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妃她说一不二》 第一章 燕归梁(一) http://.biquxs.info/

“前朝罪眷,五两起价,价高者得!” 二月初二,安庆城内。 早春的风还透着丝丝寒意,城中东市口内却从大清早就搭好了台子,行者如织,人声鼎沸。 “五两一个要不要?十两!有没有再加的?!买回去做个丫头做个妾,顶顶的合算!”台上,旧时的夫人小姐被压着轮番登场,几两银子便可买一个回去为奴做妾,惹得台下人群时而污言秽语,时而哄声大笑。 顾予芙手上带着镣铐,抱坐在草台后面的泥地上,冷冷看着台前的一幕幕。 这里原是雍朝重镇,可惜辉煌三百年的王朝如今早名不副实,连年战乱里,北方已被西陲明国一路荡平,只剩下老迈的天子和那帮子忙着党争的大臣,据着天险偏安江南。 安庆城两月前为明军所破,不肯投降的昔日官员转瞬沦为阶下之囚,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正宗的官家小姐,二十两就没有再加的了?!成了!”喊话的小吏扯着嗓子叫卖,仿佛卖的只是鸡犬。又是一阵哄笑,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顷刻间只为二十两银子,便被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买走。 后背冷得如坠冰窟,予芙透过人群的缝隙,清楚对上冯家小姐绝望的眼。 那姑娘她依稀认得,安庆府通判的嫡女,父亲顶头上司的女儿。拖下去时冯小姐挣扎着不肯就范,一顿鞭子霎时如雨点般落下,打得她惨叫连连,等到最后,只剩哀长的气音儿。 “晦气!”官差却恶狠狠啐了一口,转头堆着笑和买家赔不是:“是这下贱东西不识好歹…” 旁边几个姑娘嫂子吓得哭成一团,予芙心中一阵发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身上单薄的豆绿衣裙月余不曾清洗,早已污臭不堪,苍白清秀的脸上,嘴唇因为寒风凛冽绞了皮,几道深口子不时有血珠子渗出。 每逢焦虑,她就会习惯性地寻向颈间。 这回却摸了个空。 骤然意识到那东西已不在了,她也先是一愣,恍然苦笑。 不多时,前头又传来小吏喊叫,不容她回神,两个官差便拖起她直往台子上拉。顾予芙猛地挣扎两下,目光凛冽道:“不劳,我自己会走。” 官差皆是讪笑,大胡子衙役不禁啐骂道:“还装什么小姐派头,不出一刻便把你卖了做窑姐儿去。” “罪臣顾氏之女,年二十四,清丽佳人,五两作价,价高者得!” 顾予芙在台上闭上眼,这一刻,终究还是逃不掉。 “十两!” “我出十五两!” “二十两,这人我要定了!” 台下加价声此起彼伏,叫卖的官差见状眉开眼笑,忙强捏着她的下巴抬起示人:“二十两有没有加的?看看这模样,这身段,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有没有加的。” “三十两!我出三十两!” “三十五!” “四十两!” “我出一百两!”突然一个声音自后方高高响起,盖过一干加价声,令众人不禁噤声回头。一看,却是城中大户,外号小霸王的李员外独子李向儒。他虽叫了个风雅名字,实则是安庆城内有名的草包公子,因仗着父亲财力,整日里斗鸡走马,吃喝嫖赌,妾室娶了一房又一房,年过三十,除了一身的肥肉竟一无是处。 贫苦人家一年生活也只肖几两就够,他此时喊出一百两,看来是这呆霸王志在必得。 “真是大户,就是财大气粗。一百两买个病恹恹的丫头,都二十四了。”台下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英雄还难过美人关呢,没听说明王每下一国,也必纳该国郡主为妃嫔么?” “你懂什么?小明王满打满算才不过十五岁,傀儡罢了,要我说,暗地里也许都归了摄政的那位…” “摄政王文韬武略,神挡杀神,一统河山都是定局,这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 “不是说杨王是弥勒转世而来么,怪不得我前些天听说一个童谣:‘山河乱,明王立,水冘沉,木杨腾。’” “嘘,可别给听见了,要诛九族的,你几个脑袋?” 台下纷纷扰扰又是一阵骚动,不管说的是不是李向儒,他也不管,挺了个肥硕的肚子便耀武扬威朝台上走去。 顾予芙冷笑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问李大爷安,您请。”小吏堆起满脸谄笑,“恭喜李大爷,又得佳人在怀,不是我说,这丫头您老买了绝对受用。” 他笑得猥琐,又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小厮带李向儒到后面账房交钱。顾予芙被两个官差推搡着,压到后面去交接人口,李向儒眯起眼睛朝她一笑,毕现几分露骨的色欲。 台上经过这次小小的高潮,买卖仍在进行,有了前事为鉴,如今气氛更加热烈起来。更有不知廉耻的,公然借着买人的由头上去摸两把,一时娇斥声与调戏声齐飞,哭泣声共嘲弄声成片,热烘烘乱成一团。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不一会儿,街道尽头便扬起一阵尘土,眼见十几个玄衣男子来势汹汹。 原本坐在棚中喝茶的百户一见,忙站了起来爬到台上张望。 这群人却已疾驰到台前下了马,当先一人身形修长伟岸,眉目英挺,紧抿着唇不苟言笑。他的黑衣领口用金色丝线绣了火焰图案,胸前有鹰击长空纹样,暗纹织锦,腰间牛革腰封饰有金玉,左侧挂着一把做工考究的长刀。他身后十几人除了衣饰稍简,皆同样带刀昂首,面色凝重,无端给这场闹剧般的拍卖带来一阵莫名寒意。 “莫非是府右卫的大人们,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待来人说话,百户便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他一瞧这服饰气度,便知竟是明国四卫中的府右卫。 世人皆知,明国有四卫,府前、府右、燕山、彪骑,是摄政王杨劭的近卫亲随。这四卫明面儿上属明军,实际只尊杨王一人,个个皆是武功高强的死士。其中府右卫皆是男子,专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刺杀策反之事,着玄色锦袍,绣雄鹰翱翔。 如今眼前之人,不是府右卫又是何人? “在下府右卫指挥使赵云青,叨扰。”领头男子略一抱拳,目光却越过百户扫向台上正在拍卖的数名姑娘。 原本喧哗吵闹的台下此时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言语半声。 百户一听竟然是府右卫指挥使亲自驾临,早吓得软了腿,忙喊来一干手下磕头不止,赵云青却不搭话,只皱着眉继续问:“这些女子中,可有姓顾的?” “姓顾?大人问的是拍卖的罪眷?”百户被问得莫名其妙,他虽当着这个差,不过虚领着人事,并不十分清楚今日所卖到底有谁,何况罪眷如蝼蚁,死一个也不过销个账目的事,谁是谁他倒真分不清。 “有,还是没有?”赵云青眉头皱得更深,脸色冷成了数九寒天,百户却只吓得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禀大人,刚刚…刚刚好像有…有一个丫头姓顾,二十四,穿个豆青的衣服。”百户身后喊价的小吏抖着回道,赵云青一听大喜过望,忙揪着他的领口急切问道:“人呢?” 那小吏一愣,抖着身子嗫嚅:“没…没了。” 眼见赵云青脸色登时白了三分,又问:“什么叫没了?” 小吏声音都带了哭腔:“被…被李员外的公子买了…买回去做通房,不知道走没,刚刚还在后头交钱呢…” 赵云青一听,忙放下他直扑台后飞去,正好撞见李向儒准备上马。他的背后,一个体态妖娆的丫头打着帘子,两个小厮正把个双手反绑的姑娘押着往马车上送,姑娘嘴里赫然塞着一团破棉布。 “且慢!”赵云青大吼一声,吓得几人呆愣在当场,他飞身上前,才发现这姑娘额角血迹未干,苍白的俏脸上,一道鲜红的掌印五指分明。 他忙推开小厮,又抽了她嘴里的布团低头拱手问:“姑娘可是汉阳顾家的女儿?” 顾予芙听闻此言再看来人,不禁周身一震,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朝他望去。 李向儒回过神来,素日里他无法无天惯了,见来人朝一个罪眷埋首,登时又壮起胆来:“什么汉阳顾家,你是谁?她是我正经买来的,不管从前是谁家的女儿,现在是本大爷的人了。” 赵云青却不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小心翼翼打开呈上一件黑黝黝的小物件:“在下僭越,您的名讳可是顾予芙?” 顾予芙骤然红了眼圈,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泪水汹涌而下,半晌才颤抖着问:“…是他让你来的么?” 赵云青一听这话,心头大震,立刻撩起衣袍跪下,恭恭敬敬叩行了一个大礼道:“主上十年无一日不思念夫人。属下办事不利,姗姗来迟,虽万死也难辞其咎。” 原本看长相他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笃定,此时更确认无误,这姑娘定是摄政王十年来日夜寻找之人。 那头,百户及其他十余人也已赶来,府右卫见指挥使跪地,心下无人不明了,纷纷在赵云青身后朝顾予芙跪下。百户不明真相,见此情形,忙去解顾予芙背后绳索。 惟有李向儒恼羞成怒,阴着脸大骂道:“你他娘的是谁?什么夫人?本大爷是安庆府李员外的公子,这小婊子买了就是我的人,别说爷今儿要带她走,就算当场把她抽死在这里,你们谁能说半个不字?我可花了一百两!” 这番叫嚣,吓得百户倏的煞白了脸色。 赵云青这才想起还有这号人物,他冷笑一声,朝姑娘拱手后起身。 挺拔压迫如苍山,他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甩在李向儒脸上,本就冷硬的声线一旦沉下来更加震慑人心:“这里是一千两,我且问你,夫人脸上是怎么回事。” “她…是刚刚她要逃跑…我…我就…我打我的妾…你…”李向儒忽见百户也跟着跪下去,心里不禁生出恐惧,朝后退了两步试图去马上摸家伙,赵云青的刀却早已出鞘,白光一闪,一刀便已卸下了他的右臂: “钱已经赔给你了,剩下的九百两,你且回去买副棺材板,看来不日你便要用上了。” 第二章 燕归梁(二) http://.biquxs.info/

马车咕噜咕噜,正缓缓驶向淮南城中。 路上已经颠簸了两三日,加上之前入狱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顾予芙实在有些累了,她靠在车厢上昏昏欲睡。 “啧…这儿可真热闹!” 耳畔突然响起一阵啧啧惊呼,予芙睁开眼,正见面如桃李的姑娘隔着帘子,朝窗外不住窥望。 那是元香,本是李向儒的使唤丫头,那日的玄衣男子,府右卫指挥使赵云青怕路上不便,才特留下来照顾起居的。 “夫人,您不看看么?”元香回头见予芙醒了,脸上霎时飘起笑容。 “你看吧,我有些累,还有…我算不得是夫人……咳咳……”没说两句予芙又有些咳嗽,虽然赵云青便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替她诊治,但病去如抽丝,狱中落下的病根到底没那么快好透。 元香一见,忙殷勤替她轻拍顺背:“瞧您说的,赵大人都说您是夫人。” “夫人…”予芙念着这两个字忽然心头一阵难过,鼻头酸楚只得装作瞌睡,闭目靠在车厢上养神。 元香见她一副病仄仄的模样,满脸的笑容也淡了,冷着脸坐到了角落。 马车又行了一小段,渐渐听到人语响动和住马的嘶鸣声,予芙这才爬起来。 略一挑帘子朝外看去,便见已经到了城内一处高门大院外。 府衙正中,匾额高悬,苍劲有力四个大字写着“明尊中兴”,字迹较门楼的砖雕飞檐新了许多。府门口左右各有一个高大雄浑的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庄严肃立着七八个华冠丽服的守卫,一看也像是府右卫中人。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偶尔有人出入。 “夫人,到地方了。请夫人恕罪,主上近日不在淮南,不便招摇,今日要委屈夫人走西边角门进府。”赵云青已事先下了马,隔着帘子低声禀道。 同行三日,不管予芙如何否认,他还是一口咬定尊称她为夫人,到后来,她也没办法,只得由他去了。 “劳烦赵大人了,我怎样都行。”予芙坐正了轻声回道。 赵云青却又像怕她顾虑一般,恭恭敬敬补了两句:“请夫人放心,属下已飞鸽传书给主上。主上之前便再三叮嘱过,无论哪一天只要找到您,一切礼数皆循正妻,等大婚之日,必定是开中门迎您的。” 马车进了角门,沿着巷道走了没多久又拐了个弯儿,最后在一道垂花门前停了下来,男子除了赵云青,一个也不见了踪影。 全府的婆子丫头尽数垂手等在此处,元香心里嘀咕好大的阵仗,正准备打起车帘,早有人快她一步。 又有两个丫头靠近了要来扶予芙的手,顾予芙略有些尴尬,自己扶了车门跳下来,众人一见,忙慌慌张张跪了一地。 “这是……”予芙皱着眉去拉她们,赵云青却抱拳道:“夫人,这是他们该尽的礼数,您不受礼,他们反而难做,主上若是知道有人怠慢了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予芙凝着眉,心里愈加忐忑起来。 十年未见,他如今位高权重,手下人又这般怕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她的记忆里,最晚也不过他刚过弱冠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十四岁,两人住在邻院,青梅竹马多年。一有机会能溜出去,他便隔着院门学布谷鸟叫,偷偷摸摸地约上她。 他那时候正少年意气,高高束着马尾,额前总有几绺散发,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但每每独处,倘若四目相对,那双星眸的凝视就像一泓清泉,澄澈又温柔,总能看得她含羞带怯嗔他一句。 情窦早开,两个人在分离前的那年七夕,也曾情难自已在湖边偷偷搂抱,耳鬓厮磨,他吻了她的唇,惹得她脸上一片滚烫,他发过誓许诺一生一世,她在他怀里心跳得飞快。 那时候,星河如梦,一切都那么的美好,恍若隔世。 而如今…十年了。 物是人非,想不到她再要见他,竟然是这般的架势。 予芙被请至府内正中一个独立小院安歇,元香本想厚着脸随行,却立时被赵云青拦下又派往外院当差。 住下后,顾予芙总觉得这卧房处处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四下察看,打开衣柜才发现居然都是男子衣物。当服侍的丫头们告诉她,这是摄政王自己的卧房时,她着实吃了一惊,面露难色忙说要换地方。 丫头们又跪了一地,哭说这是主上回信上特意安排的,不容有误,请夫人好歹疼惜她们些。 予芙无法,才勉强作罢。 三四个丫头又着实忙了一阵子,为她布置吃食,又给她烧水沐浴。 卧房的布置雍容却典雅,挂的都是名家山水书法,惟有床头的一幅工笔,却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打发了众人,予芙独自窝在浴桶中盯住那幅画发愣。 那是她十四岁生日时候,杨劭亲手给她画的。 画的右上角有一处污痕,予芙记的那是当年他刚画完时,她故意说画得不好,两人嬉笑打闹间掀翻了桌上的茶碗,泼脏了留下的。 一缕泼茶香,当时不过是寻常。 如今再见,物犹是,人已非。 擦净换上衣裳,予芙坐到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是上好的狮峰龙井,抿一口,清新醇厚,回味甘甜。 她白腻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根黑黝黝的细链子,下面坠着个火焰形状的小吊坠,非金非银,看着并不打眼。 正是那天赵云青从锦囊里托出的物件。 没人知道,这是十年前他临走时送给她的,他母亲的遗物。 他亲手把它从自己的颈间取下,又郑重地戴在她的脖子上,告诉她莫失莫忘,死生不弃。 那年他要随父亲去边关,全家要去陇西以西,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等她一满十六岁,他就回来向她爹提亲,两个人便永远不必再分开。 可后来,他才走了没多久,天下便战火硝烟四起,神州大地月余时间就乱成了一团,她再也没见过他。 如果只是失散也就罢了,大不了等他一辈子,她也不怕。自古多情空余恨,哪怕他俩落得相忘天涯,未必不是一种仁慈。可是天意弄人,爹爹一生忠烈,他非要走上造反的那条路,如今,还成了这样… 予芙放下茶杯,轻轻握住颈下之物。 失而复得的这件信物里有个秘密,只有他俩知道。 他说过这叫铁焰,外边是精铁,内有机关,依照特殊的步骤旋开精巧的机括,才能发现另有玄妙。 予芙屏住呼吸,小心依法里三外三,铁质焰瓣应声而开,渐渐露出里面的璀璨光芒。 玄铁之中,一颗夺目妖娆的红宝石透出莹润的光泽,如烈火之炎,又鲜艳如血。 宝石下的缝隙里,之前藏好的细碎白沫还在。她咬了咬嘴唇闭上眼,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几下,猛然睁开把那些粉末倒入茶杯中,没多久,粉末便与透亮的茶水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她已经到了这儿,赵指挥使不辱使命,终是不会再连累他。 予芙举起茶杯,想起了爹爹的怒吼和哥哥的脸,还有娘亲哀痛欲绝的哭声…… 白净的脸上有一丝绝望的笑,苍凉如风中坠落的栀子花。 生当不负相思,死亦不辱门楣。 想不到方逃过一劫,这用来防止被卖受辱的准备,竟然落得这样的讽刺的归处。 “夫人,夫人,王爷回来了!” 门外丫头尖利的叫声打破沉寂,那杯已经端到唇边的茶猛然抖了一下,泼出一半。 予芙骤然愣住,放下瓷杯后心中仍是狂跳,她之前听赵云青说过,杨劭在沐阳前线督战,她算过时间,怎么也料不到他竟回来的这么快。 紧接着就是密集的马蹄和纷乱的脚步,此起彼伏的叩拜声里,很快,门呼哧一下便开了。 顾予芙飞奔出来,越过屏风正看到杨劭站在门边,刀剑未解,身上还穿着劲装,上面灰蒙蒙一片。 他一看见她,便像傻了一样再动弹不得。 简单挽起的发髻约不住碎发,乱七八糟散落在额前,脸如刀刻,胡子拉碴,眼下的皮肤有一层淡淡的乌青,眼中满是血丝。 他的薄唇半张着,开阖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 赵云青跟在他身后五步的地方,看着主上在千军万马前也没有抖过的手,正按在门上不住打颤。叹了口气,赵云青抬了抬下巴,示意院内一干人等随他慢慢都退出去。 须臾的功夫,天地清净,小院内只剩下对望的两人。 “予芙……”这个已经三十二岁,手握乾坤的男人,居然只这一句就落了泪。 “劭哥。”顾予芙亦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他瘦了,风霜刀剑沧桑了他的面容,蓄起的胡须昭示着时光恍然。 以前他的嘴角总有漫不经心的笑意,看谁都带着点儿孤傲的睥睨。 而如今,他更像一匹久经沙场却孑然一身的孤狼,孤零零立在那儿,便无端让她心疼到窒息。 十年……整整十年啊…… 她沉沦在旧时光里苦苦挣扎,掰着手指,一天一天数过来的三千六百天。 一瞬间,她忘了他如今已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如同看着她离家多年的心爱少年,跨尽千山万水,终于归来。 三两步,予芙便被大力拥入一个风尘仆仆的怀中,他抱得很紧,压得她身上几乎有些生疼。她忍不住饮泣,任泪无声地流下来沾湿他的衣襟。 他笑得像个傻子,眼中的泪却一样滚滚而下流个不停,这些年的全部眷恋和痴望哽在喉头化作呜咽,像是一个迷途多时的孩子,终于找回了魂牵梦萦的家。 “…予芙…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怎么舍得我的…”杨劭开口时,浸透了酸楚的嗓音已然沙哑,“你知道我整整找了你十年么?你们都从汉阳走了,杳无音讯,我打一地,就找一地,打一国,就找一国,你知道这十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么,不似人间…” “劭哥…”顾予芙五脏如焚,却自知无法再如少年时,毫无保留地回应他的深情,惟有徒然无助闭上眼…… 第三章 燕归梁(三) http://.biquxs.info/

