出来了吗？ 她沉默一会：“嗯——也不是。” “这么矛盾，看来，很重要啊！” “他——救过我，对我很好，但是——也做了我无法接受的事......” “我没兴趣听你的故事！看你念念不忘，莫不是那个你做梦都梦见的教主大人？” 我们俩都同时半坐起转过身，我戳破她的秘密，她惊恐，尴尬让她怯生生地又躺下，埋在被子里。 我冷笑：“怎么不说话了？感觉很不对吧！你的教主大人那么好，而我这么坏，对着相似的脸，在我身下做着羞耻的事，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很对不起你心里的那个男人吧。琴叶啊琴叶，你该不会已经分不清和你欢好的到底是哪一个了吧？” 我掰过她的下巴，碧色秋眸，水汽氤氲得快要滴出水来，清纯无辜，可怜楚楚，委屈隐忍。 “琴叶~你就是用这副样子勾的他们吧？一个教主不够，你还勾着佛生怜？如今又躺在谁的身下？他们知道吗？他们知道你嘴平琴叶是一个这么糟糕放荡的贱人吗？” “求您......别说了！”她捂着脸，从指缝传出闷闷的声音和低低的啜泣。 “为什么不说？你把我当成别的男人的替身，日日恩爱，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你想过我吗？你当我是谁？啊？你凭什么不让我说？” 她闷声啜泣着，也消不了我的怒火。 我看着那株淡蓝色棉花，她如珍似宝地捧着，我一把将它扔在地上。她看见我的动作，又不管不顾地捡了起来。 她可当真是宝贝极了。 “这是我的！你不能扔！”她小心地将其护在身后，区区一株而已，她竟然敢忤逆我。 我嗤笑：“你的？琴叶，你身上哪样不是我的？” 她别过脸，一改温顺，倔强耿直：“这本不是我自愿的！” 我颠笑若狂，一字一句地提醒她：“琴叶，你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 “别这么看着我，你只是我养的一只宠物，被我看上是你的荣幸！你应该庆幸！你这个卑贱下等的贱人！” “我是下等人，你又是什么？和我这卑贱的下等人厮混在一起的你又有多高贵？别说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如果你真的那么尊贵，为什么与我这你鄙夷的下等人在一起？你不怕拉低你的身份吗？哦～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了一个你看不上又唾弃的人！你千方百计得到我，那你不也成了一个上等人中的异类？一个彻底的卑劣的下等人？” 她真是笑的面目狰狞，满嘴恶语。 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喘不过气，怒目圆睁，又妖娆地挑衅:“哦～被我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我稍稍用力，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恶狠狠咬着字，出口又是稳重的语气:“喜欢？你也配谈喜欢？别做梦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人！我想，你搞错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养的一只玩物，一只金丝雀，我没有和你在一起，别再搞错了，你只是我发泄愤怒和欲望的工具！你知道什么是工具吗？就是不会说话，只有实用价值的器具。” 她碧波般的眼睛里终于滴出泪来，呜咽:“童磨！我恨你！” “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她的温顺温柔全是假的，伪装！ 她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开始翻白眼，我真想掐死她，可是，我不想让她痛快地结束。 “两世了！童磨！我恨了你两世，你杀了我吧！” 她不再挣扎，垂手求死，满口胡言，我自然不能让她如愿，一把松开她。。 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呼吸。 “既然你自恃高贵，那么，就请从今以后别再碰我这下贱之人！” 我打量着她的脸，柔声:“别对我用激将法，没用！” “你知道——器具没用的时候什么下场吧？” 显然她不知道！一脸错愕。 “看来，我得找你朋友叙叙旧了！” 我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不，你别，你不能去。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忤逆，我僭越了！” 我甩开她的手，她又狗皮膏药似的贴过来。 “你不是要惩罚我吗？你不是要报复我吗？来啊......” 我的脖子被人勾上，往下拽，她的吻技实在差劲...... 第71章 童磨回忆录·16 平稳的情绪，最近频频失控，都是这个人害的，既然她都贴上来了，我也不拒绝。 盛怒之下的人会失去理智，变成冲撞的野兽，会变成野蛮的怪物...... 我穿好衣服，目光下一片狼藉凌乱，瓷娃娃受伤了，气息奄奄，气若游丝...... 她活该，都是她应受的！ “主人！”管家来到我办公的桌前。 “水溪院那位......” 我头也没抬地淡淡道：“怎么？” “新年将至，那位......” “哦~你不用管她，她只是个玩物！” 我再次给管家定位，让她清楚琴叶的价值。什么新年什么节日，跟她统统没有关系。 琴叶彻底沦为了工具，沉默地忍受着。她很聪明，很温顺，很听话。 人间四月，芳菲尽燃。 琴叶院子的花尽数绽放，她很会取悦自己，不会过度内耗，痛苦于她仿佛不存在一般，我路过时，她正悠哉地坐在秋千上，阳光温柔、暖意洋洋，照得她肌肤盛雪，她窝在白纱裙里，像个发光的人偶。 几日不见，她似乎有些胖了，脸上也多了点肉，比以前更可爱。她被我捏的吃痛，醒了过来。 “您......您怎么过来了？”她很惊讶。 “怎么？我不能过来？”我冷脸。 她立刻咧咧嘴，谄媚地勾上我的胳膊：“能，当然能了！我的意思是您几日没来了，应该很忙，要不要歇歇。” 语气轻柔得像这吹过花园的香甜暖风。 “怎么？几日不见，你很想我？”我冷脸温言。 她眼眸动了动，笑得难看：“嗯~想，当然想您了！” 我摸着她的头发，光滑柔顺，天知道我声音有多魅惑：“想？哪里想？是这里？还是这里？” 她咬着牙，红着脸躲开，跑去花丛。 我的心情像是被春风抚过。 琴叶学会了嘘寒问暖、学会了柔情蜜意、学会了深情款款、学会了我教她的很多东西。我也常带她出去，我们经常被误会是一对年轻夫妻，可我们不是。我问她想去哪里，她选了樱花、温泉、寺院、荷花，唯独没有去看过枫叶。 星河迢迢，月华皎皎。 我闻着琴叶身上独有的香，抚过她光滑的肌肤：“琴叶~你是不是胖了？” 她拿开我在她肚子上的手，努努嘴反驳道：“哪有？我......我只是吃多了。” 我笑笑：“哦~这张嘴，这么贪吃啊！” 她懂我的双关，微红着脸怯怯问：“胖了......你是不是就不感兴趣了？” 我摸着她的后脑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该不会觉得，你变胖了变丑了，我就厌弃了你，你就能走了吧？”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抬眼望着我：“你会吗？” 手指游走到她的耳朵，上面有光滑的绒毛，摸起来手感舒服极了，我淡然：“谁知道呢！也许，有那么一天吧！” 有那么一天吗？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明明是报复她折磨她的，可是她似乎过得很不错，像一只温柔无辜的白兔，让我忍不住顺抚着她水光的毛发。 琴叶不小心崴到了脚，我以为，她是不小心的。 我赶到时，她躺在病床上，手拉着管家。我记得管家并不待见她，她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她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害您担心了！您那么忙......” 我的确很忙，可我还是来了，其实，可以完全放着不管的。琴叶有什么好值得我费神的呢？她只是我的玩物！ 她看我不停地接着电话，善解人意地催着我走，司机和管家留在那照顾她，她跑不掉。 我坐在飞驰的车内，烟从窗户向外飘去，夜色里点缀着星光，我轻吐一口烟，云烟打着圈，在空气中散开，我眨眨眼睛，仿佛有什么不对...... 琴叶几天后回来了，她常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早早地就睡下了。其实，我也不是每天都来的，但是当我兴致勃勃来的时候，她却冷着脸，留给我一个背影，这就很扫兴了。 我扳过她的身子，狠狠地咬在她的肩上，罚她的冷漠，罚她的不专心。 这次她很不乖，拿胳膊推搡着我。 我低声在她耳边问；“为什么？” 她闷闷地吞吞吐吐：“会......会怀孕的。” 我摇摇头笑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每次都事后吃药？” 药是她私自找管家拿的，如此积极主动，我也无所谓。 我声音很低，埋在她的发丝里，带着热气。 “怀孕怎么了？你不想，是不是？” 她没有说话，验证答案的时候，我有点生气。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孩子的去留？别说你不能怀上我的孩子，即使是怀上了，你也不配！” 我扼住她的下巴，对上我的唇。她流泪了，她凭什么哭？她竟然如此抗拒，竟然不想留下我的孩子，如此的坚决，如此的害怕。我为什么会觉得生气呢？她本来就不配生下我的孩子，可是为什么是她先拒绝呢？这该是我来决定的事。她是不是以为，没有孩子的牵绊，等我厌弃了她，她就可以远走高飞，后顾无忧了吧！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惹我生气！”热气伴着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一定是听懂了我的“建议”，接下来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孩子，我是没有想过的，人生的计划里也不会有它的存在。我迟早会下地狱的，可是，琴叶......如果琴叶没有遇到我这么糟糕的人，她会过上怎样的人生呢？她应该会和一位男士结婚生子吧！可是，我记得她说自己并不期待婚姻，孤独终老是她的选择吗...... 我摇摇头，甩开那些杂乱的头绪，酒精让我变得不正常了，我为什么要考虑她的将来？她是要和我这样的魔鬼绑在一起的，她要陪着我一起下地狱...... 第72章 童磨回忆录·17 六月，梅雨。 琴叶似乎很喜欢梅雨季节，我总瞧见她在屋檐下看雨，或是撑着伞站在池塘边，亦或是独自在雨幕里走在偌大的草地上...... 雨落在荷叶上，像一颗珍珠一样滑落，汇集在叶心，不一会，就积了很多水，宽大稳重的翠绿色荷叶支撑不住，终于一个弯腰就将琼浆玉露洒了出去。粉色的荷花，亭亭玉立如它在风雨里摇曳，它太娇美，承挡不住风雨，只能倚靠在下面的荷叶上，任谁也想不到昔日挺拔高立的荷花会依附在低它一等的荷叶身上。雨天赏荷是古人的几大雅事之一，尤其是这样一位古典温婉清丽又明艳的美人在赏雨天的风景，她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琴叶怔怔出神看着远景，我看了她好一会，她也没有发现我，不得已，我叫了她，看着身穿黑色和服的我，她还是愣了一下。我眉毛动了动，她这是......又把我当作谁了吧？她狡黠得很，在我生气之前抱上我的胳膊，手中是一把荷花和一片荷叶。她为我剥了一粒莲子，纤纤素手送到我的口中，我低头，那是一抹清甜的微笑，莲子回甘。 琴叶第一次缠着我来到这座山，为此，她付出了一些代价。这里有温泉，还有大片的荷花莲花池，古道刹寂、风景清幽，房屋古朴，山上还有一处寺院，十分隐秘。 她抱着我的胳膊走在走廊上，店里的老板娘也穿着和服，慈眉善目。 “哎呀~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呢！您的夫人很可爱呦~” 琴叶立刻松开我的胳膊，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摇着头。 我先她一步抓住她挥动否决的手，敷衍着：“是！谢谢您的赞誉。” “哪里！真是一对天作之合啊！小店很久没有您二位这样比明星还好看的客人了，我真是太荣幸了。” 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我点头致意，带着引人注目的琴叶回到了和室。 我打量着她，语气冷冽：“脱掉！” 琴叶仰头，委屈又惶恐的眼睛太有趣了。 我只是让她把湿掉的和服换掉，她一定想到别处去了吧？ 粉嫩的脸颊，白腻的脖颈，我笑着：“琴叶~你该不会——想到别的什么了吧？” 她的脸更红了，埋在头发里，转身跑去。 “您不介意被误会成是夫妻吗？”穿着浴衣的琴叶在一旁问。 我阅着公文，不明所以。 “我是说，被别人误会成是您的夫人，很困扰吧？”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比起这个，你总在外招蜂引蝶更让我困扰！” “欸——”她显然不知道自己多引人注目。 “笨丫头！” 一连几天我和琴叶出行都被误认为是夫妻，她倒是学乖了，低着头不说话。 我公务很忙，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和室，琴叶闷了几天，大着胆子：“那个，我能不能自己出去逛逛？” 我低头“嗯”了一声，她兴高采烈地准备出门。我扶了扶眼镜，沉声：“你记得要回来吧？” 她郑重其事地点头，眼神诚恳。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回来时带着不知名的吃食。她随手打开一个，绿色的，凉凉的，好像在街上看见年轻男女吃过，叫冰淇淋吧！我不屑地笑笑，被她发现了，她勾着我的脖子 ，央我吃一口这平民的食物，她太缠人，我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冰冰凉凉，淡淡的甜味还带着抹茶的苦味，是巧克力的甜味，口味清爽，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难吃。 我忙着处理文件，她在悠哉悠哉地吃着美食！我记得她吃了很多根。 我一把夺过刚咬一口的冰淇淋，她不解地看着我。 “吃多了会着凉吧！” “啊？不会了！！！我以前经常吃的，还给我吧！”说着就上来抢夺。 “不会？你以为夜里是谁给你盖被子你才没有感冒？” 她实在够不着我高高举起的手，央着我:“我知道了，谢谢童磨大人的照顾！就给我吧，最后一个！” “我不是在照顾你，是以防被你传染感冒！”我神态凛然。 “知道了知道了！您辛苦了！”她眉眼低垂，一脸讨好的笑。 琴叶这只被豢养的宠物，仗着能讨得我的欢心，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她竟然趁我不注意，悄悄偷走了那支冰淇淋。 