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背上的星光》 第1章 寝室 寝室里都喜欢叫阮云云朵。 阮云的寝室最团结,大家都恪守着:“姐妹如手足,男友如衣服”这句名言。 不过大家都没男人。 “云朵,你知道体育系的许少禹吗?”周日大家凑份子买了爪子,瓜子等吃食在一起拼牙口。 “嗯嗯,知道。”她恨不得多长一张嘴,经费短缺啊,只有共产共销的时候才能让嘴开心点。 “他又换女友了。”秦安东皱着好看的眉眼,翘着兰花指,食指拇指拈着鸡爪细细的骨头,鼓着腮帮子包着整个爪子部位,从左槽牙换到右槽牙再用门牙作个收尾,整个鸡爪就完成了脱骨过程,速度堪比新龙门客栈的刁不遇。 “这些东西要是摆家里我从早到晚都不会碰一下,在这里竟然觉得好吃得不得了。”这个有钱的富家女经常用着最快的手速说的话让人扎心的话。 秦安东的爸爸是安徽人,妈妈是山东人,名字起得随意,却透着洋气。 “唉,牙齿真好看!”阮云慕了。 小时候,港台剧正火,外婆天天说她的大门牙像周海媚,害得阮云恨不得把两员大将弄成两雨棚。不过这牙还是有自个底限的,不大笑的时候倒是不怎么明显。 姐妹们都安慰她“美女都有三分鲍。” “啊,他的女朋友不是机电系的姜梅梅吗?”室长国字脸上透着八股文的迂腐。 室长李笑蓝是阮云的书搭子,她俩最爱看小说,校门口桌球室楼上的租书店门槛都要给她们踩塌了。 “一月前就不是了,你真拉垮,比小云朵还呆。”田曼梅吐槽,瓜子皮乱飞,头都没抬,话却说得清楚。 她一直喊阮云小云朵,田曼梅头发短短的,大学两年都没换过发型,一直最用功,每学期的奖学金都有她的份,跟云朵关系最为要好的。 “男生爱打架,女生爱八卦。”从小到大老师诚不欺我。 云朵的一切八卦都来源于周末的共销会和寝室的熄灯铃之后。 她有点社恐,班上的20名男生还没能认得全,但安东的八卦总是会给她爱做梦的脑袋提供点素材。 阮云的身体是个矛盾的组合,她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能酣畅淋漓。 胸大、腰细、腿很匀称、皮肤也白。 经常在女生澡堂都会粘上大家羡慕的眼光,说她嘟嘟胖,像油画里的维纳斯。 大圆眼,眼睛不像书上经常形容的黑白分明是很朦胧的褐色,眼白淡淡的青色像一汪湖水,这样的眼睛就会经常有着不一样的神色,幼稚叫迷茫,成熟叫迷离,高挺的鼻子中部有个微微隆起的弧度,显得有点倔强,鹅蛋脸稍稍有点方,有点小小的鲍牙,阮云深知自己的缺陷,所以大笑的时候总是刻意得用手把嘴巴遮住。 她深知自己的手是美丽的,不修长,丰润白皙,柔和带着珠泽。 可惜她只是个小土豆,1米56。 她极力隐藏自己的缺点,但给人的印像不能够惊艳,她想。 阮云是认识许少禹得,全校的人大概都认识许少禹。 不过阮云的认识和全校人的认识又不一样。 那是大一那年学校的元旦晚会。 阮云这时已经莫名其妙的是学校45度诗社的预备成员了。 人生一切的相遇和成为就是一个巧字。 哎,巧了! 那时军训都还没结束,有一天晚上班长就猴急的组织了一次班级见面会,大家连迷彩服都还没有脱,却劲头十足,个个仰着汗津津的脸看着班长激情四溢的说着他是怎么回家搬了两年砖又回来参加高考的,只有阮云低头无聊的拔着手边的有点黄的青草。 班长高大帅气吧,阮云存疑,因为他的帅气太直白了。 阮云喜欢的是七分长相三分留白的,什么是留白呢? 对,安东说了,是那种无法一眼看底的特殊的气质。 班长器宇轩昂的吹完自己的牛,也不忘雨露均沾,他要求班上每个人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再加上一段才艺表演展示自己。 说着大学生就应该勇敢表达自己这类的话。 非诚勿扰现场。 二三十人,却没有很多声音,大家都在用心甄别有点眼缘的人,外在和内在。 “哎,笑篮,阮云,等会子班长叫到我的名字说我内急等会就过来,你们演的慢些,我等下就过来,” “怎么了,这个时候闹肚子,紧张了?” 李笑篮好笑的看着秦安东。 安东抿着笑意对她俩眨眨眼弓着身子一溜烟移到外围跑走了。 大家表演的什么阮云一个也没在意,就在脑子翻江倒海的搜寻那些不存在的才艺。 “笑篮,曼梅,怎么办啊,我心慌的要死,大学生不都自由的像个仙吗,怎么还要抛头露面的,真是要死哦,我什么才艺也不会啊,” 阮云苦个脸,满脑袋冒汗。 “怕什么啊,班上有什么哥儿你看上了吗?” “看什么看上,这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啊!” “哈哈,那不就行了,人家连你是王八还是绿豆都看不到,还怕个什么,随便搞一个糊弄就得了,唱一两句歌,舞三四五六下,ok!” 笑蓝镇定的很。 “那你是歌还是舞啊!” 曼梅插话道。 “你真是!” 笑篮锤了一下曼梅。 “你看我这身材气度,是作那种嘤嘤之态的人吗,我要干嘛呢?” 李笑篮摸着下巴,皱着眉嘴巴也跟着思考,嘶~嘶~的撮着牙花子。 突然,她眉头一舒展。 “有了,朗诵一首诗,李白的上李邕,怎么样,是不是豪气干云?” “笑篮,我能不能和你合演一首?” 阮云双手合十,星星眼奉上。 “那怎么行,万一有心仪我的人,没得让你抢了我的风采。” 李笑蓝挥着果断拒绝。 “哼,小气包,发情了是吧,我也可以搞诗朗诵啥的!”阮云生气,就又在搜肠刮肚的想哪首诗。 第2章 谁又是谁的偏爱 女生的表演给放在了前面。 李笑蓝的诗朗诵果然气势不凡,稳得很,嗓音洪亮,气也足,整个一侠女风范。 “怎么样?怎么样?” 她跑回位置一叠声的问她们。 “好的很,声音洪亮的像个老牛。” 阮云气哼哼随意回道,越发紧张。 曼梅出乎意料的唱了一首黄梅戏。 她是安庆人。平时她的嗓子瓮声瓮气的,没想到唱黄梅戏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到阮云了,她嗯了半天也没想一个合适的,她这个小鸡脑袋太长的记不住,太熟的又落了俗套。绞尽脑汁就想起一首她很喜欢的俳句想糊弄过去。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慢,想把这个结尾弄得戛然而止又似韵味悠长。 她觉得应该把后面的破折号的意思给表达到。 不过—— 阮云结束了很长时间也没人来接她的话筒,她只得红着脸回头:“班长,我说完了。” 班长愣了一下,带头鼓起了掌。 坐回草地的时候,李笑蓝戳戳她挤眉弄眼笑:“你这是划水呢还是划水呢,然而然而,哈哈……” 整场的显眼包没想到是安东小妮子,她根本不是她说的尿急而是以火烧屁股的速度回寝室拿了她的长笛。 她一本正经的报曲名,渔舟唱晚。 吹很好听,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噢,是天气预报的歌,不知道哪个女生喊了一声,阮云才知道为什么这么熟悉了,在那个歌啊舞都是从电视上面画瓢的年代,她那点才艺完全是震慑全场的存在了。 回到寝室大家一改军训以来瘟鸡样,谈性很高。 除了阮云。 刚才的表现实在丢脸! 大家讨论哪个班的女生好看,哪个班的男生好看,甚至哪个班的教官好看。 这个时候的男男女女们都是碎嘴子。 “别的我不敢说,不过我们寝室肯定有人思春了,而且对象就在我们班。” 李笑蓝话锋一转,切回眼前。 “然而小姐,你说呢?” “谁啊!”阮云抓着毛巾敷着脸懵懵的反问道。 “你啊你,读你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诗的时候莫测高深的模样是装的吧!” “什么啊,我都后悔了,跟你们这些没有品味的人读这样的诗真是浪费,哎,真要学些拿得出手的才艺,哪怕是吹口哨呢,我真是尴尬到现在。” 阮云恼。 “难道不是为了故作高深,虚头巴脑的,哼,绿茶。” 安东擦着她的笛子落井下石。 “你说啥,小蹄子,今天你可是得脸了。” 阮云佯装恼羞成怒的丢开毛巾,扑过去准备掐她。 两人闹作一团。 “是安东。”曼梅肯定的说。 突然的一句。 让大家愣了一下,笑蓝和阮云都大笑起来。 曼梅的修行真是到了一定境界,经常不和她们一个频道。 曼梅接着娓娓道来,语气和表情像搞科研。 “今天晚上,你们都心不在焉,有的人在拔草,有的人为了表现自己,而有人从一开始在班长在作自我介绍的时候,眼里的丘比特就开始拉弓放箭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即使在别人表演的时候,然后,安东在表演之前和之后都含着不明表情看着,特别是表演完下场了那眼神还黏糊的很。” 曼梅边说边还原现场。 “你这小蹄子,你那黄梅戏唱得也不遑多让……而且,我可没有心仪哪个,人都没有认全呢,您们思春了可别带上我,” 笑蓝和阮云揶揄的盯着毫不脸红狡辩的安东。 “是班长。”曼梅坚定的总结道。 笑蓝和阮云被曼梅的慢半拍再一次笑岔了气。 曼梅满头雾水的被安东的粉拳好一顿伺候。 两周后阮云她们寝室和班长的寝室结成了联谊寝室。 原因是班长说她们寝室都太内向了需要一个阳刚的寝室带带。 个中原因可能就是多巴胺的那点事。 她们都很乐意,毕竟和领导攀上关系总是好处多多。 不过阮云却摊上事了,好坏暂且不论。 “阮云,诗社我们班可以有一个名额,你去。” 班长很正经的对阮云说道。 “我?” “是啊,就你。” “班长,你是不是搞错人了,安东比我厉害。” “秦安东适合别的,等有机会再推荐她。” “可是我——真不行!” “别推托了,辅导员一和我说的时候我就想到你的然而了,虽然那天念的那个诗搞得我像便秘一样,但我觉得高深莫测,不明觉厉。” 班长坏坏的笑。 这么一本正经的开别人的玩笑好吗? 阮云脸红的都抬不起头。 “我跟你说算到奖学金有综合素质分的,奖学金和绩点也是挂的,你想想合不合算,诗社也不要什么业务能力,你平时喜欢写写画画也合适,定期出个刊物,有学生投稿你就过过目,白捡的大便宜,要不是咱们是联谊寝室,这便宜可轮不到你,而且你这胆小脸红的需要锻炼锻炼。” 敢情这不是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阮云直咬后槽牙。 “去吧,你天天在家闷头写四啊五的,可得全了这才女的名声。”寝室里,室长摸摸阮云的小辫,像个长者。 “可惜我不会写四啊五的,不然,哼!”曼梅恨恨说的。 曼梅无差别的眼馋各种上进组织的成员。 “安东,安东,我去是不去,要不,我们一起找辅导员申请去怎么样?”看安东没说话,阮云过去拍拍她的床栏。 “你自是去你的,于我何干!”安东使大劲的翻了个身,她睡在上铺,把整个床铺弄得嘎吱响。 “干嘛呢,注意团结!”曼梅用衣叉子敲敲安东的床栏。 那个衣叉子是安东用来治曼梅打呼的武器。 看安东有点醋意,阮云吐吐舌头,三两下爬到安东的床上,挨着她躺下,搂着她示好。 “你脏是不脏,”安东坐起来,眼睛冒火鼻子喷着气。 “不脏,不脏,我刚就换了睡裙。”阮云讨好的举起手展示给她看。 安东霍的一下又挺了回去。 “那我不去了,我也不想去,而且我有社交恐惧症,你看中饭都是曼梅打的,并不是我怕走那两步。” “我是恼你吗,呆子!”安东转过身用手使劲的掐了一下阮云的脸蛋。 阮云看安东不是真生气,笑道:“哎哟,你现在应该笑着对我说,你也不知是那里来的福气!你倒是去吧,仔细我们委曲着你,我就不信我哪些儿不如你。” “你天天给这些个弄得五迷三道的,你东姐姐可不信你这个邪!”安东生气的说完后又咧着嘴笑了。 阮云在家排行老三,和哥哥姐姐的年纪差了一大截,总也玩不到一起,她有时甚至觉得姐姐像妈妈。 上了高中,在她意识稍微觉醒的时候,全班就她一个住校生,她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那种不同迫使她本该热闹的世界寂静无声。 难得有这么投缘的室友,她珍惜她们寝室的氛围。 第3章 心地上有风涛 “阮云,你去会场那里帮帮忙,” 班长言简意赅的说完就撂了电话,留下阮云一个人举着电话凌乱。 室长和安东去浴室洗澡了,曼梅去了图书室努力,这一个人的路该多难走。 阮云愁眉苦脸。 在会场,她第一次见到许少禹。 会场很热闹,挤满了学姐学长。 阮云一个认识的都没找到,也不知道怎么帮忙,找他们问有没有看到班长,要不说不认识要不说没看到,她只得漫无目的的东看西看。 然后,她在角落里看到一个高瘦的男生正在画背景板,他染了金黄的头发,他们那个时代,染头发的极少,一个学校找不到一两个。 黑色的运动衣,穿着一件看不出来颜色的围裙,袖子卷到肘部,手里提着桶,正用刷子在板上大开大合的刷着,在一众忙碌的人中,像个大仙鹤,相当惹眼。 她站在那里看了他好一会。 高二的时候她跟着某人学过几天素描,那时候一个年级二三百人,学美术和乐器的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阮云觉得他画得很好。 她懂得不多,单纯对画画的男孩有滤镜。 在许少禹转头洗刷子的时候,他看到了阮云。 阮云见他的第一眼,就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他。她暗暗在心里嘲笑自己老套了。 就无聊的被这种好奇心驱使,她难得主动的举起手和他打招呼。 阮云觉得自己现在竟然有几分安东的样子了, 许少禹冷酷的把脸转过去,他并不打算搭理。 阮云脸红了,脚却像生根了挪不动。 她想她总也是成不了安东的。 不知怎么的,他又回过头来打量她。 阮云心里很紧张,抱书的手竟使上了几分力,姿势僵硬。 她身上的牛仔裤已经三天没洗了,觉得要来干活觉得也没必要穿干净的,褪色发白的粉紫色连帽t恤衣体是纯棉的有点软塌,帽子是防雨面料却支楞如新。脚上是半新的看起来也旧的球鞋。 还有为了怕手没地方摆放临时抱了两本笔记本。 一切细究起来都很糟糕。 他说,“你有什么事。” “呃,我是来帮忙的……我是来找班长的……”阮云咽了咽口水,让自己话听起来清晰些。 “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找人的?”他又画了几笔,漫不经心的转回头说道。 “班长!先找到我们班长,他叫李乔。”阮云加速说道,怕他突然又不理她。 “你上二楼,找到广播室问问。”他回答道,没有停止手上动作。 “二楼?麻烦再问一下,楼梯在哪里?”阮云小声的问道。 他回头又看了眼局促的她,顿了下,放下手中的工具,又在边上的桶里洗了手。“来吧,跟着我,我带你去。” 阮云一路小跑跟着他跑到二楼,楼梯竟在墙体外面。 屋子里一堆人,也是吵闹,班长低头在记什么。 许少禹一进门就把手拍在长条桌上,火气很大:“你们到底是怎么安排事的,是来帮倒忙的吧,还能不能让我把画画完,一大早都多少人在问路。” “那不能怪我们,问题在你。”里面一个高挑个的女生看着许少禹笑着打趣。 许少禹冷哼一声无甚表情的转身就走。 阮云在他转身的时候就立刻低垂着烧着的脸鞠躬呐呐说谢谢,谢谢。 那天之后阮云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男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他也不像韩宵,不过她到现在也不确定她对韩宵是哪种感情。 但是他看到了她漏洞百出的强装镇定时的回应,温暖了她,那种狠不下心又恼怒的一点温情让她心慌意乱。 晚上一同撤展板的时候,阮云对班长絮絮说道,那个帮我带路的男生竟然作得这么一手好画。 因为安东对班长的意思,阮云总是觉得班长是自家人,和他的话也特别多。 班长审视的看了看她,说道:“你不认识他?你们寝室不够八卦啊,我以为全校的雌性动物都认识他呢!” “说什么呢!”阮云剜了他一眼。 “那个喇叭平白得了个虚名,许少禹!咱学校的校草,比我们大一届,体育部的,情场浪子,你也看到他长啥样了。”班长眯眯眼看她。 “不过我也不觉得他帅啊,眼睛没我大,鼻子没我大,嘴巴也没我厚一看就是薄情寡意的人。”班长想了一会,果断的总结。 “班长,嘘~你怎么背后说人家坏话,当心人家听到。”阮云吓得像受惊的兔子左右张望。 “那有什么,我还说梁朝伟比刘德华帅呢,” “你是梁朝伟刘德华吗?” 阮云深以为班长和安东这两货最好锁死。 “怎么样?” 班长突然问道。 “什么?”阮云懵懵的看他,叫她评价两人谁帅? “还想知道什么,这曲线救国的小伎俩。”班长严肃的看她。 “……没有。”阮云呐呐道,脸飞红了半边,立马意会到班长的意思。 “没有最好,你这样的小丫头最容易陷进去,庄周梦蝶做做梦就行了,一定要考虑合不合适,我看的言情小说的可不比你少,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和你讨论讨论,”班长敲了敲阮云的脑袋。 “说得好像你很懂我似的,”阮云摸摸脑袋嘀咕。 “别乱搞暧昧,我十分懂得可是你天天看的卿卿日常,少看那些书,你看看你天天上课带得有几本正经书,奖学金不想争取了?天天和你抱一起走路的那谁,成绩那么好,你没有危机啊。我在外面打得几年工可不是浪费的,书中才是有的颜如玉。” “什么抱在一起走路,你真是……” 阮云笑,就觉得班长有时真得像长辈。 “我只觉得你们男生都一个人走路很没趣。” “哼,我怕我半个人走路吓死你。” “班长,你……” 阮云大笑,连小鲍牙都忘记去遮挡了。 这以后,但凡听到许少禹的事,看到许少禹的人,阮云要不变成千里眼要不变成顺风耳。 这种莫名其妙被人拿捏的感觉,也是一种命运吧。 第4章 闲开卷 很奇怪,本来无感的人或事,进了你的耳入了你的心就会给他很多的关注。 “安东,我们去看他们踢足球去!” 他们班和隔壁兄弟班组了个男子足球队最近有个什么比赛。 “你最近看球的积极性挺高的,这不像你。”安东意味深长的看阮云。 阮云用黑笔在记事贴上画了一个黑圈圈贴在下巴。 “你看我像谁,我当然是王婆了,我看谁郞有情妾有意的,难受的紧。” “呸,你才是潘六儿呐!”安东难得老脸一红。 “走吧,反正也没事要做,我们去给他们打打气。” “这实在不像你说的话,你平时在班上也不和他们说话啊!” “不说话,那是我内向不代表我没有班级荣誉感的。” 隔壁篮球场那三面的台阶上坐满了女生,靠阮云她们这边因为西晒空了一大片。 正好让足球场这边的她们视线一览无余。 “真不公平。”安东用手指了指篮球场那边。 阮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显眼包……许少禹,你没注意吗,最近我们来看李乔他们踢足球,他们也都有在练篮球。” 篮球场上男生都挺高的,一眼就看到他了。 “这么多漂亮妹子都集中到那边去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安东左右看了下,鼻子哼了一下。 “你不会不认识许少禹吧?”安东看阮云眯着眼看向打篮球的那帮男生,很专注。 嗯,哦。 阮云恍惚了一下,低了低头,盯一样东西长了眼睛会酸。 那个人像秋天天空中的一只孤雁,沙砬堆里的一粒金子,永远让人无法忽略。 “我靠,瞧瞧,美女又给他递水了,哟,还帮忙擦汗!” “都有女朋友了还搞七捻三的,真没眼看。” 安东手搭凉棚边看边点评,嫌弃的啧啧有声。 对,女朋友。阮云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阵。 “你都不关心你家乔有没人递水擦汗啊!”她回过神,笑着推了推安东。 “一个猴一个栓法。”安东气定神闲的说道。 噗,阮云忍俊不禁。 “我们走吧,既然你又不献花又不献吻,你的猴快踢完了。” “干嘛,你怎么老是不等散场就走,说不定有彩蛋哪。” “我内向,除了李乔别的人见到也不知道说什么,主要是陪你来看看你家乔多么骁勇,增加你爱情的稳定性。”阮云把自己的舍身取义说得豪气干云。 姚佑安和李乔走得近,他那迂回着八百个心眼子的眼神真让人吃不消。 隔壁操场又传来一阵欢呼,女声高高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 不是谁的爱都是圆满的,他不可能属于她,她也不能属于他。 实际就是这么扎心。 阮云轻笑,失神的看过去,那么多人,她永远看到的都是他一个。 现在不刻意地去遇见,也经常能碰到,太闪眼了。 上周去市区的公交车,看到许少禹和小广东亲腻地坐在一个位子上,阮云代入感极强地蜷缩着脚趾,明明把眼睛放向别处,余光总是躲不开他们。 昏黄的车厢灯下,她很想仔细的把他看清楚,最好能看到他脸上有一些麻子或是痦子。上一次看到最多就是背影,那之后每每想到总想不起他的模样,只一头金色的头发,一种感觉。 她的四个眼睛发挥了作用,看清了那纵横在八卦里面的脸。 这是一张好看的男性面孔,好看得教她自惭形秽。感应到阮云的目光,许少禹斜睨了她一眼,他的眼细细长长,有着鹰一样的形状,透着一丝邪气,笑起来眼角稍稍上扬,有点不正经和玩世不恭的意思。 平时看到都是冷冷的,对待喜欢的人才有笑容。 小广东是隔壁职高的小妹妹,形为大胆,也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学校借操场办迎新活动的时候阮云见过她,小小巧巧的,很精致,妹妹头,后脑勺窝窝留了一撮长长的头发编了一条五颜六色的小辫子,9月,刚入秋不久,衣服穿的极其清凉。 “啧啧,真是不吝啬展示身体的原始美。”安东咂着嘴感叹。 “年轻嘛,哪像我们像居委会大妈!”阮云对这类女生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什么,觉得她们有着葳蕤的生命力。 孕妇效应原来还有个更体面的名字就叫视网膜效应,大体的意思就是你关注了一个人或东西之后就会经常碰到他们或周边。 有一个周六的下午阮云和曼梅去图书馆借书看到了他。之后每个周六下午的图书馆都能看到他,打破了阮云对体育系人只有四肢没有脑袋的固定想法,不知道有人帮他占座还是什么,他总是坐在那个可以拥有阳光并且可以看到远处的窗边。 经常随身带着一个苔藓绿的水壶。看一会书,轻轻喝口水,下午一般是阮云精力比较薄弱的时候,她就总是看一会就拿起帽子盖在头上趴在桌上睡觉,醒了的时候穿过发丝能看到他的侧脸,真是好看。 有时候,他会用手肘压住书的扉页,捣着腮侧头看向远处,他的个子高,但从不弯腰驼背的趴着,坐得很板正,赏心悦目。 不过每每回过头表情总是冰冷的,仿佛心里有一些阳光也照不到的阴影。 自从有了这份关注,阮云往往一个下午收获甚微,曼梅是陪她来的,而曼梅却原是那个太子了。 “是谁说在图书馆才能看下去书的!你要睡觉不会在寝室睡?弯腰驼背的不难受啊?我在寝室床上歪着看书也挺好的。”曼梅不解。 “曼梅,你就不知道了,图书馆那种氛围,你睡着了都会感觉有知识钻入你脑袋的。”阮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上大课在阶梯教室,可能是为了标榜自己的长大,大家都喜欢往后坐,上课铃上课铃已经响过了foxpro老师还没来,那个个子矮矮的老师,走路像一个喷气的火车头,精力充沛。 后面都坐满人,阮云被挤到前面,她把两边的头发拨了点下来盖住耳机,把耳机的线从衣服里面穿下去,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的写她的小说,一边听着悲伤的音乐,一边搭配着他英俊的脸,这种想象又疼又酸,仿若亲历。 第5章 乱侵心神 “……游历回来的许少禹,在小镇的山前云下,与村头的阿爷闲话家常,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早已另嫁他人,而山仍在那里,不动如昔……” ——写到动情处,心变得软软得,托着腮,眼含热泪,像个多愁善感的老妇人。 曼梅在一旁抓空在背英语单词,头还打着节拍,一点一点得像在敲木鱼。 阳光从教室的门口射进来,阮云眯眼看着飘在空中的灰尘。一片阴影投入门框,突然就想到和光同尘。 被这种场景触动,阮云松开耳塞,定睛望过去。 吵闹的教室突然就安静了。 被光刺得眼盲,他的表情却看得清楚。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站停在门口,扫视了一下教室。应该在找他的同学。 高瘦的身材,一身黑色运动服,穿着一双很白的鞋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 安静的教室突然又喧闹起来。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许少禹来了?小花可惨了,她都不知道他要上这节课,她要知道了死了都要来的……” “大禹,过来坐,这边!这边!” “许少禹,这边有美女,坐这边!”有外向自信的女生大声喊。 一阵笑声。 “什么有名的人?”有男生小声讥讽。 “许少禹不知道哇,体育系的,校篮球队的,体育部部长,你都没看他打篮球吗,上次——” 老师从他后面挤着走进来,面对一教室的吵闹很不满,把保温杯重重的放在讲台上。 “吵死了,你们都来买菜的吧!” 随后又看向还杵在门口的许少禹,“同学,还不进来?” 许少禹不紧不慢的往后走。后面又是一阵骚动。 老师再次敲桌子警示,“——那个同学,我看你随身背着马蜂窝,你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目光扫视整个教室,看到阮云这边空了半边的座位,随手一指,“坐这个安静的女同学边上,快点!” 阮云低着头,如芒被刺。 “谢谢老师!”听到许少禹的声音,一会儿,听到边上座位被轻轻压下去,有人坐了下来。 许少禹坐下的时候,碰倒了阮云立起来的书。 阮云想把书重新立起来却不意碰到他想要帮忙的手—— 她惊慌的看了他一眼—— 他表情闲适,微微的弯了弯唇,手挨着脑袋敬了个礼表示道歉。 阮云一边脸红一边觉得懊恼,这鸡婆的老师,往这指什么指? “唉,你的算盘又打错了,”后面男生用不算低的声音对着哪位女生嘲讽。 老师往说话的方向一瞥,警示的咳了一声。 阮云整个人侧向曼梅的方向,感觉到胳膊上的拉扯。 不情愿的看向许少禹的方向,他微扯的嘴角带着三分玩味,眸子对着她的书本扬了扬,又摊摊手。 这课也没上几节,书就不带了,真是来上课的? 阮云不理解,还是把书给了他。 自己和曼梅合看一本。 一节课上得甚是煎熬,许少禹的一个抬手,一个呵欠都把阮云刺激的像惊弓之鸟,她的头更是偏向曼梅摆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好的,这个过程你们最好笔记记得详细点,下课后去机房多操作操作,下节课上机我要检查的。” 下课铃响了,大多数人都在收拾东西,老师勉力压住吵闹作了最后的交代。 阮云捣捣曼梅开始加速收拾自己的鸡零狗碎。 “嗨!同学,笔记借看一下!”感觉许少禹拽了一下她辫子。 阮云皱眉尽量平静的看他,却感觉控制不了脸上的血管爆裂的速度。 “把笔记借我瞧一下,看你记得那么认真,我看有没有漏的。”看着阮云飞红的脸。他轻轻挑了下眉。 看来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有点安心也有点失落。 “呃,我没有记……记得不好……”阮云支支吾吾,痛恨脸上的热气让她像他的一众迷妹。 不想再搭腔,慌乱得抱着书本,推着曼梅从另一边仓皇逃跑。 哎,同学—— 后面的喊声更加加速了她的步伐。 “你怎么啦,平时男生和你说话你都有点呆,怎么回事啊你!”曼梅被拖得一路跌跌撞撞的小跑,很不解很不满。 阮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中了灰姑娘病,让她很慌。 “别瞎说,我只是饿了,饿死了。” 阮云掩饰着强调。 只有阮云自己知道刚才心跳乱了节奏,她经常会爱上自己写的男主角,这次却有了些禁忌般的感觉,不敢让别人知道。 阮云有时候在想,单向奔赴算不算是爱情,她有段时间对cri的阳晨非常狂热,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他做的许多片花像烟花一样在她心里爆开一个个或悲伤或旖旎的场景,她从来没想过要上网查查他长得什么样,她可以在心里把他想成任何她心仪的模样。 多少年后在奇皅说也看到同样的辩题,姜思达说,我们的爱情是自己的,永远不是给公序良俗做嫁衣。当别人说不是,你的心里会痛,那就是爱情。 回到寝室才发现自己写小说的笔记本不见了,阮云哀嚎一声。 里面还有关于许少禹的1-字呢,她还用初高中暗恋别人的蠢样子用他的名子拼了个丘比特的箭,真蠢,真蠢啊!给人发现了又要给许少禹的风花雪月添点边角料了。 阮云懊恼的直捶自已脑袋。 提心吊胆地过了些日子,晚上总想方设法的把话题引到许少禹身上,看安东这个话口袋有没有收集到新情报,安东都开始疑惑了,她问,“阮云你该不是也对他有意思吧?” “不敢,不敢,哪敢啊!”阮云紧张得赶紧撇清关系。 “没有最好,他最近和小广东稳定得很,暂时没有另外的支线,有花边新闻我晚上会播得啦,还有记住,那种人啊,不是你我这般纯爱战士可以肖想的,别到时哭鼻子。” 安东吊着眼稍看她,有着敏锐的八卦嗅觉。 “不会的!不会的!”阮云举着手肯定的说道。 后来她又不敢问了,又一想她的笔记本上没写名字的,别人应该也不知道是谁的,阮云又恢复往日的懒散模样。不过书倒是不愿意看,丢了开端的文她也暂时不想再开了。 阮云很羡慕那些动不动就日更6-7000的写手,难道她们都不卡文的吗。 “终究是差点意思,单相思还是少点什么,对手的想法都是我想出来的,差评!” 阮云脑袋空空。 第6章 深浅花枝相间 “曼梅,你看小说吗,有新书。” 阮云把头凑到正在背单词的曼梅跟前,这小妮子天天不是在背单词就是在掏单词本的路上,真是怕她搞傻了。 “等会晚上催眠的时候再给我。” 曼梅把阮云碍事的头推到一边。 “你怎么不给我看啊,给曼梅看实属浪费,她看得懂精华部分吗?” 安东边叠衣服边嚷道。 “什么精华部分,你每次逮到那种镜头就大声的朗读,还要脸不要,班长要是知道了也不得敢要你。” 阮云用手指刮刮安东的脸,臊她。 “你们啊,太肤浅,要深入其中理解其中的深层次的意思。” 室长翻着手里的小说答腔道。 “什么?言情小说还有什么深层次的意思啊!” 她们吵得曼梅也没心背单词,索性合了书从座位上扭过身来参与对话。 “怎么没有,来,我给你分析。” 室长摸着下巴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小说的大致套路就是你要做个善良像小白兔的女子,但你不能是个毫无吸引力的,男主要一开始对你无感的,然后女主自己要坚强,抵抗外界的诱惑,但同时又要修炼自己,变成那个外界的诱惑,这其实是个巨大悖论,但在这里对于恋爱脑来说是合理的。慢慢的你身上的优点被他无限放大,被你搞得五迷三道的。当然他要做个踏实专情的男人,但是不能是个围着女人转又无任何闪光之处的丑男。” 室长咽了下口水,又接着长篇大论。 “最好这个男的有钱,优秀,拥趸无数。要不呢,这个女生就是以为自己是丑小鸭的白天鹅,美而不自知,不爱打扮,也不在意这些外表俗物的品格高洁的人这个男的对所有女生都玩世不恭,最好对除了这女生外的所有人性冷淡,只觉得这个女的世上最美。” “哈哈,室长,你太厉害了,你这概括的简单明了的,我天天想到哪搞到哪,全凭感觉,卡得要死。要不你也写小说吧,灰姑娘这点事可让你搞明白了。” 阮云大笑。 “那我可比不了小姐您,我虽然想得明白,但我的心感知不到啊,文字的张力往往需要一颗敏感的人。” 曼梅似懂非懂,点头如捣蒜。 “嗨,你们这群傻妞,竟然听她瞎白扯,来,我来给你们说说——” 接着安东在她的猪窝里一通翻找,她床上堆太多杂物。 “来了,来了,娇美无匹,容色艳丽不可方物,令人不敢逼视。面莹如玉,眼澄似水,盈盈笑意,不单艳丽不可方物,还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可爱!” “不可方物,大家搞清楚,什么叫不可方物!” 阮云凑过去看了书的封面。 “是赵敏啊!” “不过你不能混为一谈,一是金庸写得也不是感情小说他的书感情也是小小一部分。” 阮云拿指甲缝比划了一下。 “这本书我确实认输,我怎么敢拿金大师的书消遣,不过,张无忌也确实优秀,小昭,赵敏,周芷若,殷离。其他人我都想得通,书上也有写,不过这个赵敏怎么就喜欢上张无忌的,就为了凸显他优秀搞个绝世美女硬配啊。” 室长推推眼镜,展开学术探讨的架势。 寝室里突然就安静了。 片刻后—— “咦,你们怎么都哑火了,我都等得快睡着了,”曼梅嘟囔道。 “我们都在想为什么啊!”其他三人都笑了起来。 那一天的其余时间阮云都在想这个问题,周芷若爱的是张无忌张教主的身份,殷离爱的是蝴蝶谷的张无忌,小昭爱的是张无忌的善良人好。 那赵敏呢,那她呢, 她想不通。 多少年后,有人总结了,那是基因里的喜欢。 最近老是能碰到班上的一个寝室的男生。 女生寝室在学校的边缘,围墙后面是一大片荒芜的农田,听说是学校征收了的,留着扩招时建宿舍。 女生们去上课要经过男生寝室楼。 未恋成功的总是一大堆男生在其中一个爱恋的对象走过的时候齐声叫喊,大家笑大家闹然后宿管阿姨就出来训他们一通。 已确定关系的就笃定的多,要不去女寝门口接,要不在门口等,看到心爱的人过来就亲亲热热的迎上去。 室长说确定一个女生有没有对象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她是不是一个人奔波在上学的路上。 阮云她们一寝室是四人一字排开这么走,不宽的路上单身狗f4的气味往往令人侧目。 “秦安东!”他们喊。 心理学老师说男女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的,安东致力于证明它是个伪结论。 “哎,你们大老爷们怎么也这么迟,快点的,赶不上点名了。” 安东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跟上来。 姚佑安离阮云大概100米,他长得清秀,圆圆的眼,有点厚的嘴唇,脸也圆没有棱角。脸上几颗红肿的痘痘,很满的少年感。 阮云牵牵嘴角,歪过脸看向别处。 他的目光总是让她不能忽视,在她没望向他的时候专注的等着,当她把把自己眼神转过去的时候他又张皇起来,左左右右就是不能与她对视。 像李元霸的曼梅是不可能感知这样的情愫涌动的,室长侧目,对阮云眼睛眨啊眨,阮云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安东就用直接的,“哎,对了,你们这群狗,是不是发情了,最近怎么老是偶遇呢?” “反正不是你这条就是了。”那狗们里有狗发声了。 “哼,瞎了你们的狗眼,记得你们的话,下次有小话小情的要递别肖想姐姐的帮忙。”安东甩开膀子气呼呼的第一个走了。 上了大学之后,阮云的体重就不显山不露水的往上升,上了大学之后,阮云的体重就不显山不露水的往上升,二食堂的炒粉真是太好吃了,是那种粗粉,油润润的里面有超多的肉丝,点缀了翠绿的小青菜,一天三顿就吃不够,阮云爱吃。 一开始大家都是凑一起去打饭,阮云觉得自己有点精神疾病,人一多就喘不过来,食堂里汹涌的人浪感觉要窒息。 曼梅看出来了,就自告奋勇帮阮云打饭,阮云有点不好意思,就承担了打开水的任务,水房比较近,因为水房的水老是烧得不开,很多人就偷偷用热得快,打水的人就很寥寥。 第7章 云无心而出岫 安东老是嘲笑曼梅举着两个饭缸像是李元霸。 室长是个大公无私的人,把寝室的秩序和卫生搞得井井有条,虽然阮云和曼梅总是绑在一起活动比如晚自习,图书馆占位子……,她也总能用一已之力让402寝室变成一个整体。 大学生活真是无聊且有聊,大家一起八卦学校的风云人物,一起去溜冰,一起去网吧上网,一起去录像厅看午夜凶铃…… 安东每次在寝室提到班长总是被她们嘲笑,连曼梅都对她冷讽,——男人是多余的。 “阮云,过来一下。”下课,班长在门口的花圃前截住她。 “老班,有何吩咐?”阮云走过去,调皮的敬了个礼。 上了大学,除了一开始的磨合期,因为她们寝室的那几个人物,她好像又回到了初中的状态,变得自在活泼了些。 有时强行融入不是自己的圈子真得很废人。 “当然有好事。”清风霁月的班长,奸笑, “广播站缺人,你去不去,去轮几个班次,有大大的好处。” “我?” “嗯,就你,” “班长——,你怎么老是独宠我一人啊,让安东或者室长去吧,要不我和她们随便一个一起去,” “不行。”班长冷哼了一声,斩钉截铁的拒绝。“不知好赖,人够了啊,你合适。”看出阮云的抵触,他又恩威并施道,“本来这泼天的富贵也轮不到你,只是我实在也抽不开身,这也不是不能随便安人进去嘛,不然我随便叫个猫儿狗儿的,辅导员说必须有点职务在身上的,唉,可不我一开始就错了吗,要不,我把你从诗社开除或者你自己卸职。” “我——” 阮云嗫嚅。 猫儿狗儿,哼,骂人不带脏字的假正经。 可不是有好处吗,她既然当了诗社小编,平时写的小打小闹便可借职务之便可劲往上弄,碰到投稿少的时候,那一半边就变成了她的自留地,能不能成个什么她可不敢奢望,不过就是个暗爽,再者,从她们宿舍每周举行的磕瓜子大赛就知道她们有多囊中羞涩,第一名她可不敢和曼梅抢,不过第三还是可以争取一下子的。奖学金那千儿百的,炒份二块伍一份,周末的嘴巴运动她还可以完全冠名, 瞧,真,天大的好处。 想到这些个甜头,阮云就真舔狗了。 “而且告诉你啊,学生会的所有人都在轮班之列。” 班长自以为神秘的眨眨大牛眼。 “什么!”阮云莫名, “学校各路神仙都有可能和你搭班,各界翘楚,是不是有素材了?” “想写小说,就别闭门造车,贴着人物才能写出真情实感!” 阮云看着班长在那挤眉弄眼,觉得他神经兮兮的。 一路上都在考虑怎么办,看小说写写画画都是在夜深,中午那点时间可是她用来睡觉续命的。 “噗——,那可是校花校草云集啊,你赚大了!”安东举着饭缸嫉妒的眼泪从嘴里随着饭菜喷出。 “注意一下!” 曼梅慢条斯理的从床前揪下一节卷纸围在安东胸前。 安东白了她一眼,一把抓下,擦擦嘴。 “阮云,我真想给你吃毒苹果了,你到底前世干什么好事了,你说班长那厮,我天天暗送秋波,他又不回应也不给我示好,我这么一个大美女都要绝望了。” 安东使劲咽下嘴里的饭菜,长吁短叹。 “你那秋波太高产了,你那群实验田里的男性朋友可都收到了。”室长插刀。 “学学阮云,不爱请别乱发电。” “室长,你这—— “怕是搞不懂挤眉弄眼和秋波的不同吧。” “嗯啊,反正就是挑眉眨眼加努嘴,五官乱飞——” —— 让安东语塞的永远是室长大人。 午睡的时候再琢磨,阮云这时候才想到上次匆忙见到各位精英, ——还有他。 阮云也不知道她的小说们要往哪投,但她仍旧笔耕不辍,她要把书中的人物想方设法的增加不能在一起的障碍,她需要那种难过和难过的心情。 在她第一次在自己的小说里给室长她们一些小角色后,安东她们就越来越贪心,私自要求加戏,这么多女配让阮云真是头大。 每完结一段,阮云还是会恳求她们拜读,但经常因为没有给他们安排感情线会遭受她们的毒打。 “唉!支线太多了收不住啊,我要这么会,早就是阮爱玲了,还能就你们几个观众,拜托不要在我书里找存在感了,你们去真情实感的去谈吧,去谈吧,姐姐们!”阮云如是说。 虽然上次的稿子丢了,许少禹现在还是阮云小说的御用男主角,不管写的哪种虐恋,男主角总是会想到他的脸。已经撕了好几遍稿,阮云觉得自己被这几个长舌妇给害了,每次下笔,心总是被那双鹰眼勾一下,再勾一下。 假如你口袋里有两把钥匙,一把是你房间的,一把是汽车的,如果你现在想拿出车钥匙,你往往是拿出了房间钥匙。 ——墨菲定律 今年的秋天来的格外的迟,还没开学就立秋了,快到10月份还热得让人发狂,可是早晚温度倒是很低,阮云嗓子非常不舒服,晚上约了室长买了些梨和苹果准备做糖水喝。 宿舍不让用大功率电器,她们给了宿管阿姨几个苹果就在阿姨那炖上了。 阮云不打算上晚自习了,回寝室刷牙洗脸一顿清洁,敷了一张面膜随手拿了一本小书就下去看火了。 拿的是琼瑶的《船》,看得人阴阴郁郁的。 她盯着起泡的糖水发愣,有点呆。 “云朵!有人找。”宿管阿姨的安庆腔像在唱歌。她和曼梅是老乡。 阮云有点疑惑,拖拖沓沓地来到大门口,平时上晚习的时候女生寝室也是锁门的。 阮云趴着铁门张望,她有点近视,而且夜色里看得也不太分明。 第8章 茶中着料 “嗨!小矮冬瓜!”许少禹凑上前和她打招呼。 许少禹是个颜控,美丽的外表和有趣的灵魂他总是会选择前者。 是他—— 阮云有点懵,随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很庆幸面膜还在脸上,她暗暗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想把快跳出来的心脏摁回去。 “嗯,你找谁?”她假装镇定,声音却有点颤抖,这让她有点恼火。 这时候好希望安东在这,她肯定帮她骂回去。 “这个笔记本是你的吧,那天跑得像着火了,本子上都没写名字,你这个无名小卒,找你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他眼角上扬,似笑非笑地往前递出笔记本。 ——他对她没有了一点印象,哎,承认人与人的参差真得会让人心情低落。 阮云心虚,火急火燎的想伸手抓过来,碰到他的手时还险些哆嗦地扔了本子,害她暗地里抽了好几口气。 “你是不是暗恋我?” 他突然出声问道。 阮云脑袋一片空白,盖着面膜的脸傻愣愣的面向问话的他。 “……” “你的男主角怎么和我同名同姓?” “嗯,是,嗯,不是……” 阮云磕磕巴巴。 本来要给改名的,安东和室长坚持,说这样更有代入感的,哎,就是给那群腐女给害了。 “我目前可是有女朋友的,而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你不太达标哦,我不太喜欢太矮的。” 许少禹一本正经的笑着开口。 …… “嗯,好的。” 阮云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他还是回答自己。 心在急速变冷,她的自卑来得很迅速。 “哎,你——” 阮云没再理他决绝的转身上楼,夜很凉,她想找个什么办法把他的话扔到九霄云外。 这样恶劣的人她为什么会对他存了别样的心?本来她一个人好好的,那些莫名的感情,她根本都不需要。 她很受伤。 就像那年的冬天,阮云觉得天实在暖和,根本用不着穿上华华说的又轻又暖的羽绒服。 晚自习回来的她们吵吵闹闹得,阮云躺在床上,把帘子遮得严严实实,她心里难过的睡不着,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到底怎么了,他的话竟然让我产生疼痛,对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产生了情愫?意淫的危害果然太大了,还是安东室长和曼梅她们太好了,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只白天鹅。” 阮云把自己脑袋锤的梆梆响。 她一向安慰自己——没有圆满的人或物,那些缺陷才是真正的灵魂所依,不过许少禹这么明显的缺德是在污辱她的情感。 整一个晚上,她听不到看不到想不到,她感觉属于她灵力的重重花瓣合拢了,休眠了,那字的手稿被她压到书本的最底下,封存——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人间失格 阮云第二天在寝室说了许少禹昨天晚上说她矮冬瓜的事,手舞足蹈的像是在讲笑话,然后自顾自哈哈大笑。 当一个人把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当玩笑一样说出来,你并不知道她在笑还是在哭。 其他三人都没有笑,可能觉得她讲得并不好笑。 阮云慢慢的收了笑,低声说自己错了,为什么写他,写了真名就是在妄自揣测别人的感情世界,为什么要对他好奇,这都是不该有的事,并请求室长禁了所有关于许少禹的八卦。 曼梅嘟囔,许少禹多长了一个眼睛还是鼻子吗,说情爱总是拖累,还说高中的时候她们年级前三的一个男生追了她两年,她实在不堪其扰,就告诉老师了。 大家都目瞪口呆。 曼梅是个坦荡的人,她和阮云不一样,她总是把自己的苦难和欲望直接说出来。 她一年四季穿布鞋,冬天穿的那种老棉花的,护肤品永远是一瓶雅霜,所有的花销就是一日三餐,伙食也很寡淡。 大学的第一年冬天特别冷,阮云已经有了自己的第一件羽绒服和一个泰迪似的毛茸茸的外套,曼梅实在冻的受不了,就找阮云借了泰迪外套,她爱不释手的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说穿起来心和身都暖。 过了几天,曼梅和阮云说能不能把这个外套卖给她。 一开始阮云说你穿就可以了,我反正有衣服穿的。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阮云知道曼梅是为的什么,她在水房也听到隔壁寝室的小凤给小俐说曼梅给阮云打饭的原因是想在阮云身上捞点好处。 听到的时候阮云可耻的觉得自已曾经的自卑心得到了安慰,有时候阮云觉得自己实在不够光明。 那天傍晚下课的时候,阮云特意在他们都在各自寝室的时候把曼梅叫到水房,水房是面对着的,和三个寝室隔着走廊。 “曼梅,我觉得这棉袄你穿得比我还好看,要不我卖给你,省得你再去逛一遍,我当时买的也便宜,那个卖衣服的认识我二姨。”阮云边洗着袜子边和曼梅看似不经意的说道,声音很大。 “好的啊,多少钱,多的话我就分几月给。” 曼梅愣了一下,很快接话。 “哪有那么夸张,就40块,我买的时候,你就给我15块就行。” “这么少的吗,还这么暖和。” 曼梅不可置信的在毛毛上摸来摸去。 “是的,你要是不要嘛!” “要的,当然要,等下就给你钱。” “阮云,你这是人情折价吧!” 小俐过来洗饭缸准备打饭。 曼梅听了,看了阮云一眼。 阮云用手肘捣了一下小俐。“你别瞎说,是真的,我还等着曼梅的钱买东西呢!” 曼梅什么也没说,回到桌子边,从抽屉里拿出叠的整齐的钱过来塞到阮云的口袋里。 “二十五块,多了你梅姐也拿不出了。” “曼梅,你这个傻妞,二手的东西,哈,我下次有什么都卖给你。” 阮云嗔怪道。 这世界就是这样,往往都是恶意满满,分担一点,就当抱抱当时的自己。 她曾经对华华也很坦诚,说她一个月吃方便面才买了随身听。 高中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穿羽绒服,抱怨着零花钱不够花,于他们无关紧要。 可是这些却是最后华华背刺她的利器。 他们都没想到曼梅还有情史,来了兴致,追问曼梅那个男生长得帅不帅。 曼梅睥睨,说你们书都白读了,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估计叫曼梅形容这个男生的长相,最终也不得知。 哈,终究是她们浅薄了,小说能当催眠神器的人终究不是个凡人,阮云觉得自己的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生活往往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最近室长总是收到花花草草的,让人艳羡。 而我们的种子选手安东却消停了。 第9章 周四鬼故事 安东一直说班长暗恋她,不过班长一直没所表示,姑娘们的期待慢慢也就淡了,后来她们领悟过来可能安东对对方垂涎许久。 曼梅是个搞事业的主,从不理会任何男生的巧言令色。 阮云有一段时间认为曼梅那么理智,甚至觉得她有可能是同性恋。 阮云觉得和班上那些个男同学都有壁垒,他们为找女朋友而找女朋友,觉得有点狗。 不过她的内心最近也在极限拉扯中, 因为给许少禹奚落了之后,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她在考虑要不要调整下自己的标准,找个男生感受下爱情的癫狂和伤痛,毕竟自己也只是矮冬瓜,毕竟红豆才能配相思,绿豆只能配王八的。 寝室里只有室长有点正常,果然,男生的眼光也很毒辣。 联谊寝室的蔡明宇,软萌萌的,大大的眼睛,瓜子脸,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个子稍显遗憾大概165,自从第一次联谊之后,就对室长疯狂的进攻,她们一直在分析他的心理,可能觉得理性毒舌室长的阳刚之气可以弥补他的不足。 寝室其他人很不满意,觉得可以把花花草草换成其他有实际意义的。 悄咪咪得给对方递了话,蔡明宇很识相,把她们的五脏庙治得服服帖帖得。 吃人家的嘴短,她们在寝室各种帮腔,只可惜室长意兴阑珊。 如此三番之后,室长心里过不去了,怕这群穷鬼把小蔡的生活费榨干,只能跟他摊牌了,寝室又回归一贫如洗的状态,到周末大家抠搜的凑分子买瓜子的时候,那怨气简直直冲云霄, 真真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 大家一想到蔡明宇小朋友的大眼睛就唉声叹气,心疼不已。 自从吃到了小蔡的红利,那以后,但凡有一个异性的眼神在她们谁的身上停留多过于一秒,三张嘴都一起蜂拥而上,一根头发丝一颗痦子都被她们夸得只应天上有,恨不得立刻把其打扮停当送入洞房。 不过,最后在许少禹那里,她们踢到了铁板,阮云陪了夫人还折了兵,不仅穷到快吃土,还把寝室搞得愁云惨淡,她们那三张嘴没吃到一点好的,还需要不时吐出智者的芬芳之语来开解她。 哎,这是后话。 “阮云,你最近中午有没有在广播站?” 晚自习,神出鬼没的班长坐到阮云的后面薅着她的头发责问道。 “当然有啊,”阮云奋力救回自己的头发。 “昨天开会广播站小组长说了哪几天中午一直在放歌,我查了下都是你在当职的时候。咋这么丢我的脸。” “你这老脸还有地方搁呀,是不是你说的见世面,什么贴着人物,人物呢?我播就我一人,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某些人播就像在开茶话会一热闹,班长,不是我说你,遇到你就很晦气!” 阮云鼻孔都在生气。 “怎么会呢?” “怎么会——” “第一周的时候我和一个叫什么的女生搭档,反正我记不得了,结果她每次都有事请假,第二周我和那位校草搭档,有不同的女生和我换班,我报着予人方便于已方便的想法换就换呗——” 没人和我换我也是想着要请假的,阮云心里补充道。 上次的事让阮云决定这一辈子都不想要见到许少禹,她有什么好期待的呢,她没有玻璃鞋,没有漂亮的衣服,也没有能洗了脸后面就能变成大美人。 “你也关注一下民生,下次注意听听,校草在的广播室可是热闹的,最少四个人起步,干嘛呀,打擂台啊,我都不惜得说。” 阮云用口嗨掩盖心中的酸意。剥开一颗陈皮糖塞嘴里掩饰一下嘴里的酸。 “——他们在那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说我一个人能干嘛,不就是放歌嘛,不过话说回来,放歌有什么不好,中午放松一下不好嘛?” 班长皱着眉头听着她报怨,用手指着阮云的嘴巴,把手伸过来讨糖吃。 阮云白了他一眼,在笔袋里拿出一颗糖给他。然后回过头继续看她的小说。 “噢,对了,”阮云激动的回头,把班长吓了一大跳。“我可以选些短的小说来讲啊,我怎么没想到!” “广播剧,怎么样?” 从一开始说话都磕巴,现在就想玩个花了,她发觉对着话筒说话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了。 阮云兴奋的眼睛发光,为自己的创意摩拳擦掌。 “班长,行吗?” “行,怎么不行,不过说的内容要把把关,别搞些太出格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冲动。”班长低头认真的剥着糖纸,老神在在。 “班长,你是私塾先生穿越来的吧!” “嗯?” “推荐你看穿越时空的爱恋!”噢,不,是穿越铜墙铁壁的安东的爱恋。阮云的吸溜了一口陈皮分泌的口水,怕它们随着她说话的频率掉落,捂嘴笑。 “笑什么,是偷偷在骂我了吧!” 班长严肃的瞪着牛眼。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 阮云笑着摆手。 得到班长的首肯,阮云就在琢磨着选品了。 “室长,张爱玲的行吗,” “行,怎么不行,不过,你要作成剧场的形式,人物不能多,心理环境描写要少点的,最后画面感强一点的。” 嗯,这个不行,那个不合适—— 阮云嘟囔,翻着她的一堆书。 有了, 阮云举起手里的书。 就讲李碧华的,她的鬼故事又短节奏也快。氛围感也贼强。 那些臭皮匠们又给阮云的栏目凑了个简单的名字,周四鬼故事。 这世上有些事就像这一场场鬼故事,粗心的人只听到了鬼,有人却会停下来问问后面的故事。 ——大家好,我是一周一会栏目周四鬼故事的口播阮云。 第一次播,阮云这段时间累积的松驰感又作废了,紧张的声的声音发涩。 室长说她的声音细又稚气,说鬼故事还挺合适。 她选的第一个故事是《荔枝债》。 在宿舍里练了好几遍,加上配乐一起要精准的控制在40分钟以内。 “……但丽子,可吃的美滋滋的,丰厚性感的口唇张开,荔枝淌着甜汁,被啜弄着,已干掉大半……” 李碧华写吃的有种诡异的画面感,阮云还记得她看饺子时晚上脚都是冰凉的。 第10章 心火自定 一结束,阮云就脚步带风的赶到宿舍。 “姐妹们,怎么样?”阮云靠在门框上气喘吁吁。 “听不太清哦,云朵。”曼云边写字边回答。 “啊?” 安东把阮云拽到洗衣房的窗口,“你听听外面的声儿,”她说。 “怎么午休了,外面还这么吵吵。”本来满满的胜负欲现在直接为零。阮云挫败。 “不过我中午打饭的时候,食堂那边声挺大,不过那时你在放歌。”室长过来洗饭缸。 “算了,人少点好,万一人仰慕我的人多了,堵我可就不好了,要牢记自己的初衷。”阮云没有气馁,自说自话安慰自己。 “曼梅,今天班长开会说辅导员说了上届学长学姐们最近要大批撤了,食堂要招学生勤工俭学,一个班要推荐几个名额再竞选。”笑蓝是个很称职的室长。 “曼梅,你要去吗?”阮云问,眉头簇成小山。 曼梅无论哪方面都是很可能被挑上的那个,阮云担心接下来中饭就要自己去食堂打了。 “唉嗳!你可别拖曼梅的后腿,不仅有钱拿,还可能免一个中饭,多好的条件,要不是名额有限,我都想去了。”室长撇了她一眼。 “室长,我也很穷啊,你瞧!”阮云正在整理床铺,就一股脑把枕头芯整个掏出来,几张五元的票子凄惨的飘零。 “要不室长你再多申请一个名额,我中午在食堂省点饭带回来孝敬您老。”阮云动之以情,继续表达。 “实际上,我虽然比曼梅手头松些,却也是拮据,每月的伙食费除了大宝,眼药水,炒面,刷牙洗脸的一众开支就剩毛票了。”阮云掰手指算,实惨。 “或者你再申请三,我们一起去,我们就共同富裕了,不过,安东是不会去的,她不缺钱。”阮云对着安东挤了挤眼睛。 “整个寝室去?食堂是我哪个婶子开的吗,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我倒可以帮你去从中斡旋看别的寝室有没有不要的,据我所知,像我们寝室这样坦然面对自己的一贫如洗的还是少的。换句话说就是脸都不要了的。”室长用眼神直指阮云。 “室长,我凭自己的一把子力气赚钱,你怎么能说脸不要了,而且我还可以造福你们,手一抖可就多了半壁江山了。”阮云晓以大义,抖着手模仿打菜的动作。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作为领导还是要先苦一苦自己的。”室长一股子假正经。 啧啧,还打官腔,不过阮云知道室长动心了。 再下一成,“室长,去游说一二,我跟你说,说不定真没人愿意去,到时机会流到别的系,可不亏大了,而且,平时中午打饭,你和安东都一起的,曼梅不在,我饭都吃不香了。我真是中午不想打饭啊,看到人多我就心烦意乱,我和你说过吧,高考体检的时候我差点都过不了关,说我心律过快,人一多我就犯病。” “那你中午在食堂帮忙打菜看到的人不是更多?” 安东闲闲的问。 “在窗口里就不一样,我是老大唉,还戴帽子和口罩。反正我也不是很了解我这倒底是个什么病,高中的时候课前十分钟语文老师让我们轮流上台演讲,简直要是我的命,以讲台为平面,我的眼睛就没抬高超过15度。”阮云边说边演,声情并茂。 “不过回去看初中老师的时候,面对着学弟学妹花朵般的小脸,我就能侃侃而谈,后来我就想,这可能就是主客场的原因。”阮云搔搔下巴,仔细想了想。 “好,这个好!”安东本来无意于她们的谈话,这个时候一跃而起抚掌道。 “我下次把你这个病一定丢给心理学老师,让他好好研究,这个老秃驴,说什么女人都最好回到厨房,说什么男人女人没有纯粹的友谊。哼,他是八股取士取出来的吧。” 安东还是在为心理学课老师那个男女不存在友谊的论断而气恼。 “安东,呃,我觉得这个是赞美,你想想班上十多个男生都在肖想你,多大的人格魅力。”阮云非常羡慕这种强悍的交际能力。 “哈哈,难道不能是安东在肖想班上十几个男生吗?”室长笑道。 阮云语塞。 “噢,怪不得,班长只愿意和安东搞暧昧,原来如此。”曼梅平静的总结陈词。 “曼梅,你今天晚上再打呼,衣杈子都不行了,我直接给你物理超度。” 听了曼梅的话,安东这个暴脾气直接炸。 “你别,为什么最后都要和我干仗,她们都是这个意思啊,再说了,我天天给你捣的梦都做不完整了,一会在屋顶一会在悬崖。”曼梅很委屈。 阮云觉得她们超级搞怪,笑得合不拢嘴。 “安东,你也不能全怪曼梅,你睡觉太轻了,我们都听不太到,这么着吧,你也帮我使使劲,等我在食堂赚到钱给你买个耳塞子,我上次在百货大楼看到有卖的,你想想,这样可以一劳永逸,万一班长也打呼呢。” “你这个死丫头,想什么呢!”安东一脸骄羞,不过说到心上人还是甜丝丝的,浮想联翩。 “哼,不过姐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下午就去男生女生寝室去打探虚实。”安东胸脯拍的砰砰响。 这下群众基础也有了,天时,地利,人和,她占了两,剩下的就静候佳音了。 想着以后就锦衣玉食了,阮云愉悦的把五块们折叠整齐放回去。 等有了九成把握阮云就开始行动,她不像曼梅有着很强的生活技能,她需要提前踩下点,——说起来惭愧,她其实不会做饭。 等饭点过了人廖廖的时候,阮云就拖着曼梅去食堂。 曼梅倒是无所谓,阮云可就盯牢了炒面的窗口,等到里面学生模样的人收拾的时候,她就鼓足勇气上前。 “学长,” 阮云和陌生异性搭话总是会脸红。 “嗯?”他手上动动作不停,抬头看了她一眼。 “学长,在,在这里上班难不难?”阮云看他没有表情,陪着笑脸,心里有点怯。 “会很忙,要手脚麻利些,有点智性。”学长不皱眉,有点耐烦的回道,动作很利索。 “智性?”阮云的眼睛充满了问号。 学长眉皱得更紧了,表明阮云打乱了他干活的节奏。 “学长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系的哪个班的?” 阮云腆着脸继续问,并加快语速。 他抬头盯了她一下,阮云真诚的回以微笑,他遂报个名字就仍忙他的去,阮云拿出笔记本快速记下。 “学长,打扰到你了,等你有空了,我再找你。”阮云不好意思的笑着对他说着结束语。 他头都没抬挥了下手表示听到了。 第11章 本是常情 那个女生拉着另一个女孩往食堂门口走,还没到门口就回身咧着嘴激动着跳了起来,不知道她对面的女生做了什么动作,她又捂着嘴环视了一周,猫着腰率先掀起食堂的门帘出去了。 许少禹很早就看到她了,在她又勇敢又胆怯的迈向他边上窗口的时候。 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姑娘开始让他有印象了。 他看了她的小说,以他为名,是个悲伤的故事,表达了她向爱屈服的执着。不过她第一眼并没有让他记住,他认定她又是一个意淫他的学妹,现在小姑娘太大胆了,所以他放了狠话,但她抬头时受伤的眼神又让他有点自责。 后来安排广播站工作的时候,他看到她的名字,想到有一天会和她碰面,他仔细琢磨了几样不折自己面子的软话,想和这个女孩缓和下感情,毕竟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怜香惜玉的,不过很可惜一直也没凑到一起。 小黑倒是很喜欢听她说的那些五迷三道的鬼事,每周播报的到她的班次他就匆匆打了饭就搬个凳子到水房靠窗户那边吃边听。 噢,他记住了她的名字,阮云。软的云? 她说的大多是惊悚的故事,他觉得挺雷人,什么用肚子里打的小孩包饺子,用人肉煮老汤,用恐怖故事包裹的情深故事,让人从外到内的恶寒。 一个软软的云竟然有这种恶趣味,看来,她并不是表面看到的小白兔, 许少禹把眼光投向窗口那个忙碌的男生,在心里和自己做了下比较,个子高是高,却是瘦。长得看不真切,但觉得土气。头发也理得短的贴着头皮。村且俗。 他没有看到他一点可取之处,只觉得心里烦闷,只把手里的纸团成一团愤力丢进垃圾桶。 晚自习阮云今天难得去上了,班长奉上疑惑的眼神。 阮云把手贴在脑门弯曲四根手指眯眼对他招了招。 班长走到她边上空位上坐下面无表情的等下文。 “班长,你帮我约下章琛。”阮云弯着眼睛,狗腿的小声说道。 “章琛?哪个章琛?”班长用手搔搔短发,不解。 “二食堂炒面窗口那个勤工俭学的学长。”阮云继续发送真诚的电波。 “干嘛,看上人家了?”班长瞪着眼睛。 “班长,你的脑袋里除了装着情爱,还能不能有点正事,我一提男生,你就说我看上人家了,我是那么没有行情,只能追着人家屁股后面跑?”阮云很无奈。 “那,也不是绝对。”李乔挤眉弄眼的坏笑。 “打住,说正事,不然我叫安东来和你谈。”阮云知道他要提谁,赶紧止住话题。 “好,好,大姐头,你就给我名字,让我找谁?”李乔无奈。 “你这么一人物,不至于连个人都找不着吧,”阮云笑着给他带高帽子。 “我想去炒面的那个点,那个学长看起来好严肃哦,我想让他走内部渠道先从名单上把我先弄进去。” “走后门?” “也不是啦,我也在名单内啊,只是先走下内投先。”阮云笑的谄媚。 “?无利不起早!一点诚意都没有。”李乔瞪着他精打细算的眼珠子。 “吃饭,请吃饭!”阮云拍胸脯。 “还有呢?” “那一些人肯定要带上的。”阮云一派大气。 二食堂的小包厢坐的满满的。 阮云,曼梅,安东,室长,班长,章琛,姚佑安。 姚佑安为什么会突然在,班长只说添筷不添菜。 其实章琛和姚佑安是老乡,而且章琛是他们老乡会的会长。 阮云看到一屋子的人,点菜的时候声音都在抖,唉,为了以后的富贵—— 阮云不敢说得那么直白,显得没有人情味,这个学长脸长长的,五官都像站岗的士兵那样凌厉,她怕自己下不来台,她这样算不算走后门?万一有别的同学也在找他——阮云每次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搁在心里翻过来翻过去想好几回。 所以学长没表态,她也只是笑着问学长兼了几个职,学长选修了什么,实习单位有没找好,拉拉杂杂一大堆,也没说到重点。 曼梅几次直切主题,也被她慌乱岔开,最后索性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吃菜去了。 姚佑安数次偷看她,压住自己嘴角的笑,想她有点可爱,假装大人模样的寒暄。 章琛也觉的有点莫名其妙,他之前就从姚佑安那里知道阮云找他的用意,本来就觉得是小事,到时学弟学妹实习期完了,名单递过来,和师傅说一下,先圈了她名字就完事,用不着这么世故。 不过姚佑安坚持说要吃这一顿,让他不要有负担,就当帮他一个忙,就有了今天的饭局。 让他就装作不知道就行。 在阮云把她所有话都讲完了之后,大家沉默,室长,曼梅,都在低头猛吃。 三个男生和安东频频举杯。 阮云有点难过了,她开始猛吃菜,其实外向都是装出来的。 安东很自然,她却很蹩脚。 姚佑安用脚踢踢章琛。 章琛白了他一眼。 “学妹!” 他叫她。 阮云包着一口菜,鼓着腮帮子赶紧起身看他,傻着眼,有点突然。 “坐下,坐下,”他微笑着伸手示意。“别这么惶恐,我就是脸长的严肃,” 阮云坐下,像乖宝宝那样频频点头。 “你请我吃饭,又不说来意,嗯,会不会是想追求我。”章琛说道,表情严肃。 姚佑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他咳的不可自抑,拽着旁边章琛的衣袖,用眼睛疯狂发信号。 不过阮云并没有注意这么多,她只接收到章琛的话,脸轰的一下红了,尴尬的语无伦次。 “不是的,学长,不是的……” “哎,你怎么这么喜欢紧张,看你小小的,当你是小妹妹呢,开个玩笑。” 章琛严肃的脸上赶紧摆出笑模样。 “呃,学长,我——” 阮云听到章琛的话,也不知道怎么接。 姚佑安在桌子下用脚踢了踢章琛。 好小子,我早知道你请我的意图了。章琛瞪了他一眼低下身用手拍拍裤脚。 “我是个做什么事都要弄清楚的人,无功哪能受?。”他对阮云说道,一板一眼。 “对不起,学长。”阮云道歉的话自然就说出口。 “你对不起我什么,我还吃了你一顿饭呢,下次有什么事就直接说,都是熟人。” 章琛用眼角瞄了一下姚佑安。 “你要是想早点去,我和师傅说一下就行,实习期也不给你们发工资,师傅也不会说的,我也乐得清闲。” “谢谢学长,我想和曼梅,就是我室友同一时间去,以后就麻烦学长了,我以茶代酒——” 阮云起身,一脸真诚的举着玻璃杯。 “你这个小丫头,别动不动就站起来,不知道我们北方人喝酒,屁股一抬要重头再来的。”章琛玩笑她。 阮云惶恐的赶紧坐下,大家都笑起来。 第12章 形为情役 阮云完成了自己的事,就放松下来,曼梅对优秀的人总是求知欲很旺盛大,她不像阮云说些片汤话,捡着她想要知道追着章琛刨根问底。 室长和安东和班长聊在一处。 很奇妙,阮云一会侧着听这一处,一会把眼神转向另一处。 姚佑安时而抬眼偷偷看她,阮云脸上挂着梦幻的笑,不真实。 他知道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这时候要是有人问她话,她肯定一脸的茫然。 姚佑安了解她很多小表情。 回去的时候,阮云有点懊恼,姚佑安把餐费抢先结了。 他说他自作主张加入他们,所以要由他请,如果不过意下次可以请他,或者聚会的时候把他带上。 满脸的笑意,不敢正视的眼,让阮云很有心理负担。 这——,哎,情比钱难还。 曼梅做事利索,很快适应了食堂的工作,她做完了手头的事也会来帮帮阮云,在她的耳提面命下,阮云也基本合格。 上午课少的时候还是挺悠闲的,要是课排满了阮云和曼梅一下课就要直接到食堂,周四阮云要去广播站,室长来顶替她一日,因为章琛和这个窗口的师傅关系很好,师傅也很爽快就答应了。 阮云的任务就是把一堆面条在沸水里煮到半熟,捞起来沥一下水,再用油搅拌均匀,晾在一旁,师傅负责炒饭炒面,她负责打饭打面,划卡,餐点结束收拾清洗。 工作看似简单,不过黑鸦鸦的打饭大军来的时候,脑袋还要时刻保持在线状态,师傅那的进出帐他还是算得挺清楚的,所以她不能划错卡也不能打错饭,往往忙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现在她理解为什么食堂的大妈都喜欢抖手了。 “许少禹,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吃炒饭炒面。” 阮云的耳朵很尖的捕捉到他的名字。 她迅速的抬头看了眼。 许少禹低头看餐盘,看起来是在吃饭吃面吃炒年糕上面在作决定。 她怕他抬眼看他,又赶紧低下眼用筷子拨拨炒面,假装忙碌。 又颇觉得有意思的笑了一下,他又不会认出她,她倒是先乱了阵脚,突然又想到姚佑安每次的慌乱,不觉有点走神。 “嗯,同学,你要吃什么,” 见半天没有动静,阮云清了清嗓子问道。 许少禹抬眼看她,眼神锋利,一瞬间阮云觉得他好像认出她了。 “炒面。”他简短的说道。 阮云拿过他的饭缸,手不小心擦过他的,心一阵悸动。 她打满一人份的量递出去,手有点抖。 “小丫头,你别人小小的就学会抖手了,这可不好。”他后面的那个黝黑的男生挤过来大声调侃。 “来,帮哥哥打份炒饭,多捞点火腿,玉米,我不爱吃饭。” 不爱吃饭,要打炒饭?要搁别人,她早就笑成一团了,现在她的眼睛不敢乱瞟,心里乱作一团,木木的接过他的饭缸。 “费话真多。”许少禹道,声音低沉。 男生耸耸肩膀,无所谓他的言语。 “最近看你这些天天天来吃这个,今天来看看到底什么能折服你的胃,不过面我实在不想吃。”他接着说道。 “小妹妹,要抖多点哈!”男生一边回许少禹一边不忘对阮云叮嘱。 最近天天?阮云并没有注意到许少禹,难道?可是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也是,她怕出错,来得这些天她的眼睛都放在卡和饭上的,生怕出了疏漏,不仅辜负了章琛的好意,还搞砸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名额,二个,看着海海的人她容易紧张。 室长之前过来看她表演,说她非常适合流水线的工作。 “你不够吃,可以打两人份的,我请你。”许少禹说道。 “两人份的又多了,妹妹漏点我就够了。” 阮云没说话,动作却实诚,将勺子尽往菜多的地方挖。 “小阮!”师傅都关注到这边的对话了,用马勺敲敲锅边出言警示。 阮云赶紧回身把男生的饭缸递出去。 “你们打好了,就赶紧找个位子吃吧,后面的人不好上前了。”她用着公事公办的机器嗓音说道。 阮云佯装漠然的用筷子挑着炒面,低眉低眼的,口罩里的脸却紧张的绷着。 “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风水宝地,妹妹哪个系的,是不是研究冷冻食品的,话冷得都冻伤我了——” “你可快闭嘴吧!”许少禹一手拿着饭缸一手勾环那男生脖子捂住他的嘴转身,又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怕男生继续叽歪,快步离开。 “许少禹,你——,我饭要洒了,别勾着我——” 老远,还听到那男生呜呜渣渣的声音。 他们找了个两个位,那种多人位许少禹马上就会变成靶子,总是不缺自信胆大的美女上来搭讪。 “许少禹,这饭没什么好吃的啊,菜籽油味道重了点,我喜欢吃猪油炒的,最好再放点油渣子,人间美味——” “怎么不说放半扇猪在里面。”许少禹没好气的说道。 “还是你了解我。”小黑笑着拿勺子敲敲许少禹的饭缸。 “脏死了!”许少禹皱眉。 “洁癖——”小黑啐了一口,不满的吐槽。 “哎,你跟你那些女友啵啵,要不要她们刷牙了才来。”他不正经的调侃。 许少禹眼里飞出利刃。 “好,好,我不说了,天天跟你这个言语障碍的人在一起真得是憋屈。” “谁逼你跟着了。”许少禹觉得好笑。 “好好,我犯贱好吧,还不是怕你被花花蝶蝶的给淹没。” “我谢谢你哦,那么好心。”许少禹嘲讽道。 “好说,好说。”小黑嘻皮笑脸的说道。 “你也别天天吃炒面了,要注意营养均衡,这一次比赛教练还天天念叨,说你技术好,怎么三天二头头疼脑热的。” “知道了,黑婶,我不是给你打了这么些菜,热饭堵不堵不住嘴啊,在小姑娘那个得了冷脸,记人家的仇?”许少禹无情的嘲笑他。 “哼,你总有一天知道黑婶的好的,噢,对了,明天是周四,我要听阮云小美人的故事,我们早点打完饭回去吃,上周说得不上不下的。”小黑夹一筷子鱼香肉丝塞嘴里,呜呜说着。 第13章 摆脱一恋字 “哎,我这段时间忙的,等闲了你哪天帮我约下阮云小仙女,肯定长得冷艳妩媚吧。”小黑边说边大快朵颐。 干饭机器。 “不像也不能。”许少禹淡淡的说道。 “嗯?” 小黑呆看他。 “还有你许少禹办不到的女生啊!”他只关注到不字。 “你们不都在广播站吗,帮帮忙,我挺好奇的,你有没有听到声音就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其实那比以貌取人更带劲。”小黑拄着筷子畅想着。 “说不定就解决了我的人生大事了。”说完他嘿嘿的傻笑。 他笑得猥琐,许少禹看得碍眼。 “别想,她不是你想要的冷艳妩媚,而且长得不好看。”许少禹说道,声音里面像掺着砂砾,虚虚的。 “那只是理想,你瞧我喜欢吃这牛柳,不过要是蛋炒饭炒到合我口味,也是我爱的,不拘泥。”小黑夹着牛柳发表高论,没有注意到许少禹的变化。 “你的眼光看多了班花校花的,自然挑剔。不过,也许她长得确实不出众。”小黑若有所思。 “毕竟我们班那些饿狼都没有议论过,自然不是很惹眼,容我再想想。万一约上了看上了我可不好办,还是哪天我先侦察一下。”小黑自言自语的说道。 又怀疑的看向许少禹。“真得长得难看?” 许少禹没有看他,面无表情自顾自吃着饭。 之后阮云留了意,许少禹确实几乎天天来她们窗口吃,她心里却有了一点点的躁动和雀跃。 曼梅在一个东北师傅的窗口卖石锅拌饭,每天中午回去拿下午课的书会短暂的大家集齐打个照面。 “哎哟,我快累死了,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崇洋媚外,天天吃冷面,石锅拌饭的人乌央乌央的,我都怕哪天我神经要绷断了。” “我也好想吃啊,我也好迷的,安在旭老帅了,不过你那些不是朝鲜人也会吃的吗,你怎么能说是媚外?”阮云理着桌上的书说道。 “哎,曼梅,晚上我们到你那个窗口吃,怎么样!” “快别了,我不想去,哎哟,泡菜味,豆油味,我快熏吐了。” “你们窗口那么多人的吗?” “你都没看吗,排最多队的就是我们那里了!” “我一看到第一个踏进饭堂的就开始莫名紧张了,还有功夫看你,我这个抗压能力真是绝了,经常自己在原地转好几个圈就想不起要干啥。”阮云懊恼的说道。 “怪不得,你那个师傅一眼就相中你了,慧眼啊!转着圈打面。”安东听阮云说,无情的笑得最大声。 曼梅不理她们,继续报怨道:“别提了,也不给提成,都没劲,我们这些人当中就你命好,你看那些打菜饭的窗口,洗锅碗瓢盘就洗到怀疑人生,特别是我那里,小碟子小勺子多得头皮发麻,早知道我也早一点去找找章琛啊李琛的就好了。” “我可没有这些歹毒心思,单纯是因为我爱吃炒面。”阮云笑道,也帮曼梅整理着书,她们合用一个书桌。 “你们说如果一个人长期到一个窗口吃一种饭都不会觉得腻啊!”阮云手上动作不停,假装不在意的说道。 “曼梅,你们饭里是不是放了啥科技产品。”安东问。 “那倒是不必,我猜是韩流带来的臆想,云朵不是很爱吗,你想东北的菜要不炖要不拌,哪有我们汉人的菜精致。” “你可别搞什么民族分裂,我问得是天天吃一种饭会不会腻的问题,你们可别扯远了。”阮云笑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表姐喜欢看天国的阶梯天天翻来覆去的看,情节都能倒背如流了,还是哭得稀里哗啦,不说别的,你说你吃炒面都吃多久了,不还在吃?” 是啊,她喜欢吃炒面也几乎天天吃,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虽然可能是她多想了,不过许少禹和她一样爱吃炒面,她心里还是莫名的高兴。 慢慢的,许少禹来打饭的时候,她已经能很自如了,有时候眼神相会,她也很坦然,不过她总能在许少禹的眼中看到一抹异色。 是自己多心了吧,她想。 不过那个黝黑的男生倒不怎么来了,就算来了,许少禹也会严厉的制止他的滔滔不觉。 许少禹很好奇,一开始他有九成的把握这个小丫头还在喜欢他,她接触到他的眼神,害羞惊慌,连话都不敢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他的眼神又变了,像看一颗毫无感情的树? “你吃不吃洋葱的?”阮云笑着问他。 瞧瞧,她都能若无其事的问他了。 “不吃。”他的语气算不上友好,因为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份古怪。 “噢。”阮云笑着讪讪的应道。 她用夹子帮他挑着面条,懊恼自己嘴贱,为什么还想着搭话,真得不入流。 “快点啊,这么慢,” 后面排队的人在催—— 阮云手忙脚乱,知道许少禹在看她,更加慌乱。 赶紧卷了一夹子放进他的缸子里递给他。 接触到他的眼神她知道她的装又要失败了,在自己变成原来那个惊慌的阮云之前,她赶紧佯装冷淡的转过身—— “谢——” 还没说完就面对着冷硬的后背,许少禹阴郁。 第二天,一盛上面条,阮云就用筷子捡了一大份炒面放在边上,配菜只有肉丝笋丝和干丝。 可是许少禹没有来, 以后,他再没有来过—— 学校的下半学期总是比上半学期要精彩,很快运动会又来了,连上了国庆七天假,很多不参加的同学都请假出去野了。 人才实在短缺,尽管阮云一再跟辅导员强调她的五短身材,还是和和曼梅被拉壮丁去了篮球比赛跳啦啦操。 阮云有点懊恼,她知道也许会和许少禹遇上,也许许少禹压根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不想再看或听到他的人或事。 我们逃避某些事情,想要逃避的其实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这件事可能会击中你的软肋。 阮云给自己灌了很多鸡汤,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她告诉自己一味的逃避是表示在意。 篮球赛进行了许多场,连她们两个划水大将都跳得有模有样了。 阮云隐形眼镜一直都没带,她怕笑场。 尽管自己跳的也是难看,但曼梅跳起来实实在在像个机器人。 第14章 流情不尽 坚持到了最后一场,风平浪静,阮云随意的舞完,悬的心终于归于平静。 曼梅要看最后一场,安东说赢了会让男生请大餐的,她们没换衣服就在观众席坐着,看不清楚又看不懂,阮云拿出包包里的纸和笔抵着下巴编故事。 想着写些短的自己可以在广播站播,两相便宜。 漫长的时间,竟是无法安定下心。 阮云的耳朵听着有女生议论着他的名字,可是这场比赛并没有他们系参加,她们班够不上和他们打的。也许并不是在说他,阮去摇摇头。真奇妙,什么时候像消化不良似的,在胃里捣腾。 阮云觉得自己的心实在太小了。 自己很一般,还要惦记这么耀眼的人,真是自讨苦吃。 散场了,人流往门口方向撤,曼梅按住她絮絮叨叨,说等下再走,又说阮云没戴眼睛又这么小一只别给人踩死了。 多高的人才能踩死她,明明是关心非得这么嘴臭,站在场地边缘的阮云都被她气笑了。 “咚!”一粒篮球砸在她的脚边,把曼梅和她吓了一跳。 阮云眯着眼睛左顾右盼,寻找谁想要谋害她们。 “嗨!小矮冬瓜,是你吗?”许少禹戏谑的声音很大声。 许少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可能是这个矮冬瓜有点文采,还是她编得故事里那种靡靡的感觉,让人很难忘记。 自从关注她之后经常有意无意的打听,只是这个非常宅的小女生只有打水,上课,晚自习才出来活动,而且都是一群人一起呼啦啦的,每次擦肩而过都睁着迷茫的大眼睛,好像暗恋他的这件事都虚构的,这让他有点失落。 他去她的窗口吃炒面,吃了一个月她都没有能认出他,炒面用的碱水面,久煮不烂,吃得胃疼。 她暗恋自己的这回事难道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郁躁到爆炸!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喜欢幼态的可爱的女生,这类女生往往讲话直白,但只是年轻的身体对身体的吸引,她却是有几分才华和神秘的。 操场上的男生大声起哄着,阮云呆呆地抬头,四周人影幢幢,很嘈杂。 你永远不知道,生命下一秒给你的可能是一粒篮球? 她的脑袋当机了,因为是许少禹的声音,又不像是他。他一向对不认识的人都是冷漠的,他记得她?…… 可是只有他喊她,——小矮冬瓜! 可是,为什么—— 难道—— 因为觉得自己喜欢他就可以随便作弄? 曼梅倒先炸了,像个发怒的母老虎拖着她准备找他干仗,还没跑到跟前,就听到还没走的班长帮她们出头先和许少禹干上了。 阮云竟然有几分感动了,她不再是那个被人挤兑只能受着的,也有真心围护她的了。 阮云晕晕得就生出了几分勇敢。 她挤到他们中间,因为也有几个男生拉着两人。 眯眼伸手抓住李乔的胳膊,“没关系,我是矮又胖的,没关系的,班长,你要是打架受处分了,到时候我可要比孟姜女还冤了,班长,你要冷静。” 阮云竟然嘴角带着笑,可能这场虚幻的暗恋是时候由自己来喊停了。 “云朵,你——”曼梅也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敏感爱哭的阮云吗? “走啦,走啦,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恼了,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阮云脸都笑僵了。 听听她在说什么! 呆若木鸡看着她的曼梅和仍旧怒发冲冠的班长被一群拉架的人围着往门口方向走。 “大禹,你干嘛那么说人家小姑娘?” “你认识她吗,这不像你,哈哈!” “最近心情不好啊,走,哥们帮你散心,我们出去海吃一顿,” …… 阮云听到背后各种声音,苦笑自己难得的高光时刻。 许少禹打发了他们,一个人回寝室,他最近确实心情不好,他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凭什么想要喜欢他,却又划清界限,各种遇见都装作陌生人,喜欢他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 况且,上学的时候他也总是叫小雨芦柴棍,李乔那只疯狗,凭什么觉得可以帮她出头—— 平静下来,许少禹更恼怒,他为什么想这些无聊的? 直到出了门,阮云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头顶的日头突然就变得虚幻了,好像,她一下子变成了久病的人,离这个世界万分遥远了。 “班长真是自己人,可真护短!”阮云对曼梅笑着说道。 她真佩服自己的遇事如此镇静的气度了。 她云淡风清的笑,紧紧的挽着曼梅,穿过各色的目光往寝室的方向走。 安静而理所当然的平静姿态。 她无所谓地笑。 没有关系,明天大家应该就会忘记小矮冬瓜的她了。 度完长假的安东一回寝室就抓着阮云大呼小叫:“了得不啦,云朵!听说学校两大男神为了你干架!” “不是为我,是为了小矮冬瓜!”阮云撇撇嘴,自嘲。 大家都忍俊不禁,不过这以后,姐妹们都口径一致地埋葬了这件事。 这之后,阮云的心奇异地平静了。她和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同桌吃过饭,拥挤的公交车上挨着坐,自习时坐在对方的左右或前后,一起在煽情的午夜场热泪盈眶。 许少禹不过是个陌生人。 昨晚看了一本虐恋情深的小说,阮云的心下雨下到半夜。 上午没课,她们三都拒绝吃早饭,都窝在床上。除了曼梅起来趴在桌上写字。 今天阴冷阴冷的,适合躺在床上,中午脑袋还是晕晕沉沉得。 阮云把头从帘子里伸出来,曼梅不在凳子上,她又向着室长床那边,她已经开始穿衣服了。“室长,下午第一节什么课啊?”阮云眯着眼睛问。 “云朵,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室长托托眼镜。 “嗯,有点头痛。”阮云胡乱点头,正好省得她们讥讽她又和男主角谈了一晚的恋爱。 “第一节课要上机!”室长翻翻她的书。 今年的老师又换了个花头,每周拨出一节课练五笔,那些字那些字根把阮云的脑袋的勾回几乎要熨平。 “亲爱的曼梅呀,能不能帮我签个到啊,我今天身体抱恙!”阮云看曼梅走进来,对她撒着娇。 “嗨!服了你,第二节肯定要去的啊,老师要点名的。”曼梅整理着书准备出寝室。 “第二节什么课啊?” “诺,给你。”阮云接过室长丢来的课表。 “怎么还是他的课啊!” 真是恶梦的一天,阮云腹诽。 第15章 问心究竟 后来接到班长通知第二节课改到晚上,室长她们上完第一节课在图书馆直接混到食堂开晚饭。 阮云随意吃了几块饼干,赶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大半的同学已经坐定了,室长她们还没来。 一进门就有男生在起哄,她不以为意,她们寝室是三好寝室,个个是良民,出风头的事和她们无关。 阮云挑个人少的座坐下,帮室长和安东也占好座位。 刚翻开书,后座的女生就戳她,递给她一张纸条。 “阮云,有事找你,下课教学楼前见。” 纸条上潦草地画着。 是谁啊—— 阮云不敢往四周打量,只把两边的发往中间拨了拨,挡住自己发烫的脸蛋。 室长她们过来她也没提一个字。 一节课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阮云出门的时候紧紧地挽着曼梅的胳膊。 夜凉如浸。 花坛边围了一圈人,男生们大声音的笑着,叫着。 阮云低着头拉着曼梅往前快走。 男生们挡在阮云和曼梅前面。 阮云抬眼看,中间是许少禹。 他又想干什么? 又找茬? 他今天穿着一套白色运动服,高大挺拔,北方男子身形,体育系的人常年运动,肌肉匀称结实,金黑交错的发色,纹理显示被手梳过的痕迹,随意又不羁。眼尾轻轻上挑,眼角轮廓清冷。 为什么三番两次的不待见,自己还是觉得他帅,真是不可救药。 “阮云,是我给你传的纸条。” 他双手插兜,表情轻松。 阮云皱眉,“许少禹,你怎么三番两次的找我的碴啊?我真不懂,找个你看不上的女生戏弄属于霸凌了,我又没有杀你的老婆或者把你的孩子推到井里吧,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阮云一股脑的说出心的憋屈,脸红得可以滴出血,镇定的生气掩盖了几分害羞的底色。 “哈哈……你,可是伤脑筋,我还没有老婆孩子。”他佯装苦恼的咂嘴,又上下打量她。“仔细看你,你看起来好小一个,多大了,还真的挺歹毒的?” “19。” 阮云气哼哼的回答,又皱眉紧闭上嘴,嘴永远接得比脑子快。 “还是小妹妹呢,放轻松,我不是来找你报仇的。” 他笑道。 “我已经不是小妹妹了——” 阮云脸热热的反驳,想说因为我们小学是五年制的,而且没有幼儿园上的。又闭紧嘴巴,不想让自己把谈话的内容延伸。 “上次和你们班长在篮球场打架,他们说我中二的很,肯定对你有意思,打赌我能不能追到你。你说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她却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真新鲜的把戏,你们可真会玩。骂够了就追求,这是哪门子新兴的耍人方式。” 阮云表情冷峻,故意说得尖酸难听。紧紧的圈着曼梅的胳膊,暗暗地使劲。 “哎哟,你掐我作什么,到底是要追求还是打架,赶紧和他把事情解决了,我柞在这里像怎么回事,我打不过他,不然我就把他撂倒了过去。”曼梅恼火的用手打打阮云捏她的手。 “嗯……” 曼梅这个脑子不灵光的! 一点帮不上忙。 “我觉得你们真得挺损的,如果你的赌注下得过大,那就对不住了,而且你的女朋友有5,6,7,8个了,你要是换呢,建议你找个班花系花之类的,这样既有面子又有挑战性呢。”阮云没胆盯着他的眼睛说只有转而盯着他脖颈上戴的红绳,继续说道。 “而且起哄的追求,内里空无一物?很是恶劣了,万一你们戏弄的女孩子真的喜欢上你,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伤害,希望你能给你每任女朋友付以真心。” 阮云硬着嗓子,说得很慢,尽量把她混乱脑子里一点理性的东西说清楚。 “看来你还研究过我,就这么定义我是到处拈花的渣男吗?”许少禹突然轻轻地笑了,细长眼尾的纹路更深了,显得极为性感。 “人艰不拆啊,妹妹。” 阮云没有答腔,把眼神投向左边,那一边的花圃没有灯光,夜色浓的化不开。 知道许少禹一直在看她,那种强大的侵略气息捆住了她的自由。 —— “不堵这里了,我送你回寝室。”看到阮云半天不说话,他走到阮云身侧。 阮云感受到他身高的压迫,推搡着曼梅,脚步带风。 “你是不是周末的下午经常去图书馆,经常位子都满了,你还趴在那睡觉,着实惹眼。”许少禹玩笑地说. 阮云大窘,不会这家伙发现她在偷看他吧,而且位子满了是因为他吧。 “是不是经常写小说要熬夜的,我那篇小说完结了吗?” “我和女一最后在一起了吗?我感觉你长得就挺像你描述的那个女主角。” 提到她的软肋,阮云真得招架不住,红着脸只想挖个大洞钻进去。 “我很少看书的,因为是我的名字,我就看进去了,只是字数少,有点意犹未尽,有时也会莫名其妙地想看看你是不是你小说里女主角,嗯……描写的那种样子,” 阮云用眼角瞥过去看到他侧着头对她上下打量,露出两排白白的牙,认真地看着她,不是玩笑。 “不过,我现在相信其他人讲的话了——” 他欲言又止。成功的吸引了阮云的注意。 看阮云侧头乖乖地等他的下文,他被她逗笑了,继续说道,“正好有人认识你们班的,他讲你们班男生说你可不好惹,像背着壳的蜗牛,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停顿了一下,“我想,和你写的不太一样,怎么回事,让我更好奇了,是不是很想要也会适可而止,总之,到底像不像他们说的不太好追,更好奇了,怎么办?” 他嘶了一声,好像真得为这件事苦恼。 …… 阮云紧紧的抱着手上的书,背绷得笔直,嘴抿的很紧,心跳声大的她都可以听得到。 很快就到她们寝室,原来如果你刻意一二一这样走路竟然会很累。 阮云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第16章 知心能有几? “不知道今天怎么说了这么多话,本来也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逗逗你,你很可爱,之前的事——” “没事,我不在意的,就当是开玩笑吧。” 阮云嗫嚅。两个人相处让她非常紧张。曼梅已经先上楼了。 许少禹突然语塞,捏了捏眉心又笑着说道:“那回去早点睡吧 !“ 最近也确实不正常了,只要听到或者看到她,总是想沾点边才觉得一天变得有意思起来。 他要想想。 看着阮云愣愣地站着,等着他下一个动作,他又觉得好笑。 回头看了一大帮子看热闹那帮狗友,嘶了一声。 “既然不想上去,那个……小云?我的胜负欲又上来了,你能否帮我个忙——” 阮云像被惊吓到了,圆睁眼睛看他。 “你帮我一个忙,欠你个人情。”他又说了一句,对她夹夹眼睛笑。 阮云的心鼓躁的像夏天的蝉鸣。 “我们是打了赌的,我想k他们一顿,你可以让我抱下吗。” 他对她眨眨眼,补充道。“很君子的那种抱法。” 阮云抬眼去看他,眼里晦涩不明,各种情绪她自己也理不清。 “不愿意也没事,我就——” 我想抱他,他是我喜欢的人,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心里疯狂的念头让阮云哆嗦。 他就这么安静的等着她回答,昏黄的路灯在他的头顶上结了个光圈。 他为什么这么好看,阮云头晕目眩。 她手忙脚乱的抱上去,手上的书哗啦啦掉了一地。 许少禹折了一下眉,他的脖子被她扯得生疼。 “再见。”还没等许少禹反应过来,她已经放开他转身就要跑。 “唉,你的书——” 阮云又羞又臊,又赶紧回来,蹲下一把把书捞起来,指甲难受,抓书的时候指缝肯定塞了不少泥土。 边上一阵高似一阵的口哨声像一群追着她咬的狗。 阮云像被崭断了尾巴一样惊慌。 “慌什……,嘶……” 慌忙起身的阮云结结实实的撞到准备蹲下来帮忙的许少禹。 许少禹捂着鼻子,眼睛和眉毛都挤在了一处。 看来真得撞疼了。 阮云自己头也嗡嗡的,扯着他的手想看看他严不严重。 许少禹撇过脸。 阮云胀红着脸,难堪的想哭。 缓了会,许少禹用手指探了探,没有流鼻血。 回头看到阮云,“哭什么?”他眨眨眼睛,声音低哑。 “对不起……对不起……”阮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疯狂落下,声音都带着泣音。 “我又没有怪你。”许少禹嗤笑一声,虽然他被撞得到鼻子现在还酸酸的。 “你回去吧。” 阮云抬头看了他一眼,湿润的眼睛和红红的鼻头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嗯,她应了一声,缓慢转身,突来的凉风拂过散落在她两颊的乱糟糟的发。 “云朵,你这是扮猪吃老虎,不会是暗恋人家吧,”安东举着牙刷从水房里过来,看着失魂落魄回来的阮云。 “我刚看得真真的,是你抱得人家,你可别想不开啊。” 阮云没有说话,迟钝的眨眨眼睛,把书轻轻放在桌上。 有一个白色的吊坠滑到桌上。 她慢慢拿起来看。 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推开安东跑出门,跑到水房往下看。 “大禹,搞快点,我们在外面陈记等你,” “今天又让他赢了,倒霉!” “小黑是不是你要赌的,等会你多出点。” “愿赌服输,你们就是输不起,” …… 那群男生边走边吵。 阮云看了会,然后蹬蹬蹬的下楼去了。 “她今天不会是鬼上身了吧,”安东问曼梅,有点莫名其妙。 到了铁门那里,阮云又停住了。 看了看手里握的东西,她又强迈着步子往前走。 凉风吹得她起了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臂。 许少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找。像是刚才的事都不曾发生,她只是个陌生人。 阮云犹豫了片刻,把手伸向他,打开。 “你在找这个吗?” “原来掉你那了。”他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拿过来,站起来。 用手摩挲了一下,又对着路灯看了下,转身就走。 “许少禹。”阮云喊住他。 “我……我……”迎着他的目光,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想说什么?”他漫不经心的说,抬眼,好像看进了她的内心。 “你自己想不想——想不想——”试试和我在一起的又或是一点喜欢我,后面那些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想。”他平静的打断她的话,轻轻揉搓手里的吊坠。 “你不是可以一起玩的人,我刚才冒犯了。” “我并不是表现那样的。”阮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大胆。 “就算分手了也不会要死要活的。”她的声音因为激动有点颤抖。 “是吗?”许少禹扬起他好看的眼尾,缓缓上前几步。 阮云看到他无所谓的眼神,感受到扑面的男子气息。 刚才的勇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委顿下去。 她不自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许少禹看着她的样子,嘲讽的笑了一下,转身,摆摆手。 “再见,小妹妹,少看些情情爱爱的书,找个老实巴交的人谈个恋爱。” 他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阮云的心无一处不疼,像小时候被黄豆叶上的洋辣子扎到。 妈妈会眼疾手快的踩死它,用它身体里的绿绿黄黄的汁液涂在伤口。 她也想把心里的洋辣子拿出来,狠狠的踩碎,涂满她难堪的缝隙。 许少禹好像是那早已种在她心里的禾苗,下过了春雨,噌噌地长着,时时刺挠着阮云柔软的心脏。 大概是越得不到越想要。阮云按住自己心里面奔跑的小鹿,告诉它。 很想回到以前没心没肺的状态,不猜,不想,不琢磨。 阮云翻来覆去也睡不踏实,安慰自己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羡慕别的小姑娘收到花,收到零食,收到各种各样的惊喜。可是她心里渴望的是一簇迎着烈日而生的花,比一切都要芬香的美酒…… 这些谁又能给到她? 凌晨和深夜,那种渴望才让人更加沮丧。巨大的失落使她的心像被凿空了的山,穿过的风声鸣着笛。 她不想再表达自己了,不管是爱还是失望。 第17章 觅了时无了时 快要考四级了,402寝室又忙碌起来了,饭都只糊几口就跑去自习室抢位子去了。 曼梅这学期妥妥的要起飞了。 她们寝室是那种老式的类似给教职工住的那种公寓,两个五人寝和一个三人寝合用一个卫生间和洗浴室。 阮云的寝室原来住了五个人,一个姑娘是别的系的大一下学期就搬走了,之后就一直没安排人进来住。 三人寝室住的两个姑娘专业是文化产业什么的,光听这个名头就吓倒一大票人,这出来妥妥的文化巨头啊! “学校的套路你永远不懂!”安东,总是看透一切的高深模样。 两个女生每天描眉画目,姿态袅娜。相比之下,她们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 阮云们望而生畏,不敢攀附。 不过这段时间曼梅倒是跑得勤快。 小寝的徐茵茵可能要留校,这个消息像糖水一样吸引着勤劳的小蜜蜂曼梅。 曼梅的家境不好,父母年纪比较大,姐姐在外面打工供她读书,还有个弟弟在林厂看场子,她想尽早让自己的价值变现。 她很早就递交了入党申请,把自己的生活和学习都安排的板板正正。 她经常去跟徐茵茵取经。 不知道徐茵茵给她支了什么招,她经常下晚自习还要跑到辅导员那里汇报思想工作。 辅导员是个年轻女孩子,比她们大不了几岁。 只是阮云就时常落单。 之前,她总是和曼梅同进同出,剩下的安东和室长就自由组合,挽在一起,女生很奇怪,好像很少见到一个女生甩开膀子独自走的,连室长如此独立的人也不能免俗。 高中时语文老师总是疑惑:“你们女生怎么上个厕所都要挽着手一起?” 安东说一个人大踏步走着头也不回的女生,感觉终究是少了一个男人。 是个妙人,阮云莞尔。 —————— 好在,夜晚给了她很多安全感。 拜今年的秋母老虎所赐,校园的桂花到11月份才零零散散的开了,没有曼梅挽着的时候,阮云会选择早20分钟下自习,避开吵闹的时间,还可以在路上和影子玩乌龟赛跑。 大学里面总有一个关于恋人的配置,像是情人湖,情人林,情人坡……, 阮云学校的情侣湖在学校的西北角,离女寝很近, 刚入学的时候去过一次,从二寝室的阳台可以俯看到一部分园景,飒飒秋风,芦花飞扬,湖水碧蓝,枫树红火…… 四个女生兴致勃勃地过去,进去没走多远,就变成摁头小分队,这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太窘,景色虽很美,有风亭水榭,碧波荡漾,不过那或坐或卧的双双佳偶总是提醒她们四人来这如此的不合时宜。 出自习室门口发现下雨,阮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顶着书走回去,雨越下越大,她只得折到情侣湖的凉亭里准备避下雨再走。 今天很幸运,也是下雨的缘故,整个园子都没有情侣。 昏黄的地灯,细细的雨丝,她的情绪也融化在这昏黄的雨丝里。 她可能永远都不能理性的看待这个世界。 阮云抱着书站在角落看着外面出神,凝神细听那雨自屋檐上急急得落下,掷地有声。 想起昨天看到一道小诗。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太阳一样的\/御剑飞行的少年。 想遇到一个御剑飞行的少年。 脑子里装着太多的不切实际。 一股清香萦绕在鼻间,不似玫瑰的浓郁,也不似雏菊的淡香,却使人感到惬意,低头一看,地上有被雨打落的零星桂花,桂花总是神秘的隐匿在叶缝里,每次寻觅桂花的香就像对一种美好事物的憧憬。 她蹲下去,就着昏黄的灯光捡了几朵放在书上,喃喃,“你喜欢的那个人终有一天会来找你,可能走得有点慢,你不要这么急,你也是我等了很久才开的花呢,等一朵花开都这么费劲,何况等一个爱你的人呢。”她安慰自己,想把这些天的阴郁全部抖落掉了, 前方一对男女冲进来,阮云往角落阴影处缩了缩。 他们弹了弹身上的水珠,各自擦拭着头发脸上的水。 “许少禹,你怎么搞得,说分手就分手,我这两个礼拜不停地叫人给你带话,我自从和你交往就要变成大家闺秀了,你叫我来我就来,叫我走就走,我哪里做的不好了,你总要让我死的明白点吧。”女生咄咄逼人。 “我们是上床了还是领证了?不想谈了就分手喽。”许少禹低沉的声音很是冷漠。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的啊,你是石头做的吗,捂都捂不热!”女生的声音稚嫩的,娇气的。 许少禹快被这个单细胞生物烦死了,不懂为什么要招惹这么小的女孩,可能她长的有一点像小雨。 “那倒底怎么样你才可以分手,小妹妹!给你买个诺基亚最新款的旋转手机怎么样!” —— 妹妹,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那个还一直暗暗期待以为可以触到的心变得有点可笑,有点难过。 她的丰盛寂静而无限寂寞的感情啊! “好,既然你这么绝情,我也不是没人要的人,那就成交,下周叫人带到我学校放在传达室哦,我要走了,学校要门禁了。”小广东也爽快,不见任何难过,眯眯笑地扑过来亲了许少禹一口,径自冒雨走了。 阮云摒息宁神,尽量把自己隐匿在黑暗里。 半天没有动静,阮云回头看去,男的目光在她回头的同一刻胶住,留意到她渺小又微不足道的存在。 许少禹的目光这一刻是迷茫的,他不错眼地盯着眼前这个女孩。 这绕不开灵魂的相遇真让他迷惑。 这段时间,他其实一直在想眼前这个小女生,烦得他连恋爱都不想谈了。 一个没说过许多话,见面连十个指头都能数得的过来的女生。想着想着,她的容貌就愈加清晰,竟生出几分绮恋。 “嗯——矮冬瓜,想什么这想什么这么专心,想男人?”许少禹眼尾上挑,语气讥讽,没有被观看的尴尬。 除了上次送她回寝室的短暂认真,他又回复到玩世不恭的样子。 第18章 情因好奇 阮云的睁圆了眼睛瞪他,“阁下羞辱别人都是这么随心所欲吗?葡萄有酸有甜,月有阴晴圆缺,可能我是矮冬瓜,入不你的眼,怎知你弃知如敝履的,别人不会宝贝?” 阮云觉得很难过,声音都是颤颤巍巍的。 “许少禹,你上次已经给我道歉了,今天怎么又开始了,我们不比陌生人熟悉点,你是很笃定我喜欢你吗……” “……才随意欺侮。”一段话让她说得错落,连音调也是高低起伏的,说着自己也怔住了,她看着沾在衣服上晶晶亮的雨珠,觉得是这个天气这个环境让她脆弱,难以控制。 她可能有灰姑娘病,因为对方的模样和风采,她一直期待着一些什么。 御剑少年? “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行不行?”她勇敢的看向他,尽管她委屈的泪水已经快溢出边缘。 他面对着她,她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她眼里的水摇摇欲坠,他的脸有点模糊。 一段沉默。 阮云低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对不起,阮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也许是为了让气氛变得轻松,我……,我也许是拙与搭讪了。” “我是有过几任女朋友,但从不玩弄感情。