“予芙,你好狠的心。”杨劭松了手,捧着她的脸不由分说便吻下去,描画唇舌,像要把她吻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缠绵入骨。 这个吻旷日持久,直吻到予芙觉得自己几乎要背过气来,他才略略松开了些。 “你…累了吧,我给你倒茶。”予芙心慌如麻,逃避般轻轻推开他,杨劭显然愣了一下,一会儿才傻笑着说了声好,只当他的姑娘还是和以前一般羞涩。 予芙执了茶壶把手,才猛然想起桌上还放着她来不及饮下的鸩毒。 冷汗密密地从背后冒出来,她强装镇定,伸手拈了另一个杯子,倒下一杯热茶递给他。 “是有些累,我接了赵云青的消息,两天一夜没合眼赶回来见你,路上马都跑死了两匹。” 杨劭坐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又去揽予芙按在他腿上胡乱亲吻。 “还好老天有眼,你终于让我找着了,咱们明天就拜天地,不…不成,花轿凤袍应当还没备好,我怎么能草草了事就让你嫁给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明天先去选,也不知道造办处有什么样的…” 久别重逢,他狂喜如斯,唯一期盼便是尽早娶她。 “劭哥…你…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予芙心下怆然,不愿也不知如何在他这狂喜的兴头上泼一浇冷水,“你如今,毕竟不像从前了…你现在是…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就成了明国的摄政王了。” 来的路上,予芙问了赵云青一些,但赵云青语焉不详,说的很多都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比如杨劭如何年轻有为,永昌一战扬名,明国旧主沈定山如何病故又托孤给他。 再后来杨劭一手将旧明弱旅打造成横扫天下的铁骑,杀出陇西乃至威镇寰宇。 其实予芙最想知道的,是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一去不返,让两人生离了这十年。 “我十年前就说了非我芙儿不娶,如今还是如此,这件事永远没有从前和现下之分。” 杨劭温热的吐息近在迟尺,他说话时甚至更搂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好似怕略一松开,她就要飞走一样, “至于我为什么成了现在的样子,实在说来话长。那年我离了汉阳去陇西,一路之上已有不少地方乱了,我一家在渡河时遇险,后来被恰好路过的明王沈定山救下,可我爹和大伯他们都已溺水而亡,只剩我一人苟活。我便随他去了明国。” 说到此处,杨劭话音伤痛毕现,予芙忙要和他道歉,他苦笑之后哑着嗓子道:“所以如今我只剩下你,还好你没真的丢下我,芙儿可怜可怜劭哥,咱们早些成亲。” “可是我爹娘…还有我哥哥…”顾予芙悲从中来,只说了一半便再说不下去。 “看我急的,你说的没错…赵云青也真是糊涂,单记得找你,连我老丈人大舅子也忘了接来。” 杨劭听言,心下骤然一紧,赵云青在信中禀告,予芙是他从拍卖罪眷的场子里救下来的,所受苦楚委屈必然不少。 思及此处,他心如刀绞,声音更加柔了三分:“傻姑娘,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只恨自己没护好了你,都是劭哥的不是。我这就着人去接泰山他们。” “劭哥…我…”予芙犹豫再三,不知如何开口,她凝着眉看他,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摸上铁焰。 他却含笑痴痴望着她,柔情蜜意,缱绻万分,像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竟舍不得移开一瞬目光。 “王爷!顾予芙是个奸细!王爷,肖蕖求见!王爷,她是要害你!!” 正在此时,院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一阵吵闹。 “把她拖出去,纵的她在这儿胡说八道,你们都是死了吗?”半晌,那动静还没消停,杨劭才极不耐烦地起身推开门。 院外,两个婆子正按着一个穿红裳的姑娘往回拉,看不清眉目,赵云青站在一旁,尴尬地朝他拱了拱手,又苦于不好对个姑娘拉拉扯扯,只得招手,叫远处两个丫头也一起过来拉她。 “王爷,她真的是要害您,那毒就在她戴的项链里,肖蕖刚刚亲眼看到她在茶里下毒!”那姑娘使出浑身解数挣扎着,予芙悄悄跟着站在杨劭身后,听见她说的话,脸色瞬时煞白。 杨劭一看予芙脸色,倒是无端地慌了起来:“她虽寄居在府里,却和我半点儿瓜葛也没有,原是个歌姬,明王推说是阵亡部将的庶女,当众非托付给我,我没办法才把她留下的。我和她清清白白,予芙,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予芙看杨劭急忙解释的样子,才明白他竟是以为,自己醋他有别的女人。 “无妨,放了她吧,乱世之中能好好活着不易。”她强装镇定,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若为自己的缘故,断了别人生路,她是如何也不愿意的。 杨劭尴尬一笑,无奈抬起手挥了挥,两个婆子刚松了劲,那姑娘立时一臂扯回袖子,离弦的箭一般一下子便扑到杨劭跟前跪下。 “王爷,毒粉就藏在她挂着的项链里,那项链想必有处机关,王爷一看便知。”红裳姑娘头昂得极高,伸手直指予芙颈下,咬牙切齿与得意洋洋两种神情在她面上微妙地重叠。 予芙这才看清了她的脸,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长的极肖她的脸,却也不尽然。 柳叶黛眉,杏眼流光,肤若凝脂,朱唇点艳,她乍看轮廓像她,但显然比她更美,灼灼其华,无处不透着明艳动人的妩媚。 见众人鸦雀无声,她方才整了整仪容收敛起刚刚的强硬,望向杨劭的眼波如微风吹皱一池春水,福了一福绵绵开口道:“肖蕖从不敢欺瞒王爷,若不是亲眼所见,怎可无端生事,还求王爷体谅妾身一片痴心。” 杨劭却不看她,不露声色悄然握上身边人的手腕,搭上脉搏,一会儿见并无异样才冷冷道:“放肆,那坠子原是本王亲手送给夫人的,我都不知可以打开,你倒是会无中生有,还敢对夫人出言不逊。” 那池春水陡然凝固住了,肖蕖闻言惊得捂住嘴,嗫嚅了几句仿佛想反驳,终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杨劭背着手昂头,倨傲的姿态与方才房中的样子判若两人,眼里是予芙从未见过的锋利冰冷: “你仗着自己是明王托付,倒真把自己高看了,也不看看夫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夫人说放了你,是因夫人宅心仁厚,不是要纵着你为非作歹。今日夫人开了口,我不好赶你,但你再敢以下犯上,即便你是明王赏的人,我也必让你后悔。” 那姑娘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许久,又转头盯着予芙仿佛要把她看穿,予芙被她看得极不自在,转头便回屋内。 杨劭冷笑了一声,使了个眼色叫人赶快将她带走,便立刻跟着回了屋,关门落锁。 予芙心神不宁地坐到桌旁,鸩毒就在她手边,她看了看正快步走来的杨劭,下意识伸手去摸那杯茶。 谁知杨劭竟抢先一个箭步冲过来压住她的手,颤声道:“你若喝它,我必陪你同饮。到底是为什么…” “劭哥…”予芙霎时明白,他刚刚便已猜出那姑娘所说是真,却仍不问青红皂白也要护着她,顿时泪如雨下,“我…我从没想过要害你…只是,我如今是自己不能活了,你不要怪我,能再见你一次,我已经很知足,我…” “到底是为什么…予芙,如今天下,我办不了的事不多,为了你,我更不会计一切代价。予芙,到底是为什么?”杨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按住她的手始终不敢松开。 “因为顾家满门忠烈,因为我爹不肯我同你在一起,劭哥,你知道我们离开汉阳么?是因为你啊!” 压抑已久的情绪终如决堤的洪水肆虐,予芙哭得肝肠寸断,连日来重压在心头上的诸般委屈,化作眼泪和痛苦一道倾泄而出: “你知道,我爹原本叫顾崇,如今却改名叫顾向陵,他说他就算是死,心里也不会忘记金陵,绝不会肯我嫁给你这个反贼。我哥哥顾予枫,如今改叫顾如归……”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杨劭如遭当头棒喝,低声喃喃补了一句。 予芙缓缓点了点头默认,泪眼婆娑继续道:“我爹认定了你是反贼,是搅乱天下的罪人,他说我若爱你便是数典忘祖,绝不能眼看着我误入歧途,便自己做主,把我许给了上虞的崔家。 守安庆,爹爹断了一条腿,城破也不肯降,后来我娘被卖去给人浣衣,父兄如今都已流放,皆不知道是死是活…… 劭哥,爹娘生我养我,原本我忤逆他们喜欢你已是有罪,如今这样,我更是再无法和你一道,你说我除了自己死,还能怎么办?” “予芙…”杨劭从没想到事情居然成了这样,他沉默许久没再说话,又伸手想拉过她到自己怀里。 予芙却猛地站起来,一把抽出了他腰间别着的龙泉剑退后两步。 她颤抖着,将剑尖抵上了他的胸口。 “你我国仇家恨……劭哥,我…我没办法和你一起了,我如今…如今也再配不上你…你忘了我吧…”剑抵在杨劭胸口,予芙苍白的脸上泪如雨下,“假如有来世,我们……” “假如有来世……”杨劭暗淡的星眸里笑意凄凉,他的神情如同魔怔,捏着剑尖又朝自己心口压了压,声音却柔情似水:“予芙,如果这辈子真不成……我倒希望你往这里刺……你得解脱,我也一样……” 顾予芙无声咬紧了唇,剑抖得更厉害。杨劭往前迈一步,那剑尖霎时刺破肌肤,溵出一圈血迹,顾予芙一惊,连忙慌张收回剑,转而横上自己的颈间。 “你别过来,劭哥…你再这样逼我……”她的泪珠断线似的涌下来,砸得杨劭痛彻心骨,他盯着她的泪眼看,抿紧了唇,突然发力猛地伸手去夺她的剑。 “别…啊!”顾予芙急欲自裁,杨劭孤注一掷飞扑上前。拉扯推搡,两人扭在一道,不经意碰翻了书架上的花瓶。 原本平整的墙面上,突然打开一扇暗门…… 第四章 燕归梁(四) http://.biquxs.info/

暗门骤然出现,予芙一下便失了重心,持剑的手拿不稳,眼看剑刃锋利就要伤到她自己,情急之下杨劭毫不犹豫架起臂膀,硬生生用血肉去格挡。 龙泉剑“刺啦——”一下,将他的左臂划开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顾予芙却捂住嘴,盯着暗室内呆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间暗室里,挂的都是她的画像。 全是她。 有她娇憨可爱,举着糖人儿的样子,有她豆蔻初绽,穿着春衫荡秋千的样子,有她喜悦,有她沉静,有她恼怒,有她悲切。 当中挂着的一幅,画的是他们分别的最后一面,她倚在门上想哭又怕他放心不下,咬着唇强忍的样子。 予芙悲从中来,五脏俱焚,扔了剑转头去看杨劭,才发现血已经染红了他半边衣袖。 “劭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惊慌失措,忙用手去压他的伤口,可那血根本止不住,不断从指缝间汹涌渗出。 杨劭却浑不在意,伸出手死死搂住她在怀里,神色悲切又苍凉:“不要走……万般罪孽,皆是我做下的。你让我等下辈子,倒不如杀了我…反正你不要我,我和死了…也没多大区别。十年了,你真的不想我么…除了怨我恨我,你有没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想我…” “劭哥,我好想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予芙再也忍不住,她抓着他的衣襟,埋首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哭得像个孩子,“我每天日也盼夜也盼,想上天若垂怜,哪怕让我远远再见你一面也好…我那时最怕爹怨我,可是…我骨子里更怕自己是自作多情,其实你根本早已经忘了我…” “怎么会呢,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到的。” 杨劭脸色惨白,鲜血顺着下垂的左臂不断滴落,右手却一下一下犹轻拍着她的背,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她的眼泪是重要的,旁的痛与悲切再不值一提。 “有时候在战场上,快扛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你还在等我,就拥有了柳暗花明的勇气和信念,你是我的毕生所求啊…” “你怎么这么傻…要是找不到我呢?要是你找着我了,我已经被我爹嫁给崔家了呢?”予芙的嗓子都哭哑了,呜咽也像是嘶喊。 “我傻?那你又为什么拖到了二十四,却还没嫁给他?”杨劭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那双杏眸里泪光闪闪,正倔强执着地望向他。 他明明已经是明国的摄政王了。 爹明明已经说了,他是仇人。 世人说他杀人如麻,世人还说,杨劭是乱世枭雄,仗剑要夺天下…… 可她却不愿骗他,更不愿骗她自己。 “我心里都是你,又如何肯听话,嫁给别人……” 她闭了眼,一句剖心如释千斤。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杨劭低着头去吻她,相思入骨,连泣音也悱恻,“你不愿骗自己,又如何不知我同你始终是一样的。” 杨劭当日便着人,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令下去,赦免了安庆城所有的旧朝老臣及家眷,流放的可回原籍,为奴的官家赎身,以示明尊仁德,福泽众生。 消息传来,朝堂间霎时一片哗然,明国众臣也猜不透向来处事果断,冷心冷情的摄政王怎么突然改了心性。 与杨劭亲近的大臣张逸舟、徐岳等人只是心中疑惑,并不多言,而如向来与杨劭不睦的梁固、冯京之流,则对此举嗤之以鼻,直言他以往乾纲独断,杀人如芥,如今又假仁假义,其心可诛。 安庆坊间亦是一时众说风云,加之城中大户李家,三天前被府右卫以大不敬的罪名连坐诛三族,定了秋后问斩,有好事者再联想几天前东市口耐人寻味的一幕,不禁添油加醋,编排出诸多故事: 有人说杨王风流成性,罪眷中有一女子国色天香,被府右卫看中以色献主; 有人说被带走的姑娘于摄政王有一饭之恩,他这是报恩; 有人说,摄政王意图篡位,此举不过是收买人心。 如此的流言蜚语多如牛毛,然而世人传得再离谱,也绝没人能想到,真相远比他们所想更加不可思议。 五天,杨劭自从回府,就再也没出过卧房一步。 那一日他为护着予芙受伤,伤口深可见骨。他脱了外袍,露出胸膛臂膀,予芙才发现杨劭历战之躯,刀疤箭伤大大小小十余处,盘根错节,一身上下竟没有多少好皮肉。 她愣在当场,才止住没多久的眼泪,随即又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杨劭又是尴尬又是心疼,忙笑着搂了她去哄:“都是旧伤了,男子留疤稀松平常,没什么可看的。好歹脸上干净,若是脸上也花了,你该要嫌劭哥丑了。” “这些,都是怎么来的?”予芙含着泪,手指温柔地抚摸过那一条一条的虬然狰狞。 左肩上的那一处箭伤,应该是曾经洞穿肌骨的证明,若稍微再多些准头,怕是他已没机会与她坐在这儿打情骂俏。 她忧心烈烈,几乎是埋怨他:“为了明国,你果真命都不要了……” “不幸生于乱世,大丈夫带三尺剑立不世功,又岂能惜得一身皮肉…但…不单单是为了大明。” 杨劭右手握住她的手,轻轻裹在自己掌心。 “说出来你别笑话劭哥,那时候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万念成灰,生和死,早就学会了看淡…” “劭哥…”顾予芙从没想过,杨劭对于她的感情,十年未曾磨洗分毫,甚至发酵得更为醇烈。 “但现在不一样了,予芙,只要你不离开我,以后我保证一定惜命,绝不死在沙场上。”杨劭见她悲伤,赌咒发誓本是想宽慰她,予芙却忙捂住他的唇,含泪苦笑道:“非又说这些死不死的……我先去找大夫给你看伤……” “小伤而已,不必。”杨劭笑笑,当机立断地拒绝。 他是有后顾之忧。 王府人多,传出去难保没人说闲话,如果再传到朝中,哪怕只是被四卫知道了,予芙以后会成众矢之的,便再难安生地留下。 杨劭忍着剧痛,编下诸多谎话,哄得予芙信了自己真没事,而后在房中取几方伤药,咬着牙自己包扎了事。 顾予芙自责又心疼,这些天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照料。 杨劭自乐得她一门心思围着自己转,更隐忧她会因为父兄再次离开自己,非绑住她同吃同睡,甚至夜间也要框着她在怀里才肯罢休。 他常常在午夜惊醒,摸着黑反复确认一切并非黄粱美梦,将她搂得更紧后才能入睡。除了不肯她走,他对她几乎百依百顺,望着她的时候眷恋近痴,其间柔情绰态,不胜枚举。 五天后,待伤势稍缓,杨劭便闹着要赶快昭告天下,娶她做王妃。 屋内炭火融融,一对情人儿各怀心事,依偎着坐在桌边。 “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拜堂?是十二好,还是十四好?”杨劭以行动不便为名,要予芙给他喂饭,却仍不忘软磨硬泡,要她赶紧答应婚事。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予芙皱着愁眉,给他舀一勺汤。 她不是不想嫁给他…… 世间万人非卿,她此生本就只愿与杨劭白头偕老。她亦感激他一腔孤勇,十年命运纠缠,仍能初心不变。乃至如今重逢,他所做一切,仍无一不是为她考虑。 可…… 现在的杨劭,早不是当年简简单单的劭哥,他杀伐天下,他手上人命无数,他是她立场的对立面。 “不行!你不嫁我,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守着你。”又一次被拒绝,杨劭屡败屡战,他缠起人来,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你不答应,我饭也不吃了!” “你!”予芙哭笑不得,眼前的这一位,看起来哪儿还有半点摄政王风度,“我也是怕……娶我,你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她捧着饭碗轻轻叹一口气,她这样的罪眷,恐怕世家大夫以之作妾,都有不屑的。 “我倒要看看,谁敢?”杨劭挑了挑眉,脸上的倨傲难掩。 被磨得实在无法,予芙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即便你非要,我们……最好也别大张旗鼓。” “悄悄的也成!只要你答应,怎么样都成!”杨劭的星眸霎时亮得如雪,得了这句承诺,他简直心潮激荡,“十二好,咱们十二就办!” 予芙看着狂喜的杨劭,笑着笑着眼中就又蓄起了泪。 二月十二,杨劭一早就令人清了王府里外的闲杂人等,四周肃清戒严。 等到了傍晚酉时,摄政王府常年紧闭的中门缓缓大开。 批红执锦,杨劭挽紧了顾予芙的手,一道走过。 没有任何排场,他们并肩跪在院子里,朝天叩了三拜。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俯仰山河,无愧于心。 只有极少数亲随和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是他们的见证。 “予芙,你以后便真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了。”杨劭的伤没有好透,脸上没多少血色,却笑得得意忘形,执意要抱着她回去,“你不知道,我盼这一刻盼了多久。” “劭哥,咱们既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只能算是一对私奔的亡命鸳鸯。”予芙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怕得很。” “有劭哥在,还有什么可怕?”杨劭抱着她的手又更收紧了些,他嘴上说着不怕,其实他也怕。 他害怕的与她不同,他不怕世人责难,众口铄金,也不担心岁月无情,磐石转移。 他只怕,他愿意守着她一生一世,可是终究哪一天,她还是要离他而去。 “我好怕这是一场梦,等到头来,总归要醒的。”杨劭已经抱着她进了卧房,多多少少知道下一刻要发生的事,予芙含羞带臊,已经满脸通红,“你真的……不会后悔?” “怎么可能后悔?我那年去边关,本就是为了和你生生世世。”他轻轻地放了她在铺红的锦被上,极尽温柔,吻她的脸,她的唇,她的锁骨… 予芙忽然就又想起了十年前那个七夕,少年的他在湖边许诺三生,那个吻也是这样虔诚。 她的鼻尖便有些酸了。 被子下压着花生,莲子,红枣,桂圆… 夜色渐浓,春色旖旎… 一对红烛,直燃到了天明。 第五章 贺新郎(一) http://.biquxs.info/

日上三竿的时候,杨劭还是没和予芙从卧房里出来。 服侍起居的丫头小厮们窃窃私语,时不时抿着嘴偷笑,到底不敢打搅,只一直在耳房备着洗漱用的热水,小心候着。 卧房里,杨劭睡得正熟,手还揽在予芙的腰上不肯松。予芙醒了,又逃脱不得,便窝在他怀里,偷偷伸手描画他的眉目。 他长得极好,剑眉星目,丰神俊逸,如若不是顶着个摄政王的名头令人生畏,倒像个翩翩浊世之佳公子。 予芙脸皮薄,昨夜本来他解了两人衣裳,赤忱相见,她便羞得闭了眼。且她曾听说,女子初次极疼,心里更是忐忑害怕不敢看他。 谁知他趴在她身上悉悉索索了一会儿,那预想中的疼痛也没来,只觉腿间忽然一阵湿黏。 她不解,悄悄睁开一只眼,才发现杨劭脸色不对。 她以为他受伤未愈,动作牵动伤口处有些疼了,忙悄声说:“要么今天算了吧,你的胳膊…”没想到她这一说,杨劭脸色更沉,拉了她又扑上来亲吻爱抚。 等吻的她七荤八素的时候,他忽然一个挺身,疼痛骤然袭来,直把她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而后这人像是领悟了什么,醍醐灌顶般痴笑了起来,极尽温柔但异常坚定,又耐着性子折腾了她大半夜才肯放过她。 她以前从不知道,他看起来温润俊雅的身体里,居然蕴含着那么巨大的力量。 想到此处,她脸上又烧起了红云,朝他怀里钻了钻,杨劭却低头飞速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原来他早醒了,只是假寐由着她犯傻。 “夫人这么爱看我,以后我怕是舍不得出征了。”杨劭的嗓音低沉醇厚,惹得予芙心中一阵涟漪。 她忙翻了个身背过去不看他,这人却得寸进尺又要欺身上来,她红着脸去推,他咬着她的耳朵专说些不着调的话,两个人正在床上打打闹闹,几乎滚成一团。 门口忽然传来赵云青尴尬的声音:“主上,明王亲自来了。” 杨劭原本满不正经的脸色瞬间便敛了起来,目色深黯,他嘴角抽动低骂一句“消息真快”,只得爬起来正襟危坐朗声道:“知道了,前厅奉茶,我一会儿就来。” 予芙忽见他这般冷漠疏离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劭哥如今不仅仅是劭哥,还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是大雍朝的头号敌人,她总是一不注意就忘了。 杨劭注意到予芙的变化,忙温了脸色抱着她柔声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明王亲自来了,我得去装装样子。你饿不饿?累就再多睡会儿,不睡我便喊人服侍你起来。” 予芙咬着唇摇了摇头,低声嘟囔道:“我自己会起来。” 杨劭看她娇憨样子笑了起来,心里软成一团浆糊,正准备如平时一样,喊府右卫进来侍奉起居,忽然想到如何能叫那帮须眉进房。 万一不慎窥见了自己的娇娇儿…… 他忙自己去衣柜里翻了件正经常服,让予芙帮忙穿上了事。 玄色暗纹织锦,上有金线通绣九蟒,海水江牙,这衣袍一看就非凡品,穿上后更显得杨劭挺拔昂扬,气度不凡。他又自己对着铜镜整了整冠发,回头在予芙额上落下一吻,才出门带着赵云青一同走了。 袅袅茶烟伴着金制兽首里的陈崖柏熏一道升腾,前厅内,交织的绵长香气四散。 冰裂的瓷杯握在手中,年少的明王沈延宗正坐着品茗,后面站着几个禁卫和若干侍从,摄政王府一众管家仆役陪在一旁。他一身银白曳撒,面如冠玉,文雅稚气,温润含笑的面容上,眼角却不见多少畅快。 一杯茶已饮尽,管家提壶续上,又过了一会儿,杨劭终于到了。 “不知明王大驾光临,请殿下恕罪,是臣有要事绊住了,方才姗姗来迟。”杨劭不慌不忙过来见礼,沈延宗连忙起身虚扶了他一下:“杨叔叔哪里的话,原是延宗唐突,未曾知会,便突然来访。” 赵云青单膝跪下行了礼,杨劭往沈延宗身后一瞄,才发现一个紫衣华服,戴着鎏金步摇的年轻女子正施施然走上前来,朝他盈盈一拜道:“见过摄政王。” 他愣住忖了半晌,才忆起这女子,大概应是沈延宗的某个妃嫔。 安定北方的过程中,他将太多的诸侯嫡女送入了明王后宫,一来小国新臣,联姻不失为一种安抚,有利于长治久安,二来是出于私心,他最看不得… 他忽然有些不愿再回想那段日子,尤其是今天。 毕竟予芙回到他的身边,天光大亮,诸事都不一样了。 “这是孤的顺嫔李疏桐,靖越国的郡主,杨叔叔不记得了?还是您送她来的。”沈延宗见杨劭迟疑,忙补了两句。 那女子眼里的光晃了晃,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颔首低眉笑道:“王爷摄政公务繁忙,自是贵人多忘事。” “记得记得,臣自是见过顺嫔娘娘。”杨劭漫不经心点点头,目光便偏过少女又回到沈延宗身上。 “杨叔叔,今早闲聊疏桐和我说您昨夜新婚大喜,我着实吃了一大惊。不说您前些日子还在沐阳督战,便是回来了,摄政王大婚,国之盛事,怎么会静悄悄的。延宗想,许是疏桐道听途说,听错了吧。” 沈延宗笑着,一双黑眸亮晶晶的正看向杨劭, “但延宗不敢怠慢,此番前来,就是想着若竟是真的,孤也当亲自恭贺才是。” 杨劭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沈延宗这是从哪里得了消息,兴师问罪来了。国家大事,他年幼懦弱无力辖制,但自己如今连娶妻也不禀,他想必是觉得受了轻视。 “臣娶妻,不过门户小事,怎敢惊扰明王。”事已至此,杨劭也不便否认。 实际上,若不是怕予芙生气,杨劭自巴不得将这大喜事普天同庆。 “竟然是真的么?!那延宗同疏桐在此恭贺杨叔叔了!清茗,快把礼单呈上来。”沈延宗眼眸放光,招手喊来小太监。 扈从一看便是有备而来,连忙捧上一份大红卷轴,杨劭抬起下巴,拱手道了声谢过明王,赵云青便立马上前双手接下。 “怎么不见婶婶与杨叔叔同来?延宗也该见一见的。”沈延宗笑得温和,一副翘首以待的样子,“杨叔叔为国事操劳,身边多年也未见有红颜知己,婶婶定是绝世的美人,方才能得我大明摄政王倾心。” 他身后李疏桐也上前一步,柔柔附声道:“是啊,疏桐也想见见,那时候王上体恤您孤身寂寞,本想着送肖蕖给您解忧,您也没收到房里。疏桐还以为,天下怕是没有姑娘,能入的了您的眼呢。” 杨劭心里冷笑一声,这两人一唱一和,见人是真,想摸清身份底细更是真,该来的总会来。 也罢,倘若今日明王主动提起却见不着,往后予芙在大明宫里,倒真官盐成了私盐,王妃被人看作私妾了。 幽深的星眸微阖,杨劭凛了凛神色笑道:“内子虽我心爱,但非明王召见,又怎敢擅自前来?既然殿下执意要见,臣自当亲自去领她来。” 两柱香的时刻,杨劭拉着心中七上八下的顾予芙往前厅走。 他握紧了她的手,低声安慰道:“无妨,万事有我。” 予芙仍是忐忑,看着他勉强笑了下算是叫他放心。 沈延宗和李疏桐看到顾予芙的时候,便愣住了。 蛾眉淡扫,清眸流盼,杨劭身旁的女子长挑身材,白皙如出水芙蓉,虽非倾国倾城之绝色,秀颜却如朝霞映雪,别有清丽动人的丰致。 她长得极像肖蕖,但却明显不是她。 沈延宗最先反应过来,诧异道:“你是那画上的女子…” 杨劭伸手揽紧了爱人的腰,俊雅狷狂的脸上笑意几乎掩抑不住:“吾妻,顾予芙。” 明军原只有三营,前中后军各一营,此外明王还有一支禁军护卫。先王在时,杨劭先领的后军营,后来他当摄政王征战四方,声势越发浩大,不仅每营人数倍增,又渐渐组创了左右两营以及四卫亲随。 小明王来访后当日,杨劭便开始照常公务。先前从沐阳回来,他虽走得匆忙,但托付了龙虎将军韩广策在前线坐阵,又留了四卫中骁旗卫指挥使袁九曜,同几位统领暂时共理军务。 “关中去岁少雪,今岁春来蝗蝻生发,为害乡里,特请拨发国库赈济…” 早早吃过晚膳,杨劭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批阅奏折。 “蝗灾之事要紧,应以民生为念,着户部按受灾人口商议拨库,晓谕渭南太守,每旬派驿马再报。”他沉思片刻,便挥笔写就朱批,“灾易生变,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另著川陕提镇报本王及五营都府。” 为了赶回来成亲,杨劭破天荒地连偷了小半月的懒,即便托付了军务,奏报也堆了快两尺高。 “不是要钱,就是要兵,要么就是屁事没有,三天两头问摄政王安。”两个时辰,他看着看着,原先还只是皱眉叹气,到最后牢骚满腹,径直抱怨起来,“问安问安,想升官就不知道说正事,我都被烦死了怎么安。” 予芙被他圈着在旁边帮他研墨,原本都快打起了哈切,听到这句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杨劭听见托腮看向她笑,予芙反正也不怕他,干脆嘀咕起他来:“都老大不小了,怎的还这般不自持?我听了七八年坊间传闻,还以为你……真修炼成了个上天遁地的大魔头呢!” “嗯?坊间?”杨劭笑着把文书往桌上一丢,伸手揉揉太阳穴,“坊间都怎么说我,我倒是想听。” 第六章 贺新郎(二) http://.biquxs.info/