我端端抱着胳膊，发现了一只偷吃的小猫。 “欸——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么贪吃？” 琴叶被我吓得咳嗽了几声，很快缓过来，干脆也不藏了，光明正大地嗦起来了。 “我既然哪也不能去，也没什么朋友和娱乐，吃点东西怎么了？人活着当然得对自己好点啊！” “你倒是会取悦自己！嘛~这话倒不像你这个迟钝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我要是不迟钝，还不早就被折磨死了......”她小声地嘟囔着，以为我没听见。 “琴叶，你要不要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我眼镜反着光，透着寒光。 她一脸假笑迎上来，转移话题：“童磨大人~要不要去看晚上的夏日祭？” “我对你们这种平民的活动不感兴趣！”我翻着文件。 “啊——好遗憾！我又不能撇下忙碌的童磨大人独自去看烟花！”她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瘫到桌子上，食指还在不停地在桌面上画着圆圈。 我知道这个动作是在酝酿难以启齿的事情，我也不主动问她，她一定会耐不住性子吐出来的。 半晌，她终于开口：“那个，我能不能......” 我斩钉截铁：“不能！” 她像受惊的小猫，缩起身子，闭上眼睛承受雷霆。我自然知道她想什么，她想独自去参加夏日祭，我倒是一点不担心她会跑。夏日祭一定会穿和服！一定会有很多人！但凡是见过穿着和服的琴叶...... 我不想她给我找麻烦。 我和琴叶来到的时候，烟花已经开始绽放了，确实很壮观，美丽无比，可是很短暂，如梦似幻。我看着她的侧脸，一时之间，真的分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那颗宝石一般的眼睛上映着绚丽的烟花，光芒闪动，柔风吹过，带着她身上的暖香，鬓边的碎发私自跑了出来，我替她别到耳后，那肌肤温热光滑。 我确信了，这一切，真实。 琴叶仿佛会揣摩我的心思一般，总能让我愉悦起来。一年多了，我和她的相处不像一开始那般生硬冰冷、矛盾重重。她好像变回了以前那个单纯、机敏、活泼、元气的少女，会大着胆子和我提要求、会顽皮又有分寸地恶作剧...... 我和她的相处好像，平常人的平常生活，真实又梦幻，我至今都分不清真假。 但是这些我怎么会看不透呢？我只是耐着性子陪她玩。 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吗？ 再见到琴叶时，琴叶已经变得冰凉。她不会动了，准确来说，是死了。 琴叶，死了！ 第73章 童磨回忆录·18 我看着满屋幽暗，琴叶躺在一片白布之下，她的面色惨白，没有往日的粉晕，唇色也没有往日的光泽丰盈和樱粉，像是粉色之上下了一层霜雪。她的眉毛弯弯，现在看起来好像还在生我的气，微微锁着，长长的睫毛像羽毛一样，往日会忽闪忽闪地，活灵活现，最难寻的那双无价宝石般的眼睛也不见了踪影，它们躲在白色的皮肉之下，永远的。我握着她的手，还是那么光滑，却失去了光泽和温度，大概是天太冷了吧！我捂了好久，都没有变热。我趴在她胸前，没有习以为常的暖香，只有布料的冰冷和清晰可见的纹理。 她没有心跳了，我还是难以相信。 三天了，我还是不能相信。 琴叶她，真的死了吗？ 我回忆着从前和她相处的朝朝暮暮，像是在追忆梦境。 现在，梦醒了。 我该出去了。 我从幽暗的和屋里走出来，看着苍茫的天，前面黑压压一片，我知道三天来，她们一直站在这里。 她们说，她是夜半自尽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自尽，自尽......”我琢磨着这两个字眼，魔怔一般，不得其解。 好了！我的故事差不多已经讲完了，到此为止吧！我该走了！ “秋末了，荷莲都凋敝了......” 正如，凋谢的她。 再见到母亲时，我姑且，最后一次叫她母亲吧！她正悠然自得地在阳光房里喝着下午茶，举止优雅，衣着华贵。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妇人只抬了一眼幽幽道。 “我也这么以为！可惜......” “可惜什么？” “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打哑谜了！” 妇人摇摇头，不解又无奈：“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想来你深居于此，消息都不太灵通了吧？有人死了呢！”我看着苍茫的天淡淡道。 妇人翻了一页报纸，视若无闻：“怎么了？死人不是很正常！” “你就不好奇，死的是谁吗？” 妇人冷笑。 “我一个被软禁在此的人，与世隔绝，死的只要不是你，谁都无所谓。” “是吗？我还以为你和管家樱木小姐关系比较亲密呢！” 妇人端咖啡的手顿了顿，又事不关己道：“怎么会？她不是你的人吗？” “我记得，那孩子好像很仰慕你，要说谁该伤心，应该是你比较惋惜吧！她长得不错，你看起来很信任她！” “是啊！太信任了，以至于她误入歧途。” “死就死了吧！没什么大不了。”妇人眼始终未离开过手中的报纸。 死就死了吧！是她常说的话呢！人命和蝼蚁无异，贱如草芥。 “你就不好奇她为什么死的吗？” “我都说了，权力交给你了，任何事都与我无关了，你全权处理就好。” 我长吁一口气：“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我都快要相信，你是一位处处为孩子着想的好母亲了！” “尽管你不承认，但我的确是一位为你着想的好母亲，很多事，你看不到而已。” “既然你这么高瞻远瞩，不如好好预测一下自己的结局？” 妇人雍容华为的面孔僵了一僵，终于放下手中的报纸。 “你什么意思？” 我叹一口气，第一次把目光转向她。 “你不该动她！”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是聪明人！却还要跟我打哑谜！这就没意思了。我说的是谁，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你一贯会收买人心，就连那可怜的官家小姐都被你当枪使了，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的吧！” 妇人靠在在柔软的沙发里，快要把她包围，冰封几秒的脸又明媚起来，眉眼带笑。 “哈哈~你也会可怜人吗？真少见，我还以为你不会有悲悯人的情感呢！她的确可怜，但她更多的是愚蠢，她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喜欢我的儿子，爱会让人变得盲目，这种东西害人不浅，尤其是女人，多少人栽在这上面了，嫉妒让人变得面目全非，无需我做什么，我只是简单问了几句你养在这里的金丝雀几句，她就出手了，但是蠢人就是蠢人，给你留下了线索。啊~真不重用。” 妇人语气平静，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继续道。 “真没想到，我这一生殚精竭虑，最大的敌人竟然是日本女人，她们一个抢走了我的丈夫，一个拐走了我的儿子。哈哈哈~真讽刺，你也不愧是你父亲的好儿子，半生流连花丛，最后却为女人折腰，他的这点卑劣基因，你全继承了去。” 她眼眸里闪着恶狼才会有的光，是对猎物的鄙夷和对敌人的憎恨，阴鸷、恶毒、凶狠。 “很遗憾，我半点他的劣质基因都没有遗传。他和我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他愚蠢、懦弱、无能、贪婪、好色......怎么办？缺点一时之间好像都数不过来呢！他沉湎淫逸、平庸卑劣，啊！这样糟糕的男人你竟然惜若珍宝，喜欢上这样一个无能男人的你不仅不被珍视，还被弃如敝履，对比之下，你岂不是更糟糕？真实，可怜可悲的一生啊！啊——他怎么能和我比呢？他是真的色令智昏、流连花丛，我是逢场作戏、游戏人间。” “真是太好笑了，逢场作戏？如果真是逢场作戏，你会千方百计地把那个女人留下？如果真是逢场作戏，你会强行把她囚禁在这里？如果真是逢场作戏，你会来我这里兴师问罪？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为了那个女人，你还是来了。童磨，我小看了你，你说的不错，你那个人渣父亲确实比不上你，他没有你痴情，也比不得你胆小怯懦，爱而不知，爱而不言，和你比起来，他光明多了。我想，那个女人真可怜，到死都还在恨着你吧！到死，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吧！可惜啊！红颜薄命、命比纸薄......” 我抵上她的脖子，把她逼至墙角，神情淡漠像万丈寒冰：“你觉得——是我的母亲，我——就不会动你了是吗？” 妇人皱眉，眼神依旧恶毒。 “因为被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哈哈~要杀就杀吧！只要你担得起弑母的名。我早就说过，你和我是一类人，不管你怎么努力，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因为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啊！我死了也无所谓，但是，作为我最伟大最完美的作品，只要你活下去就可以了。” 她跌坐在地上咳嗽，我转过身，步子缓慢，她还在继续说着诅咒。 真恶毒！ “咳咳~我要你，健康长寿，我要你平安顺遂，我要你权势无忧，我要你一辈子抱憾终身，我要你一生爱而不得，我要你生生世世带着愧疚错过珍视的人。” “这是我的诅咒，是我对那个男人的惩罚，童磨，你可一定要带着母亲的祝福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一定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完整整地活着！” “他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他最宝贵的东西......”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火舌将那刺耳的声音淹没...... 第74章 不可结缘 晨间新闻报道着今日的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件：据悉日本北部的青峰山上的燃起熊熊大火，据调查，火源来自坐落于青峰山上的莲叶山庄，有目击者称大火于前天开始，整整持续三天三夜。由于山火过大，附近居民已经开始避难，由于火势较大，扑灭困难，工作人员正在全力抢救...... 最近久负盛名的莲叶山庄失火的新闻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各路消息都在坊间传播，有说是那里的主人被宿仇家敌灭门，有说是意外失火导致主人损失惨重、有说是情杀殉情纵火，更有甚者说是主人得了某种疾病自己纵火焚身......一时之间，真假难辨。 佛生凉眼皮跳个不停，饭间还在和家人谈论这件事，父亲和母亲反应平平，唯独哥哥佛生怜一言不发。 入秋了，树叶潸然落下。踩在干干的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佛生凉一如既往地往琴叶那边发着消息，虽然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围脖将她的脖子圈起来，嘴巴里呼出的气息清晰可见，她一字一句地认真打着字： 琴叶！最近感觉很不妙！新闻上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个象征权势的莲叶山庄失火了，虽然原因不明，但是大家的讨论度相当高呢！嗯——虽然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呢！好讨厌这种不安的心情。 呐！这么久了，自从和那个童磨在一起，你就真的一条讯息都不回复呢！ 如果你平安快乐，就回复我吧！一个字也可以。 你在哪？ 好寂寞，我真的很想你...... 天空下起了小雨，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像细密的小钉子，刺痛。 为了避雨，佛生凉快步走着，不经意瞥见一个身影。看起来好孤单，清瘦寂寞，淡淡的白眼从修长的指尖传出，银色的眼镜，周身气场清冷。 “第一次，看见哥哥这个样子。”佛生凉嘀喃。 果然还是不能视而不见。 “你这副样子，真是罕见啊！天才也会有烦恼吗？” 佛生怜掐灭那闪现的火光，长吁一口气。 “如果真的觉得遗憾，就应该早点抓住机会，好好珍惜啊！笨蛋哥哥~” 佛生怜站起身，他的手指冰凉，在佛生凉头上摸摸。风带走了他曾停留过的气息，细雨里的身影，孤单、沉默...... 不久，佛生凉收到了很多快递，里面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还有一封电子打印的委托信，署名是嘴平琴叶。 佛生凉很开心，辗转又很失落。 她联系了以前的经纪人淡岛小姐，一起举办了一场拍卖会，拍卖所得全部按着琴叶的要求和意志捐赠了。 琴叶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亲自做这件事？ 埋在佛生凉脑海里的迷雾就像这初冬的阴霾...... 透明的水晶之下睡着一个绝色的美人，如墨的长发倾泻下来，淡绿色的和服清新明丽，她肌肤白腻，五官精致得像个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她身下发着淡蓝色的幽光，那是与晶洞相连的地方。她静静地沉睡着，时间永远凝固停滞，世间的一切变化仿佛于她无关...... 一只白皙清瘦的手掌覆上，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是一双男子的手掌，宽大。 沉稳平和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同一个名字：“琴叶~琴叶~琴叶......” 好像要把人唤醒似的，执着。 “我知道你恨我！你写的东西我看到了！虽然她们制造了你自杀的假象，可是，你的字我认得。我知道，你不会自杀的。” “不可思议，你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一语成谶，我是你的劫难，是你的孽缘。” “我们真的有两世的缘分吗？为什么你记得那么清楚，你画的那个教主和我一样，可是我却毫无印象，我只当你在胡言乱语......” “如果人真的有转世轮回，那我们的相逢又是为了什么？我们的缘分有何意义？” “你说，不想再有来世，人间太苦。” “我知道，是因为我！因为我......” “那个教主，他应该对你很好吧！