一起还是分手,清清楚楚,更不会对她们作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落寞的笑了一下,“我也有我的真心,我一直避而不谈,可它常常在我心中回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忘记了它的模样……” 他一长串的话让阮云似懂非懂。 “我已经很长很长时间不再对人或者事心动,我渴望阳光,有时又极度黑暗。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在以后遇到的所有感情总难再有心动……” “阮云,你让我有点迷惑,或许……而且我觉得你上次对我说的可以试试。”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两下都很迷茫。 “什么意思?怎么?刚分手,就想体验下一段感情了?”阮云不太确定的问道,还记得上次她自荐的时候,他那么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这个男的要底有几分真假? “什么,现在倒是装上了,你上次不知道我有女朋友?”许少禹冷笑了一声,缓缓上前两步,阮云避无可避的贴着角落的柱子。 阮云摇头,急急申辩,“我不知道会有人可以在没分手的情况下可以打赌再追别的女生。” 他没有说话,低头凝视她。两人不过一步,他高她矮,呼息能闻。 “为什么你总会有点吸引我呢?”他有点迷惑的盯着她看,看得阮云心里紧缩成一团。 “你......我......”阮云靠着柱子,紧紧环抱着胳膊。 “原来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湖水一样。” 突然的转换话题让阮云的防备突然失效,“因为可能……因为眼睛,……因为眼睛的颜色不一样,而且我是高度近视,有时可能无法精准的对焦,所以,所以,看起来像有点散射,安东也经常这么说的。”阮云结结巴巴,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许少禹无声的笑了笑。“你的眼睛非常好看,因为你的眼里有山川云雾晴雨还有花鸟,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 天哪!背的这么丝滑!阮云尴尬紧张的脚趾头快把袜子抠漏了。 可是心里却有一点开心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和小广东分手,我想可能你是罪魁,你经常会在我脑子冒出来,让我很讨厌,又抗拒又想接近,不知道怎么办。” 他突然低下头,潮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吹开一片红。她像是被摄去魂魄般,不能自控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脸距离她的脸非常之近,两道漂亮的浓眉在眉心打结,眼睛里燃烧着一抹奇异的火焰。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向来不是婆妈的人,可是这种感觉让我厌烦,你说怎么办。” 她的心跳如雷鸣,但理智还在…… 她抬起手使劲撑开他的脸。怎么办?阮云的心剧烈的挣扎着。 许少禹挑挑眉,看她皱成一团的脸,把她的手拿开,又觉得她的手异常的软,于是将将手握在自己手心里,磨蹭。 这手真小可以揉在手心。 阮云凭着仅有的理智说道:“我觉得你和我对喜欢这个事的理解可能存在偏差,” “你说说,”许少禹笑了,觉得她这样又有勇气又胆怯的样子实在可爱。 上次还问他想不想……现在又怕了? “那个我说个典故,——宋时陈元靓有岁时广记当中引用了一个《开元天宝遗事》的故事叫隋蝶幸,当年唐玄宗李隆基,他有一个游戏,他把蝴蝶放飞出去,看见蝴蝶落在哪个娘娘宫里,他就去哪个娘娘那里浪,所以娘娘们都打扮得花朵似的,用花香,果香吸引蝴蝶。” 阮云抬头看他认真的说道,怕他听不明白,她还咽了咽口水。 嗯,这是她第二次说他是拈花惹草的渣男了。 “我听出来了,是夸我像李隆基一样帅气有魅力。”许少禹嘴角微扬,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 “不是……”阮云语结。 “铃铃……”下自习的铃声划开了这莫名其秒的氛围。 阮云惊慌失措,左顾右盼,脸烧得都要冒烟,她扭着手想要挣脱许少禹。 许少禹却擒得紧紧得,她边用右手去掰,一边抬头很急的看他。 “你神经啊!下晚自习了,快点,室长他们下晚自习了,寝室的钥匙在我这里,她们进不了门了。”她语无伦次。 许少禹看着她的样子,真是有点莫名的喜欢。 今天不是很好的时机,心里叹了口气,用劲攥了一下阮云,阮云吃痛的嘶了一声。 “干什么啊,”阮云有点恼火的小声嚷道。 看到她生气,他反而神情愉悦。快速脱下卫衣,兜头给阮云套上,粗鲁得整理着兜帽,又轻柔地将她她的长发理好,把兜兜帽拉上来,又整理了下额前的头发,手在脸上轻轻的刮了刮,感受那细腻的触感。 “在下雨,没这么快的,胆小鬼。”他没奈何的笑说道。 他好笑的看她傻愣着的脸,她肯定不知,她现在迷迷澄澄的模样有多好看。 “她们会很快回来了,她们又没有伞,肯定跑得比失心疯还快的。”阮云咬咬唇,皱眉强调。 “好的,好的,现在就带你飞回去。”许少禹觉得她实在可乐,不顾她的抵抗还是使劲抱了她一下,然后搂着她的腰,把她夹在臂膀里,转身向女寝方向大步走去。 第19章 艰难处,从贪恋中现 确实像在飞了,他迈着步子,很有力,强壮的臂膀搂着她,她像是会了什么绝世轻功,只要用脚尖踮一下地就能快速向前。 她第一次离自己喜欢的男生这么近,她不敢让自己沉沦,只能把眼光投向别处。 雨在不停地下着,透过雨帘阮云看到小径旁一盏盏温暖的地灯,心像喝醉了酒摇摇晃晃,柔黄色光晕,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模糊的树,模糊的花草……它们好像被笼罩着一圈神奇的光束,愁绪中带着一丝迷人风采…… 她夹在她许少禹中间的手热烫,垂在另一边的手却冰冷。 她想,她能不能停止和自己打架,去喜欢一下。 下自习的娘子军们,个个头顶着书,大声叫嚷,急速的冲进楼道,有万马奔腾之势。 这些天阮云总是提前回去,她们便懒得带钥匙了,没有钥匙,她们上去了又下来。 宿管阿姨也说没看到阮云回来,她们只能在楼道口焦急的引颈等待。 看到许少禹夹着阮云急速跑来,在楼梯口廊檐下排成一排的室友们伸长脑袋,鼓着眼睛,像一群等燕子妈妈喂食的小燕子。 阮云慌张极了,不知哪来的大力就一把推开许少禹,向室长她们跑去。 “对不起,我在那里……,那边躲雨……” 阮云神色慌张的往后打着手势。 “阮云,你……”安东不怀好意的指了指她的帽衣。 “啊……,衣服!”阮云脑袋一片空白。 她转头看向外面,只看到许少禹疾走的背影。 “喂!喂!许少禹,你的衣服……”阮云跑到路上喊他。 “放你那里,我明天来拿。” 许少禹回头边倒着走边挥手回她。 阮云失魂落魄的走到楼梯口,胡乱得脱了衣服抱在胸前,跟在安东她们后面上楼梯。 到了寝室,阮云怕她们发问,就抢先去洗澡,洗完面膜都没贴就钻到床里,拉上帘子。 心事重重—— 又把床头的台灯拧亮,摸出镜子仔仔细细的看。 眉毛太浓了不像小广东那样细细的很妩媚,琥珀色的瞳孔永远像没睡醒一样,嘴唇厚实唇角向下,她沮丧的想要是谁画她都不用多的颜色,她的脸上实在乏善可陈,没有鲜活劲。 她把镜子狠狠的塞到枕头底下, 大家陆陆续续地打理好自己上床睡觉。 熄灯。 “唉,这冰冷的夜,大抵是到了该寻一个男人的年纪了,近来夜里冷的厉害,特别是心里,凉的出奇,两床被子面对这凛秋的挑衅,也显得有些吃力了,或许只有心仪男人的照料,才能让我感到温暖了罢。” 安东怪腔怪调,语音里带着戏谑。 “我暖和,你下来和跟我睡,我抱着你!”曼梅打着哈欠。 哈哈,室长大笑。“我都能想像那画面能有多美!” “姐姐们,你们都不要存心消遣我了,我都想不到能和他有交集,”阮云落寞的跟着笑道。 “我们都等了半宿了,唉,我们都猜错了,还等着某些藏不住事的人竹筒倒豆子,哪知你矜持这么久。”室长埋怨道。 ”是的,我都要睡着了。”曼梅的呼吸都夹着轻轻的鼾声。 她最近太拼了些。 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去挣,日子也过得丰盈。 “……他说我有点吸引他,可是我不漂亮也没有魅力,我不知道怎么办。”阮云把手盖在脸上,发出的声音嗡嗡的,像藏在肥皂泡泡里。说到最后竟然有点委屈。 时间有一刻的静止。 “室长,安东,你们睡着了吗?” 她还是想把心事讲给她们听,以前她总是对着镜子讲给自己听。她话语不停,她怕再想想就没有勇气说出来了。 “我,我有点混乱,我知道他不适合我,今天……我看到他和小广东分手,他怎么能在分手的同时还能找另一个女生示好,我不懂,他好像对所有的人或事都不太在意,可是——” “我想遇到一个满眼是我的男孩,可是我知道他不可能是,感觉他看穿我了,我好像变成了落在罗网中被人捕获的鱼,我甚至自卑……” …… “我喜欢他,可是我又不漂亮。” 阮云轻轻得说,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顺着眼角滑下,她吸吸鼻子。快速的用手抹去,怕明天的枕头上会开出黄褐色的花朵, 那是快凋零的颜色。 “云朵,原来你早就喜欢他了啊。”室长叹息的声音在夜色有种金属质感。 “我们上次说的张无忌你还记得吧,她们都因为各种理由喜欢他,赵敏甚至没有理由。别怕,不要为了避免臆想的结果而避免了所有的开始,万一……你看,曼梅知道有很多人都想留校,她没钱去和辅导员姐妹情深也没有安东那么厉害的性子,甚至她的普通话都不是那么标准,她还是那么的努力。” “云朵,虽然我们都觉得许少禹挺复杂的,不过……如果他正而八经的追求你,你就试试,也许处着处着你就可能觉得是你单向奔赴讨厌呢,不过,把握分寸,别把自己丢了,唉,我也说不好,毕竟我也没有感情经历,不能作你的老师,我就是觉得该试试,小时候我妈给我报了很多班,什么古筝、小号、长笛、二胡……每天都忙得很,我爸就心疼我说搞得好累,我妈就说鞋子合不合适总要上脚试试。”安东难得的正经。 “……我们都是啥都不懂的,有谁不是想找到自己喜欢的,不愿意敷衍呢,别否定自己,你特别好,特别温柔,特别值得,而且世上哪有多少一锤子买卖。”室长的话里透着坚定。 “但是就像安东说的,是你对他的喜欢,不是要做一个附属品,说不定开始的这一步就是对这类人祛魅了呢。” 室长话锋一转,“不过你喜欢他什么呀,长相一看就是城府很深,女朋友一堆沾花惹草,性格也不好大庭广众下给你起外号,阴阳别人,噢,就体格子好。也没看到你说喜欢体育生啊。” “哎呀,室长,你是不是精分啊,刚刚还劝得一本正经,你,你直接说他一肚子花花肠子得了。”安东笑着说道。 “我是又想让她勇敢去爱,又怕她难过,可不精分了吗。”室长叹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阮云嘟囔,闭上眼睛,感觉很累。鼻子有点堵,她心里何尝又有答案呢。 一夜无眠。 第20章 对爱的询问 第二天顶着两黑眼圈去打水,把许少禹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袋子里,拎着。 昨天想着要洗干净了给他,又怕他今天早上会在楼下等她。 是怕吗?不是—— 是—— ……期待。 一路空荡荡得没什么人。 阮云心里纠结得难受,她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大抵是不够喜欢才能随意得撩拨吧。 她把暖水壶放在水房,出了水房门,右转。 许少禹和班长他们在一栋宿舍楼。阮云苦笑,她竟然关心他到这种程度了。 “阿姨,能把这个袋子交给许少禹吗,昨天下雨他借我的衣服。” 把手里紧紧捏的袋子递给了宿管阿姨。 阿姨只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询问的话语和眼神。 阮云的心更加难过了。 就这样过了一周。 从难过到平静。 周日的早上看见了许少禹。 阮云披头散发,睡眼惺忪,拎着两个大暖壶。 “阮云!” 阮云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得走,许少禹上前拦住她,示意她把暖壶给他,阮云不想在大马路上拉扯,徒增别人注目,就递给他,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我跟你讲个故事,”许少禹清清嗓子回头等她。 “一只小鸭子特别矮、身上还全是泥,大家都叫他好矮,都不愿意和他玩儿,有一天班里转来了一只高大帅气的鸭子,他对小鸭子说:哈喽,好矮泥鸭。” 他咧开嘴角笑,笑容刺痛了她的心。 像一戳就爆浆的小笼包,她的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她低下头,抬起手左擦右擦,却怎么也擦不干。 许少禹愣了一下,放下暖壶,走上前轻轻地拥着她。 “怎么了?开玩笑的,还把你说哭了?” “为什么你每次用我最讨厌的方式,我还要在意你?”她索性用手背挡住眼睛。“你……你不是说人艰不拆吗……为什么你说对我感兴趣,我就要等你来找我……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非要喜欢你……我爱妈妈、爸爸、哥哥、姐姐、我家妹妹、痞子,小咪,爱好多好多东西……我伤心,难过,心情拧巴快要死了……” “可是……我却好想被你喜欢……想成为那种你不敢怠慢的人,想成为你觉得可爱的人,想成为你认为特别的人,想成为你想方设法想要追求的人,想成为你心尖尖上的人,想成为你心里,眼里,脑海里的人……” “你却一个礼拜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办啊,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了,我难过的要死——” 她没有推开他,抽抽噎噎的大声哭着,控诉着,用手捣着脸,报复地把鼻涕和眼泪都擦在他运动服的衣襟上。 阮云觉得自己真的喜欢这个男生了,哪怕他对她是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她斟酌着这个字眼。 长大后,有时候觉得这些成语实在精妙。 —— 许少禹听她边哭边说,低低的笑。 “小哭包,是不是还喜欢吃炒面,嗯,我现在知道了,你家竟然有这么多人,嗯……,痞子是另外一只猫吗?” 许少禹笑得胸腔震动,阮云耳朵嗡嗡的。 “是一只小狗。”她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低头看到她睫毛上挂满泪水,眼睛罩着一团雾气,脸蛋,鼻尖,嘴唇都因为哭泣透着异样的红,也像只可怜的小狗,只觉得可爱。 “……那我以后叫你大高个可以吗?” 许少禹戏谑地说。 “……嗯,大高个,可以申请做你男朋友吗?” “你别哭了,上周和别校有个联赛,我去打比赛了……” 她伤心了一个礼拜,其实他可以有办法托别人带话给她,阮云没有问出口,她突然就懂得了,爱会让一个人变得敬畏。 阮云心里有着舴艋舟也载不动的愁啊! “你说,我们谈朋友之后我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阮云带着哭腔小声问道。 “……我们可以试试,也许就会忘记难过了。”他轻轻地说道,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片刻后, “嗯,”阮云用力点了一下头,离开许少禹的怀抱,拉出许少禹的手,把他的手掌打开,将自己的手握得小小的放进他的手掌中心,然后把他的手包好,紧紧得。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你好!男朋友!”阮云抬头对他笑,睫毛湿湿的,眼睛明亮异常。 阮云成了寝室第一个脱单的人,室长和曼梅给了她祝福的拥抱,安东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阮云紧紧得抱着她们,哭了,觉得自己好幸福。 “嗨,真是的,成了也哭,不成也哭,你怕不是云朵,是积雨云吧!” 安东这个毒舌女。 许少禹往阮云寝室打电话。 这丫头真是怪的很,自从上次达成共识成了男女朋友后,她也不来找他,在路上遇到更是当他是空气了,在食堂窗口,她更是把他当成什么毒物,眼睛永远是绕开他的。 “密西密西,找寝室的哪一号美女?” 一个女生拿腔拿调的说话。 “找下阮云。” “哇,四号美女,有帅哥找唉。” 他听到她略带揶揄的喊。 “喂?” 怯怯的声音,是阮云。 “是我,周末有空吗?” 许少禹问道。 “嗯,周六不行,我有个兼职,周日可以的。” 阮云想了下回道。 “不过你要是只周六有空,我就请一下假。” 她又语速很快的补充了一下。 “没有关系,这段时间我没事,就周日吧,早上出发,那……我到你寝室门口等你?” “不用!不用!出大门要经过你们那里,我在你们寝室门口等你。” 他们定好了具体的时间。 第一次和许少禹约在白天见面,早晨的阳光淡淡的,男生寝室门口的水杉树上站着一群一群的鸟。许少禹站在寝室的大门口,双手插在裤兜,抬头对树上的鸟吹口哨,百无聊赖。 阮云喊他,他侧过头,沉沉的看着她,表情平静。 阮云有点僵硬的微笑,小跑着过去。心里却是忐忑。 许少禹穿着纯黑的运动服,套头的那种,有着小高领的连帽衫。这样的穿着经常在体育生身上看到。 他们习惯了宽松和自由自在。 第21章 扫不开思绪几层(一) “去哪?”许少禹问道。 “今天天气很好,也不太冷,我们去爬山吧,红旗山,怎么样?”阮云抬头,笑着征求他的意见。 他说,“好,那打车去吧。” “呃,我找阿姨借了自行车呢。”阮云打开手让他看手里的自行车钥匙。 “你这么胖,我怕我载不动你。”许少禹表情严肃的皱眉。 “我虽然胖,但很小只的。”阮云脸霎时红了,还是小声的辩解。 “哟,怎么这次不生气了。”许少禹笑,伸手捏阮云的脸。 阮云害羞的侧着让了一下,“我——,是有点胖的,我知道我的缺点的,有点贪吃,寝室的人说我我都不生气的。” 她又仰起头说道,“不过……刚认识一二次的人说那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而且在那么多人面前,那就不像是个玩笑。” 她说出她的理由。 许少禹愣了一下,看着她眼睛渐渐沉落下去的认真。 —— “你的意思,我们是熟人了?” “有点开始熟了。” 阮云笑,连眼皮都泛出淡淡的粉色。 “你载我去,我请你吃灌汤包,山脚下有家店特别好吃的,我一次可以吃8个。” 一提到吃的,阮云整个脸都生动了,眼睛像拨开迷雾见青天,亮晶晶的。 “好吧,为了你的灌汤包,我也得舍命陪君子了。”许少禹无奈的耸了一下肩。 那时候的学校是某一路公交车的底站,边上只有零散的农户和大片的农田,路上行走的人很稀少。 后来毕业了阮云为了转户口又回去了一次,高楼大厦平地起,别说是求剑了,刻舟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丢掉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起先,阮云只是揪着他的衣服,直到手出汗了,松开看到他身后的衣摆被她揪到坨到一团,她轻轻的将面料抚平,往前移了移,思考了很久,用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他立刻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的锐利和明亮又回复到漫不经心。 只轻笑,叮嘱了一声抓紧了。 到达了热气腾腾的灌汤包店,在一条巷子里。一个个微透明的包子躺在蒸笼里,冒着热气,可以看到包子里浮动的汤汁。 “只吃包子吗,要不要别的,他家的香菜饼也可好吃了,你看。”阮云用手指过去。 老板很熟练的拿起一颗香菜,裹上面糊,投入热油里,三四五六下用长筷子翻面夹起,面糊炸到金黄,香菜的独特味道也激发的很浓郁。 许少禹摇了一下头说,我不爱吃香菜,而且这包子这么大我只半屉就够了。 他们坐在外面的长桌上,阮云倒上一碟子醋加了糟辣椒搅拌均匀。 阮云把包子轻轻夹起,蘸了下她调的汁整个塞进嘴里,怕汤汁流出,她包紧嘴巴,脸也成了个包子。 阮云吃东西怕漏汤和掉渣总是尽可能一整个包进嘴里,吃炒粉,在那个没吃过意面的时候她率先用起了叉子。 吃早餐的人渐渐多起来,长桌都坐满了,人语声像海浪,一波波涌动。 阮云不喜欢学校食堂的热闹却喜欢这样的热闹。 她吃东西很快,很快解决了一屉包子,抬头看许少禹却发现他拄着筷子盯着她出神。 “在想什么?”她擦擦嘴角,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笑着摇头,“没什么,这里人太多,等会吃完了再说。 ” 阮云坚持付完了钱,说穿过这条小巷就能到红旗山。 小巷的石板路颠簸,许少禹骑得摇摇晃晃,阮云坐在后面,心里的海浪也起起伏伏。 红旗山其实没什么好玩,山不高,远处看像一面旗子,山顶有一座小小的庵堂,只有一个尼姑供香火和打扫。 上年期末考之前阮云寝室一起来拜过,也不是刻意,只是刚到一个新的城市,觉得什么都很新鲜,也没有男朋友,周末总找时间去一些不花什么钱的地方瞎逛。 期末考试曼云拿了一等奖学金,阮云拿了三等。 这个庵堂对她们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爬山的路还算好走,山不陡,那些马尾松也只有1,2米高。 “你平时候和……嗯,同学爬山吗?”阮云问。 别人说情侣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阮云不懂。冷场会让气氛莫名尴尬,所以她搜肠刮肚的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问问。 “基本不会,无聊的时候我们都在网吧联网打游戏。” 阮云噢了一下,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默了一会,突然想起—— “刚才吃早点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许少禹想了一下说道。 路上没什么人,阮云感觉有点挫败,天性里的孤独因子让她蔫蔫的,觉得到山顶的路怎么这么长,记得上次和室长她们很快就爬到山顶的。 —— “初中的时候,上下学的时候总是和一个同学一起,学校边上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店,一直开到深夜。放晚自习的时候我们总是在那里吃点东西再走。” “……那里的灌汤包也很好吃。” 许少禹突然说道。 “肯定是女同学。” 阮云玩笑的说道。 他笑了下,没有否认。 “……到那家店要爬上一个坡,骑自行车很吃力,不过回来下坡的时候就很惬意,可以双脚放开脚踏从上面冲下去,昏黄的路灯从两边掠过去,热的时候风是凉爽的,冷的时候风是沁人心脾的。” …… “那个女孩吃灌汤包的样子,和你一样。” “后来呢?” 阮云的心脏紧紧收缩。 “后来——” 他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后来就回家了,还能干嘛。” 他的神情平静。 后来一次次才发现,他提起这个女同学总是很突兀,仿佛有什么机关提醒了他提起的欲望。仿佛他之前生命里很重要的事都是这么零碎。 余下的路阮云收起了她的俏皮话,只低头爬山。 “你怎么了?”许少禹笑问,感觉到她的异常沉默。 “没什么了……累了。”阮云说道。 “你在哪听得那些鬼故事?我室友天天都听得津津有味。”许少禹笑说。 —— 第22章 扫不开思绪几层(二) —— 阮云回头愣了下然后了然的笑笑。 “啊,我还以为没有人听,我们寝室的人都说听不太到。” “我们寝室听得比较清楚窗户就怼在喇叭口。” “谢谢你今天和我说了还有观众,不然我都准备摸鱼了。”阮云有点懊恼的摊摊手。 “我这两天讲的是李碧华的短篇小说,我喜欢她是从古今大战秦俑情开始的,很有灵气的作家。” “其实,嗯……她讲的是鬼故事也不是鬼故事。” “嗯?” “可能中午太吵了,气氛不太到,下次我拿书给你看。” “有些感觉只能意会,就像我们做的阅读理解,如果没有老师的考试模板,我们答出来就是千差万别的。” “……很多时候,人和人很难在同一点上共情——” 阮云落寞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许少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不过为什么广播室一开始轮流排班的时候,我从来没和你搭过?不然我就可以近距离的感受你的故事了。”许少禹回头边问边伸手等阮云牵上来。 阮云下意识的把手背到身后,脸红的摇头,说自己能走得动。 许少禹好笑的整个转过身,展开双臂等她。 “刚才是谁抱我的?”他调侃道。 许少禹的开心,忧郁和沉默好像都是一瞬间的事。 阮云整个脸又红又白,白是累的,红是羞的。 许少禹再次伸出手,坚持。 这种校草校花不知道有多少人往上贴呢,扭捏作态只会让他不奈。 室长金句。 阮云犹豫着往前蹭了两步,又把手握成一个小小的拳头放他手掌心。 他挑眉低头,把她的拳头打开,把自己的手指一一搭进去变成十指相扣的模样。 然后握紧。 许少禹的手热热的,阮云的手凉凉的。 “都说要做男朋友了,你总要习惯的,”他挑挑眉笑。 —— “先是牵手,下次还要亲嘴的。”他戏谑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阮云眼神躲闪。 他这种娴熟和自然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许少禹紧了紧手指。 走了一段路,阮云的胳膊和手僵硬的像个机器人。 “谈恋爱是……会不会让人很紧张?”她小声的嘟囔,仿佛是问句又仿佛是肯定句。 她停住,拽着他,用力打开他们攥着的手。 “你看,全是汗。” 许少禹也感觉到了汗意,他有点自得,好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阮云像献宝似的举着手,眼睛晶晶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长这么大没有过个情人节,也没有穿过情侣装,没有和谁正经八百的一起牵手逛过街,这是第一次……” 一直在想,阮云鼓起勇气,是不是可以把自己想的都说出来,因为他说, ——是男朋友。 “啧啧,真可怜!”许少禹捉狭道。 “并不是勇士用的剑是勇士之剑,而是勇士用过的剑是勇士之剑。” 看许少禹无所谓的样子,阮云鼓嘴,有点生气,尔后美丽的眼覆上一层灰暗的薄弱,她想起了什么,又想往前,又想撤退。 “什么勇士之剑?”许少禹疑惑的问道。 “就那么回事吧,”阮云并不想解释。 …… “可能你的魅力过大。”为这点小事生气,阮云觉得自己太小气了,口气缓和的说道。 “嗯?” 许少禹挑眉疑问,不知道怎么过渡到了魅力过大的的话题。 “你问为什么我们俩没有搭档过?”阮云看他,矜持的笑。 “因为你播的时间总是很多人的,学姐们和我调了好几个班,索性我后来就一个人播了。” 阮云复又低头看眼前的路。 “是吗,怪不到每次我播的时候人多,都太吵了,呜呜咋咋的。” “那时你都不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子?” 许少禹侧着头看她笑。 “不太敢想。” 阮云平静的微笑回答。 虽然喜欢,但是太不可能了,一个永远面对着人群,一个永远背对着人群。 就算现在,她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许少禹笑,可能阮云的卑微姿态取悦了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他们很快就到了山顶。 阮云借口喝水脱开手。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庙门,石桌上奉着苹果橘子,香炉里面的香火已燃尽。 阮云双手合十,觉得有一种奇异的威严。 她一直相信有一种力量,让她充满希望的前行,摆脱无助和迷茫。 许少禹看阮云找寺里的尼姑请了三根香点燃插在香炉里,嘴里念念有词,然后虔诚的在前面的蒲团跪下磕头。 恍惚的觉得自己也曾经是这样的虔诚,他有点被回忆痛击到,转身出门。 这是一面像红旗一样的山,山顶很平坦,坡度很缓。 空无一人,矮小的马尾松发出肃肃的风声,平原地带总是时不时风起。 阮云慢慢的走到他身边,挑了块稍平的岩石坐上去。 她把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山谷大声的喊着自己的名字,然后听自己的名字在山谷里一阵阵回响最后消失。 天空蓝蓝的,每一朵云都有着厚重的轮廓。 “你试试,这样喊过了之后,感觉我刚才对神灵们说的悄悄话,他们都放在心上了。” 阮云对许少禹眨眨眼,小声说道。 “小迷信。” 阮云突然扑过去又捂嘴又捂耳朵,手忙脚乱,恨铁不成钢。 “呸呸,不要瞎说,菩萨会听到的。”她左右张望,神情严肃。 哈哈,许少禹大笑,顺势搂着她的腰。 阮云把脸埋在他的肩胛处,闻到他的衣服和皮肤散发出来的气味,一种类似于松柏的植物气味,也许是一路爬上来沾染的气味。 她有点僵硬,害羞的不敢抬头。 “你的坏情绪总是来得快。”他叹道。 “是不是走得也挺快,眨眼间我又开心了。”阮云停顿了一会,轻声说道。 其实你也是。她心里说道。 他并不知道的是她的心里要使用多少力和那种坏情绪对抗,赶走它们又快乐起来。 而他可能只是率性而为。 恋爱,要怎么谈呢,她想往前,又经常卡住,老是觉得是在隔靴搔痒。 阮云皱着眉头,咨询她们,被她们好一顿打。 她完全没有嘲笑她们光棍的意思,阮云真得不知道。 被打得可真冤。书上说要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安东说他们谈得是柏拉图的那种恋爱,吊着对方的那种。 可是阮云不知道怎么搞得,对消弥边界感这种事,有点抗拒。 第23章 一千棵树有一千种蝉鸣(一) 许少禹打电话过来问能不能偶尔约个中饭,阮云拒绝了,说我还要在食堂兼职的,一个是事实,二个是还是接受不了众目睽睽下牵一个男人的手,想了下,可以偶尔约个早20分钟下自习。 所以自从上次去旗山之后,许少禹会和她偶尔晚上到操场走走。 有约会的时候,吃完晚饭,阮云在水房洗头,洗脸好一顿忙活。 “你这么折腾,是不是给你配个喇叭喊一下,此人有男人了。”安东没眼看的啧啧吐槽。 然后嘲笑她,说她们这种发乎情,止乎礼的爱情好没意思,一点没聊头,而且头还快洗秃了。 “搞得你像好懂似的!”起先,阮云面红耳赤,假装听不懂。 “要不你给支个招,那种有聊头的爱情是啥样的,我好学道学道。”转念一想,阮云捉狭的对安东说道。 “就是那种感情到位的亲亲,抱抱,摸摸啊,这都不知道,” 安东摇头晃脑的大话,不疑有他。 “啧啧,谈情说爱,那种没有谈和说的就说感情到位的,终究是纸上谈兵。”阮云说着用手肘捣捣安东,挤眉弄眼。 “死丫头,你别得意,你别以为——” 安东气得七窍生烟,欲言又止。 阮云大笑,对这种没有男人的酸意很是受用。 在人少的时候,阮云歪着头看他,晕黄的灯光迷醉了她的眼,她像灰姑娘走进童话里般,迷迷茫茫。 他们踏着树影,碎石子铺的小路响应着足音,他们的影子长长投在地上,时而交融在一起,时而又悠然呈现在开濶明朗的地上。 可是这种场景并不多。 是不是因为不是什么好大学,所以谈恋爱的人颇多。 所以大多时间会看到一对对抱在一起恨不得合成一体的情侣,阮云总是尴尬的目光飘忽。 阮云警觉,走在一起也总是保持一个人的距离。 许少禹倒是悠闲的手插兜配合着阮云保持距离,看阮云浑身不自在的快要同手同脚,许少禹侧过头来好笑的说道:“看来你真是没有谈过恋爱。” 阮云期期艾艾的说:“不知道有没有。” “嗯?” 许少禹有点疑惑。 “心里有点意思算不算?” 阮云不好意思的笑。 许少禹仍旧笑笑的看着她, 阮云第一次为没有正式谈过恋爱感到懊恼。 “你看到情侣的表情很怪,而且你的热情莽撞又不自然,都是书上学来的吧或者道听途说?” “嗯?” 这下轮到阮云疑惑了, “上次去旗山玩,你坐我后面抱我腰的时候是不是把一年的勇气都用上了?我要牵你抱你的时候你又僵硬的像块石头,你看你现在的样子。” 许少禹两只胳膊抻得老远,做了个严肃的表情,然后又笑了起来。 “体验过美好的爱情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反应应该是真实和温情的。” “不过你这样,也挺有趣的,而且爱过了,觉得怎么样也填不满。”许少禹想了一下,无所谓的耸了一下肩膀。 阮云第一时间感到了震憾和迷茫。 她不知道许少禹的所说填不满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有这样的认知。 她觉得好奇大于难过,原来他有过美好爱情的,而且可能背面隐藏着巨大的悲剧。 预感到将来有一天她也因为同样的填不满而被埋怨或放弃,她有点惆怅和忧愁。 与其那个时候她也会填不满那么她应该现在守住自己的心,可是她又确实被他吸引,从外到内。心的寂寞,总是很难说的清。 高中的时候她在学校附近的火车道边上租房子住。 城里的孩子总是和她不同,中午大多数都回家吃饭,剩余几个人也找得到曾经的同学或校友聚在一起吃着家里带来的便当。 她一个人到学校门口晃荡,或是吃一个饼,在那个上厕所都结伴同行的年纪,她很敏感很寂寞。 不上课的时候她的耳朵上永远挂着一付耳机,那个爱华随身听是她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用伙食费换来的。 爸爸妈妈很忙,三个孩子都要操心,她每个周末回家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一些哥哥姐姐的她觉得合时宜的衣服带到出租屋,会带很多件。 其实不太合时宜,她内心有点拒绝。 一年,她总是一个人。 鲁迅先生曾题词:“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当她看到这一行字,很高兴的对自己不停的说着,好像不停的说就能说服了自己。 班上很多女生总是背地里说她特别,但冷冷的,这是一个经常和她一起走火车道回家的女同学告诉她,她的家和阮云的出租屋在一个方向。 那个女孩脸圆圆的,有些小粉刺,头发齐耳,柔顺的贴在头上, 有一天,她追上阮云和她搭话,她说她觉得阮云整天不和别人说话,很酷。 很酷吗?没有人认识过去的自己,是被山压住的火热的岩浆。 那一天阮云才知道她们是同班同学。她们班七十多个人,她并不能认全。 她非常喜欢漫画,阮云喜欢看小说,学校边上的租书店她们经常光顾。 放学的路上,一路上她总是滔滔不觉说她那些漫画人物。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漫画了,我有个发小,他叫韩霄—— 她的脸上出现了朝霞般的气色,梦幻的颜色。 “你肯定没注意他,他也是我们班的,只是他在参加集训,不怎么来上课的,他妈妈说文化课不是很重要,高三送他去好的班强化几个月就行,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在一个班,小学做了6年的同桌。” 她比了个六字,鼻子上的小雀斑都雀跃起来。 噢,阮云应了下。又是个慕少艾的情节,阮云不太感兴趣,只是羡慕这种从小到大的陪伴。 “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她继续高兴的说道,后又垮着脸嘟囔,听说学画画的女生都好有气质的。 阮云觉得是,不过也强迫自己说着牡丹有牡丹的漂亮,喇叭花有喇叭花的靓丽,各人都是玲珑一朵这种话。 第24章 一千棵树有一千种蝉鸣(二) 后来,她见到了韩霄,他头发稍长,长得乖顺,五官很秀气,没有她想象的学画画的人那像遮遮掩掩,也不像大学同栋楼那个机电系女生处得那个那样故作姿态。 他很讨女生喜欢,一路上,他们说漫画,阮云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他每次说一下都会看下阮云,然后稍作解释,用眼神示意阮云也能加入。 他想照顾她的情绪。 阮云已经习惯作听众了,对这样的邀请受宠若惊。 阮云比较怕两种男生,一种像太阳,他可以把光撒向每个人,你想单独多要一点却不能够。一种像月亮,你觉得他漂亮,吸引你,可是他连一点温暖也不能给你。 她想她其实怕的是自己的心。 后来,班主任在一次自习课逮到阮云和她看闲书。女孩的爸爸经常跟踪她们,不让她再到租书店。再后来,他爸爸帮她办了休学,后来她成了阮云的学妹。 “阮云。”韩宵在学校大门左边的松树边喊她。 阮云第一次有点惊慌,她左右前后的看了看,快步走过去。 “别看了,学校都快关门了。” 他笑,露出白白的牙。 “华华呢?”阮云掩饰性的把掉下来的流海塞到耳朵后面问道。 “她早就放学了,我是等你的,你怎么这么慢,” 他笑。 “噢,不用等的,我可以自己回家。” “谁还不能自己回家,不是一起回家有个伴了,傻丫头。” 这么亲密的称呼让阮云难得的脸红了。 “那,走吧。” 阮云调开脸,快速的往前走。 “没想到有一段时间不在,华华竟然变成我的学妹了。”他迈开他的长腿,几步就追上她,说道。 “华华很聪明,留一级她以后会考一个很好的大学。”阮云嗯了一声,又觉得有点不礼貌,补充说道。 “你很心软。”沉默了一会,他笑着说道。 “以后我来上课的时候,我都在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回家可以吗,我这个人爱热闹,华华不在我只能和你一路了。” 阮云不置可否的微点了点头。 这后面很长时间他们都同路回家,都是韩宵讲话,讲他到各个集训班的趣事,滔滔不觉,阮云想,是了,话这么密,没人听多难受。 他可能真得是需要一个一同回家的人。 阮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韩宵有了期待,可能是那次会考。 那是个周五,考完放学很早,阮云快速的收拾东西准备当天就回老家。 她还拐到租书店租了几本许晴的书和几本席绢的书。 天阴沉沉得,她到家了过一会就下起了雪籽。 周一放晚学,她看到松树旁的韩宵,她微笑了一下很自然的走过去。 走了很长一段,韩宵都没有说话,阮云觉得奇怪的瞄了他好几眼。 “周五晚上,我没有等到你。”韩宵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啊,不好意思,我回老家了。”阮云赶紧道歉。 “你总是这样,看到我就一起走,看不到我就自顾自走,我都感觉我受伤了。”韩宵抬头微笑着埋怨。 阮云顿住了,期待是有重量的,她不敢有。 “周五真得好冷,下着雪籽,我又不敢走开怕和你错开了,我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教室,直到学校警卫确定没人了才走开,然后我到你的出租屋去看了一下,铁将军把着门——”他淡淡的说着带着笑,却字字透着委屈。 “我……”阮云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只能沉默的走路。 “我好像把你当作自然的一部分了,像我手里的画笔,又不像华华……” 华华,阮云从无所适从中清醒了一些。 “我一个人,习惯了,我……我觉得下次你就别等我了,如果门口刚好遇到了我们就一起走,没遇到就各走各的,”她平静的对他笑。 “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租的房子在哪里吗?”韩宵仍旧执意他的话题。 是啊,他怎么知道的,他们都是在火车道上告别,阮云下小路到边上住宅区,华华和韩宵还要往下走一段路,连华华都不知道她住哪里。 “我那天敲了好久的门,那三层楼都是你一个人住吗。”韩宵侧头看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嗯,那是我八竿子打到一点边的远房姨母的房子,他们家开的废品回收站,他们在废品回收的地方也有房子。” 阮云答道,突然又反应过来,“你跟踪我?” “跟踪?”他低下头低声重复。“有两天晚上考试很晚,你先下了火车道我就跟着你,你到家了,我就从你那边绕小路回家了,后来差点迷路。” 阮云害怕欲望像晴空一样一览无余的人,她和韩宵,她只想只是旅途中偶然邂逅的人,不管他从哪里来,又是到哪里去,只是走一段,随时可以告别。 况且还有华华。 “韩宵。” 阮云深吸一口气,停步,看着他。 “嗯。”韩宵侧身,低头看她,笑容干净坦荡。 阮云说不下去了,天太冷了,太阳虽然很大但是软弱无力。 只有这么一点温暖—— “我想……你这样,会让我有点误会,我并不想这样。”阮云低头嗫嚅,两侧头发滑向脸颊,只看到秀气的鼻子和丰润的向下的唇线。 半晌,她听到韩宵说好。 她又回到一个人上下学的状态,和之前相同也不相同,她总是觉得身边的气息不同时,偶然想到一个人。 为什么那么敏感呢,寂寞和不想寂寞都需要这份气息。 无数次她压住了回头看看他有没有来上学的念头,他在班上是个游离的人,考艺校的大都是这样。 那天刮着大风,每个人都瑟缩着身体,阮云裹着大围巾,照例迟迟的出校门。 “阮云。” 他在松树旁对她笑着招手。 一阵酸胀的感觉从眼眶传来。她低头慢慢她低头慢慢走过去。 一路上他仍然不停的说着俏皮话,阮云不答腔的时候他会长久的盯着她,阮云只得接住他的话,让他继续说下去。 之前的—— 他们都默契的当做没有发生过。 第25章 一千棵树有一千种蝉鸣(三) 以后,阮云周五的时候要是赶着回家也会在出租屋门上贴个字条。 韩宵要是不上课也会提前和阮云打招呼。 不记得哪天,韩宵开始帮她准备午饭。 他只要来上学的时候,阮云的抽屉里会出现一个蓝色的三层保温盒。 里面的菜都是极好的,阮云年节的时候才能吃到的。 有时候华华也会来楼上找她,问她能不能周末到韩宵的画室去玩。 韩宵是他老师的得意门生,有画室的钥匙。 去的时间,看了一些画后无聊地坐下时,韩宵会专注地画画,刷刷几笔后两个女生的形象就出现在画纸上。 华华的笑,甜美如稚子,而她,也是在笑的—— 天气越来越寒冷,手冻得指尖痛,揣在口袋也暖不起来,阮云把手对着太阳晒晒,又放在嘴边呵着气,用力地来回搓, 韩宵拽过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眉眼弯起像一只小狐狸。 阮云愣愣地看着彼此的手,清醒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掺过来,温度像她体内的岩浆,很烫。 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愿意想。 他们渐渐地会一起做更多的事,有时候会在放学后约着一起去吃粉丝煲或是中午去一起吃生煎包,会一起戴着阮云的耳机听音乐。 诸如此类的事,阮云已经不再计较里面的是非了。 吃饭阮云坚持各付各的,所以阮云再存不下来钱了。 阮云,以后毕业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我打包票,你肯定会装作不认识我。大部分的时候,阮云的神色是冷淡的,韩宵有点挫败。 从小得到的关注不多,有人喜欢她的时候她会更加端着,她怕没有边界感之后,他们会看到她一贫如洗的内心。 之后,她就更加是一个不值得的人了。 泰坦尼克号上映的时候,他们三约好一起去看,阮云的眼泪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最后一幕,杰克推开门走向露丝,全场都在鼓掌,阮云也是,华华大声的质疑,你们都没看懂吗,杰克死了,那是假的,是幻想。 韩宵一把勾住华华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对前面回头的观众尴尬地笑。 从电影院出来,阮云很恍惚,华华一个蹦跶着往前,她说想吃肥肠面,“爸爸说外面的肥肠弄得很不干净,和他出去吃饭总是不让点,可是他也没时间做给她吃,和韩宵出来才有机会吃到。” 这样的冬日,吃一碗热乎乎的肥肠面,现炒的肥肠汤汁浓郁,黏黏的包裹着面条,面条最好是手擀的,嗦的时候可以看到面条在跳舞,再撒上一些香菜,那可太美好了……华华美滋滋地想着,看他们远远地落在后面。猴急地又跑向他们,太阳很冷淡,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也看到阮云挣开韩宵的手。 “你们在搞什么,这么慢。”华华的语气带着冷意。 “阮云还在悲伤呢,哪像你这么神经大条,我想叫她快点。”韩宵若无其事的说道。 “快点啦。”华华抓住韩宵的手往前跑。 韩宵数次回头,阮云仍旧低头走着,不过脚步加快了。 阮云掀开门帘进去,他们已经坐定了。 “过来坐,”韩宵喊她, “已经帮你点好了,红烧牛肉面。”韩宵笑着说道。 在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用纸巾擦了擦摆在阮云面前。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华华垂下眼皮斜了阮云一眼,用手指点着桌面。 “之前有时候韩宵中午不回家,我们会搭伙一起在学校门口吃饭。”阮云看着华华,表情自然。 华华没有搭腔,侧过头找韩宵说话。“之前有人送我妈妈一大袋鹅绒,我妈妈说给你和我一人做一件羽绒服,我说一定要相同的色系。” “我又不冷的,不用了,你叫阿姨自己做一件吧。” “我妈妈有好几件了,而且她们办公室里有供暖穿多了还累赘了,过年我们去东北玩吧,正好能派上用场。” “阮云,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她转头问阮云。 “不冷。” 阮云微笑着摇摇头。 “你真抗冻,衣服没毛,鞋子没毛,我这样冬天都过不去。”她看一眼阮云的鞋子继续说道。 “我穿得也少,也不冷,哪像你像穿得像一个熊,再冷我看你穿什么。”韩宵抢着说道。 “那就穿两件羽绒服啊,反正我有很多。” “还有,你和阮云吃饭,你要付钱,阮云那点生活费天天和你这个阔公子在一起搭伙,不是要上吊。” “偶尔几餐饭还是能吃得起的。”阮云心里紧缩着,装作不在意的说道。 “你之前不是说你为了攒钱买你这个随身听,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 “面条来了,你不是说饿得要命,赶紧吃了!” 韩宵把面条推到华华跟前,把话题岔开。 “我等下也要吃你的红烧肉。”华华用筷子将浇头和面条一同搅拌。 “给你,给你,你别用你臭哄哄的筷子。” 韩宵挡住她的筷子,用自己的筷子往她碗里夹。 他看了一眼阮云。 “好了,不用了,够了够了。”华华看他夹第三块的时候阻止他。 韩宵顿了一下,又把剩下的夹了放在小碟里送到阮云的碗上方准备一股脑儿地倒到她碗里,动作自然。 “不用了,我不吃。”阮云用手罩在碗上,幸亏韩宵撤得快,不然全数要倒到阮云的手上。 “都尝尝嘛,我也想尝尝你的牛肉的味道呢,” 韩宵愣了下,尔后笑着说道。“我还没吃呢,筷子也没有沾口水的,” 阮云低眉沉默了一会,不想再继续纠缠,拿开手,韩宵把肉放到她的碗里,夹了一片牛肉走。 华华看向阮云,眼神带刀,阮云低头努力吃面,假装没看到,心里却是难过。 吃完面,阮云说这边离她家近,她就直接回家了。 华华直接说了声好,就想拽着韩宵的胳膊先走了。 “阮云,不是约好了一起到画室吗,今天晚上我没课,画室有暖气,我们可以买点吃的,拿书过去看。”韩宵略站定,祈求地望着阮云说道。 “你们去吧,我想起来我还有事的。” “华华再见!” 阮云起身,对华华摇摇手。 华华勾了勾嘴角,做了个微笑的形状。 她率先出门,向着他们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26章 旧梦新缘 晚上,她睡在床上想白天的事,心钝钝地疼, 她想是她的错,她变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华华和她一起看闲书,华华成绩不好了可以留一级而自己不能,韩宵可以不上课学画画,而自己不能,韩宵和华华青梅竹马,他们可以开着没有边界感的玩笑和肢体接触,自己又凭什么以为可以一样。 是了,自己连一件像样的羽绒服都没有,又怎么能一样。 之后华华是不会主动找她了,韩宵和他的老师去了庐山,再之后是寒假—— 春天还没到的时候,阮云就开始了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 一直没看到韩宵,阮云的内心开始趋于平静。 每天要考很多试,晚上都很晚睡,只有看小说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愉悦的,不过总是不能尽兴,租的小说好几天才能看完,不过三年的时间,租书店的老板也和她很熟悉了,逾期了也不收另外的钱。 五月,她又在松树旁看到韩宵,他又高了,也白了瘦了,穿了一套深蓝色肘部和膝部有黑白斜纹的拉链运动装,很干净,很健康,身上没有一点阴影的男孩。 阮云很客套地对他笑,也没说什么仍旧一起走回去。 “各个美院去考试,然后又去了文化课集训,这几个月过着非人的生活。” 他对阮云抱怨。 嗯,阮云点头。 半晌无话,侧头看到韩宵一直在看她。 “你画画得好,只要文化课上去了,重点肯定没问题。”阮云淡定补充道。 “这多半年没见,你好像长高了,也长胖了一点。” 说着韩宵伸手过来想捏她的脸。 阮云退后了几步,躲开他的手。 看到韩宵脸上的失落,心里又有些不忍,不过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自若,再起话头说着出去的趣事。 他们也会仍旧有空一起吃饭,韩宵会在面条里面加很多辣,他说去了北方突然就变得能吃辣了,什么事都不会一成不变的…… 阮云,他看向阮云眼睛里有期待的星星。 和韩宵在一起,总是不担心冷场,他的世界是丰富多彩和新奇的。 不过他再没在阮云面前提到华华,也再不想当然地把碗里的肉倒到阮云的碗里,结账的时候也不抢着付钱只和阮云说他过年的压岁钱还剩一点,他先付饭钱,因为他花钱大手大脚,怕到6月就没钱吃饭了,到时再由阮云付钱。 他不再自然地摸阮云的头发和脸,也不再总想牵她的手,过马路的时候也只轻轻的扶住她的手臂,不做多余的接触。 可是阮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她想要对他说话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她极度的厌恶自己的小龅牙,如果上下牙齿关得严严实实的便不会有这些烦恼。 五月中旬,阮云在拿暖水瓶的时候内胆掉到了脚上,就这么突然地告别了出租屋和她的学校。 文科生,最后的半月回家背书就好,不要紧。班主任在电话里对爸爸说道。 她们家里刚装了电话。 她的手指在他曾经执意留的电话上划来划去,长久的没有看书后,她用一把小刀把这串号码刮到模糊。 看不清了就是一种消失。 阮云经常想,他们以后要是见到了,她对他会说什么。 我是阮云,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曾经是放学和吃饭搭子。 我还欠你几个月的饭钱呢, 你过得好吗…… 美院的女生都好漂亮吧! 那些深夜埋在心里的话颠三倒四,絮絮叨叨—— 刚播完,阮云想着许少禹在底下等着她吃饭,手忙脚乱地收拾好,带上广播室的门下楼。 许少禹手插着裤兜站在花圃边背对着她。 阮云看到他背影就一阵心跳。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谈恋爱动不动心跳过快致死,她按着心脏懊恼地想。 她调整了下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走过去。 “大禹,你在这干嘛呢?” 阮云刚准备喊许少禹就被一个声音捷足先登了。 阮云回头眯眼看向来人。 “是你,炒面窗口的妹妹还有上次那个……”来人一脸惊喜,先和她打起招呼,好像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 “嗯……你好……”阮云声如蚊蚋,这么亲热让她受宠若惊,勉强笑着打招呼。 “大禹,你在这干嘛呢?”他上前拍了一下许少禹肩膀,又用眼睛逡巡在他们两人身上。 阮云局促地捏着手里的稿子和笔,一张脸又白又红。 “噢,你又来骗人家小妹妹了?上次k了我们一顿饭就没有下文了,还是说你们实际在玩仙人跳?”他突然想起什么,摸着下巴疑惑地问。 “没,没有……” “是有怎么样,就骗你这个大头鬼。”许少禹拍了小黑一下。 “你干什么来了,我们要准备吃饭去了。”许少禹也不避嫌,手一挥搂过阮云的肩,准备走。 “你,你们……”小黑目瞪口呆。 阮云又喜又臊,尴尬地僵着脸笑。 “是的,就是你想的,我们要去吃饭了。”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许少禹看着亦步亦趋跟着他们到包厢的小黑不耐烦地问道。 “不是,你和……你那个……”小黑来回看着他俩,许多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算了,等他回寝室再问吧。 “哎,你们也藏得够深的,我都惊呆了,连正事都忘了。” “你能有什么正事?”许少禹冷哼一声嘲笑。 “你还说!我今天特意去逮人的,上次叫你把那个阮云找出来吃个饭,你说什么她不——” 许少禹急站起身子,抓了一把桌上的炒豌豆揉进小黑的嘴里。 找我?阮云疑惑的抬眼仔细看他。好像没有什么交集的人。 小黑用力把许少禹的手推开,呸呸呸地对着边上的垃圾桶吐掉大半的豆子。 “你发什么神经?”小黑不满地对许少禹骂道,大嚼嘴里剩下的豆子。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阮云不确定地问他。 “你?” “我是阮云啊!”她拘谨的笑了笑。 “你是阮云!”小黑睁圆了双眼,拍案而起,然后看了许少禹半晌。 “你……你……不是那个矮冬瓜?” 他大为震惊的问道。 “嗯,都是……”阮云诺诺的回答,仔细的回想他们是否有什么深仇大恨。 面对小黑的目光,许少禹倒是一付无所谓的态度,自顾自地拈了一粒豆子随意抛进嘴里,又起身拉开门催促着老板赶紧上菜。 “好,大禹,你好……”小黑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坐回到椅子。 第27章 认识小黑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阮云再次把话提起。 “什么事?问你为什么和大禹这个不靠谱的人搞对象。”小黑没好气的说道。 这下轮到阮云目瞪口呆了,她急速眨着眼睛有点不知所措。 “看你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赶快回去吃药吧。”许少禹冷冷的踢了一下小黑坐的椅子说道。 小黑知道他生气了,关键自己也气,他拍了一下桌子撑着自己起身,哼了一声,撇了他们一眼就出门了。 “你们生气了吗?”阮云看着面无表情的许少禹,怯生生地问道。 许少禹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一脚把门踢开,大声喊着上菜。 他们上菜的速度不快,效率倒是挺好,一下子就上齐了三菜一汤。 一直没人说话,阮云食不知味地扒了半碗饭。 “我……我之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刚才那个男生吗?”阮云小心的问道。 许少禹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慢慢吃着没有回答。 “是我让你们闹得不愉快吗?除了之前在食堂见过我真的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阮云略带歉意的说道。 “你想多了。”他并没有看她,语气中压抑着某种情绪。 他有点烦躁不知道刚才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介绍小黑给阮云认识,为什么害怕小黑说出他之前说过阮云不漂亮。 阮云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烦,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她心里发苦,呵呵,她又逾矩了。 —————————— 隔天晚上,阮云晚自习回来去大购买洗面奶。 算算自己这个月的余粮,她来回看了几遍,眼神定格在一支量大价美的上面,她伸手正准备拿下来却被另一支手抢先了。 没看到她的手都快伸到了吗,谁这么没有礼貌!阮云有点生气地看过去。 “嗨,又见面了。”黑黑的男生露出笑容。 “是你。”阮云调整了表情,对他客套的笑笑。 “这支不好用,都搓不出泡泡的。”他笑着对她说道。 “没有关系。我的皮肤混合型的,太出泡泡的怕容易干,而且这个有75g,量大也便宜。” “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小妞这么会过日子。”小黑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 阮云皱皱眉,对他这么轻浮的态度有点不适。 “你正经些,我没有漂亮,”她表情很淡的说道,“还有,你上次找我有事吗?” 小黑愣在原地,拧着眉毛,“美女,我可是看大禹这么做的,你怎么这么双标。” 他还是第一次被女生这么挤兑。好性子?单纯?怎么和大禹说得不一样。 不过,可能他已经折服于她的故事了,可能不同于明艳的大美女,他觉得她漂亮,深不可测。 “我们出去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阮云看到已经有人注意这个角落,从小黑手里拿过洗面奶抢先往收银处走去。 他回过神来,也追了过去,出了门,看到她和大禹在门边上的角落在说话。 他走近他们。 “刚才一起回来怎么没说要买东西?”许少禹面无表情地低头问她。 “我是回到寝室才发现洗面奶没有了。”她紧握着手里的小袋子,抬头对许少禹笑。 小黑感觉到她的态度完全不同了,她以一种天真,仰望的姿态在和许少禹说话。 “你可以打我电话叫我买过来给你。” “我……我不想……我……那有点麻烦。”她尴尬地眯着眼睛笑。 许少禹表情更冷了,微折着眉,两个人有种怪怪的不熟悉感,小黑知道大禹有点生气了,一起呆了两年,他们走得近,他还是有点了解他的。 不过,他这样的情绪出现得很少,特别对象是女朋友。 “那我们可以不用再继续谈了。”他的表情看起来认真。 阮云抬头探究地看他,在廊灯的苍白灯光下小黑看到她眼眶红了。 她实在弄不清他的界限,总是她在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被动的,她只是想少烦他一点。 “大禹,来买什么?” 他们同时看向来人。 阮云看了一眼迅速撇过头去眨去眼里的水汽。 “不买什么,你买了什么?” “什么也没买,只是碰到小云了。”走近的小黑笑着摊摊手。 小云?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阮云有点疑惑地看他。 “你不是一直问我找你什么事吗?”他对阮云夹夹眼睛,一脸亲切地笑。“我叫蒋霄乐,因为长得像古天乐,他们都叫我小黑。”他自以为幽默地笑,伸出手等阮云握。 阮云并没有觉得他的笑话好笑,她有点无措的看了下许少禹,看他无甚表情,松开捏着塑料袋的手准备去握。 “握什么,熊瞎子学绣花!”许少禹拍开小黑的手,微牵起唇角调侃。 “那是我女朋友,是你随便握手的?”他说道。 阮云愣住,下一秒像被照进了阳光,她羞涩的弯起唇。 小黑从头到尾看得分明,有点心疼这个女孩,她的心思像水晶一样透明。 “不握了行吧!”小黑没好气的说道。 “我和大禹是穿一条裤子的损友,有时间我把他的糗事都说给你听。”他剜了一眼许少禹,对阮云笑着说道。 “你好,好的。”阮云微笑附和。 “走吧,送你回寝室。”许少禹两手插兜,很无聊的样子。 “那我们……”阮云看向小黑。 “一起,一起,反正也没什么事,而且我还有话没说呢!”小黑摆着手表示一起走。 许少禹不奈烦的看了他们一眼,率先往前走。阮云小跑着跟上去。 “你这人就是不解风情,花前月下的不能慢慢走啊。”小黑上前勾住许少禹的肩膀,拉慢他的步子。 阮云低着头像是在数步子。 “小云?” “嗯?” “我超喜欢你讲的故事,你上周讲的那个是不是那个男的为了没弱点把自己关到保险柜里了。” “嗯。”阮云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看了一眼许少禹,“你就是那个爱听我讲故事的室友。” “谢谢你的喜欢。”她由衷地说。 “什么?这还要谢谢我。”小黑怪叫一声。 第28章 月到庭梧第二枝 “为什么你刚才在超市对我那么差,现在我和大禹在一起你就态度好了。”他的口气酸溜溜。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我不喜欢不熟的人和我说没有分寸的话。”阮云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然后又说道:“不过你喜欢听我讲故事,说明你和我同频,和我一样是个好人。” “你真这么想啊,你有没有觉得你太单纯?”小黑表情诧异。 “啊。没有。”阮云很肯定地点头。 “那你要不要考虑我——” “你话太多了,别在我雷区试探。”许少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考虑——什么?”阮云有点没听明白。 “考虑我啊,和我义结金兰做姐妹啊!” “姐妹——”阮云惊愕的睁圆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 “你是人妖吧,还姐妹。”许少禹冷嘲了一句,化解了阮云的尴尬。 “没事,不用做姐妹。”阮云连忙笑着摆手。“你要是喜欢,我……拿些我喜欢的书给你看。” “别,别……”小黑连连摇头,“我有阅读障碍,有空的时候你可以读给我听。” “我……” “不熟的人不要开没有分寸的玩笑。”许少禹用胳膊肘狠狠地拐了他一下。 他吃痛地嘶了一下。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阴情不定的,下次他要欺负你,你告诉小黑哥。”小黑没有追究许少禹下的黑手,还带着笑对阮云说道。 阮云只是笑没有说什么。 后面半程路只是随口聊着闲话。 “我到了,我先上去了,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到了寝室楼下,阮云说道。 “什么?谢谢?你们俩不是……不会……还在感谢的阶段吧!”小黑怪异地问道。 阮云忽然有点迷茫,她有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个阶段。 许少禹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搭腔。 没有回应的爱情还是不是爱情? 阮云深深地看了一眼许少禹,心情有点沉重。 ———————————————————— “今天谁晒被子啊,没人晒我可去了。”阮云从床栏上探出头,揉着眼睛问大家。 “还等你,我半夜起得床都没抢到,都晒满了。” 曼梅坐在桌边吃着菜饺,喝着豆浆。 “不管,我非得要挤个位置出来,这群小骚达子天天把被子晒得香喷的,我都多久没有在褥子里闻到太阳公公的味道了。” “不过梅梅,我的早餐呢?”阮云边穿衣服边把头伸出去,眼馋地看着曼梅大嚼大喝。 “饭缸里盖着呢,你昨天饭桶都没刷,我今天用洗衣粉给你洗了一遍,懒猪,等下毒死你。” “刀子嘴豆腐心的梅梅,你可太好了。”阮云爬下来凑上前把嘴往曼梅脸上蹭。 “别来,别来,臭哄哄的嘴。”曼梅笑道。 “你等着,我高低给你找个晒铺盖的地儿。” “你干啥呢?”阮云到隔壁寝室找晒被子的地,看到袁小俐搬个凳子坐在阳台上和同寝室的小凤在绕毛线团。 毛线暖暖的黄色,浅金一般。 “天要冷了,想给王伟织一件套头衫,” 袁小俐绕着线,头也没抬地答道。 心平气和的回答,没有羞怯和情绪波动。 阮云羡慕向往这种理所当然的状态。 “你好厉害,毛线颜色也好看,天冷的时候穿在身上像罩着暖阳,王伟天天都会想你一百遍的。” 阮云打趣道,看小俐熟练的姿态,一时也忘记了自己来干嘛,拿个凳子坐在那看他们绕线。 “什么想一百遍,我们天天都见一百遍的。” 袁小俐笑。 —— 袁小俐看阮云长时间不说话,侧头看她。 “要不我教教你,你也给你心上人织一件,让他天天想你一百遍。” 袁小俐调侃道。 小凤也在一边笑。 “我手笨的,怕织不好,而且我也没有心上人。”阮云脸红了。 “哎哟,云朵,我还没说到三四五六的,你就脸红,肯定有情况,说说,说说,我绝对保密。”袁小俐像发现新大陆,用手肘拐拐阮云,把手和线针一起举起来作发誓状。 “云朵脸皮薄,哪像你解放得这么彻底。”小凤笑着说道。 “学吧,学吧,特简单,就是机械运动,有我这个师傅在,保证在第一口秋风吹来的时候你的心上人就能穿上你的爱心牌毛衣,不过你天天宿舍图书馆水房教室的,到底有什么机会猎艳,是谁啊,我可太好奇了。” “真是没有,我爸不让我在大学谈恋爱的。”阮云坚决否认。 边说边捏着毛线团在脸上上下下蹭着,就好像感受到了毛衣的温暖。 他生日是在下个月末。 “嗯,我学好了,也可以给我哥我爸织啊,多一门技术总是好的,万一以后有男朋友呢。” 阮云边说边摸来摸去,很想学的样子。 “你别摸了,等会毛毛要被你摸成褐色了,你要决定给谁谁谁织我都不管,只要有我的好处就行,我陪你买去,你可别霍霍我家王伟的了。” “哼,小气!那我看哪天陪我去选毛线吧,我要挑天蓝色的。”阮云想起他说他的天蓝色的床罩和被套。 “嗯,谁管你什么颜色啊,不要再摸啦——” 小俐河东狮吼。 “好的,好的,老师,要多久啊,像我这样的新手织一件你这样式的,” 阮云把毛线团放下,手背到后面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我一个月就织好了,你嘛,看起来不是很傻,应该一个半月吧。” “不傻,不傻的,” 阮云点头如捣蒜,谄媚至极。 “不过学费可不是免费的,你把你那件牛仔外套给我穿十天,” “真狠啊你,我就一件好外套你还惦记。” “你衣服虽然少,但衣品还是不错的,你是宁缺毋滥的。” 袁小俐举起大拇指给予赞许。 “好吧,好吧。” 阮云无可奈何地点头。 “云朵,你是在帮我找位子吗?” 曼梅从寝室的窗户里探头出来问道。 噢,把这茬给忘记了。 “哎,姐妹们,你们天天晒被子,能不能让我们的被子也见见太阳公公啊!”阮云可没有在寝室里表现的霸气,她们三个寝室合用一个阳台,而直通阳台的只有袁小俐她们寝室。 第29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 哎,晦气! “这是徐茵茵她们的被子,我一开寝室的门,她们就窜进来了。”袁小俐说道,表示无可奈何。 阮云垂着脑袋回寝室。 “怎么样,阮将军,凯旋了?我的被子还等着你的宠幸呢!” 曼梅说着风凉话。 “嘿,你等着。” 阮云想了想,壮士断腕似的抱起曼梅的被子。 “你可别把晒到底下高低杠上,我上次看到一个缺德的对上面吐痰。” “放心吧,我去班长的寝室。” 阮云狡黠的眨眨眼。 “为这点事去求班长,你可真是——” “我也不晒了,别折了我的寿,回头安东以为我在聊骚班长呢!” 曼梅起身拽回被子。 “你也太小看安东了,班长可欠我不是一点人情,你就瞧好吧。” 只有阮云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阮云和许少禹一直保持着不太频繁的联系,好像他每天都忙,各种比赛,教娃娃们练体能。 每周末的见面阮云总会提要求商定这一周哪几天可以约在一起,不然每天的等待会让她觉得她只是被弃置在一个叫爱情的空壳里。 她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空下来。 他对她也不咸不淡。 好像她只是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经过时,他刚好看见,邀请她进来,说这里有一个空位置。 —————————— 阮云打电话给李乔,李乔先叨叨就一床被子拿来拿去不烦得慌,今天不晒明天晒就行了,听阮云不说话只用指甲刮着话筒,知道这小妮子又有情绪咧,后就满口答应,说阳台空着呢,她们一寝室的被子拿去都行,阮云就笑说,那就麻烦班长大人在楼在等下她。 阮云理所当然的找了个晒被子搭子——安东。 安东正在楼下寝室吹牛,阮云在她耳边一吹风,立马跑得比兔子还快。 室长的被子当然也要照顾到,两人抱了四床被子步履坚难的往男寝室走。 远远的看到班长和一个男同学在门口等着。 “安东,你家李乔真上道,还叫了一个苦力。” 阮云一边费力腾出手向他们招手一边气喘吁吁地和安东贫嘴。 “那可不,也不看是谁要去晒。”安东回答的理直气壮,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安东,也只敢在她们面前大言不惭,要有个什么把她的话录下来拿到班长跟前放就好了。 阮云喘着粗气走不动了,索性在原地等他们来接。 等他们走近了,阮云就笑不出来了。 另一个苦力 —— 是姚佑安。 他脸上挂着惯常的讨好的笑容,低眉顺眼的看阮云。 “我来拿,挺沉的吧!”他的话语像从喉咙里还没完全出来,音调沉沉音量低低。 阮云想她但凡是个子再矮点是一点都听不到的。 “那就麻烦了。”阮云避开他的眼神客气地笑,上次请章琛吃饭还欠他一个人情。 “你们室长怎么不来,不然可以多个拿被子的成员。”班长奸奸的笑,意思明显。 “哼,我们室长比你格局可高多了。”阮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安东,怎么见到班长就像老鼠,一点声都不出,真没出息,出师表是白背了。 阮云的脑袋又突然想到半生缘的不笑像老鼠笑起来又像猫的那个先生。 再看向小媳妇样的安东,真是闹心。 他们转身往里面走。 “你们可以等在女寝门口,我和班长去拿就好了。”姚佑安清了一下嗓子说道,声音温和。 班长会同意吗?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我也想多走走,锻炼锻炼说不定还能长点个子。”阮云闲闲的说道。 她突然又绷着脸懊恼起来,干嘛对他说这些俏皮话,没得要节外生枝。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他的观察细致入微。 他总是在看她,阮云知道。 “最近有个问题困扰我的。”安东和李乔他们已经一马当先走到了最前面。 停了一下,阮云放慢了脚步说道。 “如果有段感情没有达到你的预期,或者压根没有开始的可能,你会怎么做?” “嗯……”姚佑安抱着被子,脚步极慢地配合。 “你看过王小波的书吗,他写过很多很动人的情诗,有一段我记得比较深,” 他抬头想了一下。 “如果你愿意,我就永远爱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相思你。” 他温和地侧着头笑,露出一排白白的牙。 他的话震撼了阮云,让她语塞。 他的表情是温情和认真的,这不会让阮云觉得有丝毫不尊重她的感觉。 因为相似的情境正在困惑着她。 可是这些相思一份一份地堆在心底,渐渐积累。像深秋堆在街头的落叶,注定要腐烂的。 阮云垂下眼,脸上带着淡淡的伤感,这种难过又执着的神情让姚佑安着迷。 两个人,各自安静寂寞着。 班长他们寝室还算整洁,不过阳台的水泥砖上的灰就是厚厚的了。 “你们女人真是麻烦,被子一天天晒有什么好的,不知道被子越晒越薄的,刚晒完是有脬的感觉……” “什么脬?” 只要安东在,班长一句话都不会掉地上的。 “那个我家乡话,嗯,就是蓬松。” “那种蓬松是假象,你睡睡看是不是后面越来越板结,冰冷。” “班长你这是在混淆视听。” 阮云嘲笑李乔这种一家之主式的不可憾的自满。 靠在阳台门边上的门边上打量他们寝室,不是她不帮忙,一个狭长的阳台挤了三个人,实在下不去脚了。 “难道不是享受过了蓬松的阳光被子,后面的更加难熬吗,怪太阳把你的被子晒薄了,真是高论,安东你说是倒不是,” 阮云笑,说话间还不忘稍带上杠王安东,在寝室她可是没赢过她。 “呃,按理说,是会把被子晒薄的,太阳会把被子里的湿气晒干,就会——” “安东!” “那个——” 阮云大笑,安东警觉,期期艾艾。 “真是一句也不让,自己晒被子倒是成了监工,过来你自己干!” “别,别,班长,我尿急,借厕所,借厕所。” 阮云摆着手,连忙起身往外走。 “你别……”姚佑安边喊边追上来,脸红的往下解释,“别到这里的厕所,虽然有小门,但味道大,而且都是男生,你不方便,我陪你下楼到前边的教学楼。” 第30章 不可思量处,是何境? “不用了,我知道路的,谢谢你今天帮忙,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哪天?” 姚佑安追着问道。 “呃——” 阮云真想打烂自己这张随便瞎许诺的嘴。 “最近囊中羞涩,等稍微宽裕些,放心,绝对请——” 说话间,阮云摆摆手就跨下楼, “——其实,”姚佑安姚佑安看着阮云扯着大步子咚咚咚的下楼。 其实我可以请你的,只要你愿意。 他轻轻地说完剩下的话。 阮云在楼下门卫的大树旁往楼上回廊看,直到看到姚佑安走进去才又蹑手蹑脚地走回楼道。 许少禹的寝室在顶楼。 没碰到人,周末大部分人都不在寝室。 寝室的门是关着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在。 阮云想着只要门开着就行,她能进去拿一件他的上衣,等会叫他室友传一下话或是留一张字条。 正想推门,想了下还是先敲了几下。 听到脚步声,阮云紧张得不敢喘气。 门打开,是小黑。阮云松了一口气。 佛祖保佑,他穿得整整齐齐,看来准备出门。 “小黑哥,嗯,许少禹在吗?” 阮云微笑,怕他硬要和她义结金兰,她现在自动喊他哥了。 “?在的,在床上挺尸呢,你怎么到男生寝室来了?” “嗯,说来话长……” 小黑堵在门口,阮云只能继续微笑。 “什么说来话长,是想见情郎吧,男生寝室还有人裸奔的,下次没人带,可不兴来的。” 小黑像个老大哥一样谆谆教诲。 上次之后,正好广播室里有磁带录音机,阮云特意在广播室录了几盘磁带送给他,几次来往之后,阮云和小黑就比他们寝室旁的人要熟络些, “正好,我走了寝室就没旁人了,留些私密空间给你们,我下去到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这个点,都收摊了,吃空气嘛?”阮云转开身给他让路,笑道。 “空气也是需要吃的。” 小黑说着往后顺了顺头发,潇洒的步子不停。 男生寝室里各种气味交织冲得阮云直皱眉头和鼻子,看来班长是提前做了准备的。 阮云走到最后一个靠窗的天蓝色小间。 靠床的半面桌子也收拾得整齐干净。 用天蓝色的布做了床帘,拉得严严实实,就仿佛不是一张床了。 她轻轻把床帘往边上捋了捋。 许少禹戴着耳机歪靠在大熊玩偶上面,脸在床帘颜色的映照下有些苍白,可能昨天又是晚睡,嘴边冒出一层青青的胡渣,却莫名有了一丝欲感。 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没有,阮云红着脸凑近了打量。 感受到光亮又感觉到阴影的靠近,许少禹不耐烦皱眉用力地打开眼。 “嗨,许少禹,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看到他睁眼,阮云快速直起身,举起手打招呼,有点尴尬的笑,这该死的隔阂感。 他们的关系就像夹生饭,吞下去扎心,不吞又想吃得要紧。 “嗯,怎么是你?”许少禹扯下耳机揉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嗯,我在楼下班长寝室晒被子,他们在打扫阳台,我正好上来看看你在是不在。” 阮云上下揉搓着手,笑着说道。 “晒被子?” 许少禹像是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嗯。” 阮云肯定地点头。 许少禹看着阮云发了一下呆,尔后坐起来拍拍床沿。 “坐过来吧。” 阮云磨蹭着坐下来,有点局促不安,热气一阵阵往脸上涌。 “他们都在吗?” 许少禹直起身体擦着阮云的肩膀往床外张望。 “没,没有……” 阮云往边上让了让,摆手。 “我来的时候就只有小黑哥,他下楼吃早饭去了。” “吃早饭?这家伙什么时候吃过早饭了,” 许少禹嗤笑,揉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 阮云拘谨地坐着,也不敢乱瞟,只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许少禹看到阮云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他伸手捏了捏阮云的脸, “我现在叫你抱抱我,亲亲我,你会不会紧张的晕过去。” “啊?” 阮云掩饰地抬手捋捋自己的头发,眼睛乱瞟。 许少禹抬手把她的手拉下来,把她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 “来,那试下,亲下我。” 他声音清晰带着笑意,不让她混过去。 阮云的脸红彤彤地透出醉意。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垂下眼把脸快速凑过去,及至到了他面前抬眼瞅了一眼,停住了,她看到了许少禹瞳孔里那个自己,突然慌了神。 她转了方向,抬起另一只手圈住许少禹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侧。 “我害怕……”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害怕床铺那小小的空间,暧昧的气氛。 “害怕什么,小傻子,” 许少禹笑着捏捏她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阮云有点难过,埋在他颈侧不愿抬头,手也圈得死紧。 “哇,好香!你是用了香水了吗?” 许少禹感觉她的紧张,好笑地扯到别个话题。 阮云摇摇头。 “可是你今天好香的,好像从香料场过来的。” 许少禹夸张地深吸一口气。 “没有,我没有香水。” 阮云摇了一下头,香水?连徐茵茵都没有呢, “我下次送一瓶给你,你喜欢什么香味的, “ 许少禹回答得很快,好像很习惯这种暗示性的问答。 “不要,我也不习惯用,大概是洗发水的香味,我早上洗的头发,还没有干透。” 说着话让她放松了一些。 歪了歪脑袋,一部分头发就倾泻到许少禹面前,许少禹才注意到阮云今天的头发没有编成辫子,披散着,可能怕流海往前跑,只在分区多的那一部分的上层挑了一部分头发用一根紫色发圈圈住,俏皮得很。 他伸手把那一簇头发理出来,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有点痴迷。 “我快被你勒窒息了,你是打算和我这样睡个回笼觉吗?”静默了一会,许少禹笑道。 阮云立马弹回原来的位置坐好,刚才那一小会,她的内心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你也别害怕了,给你开玩笑的,本来也没打算和你来个法式长吻的,我还没刷牙呢!” 许少禹逗她。 她的手怎么做到长得又小又匀称又圆润的,许少禹把她的手摊开,揉搓她每个关节处微微下陷的小窝。 第31章 没有信心的爱情 阮云假装镇定地对他龇牙,表示生气。 “别龇,鲍牙出来了,” 许少禹故意皱眉。 阮云假装不在意地抿了抿嘴,把头转向一边。 看到挂在床档上的衣服,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干啥来的。 “你能不能借我一件上衣?” 阮云把头转向许少禹说道。 “嗯?借我的衣服?” 许少禹反问道,有些不解, 是要告诉别人他们在谈恋爱?最近不知道哪来的风气,好多女生穿着男生的大卫衣大t恤,之前小广东也找他拿,他没给只给她钱让她自己去买。 心里会不舒服,感觉要被下降头似的。 “我等会和我室友要到学校外面借书,刚才扛被子来怕热没穿外套。” 阮云解释。 “怎么——晒被子也可以来找我的,为什么不找我呢,小傻子,我的手机号你没有吗,你也可以在我寝室晾地,我楼层还高点,阮云,感觉你和你们班长比和我关系还好些呢,” 许少禹拧着眉,像牙疼似的嘶了一声,一连串地说道,表情有点不悦,伸手惩戒似的用力捏了捏阮云的鼻子。 “你经常很忙的,我怕你没有时间,” 阮云回答道,笑得有点狗腿。 你的态度一阵一阵的,而且没有边界感之后,你也许很快就会用手机什么的打发我了。 “你又在古怪地笑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好笑的事。” 这种经常摸不着的感觉让他情绪有点不好。 “好,好,我下次优先跟你说好吗?” 阮云想结束这个莫名其妙插进来的话题。 不想还没进入恋爱的实质,翻开扉页就像怨偶一样吵架。 “衣服要借我吗?” 阮云讨好地对许少禹眨眨眼睛。 “哼,不知道你在搞什么把戏!” 许少禹把被子一掀从阮云的身侧下床。 “救命,你怎么不穿睡裤睡觉?”阮云捂住眼睛,又闹了个大红脸。 “脸皮也太薄了,我怕你脸上这毛细血管迟早要血崩,哪天变成关公回不来了,瞧,我这不是裤子,” 许少禹拽拽自己的平角裤,低头刮刮她的脸笑,凑近阮云去揭她的手。 “你瞧瞧,我这短裤还挺长的。”他逗她 。 “没,没有——,快找,快找,你这暴露狂!” 阮云面红耳赤,急忙站起来跑得离他远远的。 “好的,好的,真没趣的,正常的女朋友这个时候就会被我散发的荷尔蒙所蛊惑搂着我脖子耳鬓厮磨了,” 许少禹觉得她好玩,对阮云抛媚眼,不过还没抛出就被阮云的眼神给冻住了。 她的眼底很突然地呈现出一大片苍茫。 阮云在心痛。 每次都被他丰富的情史给刺到,往往一句普通的话都让她浮想联翩。 莫名其妙的冷场,许少禹觉得大概是和自己说的话有关,就住了口,转头在上铺的箱子里随手抽出一件卫衣。 “这件行吗?” “……行,” 有距离感的阮云又出来了。 阮云上前把卫衣拿到手里。 “我要下去了,安东还在底下等我,卫衣等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 不再说笑。阮云低头把卫衣叠整齐,声音平平的说道。刚才的旖旎的气氛瞬间就又像被叠起的衣服,呈现边边角角的锐利。 也不再望向他,也不等他说话转头就走了。 她的冷淡清晰的打在许少禹的眼睛上。 他真得…… 二十多年吃的瘪没有在阮云这儿多。 他都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不过他确定他在在意她的情绪,这是从小到大没有过的。 以往,只要他点头这个时候已经是热恋状态了,现在他却感觉连恋爱的门槛都还没跨进去。 你是个自私孤独的人,习惯为自己而活,阮云可以为你活,但她是个高情感需求的人,需要自己情绪被别人照顾到的,简单的来说,就是你们不合适,你是奔着玩儿,她实际是奔着长久去的。 也不知道你那心心念念的初恋是不是你杜撰的,要不你找班上的朵朵吧,咦,照说朵朵才是你想要的情儿,那高度身材都秒杀几个阮云了! 屁恋爱经验都没有的小黑,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真是个欠儿! 他也没有再睡的兴致,心里有点乱的又闷的。 现在下去阮云应该还在。 下去说什么,约她去吃中饭?现在时间还早,找个录像厅先看一盘碟子? 他想着,套了个卫衣穿了条运动裤牙也没顾得上刷就下楼了。 他记得阮云说她们班长是在四楼,许少禹出了楼梯口一间间找过去。 “阮云你是蹲厕所蹲到毛细血管爆裂了吧,你看你魂都没了,脸粉白粉白的。” 安东看着垂着头进门的阮云说道。 “来,赶紧到风口这儿去去味,别熏着我们。”李乔一本正经的损她。 “我们?谁是我们?” 阮云抬头掩饰性的笑,把衣服卷小了点背在身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快步走到安东跟前。 走到安东边上,挑了个空档趁他们不注意把衣服放在不起眼的地方,按住安东的肩膀,捧着她的脸整个人凑到她跟前胡闹。 . “你闻闻,熏是不熏。” “姑奶奶,香的,香得出奇。” 安东把脸勉力左转右转也逃不脱阮云的魔爪,最后只能放弃,一边皱着鼻子像是真是闻到什么臭味一边无奈地看向阮云笑道, “……所以说,不仅人说的话,有时候感觉都是骗人的,” 阮云盯着安东,认真的说道,好像得到了一个真理。 “本宫根本没有去更衣!”阮云又噗嗤一声突然笑道,然后带着笑意继续说道。“我去了教学楼,突然就又不想如厕了,今天阳光柔柔的,我呀,就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后来又在足球场边上的阶梯上坐了一会子看几个帅哥练射门,突然又有点冷,我就在宿管阿姨那里借了一件衣服。” 她随手指了指放在边上的衣服。 她没有说是哪个宿管阿姨,她要给自己的谎言留个余地。 阮云嘿嘿嘿,为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到这么一套说词自得。 “嘿,不过我有奇香,你有暖香吗,小骚达子!” 阮云捏捏安东的下巴,调戏她。 “我可不能有,有人是有的,”安东眨眨眼,对着姚佑安的方向努努嘴。 班长他们不知道就算了,可她们就算知道她和许少禹在谈恋爱,仍笃定他们只是玩玩。 ——没有信心的爱情, 于她,于他,于别人。 第32章 当知割舍? “少来,我刚才可是听人说,……我们……,” 阮云用手慢慢刮安东的脸,羞她。 哼,你这个老树皮还会脸红! 真不太懂他们,她们寝室的成员都明示暗示不下数百次,安东次次扭捏作态,这家伙老僧入定,不承认也不否认。 “阮云,我们到学校外面吃饭吧,劳动了一早上我都饿了,他们讲新开的那家饭店的茄盒超好吃的。” 安东抓下阮云的手笑盈盈的调开话题说道。 “不行,月末了,你看看,而且我兼的两份工月例银子还没发。” 阮云苦着脸摊开手,光板。 “我请……” 姚佑安冒失的站起来,紧张的搓手。 阮云对着安东飞眼刀。 她知道她不在的时候他们肯定密谋已久。 她其实无数次用眼神拒绝了姚佑安,有时是凶狠的有时是冷漠的,奈何他不懂,或许他以为是她欲拒还迎的手段。 她也想找个时候和他说开,让他放下,告诉他他们的心不是一样的。告诉他她并不是那个对的人,告诉他她心里有人了,只有放弃不对的,才能遇到对的那一个。 可是就在刚才—— ……他说, 如果不爱,他就相思…… —————————— “姚佑安,你……” 阮云转头。 “谢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姚佑安打断她,恳求的笑。 ……可怜兮兮。 安东在一边使劲捏她的手。 阮云恨恨地咬牙,这坏妞,都跟她说过多少次别乱占便宜,况且她和许少禹的事她们也都知道,不仅她们,可能班长他们也多少知道,虽然至今阮云还在玩地下的,奈何人家是舞台上的闪光灯,打听的人总是多。 为了多获得一个外援,下作妖精! 阮云无声的用嘴型狠骂。 “这点小事你们推来推去,不就今天我请明天你请的事,”和稀泥的李乔又来了。 “那班长请吧!” 阮云言词恳切。 他倒轻松,今天我请明天你请,横竖他都有的吃。 “我请?” 班长浓眉倒竖。 “我今天上午干了半天活,资本家还不放饭?” 阮云理亏。 “那就今天我请,我没劳动,当是感激大家的恩情了!” 嘴里说着恩情,阮云对李乔使劲翻着白眼,差点把隐形眼镜转到眼球后面去翻不回来。 “阮云大美女,你这个眼睛有点子问题啊,要去看,人已经矮了,眼睛再增加点什么暗疾,可就更不妙了。” 这班长,讲话专戳别人的心肝肺管子。 阮云气得七窍冒烟。 李乔笑嘻嘻的一马当先走到前面。 安东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把阮云挤到一边紧随其后。 阮云讪讪的抱起衣服把散到前面的头发往后顺顺也往门口走去,姚佑安跟在后面。 许少禹从阮云编瞎话的时候就在门口了,听到了他们后面所有的对话。 听到他们要出来,他快速走到前面寝室门口,背对着下楼的方向。 然后他听到细微的锁门声,阮云他们也出了门。 他回头,阮云和一个瘦高的男生一前一后的往楼梯方向走。 “你别在意,班长最是喜欢开玩笑,林青霞他都能挑出毛病,大家都说你,嗯,很漂亮,气质……也好。” 前面男生声音传来,一字一句很认真。 “放心啦,我不会在意的,拿林青霞来比,可折煞我了,而且他那个呆样,我可以挑出100个错处。” 阮云叨叨,加快脚步。 “……谢谢你!”姚佑安也加快脚步想和她并肩。 “有什么谢的,要谢谢你,帮我们做了苦力。” 阮云知道他的意思不想点破。 “李乔和安东真是属狐狸的,有的吃一点不含糊,我要回寝室把曼梅和室长找到一起去,不然回头会被她们念到哭!” 阮云苦恼的说道,哎,她的荷包在颤抖。 阮云一步两梯的下着楼。 “等会没有日头了,我收了被子找人一起送到你们寝室楼下。” “不要了,怪麻烦人的,我们自己来收。” “不会,不会,晚上男寝室人多,你不太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光天化日的,” 阮云笑。 “我送。” 难得见姚佑安这么坚持,阮云微微侧目。 “不麻烦。” 他又慢慢说道。 “那好,我又轻松了,你等下先找班长他们去,我去寝室找室长她们。” 阮云不再坚持。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的,等会我和室长她们一路过去,你一个人在后面又要落单。” ——她在为他着想。 他抬头,眼睛突然亮起来。 “没有关系的,我们男生不兴团体作战的。” 随他,阮云不在意,也不理解他突然的玩笑话。 许少禹一直在楼梯的缝隙往下看,眼神阴郁,直到他们走出门。 原来是准备了个照顾她情绪的下家! 男生女生的游戏,他再清楚不过。 ————————————— 下午和袁小俐坐公交车去最近的商业中心买毛线。 营业员坐在边上靠椅上磕瓜子看电视,捏着瓜子的指尖,红甲油灰灰的。 “姐姐,我想买毛线。” 袁小俐亲热的叫。 “你,你会织毛衣吗,小孩子家家的。” 营业员笑。 “那是小瞧我了,我们都已经上大学了,而且什么菠萝花,帆船花,我都会。” 袁小俐拍胸脯证明。 “那是小看你了,我都还不会的。” 她起身,拍拍手上碎屑,拉开玻璃柜门,拿出几盒毛线。 阮云凑上前去看。 红的,黄的,颜色很亮,但也是因为太亮了,有一种俗气虚假的感觉。 “姐姐,我们想要稍微好些的,这种又不挡冷,硬碴的很。” 袁小俐看了一眼说道。 “我的好朋友是打算织给男朋友穿的,” 袁小俐对营业员夹夹眼,故意戏谑道。 “哪有什么男朋友,是哥哥。” 阮云红着脸反驳。 “那必定要好一些的,毕竟温暖牌的,” 营业员也跟着调笑,不理阮云的话。 “那你到那边看看,” 她顺手一指对面的柜台。 “姐姐,你能把这个拿出来我看吗,” 阮云看中了一款,看营业员迟迟没有过来,回头问道。 第33章 情识是戈矛 营业员从那边走过来,看了眼阮云选的那款毛线。 “这个挺贵的,大概给多高的人穿?” 她皱眉。 “大概180多,对了,我带了他的衣服。” 阮云把许少禹的卫衣从背包里拿出来抖落开。 “云朵,你156,你哥180啊,你妈也太会生了,” 小俐凑过来感叹。 “哟,还是个牌子的,”营业员抬起眼皮看了阮云一眼。 “这么高的身板选这种线得要500左右了。” 营业员用手拃开量了肩膀和衣长。 阮云捏着背包带子的手一片汗意。 “这么贵的吗?” “这是羊毛和牛绒的,如果你织得好贴身穿都非常舒服的。” “能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吧,” 阮云拘谨地笑。 “看是可以的,不能摸的。” 营业员强调,弯腰打开柜门拿了出来。 阮云双手把盒子拿起,凑到光亮处看。 是纯净的蓝色,像大海一样的颜色。 “云朵,500多,你不过日子啦,我给王皓买的那个200多的也还行的。” 袁小俐捏捏阮云的胳膊。 “没事的,饿不死的。” 阮云对袁小俐笑。 她把从枕芯里拿出的钱一一展开递给营业员。 压的时间有点长,一张张折痕很深。 “虽然我开了个大单,但是小姑娘哟,不要对男朋友太好,家里拿钱给你上大学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营业员称完毛线,一边开着单子一边絮叨。 “不是男朋友。” 阮云小声的否认。 虽然买到了想要的,但阮云的心像掉进一片沼泽,沉沉得挣不开。 袁小俐看阮云沉寂的脸色,拿着毛线和找零赶紧拉着她走了。 “你一下选这么贵的,真是给你哥织的?你哥结婚啊?这么好的东西别送给什么不相干的人,别浪费了一片心,没有经济实力别做大情种。” 袁小俐一连串地说道, “你下月吃不上饭,可别怨我,” 她又接着叹道。 “没事,下周我就接班长上次推给我的那个家教。” 阮云笑笑地安慰袁小俐。 “你打两份工啊,要考四级了,你别捡芝麻丢西瓜。” 小俐一路说教。 她变得不像她了,有时自卑自己的容貌有时自卑自己的口袋。 可是却一直试图与这样的自己作对抗。 —————————— 最近是织毛衣的蜜月期,每天像嗑药了一样,不戳个一二个小时都不想罢休。 织毛衣也能上瘾,真是没想到。 每个周日给那个熊小子补课真是恶梦,都快考大学了还这么调皮,父母都在外地,奶奶爷爷把他宠的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不是不可能。 要是好的班长也不会推给她的,这个缺德的。 昨天阮云罚他抄单词,他直接一盆水把她浇个透心凉,看到他爷爷奶奶一个劲的赔理道歉,阮云委屈得泪花乱转,也不好说什么,没有换他们递过来的衣服,只匆匆用毛巾挽了挽头发就赶紧回来。 估计昨天淋湿了身体,加上晚上还靠在床了织了几个小时的毛衣,今天就不舒服了。 想着去买早饭,实在起不来,就倒头继续睡了。 一个月,许少禹睡的懒觉频频受到打扰。 他以往都是临近上课的时间快速地洗漱直接去的教室,和阮云闲聊问她为什么天天那么早去打水。 我们家的所有人都是早睡早起的,而且早饭都要吃得早和饱的。阮云说。 我好像小学毕业之后就不知道早饭这个名词了。 许少禹笑着和她说道。 那不行,不行的,阮云鼓着腮帮子表情严肃地对他说,时间长了胃可是会坏的。 第二天,他的桌上就有了早点。 早餐的袋子外面贴了个桃心的记事贴。 ——知不知道,早餐很重要。 后面画了一个鬼脸。 嘿,人帅就是好,连田螺姑娘都出现了。 寝室的人笑他。 只有小黑皱着浓黑的眉毛:“这个傻妞,还以为是在初中谈那种蠢蠢的恋爱,天天读那些人情世故有什么用,恋爱脑!” 然后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小黑,你是在说谁有问题呢, 寝室的人拱火。 我说实话,是许少禹有问题,眼睛和心有问题。 小黑毫不在意,直言说道。 许少禹伸了个懒腰,一笑置之。 出门的时候宿管阿姨对他说,小禹,给你送早餐的女生看起来可乖了,只看到男生天天围着女生转,头次看到给男朋友买早餐的,你看帮你递个早点我都有好处。 ——阿姨桌上躺着一个青色的鸭蛋。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然有点烦闷。 上周一,妈妈给他打电话,高兴地和他说,禹宝,你能想到吗,小雨妈妈给我打电话了, 他想不到,他也想到了。 他开始有点心神不宁。 他突然不记得小雨到底长什么样了。 心里有些期待也有些心虚,把自己沉溺在各种虚假的忙碌之中,约不同的同学去打游戏,打台球,练体能,打球。 他几乎不留任何时间给自己思考他和阮云的感情。 周六,他拒绝了阮云想到植物园的请求。 阮云很敏感,她只是在电话里长久的不说话,然后许少禹以为她会要一个理由时说,她突兀地笑了,说那下下个周六,要是天气不好植物园就没有好景致了,只有惋惜,没有质问和控制。 下午在寝室歪床上看书的阮云接到了妈妈时隔半个月打来的电话。 “云云,最近学习生活还好吧,”妈妈问道。 “好不好的你们还会关心吗,半个月才打一通电话给我,别人都以为我是爹不疼娘不爱呢,上次是谁说的怕我生活费不够花,叫我别往家里打电话浪费电话费的,说你会隔三两天给我打的!” 阮云没好气地发了一通牢骚,直到妈妈保证最多隔四天就会给她打电话才罢休。 晚上躺床上大家自由发言时间。 阮云问室长:“室长,为什么妈妈不跟我联系我很生气会质问她,而有人不联系你,你不仅不敢问还会心慌?” 有人是谁,大家心照不宣。 阮云的恋爱谈得真的狗血,她们天天看着她等着被翻牌子的模样厌蠢症都犯了。 “因为你妈妈爱你是确定的,只有不确定的东西才会患得患失!” “原来是这样的!” 草率的拥抱,一厢情愿的热情到底能换来什么…… 她的眼底沉落下不可测量的寥落。 第34章 入戏(一) 晚上晚自习结束出教学楼门,今天又是落单的一天。 阮云低头选了人少的路绕回去,头低着人走得飞快。 在花坛拐角撞到了一个男生的怀里,阮云头也没抬赶紧退后了几步,小声说:“对不起,”然后一起往左一起往右还是没能走开,这时这个男生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熟悉,惊讶地抬头望望他,才发现确实是许少禹,他穿着一套运动服,一头汗水,结实的胸肌挺了出来,他一定刚刚去打球或操场上跑了800米?他是个酷爱运动的人。 阮云脸红了,小声地喊了一句:“你好,许少禹。” 许少禹看着有点生分的她,愣了一下。 心里有点刺挠。 “怎么了,有段时间不见,我们的关系又回到解放前了?” 许少禹咧开嘴,走近几步举手就要捏阮云的脸。 阮云扭头躲开,有点局促不安,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盯着她看,突然他把身上运动服的下摆撑大,使劲往里扇风。 然后皱眉。 “我身上全是汗,你跟着我。” 他对阮云说道。 “我,有点晚了……我要回去寝室了。” 阮云有点结巴的说道。 “呵,你是不是有失忆症,忘了我是谁?阮云。” 许少禹轻柔的嗓音带着威胁。 “咱们都确定恋爱关系了,你为何如此见外,乖乖地跟着我,要是不嫌我一身汗臭味,直接抱你走,怎么样?” 他亲昵地恐吓。 阮云缩着膀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他把她带到宿舍楼边上大树后面。 “你坐这里等我,我一下就过来。” 他把运动服脱下来垫在长椅上招手让阮云坐。 “别乱跑,我一会就来。”说着就一步三回头地跑开了。 阮云把他的衣服稍稍叠一下放在一边,用书扫了扫椅子刚准备坐下,许少禹就拎着一大袋零食过来塞她怀里。 “坐这里,慢慢吃,我上去冲个凉换件衣服就下来。” “我——” “你别说要走的话,不然有你好看的,我会很快的。” 阮云刚想说话就被许少禹恶狠狠地打断。 她面红耳赤地坐下嗯了几声,抱着零食手足无措。 转头看着他住的宿舍楼,楼道灯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他什么时候会搭起舞台和她逢场作戏? 她真的不知道。 她无意识地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不知道等下许少禹下来,她要和他说什么,绞尽脑汁也一片空白。 他很快就下来了,带着一身冲凉后的清新气息。 “最近事很多,连跑步都要逮着空子。” 他一屁股坐在阮云边上,好像在解释他这段时间突然冷淡的原因。然后把头歪向一边,用手从前往后贴着头皮使劲抖弄头发。 “嗯,我最近也有很多事要做,以前人家说上大学就会闲的长蘑菇,都是骗人的。” 阮云接着他的话把零食袋子放边上,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下。 “——生气了吗,上次没答应和你去植物园。” 他侧着头看她,带着笑,看不清情绪。 “噢,没有,没有,” 阮云用手抠自己的下唇线,她一紧张就会不自觉地做这个动作。 “我猜猜,”许少禹痞痞的笑。“是不是在想我跟谁去玩了,所以赌气不找我?呃,我承认我名声不太好,你看你大白天里也不敢和我走太近吧,怎么,怕坏了你的名声?” 他笑,有点不屑。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阮云认真的说道。 “哦?听起来你见解独到?” 他的目光深沉。 “我没有见解独到,我肯定你对待感情绝对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我直觉很准的,有时候人传闲话的时候带着自己的私欲,你说是吗,至于大白天不和你走近,只是我不习惯别人的目光而已。” 管他是不是,他从来没兴趣知道别人说什么。 “就像我一样,她们认为我很决绝的时候我优柔寡断,看到我烂泥扶不上墙的时候我其实很决绝。” 晚饭后刚洗的头发,老是往前滑,阮云习惯性地摸手腕,摸了个空,皮筋肯定丢在水房了。 她只得用手把往后捋。 “所以你现在是决绝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许少禹往她边上坐过去,紧靠着她,手指叉开帮她梳理,看缎子般细滑柔软的头发像水一样从指缝里流下。 “什么?” 阮云睁大眼睛问他。 “我本来决定的钢钢的,为什么看见你之后——” 许少禹凝着她,怀疑地开口。 “我的决定就会有点裂缝?” “什么裂缝?” 阮云有点傻了,她都忘记他们之前到底在说什么话题。 “你刚看到我的第一眼是在生气。” 