“也有说你好的,还有说你是菩萨转世的呢…但,还是别听的好,许多也不是什么好话。” 予芙放下墨条皱了皱眉,从前她被父兄看得紧,少有机会出去,但为数不多几次在茶楼市场,听别人说起杨劭的,都少不了噤若寒蝉。 杀伐弄权自不必说,连童谣都有“山河乱,明王立,水冘沉,木杨腾”,更有说他淫邪放荡,名义上为明王纳各国郡主,实则中饱私欲祸乱后宫的传言。 那时候她悄悄听了只心里难过得紧,如今却亲眼所见,他不是这样的。 有钱人家还有一发妻二平妻四偏妾之说,但来了这十日,她却发现,偌大一个摄政王府,居然连个侍妾都没有见到。 “说我什么?是说我心狠手辣,还是说我杀人不眨眼?”杨劭搂过予芙在怀,下颌枕在她的颈窝,闭眼嗅一口发间清香,一时心神都酥了,嘴里却还正经得很,“我也是没办法,为天下计必有得失。而且今天你也看到了,小明王又…一言难尽…”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予芙,今日她头回面见明王,确有几处疑问不解。 杨劭见她欲言又止,心下清明,不待她开口便继续道:“你定是想问,关于明王今日提到他母亲。” 白天时候,小明王曾不经意提及自己的生母,可很快便自觉失言绝口不谈,一度惹得气氛尴尬。 予芙点了点头,小声道:“想必是牵扯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宫廷秘闻,他生在贵胄之家,这是常有的事,大雍不也有奇贵妃和姚淑妃争宠?你若不方便说,我也绝不追问。” “哪有什么不方便?你我夫妻一体,同生共死,这些事我自当说给你听,不然哪日你夫君因此被人害了…” 说到夫妻二字,杨劭喜不自禁,刻意将那词儿加重了语调。 予芙却只听见他胡诌“被害”二字,急忙呸他一句。 杨劭不恼,心中反如吃了蜜一般,即便改得正襟危坐,嘴角仍藏不住笑意:“沈延宗的确是先明王的独子,但却不是明王妃生的,而是王上的私生儿子。” “私生儿子?”予芙唬了一跳,侧首看向杨劭,“先明王既为一国之主,我以为…这般尊贵之人,庶子寻常,却不会有…沧海遗珠。” “这便说来话长了。”杨劭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先王的结发妻子是王妃柳氏,先王与她情投意合,以至于大婚后多年未纳侧妃。可惜先王妃先后生育过两位王子都不幸早夭,后来也未曾再孕。” 杨劭一边说着,一边用拔灯棒挑了挑灯芯,英俊的侧颜在跃起的灯火下熠熠无双。 “先王爱重王妃,可他身为明王肩负国祚,必须得有王子…加之群臣奏请扩充后宫的呼声极高,先王进退两难,终有一天,他私下试探性地临幸了宫女翠儿,然而这件事未逾一月,便被明王妃知道了。” “这!这位王妃当时也许会痛苦至极…”予芙听到这里心中作痛,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话才出口又觉自己失言,她轻摇了摇头,“抱歉,先明王是你的大恩人,我不该这么说。” “可我芙儿一语正中天机。”杨劭微微一笑,轻轻顺着妻子的头发道,“连失爱子,枕畔之人又离心…总之,先王妃知道后如你所说悲愤交加,竟要求先王立即赐死翠儿。 先王身为一国之主,不愿因己之过罪及他人性命,却又愧对王妃,无奈之下,先王便求了折中之法,亲自下令赶翠儿出宫并令她永世不得回来,如若他日一旦回宫,必杀不赦。” “我竟也说不出,这件事中到底谁有错。”予芙听到此处不禁唏嘘,“柳王妃苦痛,可这位宫女翠儿姑娘,着实也是可怜人。” “这位宫女,便是如今明王沈延宗的生身母亲。”杨劭听她感叹,也舍不得卖关子。 “什么?!竟然是…”予芙瞠目结舌,陡然猜到了其中曲折,然而来不及再说,便听杨劭继续道:“那班老臣自不会如我芙儿善解人意,这件事后,一个个变本加厉,纷纷奏请明王广纳妃嫔生子。 原本明王妃身体便不好,心灰意冷下竟一病不起,没过三年便郁郁而终了。事已至此,先王万分后悔也是无用,后来他为绵延子嗣,虽陆续纳了几位妃嫔,但自感有愧于发妻,便始终虚置正妃位。 小明王的母亲在外生下他又因令不敢回宫,直至偷偷将他抚养至五岁。那年翠儿生了大病,自觉将不久于人世,延宗尚小,先王妃也已经故去,她便孤注一掷将延宗送回王庭,并自刎于明王面前。” “宫墙深似海,这位母亲,实在…”予芙听得眼角微红,杨劭心中一疼,轻轻为她拭去泪花安慰道:“别难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不是亲眼所见,都是后来子遥和我说的。” “子遥又是哪位?”予芙疑惑道。 杨劭浅笑:“忘了说了,子遥就是张逸舟,他母亲是柳王妃的嫡亲姐姐。我初初来明时,他做先明王禁卫,对我照顾有加,后来我俩便结拜了兄弟。现今他任户部尚书,我找你这些年他全都知道,有机会一定要带你见见他。” “见我?”予芙踌躇起来,垂头绞着衣摆道,“怎么都要见我,我只是个…这件事日后再说,你先说故事吧。” “没有只是,他知道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但你说的也对,来日方长。” 杨劭微微笑着,吻了一下妻子泛红的耳根继续道, “先明王始终无子,翠儿一口咬定延宗便是先明王的儿子,又以命托孤,先明王犹豫再三,还是将他收下。小明王原本跟他母亲姓余,乳名客生,认祖归宗后才改名叫沈延宗。如今明王性格懦弱,想必也是因为身世的关系。” “既然有了少主,为何如今你又一家独大呢?”予芙有些好奇,不禁追问。 “说是一家独大,也不尽然。先明王对我有再造之恩,那时候天下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十分不放心自己这个温吞柔弱的幼子,害怕大明百年基业在他手中毁于一旦,临终便托孤于我及老臣梁固。 梁家祖上几代都在明为官,我虽带兵,可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明国人,朝中老臣有的不服,待到先王故去,他们更立刻奉梁固为首,意图打压我税改。 除了梁固一派,也有臣工一心只侍奉小明王,毕竟他算是先王血脉。还有一派么…”杨劭说到此处,便笑着看她不再说下去。 “还有一派便是杨王派,以你为首,掌兵马实权。”予芙通透,听他几句话便明白了朝堂局势。 “冤枉,我本来想说的是,还有一派是芙派,以我为首,仅此一人,除了一门心思找我芙儿,其他一概不想问过。”杨劭贴着头耳鬓厮磨,把热气尽呵在她脖颈间,予芙又羞又痒,挣扎着要站起来。 杨劭便不再逗她,沉声郑重其事道:“然而乱世之中,掌权者非为刀俎,即为鱼肉,我既然掺和了这个烂摊子,也只能硬扛下去。” 予芙听到此言,嗫嚅了两下,倚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劭哥,你说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为了金陵城那个位子争来争去,到头来生灵涂炭。如果无人造反,雍朝太平,我爹不会恨你,你我也不会分开十年,更不会落得如今两难的境地…” “予芙,我又何尝不想天下太平,什么都不用想,只肖与你厮守,粗茶淡饭便是一辈子。 但雍朝大厦将倾,并非一朝一夕之过,也并非一人一时能改。朝廷荒淫,民不聊生,连分封的各诸侯国,也都不堪苛税。 你我从前在汉阳,家里好歹吃喝不愁,后来我从汉阳往陇西一路亲眼见着了,才相信这世间多的是地方易子而食。有人造反,不过是百姓想活命罢了。” “那这些诸侯呢,造反之后就不杀人了么?铁骑所到之处,又何尝不是血流成河?杀死和饿死,昨日死和今日死,又有什么不同?” 予芙心中波澜起伏,猛然抬起头想说更多,看着杨劭望向自己的那一双眼睛,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可能攻城略地,一时之间难免有生死,但我从来不喜欢杀人。 而且明国所下之城,无一不是用心治理,百废俱兴,不然明国又何以能叱咤于乱世,屹立不倒呢? 如今兵祸多年,早没了退路,也只有大破大立,彻底平定天下,才能还世间一个清明。重器在手,我现下早就身不由己了…” 杨劭说到此处不禁面露沉重,嘴角紧抿,说完久久注目,仿佛凝视远方。 予芙依偎在他怀里,霎时红了眼圈,将双手收得更紧了些:“劭哥…等这一切都了了,我们就找个地方男耕女织,再也不要有国仇家恨横着,我们一起,再生几个孩子,无忧无虑……” “好,我答应你。等这一切了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再也不管这一切了。”杨劭低头轻吻了她一下,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唇角掀动。 予芙不解,歪着头看他,泪还挂在脸上。 “夫人既说要给我生几个孩子,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为何还要等以后?”杨劭刚刚还沉毅凝重的面容,已全然松散了,眉宇间又换上那副没脸没皮的无赖,“夫人,我们不如……” “你!”予芙听懂他的意思,霎时红透了脸支支吾吾道,“这…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你…你不是重器在手么?奏报都还没批完呢……” 本只是句欺负人的玩笑话,可谁曾想真叫予芙害了臊。 眼眸低垂,泪光闪烁,清如初雪的秀美面孔上泛着绯红,色胜桃李,于极清丽中蕴藏着极诱人的娇羞,花香柳媚都不足以形容,这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模样。 再非从前没尝过人间至味,杨劭只觉自己多看一眼,便已一阵销魂蚀骨。 “剩下的一定熬夜看完…”一旦起了那心思,心猿意马便再也止不住,他忍不住圈住予芙,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不行,先看!”予芙撅着嘴推开他,杨劭干脆打横强抱起心尖子:“我的重器这会儿就等不及,若一时憋死了,什么宏图伟愿可都竹篮打水一场空。熬了这么些年,咱们哪能再辜负如此良夜。” 第七章 金缕衣(一) http://.biquxs.info/

锦地蟒袍上的蛟龙张牙舞爪,头角峥嵘,第二天一早,杨劭早早便穿好朝服,神清气爽,心情奇佳。 予芙还在梦中,他也舍不得吵醒她,交代了王府管家和掌事孙姑姑他不回来用午膳,千万别让夫人等着,又事无巨细嘱咐许多,才恋恋不舍出了门。 等予芙醒来已逾辰正,她朦胧着睡眼伸手一摸,杨劭果然不在,又想起昨晚他说今日再不上朝,朝臣怕是要来把府门给堵了,不禁羞赧一笑。 自从烽烟四起,特别是爹爹后来带着他们迁去安庆,再到城破被囚,日子一天差过一天,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睡得这样踏实。 起了身,在屋子里来回转两圈,周遭一切都如此不真实,直至看到床头那幅自己的肖像,十年过去历久弥新,予芙终于确信这不是一场梦,抑制不住心中泛起阵阵羞涩与甜蜜。 丫头们听了屋里动静,敲了门鱼贯而入,打水的打水,端茶的端茶,着实让她十分不习惯。 她好奇难道杨劭平时也这般麻烦,悄悄问一个丫头。 那姑娘笑嘻嘻答道:“王爷平时严肃冷淡的很,我们都不大敢仰视威严,皆是跟着他的府右卫打点起居。还是夫人您回来了好,有您在,王爷如今处处都适意了。” 早早吃过午膳予芙便在府内四处逛逛,问了下人才知,这处府衙正是原来的淮南太守府所在。 她和杨劭的卧房正居府宅中轴,两侧有厢房书斋,自成一进,往前走出两道垂花门是前院,有一众厅堂供会客公务,工整宽阔,往后走则是花园假山和一应下房,设计错落精巧。 予芙头回在这般的深宅大院观览,走到哪里都觉得新奇,只是四五个丫头低眉顺眼一路跟着她,一时搀扶一时遮阳,着实让予芙有些不适应。 温言软语说了几回,丫头们才犹犹豫豫地答应不再随侍,留她一个人到处转转。 正是清朗的初春,天上一丝云也没有,蓝得像一块染布。 一身杏黄绫袄儿,柳茶襦裙绣着凤穿牡丹,予芙在这无人管束的小天地行走,仿佛一只挣脱牢笼的山雀,难得享受了轻松自在。 假山层叠,草木怡然,不知不觉越过花园,沿着青砖道一路看去都是仆役合院。不便打扰众人,以免引得他们叩首磕头,予芙本打算稍微逛逛便回去,却远远瞧见巷道尽头的那一处院落,有一树桃枝透出墙垣,正开得肆意。 小小的粉红花苞半开半合,合着湛蓝的天,更有点娇美动人的味道。 她不禁心痒,想去窥探春色,或许讨来三尺桃枝也不是不可,可以插在卧房的白瓷瓶里。 直到走近了她才发现院门是打开着的,里头正悠扬婉转传来念唱的声音。 顾予芙摸着墙停在门外,心里酝酿着,要如何问主人讨一枝春色才不显得唐突,她悄悄朝那门里看。 小院里桃树下面,孤零零站着个女人。 撒金红绸裳罩不住她妖娆曼妙的身段,远远望去比夭夭桃花还要惹眼,她捏着陨霜指,仰着芙蓉脸,眉色如望远山,正清唱一曲《金缕衣》。 居然正是那天冲出来,凿凿有据指控她的那个姑娘。 冷不防目光相接,予芙心中咯噔唬了一跳。 那姑娘面上透露一丝讶异,却很快垂了眉目平静下来。 “了不得了!夫人,是夫人吧!您可来了!”来不及整理这尴尬的情绪,院内已传来一阵甜腻的呼叫。 予芙循声望去,才发现院子一角还有个扫撒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时候跟她一起到淮南的元香。 元香扔了手中扫帚,一路小跑过来叩首,红衣姑娘沉默着跟在后头,缓步到她跟前,不慌不忙福了一福。 “不必多礼,我只是…”予芙看着对面含笑的美人,泛起一阵没由来的心虚。 “怪不得我今早就听树上喜鹊喳喳叫,谁曾想是夫人您要来。”元香麻溜儿爬起来,绽着笑容的脸庞满是喜色,“奴婢从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竟是摄政王元妃,天下谁人不知王爷是弥勒转世,奴婢托您的福…” 眼见她还要絮絮叨叨说下去,那红衣姑娘温温打断道:“元香,兰儿叫你来是扫院子,既扫完了,还不快去?” 元香正巴望着和这位大贵人多说几句亲厚话,不免万分扫兴,只得暗骂一句,拍拍了身上灰尘悻悻去了。 红衣姑娘不卑不亢立直了身,自然挽过予芙的手臂低声道:“肖蕖本就打算再去瞧瞧夫人的,奈何被王爷禁了足。这回可巧了,既然来了,姐姐若不嫌弃,也到妹妹屋里吃杯茶?” 这称呼叫的予芙一愣,懵懵懂由着她拖着手牵进门去。 里屋不大,几把圈椅铺着缎面团花垫,左手边菱纱帐后头,隐约瞧见一张雕花床。 床上还坐了一个丫头,穿着蓝布衣裙,见她们来起身相迎,待瞧清楚来人,脸色顿时一变。 肖蕖只管拉过一把椅子,按着予芙坐下,笑眯眯吩咐道:“兰儿,看看谁来了,还不快给夫人看茶!” 眉眼含春,明媚动人,予芙不过意间,已不受控制地多窥了她许多,虽和自己像了七八分,但这姑娘着实更美。 屋子本就狭窄,兰儿沉着脸立在一旁,两相无言的主客各自吃茶更叫时间难熬,予芙心中七上八下,思量着该寻个什么由头早些脱身。 肖蕖却含笑自顾自盯着她端详很久,直看得她十分难受才莞尔道:“那日肖蕖护主心切,误会了姐姐,还请姐姐见谅。肖蕖当时许是看花了眼,才错以为姐姐拧开机关,用什么秘物泡茶。” 她的声音很好听,娇柔中带着几分妩媚,乍一听似黄莺出谷,清亮又婉转,但这样棉里藏针的话头,却使予芙如芒刺在背。 “肖姑娘…”予芙勉强笑应了一声,肖蕖被罚禁足三月是她所致,对此她心有愧疚。 肖蕖悠着调子,慢慢放下茶碗笑看向她道:“可那坠子既是王爷亲赐,又怎会有异呢?只是自十六岁那年,明王爷将我托付给王爷,一晃眼也有四年多,姐姐这些年不在王爷身边,不知妹妹眼见了许多阴险小人欲使手段对王爷不利,故而难免会比旁人多心些,还请姐姐莫怪。” 予芙不由愕然,顺着她灼灼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颈间,铁焰正安安静静垂在胸前,这番姐姐妹妹的“肺腑之言”,倒比直接挑明了怨她更惹的人难受。 “看我多嘴,一心只怕姐姐错怪我,光说这些有的没的。”见予芙沉默不语,肖蕖“啪——”的一声合上茶碗,含笑话锋一转,“姐姐今日出来怎么不见有人跟着?丫头们实在是胡闹。” “是我不惯人伺候,故而不要她们跟着,不怪旁人。”予芙茶碗捧在手中,猜不透她这回到底又想说什么弯弯绕绕。 肖蕖听见果又是一笑:“肖蕖真羡慕姐姐好福气呀…王爷如此爱重姐姐,藏得密不透风,大婚都不与人看见,这厢要是回来看见没人跟着,定是要发火的。” 予芙暗凝了眉,忖了一忖缓缓道:“让肖姑娘见笑了,只是这件事原是我的主意,时局未定,劭哥又今非昔比,我俩既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便决意不拘小节。姑娘暂居府上,没请姑娘喝上一杯喜酒是我的不是,请肖姑娘不要误会他。” “劭…哥?你不让办?”肖蕖舒展的笑容终于有了一瞬间凝滞,她微张着嘴,但马上又换上了柔顺恭敬的笑容自嘲道,“肖蕖不过如同府上歌姬罢了,世间如王爷般人物,百万得一,爱慕王爷者不知凡几,肖蕖能和姐姐一同伺候在王爷身边已是万幸,哪里敢误会王爷。”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顾予芙愣了一下,越是听着肖蕖柔柔说出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她心中那份莫名的气恼失落越多。 杨劭有多好她自然知道,也不是没想过定然有别人爱慕他。但从前,她只耍着小意儿在心里悄悄揣测,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端到面前,言之凿凿来告诉她,还是令她惘然若失。 而且她还说什么一同伺候…… 他那样温柔体贴的样子,十年间是不是也对着别人流露?男子与女子不同,礼教约束甚少,特别是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更无人敢管。 即便是时时念着她,十年也未曾相忘,可寂寞难熬时,是不是也难免有床笫间的纵欲肆意? 予芙咬了咬唇,猛然觉察到自己对杨劭的独占念头竟一如十年前,仍是舍不得把他分给别人一丝一毫。 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害怕。 明明,这一时岁月静好只是她背着父兄才偷来的,也许哪一天她不得不走,不得不死,到那时候,他就要是别人的了…… 那时,她该如何是好? 肖蕖眼见予芙神态恍惚有异,低顺了眉目不再说话,闲闲用那茶碗盖子一下一下撇着浮沫,许久才听对面一个迟疑的声音沉沉道:“肖姑娘…你从来这里,就一直独居在此么?” “明王殿下是看王爷孤寂才送我来,可虽说是来伺候,也从没正经摆上过台面。”肖蕖心领神会,妩媚一笑柔柔道,“姐姐放心!肖蕖自知身份低微,不在乎名分,更从没有过逾越的念头。” 第八章 金缕衣(二) http://.biquxs.info/