你才会念念不忘，相比之下，我对你做的，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恶魔......” “我知道，我早该下地狱的！” “我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让你陪我一起下地狱，我知道，你和我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很善良、纯真、坚韧，你是绝对不会下地狱的......” “如果真的有来生，你还会愿意见我吗？” “大概，是不愿的吧！” “我欠你太多，太多。” 黑色身影的男子语气平和，自言自语，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冰晶之下的人说的。彩色的虹眸之外，有一缕看不见的青影，面容同冰晶之下的女人一样，没有那么真实，飘飘然。她盯着橡色头发的男子，沉默不语。不知这是她停留在此的第几天，她的身形愈发得淡了，几乎透明。 阳光穿过她的身体，她周身散发着柔光，眉眼和微笑比阳光温暖，她抚上男子的白橡色头发，语气像是告别。 “童磨先生~来世请一定要做个好人！” 混沌之间，琴叶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守门的侍者见她眼熟，漫不经心：“啊——又来了！你转世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都第几次了？” 琴叶笑着回应，跟着队伍向前。 琴叶来到一个苍天大树下，树上面系满了暗红色的绸带和木牌，与人间的不同，这上面的木牌是裂开的，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听说，这是一棵冥间的心愿树，叫不可结缘，只要写下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名字，掰断木牌，系到树上，就可以立下来世与那个人不结缘的愿望，也意味着两个人的缘分就此中断。树下有空白的木牌，琴叶拿起一个，写下两个名字，扔向参天大树。树上的侍者接下木牌，看了看名字，毫无感情地问：“你确定就此断缘吗？” 树下的琴叶点点头，侍者为她系上木牌，她鞠躬离去。 树叶哗哗作响，还有木牌碰撞的沉闷的声音，一张写着琴叶和童磨名字的木牌裂成两半...... 第1章 占卜师 琴叶，一名广告公司的普通白领，最近因为一些事情烦恼不已，在朋友的推荐下，来到了一家隐秘的占卜室，同事青子告诉她这里有个很厉害的占卜师，占卜很灵，很有人气。 琴叶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着纸上的地址来到了这里。 “有......有人吗？” 琴叶看着黑黑的房间，没有人的气息，试着呼喊，没有回应。 琴叶冷汗直流，说实话，她的夜间视力很不好，在这里她除了一点靠窗的光亮，根本看不见其他。 “有人在吗？” “打扰了！我是来占卜的......” 琴叶说一句吗，向前走一点，尝试发现什么。突然身后传来很好听的男音，语气柔和。 “哦呀~哦呀~有客人前来，真是失礼！” 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想要将人引向里间。 琴叶看不清，她只感受到身后声源那里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除了脚下的衣服，她什么也看不清。此刻她正思索着，应该拔腿就跑还是继续留在这，毕竟这里黑漆漆的，十分诡异。 突然，里间传来一些暖黄色的光亮，像是蜡烛。 “小姐？” 琴叶听那人唤自己，于是大着胆子走了进去。许是喝了点酒吧！因为今日公司聚会，她们在居酒屋喝了一点酒，琴叶借着酒劲，决定破釜沉舟。 琴叶把挂在臂弯上的外套放在椅子的靠背上，坐下，前面是一张桌子，点着几只蜡烛在玻璃杯里，一旁还有神秘图案的桌布、塔罗牌、水晶、还有一些叫不上来也没见过的东西，顿时觉得神秘起来了。占卜师坐在对面，他们中间隔了一道帘子，刚好挡住了人的脸。琴叶看清了对面的人，看起来身材颀长、穿着黑色的斗篷，非常符合占卜师的形象。皮肤白皙，一双手很大，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光是看着手，就觉得是个清冷的人。但是声音又很温和，即使看不到脸，也能想象到对方一定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的。 多么，和蔼可亲啊！ 琴叶的心放了下来。 “那么，小姐~您遇到问题了吗？” “是啊！我最近真的很倒霉！朋友说这里有个很灵的占卜师，推荐我来的。”琴叶一脸忧愁。 “小姐~您要占卜或者咨询什么呢?”对方依旧温和。 “啊——我的问题和烦恼太多了，总之各方面都想占卜一下啊！老师~” “我明白了，那您具体说说都遇到了什么问题了吧！我帮您参考一下。” “真的？太好了！”琴叶不禁靠近了些。 “我想想啊！比如，我最近上班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迟到，比如说闹钟坏了、赶不上电车、忘记带资料、衣服坏了......即使千辛万苦赶到公司，也会发生一些小意外，比如被咖啡烫到了、工作资料丢了、被组长训斥啊,吃饭的时候，想吃的总是没有、晒被子一定会下雨......总之就是很不顺，各种意义上。” “我明白了！那，我们用塔罗占卜吧！” “可以吗？我没用过......” “放心吧！我的塔罗牌可是很灵的！” 说着，占卜师就拿出一副带鲜花图案的塔罗牌，他拍成一个扇形，让琴叶抽取。 “好了，小姐，请静下心，凭感觉，抽取六张卡牌吧！” 琴叶照做，然后占卜师一一将其翻正。就每一张卡牌进行讲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琴叶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蜡烛已经燃了一半。 琴叶彻底相信了青子的话，这个占卜师好厉害，他讲的每一条都很准确地对照了自己的生活。 琴叶激动地差点站起来，拍着桌子，表示自己的认同。 “那~老师~，我该怎么办？怎么能转运？再这样下去，我就快坚持不下去了。请您帮帮我吧！” 那人声音温柔：“那是自然！” 说着摆出一些水晶“这里有一些水晶，佩戴在身上能帮助主人扭转运势哦~” “哇~很漂亮啊~” 琴叶趴近了仔细看着，即使光纤很暗，那些水晶也能在烛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琴叶一头海藻般的秀发，微微卷曲着波浪披在纤细的后背上，她身量纤纤，穿着紧身的高领毛衣，看起来气质绝佳的大美人。那双碧色的眸子闪着光，比水晶美上千倍。 不过一会她就纠结起来了：“啊~这么多，该怎么选啊？” “您凭自己的感觉和眼缘就好。” “就这个吧！”琴叶拿起一个无色的白水晶。 交付完后，琴叶鞠躬道谢，准备回去了。 一个杯子里的蜡烛就要见底，她才知道时间很晚了。 “多谢老师，那我就......”正准备告别，不知从哪吹来的一阵风，把帘子吹开，蜡烛也吹灭了，还有一根在顽强地坚持着自己的使命。琴叶挡着风，半睁着一只眼睛，隐约看见一张俊美的面孔和琉璃般的眼睛。 一定是看错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有那种眼睛？即使是她在广告公司上班，也见过不少明星艺人，也没有那么......好看的。 脸上一阵微热，许是酒劲上来了，琴叶匆匆告别回到了家。 自从佩戴上着那颗白水晶，琴叶觉得真的顺利了很多，那些总是困扰自己的小麻烦也不见了。 某处餐厅。 “你最近心情很不错啊！是不是那个占卜师的功劳？”青子喝着果汁打探。 “是啊！真的谢谢你给我推荐了这么厉害的人！戴上他推荐的水晶，我真的幸运多了。”琴叶笑容都要溢出来了，给青子看自己脖子里的白色水晶球。 “欸——那真的很厉害啊！不过，我听说那个占卜师很神秘的，有些客人是不接待的，比如，男人。” “啊？还有这种规定？好奇怪！” “对吧！不过他真的很神秘啊！听声音感觉会是个帅哥啊！”青子此刻眼睛都快变成爱心的形状。 琴叶想起了那天风中的匆匆一瞥，也就抛之脑后了...... 第2章 未婚夫与占卜 “明天周末，琴叶打算做什么？”工位上的青子问琴叶。 琴叶一边打着字一边回：“欸？周末啊！还是回父母家一趟吧！” “欸？不跟男朋友约会吗？你们不是订婚了吗？” 琴叶长叹一口气：“说起这个，我还在犹豫呢！静司先生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呢？” 青子惊讶地“啊？”了一声，半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于是尴尬地低声：“事到如今，你才想起这个问题吗？真是个迟钝的女人啊！这种事就应该在订婚前考虑清楚不是吗？” 琴叶不紧不慢：“你说的没错。静司先生工作也好，人也很温柔，对我也很好，我的父母很喜欢他，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但是......但是，总感觉我和他就像两个很熟悉的朋友那样，情侣之间该有的感觉都没有呢！啊——该不会是我的问题吧？” 琴叶求助似的看了看青子，青子一副看傻瓜的表情，并无回复。 茶水间，青子端着咖啡，拍拍垂头丧气的琴叶：“这种事，要问自己啊！跟静司先生共度一生的不是琴叶你吗？尊重自己的感觉啊！” 琴叶像个蔫了的叶子：“欸——我实在不知道要不要继续。”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气。 突然青子凑到琴叶跟前，带着有几分邪恶的笑建议：“不是有占卜师吗？让他帮你占卜一下啊！” 琴叶看着青子，也矛盾了起来。 徘徊在占卜师家前，琴叶还在质疑自己是否太过迷信，总感觉太依赖这种事不太好，可是她也拿不准主意了。 一想到，那个占卜师人很温和可亲，也很有耐心，琴叶就像是被鼓励了一般，自信地走了进去。 “打扰了~请问，有人吗？” 依旧是黑漆漆的房间，可是琴叶没有第一次来那么陌生害怕了。但是，晚上出现在这充满神秘气息的地方，独身一人，还是有些谨慎。 “那个~有人吗？” 她四下打量，安静、沉寂。 正垂头丧气地准备打道回府，拉门的声音响起，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子头上盖着毛巾出现了。 “啊~对不起~我回来了！”温和的男音。 “没有没有，我来的不是时候！”琴叶看不清，但是淡淡的香味，湿润温热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关系~请进来吧！” 琴叶本来想打退堂鼓的，邀请之下，就又坐在了上次的地方。 “那么，小姐~您有什么问题要咨询或者占卜吗？”声音温润。 琴叶看着垂到脖子的帘子，下面是有些透的白色衬衣，紧紧黏在肌肤上，是头发上的水滴了下来。那宽阔的胸膛和结实凹凸的肌肉显露出来，琴叶看着觉得热热的，于是目光向桌面移去。 “那个——我......” “是的！” 话到嘴边，琴叶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那个——其实，是我的感情问题。我有一个未婚夫，他人很好，对我也很体贴，我的父母也很满意，我们已经订婚了，可是......可是，我总是很忐忑很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知道我这样很糟糕，都到这个份上了，我却还在说这么任性的话，实在太不像样了。” 琴叶羞愧地捂着脸，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糟糕。 “没问题哦~小姐！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很正常的。那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犹豫不决吗？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呢？” “这个——我感觉和他相处就像是朋友那样，我体会不到情侣之间那种情感。不知道静司君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感受......” “啊——您的未婚夫叫静司啊！” “是的！” “那么，我们这次还是像之前那样，用塔罗牌吧！” 琴叶一惊：“欸？您记得我？您知道我曾经来过？” “是！” “老师记忆力真好！这里每天应该很多客人，您却记得我，真实太感谢了！”琴叶笑着道谢。 占卜师笑出了声，声音温润。 琴叶静静地等待，所有的牌翻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对方迟迟不言，琴叶大气都不敢喘，安静的氛围让她压力倍增。 “是不是......是不是占不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占卜师长叹一口气，很为难的样子。 “嗯——该怎么跟客人您沟通呢！从塔罗牌提示的信息来看，您二位并不是很合适。” “欸？我还以为，我们是很合适的呢！”琴叶感慨。 “牌上显示，静司先生并不是您的良缘，您的正缘还在前方，请您不要着急进入婚姻。” “唉——果然是这样吗？我和静司君......”琴叶陷入沉思。 “小姐~您还好吗？” “啊~我没事~那我的正缘有什么特征吗？” “这个嘛~你们的关系就像莲叶和莲花，莲叶坚韧，无私奉献，莲花纯洁高雅，绽放光芒。二者相互依存，密不可分。看来跟荷莲很有缘分啊！” “是吗？我的确很喜欢莲花、荷花。” “我看您常穿绿色，您的名字有个叶字吗？” “啊？太神奇了，我的名字叫琴叶，的确有个叶字呢！” “很好听啊！您很擅长唱歌吧？” “这个也能看出来吗？朋友确实都说我唱歌很好听，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再问个问题，琴叶小姐您在哪里上班？做什么工作的呢？” 见琴叶忧郁，占卜师又补充：“是这样，了解一些信息，能给您更好的建议，不用担心。” “不不~我是广告公司的最平琴叶，是一名普通的职员，就是策划设计拍摄方案这样。” “我明白了，您的正缘大概率会出现在您的工作场合，可能是您的工作伙伴哦~” “啊~这么精确，太谢谢了！”琴叶喜笑颜开。 第3章 蹉跎的恋情 “啊！你可算来了，今天要来一位新人模特哦~忙得不得了，组长让我们都过去帮忙呢！快跟我走！” 青子急忙跑过来对着琴叶呼喊，琴叶被抓着来到了拍摄现场，怀里还抱着各种资料。 最近公司在做一个服装拍摄的项目，组里邀请了很多模特明星，琴叶一般都是幕后，只有少数时候会来到现场帮忙，比如今天。 琴叶在现场被老师前辈们呼来唤去，忙的晕头转向。对这里的工作，深切的体会让她觉得还是幕后工作更适合她。 上半场的工作终于在老师喊停的那一瞬结束了，摄影棚还是很热的，琴叶忙了半个上午就汗津津的。好不容易中午有一会可以休息，正喝着水，一个长长的身影投射到脚下，她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他正好站在灯光下，逆着灯光的琴叶被强光照得刺眼，半眯着眼，白色的强光里，她只看到了橡白色的头发，下面是白色的衬衣，再下面修长的黑色裤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正面对着她。 