他搂着她的肩,或重或轻地揉捏着她的另一边耳垂。 “我没有,我只是很惊讶在那里遇到你,我没有那么小气,你有很多事要做——” “你有——” 徐少禹慢条斯理地打断她的话,一派气定神闲。 被他的话噎住,阮云气结,都没注意到他怪异的举动。 “很乖的女孩,对我一直决绝的优柔寡断,你是个颇有胆量的人。” 徐少禹使劲掐了她一下。 阮云哎了一声,整个人反射性地往边上倒,徐少禹肘弯一勾把她搂回来,强迫她靠在他胸前。 阮云有点僵硬地依着他,不敢把力道放在他身上。 啧,徐少禹不满意地咂了一下嘴。 她就小心翼翼地把头靠在宽宽的温暖的胸墙上。 “那今天就来个真心话,你对我什么看法。” 他抓住她一只手,揉搓着有点丰腴的手指。 “看法?” “你对我的独到的见解。” 他今天老是摸摸捏捏,让阮云没有办法集中思想。 “嗯——你的话题度好高的,我上学以来听到最多的八卦就是你的,就挺好奇的,我每次写东西给她们看,她们都说像那什么一样……”阮云不好意思地笑。 “叫我学学人家名家多写写细节,你知道的,我写的那种,很差劲——” “所以,就是,只要在外面碰到你,我就会不自觉地看向你,看到你和小广东——” 她有点说不下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可是,你好像并不是那种人,和王小川不是一样,你对待感情有点——,——疏离,” 疏离?她管小广东天天挂在他身上叫疏离? 第35章 入戏(二) “王小川是谁?” “你不知道他?”阮云以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为了不落入下风,总是互相在意的。 “嗯,是谁?” “漆画专业的大帅哥啊,不过我也从来没看到他真正长什么样,他的刘海总是很长。” 阮云抿着唇想了一下。 “你倒是让我好奇了,提到我前女友这么平静,让我心里有点不得劲,而且看来你也研究过王小川?难道从前也想写他?是不是——你并不是喜欢我只是好奇!” 徐少禹紧了紧他的怀抱,用手捏捏她的脸,生气。 “不是的,不是——” 阮云红着脸直起身子,抬眼看他,又躲闪地调开眼睛,急急申辩,“不是的,王小川的女朋友在我们一幢楼,之前——也——呃,写过他女朋友和他的小说,“ 她羞赧地偷偷瞄了瞄他,“而且,——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那天,你在礼堂画展板的时候——” “哪天?” 徐少禹皱着眉头搜索记忆。 “你肯定不记得了,那天人很多,你都烦得要吃人了,” 阮云笑,心想掌管记忆的细胞真是最自私,它只留下自己想要的,不管别人的死活。 徐少禹睁大眼睛仔细地看她,看得她紧张的冒汗,又诺诺的重复。 “是真的,我喜欢你的,不管大家怎么传你,……我就是喜欢你的。” 徐少禹看她,看她鼻尖泛红,眼睛湿湿的像一只可怜的,卑微地等待主人摸的小狗。 她说的喜欢怎么和别人说的喜欢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她们也都说爱,就像说今天你吃了吗那么自然。 他捧着她的脸,有点疑惑,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眸深处,不让她逃避。 因为—— 他心里一直压下的心思,在她的坦白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个,不要靠得这么近……我有点紧张。” 阮云含糊地说,嘴都不太张开,怕自己的气息吹到他脸上。 “你是我的女朋友,那我想这样。” 他耍赖地说道。把她的脸捧得更近,身上清新的肥皂气味一阵阵地传来,阮云心跳如雷。 “我,我有点害怕。” 阮云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 “害怕?”上次在寝室也说得是害怕。 他笑起来,眼尾微翘,像月牙,似醉微醉。 阮云不想他竟这般赖皮,一时有点无措,视线左右躲避,又落到他的脸上。 他的脸真是漂亮,箭眉浓淡适宜,睫毛却是很长,垂眼看她,会掩去一半眼眸,带着抚弄人心的玩味,阮云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下移,看他微启的唇,可能刚洗过澡,像是涂了口脂,湿润亮泽。 阮云看着他,脑袋里想找些她看的书里的桥段,可是昏昏沉沉的,像微醺一般。 她着魔般地伸手,很软,她的手指好像受到惊吓的一缩。 许少禹一把捉住她的手,视线在她脸上划来划去,蛊惑着她的心,她怔怔地回望,他危险的眼神让她喉中一紧,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他忽尔一笑,眼睛里像是盛满了细碎的钻石,耀眼眩目。 “傻丫头,怕什么!” 说着,他的唇贴上来,细细地吮吻她的两片唇,须臾后,又突然离开,在她唇前停留,又再度向前吻住,阮云的眼睛瞪得很大,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亲吻,令她的呼吸错乱,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轻颤,想抓住想推开,最后只能无力地搭着。 她克制着自己忍不住的喘息,脸上着了火,嘴里分泌的唾液都是甜的,她轻轻地咽了一下。 徐少禹盯着她,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下。 他搂着她的腰,把她抱坐到他腿上,又亲上去。 “放轻松,”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呢喃地说道。 “这种感觉好奇怪,头昏昏的好像在做梦,我经常想我要是墨菲斯就好了,会变成你最喜欢的模样钻进你的梦里,然后让你整个灵魂都是我的,那我就知道你每天在想什么了。”她把他的脸捧紧,推开须臾,轻轻地说,百转千折,让人心碎。 她带着虚弱的笑,眼眶隐隐含泪,有种不可琢磨的委屈。 突然,她的下巴突地被用力扣住,危险的黑眸盯着她看,她想她可能是有心脏病了,因为它跳得外面都听得到…… 她皱皱眉头,担心地想是不是他也听到了她的心跳, 那么大声—— 他看着她,眸光微动,忽尔挑眉一笑,“那么,下次就要这样诚实点,装模作样的坏女孩是应该被处罚的。” “什么?” 许少禹突然迅速深深地吻下去,阮云本能地往后撤退,可是他紧紧地抱着她,她退无可退。 这就是那种吻吗…… 阮云惶惶地想。 他的大手伸来遮住去她不专心的眼,另一只更紧的圈着她的腰让她更贴近他,承接他愈渐深入的唇舌,像暴烈的飓风。 是许少禹,是她喜欢的人。阮云心里战栗着。 伸手圈着他的脖子,让自己和他贴得更近, 他一直吻着她,急躁的吻趋于平缓,一点一点的,轻柔地亲着瑰红的唇瓣。 她细细地喘着,迷蒙地看着他宽阔的额头、飞扬的眉毛,高挺的鼻梁…… “阮云……阮云……”许少禹轻轻地亲着她,看着她满溢感情的眼睛里有着令人心碎的温柔和深情。 “其实我白天晚上都能想到你,但是总是感觉自己哪里都做的不好,脸红了,不好;矜持了,也不好……” “这么近的贴在一起还是总是委屈的想哭……” “我不再是行也安然,待也在安然的我了,我一直鞭策着我的马匹,猛奔着,我的剑和盾彼此碰着作响,你看,我已经把的武器都丢掉了呢!” —————— 她的爱用敏感,细碎,坦白的话语包裹着向着他汹涌而来—— 许少禹的心满地都要溢出来,这个飘忽不定的女孩,连情话都说得这么动听。 “阮云——你怎么,我都要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许少禹动情的笑笑,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可是 两种情,孰轻孰重—— 后来,他也渐渐成了习惯,后来——,每天醒来第一时间会在床边的桌上瞅瞅。 第36章 生病(一) 起床的第一步也会拿来看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贴纸总是对他有各种表情。 守一个人的早饭,差点打翻! 今早很冷,以小肚腩捂之! 心软是病,该治! 今日回暖,北风未起! 饭堂转身,忘讨酸豆角! 深情在睫,豆浆未洒! —— 许少禹嗤笑,仿佛看到阮云或嗔或恼的表情。 小说真是看多了,而且看的可能是台湾那种口袋书。 他把贴纸小心撕下,找了个笔记本贴了进去。 “今天阿姨没过来吗,”许少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把头伸出来看,桌面光光的。 “没有,” 小黑呼呼地喝着胡辣汤,头都没抬地回道。 片刻,他恍然大悟,抬头对许少禹哈哈一笑。 “看,不习惯了吧,还是我妹厉害,原来烈女怕缠郎是这么个道理,高明——” 他竖起大拇指比画了下。 “无所谓——” 许少禹嗤笑,起床洗漱。 阮云今天——,怎么了? 许少禹后悔早上出门上课该打个电话问下的,而不在乎那该死的大男子主义。 第一节课不知所云,下课他七拐八绕问到她们班的课程。 他透过窗户仔细地看,课还没开始,黑压压的人头分辨不出。 看了一下没找到,倒是看到李乔,他走进教室。 突然来了个陌生人,大家都对他行起注目礼。 他轻微地皱眉,表情不太友好。 安东捣捣坐在边上的李乔,李乔心领神会。 “咦?许少禹,你干什么来了,” 李乔和他都是学生会的,浅浅地认识,说过话。 “我——” 他又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看到。 “我们出去说——” 李乔推着他出门, “阮云今天没上课吗,” 许少禹开门见山。 “谁?阮云?” 班长疑惑地看着许少禹。 “嗯,找她有点事,我们辅导员,呃——,有点广播站的事找她。” 许少禹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她要跟你调班?” 李乔纠住眉心。 “哟,真是大活宝贝!” “不是,” 李乔亲昵的关心让许少禹心里不太爽快。 “她呢?” 许少禹再次问道。 “噢,那应该不是很严重,今天她们寝室的室长给她请假了,说是生病了在寝室睡着呢,” “我等下让她们室长带话——” 李乔还没说完,许少禹转身就走了。 怎么这么没耐心,拽什么拽,现在的女生是不是都有受虐倾向,这样的臭屁还倒贴着追。 李乔表示不屑。 电话响了好多下,上课时间应该是不相干的人,阮云浑身发沉也不想起来接。 “阮云,好点没有,楼下有人找,” 阿姨推门进来,走到她床铺前,用手探了探她额头。 “没有烧了,” 阮云微微张开眼,勉强地笑了笑。 看到阿姨严肃地拧着眉,又说道,“没事的,阿姨——就是没劲,有点冷,没有发烧的,室长出门的时候帮我量过了,” “那也有可能是潜伏期哦,吃点药,要是没有,到我那里拿,” “好的,谢谢阿姨,早上吃过,现在好多了,” 阮云虚弱的说道。 “下面有个男孩子找你,面生得很,你起不起得来,” “男孩子?” 阮云看了看桌上的钟,现在是上课时间啊,不会是学校边上家教的那个留守大儿童吧,他爷爷奶奶叫他来负荆请罪了?他可咋找到的,问了李乔? 还是去看看,叛逆期的孩子脾气大是大,但爸爸妈妈一直不在身边也怪可怜的。 “可以起来,又不是半身不遂了,” 阮云对阿姨开玩笑。 “瞎说,口没兜子,该打该打!”阿姨作势在她身上拍了两下。 “别打别打,我可是病人,” 阮云大笑,又激起一阵咳嗽。 阿姨赶紧给她顺顺气。 阮云连连摆手,掀起被子从床上起来, “没事,咳咳——,一下就好,” “等你们室长回来,叫她帮你买点苹果梨去我那里煮点汤水。” 阿姨嘱咐。 “遵命,” 阮云调皮地对她敬了敬礼。 “淘气,多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阿姨笑着说道转身出去。 有点头重脚轻,大概是感冒药的后遗症。 全身发冷。 阮云裹紧大毛衣。 出门,左右张望。 “是你找我吗?”阮云眯着眼往人影处凑。 这700度的近视,白天都像在演鬼故事。 “看来是真发烧了,连人都认不得了,”前方人影说道。 是许少禹! 他这个时候怎么来了,糟糕,是没吃到早饭来兴师问罪了? 哎,她这个样子——真把她当老妈子了。 想着他没等到早饭,总该会有个电话,今天早上还在酸楚呢,一个电话都没来关心她。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是呢,生病的时候,谁不想那个自己最在乎的人关心一下自己呢。 心突然就狂跳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竟然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了。 想了自己只刷牙吃了曼梅带的早饭,还没洗脸,赶紧背过身去抹抹眼角。 转过身笑着说:“也不和阿姨说下姓名,让我有点时间对镜贴花黄,阿姨说是大男孩,哈哈——” 她声音嘶哑,像风吹过砂砾。 也看不清许少禹的眼落在何处,只好抬头眯着眼睛看他又说:“对不住,早饭没给你买,也没打电话给你报备,是不是生气了?” “我来看你是不是搞什么钓鱼游戏,”他的声音很平淡, “什么钓鱼?” 阮云歪歪脖子,皱眉,长发压在毛衣里没理出来扯得头皮痛。 许少禹往前靠近,按住她的肩,轻轻把她的头发理出来顺了顺,又摸摸她的额头。 “没有发烧——”她低低地笑。笑这句话她说了第二次。 “你怎么也会这个,阿姨上来也是先摸我的头,” 脸色这么苍白,还在乐,许少禹皱眉捏捏她的脸。 “还笑,” “你在关心我,很高兴,” 阮云抿着嘴,轻笑。 “只是好可惜,我没戴眼镜,只能听声辨位了,” 不然说不定可以从你眼中看到担忧的神色。 “你今天好好吃早饭了吗?” 阮云问道,把下巴扬起,搁在许少禹胸前,他也顺势拥住她。 生病了,头脑也不用太清楚了。暂且放松一下,随着自己的心去。 “没有,被他们奚落了,” “奚落?” 阮云奇怪,才想起方才说的钓鱼。 “这些坏人,” 她恼了一下。 第37章 生病(二) “你怎么知道我在寝室的?” “问了你们班长,” 他语气平淡。 阮云心里一动,抬头看他,努力睁大眼睛又眯回眼睛,许少禹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个教学楼上课。 难道竟是有几分真心? “生病了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报备一下,” 许少禹把她头发捊到耳后。 “对不起,早上那阵真的起不来,昨天太晚睡过了,下次我会打电话,不让你挨饿。” 阮云对他皱皱鼻子,笑。 “我担心的是你,傻瓜。” 许少禹低头看她,捏捏她的下巴。 阮云心里一暖,伸手抱住许少禹的腰,她今天,现在不想分辨他话里的真心假心了。 ——难得的主动,许少禹眉心一动。 “到拐角那边,你让我靠着,我们说会话。” 虽然是上课时间,她也怕。 许少禹挟着她几步绕到围墙后面。 “干嘛到这后面?” “这里不是更安全,你又不怕别人知道了?” 许少禹调侃她。 “现在是上课时间,应该没有人会看到吧,” 阮云把头从许少禹的身体边上伸出去,踮脚眯眼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影,理紧自己的衣服,把头靠在他的胸前。 心中沸涌着情感,却说不出话,她要穿着破绽百出的所谓矜持的衣服,邋遢,落魄,却要努力前行—— “等一下你也快回去上课吧,我没有什么事的,再睡一下就好了,早上室长喂了我一把药,退烧药,咳嗽药,消炎药都吃了,”一会儿后,她抬头认真地对许少禹说道。 “你是没话说了吗,每次气氛刚刚好,你就赶我,” 许少禹笑着说道。 “什么气氛?” 阮云不解, “你今天比往常诱人了三分,脸比往常白三分,唇比往日红三分,” 许少禹扶着阮云的肩膀,把脸凑过去。 慌乱中,阮云把脸往边上一偏,她的唇斜斜地擦过他的脸。 都还没有洗脸,阮云难以启齿,又觉得有点煞风景,只得又把头正过来可怜兮兮地看向他。 许少禹眼中的阮云,米色大毛衣里格子睡衣的衣领打开着,可以看到一片细腻的白,柔顺的头发有一部分调皮地躲进毛衣里,伸向那白腻的深处,苍白的脸,一双如秋水般的褐色眼睛,还有唇,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激动,红得异常。 楚楚可怜—— 许少禹身上的有细胞蠢蠢欲动。 “对不起——我——” 一个冲劲,他们的唇贴在了一起。 她感到他用力的手把她的肩捏得生疼。 不同于上次的亲吻,这次更凶狠些,像是在恼怒些什么。 他用一只手掐着阮云的后脖子,迫使她仰高头。 他对着阮云的唇又吮又舔,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阮云的心脏像是要爆裂,疯狂地跳动。 阮云眉头扭得很紧,抗拒地抿紧唇,他有点恼火地空开一点距离看她。 阮云迷蒙着眼,愣愣的。 她湿湿的眼里有情欲,有害怕,也有软弱—— 趁阮云没有防备,许少禹捏住她的下巴又亲上去。 这一次,他的舌很顺利地进入她的唇。 当他的舌尖触上她的时候,……阮云头脑混乱如一团乱麻,只是感觉浑身无力,只能紧紧地攀着他。 他的唇,不像上次那么冰凉。 不知道她吃了什么药,一股甜甜的橘子味。 他的舌时而强硬地卷走她所有的理智,时而温柔地哄骗她的,轻轻吮吸。 阮云被他的热情吓到了,是不是也有了一点回应—— 他紧紧地搂着她,这一刻阮云感觉着他火热的怀抱,感觉他所有的情绪都是为她的,他是爱她的,似乎永远也不可能伤害她。 阮云感觉冷又感觉热,那种战栗的近似发烧的感觉让她有种腾云驾雾的不真实感, 喉头一阵痒。 阮云用力推开他的脸,用力咽下痒意。 “怎么,真的是钓鱼,还拿乔起来了。”许少禹恼怒她的抗拒,声音低哑,冷漠,还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嘲讽。 阮云抬头苦笑,撇脸用力咳了几下。 末了,回头,捧上他的脸,踮起脚贴上他的唇。 “传染给你最好,反正你们体育生都壮得像牛——” 她的话含糊不清,贴在他唇上瞪着斗鸡眼,对着他的唇使劲波波了几下。 许少禹弯了弯唇,“野猪吃不了细糠,闭眼!” 许少禹把她抱起压在围墙上,这么近的距离,阮云看清了他狭长眼里的一丝情意。 阮云低声喘息,怯怯地回应他,得到的是他愈加疯狂的动作—— —————————— 阮云靠在他怀里,神魂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许少禹搂着她。 谁也没有说话。 阮云想抬头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情动, 这样的吻了之后,他们之间,会有不同了吗,她能不能更挨近他的心,她想知道,但她不能问出口,要是不能,她这样摊开底牌的方式会不会输得更加难堪,她只能把眼神投向他卫衣的帽绳,企图分辨出它的纹理。 看到隐在了衣帽领里的红绳。 无意识的,她伸手挑了出来。 一块缺了一半的玉—— 戴的时间可能很长了,边缘已经圆润。 鬼差神使的,她拿起来看。 正面是依稀判断是一柄如意。后面用尖利的工具刻了一个字。 “雨是什么?”她疑惑地念道。 许少禹一怔,低头看到她正在端详他脖子上挂的那半块玉。 “不要碰。”许少禹身体一僵,声音冷硬地一把夺回, 阮云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是我上次捡到的那块吗?我只想看看是什么。” 阮云抬头解释道,怯怯的笑,不懂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没什么,只是不值钱的一个挂件。” 许少禹看到她惊慌的脸,轻描淡写地说道。 阮云无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心里思忖,这块玉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还是请回来的时候庙里的人就叮嘱不让生人碰,那她刚才是不是干了什么蠢事情,而且上次捡的时候也摸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不能碰。” 懊悔的再次道歉。 左手握着右手无措地搓着手指。 “我这个死手,看到新奇的东西总喜欢拿起来看看。” 她对他讨好地笑。 第38章 心雨未停 他没有说话,摸索了玉的绳结,确定它们仍然牢固,然后把它塞到衣服的最深处。 沉默片刻, 他低头亲亲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没有继续上面的话题,问道:“想要回去吗?” “不,我现在想和你多呆一会。” 怕他继续生气,阮云娇娇地回道。 “怎么了,不保持距离了——小丫头,你怎么有点喜怒无常,有时候冷得像冰,有时候粘得像糖。” 许少禹挑高眉低头看她,脸上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并放开她,脱下卫衣外面罩的羽绒背心,披到阮云的身上。 阮云扭了下肩膀。 “穿上。”许少禹正色道。 “你是不是不愿意抱着我了,我知道了,得到了就是不会珍惜了。” “——你这个小妞,天天在想什么呢,我以前看一本书说的一个有12种人格,今天总算见识了,” 许少禹捏捏她的脸,尔后紧紧地搂着,取笑她。 “本人是心疼某人病的严重了。” “哎呀,你自己穿啦,我已经病了,有什么怕的,万一你也被传染了,两个人各自躺在寝室,该有多心酸,” 阮云被他挤到呼吸困难,仍旧笑得开心,好像看到了两个人不能自理的惨样。 “不是,你该不是怕没有早饭吃,” 意识到这个,阮云捏他精瘦的腰,嗔道。 “那可不,这么多年不吃早饭,没有你,我可不是生活的水深火热。” 许少禹调侃她。 阮云鼻子哼了一下,捏捏许少禹的腰肉,又用手环住,把头靠在许少禹的胸前,叹了口气。 她今天生病了,身体不舒服,却很幸福。 这两种冲突让一切都不太真实。 “许少禹?” “嗯。” “小时候看过西游记吗?” “看过,我们这么大的谁没有看过呢?”他讪笑。 “许少禹,你还记得西游记里面的情节吗?” “记得,电视剧小时候看了好几遍。” “你记得红孩儿那集吗,就是孙悟空被烟熏得掉到河里,然后八戒给他掐人中救回来,那次我可是气,我心中眼中的英雄,那个我暗恋了整个小学阶段的大圣君竟然就被小孩打败了。” “什么?你还暗恋猴子?我可不想和他坐一张桌子上。\"许少禹很有意见。 ”什么啦,人家有72变,你有吗?“ ”那我可是不敢有——“ ”哎呀,不是——,”阮云生气被他带偏,轻轻锤了他一下,“我想问的是你知道结果吗?“ “嗯,知道啊,后来是请了观音菩萨来收了红孩儿做了善才童子。” 许少禹笑道,答得不太在意。 “嗯,是观音菩萨用她的玉**装了一海的水配的天罡刀灭的红孩儿的火。” 阮云靠在他胸前,微点了一下头。 “你知道孙悟空那么神通广大,为什么灭不了那火?” 阮云玩着他的帽绳,又轻声问道。 “嗯——,大概红孩儿是牛魔王的儿子,自然是有点法术的。” 许少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有点法术就能打败我的大圣哥吗,我是不服的。” 阮云嘟了嘟嘴,又说道。 “那怎么打败的,难不成对猴子下降头了?”许少禹好笑地问道。 阮云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有一个老师说那火是不寻常,那其实是每个人的心火,所以龙王浇它的时候它会越烧越旺,那是孙悟空心的嗔毒,那玉**装的也不是海水,而是大海之气,要灭无形之火需得要无形之气,只有像大海一样的胸怀才能来灭心中的嗔毒,而那个天罡刀就是一个痛点,就是人醒悟过来需要挨的刀子,” —————————— “我和安东讨论天龙八部,她看的是小说,我看的是电视剧,天龙八部小说我是看不下的,场面大的我都不太爱看,除了被语文老师逼着读的红楼梦,看电视剧的时候我心里那个难受,阿朱为什么要死啊,我不理解,后来我想她是必定要死的,她是乔峰的天罡刀——” 她好像陷入了某种情感,一半自言自语。 —— 许少禹挑挑眉,似是不明所以。 “心火每人都有,各人有各人的难过,” “许少禹,你——,有时候会不会——,会不会——,心里很难过?” 阮云把手环得更紧些。“——很早时就碰到最好最喜欢的人,后面是不是再难打开心扉了?” 许少禹以为她恶作剧,准备要把她的手松一松,闻言顿在她手肘处。 “有什么难过,我过得很随心所欲。” 他毫不在意的说道。 “女朋友当中交往最长的那个是多久?”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阮云还是问出了口。 许少禹没有回答。 “其实那样很好,就算是一颗石子,也可以打个水漂泛起涟漪,总比一池死水好些。” 她的笑轻轻的凝在唇角。 “嗯,其实那样很好。”她想了想,又自说道。只是想到这样或那样的女子也曾这样抱着他,心里有些难过。 谁又不是在自苦中自救。 阮云无声地苦笑。 许少禹回搂住阮云的肩膀,这个拥抱有点重,但阮云很高兴,她真的想触到一点他的内心。 但又是心酸,她吸了吸鼻子,塞得很厉害。 —— “回去吧,多喝水。” 许少禹听到她鼻音,把他的羽绒背心更紧地理住,说道,之后又觉得自己的片汤话有点虚情假意,又住了嘴。 “我回去了,下次可就是另一个阮云了,你别后悔。” 阮云推开他的拥抱,假装严肃的说道。看许少禹只是看着他,并不答话,心里又有点子忐忑。 他习惯速食爱情,不会耐烦她的吧。 过了一会,才听他说道:“你的脑子是不是划分了十八区,” “嗯,是的,”阮云笑道。 心里又隐隐的失望, 小说里的回答是, ——哪一种的他都爱。 却又听他笑说道:“不过和先前的你相比,你已经可爱太多了,还有,别没日没夜地看小说,好好休息,早点强壮起来,本来就矮又瘦那就更难看了。” “哼,我不想说了,我要回去了,” 阮云假装冷下脸。 “你看,立马变脸了,冰冷区的出来了?” 许少禹笑道,“开玩笑的,我是怕白白嫩嫩的阮云缩水了。” 阮云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么爱哼!”许少禹捏捏她的鼻子,攒眉取笑她。 又捧着阮云亲了好几口,阮云怕他又乱来,等会真的要下课了,就几步跑到外面。 比起亲吻她更喜欢的是两个人安静的拥抱。 “我上去睡觉了。” 看着许少禹还保持着捧着她脸的姿势,她弯下腰笑,又咳嗽了几下,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你也回去了,喝点板蓝根,噢,对了,我看你老是在书的扉页画雨景,你的手机的挂坠也很漂亮,那朵云下面那么多雨,还有那个——” 她指了指他挂的玉的位置,抿着嘴,思考了一下,“那就这样吧,嗯,可能没有那么像,算了,算了——” 说着又跺跺脚有点懊恼,自顾自笑着跑进楼道。 第39章 生日 (一) 毛衣拆了又织,织了又拆,袁小俐都恼了,劝她不能再拆了,再拆毛衣就不暖了。 在小俐美女的帮忙下,紧赶慢赶在一个月的期限里锁边了。 对那朵胸前规整的方块形的雨云,阮云实在没眼看,安东说看起来像幼稚的小学生。 哎,算了,心意最是重要。阮云安慰自己。 阮云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去城隍庙挑**纸,那些花花绿绿的让她眼花缭乱,那些店家看她们学生样也不费心介绍只随她们自己去看,有时看到好的东西的**阮云也会驻足良久,最后就会被曼梅和室长拖走。 “长长脑子啊,别干些买椟还珠的事。” 室长数落她。 “让我说,就原先装毛线的盒子就行了,搞这些花红柳绿实在没什么用的。” 其实那些**纸又有多大的差别,阮云就是挑得最后连多个印刷点就不能多,又挑了张印着云朵的男孩女孩的小笺,可谓极其用心了。 中午请了室长和曼梅吃了粉丝煲,就抱着盒子和纸一路愉悦地坐公交回学校了。 下午就坐在桌子前练习写情话。 一笔一笔练着从小到大都不会的笔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给王羲之送拜帖呢。” 安东的嘴果然吐不出那什么。 “哼,你还真双标,你对班长狗腿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 “我那叫值得的人。” 安东理也直气也壮。 “谁在谁心中还不是值得的人,” 阮云小声嘀咕,仍耐心地画着符。 许少禹的生日是哪一天,阮云记得仔细。 很早就起床,洗了头,还抹了点润发乳在发尾,怕头发变娇气,她每次只有重要的时候才抹一点点。 把毛衣对着身上比划了下,想象许少禹穿上它的样子,阮云嘴角压不住的上扬。 她把毛衣叠整齐,把剪成细长条的**纸铺在盒子的底部,用有着朵朵白云的半透明纸把毛衣裹上,在盒子外面包上蓝色的**纸,又配上同色系的**带,打上一个蝴蝶结。 轻手轻脚地放在床铺的隐秘角落。 “阮云,你今天在等什么电话吗,” 曼梅看她临出门还看了一眼电话。 “没有啊,” 阮云摸摸还有点湿的发尾掩饰地说道。 “你一早上看了多少次电话了,” “我心里在背书呢,我一背书眼神就会乱瞟,” “背书,背哪门子书啊,” 安东问道。 阮云全当是耳旁风,不予理会。 —— 给许少禹打电话没有人接,阮云看了看被子旁边露出的蝴蝶结,寝室暖色的灯光照得它的颜色和形态都没有白天那么崭新了。 今天送不出去就过期了。 天已经黑得很早了,学校的路灯还是按往常的六点亮起,还没到上晚自习的时间,路上零星只有吃得晚的同学往食堂方向去。 阮云站在男寝的门口的大云杉旁踟蹰了许久,还是下了决心跑这一趟,抬手拍拍脸,走到管理室窗口。 “阿姨——” 宿管阿姨背身盯着电炖锅煮什么,回头看到阮云。 “小阮,是你啊,” 因着送早餐的缘由,她们已经很熟了。 “阿姨,你可以帮我叫下许少禹下来吗,我有点事找他。” 阮云微笑。 “小禹啊,6点不到那会,我就看他们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出去了,” “噢,是这样啊,是这样啊,” 阮云一叠声回应道,有点无措。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等下他回来我给你传话,” “不用了,谢谢阿姨。” 阮云笑着和宿管阿姨再见。 转身。 将入夜的寒气冻得她迈不开步子。 —— 酒桌上一片热闹。 “你们别把许少禹喝多了,去年辅导员就网开一面没追究了。” 这个年纪的精力总是用不完。 许朵拦着不让他们继续倒酒。 侧头看许少禹,眉眼湿润,似有几分醉意。 不敢多看,又想多看几眼。 许朵了解自己的心意,作为班上唯二的女生之一,班上没人不了解她的心意。 她长得漂亮,个子高挑,也是远近闻名的一朵花,奈何她秋波冬波人家仍然无波,她也不敢挑明,只能借兄弟之便,暧昧着。 可她正想着,这几天却听着小黑明里暗里不时提起有一个外系的女孩,极不寻常,心里便有几分着急,不过许少禹一向身边也不缺女孩,也从不把女孩往他们跟前带。 他分得很清。 许少禹端起酒杯,格开许朵的手,起身接边上人往下倾倒的酒瓶:“没事,我还没到,这才哪跟哪,” “许朵,你都还没过门,就端着大夫人的架子了,” 同学起哄。 “你别胡说,是不是找死。” 许朵闻言偷瞄了许少禹一眼,骂道。 “大禹,你每次过生日就兄弟们一起过,虽然兄弟如手足,但女朋友心里不知道怎么吃味呢,” 小黑意有所指。 “吃味?这么上不了台面吗,大禹还缺女朋友吗,下一个更好,” 有人笑说道。 “对,对,那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有人应和。 “天下英雄,唯史君与尔等——” “朵朵,喂酒——” “要死了,汪娘炮,等下你别跑——”许朵指着汪瑞娇嗔。 —— “你女朋友又换了?现在是哪个?” 趁许少禹喝下酒的空档,许朵假装不在意地问。 许少禹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那可是一位才女,” 小黑故作神秘的说道。 看着小黑神神道道,许少禹的神色却莫名变了几变,抬眼中眼睛里的酒意也散了个一半。 她—— 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吧,往常他也从不和女朋友过生日,男生在一起喝酒多畅快,带许朵是不得已,她和班上男生关系好,也不用另花一份心待她。 许朵侧头看他,心里的不安掀起了阵阵波澜,往常大家也是这样开玩笑,许少禹也都没什么反应,只豪气干云地说女人多得是,兄弟最重要。 大家看到许少禹的样子,也都止住了笑声,一时气氛有点压抑。 许少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往过生日也都是和兄弟们一起过的,况且自己没有和阮云说过今天他生日,她应该不知道吧,他心里再一次念叨。 又想起上次她生病时说的要送朵下雨的云给他,难道她知道? 是不是太吵了没听到手机的铃声? 手向裤兜摸手机,竟没有摸到,想到出门前换了一条裤子,一时竟有点坐立不安。 看了周边的同学都在看他的脸色,也不想扫他们的兴,转了转神色,依旧闹在一处。 第40章 生日快乐 不过只半个小时,竟醉得头歪在桌上不抬起了。 大家死拉硬拽也拖他不起来,发着牢骚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倒了,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又七嘴八舌的说一年一次的生日不能这么草率,不如把他弄到包房里,等酒醒了后面的唱歌项目也还能参加。 这群鬼,等哪天一定挨个修理你们。 许少禹暗暗咬牙,用脚勾住椅子腿让自己牢牢地钉在椅子上。 “要不,你们去唱歌吧,我送他回寝室。” 许朵另有想法,自告奋勇。 “你不去可不行,今天夏夏没来,你不在,我们光棍们雄竞有什么个意思。” 有人说道。 许少禹眯眼看到小黑在帮他穿外套,他悄悄伸手拽住他的衣襟。 小黑停了手,顺着他的手望去看到许少禹对他眨眼。 小黑用只有他们俩看到的视角,伸出食指比了比。 许少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咳咳,我去送吧,” 小黑咳嗽了下,大声说道。 “许朵,你和他们去唱歌吧,你这朵花不在,他们也觉得没意思,而且,你也搞不动他,等会别一起滚到沟里了,” “滚到沟里不正合咱朵朵的心意,”有男生大声笑道,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朵骂道,也不好意思再提送许少禹的事。 小黑把许少禹的衣服给他套上,也没等大家再说话,径自扶起他往外走。 大家看小黑这么轻松地扶起许少禹,一时傻眼。 有人又说到还是到包房。 “还是算了吧,等会万一不醒,我们都烂醉如泥了,谁能把他抬回来,还不如我们好好玩,反正他买单。” 小黑边走边挥手。 许朵有些懊恼,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一时兴致缺缺。 —— “你在搞什么鬼,” 走到拐弯处,小黑边回头看他们有没有走远,确定都走完了,一把推开许少禹问道。 “今天的酒有点上头,就不太想唱歌,而且次次都这些流程,不想去,去了许朵又要死命往我身上贴,给你们点机会。” 许少禹无赖地笑。 “你原来不傻啊,你真的能自己回去吗,” “能的,你还不知道我的深浅。” “那行,记住,一顿饭。” 小黑举起食指比了比。 “ok, ok,” 许少禹连连点头。 “那我就不管你了,我可不想要那点机会,不过公子花钱请唱歌喝酒的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小黑吹着不成调的口哨转身往往来时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手机没带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路过一食堂的时候里面大灯都还亮着,应该晚自习还没结束。 不知道阮云有没有去上晚自习,许少禹还是决定先到她寝室去看看,上一次还她本子的时候她好像也是一个人在寝室的。 不打鸡血的时候,她经常是不爱上晚自习的,大概是躲在寝室看小说。 想到这里,许少禹不自觉露出笑意。 隔着窗户玻璃看到宿管阿姨正在看电视,许少禹敲敲窗玻璃。 阿姨打开窗户。 “阿姨,我想找下阮云?” 她借着灯打量了下许少禹,一时觉得有点面熟。 “阿姨,我是学生会体育部的,我叫许少禹,之前来找过阮云几次。” 她这才想起来,确实来找过阮云几次,他不像别的男孩在楼下扯着嗓子叫要找的人,他总是会来先问问她。 “嗯,好的,这栋楼就她不怎么上晚自习,早睡早起的,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有没有睡了,她那个丫头睡上铺,电话肯定也是不接的,我去帮你跑一趟。” 阿姨说着就出门往楼上去。 “麻烦了,阿姨。”许少禹嘴甜的赶紧说道。 阿姨挥挥手。 —— 咚咚咚的下楼声响起,许少禹笑盈盈地转身隔着铁门,面对楼梯口站着。 脚步声到二楼的时候停住了。 阮云用手拍了拍脸,又理了一下睡衣外面的外套,慢慢地拾阶而下。 拐弯看到许少禹,不好意思地装了一个笑,走到铁门前拉开门插。 “这样好像探监的一样,” 许少禹站在她一步之外笑道, 阮云深深地看他,带着些许疲倦。 眼前的人含着笑意,眉梢眼角带着春色,蕴成风流的姿态,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论见过多少次,你还是会觉得惊艳,心生自卑。 一颗心,被这样一个人紧紧地揪了一天,怎么能不疲倦—— 阮云闻着了酒味,啊,对啊,今天他过生日,不知道谁帮他庆生呢。 一时心里有点难过,脸上的笑就慢慢隐去了,眼睛就低下去,盯着他的衣襟一声不吭。 许少禹看着她淡下去的神色,视线扫来扫去,也不得其解,就还是笑。 “不好堵在门口,我们到边上去说。” 阮云越过他往边上不怎么有人的小路走过去。 身后运动裤摩擦的声响随着行走的幅度有着一定的韵律,这声音很熟悉。 确定是安全的地方,阮云停住,转身等他。 许少禹赶上来,假装刹不住脚,把阮云抱了个满怀。 阮云:“……?” “云云,” “怎么像是猪哥在叫媳妇,可是叫名字又太生分了。” 许少禹皱着眉头嘟嘟囔囔,被这个问题困扰。 “阮阮,就叫阮阮。” 他舒了好大一口气,很满意。 阮云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很安静地就这么呆着。 “阮阮,我今天晚上想你了,” 阮云不作声。 “喝酒的时候一直在想。” 他又带着笑意重复。 等了半天没见她说话,许少禹松开怀抱,拉开距离看她。 他看着面容寡淡的阮云,先是面色一滞,后又突然眼眉一弯,眼里蕴含着笑意。 “你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喝酒吧,今天是我生日,我的女朋友却没有祝我生日快乐,我很难过。” 他委屈的扁扁嘴。 阮云鼻子有点酸,是你没有让我有机会对你说,你知道我在脑海中已经把生日快乐说过了无数遍了吗。 她很难在许少禹的脸上看到这一种表情,这让她又有点心软。 “你乖乖在这等等我,我有东西给你。” 最后还是决定了,阮云把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下贴在他自己身侧。 阮云快速跑回宿舍,把盒子小心地抱出来,对着灯光仔细整理了蝴蝶结,又忖到是无用功,那个拐角那么黑又看不到,等会他拿到自己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了。 第41章 踟蹰(一) 跑过去,许少禹两手插兜,笑着在等她。 临近,脚步迟迟, 离他一步远,阮云把盒子递过去。 突然眼里就一股热气冒上来,阮云吸吸鼻子。 “生日快乐,你的礼物。” 许少禹的心突然就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有点钝钝的痛,他伸手沉默地接过。 “我今天也难过了,刚才跑回去的时候我想了你的朋友很多,所以我今天不能插队,那就排最后一个,” 阮云伸出食指笑着比了一个一。 他看着她的笑容,黑暗里不甚清楚,却感觉湿漉漉的。 他想到小黑说的话,想像这样的一个女孩从早等待到晚上的神情。 压下心里的难受,他单手搂她过来,低头看她,眼里露出笑,说道:“阮阮这么好看,自然以后都要让你插队到第一个,” 阮云听了心里开心,一天的难熬就这么一扫而空了,笑意挡都挡不住。 这是许少禹第一次对她的表达。 许少禹看着像小狗摇着尾巴一样开心的阮云,把盒子举到眼前, “送我的礼物?这是什么?” 阮云点点头,有些害羞,原先打好的腹稿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许少禹的手触到蝴蝶结,又举高看了看。 “扎得很漂亮,” “是蓝色的。” 阮云说道。 “是蓝色的。” 许少禹重复了一下。手伸上去准备拆。 阮云的手按住他的。 “回寝室拆吧,” 她有点忐忑地说道。 “我给你织的一件毛衣,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回去试试,” “是你织的?” 许少禹看着阮云,神情温柔。 阮云脸红了,手足无措。 “嗯,我和隔壁寝室小莉学的,她织得很漂亮,我织得不好——” “谢谢阮阮,我很喜欢这样的礼物。” 许少禹打断她的局促。 “想想,认识这么久我也没有送什么礼物给你,你和我说想要什么,我回个礼。” 双手都不得空,许少禹用下巴在阮云的头顶摩挲了下。 “不用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嫌许少禹的尖下巴,阮云护着头顶笑着后仰着看他。 “不行,一定要,” 许少禹坚持。 阮云仔细地想。 她经常看到许少禹拿着手机上面的吊饰把玩。 那是一朵雨云,是下雨的琉璃心,她后来知道了。 他心不在焉的时候就会长时间地看它,他微微沉下去的目光,那是在看珍贵东西的神色,她不会错认。 有时候人真的很无理,认为索取了他最珍视的东西是不是代表—— 她在他心中也有那么点珍贵了。 心里有点怯,嘴巴却是异常的诚实,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许少禹,我想要你的那个手机挂件。” “手机挂件?” 许少禹反问道。 “不能给吗?” 阮云轻声的问道。 许少禹的目光看向她,也好像看的不是她。 她好像又打开了那个潘朵拉的盒子,阮云咬了咬舌尖。 到底是谁,那个不愿意对她说的秘密。 阮云,——你什么时候这么自信了。 “我又不想要了,我只是觉得那颗纽扣的玻璃的心漂亮,而且我也没有手机。” 阮云抬手轻轻地拍他的脸,笑着打破沉默。 “要不,我给你买个手机,几天后有人给我汇钱。” 许少禹揭过了上面的话,沉静的说道。 这种心平气和的交换让阮云心很冷。 她站直了身体,挣脱他的怀抱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看他:“许少禹,这种我给你一个包子你还我一个馒头的交往我——” 她说不下去了,心里涌起的敏感和思虑在看到了那个蓝色的蝴蝶结后,又沉没在黑暗里。 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要不——,这个礼物你先帮我保留吧,” 下次我想要什么你能就给我什么,可以吗,敢给吗? 说不出口,一颗心时时怯于坦白 。 “嗯,” 许少禹看了她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 阮云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突然又笑了起来。 昏黄的路灯下眼眸似闪着细碎的水光,点点若星辰,又似一朵清晨花瓣上盛满露珠的舒展开放的花,许少禹有点愣神,他一次一次地被她吸引和想靠近,难道这些漂亮实是感觉给他的溢价了。 “——,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许少禹指了指拐角的恋爱圣地,想和她多呆一会, “可是,马上要下晚自习。” 阮云回答,看了下说话声慢慢多起来的宿舍楼,有些人已经回来了。 “那有什么影响,谈恋爱犯法?” 许少禹紧抿的唇有一丝不悦。 阮云避开他的眼神。 “其实这世道对女生还是不公平的,楼梯的另一边是机电系的宿舍,有一个女生长得超像袁咏仪,非常活泼,大一刚住进来的时候她就到每个寝室来打招呼,不久就和大漆专业的王小川谈上了,就那个永远被半边刘海遮住脸,我一直没看清长相的王小川,” “噢,我和你提过的。”想起他的样子,她觉得好笑,她喜欢清爽型的。 “他可是也有很多小迷妹的,可能大家都想看清他长什么样。”阮云笑得很大声。 “那是你们没事干的小女生干的事,闲得,要看得多仔细,怎么?还想把他刘海撩起来吗?下次不许看别的男生,还有下次写的小说必须都要写我。” 许少禹表示不屑,宣示主权。 又敲了敲阮云的脑袋,用了点力。 “好的,好的,都听你的。”阮云捂着脑袋求饶。 “唉,我说到哪了?噢,对,他们反正就是很自我,经常在寝室楼下就那什么——法式热吻,”阮云揉揉脑袋,有点害羞。“安东老是说他们可能返祖了,说他们但凡观众超过一个,那就不带停的。” 阮云想起安东鄙夷的嘴脸就开心,不知道她和班长以后—— “那是真情流露,有什么的,哪有情侣不亲嘴的。” 许少禹难得的眼神闪躲。 阮云停了笑,想起在刚注意许少禹的时候在公交车上遇到他和小广东的情景。 又是沉默,他们的对话往往会被这些画面弄得断片。 停顿了一会她又开始继续说,不过声音好像被什么坠下去,变得不似刚才—— “大概四个月后,他们就分手了,那姑娘也不再像袁咏仪了,成天穿着宽大的衣服裤子,袁咏仪式的短发也搞得像发哥的油头了,而且整个人变胖的速度非常快——” 第42章 踟蹰(二) 阮云突然一笑,渗出苦味。 “他们都传她怀孕了——” “可我不信。” 她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睛盯着虚无的一点,“最后传得更厉害了,说她在寝室打胎了,孩子——,就从下水道冲走了。” 她又突兀地笑了一下。 “孩子,我不敢想,而且我们下水道——,能放下去一个孩子吗?” 她抬眼问他。 他眼睛垂下,沉默。 “所以我经常害怕——,我性格其实内向害怕在路上被人行注目礼的。” “我在想——,她天天穿梭在各色目光之中到底是什么心情——” 阮云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这样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她笑了笑。 “——我是个胆小鬼,你或许懂得也或许不懂,有些人对待感情,可能会陷得很深很深,就像不见底的深渊,那时候谁又可以拉她一把,这样的人,平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克制不是坏事。” “况且你确定现在你的心吗,不会摇摆和迟疑?” 她敛起笑容,平静地说着,伸出手。 许少禹有些茫然地盯着她伸出的手,他突然觉得平时觉得随便被吸引的爱恋有千斤重,他不能也不敢随便对待的。 他呆立着,阮云的痛苦慢慢地加深。 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 “现在十三种人格的有一点理智的阮云出来了,她说如果你现有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会好好爱你,那么——,许少禹能不能试着学习一下,——爱一点她。” 她伸出的手主动抓住了他的。 她的手很冰冷,在他印象中的她的手软绵绵的,他曾经戏谑说像个小猪蹄。 她在笑,眼里却渐渐地有了泪水。 “阮云……” 许少禹的嗓子低沉,仿佛被石头压着。 她那么诚实,让他说不出任何随便的话。 阮云把他的手掌打开,覆在自己的脸上。 “没有关系,只要你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就好,如果有了新的喜欢的人,也没有关系,也请你直接和我说,我上次也和你说了,就算分手也不会要死要活的,我保证。” 她强装着笑脸,黑睫像燕子如剪的尾羽,沉沉地掠过泪眼。 “你不要有负担,因为我知道负担的滋味,我有时候克制自己,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可以回去的路。” 她把脸隐入他的手心,有液体烫着他的心。 “回去吧,”她放开他的手,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天冷她这个大近视最怕了,冷空气一激就会时不时流眼泪。 “生日快乐!” 她举起双手搓搓,对着自己的手哈了一口气踮起脚捧着他的脸说道。 有我的生日,生日快乐。阮云心里补充道。 “回去试试,看合不合适,手织的可以拆的,不要在寝室说我送的,我怕你们寝室的男生在路上看到开我玩笑。” 阮云细细叮嘱道,撤回手,拽着他的胳膊往来时的路上走。 许少禹无言,他有时不太懂这个情绪百转千回的女孩。 “走吧,” 到了宿舍门口,阮云推着许少禹的背催他快走。 “我们去通宵吧,” 许少禹迟疑了一下,把重量靠在她的双手上,回头笑着说。 “胡说什么——” 阮云的脸霎时通红。 “你在想什么少儿不宜呢,” 许少禹笑声不可抑止地传出,想回身,阮云揪着他后背的衣服不让他转过来。 “小黑他们在外面包了个包厢唱歌看录像,我们一起去。” 他歪过身体说道。 “你们辅导员查寝也不严的吗,” 阮云不好意思地打岔问道,松开她揪着的面料,抚平。 “辅导员是我哥们,” 许少禹说道。 “去吗?” 他又接着问道。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玩吧,少喝点酒。” 阮云之前也和隔壁寝室出去通宵看过录像,周末有很多同个城市的同学也要回家,查得不严。 “你会担心我吗,” 许少禹凑上前去用手捏了捏阮云的下巴。 “嗯,会很担心,” 阮云红着脸用力地点头。 这家伙真是调情高手,她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那我不去了,我手机没电了,万一你担心我又找不到我,又该伤心了。” 他是在为她着想,阮云的心里满满的温情。 她鼓起勇气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用力地嘬了下他的嘴唇。 “啵”的一声。 “小狐狸精!” 许少禹伸手欲抱她,被她打开。 不过她的脸更红了,像喝了大几杯的烧刀子。 她用力推搡不怀好意的笑着的许少禹。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回去。” 许少禹笑着看她,把手背在后面往后退。 “又菜又那什么,等下脑液都要沸腾了,” 然后不再取笑她,正了正脸色,摆手叫阮云回身上楼梯。 阮云假装恼了一下,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下,转过身就蹬蹬蹬的上了楼。 又在三楼的转角窗户站定,看着许少禹的身影远去,慢慢的远去,淡去,直到转角看不到,才慢慢的往楼上去,美梦成真了为什么有点空落落的,她说不清。 —— 回到寝室,一个人,很安静。 他把台灯打开,把盒子放在桌上。 捏了捏眉心,他把挂在床尾的睡衣拿过来换上,又把被褥移到外面一点,斜歪在上面,本来没喝多少酒,现在却有点轻飘飘的感觉。 他伸了个懒腰,抬眼看到盒子笼在暖暖的光里,拖着长长的影子。 “手织的毛衣?” 他莫名地苦笑了一下。 印象中妈妈也给他织过许多毛衣,小时候记得妈妈很会织毛衣,自己也给自己织但用的是他穿小了的或是那男人穿旧了毛衣拆下来的线,别的小男生都拖着鼻涕泡衣服像烂腌菜,他却一个冬天能穿好几件新毛衣。 每次学会一个新花样,妈妈就像做什么重要任务一样连天带夜地织,那个男人那时候应该也是有爱的吧,每次或长或短地消失后都会带着妈妈喜欢的零食,喜欢的小说和上好的毛线回来。 那时候没有电话,妈妈总是赶着那些她以为很重要的事,比如夏天的新学会的拌凉菜和冬天的新毛衣,万一男人早些回来呢。 第43章 那些日子 天一开始转冷,妈妈就给他织,给那男人织,那时候中央台放红楼梦,妈妈就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织,沙发是蓝色格子纹的,妈妈抬头盯着电视,手上动作不停,间或用抽完的线针在发缝里划拉下。 这个片段,像是纤细青葱的嫩芽,在许少禹的记忆中永远不会衰老。 他最后一件毛衣是大海的蓝色,海魂衫的样式,胸前有个色彩丰富的帆船。 那只船可能预示着那个男人的远去。 消失是很快的事,很多人也是。 那件毛衣他一直从三年级穿到五年级,毛衣把他的胳膊他的手高高拎起,像个机器人。 妈妈的毛线仍旧拆了织,织了拆。但从来没有一件织完的,也再没有了温情。 小雨的妈妈给他买了新的毛衣,她对妈妈说不用织了,现在买的也很好,不要钻死胡同,又何苦为难自己,难为了孩子。 我总以为我做些什么,就会留下点什么,可是什么用也没有。妈妈的眼泪流了一脸。 —— 许少禹按着太阳穴,心抽抽地疼痛。 他看了看那个盒子,突地起身,走过去盯着这份过于精心打扮的生日礼物。 一会儿, 用手抽开丝带,纯正的蓝色。 台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如此纯粹的颜色,让人难以承受破碎。 毛乎乎的,织的是圆领,左胸前织了一块云朵,下面几个小方点,是小雨点吧,他猜。 很像天气预报上面多云转小雨的图案。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上去,刚接触是冰凉的触感然后很温暖,不知是他的手上的温度传过去了还是它阻断了外面的冷空气。 很柔软。 盒子的角落是一张卡片。 他展开。 不要因为某个人某个事让你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许少禹,这样对你自己不公平。 我选了好的毛线,虽然技术不好拆了几次,但肯定会很暖和的。 生日快乐! 然后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她很喜欢画这些。 他每次从这些图案中可以看到她说这些话的表情。 童稚和成熟,一半一半。 小黑说得对,他们不一样。 是不一样,让她对他有了吸引力吗? ——他不知道。 阮云不是一个第一眼长相特别出众的,她不时尚,有些肉,但不是让人腻的胖,她圆润得像中世纪油画里的那些美女,她的眼睛很特别,就像书中经常说的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她经常害羞,许少禹为了看她难为情的小表情,经常捧着她的脸强迫她和他对视,她的上眼皮很厚,很深的双眼皮抬眼就看不到折痕,一双眼睛就像两条大脑袋的小金鱼,在人心里游啊游。 让人心里平静的湖也荡开了涟漪。 熟悉了之后,发现她竟然不像个现代人,她很少用学生之间时尚的词语。她是个感性的人,可却时常要为她的感情做一下阅读理解,有时候竟像个评论家。 他看得到她为了不让自己丰沛的感情淹没自己做的抵抗,显示出孩子般的天真。 她珍视自己内心的秩序和宁静,他有时候想他是害了她,她要是找某某某,某某某,也许就会一直快乐,而不会经常和自己的内心作斗争。 那他—— 又何尝不是—— —— 他的童年,快乐寥寥无几—— 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离婚之后他爸留给他妈一笔钱之后就消失了。 他和妈妈就像水里的浮萍一样借宿于不同的城市,直到遇到小雨他们,一段相处后,妈妈才决定安定下来。 每一次在不同的地方搬迁转移,他不得不扔掉许多东西,所以他不敢喜欢很多东西,有时候回忆起来总是一片空白。 可能是两个漂亮的单亲妈妈有着许多共同语言,妈妈和雨妈好得像一个人,连带着他和小雨也变得亲密起来。 小学的时候他们一起上树下田,小雨对他来讲是个时时刻刻都在的伙伴,像空气一样自然。 小雨从小就是个童装模特,就算搬到这个小县城,她也要经常请假出去工作。 她打扮得也总是比别的女孩早几年,所以小雨在班上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 班上几乎所有的女孩都不喜欢她,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男生。 如果那时候很多女孩还仅仅是一枚青涩的果实,那么小雨是沐浴阳光最多的那枚果实。 男孩子感情方面的发育总是要迟点。 初一的一天下午,他们一起放学,许少禹看着夕阳余晖映照下的脸蛋,透明的,上面绒绒的汗毛,突然就觉得她是个浑身充满吸引力的女孩。 像电视里一样,男孩用笃定的语气说:“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长大了我就娶你。”女孩也是满眼的依赖和期待,真真切切地说:“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那时的文字储备多贫乏啊,只能一遍遍地说着,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后面就和狗血八点档一样,世事难料,盼风得雨,欲东却西。 开始她不断地有信来,信上的字迹一律是倾斜跳跃的,她在信里有许多事情可以描绘,比如她们的校园,学校的男生和女生…… 后来就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没有收到信的时候,许少禹就觉得他的爱情溜走了。就像他那些不能喜欢的旧物。 他和近10个女生追求他的女生约过会,有些二个月,有些三个月, 他好像没有想念,就像那些美食博主,吃多了总是会想催吐。 —— 女人有时总过于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那个男人的终结者。 自从和许少禹在一起了,慢慢得他们寝室的几个雄性也认全了,学体育的小伙子颜值真不是盖的,有一次去的时候,他们刚好都在,差点被他们爆棚的荷尔蒙搞到窒息。 不过,他们对阮云的态度很平淡。 他们对谁是许少禹的女朋友并不像别的寝室那样起哄,好像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许少禹人缘很好,尽管常常处于风口浪尖,有众多追求者,也没见他们寝室的人私下说他坏话。 熟悉了之后,阮云脸红的毛病钝了,没事的时候也会到寝室看他们打牌。 许少禹虽然平时表现高冷,不过对付妈妈级的女性自有一套,哄得他们宿管阿姨像是他亲妈,对他嘘寒问暖,阮云也得到了福利,每次去都得到热情的对待。 第44章 无解 前一段晴的时间太多,这一段雨水就特别多,下雨天没处去,阮云就去许少禹寝室看他们打牌。 其实阮云根本看不懂打牌,只是贪恋待在许少禹身边的时光。 百无聊赖,阮云有点倦。 把阿姨给的苹果放到桌上,坐到许少禹的床边。 他的床每次都收拾得很整洁。 天蓝色的床单和被套第一眼就给别人舒爽的感觉,床罩不像阮云她们围了个严实,只靠近桌子那边做了半边的。 天蓝色的布料,清清爽爽。 桌子上面摆了很多书,井井有条,大部分是推理类小说。 今天阮云却注意到一本素描本,她抽出来看。 看起来有点年头,边边角角都有点毛边,本子前半部分画得很像青春漫画,男孩女孩或是在街道上骑着自行车,或是在站台边等车,或是在班级聊天,简单干净的几笔,却很传神。 弥漫的情愫——动人心魄。 后半部分的画,背景开始繁复起来,男孩变成孤单小小的一个人,好像是一个人对抗着整个世界,笔势锋利,仿佛能看到作画者打结的眉心。 阮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犹疑,如同一条丝线,在心中盘旋缠绕,绞杀着她的信心—— “那是小时候画的,生涩得很,不值得看。” 许少禹低沉的声音打乱了她心跳的节奏。 阮云噢了一声,合上素描本,合起一切神秘,掩饰地回头对他笑, “大禹,赶紧过来,牌发好了,”室友喊道。 他无甚表情地看了她一下,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素描本,转身走回人堆里。 阮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手里的素描本,假装无事地把它放回原处。 重新抽出一本推理小说,信手翻着,翻到书签处,是一个很巨大别致的书签,上面是一幅铅笔人像素描,是张十分清秀的少女面孔,长长的秀发,瓜子脸,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 可能怕铅笔的会磨掉还做了塑封。右下角留了一行潦草的小字:“许少禹绘于x年x月x日,” “许少禹,这个是你画的?还挺好看的。” 阮云把书签拿出来回头对着许少禹坐的方向挥了挥,凑近了仔细研究。 “哎,小阮,你可别把它弄坏了,它可是大禹得意的大作呢,上次小黑拿它来盖泡面,差点被他打死,” 室友a大笑地调侃, 阮云撇过头去看许少禹,他笑笑没作声,可能对这种玩笑已经很是习惯。 她把书签放回去,又去翻别的书,发现了好多这样的书签,细节不是完全一样,落款的时间不同。 可能是某些个寂寞空虚冷的夜晚,发自内心的杰作。 很突然地,她就想起在亭子里许少禹对她提到的真心。 阮云用舌尖舔了舔前两天刚拔了智齿的牙床,想起李碧华的文章—— 有些感情是指甲,剪掉了还会重生,无关痛痒。而有些是牙齿,失去后永远有个疼痛的伤口,无法弥补。 她突然就觉得待在那里有点无所适从,巨大的悲伤莫名其妙地压着她,好像每个人都在看她的反应。 “许少禹,我想起了今天要和室长她们去吃中饭。” 阮云站起来对许少禹说道,没有看他,低头假装忙碌地整理衣服,然后往门口走去。 “阮云——” 许少禹狐疑地喊。今天早上不是说寝室的人今天都出去了吗。 “你帮我顶一把,输了算我的。” 看阮云头也没回地出了门,许少禹急放下手中的牌追出去。 出门惊觉还在下雨,小雨飘飘洒洒地从天空坠落,像一挂巨大而透明的珍珠网。 这种天气的雨总能氤氲出一种忧郁的诗境。 三分秋色,两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落叶,而是点点我的泪。 淅淅沥沥的雨好像下进她的眼睛里。 走着,走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慢慢淌下, 雨水和她的泪混在一起,她有点讨厌这种矫情和狼狈。 “阮阮!” 许少禹在后面叫她。 阮云跑得飞快,她不想让许少禹看到她这个鬼样子。架不住腿短,许少禹几个跨步就追上她了。 许少禹追得匆忙,也没顾上拿伞,就把自己的夹克脱下来盖在阮云头上。 “阮云……” “画的是——,是我的——” “——我知道,我已经猜到了——”阮云抬头打断许少禹的话。 她无意识地笑,像个游魂。 眼睛里有墨雾般的朦朦胧胧的光彩,停驻在许少禹的脸上, ——她想看穿他。 “——许少禹,我是不是贪心了,” “我以前看《小王子》,狐狸对小王子说,你在你的玫瑰花身上耗费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花变得如此重要……” “阮云,少年往事,爱恨纠缠,我是个没有家的人,一些人在生命里出现过。然后消失了,还有一些人,停留了有点久,然后也消失了,我已经疲倦了……” 不知怎么的,许少禹有点心慌。 “你和小雨一点都不一样,她的鼻子翘翘的小小的,你的鼻子直挺挺的很倔强,她的眉毛细长颜色淡淡的你的眉毛浓浓的深而直,她有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你的眼睛是褐色的,她的嘴唇薄薄的小小的,你的嘴唇却是丰满的……” 阮云听着他详尽的叙说,无言的苦笑,他是在回忆她?还是在描述自己? —— “我并没有在找她的替代品——” 许少禹的手指滑过阮云的眉眼鼻尖, “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永远都忘不掉的,” 她轻轻地问道,掀开盖在头上的夹克。 她的脸上有细细的水珠,他拉住夹克,凑近了去吻她,吻她打结的眉心,吻她忧愁的眼睛,再堵住她的嘴。 她的嘴上有着咸咸的味道。 许少禹的心痉挛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跳进了一条危险的河流,想要了解真相,却被漩涡裹挟着。 阮云觉得许少禹会解释至少也会有安慰,可是不然,自从上次以后他们的感情变淡了些, 会恍惚到以为之前的亲昵只是她做的一场春梦。 —— 一直都猜到了他的两小无嫌猜,竹马绕青梅,怎么越来越怎么越来越矫情呢。 第45章 谁先退? 阮云曾经看过大清第一大情种纳兰容若的爱情。 纳兰容若在他少年时期有个刻骨铭心的初恋,很可惜他的初恋被选进宫了,为了让他死心他的母亲安排他娶了两广总督的女儿卢氏。 卢氏长得极美又端庄贤惠,婚后,卢氏对容若的照顾无微不至,可容若公子心里只有他的表妹。 纳兰容若喜欢种花弄草,他在院子种了好些荷花,悉心照顾。 一天大雨,容若着急他的荷花,冲到院子,发现卢氏打了两把伞,一把遮荷花,一把遮自己。 纳兰容若大为感动,封闭的心房也对卢氏敞开了,他们在一起度过一段很幸福的日子。 之后卢氏难产去世。容若公子留下了15首思念妻子的悼亡词,曲曲戳心。 到底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还是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已经无从比较。 阮云的外婆和外公一共生了6个孩子,外公去世的时候小姨才一岁,妈妈说外公个子很高对外婆非常非常好,从来舍不得让她干重活。 外婆说她从来不相信有鬼神,她说外公去世的那天她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那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她没有看到月亮,也没看见外公回来…… 她笑着说如果有鬼,外公知道她过得这么苦又怎么会不回来呢…… 外婆后来又改嫁了,她笑着对阮云说她再不相信有鬼的,阮云看到她的笑千疮百孔, 她一定再未幻想过那般爱与被爱—— 那个晚上,月亮睡着了,外婆的感情从此也睡着了—— —— 很多时候,阮云睡在床上辗转难眠,许少禹在她的世界出现后,她的睡眠就不太好,期待,兴奋,失望,等待都是原因。 他们见得越来越少,以至于后来她和许少禹约定一周只周六见,许少禹也不置可否,真是忙吗,一个大学生能有多忙,两人的直线距离也不过几千米,如果真爱一个人,就是不管刮风下雨,也是甘心走这么一段路的吧。 所以,她想,她是不能让许少禹甘心的。 她身上仅有的一点点优点也被自己全盘否定,睡眠不好眼睛总是有点水肿,青色的眼底红色线条纵横交错,在下自习后也会缠着曼梅跑个两圈,想着自己才二十岁,也能再长高一些吧。 可能快了吧,她想。 —— 在学校外面闲逛,主路不宽,边上矮上一大截的一垄一垄的田地。 阳光淡淡的,阮云手搭凉棚去看,有奶奶爷爷们在田里劳作,这个时节是萝卜白菜油菜的天下,没有大棚的自然生长,有人惦记着浇水,施肥,除虫—— 也是被爱了的一生。 出门的时候总是喜欢穿带两个大兜的外套,把手牢牢地插在里面,防止自己的手会不安分。 许少禹也变得谨慎有礼,好像她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同学。 在有一点希望的时候人会勇敢,往往无望之后就会放松了。 他们像普通朋友一样聊天,吃饭。一天。 他无数次地说,爱情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这种发热会带来不好的后果。在熟悉之后,收去了崇拜和爱之后,那个人会更加痛苦。与其那个时候忍受加倍的痛苦,还不如单着。 单着,是指心灵上的。 他露出痞痞的笑,勾引人的那种姿态。 那个人是谁—— 阮云拄着筷子低下头思考。 我不会收起崇拜和爱的。阮云注视他说道。 那一次……只是猝不及防,我毕竟没有任何处理这类事的经验。阮云为自己解释。 那一刻,我也觉得你想收起你的爱了。许少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信任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如果不耐烦了,想分手那就分手吧! 忍了无数次,阮云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再坚持就不太礼貌了,消耗了别人的时间和精力。 许少禹竟然有点错愕,接着脸上出现了茫然的神色。然后很快地被嘲讽代替。 这么想和我分手吗?有下家了?你们班有男生在追你?是长得挺高,一脸痘,土得掉渣的那个?你看中的是人家个子高? 许少禹一连串地发问,话语难听。 我也不好看,如你之前所说的,又矮又胖,没有任何优点,正好配一对。 眼泪停不住,好在还能笑,阮云心平气和地用纸巾边擦眼泪边说道。 不行—— 阮云奇怪地瞪着眼睛看他,突然忘记了为什么哭。 你别哭了,怎么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啊,我一般和女朋友都要处够三月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分手,不然显得薄情,还没到时间。 许少禹被她这种又哭又笑的表情和平静的语气搞到心烦,下意识就伸手过去想摸阮云的脸。 阮云避开了,眼泪还没擦干净又笑,这次是觉得真的好笑。 大公子,诚如你说的,我的下家未必会等我到那个时候,而且你说的真心呢?不想谈就算了,我真的没有关系,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在一起过。 关键我的下家还没有找到。许少禹不假思索的说道。 阮云真的觉得和他有点不在一个频道,连悲伤的心情都和缓了,他说那些话难道不是让她先退出吗?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说完了之后还在一起很怪吗,我们一起干什么呢,在决定分手期限后? 阮云平静地说道,垂眼把手上的面纸叠了又叠。 我坚持,不然,我可管不住我的嘴巴,和别人闲聊时会说我们的情史,包括一些,细节。 许少禹坏坏地笑,盯着阮云的嘴唇。 阮云使劲抿了一下唇,有点气恼于他的无耻行径,想着反正就这样谈和不谈也没有多大区别,就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好了。 好吧,到时候一拍两散,就当我们从来没有处过,希望你和你们寝室的人打好招呼,叫他们不要到处说。 阮云强调。 不会说的,我们处的时候他们不说,分手的时候更不会说。 许少禹保证。 对哦,他们可能也习惯了你换女友的频率了。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阮云觉得自己挺好笑,竟然会调侃。 我约你的时候你不许推脱。 这个时候的许少禹竟然有点孩子气。 第46章 准备结束 嗯,一周一次也没那么多次。 阮云点头。 你—— 阮云想说他们之间不要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了,就这么平静的到那一天。想想又住了口,这么快就结束,想来她也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就不说了,免得自取其辱。 他们达成了协议,好像都很满意。 只是在寝室底下喂卫国的时候,她的喉咙好像梗住了,那声卫国就无法叫出口,卫国能听出她的脚步声,老远就嗲嗲的叫着,竖着尾巴颠颠地跑过来。 像琉璃一样的眼珠,讨好和信任的眼神看着她。阮云蹲下来搔搔它的耳朵。 卫国是一只长得细细的小黑猫,它在校园里流浪。 卫国,等我毕业了,我也要去流浪了,看不到我的时候,你心里会不会痛,会不会哭的。 阮云喃喃道,眼泪砸到泥土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一直在做梦,梦到许少禹和不同的女生在她面前走过,看不清脸。 心很痛,她和自己说要紧闭双眼,这样眼泪就流不下来。 一时竟也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 —— 可能是确定了分手期限,还是心里有亏欠,或是想让这一小段感情也变得丰盈。许少禹约她的次数变多了起来,连安东她们都以为他们已经处在热恋期了。 就像一个病人已经被告之了大限之日,许少禹想把这段时间过得有意义,而阮云总是兴致缺缺。 是了,是无用社交。 之前在许少禹的坚持下阮云还是接受那个是她几个月生活费之和的手机。 波导手机,手机中的战斗机。 现在变成烫手的地雷了。 —— 许少禹一直催促她把身份证给他,他去给她办一个号码差不多的卡, 等等吧,等毕业了再办。阮云拒绝。 找你不方便啊。 你打寝室电话呗,我们寝室的人都极好的,我们女生的裤子也不是个个有兜,带着不方便。 在这件事上阮云异常的执拗,她把手机放在箱子的深处,她不想再看到高中的时候穿不了羽绒服和毛鞋子的阮云。 她也曾根据发票找到商店的柜台想退了,那个柜员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说这个单是她们老板娘开的,她们没有权限给她办理。 谁开的单有什么重要,阮云也懒得费口舌,她不是安东那样非得要辩个是非的人。 在回程的公交车上,怀里的手机**盒的尖角膈着她的胳膊,在一个个拐弯和颠簸的地方刺着她的皮肉,她突然又庆幸手机没有退回去。 经历该经历的,珍惜该珍惜的,才是各种滋味吧—— 她之后也再未想过把手机还给他,那样感觉她好像从来没有付出真心,只是借一样东西还一样东西一样。 对这段感情的欲望和对他的欲望让她也想留一件像样的东西给他。 当一曲终了,当他们不需要再见,看到也会稍稍想到彼此。 她想送个像样的东西给他, 可是,分手的期限快要到了,到哪里去搞这么多的钱? 在小俐和安东她们眼中可能觉得付诸了真心做的东西就很像样了,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她却不自觉地有点俗气地把真心和钱放在一个天平上了。 她到处找兼职的机会,连小孩哥也不放过。 “喂,你还找兼职啊,不会是借了高利贷吧,还是家里破产。” 小孩哥一向的没有礼貌,不过自从浇了阮云水之后,倒是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阮云每次在多余的时候给他情感攻击心灵鸡汤的时候,不耐烦地说她鸡婆,说她又老又小,古怪。 “我可以叫我爷爷奶奶多给你钱,反正我家的地马上要被你们学校弄过去了,爷爷说钱都是我的,多得花不玩。” 啧啧,财大气粗。 “那怎么行,我要凭我能力赚钱,那样踏实,算了,我也是头昏了,找你这个小鬼头。” 阮云觉得自己好笑,病急乱投医。 可是小孩哥真仗义,有事他可真上,连自己家的富都劫—— 从小孩哥家走的时候,爷爷颤抖的手拉着阮云,说小阮老师乖乖巧巧的,怎么这么厉害,之前家教的男生推荐的时候心里还有疑虑,因为孙子在青春期,又叛逆,孤男寡女就怕搞什么早恋什么的,看到人就放心了,心思单纯,模样也单纯。 小阮老师,能不能加几节课? 啊? 大孙子说这次英语测验成绩涨了十个名次,太感谢你了,他说要补数学,政治,历史,语文,难得这么多年他主动要学习,我和他奶奶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小孩哥一看就是聪明不干型的,千金难买他愿意,他要主动学习,都没有她什么事,阮云深知这一点,也不敢揽功。 “爷爷,数学我不敢教,我脑子不是那么灵活,他之前不是有家教吗? ” “大孙子说不行,所以指定要你来教。” 这小孩,真是帮忙,还补政治历史。 阮云好笑了。 最后看爷爷都要鞠躬了,阮云只能昧着良心接下语文政治历史的课,数学她是万万不敢接的,只保证会额外帮他看看,但原来的家教不能辞。 小孩哥背书实在要她的命,阮云和他说能不能请他大声地读让他的眼睛耳朵和嘴都互动起来。 毫不听劝的年纪,阮云纯纯瞎子点灯。 往往他和书互瞪了半节课的时间,阮云实在等不及了,就叫他过来背,只能十之一二。 阮云就像复读机一样一遍一遍重复,跟他说怎么理解才能背得快。 一节课下来阮云无数次擦嘴角的唾沫星子,用力过度的舌头都要抽筋。 你好好背啊,要是考到我们大学,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保准又美又飒。 阮云累到不行,只能剑走偏锋。 就你这样的? 小孩哥眼睛上下打量,充满质疑。 当然不是,我这点不配上桌。 为了不接受更多的侮辱,阮云立马打断,按下心里的不满,笑容满面,点头哈腰。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啊,啊,灾,灾,灾星! 到元旦我们学校联欢,我带你去看,保准你流哈喇子。 这话真是不错,现在小孩真的一代更比一代强,个个洋气得要命,就是矮,也是萝莉款的。 第47章 打台球(一) “你们学校,也不是什么高分的,我们本地人考,选走读分数还得降。 ” 小孩哥不屑。 “不过你这样的,看长了,也挺顺眼的。” 小孩哥话锋一转。 “那我这样的,更是一抓一大把,你一周换一个都行。 ” 真是恬不知耻啊,阮云,你在说什么!说什么! 阮云直觉自己真是毫无节操了。 “嗯,可以,那考上了,你就先陪我谈一周试试。 ” 小孩哥坏笑。 “嗯,嗯。 ” 阮云点头如捣蒜,然后愣住,最后又觉得好笑。 管他,黑猫白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现在主要他接触的都是连头都顾不上洗的高三女学生,考上了,那么多班花校花还不迷了他的眼,哪还记得只称得上清爽的自己,况且他一向是没个正形的。 —— 经常无限制地拖课,阮云在寝室的时间真是少得可怜,每天都在奔波,所以许少禹打来的电话她鲜少能接到,接到也没有时间赴约,只周六这一天总是要空出来的。 她答应过的。 “大禹,你和阮云最近有点不对劲啊,分手了吗?她都不来给你送早点了,” 小黑看着一直心不在焉打牌的许少禹。 “还没有,” —— 她们寝室怎么经常都没有人在,上次叫她办卡她又不办,许少禹拿着手机边打牌边打电话,答得漫不经心。 “还没有?意思是快了?” 寝室里a敏锐地抓住了华点。 “不愧是许少禹,这恋爱谈的就是溜,毫不拖泥带水。” 同学b吹了一下口哨。 “一对三,——还不知道谁甩谁呢,” 小黑打了手上的牌,睨了许少禹一眼,发表了不同的见解。 “阮云虽然不是实打实的美女,但她给我的感觉很奇妙,我上次看到她喂一只流浪猫,还和它说话,她有一种饱满的生命热量,唉,只恨书读得少,实在无法具体形容我的想法,就是想这个女孩我要把她娶回家,每天回家看到她在,心里就是特别踏实,最好每天都讲故事给我听。” “你小子,还肖想别人的女朋友呢,人家还没分手呢,你就想娶回家,还讲故事,你是缺妈还是缺复读机啊,” 同学取笑小黑。 “去,去,你们这些四肢发达的,哪能理解感情的奥义,” “好像你不是四肢发达一样,” 同学b笑道。 “矮子当中选将军,我也比你们强。” 小黑把手上的牌一把甩了,龇个大牙,赢了。 凑过去看许少禹一直在拨标注阮云寝室的电话,小黑问道:“感情真出问题了啊,虽然我觉得小云好,但朋友妻不可戏,嗯~,让我这个狗头军师帮你出出主意。” 还小云,许少禹给他一个白眼。 “就你,光棍一条,帮你自己出主意吧,” 同学中立马有人出言讽刺。 “我那是不想,上次你和你女朋友干仗是不是我支的招,你说说,” 小黑用下巴点了点某个同学。 那个同学笑笑地点头。 “嗯,大禹,感情中的最大的催化剂就是第三者,你要不哪天带朵朵到她面前晃晃,朵朵又会来事。” “你猜朵朵是会来事,还是会来真的。” 有人质疑,大家哄笑着。 —— ——带她打桌球,带她溜旱冰。 说实话,这些活动阮云一个都不感兴趣,宁愿去图书馆看一本书,去包间看一场大汗淋漓的恐怖片。 —— 许少禹,许少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许朵的心里没有一刻安宁。 从小到大,被人说像李冰冰,被人追求,她性格开朗,目标明确,全市的游泳比赛她从来没有下过第三。 她的优秀不只是美丽这么片面。 可是军训的时候只一眼,她就忘不掉了。 她多想成为他的女朋友,这种迫切让她贪婪地想抓住任何微小的机会。 她一直自信,可从来不敢挑开话题。旁的男生,她觉得就是勾勾手指的事。 可是他,她不敢。 他说,许朵,周六要不要一起打桌球。 表情淡淡的。 她当时的娇羞肯定很蠢, ——她狠狠地咬了咬下唇。 在进门前,她又掏出小镜子,仔细地照了一照。 许少禹正背对着她和一个人说话,他们贴得很近,他的身影完全遮住另一个人。 许少禹,她喊。 许少禹回过头,她看清了许少禹身边的那个人,是个女生,很矮,只及许少禹胸口的位置,普通平凡。 这种普通流露出一种良善单纯,毫无攻击力,与许少禹喜欢的线条鲜明的娇艳花朵有很大区别。 但是她立刻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他们一前一后地站着,在许少禹回头的一瞬间,那女孩悄悄挣开了他握着她拿着杆子的手。 她一动作,许少禹立马就回过头去,她靠近,看到许少禹绷着嘴角,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女孩。 那女孩忽视了他的目光,只转头拘谨地看她,对上她的眼,脸霎时红了,惊慌地后退了一大步,拿着杆子对她很勉强地笑。 桌子顶上的白炽灯光洒在许少禹的眉眼,苍白和红交织在一起。 “许少禹,”许朵又喊了一声, “你来了,”许少禹淡然地把目光移到她这边。 “干什么这么专注,喊你好几声了,” 许朵把头发往后抿了抿抱怨道,上下打量许少禹。 “你今天穿的什么古董毛衣!以前不是说最这辈子最讨厌穿毛衣了?而且这个有点怪怪的。” 她上前一步,毫不避嫌地伸手在他的左右肩线位置拎了拎。 “不是买的?”她扑哧一声笑出声,“一边高低,好像一边是垂肩,一边是泡泡袖一样。” 她乐不可支地咂嘴,“不会是哪个爱慕你的女生织的温暖牌吧,” “那可不,”许少禹骄傲地挺了挺胸,“我觉得挺帅的,我这样的穿个破布都是极品。” “那倒是,只有你能穿出去了,不过呢,a给你织帽子,b给你织手套,c给你织围脖,马上你就可以去丐帮去报道了。” 许朵揶揄道。 “你管得真宽,”许少禹有点不安,眼睛往后侧后方瞥了下。 许朵的目光也被牵引过去。 第48章 打台球(二) 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我们俩?她——,也是?” 李朵指了指阮云,眉间打起了褶子。 虽然觉得这个小女孩没什么威胁,可是气氛真的奇怪。 “她是——” 学姐,我是广播站的,是学长的——,嗯,工作搭档,想,想和学长学习打桌球。 许少禹刚说两个字就被红透脸的阮云抢着说道。 许少禹看着阮云冷笑了两声。 阮云的身体紧绷到颤抖,仍旧僵硬地弯着嘴角。 许朵仔细地看她,皮肤很白,眉眼深深,她很少用什么四字词语,看到她的眉眼这个词就这么突然具象。 肯定是许少禹对她的特别态度让她竟然在这么普通的女孩的身上还找到了美点。 她冷漠地移开眼,没有理会阮云的话,只笑着靠近许少禹说道:“打电话叫小黑来啊,小黑比你更适合教她,你的技术带她浪费了。” “对,叫小黑哥来,我很笨的,一时半会也学不会,你们正好可以畅快地打。” 阮云闻言,立马乞求地看向许少禹。 嗯?和小黑很熟的样子,她不会就是小黑口里的那个才女吧,许朵又看了她一眼。 许少禹盯着她,眼神郁郁。好半晌,掏出手机,道:“这个时候他肯定不在。” “我打,我打。”阮云把杆子仔细放在桌上,上前毛毛躁躁地抢过他的手机。 打开,拨号。 一切都很自然。 很幸运,小黑说他马上就到。 阮云把手机合上顺手放到许少禹的裤兜里,脸带笑容,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么熟稔?她难道真的是——,许少禹的新女朋友?普通平凡之极的女生,许少禹怎么看上她的? 许朵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 阮云感受到了许朵的敌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情。 只得尴尬地说要上厕所赶紧溜了。 她完全搞不懂许少禹的意思,其实不约她也是可以的——,她不在意,其实在意也没什么用,他也不是她的谁,不能看也不能想,阮云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像个傻子。 —— “许少禹,” 许朵鼓起勇气搭上他的肩,第五次喊回边上这男人出窍的灵魂。 “你是被刚才的小女生甩了吗,” 她试图微笑,不过没有成功,只咧了一下嘴。 许少禹看向她,眼神迷茫,良久,慢慢地说道:“许朵,你抱一下我。” 许朵有点颤抖,她想她永远也忘记不了这一刻。 她靠近一些,把手从他肩上挪下,双手在他腰后锁上。把头靠上他的肩膀,看着他精致的下颌线。 这是多么适合她的身高,她闭上眼想。 许少禹握紧她的肩,把她推开一点距离。 他的眼神专注,许朵却羞红了脸。 可是期待的亲昵却没有下落,他背手解开她锁着的手。 为什么,许朵愣愣地看着他,失望,难过,不堪。 “对不起,许朵。” 他利落的脸部线条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无情。 “没有关系,” 许朵快速侧过头去,遮掩自己的表情和红了的眼睛。 “不过,你怎么这样……,我又怎么能这样……” 她拿着一块布仔细擦拭着杆子,也在擦拭自己的心。 “你和那个小女生是在谈恋爱吧,我可以同意在大概知道她是你女友的情况下和你亲热,却在你拒绝和我亲热那一瞬间崩溃,有点好笑,” 她对他笑,带着伪装的坚强。 “怎么,那个小女生?你没有搞定吧,一直觉得你战无不胜,看来是我们高看你了,” 许朵回头看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不过你的眼光着实有点不怎么样,从小广东开始就开始劈叉了,你是不是有恋童癖?” 许朵调侃道, “叫我承认输给这样一个小女生,我也着实不甘心,不仅长得不出众,而且情绪还不稳定,你猜她为什么上厕所,等会我要做什么,说什么,你可不许护着,当是你欠我的,” 她把杆子对好角度,用力地打出去。 —— “学妹,你这是连杆子也不会拿啊,” “学妹,你这身高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就不适合打桌球,” “学妹,你笑的时候要真诚一些,不要拿手遮遮掩掩——” 受了许朵无数的白眼和挤兑,阮云的动作越来越僵硬,杆子差点把自己捣瞎。 呵,许少禹叫许朵来是要告诉她,她其实是自取其辱吗,你看这么漂亮的女生我都不care,你哪一点值得我喜欢呢, —— 我要和小黑哥单独开一桌,阮云很少用坚定的语气说话。 “你和许少禹吵架了啊?” 预期中的二女抢一男的戏码并没有上演,小黑点头哈腰地应付许少禹投过来的怨怼的眼神,小声地问阮云。 阮云苦着脸笑。 “到底怎么了?”小黑不死心。 “不知道,我不自量力了吧,他可能想找这个美女做下一任女朋友吧。 ” 阮云只得说道,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你说谁?许朵?他还用找的?那是我—— ” 小黑突然住了口,干笑了一下。糟糕,别帮了倒忙,这狗头军师当的。 “你别多心,他们不可能的,只是许朵剃头刀子一头热,她是我们同班同学,肖想许少禹很久了,许少禹不可能也不屑吃窝边草的。 ” 小黑低着声音说道,怕阮云听不到又靠近了一些。许少禹的眼刀就飞了过来。 这小子怎么突然爱吃醋了,历届的女朋友一起唱歌打球他们都很随意啊。 打台球的姿势手法有些还要近身来教,阮云又非常娇小,看起来总让人想入非非。 小黑控制着和阮云隔着一人的距离,频频回头看许少禹,根据他的眼神来判断自己有没有逾矩,一时竟非常忙碌。 小黑哥,你要是想和他们打,就去吧,不用教那么多,随便一点就行,以后,以后我大概率再也不会来打台球的。 阮云看小黑老小黑老是回头往许少禹那桌看,觉得是自己太笨了,小黑不耐烦教她,他可能是想过去和他们一起打。 什么? 小黑没有听清,凑近了问了一句。 我说,我不想打了,我累了,你和他们打吧。 阮云大声说道。装作疲累地晃了晃肩膀,甩了甩手。 第49章 牵惹衣裾 “那—— ” 小黑对着许少禹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个暴躁的男人他可不搞不定,这鸿门宴本来就为了阮云开的,主角都退出了,他们还打个屁。 “我去说。 ” 阮云下定决心,把球杆放在桌上,走向许少禹。 那边, 许少禹低头用球杆测量球的大概走位,许朵用余光瞄到阮云走过来,紧靠几步,用手圈住许少禹,亲昵地假装是在研究。 阮云的眼睛突然有种针扎的刺痛感,连带着有种爆哭的冲动,她突然就想不管不顾的蹲下来大哭一场。 闭上眼,她也这么做了。 “阮云,阮云,你怎么了? ” 她听到许少禹的一叠声的询问,闭着眼,她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他抱着她想把她提起来。 “许少禹,许少禹……,我的眼睛好痛, ” “让我看看。 ” 许少禹焦急地想打开她捂着眼睛的手。 ”不要,不要—— “ 阮阮紧紧地捂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指缝里流下来。 这样莫名其妙的关心让她的眼泪更汹涌了。 ”别慌,你打开给我看看,是不是进灰了,我给你舔一下。“ 小黑和许朵在旁边一言不发, 小黑内心os,舔眼睛,这是什么古早治疗方法。 许朵内心os,贱人就是矫情。 “哎呀,朵朵,我腿有点抽筋,你扶我到边上去。” 小黑想他们两个大电灯泡杵这里,他们有话也不好说,就拖着许朵想往边上走走。 “你自己不能跳——” “哎呀,同学一场,这么无情的吗,上次我还给挡酒的,” 小黑拖着抗拒的许朵不由分说地往一边走去。 ”不能,好痛,睁开就要瞎了—— “ 许朵抽噎地说道。 他也有点慌了,快速背过身,蹲下弯腰,拍阮云的腿示意她趴上来, ”我们现在就去诊所。“ ”叫小黑哥先送我回寝室,可能是隐形眼镜出了问题,回寝室用药水洗一下可能就行了。“ 阮云的腿绷直着不愿伏身,固执地提要求。 许少禹冷笑了两声,用大力地扣阮云的腿弯。 好得很,可以和小黑传闲话,不能和我? 阮云整个身体僵硬着往后仰,就是不配合。 这个犟驴! 许少禹无法,只得回身,打算用抱的。 论力道,阮云深知自己蜉蝣不可憾树。 她紧紧地抱住许少禹的腰,不让他动作。 抬头小小声的说道:拜托,许少禹,我们很快就要分手了,我不再想节外生枝。 感觉许少禹想推开她的怒气。 阮云加大搂抱的力度,紧紧地箍住他急说道,你别急,别恼,给我说话的机会好吗,我不知道我每次提分手你为什么会生气,这是你定的游戏规则,你定的时间,你让我安静地在学校里呆着好吗,我不想成为各路女神刀枪剑戟的靶子,求你了,再僵持下去,我眼瞎了,你也会良心不安的,求求你了,让小黑哥送我,” 不知道是阮云用了好几个求字,还是不耐烦了—— 他用吃人的眼神盯着她,片刻之后,用力拍开她的手。 ”如你所愿。“ 他冷冷地说道。 “小黑!”他对着和许朵拉扯着快到门边的小黑喊道。 ”哎!“小黑应了一声音,愣愣地走过来。 “你帮我送她回寝室,太重了,我背不动!” 说着把阮云用力往小黑那边一搡。 小黑反射性地扶住阮云的肩膀,一头雾水。 阮云依着小黑,抚着被他拍得有点痛的手,苍白的脸 慢慢地变红了。 他的不驯和无情总是让她无所适从。 看到许少禹的眼神像锥子一样射向他的手和胸膛,小黑会意,小心翼翼地调整了站姿和手型,只用手指头虚虚地拎着衣料。 妈的,要不是自己嘴损,哪能这么窝囊,不过上次很奏效,怎么在他们这儿不起作用,他们到底在谈什么新型的恋爱,没有给他们创造机会,倒是给自己创造了机会,下次想在许少禹那儿捞点好处是不能了。 小黑越想越苦闷。 ”阮云啊,你和许少禹是不是在谈什么契约恋爱呢,“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地问道。 ”小黑哥,你不关心我的眼睛,赶着当情感专家呢,“ 阮云没有直接回答。 ”你眼睛能有什么事,当局者迷呗,你看你现在也不流眼泪,还能睁眼看人了。 “ 小黑打算放开阮云让她自己走。 ”别——“ 阮云拽住他。 做戏做下全套,万一许少禹在后面看到了,又一顿脾气和喋喋不休—— ”你知道的,他有时候有点难缠又不讲道理。“ 自己竟然有点了解他了,阮云弯了一下嘴角,有点心酸。 ”你也知道啊,他那样式的,只空一张皮囊,偏你们还前仆后继地找他。“ 小黑气哼哼的。 ”小黑哥,你不喜欢他吗,他只空一张皮囊,像小黑哥这样的大人物是不甘心和他玩的。“ 阮云笑。 小黑听到大人物先也是笑,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是在夸他吗? “你这个小女子,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搞矛盾啊。” 小黑敲她的头,语重心长。 “我也不知道,上次在你们寝室看到他给他的青梅画的小像,当时你也在啊,我心里难过就先出门了,他追出门我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说要三个月期限到了就分手。” 阮云对小黑坦白道。 啊? 小黑一头问号。 “是真的,我发誓。” 阮云庄重地举了举三个手指头。 “我想许少禹是不是有创伤后遗症,怕我经常使小性扰他安宁。” 阮云无奈地笑,眼眶湿润。 “之前也知道他经常谈来谈去的,说真的,他也对我也不上心,我都知道,可是慢慢的,自己倒把自己当成一根葱,算了,总归不合适。” 阮云低头,声音慢慢沉下去。 小黑一时不知道是劝合还是劝分,许少禹看起来似乎并非是玩玩,可是他谈恋爱确实也是光速。 “你再试试呢,我觉得—— ” “小黑哥,你也别和许少禹说什么了,之前如果还有什么期许,今天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阮云叹了口气,揉揉眼睛。 “你别介意许朵啊,他们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个学姐的事,其实很早以前我在公交车上就看到他和小广东那样了,只是今天我发现再也没有办法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可能会变得神经了,歇斯底里的那种,” 第50章 绿花寥落 “这个世界这么美,我不想就折在这里了,就这样吧,到此为止,就按他说的期限结束,有个缓冲期也好。” 阮云抬头看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黑哥,我上去了,不和许少禹谈了,你还是小黑哥呀,不影响,下次有什么想听的故事就和我说,我优先播你的来稿。” 阮云笑着对他说道。 “我知道你们体育生大都有阅读障碍,噢,对了,上次给你拿的磁带你听完了吗,我准备再录几盘,以后有事不在又找不到人顶替的时候可以顶一下,我也帮你多录几盘吧,你也可以用来催眠。” “好妹妹,凭你这么想着哥,我都是你一国的。” 小黑哥宠溺地拍拍阮云的头。 阮云往后躲,笑。 “别了,别把我头发弄脏了,我走了,小黑哥,再见。” 阮云对小黑招手,回头上楼回寝室。 推门进去,安东饭缸在手,准备打饭,室长今天帮她顶班。 “云朵,你不是要浪一天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安东问道。 “我眼睛痛,今天给自己放假,安东,你帮我带一份炒面,千万别和室长说我回来了。” “那有什么,你不是分工资给室长了吗,” “钱是钱,情分是情分,要是室长不帮我,你这个大小姐我是指望不上的。” “那倒是,我只会吃。” 安东耸耸肩,坦白。 “哎,你们都忙着搞钱,搞情,寝室都变冷清了,左右无事,你和我一起出去打饭吧,室长不会真生你气的。” “你就帮我带一下啦,我真累得手都抬不起来,而且我眼睛是真的不舒服。” “谈恋爱谈到累到手都抬不起来,真让人浮想联翩。” 安东调侃,阮云已经换好了睡衣趴在曼梅被子上眼睛直直的看着不知名的一点,愣神,并不答话。 眼圈红红的。 “你怎么了?” 安东问道。 “我好累,安东,我不想说话了,我今天下午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下午要是有电话找我,就说我不在。” “那你现在不要睡,等我饭打回来吃了再睡。” 察觉阮云的低气压,安东识趣地没有再盘问。 阮云嗯了一声。 阮云吃面的时候电话就响了,阮云给安东使了个眼色。 “喂,” 安东接起电话。 “找阮云,你谁?哦,许少禹。” 安东用手指指电话。 阮云伸出食指竖在面前噘嘴,又对安东摆了摆手。 “啊,阮云不在。” “去诊所?嗯,好了,已经没事了。” 安东一边大声重复一边根据阮云的示意说道。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你别打电话过来,她下午都不在的。” 阮云竖起大拇指,点头。 “嗯,我会说的。” 啪嗒,安东撂电话。 “怎么了,吵架了,你出息了,敢给许少禹甩脸子,看来,你这个恋爱脑翻身农奴做主人了。” 安东用手捣捣阮云,调侃道。 阮云不辩,只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安东察觉她的兴致不高,只说哪有情侣不吵架之类的话。 阮云最近变了很多,以前但凡心里有事,不拿出来说晚上都睡不着,现在老是心事重重地愣神。 曼梅察觉不出,她和室长也不想追问,毕竟有些情关要她自己闯,有些事只能自渡。 世上的事也没有绝对的好坏。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阮云,我下午也要出去,班长去图书馆,我也去搭个伴,我刚都和许少禹说下午你不在,他不会再打的。” “嗯,没事,你去吧。” “哦,对了,许少禹说你的眼睛,没事吧。” “没事,这段时间用眼比较费,可能有些炎症,等会我就把隐形眼镜下下来,难得有个悠闲的下午,我今天要睡到明天早上,让眼睛好好休息。” “你?算了,躲在被窝里也在看小书。” “不看了,再不看了,以后专看马哲和毛概。” 阮云叹了口气,起身拿着饭缸准备去洗。 “哎,帮我也洗了,我点快到了。” “好的哦,大小姐,也要让班长等等,天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值钱。” “那是你不懂我的战术。” 安东生气地瞪眼,在桌上捡上几本书和零碎东西准备出门。 阮云笑,顺手也拿上安东的缸子到水房去。 洗完饭缸,阮云刷了牙洗了脸就去床上躺了,她们不在,没有人语声,她的心也空了。 晚上睡不好,下午这觉睡得就特别沉,电话铃响了又响,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梦里。 “阮云,你睡死了啊,你的电话,下来接。” 阮云揉着眼睛趴在床栏上看着面前的人影, “一个下午,你寝室的电话铃就没停过,要不是刚才到曼梅的窗口碰到安东说你在寝室,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在呢,快下来接电话。” 唔,嗯, 阮云模糊地应了两声,揉揉眼睛掀被子慢慢爬下来。 “嗯,哪位。” 阮云边打哈欠边问。 刚睡醒的声音有种不设防的妩媚, 许少禹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是我。” 一听到许少禹的声音阮云清醒了一半。 “哦,是你啊,”她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的说道。 听着阮云装模作样的声音,许少禹的气又不打一处来,“是我,很意外吗?你真的好,我打了一个下午的电话。” 许少禹的冷哼声从话筒里传出来。 “我睡着了——” 阮云下意识地就想解释,又突然清醒了过来。 “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怎么,小黑送你回去,让你有了什么启示,想立刻和我撇清关系?张口就来的谎话精。” 阮云被他的指控搞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呆呆地举着话筒。 “你现在就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我不想——” “你不想,我就在楼下喊到你下来为止了。” “不要,” 阮云剩下的几分睡意也全数被吓醒了。 “把衣服穿好,下来我们去吃饭。” 阮云眯眼往外看去,已经黄昏了。 “十分钟。” “好,那你在拐弯的树后面等我,” “知道了,你是什么大人物吗,天天藏着掖着,有人天天偷偷跟踪你啊,” 许少禹的声音有了笑意。 “我不是,你是,” 阮云嘟囔了一句。 出门的时候犹豫戴不戴隐形眼镜,苦笑了下就仍旧戴着框架眼镜出门了。 第51章 有点渣 习惯了隐形眼镜的视距,出门高一脚低一脚的别扭。看到了许少禹。他站在树边,挥着手。 走近了,满脸的笑。 他仍旧穿着上午的衣服,那件蓝色的毛衣,黑色的宽松运动裤,脚上一双白得扎眼的运动鞋。整个人松弛挺拔。 没换衣服? 阮云把眼镜往上托了托,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个方块形的雨,仍旧让脸上微微一热。 