不在乎名分……这句话其中玄妙,叫人忍不住多想。 予芙眸中流光沉沉,缓缓摇了摇头,抬起首时已是坚定:“不对,他说过你们不是那样的。” “是,王爷从没真喜欢过我。”肖蕖撇茶的手一滞,难得声音也失了沉着,“肖蕖难得几回侍奉王爷,也不过是酒致情浓,想必还是看着我和姐姐相似的容貌,才会情难自禁。王爷哪怕搂着我,处处流连,可情到浓时喊的都是姐姐的名字。如此看,妹妹的确没有资格在乎名分…” “你在撒谎!”予芙突地站起来脱口而出道,她鼻头酸了,眼中的坚毅却仍是寸土不让,“劭哥亲口说过他与你清清白白,以他对我的情义,他说的我便信。” “王爷与我清清白白……”一句当头棒喝,望向予芙微红的眼圈,明明外头春光正好,肖蕖却觉得这些年的酸楚都化作冷意,直往指骨缝里沁:“这些年了,只因王爷一直念着姐姐,所以……那些确确实实的肌肤之亲,倒成了妹妹撒谎。姐姐就没想过,王爷也是个男人,长夜难熬不过纾解,又怕姐姐生气,才没有据实相告?” “你!”予芙原本的酸怒如同骤然被泼了一道凉水,她滞了鼻吸,冷眼看肖蕖也缓缓站起来。 红衣潋滟,云髻峨峨,美人明媚娇艳的笑意更胜桃花夭夭,眼光却是深井似的凉: “四年前,明王殿下亲自开口,当着众人的面将妾身托付给王爷,殿下一言九鼎,期许美人配英雄。妹妹虽说身份低微,好歹是明王爷亲自送来的。可姐姐是怎么回来的,妹妹也不是不知道,安庆的冬天,想必不比淮南…” 予芙听这一句,忽然瞳孔放大,愣住了神情。 她是怎么知道的…… “世人道王爷冷血无情,当年破奉元城,尽屠雍朝老臣,可对身为雍朝余孽的姐姐,王爷难道不是情至意尽?” 肖蕖望向她凝固的容颜,只觉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毕竟破了安庆,小小一个乡绅都敢侮辱姐姐,一百两便可买姐姐做妾,罪眷出身却得正门相迎。姐姐如今若还觉得委屈,我倒是真想替王爷劝姐姐一句…” “够了!”予芙脸色逐渐变冷,捏紧茶碗的指尖都被她攥得有些发白,“肖姑娘,我和劭哥并非三两日的情谊,不需要你来说和,更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便生出嫌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话,乱世之中有太多身不由己,肖姑娘自己不也是么?我劝你……谨言慎行。” 肖蕖半垂着眼浮现一抹冷笑,伸了手覆上予芙的:“看来这回肖蕖是真不小心,弄巧成拙了…姐姐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说王爷即便宠了肖蕖几回,可心里爱的还是姐姐…明王殿下恩泽如海送我来,妹妹我却如此蠢笨,改明儿定当自请将禁足再延三月,还请姐姐宽恕。” “肖姑娘是明王托付,府里的客人。”予芙凛了神色,甩开她的手冷冷道,“而顾予芙只是杨劭的糟糠之妻,着实担不起这声姐姐。” 傍晚时候杨劭又着人回来递了话,说是政务缠身,怕是晚间也不一定回得来,让予芙不要等他。 传信的府右卫子弟还带回来一只信封,予芙打开一看,里面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朵小小的杏花。 从那处小院回来,虽说彼时强逞了威风,但肖蕖那几句话却如同生了根,汹涌霸道地在她脑中不断环绕徘徊。 罪眷…… 尽屠雍朝老臣…… 一百两给人做妾…… 还有那句,没有据实相告…… 为了自己的一缕贪嗔,她不惜掩耳盗铃,想来又何止是自欺欺人,明明也作贱了如今该在云端里的他。 她下午偷着哭过一次,本打算给杨劭缝制的香囊也是做做停停,此刻予芙又将自己关在房中发呆。 方才失神针扎了手,在苍翠的绸缎上留下一个暗红的血点儿,怕他看出来,只得又补绣了一朵小荷。 此时如豆的烛火跳了几跳,她手上的活计也再没动过一针。 长长叹了口气,予芙想了想还是小心收好绣了一半的香囊,藏在衣橱最底端的角落里,又用自己的衣服包好不让人看见。 本就心事重重,杨劭偏又不回来,她早早便洗漱了爬上床。 小院里很安静,只偶尔传来府右卫子弟巡逻路过时整齐的脚步声。 但予芙却睡得极不踏实,她翻来覆去许久,好容易才昏昏沉沉入眠,没过多久便又开始做起了梦。 梦境一个接一个袭来,支离破碎的,好像是混沌的天地不断坍塌融合,压得她逃不出去。 仿佛又回到了安庆城中,原本漆黑的夜幕被冲天火光给点亮了,烟漫漫四散,罩住一片晃动的灼红,爹挥舞着拐杖在道路尽头怒吼: “顾予芙!你答应我,不准去找他,知道了么?不然从此以后,你就是不忠不孝,从此以后,只当你没我这个爹,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爹爹——我!”予芙惊慌失措,逆着人群想挤过去,可打了败仗的残兵在城墙根下逃窜,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们的盔甲烂了,面容扭曲,有的没跑几步便被火苗吞噬,甚至没来得及死去,火焰就将活生生的人烧成了炭黑。 到处都在烧,好多人在哭。 哭声中,一阵悲痛又绝望的哀嚎几乎要撕裂她的心。 是娘亲在哭。 “娘——!”一转头,最疼她的娘亲近在咫尺,她悲不自胜,想要冲过去抓住母亲的手,却被四窜的火苗包裹着,哪儿都没有路。 她晕头转向,彷徨无依,她跑了很久,终于就快要从火堆里跑到城墙边上了。 画面陡然一转,高耸的城墙下面是一扇铁门。 她跑进到了一间牢房里。 粗大黝黑的铁门嘭的一声在背后关上。 哭声和喊声都不见了,黑魆魆的牢房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透进来几缕苍白的光,昏暗阴冷。 房间里还有很多姑娘,都看不清楚面孔,她们的绝望无助弥漫开来,像凉水一样淹没了整间小屋子。 一回头,有两个狱卒鬼魅般在深长的走廊里踱步,腰间钥匙碰撞,叮——叮——响个不停。 她慌慌张张地去推门,大喊着放我出去,他们便走过来,面色狰狞,隔着牢门对她阴测测诡笑道:“出去?你出不去了,顾予芙已经被卖了一百两。” 耳边猛然炸起一阵又一阵的哄笑,所有人都朝她指指点点: “真不要脸。” “人尽可夫。” “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她尖叫着喊着我不是,却没人听,只能无助地抱住膝盖哭成一团。哄笑的声音渐渐渐渐小了,再抬起头,身边的姑娘们,恍惚间都变成了战死的雍朝士兵。 他们歪七扭八地站起来,残缺不全,浑身是血,一瘸一拐朝她缓缓走来,每个人都伸出手去抓她,沉闷的声浪环绕四周:“就是她,她叛了雍朝,是她杀了我们…” 她跌倒在地,不住地往后退,背后却伸来一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后背僵直,艰难地转过身去,看到了爹爹面无表情的脸:“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是要去找他……” “予芙,醒醒!宝贝儿…” 有个焦急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她瞬间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那些哭喊声,尖叫声,好像突然都不在了。 朦朦胧胧睁开眼,予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在小院的卧房里。 夜色浓重,连星光都熄灭了,分不清是几更天。 杨劭不知怎么回来了,身上还穿着朝服,他正抱了她在怀里,脸色隐隐皆是不安。 “劭哥…”她茫然地转了转头,看着他却莫名有一种疏离,仿佛往生河三千寒流都堵在心口,吐不出,咽不下。 这个人,自己可以渴望么? 这个人,自己还可以独占么? 没等到回答,便先有温热的指尖摩挲着来替她擦泪。 原来在梦中,她已经哭湿了衣襟。 “芙儿,你魇着了,别怕,我回来了。”低沉和缓的嗓音满满都是怜惜,杨劭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后颈,眉头便拧作一处,“身上都汗湿了,我这就叫人端热水来。” 杨劭说着转身欲走。 “不要,你别走!”予芙猛然攀上了他的胳膊,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怕他消失一样,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杨劭忙回过身把她搂得更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慰:“不走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半晌,等冰凉的手脚都慢慢恢复了温热,予芙才意识到一切不过是场噩梦。鬓角的碎发早被汗湿粘在了侧颜,她扶着他的手慢慢坐起来,呆呆问道:“劭哥,你怎么回来了。” “你在家,我归心似箭。”杨劭说着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还好我回来了,刚刚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予芙的眸子忽悠黯淡下去,夜色里看不分明,她不敢告诉杨劭自己有多害怕,更不想告诉他是什么引得她这么害怕,以免得他担心。 “不管是什么,总之我回来了便守着你。睡吧,有什么明日再说。”杨劭也不多问,他脱了外袍便搂着她一同躺下。 她窝在他怀里,头抵着他的下颌,他沉稳的心跳声传来,像是安神的梵曲,抚慰着她的疲惫飘摇的灵魂。 两人皆不再说话,夜色深处,只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他的手却和她十指交缠,握得很紧。 这一觉,终是一夜无梦。 第九章 金缕衣(三) http://.biquxs.info/

予芙这两日藏了心事,虽已尽力遮掩,却仍然免不了写了些在脸上,杨劭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只是改了作息,不管多忙,只要酉时一过,必然会回来陪夫人用晚膳。 白日里忙不完的事吃过饭又接着忙,连带着王府门前也宾客如云,车马络绎不绝起来。 杨劭在偏厅设了议事处,予芙偶尔打过道经过,隔着花窗便看到杨劭端坐在主位,皱着眉听一波又一波前来拜访的官员汇报何处又有何事,哪里又要决断。 连着两天等到快近子夜,来往的人流才陆续散去。 联想起前些天他说自己身不由己的叹息,予芙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他这位子,坐的有多累。 虽说如此,不论多晚,见回来她还醒着,或是先睡过一小觉有些精神,这人却免不了放下身段换上另一副面孔,陪她说说话,再百般无赖哄着她温存一番。 杨劭行事缜密老辣,旁的处处由着她,惟有这件事上,却像个欲海迷途的毛头小子,难以自拔,每天翻着花儿的折腾她。 云雨初歇了,他搂着她在怀里还不老实,她想起肖蕖的话,心下难免有些小女儿的纠结情思,便拐弯抹角地问他:“总这般不知餍足,从前日子可都怎么过的?” 问者有心,听者了意,杨劭估摸这傻丫头怕不是从哪儿惹了飞醋,不禁暗笑第一次都那样了她还不懂,半真半假地凑在她耳边回道:“天可怜见,我都是想着你,自己凑活过的。” 予芙又问:“那要是哪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又该怎么办?” 这一问,倒是让杨劭无从作答,只扣了她更紧,半晌才道:“那便过不下去了。” 赵云青三天前便得了暗令,命他着人私下悄查那一日夫人到底所见何人,所为何事。 府右卫向来不缺探子里的魁首,府内侍女本又暗插着燕山卫中人,不过三天,肖蕖的名字便被封在信封内呈了上去。 杨劭一看,冷笑了两声,瞬时猜着了七八分晚间予芙话里有话的情由。 第四天,他照旧去上朝,下午却单僻了一个时辰在城内另一处宅子等着。不一会儿,肖蕖便被两名燕山卫带到。 肖蕖莲步缓缓走进前门,便望见杨劭端坐在正堂,手上把玩着茶盏,神色晦明难断,赵云青笔直地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手扣在腰间长刀上。 她并非愚钝,自然猜到这样架势所为何事,凄然一笑,理了理仪容才娉婷走进去福了福柔柔道:“王爷终是肯召见妾身了。四年了,这是王爷第二次同我单独说话。” 杨劭也不看她,低头合了茶盏的盖子缓缓问:“说吧,那日你都和夫人说了什么混账话?” 肖蕖听得这一句,印证心中所想,笑容不禁苍凉起来。 果然是为了她,又是为了她。 若不是为了她,他怕是连见都懒得见她一面的。 “自然都是些真话,王爷想听?”肖蕖自顾自站起来,翩若轻云出岫,缓缓踱着步,三千墨发披在身后,美得不可方物。 患得患失过了四年,执迷不悟等了四年,终于在那一日控制不住自己做了一回狂徒,事到如今等着她的结果昭然若揭,她反倒忽然什么都不怕了:“不过是说了些我与王爷耳鬓厮磨的旧事。” “混账,我何曾与你耳鬓厮磨过?”杨劭脸色骤冷,肖蕖头回见天神一般的他猝然失措,不禁失笑。 绣着金线的红衣曳地,每走一步,腰间系着的银铃便叮当作响,发出清脆的乐音。 她天生一副好嗓子,为明王相中送予杨劭前,也曾一曲红绡不知数。 此时她说话的声音更带了些婉转娇媚,倒有了些缠绵悱恻的味道:“前年夏季六月二十四,长安城府里后花园,王爷不也曾柔情千种搂住我,在我怀里安眠,直到睡着了都不肯松手…” “放肆!”杨劭手中茶盏猛地摔落到她脚下,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洒了肖蕖一身。 “王爷这便动怒了?”肖蕖明艳的脸上掠过一丝绝望凄凉,不过是再提那件旧事而已,这样便要翻脸,降下雷霆之怒。 她对他何尝不是痴心数年,明明比那个雍朝罪臣的女儿多那么多。 顺嫔叫明王送了她来本是想安插眼线,可她从未真打探过府里一丝要紧消息泄露出去。她从见了他第一眼起,便仰望他如神祇,把那挺拔俊逸的身影刻入了心底,决计一心一意地爱慕他。 她做了他执迷的信徒,他却成了她的坟墓。 她原本以为,杨劭至少会卖明王一个面子,把她这个阵亡将领的“遗孤”收作妾室。 可是呢? 不招见,不侍寝,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 她成了摄政王府里最尴尬的存在,吃穿用度不愁,无人管她,但也无人关心她,只有自小侍奉她的丫头兰儿还一直陪着她。 日复一日,她的锦绣年华都荒废在他身边,却得不到回响。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美,还是杨王根本不喜欢女人。 但是兰儿说,咱们姑娘是顶顶的美人儿,谁见不怜?王爷也喜欢女人,连年征战王府地方换了几换,但他的卧房里,始终挂了一个女子的画像。 四年,总是她偷偷摸摸地远远窥望着他,制造出机会偶遇,他回几句冷淡疏离的客套,也足够她高兴好几天。 只有一次,惟有那个夏夜,那时候王府还设在长安城。 六月二十四不知是什么日子,杨劭少见的喝多了,很晚还一个人拿着酒醉醺醺地在府里游荡。她没想过能遇见他,正坐在凉亭里低声唱着歌。她永远记得,那时候她唱的是一首《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却循声而来,看着她便落了泪,又扔了酒壶冲上来,搂着她埋首在她的颈窝哭着反反复复说,别走,不要再留我一个人,那样柔情似水,缱绻万千。 她喜极,以为那么多的佛前祈愿终于有了回应,他终于喜欢上了她,软了身子倚在他身边小鹿乱撞。 没多久,他甚至伏在她怀里睡着了,赵云青带着一队府右卫站在凉亭外值守,而她和他亲密无间,第一次有了机会,细细端详他沉静的睡颜: 残月辉光昏昏沉沉,好在有万颗繁星作灯投下璀璨。 他的身子很沉,透过夏季的薄薄绸衣,强健的心跳尽在咫尺。 他的睫毛很长,璞玉似的面容线条恰到好处,惟有下颌锋利,薄唇抿着偶尔还有几句听不分明的梦呓。 明明是手上人命无数的杀神,原来醉眠时却是这般傀俄若玉山倾颓。可女娲就是如此偏心,除了文韬武略,连容颜也叫他生的如此好看。 那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将来有幸能为杨王诞下孩儿,那将会是个多可爱的孩子。 可一切沉醉在他醒的那一瞬间,都片片碎裂了。 半个多时辰后,他大概是退了些酒意,睡眼惺忪扶着额,茫然抬起头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予芙?” “予芙?王爷,谁是予芙,妾身是肖蕖……” 她愣住了,他也愣住了,僵在当场。 而后一个巴掌扇过来,不明就里的她只觉脸上疼得似火烧。她被他粗暴地一把推开,眼冒金星跌倒在地上,腿上还残留着他枕时所留下的僵麻。 “滚——”他像是忽然清醒了一样,又恢复了平时那幅冷漠肃杀的神情,甚至更甚。仿佛刚刚的柔情蜜意,只是她的幻觉。 原来,他不过是喝醉错认了她是他的心尖子。 原来,兰儿说王爷卧房里的那幅画,画上的姑娘和她很像,也是真的。 原来,那个姑娘,叫予芙。 往事无端涌入,在心中咀嚼品尝愈发的苦涩。 爱恨交织间妒火中烧,肖蕖脸上倒是越发笑得妩媚近妖,她浑身的气血都在翻涌,一字一句说道: “肖蕖不敢欺瞒王爷,不仅如此,妾身还帮予芙忆了些,她在安庆为奴做妾的好日子,为了一百两,顾予芙便被当街卖给人做妾,戴罪的雍朝小娼妇,免死已是便宜她…” “你住口!”杨劭怒不可制,杀机毕现,回身刷地一下抽出赵云青腰间长刀,径直砍向肖蕖。赵云青忙冲上前去,死命抱住杨劭的腰急急喊道:“主上,不可!她始终是明王托付的…” “那又如何?”杨劭眼里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烧得赤红,声音偏冷得要命。 “明王赏的命,王爷想要也拿不走。”肖蕖脸色煞白,她从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向来寡情少义的杨劭居然不顾明王脸面要杀她,“顾予芙什么身份,说好听点儿罪臣之女罢了,王爷是什么身份,何等尊贵,她凭什么…” “她是我的命,这就是她的身份。”杨劭冷笑着。 刀锋错落,划过面容削下肖蕖一只耳朵,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她生我便生,她死我便陪她去死。我说过,再有下次,必让你后悔。不杀你,自有办法让你比死了更难受。我杨劭,从不食言。” 肖蕖尖叫了一声瘫倒在地,捂着脸,鲜血和着泪,一道从指缝间滴滴渗出来。 “我和予芙成亲的消息,也是你递给沈延宗的吧?”哐当一声,杨劭扔了手中带血的兵刃,“摄政王府,可容不下咬人的狗。” 他甩手而去,行到门槛处,杨劭顿住朗声,那声音冷的像冰,叫初春的和风也凝了寒意: “罪女肖蕖,以下犯上,屡教不改。本王念其为明王赏赐,从轻发落,杖一百,赐寒鸦散,逐出府外圈禁幽居,以儆效尤。给我一阵一阵地打,千万别一次就让她解脱了……” 第十章 夜游宫(一) http://.biquxs.info/