迎向强光的琴叶仰着头太久，这种身高的人，只有可能是今天的模特。 琴叶自觉失礼，于是站起来主动打招呼 。 站起来她才发现今天的这个模特意外的好看，以往的模特们身高和身材倒是无可挑剔，但是脸就有点差强人意了，当然即使在普通人中他们也是很出众的，但是见惯了明星艺人的琴叶，眼光也有些挑剔了。 “您今天拍摄辛苦了！”虽然是第一次看清这个模特的脸，琴叶还是凭借职业素养，自来熟地恭维着。 “我看你很忙啊！都没看过我啊！你认识我？”这人一脸微笑，看起来温柔和煦，说的话却带着刺。 “是的！我是策划部的，今天来帮忙的。虽然很忙没有关注拍摄，但是您这种气质和外形，一看就是模特的不二人选啊！”琴叶笑着圆场。 那人低头睨在琴叶胸前的工作牌上，带着淡淡的笑：“嘴平琴叶——” 还没念完，琴叶就被叫走了。 “琴叶~有人来找你了！” “好的！我来了~”琴叶高声回应着，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从橡白色男子的视线看过去，身形纤细的女子笑着和高她许多的穿着正装的男子在说话，男子给琴叶带了礼物， 还帮琴叶整理了耳边的碎发，举止亲密，场面温馨有爱，甚是碍眼。 办公室。 琴叶在工位上伸个懒腰，一旁的青子打着长长的哈欠。 “啊！终于忙完了，累死我了——” “要去居酒屋喝一杯吗？琴叶~” “嗯——还是不了，明天还有工作。” “我看不是工作，而是要和男朋友约会吧！我都看到了，今天他来探班了哦~”青子把胳膊放在琴叶肩膀上使眼色，一副吃瓜的神情。 琴叶锤锤脖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不过，我是直接回家了，不是约会哦~” 看着拿起包就要离开的琴叶，青子有些惊讶：“欸——你该不会真的要分手吧？” 琴叶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清楚该怎么办了。” “上次那个占卜师怎么说？你不是去了吗？”青子收拾好衣服和琴叶一起离开。 由于加班太晚，电梯里就只剩下琴叶和青子。 “嗯——占卜显示我们不合适......但是，我的父母很满意他，他人真的很不错，也许是我的问题吧！”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有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找责任。”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琴叶~如果真的觉得不适合你要好好说清楚，这样才是成年人负责任的做法啊！”一向嬉皮笑脸的青子一反常态地认真起来。 琴叶向青子挥手告别，她的建议很中肯。 琴叶啊！琴叶！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琴叶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了的天，趁着灯光走在回家的路上。 电车的速度很快，挤满了人，形形色色。琴叶站在靠门的一角，透明的玻璃上映着她的影子，一头微卷的墨发，包裹着一张精致明丽的脸，即使打扮平平，一眼看去，也是一个明艳的美人。总有星探联络她去当艺人，可是她实在不擅长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是选择了策划这条路。因为工作的关系也会接触很多工作上的人，但是仅仅限于工作关系，相处起来还比较融洽。但是，静司先生不一样...... 静司先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回家看望父母，碰见了正在家中做客的静司，父母介绍说是故人的儿子，从那以后，静司先生就在家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了。任凭琴叶如何迟钝吗，也看得出来吗，这种频繁的巧合是有意为之的，在她的逼问之下，琴叶的母亲终于说出了真相——他们有意撮合琴叶和静司。 琴叶觉得她的父母不可思议，她才24，就被家里安排了相亲，还是当事人不知道的那种。静司好像很聪明，看出了琴叶的排斥，于是主动联系起了琴叶，他们开始做起了朋友。说实话，静司是个不错的朋友，有人品和才学，工作能力出色，年纪轻轻就担任了部门的经理，前途无量。 一次两人约好去看电影的时候，静司突然地告白，像一场电影结束后的彩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静司牵着鼻子走了，她晕晕乎乎地，就这么草率地答应了交往的请求。 琴叶长得很漂亮，一直都是校花的不二人选，可是桃花却意外地差，从小学到大学，静司是第一个跟她告白的人。 那琴叶有主动喜欢的人吗？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答案是没有。 长这么大，或多或少的都应该有喜欢的人或者追求者吧，24年来，是零，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问题。 说起来，琴叶根本没有恋爱方面的经验，和静司君的交往她觉得好像和以前的友谊状态没什么差，直到今年她的父母把订婚提上日程，琴叶开始真的忧郁焦虑起来了。她开始有意地拒绝见面的请求，避免和静司两个人的相处。静司君实在是太温柔了，太聪明，太明白如何让她开心，她怕自己会沦陷，继续这么在这段模糊的恋情中沉沦蹉跎下去。 第4章 赏樱＆分手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琴叶和淡绿色的被子融为一体了，手机准时地响了，这个时候静司君一定会给琴叶发消息。 “琴叶~下班了吗？安全回到家了吗？” “樱花开了，周末要一起去赏樱花吗？” 信息还没看完下面还在不停地推送，琴叶仔细看看对话框，对方总是发最多文字的那一方，琴叶的回复总是很简短。 琴叶不停地翻动着记录，对方心情激动和此刻她平静无虞的心情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琴叶得出一个结论：“果然，有问题的是我吧！” 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挥动，简单的回复。 他们约好周末一起去赏樱花，就是后天。 果然，拒绝别人是件很难受的事情，也许会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可是......可是，是必须要去做的事啊！ 对不起，静司先生！ 琴叶小臂横在眼睛上吗，挡住刺眼的灯光，小声地道着歉，低低地啜泣。 餐厅吃饭的琴叶突然宣布了一件大事，语气平平，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事：“青子~我决定了，要和静司先生分手了。” 这句话可是让青子大吃一惊，不小心呛了一口汤。 “咳咳~你是认真的吗？” 琴叶点点头。 “真的，真的想好了？”青子再三确认事情的真实性。 琴叶依旧点点头。 青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琴叶思索片刻，还是摇摇头。 青子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果汁，往后一靠：“我知道了，你是真的不喜欢他啊！” 琴叶并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地吃着乌冬面。 周末很快就来了，路上的樱花着实灿烂美丽，宛如仙境。这么美的时节，大家都是带着美好欢快的心情迎接大自然的馈赠，只有她一人要大煞风景，好残忍。 琴叶穿着浅色的和服出门了，头发挽起的发髻一丝不苟，略施粉黛，纤细的身形走在众多和服中依旧是最夺目的那一个，灿如樱花、烈如朝阳，都不及她耀眼。她站在石桥上，这是约好的地方，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 准备食盒清酒，她今天要做一件过分的事，实在没有这份心情。 不一会，静司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和服，气度华贵，谦谦有礼，容貌清俊，纵使吸引了很多目光的他见到穿着和服的琴叶也是眼前一亮，闪烁着柔和的光，迟迟定在琴叶身上。 自觉失礼，急忙微笑：“你来的真早啊！琴叶~” “静司先生来的也很及时！” 两人并排走着，漫天的樱花做景，羡煞旁人。 “琴叶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身体呢？” “我很好，工作也顺利，谢谢关心。” 静司挠挠头，有些不熬意思：“抱歉，我总是问些平常的事，每次都问一样的。” “不~不是静司君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不不不~是我没有足够关心琴叶你才......”静司着急地解释。 琴叶转过身，周身散发着春日的柔光，她站在春晖下，笑容温婉。 “静司君~真的不是你的问题。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我们的关系了。”话没说完，对方更紧张了，琴叶微笑着舒缓他的局促不安。 “静司君那么聪明，肯定早就发现我们的关系不正常了吧！像朋友不像恋人，像熟人却疏离，明明是亲密的恋人，相处起来却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客气谦逊，对对方所知也非全部。” 琴叶环顾四周：“我们和他们比起来，一点都不正常吧！” 琴叶和静司面对面站着，周围成双成对的恋人都热闹温馨，只有他们始终保持着距离。 静司异常平静地反驳：“不，你说的不是事实，我对琴叶你非常了解。” “可是，反过来呢？我对静司君一点都不了解。” 琴叶抿抿嘴，继续：“与其说不了解，倒不如说，我并不想像一个恋人那样热心地想要去了解静司君。作为一个恋人，我一点都不合格。对不起，静司君，我想......我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静司君，至少不会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所以，继续下去，对静司君是不公平的。” 琴叶收起了浅笑，严肃认真地陈述：“对不起，静司君，我骗了你！我没那么喜欢你，我做不了你的恋人。” 细细簌簌的花瓣在空中落下，一场浪漫的白色花雨漫天而下。 “我们分手吧！” 粉白色的花瓣纷纷洒洒，落在头上，肩上。浪漫中多了一分谢幕的凄凉。 不知站了多久，高高瘦瘦的男子并没有说话，而是走近，帮琴叶摘下头上的花瓣收在袖中。 琴叶仰着头，那人面带微笑，仿佛并没有受到影响。 琴叶诧异：“回复呢？” 那人眉眼弯弯，笑容和煦，语气调皮：“哦~你说分手啊！抱歉，驳回！” 一个手刀轻轻落在琴叶的头顶正上方，头也不回地向前悠哉悠哉地走着。遍野樱树，苍茫如顶，绚烂如云，花瓣纷纷扬扬，清俊的男子行走在满天花雨中，风雅之至。 绝艳又清丽的美人呆呆在樱花树下站了一会，又追上了黑色和服的男子，她堪堪到他肩膀。 “静司君真的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当然，小琴叶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呢！”他眉眼弯弯，像个腹黑的狐狸，让人捉摸不透。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分手？” “小琴叶是找到喜欢人了吗？这么着急甩掉我。” “不是，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是甩掉你，是真的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觉得我们很合得来啊！” “我是说，我不喜欢你，静司君！” “我知道！”他脚步略停，继而又向前走去。 徒留琴叶站在原地，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他，那他......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我们一开始不就是被安排的相亲吗？何必做的这么认真？” 他哼笑：“不是哦！是我对小琴叶一见钟情，厚着脸皮在伯父伯母面前争取来的机会，不是他们撮合的。哈哈~小琴叶该不会以为是你父母安排的相亲才对我这么排斥吧？” 他长得很清俊，笑起来，眼睛弯弯，笑声也很好听，清朗。笑声飘进琴叶的耳朵，烫熟了她的耳朵。 “就算如此，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恋人保持着恋人的关系，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穿过一个狭窄的通道，挤过人群。 静司淡然：“账不是这么算的！与其失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还不如迁就她的不喜欢，即使能看到她就很知足了，爱情是没有原由和公平可言的。” 他像一个长辈在对懵懂无知的后辈传授经验道理，琴叶没有恋爱和爱人的经历，羞得脸颊泛红。 既然没有公平可言，那为什么要一意孤行，不听取心上人的意见？这样也太过分了...... 男子仿佛听到她的心声，回头，在她耳边低语：“我知道，这样对不喜欢我的琴叶有失公平，但是，既然小琴叶没有喜欢的人，那么不妨试着发现我、接受我？我不能 保证小琴叶最后一定会喜欢上我，但是，我是绝对喜欢琴叶，并真心对待琴叶的。” 第5章 新人模特 琴叶面色镇静：“真没发现，静司先生是这么厚脸皮的人！和我认识那那个温柔和善、谦逊有礼的静司不一样呢！今天好像重新认识了你。” 男子侧过头，笑笑：“不是琴叶酱说的不了解我吗？这就是真实的我。” “所以，以前都是伪装？” “也不能说是伪装吧！是有目的的和善，虽然目前这个目的失败了。” “静司先生不觉得这么做过分吗？绑着一个心思不在的人。” “是很过分。” “但是，与其把琴叶交给不知底细的家伙，在琴叶认清自己的内心找到心爱之前，不如由我来守护。” “真是能言善辩，又冠冕堂皇。” “不，我是认真的。琴叶找到那个人的时候，我会亲手把琴叶交到那个人手上。” “这话......好像个老父亲应该说的吧！” “啊——没办法，谁让琴叶这么单纯，是个笨蛋美人呢！” 说着，在琴叶脑袋上弹了一指，琴叶捂着脑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以前那个唯她马首是瞻、温柔和善的静司。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夜晚的阳台上，琴叶喝着啤酒，电话那头传来青子的声音，十分震惊：“欸？