许少禹看她打量毛衣,眉头轻皱了一下,笑道:“怎么,自己的杰作都不认得了。” “你今天……,你今天……” 阮云嗫嚅道, 她想问他明知道织得不好为什么还愿意穿着它。 —— “你瞧瞧——,我看某个人织毛衣的水平还要精进一些,” 许少禹撇嘴,把插在裤子兜里的手拿出来甩了甩,伸直了手臂给阮云看。 “不仅两边肩膀不一样,你瞧,还有啥隐藏剧情,” 许少禹的话语中含着满满的笑意。 阮云凑进了左左右右想仔细看清楚,耳边,阵阵爆笑声传来。 “你怎么像一个戴着老花镜的奶奶啊,长短手都看不到,” 阮云大燥。待直起身,许少禹却伸手先搂上了她的肩。 她急忙用手抵住他的胸膛,用尽力气推拒,压低声音道:“许少禹,那个,我们还在学校里”。 “怎么?不在学校里,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许少禹痞痞的笑道。 一双眼睛不知道有多坏, “好的,我同意了。” 他眉一挑,用手捏紧阮云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看着她严肃的说道。 “同意什么——” 阮云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少禹打断。 “我们去学校外面那家刚开的火锅店怎么样,听说老辣老辣的,” 许少禹用大拇指亲昵地搓搓阮云的下巴。 “好,好,走吧。” 阮云只想赶紧出学校门,管他吃辣还是吃咸。 “好吧,走。” 许少禹用手一卷,阮云整个人就被夹在他臂弯里。 阮云想起他们刚认识时看到情侣抱在一起走路时的对话。 爱过了,觉得怎么样也填不满—— 意思难道就是就算抱在一起,也觉得有深深的无力感? 千思万绪一时也理不清。 —— 阮云的家乡,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其实并不太能吃辣。 一开始和许少禹吃饭,他总是象征性地问,自顾自地点。 阮云不想多事,只管点头。 火锅店有别于一般的学生饭馆,靠墙设的卡座靠背一直延伸到屋顶,靠外打了两边门帘,便就是一个个私密的小包间。 许少禹和阮云面对面坐着,阮云转头四处打量,神情放松。 “怎么样,不错吧,我上次去澡堂路过时还在装修,探头看了一眼,知道你肯定会喜欢。” 许少禹很得意,脸上露出快夸我的神色。 阮云嗯了一声,点头莞尔。 许少禹却死瞅着她, 一下,阮云的目光便绕不开。 “很不错的。” 她只能补充到。 她很想问他这到底算什么,分手之后让她念着他的好?是不是想在每个前任心里都要留下一个位置? 她不想把场面搞僵,选择闭嘴,他这么想喊卡,就陪着他演完。 反正这辣她一次一次也吃顺口了,她好笑地想她总有些奴性在身上的。 “你在乐什么,” 许少禹好笑地问道。 “没在乐什么,” “感觉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你不知道的可多着呢,阮云心里道。 “快吃吧,油条都烫软了,” 阮云打岔。 “例如,你们班长和那个姓姚的?” 许少禹仍旧笑着,目光却带着不友善。 阮云只是笑,但反骨就这么戳出来了,知道有些话现在说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我看你应该穿越到古代搞个皇帝当当,后宫佳丽都守着你一个,那是最好,”阮云没有看他,低头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芝麻酱。 “——你三月就换一个女友,还不能让我有几个异性朋友了?” 许少禹眉一挑,咧着嘴伸手捏捏阮云的鼻尖,说道:“你是吃醋了。” 阮云突然就很难过,挥开许少禹的手,抬头讪笑道:“我可不敢,” 只是稍露心酸就被你整治了,还敢吃醋? 她清了清嗓子的哽意,拿下眼镜,用纸巾擦着眼睛。 “你能不能好好吃,不要再说话了。” “眼睛又难受了吗,那么爱哭怪不得眼睛要发炎。” 许少禹紧张她的眼睛,直愣愣的说道。 “对,我眼睛发炎了,请不要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叫我陪你吃饭。” 阮云抬眼瞪过去。 因为看不太清,她的眼神少了瞪的力道。看在许少禹的眼中,辣的红的唇,白的脸,还有像迷雾一样的眼神,那种感觉,竟让他有几分心猿意马。 阮云重又戴上眼镜,低下头吃饭,不管许少禹说什么,她都三缄其口,只关心自己的五脏庙。 许少禹讪讪,阮云最近动不动就生气。 结账的时候,阮云坚持付一半。 他们一直是这么吃饭,许少禹每次送一样小东西给她,她会隔上几天回一样东西,总是价格差不多的,有时送得贵一些的,她回礼的时间就会隔得久一些。许少禹后来知道她在打好几份工,许少禹觉得穷孩子的这小家子气的自尊有点可笑,现在他的心情却是有点复杂。 回去的路上,阮云走得很快。 到学校围墙,许少禹拉住她,阮云正要回头看他怎么回事,突然被拽得一个趔趄,许少禹就拉住她的双手,反剪着,把她压在边上的墙上,不管不顾的压向她,含住她的唇,有点乱地吮吸, 这个活阎王! 阮云只是懵,背撞得生疼,不知道是哪里就触动了他不着调的开关,就任他唇舌肆虐。 她的嘴里全是他的气味,有花椒的麻,西瓜的微甜。 她脑子突然就走马灯似的闪出第一次在公交车上看到他和小广东坐一个位子的样子,他教李朵打球的样子。 她拼命拿脚踢他。 他早就预判了她的动作,伸腿夹住她乱踢的脚。 她突然有点伤心有点委屈,牙齿一合,就使劲咬他的舌。 阮云以为他会放弃,他却只是任她咬,不管疼痛,另一只手从衣摆钻进去准备胡来。 她松了口,她不忍心—— 她今天穿的一件哥哥的旧毛衣,宽大的,倒方便了他。 第52章 情深一往 她不可自抑地大哭起来,眼睛的水龙头坏了,眼泪倾巢而出, 许少禹尝到了泪水的咸味,一愣,放开她,有点喘地看她。 她以前都是柔顺的,现在却觉得倔强得很。 他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只能不想,凭直觉。 他和她能有结果吗,他知道她在乎他,在乎感情,有一个陌生号码一直在打给他,他直觉是小雨,他到底该怎么选,到时候她该怎么办,会哭得很伤心吧,他理不清自己,也不想她难受。 在她的眼里还不是百分百全是他的时候结束,对她应该是好的吧。 可是,他一想到她看他的眼神,他就像得了心绞痛。 还有她讲的那些鬼话, 许少禹,你——有时候会不会——会不会心里很难过?你有几任女朋友?处的最长的是哪个?那样也好?? —— 还有她熬红了眼生病都在织的长短袖的毛衣。 他想结束,可是他不想结束。 许少禹放开了她,阮云背过身,伸手扶正歪了的眼镜,顺了顺头发。把手伸进毛衣把许少禹扯出来的衬衣整理好塞回去。 为了尽快弄好,她的动作有几分莽撞,因为慌了的神抖着的手总是背刺她的意愿。扣子一会扣上一会扣下,总是不得要领。 宽大的毛衣随着她的动作忽儿紧忽儿松。 阮云穿得宽松的衣服,有别于学校的那些时尚少女。 家里三个孩子,她个头最小,免不了捡老大老二的旧衣服,高中的时候捡他们高中的旧衣服,都是校服样式的又丑又老套,现在他们手头自由了倒是可以捡些时髦精致的了。 阮云比哥哥姐姐个头小,加上伙食变好,穿紧身的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她只买自己想要的衣服,不论价格,所以总是攒很久钱只能买一件两件,大部分还是捡他们的旧衣服穿。 也不知道是食堂的伙食把她养开还是衣服确实好看了她们都说她的衣服很特别,隔壁寝室的小俐也老是找她借着穿。 她第一次在箱子里拿出哥哥这件灰条纹的有点英伦样式的圆领毛衣穿时,小俐看到立马嚷着要借,安东的眼睛咻咻射出光芒,从她不知是书床还是人床的窝里翻出一本书,又翻到折页子的地方,以普通话二级甲等的语调和语速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你的这件衣服,想必是旧的,既长,又不合身,可是太大的衣服另有一种特殊的诱惑性,走起路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的地方是人在颤抖,无人的地方是衣服在颤抖,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极其神秘。” 安东确实厉害,她不仅看书,而且还拆书。 她每次读到一段很妙的文字,总是要琢磨一天,然后感慨,觉得好生厉害,这画面感真是绝了。 阮云那时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的身材紧张,总是追着她好一顿打。 宽松的衣服往往在一举手一投足,显出的曲线更令人陷入臆想的境界。 许少禹发愣,看着她的头发在弱弱的路灯光下折射出金属的光泽, 许朵问他,这样的小丫头你到底图她什么,长得不够漂亮,也不可能是好的玩伴。 是啊,到底图她什么。 他的大脑最近时常停摆, 其实在她从他们寝室里跑出来那次,晚上他就做好了决定。 可是那双他戏谑地说像大金鱼的眼总是时不时就闪现出来,在他临睡前,起床后,运动时,喝水时—— 阮云不知道许少禹在想什么,她已经整理好了,可是背后的他不说话,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她只得给自己勇气,回头,不让人察觉的往后更贴紧围墙一些。 “好哭鬼,” 许少禹迎着一张笑脸说。 “你记得你上次在凉亭和我说的吗,——从来没有对对方有过分的行为?” 阮云抬头没有看他,和他的帽绳平视,心平气和地质问他。 她没说名字,她暂时还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出口。 所以—— 她以为他是什么? 他嘴角的笑变得僵硬。 “是这样的,不过通常都是她们扑过来对着我又咬又啃,我是叫停的那个,要不,你也试试,说不定,我就索然无味了,就放你走了。” 他抬起她的脸,用食指和拇指使劲捏了一下她的唇。 原来没有爱的,他要的只是征服欲。 小菜和大餐都对他迷恋。 阮云自嘲的笑笑,是这样吗,那么下次不用再见了,真好。 她自顾自地使劲点了一下头, 然后给自己装上一个笑脸,可能看起来像哭, 踮起脚,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把头发顺到耳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许少禹看到被他蹂躏到殷红的唇在微微颤抖。 他得逞得笑,抬手抚摸她的发。 这手不知道抚摸过多少女生的头发,偏偏她心里还对他有感情,她真是无可救药了,阮云心里很苦。 看到递到眼前的红唇,许少禹的喉结动了一下。 他的手捧着她脸准备反客为主的时候,却听到她有点打颤的声音。 “许少禹,我一直笃定把我的初吻留给我未来的另一半的,就算一开始徘徊犹疑还是幻想,觉得以后都会是你——,” 她轻笑,目光下视,睫毛歇落在蒙蒙的大眼上,颤抖得像秋风中的叶子。 “每次听到那种不好的话的时候我总制止自己想像你和别的女生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因为我怕想到了,会觉得你恶心,可是我舍不得和你分手,我总是很矛盾,怎么办……” ——恶心? 许朵知道他谈了那么多女生还是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看来她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许少禹冷笑。 他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原来的位置。 阮云保持着仰头看他,苍白的笑,眼泪顺颊而下,雾气蒸腾在镜片上,白茫茫一片。 她想她现在的脸肯定很滑稽,很可笑,想到这里,她扯了扯嘴角,笑。 她说他恶心,讥讽地笑。 许少禹气疯了,也气笑了,他慢条斯理地把她的眼镜拿下来放在自己口袋里,说道:“那今天就彻底让你感受一下恶心的味道。” 他捧着她的脸吻她的唇,疯了一样。 阮云没有抵抗,微微启开唇。 他好像得到鼓励,灵活的舌又舔,又吸,又吮…… 极尽纠缠。 第53章 径欲曲 阮云挣扎,她的唇有些微的疼,最近很少涂润唇膏,有些小口子,可能开裂了。 许少禹理也不理,只把她抱得更紧。 直到听到学校的大门的轱辘声音,阮云推他也推不开,想提醒他,只能不得章法地咬他。 许少禹不管也不顾,只让她咬,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一个始终保持警惕,一个在失去思考之后只剩下直觉和欲望,他们像两个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的困兽—— 阮云对吃错药的许少禹也没有法子, 限期是春药? 她狠狠心咬向自己的舌尖—— “你——” 许少禹觉出她的意图,放开她,一双眼睛炙热的,红成一片。 这个小疯子!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吃了春药了,”眼镜被许少禹拿走了,她也看不清,只能盲目地瞪着他, “你没听到声音啊,学校要关大门了,” 她的唇舌巨痛,说话含混不清。 娘呐!今天真像一刚下前线的伤员! 许少禹好像突然清醒过来,又不知道怎么的高兴起来,笑了。 阮云想看他又发哪门子疯,眯眼踮脚凑近看了他一下。 许少禹倒是惊诧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怕她杀他还是怕她非理他,阮云翻了下白眼,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把他拉近。 踮起脚,用袖子擦他的嘴,也不知道是他俩谁的嘴出血了,应该是自己的,唉,谈个什么恋爱,搞得像凶杀案现场。 她也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 许少禹看着她,这一刻竟有一种情意绵绵的感觉。 “嘴上有血,不然回寝室人家还以为你出去吸血去了。” 阮云解释道。 又从他卫衣的口袋拿出自己的眼镜戴上。 举起袖子低头自顾自地擦嘴,有点痛,她轻轻地嘶了两下。 许少禹捉住她的手,阮云不解地抬头去瞧他。 他矮身轻轻含住她的唇,轻轻地用舌一下一下地舔着。 疼吧,他含混地呢喃。 混蛋! 阮云暗骂,可是她的心像被温暖的洋流拍击着,一下一下地刺激着神经。 这时,大门落锁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云拉着许少禹往门口跑,看门的大爷很严格,迟了就会叫辅导员来领人。 阮云慌慌张张地拽着许少禹从侧门挤了进去。 她本意想一路狂奔,可是被许少禹紧握的手扯住了步子。 阮云狐疑地回头看他。 “跑不动。” 许少禹赖皮地说道。 这么长的腿跑不动,银样镴枪头实名了。 阮云只能伴着他慢慢地走。 许少禹牵着她的手,拇指轻轻地一下一下勾着她手面。 “只有周六才有空吗?” 许少禹问道,侧着头可怜巴巴的。 阮云嗯了一声,以前不都是这样吗,她不解。 “周一到周五,周天都要兼职。” “钱都被你赚完了。” 许少禹笑道。 阮云低头没说话。 “下周六,我们去溜旱冰吧,” “我不会。” 阮云说道。 “我教你,我溜得可帅了,那些女生都在旁边叽哇乱叫,吵得很。” 许少禹眉飞色舞的说道。 阮云沉默,过了一会说道, “走快点吧,我想早点回去,寝室熄灯了,我不好洗漱了。” 许少禹有点讪讪,被阮云拉着稍稍加快了一点步子。 很快就到了男寝楼的大门口,阮云站住。 “我送你回去,现在人少,没人看得到。” 许少禹说道。 “我自己回去,反正也不远。” 阮云坚持。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心安一些。” 许少禹继续争取。 有什么心安的,你不在,是最大的心安。 阮云坚定地摇头,腹诽道。 “那就下周六,早一点,我等你。” 许少禹看阮云这么坚决,只能放弃。 “嗯,九点可以,我在学校大门外台球室对面的大树底下等你。” “我们中午去真有趣吃小自助,那里的炒面也很硬,肯定你爱吃的,那下午我们去哪里玩?” 许少禹靠近搂住阮云,用手捏捏她的脸。 不知道他最近怎么老是动手动脚,阮云皱眉,这种租来的情人,总是想着下一秒就要分手,心里苦涩。 “我不知道。” “那去看电影怎么样,就去我们去的那个录像厅,人比较少。” “到时候再说吧,我很累,想早点回去了。” 阮云用手推着许少禹。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回去。” “你还没有亲够啊,我嘴很疼,大哥。” “只是亲,我绝对不会回嘴,我发誓。” 许少禹眼神认真地保证。 阮云被他逗笑了。无奈的踮脚亲了他一下。 “好了,我真该走了,下次见。” 阮云把他的手剥下来,贴着他的裤缝放好。 “乖乖的,上去,我看着你上去。” 阮云觉得许少禹有时候真是挺孩子气的。 “好的,女士,感觉你是我长辈。” 许少禹立正,扬着眉,调皮地给阮云敬了一个礼。 显然阮云亲昵的语气熨贴了他的心。 阮云看他和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进了楼道,正待转身走的时候,又看见他探出头来和她招手。 阮云皱眉用手指了指他,又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他这才悻悻地缩回头去。 确定他进去了之后,阮云就抱着肩一路小跑往自己的食堂跑去。 她快步走到食堂转角的墙根底下,从裤兜里掏出刚才包的几块午餐肉,刚才一番折腾,都快变成肉泥了。 “卫国,卫国,”她小声的唤道。 这样晚,这么小的声音都像穿上了高音喇叭。 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它过来,阮云悻悻地从草丛里翻出她留在这里的不锈钢小碗,把肉放里面,希望等会小黑回来还能吃到。 怪我,今天一天这么事多,也没来得及嘱咐室长她们,不知道她们有没有记得喂它。 阮云很自责。 又拿着她放在这里给卫国喝水的碗到后面的水龙头那里给它换水。 做完了这些,她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只听得一阵从远及近的喵喵声。 她惊喜地看着卫国从远处一路竖着尾巴颠颠地跑过来。 “卫国!” “喵~” “卫国!” “喵~” 卫国句句有回应,在阮云腿上蹭来蹭去。 第54章 淡心,止作风过耳 “卫国,过来,对不起,姐姐今天白天没有过来喂你,” 阮云一边歉疚的说道,一边把卫国引到饭碗前。 卫国闻到肉就大快朵颐起来。 阮云摸着它尖尖的小耳朵,它立马呼噜起来。 “这么亲人,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姐姐穷得叮叮当当响,毕业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条件把你带走,” 阮云叹息。 一会又想到自己的境遇。 “姐姐最近在谈一种奇怪的恋爱。” 她无奈地笑,对它说着话。 “他好像有点喜欢我,可是过几天他就不准我喜欢他了,是不是很古怪。” 卫国很快吃完了肉,蹲在阮云面前意犹未尽地洗脸。 阮云的手蹭到前面给它挠挠下巴,小黑眯眼抬头发出一辆小摩托的声响。 “是不是他也在烦恼,怕以后和我不能收养你一样,所以让我早些结束那些无妄的期待,” 她无意识地盯着远方, ——如果生活失去自主情感建设,是不是就会失去了芳香,也失去了釉面,就像这漆黑的夜,没有一点光亮, 以这样的方式前进,目的何在? “喵~” “对不起,” 阮云听卫国冲她叫,笑了下,回神过来。继续给它顺毛, “所以我们要约好,姐姐好好打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等姐姐毕业了再难我也会养你,有我一口吃的也绝对少不了你的。” 阮云絮絮叨叨—— 许少禹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傻傻的一人一猫,一问一答。 在他逝去的20年里,在他情感纯真情欲充沛的年岁里,在她出现之前,与他并行前进的女生们当中,她具有最没有存在感的属性。 而小雨与他的感情一起成长,与他的欲望一起成形,甚至是回忆本身, 而她,这短短的时间里所能提供的寥寥无几,甚至有时都会忘记她的长相,似乎她只是凭空而来,他不知道她的过去,不了解她的生活状态, 可是她看着他,有一种悲悯和忧戚的神色—— 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无法回避,像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又像是轻轻吻在他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努力地向自己证明她是喜欢他的,她是极爱他的,她可以容忍他的胡作非为—— 有时候自己都能感觉到这努力,过分用力了—— 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的感情世界贫乏的可怕! —— 尽管他们去得很早,旱冰场还是人山人海,在那个没什么消遣的年代,溜冰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比较喜欢的运动。 场上很多穿超短裙的女生都和许少禹认识,她们在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总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顺带用鄙夷的眼神从上到下地打量一下阮云。 弄得她很紧张,尽管许少禹已经把她架离地面了,阮云还是劈叉劈得大腿根抽筋。 “许少禹,我实在迈不动腿了,你饶了我吧,这运动量已经超过我十多年的运动之和了,你把我带到边上,我坐那里歇歇,你也好好玩下,别浪费了票钱。” 阮云瘫在地上大喘气地笑着说道。 阮云有点歉疚,许少禹这个老师教得已经很尽心了,只是她实在四肢短小不灵光。 许少禹看她实在累得不行,只得把她夹到边上长椅上。 阮云坐在椅子上捶腰捶腿,皱眉,哎哟,哎哟。 “你啊,除了食堂那点时间不是坐就是躺,以后跟着哥,哥哥练练你,说不得还能长两三公分的个头。” 许少禹用手往边上拨拨阮云有点汗湿的刘海,笑里竟然有几分宠爱的味道。 以后? 阮云有点不自在的抿着嘴笑。 “你去玩吧,你不是说你老厉害了吗,我欣赏一下。” “不了,你不想玩,那我们去找别的玩,想去看电影吗,我们去找个好看的碟子看,” 许少禹用手捏捏阮云的下巴,笑说。 “刚才那么累,我且得休息半天才走得动呢,我就在这歇着,看看,这边这么多漂亮女孩,我且得欣赏一下。” 阮云摇头甩脱他的手,故意忽略这种暧昧的气氛,神秘兮兮地挤挤眼睛。 “不知怎么的,现在觉得你最好看。” 许少禹用手指刮刮阮云的鼻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阮云突然就觉得眼睛热热的,整个人往后让了让。 “许少禹,真的是你!” 边上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 许少禹侧头看了下,然后有眼神有点飘忽,没有理她,回头继续看向阮云。 阮云垂下眼睛,弯腰脱自己的鞋子。 “许少禹,好久不见了,还以为你被母螳螂吃了,你以前每周都来的,我有两月没看到你人了。” 女孩靠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阮云无奈,躲不掉,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来人。 是一头斑斓发色的小广东,穿紧身的t,超短的裙。 青春玲珑。 许少禹斜了下眼睛,晃了下肩膀甩开她的手。 “大公子,我手上沾了屎啊,” 小广东看到许少禹的反应,很不满。又顺着许少禹的视线看到阮云。 “咦,姐姐好。” 她笑容灿灿,调皮地给阮云行童子礼。 “你好,” 阮云举起一只手,也带着笑和她打招呼。 “你是——” 小广东的眼睛大大的,指向他们,眼珠随着手指左右移动,像个狡黠的小狐狸。 “不是——” 阮云反驳,又看了一下许少禹,继续说道。 “我们是同事,都是学校广播站的,所以熟悉,我叫他来教我溜冰,可是我太笨了,学不会,” 阮云面带微笑,说得坦坦荡荡。 “你们去玩吧,我在这坐会,顺便欣赏,” 阮云用手推了一下许少禹。 许少禹看着阮云,眼神里带着冰刀。 “你真的不是他新女友啊,” 小广东疑惑地看着阮云,接着笑着说道:“也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前女友,没道理你不吃醋,而且你个头和我差不多,他不喜欢矮子,天天嘲讽说身材不匹配,带出去没面子,我当时追他追好久,可真丢面子,我可是我学校的校花呢!” 小广东抱怨道。 阮云有点尴尬的笑笑,只得又说道:“不是的,我们不是的,你们去玩吧,在这儿站岗白的浪费票钱还惹眼,你们两个漂亮人,我就在这儿坐着,等会请你吃饭谢师,” 后面两句话是对着许少禹说的。 许少禹冷着脸不置一词,向场中心用力滑去。 第55章 枝头秋叶 “姐姐,那我也去了,下次我也可以教你,我溜得不比许少禹差,你等会瞧着,我几乎每周天都在,” 小广东一边扭头说着,一边向许少禹那边追去。 阮云笑着挥手点头。 对小广东,不知怎的,她讨厌不起来,她的身上有自己一直渴望的东西。 他们溜得不错,是全场最惹眼的存在,引得一帮小年青跟着他们较劲。 阮云也遵循自己的话,在长椅上坐着,看他们经过自己的时候耍花活,适时还要捧场的鼓掌之类的。 没办法,经过她这边时,小广东总要对她吹口哨,把她游离的思绪拉回他们身上。 阮云的每一次赞赏都让许少禹的两腿的力量更足,他想把他会的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展示,要知道,虽然他不像她们班长那样口才好,笔头厉害,可是在他擅长的领域,他可是佼佼者。 在他们又从身边过的时候,阮云微笑站起身举手示意了个wc,想要出去透透气。 她边走边抖落着衣服,头也不回,仿佛想将他堆积在她身上的关注和热情也簌簌抖落。 连个回眸也吝啬给他—— 许少禹双肩垂了下来,异常疲惫。 她好像不再看重他了, 现在的他就像在表演一场舞台剧,而观众只有她一人, 他铆足了劲勾引,想让她移不开眼, 可是—— “许少禹,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姐姐啊,你怪怪的,像个公孔雀,对着那个姐姐使劲地开屏,” 小广东看阮云走了之后许少禹一股子劲都消失殆尽了,毫不留情地嘲笑。 连只有二钱脑袋的小广东也断言他是个失智的摇尾乞怜的追求者? 许少禹心里乱,步子也乱了。 他已经完全搞乱了,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弄不清楚是谁要结束他们的恋情了, 有一种错觉,只觉得是自己在苦苦挽留,而阮云一直想要抛弃他。 她就这么走了,是想提前结束吗, 他要追上去质问她,他现在已经做得够好了,但她连敷衍都不能做到, 老是若即若离的—— 砰! 一阵眩晕,他只听到小广东尖着嗓子的叫声好像从水底传来。 一股热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 —— 阮云出门没走几步就看到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姚佑安。 “阮云,阮云,” 他边跑向她,边招手。 阮云有点诧异,在公开场合,姚佑安都很少能不打磕巴地喊出她的名字。 她愣愣地往前迎着。 “阮云——” 他喘着,又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你们室长肚子疼,医务室说要去到医院,班长说要找个熟悉的女生陪着,田曼梅说你在这,她那边今天很忙师傅不放人。” 他语速很快。 “哦,好的,好的。” 阮云一边应着,一边带头往学校方向跑去。 今天寝室确实就她最闲,安东回老家了。 等许少禹脱下鞋披着一头血踉踉跄跄地跑出门看到的就是阮云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奔跑的背影。 他的眼睛酸痛,头很痛,没有一处不痛的。 溜冰场的老板追出来扶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再往前走,他看着老板面对着他嘴一张一合。 好像在看一场荒诞的默剧。 —— 阮云到了医务室,看到室长蜷着身体,双手叠在上腹那里,面色苍白。 “室长,室长。” 阮云赶紧跑到跟前,一叠声地喊道。 室长勉强把眼睛打开一条缝,虚弱地咧了咧嘴。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阮云也是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怎么缓解室长的痛苦,只能用手从上往下抹着她的背,像外婆小时候对她做过的。 去到了医院,医生来得很快,班长和小蔡忙着打电话给辅导员和各处缴费,阮云就一直呆在室长身边帮忙。 很快就检查好了,是轻微的胃穿孔。 打着吊瓶,疼痛缓解了,室长这人没心没肺的,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本来班长这个捉狭鬼想把小蔡留下来照顾室长,阮云心里大骂,死娘炮,天天想把别人送作堆,自己却钓着安东,不吞不吐。 可是面上可不敢有丝毫对班长大人的忤逆之色。 阮云一边让他们小声,一边推着一步三回头的小蔡出门说男生照顾女生不太方便,好饭也不怕晚,毕竟室长也空着在,巴啦巴啦—— 说晚点打完吊瓶会给他们寝室打电话让他们打车来接。 等把他们都赶出门了,阮云轻手轻脚的回屋,三人间的病房,中间床是空着的,靠门的病床躺着一个年轻人,也在打着吊瓶,不过好在塞着耳机,不然肯定要说他们太吵。 阮云把室长床边的帘子拉上,站到窗边发了会呆,窗外有正好的太阳,看底下点点的人流车流,有一瞬间的茫然,心里空落落的,少了什么,又不知道少了什么。 然后,才想起被她丢在溜冰场的许少禹,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肯定气疯了。 又叹了口气,这个傲娇的男人,肯定说,哼,这个丑女人有什么可以拽的,你看,我招招手,一大帮美女等着倒贴。 算了,阮云,你们不合适,你瞧,他输得起,你连口袋底都掏出来了。 再见,许少禹。 阮云看着玻璃上的影子,仔细辨认自己的口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长轻轻哼了一声,阮云惊得回了神。 回去一看,她不禁又气又笑,气自己这个大马虎,也不知道把室长的眼镜拿下来,笑的是室长大张着嘴,眼镜的一条腿已经斜插到额头上。 阮云轻轻地把室长的头扶正,一边庆幸自己太明智了,幸亏没有把小蔡留下来。 把室长的眼镜拿下来,放在桌上左右对了对,又拿起来徒手弯了弯,老眼镜用户了,轻车熟路。 “嗯~,” 阮云听到室长发出声音,回头看她。 “是云朵啊,” 室长把头伸长眯眼仔细辨认了下,说了一句,又回头倒到枕头上。 “室长怎么样了,” 阮云坐到靠近的凳子上,关切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哈~,这一觉睡得真舒服,” 室长高举着胳膊准备伸个懒腰,幸亏阮云眼疾手快按住了打吊针的手,不然又是二次伤害了。 “室长,不会是细菌占领高地了吧,” 阮云嗔怪道。 第56章 南柯一梦 室长眯眼看看打吊针的手,又看看周围的环境,才啊的一声回过神来。 “室长,小声点,那边病床还有人,” 阮云伸手捏住室长的嘴巴。 室长赶紧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扒拉开阮云的手。 “云朵,我的眼镜是不是刚才运我过来的时候弄掉了,还有我这病看了多少钱啊?” 室长紧张地问道。 “还运你过来,” 阮云捂着嘴笑。 “眼镜,这儿哪,刚才你睡着了差点把它压扁了,” 阮云把眼镜给她戴上。 “看了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具体,单据在班长那里,不过你不用担心,辅导员来过了,班长问了,好像可以报一部分,班长还说可以走后门,在班上帮你募捐一拨。” “哎,募捐就算了,我也没有给班级做什么,不是工伤,有碍体面。” “那有什么的,班长说的是杀富济贫,只找那几个有钱的,安东肯定会带好头的。” 阮云对她挤挤眼睛。 “那也不好,算了,” 室长摇摇头。 “那我和你一起出吧,” 停顿了一下,阮云看着室长真诚的说道。 “哟,葛朗台小姐,哪里开窍了,”室长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哎,我认真的,好吧,”阮云翻了下眼睛,笑着说道。 “我觉得很抱歉,——也很失败,连累了你,” 阮云的眼里慢慢有了泪光。 “你别哭啊,我这个病人还没哭呢,”室长着急地坐了起来, “要不是我谈这个该死的恋爱,你就不会帮我顶班,也不会生病,” 阮云转身抽了张纸巾,捂在眼角吸眼泪。 “说这个,哎!我该钻地缝里去了,姐妹,我是胃穿孔,不是劳累过度!医生诊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咋的了,昨天师傅的老乡给他寄了一大箱鱼泡鱼籽,我插一段,” 室长单手把自己撑坐直,伸出一根手指正经地继续说:“首先声明,我不是吃独食,安东回老家了,你去家教了,曼梅去图书馆了,我只能一人吃,你知道咱师傅那人,四川的,那个藤椒和尖椒,最后我舌头都木了,” 室长眉飞色舞,把一段话说得画面感极强。 “不过——,我现在还是很想吃,” 室长顿了下,可怜兮兮地看着阮云。 “你那是饿了,等会小蔡会给你带白粥过来,你现在可不能吃那些了。” 阮云吸着鼻子笑着说道。 “小蔡非要在这陪护你,幸亏我把他赶跑了,不然你歪着头流着口水吹着鼻涕泡泡的美丽睡姿够他喝好几壶的了,” “那有什么的,我巴不得,那些不适合的桃花尽量不要开到我面前,徒增烦恼。” 室长满不在乎像挥苍蝇一样挥着一只手说道。 阮云笑了一下,讷讷地低下头玩手里团成一团的纸巾。 室长觉到不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嘶了一声。 “你和许少禹还好吧,怎么感觉你有心事,你这恋爱谈的,以为你会灵感大发,爱情小说不停爆更呢,到最后你搞得像包养了一个情人,不仅偷摸的,还到处打工?” 阮云看着手里的纸团没有说话,安静的瞬间,她像被一个巨大的硬壳包裹着,呆板的愣神—— —— “室长,嗯——,你知道那个典故吗,东平有一个书生在槐树下睡觉,梦到自己到了大槐安国,娶公主为妻,做了南柯太守,享尽富贵,后来王疑忌他,被遣还乡。醒来发现大槐安国是槐树下的蚁穴。” “嗯,南柯一梦?” 阮云点头,“南柯一梦,”她轻声呢喃, “《竹叶舟》第二折也说,分明是一枕槐安,怎么地倒做了两下离愁,” “阮云,我们—” “室长,我知道——,当时大家都是在开放性地讨论,或好或不好怪不到别人,”阮云笑道, “其实一开始问你们,我心里是有答案的,就像你和小蔡,我们怎么劝你都不会和他在一起一样,这是我心中明知不能为而为之的执念。” 阮云无奈地笑,去床尾把室长的床摇高一些,又调整了一下她的枕头。 “不说这个了,怪扫兴的,我都挺讨厌自己的恋爱脑的。” 阮云懊恼地皱鼻子。 “以后呀,要专心搞钱了,我想毕业的时候收养卫国呢。” 阮云笑着继续说道。 “啊?” 室长一脸懵,上一秒还在琢磨人界的事,不想怎么跨界到了动物界。 “哎,你这个小丫头啊,就是心太重,非得要背一个包袱,卫国,那个家伙可是贼精的很,它不也是跟我贴贴,” “那是因为它知道你是我的人,” 阮云笑道。 “什么?我服了,你别太自我感动了,” …… 四点半的时候,李乔和小蔡过来了,还给她们带了饭。 “这是你们师傅给你们做的,老头担心的褶子都变多了,” 李乔说道。 “我真是太爱师傅了,不过云朵你也没吃吧,” 室长头伸得老长看小蔡拆饭盒,目不斜视。 阮云感动,馋得要死还不忘关心一下她, “她到哪去吃,她是姚佑安到溜冰场逮过来的,中饭都没吃吧,” 李乔插话道。 “那云朵——” “当当!我也有哦,”阮云笑着,举着手里的饭盒现宝, “室长,要是平时我就舍生取义一下,不过我刚看过了,我的是炒面,而且是卤牛肉炒的,现在你可不能吃。” 阮云努力压下唇角,摊摊手,作为难状。 室长盯着她的饭盒,就差流口水了, “你们也别废话了,热饭烫不住嘴啊,我们要抓紧回去,辅导员还没回去呢,说等下要去寝室慰问你,周末也不让人家休息,怪烦人的,你等会一定要装得虚弱些。” 李乔打断她们,示意小蔡赶快把饭盒递给李笑蓝。 “虚弱什么——”室长边打开饭盒边问,随着饭盒打开的一瞬间,一阵杀猪般的尖叫传来, “哇,啊,你们谋杀啊,真叫我吃白粥啊,” “还有,还有——” 小蔡赶紧又端来一个盘子,殷勤地笑道:“还有小菜,你师傅特意给你现拌的,” “还能咋的,能从倒拔垂杨柳的那位变成林妹妹不成,我天生神力,” 室长撇撇嘴回着李乔叫她假装虚弱的话,看到有拌土豆丝,稍稍高兴了一点。 “云朵,你去我闻不到的地方去吃,不然我可能会晚上搁你枕头底下塞小人,” 室长气道。 “好的,好的,我出去吃,两分钟就吃好。”阮云边说边往外跑。 她们很快就吃好,班长去护士站办了退床位一系列事情,室长还要打一周的吊瓶,他又和校医站联系了一下,他们一行人就准备回去。 第57章 鸟衔幽梦远 室长准备起身的时候又是一阵疼,她捂着胸口又缓了一会儿。 小蔡赶紧上前要背室长,试了几次也没背得动,搞得两个人都很尴尬。 最后还是李乔背了。 李乔边背边抱怨说要是带姚佑安来就好了,说室长该美化美化自己了,不然过年就要上桌了。 室长用手锤了几下李乔,看了下小蔡,递给阮云一个眼神。 真是个精致的实用主义者,希望她以后找个大水牛一样的人,阮云瞪她。 小蔡在李乔身侧用手虚扶着室长,拘手拘脚的很是不自在。 阮云看得心里很难受,就吐槽班长,说他背着人还这么多话。 “小蔡,谢谢你,今天跟着跑了一天,你又不是班委,” 上车后,阮云故意点室长。 “谢谢你,麻烦了,”室长看了一眼阮云,侧头满脸堆笑的和小蔡说道。 “不用,不用,”小蔡受宠若惊,大眼睛躲闪着不敢直视室长。 阮云看着小蔡一阵心疼,把头侧到一边看向窗外。 窗外霓虹灯亮起了,一派热闹的人间,为什么要执拗盲目地在自己的贪恋不舍中沉沦陷落? 傻子,室长都和他说得那么明白了。 室长真是倒拔垂杨柳的体质,输第三天液的时候已经一切如常了,在寝室人的坚持下,她还是按时按量把剩下的吊瓶全部打完了。 而再见到许少禹已经是三个星期后的事了。 之间,阮云也无法从安东那里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了,因为她提一个许字就会被室长用枕头砸出去。 第一个周天,阮云在寝室哪里也没去,她看书,写字,有时候会盯着电话发呆。 “云朵,我下周游乐园那边不想去了,你要不要去。” 曼梅晚上回来问道。 “我?” “嗯呐,老板挺好的,我看室长挺喜欢干你那事的,周末还是让她去食堂,不然她干得热火朝天的,多扫兴。” “我可没有你能干,能行吗,” “行,怎么不行,你长得这么好看,老板肯定一百个满意,而且人不多的时候你在那里看书写字都不会有人说你,比你那个家教性价比高多了。” “行,别再灌迷魂汤了,反正我也没事。” 阮云笑道。 之后,渐渐地,许少禹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她在安东那里听不到他的消息,路过男生寝室的时候也没有见过他, 有一次见到小黑,阮云对他笑,他像不认识她一样冷冷地走过,阮云只能红着脸侧头假装和曼梅说话,原来,说和她一国的是假的。 后来,见到一次他们宿管阿?,她喊她小云,她有点恍惚,好像一切真的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那天,她正在水房洗鞋子。 “林静!” 楼下有人很大声地喊一个女生,魂牵梦萦的声音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她愣愣地从窗户探出头往外看。 楼下男男女女站了一群人。 有个人也在抬头看这边,好像一直在等她探头这一刻。 度数有点高,其实戴框架眼镜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可是不管剪影多少模糊,她也知道哪个是他。 她一直说着不再爱了,不爱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这是一种对抗的决心。 “是许少禹吗,我看看,我看看,” 小俐挤过来,把阮云挤到一边。 “啧,啧,果真呢,许少禹和旅游管理的白富美林静好上了,” 小俐聚精会神地看楼下的热闹,只脸稍稍侧过来,撇着嘴用手拐拐阮云小声说,看许少禹往这边看还热情地往楼上指指。 这些天浑浑噩噩的意识好像都回来了,以悲怆,以眼泪。 底下这个人是她熟识的。 “阮云,阮云,” 小俐看她连鞋子也没放就着急往寝室走,回头疾喊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阮云进寝室,砰的一声合上门。 背抵着门,头垂着,眼睛滚滚而下,滴在鞋面上的泡泡上, 落一滴,泡泡就少一圈。 哭什么呢,她问自己,可是眼睛不听话。 这样快,他就有新的女友了。 在她无法看到的过去和将来,他们会像他和她一样亲密。 为什么这么难过,他已经提前那么多天给你机会做心理建设了。 可是心里很不甘,对他而言,她真的只是一个调剂品,那些情话,那些心悸的时间? 恶病还得猛药医,你看到了吗,真要醒醒了。 就让自己哭这一场吧, 她倚着门蹲下,放声大哭。 今天人齐得很,都在整理内务,下周要下雨,听广播说要下很久,她们也在整理要洗要晒的东西, 外面的事的她们也听了个大概,她们寝室和水房只隔一条窄窄的过道,门对着门的。 小俐在外面敲门。 “云朵,开门!你怎么了呀,发什么神经啊,” 安东先反应过来,大声说道:“你别敲门了,阮云眼睛进肥皂泡了,正狠哭着呢,我们帮她处理,你别添乱了,等好一些,放你进来,” “噢,把我吓一跳,我那里有洗眼睛的药水,” 小俐隔着门说道。 “好的,好的,现在还用不上,你去看你的热闹去吧。” 小俐怏怏地应了一声。 “室长,你说吧,我们现在怎么搞,是安慰她呢,还是故意装作不知情,还是表演什么杂技缓和下气氛。” 室长坐在边上凳子上,曼梅和安东蹲在阮云跟前。 很久,看阮云没有停歇的架势,安东只好问室长。 “我不会翻跟头,我会唱黄梅戏,陈世美可以唱一段,没吃到这个小子一根草,还把我也搞得越来越多愁善感。” 曼梅义愤填膺地恨恨地说道。 “小蔡也是这么说的,送了那么多零食,费了那么多劳力,手都没摸到一下。” 安东拍拍曼梅的肩膀。 “我可没吃多少,都是你们在吃,传递假消息,说我喜欢吃东吃西的,现在竟然把我编排到和某人一组,我可不服。” 室长慢条斯理地说道。 “而且你们完全是看人下菜碟,怎么不找班长?” “我觉得班长叫我们孝敬他倒还差不多,铁公鸡都要自叹不如,” “曼梅你——” “不过,你看现在倒也是怪,好看优秀的女生都在倒贴——” “哎,哎,你别重伤友军,我怎么不优秀了,把你的象牙收一收。” 室长不乐意了,把枕头举起来就要打将过来。 “别,别,说得我自己呢,等着吧,二姐夫横空出世的时候,你们都得要脱贫,天天吃香喝辣。” 曼梅言之凿凿。 阮云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二姐!二姐夫还没出世啊,” 她举起手臂擦擦眼泪。 第58章 谁被困住了 “还得是你,” 安东对曼梅竖大拇指。 安东又伸手给阮云擦去她腮帮子上沾的肥皂泡,语重心长地说:“室长和曼梅要的是可以物化的东西,我呢要一半,你呢其实是最贪心,要是姚佑安那样的,也很好,偏偏又是许少禹,他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你这个单纯的小丫头,就当是教学费吧,练练手,上学的时候学不明白老师还要拿棍子打呢,再有张少禹,王少禹,我也赞成你继续飞蛾扑火,别把自己搞成葛微龙那样的。” “——嗯,” 阮云的迟疑地点头,凄楚地笑,一个许少禹都够她受的了, 再有张少禹,王少禹,她要选择原地出家—— 她不想让她们担心,她们不是同样的人,她的尿性不是练手,继续飞蛾扑火能解决的,张爱玲写的哪个女主不是性格有问题的,她看透了也还得受情伤。 她怕的是哪天许少禹回过头来勾勾手—— 一语成谶,那是后话。 一开始,许少禹找林静找得很勤快,寝室的人一听到他喊就把门关上。 阮云那段时候过得也心惊胆跳的,仿佛每天都在等许少禹的喊声,比自己谈的时候还惊心动魄。 后来渐渐地就习惯了,很平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她想或许安东说得有道理,大概是需要练手。 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少禹不来找林静了她也没有注意。 像风暴过的沙漠,一切都没有痕迹。 上大课的时候,他来还是总是会引起一阵骚动,不过已经与她无关了。 “阮云,辅导员明天带录像机过来,叫我们专业拍个宣传片,” “嗯?” 阮云不解地看着班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叫你和姚佑安搭一下,”班长咧着大嘴笑, “班长,你这又乱点鸳鸯谱。” 阮云连连摆手。 “你和安东去拍合适。” “我们当然在的,还缺人。” 班长咳嗽了一下,镇定地说道。 “我们?哈哈,班长你——” “没办法,都不愿意,我只能牺牲小我。” “切~” 阮云咬着后槽牙,撇嘴。 “啧,这样子真丑,知道人家喜欢你吧,就给他机会认识一下真正的你丑的样子,说不定人家就打退堂鼓了。” “班长——” 阮云要咆哮了。 “阮云和姚佑安拍操场那个片段。 ” 好了,辅导员拍板。 —— “许少禹,你今天不要去大操场了,那边闹哄哄的,”小黑满头大汗地回来拿衣服准备到浴室洗澡。 他也带了几个小孩练体能。 “有谁在打篮球吗,应该都认识,我去叫他们去室内打,” “那倒没有,我刚从那边下课回来,” “人多有什么关系,不会都扎在篮球架下吧,” 许少禹穿好运动服准备出门。 “呃,实话说了吧,我在那里看到阮云了,” 许少禹拿水壶的手顿了一下,尔后说道:“那有怎么样,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看我不是找新女友了吗,” 许少禹满不在乎地笑。 “但愿如此。” 小黑斜眼看了他一眼。 上次那个一脸血,失魂落魄,神志不清的喊了人家一下午名字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你那什么表情,还不信我,她还真是什么美女不成。” “嗯,确实算不上,不过也是你女友中书卷气最重的一个,我现在对她的感情都很怪,” 小黑若有所思地说道。 “感情?”许少禹的心被刺了一下。 “嗯,感情,上次见到她,她还想找我打招呼,我立刻黑脸,她立马红着脸转过去了,她是个好女孩,我心里挺难过的,但是又想到你差点变智障了,她都不关心一下,觉得自己但凡回应一下都是在背叛你,可是上上次她又说是你——” 小黑犹豫了一下还是住了口。 “说我什么?” 许少禹追问。 “没什么,分就分了吧,她也确实不适合你,不爱玩又宅,你现在和林静不也挺好的,各过各的吧,你们早些释然,我也想和她当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哼,你是想追她的吧,最好不要,不然相处的时候经常想到我和她好过,你会不自在。” “而且,你知道吗,她虽然长得不够好看但皮肤还好,她后背脊中间还有颗绿豆大小的痣。” 许少禹轻浮地对小黑挤着眼睛说道。 “你——” 小黑的浓浓的眉毛扭成蚯蚓状。 “要不是我了解你,非要把你揍得满地找牙,你平白地败坏人家女孩的名声干嘛,我喜欢她也不会追她,不是要考虑到你,而是因为人家没有喜欢我,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真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女生有多肤浅,天天就想这样,幼稚!” 许少禹低头讪讪地笑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很没劲。 “我洗澡去了,你别去大操场了,情绪这么不稳定,我怕你和人家干起来。” 说着,小黑拿着衣服就出门了。 为什么小黑说怕他和别人打起来,阮云她——, 为她打架,他不会的,是他定的分手时间,他对自己的感情很明白, ——而且只有大操场有篮球架,上一节课他已经和孩子们定了这节课的内容, ———— 实际上, 他已经有二十多天没见到她了, 他起大早竟然在开水房都遇不到, 她大概调整了路径和时间,是在避着他? 他会去找她吗?笑话! 上大课的时候,好像怕她被人抢了一样把她挤在最中间,一个寝室的人总是在人潮最汹涌的时候挤作一团, 所以——,在步伐错落的时候只能看到她头顶的发反射出的柔和的光泽, 他去找林静,只第一次看她探出头又立马缩了回去, 他知道她家教的孩子就住在台球室附近,在门口徘徊, 他说服自己说其实是想打台球来着,没见着她,倒是见到那孩子几回,个子很高,板寸,简单的校服也穿得朝气蓬勃。 只有外表可以看,其实是个讨厌鬼,许少禹冷嗤一声。 说着阮云同样的话。 —— 他—— 总想他们不应该这样,他总觉得有什么流程没有走完,不明不白的,所以害他一直在想她。 周杰伦的回到过去唱起来了,结束了他的坐立不安。 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 “老师,我们几个已经在门卫了,” “好的,我马上过去。” 到学校门卫,看到孩子们网兜里的篮球,他突然高兴起来。 签完登记本,他肯定地说:“走,我们去大操场。” 第59章 沉李浮瓜 篮球场和足球场隔着一条主干道,挖下去像个池子,边上一圈修的阶梯状的台阶。 “班长,你的动作设计得有点怪异,我感觉僵硬,又不太自然,是不是,室长?” 我们是**大学*****专业,我们专业有多少人,学的什么课,大家都积极向上,最后,嗯,两两牵手举过头顶,欢呼—— 真是太无趣, 室长双手抱胸,眼睛疯狂眨巴,不想做坏人。 “我觉得——” 安东准备发表意见。 “别,我不问你,” 阮云一个跨步,伸手捂住安东不安分的嘴。 “傻乐什么呢,” 班长打了一下在边上笑的姚佑安。 姚佑安不好意思起来,边低头边瞄阮云。 “我说你怎么见了她就像见到老鼠见到猫,” “班——长——” 阮云的牙磨得吱吱响。 “好,好,那你说吧,怎么弄,就你事最多。” “我想想,不是我事多,这一点不符合我的审美,中场休息下吧,你等下也别实拍了,浪费辅导员的带子,等我们想清楚了,多演几遍,再一把过。” 阮云说着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用手扇着风。 “一个上午什么成果都没有,还把人折腾得又饿又累,”她抱怨道, “我带了吃的,” 姚佑安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低头笑着,从书包里拿出一块一次性桌布放在她面前,变戏法似的从包里带出各种零食。 说不感动是假的,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用心地被对待过,她总是做的那个。 “哇,这么多好吃的,阮云也吃不完吧,” 室长凑上前来,促狭道。 吃别人的她倒没有心理负担。 “大家一起吃,” 姚佑安笑,讷讷道。 阮云的嗓子被梗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破费了,破费了,” 李乔嬉皮笑脸地率先拿起一袋虾片,准备开吃。 大家一哄而上,挑挑捡捡。 “班长,我觉得我们都是帮公家干活的,这吃吃喝喝的应该班费出吧。” 过了好一会儿,阮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下换到班长如鲠在喉了,他瞪了个牛眼看她。 “我承认,你之前推荐我的,我都得到了益处,不过,你看这个,我不也不要劳务费吗,而且服化道都是我自己搞哦。” 阮云撅着亮晶晶的嘴唇给他看。 “没关系,没关系,这都小钱,” 姚佑安赶紧上前说道。 阮云瞪了他一眼,嘿,他倒不傻,不过自己不想承他的情。 他立刻矮了好几公分,垂着肩膀在后面继续在包里拿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了一个单独的袋子,松开结脱下袋子,仔细地看了一下,递到阮云的跟前, “好吧,好吧,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巨款,我应了,你就赶紧把你这一部分搞完,我还有好几部分要拍呢。” 李乔表态。 “嗯,安东,恁说说,” 阮云问道,回头看到姚佑安递来的瓶子。 是食堂的酸奶,玻璃的瓶子。 阮云抬眼看向姚佑安,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像上了一层白白的粉,他就这样煽着白睫毛在灿烂的阳光下对她真诚地笑。 她接过来,低头道了声谢。 说起来很是心酸,大一的时候才第一次喝到酸奶,就爱上这种浓稠的膏状物。 对比吃稀饭,天天吃这个,伙食费肯定得超,为了中午吃好点,早饭就克制点,所以总是隔几天买来吃。 寝室里肯定有内奸,阮云小口喝着,打量着室长她们。 “主题——,我们专业很好,前途一片光明,有轻松的学习环境,你自由看书,自由交朋友,只要不挂科都有光明的前途。” 李乔说。 噗哈哈哈~ “张华考上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阮云差点把酸奶喷到他脸上,笑着说道。 “大一的新生就是用来欺骗的——” “咱演西游记吧,这里又有真经又有美人,怎么样,” 安东说道。 大家都看着安东,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就美人,阮云,唱是谁把你送到我身边那一段,然后姚帅哥就唐僧了,马就不要了,前面只唱一小段,阮云就接着换装演女儿国的国王,最后唐僧不走了,意思这里又有真经,又有美女,怎么样,反正就图一乐,也不是正式宣传片,你们拍短一些,也许元旦晚会的时候还能做一个小品用。” 安东慢条斯理地边嘎巴嘎巴吃着锅巴,边说道。 “这样恶搞名着好吗,” 班长拧着个眉毛, 可架不住其他人纷纷附议。 —— 许少禹已经结束了篮球课的部分,把孩子们拉上来练体能,他让孩子两两一组,自由练习,向那边看了一会,还是把卫衣的帽子掀上来戴上走过去。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外围,看着阮云。 安东和室长早就看到了,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没吱声,拉了阮云一把,让她侧坐着,怕她看到他,不自在。 今天是化妆了吗,嘴唇亮晶晶的,像果冻,其实她的鼻子长得也好,挺挺直直的还有个小小的驼峰。 许少禹贪婪地打量着阮云侧脸。 阮云从包里掏出纸笔,大致写着剧情和台词,又叫室长和安东过来提意见。 大约半小时的光景,她们定下了初稿。 阮云决定和姚佑安走一遍过场,确定好了,再回去查下资料把台词再斟酌斟酌,再约下一次时间正式录。因为她歌也还不会唱。 她把瓶子里的酸奶一饮而尽,又小心地把包口的油膜纸和绳子系回去,这瓶子是要退回食堂的。 “来吧,” 她站起来对着姚佑安招呼。 姚佑安走进,笑着指了指她的嘴角。 阮云用手指疑惑地抹了下,原来是酸奶沫。 她没有带纸巾,边上室长她们也都说没有,正想直接上袖子,姚佑安按住她的手臂,递过来一个手帕。 现在基本上没有人带手帕了,不像小时候阮云和小伙伴们都在腋下衣襟订上一块。 “呃,” 阮云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样才能拒绝的自然。 “干净的,我买来只洗过没用过。” 姚佑安紧张地连忙说道。 阮云干笑了下,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接过来,低头轻轻的沾了下嘴角,怕好不容易找安东搞到的唇彩给弄完了。 “还有这里,这里,” 姚佑安温柔地笑,用手隔空指指, 阮云皱眉抬头手指轻点询问。 “这里?” 姚佑安的姚佑安的个子比许少禹还要高些, 这样一个抬头,一个低首,就有了一种很暧昧的气氛。 第60章 剪不断 室长她们在边上大气也没好意思出,安东把室长的胳膊都扭青了,室长都没嘘一声。 反倒是边上围观的几个人吹口哨,把姚佑安弄得先害羞起来,后退一步。 “你们这是演爱情剧呢,” 有女生笑着说道。 “各位美女,这是我们班的机密,你们看就算了,还说三道四,” 班长板着脸对那几个女生说道, “嗨,李乔,这有什么机密的,我看你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有女生认识他,大声地笑,不买账地嘘他。 阮云都还没搞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 “报告老师,我们十组已经做完了。” 脆生生的孩子声音把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身后。 “嗯,” 许少禹立马背过身去。 是他, 这件卫衣帽子靠后的位置手工绣了一个太极的图案,正常穿看不到,戴上帽子就能看到。 心里好像什么活了过来,就像一锅炸开的玉米花,大部分时间十分冷淡的表情,抱着她时令人迷念的气味,细长的眼偶尔装着的坏笑—— 一帧一帧, 像小时候在学校门口买的那种五颜六色的海绵宝宝,晚上找个瓶子把它们泡上,怕它们乱跑,用一块织得很疏的布把瓶子口扎住,早上拿掉布,它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离开不代表不爱,她苦笑,眼睛湿润。 —— 今天有点倒霉,小飞机本来是旋转着一点儿一点儿下降的,可能长期在外暴晒加上检修不及时,还没到点就笔直下降了,幸亏只有两个小孩在坐,一个大点的女孩没说什么就走了,那个小一点的孩子的奶奶就抓住她不依不饶。 在等老板来的两个小时中,她承受了超过她这二十年多几百倍的谩骂,到后面她已经放弃了解释,眼泪也不流了,只木然的一遍一遍对那个老太婆说着对不起。 老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话不多,加上天已经黑了,一概应承了老太婆的所有要求,包括明天带小男孩去医院做全面的检查,今天的门票全退另加十倍的赔偿等等。 阮云呆呆地坐在边上听着老太婆扯着喉咙叫嚷,神情木讷。 等处理完了,已经快八点了,最后一趟公交车是八点半的,老板自觉抱歉地骑着摩托车把阮云送到公交站, “小云啊,今天真心对不住,下次来给你多发伍拾块钱。”老板笑着对她说道。 “老板啊,我倒没关系的,下次你一定要及时检查设备,你看你今天赔了老多钱了,万一出了事了真是要了命了,我还想靠着老板赚钱呢,” 阮云怕老板心里有负担,语气轻松的说道。 “会的,会的,你看你哭得眼睛都像兔子了,双眼皮都变成三眼皮了,等会男朋友该着急了,下次带来我请吃饭。” “哪来的男朋友,” 阮云翻了个白眼,用手打打脸,眼泪到底是什么成分,每次泪流满面之后,都感情脸绷小了一圈。 “这么漂亮能没有男朋友,” 说说笑笑,老板的话倒是多了起来。 “哪漂亮了,老板,你别瞎奉承了,你快走吧,你骑着摩托在这占着地儿等会公交车不载我了。” 阮云催促着老板赶紧离开,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想自己想着自己的新惨加上旧惨,等会又暴哭,搞得真像自己是来还眼泪的。 老板笑了一下,挥着手说再见,骑着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一会儿,公交车就来了,末班车上只有一个老奶奶抱着一个篮子坐在第一个靠窗的位子,盖篮子的布上被秤砣压陷了下去,阮云看到了一个西红柿还有几个绿绿的应该是什么蔬菜,不甚清楚。 阮云想到了自己外婆,外婆的前面院子也种着几垄菜,没有做棚子,只能种应季的蔬菜,外婆天不亮就挎个篮子去街上卖,为了省钱,总是走着去走着回来。 阮云坐到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这个位置不像最后一排无依无靠而且有着私密感。 学校的方向越走越偏,路上的人很少,接连几个站台都没有等车的人,司机把车越开越快。 放松下来之后,阮云觉得疲累可又睡不着,因为路线不直,车子左右暴冲,她也东倒西歪。 老奶奶对司机说一串本地话,只听司机用普通话回了句,放心,我技术好得很,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开车风格。 看着急速向后的路灯,阮云紧张之余又感觉到饿。 对了,她的晚饭没吃,她胖胖的胃现在也提出抗议了。 本来三十分钟的车程二十分钟就到了,那个老奶奶竟然也是到终点站的,摇摇晃晃在前车门下了车。 阮云捏了捏口袋里的纸币,想了想还是赶了上去。 “奶奶,你是卖菜的吗,” 阮云笑着慢慢说道,怕她听不懂。 老奶奶笑着称是,赶紧拉开盖布给她看。 可能在学校附近也和学生打过交道,老奶奶普通话说得能听懂。 阮云看到几个圆圆的萝卜还留着绿的樱子并几个长得标致的胡萝卜。 “卖给我吧奶奶,我明天可以当水果吃,多少钱,” 阮云抱着胳膊跺跺脚,驱散着往身上贴的冷气。 “全要吗,姑娘,刚下了霜,萝卜很甜的。” 老奶奶颤巍巍地把篮子放下,拿称。 “嗯,” 阮云打着哆嗦。 买完了和老奶奶道了别,阮云心里松快了些,至少今晚有一个开心的人。 阮云拎着袋子,裹紧衣服往学校门口走,学校大门已经关上了,只留了一个小侧门。 走到门口,肚子又适时叫了起来,她回头看了下,台球厅门口的炸串摊的昏黄灯光都散发着香气。 她把裤兜里的纸币和硬币都掏出来算了算,盘算着可以吃到哪种美食,然后跑到门卫室问了看门大爷多久关门,往小摊的方向犹豫地看了片刻,跺了一下脚还是快速地跑了过去。 “要一份铁板臭豆腐, 阮云说道。 老板大概也是准备收摊了,听到阮云的声音,又拧开了煤气罐。 他从一个铝饭盒里拿出一个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将它们平铺到铁板上,铲了些许的猪油渣放在边上,一会儿猪油渣的香气就钻进了阮云的鼻子。 老板熟练地把豆腐翻了几次面,淋上酱汁,洒上盐和胡椒粉,最后扔一小把葱花和香菜就大功告成了, “帅大叔,能再给多点香菜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和超多的香菜,阮云的脸都笑烂了。 她把菜袋子挂在手腕上,捧着饭盒,边走边拿筷子挑好几根香菜裹着一块臭豆腐就往嘴里送,豆腐热热的甚至有点烫嘴,不过让她的心肝脾胃很快就热乎了。 “这么晚你去了哪里?” 好像幻听了, 阮云停下步子,举着一次性筷子愣愣地回头, 许少禹离她两米远, 第61章 剪不断(二) 他问她话,语气听不出来情绪。 她本想反问他关他什么事,但他这么臭的脸让她不想生事。 她笑了笑说,打工的游乐场设备出了点事,被一个老奶奶逮着溜了半天。 他沉默地看她,随即向她走来。 阮云看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要发哪门子疯,低头赶紧把饭盒合紧。 ——他很不喜欢臭豆腐的味道。 “这个,是我在你经常打台球的门口……” 走近,他突然伸手紧紧地把她抱住。 “买的……” 幸亏她反应快把手拿开了,不然她可怜的只装了两块臭豆腐的胃袋又要抗议了。 阮云的身体僵硬地往后仰着,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我应该没有欠他什么东西没还吧,是找我要回手机吗?他的力气大得让她以为他不是抱她而是要谋杀她。 “——喂,许少禹,我,我们,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样,这样不太合适,” 他压着阮云,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小声结结巴巴地质疑。 就在刚才,他从台球室出来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就跳得剧烈而疼痛。 这些天,他有时候有点恍惚,好像这个叫阮云的女孩只是他不太清晰的一场梦。 可是他又是那么熟悉她。 他看到她笑着和老板说着什么,他知道她笑起来会用她的左手掩着她的嘴, 她说她的左手比较漂亮。 她经常抱怨,一个有着小鲍牙的人为什么要笑呢。 她却是非常爱笑,笑起来却是难得的动人,眉色深深的,眼眸湿湿的, 她说她老了以后肯定会很糟糕,嘴巴会变成用括号圈住的句号,眼尾的那条笑纹会长到头发里去。 “——喂,许少禹,你到底怎么了,我的豆腐要冷掉了,我又冷又饿的,主要是饿,那是我的晚饭,”阮云皱眉动弹不得,只能用絮叨压住自己乱飞的心绪。 许少禹松开两人的距离,沉默地看她,然后用手捧着她的脸。 阮云茫然地看着他,看到他眼里的欲念。 她的心酸胀得像有蚂蚁在啃食。 “你这么缺钱的吗,打工这么晚,”他沉沉地看她,用上了点劲挤压她的脸。 阮云嗯了一声敷衍他,想退后挣开他的手,没想到这家伙早有防备,抢先迈开他的大长腿往后挡了下,差点害她往后坐倒了。 “你到底……” 他一手抓住她的后脖颈,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提起,阮云反射性地举高胳膊,怕酱汁粘到他身上。 他是极爱干净的。 ——这个时候还在为他着想,阮云愣住了。 他的头迅速低下,感觉到他在舔自己的嘴角,阮云惊住,在犹豫要不要把饭盒盖到他头上的时候,他放开了她。 他得逞得笑,突然心情变得很好, “有点臭,” 阮云的眼眶蓦地一酸。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阮云睁大眼一字一句的说道,话到末尾感觉自己要哭了,今天一天的委屈它就要淌出来了, 从小到大她都好哭,认识的人都叫她大磬,她想第一个这么叫她的人真是好有水平的,怎么想到这个一碰就响的乐器的,三年级的班主任跟她讲,她这样不行,还没说几句就哭就是输了是示弱,可是她就是没有很好的办法约束她的情绪和眼泪。 “你到底是怎么了,非要用这种方式试验自己的魅力吗,你要再动手动脚的,我就会把这个饭盒扔到你脸上,凭你再贵的衣服我也不会给你弄干净的,撒手——” 阮云说得又急又快,还扬了扬手里的饭盒。 许少禹看她努力睁大的眼睛里泪光闪闪。 ——别哭和对不起哪个都说不出口,只动了动嘴巴,缓缓地放开她。 她埋头转身走得很快,心里乱糟糟的,眼泪纷纷落下。 “阮阮——” “阮阮——” 他在身后叫她。 她看着前方沉沉的夜,心里五味杂陈,那些她努力想忘记的都回来了,不是一点一点地来,而是山呼海啸般地把她淹没—— 她的腿虚软无力。 到了女寝的门口,她回头看了一下,许少禹沉默地站在离她十米开外的路灯下。 路灯下,他一个人的影子孤孤单单。 她想了下,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使劲拍了拍脸,把饭盒手腕上的菜一股脑儿放在边上用来登记的桌子上,转身走回到许少禹跟前。 “许少禹,我想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说清楚的,” 她微微仰头问他,眼神很认真。 她的眼尾红红的,眼睛亮亮的,说话间口里雾气带着热气。 “你这样,会让我和别人误会的,你的女朋友——” 她住了口,她的喉咙梗住了。 他也不知道,他都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自相矛盾,对自己感情无解,呈现出毫无出路的绝境。 一起的时候只觉得她有点有趣,看他的时候躲闪,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爱哭又爱笑。 不在一起了,会想她,有人提到她会心惊肉跳。 他捡到的她那个笔记本里还有一个完整的小故事手稿,写得非常有意思,大致情节是一个女生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喜欢上了一个也是非常厉害的男人,对他穷追不舍,不过这个男人一直心有所属,这个女生就一直找到男人的心上人杀掉她,结尾也是特别,这个女生在窥得女方真容后大为震惊这世上竟有这样完美的女人,觉得只有这样的才配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就自愿退出成全他们。 这个故事看完,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恋爱脑,才能有这样决绝的感情—— 他很好奇—— 各种巧合,他就顺水推舟想着感受一下这种不一样的思潮,就想着要等熟络了问问她这个结局是为什么。 后来真熟了也忘记去问一个结局了,他是个没有什么耐心的人。 不过,他现在又在干什么,仰头对着黑沉沉的天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也理不清自己的心情。 阮云看他半天不讲话,又回头看了看远方的天,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她搓了搓手,冲着手哈了口气,跺跺脚。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 许少禹看她冷得有点哆嗦,习惯性地想去抱抱她。 知道他要干什么,阮云赶紧后退,“停止。” 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这种熟悉感—— ——那种貌似拒绝,潜意识无法借助任何 假意逃离,总在不经意的瞬间,给她迎头痛击。 “停,你别这样了,这样我会想你和你的那些女孩,都是这样牵扯不清,我心里实际是既难过又恶心的,而且,林静学姐就在我楼上,我——” “我,没,有,” 许少禹打断她,眼神变冷,一字一字地说道。 第62章 到心里去的路 阮云把眼光投向地面,想着他说的没有是什么, 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有没有又能怎么, 想了一下说道:“我今天去买豆腐之前其实犹豫来着,因为都没有别的小摊在地了,我知道你星期天晚上都会约在那里打台球,我真不是等在那里和你偶遇的,今天只是碰上一些倒霉事,我晚饭都没吃,只是太饿了,” 我真的很努力地告诉自己已经不在意你了,她搓搓脸心里说道。 “还是,因为上次在溜冰场把你们留下,你觉得我放你鸽子,你很不开心,真的不是,我们室长生病了,我陪她到省立医院去了,” 阮云真诚地解释。 “回来后天都漆黑了,想着你可能有事忙去了,就没去找你了,而且那天是最后的期限,我想着你总有别的事去忙的——” ——是的,你大概没有和小广东共续前缘,去找林静了。 阮云了然的笑笑。 妈的,我脑袋差点被人撞成一坨大便了,还有什么别的事去忙。 许少禹愤愤地想,也不想把拿出来说,显得自己像个卖可怜的窝囊废。 “要是为了这个,我向你道歉,我其实很珍视和你的,嗯,——这段感情。” 阮云有点讲不下去了,她握住自己的脖子,掩饰地咳了一下。 “我真的得到很多不一样的感受,是和你的这段时间给我的,所以——,” 这段感情,从头到尾,他不爱她,不想她了解他,她一直在自洽—— 阮云诚恳地看着他,许少禹还是丝毫没有回答和走的意图,只是一味地盯着她。 “那,如果是因为你觉得离开还是没有那么决绝,或是需要什么,我可以配合你。” 她想了想说道, 许少禹不动,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阮云头痛得要死,不知道不说话的许少禹真的这么难搞。 “你能快一点决定吗,我不想别人看到我们——” “我和林静还没有开始谈恋爱,” 还没开始谈恋爱?每个字都听到,可连起来却是听不懂, 他是在解释? 她抬头看他,带着温柔可怜的神色,眉眼像是被某种希望压弯了。 “你周六过来,我想找你画一幅画。” 许少禹撇过头回避她的眼神,平静的说道。 “可以的——” 阮云想了一下点头道。想起他书里的书签,他是有什么收集癖好吗? “下周六到我寝室来。” 许少禹说道。 “好的,” 阮云赶紧一口应下。 “你快点回去吧,还有,以后在路上看到,嗯,别再搂搂抱抱的了。” 阮云诚恳地对他笑,鼻头红红,泪光闪闪。 他拒绝了她的希望,是啊,没有开始谈恋爱也和她没有关系了, 一场感情像凌迟一样难受,她没有能力结束得干脆,总是拖泥带水地让人惆怅。 周六的约定像紧箍咒圈了阮云一周都没有很轻松。 阮云醒得很早,一直等到室长她们乒乒乓乓地起床,天光也没亮起来。 “云朵,我要去打饭了,赶紧起来刷牙,” 曼梅拍拍阮云的床架。 阮云应了一声打开床帘下床,抓抓头发往外瞧了一下,天阴沉沉地压着,像她满腹的心事。 她拿着毛巾牙刷去洗衣房,安东正反常地大早上在洗头发。 “天这么阴冷,你抽哪门子风啊,” 阮云打着哈欠,没睡好脑袋不甚清醒。 “哦,对了,上周我们说的时候你不在,我们班男生那次足球比赛的奖金发下来了,说了今天中午全班聚餐,你要不要也洗个头化个妆。” 安东抹了一下眼睛的泡沫侧头对阮云说道。 哈哈,阮云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劝你行行好,洗个头就算了,别玷污化妆这个词,把脸画得像猴屁股,我们可不敢跟你走一块。” 阮云边说边把安东的屁股往边上挤了一下,把脸盆放在水池里接水,挤牙膏。 “我不是吹,我学什么不快的,我装备都整齐全了,等会你看看我的百宝箱,画好了你别羡慕。” 安东气哼哼地搓着头发。 嗯,嗯,阮云含着满嘴泡沫点头敷衍她。 吃稀饭的时候才想到应该早点和许少禹说下,要是搞迟了等下室长她们又得言三语四了。 看安东画妆,大家笑得把屋顶都快掀翻了,阮云也笑,只是心不在焉,无数次看钟,心悬着等电话。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今天的约定,又或是还没有起床,阮云心里没底。 等到九点半,阮云实在耐不住了,想着打个电话吧,反正不要脸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去到一楼的公用电话处,插卡,打开手心,号码已经被汗浸湿,有点模糊,拨号。 她实际上除了那次他过生日,基本没打过他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 “嗯,许少禹,我是阮云。” 阮云抢先说道。 “早啊,这个号码,你在哪打的电话,” 阮云在电话里听出了笑意。 “在楼道里,上次——,嗯,上周说要画画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想说我们没约好时间,什么时候过去啊,” “你来啊,我都在,周末我们寝室基本都只有黑和我在的。” “好的,你都洗好脸了吗,吃过早饭了吗,” 说完阮云就后悔了,揪着电话线都想把刚才的话收回。 “没呢,” 许少禹笑。 “那我随便带点给你,中午我们班要聚餐,我想你能不能早点画好。” 沉默了片刻听到许少禹嗯了一声。 阮云给许少禹买了牛肉馅饼和酸奶,二食堂人不多。 “来找小禹啊,” 宿管阿姨笑着和阮云打招呼。 “嗯,” 阮云红着脸局促的应道。 “有段时间没给小禹送早点了,怎么了,吵架了啊,” 阿姨捉狭地问道。 阮云赶紧摇头。 “阿姨吃过早饭了吗,” 阮云岔开话,举起给许少禹带的早点问道,想着可以匀一样出去。 “现在还不吃过,这个懒孩子,也是,也要让他去给你买早饭,惯坏他了不是,” 阿姨皱眉摇头。 嗯,嗯,听着阿姨的自说自话阮云尴尬地笑着应道。 “阿姨,我先上去了,”阮云边笑边摇摇手想赶紧上去怕碰到班上的同学。 门没有关,阮云推门进去,许少禹趴在桌上听到响动回头冲她笑。 “你赶紧吃,” 阮云在心底生出了疏离的感觉,几步走上前,早点放在桌子上,又退后几步靠在后面的床架上。 第63章 倦时 许少禹站起来看了早点又看了看她,逆着光,表情不甚清楚。 “你坐过来。” 他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凳子,示意她过去坐。 阮云迈着慢腾腾的步子向前。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对你没什么兴趣了,坐近了,我才能画,我可没有远视眼。” 想起了她上次来找他的场景。 许少禹带着嘲讽的语气,这样的神气要把她努力的平静赶尽杀绝。 阮云很委屈,那样的见面今天来看好像又是她强求的。 她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坐在凳子上。 许少禹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阮云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下。 他握了握拳,还是伸手扳了扳她的肩膀。 “像这样坐好,你怎么像河豚似的,还是对男生都是欲拒还迎的,” “我,我一向是这样的,对不太熟悉的人都是这样的。” 阮云嗫嚅道。 “——是吗,我们已经不太熟悉了,嗯,说得可真是好,你的代谢能力真是强,现在跟那个筷子精熟悉了?” “什么筷子精?” 阮云不解, “上次和你在大操场拍吻戏的那个丑男。” 筷子精? 阮云又好气又好笑。 “我们没有——” 她下意识地解释。 “我没有兴趣知道。” 他回头拿画纸,用眼角轻蔑地斜了她一眼。 阮云噤声,手绞的泛白。 看了看桌上的早饭,想叫他吃,又断了心思。 “大概要多少时间。” 她鼓起勇气问道。 “你最好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尽量不要太多动作,多少时间我也说不准,画笔很久不拿了,有点生。” 阮云趴在桌上,面对他。 “这样行吗,我怕坚持不了那么久,等下睡着也没有关系吗,” “行的,我随意画,随你。” “嗯,画得潦草也行,我不计较,” 阴天的氛围总是觉得时间都会慢点,阮云慢慢放松下来。 阮云侧着头看着许少禹时不时抬头打量她,他很认真,阮云大着胆子看他,从来没有这么没有负担地看他。 是不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阮云觉得许少禹好看。 想到这么好看的人以后就要在别人身边, ——心好像被刀子划过。 唉,还是肤浅了,阮云在心里叹道。 “许少禹,你实际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话就这么不过脑子问出来。 “你这样的,”许少禹自然地答道, “喂,请你不要不经大脑就这么随意说,” 阮云皱了皱眉,严肃地说道,想到不能动作太多,还是放平了表情。 喜欢还能轻易地说分手? 许少禹继续画画,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我想你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不然不会再三再四地要挟我,你也是知道这种感觉的人,所以我请求你,不要让我也那样。”她轻轻的说道。 许少禹手里的画笔停住了,他抬眼看她,好像这句话击中了他。 阮云了然一笑,眼里有受伤的情绪。 “其实,我有时候自以为是地觉得我很懂你,”她抿着唇轻笑, “我渴望得到爱以及对爱很敏感——,小时候我妈妈和爸爸在外地,我跟着大姨,大姨对我好,我早上醒得很早,五点钟就要吃些什么不然就觉得饿得不行,冬天的五点钟天都是黑的,大姨就穿着秋衣起来拿糖果盒里的米泡给我吃,后来妈妈觉得我跟她不亲,就打算把我接过去,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我哭得好惨——” “有多惨?” 许少禹好笑地问。 “比孟姜女还惨得多。” 阮云眨眨眼睛,也笑。 “后来呢,”许少禹问, “还能怎么,当然是时间长了,就不想了呗,所以——,就这么当机立断,是最直接的方式。” 她撇了撇嘴角,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很果决。 “当机立断?” 嗯,她点点头。 “这样拖拖沓沓,有时候都没有办法再往前的,等下给我一张你的行程表,我每天都绕着点走。” 阮云玩笑地说。 “你的意思是影响你进入下一段感情了?” 许少禹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你不是和林静还没开始谈恋爱吧,那就是要预备开始了, ——这是昨天阮云琢磨了一个晚上得出的结论。 “我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深沉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我经常会猜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现在你老是喜欢撂脸子,” 阮云苦着脸说道。 “女生很多爱幻想,我就更甚了,总是觉得就我可以让什么变得不一样。” 阮云垂下眼,盯着虚空的一点。 “可是不能——,学校里面的流浪猫你知道有几只吗,我知道,嘿嘿,一只小黑猫,一只小花猫。小花是很独立的小母猫,就是你给它吃它就吃,你不给它也不求着你的那种,它的行踪也很神秘,” 阮云突然笑起来。 “它们是兄妹,我叫它们卫国和铁梅。听别人说给猫猫起一个人名,它们下辈子就能投胎成人了。”阮云停下笑,有点感伤。 “不过后来铁梅真的有好运气,它被大四的一个漂亮学姐带走了,就剩下卫国,它有点有趣,起先,我觉得它像个大侠,我认识它的时候它还是个小小猫,脖子上有套个圈,也很避着人,总是我给完东西走很远它才敢去吃,我又是个大近视眼,就一直以为它是附近村子里哪家散养的家猫,后来有一天可能饿得狠了就靠我近些,我才看到它脖子上哪是什么项圈,是个塑料的一次性纸杯,我心里就很难受,我不是个心宽的人,就想它长大了那个脖圈会不会勒得它顺不来气,回寝室我就和曼梅说了,曼梅是生活技能满分的,曼梅说拎着它的后脖颈,用剪刀把脖套剪掉就行了,我怕它挠我准备了一个月的装备才鼓起勇气,一次喂食的时候戴着两双厚厚的麻线手套逮住它,你猜怎么样,” 她闲闲地说着,轻言慢语,时而微笑,时而蹙眉, 轻松,感伤,焦急,迫切,恳求……伴着那双蒙蒙的大眼—— “被抓了,”他有点着迷地盯着她,答得不怎么上心, 她的神色很动人。 “才没有,非常好抓住的卫国,我按曼梅说的,摸到它后颈那块,它就蹲那儿不动了,我好多武器都没用上,我剪开后把那个杯子踩了稀巴烂,哼,有些人真是太坏了,” “那卫国后来变成了青蛙王子来找你报恩了?” 许少禹咧咧嘴角觉得好笑。 “你别说,也许是真的,不过现在还没有变身,” 她一双眼睛弯弯地在脸上笑。 “嗯?” “哈哈,它变成了超级粘人精,看到我就喵~~” 阮云学着嗲嗲的叫。 第64章 走到心里去 “你都不能想象他是个男生,好像都能听出我的脚步声音,我叫它,卫国,卫国,过来过来,它就喵喵喵跟我到了寝室门口,不过阿姨不让我带它进去,” “阿姨和我说,它今天知道你的寝室明天就能爬你床了,” …… “嗯,你说我是不是害了它,我的好意给了它希望,可是又不能再多,” 阮云有点落寞。 “寒假不知道它怎么过,本该飒踏如流星的却因为我变得迟迟了,就因为我对它的一点点同情,以为我是它的某某,脖子拉着老长等着我的三瓜两枣——” “你说我们是因为什么分手了,” 许少禹停住画笔,突然看向她问道。 阮云愣住,不是你定的规则吗,舌尖却绕着那句为什么。 “如果我说我们不分手了,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他接着问。 阮云没有接他的话,把目光投向别处,那预备开始的林静怎么办。 “许少禹,我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我想你看透了我对你感情,不是吗?” 你只想一个人走在路上, 带着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情感去游戏,害怕情感汹涌,有着百转千折欲念的她, “是不行,是吗,” “许少禹,你有没有想过你谈着一段一段的恋爱,想要的是什么,笑蓝问我许少禹颇具盛名,你不怕自己只是他罗曼史上最不起眼的滚边,” 阮云真诚地看向他。 “我说我想试试。我说,说出那么多不能的理由,为什么不能编一个可能的理由。可是你一直故意退后,自我保留和保护,你一直提醒自己警醒,内心深处对我保持疏离,并不想也不打算了解我,都说女孩子的心是海底针,你才是,我看不见真正的你,我很累,” “其实你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再去爱,你很残忍,现在好像我说一句软话你就想继续不痛不痒的和我处着,如果我决绝的离开,你可能又变成了受害者而且心里没有任何负罪感,对我充满了怨恨,” 许少禹抿嘴用力在画纸上画着,听到铅笔刷刷的声音。 她的目光落在他挂在床帘边上她给他织的毛衣上,他怕肩膀挂拱起来,用的是一个绵棉的衣架,腰身和袖子用另一个衣架托起,看得出的珍惜, 他对她的——,是爱还是即将失去的痛惜? 爱一个人这样的难,她踏着泪湿般的泥泞一路行来。 “以上都是我的猜测,可是,我又好像猜对了又好像猜错了,” 阮云继续说道,鼻头发酸。 “个中原因又不是我猜的那么简单,因为——,你的内心也在煎熬——” 他深深地看她,眼神复杂。 “你在我选择离开的时候眼里有了内疚和失落,然后找机会迟疑。” 许少禹内心有点震撼—— “许少禹,你在我的眼里心里都是最完美的那个,” 这么坦白的说,阮云有点难为情。 “可是我不想你把分手和继续说得这么随意,如果不能坚定,你就决绝的转身不要给我留任何余地才是对我好,不然我就会变成死皮赖脸的小黑,最后饿死在寒假里。” 她说完了,满脸笑容地看他。 她很坚定,并不是像是她对他说的烂泥扶不上墙—— 他没想过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还会对他说这么多话,坚定不移地说他完美,尽管她那些是他不是很懂的话。 她好像说得很对,不过他自己都尚且还不是很确定,他又想到小黑曾经在寝室吹的牛,当你和一个女生表白,她说不行不可以并决然地撇头离开,那就肯定没戏,如果她低下头沉默不语或是试图和你说些大道理那你就已经获得了八成功力。 她现在说了这么多话又说不行,其实在逼他。 阮云现在很心无旁骛地上课了,安东她们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真想憋着劲和她比赛学习,寝室里竟然再现了高中时刻的群竞,都很卖力。 那天之后许少禹的那根筋应该别过来了,阮云再没有看到过他,他不爱上的大课也没有再来过。 确实路归路,桥归桥了,阮云的心空空荡荡。 每天积极的上各种课,晚自习也总是要上的,她提供了各种刑法给曼梅,宗旨就是让她千万不要瞌睡。 今天上大课,曼梅和安东去准备校园辩论赛只有她和室长结伴。 在等老师来的时间左右活动下脖子,她看到了姚佑安,他一个人坐在第一排中间的顶边上。 看到阮云看过去,他立刻装模作样地看向另一边。 阮云觉得好笑, “姚佑安,”她喊他。 他慌张地站起来,屁股下的椅子啪的一声合上。 ——增加了他的无措。 阮云看他,笑着招手。 “坐过来啊。”她说。 姚佑安帮了她好多次了,阮云对他的她以前称的贼眉鼠眼的目光虽然也没有回应过,但再也没有瞪过他。 他愣了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慢慢挪过来笔挺地坐下。 “你坐那边边上,堵了进路,中间这么多座位都白瞎了。” 阮云说,表情轻松。 “噢,噢。” 他应道,低头翻开笔记本。 阮云顿时觉得无趣,趴在桌上等老师来。 今天是不是来太早了。 “你——,最近都好积极的上课,想——,拿一等奖学金吗?” 他突然侧过头说道,僵硬的笑容,迟缓的语句好像在边说边挑选用词。 阮云今天戴的框架眼镜,让她的视线有点摇晃。 “?嗯,也不是没有野心。” 她有点诧异,姚佑安今天胆子倒大起来了。 “你好朋友田曼梅能同意吗,”他讨好地笑, “她倒是同意,不过我的脑袋不同意。” 阮云翻着笔记无聊地转着笔。 “上次……,你还好吗?” “是——,后来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阮云停止动作,拿笔抵住自己的下唇想了想。 “……有些事情,我快要绝恋了。” “绝恋?怎么解释这个快要呢,” 姚佑安笑笑地问, “不知道。 ” 阮云咬了咬下唇道。 “你是喜欢我的吧,姚佑安。 “ 阮云歪着头,问他。 他又张皇起来,假装镇定地拿桌上的杯子喝水。 “你别紧张,为什么你总让我感觉喜欢一个人会低人一等呢?” 阮云用手托着腮,审视地看着他。 长得也不难看,为什么自己不待见他呢, “我记得你这样表现从大一下学期就开始了,为什么喜欢我。我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她慢慢的说道。 “因为——,因为你很特别,好像一个人拥有一整个世界。” 姚佑安的眼神固定在他的水杯上,轻轻地说道。 “你看人的眼神总是似有若无,说话也是,你喜欢思考,说出来的话可以让它随意延伸,也可以让它结束。” “还有——,你总是在控制我的情绪。” 他温顺地笑,把视线转向她。 他的笑让她品出了苦苦的味道。 姚佑安的眼神,这时候,变得锐利又明亮。 第65章 愁非一种 “我说我可能永远没办法接受你的感情,你会难过吗。” 阮云抱歉地看着他。 “很多事情我们没办法控制,但我会在负担它们派生出来的痛苦的同时享受着不一样的情感体验。” 停了一会,姚佑安笑,眼睛里有璀璨的星光。 不知怎么的,阮云心里松了一下。 “你说的爱思考可能不是我,我们寝室里就我不用脑袋想问题的。” 阮云眨眨眼睛笑道。 “那不是一样的,你有个很丰富的精神世界。” “……那,许少禹喜欢你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下去。 “不知道。我说是我的美貌你信吗,” 阮云捂着嘴笑。 “……我信。” 姚佑安笑着继续用手霍霍他的水壶,那道凹槽快给他抠平了。 “你很好看,不是明艳的那种。” “——我不能说我觉得你好看所以才喜欢你,那样你会觉得我肤浅。” ——我总是希望你能高看我一点, 姚佑安闭上嘴回收一次一次难以说出口的愿望。 大一军训的时候,向左向右转你有几次没转对被教官说了,那大半天就看你不停地练,我们在原地休息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人在边上练习,很认真, 很久了,你对教官喊报告,说你已经完全掌握了, 做对了教官的所有指令后,你抬头对前排的女生眨着眼睛笑, 那笑容非常的美丽,就像黑色的燕子飞过天空—— 哟,这小子,是不是到哪里偷学了什么嘴功。这下轮到阮云不好意思了。 她从来就不是个对自己容貌自信的人,尽管连徐茵茵都说她真好看,好看到想要把自己的哥哥介绍给她,她也不信,她宁愿相信自己是那个精神丰富的人也不信她脸上那几个零件能熠熠生辉。 “你又是因为什么喜欢的许少禹,” 阮云看着笔袋里再没有机会用的便笺纸发呆, ——其实,……许少禹,更像我的一厢情愿。 我在为我的曾经在哪里见过买单,心疼他的情伤,以为自己是圣母,阮云心里补充到。 “是因为他帅吧,“ 姚佑安侧头看了下长久没说话的阮云,淡淡地说道。 “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这个原因,”阮云赫然道。 “不过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点。” 阮云趴在桌上,把下巴搁在胳膊上,有点讪讪。 感情那点事又有谁能说得清。 她只想做自己感情的记录者,不想究其原因,可是又执意要问别人原因。 多矛盾, “你也不差的,脸圆圆的,萌萌的,很青春。” 阮云笑说。 “你是说我看起来幼稚吧,”姚佑安害羞地笑, “我有一段时间老自卑的,因为我看你的时候你总是瞪我。” “你那是看我吗,” 阮云学了一下他的样子给他看, 姚佑安尴尬地挠头。 “你会喜欢这样猥琐的人吗,” “嗯,那不是猥琐,那是低入尘埃的喜欢。” 姚佑安不好意思地笑,慢慢地说道。 阮云突然眼睛就湿了。 “阮云,今天晚上英语角有舞会,我有六张入门券,” 安东把她的破铜烂铁掏出来在脸上画画抹抹。 “我不想去,我也不会跳。” 阮云已经换了睡衣趴在枕头上看小说,晚自习也不想上了。 “你少谦虚了,社交礼仪课那个老师说你学得最好了,最有潜力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阮云白了她一眼,翻出随身听,打算杜绝魔音入耳。 “——而且,你知道的,这种场面,学校金字塔顶的男男女女们都会盛装出席,可饱眼福的。” 安东拿着眉笔抓着阮云的床栏继续使劲游说。 “不去,自惭形秽。” 阮云肯定地说道。 “你这么美——,陪我嘛,我一个人怯得很,” 安东看那招不管用,换了哀兵政策。 “你叫室长陪嘛,” “室长也去的,不还有票多嘛,不然就浪费了,” “我去了才感到浪费了,浪费我的表情。” “去嘛,说不得会看到新的帅哥。” “不去,新的也不属于我,徒增伤感,要看帅哥,我不会买点画报回来啊,别烦我了,真的不想去。” —— 半天,安东不说话,阮云以为她放弃了,就继续安心地看小说。 “云朵,” 阮云一回头看到安东这妞竟然爬到她床上来了。 阮云瞪她。 “别看,我也懂得分寸,穿的睡衣,不会弄脏你的床。” 安东高举着双手,赶紧说道。 “你在侵入我的私人领域,大姐!” 阮云翻过身去,塞上耳塞屁股对着她。 “哎呀,别这么各路嘛,”她趴到阮云身上,把她一边的耳塞摘掉。 “算了吧,我和你说实话,其实不是我要你陪,” 她想了一下,咂了一下嘴,凑到阮云耳边招着嘴巴小声说。 “其实,那个吧,那个票,” 阮云不明所以,把只戴了一只耳朵的耳机也拿了下来,侧头看她。 “干嘛啊,吞吞吐吐的,耽误我提升自己。” “那个票——” 安东嘿嘿笑,“那个票是姚佑安买的,刚才的说词也是我和李乔准备的。” 阮云霍的一下坐起来,有点闷气。 “上次大课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和他说得够明白了,这人怎么油盐不浸?” “——那个,我们都有劝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是,而且——人家说了只想和你做好朋友,” “你们劝,你们往哪劝我未必不知道。” 阮云烦躁的抓抓头上已经被折腾得像鸡窝的头发。 “你这个表现也够让人生气的,人家也是高大帅气的一小伙!你知道姚佑安多可怜兮兮,他送几张票叫我和李乔去,我说你怎么不去,上次不也听你也想看看吗,人家说跳舞人家都一双一双去的,他就不去丢丑了,我就开玩笑的说叫云朵去,反正她也单着,他立刻就摆手拒绝说不了不了,说阮云会生气的,会给你造成困扰,他以后只和你做普通朋友。那可怜劲的我看了都心碎。” 安东痛吠,化身正义女神。 “然后呢?” 阮云斜眼看她表演。 “然后——” “然后,你和李乔这对狗男女就拍胸脯保证一定把我弄过去,” “——呃,就那什么,——拿人家手短。” 安东词穷,矮下身。 “室长和小蔡也去,人家也不像你这样扭捏。” “你猜室长为什么老早摊牌不让小蔡请我们吃东西呢?” “那——也不是我让姚佑安买的票啊,”看阮云射过来的杀人目光,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他就买这么多。你不去,我也不好意思去的,那室长也没办法去了,”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阮云牙都要咬碎。 “就这一次嘛,就一次,下次我再不敢了,” 安东狗腿的双手合十对阮云祈求。 最后,当然要去了,不然就是整个寝室的敌人了。 第66章 新雨带云来 “阮云,你这样不行,不会让你进的。” 安东盯着阮云收拾。 “那怎么办,就不去了,我哪有合适的裙子。我在外面等?” “我有,我还有一件,” 室长赶紧道。 “室长,我确实是一个人了,但是还没有绝望到失去美商。” 阮云磨着牙。 室长的裙子给她穿还不如叫她披着床单合身。 “算了,我去看看小俐有没有,” 只有小俐和她一样小巧。不过别指望和洋气搭边。 果然,只找过来一件民国风尚的裙子。 黑色平绒,喇叭袖,斜襟扣,合身,倒也不丑,只小一号的胸部紧得让人呼吸不畅。 “啧啧,阮云,你一下老了好几岁,不过倒有了点风情。” 安东拎着长裙的下摆,绕着阮云打量。 “老好,正好衬托你们的美丽,孔雀们!” 阮云对着门后的穿衣镜前后左右地看了一下。 不丑,不过和她们不像一个时空的。但也只能这样了。 她把头发捋了捋,只辫了一个侧麻花,然后左右扯了扯让它蓬松自然。 学姐打量了阮云很久,勉强让她进去了。 和李乔寝室会合,他们就两两浪去了。 灯光昏暗,阮云还是不自在,没有脱外面的棉袄,和姚佑安坐在长椅上,蒸腾着热气的舞池,让她冒汗。 一件深v的暗红色真丝长裙,无一处不贴身,裸露的白晃得人眼热。 林静的手攀着徐少禹的肩, 极近的距离,俊美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散发着罂粟的魔力。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嗯?啊,” 他像突然回神了应了一下。 林静把手绕过他的脖子,身体贴得更近,把脸斜枕到他的肩上。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秒。 她在他耳畔轻轻地呼着气。 她内心深处一直有着不确定, 她聪明,目标明确,舍友的男朋友们要不长得太次要不才智不够,不知道她们眼光怎么这么差,而且浪费了大把的时间。 她课余的时间大都泡在图书馆,她想优秀的人总是会吸引优秀的人。 只是,不巧被她看到每周六都在那的许少禹。 许少禹—— 学校的风云人物,人长得可以,情史丰富,连隔壁职高的女生都谈,风评太差! 只是,好奇害死猫! 两个专业***人都很少,就组在一起拍那搞笑的宣传片, 她本来想避开这种无聊的事,看到许少禹在,她竟然鬼差神使地答应了。 他们班的两个女生都争着和他搭档,没想到最后他选了她, 天知道,那一刻她竟然心花怒放。 可惜,他对她一直是点头的情分,连个笑都懒得给, 她向来自信,可无论如何放低姿态,他总是那么冷漠有礼,她竟然像着了魔似的—— 他蹙眉,他眨眼,他抿唇……他的每一动作都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被一种混沌和剧烈的情绪指引,身不由己。 每次彩排的时候你能不能到我们楼下来叫我,女生出门要化妆什么的,这样可以帮我节省点时间。她笑着对他说。 他看了她一眼, “我们寝室不是最远的那一幢,是靠近情人湖的那幢,”她快速说道, “是……,那个边上围着矮墙的那幢?” 林静点头,笑眼里带着希冀。 他看着她,又不像在看她,融合着漫漫孤寂的眼底带着一丝星光。 他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后来, 她竟然像一个变态一样打听他的行踪, 在他第十次走在红砖小路的时候,她鼓起勇气上前, “学长,好巧,”她喊住神思不属的许少禹,微笑着对他说。 许少禹有点茫然地看她。 “是我,林静。”看他在看她,她羞赧地说道。 嗯,许少禹点点头。 “学长,最近老是看你在这边跑步,” 许少禹无意识地看了一下她们寝室楼的入口。 “学长,在等什么人吗,现在这个点基本上都去上晚自习了。” 许少禹恍神盯着她半天,然后摇头。 “学长……,你有女朋友吗?”林静局促地问道。 许少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下子噎住了,脸却慢慢红了起来。 看许少禹转身要走,她一把拉住他,“如果没有女朋友,我,我,我可不可以和你,和你交往——” 他垂下眼盯着她拉住他衣摆的手,陷入某种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内心的勇气被冰冷的失望贯穿,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好像松开它,她就不知道去往何处, “我的衣服被你揪皱了,”半天后,他皱眉说道, “呃,对不起,”她突然惊醒,慌乱地松手。 许少禹伸出一只手把那一块地方拍平, 突然停顿, —— 她惊慌的时候也喜欢紧紧地揪他的衣摆,然后怕起皱了,轻轻地把它抚平。 他抬头看了一眼林静,没有说什么转身慢慢走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景,突然笑了, 毕竟,他没有拒绝我。 她对自己所做的事总是坚定有勇气。 后来她找他吃饭,找他一起跑步,一起去图书馆,他有时候应有时候不应,也总是话不多,但林静觉得他们默默地在一起了, 对,默默的。 