那日杨劭回来的格外早,予芙正把自己关在小院里练剑。 她小时候身子弱,父亲为求强身健体,曾请过峨眉山的坤道教她剑法,学了几年虽不算大成,但在姑娘家里已算难得。 峨眉剑法讲究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夫剑者,神之所至,精之所化,须得心意坚定,才能剑我一体,意如蛟龙。 但予芙这几日心神不宁,愁肠百结,舞出来的剑也是滞滞黏黏,拖泥带水,满头的汗水顺着发梢不断滴到剑上,又被钢刃甩到地面的石板上,晕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墨点儿。 杨劭回来后,起先站在门外看着并不惊动,一会儿才悄悄地飞身上前,一手揽紧她的腰,一手扣住她持剑的腕子。 予芙吓得“呀——”了一声,他也只是笑却不松手,带着她顺着招式继续舞下去。 那剑意顿时松柔灵活了起来,看着不用一丝一毫之强劲,却寓随时变化之机而以意示形。 “松肩沉肘,虚领顶劲,外松内聚,飘然轻灵。这位姑娘舞剑却心思不定,” 最后一招燕子入林刺出去,杨劭一边说着,一边挽过舞剑的那只手回来,双手一同扣在予芙腰前,下颚轻轻顶着她的脑袋柔声道, “莫不是想她的郎君了?” 予芙被他说的面上一红,再看时,几个跟着杨劭来的府右卫,都自觉地转过身去,更是羞得挣扎起来:“有旁人在呢。” “怕什么?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来看。”杨劭虽说着,到底还是笑了一下便松开手,“夫人有心事?” 他明知故问,带着三分肯定。 予芙一口气要叹出,却还是屏住又摇了摇头。 她自小太过懂事周全,别看做姑娘时耍起性子也娇得很,可大事要事之时,许多宁愿自己打碎了牙咽下肚。 这样的性子杨劭并非不知。 他不等她回答,便挽起她垂着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夫人忧心的事,我已替你料理了小半。” 他说的是肖蕖,还有她不知道的兰儿和元香。 予芙吃了一惊望向杨劭,见他眼神平和,从容不迫,并不像在骗她,终是撇过头去低声道:“可这并不是你的不是,不必如此…” “你若烦恼,便是我的不是。” 杨劭皱着眉又拿过她手中的剑,那是原本挂在卧房里的饰物, “这剑是南边儿送来的礼,花里胡哨的,若说装饰尚可,然而徒有其表。夫人连把称手的剑都没有,更是我的疏忽,该打。” 予芙闻言五味杂陈,低头不再说话。 顾家原本的一应私产,虽说不多,但从房屋家具到文房配剑,在破城抄家之时无一幸免,除了几件旧衣,和一直贴身藏着的铁焰,她什么都没能带出来。 到了王府,杨劭虽然事无巨细,体贴入微,衣饰用品无一不置办妥当,无一不极其用心,但到底有想不到的,或不如自己用惯了的,她也不愿多说,怕给府内添事。 “予芙,不如这样,过几天二月二十一,便是普贤菩萨的生辰,淮南城内到时候烧香祈愿,庙会想必热闹的很,城外听说还有人放河灯。到那天我保准早早回来,你和我同去玩一趟,咱们再自己置办些缺的东西。” 杨劭看予芙不说话,如何猜不到她的心思,本只想着怕她缺用的,忽觉得自己失言,懊悔不已。那黯然的眼神,揉的他心如碎了般疼。 还好予芙闻言倒来了兴趣,重逢这十多天,除了开头与杨劭日夜不离,其余时间他那般忙,旁人又太恭敬了些,实在是憋闷的很。 杨劭见她起了心思,心下稍缓:“普贤菩萨道场在峨眉山上,你小时候也曾拜入峨眉学过几年功夫,算是你的师祖了。为师祖庆生,也是弟子份内之事。” 他只怕她不答应,说完又不忘补一句:“就我们俩,悄悄穿了便服,一个人也不带,就像从前那样,你只管使唤我就行。” 就像从前那样,一句话又说的予芙鼻酸起来。以前他们常偷偷一起逛庙会,一起看花灯,她也会纵着性子使唤他买这买那,然后红着脸在拥挤的人潮间悄悄牵起手,十指交缠握得死紧。 两家里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戳破。 有时候回来的晚了,哥哥还要靠在门口苦笑着威胁杨劭两句,说再敢这么晚就打断他的腿。 到如今… 天涯殊途,云泥之别。 也不知父兄和母亲被赦后到底去了哪儿,大多是如他们所愿去了金陵吧… 她的心里一直惦记得紧又不敢问,就冲父亲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能为了自己放他们一马已是仁至义尽,她又如何再要他去打听父兄下落,照料他们生活。 可爹爹的腿…… 想到这儿,予芙不觉暗暗红了眼圈,杨劭忙扔了剑搂得她恁紧,数落自己如何又惹她生气。 予芙却破涕为笑,拉了拉他的手小声道:“摄政王要些脸吧,你的人都还在门口看着呢。庙会我去,咱们就像以前那样,你可不准带人。” 二月二十一,杨劭果不到申时便压了一切事务回府。 二人寻两套平常的衣裳换好,杨劭只穿一身粗布白衣,头发简单用乌木簪在头顶束好,风流儒雅,不认识的半分也看不出,竟是个叱咤风云的杀神。予芙穿了件藕荷色夹袄棉裙,简洁朴素,头上也素净,只令人觉得如同出水芙蓉,清丽可人。 杨劭当真一个人都没带,两人悄悄从西角门出去,携手并肩,两柱香便走到了淮南内最宽阔的大街上。 城中果然热闹非凡,街的尽头,钟离寺前人流络绎不绝,虔诚的信徒们在门口的大铜炉内插满了香火。 沿着街道,除了平时有门有户的铺子,又冒出许多贩卖糖人儿、鲜花、香囊,以及各种玩意儿的小摊子,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笑声,混作一片,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天色尚早,两人漫无目的地逛过去,予芙关得久了,什么都想看看,都想摸摸。 不一会儿,她手上便多了两个硕大的糖人儿,嘴里还嚼着红豆饼,杨劭笑眯眯地紧护在她后面,提着一包刚买的枣泥酥,看着他心爱的姑娘,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小丫头。 “先生,给夫人买根红绳儿吧,戴着一定好看。” 圆溜溜脸盘的小姑娘顶着脸上红晕,正提着篮子沿街叫卖,看见予芙和杨劭便跑上来,卖力地推销起自己并不精致的手编绦子: “夫人这么美,先生您买一条吧。带了我的绦子,保管先生和夫人鸳鸯璧合,儿孙满堂,缘定三生,永世不离。” 杨劭一听这话心情大好,掏出一粒金豆子笑着便扔给了那丫头道:“说得很好,全要了。” 女孩儿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欣喜若狂,像怕他后悔一样,忙把篮子往予芙怀里一送,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一溜烟跑了。 “劭哥,这也太多了,怎么戴…”予芙知道他高兴,也不阻拦,但却看着怀里的一大篮东西犯了愁。 “怎么戴?” 杨劭在筐子里拨弄几下,挑出一根赤红颜色的,缠了几道系在她皓白的腕子上打了个死结, “从头到脚都绑上呗,把你栓得紧紧的扣在我身边。咱们先生七八个孩子,等孩子大了就给他们戴,他们以后还得分给我俩的孙子孙女戴,这一框可能还不够……” “臭不要脸。”予芙当街闹了个大红脸,这些年这人怎么年岁见长,反倒越发的不正经,她撅起嘴哼了一声,转头便走,也不听杨劭在后头憋着笑连连赔不是,抱着篮子径直跑进了最近的一家店铺。 “夫人好眼光,这是淮南城内最大的商家,叫做荣宝斋。”杨劭忙跟在后面进去了,“咱们在这儿先挑把剑,再选些衣服头饰。”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媳妇儿,我们这儿可不给卖自己编的东西。” 柜台后的小厮正在盘账,手里算盘拨得飞快,一抬头正看见来人,顺手将算盘“啪——”的一声磕在案台上,横眉冷眼就要赶人。 予芙怀里抱着个大竹篮,里面都是各色丝绦,穿的也朴素,看来是被伙计,误以为是来店里兜售手工活儿的小贩。 杨劭正跟着进来撞见,脸色一冷,正要发作,就见予芙把那篮子往柜台上一按,气呼呼道:“你们开门做生意,哪里有这样无礼的。” “就是,快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赔礼道歉,不然得罪了顾家丫头,明天端了你们的铺子。” 杨劭那一点不快霎时烟消云散,忍不住嘴角漾出笑意。许久许久没见过予芙这样自在娇憨的小脾气,他倒十分高兴,此趟算是没有白来。 小厮也发觉了是误会,麻溜儿跑出柜台赔笑着道了个不是,点头请二位随意逛逛。杨劭径直拉了予芙上去二楼雅间,非把掌柜的叫出来好好给道了歉才算了事。 “二位贵客,小子们眼拙,实在是对不住,您需要点儿什么,尽管开口。” 掌柜的是个胖胖的和气老伯,商场摸爬惯的最会识人,一眼见二人虽然穿着朴素,但面色气度绝不是苦人家的。尤其是那男子,挺拔不群,目下无尘,一看便是清贵之人,顿时满脸堆笑,殷勤备至请他们坐下奉茶:“荣宝斋文房四宝,兵刃宝剑都有上好的,女子的衣服布料,也都是时兴的款式。” “不要提什么上好,只管说,你们最好的有什么?”杨劭手里拿着茶碗盖子撇浮沫,气定神闲道。 “最好?”掌柜一愣,这位果然好大的口气,立刻更堆满笑容道,“有最好的,有最好的!不瞒您说,大半月前就连燕山卫都有人来采购料子,说是……给那位的女眷用的。” 那位的女眷? 予芙一听,耳根发烫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杨劭则浑不在意,放下手中的茶盖,点了点头假意道: “上面那位位高权重,想必女眷颇多,不是坊间有传言说他淫邪又放荡么?屋里人怕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就算在你这儿买几匹绸缎,也没什么稀罕。” 第十一章 夜游宫(二) http://.biquxs.info/

予芙闻言吃了一惊,看向杨劭狠狠剜他一眼,顿时将那不高兴摆在脸上。 杨劭却只是笑,伸出手去拉她。 掌柜猛的吓了一跳,忙张头四处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苦笑道:“大人多包涵,多包涵……您老不要命小人还要命呢,慎言。不瞒您说,从前还真没有过。自从官军来了咱们这淮南城,明王后宫的料子我铺子里供得多,但那位,来了之后却真的是头一回。” “头一回?他买料子是做什么?”杨劭挑眉追问道。 “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那位是月前才娶的王妃,料子就是为了置办龙凤喜服。按理来说,此等大事原该有造办处料理,倒不知为何竟挑了我一桩大生意,只是上头催得特别急又什么都捡最好的,当时可把我忙坏啦。” 掌柜对自己的生意颇为得意,见两人听得入迷,四顾无人又凑近神神叨叨地补上一句: “您二位可别不信!我的消息绝对可靠。有人说……那位屋里从前没人,大抵是因为那位贵人……好男风。” “噗嗤——”予芙一口茶水正含在口中,顿时笑得几乎喷出来,杨劭也没料到这下文,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我夫人想买一把配剑,有什么好的,快都拿出来。” 见来了生意,掌柜眉开眼笑,忙请二位稍坐,便立马转身备货去了。 “那位原来好男风?”予芙忍不住戳了戳杨劭的手肘,揶揄他道。 杨劭尴尬摸着鼻头,哼了一声,装作个委屈小媳妇儿的样子低声道:“痴儿郎为君守身如玉,亲娘子笑骂浑不在意,好没良心。” 说着又一把扣紧了予芙的手,换了平时那幅低沉浑厚的嗓音,男子特有的阳刚气质与侵略性霎时毕现:“晚上就让夫人好好看看,本王到底是好龙阳还是喜欢女人。” 予芙心中一颤,想起云雨间杨劭霸道强势,贪得无厌的疯狂样子,顿时暗暗懊悔,自作孽不可活。 还好掌柜的很快便回来了,跟着的小厮们流水似地呈上来各式各样的女子配剑,予芙起身,逐一拿在手上掂量比划。 忽然,她被一把软剑吸引了目光。 那把软剑薄如蝉翼,可以贴身缠在腰间,十分隐秘,甩出来后,轻巧锋利,灵动飘逸,偏偏剑柄上刻的纹样,还是一朵出水芙蓉,两侧又有一联绝句:“杨柳青翠逢时雨,风过莲池一茎香”。 予芙拿起来试了试,越发地喜欢,转头朝杨劭投去征询的目光。杨劭自然是她喜欢便是好,当即点头称赞,叫掌柜结账。 掌柜接过那把剑仔细一看,却连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忙收起来赔礼不迭: “实在对不住,这剑不能卖,这把是客人订好的,想必是伙计们没看清,不知道怎的竟被拿了出来。夫人大度,烦请换一把吧,或者等几天,小人再下单子给铁匠铺打一把一样的。” 予芙闻言瞥一眼那剑,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勉强。 杨劭却不答应。 如今世间除了予芙例外,也就明王还需他稍微顾及些面子,旁的怕是只有别人相就于他,他如何还要相就别人? 他眼中是深潭水似的沉静,敛了眉目掷地有声道:“我夫人既看中了,今日便必须拿到,我也不白拿,给你三倍价钱,或者你开口给个数。至于那位客人,你拿着钱再打一把给他,但是,不准再刻芙蓉花。” “大人,这实在不是钱的问题,是小人脑袋的问题。”掌柜哭丧着脸,腰弓得几乎要折下,“我招了吧,这剑是户部尚书张大人定的,我实在开罪不起。招惹了他,别说我这铺子,怕是我祖宗八代都难保。” “张子遥定的?他又未曾娶妻,订把女子配剑送给谁?”杨劭一听是张逸舟立时笑了,兴趣陡增。 朝堂上,张逸舟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掌管大明钱粮税赋一应财政,可谓他的左膀右臂。 私交上,张逸舟亦是他为数不多的挚友,从当年落水被救后惺惺相惜,结拜兄弟,再到后来自己寻予芙多年不得之痛,他都悉数知晓。 最可笑的是,他和张子遥均算仪表堂堂,情路却俱是坎坷。 张逸舟今年三十岁仍未娶妻,少年时恋慕西域小国疏勒的公主娜宁不得,后来负气作为明国使节,出使雍朝都城金陵一年。 他在明国起事前回来,这几年倒是陆续收了许多美貌侍妾,但仅限于床笫之欢,并不见得对哪个格外上心。 “那就不是小人这样微末之人能知道的了。”掌柜陪着笑看了看剑,又看了看杨劭,“大人,你看这剑?” “张逸舟定的,更加要拿走,谁准他刻水芙蓉的,找死。”杨劭笑骂了一声。 掌柜闻言浑身一抖,知道这位必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杨劭坐直了身体,饮一口茶水泰然自若:“你今晚就送到我府上去,张逸舟要来拿,就让他去摄政王府,给他嫂子磕头赔罪。” 从荣宝斋出来往外走,已是月上梢头,店铺堂中掌柜小厮战战兢兢叩了一地,杨劭却同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拉了予芙便出了门。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是谁,人家先定好的兵刃也该讲个先来后到,拿权势压人算什么?”本是耍威风的事,予芙出门却立时掠了杨劭一眼,“我不喜欢你这样。” “谁让他在我主子面前造谣我,也就你在这儿,不然我岂会善罢甘休?已经便宜他了。”杨劭慢条斯理道,予芙又好气又好笑,“别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心眼儿却这般小。” “好说,小得只放得下夫人一个。”杨劭正对上满街新上的灯火,笑眯眯的星眸反映着琥铂色暖光,目不转睛直看得予芙又要臊了,才转念一想又低声说,“张逸舟是我义弟,你不在的日子里,也就他与我最亲厚。你我的事告诉他也是早晚,你别生气…” “我又不是风箱,哪儿那么容易生气。”予芙哼了一声,杨劭便从后面环住她:“哥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件事,怕我芙儿生气。” “呵,我竟不知劭哥何时嘴学的这么甜了,到底哪个姑娘调教的?”予芙心里早软成一碗糖水,嘴上却不肯放过他。 “天地良心,荣宝斋老板都知道,我就你一个。十几年吃斋持戒,夫人才给开的荤。” 杨劭吻了一下她的面颊,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下说不出的撩人心弦:“以后不准多想,也不要信有些人胡诹,我要是有过别人,人神共诛,不得好死。” 听了这一句,予芙骤然醒悟过来,杨劭怕不是怎么得知了肖蕖与她说的话,担心自己从此心里有疙瘩,才煞费苦心安排了这样一晚的逍遥自在。 这样的温柔体贴,如何不叫人为之动容。 “还不是怪你,没事儿给我寄一朵杏花,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你要一枝红杏出墙来呢。”予芙声音已有些哽咽,脸上却还苦撑着。 杨劭不禁失笑:“傻姑娘,你倒忘得干净,从前有回你摘了一把杏花送给我,还作了一首小诗,自己得意的很,我不过把那首诗还给你罢了。” 予芙愕然,从前那些小事,有的她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反倒杨劭记得分明:“我那时写了什么?” 杨劭抬手轻轻抚过她欲湿的眼角,柔声道:“你说,人欲归时不得归,杏花零落雨霏霏。” 要放河灯,便要出城往外走。守城的士兵从未有机会得见杨劭真容,加之人人都知道今天城外放河灯,只稍微查问了两句,卫兵便放了他们出城。 予芙握紧了杨劭的手,慢慢跟着人流一起朝城外淮水边去。 回望一眼暮色中的淮南城,她忽然莫名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畅快欣喜,仿佛权势富贵,国仇家恨,这一刻都被抛在了身后。 他不是大明摄政王,只是杨劭,是她自年少便约定三生的情郎。 她也不是雍朝遗孽,只是顾予芙,是他的青梅竹马等大的小姑娘。 走得愈近水边,星星点点的灯光与三三两两的人群便越来越多。原本此时该漆黑一片的淮水之上,目之所及,漂荡着各式饰彩的小河灯,有的是莲花,有的是小舟,有的是石青,有的是绯色。 犹如满天星河散落在地,将这苍凉人世装点的宛若一场美梦。 交了钱,杨劭也买来两个河灯,他与予芙一人一个,坐在河边的青石上琢磨着,到底该写点儿什么。 “好久不见这么多人放河灯了,我之前在安庆时,有庙会也不见这么多人。”予芙咬着笔杆在口中,看向沿岸放灯叩拜的熙攘人群道。 杨劭正欲提笔,抬头扫视一圈:“天下苦战已久,淮南如今在大明治下百废俱兴,百姓有了安定日子,自然才会出来游玩。” “如此说,倒是你劳苦功高了。”予芙莞尔一笑,正对上杨劭看她的眼:“芙儿是没想到,你劭哥竟有安邦定国之才?” “美得你,我们俩各自写各自的,不准偷看。”予芙忙转回头,背靠着他的后背说道,“等写完了再一起放,好不好?” “好,反正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杨劭一仰头,望着苍穹之上北斗在天,心中无限舒展畅快。 这么多年,这么多个初春,惟有这一次,他才感到自己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 龙飞凤舞写完了,他俩互看一眼,同时亮出了河灯。 第十二章 夜游宫(三) http://.biquxs.info/