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不分手？这还是那个老实本分的静司先生吗？” “就是说啊！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有点捉摸不透，感觉是个危险的人，总是被他占据主导，唉~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哈哈~我看你是斗不过他的。不如继续按着他说的，多了解一下他，也许你就会喜欢上他了呢！现在这个静司先生不是挺有趣的吗？” “嗯，是有些神秘。但是......” “但是什么呀？不分手你也不吃亏啊！毕竟是个帅哥！等找到了你喜欢的带到他面前呗！我不信那个时候他还不分手。唉~说起来啊！琴叶你就是恋爱经验太少了，你不多谈几个帅哥真是浪费了你那张脸了。” “脸怎么了？” “不是，你是真的没照过镜子还是对自己没有定位啊？你那张脸绝色好吗？” “嗯——没感觉，很普通啊！” “你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吧？你不要逼我发火好吗？” “啊？？？那为什么我的追求者那么少啊？” “啊！！！你真是气死我了！我要顺口气,吁——”青子在那头长长地呼气，好像真的在调整呼吸，舒缓心情。 “说你是笨蛋美人是真的没有错。拜脱，你那张脸和气质一般人一看根本就不敢接近好吗？一看就是不缺男朋友的人好吗？让人望而却步啊！没有勇气和背景的，谁敢跟你告白啊！谁都不想在女神面前自惭形秽吧？” “嗯？真的吗？”琴叶 皱眉表示不解。 “你真是迟钝啊！你知道为什么部长总是 爱挑你毛病吗？” “是因为你没看懂他的暗示，你想想，你刚来公司的时候他对你很好吧？为什么之后对你态度180°大转弯？总是把一些烂工作甩给你吗？是故意的啊！这些臭男人，得不到就恼羞成怒伺机报复啊！” 琴叶似乎恍然大悟了，她没有回复，静静听着青子的分析，默默地喝着啤酒...... 一大早琴叶和青子就被叫到摄影棚去帮忙了，两个人忙的脚不沾地。 “啊——”青子打着一个长长的哈欠。 琴叶瘫坐在长椅上，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们在干嘛？今天来了哪个明星吗？”琴叶一边问着，一边翻看今天的拍摄安排，今天就安排了一个人的拍摄任务，模特好像叫...... 纸上清楚地写着“童磨”两个字。 “嗯？好奇怪！是艺名吗？”琴叶小声嘀咕。 “啊——叫童磨啊！”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身后，突然耳后来了这么一句，吓了琴叶一跳。 “我就觉得今天的模特有点眼生，新来的啊！没看太清楚，不过真的好高啊，根据我的经验，得有187 吧！”青子俨然一副侦探的样子开始了评判推敲。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今天的这个模特身材是真的好啊！肌肉匀称，肌理明显，宽肩窄背，看那肌肉虬结的样子，还有腹肌，手感一定很好吧！” 琴叶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提醒：“这位小姐~请注意 你的口水！” 青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盯着不知什么时候拿到的照片，深情款款：“最主要的是，他的脸还长这么完美！天哪！我都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男人！” “喂喂！你太夸张了！他顶多就算容貌出众吧！” 青子仿佛才听见这句话似的，青筋暴起，用拳头顶着琴叶两边的额头：“你啊！语不惊人死不休！你顶着那张脸说什么容貌出众？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那么好的天赋却没有什么自我意识和糟糕至极的审美好吗？太拉仇恨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放开！” 琴叶和青子两人闹作一团，却不知人群中的焦点正缓缓向她们走来。 “哈哈~两位看起来关系很不错啊！真实可贵！” 琴叶顶着胀痛的头，被刚才还在欺负她的人一把搂在怀里，动作粗鲁又让人难受。 从未听到过的温柔得甜腻的声音居然是从这个粗鲁的女人口中发出的，难以置信，她可真擅长伪装，琴叶斜眼看着上方的青子。 “啊！是的，我们是公司里最好的 朋友。” “认识两位美女，真是我的荣幸。自我介绍扫一下，我叫童磨，是今天的模特。” 青子急忙把手伸过去握住。 “我叫樱庭青子，你可以叫我青子，她叫嘴平琴叶，我们俩是设计部的。” 琴叶揉着脑袋，无心她们的对话，显然青子对这家伙有兴趣，她就不跟着掺和了。 “欸——设计部的啊！很厉害啊！”说着眼睛瞟了一眼青子身后的人。 “哪里哪里，童磨先生今天的表现才是厉害呢！所有的镜头都是一遍过，太厉害了。您是做过很多年模特吗？” “不，我是刚开始接触这个行业的，这算是我的副业吧！我是业余的。” 琴叶觉得有点无聊，想去买杯咖啡，于是跟青子打个招呼就准备走了。 “等一下，我也想买杯咖啡，能不能顺便带我一起去？我对这边都不太熟悉......”男子像个青涩的大男孩请求着。 琴叶回过身，点点头。 第6章 下雨＆偶遇 琴叶和童磨各买了一杯咖啡，青子要了一杯果汁。 看着加了很多糖的咖啡，琴叶和青子吓得都往后缩脖子。 “你很喜欢甜的东西？”琴叶忍不住问。 “不是，就好像不开心的时候会想要吃甜食吧！因为甜的东西能让人觉得人生不那么苦，会让人觉得开心。” 他笑着说出这么沉重的话，让二人不知如何接话。 那人又笑笑：“我还以为琴叶小姐会喜欢喝茶呢！没想到是咖啡。” 琴叶打着哈欠，敷衍：“是吗？” 一旁的青子十分有眼色，一点都不冷场，小声在男子耳边解释：“哎呀，她平时是很喜欢喝茶，但是昨天为了男朋友的事睡得晚，犯困才买的咖啡提神。” “原来如此，青子小姐倒是很健康呢！” 受到恭维的青子人都快变形成一条扭动的线条一样，三个人默默回到现场...... 青子真是厉害，不一会就要到了童磨的通讯方式，冲琴叶炫耀。 “这么轻浮随便的男人，小心被骗啊！别被吃干抹净哭着回来啊！”琴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说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合时宜的话。 青子倒是不生气，得意：“那我也愿意，跟这样的帅哥也不必不亏啊！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那就好！祝你成功！”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 青子用手肘推推琴叶：“喂！这么帅的人，你不心动吗？” “啊？不心动！” “那好吧！既然你没那个意思，我就先下手了！”青子向琴叶眨眼，琴叶会意，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 青子本想把童磨的通讯方式给琴叶，眼看琴叶坐怀不乱，也就放弃了众乐乐的想法了。 自从青子告诉琴叶部长针对自己的原因，琴叶就故意在办公室打扮的朴素平常，礼貌周到，没想到还是把又苦又累的差事分给琴叶。今天是个阴雨天，从上午开始天就闷闷的，临下班，琴叶受命去另一个摄影棚取资料，没想到半路就下了雨，还有一段路要走过去，不一会就被淋成落汤鸡，在屋檐下也无济于事。索性，琴叶把资料放好，一路小跑，没想到视线太差撞到什么，自己摔倒在地，还好包里的资料没有掉出来。 琴叶急忙起身，道歉，她甚至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人一把拽到车上，雨水从额头划过眼睑，她才睁开眼睛，刚才拽自己离开的是认识的人——那个新人模特童磨。 “抱歉！撞到了你！” “不用那么客气，该道歉的人是我，把你撞倒了，你的腿......” 要不是对方提示，琴叶还没发现膝盖有一块破皮的地方，有一点血迹。 “啊！没关系，一点都不疼！我都没发现！” 雨噼里啪啦砸在车上，密闭的空间，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自在。琴叶没有单独和男子相处的经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于是找个理由。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谢谢你！” 正要开车门，手臂被一只大手钳住，结实有力。 琴叶缩着身子，扭头看他，鼻尖却蹭到对方湿漉漉的衣襟，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打湿，黏在肌肤上，露出片片淡粉色，湿衣冰凉，下面散发着热热的气息，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热浪打在脸上，灼伤了琴叶的脸，只得低着头躲藏。 “啊！不好意思！外边的雨太大了，一时半会停不了，我家就在附近，要不你先去我家换件衣服吧！湿衣服穿久了会感冒的。” 琴叶确实明显感觉身上的热量正在被湿漉漉的衣服汲取走，越发地冷了。但是...... “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去陌生男子家里肯定有疑虑。我这里没伞，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琴叶小姐，你家住在哪？” 琴叶环抱着自己的手臂，白色的衬衣已经完全湿了，贴在皮肤上，冰凉，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即是坐电车回去，路上也会被围观的，她又看看一旁的男子，眼神干净，语气恳切，举止有礼，他也淋湿了，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琴叶不想连累他。 “不了，童磨先生，你帮我送到前面的车站吧！我坐电车回去。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男子皱眉，语气平稳：“你这样真的没事吗？路上要很久，你明天生病了怎么办？会影响工作吗？” 工作，就是这个该死的工作害她淋雨。若是明天因此生病，部长一定会再刁难她的。琴叶低着头，左右为难。雨声像开着扩音器一般，在耳边轰鸣。 思索之际，琴叶连着打了三个 喷嚏。 “你不用担心，你要是害怕，我就待在室外不进去！” 琴叶点点头。 室内空旷简洁，除了简单的家具几乎没什么生活用品，一切干净整洁，简直不像是独居男性的屋子。 琴叶哆哆嗦嗦进来，童磨先递上一杯热茶，辣辣的，有姜的味道，喝了一半，才想起男主人的去向，琴叶围着毛巾，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去沐浴了，琴叶把剩下的茶水喝光，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一点。 “琴叶小姐~水放好了，这是我的衣服，你先去沐浴换衣服吧！有事情再叫我！” 琴叶拿过干净柔软的衣服，犹豫：“不！应该是你先沐浴，你是这里的主人。” 对方强硬，推着琴叶的肩膀往里走：“哪有让客人挨冻着凉的主人呢？去吧！” 泡过热水澡的琴叶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镜子前的她好像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宽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白色的卫衣套在身上像个裙子，短裤像个阔腿裤。衣服倒是很干净，还有淡淡的清凛的味道。 琴叶走出来就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是蛋包饭，原来她沐浴的这段时间他把饭都做好了。 发现琴叶的童磨热情开口相邀：“你出来了，外边还在下雨，你先吃饭吧！等一下雨停了我送你回去，哦~衣服放进洗衣机和烘干机吧！” 琴叶坐在童磨为她拉出来的餐椅上，道完谢，默默地吃着蛋包饭。 两个人相对无言，甚是尴尬。还好对面的人很快吃完了，听声音好像在浴室。 琴叶洗完了杯盘，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躺在自己舒服的床上，准备入睡，可眼下，她出现在陌生的地方，盯着窗外的雨，不停地从玻璃上漫过一道道水波，宣告雨势的滂沱...... 第7章 发烧 琴叶手机也没电了，时钟上的针不停地走动着，琴叶坐在沙发上，困意浓浓，她也不记得看了到底多少次表，她只想早早睡去。 “是不是太长时间了？” 琴叶在浴室门口徘徊，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了，房子的主人还没有出来。琴叶踱来踱去，最终还是决定敲门问问情况。 “童磨先生~你在吗？” “已经很久了？你洗好了吗？” “童磨先生？你听到了吗？” 不管说多大声都没有回应，琴叶急忙推开门，只见浴池边挂着一个人，看起来红彤彤的，皮肤滚烫，发烧了。 琴叶费尽力气把人拖到床上，盖好被子，用体温计量了一下温度，38.9°，着实危险。他的手冰凉，还有持续升温的可能，于是来回在他的掌心揉搓，几分钟，终于把手心搓热，物理降温退烧，琴叶不停地更换毛巾，给昏睡的男子喂水，一通下来，到两点才稳定下来。琴叶裹着被子在沙发上窝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带着悔意，如果是童磨先生先去沐浴也就不会高烧了。、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男子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沙发上一团的小人，粗粗的指尖在粉白色的樱唇间轻轻磋磨，低语：“琴叶~你回来了！” 影子下的人睡得太沉，呼吸均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被人死死盯着。 生物钟让琴叶从沉睡中苏醒，急忙跑到床边查看病人，体温似乎没有那么高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转身走向厨房，煮起了鸡蛋粥。童磨睁开眼睛，纤细的身形正在厨房的灶前忙活，还在哼着小调，心情似乎不错。 童磨微微咳嗽几声，琴叶听闻赶紧回头。 “怎么样？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童磨又连着咳嗽了几声，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琴叶皱眉，把一锅热腾腾的粥端到餐桌前，盛出一碗，白腾腾的热气向上飘散。 “呼~呼~”琴叶不停地搅拌，吹着热粥，递到童磨面前。 “是鸡蛋粥！每次感冒的时候，母亲都会给我做，喝了这个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高大的男子拳头挡在嘴巴处，咳嗽得更加剧烈了，这让人怀疑他是否能安稳地端住碗。 “咳咳~咳咳~谢谢，给我吧！咳咳——” 琴叶突然把递过去的手收回来：“算了吧！我来喂你吧！看来你病得不轻。都是因为我你才生病，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就向童磨递上一勺白粥。 时间不早了，琴叶准备去上班了。 “童磨先生~我要去上班了，谢谢你的照顾，如果病情严重的话就去医院啊！这是我的联络方式，我稍后再给你打电话询问你的情况。” 看着床上病恹恹的男子，琴叶略有不安地关上了门。 青子跟同事们打着招呼，跟琴叶吐槽着：“昨天的雨真大，害我快到家的时候淋了雨，你呢？怎么回去的？” 琴叶打了个喷嚏：“啊......我也是淋了雨。” “你都打喷嚏了，该不是要感冒了吧？” 琴叶打开青子的手，“怎么会？我身体好着呢！” 今天工作比较少，琴叶一下班就想赶紧回到家，但是吗，回家前还是去看一看童磨先生吧！ 刚走出公司的琴叶就被一个身影拦住，是一身正装的静司先生。 “昨天你没有回复我的消息和电话，我怕你出事了，所以来接你下班！” “啊！对不起，昨天手机落在办公室了，白天太忙，没来得及看。”琴叶知道自己的这个借口有多蹩脚。 静司笑笑，声音低沉：“既然这样，那晚上琴叶小姐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呢？” “算了！我不是很想去吃饭，我想回家了。” “那我送你吧！”静司做出请上车的手势。 “不用了！谢谢！” “哈哈~琴叶小姐一定要这么冷冰冰的吗？” 琴叶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并不想保持这段关系，这都是您的一厢情愿。” 静司气度从容地摇摇头，微笑：“你说话还真是直白！” 琴叶不想多说，直接挥手：“再见！静司先生！”，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公寓前。 “童磨先生~您好！我是琴叶！您好些了嘛？” 话必，门就开了。 高大的男子看起来面色惨白。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吃药了吗？”琴叶关切。 “吃过了，我觉得好多了，多谢琴叶小姐的粥。药已经吃过了，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琴叶点点头，看着快要落下的夕阳，看他的样子也没办法煮饭了，于是自告奋勇：“那个，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准备晚饭吧！看你的样子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呢！” “那就有劳了，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吃吧！” 琴叶也没拒绝，她确实懒得回去再煮一次饭。 吃饭的时候，琴叶的讯息来了，琴叶拿起手机又放下。 童磨问：“怎么了？有事情嘛？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不，没有，没事。” 童磨继续吃着晚饭，眼睛落在震动的手机上。 琴叶洗刷完毕，笑着和童磨道别。童磨不一会，穿着长长的风衣，走出公寓，来到一处僻静的占卜屋。 室内幽暗，只有几支烛光，闪烁着十字形的火花。桌上的纸牌摊成一片，占据了整张桌子。 演算了几次，一样的结果。 幽暗的室内烟雾缭绕，风神俊朗的男子在暗处吞云吐雾，动作风雅不羁。 怎样才能改变她早亡的命运呢？第一次遇见她，她死于20岁，第二次遇见她，她死于26岁。 这是第三次了...... 万世财团的童磨前来地府报到。 人死后会恢复所有以往的记忆，生死簿上展现着亡人生前的事迹，功过是非自有定论，天平会为亡人指明方向。 地狱吧！ 这是他期待的地方。 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连走马灯都没有的人，哪里有除了什么地狱之外的去处。 童磨百无聊赖地看着生死簿上的镜子不停的旋转，似曾相识的画面一瞬闪过，他并不是怀念，而是想看看没有走马灯的他这一生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啊！不错呢！画面转了这么久还在继续，这一世，作为人的经历真是丰富。 哦～我是什么时候死的？几岁？死因呢？童磨心中这样问着，继而又摇摇头。 “这可不行啊！对于一个人，是人，来说，这可是很重要的啊！我怎么连这个都记不住！难道我是糊涂死掉的？” 童磨不敢想，这是多么悲惨的一件事。 第8章 天道 不一会，那面镜子就停止了旋转，画面也变成空白一片，准确来说是透明色的，因为他看不到任何颜色。 两个鬼差看到这个情形，啧啧两声。 一声异响，天平终于不再摇摆，稳定下来，上方的一个针指向某处。 童磨主动问道:“不用看了，是地狱吧！往哪边走？” 鬼差回头看看着急要走的童磨，反问:“你怎么知道是要去地狱？” “那当然！毕竟，我不是什么好人！” 童磨的淡笑更深了，怎么会有对自己没有认知的人呢？那样活得也太糊涂了，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鬼差看看天平，又看看面前轻挑的男子。 “跟我来吧！” 前面是长长的队伍，童磨有些不解。 “现在怎么说也是和平年代了，还有这么多恶人？地狱都挤不下吧？” “谁跟你说是去地狱的？这是往生的队伍！” “啊？是不是搞错了？我应该是要去地狱的啊！” “往生簿上有你的名字！”鬼差把名录拿给童磨看，让他确认，死心。 “鬼差大人～能不能不往生啊？”依旧嬉皮笑脸的模样。 鬼差啧着吸了一口气，诧异:“怎么回事？下来的魂都巴不得往生成人，再来一世，这怎么还有不想投生的呢？” “说来也怪啊！你是第二个这么想的人！上一个是个女的，长得挺好看，年纪轻轻就死了还不想投生。怪事！” 童磨狐疑，又笑嘻嘻打探:“鬼差大人，方便透露一下那位女士的姓名吗？难得跟我有一样的想法，知己啊！” “去去去！有你打探的份吗？你又不……” 鬼差定睛一看，“呦呵～还真认识！” 童磨目光沉沉，看着长长的队伍。 再次确认，语气诚恳了许多:“这位鬼差大人，真的没有不往生的路了吗？” 鬼差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口直心快:“有！那就是像我们一样成为鬼差，不坠地狱，不入轮回，永生永世服差役！很多人把这个当做惩罚，根本不觉得是个美差，没有多少人能永生永世做着同一件事！时间永恒，生命静止，说实话，这个差事真的枯燥乏味！” “我看你挺年轻的，死的时候也不大吧！既然有机会往生，何必在这里里面困守？你没什么在乎执着的东西了吗？” 童磨笑着，在乎的东西，执着的东西…… 大概，“没有！” 声音低得出奇，鬼差们却听见了。 “嗯？你之前来自恶鬼道，由地狱道转生人道，只用了四百年，说明你天赋异禀。虽然前世人道做过不少错事恶事，可是功过相抵，善恶相消，还有机会回到人道，这是一件喜事，你怎么不愿意了？” 童磨沉默，功过相抵？什么时候做过有功的事？是指生前把万世财团捐了吗？鬼差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你真的没什么留恋的了，欢迎加入我们！但是，你想好了，一旦决定，就再不能回头了，趁现在还有得选，有什么憾事悔恨，有什么渴求期待，有什么执念信仰都一并解决了，否则时光漫漫，鬼差难当……” 鬼差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语重心长。 “我这样了无牵挂的人，最适合这种事了吧！” “如果真的了无牵挂，你是不会走人道的！既然你走人道投生，那就是还有未了的缘！兰因絮果，因果相生！即使要当鬼差，也得了却因缘。”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突然都不见了，茫茫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苍茫无际，不知来处，不见去处，陌生又熟悉，这是他每一世的光景。 他只是走着，走着，漫无目的…… 遇见她是不久前，她进门的那一刻，那个熟悉的身影让我恍惚，我不敢去触碰她，我怕我一出现，她就像受惊的蝴蝶飞走了。第一世，是我害死了她，第二世，也是我害死了她，这一世呢？是不是我的每一次接触都会给她带来灾难？她都会死？ 琴叶她，幸福过吗？这个问题，在她死后的数十年间，一直徘徊在我的心里，她幸福吗？她幸福吗？ 所有被我吃掉的人类都是幸福的，她们与我一起共享永恒的时光，没有痛苦和悲伤，再也没有。 她们解脱了，她们是幸福的。 那琴叶呢？琴叶幸福吗？ 她...... 她本应是幸福的！ 可是...... 我觉得她短暂的一生从未幸福过。 如果......如果那天风雪夜她遇到的不是我，会怎么样呢？她会被丈夫和婆婆追上虐打致死，或者会遇到一个更糟糕的人？亦或者是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就像伊藤清舟那样的家伙...... 如果，如果她继续和佛生怜在一起，会不会很幸福？我听过她在佛生家的笑声，也见过她在佛生家的笑容吗，灿烂无比。可是......可是一切，都被我亲手毁掉了。 如果，我和她不曾相遇呢？是否一切皆会改变？ 为什么我一定会遇到她？为什么我总是伤害她？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绑在身边？她究竟哪里不一样？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执念，执念，琴叶，她真是我的执念吗？如果是这样，那我放下执念不就好了！ 放下她，忘记她，就当从来不曾见过她，不就好了。 二十几年了，她从未出现，我以为我的一生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下去，这一世终于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她出现了，她敲了我的门。 她没有认出我。 挺好。 烟雾弥漫了整个屋子，童磨心中想得出神。 投生后的人不会有前世的记忆，然而，我是个例外。我没有坏掉，数十年间，我访古问今，宗教术法，妖神鬼道研究了个遍，只得出一个结论——我和琴叶的相识是一场劫难。是的，她是我的劫，我是她的难。 我一直在恶鬼道，地狱道辗转来到人道，琴叶她，一直都在人道，那么，我，可能根本不是来自恶鬼道。我想我的根源来自其他六道，我曾在秘本古籍中看到，天道中的神若是对凡人动情起念便会被贬至人间界接受惩罚。 我曾占卜问天，每每快要有结果的时候总是一道霹雳天雷。我似乎明白了，他们并不想我堪破天道。 又一次的相遇，琴叶！你能逃得出天罚吗？ 第9章 伊之助 只不过刚刚占卜了一小会儿，天边的云就积累下来了，远处电闪雷鸣的，童磨笑着摇摇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被上面那些家伙窥俯的蝼蚁。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认命！”他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一根烟还在嘴巴里叼着，白色的烟直升上方。 据说香火通往上方，连接神界，那这香烟......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长长地吁一口气，顺势坐下，丝毫不顾及烟灰即将掉下来。 “嗯——我看看，渡边静司......” 不一会，声音里透着喜悦：“不错嘛~很能干啊琴叶，你找到一个好夫婿啊！” 放着这么好的夫婿不要，想什么呢？论家世背景，这个香饽饽根本轮不到你啊！ 童磨突然想起来什么，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忘记之前骗她说不合适了，正缘还在后面。” 他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拿出香烟，吐出一大口烟雾，彩色的虹眸在云烟后面光彩夺目木。 “早知道就应该先调查清楚再决定，而不是......” 而不是一看见她纠结皱眉就替她做了决定。 说着，仿佛云雾里浮现了一张清丽的脸，碧如静渊的双瞳。 占卜屋只在夜里营业，童磨锁上门，趁着夕阳走在近水的坝上，风吹过耳边，身体都轻盈了许多。河两边草色青青，河水清澈见底，远处还有层层粉白的樱花，仿佛一朵朵巨大的蘑菇云。 突然，一个书包被扔到面前，离他的脚只有一步之遥。 “啧~现在的小学生真是太不像话了！” 坝下的河坡上露出一个脑袋，童磨没好气地说：“喂喂喂！臭小鬼，要记得看清路上的人啊！差一点砸到我，多危险啊——” 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和琴叶九分相像的脸。 “咦？你是......” “琴叶的儿子？伊之助？” 对面上来的少年立刻炸了毛：“啊？你才是儿子呢？” 童磨也并没有生气，面带淡淡的微笑，语气平稳：“哎呀！难道不是？你不是叫伊之助吗？” “你怎么知道本大爷的名字？” 看看来没错，这一世的琴叶和伊之助在一起了。童磨嘴角上扬，上下打量着少年，嗯——衣服半敞，鞋子都是污痕，头发凌乱。 “你的野猪妈妈呢？” 仿佛被人看穿了秘密似的，少年耳朵一下子红了，他有一只野猪玩偶，从小就抱着睡觉，年纪大了，也不好叫人知道这个爱好了。 “你到底是谁？哪里来的臭大叔？” 他还是这么粗鲁，嗓子粗俗。 “我吗？”童磨看着天想了想，模样天真；“既然你是琴叶的儿子，那你应该叫我哥哥，不对，叔叔？啊！对，你应该叫我叔叔。” 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差点震碎了童磨的耳膜，他抚了抚耳朵，睁开一只眼，斜斜睨着这个小矮子。 “都说了我不是琴叶的儿子，我是她的弟弟！” “哦呀哦呀~误会了！”童磨笑弯了眼睛，替少年整理好衣服：“原来是弟弟，也对，你都长这么大了。” 听他这好似熟人似的对话，伊之助收敛了脾气：“你认识我姐姐？” 童磨笑眯眯地点头。 伊之助拍拍手上的书包：“那你和我姐姐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认识我姐姐？” 童磨依旧笑着，模样温和。 什么关系？是教主和教徒的关系？是情人的关系？还是陌生人的关系？ 想了半天，回答了一个自认为满意的答案：“秘密！” 嬉皮笑脸的样子惹恼了伊之助，他身手矫健地一个踢腿直中童磨的小腹。 童磨挤着眉毛，眼睛依旧弯弯的，微笑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痛，但是声音还是带着破绽。 “你......你这个臭小鬼！” 