她对别人说,许少禹是我男朋友。 他无所谓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 “少禹,我们在一起时间不短了,你都没有亲过我。” 她抱怨道,说完,竟像喝醉了般的,踮着脚竟不管不顾地往他嘴角吻去。 徐少禹,以后,要足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要去亲她,去吻她,因为这种事情要是做到无根无据的时候,像吃饭,喝水一样毫无思考,它又要如何表达爱,爱就失去了汹涌的力量。 尽管他一再地不想,阮云说这段话时认真的表情就这么毫无预警地闪现出来。 猛地偏头,徐少禹避开了。 “有点太快了,” 闪得太突兀,看着林静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尴尬说道。 这么长时间了,他说,他说太快了? 林静的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她把手缩了回来。 许少禹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侧过头凝她一眼,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下一次,下一次就准备好了。” 他抱歉地说道。 林静有点难为情,重又伸手环住他的腰。 “等会带你去吃你爱吃的香煎丸子。” 嗯, 林静点头,心里怅怅的。 “你,你不去跳舞吗,” 阮云问坐在她旁边默不作声的姚佑安。 他今天穿的浅灰色西装,打着黑色的领带,十分清爽,但露出一种故作大人样的怯态。 第67章 身被情牵 “不,不去。” 他腼腆地笑。 “那边有几个女生也单着呢,” 阮云悄悄伸手指给他看。 他只是笑,低头不作声。 “只看,不去跳,不是浪费钱了吗,” 阮云又说道。 “陪你说说话,挺好的。” 他摇摇头说道,始终带着矜持的笑。 是因为有那个人在的地方,什么都是彩色的,你呼吸的空气带着香甜,你走过的路边开着小花。 就像张爱玲写的,他的脸从人堆里跳出来,马上别人就成了一片模糊。 阮云看向他,一时竟有些同病相怜的不忍。 “等会如果有慢四,我们去跳,我今天穿的裙子不太合适跳别的。” “嗯,嗯,好的,可是我跳得不好。” 姚佑安挠挠头,突然满脸通红。 “谦虚~,安东说你跳得好,我才跳不好,你带着我就稍微摇摆一下就行了,” 阮云宽他的心。 这嘴真是开过光了,果真是一曲慢四步。 姚佑安激动地站起身搓手。 阮云把棉袄脱下来,略微含胸地搭上他伸过来的手。 姚佑安紧张地用拇指按着阮云的手面,不敢挪步。 阮云笑吟吟地先行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入舞池。 姚佑安指尖搭着阮云的肩膀边缘,目视前方不敢乱瞟。 脚步生硬。 阮云心里叹了口气,抬头看他。 ——呵,这就是感情世界的不平等。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明亮的是期待,幽暗的是, ——身不由己地逼迫。 现在,她竟然觉得姚佑安长得眉清目秀, 如果他不以那么卑微的姿态仰望她,她会不会—— 脚上又一疼,也不知是第几次踩她的脚了。 他惶恐地低下头看她,又不敢真切地看她。 只一再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脸上的红一直延伸到脖子根部。 阮云对他笑了一下,摇头。 “要不,我们不跳了,” 姚佑安尴尬地说。 “没关系,刚进来的时候安东说你跳得很好,你可能还没有进状态,我们一起数好拍子,” 说完,她抬头温和地看他,轻轻地数着: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 怎么样,拥有一个舔狗的感觉很好吧, 一切都尽在掌握中滋味很美妙吧。 在灯光闪耀的瞬间,看到她的瞬间,徐少禹的心里就翻腾着怒火。 他低头和你说着什么?你在笑。 这样毫无芥蒂地笑,会刺痛他的眼睛。 你说喜欢,真心地喜欢。 这就是你真心的喜欢,我们才分手多长时间。 你竟然还穿这样一件裙子,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现在,你还凑到他耳边说话,你说的是什么呢。 散场,班长提议去二食堂去吃点串,喝点啤酒。 难得铁公鸡大方一回,女生方举双手赞成。 —— 他们故意吵嚷着走得飞快,阮云和姚佑安就被他们落在后面, “阮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步子磕了一下,不敢转头。 “阮云——” 他又喊,姚佑安停下步子,阮云也站住了,她知道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回头。 光亮中的两人刺痛了她的眼睛。 林静依在徐少禹怀里,温柔托赖,很是动人。 他们真的很登对。 “你们认识啊,原来你叫阮云啊,你是和我一幢楼吧,我在我们那幢楼见过你,你知道我吧!” 走近了的林静稍直了腰,有点惊喜的和阮云说道,笃定阮云知道自己。 徐少禹搂着她的腰肢紧了紧,又亲昵地把她的长发捋到身后。 林静瞟了一下面前的他们又亲亲热热地看着徐少禹,娇羞地锤了他一下。 “嗯,她是我们广播站学妹。” 徐少禹漫不经心对林静说道。 “嗯,认识的,学长好,——,林静美女好,” 阮云迟疑地举手,微笑,打招呼,然后低下头去。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跳舞,溜冰,打台球之类的,怎么,今天转性了?” 徐少禹突然转头对阮云低着的脑袋说道。 阮云不说话。 “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姚佑安上前一步有点激动地说道。 “这又是哪一位,男朋友?” “喂,学妹,这个竹竿是你男朋友吗,有点配呢,” 他吹了一声口哨,左右上下地打量他们,嘲弄地又对着阮云说道。 林静开始皱眉。这一切变得有点诡异,什么?他叫那个瘦高个?竹竿?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许少禹吗? 这个许少禹,发起疯来真的不管不顾,阮云不敢抬头紧咬了一下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许少禹,你嘴巴放干净点,你管我们是什么关系,” 听到姚佑安的话,阮云抬头伸手紧张地扯着姚佑安的衣角,他回头看她。 许少禹的角度看到的是经常在他心里游的那双小鱼儿,红红的,带着泪光,带着祈求。 他的右手紧紧地蜷在裤兜,捏出一手的汗,像是要蓄出一把子力气把眼前的竹竿一拳打倒,又像是要抓住什么。 林静轻轻搂了一下他的腰。 “我饿了,不是要出去吃点东西吗,再迟了就赶不上回来了,” “嗯,对,去我们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吃你爱吃的香煎丸子,走吧,” “赶不急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在外面拿个包间看录像,” 擦肩而过,他只侧头和林静说话, 这段见面突兀的开始又突兀的结束。 只走的几步远了,林静好像想起了他们的存在回头笑着和他们再见。 ——他再没有看过她一眼。 都说靠时间遗忘的人,再见面将是更大的一场风暴。 阮云站在原地,怔愣的,半天没有挪步。 “阮云,班长他们肯定在等我们了,” 姚佑安轻声的提醒。 “噢,我站一下,高跟鞋穿得我腿酸得很。” 她低下头借着捶腿的姿势,把眼眶里的泪意挤尽。 “你们怎么那么慢,在后面搞什么鬼呢,我们都等不及了,” 还没等他们坐下来,李乔就开始数落。 “我们——,我们碰到许少禹和林静了。” 阮云看了一眼姚佑安,装作不在意的边用纸巾擦着面前的桌子边说道。 场面有瞬间的冷场。 第68章 不慧又痴 “他们也在啊,我倒是没有看到,” 片刻之后,安东清了清嗓子平静的说道。 “看看,还有没有要点的,我再点。” 李乔把托盘往他们面前推了推。 “那肯定是不够的,难得在你身上拔根毛。” 阮云笑。 “小看我!”李乔瞪她,“随便点,管够!” “安子,我带了一瓶我们老家的老白干,得劲得很,” 李乔端了一杯披披的白酒给姚佑安。 “天,你们喝白的啊,还用啤酒杯!” 阮云惊叫。 也拿杯子过来让李乔倒酒。 “李乔,你别给她倒,她一杯啤酒就倒的,”安东警告。 “嘴大喉咙小,”李乔紧急撤回倒酒的手。 阮云无奈地瞅了安东一眼,讪讪地拿了一瓶啤酒过来。 “阮云,你能喝吗,我们也拿了这个。” 室长在边上的筐子里拿了一瓶汽水放在她的手边。 “能的,小看我!” 阮云斜了她一眼,挡开她准备收走啤酒的手。 “等会别发酒疯。”安东认真地吃着烤茄子,不经意地说道。 一句话,道出心事。 心里像被火烫,阮云拿起杯子像是掩饰什么一饮而尽。 在阮云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安东再次用手捏捏室长。 室长像是牙疼一样嘶了一声斜看了一眼挤眉弄眼的安东,这死妞怎么仅一个地方捏! 想了想,对姚佑安说道:“姚佑安,你去那边窗口帮我买一碗冰粉,行吗?” “我也要一碗,要超多超多的,超多超多的——” 阮云伸出一只手抓住姚佑安手臂,摇晃着,脸上飞着两团云霞,打着酒嗝,冲着姚佑安开始傻笑。 “超多的什么?” 姚佑安看着有点憨的阮云,也笑着回应,嘴都快咧开耳边了。 “超多的桂花蜜和珍珠,她喜欢那种——” 室长打断他们的对话,抓住她的手,从姚佑安手臂上剥开,对姚佑安说道。 噢,姚佑安点头,起身出包间的门, 冰粉摊子在食堂的另一头的窗口,应该会耽搁一些时间。 “喂,喂,李乔,你看看等下怎么把那个大傻个搞回寝室。” 室长对奋力对着肉串奋斗的李乔小声说道。 “我们这才吃到哪到哪,谁愿意走谁走。” 李乔吃得嘴角冒油。 “你,去说,” 室长用下巴指指安东。 安东过去用手拧着李乔的胳膊肉。 李乔哎哟哎哟。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表面一套,背地面一套啊。看来早就勾搭上了, 看到安东这么自然的举动,室长咂嘴。 “阮云多了,” 李乔抬头去看,这才注意到他们都又吃又喝,刚才说要把他吃垮的阮云只光喝了,小蔡拿了一箱啤酒本来准备他们三人喝的,李乔心疼得直咧嘴。 “她怎么了,不会是——” “反正情况不太妙,她以往只喝一杯就不行了,回寝室吵得厉害,姚佑安在,等下我们有话也不好说,搞得他不得劲,花了大价钱请我们跳舞,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们想办法先撤吧,” “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你看她这个程度拉走直接是杀猪了,再陪她绵一下,等犟劲过了我和室长扶她回去,” 她把目光投向和室长争夺瓶子的阮云,甚是无奈。 “那我们怎么办,” 李乔瞠着牛眼,一脸愚蠢。 “你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笨蛋,真不知道怎么看上的你!”安东低吠,“我们,你就别操心了,你们!你们的姚佑安!真不行,你们一拳了结了他,把他抬回去,你知道的,阮云,恋爱脑!本来已经改造得差不多了,今天一见面又打击了!知道吗!回到解放前了!姚佑安要留下来听她切切地表达对前男友的爱吗,你做个人吧!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响嘴!” 安东重重的指责,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李乔看安东真的有点生气,赶快地抓张纸擦擦嘴对小蔡说道:“那我俩找方儿吧,让他送我俩回去。” “嗯,然后我们就缠着他不让过来就好。” 小蔡也是听懂了,温柔的点头说是。 “姚佑安,不知道怎么搞的,你看他们,” 安东用手推着班长的脑袋。 “像是上辈子没喝过酒,逮到死喝,他带的什么酒,不会是浓缩酒精吧,” 室长故意拎着李乔带过来的白酒瓶子左看右看。 姚佑安丈二摸不着头脑,“刚我喝了一口,没感觉到劲儿大啊?” 不知道几分钟前生龙活虎吃着串的两人怎么一下功夫就倒了。 “乔儿!乔儿!” 姚佑安拍着李乔肩膀一叠声地喊, 李乔直接装死。 “小蔡——” 小蔡摇晃着睁着大眼看他,迷离,演技不错。 “那怎么办,我出去找电话打给寝室,让他们找人来把他接回去。” 姚佑安说道。 “别,别,” 室长连忙打断他。 “搞得鸡犬不宁的,我们都散了吧,这么晚了,吃没叫他们,有事倒是叫也不好,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你看阮云也喝大了,” “我,我没有醉,再要再喝一杯,一大杯,一大杯—— ” 阮云迷蒙着眼竖着一根手指重复地申明。 为了堵阮云的嘴,安东拿来好几个杯子,每个倒一点,让她每次喝到,推拉着只给一点,只是为了让她的嘴忙着。 拉拉扯扯搞得刚吃的点肉全数代谢掉了。 啧啧,这种为情所困的样子好丑。 安东暗自摇头。 “那我先送阮云和你们回家,回头过来再送乔儿和小蔡。” 姚佑安说道。 “不用,不用,” 室长说道。 “有我和安东足够了,我们两个架这么个小不点还不是吹灰之力,况且你看她的样子,现在估计也拖不走,我们陪她坐这里缓一会,你只负责把他们搞回去就行了,别惊动太多的人,等会闹到辅导员那里那一时半会可说不清的。” “那我把他们安顿好,没问题了,就回来帮忙。” 姚佑安想了一下,说道。 “好的,好的,” 室长转身,用后背挡住姚佑安看向阮云的目光,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实在不耐烦再回答他了。 姚佑安只得一边一个扶着他们, “我把你们送出门,” 安东扶着李乔另一边的臂膀,快出门的时候用力掐了他一下,李乔苦着脸眯缝着眼侧看她。 安东向着姚佑安努嘴。 李乔表示收到的皱眉点头。 安东把他们送走,回身一溜小跑回到小包间。 来不及坐下,就端起一碗冰粉呲溜地喝个干净。 “好了,室长,别让她喝了,把空瓶子灌点水给她尝尝味, 幸亏他们怕自己喝大要了个包间,原来是帮阮云准备的。 室长把阮云边上的酒都拿起来,又拿了一瓶去外面装水。 阮云拿起一次性杯子仰头往嘴里抖了又抖,不满地把它捏成一团,一拳锤在桌上。 第69章 问吾心 “你们,你们都在笑我,对不对,笑我烂泥扶不上墙,笑我自不量力还恋爱脑,对不对!对不对!” 阮云锤着桌子,狂吠。 “为一个渣男哭哭啼啼的,何必—— ” 安东弃了筷子,唉了一声,气定神闲地用手拈起一颗水煮毛豆,放在嘴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咬,漫不经心。 这许少禹,凑什么热闹,搞得吃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他不是渣男,不是的—— ” 阮云慢慢垂下头,喃喃。 室长拿了装了小小半瓶水的酒瓶进来。 “这么点?” “哪里有水,这么点还是在师傅的杯子里倒的。不能叫她喝自来水吧,不然就是热水。” “云朵怎么样了?”室长问安东,小声加做口型。 安东虚握双拳,举到眼前做出哭的表情。 “你啊,肯定又损了,” 室长锤了安东一下。 “你们就惯着她吧,重疾需要下猛药。” 安东撇了撇嘴说道。 室长看着阮云像是犯了什么罪似的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做着自由落体运动,还是不忍心。 “云朵,就当是选错了,就当是做错一道题,这次考得很差,咱把它涂掉,不然记在错题集上,下次遇到了就不会错了,” “室长,你这可怜的被高考折磨的人生,” 安东被室长逗乐了,哈哈大笑。 “你这没良心的,下次你和李乔分手,休想得到我们的安慰。” 室长伸手又欲打安东,被她错身让开。 “我和李乔?真到了那一步,我估计比你们这些解语花们想得还清楚。” 安东笑,伸长手够到那边的啤酒,今天被阮云闹得,只喝了一小口白的, 她直接拿起瓶子对嘴喝一大口。 “呸,呸,” 她对垃圾桶又全数吐了出来。 “这什么啤酒,苦得要死,长这么大喝到最难喝的啤酒,我们那儿的酒要这么难喝早就被人掀摊子了。” “对,我不会为情所困,还是那个我天天腆着脸追着的朝秦暮楚的风流鬼,我不会的, ” 突然,阮云突然抬头捂嘴吃吃笑道,眼睛泛着水光,又红又肿。 “我不会的,室长——” 她复又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 “——我不会的。” 她突然捂着脸放声大哭, “他不是渣男,不是—— ” 她抬头左右开弓用手臂暴力擦去泪水,又抽了一叠纸擦鼻涕,然后托着腮呢喃,边说着眼泪又成串向下掉。 “是我真是太差劲了,你们知道吗——,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我会想当着当初怎么样怎么样就好了,可实际上,重来一百次,我还是会选他的,我还是会选他的—— ” 她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又哭又笑。 “云朵—— ” 室长抓住她的手制止她。 “你,你别为难你自己——” “不是的,室长,不是的—— ” “他们很登对,很漂亮,对不对,林静很漂亮,对不对, ” 她抬起的脸,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也红成一片,眼泪是亮晶晶的流质,说着话的时候老是管不住,溜出来。 “可是—— ” “室长,我怕,我好怕看到他们,怕极了,室长你知不知道!” 阮云挣开室长的手,举起杯子,摇晃着脑袋,脸上的泪更像决堤的河流,肆意流淌。 “我懂,我都知道,” 室长抽了张纸仔细地帮她擦着眼泪。 “就当是为心爱的男生而心痛的你是在做脱敏试验,你这个傻瓜,既然决定结束了,就再勇敢一点,” “——而且,就是这样一次次,我们的心脏才会变强壮的。” “还一次次,室长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我他妈还要被他甩多少次呢,我这里,——这里,——这里已经痛得死去活来了,” 阮云边流着泪边用手捶着心脏,嘿嘿笑了起来。 “你这,真是喝多了吗,口条这么清楚,是不是平时一杯倒都是诓我们的?”安东怀疑地斜眼看她。 “你真的是喜欢他吗,我以为这样的喜欢只是在小说里。”她闲闲地问道,像是无聊地在讨论肥皂剧的剧情。 室长瞪了安东一眼,捧着阮云的脸,用纸巾拭着她眼角不停冒出的泪珠。 “是喜欢,——疯狂的喜欢。” 阮云眼神愣愣的,低语。 “这段时间你这么疯狂的学习,还以为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唉,也怪我们,下次我们一定打听清楚,不会让你再难过了, ” “——室长,不怪你们,嗝~”阮云抽噎着打了个巨大的酒嗝,惹得安东哈哈大笑。 “你——,你——,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阮云摇晃着手指轮流地指着室长和安东,又喃喃,“你,安东,曼梅,都是最好的,是最好的…… ” 阮云搂上室长的腰,把头倚在她身上磨蹭。 “嗝~,你们是不是讨厌我了?我也,我也讨厌这个,哼!……不干脆,就像祥林嫂一样招人烦,很烦……。” 她皱着眉,抬起手像挥苍蝇一样使劲挥着。 “不烦,一点都不烦,” 室长轻拍阮云的背。 “不烦,不烦,有什么烦的,又不是我们在出洋像,”安东叹道,“什么爱情能就让人要死要活的,我都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安东托着腮,拿筷子戳着只剩了皮的茄子若有所思。 “安东—— ” 室长出言警告。 “好啦,好啦。” “室长你能不能一碗水端平,真的好偏心,” 安东皱眉痛吠。 “真的好烦……” 阮云又伸手挥来挥去。 “我竟然还能听见你们说什么,原来我酒量还不错哪,” 她又抬头把下巴倚在室长肚腹处,傻笑。 “室长,可以再给我喝一杯吗,” 讨好的,可怜巴巴的。 然后,侧头,迷蒙的看向安东, “好安东,我就要一杯,好安东,我只要一杯就好啦,” 安东把装水的瓶子递过去。 阮云得逞地抓着瓶子摇晃傻笑,然后一口灌下去。 咽下去后,把瓶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你们骗我,这是水……”扁着嘴就要哭。 安东无奈看向室长,室长叹气点头。 “说好了,就一杯,一杯之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下次再为他哭,我们就揍你,你瞧瞧,多么糟糕,这么难喝的酒都被你喝出美味了。” 安东叨叨,给她倒了个满杯。 阮云接过来,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呛到了,疯狂地咳嗽。 她使劲抹了一把嘴角边的酒, 又对着她们傻笑,笑中带泪。 —— 今天这酒好甜好甜,好好喝。 多少年后,同学聚会她们感慨那时要是谁有手机就好了,这么珍贵的回忆阮云自己却看不到。 第70章 问吾心(二) “大禹,你的东西整理好了吗,女朋友那边招呼打了吗,等会就要集合了,” 小黑边往运动背包里面塞东西一边叮嘱许少禹。 嗯。 许少禹应声,在桌子上的一堆书里翻捡,打算带几本去无聊的时候翻翻。 素描本总是要带的,他抽出来,一个失手,啪,掉在地上,捡起来,页面卡到那一页。 画的最后一页。 那天之后,只要闲了,他总也有画画的冲动,拿出画本,看着上次帮她画的像,他会对着它发呆半天,画本摊在桌上,翻开新的一页,本不想画她,眼前却是她的各个模样,隐忍,伤心,故作平静—— 铅笔举得手酸,却下不了手。 因为太鲜活了,会觉得画不出来一点。 那天—— “这个香煎丸子真的很好吃,肉很劲道,炸的油里会有香菜的味道,花椒的味道,不是很多,吃得出又觉得刚刚好,这个蘸料也是一百分,里面有芥末吧,我吃得出来。” 靠窗的座位,月亮很大很斜,月光从玻璃上溜进来,在林静身上流淌。 场景让他很恍惚。 一路过来,他们都在各想各的,就不知怎么飘到这里。 “那个女孩,呃,关系不一般?” 林静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许少禹愣了下,点头又摇头。 “嗯?”林静不屑地撇了他一眼, “不打算说些什么?” 筷子捣着碗底发出沉闷无聊的声音。 “我希望你能说出来,你摇头,我只觉得欲盖弥彰。” 林静突然笑了,笑得灿然动人,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刚才走过来,我大致已经想了来龙去脉,你记得吗,那天在去我们寝室的转角,我问你要是没有女朋友的话,能不能和我交往,” 她把筷子搁在碗上,托着腮探究地看他, 是去她们寝室的红砖小路。 “那天,我觉得有点怪,今天我想清楚了,——你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她又说道。 那天她占据了说话的主导权,她的心慌意乱让她失去了判断力, 那么失魂落魄的,像跟丢主人的小狗! “喜欢就喜欢,爱就爱,我们是新时代的人,你看看那个女孩的可怜的脸,悲伤和难过都从挤出的笑里流出来了,难道你觉得她不够漂亮,不够体面?所以甩了她,还是她甩了你?真的莫名其妙!你真的,把我都弄抑郁的到现在为止,我前两天和我闺蜜聊天,我闺蜜都想开个专题,好好剖析一下你了,说我玩了这么长时间鹰,没想到被鹰啄了眼。 ” 林静拿起桌上果汁,一饮而尽。 “我们这个年纪,往往自己经常都会被不请自来的情欲控制住,可是,就在刚才,我甚至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有口臭,或者你是个同性恋只是拿我当幌子,这么过度的想象,我精神都有点错乱了。” 林静兀自笑出声来。 “不过刚才,那个不带大脑的你让我审视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情。” “阿姨!” 林静停下话语,转头喊来服务员, “我要打包一份香煎丸子,蘸料也要,我要带给我的人生导师。” 林静看了一眼许少禹,“我今天吃这一顿一点都不亏,我今天可是你的人生导师,你呢,如果想找一个人搭伙吃饭,打球,看电影,你的男闺蜜也能做到,别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说完这些话,她就旁若无人地吃起火锅,也不再和许少禹言语,等打包好撂了一句再约无期就跺着高跟鞋走了。 他不讨厌林静,她比他遇到的人都要聪明通透,不过就是这份聪明让他的感情出来不了半点,感情?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得有点高情感需求了? 他独自一人把自己喝得醉眼蒙眬。 阮云,她是一个神奇的女孩,在现实中,没几个人能接得住她热烈的情感,他不确定自己能,他有前科,但他也不想也不能甘心让那个瘦竹竿能, 她肯定为了他们的爱情彻夜痛哭。 他就是知道。 小黑说他是不是有点拎不清,你喜欢吃包子还是馒头,难道不是看你现在最想夹起的哪个,而不是你以前喜欢吃馒头,就固执的以为一辈子都喜欢馒头吧,也许你以前吃的包子,做包子的人手艺不好,就因为这个初始印象,你竟然都不想把现在的这个包子拿出来尝一口,万一这个包子是米其林三星大厨做的呢。 可是现在,他很难再管是包子还是馒头了,他的心反复颠扑,一种难明的焦躁,失落,让他的生活处于一种荒凉和停滞之中,好像迟一点,就会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楼梯口, “你们俩大傻子,好狗们不挡道,柞这干啥呢,我们刹不住,就直接踩着你俩尸体过去了!” 安东大喊,和室长并排着停在离安东和曼梅三四级步阶的距离, 瞪着突然停下的两人。 阮云怔怔地停在楼梯口,曼梅回头一脸便秘的表情指着外面。 安东紧着几步下来,从两人中间插入脑袋探头往外看。 许少禹站在外面,神情冷淡,一双眼,只是盯着阮云。 怎么办,他,是来等林静的吧,可是为什么这么这样看向自己。 阮云挽着曼梅胳膊的手,握成拳,出着冷汗。 “你们还不走,等下上课要迟到了。” 安东很快反应过来,咳了一声,从阮云和曼梅中间挤过去。 然后走在阮云的边上,把他们隔开。 “唉,让让!同学!” 她斜眼示意许少禹滚到一边, 许少禹没说什么,往边上退了两步,仍旧死盯着阮云。 “真是!接女朋友上课不能离远点,讨人嫌!”安东指桑骂槐。 “阮云——” “走啦,走啦,” 安东大声音地说着故意盖住那个声音,拽着她们往前。 “阮云,别让我喊第三遍。” “同学,你是哪位,我们不认识你,阮云是你手下吗,还别让你喊第三遍。” 安东拉了一下停住的阮云,回头挡在他们中间吠道。 “惊动了美女们,对不住,我与她说一个事,就一句话,不会耽误她,” 许少禹笑着对安东鞠躬。 “?”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东和室长对望一眼,又调过头去看阮云的意思。 许少禹紧紧地盯着阮云。 阮云目光闪躲,那个一天无数次闪现在她脑海里的面容,英俊惑人。 第71章 暗涌 就一句。阮云低着头,木木地重复了一句。 又回头对安东她们抱歉的说道, “你们,你们先去上课吧,我等下就过去,要是点名,你们帮我和老师说一声。” 安东恨铁不成钢地冷哼数声,转身头也不回地抢先走了。 曼梅不放心地和室长边走边频频往回看。 在人来人往的寝室门口, 阮云慢慢地走向前方目光像是藏着火又像是淬着冰的许少禹,在他前方一米处站住。 “阮云。” “你好!” 阮云举起手打招呼,僵硬地扯出一个笑。 “我过生日的那个晚上,——” 阮云呆呆地看着说了一半话的许少禹。 “忘记了?还是假装努力忘记,” 他看着阮云的表情,冷笑了一声。 “嗯,不忘,——没有忘,” 阮云垂下眼睛。 “你说要我给的一个礼物,到底什么时候想好,” 他看着她拒人千里的样子,不耐烦的怒声说道。 阮云吃惊地抬头看他, 都分手了还要什么礼物? “我不想——”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现在有事要离开学校,我的手机号没有忘记?” 阮云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给——我——打——电——话——” 许少禹靠近他,俯着身,逼着她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重声说道。 然后直起身转身准备走。 “许少禹——” 阮云想和他说已经不需要了,一着急就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许少禹停住,侧目看着阮云的手, 阮云一惊,就要拿开,他更快一步地覆在她的手上,顺着手面,他的手指钻进她的指缝,把它紧紧地捏在手心, 他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手指扎得她的手心生疼,她无力挣扎,握紧了又亲密地蜷着他的手指,只能僵硬地放松着。 他盯着她, 他的手一寸一寸从侧面绕到她的手心,轻轻握着,指腹挠着她的手心。 每一步都放慢了速度。 阮云的脸一点一点地红了,尽管她心里极力对抗,那红,仍然一点一点淹没了整张脸。 “我完了,”他看着她轻轻叹了一下, “我们的账还没算完,我欠你的要给,你欠我也要给……” 阮云一听到他说这话,眼泪忽地涌了上来,她低下眼,掩住泪意。 许少禹看她急速地垂下眼皮,睫毛像不安的蛾翅,抖动着歇落在下眼睑上。 “别哭……” “我说给就要给,你知道我的脾气。” 他低低地说道,轻轻地摸去她的眼泪。 集训的时候教练没收了手机。 “老大,我在等一通很重要的电话,能不能通融一下。 ” 许少禹和教练说着软话。 “不能。” 教练斩钉截铁。 “真的很重要,您看着,我但凡有一点偷懒,您把我凌迟。” 许少禹举手发誓保证。 “老大,你就给他吧,不然他就要害病了。” 小黑也在一边笑着帮腔。 “就知道你们要给女朋友打电话,没收就是让你们收心,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教练浓黑的眉毛蹙成一座小山。 “老大,我绝对不打电话,要不你每次帮我带过来,我只接不打,行不行?” 许少禹做着最后的努力。 “好吧,不过看你的表现,手机放我这,只接不打,但凡有违背,连接也不让了,说好了,只这一次,幸亏带手机的人少,要是大家都要求,一齐响,那还练什么,直接转行交响乐得了。” 教练不想再纠缠,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阮云,明天学生会要开个会,” “嗯?开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阮云头也不抬地抄着笔记。 “上次不是拍了宣传片吗,要宣传——” “真新鲜,宣传片要宣传——,”阮云阴阳怪气地重复。 又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每个专业的参演人员都去吗,那礼堂要坐不下的。 “小同志,工作态度不行!”李乔拿腔拿调。 “不是参演人去,因为文学社要办一期这个的稿子,所以你要去。” “啊,那不是等于坐那听讲座啊,听每个领导放片子,能不能叫安东去,她适合写这类的东西的,反正她现在也经常过去玩,算是预编人员了。” 阮云皱眉撇他一眼,手下笔不停。 李乔清了清嗓子。 “嗯,明天我要别的事派她。” “别的事,别的什么事?没听她那个大嘴巴说起啊,” 阮云停下笔,抬头询问。 “反正,嗯——就是有事。” “我明天那个小孩上午还有课的,班长。” “你叫你们室长代一下,” “到底什么事啊,非得要派上安东,我们寝室每个人都被你安排明白的,那个小孩又不是好讲话的,室长中午还要去食堂——,喂,班长,喂——” 李乔还没等阮云抱怨完,人都已经飘到教室门口。 只回头严肃地丢了一句,有困难自己克服一下。 什么嘛,官不大,架子倒不小。 阮云皱眉奋笔疾书。 队友们很多都有女朋友来探望了,而他的手机,除了定制的消息提示,其他的时候都像吃了哑药一样安静地在教练的行李包边上睡觉。连教练后面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揶揄。 许少禹烦躁,这个傻蛋,不会记不得他的手机号了吧,不会她真的和那个瘦竹竿——, 不可能的, 那她为什么不打电话过来, 要不要找教练说说打个电话过去, 不,不要,天天和别的男的在他面前晃荡,还穿着明显小一号的妖娆裙子,实在太可恶。 …… 每天无数个问题在他脑子打擂台,脑汁都绞干了。 “许少禹!” 教练拿着球就要往他头上砸。 ——可是,每天比完赛躺在床上都会想她,舌尖绕着她的名字,练习,好像好长时间没喊过,许少禹想着回去要让她求他复合,哼,折磨了他这么久,一定好好罚她,又想到临走时泪汪汪的眼睛,胸口微微泛疼, 他抚了抚胸口,叹口气。 那个好哭包! 头几天,阮云盯的电话都要冒火了。 “云朵,你在等什么电话吗,”曼梅有时和她说着话就发现她岔神了。 “哎,妞,那天许少禹和你讲什么,我等的都忘记了,室长还讲你肯定会讲出来的,” 吭吭,安东清清嗓子,摆了个架势,“云朵呐!你还不了解,她哪有什么秘密可以过夜的。”安东学着室长的语气说着, “可是你竟然把嘴巴扎起了,怪道我想我这几天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没有打听到。” 安东边往阮云跟前凑边抚着胸口,像真的胸闷似的。 “哎呀,你这么一个人,竟然俗了,” 阮云笑着推开安东的狗头。 “说嘛,说嘛,你哪能少了我们这些狗头军师,你不会是欠他钱吧,看他气势汹汹的,” “滚,我都没找你这个大小姐借钱,我能不要脸找他借吗,” “对了,你明天和班长有什么事要一起去吗,我明天一大摊子事,想叫你去开会,他都挡了去。” 阮云脑筋一转,岔开话题。 第72章 沉默是金 “我们——” 安东停顿了一下,眼睛瞄向别处。 “好啊,肯定准备编瞎话骗我,你嘴多快,竟然在这里哼哧。” 看她迟疑,阮云拿起曼梅的枕头就砸她。 “好啊,你们睡上铺的,自己都收拾得干净,就糟践我的东西。” 曼梅从凳子上弹射过来抢过枕头,拍拍放回去。 “可不是,真是自私的人,” 安东煽风挑拨。 “嗯哼,那我拿自己的枕头总行了,” 阮云说罢就准备爬梯子。 “别,别,我说就是了,把我的发型都搞乱了,” 安东拿着桌上的镜子,整理着打乱的头发。 “五十二天——” “什么?”曼梅和阮云异口同声。 “纪念我俩搞对象五十二天。” “什么?”她俩像个呆鹅一样重复。 “就那么回事,有什么好惊讶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这个正值大好年华的美少女就搞对象啦,” 安东咧个嘴看她俩的呆样乐。 “我看这是个什么嘴,说别人就行,自己的就是个铁门槛。” 阮云扑过去佯装要撕她的嘴。 “别,别——” “你说你吃了人家小蔡多少东西!嘴像个铲食机——” “哼,谁说的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的——” 安东左挡右挡地躲避,险险抓住她的手大喘气地说道。 “还不是你,失恋搞得要死要活的,我不想刺激你,怕你有个好歹的。” “不是,安东,你都还没嫁过去,就学着班长抠搜了,还说为了我。” 阮云的手被抓住,只能对着安东的脸喷着爆破音。 “是的呢,我们这些大姨子小姨子们总要正式见见,承认了你们的关系才好。” 刚消化完这一消息的曼梅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们都熟得要爆浆了,还要正式见见!” 安东冷笑。 “不管——” “好,好,不就要办酒席吗,o——k——,o——k——,我办,我办不就行了,” 安东看阮云又要使蛮力,赶紧认输,又委屈地说道:“不过阮云,你这么激动是不对的,你和许少禹以前那个短暂的苟且,我们也没叫你请啊,” 阮云愣了愣,停了动作。 “那不一样,阮云是哭哭啼啼辛苦地追着别人,没叫我们请他们寝室的人吃饭就不错了,你呢虽然不像室长那样高姿态,可能耍了些手段,但那是两情相悦。” 曼梅无奈地整理着被她们搞得像一团破布的床单,絮絮说道。 “精辟!” 阮云说道,强作不在意的笑,有点僵硬地撤回打闹的手。 “屁精!以为你们哥俩好,就想打马虎眼,”看阮云的九阴白骨掌又来了,赶紧讨饶,“请就请,我可是402寝室的首富,在乎那点钱,可别让你们小瞧了我,说吧,想去哪吃,要不,我们选个周末,把手上的事情撂一撂,去找个地方玩一下,吃一顿好的。” 安东神采飞扬。 “就你不打工,我们都是苦命地被金钱支配着的,哪有一天的时间,” 没有迎来欢呼,只有曼梅丧着脸回应。 “钱是赚不完的,万一你生病要死了也还要去啊,就当你生病了,” “大小姐,你就说你生病吧,我可全靠我这如牛似马的身体撑着哪,” “好,好,我可不迷信,就我生病,你们照顾我,” “……” 阮云听着她们吵吵闹闹,想着总算揭过去安东的那张嘴了,又想到那个事儿,一时又焦虑起来。 他,疯的,到底要怎么样啊,那天在楼下好多人都瞧见了,后面在楼道碰到林静,林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差点让她羞愧地折颈而死。 难道真的觉得答应了她的就一定要做个了断? 不过那天他好像也没答应的, 她又头疼地把那天回忆翻出来, 到最后,爱没有了,难过也消失了,就一遍一遍地想他到底答应没答应,越想越模糊。 “各位精英,打扰大家,来晚了,”伴随着敲门声,大家都停止讨论,看向门的方向。 一个男生,逆着光,头发的金色褪去了一半,冷淡和欲感交织在一起,单肩挎着一个硕大的运动挎包。 “进来吧,许少禹,耍什么花枪。”有女生笑着喊他。 他怎么回来了,安东说他去集训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阮云赶紧回头低首,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装作很忙的样子。 听到他从身边走过,带起一股小小的空气旋涡,让她战栗。 她屏住呼吸,怕闻到她熟悉的气味。 脚步声往后,又回来停在她边上。 她垂着头,眼睛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看到那个骨节分明的手曲起在她的本子上敲击。 阮云心领神会,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本子往里让了一下座位。 除了上课那种,她一般会选靠边边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而且上课的时候也没得选,她们去得迟,后面都塞满了人。 “兄弟姐妹们,打断一下,我纡尊降贵的来列席,大家就不要叫我了,让我补个觉,我可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你们看,我都选择坐在这个葫芦边上了,你们可千万千万别来打扰我,我最近火气大得很。我们体育部的事就问程陈。”他对着大家做了一段申明。 大家一阵笑。 葫芦说的是她吗?阮云脸涨得通红,头低着像犯了罪。 她感觉他把包重重地放在桌上,听他嘘了一口气,整理了裤脚和白鞋子。 然后全身瘫软地趴在包上。 他有点洁癖,现在就这么风尘仆仆地在这睡觉? “阮云,” 隔了一会,阮云目不斜视,嗯了一声。 阮云感觉他头侧着,朝着她的方向,靠得很近。 因为他的味道铺天盖地地袭来,那熟悉的从未遗忘的味道。 “你不看我,我的声音就会变得很大的。” 许少禹摸摸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 阮云心跳漏了半拍,转转头看他。 她的眼神躲闪着却不敢直视他亮亮的眼。 又慌乱地低下眼,用眼角的余光一点儿一点儿地打量他。 这是她第一次在公交车看到的英俊带着坏笑的脸。 只是变黑了很多,五官却更立体了,散发出这个年纪男生荷尔蒙的侵略感和不羁。 第73章 防心 目光向下, 他又穿着她织的那件蓝色毛衣。 他是没有衣服穿了吗? 阮云心里蛐蛐。 “不好,都没有变瘦。” 他突来的一句打断了她的思考。 他皱眉不满意地伸手掐了掐阮云的下巴,就好像他们还是男女朋友一样亲昵, “不要,不要乱动——” 阮云吓了一跳,边小声警告往后躲了一下,坐直了身体,用手像门帘一样支在脸两侧。 挡住自己的脸红和不安。 “不好玩,”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无奈和笑意。 “本来很生气的,看到你又气不起来了,你老是放我鸽子,你说怎么办?” 阮云抿嘴不说话。 “你可知道,林静把我甩了。” 半天,许少禹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啊?阮云愣住了,垂下手去看他,脸上红晕未消, “为什么啊!”就脱口而出,疑惑的眼清澈明亮。 对上他的眼神后,又瑟缩了一下,假装一点都不关心地撇过头去。 装模作样! 许少禹发噱,忍不住在桌下握住她的一只手。 阮云愣了一下,往回缩了一下手, “别动。” 许少禹哑声喝道,凶神恶煞。 “反正我没有说过任何你的坏话,可能是你开始物色别人了,被她发现了。”阮云哼哧道,停止挣扎。 尽量装得自然,忽略他不规矩的手。 他的手沿着她的指尖的皮肤一点点往上摸索,暧昧至极。 “你猜,”许少禹冷笑。 阮云的所有知觉都集中在手上,没有空回他的话。 “你说怎么办?”在她半天没有说话后,他问道,使劲地捏了下她虎口位置。 啊?什么?阮云一痛又一呆。 什么东西怎么办,没有女朋友怎么办?是要她给他介绍一个? 许少禹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掌心轻轻挠着,专注地看她,等她回答。 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还叫前女友当媒婆的—— 阮云又气又灰心。 许少禹又捏了她一下。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她没好气地说。 “赔我一个。”他哑然笑道。 阮云鼓嘴,半天带了点火气道:“我的社交范围你不知道吗,你是看中了我们寝室的谁吗,我只和她们熟悉的。” 不过,她们可能都不愿意的。阮云在心里恨恨地补充道。 这下轮到许少禹呆愣了,随即,他眼神一暗,紧抿了一下唇,怨妇的眼神死盯着她的侧脸,把她的手举到嘴边使劲咬了一口。 这小白痴到底在想什么。 阮云手上一疼,抬眼看到他凶狠的表情,瑟缩了一下又搔眉耷眼地垂下头。 “分手之后,有没有想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突然的发问, 阮云先是点头后又着急摇头。 “意思是先是想的,后来又找了别人就不想了。” 许少禹讥讽的声音传来。 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却假装毫不在意。 “我们各自都有新的生活,岂不是好。”阮云垂着头看着桌面的纹理。 “好?”许少禹重重的发音,像在牙缝里把这个字撕碎。 “看来现在过得好了吗,阮云?” 他冷笑道。 阮云闭了嘴,这样纠缠别扭让她走不出去。 他冷冷地看她,专注得像是彼时画画时的眼神。 上初中的时候学物理,老师敲黑板说摩擦力注意了,只和压力和物体表现的粗糙程度有关,可是她总是学不好,分析的时候觉得四面八方的力都会增加摩擦力的。 永远学不会分析平衡力的她,没有他的允许,她走不出—— 她有点沮丧。 “喂,许少禹,我的手出汗了。”她侧头看他,让自己的表情四平八稳。 “我知道,感觉像握着一块肥皂。”他轻轻地笑。 “能放开了吗?” 挺无赖的,阮云瞪了他一眼。 “你和别人也这样牵过手吗,”许少禹把她的手打开,十指相扣。 阮云面色一滞,这个话题还揭不过去了?他天天左拥右抱的,还要前女友给他守节? 她不想反驳了,不然肯定又是确定她吃醋什么的。 咬了咬唇,不说话。 男人的眼神便有些危险的讯号。 “没有,从来没有,”阮云很快地回答。 “撒谎,” 许少禹声音低沉。 “那就有,经常。” 阮云又有点委屈。 “要不是在这里,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恨恨地磨着后槽牙,仍旧抓着她的手,却把头转过去睡觉,不再言语。 看着他宽宽的背,那些金色黑色交织的发丝飞扬跋扈。 近在咫尺。 她的眼睛热热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她说,许少禹,我想你,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想的—— 他会和她和好吧。 爱的反面是冷漠,他一而再地找她麻烦,让她无法不想歪。 —— 他对她,应该是还爱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他爱她。 可是叶子落了,她看不见风的形状。 她的眼神忧愁。 “那个,学妹你还不走吗,” 有一只手塞到她和书之间挥了挥, 放下笔,摘下一边的耳塞。 抬头看向来人,是一个面熟的学姐,“呃,学姐,什么事。” 有点反应过度的惊慌。 “已经说完了,不饿吗,不走?” 她奇怪地看了阮云一眼,又说了一遍。 学姐模样清丽,身材高挑。 阮云斜眼撇了一眼盖在她胳膊上的衣服,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有露馅。 “你等他?”看到阮云侧头看了眼许少禹,她问道。 “不,不是的,”阮云否认,“……学姐,我整理下稿子,内容太多了,难以取舍。” 阮云腼腆地笑。 “是说呢,平时没看到许少禹和你说几句话呢,你弄完了早些走,别让他逮到,他醒来脾气可不好,对着空气都要邦邦打几拳的。” 学姐握着拳挥舞,声情并茂。 阮云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 手,被突的扯了一下, “好的,学姐。”阮云仓促答道。又慌起来。 她又头侧了一下看盖的衣服。 “桌子下面有什么吗,”学姐也好奇地准备伸头看。 阮云脸一红,侧过身。连连摆着另一只手,“没有什么,没有。” “徐静依,你是不是皮痒了,吵死了。” 许少禹头摆过来,闭着眼睛咕哝道,含着浓浓的睡意。 “糟了,瘟神醒了,我走了,学妹拜拜。” 说话间,她已经飘到门口了。 “哎哟,差点忘了正事,学妹,走的时候记得把电脑关了,还有灯——” 她又急忙回头补充道。 “赶紧滚。” “好的,学姐。” 许少禹和阮云同时说道。 第74章 落叶敲门扇 “好的,好的,大爷。” 徐静依赶紧摆手退场。 徐静依走后,阮云握着笔发呆,再写不下一个字。 许少禹的手温暖干燥,而她的手僵硬着流着冷汗。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带着笑意,桌子下,两只手合起来轻搓着她的手。 细长的眼微微张开,眼头更弯,眼尾更翘,像全等符号上面那个拉长的睡倒的s. “桃花姐姐真好意,桃花眼笑着来看我。眼角情许多,风吹散给世人啊!” 阮云看着他,脑中晃过的是他的手,帮她画画的时候,她曾长久地盯着不舍地挪开眼,是体育生,所以手心有茧,修长有力,却白皙,握着画笔的时候手型却异常美丽。 “看什么?海棠春睡图?” 他戏谑地打着哈欠说道。 惊了一下,她扭过头,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好像要跳出来,她只觉得脸越发烧起来,想要平静,却不得法。 他把背包就着脑袋一起往她跟前移。 阮云想往边上让,却不行,手在他的手里,她越让,他越拽得紧。 她感觉身边的空气都像煮沸了的开水。 总是这么轻易地被他挑动着情绪,她莫名其妙地觉得羞耻。 “会已经散了,在这等着过年啊,”她低头赌气地说道, “——我下午还要去家教。” 她加了一句。 “撒谎,” “没有——” 阮云惊诧地抬头反驳。 家教时间现在是定的上午,许少禹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跟踪狂,只哼了一声,眼神凶狠。 “我真的有事要走——,” “我送你走,” 若有所思的声音却抢在她前面。 许少禹扫了一眼多媒体教室的拐角,那里有一个摄像头。 说着,蓦地放开她的手,站起身,背着包。 阮云愣了一下,紧张地收拾着桌上的笔和本子,说道:“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啰嗦。” 许少禹恶狠狠地说道。 阮云无言地看了他一眼,无论何时她都是处于下风的那个。 她轻轻地起身,压着椅子,慢慢合起它,不发出一点响声,好像怕惊动自己脆弱的内心。 走廊。 “不用你送,我自己走回去。”阮云抱着书捣腾着步子对着许少禹的背,小声的坚持。 许少禹突地停下步子转身,阮云一个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他张开臂膀把她抱个满怀。 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有一股浓浓的奶香味,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这么执着的喜欢吃奶糖。 见面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在心里抱了一遍又一遍。 “你有时候说话真是有点欠揍,”他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阮云的心像一叶载浮载沉的小舟,她痛恨自己的动摇。 阮云抱着书快步走在前面。 “阮云。”后面传来许少禹沉沉的声音。 她好像在等他的这声命令。放慢步子等他。 饭点已经过了,又逢周末,路上没几个人,思想上的饥渴和生理的饥渴让阮云身心俱疲,可她仍腰背挺得直直的。 他也静静地走着,缓缓流动的空气,难熬。 阮云心惊胆战地怕不期然地炸个大雷。 可是这样相伴走着的时间又让她十分留恋,想让它长点再长点,她老是做着相反的事。 她很假…… 悄悄用侧着头去瞄他,却被他的目光抓个正着,看不透的眼神。 这让阮云又意识到敌强我弱的局势, 她急忙别过头,低头用手无意识地掐着下唇。 “我快到了,”她在拐角处停住,小声地说道。 “我知道,又不是第一次走。”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啊,他也不是第一次走了。 可是她的意思是他可以走了,他装傻充愣她也没有办法,她不说话,把眼光撇向边上一棵梧桐树纵裂的树皮上。 有几只蚂蚁在上上下下忙碌着。 她们寝室在四楼,偶尔桌子上也有蚂蚁光顾,室长说在桌角绑皮筯蚂蚁就不能上来了,安东特别损,不仅不让她们绑,每次一看到蚂蚁,就把它捉起来放在白纸上,画个圆圈,那个找路小能手就会绕着那个圆着急地转圈又转圈,永远走不出, 安东又说瓢虫更是可笑,它会顺着画着的线走到天荒地老—— “我好饿,早上比赛完打车过来的,他们还有庆功宴,要晚上才回来。” 许少禹不明所以地笑。 阮云脑袋高速运转,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拒绝。 她的脚把地上的灰尘都搓成条了,抬头一看,好家伙,许少禹正促狭地看着她,等着她狡辩。 有点头皮发麻。 她又敏感地觉得自己处于毫无还手之力的圆圈里了。 “那,我请你到食堂去吃吧,我可以叫师傅给我们开个小灶。” 阮云讷讷地硬着头皮看着他说道。 他眉头微蹙,凝视她良久,手臂一伸,已经把她揽在怀里。 阮云吓了一跳,他的气息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僵直着背,没抱书的手紧抓着他的袖子。 “我寝室有泡面有电炉子,你陪我吃,我煮泡面的手艺非常非常的好,” 隔着书他紧紧的抱着她,瘫着身体让阮云感觉他的疲累。 用手亲昵地揉捏阮云的耳珠。 阮云的脑袋一片空白,血液一下冲到大脑,嗡嗡的。 耳朵也红透了的热。 “许少禹——” “嗯。” 阮云揪着他胸前的衣料,鼻腔的酸意蔓延。 他这次是想好了要和她在一起吗?还可以在一起吗?她可以相信他吗? 她可以从圆圈里爬出来了吗?告诉他,她其实是找路小能手…… “我也饿了,我陪你吃泡面。” “这才乖!”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握着她的肩膀,捞起她的脸,用食指拇指夹着腮边肉揉捏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里颤了一下。 他曾无数个日夜在想,是她吗,注定的就是她吗,无数次地翻着自己的画本,确定是不是这个眼睛像小蝌蚪的女生,明明认识才短短的时间—— 每次看到她,都想把她搂在怀里,最好嵌在自己的骨血里才罢休。 阮云缩了缩脖子,有点别扭地拉下他的手。 “走吧。” 许少禹手一翻,把她的手团在自己的手心,眼角的笑纹蛊惑人心。 “你每周日上午的家教辞了吧。” 他侧头对着阮云说道。 嗯? 阮云有点不解的看他。 “那个男孩看起来不单纯。” 许少禹想起之前找到这个男孩和他说给他钱,让以他家教的名义给阮云加点钱,没说几句这小孩就翻脸让他滚,要不是小黑拉着,他们可能就真打起来了。 而且—— 这小孩长得也太不安全了,是时下流行的小狼狗那种的。 第75章 爱是万缘之根(一) “不单纯?” 阮云傻傻地重复他的话。 “嗯,我上次去看到有几个漂亮的小妹妹去找他。” 许少禹睁眼说着瞎话,表情真诚。 “嗯,是的,他那种吊儿郎当的好像很招女孩子,他的那些课本里经常夹着女孩子给他的情书,一翻开哗啦哗啦往下掉,叠得各种样子,封面写得煽情又大胆。” 阮云笑着点头说道。 笑着笑着又愣了一下。 他是怎么知道她家教的地方的,她没有和他说过的,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她的事也不好奇,她说他就听着从不多问,想着他对她在乎与否,心里竟泛起一丝甜蜜,理智却拼命想压抑这种感情, 她的恋爱脑,一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得到的成本太低了,这类的男孩通常没什么节操。” 你不是一样的吗,阮云低头走着,心里苦涩又觉得好笑。 就不自觉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不相信我说的?” 许少禹眯起眼睛。 “你不会在吃醋吧,他只是个小孩。” 阮云清了清嗓子,笑道说道。 说完,她差点想自爆而亡,你看刚刚的想法立刻让她自取其辱了。 “我的手出了许多汗,你握着不觉得难受吗?” 她赶紧岔开话题。 “你——” 许少禹皱眉正想说什么,被前方的招呼声打断了。 “小禹,回来啦。” 宿管阿姨在围墙边晒衣服。 “阿姨好,” 阮云微笑,略低了低脑袋先打招呼。 “小阮,好久没看到你来了,” 阿姨也笑着回应,又对着许少禹说道, “小禹,你们寝室的人都回来了吗,有段时间没住人了,进去要通通风,把被子拿出来晾晾。” “嗯,好的,好的,阿姨你比我女朋友管得还多。” 说着话,捏捏阮云的手对她眨眨眼睛。 阮云扭过脸,不看他细长的笑眼, “是嫌阿姨啰嗦是吧,” 宿管阿姨虎着脸。 “哪能啊,是说阿姨比我女朋友对我还好,她不关心我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给我打电话的。”许少禹意有所指,话语中带着嗔怪。 “阿姨,我给你带礼物了,你上次不是说熏鹅好吃吗,我给你带了两只,等下放了行李,收拾好屋子就拿下来给你。” “臭小子,你们穷学生能有什么钱,还次次给我带东西。” 阿姨嗔道。 “走了,走了,再和您说下去,太阳都下山了,被子也晾不了喽。” 许少禹边说着,边拽着阮云往宿舍的楼梯的方向走去。 “阿姨再见!” 阮云侧头仓促地摆手和宿管阿姨道别。 “嗯,再见!这臭小孩——”宿管阿姨边点头边笑着说道。 许少禹脚步带风,拖着阮云噔噔噔地上楼。 开锁,扑面而来的空气阴冷带着点霉味。 “好些天没住人,有点味道,我去把阳台的门和窗户打开,你把门关上。” 手上压力突然消失,许少禹放开了握紧的手。 阮云虚握着手,咬咬下唇,心里怅然若失。 回头把门轻轻关起来,想了一下,又打开,留了一条缝。 站在门边,一时又有点胆怯,手足无措。 许少禹把阳台的帘子拉开把窗户和门都打开来,屋子顿时亮堂起来,空气里的灰尘都舞了起来。 回头看到阮云抱着书像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和框的中间。 “你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吗。” 逆着光,他好像在笑,但语气又都是责怪。 “不是,我——” 直觉否认,也不知说什么。 “不是?对哦,我们这里你熟悉得很,你还经常到楼下寝室晒被子。” 许少禹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手和袖口,又泄愤似的使劲把它们捏作一团,扔进桌子边的垃圾桶。 又弯腰拍了拍裤脚,起身一步一步向阮云走来。 其实,在见到许少禹的第一眼起,阮云的心里并非都是抗拒,她有一份欣喜,一份期待,可是—— 他的每一个动作幅度太大,步子迈得太重,现下竟让她害怕地想夺门而逃。 阮云脑子就慌乱起来了,手也抖起来,拉着门把就想出去,他有时候疯得让她有点害怕。 许少禹比她更快,飞起一脚把门踢上,阮云扶在门把上的手被震得发麻。 他抓住她的手腕,书哗啦哗啦掉了一地。 她细微琐碎的防备总是让他破防,下意识的动作具备一种迅猛的力量,他也总是被她的敏感和脆弱击倒,失去理智—— 虽然不想承认,他对她,也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 他把她的手反扣,把她抱到更近,凝视着她有点惊慌的眉眼,双腿夹着她的腿,靠着门紧紧地压着她, “你是不是在甩着我玩?” 他阴沉着脸,冷笑,一丝自嘲泄露在嘴角。 “你总是在我没搞清楚状况时把我弄得一团糟,然后又指责我难道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阮云委屈难过,却又强装镇定。 许少禹凝视着她,上扬的嘴角,有一种深藏不露的,不可憾的自满。 头一低,便要吻过来。 阮云哼了一声,便把头偏向一边,他把头拉后了一点,眼眸里聚集着风暴,用一只手捏住她的两个手腕,腾出一只手向后搂着她的脖子。 狠狠地吻住她。 “许……嗯,你……嗯,不要……发神经,” 阮云紧闭着唇使劲摇着头想要摆脱,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发神经?你跑去和男生跳舞,我等了你多少天的电话,你现在说我发神经。” 许少禹贴着她的唇发狠的说道。 大概是真的被林静甩了吧,这么饥不择食,阮云心里恨恨地想,又被脑子里冒出来的饥不择食这个词打击到鼻酸。 许少禹,我为什么不能和姚佑安跳舞,为什么你要我打电话给你,我就非得要打,他真的很神经。 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阮云这次要被气哭了,泪花乱转。 她使劲忍着泪意的表情让他心疼。 “阮阮,” 他亲了亲她红了折子的双眼皮。把她抱起来。 阮云的眼泪泛滥,为了不让他看见,她用双臂圈住他的颈项,配合他的拥抱,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可是眼泪一滴滴透过布料烫着他的肩。 他抱着她,走到床边,弯腰把她放到床上。 “不要,我衣服——” 阮云紧搂着他的脖子咕哝道。 “没事的,我不嫌你脏。 许少禹低低地笑道,把她的手解开。 阮云直躺着,用手掌把自己的眼睛使劲按了一下,然后盖在上面。 “阮阮,” 他握着她的手腕,用了一点劲把压在一边。 阮云压抑地噎了一声,睁眼有点恼火地去看他。 泪水洗涤过的眼眸,带着亮亮的怒火,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璀璨。 “对不起,你不愿意和我牵手,抗拒和我拥抱,不和我亲吻,我很难过,很嫉妒,想向四面八方挥拳头,可是又不知道往哪边用力……” 第76章 爱是万缘之根(二) 许少禹低声下气地道歉。 阮云睁大眼睛,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下。 这样冷的天,阮云的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眸有种妩媚的姿态。 她的感觉,到底…… 是真?是假?到底爱,或,不爱? “人口普查科普的竟是真的,真是男多女少了,学妹你很畅销嘛,” 还记得他搂着林静说的话。 “林静那么的漂亮。脸小小的,又瘦又有气质,侧面看曲线很漂亮,小小说是她都达不到的程度,你到底为什么和她分手,” 阮云有点傻的看着他呢喃,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嗯? 许少禹怔了一下,几乎有点粗暴压下脸亲她的眼睛,盯着她,恶狠狠地说道, “是的,是你这个小矮子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 可是近两个月里,他想的不是别人,他越陷越深…… 阮云看着他生气的脸,回神有点想笑。 “你知道吗,一开始,那天你在楼下喊林静的时候,我难过得差点死去,我没有出息地在寝室哭了很久。”阮云笑着说道。 许少禹灼灼地注视着她,他想听后来,后来为什么她看到了再也没有多大反应。 她是不是变了,变得不在乎他,变得抗拒他的亲密,搂抱和亲吻,变得他一靠近她就要逃跑。 “上次一起看的大话西游,还记得吗,”笑着笑着,眼里又有了泪,执意牢牢地盯着许少禹的眼,好像在探究着某种可能。 “为什么至尊宝对白晶晶一往情深,可是前世死猴子的他从来没有温柔对待过她,本质上他们都是猴子啊,” 她蹙眉探询地看着他,好像许少禹就是那只猴子。 “我想努力是没有办法让你爱上我,只会让我增加执念。如果我一直在意,我就变成了白晶晶,就算以为师姐的孩子是孙悟空的还是舍不得拿剑杀他,要一个解释,” 她又嫌恶地撇了撇嘴,左右摆了下头,将眼角欲坠的泪水埋进床单,有点鄙夷地继续说道, “其实她在心里已经给他准备了无数个理由了,把自尊心甩在马路上……,每一个路人都有权利对她评头论足。” 她看着他,机械地弯弯嘴角。讥讽的。 “在我们这段感情中,你虽然先表明的态度,可是你是上位者,你对我有支配权。” “可是我也有我的自尊……” “你的那些女朋友,我一个也比不过的。你总是笑着说我吃醋,可是,患得患失,莫名其妙的,各种小情绪会击倒我,我怕你知道我爱你有那么多,” 阮云又红了眼,盯着他继续说道。“若是你知道,你可能会得意,然后小瞧我的……” “林静依偎在你怀里,你的手搂着她的腰,她的身材是那样好,是那么美丽,因为你,我觉得林静美丽得我都不敢直视了。” “因为你,我不敢出门,我的心像是放在油锅里反复的煎炸。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这个男生……,已经完全不属于你了……” 她对他笑,努努嘴,然后皱着眉头用力闭上眼睛然后打开。 用力吸了吸塞住的鼻子。 “许少禹,我有点低血糖了,去我笔袋里拿颗糖给我吃,你不是要泡面给我吃的吗,” 阮云扭动着手腕,有点生气地控诉。 前面的一长段话许少禹还没消化,这小妮子又思维跳跃了, 他抿了一下嘴,放开她。几步跨到门边捡起笔袋和一众书本,打开笔袋的夹袋拿出一颗糖,竟然是大白兔,他皱了皱眉,这个奶味是plus级别的。 快步往回走边剥着外面的油膜纸。 阮云坐在床边等他,许少禹把糖递到她嘴边 ,她往后让了一下,拿过去自己塞进嘴里,看许少禹一直像中了魔一样盯着她,蹙眉回瞪回去。 “这个是奶糖唉,你不会要吃这个哟?我那里面好像不只一颗糖,自己去拿,而且,你要不煮泡面,能不能让我出去随便啃点什么。” 阮云把糖放到腮帮子里藏好,让话说得清楚。 “那你让我亲一下,” 他赖皮着把脸往前凑。 “你——” 阮云一气,伸手便打向他的脸,他躲也不躲。 “打吧,想怎么打怎么打,只要你等下别咬我,” 戏谑的声音充满暧昧。 阮云气结,终究还是打不下去,只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往后扯,他这个牛劲还是一往直前,又怕拽疼他,只得手掌贴着他的脸使劲往外推开。 他低低地笑,竟似觉得受用。 “许—少—禹——,你先让吃饱好不好,等下我真的不咬你。” 许少禹停住了动作,有点颠的盯着她, 专注和疯狂。 阮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叫了一声,用手盖住脸。 “好的,是你说的,我现在就去煮。” 说完好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直起腰。转身。 她愣愣地看他背对着她在对面的上铺床上一通乱翻。 手里拿了一些东西,很快又折了回来。 “这些零食,你乖乖地吃,我去水房接点水过来烧,不许离开屋子。” 他深深凝着她,直到她点头,才拿着大暖壶出门。 阮云看着门的方向,发呆。 阮云,梦寐以求的爱情,这个你第一眼就动心的男生—— 你可以接住吗。 认识许少禹开始,她就在不断远行。为爱情,为远离,为忘记,为想起。 一次次凭着直觉走向不可知的远方,充满警惕,又义无反顾,一意孤行。 阮云吃着一袋虾片,看许少禹拿热得快烧水,拿电炉下来,又翻箱倒柜地找泡面。 “吃完了我再给你拿。” 许少禹看阮云停止吃东西,在桌上找书看。 “没呢,我怕吃撑了等下就吃不到你煮的好吃的泡面了,不过,你们一个男生的寝室怎么这么多零食,我们寝室要是有一颗瓜子仁都要切成四份吃的。” “噗,这么优雅吗,你这个大瞎子怎么样才能叉起来那四分之一瓜子仁的。许少禹难得幽默。 “什么优雅,是可怜。” “我发现你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阮云翻一本东野圭吾的书。 “少了几分小心。” 那是假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调皮也是,深沉也是。 “吃这么多干怂怂的东西,能不能先倒杯水给我喝。” 阮云伸长了脖子感觉食物在嗓子眼下不去了,平时在寝室不出门,一个上午她能喝十升的水。 第77章 半庭苔痕 “有饮料,等着。” 许少禹又到了那张床头置板上一通翻。 “那是聚宝盆啊,你什么都能翻到。” 阮云乐了。 “什么聚宝盆,是小黑的狗窝。” 许少禹拿过来两个瓶装的汽水。 “没见过比李乔还好吃的男生呢,” 只是李乔比较抠门,他只想吃别人的。 阮云伸手去接。 “等一下,我给你表演个魔术。” “什么?”阮云抬头向他看去。 许少禹站直了身体,对她挑了挑眉,然后专注地盯着瓶口。 用手掌挡住,把眼睛凑近,然后慢慢把瓶子移开。递给阮云。 汽水瓶盖子斜斜地虚虚地盖在瓶子上面。 “哇,你,你用哪里开的盖子。” 平时和室长她们吃烧串,有时候富裕的时候会买两瓶汽水喝,有时候有瓶起子也不能一次就开开。 “眼皮。” 许少禹一脸的得意。 “你表演一下给我看嘛。” 阮云难得的央求,竟然夹起了尾音。发觉,震惊得红了脸。 “可以是可以的,不过我不做亏本的买卖,下次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许少禹看着她突然涨红的脸,用手捏捏阮云下巴,痞痞地笑。 想起他们这次交集的那个始作俑物,一个要求。 阮云有些不自在。 “我没有多少宝贵的东西可能给的。” 阮云低头咕哝道。 “什么?” 许少禹问道, 水开了,他去拿热得快,顺势将开水倒到电炉子上的锅子里。 “没什么,我想说的是吃了小黑哥的东西,我等下去大购买全了还回来。” “他平时吃了我多少顿饭,还要你还,而且他自己都没有数的。” “没看得出来,小黑哥看起来不是贪嘴的那种,我一开始甚至觉得他可能偏执地只喜欢吃特定的几种东西。” “怎么?”许少禹挑眉。“竟然觉得那个糙鬼比我精致?” “不是的,你记得吗,你们去打炒面的时候,他特别挑的,这不要那不要的,我心里骂他好几回的。” 哈哈,阮云捂嘴乐。 “他也确实不怎么吃零食的,他女朋友多,总是包里揣着各种零食去提供情绪价值。” “你少胡说,小黑哥不是那样的人。” 阮云笑着摇头。 “瞧瞧,被他老实的外表骗了吧,你去访访,每个系排名前十的女孩,他哪个不如数家珍,和她们称兄道妹的。” “你不是的吗?” 阮云故意哼了一声。 许少禹猛地回头,探究地看着阮云,“啧啧,看来你在吃醋。” 阮云一时语塞,低头把零食袋子弄得哗哗响。 许少禹一笑,并没有继续戏弄她,转头打开一个罐头的一样的盒子,在盖着的饭缸里拿出一个折叠的小刀,又往饭缸里倒了些开水烫了烫叉子和小刀。 抽了几张纸包住刀柄,试了试不太烫就又扯了几张纸擦干了刀身。 阮云盯着他有点出神。 许少禹听她半天没有动静,调去目光看她。 这一眼,撞散了阮云眼中的情愫,她又习惯性的顾左右了。 许少禹又笑了一下。 “对了,我以前去你那个窗口打面条,你怎么那么不待见我,对小黑殷勤地问这问那,还特意弄那么多,到我就敷衍了事,我一度都郁闷到肝气淤积了。” 他又变得好气的样子,不过手里动作不停,泡面已经在锅里浮沉,他用小刀在罐头里的块状物里横竖划了几下,靠近沸腾的汤轻轻地把罐头里面的内容一股脑倒进去,然后用叉子搅了几下。 “我初中一个好朋友和班上的学习委员坐在一起,学习委员特别有气质,但是很清高,都不和男生说话的,班上最调皮的是体育委员,长得和小黑哥有点像,性格也像,他天天找我朋友打打闹闹,我们都以为他喜欢我的那个好朋友,我好朋友也以为是的,” 阮云沉浸在回忆中,露出开心的笑容,“就那么把那么一个开朗外向的女生搞得时时娇羞……” “他们都具备让人随时发笑的能力,真的很配。”阮云叹息, “体育委员一直也没有表白,圣诞节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怂恿她先表白,她就想了几秒就大马金刀地决定了,跑到小卖部买贺卡,还有做风铃的材料,我们那几年很流行diy那种很长的风铃挂件,折了一夜风铃,早上挂着两个熊猫眼,却喜气洋洋。” 沉默了一会,她又继续说道, “晚上,我捡到了便宜,拿到了那个风铃,”阮云怅然的语气有点遗憾,“原来体育委员天天来撩我好朋友,竟然只是为了以后让她递情书,传情报,” “有时候,男生比女生都懦弱,” 她背着光坐在阳光的阴影里,光与影中现出微茫的笑,说的是记忆或是现实?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上次问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你问我暗恋算不算,是怎么样的暗恋?” “他吗?”阮云低头无意识地把手里的零食袋折来折去,“他善于关照别人的情绪,说些俏皮话,逗别人笑,他会让别人觉得亲近。” “只是这样简单,你就暗恋?”许少禹有点好笑侧头问她,本来问之前还有一点点醋意顿时烟消云散。 “我和我好朋友不一样,她有种憨憨的傻气,天真而直接,而我,时常觉得委屈,容易对微小的善意和施与动情,” 阮云羞赧地笑,褐色的大眼藏不了一点心事,许少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转头拿着叉子在锅里搅拌。 一阵沉默, “哇,我闻到香味了,快饿死了。” 阮云夸张地吸着鼻子。 “我在高中吃了近三年的泡面,竟然还是吃不厌。不过你这种吃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们这种粗人都是直接弄开水泡来吃的。” “快好了,等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可是第三个尝到我手艺的女人。”许少禹得意扬扬地说道,把调味包一一放进去,“失策了,刚才应该在阿姨那里拿两个蛋上来,太着急上来了。” 说着暧昧地看了一下阮云。 阮云没看他,怔忡着,还在想着他前一句话。 “好了,来搭把手,找个东西垫垫,”许少禹两手握着锅柄,用嘴对着桌边一摞书努努嘴。 阮云的手在书册上移动,犹豫地挑了一本崭新的书,《篮球标准课程》。 这本应该没有小雨的书签在里面吧,不然又会惹得他不高兴! 她如履薄冰,再不敢像之前那样乱翻,只怕又是什么定情之物。 许少禹看了书一眼,咧了咧嘴把锅放上去笑着说道:“要是说你像什么动物,我觉得像那只猫,那个你叫它卫国的大黑猫。” “嗯?卫国?为什么?”阮云拿着许少禹的饭缸蹙眉很苦恼,心不在焉地问道。 “因为它和你一样谨慎,一看到我就跑。” 哦,阮应该随意的应了一下,还是在纠结饭缸的问题。 许少禹看她,注意到她的为难。 “我们用一个饭缸就行了,” 阮云为难得脸都要揪成一个包子摺。 “这样不大好。” 阮云低低的说道。 “那你用我的饭缸可以吗,我用锅吃,” “只有一个叉子,” “我等下拿小黑的。” 阮云点头。 许少禹一叉子一叉子地捞着。 眼看大半都到了自己的碗里。 “够了,够了,”阮云赶紧伸手阻止。 怎么这些男的都以为自己是个大胃王,这时候竟然不期然地想到了韩霄。 因为委屈,她接受了他给予的明亮,却拒绝看他的阴暗……, 现在,她把她所有的勇敢都给了许少禹…… 阮云咬了咬唇。 第78章 薄雾几层推月出 阮云坐在一边,开吃,照例先喝几口汤。 许少禹也找来一把叉子坐在一边准备吃。 “嗯,这个是什么,这么好吃。” 阮云嘴里咀嚼着,叉起来一块给他瞧。 “是午餐肉啊,” “午餐肉?”阮云疑惑地又送一个到嘴里。 “嗯?肉?我只吃过火腿肠。在小学的时候才吃到。” 她举着叉子前后左右地打量。 半天没有听到许少禹讲话,她疑惑地侧过头看。 看到他举着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咬住一半,幼稚地上下点了点头,这肉也太q弹了,午餐肉? 阮云瞪着斗鸡眼看着肉上的颗粒物,努力想找出这个她脑子里的肉有什么联系。 哈哈, 阮云突然听到他的笑声,她惊讶地转头。 黑影突然靠近她,倾身咬住了她留在嘴外面的肉,午餐肉。 阮云瞪大眼睛,脑子有一瞬间空白,只觉得那片唇吃了她的肉,还厚颜无耻地把她的嘴唇当作肉轻咬。 哐当,她手里握的叉子掉在了桌子上。 她涨红着脸,用手使劲推开他的脸。 “干什么,我在吃饭。” 用气愤遮住不知所措。 “你那个斗鸡眼太搞笑了,而且这片午餐肉也确实比旁的好吃。” 许少禹的目光深暗,惑人的笑,声音低哑。把她的叉子拿起来抽了张纸擦拭。 阮云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许少禹笑得更大声了。 笑!笑死你算了。阮云心里愤愤,拿过叉子,把头埋在饭缸里使劲吃着面回避着他的眼神。 许少禹停了笑, 半晌。 “是那个人,” 阮云放轻了动静,听他说下去。 “从我记事开始,每次回来都会带一些新奇的东西回来,好吃的东西,没见过的玩具书包,好看的衣服帽子。妈妈会在一旁细细地说着我的所有大小事,主要是成绩,尽管我每次的成绩她并不在意,但在这一刻,她却如数家珍。” 他用食指和拇指撑着下巴,眼睛直瞪瞪的,脸上有一点痴意。 “妈妈的脸上当时有一种柔和和精美的神情,眼神带着温柔和灵动,让人看了就想拥有,是温暖和踏实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低头无意识了搅了搅没吃几口的面条。“之前,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说眼睛可以随时随地地获取外界的信息变化,眼神可以存在荷尔蒙的流动,对方的情绪,神情,举止都会尽收眼底,然后在神经系统中,形成一种模糊且略带清晰的印记。” 说完,他猛吃了一口面, 半天,继续说道, “他边听边会用胡茬扎我的脸,说在他心中他的大禹宝宝又漂亮又优秀,成绩就算不好也没有关系,他会陪伴着大禹宝宝健康快乐的成长,问我在幼儿园有没有交到新的小朋友,说可以邀请我喜欢的小朋友到家里来做客,他会送他们礼物,让我交到很多很多的好朋友,这样我就不孤单了。” 呵呵,“最后他食言了,最后彻底没有人关心我的成绩了,没有人关心我在学校有没有朋友,只剩成长了,没有什么狗屁的健康快乐了。” 他笑的姿势很夸张,带着苦味,然后把汤锅举起来大口喝着汤。 阮云看着他,怔了一会,“我吃不下了,你给得太多了,” 她故意打了个饱嗝。 看了他的动作,阮云心里有点难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掉眼泪或者把眼泪悄悄地藏在汤里。 “真是嘴大喉咙小,还说好吃爱吃,” 他宠溺的笑,把饭缸拿过来就着阮云的叉子解决剩下的汤面。 阮云眼眶发涩。 他蛮横不讲理,傲慢自大, 然而,有时候却天真,脆弱,像个小狗一样对她亲昵。 她猜得太多,也不敢猜下去。 有洁癖的他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吃她吃剩的东西? 背后的他对她的是什么感情。 从前总是觉得可以用真心换真心,可是伤心和难过还历历在目。 就当他是不想浪费,真的是饿了吧。 想到这里,阮云没说什么,只把视线调回来,托着腮想让自己脑袋放空。 砰,许少禹把锅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咽下最后一口汤。 阮云转头去看,光光的锅底剩下中间一小块水泽,里面胡椒粉一类的调味品逃命似的左右晃荡。 那个喝了一大锅热汤的人,脸上泛着大片的红,如释重负。 “吃饱了。” 许少禹灿烂地对阮云笑。 阮云心头一跳,垂下眼帘。 “我,我去把锅子洗了。”她伸手准备拿锅柄。 “你去哪洗?”许少禹一把握住她的手,调笑道。 “等会碰到光着屁股的学弟从水房里出来的,吓死你。” 阮云脸刷的红了。 “那我去楼下阿姨那里洗。” 他哼了一声,说道。“我去洗,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不然我发脾气会咬人的。” 阮云心里有点乱,现在她很紧张过两个人独处的时光。 许少禹看她有点心不在焉,把她的手抓到嘴边,狠劲咬了一下她大拇指根丰腴的肉肉。 “嘶——疼~” 阮云皱眉哀嚎了一声,把手使劲往回抽。 这家伙属狗的啊!还说有洁癖,整天乱咬人! “看下次还愣神不,” 许少禹笑,把她的手抓紧凑到嘴边轻轻地亲着刚才咬的地方。 阮云心里凌乱得像台风过境,本能地点头后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咬人,记住。” 许少禹狠狠盯着她,直到她点头,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拿着锅子,缸子,一步三回头的往门边走。 等他出了门,阮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敢情刚才连大气都不敢出。 门吱呀一声, “会咬人的,记住。” 许少禹再次探头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快滚,”阮云几步跑到门边,恼火地用脚佯装踢他,然后把门重重地关起,后背靠在门上。 许少禹轻推了几下没推动。“乖乖等我等我哦,”说着就笑着离开了。 确定他离开了,阮云无意识地拖着几千重的脚步走回他的床边,看了一眼给她们弄得有皱的床单,突然有点脸红。 转过身到桌上的笔袋的夹层里拿了一颗糖,刚准备剥糖衣想到了什么又愤愤地又拿了一颗,快速地剥完糖衣,泄愤地将两颗一齐塞进嘴里,使劲吮吸。 看我不好好等你,阮云恨恨地说道。 他不爱甜,也不爱奶味的一切吃食。 第79章 花的时间 把糖纸揉成一团的时候,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使劲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自己为什么时时刻刻都对他抱有期待,从感情到身体。 她真是个恬不知耻的人。 阮云狠狠地揪自己的下唇,自虐似的。 她抚平床上的褶皱,搔眉耷眼地坐在床边,捡起桌上的糖纸把它们一张张抚平。 许少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阮云坐在床边,神情有点委顿,微侧着头看着窗外。 听到声音,阮云转过头,盯着从黑暗走向光明的人,精致的五官带着温和的笑,她从位置上站起来,揪着糖纸的手轻颤了一下,她握紧它们,举起来,揉了揉眼睛。 “怎么,困了吗,”他看了眼桌上的钟,“糟糕,今天你睡不成午觉了,等下在我床上对付一下。” 他对阮云笑, 手上动作不停,把饭缸放在桌子角落,把那块白色的大抹布抖落开来铺在上面。 抽纸仔细擦了擦手,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回身伸长手臂把阮云搂到跟前。 阮云先是吓了一跳,后放松下来把环抱住他的腰。 很少有男生的身上这么好闻,比自己喜欢的茉莉花的香味还要好闻,她对他的喜欢连身体dna都在骚动。 妈妈喜欢茉莉花的香味,可是她老也养不活,所以总在花开最盛的时候买几盆回来, 阮云说你可以在外婆家剪些回来插瓶,也会香一阵的。 不要,那感觉是别人养大的,这种就会有错觉是我把它们养成花团锦簇的。 妈妈的执着让阮云从小对她印象中的一次性的花也有偏执的喜欢。 可是有时候会想,当花开败了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时候,会不会对这种错觉有更加深刻的认知,然后觉得自己更加虚弱。 阮云的主动,许少禹激动的手都微微颤了,嘴角咧开到了夸张的程度。 他轻轻把她几缕掉下来的发丝顺到耳后。 阮云愣愣地仰头看他。 被阮云看着,又像不被她看着,她迷蒙的眼睛很茫然。 良久,阮云幽幽地开口。 “我们能不能说说话,我们总是一而再地缺少说真心话的时间——” 她抬手抚了抚他的眉, 他的眉—— 笔直的形态藏着倔强和骄傲。 任何坚强在它面前都轻薄得像一片羽毛。 “从一开始,看起来是你在追着我,可明眼人都看出来我们实力的悬殊,”她轻轻地抿嘴笑。 “我也很抵触,我理智上要掐断任何发展的可能,可是见到你我的心就会酸酸的,嗯——” 她歪了歪脑袋思考了一下,觉得有一大段话要说,就使劲咽了一下嘴里的奶糖水,把它们一左一右填到腮帮子里。“就像填不满的饕餮的大嘴巴,我很懦弱可是也很勇敢,我一次次地愿意再试一次,再相信自己一次,每一次见面我都和你试探和坦白,你交过那么多个的女朋友,肯定一开始就看透了我欲擒故纵的伎俩了吧。” “又或许……” 她盯着他坚毅的下颌,一瞬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你并不懂,因为你从来都是拒绝别人的那个,” 她的眼,渐渐湿了。 “我们会有结果吗,我总是想得很远,你会伤害我吗,” 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真诚地看他,眼里的晶莹闪闪。 许少禹怔怔地回望她, “少吃点奶糖?一股子奶味。” 忽略阮云乞求的眼神,许少禹没有回答她的话,簇了簇眉,轻轻捏了捏她鼓得像仓鼠的腮帮子。 如此俊美,如此亲近…… 阮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脸上带着无知无觉的哀伤, “我这样问你,是不是好像是在感情绑架你,”她轻摇了摇头,挣脱他的手。 觉得他在逃避,仍坚持得想继续问下去,室长说的是对的,在一次次的尝试中变得勇敢。 “可是我就是会想得很远,你以为的我飘忽,举棋不定,其实我是想保护自己,有时候我也不了解自己的,看起来是个奋不顾身的人,却私下算着小九九……” 她理智里的爱不能有瑕疵,她想成为别人坚定选择的那个。 她轻皱眉头,带着一点软弱的说道:“许少禹,你不能这样逼我,如果只是有点好感,或是我的疏离伤害了你的自尊心,能不能为我着想一下,” 轻轻吸了吸鼻子,“我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别人家的妹妹,也是被别人疼爱的人,” 垂下眼,让睫毛遮住摇摇欲坠的眼泪,用指甲轻轻刮着他衣服上的花纹, 叹了一口气,他可以横冲直撞,沉睡不醒, 而她…… 花开为春,花落为秋, 等待让她的心变得敏感,苍老。 “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抵抗力,你也知道你一招手我就像卫国一样颠颠地跑过来了,” 她搂着他的腰,把四处乱走的眼泪藏在他的衣服褶皱里,用轻松的语气絮絮说道。 “这感情,哎,我已经伤心了无数又无数场了,你说我矮冬瓜,对我忽冷忽热,莫名其妙的说什么三月就要分手,不拒绝大美女们贴贴……” “不骗你,我现在都变成惊弓之鸟了,出门习惯性的360度扭脑袋,” 她还淌着泪又噗的一声又笑了起来,为自己说的360度惊悚画面。 —— “这么怕碰到我?” 许少禹声音暗哑。 “嗯,特别害怕,” 阮云眉眼带笑地抬头,看到他的眼神,声音又低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想看到和不想看到一半一半吧。” 腮帮子给奶糖齁得起皱了,她把剩不太多的两个咬成一个放在下颚正中。 许少禹看她嘴里忙个不停,扬起嘴角又瘪了一下嘴。 “以前也不见你老是吃糖。” 一直是吃的,她有低血糖,身上多小半的肉都是奶糖补出来的。 安东每次都皱着脸做呕吐状说阮云身上有奶臊味,她也不喜欢吃奶糖,说小时候家里来人就送,吃不完天气暖和又容易化,她就抓一大把放缸子里泡开水喝,搞到最后她连奶味的东西闻到都想吐。 太拉仇恨了,阮云记得小时候村子里盖房子,封顶的时候会从屋顶撒三分钱一颗的橘子味水果糖,每次抢到手都要被踩断。 你千万别找个和我一样好恶的男朋友,接吻接着就会吐你一嘴,对了,看过周星驰那个赌神没有,大,大奶子叶子媚吐周星驰嘴里那个。 一提到这种情节,安东就会色色的,五官乱飞。 第80章 情不尽,则味深 知道他不爱,在一起的时候她总忍住,好像是一直等着和他亲吻一样。 不要脸,阮云暗暗骂了一下自己,忍不住看了看许少禹的嘴唇,感觉突然的脸热。 刚才的悲伤难过突然就好了很多。 没有听到许少禹的动静,她抬头偷瞄。 许少禹专注和迷离的眼神让她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她咧嘴假笑道:“你吃吗,”然后吐出一截奶糖故意恶心他。 “真脏!” 他低低地笑着说道。 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在她颊边摩挲。 “坏女孩,知道我讨厌奶味甜味还偏吃。” 阮云有点脸红,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的头倐地低下,脸压向她的脸,唇压上她的唇。 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 她的下唇饱满滑腻,像味道上佳的三文鱼。 他到底在干什么,明明想她想到夜不能寐,想就这样把她抱在怀里,亲到天荒地老,他做事都是凭直觉,到她这里为什么磕磕绊绊,想又不敢想。 许少禹皱眉叹息,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又一遍。 阮云半天才反应过来,明明前一刻还在说着感情,下一秒就亲上来了。 她有点恼地往后仰。 许少禹睁开迷蒙的眼,看女孩脸颊酡红,鼓着嘴,眼里带着嗔意和娇羞。 他浑身像过电一样轻颤着。 “你老是这样,能不能乖乖地让我好好亲一下,” 他抱怨地呢喃。 “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而你呢,天天都在搞你那些狗屁社交,十次有八次跟那个竹竿精搅在一起,” “许少禹,你——” 阮云气结,她是为了工作,他呢,光明正大的和别人谈恋爱,现在还一付受害人的模样。 “对不起,我每次嘴都很欠,” 看她生气,许少禹低声下气地说道。又像想到了什么,委屈地说:“还不是你,每次亲嘴,都喜欢咬我,上次回寝室他们都笑我好久,说我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不法的事,你看,现在还有个口子在,” 他嘟着嘴巴给阮云看。 阮云本来恼得很,看着他嘟着嘴巴的可怜样又觉得好笑,上次是使了很大劲,她凑上去看,确实有一道褐色的旧伤。 “活该,” 她得意扬扬地笑着说道。 许少禹双手搂住她的后颈就要凑上来亲她。 “嗯——” 阮云用手推着他,晃着脑袋不让他得逞。 无奈他的力气太大了,左右挣不开,阮云张开嘴准备故技重施。 察觉她的意图,许少禹腾出一只手想捏住她的下巴。 阮云用尽力气避开,躲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气喘吁吁地贴在他的胸膛哑着嗓子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几句话没说完就要上来亲,你是不是亲亲怪附体了,况且你肯定你嘴上的伤口是我咬的吗,我不得惯着你,林静大美女肯定更不能惯着你,野孩子——” 许少禹听着她略带醋意的话,目光一低,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心里的冲动更甚,他抑制住自己的欲望,亲密地矮身环抱着她的肩。 叹了一口气,使劲地搂了一下她。 阮云哼了一声,用力气掐了一下他的腰眼肉。 “我没有亲过林静,脸颊都没有亲过。” “我都很吃惊这样的自己,和你在一起后,我不认识我自己了,变得像个文化人一样喜欢思考,可是又很抗拒变了的自己——” “你说不能足够喜欢一个人就不要亲她,什么吃饭,喝水,什么失去汹涌的爱……,我为什么要记得这些,” 许少禹恼火的眉毛打结。 “我有时候很害怕,觉得你可能是个妖怪,选择和你在一起,可能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他把下巴挨在阮云头顶缓慢摩挲,好像要想出个所以然。 这不像他,他素来直接,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丢开,想这个字只是庸人自扰。 可是,他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弱智的事。 看到她,他只想停下手上的一切事,去抱她去亲她。 他受不了她的拒绝。 这是一份怎么偏执和疯狂的心情,他都耻于面对。 阮云窝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她心软了,又酸又软,却冒着五彩斑斓的泡泡,阮云,这样一份艰险的爱情,你敢要吗?这样一个情感上干涩的男孩你愿意去包容他吗? 可是,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眼睛的漠然也是自己心动的一部分,她动心的时间远比她想的要早。 而且,他也在受着这份爱的煎熬,他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她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把这些让她不安的问题想来想去。 “所以——” “拜托不要逃避,不要逃避对我的感情。” 许少禹把她的脸捧起,在她嘴上亲了一口,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看着眼带恳求的许少禹,阮云心里澎湃着母性的浪涛,这一瞬,她知道,她真的是爱惨他了,就算是以后万劫不复。 她踮起脚,轻轻舔了一下据说是伤口的下唇。 许少禹愣住了,她的动作太快,让他恍惚刚才她的动作仿佛是他的幻觉,可是唇上传来的阵阵奶香又提醒他是真的,他傻傻地用舌扫了一下唇, 甜,很甜。 有点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眼睛里却渐渐聚集着晦暗的风暴。 “呃,这个表扬,对真诚的人的表扬。” 他的目光紧迫。阮云羞得不敢直视,呐呐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抿了抿嘴,倾身吻住她,用力过猛,阮云差点被他压倒在桌上,腰臀处被桌沿硌得生硬。 阮云皱眉哼了一声。 许少禹挥开桌子上的一应杂物,抱着阮云让她坐到桌子上。 他滚热的身体让阮云紧张,她颤抖着手环抱着他结实的肩背,微张开唇,有点坏心眼地用舌头挑着嘴里奶糖的渣子递进他嘴里。 他激动吮吸着她的舌,卷起她哺过来的一切吞下去,没有一丝迟疑。 阮云的主动和顺从让他失控了,发癫了,他直想生吞了她。 “嗯——,许少禹,许少禹——” 他的狂风暴雨让阮云有点应付不来,她惶惶咽着声音,模糊不清地叫他。 她的舌被他吮得微疼,稍稍后退却换来他更激烈的动作。 他一只手抓着她的后颈,吻着她的唇舌,另一只毫无章法地在她身上抚着。 燎原的火烧得她浑身细胞都在躁动。 她羞耻极了,却只是揪着他的肩膀上的衣料,没有退缩。 第81章 爱的来时路 这么配合的阮云让许少禹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一声声“阮阮”情动得不成样子, 他的吻劈头盖脸地落下,用力地吸吮她的下巴和颈项。 一下的疼痛让阮云稍稍清醒, “疼~”她轻轻地推他,“别,别留下印子……,” 一边哼哼唧唧地说着,两眼裹着情欲,似睁非睁蒙蒙地 看着他, 许少禹心都开始颤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吻得更卖力了。想强硬地按住她推拒的手。 阮云胡乱摸索的手,慌乱中,感到针刺得疼,呜咽了一声,许少禹觉察异样,立刻放开她,一脸紧张:“怎么了?” 阮云看着他额头沁出的汗珠,有一刻的恍惚,然后愣愣地把手打开,手掌心冒出血珠。 “是扎到哪里了,”许少禹皱着眉,把她的掌心举到嘴边,仔细看了一下,突然伸舌去舔那血痕。 “脏,”阮云轻叫了声,想缩回手。 “还嫌我脏,”许少禹情欲沉沉的眼眸扫了一眼阮云。 “不,不是,是说我手脏。”阮云心里凌乱。 “我身上哪里有针?”许少禹在身上左扯右扯,想看看明白。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许少禹一脸不耐的在桌子上的包里掏着手机。 阮云呆坐在桌上,有些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衣从领口滑稽地跑出来一半,后背凉飕飕的。 这一刻,她痛苦地明白,她是真的爱惨他了,她的那些振振有词在他面前有多么地不堪一击。 她有些笨拙地从桌子上爬下来,背对他颤抖地伸手进衣服里面扣上文胸的扣子,又抖着手一层一层地理着衣服。 许少禹带着火气的声音传入她耳朵里。 “你们不是晚上要聚餐吗,这么早回来。” “我不在,你们会死啊,” “别,你们回来我也不和你们吃,” “没有啊,那破队服穿得我身上都刺挠,稀罕把它带回来,” 许少禹在包里又一阵翻找。 突然想到了什么,悍然扒开自己的开衫,然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着急着回来,队服直接套上衣服回来了,也发现了扎阮云的罪魁,后面的别针不知道什么开了。 “好,我找到了,明天还回去,你和教练说下,你们今天别回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挂了电话,悍然地脱了队服。 “这个鬼东西的扎的你,”然后过来看阮云的伤口。 阮云看他裸露着小麦色的上半身,直害羞地把手藏在身后。 “没事了,就扎了一下,一下就好了,快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 “阮云,你再缩回去一下试试。” 许少禹目光阴沉。 阮云只得打开自己的手。 许少禹仔细研究了一下,在放杂物的上铺拽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碘酒,棉签和创口贴。 “不用了,这伤口——” 阮云赶紧说道,许少禹一个眼风过来,她又立马噤了声。 要是让安东知道,她肯定会笑死了的说。 这伤口要是慢点包扎,就快愈合了。 许少禹小心翼翼地拿棉签沾了碘酒擦了又擦,又举起来对着轻轻地吹气。 阮云看着被隆重对待的手,有点哭笑不得。 “喂,你对女生献殷勤的手段有点生硬,” 她半恼半笑道。 谁没事在针眼大的伤口上贴两个创口贴…… 许少禹一把把她搂到身前,咧开嘴笑。 “你现在好乖的,我不想你退回去变成那个在情感上审判我的阮云。” 一瞬间阮云心里又是闷闷的难受。 她无奈地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我在审判你,可是我想要结果,想要安东和李乔他们那样的感情,” 她苦笑道:“或许是我高看了自己,还是你只是还想的是一场游戏,像和你从前的女朋友一样,定个期限,确实,这世界的所有东西因为有个期限会显得珍贵。” “你说你想怎么样?” 阮云执着地问。 沉默了半晌, “我真的喜欢你,” 许少禹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含含糊糊的好像难以启齿。 阮云皱眉看他。 许少禹叹了口气,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让她的脸贴在胸膛上。 “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对爸爸没什么印象,是妈妈把我带大的,” 对爸爸没有印象? 会记得爸爸说的话,带的午餐肉,记得妈妈的眼神,别人会忽略的这些细节,在他心中有着清晰的印迹,刻在他的虹膜里,好像他想看就会随时看得到…… 阮云紧紧地抱住他,轻轻地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腔,听他来自心底的声音。 “小时候妈妈情绪很不稳定,有时对我很好,有时又把我打得要死,可是我很爱她,我经常夜里听到她哭,我妈妈是个菟丝花一样的人,她一个人带着我很委屈。” “一年级的时候小雨转到我的班级,她从大城市来,带着开濶的气息。 她的妈妈开朗漂亮,对每个遇到的人都热情地打招呼,才来没几天就邀请班上好多同学到他家吃各种好吃的,她的家离我家很近,我也很想去,不过妈妈不让,她说她最讨厌这种骚狐狸的作派, 慢慢地,小雨妈妈了解到我和小雨一个班,可能为了让小雨上下学有个伴,她隔三岔五地送些好吃的过来。 小雨天天来我家等我一起上学,妈妈实在没办法对这个穿着长相像洋娃娃的女孩冷脸,况且她甜甜地喊她大禹妈妈,后来她妈妈总寻机会来我家,带妈妈去麻将室消磨时光……, ……那些年,要是没有小雨妈妈。我妈妈可能会疯或者会死。” 他苦笑道,“噢,对了,小雨从不喊我哥哥,尽管她妈妈纠正了好多次,她仍然固执和我妈妈一样喊我禹宝。” “就这样,我们关系变得越来越好,她妈妈和我妈妈,她和我。 基本后来我们并成一家了,中饭晚饭都是一起吃的,小雨妈妈过得很闲适,早上会睡到很迟然后到麻将室度过一天,到月上中天才带着写完作业的小雨回家。 小区的人总是背后议论她,和我……,因为我们都没有爸爸。” 许少禹笑笑,阮云靠在他胸前听到了他胸膛里传出的奇异的回响。 “小雨妈妈对我很好,好看的衣服好吃的零食总是小雨一份我一份。” 停顿了一下,许少禹继续说道。 “记得五年级的时候吃过晚饭我和小雨正在写作业,肚子突然痛,那种痛就好像有利器在一会一会翻绞着我的肠子,” “那应该是阑尾炎,我姐姐高一的时候开过刀,她和我说过那种痛感。” 阮云小声的说道。 “是的。” 许少禹点点头。 第82章 半声春鸟 “我趴在桌子极力地抵抗着这种痛意,小雨很快就发现我的不对劲,跑到楼下大声地喊我妈妈,很快她们就蹬蹬蹬地上楼来,妈妈抬起我的脸,看我面如金纸汗如雨下,吓得放声大哭,” 呵呵,他突兀地笑了一下,“我疼得都迷离了还是被我妈吓了一跳,印象中她从没有这么外放过情绪,我安慰她没事,说找点止疼药给我吃就行了, 没事什么没事!赶紧去诊所。小雨妈妈这时抢话道,当机立断蹲在我面前要背我。 不用了阿姨,我推辞道, 赶紧的!要不看你生病,我真要扇你!快上来,又稍微起身,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看着六神无主的妈妈,我只得让小雨妈妈背我……, ……那时我已经很高了,她背我的时候,我的脚一直在她腿弯那里撞啊撞,最后还是去市里医院开的刀。 那时我已经有点半昏迷了,我真的很不吃痛。” 许少禹自嘲道。 ”后来听我妈说我们那的诊所说是急性的,要去市里医院去做手术,雨妈立马把我背起就跑,去大马路上蛮横地拦了一辆三蹦子把我送到的医院。 怎么蛮横呢,后来我清醒的时候看到雨妈都不认识了,” 他停下话语, 阮云抬头看他,他低下头对她笑,带笑的眼睛茫然地看她,就像风中飘摇的种子,找不到可以歇脚的泥土……, “……她没有了眉目如画,脸像脱了皮的釉面似的斑斑驳驳泛着油光,头发像稻草一样随意束在后面,赤着脚穿着医院的拖鞋,我妈唯唯诺诺地站在她边上,医院和护士都以为她是我妈妈……,” “那一刻就有什么从我心脏偏僻的地方流出,很汹涌……。” 许少禹短促的笑后又沉默了。 “那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冷漠,可以坚强,但是那时需要一些温暖和依靠……,” 一阵沉默。 “这是我的故事,只要过心的事我就不自由,可能是从小我没有被真正爱过,短暂的被爱让我很焦虑,就会想做一些事去驱赶这个焦虑……,” 他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的虚无,淡讽扫进了眼里,对自己……, 他好像是一个孤零零的旁观者。 “……我的自私,狭隘,龌龊,虚伪,她们都不想碰,可是你却要我把摊开在阳光底下,你想让我变好,对不对?” 许少禹突然把阮云拉回了现实,把她的脸从怀里捧起来,很快地啄了好几下她的唇。 阮云怅怅的笑笑,心里酸酸的, 这个男生谁说他是学体育的她都不服,他什么都懂。 她还很想听,听那个小时漂亮长大不知道漂亮不漂亮的小雨的事。 尽管不想承认,阮云发现和许少禹在一起的自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不敢停留,又不想飞走。 大鱼海棠里的鼠婆说:“不要预设和别人共渡一生,就自然的相处。命运把你们带到哪里就要哪里,天若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天若无道,人就该遵循天道。” 接下来的,是一段迷乱的日子, 每日清晨,阮云在莫名激动的情绪中醒来,每个夜晚,她又在亢奋的情绪中入睡,笃定的心意,使她的爱情变成了他们的爱情。 对着镜子,看到随时染在面颊的红潮,也看到一对醉意流转的眼睛,她在她每一个翕张的毛孔中读到了那两个字:爱情。 每天晚上他们都把这条回寝室的路来来回回踩上个好多遍,阮云跟许少禹啰嗦身边发生的小事,自己小说的情节,她是个有很多很多爱的人,她和盘托出她的悲喜,让许少禹感受她象牙塔里的夜色和月光,还会把手缩进许少禹的大手里, 阮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渐冷的天气,好像在催促着他们的来不及,阮云把周六的游乐园的工作交给了一个学妹,小孩哥实在对她有恩情,她推不掉。 402是个幸福的寝室,大家得到了好消息,曼梅直接跳级考的六,阮云是压线过的,不过她是最开心的,觉得自己的幸福已经装得太满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快乐得不真实。 阮云有比以前多一点的时间和许少禹腻歪在一起了。 安东说她,上次谁拿姐妹是手足,男人是衣服来讥讽我的? 阮云翻个大白眼:“姐姐,我就一件衣服,你叫我裸奔呢?” 她们逛遍了整个城市,名气很大的大排档,包子铺,午后人影疏疏的步行街,傍晚时分挤满人的美食广场。在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灯火的摩天轮上拥抱亲吻。 他们骑着脚踏车从城南到城北。 阮云带着她的第一台相机。 “你要是喜欢相机,我给你买一台新的。” 许少禹看着相机上的纵横相错的伤痕皱眉。 上次给她买的手机也不知道被她丢到哪个犄角旮旯,看她一直也没准备拿出来用。 许少禹也学乖了,阮云有种倔强的你给了我一个包子我要还你一个花饺的思想。 许少禹不想她有负担,怕她打工太累了。 “不用,是文学社的公共财物,有点伤反而更好,不用小心翼翼。” 阮云怕许少禹有想法,撒了个谎。 其实她已经用软布擦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有一些刮痕,它的第一个主人太不爱惜了。 她一直欠许少禹一个礼物。 在百货大楼一次一次地流连那个柜台,价格让她却步,却在小孩哥的桌子上看到两台,一个牌子不同型号的。 看他有时会摆弄一下。 “你真有钱,还对你爸爸妈妈那个态度。” 阮云捧着杯子,眼巴巴的。 “那个相机的样机我在百货大楼摸到快包浆了,腆着脸问样机会不会哪天对折卖,那个阿姨每次看到我不耐烦又期待我有一天真的把它买走的表情真的很便秘。” 她叹气,用下巴指指被他粗鲁扔一边的那个。 “那个卡片机啊,我都准备处理了,富士出了一款可以拍月亮的,” “啊?真的,多少钱,多少钱,”阮云的眼睛都亮了, “什么,拍月亮的那款?” “不是,”阮云头摇得像拨浪鼓, “处理的那个,准备卖多少钱?” “你要啊,”他斜着眼看她。 阮云点头如捣蒜。 “你拿走好了,不要你钱,那个买的也有两年了,不值什么钱,等下我拿线把照片导出来你就拿走。” 小孩哥说得像切西瓜一样轻松。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第83章 月映轻云 第二次去上课的时候,阮云把枕头的棉絮都掏出来了,集合了自己所有的钱,坚决地压在他的写字台上。 罔顾小孩哥翻的大白眼。 纵横交错的田间小道,他们每一顿吃的食物,冒着烟的秸秆,打着花骨朵的梅花树,各种神情的人们…… 拍得最多的对象是许少禹,其次还有卫国,室长,曼梅,安东。 每天晚上,阮云躺在床上会一张一张翻着看,嘴角含笑,她会想起许少禹这个表情的时候他们是在干什么,这些照片具有一种力量,那些细节只有她能看懂,让她的嘴角扬起无数遍。 照片具有强烈的现场感,会把你带到当时的场景,它会把感情的脉络标记起来,阮云想象把这些送给许少禹的时候,他会是何种模样。 她妄图逮住他的每一个小表情。 那是独属于阮云的许少禹,不是被一堆人围着的许少禹。 十二月末的城市,商铺和街道都懒懒的,他们会去各处他们能够到达的地方,有许少禹,她什么也不怕,每天都是新鲜的。 在陌生的村子里,可以看到一群老人家倚着墙根晒太阳,用他们听太不懂的方言闲话,阮云把包里的瓜子奶糖拿出来分给他们吃,和他们热情地交流,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说的人和答的人各有一套逻辑。 快到饭点,许少禹会掏出他做的攻略,到附近的镇子找一个餐馆。 阮云开始尝试对许少禹提要求,刚才那个大爷说右拐的村子里有个梅树园,我们去瞧瞧;草垛子真的好闻,我们靠在上面休息下;又或者是经常性的, ——中午我想吃面条。 她不再小心翼翼,她有一种可以交换彼此感情的安心。 这种偏僻地方的面馆子,通常桌子油腻,颜色略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小猫或小狗绕着桌子腿对他们献媚。 ——到这样的地方吃面,阮云知道许少禹在宠着她。 点两碗牛肉面,面条倒是好吃,这个城市,手工擀面的技术好像刻在大部分人的基因里的,牛肉差点,只两片像是装饰片,油水也少,汤面仅浮着点点的油星,但是辛辣,骗了味蕾,吃得倒也满足。 许少禹一开始把牛肉拨给阮云,只挑两筷子,后面可以吃一半放下来,最后竟然可以连汤也喝到七七八八了。 身子不想动的时候,他们会到街上的录像厅打发时间,学校边上也有录像厅,但是感觉是老板自己隔出来的,总是很吵。 拿个小篮子在老板的架子挑个七八盒带子,包厢没有窗户,关上门,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不过实际情况是有点煞风景的,阮云是个日韩剧迷,天国的阶梯,东京爱情故事,蓝色生死恋一套组合拳下来,总是哭得头昏脑涨,累了就倒在许少禹的身上睡着了。 醒着的时候,恍惚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只觉得眼睛干涩,身上被许少禹的外套裹得紧紧的,察觉她的动静,许少禹低头看她,光影打到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看到她醒了,他的眼里闪烁着细碎幸福的笑容,像灯塔上的那一束光,让人心安。 然后又变了脸,捏着她的鼻子说,一个下午都浪费了,应该亲一个半小时再抱一个半小时。 阮云不知道的是,这是许少禹期许的幸福的时光,他多么希望妈妈织着毛衣看着红楼梦的那一个个下午,哪怕有一个下午可以……, ——让他可以躺在妈妈的怀里睡上一觉。 阮云傻笑,但仍不忘记摸到放到一边的照相机。 “别动。” 她打开闪光灯,很快地拍了一张。 “不给我看,都知道有多丑,这个角度拍出来我的鼻孔是不是像簸箕,你现在怎么这么喜欢拍照,” 许少禹捏捏她的腮帮子,无奈地说道。 阮云举着相机,放大了察看。 “你还有偶像包袱吗,我是大帅哥应该是你刻在骨子里的自我认知了吧,我就是把你拍得丑丑的,晚上翻看的时候给自己上上眼药,别爱你爱到死去活来的。” 许少禹的心突然快速地跳动着,非常用力,这么直白的被爱让他的心生出坚韧的藤蔓。 她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他微笑,伸长胳脯搂着他的脖子坐起来,跨在他身上,亲他的嘴唇,眼睛。 许少禹回吻她,紧紧地抱住她的后背,让他们身体没有一点缝隙。 她却闭紧嘴巴,煞风景地使劲撤回脑袋,捂着嘴认真地说道, “不能,没有刷牙,睡觉之前吃的糖,气味不好闻,” “我不在乎……,” 她的长发些许凌乱,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过分妖娆美丽…… 许少禹又抱紧了几分。 “快被你勒死了,” 阮云把手绕过他的脖子,笑着抱他。 “你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 他些微喘息,转头亲吻她的脖子。 “那叫柔若无骨,”她的脸孔发烫,缩着脖子笑着说道。 “喜欢吗,许少禹,你喜欢我吗,——我的身体和灵魂,” 她的声音呢喃在耳边,羞涩又放肆。 用这种方式说话,许少禹被挑逗的身体和心俱在燃烧。 她身上有一种矛盾,小心翼翼极力躲藏,豪情万丈纵情随意,有时确实真实得让人无法招架。 每一寸的空间。一会儿的凝眸,一会儿的依偎,一会儿的别离……都有着不同的滋味。 辅导员找班长说学校团委说广播站除了周四阮云那个板块比较正常,其它的都不成样子,要求文学社和音乐社一起包圆了,其它部就不参与了。学校文学社继上任社长毕业后阮云进去后就像几个单纯为爱好发电的草台班子,是个清水衙门,经费少得可怜,事还多得要命。 阮云觉得其实室长和安东更适合在这里奉献。 安东算个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爱好者,从贾平凹的口口口到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她都能看得忘乎所以,还经常把鲁迅的名作拿出来演绎,经过她的一番操作后,阮云竟然对鲁迅的文章生出了好感,要知道,鲁迅和议论文可是阮云在高中时期最怕的两样了。 室长更是个狠人,她是个报纸的财经版面都能看得进去的人,而阮云有点单一,她喜欢缠缠绵绵的小说,心理活动丰富的。 可能他们这届同学被伤痛文学影响过深,所以阮云比他们更要出圈。 第84章 心中多少乐 阮云累得像狗,因为没什么稿费,文学社的稿子大部分还得他们自己写,天天披星戴月,谈恋爱对阮云来说是奢侈了,经常和许少禹说着说着就流着哈喇子打瞌睡了。 许少禹很不满,抱怨她得到了就不珍惜。 得到什么了? 阮云像退潮后的跳跳鱼一样张着嘴傻傻地问,定着一双大眼睛,像云雾里似的,让人心里刺挠…… 装傻吗,他抱着她的脸吻过去,阮云抿唇笑,往后让,眼里闪烁晕染的玫瑰色光泽, 他移动手指,触碰她的眼,她的脸,她的胸背,她的腰肢…… 她肉肉的,曲折紧张, 他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抚摸而过,如同在探索一幅广阔的地图…… 这是一个名叫沦陷的游戏,他内心为之震颤, 她的所有,都在闪闪发光…… 阮云痛定思痛,去威胁班长说如果安东和室长不去文学社,她就真干不下去了,实在太累了。 又去游说安东和室长,文学社的综合评估分对评奖学金有帮助,这个对室长有些吸引力,安东对这些都没兴趣而且班长也到手了,曼梅是不愿的,她的目的明确且对奖学金有十足的把握。 阮云觉得自己像张仪,苏秦之流,颇有点纵横捭阖的气场。 她在床上摆上沙盘,看如何各个击破。 曼梅就算了,她的时间确实宝贵,室长不用费劲只要安东去她肯定去的。 安东?阮云托着下巴陷入深思。 “猜猜怎么着,你们不去算了,今天上门一个志愿者,人家不提一毛钱的要求。” 阮云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谁这么无聊,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安东从上铺探出头,八卦的灵魂闪着精光。 “上次迎新会,那个吹长笛的美女。” “那个音乐教育系的一枝花?” 安东又问道。 “那可不,李乔对她勾勾手指她就来了。” 阮云狡黠地对她眨眨眼。 “什么勾勾手指?搞得李乔像是卖身一样。” 曼梅漫不经心地搭腔。 “那是你不知道,李乔那厮在外面还挺有行情的,我把招人的信息一发布,那姑娘就来找他了。” 阮云夸张的眉眼一通乱飞。 “你是说的李乔吗?” “是不是有这么大魅力啊?” “他敢——” 寝室里一通吵闹。 阮云现在可是情书展示大使,每天一封,安东像被她捏住了七寸,毫无逃脱的力气。 “乔,许是常念叨,心里的份儿更沉重了些,我的眼睛一定有问题,我的视线无法从你身上离开,总是常常念你,今日提笔写两封信,一封是情书,另一封也是情书。” 阮云大声地诵读着。 “死丫头,这么丑的文笔还出来现世!”安东黑着眼圈骂她。 “还骂我,你知道我为了你的幸福天天偷人家的情书,我容易吗我,虽然仿写的痕迹重了些,也是挺感人的嘛。” 阮云瞥眼安东,把手里散发着香味的信笺抖得哗哗响。 她可是吃定了大女主性子的安东不会去质问李乔的。 “走走,我不稀罕听,你最好到你的广播站读,读一千遍一万遍去。” 安东没好气地把阮云往外推搡。 “哎呀,下一个,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江,为谁流下潇湘去。” 阮云笑着。随意捏造。 “室长,李乔不能对那个女生动心吧,看他像个柳下惠似的。” “那可不一定,有些男的闷骚着呢,特别是李乔那样一肚子坏水。” “你们还有完没完啊——” 安东崩溃地尖叫。 哈哈,进程百分之六十。阮云眉眼弯弯地想。 不过,理想照进了现实,进文学社的第七个工作日那位长笛子美女就一改之前期期艾艾的态度,把遮面的那个琵琶也扔了,对班长展开猛烈的进攻。 让阮云始料未及。 “你真的喜欢李乔啊,他女朋友是我室友。” 阮云宣布主权。 “小云学姐,你真的有点分裂,不是你暗戳戳地跟我意思着有机可乘吗,说实话,我也没有文学细胞,给你们跑跑腿倒是行的,要不是有目的,谁来干这苦差事。” 长笛美女有理有据。 不是,现在女孩子都这么猛吗,李乔的这种的行情这么好的?阮云咂舌。 她的本意是安东看到了他们俩要有危机感的那种,没想到这妮子步子迈得那么大。 她现在像是风箱里头的老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 预报了好久的寒潮终于来了,周日下午,细雨绵绵密密地洒着,天空暗沉沉,灰蒙蒙一片。 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阮云荒废了这么多时日,心里太不踏实了,觉得今年肯定要挂了,软磨硬泡和李乔告假,和许少禹一起去图书馆看书。 阮云捧着一本语法书,集中思想想把它们装进脑袋,脑袋一团浆糊,阮云挫败地敲敲脑袋,抬头看向窗外,雨势渐大。 如果雨之后还是雨, 如果忧伤之后仍是忧伤, 请让我从容面对这别离之后的, 别离,微笑地继续去寻找, 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你。 阮云悲情着。 “嗯!你又在分心了!”许少禹轻轻地敲桌子。 “你别吵,我在写情书。”阮云眯眯眼睛。 “还在写,我都吃味了哈。”许少禹曲起手指敲阮云的脑袋。 “唉,秦安东像个英勇的战士,到现在还不屈服,我都快词穷了,从来没写过这么多情书,到处抄。”阮云皱着眉头搠着嘴。 “明明当初那么宝贝李乔,天天在他面前当显眼包的,而且你知道我们那破地方就我和李乔是长驻的,我这段经常请假,我真怕他们日久生情,李乔可闷骚了,那我可真是罪过了。” 阮云抵着两边额角,把一双眼睛撑成了吊梢眼,嘟着嘴忧愁地叹气。 “那你经常和李乔在一起,我不是更担心。” 许少禹好笑地使劲掐掐她的脸。 “那能一样吗,李乔道貌岸然的,”阮云撇嘴, 哼,长得像报效国家的,到处压榨她这种平民! “我喜欢你这样的,不是他那样的。” 阮云躲开他的手,谄媚地笑。 许少禹又伸手宠溺地捏住她的嘴,又轻轻地放开,手指在她唇上摩挲,手感真好。 阮云红着脸撅着嘴,吸了吸他的拇指,然后又弯起唇笑。 “每次都是你起的头,又装模作样!”他眼神渐深,移开手抚了抚她的抚了抚她的长发。 “什么啊?”阮云疑惑地侧着头看他。 许少禹的手指从她额上滑到鼻尖上,然后落下来,叹口气。 “不害羞……”阮云的脸蓦然发热,知道了他的意思。 她赶紧把书摆好,把眼睛对正书本,目不斜视。 第85章 请吃饭(一) 但他的身体挨了过来,举起书挡着阮云的脸,托起她的下巴,低头凑过来衔着她的唇,轻轻地舔着。 阮云无措地捧着他的脸,张嘴咬住那狡猾的舌,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他也不吱声,任她咬着,舌滑进她的口腔,挑起她的,来去之间,阮云乱了,哪还记得要咬他。 她忘记了呼吸,到他放开她的时候,她只有趴倒在桌上喘气的份。 “你真是挺勾人的,能不能让人好好的想问题,我真的要闭关了,天天和你在一起都不能好好学习!”她忿忿地压低声音向他抱怨。 他勾起唇开心地笑,狭长的眼睛又暗又炙。 “如你所愿,过两天,我们要集训了,”他揉揉她的唇珠。 “哎,”阮云瘫下身体,恹恹地把下巴搭在交叠的手上。 “你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吗?”她歪过头看他,“太阳缓慢的移动就像蜗牛一样,我看了半天动画片它还在那个位置,要是下雨天就更糟了,你根本感觉不到时间在流动,” “我家住在河边,不是那种小河,是宽宽的,通长江的,但是却叫河,到城里的陆路不通,上街只能坐船,上午两个班次去的,下午两个班次回的,最后一班船是傍晚五六点的样子,每次妈妈坐上船后,我那一天都竖起耳朵听船的声音,嗒嗒嗒嗒,是那种烧柴油的船……” 阮云状似无意地说着,撅着嘴吹着罩着面前的几缕发丝。 许少禹看她憨憨的可爱,帮她把那碍她事的发捋到后面。 他知道,等待,想念,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犹如困兽之斗,会让一个人心灰意冷,他以为会深入骨髓,现在却犹如皮肤上一块浅浅的痕迹,她可以轻轻地用湿布帮他擦去…… “我还没坐船走,就想我了?”许少禹戏谑地说道。“这次时间不会太长,在市里,周末要是不回来,你去看我,劳动你转两趟公交车,我请你吃好吃的。” “哪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又偏又远的地方,我不去。”阮云赌气的说道。 “那你给我打电话,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不在,也不知道天天在忙什么,晚上回宿舍,你要么去晚自习,要么就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了,怕吵到你,搞得我每次都觉得你是不是另结新欢了,你都不想我。” “哎哟,让我看看是什么人的嘴,这么会撒娇。” 阮云侧过头对着他笑,用手掐他的嘴。 温暖滑腻的触感,目光上移,撞上他的眼神,阮云脸一红,赶紧丢开手。 “我们非要在图书馆约会吗?” 许少禹看她红着一张脸,揶揄她。 “禁忌的快感?” 阮云只觉得脸上热得可以摊煎饼,决然地把脸转过去不理他。 “哎,看来我也要买个相机,把某人大胆的模样给拍下来,哦,也不用,我也可以画下来。” 许少禹促狭道。凑进她脖子吹气。 在爱情的领域里,幸福似乎是无止境的,阮云盯着他喟叹。 他们一遍又遍地拥抱和亲吻。 或许,爱总是太耀眼,目眩神迷地教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就算前方是地狱、是悬崖峭壁,还是不介意当只自焚的飞蛾。 不知道是阮云的情书起了作用还是各种八卦吹进了安东的耳朵里,好消息的是,安东还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成了阮云工作搭子。 “这本该止于秋水的悠闲时光啊!” 安东在寝室叹息。 不要问我喜不喜欢你,我余光中都是你。 正好趁安东就职这个由头看阮云最近幸福得不得了,他们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敲阮云竹杠。 美其名曰,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切~还公婆上了,阮云完全忘记了当时吃小蔡零食的立场,双标地咬牙。 学校外面开了第一家炸鸡店。 “许少禹,来,我是寝室老三,破费了,咱喝一个,以后就一笑泯恩仇了,” 炸鸡上得很快,还有各种炸货,饮料,意大利面,牛排。 女孩子对这个总是没有抵抗力,安东先站起来对许少禹举杯暗示开席。 许少禹笑着端着杯子站起来。 “你就吃吧,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阮云拿手上的叉子笑着指她。 “我知道你,你是李乔女朋友。”许少禹对李乔挑挑眉。 “哎,可不兴这么说,搞得像是介绍我是李氏,不爱听,不爱听,” 安东边摇头边一口喝干手里的啤酒。 “好,爽快,酒量好。” 小黑在一边鼓掌喝彩。 “她是山东人,喝酒厉害着呢,”阮云说道, “我自是不消说,我就是,——秦氏!”许少禹刚坐下,李乔就举着杯子敬过来。 安东亲昵地捶了捶李乔,抿着嘴乐。 “咱不打不相识,没想到还成了连襟。”李乔的话说出了几分感叹。 过往的种种,大家尴尬…… 一时冷场。 “你也不帮着介绍一下,等下都不知道叫什么,”许少禹侧头对着阮云笑,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哦,忘了,”阮云缩了一下脖子,不好意思的笑。 “那我就按顺序,安东你知道了,她全名叫秦安东,安东,他是——” “笨呢,他还用介绍,学校不认识他的女孩除了我们的宝宝曼梅找不到第二个,” “安——东——” 室长拉长音,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失言,失言。” 安东捂嘴。 “我是李笑蓝,她们一般都喊室长,寝室的室长。” 室长抬手接着说道,会意接过阮云的介绍任务。 “我边上这个是田曼梅,再就是李乔,你认识的,李乔边上是小蔡,姚佑安,呃,李乔好兄弟,。” 许少禹一个个地看过去,投以短暂的关注,到了姚佑安那里停住。 “你好,姚佑安,我是许少禹,现在正式是阮云的男朋友。” “我知道你。上次跳舞的时候已经打过招呼了。” 姚佑安眉目坚定地回看他。 阮云有点坐立不安。 “大家吃好,喝好,难得大禹这么大方,点得这么全乎,哈哈,”小黑站起来招呼。 “这个柠檬手撕鸡也是超级好吃的,哦,对了,我蒋霄乐,比较那什么长得像古天乐,他们都叫我小黑。”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摆着搞怪耍帅动作。 哈哈,安东第一个乐起来。 “长得也不像啊,古天乐我见过的,他的贴画以前好多贴在课桌上的,” 曼梅一派认真地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然后皱眉很是疑惑。 第86章 请吃饭(二) 许少禹趁他们吵闹的时候,侧着脸,贴着阮云的脸颊耳语,“哼,我觉得那个竹竿他还不死心”。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阮云拉下脸往边上让了让。 不知道李乔为什么叫上姚佑安,因为他,气氛时常变得诡异。 他时常盯着许少禹,眼神带着挑剔和严厉,他们很不友好,阮云不明白,姚佑安对着她的小心,为什么对着许少禹却带着火星撞地球的气场,他的眼里有着骄傲和看不起。 饭吃得不快,安东和李乔他们喝啤酒费时间。 阮云现在发现为什么对小黑有着天然的好感,因为就是男版的安东。 吃得七七八八了,他们陆陆续续地离场。 曼梅第一个走的,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吃喝上,更别说是陪吃陪喝,室长不喝酒吃好也觉无聊也回了,小蔡跟着也回去了。 李乔小黑安东不徐不疾地喝酒聊天。 安东和小黑都是信息库,总是不嫌冷场。 姚佑安,他拗着一股劲,总是鲁莽地举杯。 来,许少禹,我们走一个。 然后,不等许少禹回应,就一杯下了肚。 许少禹冷眼拿着杯子敷衍着。 “李乔,”阮云喊,对他使了使眼色。 李乔看了一眼姚佑安,心领神会。 “别喝了,别人请客,当水喝呢,牛嚼牡丹。” 他站起来捂住姚佑安的杯子,顺手拿走酒瓶。 他好像被拿走了武器,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他站起来,笑得摇晃,脸上的红一直映到眼底。 “阮云,我走了。”他只对着阮云说道。 阮云也站起来,笑着说道,“吃饱了吗,打包点吃的回去,看你就光顾着喝酒了。” 他晃晃头,绕过大半个场地,走到阮云的身边。 阮云转过身体,不明所以地看他。 “谢谢这一顿饭,希望你们可以长长久久,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说着举起双手礼节性地轻轻地拥抱阮云的肩膀,阮云愣了一下,虚虚地把手放在他肋下。 这个拥抱很短暂,快得许少禹还没有反应。 “对不起,吓到了吧,因为是你,我不敢也不愿随意的……” 姚佑安低下一双眼眸看她,阮云只看到一片红…… “……呃,你大概真的是有点喝多了,回寝室找阿姨要点蜂蜜泡点水喝。” 阮云笑得有点僵。 “真好,这个时候才能得到你的关心。” 姚佑安自嘲地笑,眼神脆弱。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时间像是停止了,一片安静。 安东和李乔有点尴尬,感觉像是来砸场子。 最后大家都失去了谈性,说了感谢招待速速结束了。 阮云整理桌子上的骨头和剩的一点鸡肉,准备打包明天给卫国吃。 “猫会吃骨头吗,呆子。” 许少禹看着她整理笑着问。 “骨头炸得酥软正好给卫国磨磨牙,你想要是我们不喂,它可要自己去抓鱼捉老鼠的,不能养成它的娇气。” 阮云快速地收拾着。 “阮云,”许少禹迟疑了一下。 “如果我没有回去找你,你会和他有什么吗——” 阮云顿住了,慢了手上的动作。 她也好想问你的那个谁回来了,你会不会头也不回地丢下她。 “哈,我是十一月份的天蝎座,”阮云严肃说道。 “喜欢的人,我会珍惜,不是珍惜这个人而是珍惜喜欢这个人的感觉,尽管你在我心中的本本小说都是主角,但是如果没有那次的插曲,我并不想打扰你……” “我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也不会在自己脆弱的时候利用一个爱自己的人,那样很卑鄙无耻,” “我想找一个自己爱的人,如果没有,一辈子不找也可以,不会敷衍自己。” 她边说边利落地将塑料袋打了个结。 “好了,走了。” 抬头撞上他深暗的眼神。 “发什么呆,回去啦。” 阮云笑。 她在爱,也希望他内心把她当做珍惜着的人,可是又希望他钝感一点,听不出她的弦外之意和斤斤计较。 出门的时候,已经吵闹不再,整条路好像睡着了,亮着昏黄的路灯。 好冷,很迟了吗。 阮云打了个哆嗦,眼神投向许少禹裤兜,示意他看下手机。 “嗯,快十点了。”许少禹掏出手机看了看。 “快点,要关门了。” 阮云带头往学校方向快步走。 进了学校,他们稍稍放慢了步子。 “阮云,” 有人在后面喊。 许少禹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阮云,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阮云听出了是谁,讨好地对他笑,又亲昵地捏了捏他的手。 “长话短说,这个竹竿精最是戏多。” 阮云感激地直点头。 他反手使劲捏了她一下,看她吃痛地皱眉才龇牙放开她。 “要我在哪等你?” “不用,你先回去。” “蹬鼻子上脸了,敢安排我了?” “哪敢,哪敢,大人,人家快要到了,我们撇了别的不说,还是同班同学,而且他是李乔室友,我不好——” 许少禹真的挺难搞的,阮云抿着嘴很为难。 “把杂七杂八地去掉,就同班同学,把事情说清楚,不要再牵三牵四的,下次我不会允许单独见面的。” “好的,好的,我本意也是这样的,我和他讲清楚,他今天是酒壮怂人胆了。” 阮云头点如捣蒜。 “他会不会发酒疯,我还是跟在你们后面。” “不会的,他的酒量比安东李乔都好,他可能也是有——,有话对我说——” 阮云看向许少禹,说得有点磕巴。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而且我也和你说了,我们也没有什么。” 阮云再一次强调。 “不许心软,治顽疾需要下猛药!” “不会的,我只对你心软的。” 阮云对他狗腿的表忠心。 许少禹冷哼了一声。 “冷吧,我把外套留给你。” “不冷,不冷,”阮云推着他示意他快走, “快走吧,我和他说几句就回去,我不冷,你还希望我们在外面逛多久啊,” 许少禹又哼了一声,表示决绝地独个儿大步往前走了。 走几步又放慢了步子回头看,阮云已经转过身去了。 心里不觉有点郁郁。 “姚佑安,我都以为你回去睡觉了,” 阮云回身和走近的姚佑安打招呼。 姚佑安几步赶上来,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 “出门的时候,冷风一吹,我的酒就醒了,你知道我的酒量比李乔好,那点不算什么。” 姚佑安不好意思地笑,“那个,许少禹不会介意吧,我们一起走走,可以吗,” 姚佑安看向前方许少禹的背影,局促地搓手,迟疑地说道。 第87章 落叶半床 这个城市的冬天,总是湿冷,钻到骨头缝的那种,阮云看他,他又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笑。 那种笑藏在白的雾气的鼻息后面,也让她的心又潮又湿,极为难捱。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没事的。”她又说了一句。 两人无言地走了几步。 “你看了我们上次拍的短片了吗?” 阮云打破沉默。 “看了,李乔说,投票选出来一致说我们拍得最好。” “别听他的,并没有一致什么的。”阮云笑道。 “他最擅长给情绪价值了,哄着你下次给他卖命,要不是有过人之处,安东怎么就在他这个歪脖子吊住了。” “嗯,我们寝室的人都后面才知道他们在谈的,他一天天张罗着联谊,每次也不给自己安排,原来早就和秦安东暗通款曲了。” 姚佑安也笑着回道,渐渐放松。 “将军赶路,不追小兔。他和安东是臭鱼对烂虾。” 阮云抱紧书,打趣道,只是冷,舌头有点捋不直。 “我们可不敢这么说他。” 姚佑安笑得开心。 “真希望这条路长到没有尽头……。” 他笑着又轻轻说道。 “我倒不这么觉得,那我们要冻死在半路了,这样的天气我脑袋会转不过来的,这样冷了,我都有点大舌头了,它们各自为政,并不能协调工作。” 阮云用手搓搓脸,又对着手哈着气,故意把话说得轻松。 “对不起……。”姚佑安抱歉地看向她。 “呃?什么事?没事的,不冷——”阮云吃惊地看着一脸认真的他。 “你和李乔都住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老实,要是李乔肯定说什么身娇肉贵的什么,” 阮云撇嘴。 呵呵,姚佑安挠头。 “李乔很好,他心里是替别人着想的,”他接着说道, “哎,你还挺护上短了。” 阮云不满意地对空翻眼睛,一阵风吹来,她又瑟缩地嘶了一声。 姚佑安扯开羽绒服背心的按扣,脱了一半又迟疑了穿了回去。 “我……,我把我的羽绒服背心脱给你穿,你会不会嫌脏,其实是我前天刚换上的。” 他不好意思地小心翼翼地说道。 其实倒不是嫌脏,只是上次穿李乔的衣服和许少禹干仗,阮云可是吃过他脾气的苦头,着实吃不消—— “哪里会是嫌你脏,李乔那个脏猪的衣服我都有穿过呢,不过要是感冒,我现在应该已经得了,” 阮云吸了吸鼻子,笑着继续说道,“你再脱给我穿,咱俩一起阵亡。” 半天没有听到姚佑安说话,阮云奇怪地侧头看他。 他的神情难辨,紧抿着唇看向远处沉沉的夜色。 “姚佑安?” 阮云喊。 “也对,”他回神,笑了一下, “我鲁莽了,等会许少禹看到不太好。” “不是……” 阮云站住,专注地看他。 “对不起,” 姚佑安再次道歉,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 “其实我都不知道我喊你是想和你说什么,就那么下意识喊出了口,” 他的目光在昏黄的路灯下虚虚地看向她。 “好像有点执念了,真的很喜欢看你和秦安东她们在一起的样子,她们都很宠你所以你恣意灵动,” 他抿了抿唇,“我想说我也可以的……,喜欢你思维敏捷的怼李乔的样子,也喜欢你说故事写小说的样子,托着腮看虚虚的前方,眼神里藏着千山万水……” “姚佑安……” 阮云叫他的名字,阻止他说下去,她的眼里有了湿意。 “觉得只有我,和谁都不行,怕你吃苦头,” 姚佑安紧紧地绞着手,抿着嘴笑,低下头。 “许少禹好吗?总觉得他是个无心的人,即使亲近得了一时也难以长久。” 他又叹了一口气,脚尖不安地在地下蹭着,为难地说道:“我竟然在说他的坏话,我可能也是个没有情义的人。” “怎么会?” 阮云踮脚拍拍他的肩,咧开嘴笑,笑脸藏在雾气后面,深深浅浅。 她意味深长地说道:“倒希望有时候做个没有情义的人,及时止损,不做无谓的坚持……” 姚佑安看着她,眉间起了褶子,忽而又舒展开来,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送你回去,不然等会真的感冒了,我会良心不安的。” 阮云点头不语,一起向着女生寝室方向走去。 “要是有和你很投缘的女生,记得帮我牵线介绍。” 良久,姚佑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风起,吹得白杨树的秃枝呜呜作响,阮云眉眼的笑意被这寒冷的风散了个干净。 安东在的时候,阮云看他们两个人正好,事情不多的时候她总是偷懒,许少禹集训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想着马上的考试,冬假。她变成了小粘人精。 他们经常一起会去情人湖,他写生,她写他。 去的时候阮云昂首挺胸的就差一个尾羽了,好像拿到了通行证一般的。 很多的时候他们也会碰到卫国在凉亭回廊的凳子上晒太阳。 写东西的效率基本为零,因为她一直在撸猫。 第一次白天来的时候就看到卫国惬意在睡大觉。 “那是卫国……”阮云高兴地跑过去搔它的下巴。 卫国听到阮云的声音,舒展了四肢等阮云帮它按摩。 手长脚长的像个大马猴。 “它就是那个卫国?今天才看清,长得真够丑的,丑猫!”跟过来的许少禹皱眉,睥睨着口里的丑猫。 卫国一听到陌生的声音就一骨碌爬起来,蹲坐着,警惕地看着他。 “你不要瞎说,卫国才不丑——” 阮云赶紧给它顺毛。 “就没见到比它还丑的猫了……” 阮云赶紧把它两个尖尖的耳朵折下来捂住,回头给了许少禹一个白眼。 许少禹哼了一声,笑道,“难道它还能听懂?” 也学阮云,准备蹲下身。 卫国一看许少禹矮下身,就拱起身发出呜呜的声音,一人一猫很不对付。 “丑猫,脾气还挺大!”许少禹眯了眯眼。 “喵呜!”卫国毫不畏惧地凶过去。 “丑猫!再叫把你丢到池塘去!”许少禹阴森地吼道。 阮云被这一人一猫的幼稚行为雷到,只能把卫国抱到一边。 只要离许少禹远点,卫国很快在阮云暖乎乎的怀里又能睡个回笼觉,它对阮云总是无条件的信任。 “你看,卫国都知道你是个坏蛋!”阮云娇嗔。 “这丑猫,哪天你不在的时候,我非揍它,让它知道谁是老大!” 竟然跟一个丑猫抢人!许少禹无能狂怒! 第88章 狂花满屋 其实没有卫国在的时候,写东西的效率也总是不高的。 总是写一会,就盯着他发一会呆,然后傻笑,絮叨地说着寝室里面的事,打工时遇到的稀奇事,然后缠着他说他的看法。 她说很多很多话,好像没有被好好地爱过,总是想得到他更多的关注。 许少禹很认真地画画,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她,有时话太密了,他就笔一停,皱眉看她,招手让她过来,转身表示很无奈地张开双臂,阮云眉开眼笑地跑进他圈的半圆搂着他脖子,又故作不在意地把散开的唇角聚拢。 “小讨厌鬼,” 许少禹扯她的衣角让她坐到他腿上,脸往前唇轻吻她的,含住她肉肉的下唇,她止不住的笑,爱极了他的亲眤,她也吮他的唇,这样的亲密才让她有点安心。 他又怎么不知道她的小伎俩,忍不住加深这个吻,直到让她喘不过来气。 有时,他想逗逗她,假装漠不关心她的话题,任她说到词穷,也只是在自己的画纸上涂涂抹抹,然后就看到她眼里的光渐渐淡下去。 她好像预见了什么,眼睛垂下去盯着自己的本子,破碎的表情让他开始痛恨自己。 他跟她道歉,她低着头躲避着他的眼睛,勾起嘴角说,有时候卫国太粘人,我也觉得它烦。 她想她太贪心了。 许少禹心疼,眼里涌上丝丝情意,佯装生气地说道:“你是嫌我烦人还是卫国烦人?” 阮云抬头笑,有种幸福感直冲天灵盖。 她拉低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啵啵啵的亲了好几下,又眉眼含笑的双手捧着他的脸使劲揉捏,看他英俊的脸变成猪头模样。 “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许少禹龇牙。 “这个人是我的,我想怎么搓怎么搓。”阮云斜着眼睛宣示主权。 “好的,好的,是你的,都是你的。”许少禹切齿,回手使劲搂紧她,低头就亲过来。 速度快的阮云仍睁大眼睛在看他。 “闭眼。”他的眸半眯,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的眸光,低哑的嗓音让阮云酥了大半的身体。 他舔着她的唇角,吮着她的唇珠,仿佛她是一道大餐,耐心品尝。 “你怎么每次亲吻都像就义一样,牙咬得死紧,”他在她的唇间轻笑。 从眯着的眼缝里,她可以看到他睫毛上缀着的细碎光芒。 因为不相信……, 不相信这细碎的光芒是属于她的,不相信笼罩着她的他的气味是真实存在, 春天过后是夏天,秋天过后是冬天,她在最幸福的时候深深担忧,到底不相信是虚晃的,还是笃定是虚晃的。 许少禹……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勇士之剑吗? 其实最早的勇士是没有剑的,陪着他成为勇者的可能只是一截平平无奇的树枝。 然后他带着最后变成勇士之剑的它打败了恶魔和妖怪,然后它就变成了勇士之剑。 “咳,今夜纱厨枕簟凉啊!” “有人又在呆望天空了,那些云卷云舒的画面里,每一帧都是你啊!” 不理安东的话,阮云每天都呆呆的, 平时也没有经常在一起,可是不在一起了,感觉心里空了好大一块, 走路的时候会想到他,吃饭的时候会想到他,洗头的时候会想到他,上课的时候更会想到他,想他在干什么,想他会不会想自己。 她会把她的思念留在纸上—— 她会写,我要变成一朵花瓣,飘在你翻飞的衣袖上,当你沐浴后,湿发滴着水,穿过林荫小道,你会嗅到这花香,却不知道这香气是从我身上来的。 当你吃过午饭,坐在林荫处休息,那棵树的阴影落在你的头发和膝上时,我便要将我的小小的影子投在你的面前,投到你目之所及的地方。 她天天翻看着她的相机,每一张放大再放大,她的灵魂好像成了寄居物,他在,她的世界忙忙碌碌,现在,空无一物。 …… 思念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它把阮云的心泡得像妈妈腌的酸萝卜。 她想,记忆应该属于时间,像是二叠纪,三叠纪,侏罗纪,而不应该属于个人,因为人是会消失的。 所以经常会不安…… 有时会梦见他 还有一个女孩 他会牵着她的手 亲吻她的额头 陪她看书 陪她逛街 陪她看电影 …… 醒来的时候心总是很疼很疼。 学校开始排练元旦晚会,文学社排一个朗诵的节目,安东来了,这种闹腾的工作阮云和学妹们只要配合就行了,她大部分空余时间都呆在文学社的工作间,还能混到吝啬鬼李乔的一顿工作餐。 在最难熬的前几天过去,阮云心里下意识地恢复没有许少禹的秩序。 许少禹走的时候说教练有可能会收了他手机,看教练的心情,那样他只能晚上给她打电话。 你别给我打电话。阮云说。 为什么,你不想我吗,我会想你的。许少禹眉心叠起来。 不要,阮云摇头。我定力不够,如果约好了晚上给我打电话,我从早上起床就开始期待了,那样一天都过不好。 而且,你如果哪天晚上没有打电话,一晚上也是别想睡了的。阮云说道。 你会决定我每天的情绪走向和时间分配,我不想你在老远的地方还在支配我。 阮云抱怨道。 天气已经很冷了,阮云和安东哈着雾气拥着往寝室走。 “小云,” 宿管阿姨把窗户打开朝外面叫。 “嗯?阿姨叫我吗?” 阮云应着往窗户这边走。 “总算等到你了,你们寝室怎么一天一个人都没有,” 阿姨问道。 “最近都在搞元旦节目,阿姨找我们什么事?” 阮云笑着问道。 “你到我屋里来,有小姑娘找你。” 宿管阿姨食指朝下绕了个半圆示示意阮云到她屋里。 “好的,安东你先上去,我到阿姨的屋里去一下。” 阮云回头和安东说了一下。 “阿姨,谁找我啊,”阮云推开门把头探进去问道。 “是这个小美女哦,今天找了你三趟。”阿姨用手指了指站在角落的人。 第89章 疑是故人来 那边站着的是个穿着粉蓝色套装针织长裙的女孩,瘦瘦高高的,脸上因为冷带着不正常的苍白,一双墨黑得像潭水似的眼睛,深不可测。 覆盖在眼睛上的弯弯的眉毛和那樱桃般小小的嘴唇都具有那么动人的美,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情绪,脸蛋微微透着淡红。 “你是?”阮云在脑袋里搜索认识的女生。 “我是许少禹的……,嗯,妹妹。”她迟疑了一下说道。 “他们阿姨说他们一个寝室都去集训了,不知道哪天回来。”女生紧抓着行李箱的拉杆,削瘦的手青筋爆起。 “是他叫你来找我的吗,”阮云心突突跳,走近, “不是,是那边的阿姨说你是他女朋友,住在这里,……我暂时也没有地方住,你能收留我几天吗?等他回来,” 女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个漂亮的女生,许少禹的红颜知己?妹妹?要自己收留? 阮云脑袋被这些每一条都可能让她晚上睡不着的信息塞满,一时无措,也不能占着阿姨的地儿。 “那你跟我一起吧。”阮云说道。就带头走了。 “等等,”女生快步走上前。 在昏暗的走廊,阮云回身等她。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学校外面有很多旅馆,我不熟悉,虽然我胆子大,也不敢去住,” 她淡淡的笑,昏暗的光影,长长的睫毛也盖不住她眼下的青紫。 “哦,没事的,等下辅导员来查房,你就说是我的——” 阮云顿了一下,“不知道咱俩谁大?” 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我应该大些,刚才阿姨说你大二,我和大禹同岁,他大月份。” “哦,对了,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夏雨,也不用姐姐妹妹地叫了,喊我小雨就行了。” “小雨,你原来是小雨……,”阮云喃喃。 她的血管哆嗦,收缩。 “是云朵吗,怎么这么慢?谁这么晚找你啊?什么事?曼梅,把你的英语放小点声啦!” 戴着眼罩在床上做拉伸的安东听到推门声一连串地问道。 曼梅已经盖好被子,正在听着cir的广播。 “嗯?云朵,她是谁啊,”室长拿着盆从水房那边进来。 谁?安东一把抓下眼罩,三双眼睛一齐盯着阮云。 “她是……,她是许少禹的妹妹,可以让她在这住几天吗,等许少禹回来带她出去找地方住。” “许少禹的妹妹?他那种不可一世的特质一看就是个孤独鬼,不像有兄弟姐妹的人啊。” 安东说道。 “对的,他的气质和你蛮像的。”曼梅说道。 “曼梅,你……”安东气得把头伸进下铺曼梅的床幔。 “哇,你好可怕,别摔下来,变成傻子。”曼梅开心地笑。 “你们别吵了,大晚上的,云朵,我说我们倒是无所谓的,你明天最好去辅导员那里报备下,” “嗯,等会辅导员来查寝,我先和她说下。” “那怎么睡呢,跟你睡吗,床可不大,你们睡上铺小心掉下来,” 室长说道。 阮云感觉疲累。 她不想和别人分享她的小窝,更何况那个人是小雨。 “没有关系,那里不是有空床,我箱子里有睡袋的。”看出阮云的迟疑,小雨立刻说道。 “这样冷,空床板怎么睡,要是夏天倒是行的,而且你来得这样迟,要是白天还能叫李乔他们想办法。” 室长琢磨道。 “噢,对了,你们可以到阿姨那里去借看看,她那里有毕业的学姐托她卖的被子,上上个礼拜我刚买的,还挺不错,又不是常住,你可以借借看。”曼梅把床单掀开给她们看。 “那我去看看。”小雨把箱子往边上一推,就出门下楼了。 “你说这也太不公平了,哥哥帅,妹妹漂亮,这老天没有眼,资源真是严重倾斜。” 室长感叹道。 “室长,您老人家昨天还在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曼梅揶揄道。 “唉,那只是在自我疗愈,你懂吗?”室长整理着床铺,准备上床。 “真的漂亮吗,哪种漂亮,我看不太清。”安东有个三百度的近视,隐形眼镜有时戴,有时不戴。 “不太觉得漂亮,就像你经常在楼下拿上来的介绍衣服,包包的杂志上的女孩。” 曼梅调着闹钟说道,看向趴在桌上闭着眼睛的阮云。“云朵,你不下去帮忙?” “累死了,”阮云嘟囔, “你啊你,小姑子,还不殷勤些,小心到时说你坏话。” 安东一副人生导师的面孔。 “安东啊,听说李乔有三个姐姐的,”室长打了个哈欠揶揄道。 “三个姐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和他三个姐姐搞对象。” “哦,原来你如此双标。” 室长笑道。 听到走廊的动静,她们没再说话。 “我回来了。” 小雨扛着三床褥子进来。 “你怎么借这么多,”阮云眨着干涩的眼睛迎上前去。 “我买的,到时我走了,你们拿去垫。” “那敢情好。”曼梅笑着说道。 “我睡这个床行吗,”她指着阮云的下铺, “可以,空的两张你随便睡。” 室长说道。 “看你瘦弱的风一吹就倒,行动力倒是杠杠的,我们就不帮忙了,云朵你帮帮她。” 室长把眼镜摘下来用眼镜布包上放进眼镜盒里,放在床边桌子上。 阮云应了一声。 “我自己就行了,你先去洗洗睡吧,瞧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小雨伸手想碰下阮云的胳膊,被阮云后退一步刻意躲了过去。 她也不尴尬,只笑笑地放下手。 只是阮云被自己表现的敌意给吓到了。 讷讷地说等她铺好被子,自己再去洗。 她在旁边,时不时帮忙抚平棉絮,牵牵被单,不太熟悉,大家也不再说话,一时很沉闷。 铺好了被子,洗漱,上床,正好辅导员来查寝室,阮云和辅导员说了是表姐来看她,平时阮云是德智美个个优的好宝宝,她也没有多问,只是说明日把详细情况写个报告交给她。 熄灯后,阮云放下床帘,小小的隔绝空间,感觉很安全,她把身体重重地放在被子上,勉强伸手摁亮床头置板上的小台灯,把身体蜷缩起来,她想干点什么,可是眼皮很重。 第90章 霜降木落 “小云,”小雨掀开床帘喊她。 她没动,没有应。 她可以这么亲热地喊她了,而自己甚至都没有和她做个自我介绍,她没有勇气,于是她催眠着自己睡着了。 床帘被拉开,一线光亮打在阮云的眼皮上,她艰困地动了动眼球,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浮浮沉沉。 “云朵,云朵,”曼梅拍着她的被子叫她。 阮云嗯了一声,揉揉眼睛坐起来。 “要不要给她带饭,”曼梅对着下铺努努嘴。 阮云又嗯了一声,神智逐渐清明。 她拉着床栏,低头拍了拍梯子,“小雨,小雨。” “别喊了,”安东瞥了一下小雨的床,指指耳朵。 她双耳塞着耳塞。 “昨天大概太累了,让她睡会儿,打一份放桌上吧,反正她也不用上课,”阮云用屈起食指揩揩眼角。 “我起来,打三个人的饭,那我和你一起去。” 阮云抓抓头发,准备掀被子起来。 “算了,不给她带喝的,就带两个菜饺,我就可以拿回来的,”曼梅拉开抽屉拿饭卡, “我不想等你,你还要戴眼镜,慢死了,这几天你男朋友不在你就偷懒多睡会吧。”曼梅笑着说道。 “那麻烦你了,梅梅,”阮云从床围探出身体亲热的噘嘴对着曼梅的方向波波了两下, 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嗯,还是不要带菜饺,带一笼小笼包吧。” “嗯,嗯。”曼梅像赶蚊子一样挥了两下表示听到了。 阮云起床,洗漱完,和她们一起吃了早饭,看了一下小雨还在睡,就留了一张纸条,将小笼包扣在饭缸里上课去了。 中午下了播,去食堂师傅那里吃了炒面,拿了师傅的饭盒另带了一份回寝室。 进门的时候,两个都坐在靠窗的桌子前,安东侧坐,托着腮盯着对方,脸上露出惊叹的神情。 “回来啦,”小雨回头熟稔地招呼阮云,昨晚的那一点点拘谨已经全然蒸发。 阮云嗯了一声,走上前去把炒面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她只瞄了一下,就仍旧对着面前的镜子化妆,她已经开始打腮红,把镜子拿远看了一下,又左右端详了一下,又拿扑子补了一下。 怎么样?她转头象征地询问了一下阮云。 原来腮红是这样打的,她没有看到她们这边寝室有人用,只有安东头铁的买了,室长嘲笑她,叫她千万不要用,像两块僵硬的尸斑浮在颧骨那里,别吓到李乔了。 腮红仿佛是花蕊,她的整张脸都盛放了,无知热烈。 “哇,高手,”安东赞叹, “小雨教教我呗,” “行啊,什么时候想学都包教会。” 小雨从边上的大袋子里拿出滚筒状的梳子仔细地打理她的短发。 “你什么时候走啊,”安东问道。 “呃,”她停顿了下。“暂时还没有计划。” 没有计划?阮云突然僵住。 “那好,等我哪天腾出半天时间,把每样都学明白。” 小雨笑着点头, “给我带的什么好吃的,” 她转头问阮云。 “炒面。” 阮云从那份僵硬中咧了一下嘴。 在自己的寝室竟然这么的不自在,她很无措。 “啊,谢谢,”她笑着说道。“不过,你不知道吗,我和禹宝都不爱吃面食。” 阮云的心被扎了一下。 “小云,禹宝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不叫哥,叫禹宝啊?”安东皱眉。 “为什么叫哥?我们一般大。”小雨随意地答道,仍旧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一般大?你们是双胞胎?”安东惊奇地眨大眼睛在她脸上死瞅,看能不能找出相似的地方。 小雨顿了一下,“嗯……,是吧。”把镜子放回桌上。 她把饭缸打开,拿着桌面的纸巾仔细地擦了擦手里的叉子,边说道。 “小云,我打电话禹宝一直没接。” 阮云心里又是一慌,他们难道一直都有联系? “不知道,我们也一直没联系,他们教练会没收他们的手机的。” 她老实地回答道。 “他会那么老实?” 小雨笑得开心。 “我们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下晚自习,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要立刻回家,我们都要在外面逛到半夜。” “哇,你们兄妹感情真是好,我那些亲戚,一家有个兄妹的,天天打得叽哇乱叫,看来是我错看许少禹了,和妹妹关系这么好,说不得是个好对象。” 安东对阮云挤挤眼睛。 阮云抿了嘴,没有说话,只拿了凳子,脱鞋子站上去,把床单抚了又抚,又把床尾置书板的书又仔细摆放了一遍。 “吃饱了,”小雨挑了几口菜吃,就把叉子放下了。 “那边还有你的早饭,你等会一起收拾走。”安东用下巴指了指。 “早饭?”小雨打开那边的饭缸。 “哇,小茏包,我爱吃这个的。”小雨惊呼。 也不管冷了,就用叉子叉起一个整个包进嘴里。 她吃小笼包的样子和你一样。 阮云转头愣愣地看她吃。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许少禹说的话。 “嗯——,这什么难吃的小笼包,里面还有最讨厌的香菜的味道。” 刚愉悦的神情立刻变得皱皱巴巴的,她勉强咽下去,含糊不清地控诉。 “你怎么这么挑嘴,你真是没看到阮云吃这些,就像猪哥吃人参果。” 安东坐在她旁边,翻一本书,把目光投过去扫了一下,侧头揶揄阮云。 “对于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那样表现不是正常的吗,”阮云直板板地回道。 难得阮云有这么直球和冷漠的回答,让安东有些吃惊。 “那不是的。”小雨笑了一下,慢慢地收拾饭盒, “对一样东西有了贪婪之心,会被反噬的,要是什么爱吃的都往嘴里塞了,你的胃你的肚子,屁股都要鼓起来的,大好的年华应该享受别人艳羡的目光,而不是在自己安慰说胖点也没有关系,”她把饭盒放在一边,又抽了几张纸慢慢地擦着桌面。 “小时候,我讨厌屋子光线昏暗,每次都要妈妈换最大瓦数的灯泡,然后没事干的时候就会盯着看,眼睛灼热刺痛却让我感觉温暖和安全,妈妈看到就打我说眼睛会瞎的,我却不信邪,有一次盯的时间长了些,突然就眼前一片黑,真的差点瞎掉。” 小雨弯着嘴角,似笑非笑。 “嗯,有点道理,不过你这也太瘦了,薄得像一片纸。” 安东托着腮左右打量小雨的身材,然后眉头打叠。 “现在男的都喜欢这样的。” 小雨自信地笑。 “哎,云朵,你赶紧把你的那个桃之夭夭,宜其家室那套拿来说说她呢。” 安东看阮云的气压有点低,转头用轻松的语气喊着阮云。 一味地迎合别人难道不是贪婪? 阮云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第91章 落尘情 “我去洗饭盒了。”看阮云没说话,小雨拿着饭盒出门去了水房。 “云朵,你怎么怪怪的,有点阴阳怪气的呢,不喜欢许少禹妹妹啊,都说爱屋及乌,” 安东托着腮若有所思。 “不知道,还没有找到相处的方法吧,”阮云掩饰地说道, “那可不行,那许少禹回来不头疼死,听她的话意,许少禹有点妹妹奴,” “你别操心别人的,想想你三个大姑姐吧,” “我三个大姑姐都嫁人了,” “人家都确定要你了吗,你真的好不要脸哦,还大姑姐,” 阮云笑,坐到安东边上,用手爬爬脸羞她。 原来不设防才让她真心地笑,每天和安东斗嘴是她的快乐时光。 “那也只能我不要他,”安东信心满满地撇嘴, “你们说什么这么开心,” 小雨进门,警惕地看了看阮云。 “没什么,”阮云嘴角的笑还没有消失掉。 “我把饭盒洗好,放在水房你放水盆的格子里了,” 阮云哦了一声。 小雨把箱子拖到寝室中央, 蹲下把箱子打开,在分隔得清清楚楚的区域准确地拿出一件棕色软皮面的棉袄,和一件黑色的小皮裙子,一双近黑的丝袜,一双看起来很软的长筒靴子。 “你下午是要出去吗,”安东问。 “嗯,等下去你们学校转转。”小雨也不避讳地换衣服。 “那也不用穿得这么隆重,我们学校那些乱糟糟的男生配不上你。”安东直摇头。 “我是怕禹宝突然回来,我总是要穿好看些,省得手忙脚乱没时间换,让他惊艳一下,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 小雨坐在床沿上,把脚尖绷直,把丝袜卷到脚尖位置,用拇指勾住打卷的地方,慢慢拉上来。 “好多年没见?你是出国上学了吗,寒暑假都回不来?” 安东书也没有看进去,索性合起来。 “没,”小雨动作慢了一拍,“就那么回事,和妈妈去了北边一个很偏远的城市。” 安东欲再说,想了想住了口。 “你俩谁让我坐一下,我戴一下耳环,”小雨拿着一个盒走到她们边上笑道。 “来,坐,”安东首先让开了,坐到曼梅床上。 几个大圈的银色耳圈交错在一起,上面隔一段镶了碎钻,头一晃,发出清脆的声响,闪着冷冽的光。 她推开凳子站到寝室中间,把胯部和臀部的短裙往下抚了抚,又跺了几下脚。 怎么样?她抬头,嘴角缀着自得的笑。 精致的脸,清瘦,短裙短袄显的腰只有一把,流行的齐耳短发服服贴贴,摩登的衣着,那是校园里难得一见的美艳。 安东吹了一声口哨。 “妹妹,往日竟是我们白活了。” 她对着阮云挤眉弄眼。 “但是我们要是天天这么折腾,估计什么课也别上了。” 然后她又叹了一声。 小雨的笑有些僵在了嘴角。 “云朵,走,我们上课去了,没时间了,把室长和曼梅的书也带上。” 安东起身收拾零碎。 临出门的时候,阮云想到了什么。 “小雨,要给你一把钥匙吗,你等下出去几点回来。” “不用,我大概会回来的很晚,”小雨背对着她们坐着,仍对着镜子补着口红。 路上。 “阮云,”安东侧头看她。 嗯? “许少禹是离异家庭吗,跟着爸爸?” “我不是很了解。”阮云迟疑了一下低头说道。 “他这个妹妹满满的江湖气息啊,话里话外都……,” 安东打住了话头,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家亲。 阮云知道她的意思,没有搭腔。 “你这个乖宝宝,凡事留个心眼子,”安东看阮云闷葫芦样,也不再说什么,转而说别的。 除了开头的这一天,她们正经打过照面,后面好像没有见过。 她们上课了她总还是在睡,中午她们要离开寝室她才施施然起床,涂脂抹粉。 阮云后面也没有再狗腿地给她带过饭。 阮云一改懒惰,天天和她们去晚自习,虽然天天在嗑睡。怕小雨提前回来,她们去上晚自习门就没有锁了,只是带上。 经常晚上她们都准备上床的时候,小雨才穿一套毛绒绒的衣服回来,说是她们晚自习的时候她已经回来过了,也洗过澡了。 察觉到阮云的冷淡,她们也都不过多地找小雨攀谈,一时402寝室的气压有点低。 许少禹昨晚打电话说是今天下午要回校,应该可以搭上最后一班公交车回来。 举着电话犹豫了半天,阮云还是没有勇气和他说小雨回来了。 就像死囚犯临刑时对生的渴望。 小雨回来了,阮云对她和许少禹的爱情那种难以言说的消极和质疑也回来了。 中午抽空的时候阮云洗了头和澡。 “小雨,小雨,”阮云轻轻地喊了几声。 小雨塞着耳机睡得一无所知。 心里像是涌起惊涛骇浪,激得她无法安静地待着。 跑到小寝室看到徐茵茵正在涂红抹绿,口红,眼影,眼线笔摆了一桌子, “怎么,下午你有什么重要的活动吗,” “嗯,补下妆,下午要是天气好我们系要选主持人了。” 徐茵茵凹着嘴对着镜子刷着睫毛膏。 快画结束了也没听到阮云再说话,她侧过头疑惑地看她。 她转头的动作好像惊动了阮云,她突兀地一笑。 平时阮云很少到小寝室串门,徐茵茵看她长久地呆在这里,以为她也想试试。 就硬拉着让她化,阮云期期艾艾最后只选择了最基本的眼线和口红。 最后临上课的时候犹豫了很久还是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小雨床头。 课上完回来,小雨不在,纸条还是放在床头,阮云心里沉甸甸的。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阮云撑一把伞在大门口等着,手捏着伞柄,无意识地把伞旋成一朵花,思绪也揉入了几缕雨丝。 许少禹在车拐弯的时候就看到她,昏黄的路灯,看得虽然不太真切,可就觉得是她, 车刚停稳,许少禹把行李往室友手里一塞就跳下车,奔到阮云跟前,一只手夺过伞撑着,另一只胳膊大力地箍住她。 阮云从思绪中惊醒,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 微凉的雨,这样被闷在怀里的感觉,她竟很是眷恋,尤其这是一个高大宽厚带着暖意的怀抱…… 阮云把手贴在他的背上。 第92章 断浦沉云 分离了两周,有许多情绪在心头,想要流泪,阮云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你看……”阮云余下的话都淹没在许少禹突如其来的亲吻里。 阮云脑子缺氧,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呆呆的任由许少禹又亲又吮。 感觉到她的不专心,许少禹不满的手向上捏着她的小胖猪,阮云羞耻地蜷了蜷脚趾,紧紧抱着他微微张开嘴,许少禹感觉到她的顺从,心软得亦像一片云朵,轻轻吮吸着她的舌尖。 阮云觉得过得有天荒地老那么久,她的心跳得快要休克了,耳朵里什么也听不到了,眼睛也黑了的时候,才被许少禹放开。 看到阮云的口红晕染的嘴唇周围都是,像个吸血鬼,许少禹没眼看地眯了眯眼, “你这是要毒害我吗?” 阮云眨眨失焦的眼睛,也看到了许少禹的血盆大口。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我刚想和你说的是我今天画了眼线和口红的。” “是为我画的吗,甜味的唇膏。” 许少禹邪邪地笑,含着她的唇吮吸了一下。 “不过,嗯,你这个矮冬瓜好狠的心,真的不去看我,人家都有女朋友探视的,嗯,教练一喊谁谁谁,我的心都激动得快跳出来,小黑都嘲笑我脸都煞白了,” 他狠狠地抬着她的下巴,细密地亲着她的脸,唇,鼻尖,耳垂,含糊不清的抱怨。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细细抚摸,眼眶灼热, 想着想念要是可以具化,她的想念应该像一座山那样巨大。 “禹宝!”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许少禹。 仿佛是开水浇进了冰冷的玻璃杯,什么是开始的同时碎掉了。 许少禹怔住了,他的手滑落,愣愣地看着路边上站着的女生。 “禹宝!”那个女孩上前一步。 “小雨?”许少禹疑惑地上前,也带走了他手里撑的伞。 雨纷纷扬扬地落在阮云身上…… 她手脚冰凉,雨水渐渐湿透了她的发,一滴一滴渗进衣服里, 许少禹,不要过去,不要过去,求求你,—— 她想喊他,可是却好像被人夺去了声音,也没有移动的力气,无尽的黑暗和恐慌铺天盖地地袭向她。 “是我,”女孩开心地甩开手上的伞,上前扑到许少禹的怀里。 “你怎么找来的!你怎么会来的!”似是呢喃似是疑问,许少禹的脸在路灯暖色的灯光下很不真切。 许少禹,快回来我这边,——我好冷,好难受。 她好像在大声呼喊,可是只是嘴唇动了动,声如蚊呐,雨飘飘洒洒地迷了她的眼睛。 他们抱得紧紧的,忘乎所以。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我都以为你忘记我了,”少女娇嗔道。 …… “我知道,肯定是打你电话的女生特别多,你特别烦吧,所以不接,我就知道,” 激动的快乐的声音掩盖了她的声音,雨的声音, “小雨,好久不见,”许少禹的声音又低又哑。 昏黄的路灯有着深情的滤镜。 “你长得更帅了,肯定有很多很多女生追你吧” 小雨仰着头,眼睛晶晶亮。 “你知道我打了你多少电话吗,是不是上了大学特别的忙。” “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你好厉害。” 许少禹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禹宝,你看到我不高兴吗,” 小雨的笑也一点一点的僵硬。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许少禹拉下她的手,表情客套。 “我们说好了,等你上大学,我就回来的,你忘记了吗,” “我记得,不过我已经大三了,我以为你已经嫁人了,” 小雨愣了一下, “我以为你有了更好的选择了。” 许少禹嘲讽的笑笑。 “别这样,禹宝,你这样我也很难受。”小雨眼泪汪汪。 “我知道你一直在惦记着我,我——” “我没有,我忙着考试,忙着比赛,忙着谈恋爱,并没有时间惦记你……,” “禹宝——” 小雨决绝地搂着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他, “我有苦衷的,我有苦衷的,”她哽咽的声音发颤。 阮云呆若木鸡地立在一旁。 这情景和她原来想的竟然不一样,她预想的双向奔赴变成了虐恋? 许少禹僵硬地站着,任小雨在怀里哭泣。 阮云想看个结果,奈何实在太冷了,他们被肾上腺素激发了身体潜能,她可没有。 咳咳,她用尽全身力气清嗓子想引起他们注意。 许少禹被声音吸引,侧过头和阮云四目相对,突然清醒过来,握着小雨的肩膀把她推离一个身位,让她站好,把伞柄往小雨手上一塞,边快步走向阮云边脱下自己的外套,然后顶在他们头上。 “对不……” “没关系。”阮云抢着说道,她现在肯定像个鬼,头发淋湿了趴在头上,脸上的眼线睫毛膏口红肯定融合成了一种滑稽的状态。 她已经顾不得那些,她声音颤抖,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好想身体能生出刺,这一刻的靠近让她万分不舒服。 “阮云……”许少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禹宝,”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少禹回头,小雨已经把自己的伞捡起来撑开了,她一脸笑地递过来他打过去的伞,可是眼里泪花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烁。 “伞打着,别感冒了。” 许少禹傻傻地看着她,好像在做梦,有些茫然。 阮云把伞抽过来,打开举在头顶,往边上让了一下。 小雨很自然地过来把许少禹罩在她的伞下。 阮云站在一边看他们深情对望,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直接走人还是让他们把言情剧继续演完。 又脑补他们等会要是来个见面吻,她该如何自处。 她又清了清嗓子,嗓子真的不舒服,如鲠在喉。 “我想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就先回去了,我的衣服有点湿。” 许少禹回头看她,他的眼神里有着混沌和剧烈的情绪……, 两步跨近阮云,握住她撑伞的手,不顾她的僵硬抗拒另一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又扭过头面向小雨。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阮云……” 小雨脸色一凝,抬起睫毛轻轻点点头抢着说道。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一阵尴尬。 第93章 但看,难言 阮云觉得她的心是一个装满水的瓶子,害怕因为摇动而让水溢出来,于是她安静地站立在一边,可是每一刻都能体会到惊涛骇浪。 她觉得此刻她应该迎上去,大方地向她宣示主权,可是,双脚好似灌了铅,无法往前踏出半步。 “禹宝,这几天我都住在小云寝室里的呢,”小雨抬起头,恢复了一脸平静。 “谢谢……”许少禹看着阮云,呐呐地说道。 谢谢?她闻到空气中疏离的气息。 她冷眼看他, 心中酸涩的情绪快把她覆灭,她疯狂地介意,但她有什么资格介意呢?小雨可是许少禹所有书本的书签的主人。 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也交换过海誓山盟…… “可以先回寝室吗,我冷得很,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你们找地方慢慢聊。”阮云的牙咯咯打颤,她扭了一下肩膀示意许少禹放手,僵着笑着说道。 许少禹把脱下来的外套紧紧地裹着她,“走吧,明天再说。”拥着阮云,回头对小雨说道。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着。 白色的雾气笼罩在她上方,栖息在她四周,沉甸甸地压入她心脏起伏的地方,带着冬天里的彻骨寒意。 她一脸的哀伤, 他却看不到。 她转头看着他清峻的侧脸,他的表情僵硬,很明显他暂时还不理清楚自己的心意,指尖开始冰冷起来,凉意穿透四肢百骸。 他虽然搂着她,可是心却隔着千万里。 不知道怎么道的别,阮云轻飘飘地回到寝室, 小雨并没有跟着回来。 眼泪在黑暗中羽化成蝶。 阮云在水房洗脸,洗到一半就愣神了,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白,茫茫一片雾气,窗玻璃变成了一面镜子,显化了她整个人的状态。 恍惚地和自己对望,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种进一步退一步都难过的感觉让人很崩溃。 小雨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云朵,许少禹妹妹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啊,” 早起的曼梅拉开阮云的床围。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曼梅爬到凳子上拉下阮云的耳塞问道。 “啊,怎么了,曼梅,”阮云吸吸鼻子,睁开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有点吓人。 “许少禹妹妹昨天一晚上没回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还有,你不会就这样睡了一个晚上吧。” “哦,没事的,”阮云搓了搓冷得刺骨的脚趾头,掀被子坐进去,被子也是冷,不敢伸脚,只蜷坐在那里。 “许少禹昨天回来了,”阮云回了一句, “这哥哥,竟不教妹妹好,竟然带着玩通宵。”安东边穿衣服边说道。 “安东,你起这么早,难得啊,”曼梅在凳子上侧过身看安东。 “我等下要和李乔出去一下。” “阮云,你等下要和许少禹出去吗,小别胜新婚的。” 安东笑道。 “我今天不想出门,昨天淋了雨,头重脚轻的。” 阮云闭着眼把下巴靠在曲起的膝上。 “曼梅,能不能用热得快帮我烧点水灌个热水袋,我实在冷得不行。” 阮云冻得牙齿打架。 “你这公主的身体,动不动就感冒发热的。” 曼梅边说边去烧水去了。 一个上午都睡的浑浑噩噩,过了中饭点才爬起来。 “别看了,今天上午我都在,” 看阮云时不时瞥向电话,曼梅揶揄道。 “我没看,”阮云嘴硬的说道, “你今天怎么没去图书室啊,” “看你早上那个鬼样子,室长叫我今天就在寝室里看书,而且安东不在也挺安静的。” “怎么了,昨天和许少禹吵架了?” “曼梅你今天怎么变成安东了,”阮云举着勺子轻笑, “近墨者黑。而且我们出发点也不一样。”曼梅笑笑的说道。 “曼梅,你要是男的,我一定一定要嫁给你的。” 阮云把头倚在曼梅肩上撒娇。 “少来恶心人,我要是男的也要找个强壮的女人结婚。” “什么,我不强壮吗,让你感受我的肱二头肌,”阮云努着嘴把胳膊肘放在桌上展示肌肉。 “去,去,去,把你的苍蝇腿拿开,影响我进步。” 曼梅把阮云的胳膊推到一边。 “哎,无趣。”阮云瘪着嘴托着下巴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的天空。 “昨天下那样大的雨,今天说停就停了呢,” 她轻轻地说道。 许少禹—— 我们的感情不过如此呢,阮云轻扯嘴角苦笑。 原来不是他没有丰沛的感情,只是她没有机会见到多种情绪的他。 喜悦,激动,疏离,悲愤,难过,克制—— 她,原来,不了解这样的他。 她心里练习了很久的,带着温柔的笑对许少禹说,你的小雨回来了。 昨天我在你的面前,你们紧紧相拥,数次都忘了我的存在。 你们吵着,带着爱的底色互相埋怨。 是啊,时间敌不过时间。 其实,你从来说的都是我喜欢你,我,可能只是你摆脱空虚的一个乐子。 这一次一次,真是太痛了,努力到底有没有用,真心到底有没有用? 阮云摘下眼镜,捂着自己渐渐灼热的眼睛。 “云朵,” “曼梅,你别问了,我现在不太想说,”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镜开心地笑,对脸皱着像苦瓜的曼梅说道。 “太狗血了,我把我遇到的事写成小说大家都会不信。” “你没事吧,又哭又笑的。” “当然没事,”阮云用力把曼梅的脸皮展开,曼梅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铃铃,电话响了。 阮云像是有什么感应,眉宇间现出一些冰冷。 “阮云?”电话里是许少禹的声音。 阮云嗯了一声。 “我昨天,算了,等下见面再说,” “我今天晚上没空……”阮云说道。 “不是说晚上,等下我到你们寝室楼下,你能不能叫什么人帮忙把小雨的行李拿下来。” 阮云的心一片冰冷, “她的东西挺多的还有三床被褥,”阮云回头扫了扫小雨睡的床。 “褥子不用了,今天一早就买了新的了。” “嗯,好的,” “那我十分钟之后到你们楼下。” 阮云嗯了一声撂了电话。 阮云和曼梅各拿了一个箱子下楼。 “她是不是游牧民族的,看她化妆的时候东西摆得到处都是,可是人一走就全扫到箱子里,随时像是准备迁移一样,这箱子这么重,里面是不是装了锅子什么的吧,” 曼梅皱眉抱怨。 第94章 愁难浣 阮云脸色白得像个鬼, 曼梅挑了个大个拿下去。 帮阮云把两个箱子放在路边。 “我先上去了,不打扰你们情侣间聊天。”曼梅转身就走。 “没有,没……”阮云一手抓了个空。 “好好说,好好和他说……”曼梅回头挥挥手,就径自一个人先上楼去了。 阮云抱着胳膊低头无聊地看自己脚尖移动。 “阮云,”许少禹气喘地喊她。 看来是跑着过来的。 阮云抬头看他,只是一眼,便淡淡的移开目光向下,用下巴指了指了面前的行李箱。 那一眼,让许少禹的心收缩了一下。 那一眼,他看到了嘲讽,失望,还有毫不相干的疏离。 他下意识地伸手拉她,阮云反射性地往后闪了一下。 “阮云,” 他看到阮云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 “你生病了?” “嗯,就是个铁人,这个大冬天的站在雨里淋,也会生锈的。”阮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空气一时凝固。 阮云看着不语的许少禹,她的心缩得小小的,仿佛感觉不到,这让她感觉呼吸不畅…… “阮云,等我……”打破了一段较长的沉默,他边说边往前,伸出手想抱她, “拜托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现在有点头重脚轻的。” 阮云推了推眼镜,推着一只手,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紧盯着阮云,她看起来是那样的防备着他,好像一瞬间他们又变成她口中不熟悉的人…… “阮云,我昨天只是和小雨去吃饭,后来小黑打电话说是要请小雨,我们一大帮人吃完了,去包房里唱歌的,小黑可以证明,今天早上小雨说要找房子住,不想打扰你们,一个上午都在帮她找房子,已经找好了,就在……” “好的,我知道了,你还是把她安顿好,”阮云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 “阮云,你知道的,小雨的事我不能不管,”许少禹低哑着声音说道。 是啊,小雨的事你不能不管。 “我知道,我并没有拦着你。” 而且我能难得住吗。 阮云的眼神里带着嘲讽和倔强。 昨晚亲热的拥吻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 许少禹的脸色灰败。 “等安顿好她,我再……。”他没在看她,声音低了下去,低头一左一右地拽着箱子转身离开了。 再怎么样呢。这句话的延伸部分在脑子钻来钻去。 阮云感觉是异常的冷,全身哆嗦,身心是如此的疲惫,甚至想要是能立刻晕倒就好了。 下午临近晚饭点,许少禹打电话过来,阮云拿起来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像被烫了似的把电话扔到曼梅的手里,搞得曼梅一头雾水。 “嗯,嗯,阮云她不太舒服,还在睡呢,嗯嗯。” 曼梅在阮云的各种手势下完成了通话。 “阮云,干仗还没有好啊?”曼梅问坐在一边的阮云。 “没有,感觉不太喜欢他了,想找别人谈。” 阮云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们这些女子啊,能不能干点正经事,能不能走点大女主戏路,天天谈这个谈那个的,我和室长不谈也没有死啊,” 曼梅翻翻白眼, “哦,对了,他还说等会送你喜欢吃的那家皮蛋瘦肉粥过来。” 阮云噢了一声算是回答。 “阮云,阮云,”许少禹在楼下喊。 阮云到水房从窗户往下看,他和小雨站在一起,靠得很近。 她的心发苦,仍用着愉悦的嗓音大声回道:“麻烦你放在阿姨那里,或者楼梯口的桌子上,我等下下去拿。” 然后把头缩回去。 “同学,放我这里吧,等下我拿给小云,”缩在窗户边上的阮云听到楼下阿姨说话。 “阮云,许少禹给你带饭,你怎么不下去拿?”室长进来刷饭缸。 “我现在不想动有点恶心,不太想吃,等下去阿姨那里拿。” 阮云伸着脖子表示想吐,走回寝室,坐到桌子边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小云,”门口突然走进来小雨,紫色的针织衫大毛领皮马甲和包臀裙,一脸春风。 “诺,给你带的粥,昨天喝多了,问哪里有清淡的吃点,禹宝说这家的皮蛋瘦肉粥好吃,还真挺不错的。” “谢谢,”阮云的脸色倒是没有多大改变,淡淡的笑着接过。 安东正斜靠在曼梅的被子上看闲书。 皱眉看了一边的小雨一眼,坐起身笑嘻嘻地说道:“你们兄妹的感情真是简直了,人家正经女朋友都没有你粘人,” 一句话把小雨嘴角的笑容击个粉碎,她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 “云朵,这世道农夫与蛇的故事总是不少见,看得人光火得很。” 安东咬牙切齿地说道。 阮云轻轻笑了一下没有搭腔。 小雨看着安东一时说不出话来,抿紧了唇,转身悻悻地离开了。 “安东,人家还没有教你化妆呢,你就得罪人家。” 阮云揉了揉太阳穴,边打开粥的**袋,无奈地笑。 “呵!那东西会固然是锦上添花,也不是什么安身立命的本事。” 安东撇嘴。 “安东,我真是佩服你了,本来想把你赶出我的床地,暂时容忍你一下。” 曼梅对安东点头称赞。 “我是谁啊,我可是立志当娱记的人物。” “喂,云朵,窝囊气有没有出一点。” “嗯,我现在都想打一套军体拳了。”阮云笑道。 “喂,能不能说说,”安东搬了个凳子挤到阮云和曼梅中间,对着阮云齐眉弄眼。 “感觉是什么伦理大戏的感觉。” 阮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佛曰不可说,我正在体验,等我写出来给你看。 ”看安东不相信的表情,她又举起手起誓,“第一个给你看。” 说完,捞起一大勺皮蛋和粥塞进嘴巴。 “嗯,”她的脸纠成一团,“好苦!” “皮蛋没腌熟,”曼梅探头仔细看了看皮蛋,肯定地说。 是的,没熟的是苦的,阮云的舌根发麻。 “……,嗯,阮云身体好点没有?她有没有叫你和我说什么话?” 小雨下来,许少禹上前一步问道。 她深深地看他,有些疑惑,有些心痛。 碎钻的耳环兀自轻颤,闪着冷冽的光。 那样的急切忐忑……,那不是她认识的禹宝,是谁改变了他? 轻咳了声,“应该没有什么,进寝室的时候小云在坐在桌子边喝水,” “那她有说什么吗,” “谢谢,” 谢谢?——许少禹迟疑地重复着,心里一痛,她在生他的气。 他掏出手机,立刻拨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前一秒又手忙脚乱地掐断。 “禹宝,我是不是不该来。”小雨看着他,笑着,声音滞塞。 “和你并不相干,” 许少禹又出现了防备的神色,他的眉紧紧攒着。 小雨看了看他,低头重重地闭了闭眼。 “禹宝,那我上去把她拽下来,怎么样?”她抬头已经换了一付轻松的笑脸。 “嗯?”许少禹看向她,然后茫然地道。 “算了吧,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 “傻禹宝,你还真以为我去啊,我可打不过她们寝室的三个金刚。” 小雨难过地看着他,突兀地哈哈大笑。 许少禹只是咧了咧嘴,心不在焉。 回到租的房子里,小雨把鞋一踢就倒在床上,感觉异常的疲累,肚子不舒服,胃里也一阵一阵翻涌,眼里的世界各种晃动,有种不真实。 把许少禹晚上的表情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禹宝,怎么办,我怎么办。” 她轻轻地呢喃,眼泪顺着眼角的线条流入头发里。 消失。 第95章 何妨昏昏 这两天忙里忙外的不得闲。 许少禹问小雨打算长住还是短租, 我还没有想好。小雨说道, 短暂的沉默后又带着忧伤的眼神看着他说,长住。 许少禹愣了下没有说话。 一直带着她到处看,她是个挑剔的性子,所有用的东西都不能含糊将就。 这么大冷天都热得出了一身汗,许少禹去浴室洗了澡。 虽然很忙碌,每天他的四周都环绕着阮云的奶香味,眼神,情感,言语和欲望…… 他很想她…… 他的想念像一只血盆大口的兽…… 快到饭点了,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到她们寝室,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他索性迈腿往她们寝室那边去。 “阿姨,我找下阮云。”许少禹和宿管阿姨打招呼。 来了很多次,已经有点面熟了,阿姨站在窗口往楼上拨电话,没有人接听,我刚刚看到她回来啊,她咕哝了一声,又换了号拨。 “你们隔壁寝室都没人在吗,……嗯,叫阮云下来一下,有人找她。” “她们几个人在403寝室玩,一下就下来了。”阿姨对他说道。 没一会儿,阮云就下来了,看到许少禹,有点意外。 这种意外有点刺眼…… 许少禹上前,“这两天有点忙,今天就搞得差不多了,” 阮云嗯了一声。 “我们一起出去吃……”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下号码,侧转了身子, “吭,”“吭,”两声清了清嗓子, “禹宝,我快要到你们食堂了,一起去吃饭。” 是小雨, 许少禹又把头往里侧过去像是怕阮云听到她的声音。 “我已经打算和阮云去吃饭了,” “什么,不能带我吗,我都已经在食堂门口了,” …… 阮云上前扯扯他的衣服。 大致猜到了他电话的对象和内容。 她指指寝室,意思是要回去。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没再说什么匆匆挂断电话。 阮云想也没想地想挣脱。 他使劲一拽,把她的双手反握到她身后,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就想吻下来。 阮云惊慌,这大中午,人来人往, “许少禹,你敢……”阮云瞪他。 他喘着粗气紧紧地盯着她,眼里盛着浓浓的郁气。 然后,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是好几天以来他第一次抱她,能感觉到她激烈跳动的心。 她的手坚决地抵着他,隔在他们中间…… 她的疏离,那种像泥石流般的想念和难受将他淹没,让他失去理智。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爱意在一点一点减少,他想抓住,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办。 他和小雨走到这一步,不能说都是小雨的责任,他不信任她,从爸爸离开他就不想再信任任何人,如果当初知道小雨的事,去执意找到她问个原委,是不是就知道了她的苦衷,可是现在他竟然不想听了,他害怕小雨把它说出来。 他又恨,阮云为什么不质问他,不要他解释,不死缠烂打—— 他迷路了,她为什么不坚定地拉着他? “阮云,阮云……” 他低头看她,脸上挂着无奈又苦涩的笑, 微垂的睫毛下有着深深的暗影。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他低哑着声音乞求道。 阮云放弃挣扎,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你为了她和我分手,现在她回来了,不应该痛快的在一起吗,”阮云强撑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害怕我知道你在和她打电话,没有关系,你可以选她的,”她仰头看他,带着一抹讥笑。 “没,没有,我并没有做什么选择,”他快速地摇头,辩解。 阮云看着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许少禹,你觉得你没做选择,或者你两个都想选择,你捏着我的感情当筹码,判断自己的底线,可是这对我不公平,我好像变成了菜市场卖不出去的菜了,” “你放开,我们好好说话,” 阮云扭了一下肩膀。 许少禹迟缓地垂下手。 “你真的要对我这样无情吗,” 他望着她,神色晦暗。 “那要怎样?死缠烂打吗,”她冷哼了一声,颇觉好笑地看他。 “你给我一些时间——” 时间? 阮云看着他,冷笑,许少禹,你需要的是时间吗? “好的,我给你时间,多久?一天,一月,一年?等你和你的小雨重新建立链接?”阮云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看着她,带着几分痛色。 “能不能,不要改变你对我的爱意,现在不要,” 她定定地看他,很久很久, 既要还要。 她淡淡地垂眸。回答他。 “好,我给你时间,我很累了,这种争执,话赶话,只会让我们疲惫。” 她转身,她的背影由不得他拉住。 他茫然地看着她上楼梯,这么小小的身影拒绝了他的思念,增加了他的痛苦。 上楼的时候,阮云的眼泪决堤了,一泻千里,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她挣扎着压住自己哽咽的声音,尽全力迈着无力的腿冲进洗手间,用冲水声盖住自己的垂死挣扎。 小雨双腿发软,紧紧贴靠着围墙,阮云的寝室是最靠边的一幢,红砖小路绕着宿舍楼围成一个椭圆的形状,许少禹挂了电话,她的双腿就不由自主地走过来了,远远看到他们抱在一起,她从后面绕到了围墙边上。 她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白着一张脸,一脸的泪。 他们后面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刻,她痛恨自己1.5的眼睛和耳朵。 他的表情那样痛苦,爱意和眷恋让他无助又无措。 这不是她认识的禹宝, 她紧紧地抿着唇,颤抖着站直身子。 禹宝,你都不问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你的心不在焉,神情恍惚, 都是为了她吧, 因为小雨过来了,许少禹和他妈妈提了一嘴,两个妈妈就借着看望女儿的由头顺便过来玩一下。 “阮阮,我妈妈要过来玩,你能过来一起吗?” “我不想——” “我想介绍你给我妈妈认识,让我妈让我妈知道我的女朋友是个小美人。” 假装听不懂阮云的拒绝,许少禹笑着恳求。 他现在小心翼翼,生怕她再提到时间, 她是蒙尘的珍珠,如锦衣夜行,他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看到她的风采。 第96章 分明了了知 举着楼道的公用电话,阮云鼓起勇气和姐姐说下个月的生活费能不能提前汇过来。 她的生活费是姐姐给的,每月三百块, 那段时间家里确实困难,虽然妈妈在她面前表现得很大方,但她曾经偷偷听到妈妈找隔壁邻居借钱。 姐姐已经结婚了,仍然在她不多的薪水里拿出这部分钱汇给她,阮云从来不主动打电话给姐姐,她觉得要钱羞耻又生分。 姐姐什么话也没问只说下午就给汇过来。 拿到了钱,阮云拽着曼梅去逛街,挑来捡去,决定买了一件薰衣草色的领口是荷叶边的针织裙,曼梅说这件显得清纯又可爱,正好也不用考虑外套,她有一件短棉袄, 最后她又买了一枝香膏,非常小的一支,涂了一点在手腕上,举起手挥挥,那种好闻的香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天晚上只记得很累,晚饭也没吃,没有洗澡也没有上晚自习,躺在床上又睡不着,涂了点香膏在手腕上,在床上左左右右翻滚,就裹着香味慢慢睡着了。 隔天阮云起早洗了头,找隔避寝室借了护发素仔细打理了一下 她腹诽了下,头发这么富贵了之后,不会变娇气了吧。 等头发全干了,她穿上衣服和鞋子,左照右照,到隔壁小寝帮忙画了口红和眼线,回来照了照镜子又全数擦去,心里紧张又烦闷。 这样的自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她感到害怕。 许少禹在学校门口左边的川菜馆订的位子。 二楼,包厢很大,大大的玻璃转盘压着酱红色的桌布,阮云局促地坐在靠近门边的位子,她把在路上买的橘子放在桌上,觉得不妥又放在腿上,双手紧紧抓着提带。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他们一行四人一起过了来,阮云红着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阿姨们好,……嗯,小雨好,” 她轻声说道,想抬手打招呼,才想手上提的橘子,她双手把提带递给最近的那个中年女人,并说道:“阿姨,这是我刚买的,学校门口这家橘子很好吃,您尝尝。” “呃,谢谢了,我是小雨的妈妈,”女人顿了一下,笑着说道,把橘子接过去转身放到转盘上。 “嗯,阿姨好,”阮云举起手害羞地越过她和后面的女人打招呼。 “嗯,你好。”女人也举起手笑了一下随意地招了招。 “别客气了,大家都坐下好上菜。”小雨一左一右拽着她们坐下。 “禹宝,菜点过了吧,”小雨问刚进门的许少禹, “点好了,都是你们爱吃的。”许少禹笑着坐到阮云的旁边。 “和服务员打过招呼不要香菜了吧,”小雨又追着问道。 “已经说了。”许少禹答道。 等上菜的时间,阮云笔直坐着,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用着她不懂的方言聊天,每次疑似听到她的名字她就小心翼翼地抬头微笑。 他的母亲时不时不太友好地打量她, “小阮哪里人?” “噢,阿姨,我家是##市的,”突然的提问,阮云差点惊得站起。 “城里?” “算城乡结合处,到城里步行要40多分钟。” “步行?不通车?” “妈,你问这么多干嘛,查户口吗?”许少禹冷冷地问道。 “嗯,路不好,车子不好开,可以搭船。”阮云搓着手答道。 “坐船?” “哦,我知道了,”小雨妈妈突然插话进来,对着许少禹妈妈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男友李小乐那年收螃蟹带我们去过的,坐船,那里的人都养螃蟹。” “嗯,是的。”阮云笑着,很高兴她们知道她的家乡,因为这个,好像和她们关系近了一些。 “虽然离城不是很远,但那个地方的人挺穷的,”小雨妈妈撇着嘴说道。 阮云的笑僵在嘴角,变成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现在的村长还是那个姓陈的吗,”她问阮云, “不是,现在村长是我爸爸。”阮云心里抗拒,仍然硬着头皮回答。 “你们查户口啊,”许少禹又说道,碍于是小雨妈妈,他是笑着说的。 “干嘛,死小孩,女的在一起不就东家长李家短吗,嫌我们老啦?”小雨妈妈娇嗔地白了许少禹一眼。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我认不认识。”她又问阮云。 她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报了爸爸的名字了。 “噢,没有印象。”小雨妈妈托着腮回想了一下,说道。 “你和禹宝以前交往的女朋友都不一样。”许少禹妈妈突然肯定地说道。 阮云勇敢地把目光迎上去,不说话只是微笑。 许少禹在旁边马上说道,“妈,阮云是文学社的,我的朋友大都是搞体育的怎么能一样。” “噢,搞文学的,大都骂人都带拐弯的,你们咋能处成朋友的。” 不提反对却字字句句透露着不认同。 阮云微笑,只是把头低下来看向前面的杯盏,她不知道她除了笑还能干什么,这莫名其妙的场合。 “禹宝,我们都是直肠子,平时都是我们猜你的心思,你还能猜到别人想什么啊,你真了不起了。” 小雨笑着说道。 阮云低头无措地前后搓着脚,看她找徐茵茵借的尖头皮鞋,她个子矮也喜欢穿高一点跟的鞋,可只能穿那种有防水台的,这种女人味的细高跟尖头鞋子把她的脚束缚成了一种凶器。 好像她今天这么隆重的打扮就是为了接受这一家人的戒备。 心里黯然,她不想看许少禹,她知道他一直在看她,想用眼神告诉她他是她一国的。 只是—— 菜只上了一道,她就好想走了。 门外传来一群男生的声音。 是班上男生的声音…… “对不起,我去下厕所。” 阮云贸然起身,快步来到门口,高跟鞋被门口的垫布勾住弄得她一个趔趄。 “?”姚佑安呆呆地看着跌撞着冲到他前面的阮云。 “姚佑安,”阮云脸红了, “你在这里吃饭吗,”姚佑安又露出那种老好人的讨好笑容。 边上的大都是姚佑安的同寝室的同学也是阮云的同学,他们都了然地开始哄笑。 “你们都先进去。” 姚佑安回头严肃的说道。 难得看到他这样的面孔,同学们也都讪讪地笑着走进隔壁包厢,有人笑说着快点的啊,然后把门关上。 阮云回头看到追出来的许少禹,他站在过道上看她。 阮云伸手抓住姚佑安的手臂。 “姚佑安,……班长有找我了吗,辅导员有没有找我,” 姚佑安收起笑,疑惑地微微皱眉。 “辅导员找我了吗,其实我有一篇稿子没交……” 阮云看姚佑安迟疑地看着她,又看看她后面十米远的许少禹。 她祈求地对他微微点头又眨眨眼睛。 她有点用力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肉。 “……嗯,是的,上午你没来,辅导员一直在找你,好像很急的样子,” 姚佑安错愕了一下,点头说道,声音大到可以让后面的许少禹听到—— 阮云对他微笑,如释重负。 第97章 两难 她回头,对许少禹说,她说,你看我要找辅导员交稿子了,我得走了,许少禹,你帮我和阿姨们和小雨说一声。 许少禹看她,眼神里有戾气和焦虑。 他送她下楼,出门。 中午的太阳暖烘烘的,要冬不冬的,满地落叶。 他们一前一后。 阮云回头叫许少禹上去。 他上前紧紧把她抱住。 有点突然的,人来人往的,阮云都脸红了。 唉,这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你怎么了,”阮云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 “没有关系的。从小如宝如珠的儿子……我想每个妈妈的情绪都是一样的。”阮云轻抚他的背。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添油加醋,他对他母亲隐约带着的戒备和恨意, ……背面其实是爱。 “你想离开我了吗,阮云。” 愣了一下,阮云没有说话。 他为什么每次以为先离开的是她? “对不起,小雨说我有了女朋友,她说要见见你,我以为她肯定会喜欢你。”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没有想好,是我言情小说看多了,我还这么小为什么要见家长。” 阮云笑着答道。 而且他们的感情并没有笃定要见他妈妈,她到底在想什么,说着要放弃,却在听到他说要介绍给她妈妈认识时欢喜得忘乎所以? 她无法理性地爱许少禹,无法进退自如地面对……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找不到灵感了?”许少禹低低的说道。 “什么,” “你曾经说看到我你的小说男主就活过来了,可是现在你对我冷若冰霜。” 许少禹低语。 哈,阮云失笑,既然挣不脱,她就放松把头靠在他胸前。 “你这样说我觉得我是那种有无数人爱的大美女了,想要哪个就哪个。” 跟这种高个子拥抱一点美感都没有,电影里男主靠近耳边呢喃的氛围一点都没有,一抱起来就窝在他怀里,一团,唉。 “你知道我们班女生大一的时候基本每个寝室都有一二个脱单,就我们寝室全员单身汉,为什么啊,是因为实在很难销出去,反正你这个风云人物是不会理解的。” 阮云皱眉叹息。 许少禹笑,掐她的脸。 不能再和他说下去了,不然楼上几个女人会更讨厌她了。 “你上去吧,菜应该上齐了,你妈妈她们还在等你吃饭呢。” 阮云抬头对许少禹说道。 “你还都没吃,我等会打包带给你。” “你别带,我不想吃,我下午没上课,等会没空在寝室的,别担心我,我是那种会让自己饿着的人吗,” “……呃,要去辅导员那交稿子,” 阮云笑,还是把这个蹩脚的借口圆了个尾。 “你妈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好好陪她们。” “那我上去了,晚点去找你。” 许少禹放开她,捏捏她的小圆脸。 又捧起她的脸很快地亲了一下她的唇。 真是大胆,阮云惊慌的红着脸左右看,伸手使劲推他。 他笑着转身跑回店里,留下阮云跺脚。 阮云走出几百米回头看空荡荡的门口,就觉得遥远,那种无边无际的远让人的心里空落和迷惘。 内心黯然。 这段日子,就像在上刀山下火海,她很害怕她逞一时之勇承诺的那个时间被许少禹停止了,可见了面她怕自己又忍不住刺痛他,她无法消化种种事情衍生的伤害…… 她想他。 “今晚能不能陪我过下20岁生日,” “什么?” 许少禹在话筒里大声地问道。听得出来他边上环境很吵。 “能不能陪我过下20岁生日。” 阮云又重复了一遍。 “生日?”许少禹反问道。 阮云嗯了一声。 “你生日不是五月份吗?” 他疑惑地说道。 “嗯,我们家乡的习俗是20岁生日要提前一年过的。” “20岁之后可不是小小云了,是大大云了。”他的笑声从话筒里传来。 “那晚上想吃什么,我先去订。” “我晚饭要和室长她们吃,她们说不要带男人。” 阮云揪着电话线撒了个谎。 “吃完晚饭,你陪我吹个蜡烛,好吗,”她接着说道。 “嗯,”半天他才回答。 “蛋糕我来订,几个人吃我看看订多大的,”他又接着问道, “蛋糕我已经买过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就行了,” “那行,晚上我让他们去网吧,过来我寝室。” “好的。” 阮云没再多说什么,收了线。 许少禹看她许愿。 他们好像达成了某种协议,没有再说到之前的关于时间的争执。 只是像误入了地雷区,两人都小心翼翼。 许少禹看她愣愣地看着烛光许久,半晌伸出手指一边点一边数:“一,二,三,四……”后又喃喃道:“二十岁过完了。” 阮云觉得悲凉,她端起桌上的酒杯对许少禹咧嘴笑. “祝我生日快乐。” 然后一口饮尽。 也不等他有什么回应,就自顾自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酒杯发呆。 “还在生我妈的气吗?” 许少禹看她,抬起手想摸摸阮云的头。 “没有的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阮云笑,抬头把脸依在许少禹的手里。 “阿姨回去了吗?”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中午吃过了歇了一下就走了,” 噢,原来,来只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的,阮云扯着嘴角苦涩地想。 她想起她有一个生日,那次难得爸爸不在外地还给她买了生日蛋糕,粉红的蛋糕胚上盛开着朵朵白的花,绿的叶边缀着金色银色的小珠子, 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阮云直吃到顶到胃才下桌,下午的时候一桌子珍馐美味就在肚子里开会了, 爸爸用热水袋和热毛巾轮流在她肚子上热敷,等稍好一点,阮云呆在床上无聊,爸爸就背着她到门口看河里来往的床和河对岸影影绰绰的行人,那时她已经很高了,爸爸一走动脚尖就在爸爸腿弯擦来擦去…… 自己的生日总是记得很牢的,那天不仅能吃好吃的,还会觉得爸爸妈妈是那么那么的爱她。 空气像水泥一样令她窒息。 人在委屈的时候最容易想到爱自己的人,心里想着他们看到我这样一定会心疼我吧。 许少禹伸过手抚摸着她的脸。 “可是,你在难过。” 是个肯定句。 原来他是会懂的,有时他又不想懂吧。 “嗯。” 阮云抽出一只手托住腮,调高视线看着他。 视线有点摇晃,仍定定地看他,她的酒量一直不好。 她等着他说话, “为什么?” 他撤回手,没有看她,无意识地捏着蛋糕盒上垂下来的丝带,轻声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 阮云眼里起了雾。 “这些天我的心一直在煎熬着,我害怕我说了我们就一别两宽了,我是个恋爱脑,真的,” 阮云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一直都没有多喜欢我,对吗?只是恰好有一瞬你的心空着,无数个夜晚……,你知道吗,我的嫉妒像火一样噼啪作响,” “……许少禹,你是个渣男。” “阮云……” “可是,我有时候却可耻地庆幸你是个渣男,你要是斩钉截铁地和我分手,我会在一个从来不曾踏足的世界里跌跌撞撞,又寸步难行……” “所以……谢谢你,” 阮云握着他的手站起身,踮起脚尖,环着他的脖子,去亲吻他。 许少禹回搂她,感觉她是那么小小一只。 第98章 是一棵树 阮云把他的下唇吮得有点疼,这个小傻子,亲这么多次还像个直不愣,他启开唇轻轻地含住她的唇,舌头尝到她唇上泪水,苦苦的涩涩的。 室长说那天晚上,阮云酩酊大醉窝在许少禹的怀里大喊大叫着宿舍人的名字,许少禹在宿舍楼下像个傻子一样被楼上住民好事的眼神围观,还夸张的抱着阮云,公主抱! 