摆在一起的河灯,上面各写所愿。 杨劭写的是:吾与吾妻,白首不离。 顾予芙写的是:愿君长安,重整山河。 两人相视一笑,便携着手一同往河边走去。 小小的河灯被放入水中,它们随着静静流淌的淮河,一道慢慢漂向了远方。 “劭哥,这就是你平生所愿么?”予芙看着相随相依,一同变得越来越小的两个光点儿,喃喃说道,“我总觉得,如今我…还是拖累了你。” “尽胡说什么,非要劭哥把心掏给你看了才信?”杨劭揉揉她的发,笑意中有了一丝玩味邪性,“不过说平生所愿也不尽然,其实还有,只是怕亵渎了神灵,没敢写上去。” “嗯?那是什么?”予芙并未回头,仍望着远处出神。 “那就是,我还特别想,最好天天…”最后两个字,杨劭侧头贴着予芙鬓发附耳说道。 予芙一听,嗖得一下脸红透了,再顾不得矜持温柔,大声骂道:“杨劭!你老不羞!” 顿时有几个游人回过头来,面色紧张地朝这边张望,杨劭笑着假意去捂她的嘴:“心肝儿肉,你再喊就要把刺客喊出来了,要我命的人可多的是。” 予芙连忙压低了声音,脸上还是桃花相映:“劭哥,你怎么能……说出这般粗鄙之语。” “食色性也,夫妻敦伦,此事我只和你说,自然是怎么想怎么说。”杨劭用额头抵着予芙的前额,手揽住她的腰,“再说了,我芙儿当真不喜欢么?” 予芙含羞也不答,偏过头去不好意思再看他,杨劭便正了正声色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得禀告夫人,只是你别怪我说晚了。” “那是什么?”予芙轻声问。 “岳父岳母和哥哥应该是去了金陵,府右卫三天前来报,他们在安庆聚首后,取道泸州一路往东。岳母和哥哥身体康健,岳父落下腿疾有虽些不便,但暂时也无大碍。” 杨劭一面说,一面静静看着予芙, “只是想必他老人家仍不愿投我,探子不好贸然出手,出了明国地界,便没再跟着暗中保护。我前几天看你心情不好,怕说了你伤感起来,才没有告诉你…你要是怨我,只管打我两下,千万别自己憋着。” “劭哥…”予芙一听,蓦然红了眼圈,她想不到杨劭这般心细如发,居然早就派了人照顾自己的家人,哪怕父亲一心想的,都是杀他而后快。 “又哭…小丫头的脸,六月份的天,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羞羞羞。”杨劭说着便去刮她的鼻尖,予芙撅着嘴左闪右躲,最后还是被他大力箍在怀中。 他们不再说话,两颗炽热的心靠得那样近,仿佛身后这滚滚红尘皆是虚无,只剩下彼此的心跳传来,在耳畔交织在一起。 远处有人在河边放起了花火,寂静黑暗的夜空中,飘落星辉如雨,绽放刹那芳华。 甘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如果这是一场梦,予芙希望,自己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当日回了王府,杨劭果然说到做到,毫不客气地要了予芙好几回,身体力行证明了自己到底好男风,还是喜欢女人。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温柔却强势,全不顾她娇怯羞耻,从身后成了她的君王。 予芙也不知他到底从哪里学了那些手段,和大半月前判若两人,越来越有耐心,花样层出不穷,可谓从似懂非懂变得游刃有余。 她即便初时还有些不适应,可每回到后头心絮纷纷骨尽销。她忍不住在心中羞涩感叹,原来水乳相融,竟然是这般快乐,只是这话,她是如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又过了两日,户部尚书张逸舟来访。 张逸舟使人去荣宝斋取剑,才发现已被大哥中途截胡,又听回禀的小厮抖抖霍霍说,杨王要他去府里给嫂子磕头赔罪,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二天下了朝,他便跟着杨劭一同回府。路上仍不住各种揶揄,总算明白了大哥清修的仙人,怎么突然打翻清规戒律,一连几回腆着脸问他那么多“奇巧淫技”,原来是找回小嫂子了。 杨劭黑着脸再三告诫,这种疯话只两人私下说说便可,见了面千万不要给予芙知道。 还未到中午,予芙捧了本话本子,正在房内看得入迷,忽然有丫头来报说王爷同张尚书一道回来了,在前厅等着呢。予芙想起前两天买剑的事,忙更衣见客。 衣服还没换完,杨劭便推门进来了,予芙吓了一跳,跳着躲到屏风后头去。 杨劭嗤嗤一笑:“躲什么,是哪儿劭哥还没见过?” 予芙脸红了红问道:“你怎么不在前厅陪张尚书?” 杨劭绕过屏风上下看她:“他一年来百八十次,不用陪,我怕你畏生,所以来陪着你同去。” 他游离不定的目光最后落在予芙胸前,意味深长补上一句:“这才几天,小衣便有些紧了,下次我再陪你去买新的。” 予芙闻言羞得把他往外用力一推,杨劭这才忍住笑坐到桌边等她。 少顷,杨劭挽着予芙到前厅来,张逸舟正悠哉自得喝着茶,一见予芙来了,立即放下茶碗,双手互握合于胸前,恭恭敬敬行大礼喊了一声嫂子。 予芙连忙回礼不迭。 张逸舟比杨劭略高一些,潇洒又挺拔,斜飞的剑眉下,一双黑眸炯炯有神。较之杨劭孤高冷傲,张逸舟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意,叫人如沐春风,更显随和可亲。 见礼后,张逸舟又令随从奉上准备好的一方端砚做见面礼,此砚作蕉叶状,简单数刀便有自然天成之意,落墨处有一只蜘蛛,妙趣横生。整器雅巧可人,可珍可宝,一看便价值不菲。 予芙从没收过别人如此贵重的礼物,转头看了眼杨劭,他立刻若无其事地伸手接下。 张逸舟笑起来道:“小嫂子何必客气,前两天大哥才用一幅黄公望的《溪山雨意图》真迹,换了我的几本旧书。再者说了,别说一方端砚,小嫂子这会儿就算要端州,大哥还不是上赶着去打下来。” 予芙被他说的有些臊了,忙请他坐下,又说要亲自去炒些菜招待,尽地主之谊。 杨劭亦有多年没尝过予芙手艺,一听倒也高兴,只是嘱咐她只肖做两道菜便可,千万别累着,张逸舟反正饿不死。 予芙对他杏眼一瞪,责怪他哪有这样招待人的,杨劭立刻收声闭嘴,不再多说一句话。 待予芙一走,张逸舟立刻拍桌大笑起来:“果真一物降一物,想不到天下竟真有能将大哥治得服服帖帖的人物。你这摄政王明日也别当了,送给嫂子去吧,她说是一,你怕是不敢说二。” 杨劭也不反驳,只单手托着腮笑,任由他揶揄自己。两人说了会儿公事,等予芙端上菜来,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杨劭张逸舟俱是交口称赞。 桌上还有一壶一杯。 予芙见只有张逸舟一人独饮,杨劭并不喝,心下十分奇怪。从前杨劭极为爱酒,小酌豪饮不在话下,彼时还有一套杯中乾坤饮日吞月的歪理。 只两人吃饭时她不曾在意,如今别人喝酒他只吃菜,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你们兄弟叙话,你不饮么?”她又去替他寻来一个酒杯,张逸舟见状余光扫了扫杨劭道:“嫂子与大哥久别重逢有所不知,大哥戒酒已经两年,如今滴酒不沾,谁也劝不动他。” “戒酒,这是为何?”予芙倒酒的手停住,歪着头看向杨劭,想不出到底什么原因,才能逼得他酒都不喝了。 “喝酒误事,那时候喝多了也没人照看我,我怕自己一朝醉死便不再喝。如今你回来了,有什么不能喝的。”杨劭说着探身上前,伸长了手接过酒壶便给自己满上,仰头一饮而尽。 张逸舟眉毛一挑也觉奇怪,当年莫名其妙戒的酒,如今怎么又莫名其妙喝上了。 杨劭一面连饮几杯,一面又与张逸舟说上军务。 “如今徐州已定,需得尽快安抚整饬,下一步便是开拔淮阴逼近金陵。” “淮阴是天下重镇,水陆交汇之地,雍军只要守住淮阴,南可固京师,北可观我军之衅。” “按理说雍朝皇帝必念及唇亡齿寒,誓死守卫。” “天奉与永苍几个小国,说不定也忧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派兵驰援,到时候也许还是一场硬战。” 两人一时聊得热火朝天。 予芙在旁,除排兵布阵,加强防务等明军之事外,只懵懵懂懂,听杨劭说加派燕山卫奔赴徐州,照看伤兵安抚百姓,又听他说要放粮赈济,重修水利,严明税法等诸多举措,心下不禁汹涌澎湃。 这些都是为天下计的大好事! 她暗自感叹,大明果如杨劭所说,且战且治,非贪一时半刻掳掠之快,实谋久安之势,长治之业。 只是山河破碎,哎……自己却藏在淮南无所事事,倒真不如做些什么,哪怕略献微薄之力也好。 予芙正想着,忽听张逸舟道:“淮阴一战,举足轻重,还是要大哥亲率大军,才能万无一失。你前面走得急,梁固那伙儿人抓着这事儿,早做了许多文章,再加前军营的统领又是他门生,一听说你回来就懈怠得不行。” 杨劭自然知道张逸舟所说不虚,青瓷酒杯捏在他指尖盘了几盘,他只浅酌几口,却闷声不搭话。 他和予芙生离十年,如今才重逢几天?儿女情长正浓,淮阴之战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他竟十分害怕离了予芙身边,再受相思煎熬。 张逸舟见状又道:“若战时攸关却无人能服众,兄弟阋于墙,我大明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天时地利?” “此事需从长计议,我自会上心。”杨劭将杯中酒缓缓吃下,不想再谈。 张逸舟一听便皱了眉,大哥如此优柔寡断,这些年绝对是第一次。 见兄弟还似要追问,杨劭忙把话风一转,审问起他来:“倒是你,既然来赔罪,还没招订了那把软剑,到底是要送给谁?你那些个莺莺燕燕,还有人会使剑?” “她们皆是软玉温香,别说提剑,一个个筷子都拿不稳,每天只知道争风吃醋。”张逸舟陡然收了方才的意气风发,神色沉重起来,“那把剑…哎,大哥既然问我也不瞒了,那把剑本是要送我徒弟的,一段孽缘。” 第十三章 解连环(一) http://.biquxs.info/

“哦豁?张大尚书还有孽缘,我还以为你只有风流债。”杨劭不为所动,噙着笑,意味深长瞥张逸舟一眼。 他这兄弟,办起正事来十分可靠,惟有情事上,可谓乖戾肆意。自失意于疏勒国娜宁公主后,便时有流连风月之举,纳妾也是见异思迁。 色艺双全也好,温柔端方也罢,屋里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能长留住他。 “那是我在金陵时收的徒弟,小姑娘难缠得很,不过教了她几天纸笔,便非要认我做师傅。”张逸舟突然压低声音,“她叫…赵时雨。” 杨劭揶揄的笑意凝固住了,他搁下筷子,换上一脸肃穆。予芙心下也是一惊,赵姓是雍朝国姓,又是在金陵城内,莫非… “所以我才说是孽缘,我和她如今只有书信往来,她说她快过生辰了,偏要问我讨一件礼物。”张逸舟心不在焉拨弄着盘中菜肴,最后干脆放下筷子叹口气道,“我本就犹豫该不该送,看来天意如此。” “张尚书,那把剑我还是还给你吧,你和赵姑娘…”予芙有些后悔,如此一来,岂不是辜负张逸舟一片心意。 杨柳青翠逢时雨,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不必了,子遥糊涂,在上面刻了芙蓉,嫂子喜欢便留着吧。把这样的东西送出去,大哥怕是要抽我。” 张逸舟转瞬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挺拔的鼻骨与入鬓的眉弓,桃花眼挑起来,那眼尾也是风流, “天下美人如云,我又何必执着于一份孽缘?” 杨劭与顾予芙闻言相视一望,皆也只能无奈笑笑。 下午待张逸舟走了,杨劭也懒得再回明宫,喊了两个府右卫跑一趟,便把奏章全都抱回王府来看。 予芙照例得陪他,中途有两次,他歪了心思还想圈夫人坐到自己腿上,又被顾予芙横眉冷对,骂他莫不是要学周幽王? “幽王与褒姒坐则腿叠腿,立则肩并肩,饮则交杯,食则同器,一连十日不上朝。” 杨劭撑着头笑看予芙,手中竹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水盂, “这样的神仙日子,劭哥的确心驰神往。” “又胡说些什么!我就不该来陪你…” 予芙研墨的手一滞,伸手团一张写废的宣纸就砸向他。 “夫人不该高兴?要是我耽于享乐,色令智昏,夫人岂不是凭借一己之力救了整个雍朝?”杨劭也不躲,被纸团砸在了脸上仍酸溜溜道,“比起我,你自然是更向着大雍皇帝。” “劭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予芙忙解释两句,低头轻声道,“中午我听你与张尚书谈军务,便真真切切觉得你口中的治国之策,较之爹爹教与我的忠君不二,更能救苍生于水火。” “哦?夫人怎么想,说说看。”杨劭脸上露出切望,笑着细问道。 “如今神州萧条,生灵涂炭,又哪里是因明国反了。明王举兵之前,爹爹便曾叹过当今天子亲小人,远贤臣,深恐终有一日社稷倾颓。”予芙缓缓道,“只是他平生最为钦佩的,便是从前的陆元忠大人。” “当年陆公铁骨铮铮,却因奇姚二妃党争无端受牵连。”杨劭挑了挑眉,“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造反。” “对,爹爹向来以陆公为楷模,认为即便天子不明,作臣子的只该直言死谏,决不能造反。”予芙偏过头去叹一口气。 “泰山不事二君的气节,令人佩服。”杨劭无可奈何,只得平心道,“但当年与现在大为不同。当年赵睦年轻,还有进取的锐气,陆公当时不反,乃是为天下计。而如今的赵睦,老迈昏庸,偏私狭隘,若仍只论忠君,臣子劝了君王不听,难道还要拿这九州四海一同陪葬么?” 明雍之争一直是横在两人之间的心结,予芙不是旁人,他只能循循善诱,期待着哪一天她能彻底抛下成见,真正认同自己走上的这条路。 “只可惜,爹爹永远是我爹爹,哥哥也永远是哥哥,我既生为顾家的女儿…”予芙睫毛翕动,每每想起自己忤逆父兄跟了杨劭,便会觉得十分愧对。 可若真要她离了劭哥而去,那自己又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就一颗心,却总要掰成两半,现下的她,如同在无尽的迷雾之中徘徊,该往哪里走,如何才能不负道义不负卿,她不知道。 “好芙儿,错的是这世道,不是你。是我强娶的你,是我逼迫你留在我的身边,父兄要怪,只该怪我独断专行,你千万不要多想。”杨劭见她面色黯然,忙摩挲着予芙的手软语宽慰。 予芙亦不愿再纠结那一时一刻解不开的难题,抬起头,强扭出一个笑容道:“劭哥,我听张尚书说,不久你便要带兵去淮阴开战,是这样吗?” “我…”杨劭一听这话,顿时心烦意乱起来。若不亲自去,只凭韩广策将军的确不一定能震得住,淮阴之战至关重要,自己如何能放心。 但若要是真去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予芙,缱绻相依不过短短数十天,便又要许久见不着她,他是个人不是个神,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贪嗔痴。 “劭哥,你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若因我才不去,我反倒惭愧,况且…”予芙也回握紧他的手,然而不等她说完,杨劭便一把将她紧紧圈进怀里闷声道:“我并不稀罕当什么好男儿…” 这样一个手握乾坤之人,居然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予芙心下不禁软得如三月春水一般,她摸了摸杨劭的脸颊柔声道: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劭哥,我又如何不愿时时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一起,我便说不出的快乐满足。即便哪天你不再爱我,我这颗心,也决计不会再爱上别人。” 杨劭听予芙如此剖心置腹,大喜过望,连日来一直压在他心上的隐忧霎时一扫而空,立刻捧着予芙的脸亲了又亲:“又说傻话,我找了十年才找到你,如何舍得?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是高高兴兴舍给你的。” “性命珍贵,岂能动不动舍来舍去?”予芙被他亲得心间小鹿乱撞,嘴里却不忘数落,“你才是尽说傻话……但,不论傻不傻,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是什么事?我不能做出对不起老明王重托之事。”杨劭满心欢喜,予芙轻捏了他的脸颊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教你做出,那等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那我自然统统答应,宝贝儿你想要什么?”杨劭望着她的秀颜,不无痴迷道。 “早就听说明军不拘小节,征召敢入伍的女孩儿们入营称燕山,救死扶伤,照顾孤儿。”予芙咬了咬唇,异常坚定道,“你去淮阴带兵之时,我想跟着燕山卫一同去徐州,虽不能像你一样成就大事,但我也可以贡献微薄之力。” 杨劭闻言骤然变了脸色。 新城初定,除燕山卫和少量善后的人马留在徐州外,大军早已开拔淮阴,且不说徐州此时满目疮痍,流寇四起,就是已经安定了,燕山卫面对的都是死伤军民,予芙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又如何舍得她劳心劳神。 “不行!”他目色流转沉暗,眉头也拧做一处。 “你刚刚才说,什么都答应我的!”早料到他要反悔,予芙据理力争道,“你反正也不在家,我去徐州做的也是仁义之事,为什么不行?” “这件事太危险了,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怎么办?你要是累着了伤着了怎么办?你一个姑娘家,不知道徐州…哎…”杨劭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别的都成,去徐州我不能答应你。” “我也学过剑,虽说远不及你,但自保足矣。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去,一路人马都是你派的,旁的燕山卫也是姑娘,她们去得我为什么就去不得?”予芙被噎得气恼,涨红了粉面,“你刚刚才说偏私狭隘是昏聩之举,怎么转眼,自己也这样了?” “我知道你向来喜欢济弱扶贫,小时候那么大点儿,玩伴儿被欺负了都要帮着去讨公道。但真刀真枪的地方,和打抱不平可不一样…” 杨劭唇边的苦笑都凝涩住了,可他实在见不得予芙委屈的样子,一咬牙便想只要她高兴,实在不行就由她去:“那我让赵云青带人护着你去总行了吧?还是不成,要是遇到流寇怎么得了,要么我拨一队骠骑卫…” “我又不是去当菩萨供着的…我…我也不是你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予芙心意已决,皱着一张小脸哽咽道,“我被爹爹关了这么多年,也想要自己亲眼见一见世界。我悄悄混在燕山卫里去,你说我是新征的学徒不就行了?或者你说,我是赵大人的远房亲戚来投靠…” 杨劭却觉得她愈发的荒唐了。 “不行就是不行,你这还不如要我的命。”重逢以来他全是飘在云端里的喜悦,没这么心如乱麻,更没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过,“你不要赵云青,那我也不去淮阴了,我自己陪你去!” “杨劭,你怎么能胡搅蛮缠!”予芙愣了一愣,登时发了急,“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你生气我可以和你赔不是。”杨劭铁青着一张脸,“但去徐州,不行!” “你!”予芙退后两步,一口闷气梗在胸前,转身头也不回便推门而去。 杨劭忍了几忍,最终还是硬强迫自己,到底没有追出去。 到晚膳的时候,顾予芙也没有再露面。 杨劭原本想着等熬过这一阵气性,也许丫头就能改了主意,却没想她倔脾气上来了,似是铁了心要去。 一桌好菜摆在檀木桌上,却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杨劭耐着性子使人去叫,没过多久却听回禀道:夫人说自己不饿,不来吃了。 他无法,一顿饭自己吃得索然无味,没用两口便扔下筷子。临了想了想,还是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点心送到屋里去,以防夫人饿了。 吃过饭,杨劭心不在焉地又看了几份折子,可横看竖看,只觉得哪句都写得叫人恼火。 好不容易熬到亥时,他便匆匆放下东西回房,才发现灯火都熄灭了,四下里静悄悄一片。 予芙居然没等他便已自己早早睡下,摸黑进去一看,桌上放着的四碟点心,一点都没动。 第十四章 解连环(二) http://.biquxs.info/

他特意使人送的点心,她一口都没有用。 杨劭心里霎时打翻了油醋瓶,乱哄哄的酸楚搅成一片,又没地方好发泄,只得长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又退了出去。 他到耳房叫人打水,胡乱洗漱一番,才回来悄悄脱了衣服爬上床。 予芙似乎已经睡熟,呼吸均匀,眉头微蹙,只穿着就寝的衣裤侧着朝里,露出一段雪白的颈背。 杨劭鲜少有这么早睡,这些时候更是常折腾到丫头累极才肯罢休。如今他躺在床上,真真一丝睡意也没有,只时不时便瞥向身旁。 一炷香时间过去,他愈发觉得气闷,叹了口将手枕在头下,试图专心考虑淮阴的军务,然而很快便发现自己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予芙?”侧过身,他低声喊了一下妻子,见毫无反应,稍作迟疑便悄悄向里挪动了一些,又轻轻将手搭上予芙的肩头。指尖所及,一片莹润光滑,杨劭不禁立时心猿意马了起来,带着薄茧的手终是忍不住,又朝里伸了伸。 起先只要予芙动动或是嘟哝两句,他便立即停手,等她再睡熟了,又继续探索。 到后来,心中的叫嚣几乎要破膛而出,杨劭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气血翻涌,动作便渐渐控制不住地急躁了起来。 予芙终是被这越发放肆的骚扰惊动,她睡眼朦胧间,忽然意识到似是有人,吓得立刻奋力一推弹坐起来。睁大眼睛一看,才发杨劭正狼狈窘迫地望向她,顿时明白了八九分,恼羞成怒大喊道:“杨劭!你干什么?!” “我…我睡不着…”杨劭神色闪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想着趁机说上两句软话,哄了心头肉别再生气,便听予芙冷冷道:“睡不着就出去,你再这样,我明日都不理你。”说完便又躺下,裹着一团被子窝得更靠里了。 “好好,不摸了,别赶我走。”杨劭碰了一鼻子灰,又着实没办法,只得悻悻躺好继续天人交战,直磨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入睡。 第二天,予芙一反常态早早就出门练剑,他无奈,只得顶着眼下淡淡乌青去上朝。 雄伟宽阔的大殿内,群臣肃立。 明王沈延宗端坐在宝座之上,杨劭冷着脸坐在一旁,扫视堂下众人,只觉得人人都面目可憎。 叩拜完了,武选清吏司便开始报送今年整编兵丁事宜,又呈上详细兵册。 堂下人说得眉飞色舞,他一面冷着脸翻本子一面听,忽然听到一处对不上,杨劭“啪——”得一声合上兵册,甩手往地上一扔:“谁写的账?” 清吏司员外郎叫做刘旭,见状吓得一愣,忙跪下道:“兵册是会文馆统一编制。” “会文馆也真是懈怠了,狗屁不通就敢往上呈。”杨劭冷笑一声,侧首便朝沈延宗道,“殿下,臣以为,恪尽职守乃是我大明官吏第一要务,会文馆编纂兵册不利理当受罚,臣看罚俸一年为妥,殿下以为呢?” “账务有误的确该罚,但一年俸禄会不会太重了些?”沈延宗面露迟疑,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摄政王,要么管事的罚俸半年?” 杨劭望向沈延宗,既不答应也不推辞,面色愈发不虞。 堂下静悄悄的一片,梁固站在第一排,眯着眼朝这边望,沈延宗手指拧紧了衣服下摆,片刻又松开朗声道:“会文馆管事玩忽职守,兵册登记有误,着罚俸一年。” 三天,整整三天,摄政王的脾气一日差过一日,朝会上端的如炮仗一般,一点就炸。 太常寺少卿因春祭用的祭品,有两种分量不足就被降职。 太仆寺管理军马有疏忽,寺丞直接被推出殿外杖了四十。 山东有流民闹事,其间有人辱骂杨劭,咒他断子绝孙,刑部抓到人后请示如何处置。 摄政王冷笑一声,当场判了诛杀。 到最后,一大帮朝臣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梁固那伙人自然十分不服,又苦于当事者的确有错,只是刑罚偏重,加之政令都是明王亲口所说,争论了几番只得更加记恨杨劭跋扈。 第三日下午,朝会后肱骨重臣照例留在偏殿公干,只不过与往日不同,今天整个厅内静悄悄的,气氛格外微妙。 梁固和冯京坐在偏殿的角落里小声谈话,时不时瞥向主位,有嗤鼻之声传出。 几个老臣围坐在桌边,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徐岳等人躲得远远挤在一处,只有张逸舟陪在杨劭左手边。 见主位上的人一副心不在蔫的样子,众人纷纷向张逸舟投去征询的目光,张逸舟心下只猜了个三四分,又并不好说,只得笑着摇头。 才未时三刻,杨劭突然把手里东西一扔,低声和张逸舟说:“子遥,我家里有些事,得回去一趟。” 张逸舟原本三四分的猜测,顿时有了八九分,忙勾着唇角拉住他:“大哥且慢。” 说着又凑近些,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附耳道:“大哥是伟丈夫,天下敬仰,男女之间,万不要伏低做小…” “就你话多。”还没说完,杨劭面色一凛,伸手便朝张逸舟头上一削。张逸舟偏头一躲,拉住他的手却未松:“大哥别急,即便不慎惹恼了嫂子,咱们也不能明着服软。” “我难道,还舍不得和予芙赔不是?”杨劭偏过头,余光也透露了一丝落寞,“你不知道…哎…” “甭管什么事!”张逸舟话梢一顿,勾了勾唇角,“这回我来给大哥找个台阶下。” 杨劭回到府里时,予芙正在院内练剑。他假意咳嗽一声,道是自己回来了,予芙回头只看了一眼,便继续舞剑并不理他。 杨劭尴尬异常,身后赵云青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极为辛苦,还好杨劭一挥手放了他逃出生天,赵云青立刻如蒙大赦,拱了拱手便飞也似地跑了。 院内只留下他两人,杨劭又站着等了半晌,予芙却一直对他视而不见,杨劭终是忍不住,一个健步冲上去,夹了人便往屋里拖。 “杨劭!你又干什么?”予芙羞恼异常,抽着衣袖挣出来。 “你若还生气,打骂我也好,但是别不理我…”杨劭站在那儿脸色通红,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予芙却不买账,冷笑一声道:“我可没这个胆子,敢打骂大明摄政王。毕竟尊驾出尔反尔不过一瞬,前头答应了可以打,到头来又反悔怎么办?” “我从来,不是想圈着你。”杨劭满肚子委屈忧愤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舍得说一句重话。平时在朝堂上的雄辩强势到了她面前,总是倏悠一下便软化成泡沫。 若说从前少年时,他还偶尔以逗弄得她泫然欲泣为乐,但十年离别如锉,早就把他对她的那点子骄傲,残忍得打磨殆尽,只剩下魂魄灼灼,满怀低到尘埃里的眷恋。 “我知道你在家闷得慌,”他连开口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晚上张逸舟设席,特意想请你和我一道去。他屋里人多,好歹陪你说说话。我是特意回来接你的,你若实在不愿去,推了也无妨。” “张大人有请?怎么不早说。” 予芙一愣,方才炸毛猫儿似的模样霎时松懈了,她低头缓缓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回头时反倒扭捏了起来:“可有旁的人么?别人特意请了,不去不合礼数。可我头回去高官府上赴宴,也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会给你丢人…” 杨劭眼眸微动,心道子遥所料果真没错,连忙赔了笑脸道:“怎么会!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再说什么高官勋贵的,如今谁还比你劭哥管用。咱们一起去吧,我先伺候你换了衣裳。” 马车停在淮南城的暮色里,叫天边烧得正浓的云霞鎏上一层薄金。 张逸舟早携了一应家眷等在前厅,杨劭他们一到,几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叩完首,便乌泱泱围上予芙,问好的问好,搀扶的搀扶,张张堆满热情的桃花面,端的叫予芙受宠若惊,又实在有些不适应。 张逸舟越过人群看向大哥,挑眉递过去一个“瞧好”的眼神,杨劭苦笑一下,只得摇摇头甩着袖子跟进门。 洒金香炉里熏着的是雪中春信,雕花嵌宝的黄花梨大桌上,一桌好菜直似龙肝凤髓,为了替大哥说和,张逸舟的确煞费了苦心。 待到请贵客落座,张逸舟的侍妾们却一个个分列桌边,不敢再上前。 顾予芙不懂其间原委,含蓄扫视一圈,又看看杨劭。 她没出席过官宴,不知尊卑分到如此地步,她更不知道的是,杨劭出了名的不好相与,这尊大神可谁也不敢触他霉头。 还好张逸舟看了大哥一眼,见他不说话立刻道:“王爷宽宏,今日不比平时,还不快谢恩落座。” 为首的绿衣姑娘叫小钟,是个胆儿大的,她含笑福一福道:“我们不累,能在旁为王爷王妃布菜,便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叫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废话。”张逸舟恨铁不成钢,忙招招手道,“陪好了夫人才是要紧。” 坐归坐,怕归怕,一顿饭众姑娘吃得小心抖活,筷子都不敢动几下。予芙哪见过这种场面,身在其中也跟着拘束起来,举手投足都是谨慎。 原本是为了让嫂子散心从而搭救大哥,眼看一把好算盘就要适得其反,张逸舟灵机一动,连忙托辞后院儿有新开的蔷薇,催众妾室先带夫人去赏花。 没了杨劭这尊大佛,她们终于欢欢喜喜地簇拥着予芙到后头去,各自天地,终于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你那几个屋里人行不行,到底会不会讨人欢心?”厅中只剩下杨劭张逸舟二人对饮,几个老仆伺候左右,人才一走杨劭便埋怨道,“你可别把大哥给坑了…” “你在就不行,你不在肯定行!谁叫大哥你声名在外?”张逸舟端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笑道,“那年在洛阳城,太守安排了绝顶美人儿给你献舞献酒,结果事后被你杖毙在大厅前,这样的丰功伟绩,换哪个姑娘听了不怕?” “嘘……小点儿声。”杨劭登时变了脸色,“别给予芙听见,她不知道这事儿。荒唐,那姑娘是奉酒这么简单么?” 第十五章 解连环(三) http://.biquxs.info/