上次和那个丫头一起砍了他的头，这次才刚见面就送他一份大礼，他和这家伙命理不合。 伊之助没好气地看着捂着肚子的家伙，把书包往身后一扬，拎在肩膀上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没安好心的家伙，离我姐姐远点！” 没走几步，肩膀就被人按住。伊之助扭头，这个家伙可真高啊！力气好大，即使使了全身力气，都不能从他手下移动一点。 “放开我，你这没礼貌的家伙！” “欸？我一直很有礼貌的说，说起来，你才是没礼貌的那个啊！不愧是野猪养大的......” 差点忘了，这已经不是那一世了。察觉到小矮子的异动，童磨赶紧躲开，这小子身体很灵活。 “哦~对了~要不要我请你吃炸鸡？” “哼~要请就拿出点诚意啊！” 不一会，童磨和伊之助就出现在了一家西餐厅前。 伊之助摆明了要宰一顿，童磨依旧笑嘻嘻地，看不明白对方心思的伊之助不停地吃着美食，动作粗鲁。 童磨冲服务员笑笑，这家伙，转世成人有父母还这么粗鲁，想着，不停地晃动着扇子。 在一阵响亮的饱嗝中结束了这场共餐，外边天色已经黑了。 “多谢款待！”说着道谢，神情并没有多少真诚。 刚走出餐厅，伊之助就要分道扬镳，童磨好心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唉——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跟踪我回家吗？” “老实告诉你哦~姐姐不住在家里。” “没关系，我是送你回去的。” “你呀！难道不知道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知道的！” 伊之助上前端详这个一副风轻云淡懒洋洋的家伙，看看他有没有在说谎。 “再见！”伊之助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的人群中。 童磨歪着头，望着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果然还是从别的地方入手更快一点吧！ 第10章 时光 公园最近有一个占卜摊，听说很灵，一到晚上就排起长长的队伍。占卜师戴着黑色的宽大斗篷，遮住了半张脸，声音很是温润。 “这位先生，看你行色匆匆，今日有缘，可以为你免费占卜一次。” 一位中年男子携着妇人，被摊位前的青年叫住。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妇人拉拉丈夫的衣角，想要丈夫停下脚步。 “听说公园最近有个很灵的占卜师，说的就是这个吧！”妇人低声耳语，环顾四周。 “好吧！”中年男子犹豫片刻，答应下来。 “那么这位夫人，您要占卜什么呢？我看您面有愁容，想必是在为什么而烦恼着吧！”青年对刚坐下的妇人说道。 “那个......”妇人捧着半张脸，看看没有行人才伸头小声说。毕竟这个年纪，还被人看见在占卜，可真是太羞人了。 “其实，是我的女儿，她今年都24了，也工作两年了，有个年轻人，我和她爸爸也比较满意，但是这丫头有什么都是憋在肚子里不愿意和我们直说，我们也不确定支持她成婚是不是在逼她了。最近她回家的次数都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躲我们。以前都是跟未婚夫两个人一起来家里吃饭的，最近两个星期都没有来了。” 说着叹了口气，满眼哀愁，是父母为子女操劳忧心的忧愁。 “该不会是两个人吵架了吧？孩子爸爸？”妇人看向一旁的丈夫，丈夫在妻子肩膀上拍拍安慰。 “我大致了解情况了，那您，是想占卜哪方面的问题呢？” “我想看看我女儿未来的婚事。说实话她也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但是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她能有个自己的家，总归她是个女孩子，像男人那样在外打拼很辛苦，也没个依靠，想想就觉得很辛苦。我就想知道，我们的决定是不是对的，是不是应该把女儿交给现在这个交往的对象。” 不一会儿。 “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妇人满脸笑容对着年轻人道谢，欢欢喜喜地跟丈夫两个人离开了。 童磨撤下斗篷，松了一口气似的。 看着远去的身影，和睦深情，看来琴叶有一对很好的父母，还有兄弟。 很好， 他看着晚霞，高远深深，紫烟辽阔。 “看起来，你要有一个美满的幸福生活！” 低语惊走了树梢上的麻雀,暮色降临...... “明天周末了，约会？”青子问道。 “嗯！好几周没回去了，他们特意打电话让我回去。” “就你自己？” “嗯！” “不带上你的未婚夫？” “我还没联系他！” “不用，喏~已经来了。话说静司 先生对你可真是上心啊！只要不加班，就来接你，你没发现吗？” 琴叶停下笔，转过身：“你是说，他在公司有内应？” “欸？我可没说啊！”青子急忙摇头，吓得一身冷汗。 琴叶走出公司，看到久候多时的静司先生，上前两步：“静司君，真的不用特意来公司接我。” “没关系，我只是顺路而已。”他颇有风度地将人请到车内。 “对了，周末要去我父母家吃饭，你要去吗？” “那真是我的荣幸。” “你以前不是没有邀请照样去吗？” “那是我以为我们是恋爱关系的时候，既然琴叶跟我说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那当然是以琴叶的感受为先。” 琴叶看着飞驰而过的霓虹灯，路上行人各色，有小孩，有老人，有年轻的夫妇......她很快也会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吧！这是这个社会上大多数女性的归宿，毕业后工作几年，找个不错的丈夫，二十五六的年纪结婚，三十岁之前生下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回归家庭，然后平平常常。琴叶并不反感这样的路线规划，但是，就要这样了吗？多少......有点不甘心。 前方的后视镜里只能看到琴叶半张脸，紧闭的双唇，瓷白的肌肤。她，沉默不语。 目送女儿和男子离开后，嘴平一家的气氛有些诡异。 “孩子爸爸，我感觉琴叶不是那么活泼了，她是怎么了？” “嗯——临近婚期，有点恐婚吧？”嘴平先生摊开报纸猜测着。 “总感觉她没那么开心了呢！和静司君相处也很客气，一点也不亲昵。” 嘴平夫妇讨论着女儿的变化，伊之助也没闲着，他直觉很准，姐姐不是很开心。 第二天，伊之助在童磨必经之路上成功截住了童磨。 “喂！你不是认识我姐姐吗？你知道她最近怎么了吗？” 懒洋洋的男子没什么干劲，摸摸口袋。 “你姐姐？不是正在谈恋爱吗？享受着年轻人该有的青春，很好啊！” 语罢，打火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红色的火苗将香烟点着。 他看着川流的河水，又低声一遍：“很好啊！” 伊之助坐在草地上，也看着河水，微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姐姐......姐姐真的喜欢那家伙吗？” 虽然他没有说明是谁，可是童磨知道他指的是渡边静司。 “喜欢一个人，要和他一直在一起了，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为什么姐姐还没有平时那么开心了呢？” 许久，童磨站着踩灭了还没吸完的烟头。 “不知道！” 毫无温度的一句话。 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一直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呢？ 毕竟我，从来都没有过。 “走了，小鬼！”童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河滩。 最近童磨先生和青子好像在交往，两个人联系很密切。他们还邀请琴叶一起去温泉旅行，当然，是类似联谊活动，也邀请了静司先生，不知何时，童磨和静司已经成为要好的朋友，两个人总是凑在一起，说着他们那个世界的对话。 “童磨先生是在和青子交往吗？” 感受到静司君的强烈视线，童磨微笑着：“怎么？我们看起来是已经在交往的状态了吗？” “难道不是吗？” 童磨笑着，没有回答。 “不过，童磨先生是不是对琴叶太过了解了呢？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温泉蛋，还喜欢唱歌？提前定了练歌房？” “哎呀呀~静司先生，这是在担心什么？你们不是不日即将成婚了吗？” “是啊！到时候请务必赏光参加我们的婚礼。” “那是自然。”说着两人碰了一杯。 和室内。 酒足饭饱的青子悠哉游哉说着话已经进入梦乡，外边月色清明，些许光亮爬上阳台的地板上，温泉旅行，有朋友，有未婚夫，多好啊！夜色静谧，岁月温柔。有什么不知足的呢？静司先生温柔和善，精准地掌握住了自己的每一个喜好，还有比他更好的人选吗...... 琴叶静静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似乎要把那里看出一个洞来，神情淡淡，仿佛夜色下的山茶花。 按部就班，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好吗？ 不好吗？ 四月末，樱花谢幕，护城河里的水再次变得澄澈清明，没有落花零零落落的飘在上面，河水一往无前，缓缓奔流...... 第11章 彼岸 黄泉 青子受邀来到礼服店帮忙挑选婚纱，女主人正在里面试衣。 青子看着镜子，被灯光照的通亮，镜子的一角映照一半男子的身子，他正在事不关己地看杂志。 “这样，琴叶就真的能获得幸福了吗？”青子看着镜子，不知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镜子里的人听的。 那人翻了一页杂志，没有回应。 “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从来不坦明？不后悔吗？亲手一步步把她推给别人，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 青子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借着和自己交朋友的名义，总是打探琴叶的事，一直撮合琴叶和静司君，他是什么人？这么上心？喜欢琴叶吗？谬论啊！喜欢的话，怎么会总是制造她和静司君的相处，他们在一起了，自己也有一份助力就是了。 可是，可是，心中隐隐的，闷闷的感觉是什么？我在害怕琴叶抢走这个人吗？我在以一个朋友的名义帮助琴叶获得幸福吗？我究竟是出于私心还是善意去做这一切？究竟是在助人为乐还是助纣为虐？青子盯着这个漫不经心的人，仿佛要把他看穿一样，他没有心，无论自己怎么表现，他始终表现得淡漠疏离，谦逊有礼绅士外表下是一堵冰墙，将所有人拒之千里。他走进我们的生活，跟我们谈笑风生，可是始终像一个看客一样，难以企及。 青子暗自笑笑，她在自嘲自己的愚蠢。 自娱自乐像个小丑。 她的梦该醒了。 童磨盯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看不见强烈的视线。 不后悔吗？不后悔吗？ 童磨，你可曾后悔？ 这个问题曾经在心底滋生过一点萌芽，可是，我选择视而不见。作为鬼的我，十五年间，并没有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我把琴叶吃了，完完整整地吃了，一点不剩，至今我还记得她的味道。或许我产生过怀念的情绪，教堂的鲜花没了，那个绿色的身影没了，那双沉静的碧眸没了，歌声也没了......那是什么感觉呢？就像突然的一场倒春寒把开了一树的梨花吹落，本来一早开开心心打开窗要看那满树梨花时，只有千万朵雪白的梨花嵌入泥水...... 她命途多舛，上一世我终于可以做人了。是人啊！不再吃人的鬼，是人啊！琴叶还是接受不了我。我和她的相识是错的，你看，无论哪一世，她都没有好报。我们是错的，错在时间，错在殊途，错在命运。 如果我在人类时期就遇见琴叶，我们会有好结果吗？我能保护好她吗？可是，如果我没有变成鬼，我就遇不到琴叶。正因为我是鬼，琴叶接受不了我，选择离开，那是悲剧的开始。我是人了，可是琴叶还是拒绝了我，我想不明白。一切都在最好的时间和节点，我是人类和她相遇了，可是，她却带着前世的记忆拒绝了我。我已经分不清留下她是在保护她还是在伤害她了，结果来看我是在伤害她。 我后悔吗？ 我盯着冰棺里的她，问过很多遍， 我后悔吗？ 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为了你不死，为了你能够幸福，为了避免同样的结局，你还是离开吧！ 找到你的幸福。 平安健康，幸福到寿终正寝。 这是你本来的结局。 一切只是回到正轨罢了！ 我并不后悔这一切。 琴叶出来了，她穿婚纱的样子很美，整个人光彩夺目。美吗？人类眼中应该是美的吧！有关琴叶的一切都很美，除了我...... 童磨来三途川有段时间了，许是前面排队的人太多，根本没有鬼差来带他走，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这河畔漂泊着，一望无际的彼岸花，还真是壮观，鲜艳的红色透着妖异诡谲，不同现世的明丽。 有人叫住了他，他欣喜地转过头，鬼差终于是想起他了吗？ 熟悉的身影倒映在彩色琉璃般的眸子里。 “童磨先生~好久不见！” 童磨眼神暗了暗，眼帘低垂，停顿一会才开口：“你......你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他把目光移开，看向一望无边的曼珠沙华：“你应该是在现世里成婚生子，白头到老，寿终正寝才对。” “原本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一不小心死掉了！” 她说的风轻云淡。 童磨本想问更多，但是，一切已经毫无意义了，琴叶都来到了这种地方 。 沉默许久，他才吐出一句：“笨丫头！” 琴叶并不生气，嘴角笑得更开朗。她背着手，踮起脚尖笑问：“说我笨！那是谁一直在我的棺材前有说不完的话？” 童磨睁大了瞳孔，琴叶笑着站在他面前：“虽然我死了，但是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不知道而已。” 微张的嘴闭上，抿成一条直线，又变成一条向上弯曲的弧线。 “真好啊！虚无冷酷的怪物也学会了怎么去爱护一个人，变化很大呢！童磨大人！” 一旁的人没有回答，仿佛在欣赏着一望无际的彼岸花，琴叶顺着童磨的目光看去，两人并肩看向远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童磨淡淡道：“琴叶，你......你该去转世投生了吧？” 琴叶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温柔：“怎么？童磨大人要赶我走吗？” 童磨终于把目光移到琴叶脸上，面色沉静：“你该知道我们不会去一个地方吧！” 童磨提醒她，他和她不是一路人，她要走她的人间道，他要过他的地狱门。 “嗯......谁知道呢！” “但是，我想待在你身边。”琴叶凑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那双碧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血红的混沌中格外亮眼。彩虹的眸子闪过一瞬光亮，又瞬间黯淡下去。 童磨向外走了两步：“我想你知道，跟我在一起，你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两世已经是血淋淋的证明，琴叶太迟钝了。 “我知道，但是，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童磨大人两世不是想要留下我吗？我回来了！” 她又转到他面前，笑意盈盈：“我回来了！” 看到转过身背对着琴叶的男子，琴叶收敛了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你......要拒绝我吗？” 童磨向前走着：“琴叶，你应该去寻找能给你带来幸福的人！” 那个人，绝不是我。 他继续走着，突然被人抱住，后背的声音啜泣；“只要没有童磨大人在的地方，哪里都没有我的幸福。” 她的声音颤抖：“没有童磨大人在的地方，哪里都不是我的归宿！” 酸楚声音让他的嗓子苦涩。 “不明白吗？” “要我说清楚吗？我......我想一直呆在童磨大人身边......”低低的声音带着哭咽。 “我......喜欢童磨大人！” 身后湿了一片，连带着轻轻的泣咽。 身材颀长的男子仰头望向天空，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垠的混沌，沉默是今晚的风，带着苦涩，吹得他嗓子干痛。 想跟琴叶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的这份心情，从未改变过，无论是鬼，还是人，无论是记得琴叶，还是已经将琴叶忘记，这份心情，从未改变。即使，她会和别人结婚生子，即使她早已将他遗忘，即使他们之间已经再无可能。 这份心情，从未改变，从未动摇。 今晚的风干凛苦涩，童磨抬抬手，想要覆上腰间那双小手，可他终究没有落下。 可是...... 可是...... “可是，琴叶会死！” 身后的脑袋在他背上蹭了蹭。 “嗯~我不怕，” “只要是在你身边！” 那双小小的手终是被一只大手覆上，两人相拥坐在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的花海里...... 黄泉界相传有一名身着绿色和服的妙龄女子她是引路菩萨座下的女使，慈祥温柔，经常提着一盏莲花灯笼，为亡灵照亮前行的路。相传她与阎魔大王手下的审判官是旧识，那人头戴莲冠，黑色披风下是一件和莲花灯一样颜色的粉色和衣...... 第12章 完结章 1 烟雾弥漫的三途川上，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见到的景物和地上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无形之中好像被什么牵引着，做梦一样，跟着前面那几名女子走。其实她们都戴着黑色的斗笠，根本看不清身形样貌，可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能本能地知道那黑色斗篷之下是女使者。途径彼岸花遍地的路上，乘船来到另一片混沌，好些人才恍然大悟，这是三途川的路上，使者引领他们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有些人坦然地接受着引荐，有些人明显表露出害怕恐慌，还想要逃走。四处张望之际，一名女侍者撩开黑色的纱帘，明艳温和的脸顿时让人安心不少，即使她只是浅浅笑着，什么也没有说。只这回眸一瞥，好似温柔的春风吹过心间，前方未知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河岸一侧的山崖之上站着一众人，为首的披着黑色的披风，脸上贴了一张白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黝黑的河面划过一条条小船，上面站满了人，船首皆站着一位侍者，其中一条船上手执莲花灯的女使。 琴叶在水畔边，梳洗着长长的头发，水面飘来一盏淡蓝色近乎透明的冰灯，莲花形状，惟妙惟肖，琴叶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本想捡起查看，手指一触，那盏冰莲花灯便化成粉末，上面赫然出现几行字，不一会也变成粉末消散。 花丛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人来了。琴叶回首，迎面一位穿着黑色披风的高大挺拔的人朝她走来。琴叶用袖子挡住自己的笑，声音轻柔：“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副装扮呢！脸都看不到了。” 男子朝前一挥，那张白纸似的面具消失得无影无踪。 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火红如霞，就是没有阳光。两人在一望无际的花田里走着，身形渐渐被花草埋没。 琴叶率先开口：“很漂亮！” 身侧的人明显不知道什么意思，垂目，沉默。 琴叶浅笑：“我是说河里的那朵冰莲花啊！” “你是第一次见到冰做的莲花吧！” “不！我第一次做冰莲花是在极乐教的第一个冬天。我把它悄悄放在门口了，估计没人发现吧！” 童磨的脚步慢了一下，默然道：“我知道，那是你做的，那上面有你的味道。” 琴叶一惊，圆圆的眼睛又转为盛满温柔的月牙形，其下带着淡淡的粉晕。 “也对啊！那个时候的童磨先生是上弦之二呢！”她又仰头看着混沌的天空，暗然：“说起来，我并不理解上弦之二的含义......我并不了解上弦之二的童磨” “你喜欢吗？” “？” “冰莲花！” 琴叶点点头，只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一朵冰莲，精致，巧夺天工。琴叶伸出手，又把手指停留在空中，收了回去。 “怎么了？你不想摸摸看吗？” 琴叶摇摇头，“我怕我一碰，它就又要消失了。” 童磨抬起琴叶的双手，一捧冰莲就赫然出现在手掌中，透明干净的莲花，散发着隐隐的光。正当她惊喜之际，那朵莲花就缓缓飘向空中，一支藤曼快速长出，开出又一朵莲花，只是几个瞬息，无数的藤曼和莲花尽数长出。童磨握住一只柔荑，踩上最低的那朵莲花，藤曼和莲花化作二人的天梯，琴叶被带着一步步登上最高的地方。每向上一步，刚刚踩过的莲花就凋谢成无数的花瓣，漫天飞舞的冰凌花瓣，散发着五彩的炫光，将这片混沌点亮，琴叶觉得仿佛她不在黄泉而是在天堂。 被人牵住手的那一刻，琴叶的笑容就不曾消失。 她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整个世界又变了模样，冰凌花瓣变成了形状各异的雪花的形状，脚下不知何时被汇聚而来的花瓣铺成一条玻璃似的地面，琴叶轻轻落在冰面上，上方本是混沌，此刻变成了蓝蓝的天空，还有几朵巨大的白云，俨然一个天朗气清的天气，可是这雪花飘落又分明是冬天才有的景象。琴叶惊艳于这眼前的景象，情不自禁地接下一片雪花，它没有消失，而是慢慢化成水，仿佛是真的雪花一样的触感。忽然不知周身已经竖起无数的冰楞镜面，仿佛一个镜面迷宫，每一面冰面都映着琴叶的身影，琴叶才意识到周围的变化，她四处张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镜子上只有她彷徨无措的身影，不知何时从外弥漫进来的白雾将她包围，镜面也看不见了，她左右张望，寻不见那个想要看到的身影，雾越来越浓，仿若云层，也仿若仙境，只是她心情有些焦躁。 正要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被人从身后一把拥住，琴叶跌进一个宽大的怀抱，清凛的味道如此熟悉。 童磨把头埋在纤细的人颈间，在那人耳后轻轻张着嘴巴！ 除了二人，谁也不知道童磨说了什么。 琴叶被人拥着坐在一棵冰雪做的樱花树上，俯瞰脚下的花草。 “这就是童磨大人的血鬼术吗？” “嗯！” “很华丽啊！很美！” “之前见到的那个御子冰雕，也是童磨大人血鬼术做出来的吧？” “嗯！” “童磨大人不是说 要做一个我的冰雕吗？没看到啊！” 童磨从腰间抽出一把金色的扇子，潇洒地一挥，花草丛中兀自冒出很多巨大的冰莲，花心伫立着少女形态的冰人，乍一看果然和琴叶很像，优雅美丽，只不过她们都是闭着眼睛。 “为什么她们都闭上眼睛？”琴叶好奇。 童磨沉默了一会，收回冰莲，只留下几朵，才幽幽道：“因为，无论怎么做，都复刻不出来琴叶的那双眼睛。” 他又补充道：“或许，我并不想看到和琴叶相似的眼睛，太过逼真的话，每次看到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秋天......” 说到此处，两人都默然。 第13章 完结章 2 “对不起！”琴叶道。 “为什么？”童磨不明白琴叶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因为那天，我骗了童磨大人。” 身后的童磨并无反应，琴叶继续道：“我知道童磨大人不会杀我，还是骗了你，让你先动了手。” “对不起，明明是童磨大人救了我，给了我最好的时光。可是，在知道童磨大人站在人类的对立面的时候，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您，站在那些曾经抛弃您伤害您的人类一边，我背叛了您。童磨大人解释了很多，我从没有站在您的角度思考那些话，也没有开导您，而是选择了拒绝，离开，非常果决。那个时候童磨大人在想些什么呢？我虽然不知道上弦之二是怎样的实力，大家都说鬼很厉害，可我却能跑那么远，等到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出现，童磨大人一定想过很多东西吧！那时，一定很生气吧？被人背叛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可是，伊之助......伊之助不能受到伤害，我担不起让他受伤害的风险。对不起！” 童磨握住琴叶的手：“不用说对不起，傻丫头！明明是我在骗你、害你......还吃了你......” 琴叶回首：“但是童磨大人也好好遵守约定，没有伤害伊之助不是吗？” 无论是那个秋天，还是那场决战，他都遵守了约定。 童磨看着那抹淡淡的微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 看着失神的童磨，琴叶伸手摸了摸那张俊美的脸，温柔的笑似是安慰：“童磨大人，如果想什么，就要好好说出来啊！如果那个时候童磨大人好好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童磨想起将琴叶囚于山庄的种种，不禁抱紧了怀里的人。 他沉默地伏在她怀里，琴叶知道这是他愧疚的歉意。 “对不起！” 耳后低声的道歉，琴叶本以为他不会说这种话的。 琴叶摇摇头，释然道：“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童磨先生的心意，认真回应，认真仔细地了解人类的童磨先生就好了。我知道的，童磨先生口口声声说要惩罚我，可是对我也没有很坏，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吧！在童磨先生想要靠近我的时候，我选择了回避，再次拒绝了您......” 琴叶耳朵贴在童磨胸前，听不到任何心跳，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童磨大人，为什么第三世的时候，选择把我推给别人，拱手相让？我那时候对童磨先生的印象并不差。” 童磨长吁一口气：“因为，我发现，我们好像不能在一起。我们的初识便是一场悲剧，人和鬼是没办法有交集的，我明明是鬼，却想要把你留在身边，那应该是人类说的白头偕老的意思吧！可是无论我怎么掩饰装扮，总有一天会被揭开谎言的面纱，那个时候，所有编织好的梦都会破碎。如果我不是鬼呢？我在人类时期就遇到琴叶你呢？不可能的，我比你早生两百多年，没坏掉之前的我是没有机会和琴叶相遇的。即便是有转生来世，结果呢？琴叶因为恢复了记忆再次远离我 ，我筹谋的一切都打回原点，于是我们悲剧地在一起了，短暂的，悲剧的......琴叶第二次因我失去生命。第三次，我违背了本心，我想把你交到一个可以保护爱护你的人手上，这样你就可以保住性命，打破我们的天命。” “啊啦~这么为我考虑。”琴叶打趣，继而叹息：“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生命有什么意义呢？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快乐呢？” 童磨沉默了半晌。 “这样就够了吗？这样真的好吗？琴叶因为我而不去转生，你明明还有机会。”语气平静沉稳，像是深思熟虑后的诘问。 “傻瓜！”琴叶脸色有些愠怒，嘴角下压：“还要我说几遍呢？童磨大人！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只和你在一起，一直，永远......” 碧色的眸子浸在水中，颤动的水珠摇摇欲坠，她捧着上方男子的脸，问道：“童磨大人~你呢？” 那水珠颤颤巍巍地从干净的碧眸里溢出来，在白腻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水印。童磨快速地接住那滴泪珠，化成冰珠，融进手心。 “你的一切，我都记得。你的味道，你的习惯，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唱的每一首歌，你遇见的每一个人，你的音容笑......十五年，三百年，三生三世，我都记得。想要琴叶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这份心意，不管是做鬼，毫无人类的情感，无知无觉，还是做人，没有前世的记忆，阴差阳错，这份心意一直存在，不曾动摇一分，不曾改变一点。即使把琴叶逼入绝境，即使强硬卑劣地要挟琴叶，即使吃掉琴叶，即使琴叶因我枯萎，也要留下琴叶，这份不知情的心情，这份莫名的执拗，这种违背本心的行为。我想，我是喜欢琴叶的！非常喜欢，无可救药。” 童磨面无表情地叙说着，殊不知，他这是何其深情的告白。 琴叶流的泪更多了，这本是女人喜欢听的话，童磨皱眉，他惹哭了琴叶。那双碧玉的眸子浸在水中，水不住地往外溢出，童磨只想要制止这一场洪水，他不知怎么做才是对的，不知怎么做琴叶才会停止哭泣。堵上呢？堵上那碧潭里的水呢？想着就不自觉地吻上那美人目。冰雪铸就的樱花树被风吹散了花瓣，在空中飞舞，将这颗花树包围，花丛中的白雪姬也从口中吹出迷蒙的白雾，偌大的花树渐渐隐匿在迷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