那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啧啧,你宣示主权的手段别提多高明了,这下一个学校都知道许少禹名花有主了,努力总是有用的,那些个熬夜看的言情小说果然有用。” 室长点头如蒜装作很懂的样子道。 室长的话像啐了冰的暗器不由分说地刺了她。 “哪能啊,喝多了,你看我是那个显眼包嘛,” 阮云慌了神,抖着手转头假装整理着自己的床铺。 好了,这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真没劲! 讨厌,什么时候提起来不想哭,讨厌,脆弱的自己。 她难过地想哭。 其实那天,她都记得…… 她亲他,发狠地咬他嘴唇和舌尖。 又大声地嚷着要回家,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男朋友,要公主抱…… 是的,她害怕了,低头了,她怕清醒的自己得不到一个体面的离开。 她每天都在找着自己的自尊心和汹涌爱意的平衡点。 她累。 她是个感情包袱很重的人,许少禹也是。她并非不清楚,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她想,她难过的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彼此了解,却对怎么走下去一点办法都没有。 阮云一改往日的懒散,不管何时何地都在看书,诗社也去得愈加勤快,课也是不敢再缺了,还天天抓着曼梅坐在第一排刷存在感,上课的眼神也越发虔诚,刷到最后专业课的老师的眼神往往只跟她一个互动。 为这,曼梅都和她生了嫌隙,以为她也要争那个留校的名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道理懂都懂,可是她这个小鸡脑袋真的很难做到。 那晚之后,阮云很刻意地避开许少禹,他们之间,阮云主动地比较,比如一起吃饭,一起上晚自习,一起出去玩,连去看他打球也是阮云先问然后定好时间。 一开始的时候,许少禹的这种态度让她难过了很久,她看到别人不是这样的,就连得不到室长的蔡明宇都殷勤备至地照顾到她们寝室的每个人。 室长真乃人生导师,看她经常头发洗得香香的,在镜子前面搔首弄姿了半天之后就坐在桌子前发呆,实在觉得拧巴, 就对她说:“每个人的性格不尽相同,他和蔡明宇不一样,他那样样出彩样的男孩天天被各路校花追着跑,根本看不到你眼里的爱情,也不会屈尊来顾着你的情绪,你要是实在爱,你就做那个主动的人,爱情里主动又不犯法。” 现在,她不敢了,她觉得她的主动是犯法的,需要判刑。 “这大冬日的雨说来就来,要死了,” 阮云解开辫子,使劲抖着头发。 “身上湿得厉害吗,拿一件我挂在床边的衣服换上。” 早上接到许少禹的电话。 “阮阮,今天可以和我吃饭吗?我很想你。” 下了无数次决心,还是在一句想你中分崩离析。 老天爷都在嘲笑她,他们刚过教学楼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想起前面一点遮头都没有,还是决定回寝室等雨小了再出去。 许少禹在门边上取了两条干毛巾走过来递了一条给阮云。 “我去守门,防止那些暴力的崽子们,放心,我也不看。” 许少禹玩笑道。 “你敢,” 阮云若无其事地笑骂,把头发擦得八成干,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转身去解他挂在床梯上的卫衣。 余光瞄到他的床上一件毛衣开衫,随意地扔在床铺中间,粉紫色的带着白色刺绣的荷叶边。 怔了一下,心里一黯。 慢慢放下了拿衣服的手,装模作样地在身上摸了摸,说道:“不用,好像也没有湿。” 又有点不安,“你转过头去啊,我把衣服整理下,别看,千万别看——” 阮云再三强调。 “谁看啊,我才不稀得看,” 许少禹笑着调侃。 阮云快速地把那件开衫折好,放在枕头边上的角落。 为什么她这么心虚?有点好笑,有点心酸。 “好了,” 阮云摸了摸裤子,把桌子底下的凳子拖出来,习惯性地挺直腰背坐好,托着腮用手散了散头发。 外面那颗水杉已经秃了大半,有股萧瑟的气息。 “我们去爬旗山吧,我手机上的简讯明天天气好,” “小雨那边弄好了吗?” 许少禹仔细看了看阮云的表情,确定她没有任何不开心的神色。 “那我们可以带小雨一起去,不然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既然小雨决定长住,他想不能永远躲着走。 许少禹前后抄着自己的短发,往阮云身边靠过来。 心里发酸,阮云调整了下,转头对他浅浅地笑。 “我最近都在赶稿子,不得空,你多带她转转。” 许少禹居高临下地看她,微眯着眼,眼神锐利。 “你老是若即若离的,搞得我也患得患失了,我尽快把她那边弄好,你不要吃味。” 怎么搞的好像是她在争风吃醋? “有什么好吃味的,我答应了给你时间整理的,我是一棵树,永远在那里的。” 被他盯着有点坐不住,眼睛刺痛,她笑着扭过脸举手揉眼睛。 门砰的一声响, “操,下这么大雨!” 他们一齐回头,看小黑只穿着篮球背心短裤骂骂咧咧地走进来。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聪明地没淋着雨?” “阮云,把头转过去啊,我换衣服啊!”他接着说道。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等会就走,” 阮云红着脸说道。 “什么麻烦,就他麻烦,这么冷的天大家都去室内,就他骚包,”许少禹说道, “是的,是的,不麻烦,师娘来了,他们中午有人请吃饭的,不会回来的,你放心大胆的待着。”小黑快速地套着衣服。 “大禹,中午我们去食堂端两个锅子来吃,怎么样,驱驱寒气。” “为什么带你吃,破坏气氛。” “你这话说的,我可是阮云的哥,你怎么对得起你大舅哥,是不是,小云?” 小黑走过来,对阮云眨眼。 “怎么眼睛这么红,是不是他怎么怎么着你了,” 小黑义正严词地作为娘家人发言。 阮云无语地瞪他。 “还是他不愿意怎么怎么着你,你急了?” 小黑恍然大悟地对阮云弹了下舌。 “小黑哥,就你这烂了舌头的,就这样,还想打秋风?” 阮云羞得脸通红。 第99章 怎么样的糊涂 “别,别恼,只要赏在下一口吃的,保证不止烂了舌头,耳朵也聋了,眼睛也瞎了,你们抱在一起互啃,我都波澜不惊。” 小黑用手肘拐拐许少禹。 “知道她脸皮薄还老是惹她。” 许少禹笑着捏捏阮云烧红了的脸颊。对小黑的玩笑十分受用。 “我眼瞎了,瞎了,”小黑抚着心大叫,一边拽许少禹。 “快走,快走,去端菜,我这心酸的,得要靠它们抚慰一下伤口了,” “你等一下,我们很快回来。” 许少禹被小黑拖着,回头交待道。 “她又不是田螺姑娘,不会消失的,鸡婆得很。”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好久没到他寝室来玩了,阮云侧头打量着许少禹的床,还像以前一样整洁干净,眼角又扫到那抹紫色,心里瑟缩了下。 小雨,她经常来这里吧。 甩了甩头,把头埋进臂弯,让自己停止想下去,上次很激烈的争吵后,他们互相在看对方脸色,她不忍心再逼他,逼自己了。 许少禹进来看到阮云小小的身体伏在桌上。 她睡着了。 他回头给了小黑一个眼神,小黑自觉噤声。 他把手上的火锅放在中间的桌子上,轻轻走到阮云身边。 俯下身子去看她,皮肤白皙,眉毛却是女孩少有的英挺,紧紧地锁着。 感觉到一片阴影的压迫,她的睫毛抖动了几下,微微睁开了眼。 眼前是许少禹放大的脸。 阮云却有点怯了情,整个人往后退了下,要不是许少禹手快,就从排骨凳子上翻过去了。 阮云红着脸拽着他的衣服站起来。 许少禹眸光深沉,静静地盯着她。 “你们怎么老是搞得这么大的动静,快,过来吃饭了。” 小黑张罗着筷子碗,急不可耐。 “没坐稳,”阮云回头对他笑,躲开许少禹的眼睛。 “我来帮忙。” “不用帮什么忙,可以吃了,你用大禹妹妹小雨的餐具可以吧,天,这么说好拗口,我这里还有各种喝的,你要喝什么,大禹给你去买酸奶,没有买到。” 小黑在他床头的隔板上掏了一些饮料,并排拿给阮云看。 “我不要什么喝的,喝水就行了,也没有什么食欲,喝了汽水更吃不下了。” 阮云摇了摇头,走到桌子边坐下,盯着带小熊脑袋的叉子说道。 小黑也没有勉强,拿了两瓶啤酒利落的一个转身就坐了下来。 “大禹,搞点啤酒吧。” “不想喝,你喝了就没完没了,你下午没事,我还有事的。” “你有什么鸟事?你胳肢窝里有几根毛我都知道。” 小黑不屑的眯眼狂喷。 “我爱人在这,你说我有什么事?” 许少禹兜头给他一个爆栗。 “你天天只管着妹妹、对象,有异性没人性。” 小黑气愤地用筷子撬开啤酒盖。 “你们喝吧,下雨左右出去也不方便,我就在这里玩儿会。” “许少禹,我用你的勺子吧,不太会用叉子。” 阮云把许少禹饭缸里的勺子拿过来调了个个。 “喝点,我妹都点头了,” 小黑把开了的啤酒瓶推过来,许少禹看了眼阮云,她没有看他,正拿着勺子捞着三鲜锅子里的豆腐和白菜。 “小云,你好几天没来了,要不是你还是送早餐过来,我都以为你把大禹甩了,” “不过,大禹这家伙好命得很,你不来,小雨妹妹过来连他被单都拿去洗的,这么护短的妹妹,你以后和小姑子可不好处。” 小黑呷了口酒,老神在在地说道。 “也让她做你妹,不就行了?” 许少禹边说边把炒面里面的洋葱和包菜多挑出来放一边,把阮云的碗拿过来,往里夹肉丝和面条,又把三鲜锅子里的火腿和咸鸭子捡肉多的夹碗里。 “够了,太多了。” 阮云用手挡了下,把碗拿过来。 “不要减肥,我喜欢肉肉的。” 他盯了下她的唇,又眼睛往下瞄了瞄,不正经地挑了挑眉,弄得阮云面红耳赤。 “嗯嗯,当一个单身汉的面这样眉来眼去!”小黑嫌恶地左右扫视他们。 阮云的脸更红了。 “吃你的吧,热饭堵不住嘴。”许少禹看阮云的脸红成那样,笑着塞了一个肉圆子到小黑嘴里。 “哼,别想堵我的嘴,“小黑边咀嚼边说道,“那说好了,下次我的被单也一起洗了,我也想我的窝有人整理,美得很,” 小黑举着杯子碰了下许少禹的杯子,许少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说实在的,小雨这丫头很好,就是太瘦了,像个美人灯,我的妈妈姐姐们个个这样,天天欺压我,我看到这类直接生理性拒绝,”小黑摆摆手。 “算了,我姑且想想吧,她的眼里除了你这个哥哥可没有别人,小云你见过小雨吗,” 小黑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阮云。 “啊?她是很好,很可爱,漂亮,”阮云有点慌乱地接话,扯了个笑。 他在点她,她知道。 垂下眼睛,吃着碗里的菜,不去管心里的难过。 “平时说起那种书,脑电波漫天要价的,怎么有点傻,”小黑皱起黑黑的眉毛, “嗯,”阮云抿了抿嘴,偏头做思考状。 “有一段时间,我老是在想,自私的爱到底是不是爱,也许看到幸福了,自己也不委屈,” 阮云举起自己面前的水对着小黑的杯子碰了碰,无所谓地笑。 “哎,干杯哪,你管管你自己吧,” 看着脸色煞时有些苍白的阮云,小黑叹了口气,一饮而尽。 这两人,一个真糊涂,一个装糊涂。 “别叹气了,也别瞎操心,你永远都是我哥,我见了好的给你介绍,你也别盯着系花班花什么的,猴子捞月,” “你们聊得神神秘秘的,我怎么感觉我倒是个外人了,” 许少禹看他们一来一回,有点吃味的说道。 “怎么,你也想我帮你介绍?” 阮云侧着头笑着对他说道。 “你敢再说一遍——” 许少禹眯眼,怒气威胁。 阮云自觉没趣,讪讪地笑,垂眼低头。 头发基本干了,互相抓不住,挡住了大半的脸。 许少禹拿过她的手,取下她腕上的皮筋,到门边上取了毛巾仔细地擦了手,站到她身后,以指为梳,把她的头发轻轻地捋到后面。 折腾了一会。 “怎么编你那种辫子?” 他伸头到阮云的面前,懊恼地问道。 “真是要命,你是不是有点分裂,每次做我妹夫的时候就特别幼稚。” 小黑用筷子指了指许少禹,看不起。 “就这样,1,2,3,1放在2上面,3再放在1上面,2再放在1上面,反正扭着劲就对了,顺序不对就会散,你慢慢放。” 阮云笑,举起手指示意给他看。 许少禹编了拆拆了编,玩得起劲。 第100章 风继续吹 “麻烦你们这些闺房之乐不要在我面前演,我今天哪里在喝酒,伤脑筋,现在身体一阵一阵发寒。” 小黑一个人自斟自饮,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阮云尴尬地抿了下嘴,把头发从许少禹手里夺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松松扎好了。 “吃饭啦。” 阮云肃着脸。 “其实我更想清场。” 许少禹看阮云冷脸,咬牙切齿地对小黑举杯。 “小黑哥,你最近听我说的那个鬼故事了吗,” 阮云不想这上面打转,搜索了新的话题。 “嗯,嗯,” 小黑吃着花生米,不住地点头。 “我一直想着见面要问你,这小子老是打岔我就走神了,” “你猜着哪个是鬼了吗,” 阮云低头吃着菜随意地问。 “一开始猜的是寝室进鬼了,然后感觉室友是鬼,又觉得那女孩是鬼,反正,厉害,比你之前说那个谁写得带劲,” 小黑竖起大拇指,夸道。 “嗯,你猜是谁写的,”阮云神秘地对他眨眨眼, “谁,不会是你们寝室的秦安东吧。” “她?她是不写,不然大概也是精彩的,不卖关子了,是我带的那个小孩陈小果,他以前老是讲鬼故事,我还骂的,没想到他文笔竟然也这么老练,然后就觉得我写的那些矫情的东西真是不值得看,不是厌女哦,男生有时脑洞就是大些,他就是纯叙事,也很抓人,” 阮云用筷子头拄着下巴,“这大概就是天赋吧!” 一付羡慕模样。 “那也不是这么说的,那个韩剧黄手帕八台连载的,我妈天天看得起劲得很,哭天抹泪的,我爸就很不耐烦,说一眼假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我爸虽然肚子没几滴墨水,却超喜欢看美剧。存在即合理,不可能有一样东西大家都喜欢的,” “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说要看余秋雨的书,余秋雨有篇文讲什么什么当时人们的包里装三样东西,有一样就是他的书,可是他的书我一点不喜欢,不带劲,你觉得余秋雨的书牛*?” 小黑吊眼问她。 阮云笑了一下,摇头。 “对喽,要有自信,文化自信,感情自信,” 小黑摇头晃脑的说道。 “不过哪天叫那小孩请我吃饭,我能给他提供超多素材,我们村一个老太太,我小时候被她吓得要死,我家房子边上一个巷子,大概是晒不到太阳,总是阴暗潮湿,她老是跑到我家和我妈嫌扯看到各种颜色的大概这么长度的东西跟在她后面。” 小黑用手比画。 “聊斋志异都没有她经历丰富,那种老太婆脸上的神情,吓人真是一吓一个准,我经常听到她的拐杖敲我家大门就开始抖了,不过又非常期待。” 哈哈,阮云笑道。真是跟她喜欢看恐怖片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不过,明年他高考,我可不敢消耗他,只叫他拿以前的存稿给我,说不定我说着说着就断了,那小孩家里有钱,事事透着聪明劲儿,就是叛逆得很。” “看不出,我觉得他挺浑的,”许少禹哼了一声, “你俩是王不见王,是不是太相似了,所以讨厌。” “哇,你们竟然躲在这里偷吃。”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三双眼睛一齐看向门口,小雨拎着滴水的伞,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塑料袋。 “小雨?” “禹宝,你怎么回事,打电话也不接?” 小雨把伞撑开放在门边上晾着,边埋怨边往里走。 “可能没电了吧,我早上出门就没带,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今天不能去你那里吗,” 许少禹边说边把目光投向阮云。 “再不约会,小云同学要说我性冷淡了,” “你别瞎说,我们在一起也是吃饭,纯聊天的,” 阮云不喜欢他开这种玩笑,低下脸,用筷子将碗里的咸鸭子捣来捣去。 小雨顿了一下快速的走过来,伸头看向阮云,然后甜甜的笑。 “小云在啊,” 阮云抬头看向她,浮起一个笑容。 “嗯,你好小雨,” 然后捧起杯子,喝水,把头撇过来。 明明是一个甜甜的笑,阮云感觉到了虚情假意。 “叫小云姐姐,”许少禹拍了一下坐到他另一边的小雨的肩膀。 “小云比我还小呢,”小雨嘟嘴。 “你应该跟着你大禹哥的辈分叫,哥哥的女朋友不叫姐那像什么话,下次也不能喊什么禹宝禹宝的,像是回到了幼儿园,我们听了都感觉降智!” 小黑蹙着浓黑的眉,“你过来,坐我这边,你这样,感觉大禹左拥右抱,看得我很不爽。” “那我坐过去吧,”阮云端着碗起身。 “你刚才和小黑眉来眼去已经很让我不爽了,” 许少禹抬手搂她的腰,皱眉示意她坐下。 “呃,我坐过去。”小雨有点僵硬的笑。 “你今天又找什么理由来的,”小黑开了一瓶酒推给她,起身准备找个杯子给她。 小雨没等,端起许少禹面前满的杯子一饮而尽。 “渴死了,”又探头拿起许少禹碗里的小熊叉子在盘子里插起一块香肠送进嘴里。 “我说你怎么一点不讲究,”小黑拿来一只碗和一只杯子放她面前。 “我们从小在一起,有什么亲密的事没做过。” 小雨继续在盘里找菜吃,漫不经心地说道。 连许少禹也听到了这话的不妥,一阵尴尬,用眼瞄阮云。 “死丫头,没有一点规矩,翻来翻去的,”小黑用筷子头敲了下小雨的手背, “小黑哥,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这样那样的。” 小雨鼓着嘴捂着手,控诉。 阮云面上毫无波澜,仍低着头吃着碗里的东西,这个碗真是个聚宝盆,怎么吃都吃不完。 “嗯,边界感知道吧,从小是从小,你把你的口水哈喇子流到你大禹碗里,你云姐等会和大禹这个那个的时候不膈应啊,” 小黑噘着嘴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小云,你在意吗,” 小雨大笑着看向阮云, 被点名,不得不抬头,只得让那笑像刀一样插到心底。 “不,我们不……。”阮云直觉地说道,又顿住,她想说我们不亲吻,又觉得像是赌气,懊恼地想怎么才说得云淡风轻。 “你今天又找得什么理由来,我们寝室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小黑看了阮云一眼,喝了一口酒,重拾刚才没有被回答的话题。 “小黑,你偏心哦,”小雨对他眨眼,掩饰尴尬。 “是你来得太勤快了,还贿赂了阿姨吧,搞得我们换衣服都要插门。” 小雨被他的话噎到,鼓着腮帮子瞪他。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她现在就像是个第三者。 她瞄了瞄阮云,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盘子发呆,筷子整齐地放在前面的碗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过了。 许少禹也注意到了阮云的安静,他伸手到桌下握她的手,她也不理。 小雨知道许少禹的注意力一直在阮云身上,这让她心里有一种凄凉酸涩的感觉,可是又不甘心。 她已经不怎么懂他了,比如此刻,他担忧地看着她,眼里的矛盾和深情是她没看过的。 第101章 它会有它的结果 没有时间了,她习惯性地摸摸肚子,她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想走了,”阮云侧着头对许少禹说道。 “现在才二点。”许少禹掏出手机看了一下, “你要困了,到我床上睡一下。” 他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以前经常出去玩一天,中午也要找个地方靠他怀里眯一下,不然就可能边走边睡。 想起他床上那件粉紫的开衫—— “我想回去睡。”阮云说道就站了起来。 许少禹心情有点不好,他本来就计划了一整天和她在一起,被这该死的天气给搅了。 阮云打了个哈欠,把他握着她的手抽开, “小黑哥,小雨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她转过头对着对面说道。 许少禹也站起来, “别,你继续吃吧,我自己会回去的,”她无甚表情地对他说道,把头撇过去径自走了。 “等一下。” 许少禹在门边上抓着一把伞追着到了门外,在阳台拐角一把拉住她。 “你怎么了,在生气吗,” “没有,”阮云回头,皮笑肉不笑的道。 “你到底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的可多了,” 阮云看着阳台外无边无际的雨幕,轻轻地说,声音如烟如尘。 怕我们的感情不能善终,怕对自己产生怨怼,怕你的小雨……,怕我不能爽快地把你给她,最怕的是自己不能承受这些结果, “担心的可多了?是谁说我总是拒绝的那个!是谁说我一招手就会像那个笨猫一样颠颠地跑过来!” “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很倒胃口。” 突来的焦躁和不知所措,许少禹语气充满不耐烦和冷漠。 好,阮云强忍眼泪说道。 她的眼泪不值钱,她也不想让他看到。 她的眼泪不曾停歇,她和许少禹一起三个月,之前听过他很多女朋友,她是不是应该庆幸他这段时间的陪伴,让她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在那些环肥燕瘦成了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之前喜欢翻一些情感专栏,本着积累经验的态度看了以后也喜欢把这些对于她那来说纸上谈兵的东西奉为要义,她们写谈恋爱的两个人肯定有着某点相似性, 是的,他们没有。 “你现在是在对我抱怨吗,之前说的时间也可以不作数的,你想选谁都行,我不在乎。”阮云轻笑了一下,撇过头不看他。 “我的态度还不明显吗,我和她搞暧昧了吗,” 许少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情绪越来越激动。 “不错啊,许少禹,原来你知道我生气,还知道原因了,”阮云看着他冷笑,觉得痛苦。 “……你不要针对她,她只是,只是我们太过熟悉了而已,”他看着她蒙蒙的眼睛,声音低下来。 “我针对她?”阮云委屈得泪水汪汪。 “许少禹,我一直不想给你压力,你是不是拿我和小雨当靶子呢,看着我们互相为难,心里很意是吧,” “……你们争吵的问题解决了吗,还是你只想裹着稀泥糊在墙上,” 阮云苦笑,廊外的水汽裹挟着她的心。 许少禹脸色阴沉,无言地看着外面纷飞的雨丝。 “许少禹,你帅气,世故,聪明,我们的心思你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不懂,喜欢难道不是怕对方难过,不想让对方为难吗,” “就像如果你觉得你爱的是小雨,我会痛苦,但我也会祝福你,我得不到你的心,她得不到你的人……,” 她苦笑了一声,“我能不能退出,我不是那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人。” 阮云低下头,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他看着她,无话可说, 灰灰的光与影中上现出他微茫苍白的无助。 “许少禹,你为什么喜欢我?是因为我想你变好?……现在她回来了,你不用变就能好了……,” 阮云喉头发涩,浅褐色大眼里装着漫天的雨,陷入了巨大的伤感之中…… 她说得这么硬气,做得又那么软弱, 她怎么老是这样? 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又何尝不聪明,敏感地看透了他, 为什么还是不能抉择? 放不下,又丢不掉,因为她很喜欢,很喜欢他吧, 她的心又痛了, 考大学体检的时候医生说的是对的,她心脏有毛病。 她看了看垂眸不语的许少禹,拿过他手里的伞,独自走进雨幕里。 回头,他拧着眉怔愣地看她,像是荒野里停滞的独狼,眸色困顿。 她对他笑,挥手,“许少禹,我们都勇敢一点,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它会有它的结果。” “你们中午休息的时间真的短,而且课表排得也满,大学生也要上这么多课,像赶趟似的。”坐在食堂吃中饭,小雨对许少禹说道。 许少禹嗯了一声,回头看阮云炒面的那个窗口。 上次在寝室吵了几句,阮云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避着没见他,是那个李笑蓝在。上次去问,她也只是客套地说阮云这几天有事就不再搭腔了。 “你在看什么?”小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炒面?炒年糕?”她看着窗口的字。 “没什么,随便看看。”他起身,端起盘子。 “你怎么了,我刚吃了一口,”小雨有点惊诧地看着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有点累,有时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过,你吃得也太慢了,”他看了一下小雨的盘子。 小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过了一会,她苦涩地笑道:“禹宝变得不一样了,以前总是心疼我吃得少的。” 他看着她,一刻地停顿,“我们都长大了,小雨……” “我知道,我知道,”小雨低下头用叉子叉着菜,打断他的话。 “对不起,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当年和妈妈离开对你打击很大,我没有办法……,” “好了,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再说了,”许少禹叹了一口气,声音疲倦。 小雨紧紧地握着叉子,用力到手指泛白。 “从那天见到阮云的那一刻,已经在惩罚我了,”她僵硬地笑, “我们从小的那种环境,——阮云那种女孩,不是你能随便对待的。” 许少禹没有开口,面色冷凝。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没有关系的,禹宝,我……,……都能接受的,你知道我是最不想你难过的人。” “这个话题我们暂时不说了,”许少禹的眉头深深地拧着。 “你上次说要在学校附近开个小旅馆?” “嗯,是的,我刚来那几天找地方住,竟然是找不着的,而且那仅有几个可以住的一进门就一股怪味,又脏又破,” “嗯,确实是商机,大三大四在外面找房子住的人很多,不过,那可不是一笔小钱的,” 许少禹手指轻敲桌子,抿着嘴想了想。 第102章 揭开(一) “我手上有一笔钱……,禹宝,是小云!” 小雨推了一把许少禹,然后不顾许少禹的反应大声地喊。 “小云!” 阮云茫然地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眯眼看了一会又赶紧把头转了过去。 许少禹的眼睛顺着小雨的手看过去,心怦怦直跳。 害怕又渴望。 上次之后,他们—— “小云,”小雨卷着嘴又喊了一声。 阮云只得把头转过来对他们招了招手。 “过来吃,快点。”小雨大声地邀请。 阮云摆摆手, “来吃嘛,我们等你,”小雨不依不饶。 边上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 阮云只得点头,示意她等下就过去。 “打的什么菜?”小雨热情地问道。 “炒面和曼梅吃的饭菜。” 他们面对面坐着。阮云拘谨地坐在小雨的边上。 许少禹深深地看着她,眉间紧紧地锁着。 他的心在痛。 “今天怎么出来打饭了?”许少禹轻声问道。 “嗯。”阮云面无表情,心里后悔怎么就过来坐来,想着现在就起身走好不好。 “你就在这里吃好了,我们说说话。”小雨拿开她一边的饭缸盖子。 “我——”阮云想拒绝。 “炒面,这个肯定是你的,”又殷勤地拿起一次性筷子搓了搓递给她。 她抿紧了唇看着小雨递过来的筷子,痛恨想表现得大方毫不在意,又处处小家子气的自己。 安东肯定会在小雨喊的第一时间就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拿过筷子,抽掉外面的套子,低头挑着面条。 “今天那个叫曼梅的没在吗,”许少禹又问道。 阮云怕他的锲而不舍,索性回道:“她今天不舒服。” 他沉默地看她,看她冷淡的眉眼。 “你给我打电话,只要你打电话,任何时间我都会去。” 他突然笑得温柔。 小雨的脸色变了一下。 “不需要,”阮云直接拒绝,继续埋头细嚼慢咽她的面条,把自己置身事外。 没有人说话,一阵尴尬。 阮云觉得还是要纠正自己一开始的错误,迅速地扒了几口,把饭缸合上。“我吃好了,”起身和他们告辞, “我送你回去,”许少禹很快地站起来拿过她的饭缸。 阮云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一下,缓缓地吐出心里的一口浊气。 “许少禹,你想好了要跟我说什么了吗,回去的路可不短。” 许少禹的眼神瑟缩了一下。 “有时候,假装没看到也是一种关心。” 阮云拿回饭缸笑笑。 “禹宝,你妈妈说寄些醉蟹过来,想想我都流口水了。”小雨笑着吞了一下口水,把手里的手机递给许少禹。 “嗯。”许少禹应了一声,突然皱眉看着她手里的手机,“你怎么——” “噢,对不起,你没在,我看到上面显示妈妈来电,就着急解锁了。” “——禹宝,我一下就猜对了,号码是我的生日。”小雨笑着说道。 许少禹接过手机无所谓地嗯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小雨希冀地问道。 “没有为什么,感觉比较好记。” “难道只是因为好记?禹宝——” “你想听到什么?”许少禹淡淡地看她,反问。 “我在阮云的寝室住了四天,她?你爱她吗,她很像我们初中的同学,叫许小敏的,你记得吗。” 看着他的表情,小雨的心瑟缩了一下,还是坚持笑着讲下去。 “许小敏在你抽屉塞情书,大课间的时候你把它撕了扔在她面前,叫她癞蛤蟆,你记得吗。” “然后呢?”许少禹嘲讽地看她。 “你——还要和她交往吗?嗯?”小雨祈求地看他。 “这和你无关吧,”许少禹冷酷地说道, “刚见面的时候,确实挺高兴你回来找我的,就只是一个旧识,如果癞蛤蟆过来找我,我也高兴地和她拥抱,你不要会错意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看着像刺猬一样的许少禹,小雨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抱住他。 “干什么?”许少禹冷漠地抵住她的肩膀。 “我一直想好好和你说说,一说你就生气,到底怎么了嘛,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小雨悲伤地看着他。 “要和我说什么,说你不得已的理由,怎么,现在想要来挽回我了,”许少禹冷笑, “谈了多少个男朋友?现在倦了?” “你也不遑多让啊,听说你一年能交四个女朋友,换季是信号吗,”小雨委屈地吼回去,眼里有泪在快速变圆。 “哈,你知道你和我断了联系的那个暑假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五点钟起来,送牛奶,早餐店里卖早点,中餐店里洗盘子,宵夜摊上烤串,攒钱,到了开学,跑到那个城市,找到你的学校,你猜我最后找到什么了,一个烂透了的小中专学校,”许少禹鄙夷地说道。 “学校说你滥交被劝退了,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他低低地问,声音疲惫。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雨哭着摇头,眼泪被甩出眼眶。 “就算心里他妈的糟糕得一塌糊涂,还想着要是能见到你就好了,回来后我跪遍了市里周围大大小小的寺庙,希望你平安千万不要有事,看,果然灵验。”他的嘴角划出一丝冷笑,眼睛湿润。 “不是的,不是的,——”小雨呢喃着,慢慢蹲下去,环抱着自己低头恸哭。 许少禹看着她,终是不忍,上前拉她的胳膊让她起来。 “以前的事我们都不要说了,我也不好奇你的原因和理由,雨妈对我那么好……,以后你还是我的亲人,妹妹,你知道,我也已经有女朋友了……” “不……,我要说,我要说,……”小雨抖动着肩膀,哭得不可自抑,她的假睫毛扎进眼睛里,让她让她的眼睛呈现怪异的姿态。 “禹宝,给我机会好吗,我们好好谈一谈。”她也知道眼睛的不正常,用一只手捂住,努力地微笑。 “我没有时间听故事,而且我要上课了……”许少禹冷冷地看她。 “好,不耽误你上课,”小雨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握住,然后快速放开。 “但是求你,禹宝,晚上到我那边,一定要来。” 她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回头祈求地看他。 第103章 真相 下午,小雨的住处。 许少禹坐在小几边的椅子,表情漠然。 “说你想说的。” “禹宝,”小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还记得我走之前,老是和你说我的胃不舒服,胀气,你有一个周末还去山里一个卖野味的大爷那里买了个刺猬,炖了猪肚给我吃。” “只是我吃下去又全部吐掉了,”小雨笑笑,抱歉地说道, “怎么,不好吃到现在想起来还反胃?”许少禹轻嘲道。 “不是,”小雨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她伸手拿下挂在衣帽架的包,在里面掏出一盒烟,抖着手抽出一根点上。 许少禹表情阴沉地看着她动作。 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烟雾后面的脸,有一种不合年龄的沧桑。 “那时我怀孕了。”她的声音有些不稳,低下头,抽出一张纸,对着上面掸着并没有多少的烟灰。 许少禹有一刻的呆愣,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小雨把短发捋到耳后,抬眼看他,看到他呆愣的表情,笑了,颤颤地伸手想抚他的脸。 许少禹一把打掉她伸过来的手, “是真的吗,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凶狠地问道, ”我看到化验单子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她眼圈微红,艰难地笑着。 “……手忙脚乱的唯一一次,你怕,我也怕,……却就恰恰中招了。”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眼睛,抖着手把烟递到嘴边。 “你为什么当时不说,为什么不说。”他粗暴地夺过她手上的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烂。 “叫我怎么说,”小雨用手抵着额头,苦笑。 “为什么不能说,你觉得我会不管你吗,”许少禹下颌绷得紧紧的,眼睛通红。 “你叫我怎么说!我每次打电话给你,你都会说你几模成绩,年级排名,你叫我怎么说!叫你别上了,过来和我结婚生孩子吗,”小雨情绪激动地大哭,眼泪混合着眼部黑色的妆在脸上流成一道道黑色的小溪。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乱地摇着头。“我不知道你来找过我,我觉得我可以处理好。” 许少禹怔怔地看她,心剧痛。 “对不起,对不起,”他缓缓上前,轻轻抱住她,喃喃道, 小雨推他,他仍紧紧地抱住。 “坏蛋,坏蛋……”小雨捶打着他的胸口,一声一声哭诉。 平抚了激动的情绪,小雨也洗过了脸,两人坐在小几的两边。 “阿姨谈的那个男朋友,——,阿姨她那时候管你吗,”许少禹心疼地伸手握了握她瘦削的手。 “没有时间,我妈那人你不知道吗,想到什么是什么,还说要给我找个好爸爸,留了些钱给我和她男朋友出去玩了。” 她无所谓地笑笑,说道。 “那段时间我过得真的很像地狱,我是转学生,成绩不好,又爱打扮,长得漂亮,这些都是我的罪过。学校所有的女的都在帮我编故事,北方没有蟑螂,不然公的蟑螂都和我睡过了,加上怀孕的反应,整个人崩溃得很。” 她低头转着手上的打火机,把玩着。 “转折点是有一天中午,那天非常想吃鸭血粉丝,怀孕的时候感觉很怪,想吃什么就是一定要吃到,中午保安都是不让学生随意出去的,我也没有家长给假条,就扛上了,然后就被校长拎到教务处,那个胖胖的一头钢丝卷的女的讲了很多很多难听的话,叫我不要到处勾引人,可能是我妈打扮得不像良家女,而且也只有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来过,所以她骂得毫无顾忌。” “而且后来,这女的真是很颠,看到我就要骂我几句,搞得像我勾引她老公一样,所以我就愉快地请她的胖儿子看电影吃饭,他在隔壁班。” “妈妈尖酸刻薄,儿子却非常老实,”小雨一下一下打着火机,盯着火苗,眼里有几分情绪起伏。 “他非常照顾我,却从来不逾矩,女生们看我们在一起,觉得我不能威胁到她们招蜂引蝶了,也都熄了火,我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不过那时反应越来越大,吃不好也睡不好,很焦虑,觉得要尽快去医院处理,可是没有监护人我也很害怕,” “那天,我送他出小院门的时候跟他说了实情,也和他说可以分手。他……” 小雨低头笑了笑,“……真是呆得出奇,他就像根木头桩子一样低头杵在那里,什么也不说,我看得心烦,就关门回屋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看到还在门口站着的他,头发湿湿的,大概是露水打湿的吧,下巴上都冒出了青青的胡渣子了,他说他害怕我会走,所以守了一夜,他说他会想办法,叫我别着急,那人有股傻劲……” 小雨垂下嘴角,唇边的笑浅了下来。 “过了几天,那个胖女人找到我,不再是以前那种盛气凌人,——冷漠平静,说这种事他儿子有错,她也有错,原来那个傻子和他妈说孩子是他的,” 她笑了一下,想起这个,她都有点感动了。 “她说打电话给我妈一直没人接,又问了一下我妈妈能不能和她见个面,我说暂时不在家,她就说要带我去做人流,后来一切都很顺利,那个傻胖子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去的时候,为什么你被开除了。” 许少禹看着她,轻声问道,话语中带着艰涩, “……我被仙人跳了,我休的病假,其实出来还要继续上学的,胖女人要他儿子去当兵,我现在想她应该是想让他摆脱我,她家在部队有人,去了应该有好的前程,她就找到我说要是我能劝动她儿子当兵,说不定可以走门路让我当个女兵,不过后来她反悔了,他儿子一走就把我开除了,不过我当时的就医证明什么我都有留一份,所以我狠狠地讹了她一笔钱。” 小雨弯着眼睛,笑得调皮。 “那为什么还留在那里,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了。” “我开了个花店,在那里等我妈妈,怕她回来找不到我,也想等你上了大学再来找你,没想到你们后来搬家了。” 小雨撇过脸,避重就轻地说道。 从小雨住所出来,天已经黑透,下起了雨,许少禹的脚步虚浮,他好像从一个梦境又跳入到了另一个梦境。 雨丝从四面八方扫过来,割得他的脸冰冷,生疼。 第104章 难言 被阿姨叫下来的阮云,看到许少禹呆呆的站在雨幕里。 她举着伞迎上去,他的脸上全是水,帽子也没有带,雨水沿着流海的发丝一滴滴的落下。 “你这个傻子,帽子也不带,幸亏穿了羽绒背心,不然全身都湿透了……”虽然有隔阂,她还是心疼的埋怨。 她也没带衣服什么的,只能用手掸着他卫衣袖子,背心上的水珠。 他木木的笑,轻声说,“阮云,你好狠心,我天天都在想你,想得几乎疯狂,每一日每一夜都很挣扎……” 阮云愣了一下,停止了动作,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两下无言, 潮湿的空气,悲伤像是可以吸进鼻子。 “我送你回寝室吧,赶紧把衣服换了。”阮云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饿了,我想出去吃饭。” 他牢牢地盯着她,过度的迷茫和无助使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像浓雾包裹的灰白色……。 “那我先送你回寝室,我去食堂看有没有吃的给你打点叫阿姨拿给你,你都淋——” “我想出去吃饭。”他固执的重复道。 “那我上楼给你拿个毛巾擦擦……” “我饿了。” 他伸出手,触摸阮云的脸颊,手指冰凉刺骨。 阮云已经吃过了,就随便吃了几口,然后看着许少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一个人不喝酒,两个人不赌博。要我陪你喝点吗,还是你叫谁来?”阮云笑笑的说道,意有所指。 “你喝吗?”他抬头问,没有笑意,看起来很疲惫。 “我不会喝,你可以叫会喝的来。” 他没有答话,托着腮,眼皮耷拉着。 “我们走了,外面雨这样大,走了人家好打烊。”阮云看着外面路灯下面粗壮的雨线说道。 看他没有反应,她坐过去拉他的手臂,触手的体温让她惊了一下。 “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烧了。”阮云把手探向他的额头。 “头有点烫,太阳穴这里跳得很快,走吧,我们去学校医务室,现在应该还没有关门,” 他摇头,“没有关系,寝室里面有药。”声音嘶哑,像掺了沙粒。 “那我去结帐,我们走吧。”阮云站起身。 他再摇头,拉住她,“我在店里存了钱的,他们会扣。” “你陪我一下,坐下来让我靠靠。”他勉强抬眼,感觉眼皮很重。 阮云无法,只得坐下来,靠在后面的沙发靠背上,让他侧躺下来把头枕在自己腿上。 “你的腿好有肉。”许少禹虚弱的笑。 “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下,有力气了我扶你回去。”阮云把他的衣服理了理,没有回应他的玩笑。 他抓着她的手,乖乖的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又猛的打开,摇晃的视线看向阮云,仔细辩认, “是我的阮阮,真好……”他吃力的咧了咧嘴角。 “闭上眼睛,休息,”阮云用另一只拍拍他, “我能不能不休息,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你了,那样我心里会很痛。”他蹙着眉,紧紧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 他是个不怎么说情话的人,说出了有时竟然像是告别。 阮云低下头看他, “你怎么了?”她慢慢问道。 他怔怔地回看她,眼睛一瞬不瞬。 苍白的脸上颧骨处浮着两片酡红,像已然熄灭的灰烬里一丝微红的炭火。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的手滚烫,连带她的手也热的恍惚。 “我要睡了,”他掩饰性的合上眼睛,眼皮却颤动的厉害,像风中燃着的烛火。 阮云心里慢慢生出了绝望。 一会儿,他却真地睡过着了,过了不知道多久,也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倒是没有人来催他们,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阮云心神不宁,不知道第几次看向外面。 “许少禹,许少禹……”阮云轻声喊他,却发现他整张脸红得像着了火,不断冒汗。 今天她裤子穿得厚,只是觉得热。 “许少禹,许少禹——” 她轻轻的拍打他的脸。试图把他喊醒,但他只是哼了几下,意识不是很清醒。 阮云从他裤兜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小黑,电话嘟了很久没有人应答,打了到寝室也没有人接,盯了标注小雨的那一排很久,最终按熄了屏幕。 “阿姨,阿姨!”阮云把帘子掀起来,对着柜台那边喊。 老板娘应了声,从后面的小隔间里出来,睡眼惺忪。 “他这是怎么了,喝多了?也没有多少酒啊,”老板娘拎起酒瓶子看了看。 “不好意思,阿姨,让你到现在不得休息,他好像生病了,这附近有什么诊所现在还开门的吗,”阮云解释。 “哟,还怪烫的,”老板娘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嗯,”老板娘沉吟了一下,“有是有两家,不过大的那家应该已经关门了,”她回头看了看钟,“小的那家在前面三岔路口右拐100米的样子。” 三岔路口右拐?离小屁孩家乡村大别墅倒是挺近的,阮云琢磨。 “要不,我去跑一趟,你帮我看着孩子,他在隔间睡觉,真是不凑巧,帮忙的大妈我让她先回家了,今天下大雨。”老板娘回头看了下。 “噢,不用了,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来帮忙。” 天哪,万一她家那个身上像装着永动机的小子醒了,想想就恶梦。 “那我去冰柜拿个冰袋来给他敷敷。”老板娘边说边往后面去。 阮云点头回以感激的微笑。 翻开包,拿出自己随身的小本本。 “喂!”接电话的人语气不太好。 “小果,现在能不能出来帮我个忙。” 谢天谢地,是小屁孩,要是他爷爷奶奶还要解释半天,阮云心里念着哦弥陀佛。 “干嘛,云大婶,这么晚还要上课啊,”他听出了她的声音。 “那个,我朋友生病了,我们在吴记火锅这家吃饭,他喝了点酒,有点神智不清,你家边上的诊所有没有关门?” “朋友?男的女的?”小孩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同学,男的,……你管呢,你到底帮不帮?”阮云凶狠的问,后知后觉。 “算了,看你人缘也不好,”小孩找台阶下。 阮云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外面还是下大雨吗,” “嗯,你肯定又在小房间里玩游戏了吧,”阮云凶巴巴的说道。 “冰块。”老板娘递过来一块毛巾包着冰块。 阮云对她点点头, “你等一下说,”对着听筒说道,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把毛巾叠得整齐放在一边,又调整了下许少禹的脑袋,把毛巾平整的放在他的额头,再把冰块压上去。才又把电话拿起来。 “我记得你上次骑你爷那个带篷的小车,哦,对了,老是被你带偏,那个诊所关门了吗,要是关门,我就再想办法找别人帮忙了。” “哼,找了我还用找别人吗,我是云知道终结者。你等着。” 阮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听得嘟嘟的断线的声音。 第105章 寂静无声 “找到人帮忙了吗,真不行我去跑一趟。”老板娘关切地问道。 “说是可以帮忙的,”阮云不确定地说道, “没事的,您去忙吧,我们桌子都可以收了,真不行,我找我们寝室的来帮忙,劳动这么晚还让您不得休息。” “我们就是干这行的,没天没夜的,有什么好劳动的,”老板娘笑着说道。“那我收拾去洗洗。” 阮云点头,温和地笑。 “叮铃”,很快门上铃铛一响。 阮云回头,小果已经风风火火的走近。带着一身水汽。 看了一眼许少禹,“是他啊!”小果皱眉。 顺着许少禹的脸沿着阮云的腿又看向阮云的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了。 “男女授受不亲!大婶。” 阮云顿时落得个大红脸。 “是大毛家孩子啊,你们认识啊,”看来这个老板娘也是学校边上的原住民。 “嗯。”小树几不可闻地哼了声。 大毛家孩子?阮云偷偷地笑。 “还有心情笑,再不去看这男的要死了。”小树粗声粗气地说道。 说着伸着一只手想把许少禹拽起来。 许少禹不舒服地哼了一声,划拉着手臂,往阮云怀里更深地偎过去。 “哟,还是个色男,” 阮云脸更红了。 他上前又提起他两个胳膊, 看了一眼呆愣的阮云,“恋爱脑!”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还不快帮忙,”给了个眼白,蹲下身去。 老板娘也上前帮忙。 “你怎么来的,你背着过去啊?”老板娘边托许少禹的腰,边问道。 “我骑我爷的车子来的,在门口。”他蓄力准备站起来,脸涨得通红。 哦,哦,老板娘赶紧抢着上前去开门。 阮云也赶紧一通收拾,跟在后面。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没几两肉,劲还是有的。 他正准备发动车子,想了想,扭头从正中的塑料方形洞里看向阮云。 “你离他远一些,男女授受不清的。” 他又强调到。 阮云绝倒,“你在哪里学的男女授受不清,翻来覆去地讲!快走啦!”她催促到。“我有那么饥渴吗,说了是同学的。” “骗鬼哦,他和你不适合。”他又认真地说道。撇过头,开动车子。 “为什么不适合?”过了一会儿,阮云幽幽地问道。 “我上次在台球室看到他和别的女生关系也很好。”他想了想说道。 阮云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女生喜欢较真的,我们班一个书呆子,我只是开玩笑地摸了一下她的手,感觉她就要非我不嫁了,搞得我烦死了。” “看来你和别的女生关系也很好嘛,”阮云开玩笑地说道, “我是说真的,你别把我当小孩子,如果这个男的摸了你的手,我的手也借你摸。”小孩的声音里有满满的不高兴。 噢,原来他说的有些女生指的是她, “好的,好的,少爷,到时会找你借的。”阮云被他的话逗乐了。 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他家。 小果背着许少禹走到一个房间,把他放到床上。 气喘了一会说道,“今晚他就睡这里,这床是干净的,你去睡隔壁房间,那张床也是我走的时候招呼我奶奶现铺的。” “好的,谢谢。”阮云站在边上,真诚的道谢,没想到这小屁孩做事这么周全。 “等会我叫诊所的那个打吊针的过来给他挂个水,我们这边没有医院那么多事,这样的基本给个两瓶水就能退烧了,我的装备都弄好了。”他指了指床边上。 床尾上绑着个粗粗的竹竿。 阮云抿着嘴对他点头,竖起大拇指。又担心地问道:“你爷爷那边——” “放心,我已经帮你编了瞎话,他们不会问的。” 什么瞎话,阮云头大。 “还有啊,男女授受不亲,切记,切记——” 阮云,…… 许少禹发出梦呓的声音。 阮云坐到他身边,他紧闭着眼,皱着眉头,脸白白的带着点病态的粉,左右蹭着脑袋,感觉很不舒服的样子。 阮云左右看了下,才知道症结,不禁叹了口气。 她把手伸到他脖子下面把他的脑袋轻轻扶起来,用另一只手把后面压成一团的帽子抚平,再把他的脑袋放在帽窝里。 他稍稍舒展了一下皱成一团的五官。 “等会叫诊所的人给你挂瓶水,小果说一般两瓶就能退烧了,我没有打通小黑电话,只有等你明天自己和你们辅导员说了。”阮云对他说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丝清醒,他没有回应,阮云也没再说了。 把被子拉开,她也没有力气帮他脱外衣了,把他的鞋子脱了,然后她走出房间,果然在小房间找到小树,她没有再训他,只是瞪了他一眼,实在没有力气了。 她需要打个电话回寝室。 很幸运,辅导员正好在她们寝室,阮云把之前打了腹稿的瞎话说给辅导员听,好在平日里表现得好,辅导员只让明天补个假条。 很快医生就打着哈欠来了就给挂上水了,还很有耐心的等他一瓶水吊完撤了针,嘱咐多给他喂点温水有什么异常给他打电话等等。 到了下半夜,许少禹表情舒展,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累了大半夜,阮云精疲力尽,但也不敢大意,怕有医生说得异常,就仍旧留在房内看顾,她搬了个小凳子趴在床边休息。 下了一夜雨,太阳却起得特别早。 许少禹醒来第一眼就看到趴在床边的阮云。她睡得很熟,呼吸很轻。 有些发丝毛毛的,从辫子纹路里跑了出来,有点凌乱地遮着她歪着的半张脸。 他沉着眼,定定地看他,然后轻轻地移动身体靠近她—— 他用手拨开她的头发,看到了眼睑下方的青黑,昨天她一夜大概都没怎么睡。 他轻吻她的鼻尖,阮云睁眼,看到放大的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猛地往后弹开。 “你醒了——”她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身上披的一件衣服滑了下去。 “你睡得好熟,都流口水了,”他笑,笑声粗哑, “哪有,”她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摸摸嘴角,意识已经清醒。 她把身后披的衣服拿起来,怔忡了一下,是小屁孩的冲锋衣。 “怎么了,低血糖了吗,”许少禹看她低头没说下去,关心地撑着胳膊凑近。 “哦,没什么,”阮云往后让了让,把手上的衣服慢慢叠起来,看着许少禹仍有些苍白的脸, “嗯,已经不烫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她仔细地问道。 他迎着她的目光,看了她许久。 第106章 沉心 “我很好了,神清气爽,”他轻笑着回答, “可是你的眼睛不舒服,它好红。”他看了眼她手里的衣服,欲言又止。 阮云松了一口气。 “昨天没有摘隐形眼镜,没有关系,偶然和室长她们在外面通宵看录像也不摘的。”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要喝水吗,肚子饿了吗,”阮云伸展着身体,准备起身。 “这是哪里?昨天迷糊的听到好多人的声音。”许少禹躺平了身体,四处打量着屋子。 “这是小果家,哦,就是我家教的那孩子。”阮云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窗外是一片农田,视野开阔。 昨晚医生说要多通风,最好把病菌吹走,不然传染了小树的爷爷奶奶,那可真该死。 许少禹的眼睛随着阮云移动,灿烂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我昨天打了一圈电话也没找到人……”她停住了话头,想起了他电话里的通讯栏。 给窗帘打结的手也慢了下来。 她想,他大概不知道,昨天发高烧的一些事情。 他迷糊间曾经不停地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虽然不甚清楚,但她听得分明。 “要是没什么要紧,我们要赶紧回去了,我还要给辅导员补一个假条。” 她用力打了个结,回头和许少禹说道。 逆着光,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你先走,我和小树还有他的爷爷奶奶打个招呼,” “好,”他坐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突然感觉不开心。 阮云站在窗边看他穿好鞋子,把衣服各处拎起来抖了抖,然后看她。 “那我走了啊,”他迟疑地和她说道, “嗯。”阮云站着没动,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最好,你今天请个假,休息一下。” 他没有回答,专注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怎么了?”阮云问道。 “你变了,感觉像个陌生人。”他突然说道。 她愣了一下,然后无话可说地呢喃了一句:“是吗,” “那我是不是要说谢谢你照顾了我一夜。”他突然说道。 —— 在阮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出了门。 他说,谢谢? 是谢谢作为女朋友的她的照顾还是仅仅是一个照顾? 千头万绪, 阮云出房间,找了一圈没有看到人,看来小果已经去上学了,爷爷奶奶可能也去菜市场或者菜园地了。 又转回去,阮云把床单和被套拆下来,叠好了放在一边准备带到学校门口的洗衣店,从包里找了纸笔,留了字条下来。 轻轻地带上大门,这个时间的路上没有什么人,大家都有事在忙。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一个傻瓜。 是的,她知道。 “有我的电话吗,”阮云惯性地看了眼电话问道,也不知道许少禹彻底好了没有,可是她又没有勇气打电话过去。 “怎么了,许少禹又出什么幺蛾子?” 秦安东在桌上玩从底下寝室拿的九连环,头也不抬地问道, “没有,”阮云笑笑, “唉,你总是被他耍得团团转,本来不想问的,我又好奇,他和那个小雨不会是表哥表妹的那样吧,” 阮云坐在曼梅床上,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看她玩,也不接话。 安东手上的动作不停,斜眼看了一下她。 “看你这几天怏怏的,不是……,这小半年都这样阴晴不定的,你被情场高手拿捏住了,妹妹!” “什么情场老手?许少禹不是这样的人。”阮云看着她玩,心不在焉地接话。 “这里不是这样解的。”她伸手上前。 “别动,别乱了我的阵脚。”安东往里躲开阮云的手。 她又看了她一眼。“你瞅瞅你现在,整个人都老气横秋的,眼睛都没有光了,你不会和许少禹那什么了吧,怀了?”安东一激灵,手上的九连环也不玩了,放在一边。 “你才怀了,隔壁那传得那么惨,我可不敢,我爸会拿棍子撵半个地球也要把我腿打断的。”阮云锤了她一下。 “嗯,我们寝室就你脑袋经常发热,要保持清醒,我有个发小就很颠,我们小学初中就是那种,嗯……,子弟小学。小学初中,到了高中也不幸考在一起,他长得还行也不是很帅,特别贫,但搞对象就是无往而不利,而且女朋友长得都挺可以的,” “更有甚者……,我们高二那年,那个学姐那年考到211,都不愿意走想留下来再上一年陪他,真是太神奇了,” 安东不可思议的惊叹, “哎!吓得他那个仓皇,我就问他,你怎么这么灵啊,谁都能追上,他说女孩子嘛,你编点悲惨往事给她,再说说有些不能疗愈的情伤,她们都会自以为是地感动,以为自己就是圣母,就绝对手拿把攥了。” “许少禹不是那样的人。”阮云强调,笑容僵硬。 “那可不一定,他说不定正在对他新对象编故事呢,” 安东一付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把注意力收回来,又拿起九连环端详。 嘀咕,“刚才看她们三二下的,哪一步错了?” “你可是真行,每次都往别人伤口上撒盐,不能说点宽人心的话来听吗。” “那当然,我可是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正义女神,而且好听的话曼梅和室长会说,我再不给你杀杀菌,你别想着清醒。” 阮云鼻子哼了一下,从她手里夺过九连环,三下二下地一顿操作, “看了,每次从头,一二环都要装的。” “你怎么会的,扮猪吃老虎啊,”安东一脸震撼, “你不是智慧美貌于一身吗,银样蜡枪头。”阮云轻蔑地用鼻孔看她。 “大丈夫能屈能伸,师父,请受小徒一拜,”安东毫不在意,抱着拳,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哈哈,阮云很受用,笑得开心,这是她这几天唯一心情舒畅的时候。 “我也不敢托大,也不是自己研究的,之前看红楼梦电视剧,宝玉和林妹妹不是玩过这个吗,他们那是金色的,黛玉的那手指像葱管似的,”阮云边啧啧咂嘴,边伸出自己的手也仔细端详。 “好了好了,把你的鬼爪子收起来,看到就烦。”安东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没眼看地握拳忿忿地打了她一拳。 阮云用手轻掩嘴唇,继续装模作样。 “你就继续服美役吧,下次小心在众目睽睽下,我让你的小鲍牙无所遁形。” 安东挥挥拳头。 第107章 只是此心 “哎呀,可不敢,”阮云拿腔拿调地笑, 坐直了身子,清清嗓子说道,“我教你还不行吗,这个是有说明书的,不然以我这个脑袋一百年也解不出来的。” “呶,看好了,解开后一个前一个要在地,每一次得一二个——” 叮铃铃,电话铃打断了她的话,阮云一阵心惊,怔在那里。 “接啊,不是在等电话?”安东胳膊捣捣她。 哦,嗯。阮云应着,慢慢地拿话筒。 “喂~” “阮云?” “嗯,是我。” “你好——”她刚想问他好一点没有,就被他着急抢白了,“阮云,你,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小雨。” “她怎么了?”她慢慢问道,有点疑惑有点冷漠。 “我……,小雨昨天,” 他停顿了一下,“……痛经的厉害,我说去医院她又不去,我今天早上又要到市区领奖,没有人可以帮忙,只有你……”他的声音越说越低。 阮云内心汹涌却说不出一句顺应心意的话。 脱口而出一句,嗯,我去看看。就爽快地答应了,接着问了地址就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这么坦然地求帮助?她到底有多人畜无害……她又是如何连迟疑都没有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阮云无力嘲笑自己。 阮云从安东那里拿了一盒芬必得,一个寝室只有安东痛经,每次来姨妈的时候恨不得撞墙的那种,真是见到了物种的多样性,阮云是第一次看到姨妈不仅是不方便而且能要人命。 出门去食堂打了一份白稀饭配了一点咸菜,拐到大购买了一包红糖,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了,就照着许少禹说的地址找过去。 位置不难找,是靠街的村民的二层小楼,可能是方便出租,单独做了个楼梯上去,一楼留着自己住,这样互不打扰。 阮云敲了很长时间的门,才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雨开门见是阮云,有些惊讶。 “你找我有事?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进来吧,”她转身,边往里走边说。 阮云关上门,跟在后面。 屋里开着很足的暖气,有种阳春三月的错觉。 装修得很好,阔气舒适的一居室,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 阮云不敢往中间的大床上偷瞄一眼,径直走到料理台边上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台面上。 小雨也跟了过来, “那个……,许少禹说你生理期有点难受,让我来看看你。” 她抬头对小雨拘谨地笑。 噢,小雨笑了一下。在橱柜里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热水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对阮云点点头,示意她在餐桌边坐下。 “你穿得太少,经期注意保暖。”阮云看小雨只穿了一套入秋时穿的那种棉布红格子家居服。 小雨看着冒着热气的杯子,没有瞧阮云,好像在发呆。 “我给你买了白粥,红糖,还拿了止痛药。”阮云继续说道。 小雨勾了勾嘴角,仍是不抬眼。 她不主动说话,阮云如坐针毡。 “那,那如果没有什么——” “劳烦你带东西过来,坐下喝点水,我想和你聊聊天,”她突然抬头对她说道,面带真诚。 她苍白着一张脸。齐耳的短发,惹人怜惜。 阮云不意她的开口,一时有些慌张,坐下来的时候抬手按到了小雨掀开在一边的杯盖。 阮云手忙脚乱的伸长胳膊也没有抓到,杯盖旋了几下掉到地上,轻微的弹了一下落到小雨的脚边。 没有听到碎裂的声音,阮云吁了一口气庆幸地板不是水泥的。 她拉开椅子,低下身子,小雨在坐在椅子上弯腰,两个人就捡在了一处。 一块用红绳系着的半块玉如意从她的领口掉了出来,撞进了阮云的眼睛。 阮云的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往玉如意的方向伸去,快要触到的时候又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 “呀,绳子松了,”小雨推开椅子蹲下来,对阮云笑笑,把它拿了起来,仔细看了看绳结的地方。 “都换了一次了,看来这个打绳结的技术不到家。” “是很重要的,对吧,”阮云盯着她手里的玉,无意识的说道。 “嗯,”小雨起身坐在椅子上,自己动手把结解开重新编了,又去找了一个打火机把结头烧了烧,用手捻成一体。 看到阮云还在愣愣地看她。 “很厉害吧,其实我的手艺也不差的。” “是不是奇怪它的形状,”她又继续说道,手拎起来,凑到阮云跟前。 俏丽鲜艳,白度上佳。 看到阮云眯着眼睛反射的往后退了一下。 “我不会拿它砸你的,”小雨好笑地说道。 又扬了一下手,把玉贴在掌心,自己去看,微微凝了目光。 “尽管禹宝从来绝口不提他爸爸,但打我认识他起,这块玉就从没离开过他的脖子。那年我要走的时候,他去卖乐器的地方买了一个胡琴的弓,把马鬃毛翦了下来,像这样锯了好久,”小雨弯着眉眼,握着玉做了个拉扯的动作。 “最后分割的时候还是不太规整,不过我天天都揉搓,现在不仔细看都不大能看出来是半个的了。” 小雨把那边的断裂面递到阮云的眼前。 阮云静静的看着。 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男生在毛毛躁躁的年纪做着这样的事。 阮云,也许,其实从头到尾,不过是你错了。 “我和禹宝很小就认识了,禹宝很喜欢小动物,特别是小狗。” 小雨缓缓地说道。 喜欢小动物?他总是嫌卫国长得丑的,也不愿意和它贴贴。 阮云失神地想。 “我和齐宝五年级的时候在垃圾桶边上捡了个小狗,前一天刚下雨,小狗身上沾了许多我们那粘老鼠的胶水,眼睛也糊了很多黄色的分泌物睁不开,禹宝妈妈都不喜欢小动物,叫他把小狗丢掉,禹宝在家绝食上吊才让养了,” 小雨把手伸回来,把玉仔细地戴在脖子上, “禹宝天天给它用洗米的水洗眼睛,不知道瞒着瞒着禹妈被它咬了多少口,小狗长大了,是一只狼狗和土狗的串串,对外人很凶,但很听我们的话,让坐就坐让躺就躺,平时送完我们上下学禹妈就把它锁在院子里,有一天送完我们回来可能吃了老鼠药口吐白沫的死在院子里,禹宝难过极了,用袋子装了好多骨头和火腿肠把它埋在我们上学的路边,我妈妈看禹宝难受,就买一只小狗送给他,可是禹宝尽管很喜欢还是把退回到那个宠物店了……” “我们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其实他是个纯情且长情的人……” 第108章 明是知得 小雨抚了抚小肚子,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遇到禹宝的时候,他是班上最高的男生,又瘦又白,最漂亮。我是转学生,我们是在那种城乡结合部的学校,许多男生总是想办法堵我,班上的女生都孤立我,” 她笑,眼里却泛着落寞的光。 “你知道禹宝那个人,从来就是冷脸,我追着他说十句话他都不带嗯一声。我第一次知道我们两家住得那么近的时候,我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我叫我妈请我所有的同学到家里吃饭,可是他没来。” 她皱皱鼻子,懊恼地说道。 不是他不来,是他妈妈没让他来。阮云心里道。 “我和妈妈说学校有人欺负我都是禹宝帮我的,叫妈妈以后早上都帮我准备两份早餐,除了生活上的事,妈妈从来不多管多问,我天天都带着早餐在门口等他,禹宝的妈妈那时总是恹恹的,不管他,头几次,他不理我,我就干站在门口,在门口等他,他总是不吃早餐的,等他出来,我就趁他不在意揪住他的包带把早餐强行塞进他包里,他追我就跑。” 她陷入美好的回忆,笑意轻快。 “可能是不耐烦,他并不追来,只是后来几天我都没有蹲到他,为了摆脱我,他更早就出门了。” 小雨撇了撇嘴,一脸懊恼。“我一度想放弃,又不甘心,可能是遗传,他的漂亮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阮云听着,楼下房东一家声音传来,有点年纪的女声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她们家的菜吃都吃不完,叫卖菜的到别家去卖。 “我后来咬咬牙,早上4.30就等在他门口了,那时候真冷,现在想起来我都骨头疼。” 她笑了一下,仰头看向天花板上虚无的一点,“后来不知是他心软了,还是不想在折磨自己,慢慢地我们就一起上学了,不过总是他前我后。噢,对了,那时妈妈和禹妈妈在麻将室认识了,成了好姐妹。” 她的气息在阮云寂静的沉默中,重重地吐出,“妈妈说禹宝爸一次回来丢了一笔钱下来就再没回来过。而我呢,我的爸爸当时已经将要结第六次婚了,我是他第三次婚姻的产物。” 她的眼睛氤氲着水汽,嘴角却依旧带着笑。 “不过那段时间真的很幸福啊,我们一起上学放学玩耍,如果不是我家的变故,可能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结婚生子,……” 阮云嗫喏着嘴巴,该说些什么,她在心里问自己 。 依旧沉默—— 今年的冬天真的晴得好少,她无措地扭头看了一下窗外,一片灰蒙蒙的。 “很抱歉让你费时间听了这么一个冗长的故事,我讲这些话并不是博你同情,我只是不希望你钻了空子捡到别人的珍之重之的宝贝,还以为是我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我也希望你不要觉得不公平,以为你比我更爱他,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小雨的声音冷寂,如刃凛然。 “不费时间,我一向喜欢听故事,”她艰涩地笑,关闭了敏锐和直觉。 “况且这么美好的故事,不过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就算我知道也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阮云直视她,镇定的回应。 “……这样认定我是第三者,并不公平,而且,他也并不是什么物件……” 可能曾经真的是第三者,她都以为她胜利了,可是她感到羞耻了,她想说让许少禹选选,可这一刻她又说不出口。 谁是谁的谁,她不确定。 她为什么卑微到这样了, 就要让许少禹选选了—— 阮云微闭了闭了眼,理不清自己想说什么,可是又想要说些什么。 “你们已经分手了,这么多年都各过各的,你现在这样出现就要要回,有点荒唐。” 有些话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她揪揪太自我的两片唇, “我们……并没有分手,从来没有,只是种种原因分离了,而且听说禹宝处的女朋友时间都很短,我想你们一个学校,不会不知道。” 小雨一改神色,自信地弯起嘴角。 “虽然我有信心禹宝是爱我的,但有点担心,因为你看起来会让男生产生保护欲。” 她是个一个像水一样的女孩。 小雨的话像凛烈的寒风,凉意钻进阮云的骨子里。 “你高估我了,我从来不是倾国倾城的那一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你可以向他坦白你的心情,选择权在你的手上,你大可不必在乎他对我的那一点感觉。” 阮云淡淡地说。 “那你呢,你的爱怎么办?”小雨脸色阴晴不定。 “我是爱他,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想满足自己的胜负欲还是虚荣心,我没必要在你面前痛哭流涕来成全你的欲望。” 阮云苦笑,心想难道还要扯着头发大打出手? “他为什么叫你来?”她犀利地问道, “大概是性格最好,叫别的女生来你们可能都要打起来。”阮云在想到林静,小广东,许朵,脑补了画面,一时竟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小雨看到她笑。脸色有点不好。 “你笑是什么意思。” 阮云抿了抿嘴,停了一会,说道:“别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顿了一下,“希望你这次可以珍惜自己的幸福。” 阮云忽尔笑了起来,真诚地说道。 她只是不小心误入了桃花源,终究要走出去的,不是自己的地方,也不想逃避了,她要找回属于自己的路,再不想迷路了。 许少禹很快就回来了。 “今天吃了东西了吗,一定要全部用热水,今天不要洗澡了,前两天给你买的热水袋你拿出来用了吗,及时换热水别怕麻烦……” 阮云在一旁深深看他,原来不是他没有丰沛的感情,只是她没有机会见到温柔多情的他。 她,原来,不了解这样的他。 她太多余了, 看着一边一问一答的两人,她站到一边。 沉默的,静谧得像一个影子。 晚上,她这个恩人躲不掉他们殷勤的报恩—— 三个人的晚餐。 你最喜欢下雨天,手机挂坠是雨滴,那送你一件积雨云。 是谁的笑声在耳边纷纷扰扰。 阮云的眼睛盯上那朵方方的积雨云,笑了,过份了,当时为了突出是下雨,织了五块雨珠。 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连她名字的周边也珍之重之。 小雨,这场雨竟然纷纷扬扬地下了这么多年。 阮云,原来,你不是观音**里的一海水…… 不过是你搞错了。 第109章 蓖麻衣 “许少禹,你就我送你的一件毛衣啊,天天穿,怪寒碜的。” 隔着沸腾的小土锅,阮云凝着他,笑吟吟地开口。 很突然,上一秒他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说最近有什么好电影,许少禹有点愣住了,小雨也不解的看着她。 阮云继续说道,“是不是很暖和?我总嫌织得不好,拆了好几次,小俐说毛板结了就不暖和了,” “不过最后也没能织得很好,一大堆问题……” 短短的一段话掺和着她的停顿和稀薄的笑声,意味深长。 “……我想,能不能把这件毛衣还给我,我想穿回来,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阮云盯着锅里的汤,火大了些,正在咕嘟咕嘟冒泡泡,那些泡泡大大小小挤作一团,像是到了一个最狭窄的关口,于是,偶尔噗得一声叹口气…… 许少禹愣了一下,“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去逛街,我们好久都没……” “这是我织的第一件毛衣,“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隔着白白的雾气看他。 “我花了550块钱买的线,挑了像大海的颜色,售货员和说和牦牛绒和绵羊毛的……然后这个冬天我就再没有多余的钱买衣服了,我想你总是冷冷的,穿上了,会不会暖和一些……” “啊呀,手织得都太麻烦,我那天去城隍庙买东西,边上一家羊绒衫定制的店,机子织得更漂亮。” 小雨笑着插进话来,搅动着他们的对峙。 阮云扭头对小雨淡淡地笑了一下,并不答话,转头执意地盯着许少禹,坚决的, “你之前不是嫌它是长短袖,你可以给自己买个更好的,” 她为什么一再地逼他?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火一直烧到他的眼睛里, 他红着眼睛,冷哼一声,“阮云,难道你现在是要我拿550给你吗,噢,对了加上手工费,700够不够?” 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钱递出去。 阮云久久地盯着那一叠钱,这是他第二次想用钱打发她了。 除了自己的一颗心,这他看不上的550块是自己能拿出来的最贵重的东西了。 他不懂。 就这样吧。 阮云垂眼笑了笑,伸出手捏住那一叠钱。 受到了阻力,她抬头看了看许少禹。 许少禹的眼神闪躲,有一丝她看不懂的退缩。 她冷冷的看他, 他的眼神像是被灼到,低头,松了手。 —— “万一你有了新的毛衣,你放着不穿的时候能给我吗,” 阮云扫了他俩一眼,无味地笑。 “当然可以,省得浪费了,我周末去看看多定几件,” 小雨抢话道。 “那谢谢了,我吃得很饱,其实我今天并没有照顾很多,都受之有愧了,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回了。” 阮云僵硬地笑,紧紧攥着钱很快地起身,转身就走。 此一场风花雪月,就当是良辰美景, ——虚设。 只是太短了一点—— 下楼的时候,跨了两个台阶,差点扭到脚,回头看了下,什么疼也顾不上,飞也似的跑起来。 她胡乱地快步走在路上,心乱如麻。 眼前的人,物,影影绰绰。 其实,哭什么呢。 她不是早有心理建设了吗,他的那份感情不也是她爱恋的一部分吗。 在他们还没有认识的时候,他们就亲密如斯了。 脚步没有停留。 心里乱糟糟的,这样想那样想。 她绕着操场走了一圈,二圈,……想走一段长长的路,长得她足够把事情想清楚。 她想绕到亭子里看看旁边那一丛桂花树是不是和她一样萧瑟。 却看到湖中亭里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 今晚真的足够精彩,一浪接着一浪来拍她。 阮云苦笑。 他们搂在一起, 阮云怔怔地看着,小雨圈着许少禹的脖子,仰头在跟他说着什么。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他搂在小雨腰上的手好像会反光。 她扯开嘴角,心里钝钝地疼,有点不知道所措。 原来自己的事也要看别人的脸色的,也是要被别人拿捏的。 许少禹追出来的时候,小雨也跟了出来。 只是迟疑了一会,就不见了她的踪迹。 他看着她们水房里透出来的灯光,心里沉沉的, 她的性格很好,脾气来得却很急,这个时候是不会接他电话听他说什么的, 而且他又能说什么。 这么短的时候他真的把琼瑶小说的男主角的戏都演了一遍。 他来到他们无数次呆的这个亭子。 后面跟来的小雨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两罐啤酒。 “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雨跳起来圈着他的脖子问道。 和年少时一样亲昵,却有点不适,伸手按住她的腰。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记了,我们十年前的这个时候,哇,我想想,”小雨面带笑意抬头看看月亮。 “对,那天也是晴天,你在我家门口亲得我。” 噢,是的,往年每个今天他都会很惆怅,仿佛这一天装了整个冬天的忧愁。 这路遥马急的人间,你在心里这么多年,竟然淡去了。 “禹宝,你好像和我心里的禹宝不一样了,” 看着他郁结着的眉头,小雨放下手,抬头看着他紧抿的唇。 他在挣扎…… “以前我们说什么都不必去想,现在我会在猜你想什么,我们走过的那么多时光看得那么多风景不算数了吗,” “我没有和你明说,高估了我们的感情吗,是因为新鲜吗?你对她,” 小雨有点委屈。 阮云真的很坦率,哭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中,连头发丝都在伤心,笑的时候又十分动人,不但嘴角会笑,眼睛会笑,连遮着小鲍牙的手指都有着飞扬的姿势,不管什么情绪,她都比别人多几分, 她实在和小雨不一样, 小雨总是有所保留,夹杂了一点试探,一点自负,还有一点猜忌。 …… 明明是为了填补心里的空白,可是我舍不得,新鲜感,是吧,我也在等我的新鲜感过去。 许少禹的眉间揉着些许冷酷和无可奈何。 和阮云分手的话他想了很久,可是光想他的心就会裂成几瓣, 可能为了忘记他,她会很快投入一段新感情,他不能想象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呢喃着她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一想,他就会发疯。 阮云就像这样的夜晚,温柔的,美丽的,会让人沉醉,也像一种酒,入嘴平淡,但后劲很大。 眯眼看着洒着一地的月华。 可能有些东西永远不能再回来了,譬如当时的月亮。 第110章 无与人言 寝室里,阮云正在改小果的一叠卷子,把错题圈出来,再腾到错题集上, 这小孩真没有耐心,做得像鬼画符,平时讲题的时候又耐不住性子听,阮云手都要抄断了,现在徒手画几何图那是小意思了。 上大学的时候把数学相关的书都撕了个干净,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又要凑起来伤害自己。 阮云暴躁,也不管手沾没沾墨水,对着头顶的头发一顿乱揉。 “小云,” 阮云侧头一看,见来人是小雨,一时有点愣神。 “你在干什么?”小雨好笑地看着她抓得乱糟糟的像鸡窝一样的头。 阮云回神,也咧嘴笑了一下。 “我给补习的一个孩子……,帮他改作业。” 她不知道小雨过来什么事,她和许少禹很久没有联系了,上次之后,应该算是结束了, “新织的?你手很巧,”扫了一眼她身上穿的毛衣,小雨说道。 “你在取笑我吧,瞎折腾而已,浪费时间和生命。”阮云笑笑,抬手将卷起的袖子慢慢捋下来,怕磨起球,写字,吃饭她都会把它卷起来。 “没有取笑,看起来是很用心织的,这是什么花。” “菠萝花。比较简单的针法。” “很难想象禹宝他会穿别人织的毛衣,” 阮云觑眼看她,不懂她的意思,“他没有说过,怎么,是有什么禁忌?” “上学的时候,暗恋他的女生给他织了一条围巾,差点被他羞辱得去自杀。他脾气不好,我有时候也不惯着他。” 她皱皱鼻子。 阮云无意识地扯着毛衣上的小毛球,心想他们能这么自然地相处真好,可为什么要这么决绝地伤害别人的一片真心,虽然织围巾要相对简单些,可是上学的时候要抽出这些个时间是多少困难。 一时,她有点替那个没见过面的女孩难过起来。 “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四个多月。” 其实,四个月零二十天。 阮云怕节外生枝,就报了个虚数,看小雨表情凝重,又说道,“找我是因为许少禹吗,他,……其实,之前我就知道你了。” “怪不得你开始见到我的反应就很奇怪。” “我们,嗯,我和许少禹中途曾经因为你的存在而分手过,” 阮云不想因为隐瞒而导致三个人不痛快, 一段沉默。 “可是禹宝好几天没和我联系了,电话不接,找不到人。” 小雨盯着阮云说道。 “我们并没有见面。”阮云立刻说道。 “你为什么否认得这么快,禹宝说你们并没有分手?” 上次闹成那样还不算分手吗,明明分手费都给了的, 阮云嗤笑,奇怪地看她,“上次你也在场。” “我知道……”小雨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可能有事去忙了,或者……,他想通的就会去找你的,”沉默了几秒,阮云勉强笑道。 “其实……,因为他爸爸,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很惊讶,他不可能找你这样的女生,”小雨看着她说道。 “哪种女生?”阮云疑惑问道。 “他会找可以一起玩的女生,这样分手互相都没有负担。” “我让他有负担了,”阮云强颜欢笑,明明什么都是他说的算。 “对不起,你……,你能不能去和许少禹说说。” “我已经自己织了只属于自己的毛衣,我们已经结束了。”阮云撇开脸。 “我希望你能清楚地和他说明,不然这样,禹宝他……,有时他会捂住自己的眼睛说没看见,……他会欺骗自己只是情侣间闹别扭……”小雨看着她的侧脸,言词恳切地说道。 “你别欺人太甚。”阮云冷笑道。 “我知道这样有点过分,可是你已有主意,与其三个人纠缠,不如成全我们。” “你知道,禹宝他心已经很苦了……” 她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这世界真诡异,每个人都认定她是一个烂好人! 阮云自嘲地笑。 “许少禹,今天有空吗,我们见个面。”阮云按下了这两天心里默念了无数次的号码。 “嗯,”许少禹迟疑了一下, “没关系,没空,明天也可以。”阮云轻笑了一声。 “行的,晚上晚自习的时候到亭子那里见面。” “你一个人来。”阮云强调。 “嗯。” 下午就开始下雪籽了,晚上一直没停,早早的,阮云就等在了约定的地方。 雪籽是种奇怪的存在,它像雪花一样让你感觉不到水汽,可又不像雪花一样抖落掉你还能保持干爽。 阮云解开随意扎起的头发,散开。 听到脚步声,阮云回头。 “你来啦。”她笑着很客套地打招呼。 “嗯。”许少禹把卫衣的帽子拉下应道, “有什么要问我的。”没有看向她,眉眼有些逃避。 “问了,你会耐心地回答我吗。”阮云仔细地看他,慢慢地说道。 上次也在这个亭子,真是宿命。 “或者你已经想好了应答。”阮云突然有了玩笑的念头。 许少禹皱眉不解地看她。 阮云感叹,被爱总是比爱人幸福。 有难堪,有伤心,总归是宿命。 “一直逃避关于小雨的话题,我觉得不对,她,你很喜欢她吧,从你们见面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尽管后来你们在吵架,她挺漂亮的,勇敢,虽然有点任性,但给人的印象很好,你们很,嗯。” “吭”阮云清了一下嗓子。 “……很般配,虽然很想知道你们吵的是什么……,” “——你和小雨,重新开始吧,不要考虑我的感受,虽然我经常哭,但你知道我情绪调整得也快的。” 阮云絮絮说,站到他面前,踮起脚举高手掸去他流海凝结的水珠,脸上带着散漫的笑。 “怎么,看来你太高估自己了,是我非你不可吗,需要你来成全?”许少禹愣了一下,嘲讽地问道,抓下她的手。 “那是我希望的,如果可以,”阮云轻笑。 她仔细地看他,很留恋但总要有个了断,其实不是在帮小雨忙,她一直想要和他好好说清楚。 无疑,小雨很了解他,他回避,拖拉,暧昧。 “小雨回来了,她一直喜欢你,你也一直忘不了她,我纵有三头六臂,断然拆散不了的。” 她心里涩涩的,却觉得一双眼睛弯弯的在脸上笑。 “她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那时候我们就彻底分手,也省得我又难过一段……” 而且更加舍不得了, 一种说不出的酸在心里翻涌,难过冲到了咽喉处…… 她从他的手里把手抽出,学他的样子抬手捏捏他的下巴。 “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就放宽心了,上次复合我一直觉得你是因为那晚看到我眼睛哭得肿肿地在吃臭豆腐,可怜我……,” 她自顾自笑了下,看许少禹并不理她,就自觉无趣地敛下唇角。 “那就,江湖不再见。” 她说,声音淡的风一吹就散了。 第111章 擦肩而过 他用一种复杂至极的眼神看她,昏黄的灯光下,他苍白着脸,眼睛不复有一丝亮色,那些曾经闪亮的灯火,就此一一熄灭。 “你真是很能,每次你都像躲瘟神一样,退得比谁都快。”他低头冷冷地笑。 “不要生气。” 她淡淡道出心中感慨, “因为和你在一起总是很自卑,不安,怕被讨厌,我总是要有一点自尊的,” 她搂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膛。 最后一次,再见了,她轻轻地闭上眼睛。 “我想做得潇洒一点,不想让你恶语相向,不是想折你的面子……” 不过,她这样做很力不从心。 许少禹打结的眉头因为她的话染上了郁郁之色。 “我考虑一下。”他嗡嗡的声音钻进她的脑袋。 阮云离开她无限依恋的怀抱,站开一步之远,仔细看他。 许少禹也紧盯着她,表情不明。 阮云突兀的笑了一下,望着他,有点无力。 她的依恋碎碎的,她在希冀能够威胁到他吧。拎不清的人。 “就一下哦,别考虑太多次,你知道三思而后行的下一句是什么吗?”她抬起头像往常一样对他笑。 他有点痴地看她, 蓬松的长发,灯光从后面射过来,把发丝的边缘渡上一层光,睁着一双大眼睛,蒙蒙的,微微发亮。 像隔着千山万水…… 喜欢吗?许少禹,你喜欢我吗,——我的身体和灵魂? 他想抱着她狠狠地吻住她,告诉她,喜欢,很喜欢,连头发丝都喜欢…… 可是…… “下一句是。再,斯可矣,”她淡淡一笑。 她的声音把他打了回来。 “别考虑那么多次,一个被分手的人还老是来安慰分手的那个,是不是很荒唐,”她不满地哼了一声。 等了一会,他也没再说话,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很快乐,我有了一段不一样的体验,很感谢你……” 阮云自觉地松开抱着他的手,低头一边扎紧围巾,一边慢慢地说道。 许少禹嘴抿成了一条直线,低着头,看她的发顶, 她的每一个举动,她说的每一字都化成一柄利剑,穿透了他的心脏,让他心痛。 她话语里的决绝,让他明白,她不再等他的决心。 阮云抬头看他,他紧紧地折着眉,双眼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带着深深的痛色。 她平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笑了一下,伸出手。 “握一下手吧,”看他迟迟不动,她拉起他的手,像刚认识时那样把手小小地缩起来,塞进他的掌心。 他的手,干燥,温暖。 阮云的眼眶里有泪水在生长。 她抬起脸,眼睛晶晶亮。 “许少禹,你好,——再见。”然后她松开手,很快地抽手,快得许少禹的手恍惚间没有挽留。 她抬手快速揉了下眼睛,然后恢复到面无表情,离开。 很长时间,许少禹才意识到她已经离开了。 她已经不要他了, 一去不回头。 元旦晚会结束,学生会聚餐。 各个社团都有节目,社团的负责人也有简短的致辞。 阮云有幸公费画了个妆,美得她都舍不得喝水。 不幸的是情债难躲,吃饭的时候许少禹带着小雨。 他们现在已经公然出双入对了, 不过,小雨既不是学校的更不是学生会的,竟然也可以吃公家饭,阮云心里郁闷吐槽。 她边上坐的是她们寝室的话口袋秦安东,显得她分外的安静和不同,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起专注着餐盘的眼睛看他一眼, 他的心里仿佛受到了重击,她的那双眼睛,今天的格外朦胧多情,像是藏着数不清的故事…… 有她爱吃的炒粉丝,他总是快快地转到她前面,按住,再压着点力道,让别人慢慢地转走,阮云抬眼有些嘲讽地看他。 吃完了照例去唱歌,阮云不想去还是被安东架过去了。 “自然点,才表示你放下了,”安东训到。 女生都抢在点歌台点歌,一首接着一首,男生都抢着喝酒,都怕自己喝少了,安东也扎在男生堆里。 里面热气腾腾,阮云喝了一杯啤酒,头晕晕的感觉有点缺氧,推门出去,这些ktv都是农家房子改的,有大大的阳台。 小雨在唱歌,许少禹看着她推门出去,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阮云回头看, 一双眼睛醉意朦胧地停留在他脸上,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恍惚地盯着他,仿佛在做梦。 她今天一改往日的辫子,扎了个丸子头,散落下细碎发丝,随风轻动,脸颊上布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许少禹站在门前,被心里巨大的渴望给震慑住了,他不敢上前,亦觉得说不出话, 怔了一会, 他现在不能够吻她,牵手和拥抱也不行, ——这样的认知让他痛苦地想流泪。 很久,他才轻轻地说道:“你现在好吗,” 他的声音让她突然惊醒,她微睁圆了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下,边有点慌乱地点头,边转过身去。 远处是星点的灯火,下面农田一片黑,黑暗里扑来的森冷气息,让她稍稍冷静。 “今天谁帮你化的妆,很漂亮,”他走近和她并排站在栏杆边上。 她不说话,只沉默地抿紧唇。 “还记得上次你画的那个血盆大口,着实很丑。”他兀自笑着继续说着。 “一开始不是那样的,那是后来——”屋子里传来鼓掌和吹口哨的声音,阮云吃惊地住了口,她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一溜烟地跑回屋内。 许少禹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心忽地一痛,他已经再没有追上去的资格了吗? 仰头深深吸了一口凉浸浸的空气又快速地吐出。 转头,双手紧紧抓着栏杆,握得青筋暴突,对着下面深沉的夜色发呆。 阮云没有在屋内停留,大家都玩得很高兴,没有人留意到她。 出了门,她没有方向,双手紧紧抓着外套,心如刀绞,却仍是想,她今天表现得很好,至少没有屈服自己多做停留。 —— 她心里难过,很想很想他。 过去的一个月,他们亲吻是无数次,那些瞬间的感动,心悸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又都活过来了。 一再地和自己说不要让回忆难堪洒脱地转身,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可是—— “阮云,” 阮云用手轻点了点眼角,回头。 第112章 来时的路 “嗯?刚吃饭怎么没看到你啊”阮云看到姚佑安和三四个同学一起。 “还吃饭?我们哪配上桌。”同学a忿忿地说道。 “怎么啦?” “你们嘴怎么这么婆妈,就干这点事,而且辅导员不是说了我们吃饭的钱找她报销吗,你们先去点菜,我等会就过去。” 姚佑安推了他们一下,让他们先走。 “那我们先去了,老太婆那家,”同学边走边回头对他喊, “知道了,要是我没到你们就先吃,”姚佑安对他们摆摆手, “怎么啦,”阮云又问了一遍, “还能怎么,被辅导员逮到搬道具,李乔那崽子就是滑得很。”姚佑安笑着说道。 “那你去吃饭吧,这么晚饿死了,” “哪有那么饿,你们做道具的水果烧鹅,饼干都给我们吃了,他们是没凑上热闹心里难过呢,”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姚佑安侧过头借着路灯打量她。 脸粉白粉白的,眸子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泠泠的。 看得他心一动,别开眼笑道, “怎么,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什么热闹刺激得你热泪盈眶,” “没有,只是天冷,”阮云笑笑侧着头看他,表情自然。 “左右我现在也不想吃饭,我们去喝一杯吧,去外面,叫一碟臭豆腐,怎么样,你请客。” 姚佑安对她说道。 阮云看他。 突然又低头认真地鞠躬, “施主,我可不敢,等会李乔又说我勾引你。” “你听那货瞎说,要不换我勾引你,我请客,小气包,一碟臭豆腐和啤酒能把你吃穷?” 自从那次说开了以后,他们现在相处得很自然。 “你真没必要对我好,我不想要。”她叹口气,小声的说道。 “没有事的,有什么事,有人请我喝啤酒还不去啊,这点小事别给我上价值哦。” 姚佑安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 “人都是会变的,果真,我现在喝这一瓶都不会醉了。” 阮云举着瓶子。 她倒了半杯,喝了一口,咂了一下嘴,皱了一下眉。 “哦,对了,你上次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看口袋书,” “我在家排行老三,嗯,老三。”阮云举起三个手指。 “哥哥,姐姐,我,他们年纪相仿,可能也不喜欢再有一个妹妹,我又好哭,又自私,他们都不跟我玩,村子里的唯一年龄相近的叔家女儿,玩得也不好,爸爸很严厉,她们都不敢到我家玩,” “你知道货郎担子吗,”阮云突然问道。 姚佑安摇头。 “有一个男的经常一个星期会挑着玻璃抽屉一样的货柜,里面摆着项链,手链,耳环,鸡毛毽子,金光闪闪的笔还有各种很吸睛的文具到我们学校去卖,” “我妈妈是个马虎的人,口袋里抽屉里到处都放钱,我就变成了女孩中最有钱的人,我借给她们钱买这些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然后把帐一笔一笔记在一个本子上,” “你收利息啊,那么小就会做生意了,”姚佑安失笑。 “不,不,没有做生意,我当时还没有那么先进的意识,只是想用钱换一种感觉,嗯,换她们的在乎,” 阮云托着腮思考了一下。 “后来,你猜怎么,最后钱不仅要不回来,我还被她们孤立,更有甚者到我家还偷东西。” 阮云气愤地锤桌子。 “然后就上初中了,初一的时候四个班里的成绩好的被挑出来周末组个提高班,上数学语文英语,我家附近就我一个。你知道吗,那种电视里面放的要走一个小时去上学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哎,四五月份穿过一大片田地真是非常惊悚的事,那些蚕豆杆子底下,豌豆苖的根部到处圈着一圈圈的蛇,因为不是农忙,有时候走半个小时都遇不到一个人,起先上这种课的优越感都没有了,在一个快吓破胆的周六,我就再没有去了。” “后来呢,” “后来,我想想,就到初二了,四个班联考,我语文考了年级第一,作文拿了满分,作文题目是写一种花,” 阮云托着腮,眼睛虚虚地看向前方。 “初三组的老师改我们的卷子,那时候哥哥高中,爸爸给哥哥买了整套的新概念作文书,那个作文书里的小文章写得很美,就像小说一样,我就经常看,后面都大概能背下来了,” “我写了昙花,其实我家里哪有这种高贵的花,蚕豆花豌豆花韭菜花是有可能有的,” 阮云傻笑。 “我写得煞有其事,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就那一句让我封神了。” “初三的语文组长洪世锋在他们班级读,在师生大会读,在一切场合读我的那篇作文,还特意叫我们语文老师领着我去见他,哦,对了,我的语文老师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年轻,个子很高,下巴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痣上还长了胡须,整个人像根豆芽,” 阮云撇着嘴,怨怼的表情。 “他不喜欢我,他喜欢长得高高的成熟的漂亮的女孩子,” “哈哈,是不是离谱,不过在农村很是常见,只是当时不知道,觉得自己不优秀,长大了才能想明白,” “再是到初三,我被调到尖子班,洪世锋教我,我每节课都像个向日葵,这样,” 阮云左右扭着脑袋笑, “可是,我的数学初二掉了链子,初三就有点学不明白了,学校又有了新花招,老师们只能班级前五的人改卷子,那时考试非常多,像我这种挤不进去的二梯队,只能同学互改,我的洋洋洒洒的大作并没有人看……,” 阮云落寞地用筷子戳着杯子里的泡泡。 “中考的时候,其实没有考得很差,大概年级前十的样子,”阮云比画了一下, “可是,乡村的中学就算是年级前五也只够进普通高中,我呢,我爸花了5000块补了我少的几分也进了普通高中,我爸经常在家里说起这个,他以为可以激励到我,我却觉得更佝偻了,” 阮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白白的雾气后她的脸影影绰绰, “很矮人一截,哇,你知道吗,一个学一个学校就我一个土包子是什么感觉吗,我骑着我姐叮铃咣啷的老式自行车,穿着她们不穿的衣服,也不跟别的同学说话,感觉自己蛮特别的,” “我没有朋友,也不爱和别人说话,成绩也不特别,很寂寞,所以就去看书,有一天,一个晚上我竟然看了十三本那种小的口袋书,什么琼瑶,楼雨晴,古灵,席绢……” 她弯着眼睛,却眼泪汪汪,那一点笑就像是被眼泪烫出来的悲伤, “……我,我一直很想要一个受别人重视的人生,在小说里也觉得自己挺重要的女一啊,却总是在做备胎。” 她笑嘻嘻地用手揩揩眼睛,低下头放轻力道夹了块豆腐轻轻放进嘴里, “嗯~好吃唉,”她用筷子指了指让他吃。 姚佑安凝视着她,摇头,喝了一口啤酒。 第113章 谁在流连往事 “小时候听狗熊掰棒子的故事,一路走一路丢又一路寻找,觉得那个熊并不愚蠢,它只是在做它认为对的事情,这样无非是两个结局。” 他拿着啤酒瓶倒酒,盯着那些泡沫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或许手中空空,或许经过前面一路的比较对比,然后,它真的走了狗屎运。拿到了最大的最适合的那个棒子,” 他娓娓道来,阮云盯着他沉静的脸出神。 “就算是两手空空又怎么样,想想人都是要死的,还要怎么活,”他抬眼看她,温和地笑了一下。 “找到那个在你心里留下这些坏印记的自己,质问她,难道仅仅是这些?” 他沉默了一会, “……我想时光赠与的礼物,不会这么单一,年少时的感情是汹涌澎湃的,而且,要做女一,不是消耗自己,把那些做成琬儿眉间的花钿,残缺也可以历练成美……” “自己首先做自己心中被重视的那个,也许,你的能量你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我一直表示你可以在我这里当女一,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他扬着笑,不满地说道。 “你少来,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阮云低下头笑道。 “感情笨蛋。”姚佑安鄙夷。 “你真是胆肥了,”阮云生气,看他,又乐了起来。 “你那么爱笑,最近倒少见了,夹在秦安东她们中间天天拉个脸。” 姚佑安瞅眯着眼,用手画了一个长长的方形。 “有值得笑的事吗,一大堆破事还笑不是缺根筋啊。”阮云忍俊不禁地抱怨。 “怎么,感情出问题了吗。” 