“是是是,不是奉酒,是贪图大哥风华绝代,那美人都光溜溜钻你床上去了,可不是一心要污大哥清白?”张逸舟实在忍不住笑,“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可怜洛阳太守才上任几天就罢了官,这样的荒唐事,再轮不上小弟我喽。” “今日到这儿来,可不是为听你胡言乱语。”杨劭径直冷了一张脸。 “但我实话实说,帮大哥说和是一回事,认同大哥你如今情状,又是另一回事。”张逸舟不再揶揄他,放平杯盏换上诚恳脸色,“大哥,自从嫂子回来,你现在这患得患失的样子,于国于家都着实不可。” 这话杨劭显然不爱听,短暂的沉默之后张逸舟接着道:“先王托付大哥山河重任,大哥之前做得很好,无欲则刚,故而无坚不摧。可现在嫂子才刚回来几天,若我说的没错,要是她依依不舍留你在淮南,你大概连前线都不想去了。” “放屁,谁和你说的?”杨劭呵斥一声,向来处变不惊的脸在琉璃灯盏下,也有了灰阴的影子。 今非昔比,手握乾坤的人在外自有威严,张逸舟不便继续戳穿,只得三两杯对饮无言。 等再开口,倒是眸色沉沉的杨劭先打破寂静:“子遥,你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冬天么?先王救我的那一晚。” “怎么不记得,那时我还只是先王的侍卫长,穿金甲带长刀,自认文武双全,年少又轻狂。”美酒杯杯入喉,张逸舟面色藏红,声音也透着缥缈,“那夜他们把你从冰河里捞上来时,我就站在先王身后。大哥你躺在甲板上,冻得浑身泛青,我那时还以为你要救不回来了。” “谁知道,一个月后,这个差点儿救不回来的我,就在比武中把你打得落花流水。”杨劭语气轻淡,微眯的星眸却难掩疏狂,“逼的你堂堂王亲小将军,也不得不拜我为兄。” “呸的王亲!自从我姨母仙逝,明王宫早和我再无瓜葛。大哥天纵英才,世另无双的高手,又何必拿我开涮。”张逸舟英俊的面容被浓酒催过,笑起来有一种不羁的风流,“还提什么小将军,此后不过两三年,大哥你都威震西北,人称杀神了!” 杨劭却没有跟他一道,继续追忆往昔峥嵘,他饮一口苦酒幽幽道:“人人只记得我日后如何风光,可少有人记得,十年前那夜和我一起捞上来的,还有我一家五口的尸体,连你,刚刚都忘了。” 张逸舟心中咯噔一声,杨劭被救之时并非孤身在外,和他同行的还有他父亲及伯父一家,然而除了他之外,全都不幸溺毙在那个冰冷的冬夜。 这是杨劭多年来,闭口不谈的一道深深伤疤。 杨劭仰头饮尽一杯,辛辣的烈酒在喉头留下阵阵火烧,一直烧到了心肝肺: “从那天起,我杨劭就是孤家寡人,天下之大,只剩下予芙一处牵挂。而她也不在,昼思夜想,想得几乎要发疯,这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比谁都更清楚,如今这才重逢几天?张子遥,我也是个人!” “大哥,我不是说你儿女情长不对,放太平时候,你爱嫂子,爱到魔怔也并非不可,” 张逸舟心头微动,托着腮缓缓吐出一口酒气, “可俗话说高处不胜寒,到了你这位置,不说心无挂碍,至少不能爱令智昏。咱们花了多少年才终于平定北方?如今只差跨过江去直捣金陵,便可一统河山,战事可等不了你和嫂子依依不舍。” “我没说不去,予芙比你还急,一听淮阴要开战,就日日催我早点走。”提到爱妻,杨劭露出一丝惆怅,“战局我知道自己推让不了,可我舍不得的是,她偏要自己去徐州受苦。” “也许嫂子只是在淮南闲得无聊,才起了外出的心思。”张逸舟试探道,“今日请嫂子来,正是想让我那些个妾室多陪陪她。以后常常走动,她有事可做,自然就不再想着要去徐州。” “那你是太不了解她。”杨劭苦笑,“她要去徐州,说白了是心里还横着坎儿。” “什么坎儿?” “一来明雍不两立,二则她爹从没同意过我俩,况且她心里,对我这个反贼的所作所为也不笃定。她在淮南,王妃做得越舒服,内心就越煎熬,所以这才会想要…”杨劭攥紧了酒杯,“逃出生天。” “不至于吧!”张逸舟哑口无言,却见杨劭长长太息,伸手扶住前额,那绣蟒飞金的华服,在灯火下里泛着粼粼的光:“予芙虽爱我,却不会因为爱我,就全然放弃了自己的忠孝节义,她乍一看温和柔顺,骨子里实则无比刚硬。” 马车赶过了钟离寺,就快要进摄政王府门前那条大街。 自打离开张逸舟官宅,一路上予芙就没怎么说话,杨劭百般忐忑忍不住,挑了帘子硬生生找着话头:“你瞧这黄墙黑瓦的钟离寺,听说门口那尊大香炉是雍朝开国时所铸,到如今也快三百年了。” 予芙知道他没话找话,也不置可否,透过木窗格专心瞄起外面的景色来。 这地方果然是淮南繁华所在,沿街一路院墙都有朝外的门楼开着铺子,虽不是社日,串成珠子似的大红灯笼下,做生意的小贩仍有好多未收摊。 大明治下的城镇,看起来一片升平。 杨劭顺着予芙的视线虚望过去:“总在府里呆着闷,你又不喜欢张扬,往后要是想出门,府里有架轻便的小马车,素素净净的也不打眼。这条街的后头,听说还有个不错的戏班子,你要是喜欢,我…” “劭哥!”一语未了,予芙却打断了他,“你明明知道我想去徐州,不是因为无聊。” 杨劭出师受挫,只得尴尬地放下帘子。 予芙抬头,眼底间有温润的流光:“方才在张大人府里,他的小妻们又是约我游湖,又是要陪我去逛庙会,我就在想,今日张大人是不是受你之托,才突然请我们吃席?” 杨劭微微一怔,被戳穿了便只得掩住前额:“你连着三天都不大理我,我实在是无法。” “劭哥,对不起!”这声抱歉予芙说得诚心诚意,“我没想自己任性还劳烦了别人,这一次,确实是我把你逼得太过,不会有下次。” “予芙!”杨劭听这一句,大喜过望,他得了点儿颜色就着急要开染坊,立马欲抱着夫人亲近,却听予芙接着道:“毕竟现在你今非昔比,我怎能…” “什么叫今非昔比?”杨劭一时怔住,生怕予芙说这话是要和他起隔阂的意思,连忙握住她的手,“怎么不能?你不高兴,当然就该我受着。” 予芙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轻轻反握了握他的手,叫他安心:“你急什么,不是说你在我心里今非昔比,而是如今你的处境,方方面面的确有更多的考虑。我刚回来,就给你出这样的难题,你也是因为舍不得我,我该找更适当的时机,慢慢和你提,说清楚,也许那样更为妥当。” 她嘴里句句温柔,反省着做事的方法,却没有一丝一毫要改变主意本身的意思。 “所以你还是要去,是不是?”杨劭心里咯噔一下,那点子微末的希望也越发暗淡。 他明白她这是要以柔克刚说服他,而他也知道,如果她真的坚持下去,他根本拿她没有一丝丝办法。 “是。”予芙一愣,随即答得干脆利落,却又怕伤了他的心,温顺柔软地侧着身子,主动靠上他的肩头,“但如果去,我会照顾好自己。” “如果我不用去淮阴开战,其实你在淮南也不踏实,是不是?”杨劭闭上眼,心里一阵沉沉的闷,就像雨天的林海,潮湿又晦涩。 予芙沉默了,轻轻搂住他的腰。 一具呼吸滚烫的身躯贴过来,杨劭紧紧抱住了她:“可我害怕,予芙,我好怕万一去了你有个好歹,或者你再不想回来…我试过十年找不见你,我太怕了…” “劭哥,若我真的丢掉坚持的东西,安心在淮南享乐,时间长了,你也会发现,我已然不是你钟情的那个人了。”予芙一样鼻息酸沉,湿润了眼眶,“难道你要的,是一个千依百顺的妻子吗?如果是这样,世上有许多人比我胜任。” 芙蓉泪,英雄冢,她永远能不战而屈他之兵。 “不,没人能替代,我只要你!”七尺男儿如有了哽咽,那只说明果真到了伤心处,“予芙,你要知道,我从不是想圈住你,只想一直有你可以守着…你去徐州让我担惊受怕,可,可我一样害怕你心中执念难解,我怕你闷闷不乐。 若你去徐州,亲身体会过,就能想开了最好,可…可若没想通,你得答应不能一直逃开,还得回来,咱们来日方长,你不能丢下我,你要答应我……” 这番语无伦次的剖白令予芙始料不及,杨劭居然早看透了她心里的死结,可他最终,还是宁愿自己忍痛,也要让她修渡。 “怎么会丢下你,只是我被父兄困住太久了,得亲眼去见见以战去战的意义,才能坚定心智,说服自己义无反顾地跟随你。”原本坚不可摧的意志,此时也蒙上了悲伤的薄纱,予芙泪光闪动,轻轻吻杨劭的唇,“我到了那边之后,一定处处小心,跟着燕山卫绝不脱队,以免叫你担心。” 绵长的亲昵难舍难分,说开后,交织在一起的心意再没了猜测和博弈,澄澈透明,只剩下纯粹的不舍与悱恻。 拥吻半晌,杨劭方松开爱人,自腰间解下一个金色小方牌,放进予芙的手心:“这是摄政王令,见令牌即如见我。” 予芙看向手中,那令牌不大,方体铜胎通身鎏着金,两侧雕刻蛟龙,中间还有四字隶书“如王亲临”。 “调动大军需要兵符,但四卫是我府兵,你可随意支配。骠骑卫袁九曜现下驻扎在睢宁,比淮阴到徐州更近。” 杨劭缓缓交代,生怕有遗漏的叮嘱, “他手上有万余人马,皆是精兵中的精兵。你在徐州若遇到了难处,或者有不时之需,只求你可怜劭哥,千万不要自己涉险好不好?” “好,我万事谨慎,你说过,有我回到你身边,你的命以后比谁都珍贵。”予芙握紧令牌,张开双臂又依偎住他,“为了我家的傻子,我的命,以后也同你一样。” 第十六章 阳关曲(一) http://.biquxs.info/

三月初六,吉神宜趋,驿马,天后,天仓,不将。 宜出行,祈福,开光,祭祀。 大明摄政王杨劭亲征,引左军营人马开拔淮阴,将先与已在城外驻扎的前后右三军会合,再和雍朝及天奉、永苍诸侯国联军展开殊死对垒。 守江必守淮,徐州一线此前已尽数落入明军之手,与淮南,安庆互成提挈之举,终成掎角之势,淮阴受敌之地,岌岌可危,必将孤注一掷做困兽之斗。同时,一小队驰援徐州战后稳固的人马也已整装待发,两军共同集结在淮南城外二十里的曹府墙,等待各奔东西。 顾予芙背着包袱,穿一身暗红燕山卫袍,提剑站在奔赴徐州的队伍中。 沙尘被战马踏得滚滚起烟,昨日在城外营帐,赵云青亲自带着她,拜访了这次去徐州的燕山卫领队人,指挥佥事朱兰英。赵云青说她是他一位友人旧时的邻居,来淮南投靠,只想在燕山卫里寻个差事。 燕山卫都是女子,朱佥事人高马大,写满风霜的粗糙面容上五官粗放。她先打量予芙,摸摸她的膀子问会不会功夫,问烧饭缝纫照顾病人在不在行。到最后,拉着手问她胆量如何,敢不敢去徐州。 “身逢乱世,仁义不让,不求富贵,但求无愧。”顾予芙站得笔直,答得坚定又从容。 朱兰英分外惊喜,拍着她的肩膀叫一声好姑娘,更有赵云青作保,立时便不疑有他应下来。 予芙满心欢喜,刚恭恭敬敬学其他军士作揖谢过朱兰英,赵云青便急不可待,催了她早些回去,明早再来。 朱兰英沧桑的脸上笑意冁然:“明日便要出发,何不在营里住下?” 赵云青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摆摆手:“她夫君也是咱们军中人,千叮咛万嘱咐,明日便要分别,今晚一定要她回去。” 朱兰英哈哈大笑,拍了拍予芙的肩膀:“兵祸当前,大丈夫当带吴钩,一马杀去金陵,你这姑娘很好,只是如何嫁了个儿女情长的痴儿。” 赵云青憋着笑万分辛苦,却不便戳穿,临走又反复叮嘱朱佥事,他受人重托,请她在徐州务必多照顾些予芙。 大军人数庞大,绵延数里也望不到尽头。枪戟如林,十万军士静默地立在晨风中,凝重庄严,不动如山,只不时传来几声马嘶。 杨劭一身戎装,白袍银甲,骑一匹乌骓宝驹,居主阵当中,立在队伍的最前头。他的薄唇紧抿,神色严肃,说不出的英挺威武,与平时和予芙嬉笑打闹的样子判若两人。 鱼鳞钢铠的将领们簇拥在他身后,阳光下精光四溢,风中扬着无数黑底红纹的大明旗帜,上面遒劲有力写着一个“杨”字。 不一会儿,一骑插着火焰旗的马匹从远处扬尘而来,行至杨劭面前两射之地,黑衣斥候翻身跃下马背奔至军前,单膝跪地大声禀道:“启禀摄政王,前方无虞,请王爷下令发兵。” 一通军鼓骤然响起,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身后的军士一同放声,整齐呼吼:“大风!大风!大风!” 杨劭手握龙泉剑,举过头顶一横,禁行令止,身后顿时复归鸦雀无声,再无一人说一句话。 他伸手缓缓拔出刀刃,剑指前方,神态庄严,浑厚的嗓音在寂静中洪亮响起: “焚我残躯,义无反顾,粉身碎骨,计不旋踵。诛杀罪雍,还命苍生,重开青天,惟我大明!” “诛杀罪雍,还命苍生,重开青天,惟我大明!”军中立时声震十里,山呼海啸般响起呐喊的口号。又伴着一阵沉雄的进军号角,纛旗曳风而动,大军缓缓开拔。 予芙从未见过如此宏大振奋的场面,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一腔为黎民众生九死不悔的豪情从胸中升腾而起,久久不能平复。 她目送杨劭骑着马缓缓离去,心中又涌起万千离别愁绪,不禁眼眸湿润,鼻尖发酸。 忽然,她望见杨劭亦转过头,回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于万千人海中独独找到她。 四目相对,深深凝视,他的嘴唇翕动,恋恋不舍,又将右手握成拳头,在自己左胸前心房处轻敲了两下,方才转过头决然而去。 只他们俩知道,那个地方,缝了一个十多年前她给他做的小小香囊。 她曾以为他早就弄丢了,直到昨夜她为他擦拭出征的盔甲,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锃亮的铠甲之下,粗乱的针线把那个小小的鸳鸯香囊缝在心口的位置,布料已经被磨得残破,一看便已在那儿很多年。 予芙看到之后震惊不已,捧着去问他,杨劭却红了耳根,半晌方低声告诉她,十年里每每出征向死而生,物在人在,物毁人亡,只有带在身边他才能觉得安心。 回想那些她还陪在他身边的美好旧时光,抱着终有一日能与她重逢的夙愿,才能支撑起信念,让他在暗无天日的绝望中,继续浴血奋战。 予芙不等他说完,便抱着他泪如雨下,杨劭忙搂过她在怀里温柔轻晃,低声哄起来。他告诉她其实那时候他也不甚畏死,怕的是下了一城又一城,却还是找不到她。 可是如今,他再也不用怕了。 “你我二人,既能失散重逢,终成连理,那便是上天也不忍让我们分开。” 他把她抱到床上,低头献上一个绵长的吻,难舍难分,噬骨悱恻。 “这一次,我会格外惜命,一点儿伤也不受。等我一打赢,就立刻去徐州找你,好不好?” “好。” “我不愿让探子跟着你,所以你得常常给我写信。徐淮两地自有信使往来,如果你怕直接递给我,扰了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寄给赵云青,他收到便会第一时间转呈给我,好不好?” “好。” “我会时时不忘念你,一有机会就给你写信。你不要累着,不准伤着,处处小心谨慎不要冒险,好不好?” “好。” “予芙,吾妻。” 顾予芙望着杨劭离去的背影,回想起离别前的那一夜,高昂头颅却任由自己泪流两行。 待那背影远得再也看不见了,最终才别过头去,随着燕山卫人马,踏上北去的路。 从淮南到徐州,得先北上越过淮河,然后由宿州进丘陵,沿着收束的山势进城。 越往北,战火纷飞留下的满目疮痍,便越发的令人惊心。原先搬到安庆后,予芙被父兄约着极少许她出门,安庆城破的时候,她又一直守着母亲留在家中,是故并没有亲眼目睹太多前线厮杀。 她曾以为,牢中的一个月已经是暗无天日,如今见了沿途的情形才知道,相对阿鼻地狱似的战场,牢狱之难,不过尔尔。 何况她还重新遇见了劭哥,又嫁与他为妻。 世间得此良人,穿过经年命运纠缠,仍能初心不变,何其幸甚。 同行的统共有大几百人,除燕山卫百十来人外,还有粮草的车队,以及各类征用的杂役。由于辎重颇多,所以行的并不快。 燕山卫皆是女子,其中自不乏英姿飒爽的年轻姑娘,同帐扎营的有一个小丫头叫谈玉茹,虽比予芙小了六岁,却在两年前便进了燕山卫。 小袄配着短衣,腰间勒一条赤色短须绦,玉茹长着一副娃娃脸,性子也活泼。两人聊上后竟发现一样拜过峨眉女道长学武,彼此更加生出许多亲近,一路同吃同住,互相照应。 道路崎岖,又要赶期,予芙从前没徒步行过这样的远路。 刚走到第三天下午,她便渐渐觉出每一步脚上都钻心的疼。强忍至晚间扎营,众人用饭时,她悄悄先回了营帐,脱下鞋袜一看,才发现肿胀的双脚上,已起了许多水泡。 待谈玉茹撩了帐门进来时,一眼便正见到顾予芙抱着一双脚,皱着眉左看右瞧,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莫不是长了水泡?予芙姐,你一看就是没出过门的闺中女儿,这水泡得挑了上药,才能好的快。我刚进燕山卫时候也不懂,让我来教你。” “实在是有劳。”予芙面上一红,解了自己包袱摸出一根银针就要动手,谈玉茹忙抢过来,先拿去火上仔细烤过,才教她如何处理。 包袱里的东西摊开一地,里面除了衣物,更有许多瓶瓶罐罐,全是临行前杨劭非替她整理好的伤药,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此去徐州辛苦,绝非你之前能想象,”说这话时,杨劭正亲自挑了膏方往包裹里放,紧锁的愁眉惨淡,活像一个絮絮叨叨的老丈,“我实在是…哎…” 他心疼得紧,那时她还不懂他用心良苦。 次日,脚上的疼痛果然减轻很多,她依旧随队上路。 天色阴沉,鱼鳞似的卷云低压在山间。 中午休息时,谈玉茹仍不忘专门关照几句。 “顾姐姐好些了么?” 予芙正掰着手中窝头,点点头露出清浅的笑意;“多亏了你教我,那法子可真管用。” “管用就好,不过…”谈玉茹笑嘻嘻地咬一口饼,侧着头凑近拉长了语调,“予芙姐,昨天我可瞧见了,你包袱里有个绣了一半的香囊,怎么,做给情郎的啊?” 第十七章 阳关曲(二) http://.biquxs.info/