姚佑安意味深长地问道。 “什么时候扶着我这个备胎上位?”他开玩笑地说道。 阮云不可思议地看他,张着嘴,”你真是和李乔学坏了!“ 痛心疾首地拍桌子。 “好的——,好的——,怎么还突然炸毛了。”姚佑安笑得开心。 “我觉得你是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阮云冷眼看他。 “嗯,彼此彼此,”姚佑安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 一阵尴尬的安静, “不过,你总是受他折磨,”他叹了一口气。 一句话又让气氛更冷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哭,他欺负你了?” “不是……,就是觉得失望,当我一想到这个世界没有我想象的爱情,让我觉得心都空落落的,就再不想谈了。” “唉,看来,还是的,那再等等,等你哪天发现我这个最优秀的苞米。” “哎,你怎么——”阮云恼,看着苦着一张脸装模作样的姚佑安。 姚佑安撇撇嘴,笑得开心。 “晚上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喝了许多啤酒,当心以后长啤酒肚,我们去吃点东西压一下吧,这个时候我家边上的那家麻辣烫应该开着的,” 从ktv出来小雨拽着许少禹的手说道。 “我不太想吃了,有点累。”许少禹弯了一下嘴角。 “去吧,你都没去吃过,我经常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吃点,你知道的,我吃得很少,一会就饿了。” 小雨希冀地看着他。 嗯,他点点头。 “嗯?怎么样?好吃吧,辣得过瘾吧,这边的辣椒很少实辣的,” 小雨的鼻尖隐隐地冒着汗珠。 “你少放点,等会胃又会不舒服了。” 许少禹说道。 “没事的,家里常备有胃药的。”小雨说道,又扑哧一声笑起来。 “只是出租屋而已,我却老说是家。” 小雨讪讪地低头捞着豆芽。 “好像有你的地方,我都觉得特别安心。” 她又抬起头对他灿烂地笑。 “禹宝,我对麻辣烫有种特殊的感情,我们以前因为没什么钱,吃得最多的就是这个” “嗯,你的胃不好可能就那个时候吃出来的,”许少禹漫不经心地答到, “禹宝,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亲我的那天吗,” 嗯?许少禹有点意外地看她。 “那天早上我收到隔壁学校的一个黄毛的情书,你和我闹了一天别扭。” 小雨笑道,因为想起美好的往事笑容很灿烂。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可是我也气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的长相,所以那天我难得地没有顺着你……”她委屈地撇嘴。 “……然后晚上我们回家的时候,你只要见到地上有石块就把它踢到沟里,你那个时候那么爱惜鞋子的,”小雨轻笑出声。 “然后看到我家院子的时候,你突然拉住我就亲,第二天我的嘴唇都是肿的,吃东西像马拴了个嚼子那样。” 她嘟着嘴佯装恼怒。 许少禹垂下眼,弯了一下唇,回避她的眼神,低头没有说话。 “那时候我心跳到好大声,一个晚上脸都是烫的,我都很长时候没有想起来,今天这个气氛我就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地闪出来这个画面,我的心现在还怦怦跳呢,你看,” 小雨拉着许少禹的手就往胸口贴。 “你别……”许少禹抽回手。 “哈哈,开玩笑的,你怎么现在这么不经逗。” 小雨掩饰尴尬。 “小雨……”许少禹停下筷子,鼓起勇气看向她。 —— “怎么啦,什么事,”小雨低头很忙地吃着, “我其实——” “哇,好辣,你看,我今天吃得好多,都只有汤了,你那碗也给我吃。”小雨打断他的话。 “我们能不能,能不能——”许少禹欲言又止。 小雨无法,只能抬头看他,她脸变得苍白,仍强撑着笑脸,可怜兮兮。 许少禹看着她,良久,又笑了一下。 “不要吃这么多,药吃多会有耐药性,就不管用了,回头半夜三更我可不过来陪你看医生,” “嗯,大鸡婆。”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放下捏着的筷子,把略微轻颤的手放到桌子底下。 回到出租屋里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了一下床头的钟,已经22点了,躺了一会,果然胃开始痛起来。 这个糟糕的身体,小雨苦笑, 想到许少禹说的会有耐药性,碍了一会时间想抗过去,却越来越痛了,看来有些东西是没法自救的,她只得揉着胃披了睡袍起来,翻了一粒奥美拉唑来吃,又灌了一个热水袋,在椅子上枯坐着,等着疼痛过去。 窗外黑沉沉的,她的窗外正好有一盏路灯,昏黄的灯光,她这个喜欢看灯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她盯着看,好在灯不太亮,她没有感觉到难受。 灯应该很久很久没人清理过了,灯泡上有着厚厚的灰尘,边上缠着七零八落的蜘蛛网,蜘蛛去了,网空了,只留着夏天网到的一些飞蛾的残翅和蜻蜓的羽翼,轻轻颤动…… 第114章 谁说做朋友? 小雨记得那是一个平淡而温暖的午后,他来了,带着花的香气。 “我叫许少禹。”他冷冷地打招呼。 一直,她为这个忧郁的男孩深深着迷。 初中,她家后面那条巷子,下自习后他们总是一前一后地走着,隔着五六步远,在阴影中他靠在墙上等着后面的她,牵她的手,她的心像一只小鸟一样,惊慌的,快乐的。 他们牵着手走过四季的风景。 春天的夜晚,回家的路上,他们走在淡淡的月光下,路两旁的绿化带种了许多李子树,粉白的花朵簇拥在一起,许少禹总会好事的打一拳在树上,落下一树的花朵,吓得她大叫。 夏天的夜晚,白天变长了,妈妈们放宽晚上的门限,周末的时候,他们会穿越大半个城市去看一场电影。 黑暗中她把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许少禹有力的手心里面,汗汗黏黏的,这种甜腻的心情,是生命成长的时候,最初的体验。 秋天的时候,许少禹会用他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带她吃一顿麻辣香锅,两个人围着一口锅,你吃一口我吃一口,给对方喂喜欢吃的菜或者抢对方爱吃的菜,两个吵吵闹闹的,有对方,有麻辣香锅。 冬天的早晨,他会穿一件超大号的羽绒服,然后把她的脸,把她的身体都放进去,放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每天在她家楼梯下分别,她会站在阴影里和许少禹说再见,许少禹的眼睛亮亮的,像个小豹子,他伸出手,轻轻地把她眼睛合上,然后俯下头亲吻她的嘴唇,他可以闻到他身上舒肤佳的香气。 她觉得他们是那样的相爱,也许用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够。 情深缘浅, 去了北方之后因为她的特立独行,也为了心里填不满的寂寞,她又找了两任男朋友。 她觉得她和许少禹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让那个有着梨花香气的梦留在那个纯真的时候。 她闭了闭眼睛,没有泪,但是灼热滚烫——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阮云手里抱着一大堆卷子从小果家走出来碎碎念。 开年后他就要花大把的时间去各大学校参加考试。她要花些时间把他之前考试的卷子整理下。 这个小鬼头,卷子张张卷得像破抹布一样,哎,以为永远摆脱了高考,没想到啊,没想到。 而且小果的爷奶为了感谢她把她明年的生源都找好了,阮云看着手里抱着破烂,无能叹息。 钱好还,情不好还啊! 一个不小心,脚崴了一下,手上的卷子洒了一地。 大街上,真是有点丢脸。 阮云鸵鸟心态地低头,不顾膝盖的疼痛,赶紧起身顾不得拍手上的灰,蹲下去捡卷子。 一个阴影蹲在她前方,伸出手帮忙。 “谢……”阮云笑着抬头,另一个谢字卡在嗓子眼。 愣了一会,回神。 “谢谢,”她低下头重又说了一遍, “是那个小孩的书和卷子?” 阮云点点头,胡乱一通捡好。 然后伸出一只手要拿回许少禹手里的。 “我帮你送到你们寝室,我也要回学校。”许少禹紧紧地抓着往后让了下,并没有往她手里递。 “不用了,我可以的,刚才只是踩到了一块活砖。” 阮云浅笑着解释。 “……是因为是我,所以才拒绝的,对吗?如果是李乔或者小黑,会要他们帮忙,对吗?” 他蹙眉盯着她说道。 “分手了,不能做朋友了吗?” 许少禹表情有点痛苦。 “朋友?”阮云冷笑着哼了一声。 “恕我不能坦然面对你,你不要搞得像个受害者,虽然是我提出的分手,但其实你也是顺坡下驴,”阮云嘴角呈现出嘲讽的神态。 他维持着刚才的表情,深深地看着她。 “……小雨没有回来,你说服自己,可以是喜欢我的,可以在一起,现在她回来了……,我不怪你,只是,如果你打定主意了,就不要摇摆,不要搅乱对方的心神,不要管对方伤心不伤心。” 说完,她用力抽出许少禹手里握的书和卷子,稍微理整齐夹在胳膊下,往学校大门方向走去。 她真的低估了这头听不懂人话的倔驴。 许少禹只是停了几秒,就快速地追上来,拦在她前面。 阮云抬头带点怨恨地看他。 “我帮你拿。”他坚持。 她没奈何地瞪他。 想拿就拿吧。 她把手里的一干东西全部塞他怀里,甩着一双手往前走。 “我们继续做朋友。”并排走着的他僵硬地开口。 阮云侧头莫名其妙地看他。 “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他目光看向前方,表情坚定像要入党。 阮云委屈的心酸了,这货一直是不接受反对意见的主。 “你和小雨商量一下,我觉得一般女朋友不会想要男朋友和前女友一直保持联系的。” 阮云缓了语气,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这是我的事。” “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有。” “那好吧,”阮云妥协。 —— “那如果是朋友,就要像李乔和小黑一样,有什么事第一个找我帮忙,还可以一起约着吃吃饭,出去一起玩。” 他看向阮云,突然开心起来。 吃饭?出去玩? 阮云啼笑皆非。 看到他马上要变脸色,她调整了表情, “当然可以,不过我一没时间二没钱,要是哪天想着会要你请客的,你知道我无肉不欢的。” 许少禹像是松了一口气,表情轻松,快速说道,“今天一起吃,我知道农贸市场边上有一家老太婆烧肉店,肉焖面很好吃,你肯定爱吃的。” 阮云把眼光调向别处,胸口有点闷闷的痛。 “去吗?我找他们借一辆自行车,我载你去。”他继续问道,语气兴奋。 他到底有没有脑子,阮云失笑,做朋友? “我没有空,你看这你看这么一大堆卷子,我要把错题归一下类,他明年高考,时间不多了。” 阮云温和地对他说道。 许少禹看着她,失望让他的眼睛变成了青灰色,寒冷的早晨草地落地一层霜。他的双肩垂了下来。 “下次吧,”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她的嘴又秃噜了。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看了看寝室的方向,阮云伸手找他要抱着的一堆东西, “还没有到。”他紧紧抓着,像抓着救命稻草。 “就到这吧,给室长她们看到不好。” 许少禹心里憋着一口闷气,直觉得自己窝囊透顶。 “你过生日那次在寝室底下还让我抱你的。” 他犟犟地说道。 “许少禹,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阮云觉得头痛。 真是莫名其妙从正牌女朋友搞到第三者了! “我,我和小雨会讲清楚的,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他委屈地盯着她,眼睛越来越红。 阮云知道他凡事不会多想,复杂的往往会用最简单的方式处理,怕他又发什么癫, 就打岔说道:“你都不忙吗,马上就要期末考了,我想拿到奖学金,等我闲了肯定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叫小雨一起。” 她真诚地微笑。却在说完最后一句看见许少禹瞬间阴郁了表情, 失望的影子印在他的脸上,像风中快要摇落的叶子。 第115章 说不清的心事 “阿姨,早上好,”阮云拎着两个大热水瓶睡眼惺忪地和宿管阿姨打招呼。 阿姨端着饭碗在门口椅子上吃早饭。 “嗯,好。”阿姨笑着答道,看到她手里的暖壶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又打水?” 又?“阿姨,你看错了吧,我刚下楼。”阮云抬起手臂用手腕托托眼镜好笑道。 “你男朋友给你打水了啊,”然后她把头伸出去左右张望。 “咦,刚还在这里的,”她自言自语道。 男朋友?阮云第一个想到的是姚佑安,这李乔,不知道又给他出了什么馊主意。 “呶,在那儿,”门口登记往来人员的桌子底下放了两个簇新的蓝色热水瓶,桌上还有个保温桶。 “他说是我男朋友?”阮云向阿姨确认,怕她搞错了。 “他还要说什么哟,我还没开门就鬼鬼祟祟地在门口走来走去的,你们上次在这里抱来抱去的,还不是我记性好……” “阿姨……”阮云难为情地喊道。 “怕什么丑,”阿姨看阮云脸红了,笑道,“阿姨也是那个年纪来的,年轻人嘛,干柴烈火的!” 再说下去,阮云怕自己因为血压升得太快而猝死, “阿姨,空瓶子先放你这,我等下来拿走,”她拎着热水瓶,抱着保温桶落荒而逃。 “云朵,你怎么这么快就打好水了,踩着七彩祥云去的啊,”刚下床铺的安东惊讶地看着她。 嗯,阮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拉开保温桶的罩衣拉链,一张纸条落在桌上, 阮阮,睡得好吗,有点想你。 画了一个笑脸。 又写,第一节课是体育解剖学,第二节是体育教学论,下午要去打一场友谊赛。 后面隔了很长的空白,写道,晚自习可以一起去吗? 阮云在安东来八卦之前,把那张纸揉在了手心。 “云朵,我去打早饭了,”曼梅从外面走过来, “我打过了,你打你自己的就好了,”阮云把保温桶用书盖住。 曼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噢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就和室长打饭去了。 阮云等安东去刷牙洗脸了,打开了保温桶,里面的小盘子都撤走了,放了一瓶酸奶和两个香菜饼。 香菜饼是台球室门口那个摊位上买的。 这又冷又热的,阮云苦笑了一下。 “早餐和水是许少禹打的。”瞅到了室长和安东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阮云扯着曼梅的胳膊悄声对她说。 曼梅吃惊地看着她良久,然后带着愁容,长长地叹了口气。 阮云无奈地回看她,也超级想叹气。 已经一个星期了, 阮云下午把热水瓶和空的保温桶还到他们宿管阿姨那里,早上许少禹总是打好水买好早餐放门口。 照例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今天的行程,最后隔了很长的空隔,问什么什么时候能不能一起, 阮云吃着洗着实在不能安心,起了几个大早也没截到他。 往往在阿姨打开楼道口锁的时候,他就开始闪退了。 “许少禹——”阮云气喘吁吁地对着话筒喊。 “阮阮,”他惊喜的声音传来, “还以为你都不再给我打电话了,”委屈的腔调。 本来是不再打的,这一来一往的又多了不必要的羁绊。阮云心道。 “你不是问我什么什么能不能在一起吗,你跑什么跑?” “在你们寝室门口,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给你带来困扰。”他轻轻地说道。 “……许少禹,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阮云心里泛酸了, “阮阮,现在小雨……,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你相信我,” “那要是说不清楚呢,”阮云冷笑道。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又立刻说道,“我不管你们说不说清楚,你明天不要打水和买早饭了,你已经给我带来困扰了,你和你的小雨说不说清楚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送来了我也不去拿了,”连珠炮地说完,阮云果决地挂断了电话。 “小云,你的早饭和暖壶还不拿走啊,小两口吵架了?”中午阿姨特意找到阮云说道。 阮云不想节外生枝,灰溜溜地把它们提了上去,下午并没有去还暖水瓶和保温桶。 这下你没得送了吧,阮云恨恨地想。 早上下去,习惯性地往边上瞟,两个簇新的水瓶和一个崭新的保温桶。 阮云惊到了,土豪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怕门口的小店卖断货,也怕寝室里瓶瓶罐罐放不下,她还是认命地每天去送还。 “你还没有和他说?”曼梅压低嗓子问阮云。 安东和室长合用一个桌子,曼梅和阮云合用一个桌子,早上起早大家都有些低气压,所以她俩到现在也不知道阮云早餐的曲折。 “说了,没什么用,” “那你就让他送,没几天就该烦了,” 阮云无奈点头。 可是那家伙却越送情绪越高涨了,现在纸条上竟然东抄西抄给她写情书了, 对不起,遇见你很晚, 但我会陪伴你很久,很久。 你若一直在, 我便一直爱。 我的过去你不曾参与, 我的未来能不能全部交给你? —— 她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又把他们狗血的恋情翻尸倒骨地拎出来回忆了一下, 她想起那个在图书馆的下午,她给他读写给李乔的假情书……, ——因为趋利避害的本性,很多时候我们终将与美好的初衷背道而驰。 “她不在,那个大嘴巴接的,她说阮云回来叫她回电话,”小黑摊摊手, “我是因为——”许少禹看着小黑紧张的说道。 “我不管的,只要有我吃的就行。”小黑了然的说道。 “放我一个人生活——”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阮云,”许少禹匆忙按下,脱口而出。 对方迟疑了一下, “禹宝,在等阮云的电话吗,” “嗯,哦,——” 许少禹愣了一下,说道:“是小黑,他要叫她吃饭。” “这么晚吃什么饭,”小雨笑道, “阮云今天有家教,现在应该刚结束。” 说完,又愣住了,捏着电话发呆。 “小黑哥怎么不用自己电话打,” 然后没等许少禹回答,又匆匆笑着说道:“肯定是他这个吝啬鬼怕花电话费吧。” “禹宝,明天装潢公司出图纸,你陪我一起去拿吧,顺便帮我看看。” “哦,好的,” “那明天早上9点去找你,定个闹钟别太迟了。” “嗯,好的。” 挂掉电话,许少禹盯着电话愣神。 禹宝,阮云。 小雨看着手机的吊坠陷入沉思。 第116章 进退两难 “怎么样,我都被他们说得云山雾罩的,摸不着北了。” “哦,我也不是很明白,等下拿到学校,叫建筑系的帮忙看下,他们建个模,更加直观。” “我们就在这附近吃点吧,问了一个上午,我都饿了,” 好的,许少禹四周看了下。 “阮云,那边有个手工面馆,你最喜欢吃的,走吧。” 他拉着小雨的手就高兴地往前走。 小雨愣了一下,抿了一下嘴还是被牵着走了。 “我去看了,他们这的牛肉面看起来很好吃,红油包裹着,而且很大块。”许少禹兴高采烈地坐下,递给小雨一罐旺仔牛奶。 “喏,你的牛奶。” 小雨拿起罐子,把牛奶举到眼前看,那个娃娃在对自己笑。 “禹宝,昨天约到阮云出来吃饭了吗,”她看着他笑着问道, “哦,嗯,没有,”许少禹愣了一下,言词闪烁。 “小黑和她关系这么的好?” “啊,嗯,小黑喜欢听她在学校连载的广播剧。” “你们现在怎么样?” “啊?没怎么样的,” “阮云以前很爱你吧,” “我不知道,”许少禹别过头, “小黑哥如果追求她会不会让你不自在。”小雨笑道。 “小黑不会追她的,他把她当妹妹看的,” “是吗,以前表哥表妹都是正常的结婚搭子,别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义哥义妹了,” “你说要是小黑真的和她在一起了,以后你们……,会不会气氛不好,”小雨仰头笑意盈盈地问道。 许少禹没有说话,只是快速拉开易拉环,喝了一口又皱紧了眉头。 “一定不会的,我和小黑都是话唠,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小雨自说道,若无其事把旺仔放在一边。 吃好了,出门,她前他后。 走了几步,小雨突然蹲下来,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你怎么了,胃疼?”许少禹几步跟上来,着急地问,用手抓着她胳膊试着把她扶起来。 小雨抬起脸,一脸泪水,突然回过身,紧紧抱住他, “禹宝!我天天吃不下也睡不着,每天都在想,为什么啊,为什么禹宝不喜欢我了,如果还记恨我当初的错,那对不起,对不起……”她声泪俱下。 “你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不好,我真的要崩溃了,不要和阮云联系了好不好……” 她的脸瘦的病态,一双眼睛就大的出奇,空洞的,一片荒芜, 许少禹看着她,眼底满是挣扎。 握着小禹瘦得只有骨头的手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回去吧,”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禹宝,以前我们都有说不完的话,现在,难道你都没有话和我说了吗,”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他沉默下来,看了她很久,然后用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小雨,我现在好累,等你情绪稳定了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 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刺进掌心的肉里。 “你累了,我们就回去吧,”她强颜欢笑,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在堵他的嘴…… “禹宝,对不起,我不该干涉你的自由,以后都不会说了。” 抬起脸,又是一张笑脸。 许少禹凝视她被泪水洗去妆容的脸,憔悴苍白, ——在那个下着雪籽的晚上,他就明白了,时间已经改变了一切,他的心痛盖过了一切,他对小雨担心,难过,自责,却只对阮云心痛,他没办法控制, 可是,小雨脆弱得好像他一句话就能击倒…… “阮云,好巧,等会有没有空,我们去吃外面太平面馆吃面,我刚刚去和老板打招呼,叫他留两张饼和两人份的牛肉下来。” 看着迎面站着的笑容满面的许少禹,阮云无言地盯着他。 真是无数次了,他现在脸都不要了…… 阮云,我们先上楼了,安东撇撇嘴,识趣地先走了。 “好巧?”阮云无奈地扯扯嘴角。 “这是第几次好巧了,许少禹,而且这是在我们寝室门口!”阮云叹气摇头。 “上次说了可以先做朋友的……,一起吃饭……,一直也没约到你。”许少禹的声音低下去。 阮云的嘴角泛出苦涩的纹路。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样的他,她都会心软,难过。 “……许少禹,你这样让我很有负担,你的朋友那么多,朋友怎么相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的,饭不一定非要特意去吃。” 这家伙真是执拗得很,还想着做朋友的事,做朋友有写情书的吗,真挺人格分裂的。 阮云瞪他。 许少禹抿紧唇,眼睛躲着阮云, “那也可以一起吃……” “迫不得已不要见,好不好。”阮云打断他,诚恳地道。 “那么多年……”阮云撇过头,眼里有泪在变圆,还是控制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很激动,真的特别没有出息。 “……难道不就在等着重逢吗,你的真心!你的避而不谈!”阮云难过到哽咽,她用力地睁大眼睛,让悲伤凝固在眼底。 ……天知道说出这些要花费多少勇气, “你有需要关心的人和事,向前看,许少禹——,将军赶路,不追小兔。” 周遭变得很安静, 许少禹深深地看她的侧脸,他,他只要手一伸,就可以紧紧地抱着她了,他紧紧地握紧拳头。 “……就让我走开吧,你总是这么追上来,让我不能平静,叫我怎么办,你又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她喃喃地说道, “你等等我……” 许少禹僵硬地说道,他的五官绷紧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 “等?我并不想等了,我们不要见面了。”她冷笑了一声,揉揉眼睛清了一下嗓子,让声音清晰。 “我那天只是敷衍你,不是真的说做朋友,”她咧了咧嘴看他,笑着说道, “就算是做朋友,也是淡淡的那种,你知道我不喜欢社交,而且你能若无其事的做朋友,我,做不到……,别来找我了,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了,不包含你的新生活。” 许少禹看着她。 她眼里的决绝,真诚,恳求,坚定像一把把利剑,穿透了他的心,让他痛苦。 他颓然地垂下肩膀,整个人都佝偻下来,可怜巴巴地看她。 “回去吧,以后……,祝你幸福!”看着他红了的眼尾,阮云心里又酸得不像话,匆匆丢下一句就错身往寝室楼道快速地跑过去。 第117章 心软是病 “你真的决定放下了,看你们狗血剧看了这么久。” 看着阮云长久地站在水房窗户边的阴影处往外看, 室长也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 许少禹的身影缓慢地在红砖小路上移动,就像一件纯色羽绒服漏出来的一根细小绒毛,颤颤巍巍。 室长口袋里拿出一包纸,抽了一张纸递过去,阮云摆摆手,吸吸鼻子,笑。 “没到那个程度,还没掉出眼眶呢,等会它自己就下去了,我的眼泪收放自如得很,” “……其实我们很多次期盼你真的放下他,但知道你会很难过。” 室长拍拍她肩,叹气似的说道。 阮云红着眼眶看向室长,娇嗔道,“哎呀,室长……安东不是说过吗,深山的鹿,不知归处,万般皆苦,只可自渡。” “反正现在真正放弃了,也希望他可以和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浅色的大眼睛中带着释然的笑意。 “唉,不提这些糟心事了,来,吃糖,让心里甜点,” 室长从口袋里掏了一颗糖剥了塞她嘴里。 “哇,室长你真好,” 阮云感动地使劲吮了几口,甜滋滋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她想得很明白,她知道许少禹也难过着,他挣扎了那么久才对她说喜欢,她知道他的喜欢的分量, 他那般聪明,不可能没有想过要是小雨回来,他到底要怎么办…… 她也想等……,可是看他左右为难让她更加难过。 “那如果许少禹还在努力,你不怕他难过?” “我已经给了他足够长的时间的,”说着阮云狠狠地咬了咬嘴里的糖。 “妈呀,你给我吃的什么糖?” “不知道啊,是安东带过来,抠搜的一人给了两三个,噢,对了,上次你不在寝室,你等会找她要去,”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又拿了一颗准备自己尝尝。 “还说是她什么日本留学的表姐拿回来的,怎么了,我还没有尝呢,” 她低头剥着糖纸。 “外面软软的一层包衣倒是正常的芒果味的甜,千万别咬,里面是魔鬼的酸,” 阮云含混不清的嚷道,包着一嘴的口水,被酸出了眼泪。 “真的要累死了,”小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左右看了一下,这个天气叫老板开风扇可能会被打死,他把外套毛衣都脱了个干净,只穿里面的保暖内衣,又把衣摆往上卷了卷。 “谢谢你,小黑哥,”小雨笑着上前递给他一瓶冰汽水。 “这个天气,老板还冰了汽水,真是青天大菩萨。”小黑边说边快速扭开盖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本来说开荒这事交给我们兄弟,请我们搓几顿就行了,看来不是这么简单的,还是找专门的人,说明一下——”小黑又喝了一口。 “我不是懒,这也是细活来的,我们搬搬扛扛倒是行,怕你到最后还是要叫人,我们可以随叫随到,打个辅助。” “非常感谢你们的。”小雨双手合十,送上微笑。 “好说,以后开业了给我点好处就行了,”小黑狡黠地挑挑唇。 “那,小意思,以后和未来嫂子来住多久都不要钱。” 小雨拍胸脯保证。 “那感情好,哎,你这小小年纪就当老板了,我们还在当牛马,真是人比人气死了。”小黑说道。 “别这么说,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 “羡慕什么,”许少禹上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羡慕你们能上大学。”小雨笑着对他说道。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殊途同归,我们上大学出来为了搞钱,你都搞到了,还羡慕。”小黑撇撇嘴不以为然。 “是先搞门头,还是先搞里面装修。”小雨问许少禹。 “都可以,”许少禹答道, “要不叫他们先弄门头吧,提高大家的期待值,学生都是好奇猫,到时候开业大概率都不用发传单。”小雨说道。 嗯嗯,小黑带头表示同意,并对小雨投去欣赏的目光。 “没想到你还挺有经商的脑袋的,客栈叫什么?” “还没想好,想了几个都觉得挺俗的。” “叫阮云想啊,她们文绉绉的专业人才多,叫她想想。”小黑说道。 “哦,对了,你都好久没叫阮云一起出来了,我那天在公交站遇到她,就匆匆聊了几句她就像被狗撵似的跑了,她最近忙什么,快到放假了,她那故事都停更好久了,我要和她探讨探讨,真是吊人胃口。” “吊你胃口了吗,”小雨笑着意味深长地拍拍小黑的肩。 小黑没听出来意思,转头看向许少禹,“你怎么一付便秘的神情,叫她帮小雨征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 “她最近很忙,马上要考试她想要奖学金,都不偷懒在寝室睡觉了,天天都去上晚自习,那个叫陈小果的孩子明天考大学,他是艺考生,她在帮他整理假期需要复习的材料,那个游乐场的工作她又接回来了,你不要去烦她……” 许少禹絮絮叨叨地如数家珍。 “你搞得像她生活秘书一样,”小黑啧啧嫌弃, 又嘟囔道,“这小小的人,怎么那么多事,” 小雨看着许少禹,只是他并没有看她,只是愣愣地看向前方。 上上周学妹游乐园的兼职不干了,老板又找到她,左右她又没事又想多挣些钱就接下了。 上周在公交车站偶遇到许少禹,他又一路默不作声地跟着到她寝室门口。 快下班的时候正好下起大雨,阮云就挨到7点雨稍微小了点才到公交站坐公交回去。 车门打开,冷风裹着雨扑进来,阮云嘶了一声,理紧衣服准备下车, 今天竟然还穿了一个没有帽子的外套,什么运气! 这个时候又下雨,路上都没有什么人。 阮云鼓起勇气走出去,冷雨拍在她脸上,冻得她叫一个哆嗦。 突然一片阴影罩下来,她听到雨砸在雨伞上的声音。 是哪个大好人,阮云抬头去看。 许少禹弯着唇,深深地看好。 “……噢,好巧,你怎么在这?”说完想起什么懊恼的皱了下眉, 又客套地说道,“难得碰到了,谢谢你救了我,我们早点回去吧,太冷了。” 显然,他是在这里等她的,他的脸和唇都冻得苍白。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阮云侧头看了一眼举着伞柄的手,她的心被刺了一下,那只手冻得通红。 第118章 勾勾缠缠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阮云被他撞了好几下,一开始以为他是故意的,后来才发现他的机器人走位, 才感觉他好像比她更冷,她抬手碰了一下他握伞的手,冰得她赶紧蜷起手掌。 他缓慢地,惊喜地看她,费力地扬了扬嘴角,换了只手握伞,侧身搂住她的肩。 阮云下一刻感觉他简直是个大冰棍, “你……,你怎么这样冰,”阮云冻得直打哆嗦,上下牙都打着架。 许少禹感觉到她在发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依恋地撤回自己的手,往边上站了站。 “走吧,别冻感冒了,”他低哑地说着。 迈着僵硬的步子向前,显然他的腿冻僵了,弯都弯不了。 阮云调开目光,雨里的路灯一个个孤独地站立着…… 她用力攥了攥手,苦涩地开口,“怎么有伞还淋得这样湿?” 沉默了一会。 “怕错过你回来的时间,想接到你再去借伞,没想到雨越下越大,台球室老板看到我在淋雨,给我拿的伞,” 他轻轻地说到,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阮云的心拧成一团,看着他苍白的唇,无比痛恨自己故意拖延的那一个多小时。 “对不起,我……,我不想给你困扰,可是,……我很想你,只想陪你走一段路,” 看她半天没有说话,许少禹转头看她,眼里全是小心。 “我们赶紧走吧,你冷成这样要生病了,寝室有热得快吗?”阮云没有回应他的那段话。 嗯,他点头。 “叫小黑哥多给你烧几瓶水,烫烫脚,” 嗯,他又乖乖点头。 阮云看着这么顺从的他,眼泪都要掉下来,拽着他一路急往前走。 到了他寝室门口,他站着不动,“我送你回去。” 阮云啧了一声,硬声道,“赶紧上去,伞我打走,记得多烫会脚。” 许少禹这次倒是听话,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回了寝室。 上了床也是睡不着,翻来翻去。 把头伸出床帘,盯着电话许久,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小黑哥有没有给他烧水…… 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她太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他了,再一下她就要全军溃败了。 真是冤家,因为你的出现,我的人生里真是多了许多那些不懂的也从来没有的情绪。 阮云叹了一口气,心里乱糟糟地理不出头绪。 小黑不是个管闲事的人,也深切的感受到了许少禹的感情生活出了问题,一天天的心不在焉,苦大仇深的, 这俩公婆不要太搞笑!要不她送早饭来,要不他送早饭去,早饭好像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似的,不过,现在拜他所赐,他们寝室早上第一节课总是到得最整齐的。 他觉得他们还是需要机会去处理一下,他不是为了阮云,也不是为了许少禹,也许是先入为主,就算是小雨是青梅,他也觉得阮云更适合做一个长期伴侣,小雨,这小丫头,烟酒都来,身上总有一股沧桑和江湖感,年纪不大,故事挺多。 所以作为朋友,他觉得不得不帮一把。 “什么,出去玩?马上要考试了,没那个闲心,而且李乔回家了。” “主要是我攒的局,人不够我拿不到钱啊,你和阮云来,你们吃喝全免,怎么样,考试对你们来说不是易如反掌,而且考前也需要放松,是不是,” 嗯——,安东绕着电话线思考。 “还有,我跟你说,你上次找我要那个谁的联系电话,他也去,体育系叫得上名字的帅哥都去。” “真得?”安东惊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当然,安排他和你牵一下手怎么样,”小黑再下一成。 “哎呀,我才没有那个意思,你别瞎说。”安东突然的娇羞。 “……只是收集他们的资料罢了。” 安东在学校里人气很高,靠的是东牵线西搭桥手里拿的第一手资料。 比如上次机电系美女问新闻系的李昇, ——他啊,他初中怎么样高中怎么样,安东表现得像个老熟人似的,总之,对安东来说,人脉很重要。 “怎么样,你带阮云来。” “等等,为什么叫我带阮云,怎么,许少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安东敏锐地感觉上线, “不会许少禹也要去吧,他要去我可说不动阮云,那家伙勾勾缠缠得好不爽利。” 安东发着牢骚。 “不去,他不去的,他忙着帮那个小雨拾掇事业呢,没空去。” “那最好,不过我总觉得你是在曲线救国。” “我吗,我都没有脑子的,连曲线救国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小黑打哈哈。 嗯,安东沉吟着,权衡利弊。 “那好吧,最近看书也看得想吐了,对了,阮云说你有林肯公园的磁带还有周杰伦最新出的那张,拿来我听。” 这吸血鬼,小黑对着话筒默念三字经。 要不是看吃了许少禹无数餐饭的份上—— “嗯?” “好的,好的,女王发话,还敢不从。那明天7.30带阮云到学校大门集合。” “我老是觉得有阴谋,”安东嘟囔, “还有什么阴谋,”小黑舌头都要抽筋了, “只是想带我妹吃点好的,散散心——” “那好吧,明天见。” 安东挂了电话。 周日的早上,安东软磨硬泡拖着阮云去集合。 “安东,我真的不适合这种场合,你知道,我看到那些高大的男的,我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摆,骑自行车都会骑成顺拐的。” “你别看他们,你看我就行了,我跟你说,我和心理老师咨询过了,你那不是病,纯纯没见过世面,你多参加几次,保证你看他们也像看一棵树,而且你不看我的面子也看小黑的面子,他都怕你拒绝,绕这么大这个弯子,虽然我不觉得我的面子比他小哈……” 阮云被她牛劲拖着实在怕她把她的毛衣拽成拖布,只能半推半就的应承。 “我不是真要不给你面子,只是你这个向来有异性没人性的,以前追李乔就是的,心眼比苍耳的刺还多。” 阮云抱怨,接着说道:“你这次要再把我丢下,去跑到男人堆里,下次我再不帮你了。” “好的,好的,你等下用链条把我俩车子锁一起行吗,” 安东忙不迭地点头保证。 “你放手了,我穿好鞋子就下来,你到楼下等我,那自行车呢?” “放心,早就借好了,在楼下放着呢,” “好的,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 “快点哦,” “知道了,知道了,”阮云把安东先推出了门。 第119章 怎么抉择 阮云打量着穿衣镜里的自己,穿着旧牛仔裤,运动鞋,厚厚的毛衣外套, 她心里突然想到许少禹,她想会不会是他,又自觉否定了,这两天虽然有送早餐,但在路上不再有偶遇了,曼梅说得对,过几天就该烦了, 她对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脸上假装有那种天真甘甜的笑容其实不难。 别人不会在意,她也想告诉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她的快乐也是那样的多。 推开喜欢的东西,才叫成长吧!慢慢地疏远,以后就真的不再见面了吧,她有些惆怅。 一群人骑着脚踏车,迎着朝阳出发,阮云只专注自己骑车,对,就当是放假前的放松。 休息的时候,小黑偶尔会过来搭几句话,不过他是组织者,不能关注她一个人,所以和别人也找着话说。 安东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陷入了男人乡里,搞得其他几个女生都对她大翻白眼了,她毫不在意,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不过阮云已经不在意她了,风景很好,也没人打扰,很不错。 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脚下了,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个早中饭就开始爬山。 以前来都是前山上下,坡比较缓,这是阮云第一次爬后山。 红叶早已经凋落。 山间只有疏朗的树枝和满地酥脆的落叶。缺少运动,阮云爬得很慢。 到了适合观看风景的地方就停下来歇息。 阳光很清淡。 有喜鹊在树梢喳喳喳地叫着。欢天喜地。 这个城市的山,在冬有着不一样的风情。 脚程不一样,大家都三三两两地散了, 起先小黑还在她前面,一眨眼就不见了,她也没有惊慌,之前大家上山前就说好了,要是散了,6点在山脚集合,省了许多拘束。 山顶的观景台上的一棵古树。 周围,挂满了写满各色祝愿的锁。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阮云轻轻地低声自言自语。 能锁住什么呢,阮云的指尖在不同锁的名字上滑动,是爱情?亲情?友情……, 只是想锁住那些最美好最纯真的愿望吧。 她扶着树身往上看,叶子落完了的树杆错落有致, 阳光穿过缝隙落下来, 那些接得住阳光的枝杆像在坐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太太一样悠闲, 她仰着头,手指留恋在每把锁上, 一圈一圈地绕着树走,也不知道走了几圈,脑袋空空的,有点晕眩,她只是看着,不想给脑袋一点思考的能力。 然后,她感到有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回头,蓦地一惊,然后回头,举起双臂趴在树上,把头抵在上面,头晕的厉害,心脏轰隆隆地拼命跳着。 “阮云,” 他的声音沙哑鼻音很重,“你这么死劲转,又有低血糖,等会摔个狗啃屎。” 她没有回话,一动不动地维持原来的姿势。 “阮云?”他有点焦急地喊道,又靠近了一点想查看她的情况。 “别——”阮云倏地转身,双手笔直地推拒着。 她额头上冒出晶莹的汗珠,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她的心里是惊喜的,她压着它。 原来这就是爱着一个人的感觉,你的不想,不爱,见面的一瞬间都化作惺惺作态。 “我怎么样,是我的事,”她缓缓的说道。 “我很早就爬上来了,我知道你肯定喜欢这里。”许少禹顿了一下,艰涩地笑。 “不要搞得我们很熟一样,让人为难,”阮云疏离地撇过头说道。 看到她客套的样子,钻心的痛惜而来, “你真的很倔强,让我吃尽了苦头。”他无奈的说道,吸吸堵的厉害的鼻子,压根吸不到空气,让他的头昏昏的。 “你说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好,可是我不好,”他的眼睛红红的, “许少禹,你怎么这么糊涂,永远在炒冷饭,永远不知道自己爱谁,”阮云恨恨地说。 不知道吧,如果不知道,她一次次地拒绝,他还腆着脸跟上来…… “还是对自己的魅力十足的自信,知道我喜欢你多过你喜欢我,所以一再地找来?” 她冷笑道。 他无力回答,眼睛也无法从她充满嘲讽意味的脸上离开。 半晌无语,他们就这样站着,看着对方,过了好久,阮云才又开口:“你来找我,小雨知道吗,” 看着许少禹紧抿的唇,苍白,干涸,起皮,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它们溜到他的面上,浅浅的阳光照着他苍白的脸,眉眼的轮廓之间透出几分病气。 上次……,他病了? 阮云叹了口气,软下声音,“因为我们可能像是在热恋的时候突然戛然而止,你不习惯,……我也不习惯,是身体的本能,还没有调适过来,你和小雨有那么长时间的过去,慢慢的就会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当真的朋友了。” 他紧盯着她,安静地听着,脸色却越来越差,连眼角都耷拉下来了。 他难受,他的生活一团乱,他无数次和小雨提起话头,可是总被她岔开,看到小雨的样子也有着怜惜和不忍, 可是让他更难受的是阮云,她不愿意理解他,总是用冰冷的话将他们的关系分得清清楚楚,拒绝他,划清他们的界限。甚至见都不想见他。 为什么,他每天都想见到她,而她—— “可是我很难过去。”他僵硬地说道。 阮云的面皮抖了一下,这个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只关注自己的问题,别人说的是一个也听不进去。 “那你去和小雨说明白,”阮云索性直接说道, “可是我并没有说和小雨再做回情侣,我迟早和她说明白的……”他皱眉答道。 “那小雨是这么以为的吗,实话和你说吧,她来找过我说了一些你们以前的事,” 许少禹不说话。 “你去和她说,叫她不要误会,你不可以再和她重新交往,甚至你要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我的心眼很小的,” 他目前真的说不出口,他欠她的, 许少禹紧紧地锁着眉头,心中绞痛。 看着许少禹痛苦的表情,阮云幽幽的说道:“大家约了时间的,你是要我们一起走,还是我走。” 阮云意有所指道。 “好吧,我先走了,”她率先转身,矮下身子从许少禹和树的间隙中钻出去。 许少禹直觉抬手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冷,不再是记忆中的温暖干燥。 阮云下意识地去看他的手,他的手背青紫了一大片,上面还用医用胶布贴着留置针。 “许少禹,你……” 阮云看着那只手,心酸得想大哭一场。 他突然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开始在图书馆要偷瞄我!为什么你要写关于我的小说!为什么我极力地冷落你总是安静地在一边等我!为什么你要给我送早饭!为什么你要给我织毛衣!为什么你要给我送那些笑脸!为什么我们以前可以一起亲密地做那么多事!为什么我以前说你矮冬瓜你生气可是也都原谅我了!为什么我和林静在一起你也包容了我,为什么现在你要统统收回了,还这么决绝,你说我以后不会是个没人爱的,可是你要把你的可是你要把你的爱统统收回了!” 他激烈的控诉,声音颤抖,因为吸不上气,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力挣扎。 有液体滴进阮云的脖子,滚烫的。一直烫到阮云的心里去。 “许少禹——”她挣扎着想要抬头看看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她的理智也随着他一句一句地问越飘越远,远得无迹可寻。 这是她贪恋的怀抱,她无力思考。 她抽出她的手,环抱着他,轻拍他的背。 第120章 内心的煎熬 许少禹兴高采烈地也去买了一把锁,他用钥匙一笔一划地刻着他们的名字,然后选了个空档郑重地把锁锁上去。 准备把钥匙扔进山涧的时候,阮云阻止了他。她专注地望着他,她的眼睛像被擦去了雨水的玻璃,带着湿润和模糊的晴朗。 “钥匙留下吧,我们一人一把,人生这么长,谁又肯定是谁的一生呢,如果你走得快了,不用停下来等我;如果你遇到更好的人,也不用那么纠结。”她轻轻地笑。 把那飞扬的浓眉,挺直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镌刻在心底,将他的样貌,调和他罕有的温柔,掺杂他的坏,调成酸中带涩的新泡青梅酒,任由那呛得让人几欲落泪的悸动,慢慢地,挥发泛滥。 许少禹略显不安地看着她。 好像有一种叫哀愁的风一直在她身边穿梭。 那个黑暗中默默抱紧他的人,逗他笑的人,陪他在球场打球的人,总是仰头说想念他的人,带着他在暖阳里吹风,在雨中奔跑的人,坚定的说是的人…… “阮云,你这样,我难受,你相信我一次……,和你在一起,我学会了分享,妥协的感受,小雨那边,我会去说,等她都安顿好了……” 阮云咬咬唇,又笑了,用力的投入他的怀抱。 “许少禹,你讨厌这样的我吧,我也是……” 想让你和小雨不要再见面了,一直在确定我是不是用真心换到真心了,这样的自己真的很不可爱,想用100天不到的感情交换10多年陪伴呢! 她抬起头去看他,眼睛里有泪水。 下山的路边有暮色笼罩的小小伯公庙。虔诚的人点着的香散发出淡淡的味道。 黄昏的阳光从树枝间穿越过来,金色的光线跳跃。像是电影里的某个场景。 上年,阮云在凤凰卫视看到星梦奇缘,安在旭真是长在她的审美上了,看完了好久都不得清醒。 所以她拉着曼梅室长去学韩语,那时的旅游业刚刚发展,韩国团突然就开始多起来,这个城市涌进了很多朝鲜族的东北人,学校里也邀请了一些鲜族的人开第二外语课。 也有了韩国的交换生,阮云动过这个念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过曼梅和室长是不会去的,因为没有人陪,加之费用也有点高,阮云就把这个念头搁置了。 小黑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让人骑走了阮云的车。 阮云坐在许少禹的后座,把脸轻轻地倚在他后背上, 想起第一次他带她的情景,不禁发笑,她现在已经很自然地对他搂搂抱抱了, 然后想到了什么,沉下了笑容, …… “许少禹,这样……我有点不安,我,……有点想要出去看看了,” 冷风吹过来,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什么?” 许少禹没有听清,把头侧过去问道。 “我说,真高兴,下个星期考完试就放假了,”阮云用手拢着嘴大声的说道。 我在想恣意的生活,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承担比想要更重要,会让你的心平静下来。 考完试,阮云理好行李,坐在曼梅的床边,明早起床只要把床铺卷起来就行了。 许少禹还有试要考,她们专业总是最早放假的。 阮云没有告诉许少禹她回家的时间,他这段时间考试加上一直帮小雨搞她的旅社跑材料搞装修,说是赶到明年开学开业。 他一再强调等小雨安顿下来,就会和她说明白, 说话的时候,他们互相不敢目光交接,她想,她已经对自己的处境失望了,她内心深处拒绝清醒的认知。 阮云为了挣回面子也故意没有多找他,她以为他们扯平了,其实只有她在意吧,所以人还要忙点,多点事才不会想这些个无聊的感情。 阮云讪讪地想。 安东和班长去约会了,因为放寒假有一个月见不到面了。 曼梅去辅导员的宿舍了,只有室长在。 “室长,明年我要是不在寝室了,你会不会想我?”阮云已经忍不住想要流泪了。 “干嘛,上次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决定真要去啊,”室长托托眼镜深究地看着她。 “你这么有存在感的人,你不在,寝室的阳光里,风里,灰尘里都会想你的,到时我们三就对着阳光,风,灰尘发电报……”。 室长眨眨眼睛捉狭地说。 “而且不是说去就去了,你要去申请,当然有条件去更好啦,看看外面的世界,本来以为安东要去的,没想到她被李乔绊住了,她的一整个申请流程倒便宜了你。” “我不是……,我只是太软弱了,室长。” “要一个黄昏,满是风,和正在落下的夕阳。以前一个场景就足够感动到我,终究是我要的太多太贪心了,室长,我觉得每一天都很难熬……” “这么喜欢,很难做到就不联系的,我们看你冷静,克制,还说你是个大女主。” 室长坐到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 太难过了,这段时间她经常把写到一半的小说打开,举着笔往往半天不动。 这种变态的关系只要联系一下便会拖很久……, 以后就会要花双倍或多倍的时间安慰自己, 贪心就是惩罚。 阮云觉得对不住她的笔了,它被举了半天,墨都洇了半边纸了。 阮云用书遮住脸,遮住悲伤的眼和落寞的神色。 难得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 昨天没有拉窗帘,阳光可以照到她的床沿,她看着阳光中悬浮的灰尘发了一会呆。 起床穿衣服,她们三个昨天下午已经回家了,寝室里没有任何声音, 她感受到内心矛盾中的欲望在吵闹。 她下楼提来许少禹打的水刷牙洗脸,回到空荡的寝室,看了看时间,她想出去走走,看一下这个她短暂生活过却像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考完的同学都回家了或者准备回家,没有考完的正在抱佛脚,情人湖静悄悄的, 白果树光秃的,间有几片黄叶在上面挣扎欲掉不掉,小路边的小草也都黄了,只有桂花树一派老气的绿,带着不知所措的纯真。 阮云一路慢慢走过去, 走到他们经常画画写字的亭子,她把他们经常坐的地方看了又看, 想她的这些记忆会留着纯真的绿色还是会发黄发旧的欲掉不掉。 第121章 温暖的冬日 迎面遇到卫国,太阳光很温暖,它迎着光,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迈着步子,老神在在。 “卫国,”阮云笑着喊。 听到阮云的声音,它喵了一声,不徐不疾地走过来蹭她。 树叶啪地落进湖里,惊得它瞪圆眼睛弓着身子,立刻回头。 它肯定以为是许少禹在装神弄鬼,阮云摸着它脖子竖着的毛笑道。 突然又觉得落寞, 连卫国都习惯他的存在了。 “卫国,姐姐要放假了,已经给别人打好招呼了,他会好好地喂你的,记得每天好好吃饭,别乱跑,好好保护好自己,姐姐毕业了就带你走,” 阮云边说边把它抱到亭子里, 那里的角落有它的家。 她之前强迫许少禹给它做了一个大house。 他去找了个一个很小的行李箱,留了一半,上面用木条搭了个框架,把透明的塑料膜钉在上面,包裹着整个箱体,这样又淋不着雨,还可以晒到太阳。 她还记得那天下午许少禹的样子,他皱着眉,抿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可是薄膜的每个褶皱他都要拉直…… 食堂里,师傅一个人在收拾。 “师傅,打一份炒面,” 阮云收拾心情,一脸笑容。 “淘气,” 师傅抬头看是阮云,笑骂。 “怎么这么迟过来吃饭,我都收摊了,” “寝室的人都回家了,没有人叫我起床,我下午的车票,” 阮云说着把饭卡插到卡槽里。 “淘气,还收你的钱,你大爷请你,正好炉子还有火,给你煎两个鸡蛋。” 师傅挥手,拿锅子帮她煎鸡蛋。 阮云突然就眼睛湿润了,她弯下腰支起手肘托着脸看着师傅忙,好像也看着在这里忙碌的自己。 “好了,” 师傅拿着煎锅转身走过来。 阮云直起腰。 “没有带饭缸啊,” “怕洗,” “小懒鬼,” “师傅,你一开始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你老是骂我。” “啧啧,你还有点觉悟嘛,小章在这的时候,我天天揣着手,你呀,要不是锅碗瓢盆打不烂,我都得破产。” “对不起,师傅,” 阮云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咋哭了,傻丫头,我不是在骂你,” 师傅拿出一边的不锈钢饭盒给阮云盛面, “可是比起小章,我更喜欢你,” 师傅对她挤挤眼睛,一脸的严肃皱纹挤在一起像一个核桃,把阮云逗的笑出了眼泪。 “你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有空的时候晚上都来当免费劳工,看我经常揉腿,知道我老寒腿,还给我织护腿,你给我织的护腿比我老伴织得都暖和好穿,我现在都穿着呢,” 晚上来是因为想早点熟悉工作,护腿是用给许少禹织剩的线织的。 阮云想自己真的很不善良。 在书店里,她翻着书和老板娘说着闲话。 老板娘很有气质,柔顺的披肩发很有书卷气,大部分的时候看到她都是歪在一张酱红色的沙发上看书。 “老板,最近都不进新书了吗,我基本都看过了。” 阮云的目光逡巡着书架。 “快放假了,明春再换书了,等你们都放完假了,我的店从早到晚就我一人,人影都看不到,也没人来借书的。” 她把书放在一旁圆的小几上,靠在沙发上做着眼操。 “你可真厉害,每次看你都在看书,眼睛也不近视。” 阮云走近,拿起她看的那本书。 白厚纸封皮,只在从上往下的三分之一标了名字:流言。 是张爱玲的短篇小说集。 她睁开眼看阮云。 “看过吗,借你带回家看,不要租金,明年开学拿来给我。” “看过了,只是版本不一样,不过每次无事看一遍总有不一样的体悟。” 阮云翻开第一页,第一篇是五四情事。 “还以为你们现在小姑娘都不喜欢看这种,” “那以为我们爱看哪种?”阮云笑着问她。 “就是男的死爱那个女的,然后安排种种脑残禁忌又不能在一起,最后整本书就是扫清一切障碍两人最后相亲相爱。基本这个套路,看你不是租了很多。” “你这么说,我觉得我和室长真的超级肤浅了,”阮云哈哈大笑。 室长根本不信这个,她看这个只是图一乐,她是五四情事里的密斯周,到了年纪找到适合的就不和周来往了,那她呢? 她敛了笑,慢慢地一页一页翻着。 密斯范和罗,因为彼此感情有一种哀愁,这种微妙的哀愁使他们的感情更加美丽—— 不过最后,那个蔷薇花的白房子住着罗的前妻王家的,某家的和范家的—— 张爱玲真的很会写,她向往着爱情又写着爱情的不可信—— 她去了小果家,爷爷奶奶正坐在一边腌咸肉,看到阮云就要站起来去拿吃的拿喝的。 “爷爷奶奶,我等一下就要走,不要麻烦了,过来看看小果,叮嘱他几句,也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阮云按着奶奶的肩膀笑着说道。 “好好,小阮老师,也祝你和你的爸爸妈妈新年快乐!”爷爷乐呵地说道。 小果在看漫画,看她进门,侧头看她, 阮云嗔怪看了他一眼,“少看些闲书,火烧眉毛了,心里要有数哦,明年就开始忙起来了,我把你前的卷子都整理好了,你记得复习,” 她把卷子和错题集从背包里拿出来放到桌上。 “姐姐祝你明年金榜题名,考上理想的大学,” 看小果嫌恶地看着摞得高高的卷子,阮云弯腰把头凑到他跟前,恶狠狠地盯着他,“记!得!做!” 看着阮云的眼睛,小果的眼神闪躲了一下,嫌弃地把身子拉到后面贴到靠背上,眼睛瞥到别处,“知道啦,天天像个老太婆一样叨叨叨!” “哼,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老太婆的好,好了,看你的吧,”阮云笑着拍拍他的肩,背着背包出门。 刚出大门口, “喂!” 这小孩从来不正经叫她。 “干嘛!”阮云凶巴巴地看他。 “你是要回家了吗?”硬硬地问,跩得要命!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阮云不怀好意地笑。 “哼!才没有,赶紧走,省得动不动拿卷子来做,” 话不投机三句多。阮云翻了下眼睛转身就准备走。 “那个,”他几步走近了,扔了一袋东西过来。 幸亏阮云两个手都空了,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 “什么……,你要谋杀……,啊!酒心巧克力!”阮云惊喜地看他。 “哼,穷鬼!你不是说你小时候超想吃,可是每次只能分到两个吗,一袋都吃掉,醉死你!” 阮云眼睛湿润了。 “还有,那些题我都会做的,我肯定会考上我想去的那个大学的,还有……,不要再为那个臭小子伤心了,他根本配不上你……” “小果……”阮云上前一步,感动得想抱他。 “别!肉麻死了,”他转身几步跑回门口。 哼!阮云瞪他。 “新年快乐!阮小云云~”他笑着,调皮地说道,挥着手转身跑回屋内。 阮云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积了很多功德,能够遇到这么多好的人。 回寝室路过他们寝室楼,把书里的留言条拿出来让宿管阿姨交给许少禹。 抬头看向他的寝室,他的衣服晾在外面,黑卫衣,黑色运动裤,黑色短袖衫…… 青一色的黑色。 阳光很好,它们今天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第122章 小雨的心思 他们专业考得比较晚,学校人走得差不多了 许少禹考完回寝室的时候看到了留言条,慌得他拔腿就往她们寝室跑,可是她们寝室已经走一个人都不剩了。 他觉得错愕。 愤怒,不安,难过……在和阮云溜达过无数次的路上。 心被各种情绪填满,好像随手就能触摸到的东西变得遥不可及。 明明他觉得他们已经有了某种默契,达成了一个共识…… 他将有一个多月见不到她了,没有她的电话,也没有她的联系地址…… 他的脑袋混沌而迟缓,每一个疑问都没有答案。内心的疲惫让他感觉无力。 今天天气很好,是一个难得的温暖冬日,他的心却一片冰凉…… 阳光穿过白果树稀疏的枝干射过来,刺眼的。 阮云回到家又变成活力四射的火烧云。 她陪着妈妈坐着机班船突突突地去打年货,要去好多趟。 什么芹菜,韭黄,牛肉,猪肉要囤满一储物架。 从腊月二十六的开始就要洗床单,被子,窗帘,煎蛋饺,炸圆子,姐姐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要到初二才拖家带口的回来走亲戚。 哥哥也放假回家了,不过他是个不管事的,他的任务就是二十九的那天贴自己家的12扇门的对联。 爸爸也是个大忙人,从阮云回家那一天起就在帮全村义务写对联。 他觉得是挺荣誉的事,所以年年都孜孜不倦。 阮云头上系个挡灰的头巾,天天上蹿下跳,每天脑子不停出现的画面就是鲁迅先生《祝福》里那泡在水里的绞丝银镯子。 只有躺在床上觉得枕头高了低了的时候会想起许少禹,那些柔软的心事像倒刺一样陷在肉里。 梦见你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怎么样算痛,眼泪知道。 小雨和雨妈来和许少禹他们家一起过年。 他这个寒假过得并不开心。 放烟花的时候会想阮云是不是也在放烟花, 吃年夜饭的时候会想阮云家那么多人会不会菜多得一个桌子都放不下, 有时候看着窗外就仿佛看小小的那一朵云带着她家小咪和痞子奔跑在田埂上. 她有着不同的两面,一开始,是安静的脆弱的,敏感的…… 但是只要回应一点,她的快乐就会漫开,撒欢的无边无际。 她说她们家乡是平原,从楼上就可以远远看到她们家的养殖螃蟹的田…… 她说爸爸管得很严,每次偷看电视的时候,她和哥哥会轮流躲在阳台那里放哨…… 她笑着,迷蒙的双眼在提到她的家和家人的时候会泛起温柔的涟漪,让他着迷。 许少禹看向远方,就好像突然有了王之涣的能力,有了超级千里眼…… 有时拿起手机茫然地不知道拨给谁,通讯录上第一位是她们寝室的电话。 “我已经和大禹的妈妈说过了,她说不等大禹毕业你们就可以结婚。” “你和禹宝妈妈说了什么?”小雨大声问道,脸色煞时变得苍白。 “说你怀孕了,还能说啥,”妈妈看了小雨一眼, “你怎么知道——” “你那孕吐的鬼样子和我怀你时一模一样,” “你怎么说的,”小雨强作镇静,声音却紧得发涩。 “你怎么了,像见鬼一样,一惊一乍的,之前你们那什么教导主任天天打电话烦我,说你这个那个,我都没激动,况且禹宝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我不靠谱,所以从小看你们早恋我也没阻止,禹宝不错,我是信得过的。” 她从茶几上小雨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火机点了,吸了一口,用中指食指虚虚地夹着搁在烟灰缸上,美甲上种的碎钻闪着逼人的光芒。 她吐出一口烟,“我是难怀孕的体质,怀你的时候医生就说很难再受孕了,你这身板估计也是随我,” 看小雨仍是不作声,她想了一下又说道:“他和那个女朋友分手了吧,那个女孩单纯得很,我们那天只是稍微冷了她一下,她就要逃跑了,你这一点口风也不露,是分手了吧,你怎么那么菜,还要靠怀孕上位?” 她又举起手吸了一口,把手举起来打量了一下那根烟。 “怀你的时候我也没忌烟酒,虽说这种细烟没什么烈劲,你也少抽些。” “……妈,可是我怀的不是禹宝的,”小雨凄惨地笑。 “什么,”女人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过度保养的脸光滑得像玻璃,泛着苍白的光。 “你敢信吗,我走的时候禹宝那么难过,可是我回来我们连亲吻都没有过。” 小雨重重地坐在沙发上,用手紧紧地捂了一下脸。 一段难捱的安静, “……那你怀的是谁的,”女人镇静地抽了一口烟,手轻微颤着。 “教导主任的儿子,她说要送我去当兵,假意地带我去体检,我才发现的,我本来痛经得厉害,月事也不准,你说得对,医生说我很难再怀得上了,”小雨慢慢地说道。 “那个老女人怎么说,” “她并不是真的想让我去,只是让她儿子放心地去当兵,所以并没有关心结果,后来她儿子走了,就更不能对我好了,我和她说给我钱我就打掉……妈妈——” 小雨看着女人,泪光盈盈。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很想要有个像我一样的女孩子,但是不能有像我一样的生活,所以我舍不得打掉……,” 眼泪像泉水一样从她哀伤的眼睛里涌出来, “其实我不该打扰禹宝的生活的,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妈妈……,” “我好难受,看到禹宝对阮云的感情,不知道怎么了,我更加扭曲成了一个恶女人,我觉得那应该都是我的……,妈妈,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抽了两张纸,低下头,粗鲁地擦着脸。 女人撇过头去,把烟重重地按熄在烟灰缸里。 她是个失职的妈妈,她的女儿从小好强,很少喊她妈妈,一直文秀文秀地喊她,这是她第一次私底下很认真地喊她妈妈。 很小的时候把她丢在外婆家,等快要上学才带在身边,自从来到她身边都在女儿在照顾她,经常早上就把一天的饭煮好了,会留一张纸条嘱咐她怎么热,她经常出去玩个几月半年的丢一点生活费下来,她也能很好的活着。 她一直很坚强…… “不要哭,”女人坐近了,轻轻抹去她的眼泪。 “也怪我,没有关心过你的事,妈妈对不起你,” “妈……,我的压力太大了,”小雨靠在她的怀里呢喃, “乖乖,别伤心,既然要这个宝宝,你的心情一定要好起来,”她拥着小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第123章 说不清 等小雨的情绪稍微稳定,她叫小雨去洗了把脸。 “我们现在都冷静些,把事情的大致情况和我说下,” “李理是教导主任的儿子,他对我很好,他走了没几天他妈就把我开除了,后来去医院拿了体检单才知道怀孕了,那时候又找不到你,我给她看了化验单,她很大方爽快地给了我一笔钱,但是要求我必须把孩子打掉,” “我就把第一个人流的单子做了点手脚给她了,你又不回来,我也没地方去,唯一想的就是找到禹宝……,” “其实我一开始想和他说清楚的,见到了他就变了……,我真的很卑劣,” 她的语气里有种自嘲的苦味。 她的坚强都是假的, 一旦被卷到风沙之中,就会紧紧地抓住别人不放。 “你不要这么说,就算你直说了,禹宝也不会不管你的,那孩子心重,” 女人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是的,他不会不管,但不会背着这样重的心理包袱,她在下死手逼他。 “你有她号码吗,”女人问道。 “没有,你找她干嘛,她已经给我钱了?”小雨谨慎地看着她。 “你那什么眼神,你妈我是那么贪财的人吗,我只是气不过,要找她理论理论,她是欺负你妈我是死了吗,” 活的和死的也没多大区别。小雨白了她一眼, “我没有,我害怕她真的找到我,我电话卡都拿去重新申请了一个。” “这么说,你是12月份去找的大禹?”她拿遥控器的手杵着下巴思考着。 “那还能有什么事呢,” “怎么了?” “我元旦之后还接到那个妖婆的电话,我没有存她的号码,” “——但是她那阵找我太多次了,因为之前一开始接过,她把你讲得很难听,我索性狠狠地骂了她,后来好一阵没有烦我,后面又开始打,我一听她的声音就烦得要死,分分钟挂掉,后来不是和你小孙叔叔吵架了,他也打电话烦我,我就把电话卡换了。” “你真是好得很,人家家长都24小时在老师那待命,生怕孩子在学校受委屈,你倒心大,怕老师烦你?” 小雨冷冷地笑。 “呃,……那不是知道你能照顾自己吗,我又有许多事忙,而且从小到大你也不愿听我啊,” 她自知理亏,强行辩解。 “是哦,你忙,从我来你就一直在谈恋爱,我看你可以写一本恋爱秘籍了,” 小雨讽刺道。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女人嗔道。 又想了一会说道:“不行,我还是要回去和她谈谈,既然你都退学了,和她也不相干了,她也给你钱买清净了,我都没去找她,她为什么要找我,” “算了,别找她了,”小雨说道, “我总觉得有蹊跷,而且我总要过去一趟的,你走了我也没回去过,那边房子家具也要处理一下。” “那过完年再回吧,也不急着这几天,”小雨想了一下说道。 女人点了点头。 “但是大禹那边,昨天他妈妈还热情地邀我们吃饭,亲热地叫我亲家,知道你怀孕了,而且大禹也没碰你,真是奇怪的反应。” “可能是因为之前——” 小雨欲言又止。 想想也不可能,谁会为了过去的事惩罚现在的自己。 “总之,别担心,女儿,不嫁人又怎么样,妈有钱,以后都是你的,而且你也有钱,你看妈一个人过得也很潇洒啊,只是有点愧对你,” 女人有些惭愧的说道。 是啊,可是,人往往年少时缺什么就想得到什么,一生难以自洽。 小雨有些茫然。 ————————————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许少禹冷漠地反问。 “小雨啊!开学你就去问你们辅导员能不能先扯证。” “干什么?你最近老提这个干什么?”许少禹语气不对。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别和你死鬼老爸一样招人嫌。”女人脸上出现恶毒的神情。 许少禹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可能我就是遗传了,那能怎么办?” 看到妈妈突然惨白的脸,他又于心不忍地软下声调。 “妈,就算我不娶小雨,也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那人家怀孕……”女人提高音量。 “我知道,我知道,那都是我的错,在小雨身体没有养好之前,她不找对象我也绝对不会和别人结婚,但我也不能和她谈恋爱,能不能行?” “什么,那孩子怎么办?” “什么孩子,那是那年上高中前的事情了。” 许少禹疲惫地揉揉眉心。 “什么?高中?难道是我听错了,”女人疑惑地想了想,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和小雨在一起最好,毕竟你有愧于人家,这个事之前你都没提过,” “我也是年底她来找我才知道的,不然当时我辍学也会带她回来,” “既然她之前都怀孕了,你还是必须娶小雨,” “妈——” 他转头看向女人。 “你不要拿这个事惩罚我好不好,你没有责任吗,你尽过做妈妈的责任吗,我现在有真正喜欢的人了,我真的很痛苦,我……,离不开她……,” 他的难过僵在脸上,脸像一团绉了的硬纸,哀伤,冷漠。 看着他的神色,女人一时无语。 “……你就不要逼我了,我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总之——” 女人还待要说什么,许少禹已经转身走开了。 小雨,他有些不忍心,小雨千里迢迢地来找他…… 他竟然变成了负心人…… 可是阮云…… 在她那里他有了家的感觉,不是个亡命天涯的流浪汉,他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在她那里,他不再是阴暗的,晦涩的,他是浸着日光的辉煌的风…… 他慢慢体会到,感觉到痛苦有可能是爱情,但更会让他体验到什么是幸福。 ——————————————————— 一桌子吃饭,大家各怀心思。 小雨和许少禹坐一起, 她和妈妈来到了他现在在的城市,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一楼带院子的房子。 妈妈不知道为何一直对带院子的房子情有独钟。 离得不远,他倒是来得很少。 往往只是买一些她们惯常用的东西送过来。 来的时候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说一些天南地北的话。 在他学校的时候总有许多事情要忙,他们说话倒还自然,现在闲下来就有一点笨嘴拙舌。 坐不大一会,他就会找借口走了。 她站在院门口看他像赶路一样头也不回地匆匆,心里像针扎一样痛。 爱与不爱很明显。 妈妈说她小时候在外婆待了那么久,上学的时候接回来跟她一阵就和她亲了,感情处处就有了,一时的什么胺的就是一时。 还是, 相信妈妈的话,她再努努力。 有时会想她为什么对李理会心软,难道只是卷入了风沙?因为他对她好?她说不清……, 年少的时候到底是不是爱情,她说不清;是不是依赖和缺憾让她放不下,她说不清;为什么禹宝上了大学她也没有立刻去找他而只归咎于搬家她也说不清…… 可能是唯一的孩子的到来让她只想快刀斩乱麻地往最利好的方向发展,那些说不清就说不清吧…… 第124章 寂静的云 “小红,这是你最爱吃的锅包肉,趁热吃。”菜一上锅小雨妈妈就夹了一筷子肉给许少禹妈妈。 女人有点受宠若惊地举起碗赶紧接了。 一进门没有热情地喊她亲家,而且有点畏畏缩缩的架势,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是知道小雨怀的不是禹宝的孩子不应该是这个表情,若是没听到怀孕,那上次电话里说结婚,亲家之类的? 一时有点恍惚,看向对面,境况也是癞蛤蟆爬脚面,它不咬你,专管恶心你。 小雨端得贤淑有礼,专管吃饭。 许少禹偶尔会夹一筷子她爱吃的菜放碗里,她会抬头报以讨好温柔的微笑,完全不敢抬头往这边来瞟。 许少禹妈妈看小雨妈一直皱眉看着对面,觉得自己有必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小雨,你瞧你这孩子,现在瘦得狠了,等过了初八我带你到我熟悉的老中医那里看看,配一点中药调理一下。” 大禹妈妈宠溺地对小雨说道。 老中医? 一时母女俩都有点吃惊,愣在那里。 看小雨没有应,雨妈也没有作声。自知理亏的女人捏了捏边上雨妈的手。 侧着头笑着对她说:“你今天涂的是哪个无良朋友那里买的口红,晕成这样,我们去卫生间整理下。”然后对她挤挤眼睛。 “哦?嗯嗯。”她被牵着赶紧起身,临走还不忘对小雨使了个眼色。 门外院子里。 “文秀,真是对不住小雨,那年你们刚搬走的时候还有我电话,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说呢,” 那年? 小雨还有什么话没和她说吗? “哎,说起来真是惭愧,我不是跟那个孙志刚一起走的吗,他确实帮我把房子、小雨的学校都搞好了,可是他有个狐朋狗友叫他去缅甸做什么玉石,我跟他去了,差点人都回不来,” 文秀气鼓鼓地说道,想想就一肚子气。 “后来,我找了个机会先回来了,发现这狗迟迟不回来,我又去找了他好久,也没有消息,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狗是生是死,”她愤愤地说道。 “不过回来的时候他把钱让我先带了大半回来,那时候小雨都是一个人在那边,想找我也找不到……” 然后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重重地吐出一团烟雾,幽幽地说道:“总之我欠这孩子太多了。” “是的,我也欠她的,”许少禹妈妈也眼含泪光, “那么小的孩子怕耽误禹宝的学业,也不和他说,一个人就把这事做了,大人都做不到的,也不知道小月子当时有没有做好,要是留下什么病根我真得自责一辈子。” “禹宝这个逆子……,我肯定最钟意小雨的,他们从小的情分,可是孩子大了,我又逼不得,上次那个小女孩,哪里比得上小雨,长得不漂亮,个头也不高,还是个闷葫芦……” 小雨妈妈听懂了大半,这个女人把她的话听错了,此怀孕非彼怀孕。 她没有接话,一边抽烟一边想着。 看着她没说话,女人又接着说道:“不过,禹宝也说了,要是小雨没有找到属意的另一半,他也不会结婚的,我看他们还有戏的,而且小雨在学校边上开旅社,他们天天耗在一起,处一处以前的感觉说不得就回来了,” “总是为自己家孩子说话的,”她冷笑了一声,把烟头在假山的凹槽里摁灭了。 小雨的孩子一月多一点,如果她家现在不愿意结婚,她还有一月的时间可以操作,她那个瘦巴的身材生下来估计也像个不足月的。 十五过了,学校开学,她要去找一个那个女妖怪。 真不行,她们娘俩养一个娃娃还不容易! “那就这么说。”女人装作冷漠地转身往往包厢走。 姿态总要做足。 “文秀,文秀,你放心,我也会努力的,那个小女孩,我会给她打电话的,我到她家里去说,叫她知难而退,文秀——”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 短短的一个月寒假,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 许少禹借口去提前整理下旅社还需要的东西,早点来到学校。 他对阮云的生气愤怒竟然消失殆尽。 他想阮云可能又长圆润了,毕竟她可以吃到十个菜的年夜饭, 头发肯定也长长了, 见到他会怎么样,会不会眯着眼确认一下,然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飞奔着过来撞到他的怀里,他要亲她时时刻刻撩人的眼睛,亲她丰满的嘴唇,直到她求饶……, 想得心都疼了。 可是很快他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他觉得他不能像个摇尾乞怜的小狗一样去找她,他应该摆摆架子,给她冷脸,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不告而别。 她上次和他说她每次都是第二早就来寝室了,她说她们寝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最后来要请零食的。 他闲时总在她们寝室徘徊,期望碰见,然后装作不期而遇。 到学校的人慢慢多起来。 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给她们寝室打电话。 想着要是阮云接电话他一定冷漠地跟她说她的东西放在他的桌上了,让她来拿,见到她一定使劲欺负她, 怎么欺负她,他也想不出来,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他的心不酸疼。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 许少禹心很乱, 小黑说什么蚕食,就是把她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变成你的眼线,这场仗你就无往而不利了。 只是,她身边的人?就上次吃了个饭,到现在连谁是谁他都差一点对不上, 连小黑都比他熟。 他不需要去讨好她们,他一向对自己有着满满的自信。 也从来不想着付出什么, 这样一琢磨,他好像得了什么心脏病,心更七上八下的了。 ———————————————— 阮云早就在水房窗户那里看到楼下游荡的许少禹了, 她现在披星戴月的,白天寝室都不怎么待了。 “阿姨,新年好,”阮云一到就跑到楼下给宿管阿姨打招呼。 “小云啊,你也新年好,”穿着崭新红夹袄的宿管阿姨也喜气洋洋地回应。 “阿姨,你好漂亮!”阮云递上从家里带的土特产,啧啧称赞。 “是吗,我还是觉得颜色太艳了些,”阿姨有点娇羞地抚了抚衣服,接过那一包东西。 “什么啊,这是,……唉,你这丫头,怎么每年给我带东西,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的,”阿姨娇嗔, “只是一些土特产,不值什么的,阿姨吃个新鲜,我们天天在你这煮东煮西,您都不嫌我们烦,” “噢,对了,阿姨,呃,……我那个,……男朋友要是问我有没有来,你就说我请了假要迟些天过来,” “嗯?” 阿姨不解地看她,阮云有点局促地对她笑。 “好的。”阿姨看到阮云的表情,收起了疑问。 年轻人的事,她就不要问东问西的,省得扫兴。 第125章 同种属性 “带我一个,” 罔顾安东的暴力甩动,阮云执着地抓着她包包的带子。 “怎么,和那个风流鬼彻底撇清关系了吗,”李乔笑着问道, “我说你怎么现在执着的要当个电灯泡了,寝室里有鬼啊,天天跟着我们,怎么不跟着曼云和室长去找辅导员,正好凑桌麻将。”安东对她龇牙。 “他哪是什么风流鬼,班长你是不是欠揍。”阮云没有理安东,对李乔怒目相视。 “他不风流谁风流,我吗,还护食呢,”安东抢着说道,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只是想回到前女友的身边,怎么算。”阮云嘴快地反驳。 “哦?原来如此。”安东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原来是前女友啊,既然复合了,上学期,他三番两次地来找你,那真是风流鬼了无疑了。”安东又咂咂嘴。 “都说了不是风流鬼了,” “你啊你,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当时很喜欢的一双球鞋,穿旧了又舍不得给别人,留着又落灰,只能偶尔拿来出清理一下的那种累赘。” 安东缓缓摇头,嫌弃地看她。 阮云翻了个白眼,使劲锤了她一下。 “我真是受够你了,你怎么老是说让人伤心的话,在我伤口上洒盐你是不是很爽啊,” “啊,疯女人,你真打啊,痛死了……”安东抚着肩膀怨怼地看她。 “好了,好了,出去吃饭,你们两个怎么还吵起来了,” 李乔打圆场。 “哎,反正你这也快单了,这周我们去联谊怎么样,曼梅和室长都不上道。” 安东晃动着手臂,上一秒还皱着一张脸,下一秒又兴高采烈起来。 阮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敢,你要是去,我就和那个长头发去约会。” 李乔恶狠狠地说。 “哎哟,大人,我哪敢,我这不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嘛,”安东凑过去抱着李乔一顿蹭。 “你们真是好恶心,也不避着点人,就发情。”阮云捂着眼睛吐槽。 “嗯?什么人?原来是——,柠檬树上的柠檬果!”安东倚在李乔怀里对阮云抛媚眼。 连在她们这帮熟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人面前,安东仍然能做出个狐狸精的派头,是个爱情高手, 阮云凝视他们, 他们的亲昵打在她的眼睛上,那种相依像海边的热沙子灼烫着她的眼…… 那种对彼此的笃定是自己向往的爱情。 很矛盾, 她对爱情的心灰意冷,和对爱情的坚信不疑,竟然具有同样的属性…… —————————————— 阮云这几天有点感冒没什么胃口,就坚决要求安东和李乔一起到学校门口去吃米线。 店门口的大锅里总是咕嘟咕嘟熬着牛骨汤,米线煮开后,倒入浓浓的汤,加蒜泥,芝麻酱,辣椒酱,一大把香菜,顶上再铺一层牛杂。 之后的阮云去过很多城市再没有吃到过学校门口那么好吃的米线。 “我们请客,还有这么多的意见,”安东嘴上虽然抱怨,还是拽着李乔站起来往门口走。 “安东,辅导员找你有事,”刚到门口,就碰到到门口送信的同学。 “什么事啊,”安东止住脚步问道, “不知道,老师到班级找你的,他们说你在这里,叫我来通知。” “哦,知道了。” “哈,果然辅导员懂你,去打麻将去吧,那我们去吃饭了,我牺牲一下暂时假装一个那个长发女。” 阮云上来虚虚地挽着李乔的另一边胳膊,对安东挤挤眼睛,用手装模作样地捋捋头发。 “你赶紧自己找个男朋友,天天当电灯泡烦死了,不知道朋友夫不可觊觎啊!” 安东须髯如戟,脸拉得老长。 “我一点儿也不烦,你瞧瞧你,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你的脸有这么长,赶紧做好表情管理吧,还夫呢!” 阮云打趣她,笑得牙龈都要起飞了。 最后答应免费给她带一份米线,安东才忿忿地先走了。 拉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让阮云打了个寒战。 “好冷啊!”阮云搓搓胳膊抱怨道。 今天中午她就穿了一件针织连帽套裙就出来了。 班长侧着头看她,撇撇嘴,一脸嫌弃,但脱下自己的外套的速度一点都不含糊,递过来。 “敢嫌弃,昨天刚换地,连你安东姐姐都没机会穿到。” 李乔一脸你敢不接就找死的表情。 “怎么会,那我回去非要嘚瑟一下了,”阮云迟疑了一下,笑着,伸手接过。 李乔和阮云已经是老熟人了,一点儿不拘束。 虽然是吃饭时间,应该不会这么巧,她心里过了一下这个念头, “哇,好暖和啊,姐夫班长,你真好,也是真幸福,安东那么好,她一眼就相中的你……,真是绝配,” 阮云马屁拍得娴熟, 披上衣服往里理了理,双手合十,叹了一下。 “什么,上次谁说臭鱼配烂虾来着,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李乔吊着眼睛,一副你别来哄我的样子。 “呃,……那不是,……那不是,”阮云眼神闪躲,顿时语塞。 回过神来,“是不是那个该死的姚佑安说的,”阮云生气, “哦?看来是真的,背后竟然说我们坏话,”李乔一付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大姚是不会说的,他可是你忠实的狗腿子,” “李乔,你……” “唉,我说你现在这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和大姚试试,” “李乔,你回去别瞎说,”阮云瞪了他一眼,快步往前走,不想理他。 “我说真的,反正闲了也是闲了,说不定大姚知道你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就……” “……李……乔!”阮云回身,阴森地吼他。 “玩笑,唉,玩笑,”李乔腆着脸笑,几步追上来。 “不过意思也是那个意思。” “……如果有感觉,我早就接受他了,还要你点,”阮云撇了他一眼,嘟囔道。 又凶狠的,“而且——,什么闲了也是闲了,我要收回那句话,安东真是……,文学修养好,看问题很透彻,做事情有目标,怎么就插在你这坨牛粪上了,” 阮云嫌弃地吐槽。 “安东可是全能王,文可随处八卦,武可到处出头的人物,” 阮云惋惜。 “你这是表扬她吗,不过安东确实有个有趣的灵魂。” 班长骄傲地扬扬他浓密的眉毛。 “可是说起来,我就有点抱歉了,我一眼看中的不是她,你知道吗,我初中的时候同班的男生大部分都在看金庸,只有我喜欢看琼瑶,” 班长歪着他刚毅的下颌认真地对阮云说。 阮云太惊讶了,嘴张的下巴差点脱臼,喜欢琼瑶? 她脑海里立刻浮现的是班长用他的熊掌捏着琼瑶,两眼含着两泡泪水的模样。 “哈哈……,你这个……” 阮云快把自己笑厥过去。 第126章 坚定和犹疑 女孩的笑肆无忌惮地传来。 小雨看着边上的许少禹,他们本来打算找个地方吃饭,现在只能跟着魔怔的许少禹随着前面的那对男女。 许少禹散发着冷冷的气息,似乎在阮云的笑声传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冰冻了。 前面的他们还在说着话。 他眼眸眯起,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对阮云,他有时候真的束手无策。 和她说他们是相爱的人,想找他了,想他了就打电话过来,她们寝室的电话他永远响第一声就接起的,她笑眯眯地说好,转过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来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她,她们宿管阿姨说她家里有事要迟些过来。 后来小雨也跟来了,他也只能把借口当做事来做了,他要赶紧把一切弄好,这样他就能腾出时间了。 他直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站着都能睡着,有时候想见她一面,哪怕短短几秒,抱一抱她也是好的。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的不在所带来的感情,对于他来说,是个全新的体验,对他来说是一种新的感情, 就像阮云说的,螃蟹爬黄的时候,爸爸会把它们掂量掂量放在不同级别的桶里…… 他也把她的不在放在手心里掂量掂量…… 他被坚定和犹疑轮番折磨,茫然自失,好像已经被她抛弃不予置理了。 “她肯定有什么棘手的事占住了手,所以不和他联系。” 这样想挺让人害怕,到底什么巨大的事可以让她一个电话也不能打, 天塌了吗…… ———————————————————————— “你不会和我说你以前的梦中情人是琼瑶女郎吧!” 阮云笑着问, “那可没有,是林妹妹,” 班长有点不好意思。 “上高中那会,老师叫我们看《红楼梦》,真正可能只有几个人在看,我就其中的一个,我们班学习委员带了一本《白鹿园》,那帮小兔崽子把书都翻毛边了也没轮到借给我,也没有别的消遣,我只能一遍一遍地看红楼梦,有些当时也不明白,只奔着宝哥哥和林妹妹去看了,可能是那个种的因,后来就爱看琼瑶了。” “老天,嗨——” 阮云知道男生热衷于《白鹿园》的意思,脸微微红了红,支吾了一下又说道。 “不过你真是积了大德了,亏的是安东,你要找个林妹妹天天猜啊猜,会短寿的。” “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 阮云细着嗓子拿腔拿调地学着。 天擦黑了,路灯亮起,微弱的光将说话人的轮廓照得有些氤氲和暧昧,二人靠得很近。 那个巧笑倩兮的正是阮云,男的长得高大魁梧。 “你太厉害了,这么长都记得,” 李乔目瞪口呆。 “咳,虽然觉得宝姐姐也好,可是林妹妹真的更讨人喜欢,爱得热烈和坦白……” 阮云晶亮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你猜我以前喜欢谁?” 他们说着走到米线店点了两份米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谁啊?李乔抽出两张纸擦桌子,随意问道。 “我喜欢南唐后主李煜,嗯,看过席娟的那本,——《穿越时光的爱恋》,就是很绝,原来言情还可以穿越着演,就一直幻想着可以穿越过去,大小周后都是绝世美女,我就想了终于摆脱了我这付皮囊,有段时间我就像中魔了一样,一直在挑选是大周后还是小周后,唉,不过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最后都是悲剧……” 阮云笑得很欢,却把眼睛低了下去。 许少禹隔着大锅上腾起的白气远远地看她,那样明媚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 “干嘛,我都是和你开玩笑的,你长得不太丑。” “李乔!你是不是真想死,什么叫不太丑!” 阮云气得七窍生烟。 “哎,你咋分分钟就炸毛,开玩笑啦!” 看阮云气鼓鼓的样子,李乔笑得异常开心。 “好啦,其实你长得很周正,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北方人,南方很少有人鼻子像你这么高的,你这样仰着头说话,我可以看到你的鼻孔像两粒蚕豆米。” 李乔仰着头,翕张着鼻孔指给阮云看。 “李乔,……哈哈,你也不怕我看到你鼻屎,等下米线上来,你不要跟我再说话了,我要求放了两倍的辣椒酱,我怕我会直接呛死!” 阮云乐不可支,李乔和安东一样总是不会让她踏进悲伤半步。 米线上来了,阮云碗里的辣椒粉有点多,红红地裹着米线。 看色相,阮云立马就觉得鼻子顺畅了,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不过后来我们转过来一个语文老师,个子很高,”阮云边吃边用手虚量了一下。 “我这小矮子肯定是坐的第一排,一上语文课我就低头奋笔疾书,他还以为我在记笔记呢,正想树个典型,一看可好,对了,他很有辨识度的,下巴长了一颗硕大的黑痣,痣上还长了数根长毛。” 阮云吃了第一口,果然辣,直对着嘴扇风,嘘哈嘘哈的说道。 “啊呀,气的痣上面的毛都炸开了,看我一付可以为李煜去死的样子,鄙人不才又是语文课代表,就把我叫到办公室给花了一个自习的时间和我详细说了一下李煜,哎,我的梦碎了,” 阮云不怎么敢大口吃,几根几根地咬着米线含糊不清地说。 “汝何日来?” “既数日矣。” “哼!我当时很痛恨这个小周后,就是很绿茶,后来想一想,我为什么把责任归到她一个头上,她的风流倜傥的姐夫才该杀,” “就很难评,后来老师也给我讲了搞事业的女性,我全数都记不起来了,我真的恋爱脑,对不住我们老师。” 阮云叹了口气,笑嘻嘻地说道。 “世间最是人心浓,世间最是情爱苦。花太漂亮,总是会吸引蝴蝶的,没听说过为一只蝴蝶而开放的花。” 李乔正色地说。 “嗯哼,原来你本质上还是个食色性的小人,不想和你做姐妹了。” 阮云低头笑说,把表面的辣油往边上划拉,果然不是底里子能吃辣椒的人。 又说道,“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而且你这个是偷换概念啊,回头我要告诉安东的,告诉她你这君子的心里竟然住着个老流氓,昨天她还在寝室里念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不看在今天借我衣服的份上,我就要替天行道了。” 阮云拄着筷子,笑意不改,大力地皱了皱眉,用手打了一下李乔。 李乔抚着手,嘿嘿地笑。 “怎么,真巧啊,阮云,出来吃饭?” 冷冷的声音传来。 阮云讶然地抬头看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许少禹。 “可以一起吃吗?”他垂下眼睛看她,脸上线条生硬,毫无表情。 “呃,行是行,可是我们这个是两人座,” 短暂的惊讶又恢复到淡然,阮云含含糊糊地说,舌头被辣到失去知觉。 许少禹死死地盯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将她掐死。 第127章 各人的情关 “把衣服脱下来。” 啊?阮云呆愣地看着他,脑袋有点短路。 许少禹把自己的卫衣脱下来,里面就穿了一件白色短袖。 “把衣服脱下来,穿这个。” 许少禹强势地把衣服递到阮云手边。 阮云看到边上站着的小雨,生出一种厌烦的情绪。 她垂下眼皮,挑着碗里的豆芽,没有接衣服,仿佛对外界的一切不再在意。 “许少禹,你干什么,” 班长站起来,剑眉倒竖。 她不能装鸵鸟了,她抬眼对李乔笑了笑,把身上披的衣服还给他, “班长,我不冷了,把衣服还给你,辣椒太多,我都出一头汗了。” 抬手抚了抚额头。 “我店里还有事,先回去了,禹宝。” 小雨心中千丝万缕,尽是凌乱。 “小雨,等我们结婚了,我们买个带个大院子的平房,种上你爱吃的梨,桃,葡萄……春天开花,夏秋结果。一年四季都有好风景。” “我哪有那么多爱吃的,是你喜欢吃吧。” 恍惚中,两道声音从遥远而来。 眼角一片湿润。 ———————— 许少禹轻轻点了下头。 看他连头没有侧一下,那些浓烈的玫瑰往事,如今悄无声息地凋零, 转身,每一步都迈得又大又轻快,但那失望的阴影却在心底一层层铺开,如冬日的枯草,无声又荒凉。 许少禹从身后的那张桌子底下抽了一张凳子,横在阮云他们这张桌子头坐下,强硬地把衣服塞在阮云腿上,点了一碗面皮。 他们三个挤在一起用了一顿最沉默的晚饭。 “阮云,我要给安东打包去,你是跟我一起回学校吗?” 李乔问道。 阮云碗里所剩不多,几筷子就能捞完,现在碰到这个活阎王,只能一粒芝麻,一颗花生,一叶香菜慢慢挪到嘴里磨洋工。 “噢,你先走吧,回头叫安东和室长说下说我迟点就回去,肯定在辅导员查寝之前。” 阮云看了下还在埋头吃的许少禹,很自觉地说道。 “真不和我一起走?等下安东又怪我没把你带回去。” 李乔看着在汤里捞金的阮云又问道。 “不了,你先回去吧,安东该饿了,她饿了会吃人的,” “我看你最好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许少禹放下筷子。 轻掀眼皮,斜眼冷冷地看李乔。 阮云在他发作之前从他的臂弯处伸手过去塞入他的大手里,和他十指交握。 又抬头对李乔狗腿的眨眨眼睛。 “不会的,班长,我又不是未成年。”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李乔瞥了下他们交握的手,对阮云叮嘱。 阮云笑着点头。 “你快吃啊,” 李乔刚出门,阮云就猝不及防地抽回手,指了指许少禹还剩了不少的面皮若无其事地说道。 然后无聊地托着腮看着被玻璃门关在外面的夜色。不再说话。 许少禹看了看他的手,还曲蜷着,保持着交握的姿态。 他握紧了拳,低头又猛吃了一口,放下筷子。 “不想吃了,我们去看录像吧,你上次不是说想看山村老尸,我们去看。” 许少禹擦擦嘴,站起来想牵阮云的手。 阮云今天其实很想早点回去,吃了那么多辣,盖上被子好好捂下明天说不得感冒就好了。 不过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甫一见他,她那根想念的神经比伤口还敏感。 阮云乖顺地把手递过去。 出门被冷风激得抖了下,许少禹又要脱衣服给她穿。阮云想到他里面只穿了件短袖,就把他的衣服拉还原。 许少禹没有坚持,大手搂着阮云,把她整个圈在自己的怀里。 许少禹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着阮云。 阮云用手紧紧地搂着许少禹的腰,有点心酸。 那些爱情的词语:期待、甜蜜、梦幻、失落,痛苦,抑郁,不堪……,都是许少禹教给她的。 她知道了爱情是什么,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太过文艺的人,注定不会太快乐,心里有爱、有善良,骨子里住着孩子般的纯真,但也往往多愁善感,容易感知美好,也更容易体会悲伤。” 阮云轻轻呢喃。 “这又是林妹妹说的?” “你这个无聊的家伙,怎么学人家听墙角。” 阮云愣了一下,不满地捏捏他腰上的肉。 “还墙角,你确定你那么大声不是想让我听到,”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尾随我们。” 阮云轻轻地笑,把头靠在他的怀里,秘密的,温顺的,用她的沉默的爱的脚步回应着许少禹的心跳。 今天天气不好,录像厅的生意有点惨淡,所以他们幸运地拿到一个大的包间。 尖叫,捂眼,关声效是阮云看恐怖片的三大法宝。 饶是如此,每次和室长他们一起,看完了阮云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曼梅的胳膊也总是被她掐得青紫。 说不上来是爱看,可能是一开始一直忍受这种恐惧的心理,而在影片结束后,享受到那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一开始还比较镇静,毕竟看的是默剧,到楚人美忽地把手举起来,阮云吓得跳到许少禹的大腿上坐定,眯着眼从手指缝里偷偷看剧情。 稍微回复点意识,阮云大为害臊,要待起来,许少禹的手却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咳,干嘛,放手!”阮云侧头对许少禹龇牙咧嘴。 “你不是爱看嘛,”许少禹凉凉地说, “你是我的女朋友,抱一下怎么了。” “我可不配,你可以去找你的啥啥去,”阮云突然就来了脾气。 她本来想冷着他,把她吃的苦头也分一点给他, 可是刚才,只一瞥目光,她的眼睛像忘记关闭的窗户,毫无准备地就让那些风雨扑打了进来。 许少禹嘴角咧开,放肆地笑,“怎么?阮云,现在你在吃醋?” 阮云气得翻白眼,用手使劲掐着他的手臂。不过却叫许少禹反手一握,窝在他的手心。 “下次不许穿别的男的衣服,你很不乖,这样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许少禹声音很严肃,刚才别在嘴边的笑意仿佛烟霭一下无影。 那你呢,一块玉牌还你一半我一半。阮云冷笑。 “许你有6.7.8.9个前任,还有个两小无猜,我披下班长的衣服怎么了,我们班16个男生我要披个遍。” 在自己咄咄逼人,嘴不饶人的那一刻,阮云突然就觉得很难过。 许少禹深深地看着她,她有风情的眼睛,现在却倔强地看他,那些不真切的情绪,感觉摸上去会很烫。 他突然把她压倒在沙发上,凑近她,含住她的唇,他有点疯狂地吮吸着她的唇,她拼命挣扎,鼻腔里全是他的气味。 许少禹放开她的手,大手从她的针织上衣的衣摆进去,一路向上摸索到胸衣的扣子。 阮云大骇,之前亲热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胆过,惊得眼泪都快蹦出来,她用尽力气平躺将他的手压住,喘息,害怕,流泪……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许少禹拧紧眉,湿热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 她听到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干嘛这么害怕,我会吃了你吗,哭得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