“是给我夫君的。”被窥见了小秘密,予芙不禁耳根飞红,“之前没来得及做好,想着路上有空就绣绣,你可别说出去。” “原来你已经嫁人了,那你相公呢?”谈玉茹睁大了眼睛,“我看你带的东西,也不像缺吃喝的人家。” “他本不肯我来,可他自己也去淮阴打仗了。”予芙笑了笑,就着清水咽下一口窝头,“天下都打成这样了,我如何耐得住坐在家中。况且前些年我被关得太久,也想看看这世道到底是怎样,是非对错,总要自己亲眼见着了才能明白。” “你说的也有道理。”玉茹一听这话,点了点头叹道,“哎…我就不一样了,我家原来算个中等人家,后来天灾人祸的,要命的大雍朝廷还非征重税,不逃就没活路。我跟着爹娘一路往东跑,他们也养不活我,我便投了明军。” “那你来了以后,后悔入明军么?”予芙闻言,轻声问道,“毕竟也算是造反的乱军。” “后悔?当然不后悔!”玉茹向来天真的脸上难得有了认真,“予芙姐,我们怎么能叫乱军!你见过别的队伍是什么样么?” “那倒没有。”予芙摇了摇头。 “很久前在逃难的路上,我见过一支,叫红巾军。”谈玉茹幽幽道,“当时朝廷逼税逼得紧,他们本是举兵抗雍,可等成了气候,倒比朝廷更坏。遇到富人就洗劫,遇到女人就侮辱,这还不算什么,等后来军粮紧缺,他们……干脆就攻下一城杀光一城,拿人肉做军粮。” “啊——”予芙后背一阵汗毛直竖,忍不住叫出声来。 “别叫,后来红巾军,都被主上平定啦!”谈玉茹玉茹啃一口手里的饼,又恢复平时笑嘻嘻的模样,“你看,那种才叫乱军,我们大明不一样,主上平定天下,做的是还命苍生的大事。能加入明军,后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原来是这样。”予芙淡笑着,心中忽然倍觉宽慰。 “而且我们燕山卫又属四卫,归摄政王直辖,走出去别人都高看一眼。”谈玉茹圆溜溜的眼中泛着得意,“虽然纪律也更严,犯了错要受军法挨鞭子吧,但是阿凌姐平时对我们可好了。” “阿凌姐是谁?”予芙不禁好奇道。 “阿凌姐你都不知道,还敢妄称自己是燕山卫中人。阿凌姐就是燕山卫指挥使凌雪啊!” 谈玉茹吃惊地点点予芙的额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像是个长辈:“府前卫指挥使克烈,府右卫指挥使赵云青,骠骑卫指挥使袁九曜大人,每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阿凌姐如今就在徐州,等有机会了,你一定得见见她。” “嗯,那是自然。”予芙点点头,她想起这几个名字,杨劭的确提过。 “阿凌姐人美心善,严于律己,功夫也是一等一,对我们燕山卫中人是极好的。她对王爷忠心耿耿,主上对她也很信任,听说最早的时候是主上救过她的命。” 说起对凌雪的崇敬,玉茹简直滔滔不绝,不过临了儿却神神叨叨,笑嘻嘻压低声八卦了一句:“不过我告诉你个秘密,这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有传言说她以前爱慕主上…” “啊?爱慕?”予芙愣了一下,随即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忙尴尬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做掩饰。 “传言而已,而且那是很久以前了,阿凌姐早就嫁给戴大人,儿子都快三岁了,一般没人提这事儿。哈哈哈,予芙姐你喊什么喊,你该不会也喜欢主上吧,你都嫁人了。” 谈玉茹挽起她的胳膊,噗嗤一笑道:“不过这也正常,主上英雄盖世,相貌又仪表堂堂,爱慕他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少我一个还是少的。”予芙心里泛酸,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行行行,回来你就改嫁给主上行了吧,哈哈哈哈…”谈玉茹捏了一把她的面颊,予芙脸蛋通红,作势就要打她。 “队伍就要开拔,你们两个却在这里妄议主上,再说一句我就去禀报给朱佥事,以大不敬罪论处。”忽然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两人俱是一抖,回头一看,付彩月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 谈玉茹朝予芙挤了挤嘴角,又背着付彩月翻了个白眼,予芙低头捂嘴一笑。 两人赶快胡乱吃完了饭,背上包袱回队,准备出发。 午后,伴随几声沉闷的春雷,压低已久的卷云终于化作雨点,纷纷扬落下。 丘陵里的道路本就不甚好走,遭了雨水更甚,起初雨不算大,队伍还能依靠鞭打马匹,催着辎重的大车缓行。 等到后来,雨势渐重,连绵的雨点噼噼啪啪落下,织成帷幕颠倒了天地,很快便泡烂了泥泞的道路。 耳畔除了喧哗的雨声,什么都听不分明。 “糟了,这路是没法儿走了!”谈玉茹浑身湿透,在雨瀑里用力推着大车,鬓发一缕缕打成了绺冲在脸上,“予芙姐,你推后面。” 除了前往徐州支援,燕山卫此行还需押运新到的粮草。这会儿姑娘们都根据朱佥事命令,分成几路,肩拉手扛,帮助几近瘫痪的车队。本来再赶半天就快到徐州城,她们是一个整体,不可误了军时。 “好!”予芙应一声,雨水落在她身上,砸成无数乱溅的飞花。 木质车轮陷落在淤泥里,卡得死紧。车夫下了狠手,把骡马打得痛嘶连连,可还是拉不出来。 “推不出来,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力!”予芙高呼着,她衣服早潮透了,沤成湿漉漉的软皮冷冷贴在身上。几个燕山卫的姑娘在大雨里咬紧牙关,在澎湃的水声中一道使劲儿。 “一!二!三!”她迎着雨声嘶喊,回声和应和声一起在山谷里徘徊。 “一!二!三!” …… 从淮南出发后的第五天上午,一行狼狈的人马,终于到达了徐州城。 比预定的时间,还是晚了一天。 疲惫的予芙跟随队伍往城里走,昨日后半夜雨停,她们才终于点上篝火,打着冷颤,将一身湿透的衣服和身烘到半干。 徐州城墙原本高八丈,厚一丈四尺,经历战火已经多处坍塌,一片狼藉。城下不远处还残存着一些废弃的步卒防御栅栏,横七竖八地歪着,上面焦黑一片,一看就曾被火烧过。 道路当中,一面赭色腾龙旗落在泥水里,污脏破败,不断被队伍的车辙马蹄践踏。 “我们这次比预定时间晚了一天,可能要挨军法了。”谈玉茹一心想着延误的事,忧心忡忡在旁边不断念叨,予芙却沉默着,兀自盯着那面旗帜愣了半天。 赭色腾龙,镶着黄边,这是大雍高高在上的军旗。这面旗,曾让许多人毫无保留地追随了一生,九死不悔。 比如从前的陆将军,比如爹爹和哥哥…… 而如今,它却归尘归土,被无数人踩在了脚下。 到了大营后,朱佥事也失了平时豪迈,先分了营房令各人自行收拾,便阴着脸自行去大帐领罪。予芙同谈玉茹带的东西不多,一场大雨,叫两人皆是蓬头垢面。 顾予芙的外袍泛着一股阴干的水腥味儿,脏兮兮贴裹在冰肌玉骨之上,将她玲珑的曲线勾勒毕现。 “予芙姐,你好像一朵泡坏了的荷花。”谈玉茹皱着眉,又凑近闻了闻她,“嗯……佳人是一等一的窈窕,然而美则美矣,就是有点儿臭。” “好好好,就你香。”顾予芙从玉茹手里扯回袖子无奈一笑,把包裹里的东西倒在行军床上铺开。 有两本书,纸张都捂烂了,看来是用不成了。还好荷包还在,那堆瓶瓶罐罐,事先都被杨劭着人用蜡封好了瓶口,也不妨事。 “哎……可惜连我香不香,也没人在乎。”玉茹叹口气到一旁收拾自己的东西,想了想又笑嘻嘻侧过头来,“予芙姐,等下我们先找点儿东西吃,我又饿了……” “你们怎么还没事人似的,都不知道吗?”玉茹正说着,付彩月骂骂咧咧走进来,扫了一眼她们,脸色难看地能杀人,“刚刚定下来说是我们误了日期,按军法每人要打十鞭子!” “什么?!”玉茹的笑容瞬间便垮了,哀嚎了一声,“十鞭子!!!” 予芙心里一愣,就听玉茹忧心忡忡追问:“是所有人都要挨打么?” “怎么?莫非你是什么大人物,打不得?”付彩月白她一眼冷冷道。 “我——我皮糙肉厚才不怕呢!”玉茹侧身搂着顾予芙的胳膊心疼道,“可予芙姐,她才刚入燕山卫就遇上大雨,也跟上了大家,已经很不容易了。要么我去和凌大人说说看……” “不成,大家都是一起的,我哪能找借口。”予芙摇摇头。 “哪天来的都得罚。”付彩月利眼扫向二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可别忘了前天的事,我不去告发,叫你们再加十下,已是顾念同帐的情谊了。” 徐州营地,校场之上。 雨后地面湿潮,泥洼子里还积着浅浅的水。 朱佥事笔挺挺跪在队伍最前头,后面是一众误了军时的燕山卫子弟。 四卫规矩,属下犯错,长官首责。 执法队的姑娘来了,约莫十几人,穿着整齐的皮甲,威风堂堂。为首一个笼着两弯似蹙非蹙的烟眉,鼻腻鹅脂,于英挺之中别有一番秀丽,若脱了戎装,定是个貌美非常的女娇娥。 而此刻,她不苟言笑,执着一柄执法的皮鞭子走到了朱佥事面前,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形方大声斥问道: “燕山卫指挥佥事朱兰英,你带人从淮南驰援徐州,耽误一日军时,按摄政王府四卫律,应记军法十下,你身为带头长官,双倍处罚,应记军法二十下,你可有不服?!” 第十八章 阳关曲(三) http://.biquxs.info/

“朱兰英身为王府燕山卫指挥佥事,职责在身却耽误军时,有过,认罚!”质问之下,朱佥事立直了腰杆,答声如洪钟。 “各位燕山卫姊妹,你们执行军务,却耽误一日军时,按摄政王府四卫律,应记军法十下,可有不服?!”那姑娘抬头环视,大声又问道。 “有过,认罚!”众姑娘都如朱佥事一样,齐齐端正了身形铿锵答道。 予芙藏在众人中,她昂着头,神色平静,如同众人一般笔直了腰杆。 只是目光却端详住那带头的姑娘…… 不知为何,予芙越看她越觉得眼熟。 见众人无一有异议,不久执法队便四散开来准备行刑,带头的姑娘在鞭声中和计数声中,一排一排往后监督执法。 “第四排,执军法。” 她缓缓走到了予芙不远处,凝着眉目将目光扫视,最后也落到了予芙身上。 “你……”她微张着嘴,盯着予芙看了许久,予芙也看向她,电光火石间突然认出了来人。 “你是…你是…”那姑娘也忽然如梦初醒,秀美的容颜上闪过一阵惊喜,“顾予芙?” “你是…关静斋?”予芙也讶异非常。 “三——” 凌厉的鞭声划过空中,最后“啪”地一声,清脆落在予芙的后背上。 “四——” 她咬紧牙关大声数着次数,背后被抽到的地方,像火烧了起来。 “五——” 又是一鞭,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予芙捏紧了拳,努力把脊背挺得更直。 待到十鞭军法打完,皮肉早已不再像是自己的,疼痛顺着椎骨一直钻入骨头缝里,连手脚都不听使唤。她缓缓站起来,还是不小心一个踉跄。 “当心!”一旁的关静斋眉头凝蹙着,连忙扶住她。 “许久未见,却没想到咱们是在这样的场合重逢。”关静斋搀着予芙压低了声音,不无遗憾道,“实在对不住,还请体谅我需执行公务,我那里有伤药,等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关姐姐别挂在心上,在公不言私交,能和故人再聚,我心里也很高兴。”予芙感激地朝她一望,“伤药我有,多谢姐姐好意。” “嗯,好好养着。分别前你爹爹还是雍朝忠实拥趸,如今见你却已弃暗投明,我实在是高兴!过几天我就去看你。”关静斋点点头,这才松开她。 予芙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却不便言说,只能朝她点点头,便和同样刚受过刑的玉茹,互相搀扶着,一道慢慢向军帐走去。 “慢…慢着点儿…”玉茹方才的神气劲儿已全然尽失,疼得直抽气,“晚上咱们得趴着睡,不能碰水,疼死我了…” “好,我知道了。”予芙轻轻嘶着气扶住她的手,玉茹转过头看她一眼,龇牙咧嘴缓缓道:“但我真没想到,予芙姐,你看着水芙蓉似的一个人儿,又瘦,没想到还挺能扛。我还以为你会哭鼻子……” “哭什么,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军法如山,不然以后谁还听管。”予芙轻轻答道,“我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话说,予芙姐,你是不是认识关姐姐?”玉茹沉沉道,“就是执法队长,关静斋关姐姐,我看你同她说话。” “嗯,以前我在安庆杜家铺子做绣娘,她在隔壁医馆做学徒。”予芙道,“但没太久,认识了不到一年,她就嫁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有快四年没见过她,没想到能在这里再遇上。” “唔,关姐姐她…”玉茹一听,叹口气压低声音道,“她相公前年没了的事你知不知道,生前是左军营的校尉,龙精虎壮的,都没想到会在信阳战死了。” “不知道。”予芙愣了一下抬起头。 玉茹可惜道:“关姐姐的相公对她可好了,我刚入营的时候还见过一次。他走的消息传来,关姐姐悲痛欲绝,好多天吃不下饭。” 予芙听罢,脸上不禁露出悲伤的神色:“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都是为了打这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样沉重的话题叫两人无言,一路再不说话往营帐走。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刚到营地门口,她俩就发现大家看予芙的眼神不对。不仅是指指点点,时不时还有熟人,对予芙投来暧昧的笑。 “这是怎么了?”玉茹不解,予芙心中也疑惑,和她稍快了步子回去,才见营帐之中,已先回来的付彩月正拿着一封信高声在念。 几个在旁的姑娘趴在行军床上,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偷笑。 “予芙吾妻,见字如晤,睽违数日,拳念殷殊…” 一听开头四个字,予芙的脑子嗡的一声便炸了。 杨劭说得空就给她写信,她没想到,这说要写的信,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那是我的信!快还给我。”她背上再疼,顿时也不要紧了,沉下脸色冷冷道。 付彩月敞着带血的衣裳坐在桌边,满脸的嘲弄与讥笑,抖了抖信纸不以为意:“看不出来啊顾予芙,你不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且还处处留情。这汉子又是谁?话说的也太酸了,你们听听,‘别后相思,每每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那是我夫君写给我的,你还给我!”予芙连背后的伤也再顾不上,快步上来便要夺信,付彩月干脆将衣服一裹,高举着信朝帐外跑去:“真是你丈夫?哪个正经人能写这种话?大家可都快来听听,形单影只,徒余残躯…” “你!”予芙羞恼万分,立刻追出去抢,付彩月只顾着回头朝她不屑一笑,没留心看前面。 躲闪不及,“砰——”地便撞上一个人。 “谁呀!不长眼……”彩月跌坐在地,揉着胳膊正欲发作,一抬头,便见一身绛红色锦袍的身形立得笔直,腰间别着一把女子不常使的长刀,英姿飒踏。 顾予芙正追到门口,也缓缓停下了脚步。 她注意到来人的领口和赵云青一样,用金线绣着火焰纹样。 “不好,是凌指挥使。”谈玉茹跟着跑出来,一看大惊失色,忙拉住气红了脸的予芙。 凌雪容貌明艳,黛青眉下是黑白分明的瑞凤眼,只可惜眼下横着一道长疤。 四下鸦雀无声。 “本以为你们挨了军法,会心中苦闷,还想着抽空来看看大家。”她的唇角勾着弧度,眼中却无甚笑意,扫视了一圈淡淡开口问道:“怎么了,到底在闹的什么事?” 付彩月和谈玉茹都立刻跪下,坚决地摇了摇头,予芙却低着涨红的脸,站着半晌没有说话。 “这个妹妹,你来说。”凌雪朝予芙示意,玉茹忙拉了拉她的衣角:“别说了,一封信而已,大不了不要了。” 予芙却咬了咬唇,抬起头下定了决心:“属下无意闹事,但付彩月私拆我的家书,那封信对属下很重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信是不是在你手上,拿出来。”凌雪向付彩月伸出手,后者脸上滚过几丝不甘,极不情愿地双手把信呈了过去。 凌雪漫不经心低头扫一眼,骤然放大了瞳孔。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予芙,又看了看信,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这封信是写给你的?你就是予芙?” “回指挥使,属下叫顾予芙。”予芙心中忐忑,悄悄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拿着,别再弄丢了。”凌指挥使点点头将信递过去,迟疑了一会儿才追问道,“这信……是你丈夫写的?” “回指挥使,应该是吧。”予芙异常心虚,生怕被看出端倪,“但应该是代笔,我相公是个粗人,并不怎么识字。” “嗯,不怎么识字?”凌雪眼波微动,若有所思,“那这代笔,请的还算不错。” 凌指挥使平息这场风波,才记起还有正事,她一手扶住腰间长刀,环视四下训斥道: “你们所有人,既然来了燕山卫,就要准备为我大明做好后勤保障。照料伤患,赈济难民,才是你们的正事。一个个的,不思恪尽职守,报效主上,反在这里闹闹闹,受了军法还闹事,如果再有让我看到有人无事生非,下回本指挥使亲自重重地打。” “是!”众姑娘昂头挺胸,齐声应道。 待到凌指挥使转身走了,付彩月立刻爬起来,狠狠剜予芙一眼。 予芙拿回信,再也不理她厌弃的目光,径直回了行军榻上看信。 信上没有印,也没有落款。 昏暗的光线下,潇洒的笔墨如走龙蛇: “予芙吾妻,见字如晤,睽违数日,拳念殷殊。 别后相思,愁肠日转,每每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形单影只,徒余残躯,魂梦俱与卿卿同去,不知汝心同吾心否? 徐州一切可安好?春寒料峭,战地艰辛,积劳易成疾,张弛须有度,卿卿务必善自珍重,以慰吾心。 淮阴军务甚忙,急盼卿卿转托文墨,时通消息,不负吾之相思。 纸短情长,不尽依依。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柔情缱绻,每一句都是眷恋。 明明受军法时都面不改色,不知不觉,予芙读着信,鼻尖就酸了。 迅速抹了抹眼眶,再抬头时她已神色无异。顾予芙小心把信纸折好,叠成小小一个方块,藏入了枕下,她遥望南方,不禁陷入了沉思: 淮阴军务甚忙,也不知劭哥,在前线到底进展如何…… 第十九章 破阵子(一) http://.biquxs.info/

淮阴连着几个阴天,今日终于绵绵下起了小雨。 高大肃穆的城墙,在这样的天气里,仿佛也受不了重兵压境,显得微微有些佝偻。无数的裂缝丛生杂草,前朝刀斧留下的累累残痕仍在,如今又要面临新的一轮洗礼。 两军对峙在淮阴城下,城垛和盾牌之后,隐蔽的箭手们弓如满月,一触即发。 “王爷,看这架势,这群龟孙是打算死守。”长戟横在臧双虎手中,他是后军营统领,但是个粗人,一开口难免脏话连篇,“他娘的孬种,难得还算有点儿骨气。” 杨劭并没有答话,只冷着眼远远朝那城头望。 淮阴的城头上,联军三面大旗在南北中三个方向分别高高悬挂,中间最大的一面赭色黄边,绣着腾龙,在阴雨之中无声矗立,那是大雍三百年屹立世间的象征。 林立的垛墙背后,无数盔帽顶上的红缨时隐时现,许多人头攒动。一支支剪簇带着闪亮的银光,藏在每个墙垛的背后,一层叠着一层,在宽阔的城墙上几乎连绵成一片。 “缩在城里又算什么英雄,若开城单挑,我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丁理是一员小将,平日里冲锋最为勇猛,他有一双透亮又清澈的虎目,此时锐气正是昂扬。 “上兵伐谋、其次伐兵、最下才是攻城,但凡雍朝主帅有点儿韬略,也不会放任你逞这个能。”杨劭仍然在仔细观望敌情,听到他的话头也没回,便冷冷开口道。 “王爷,根据探子来报,这次雍朝派了二皇子赵猷理亲率大军,又叫岳全做他的副将,永苍主帅是何进,天奉派了陈智。”龙虎将军韩广策年近半百,一把偃月刀直挺挺插在土里。他从前誓死追随先明王,直到一次杨劭替他吮过毒疮,他便把后半生性命交给了这位大明新帅。 “赵猷理草包一个,岳全是个人物,只是不懂择良木而栖,屈才了。”杨劭转头看韩广策一眼,微微露出笑意,“雍朝奇贵妃为争太子和姚妃斗了几十年,这回儿子都赶到前线来了,倒真下了血本。” 韩广策点点头:“雍朝自六十年前飞将军江彦卸甲,也就出过一个陆元忠,还被党争斗死了。这些年算的上数的,一个岳全,一个管宜中,一个卫央。” 那年洛阳鏖战,管宜中宁死不降,硬生生靠着三万人马守住孤城,抵挡了二十万明军撑满三月,最后血洒疆场。 “王爷,要么我去叫阵?”丁理受不了这傻等的窝囊气,骑着战马左晃右动,他拽紧了缰绳,手中的银枪锃亮如雪。 杨劭默然,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腰间龙泉剑上。 “王爷,城里似乎点起了火油。”韦炽是右军营的统领,善于用火攻,对这方面的意识也最为敏锐。 四月的天春风拂面,柔得如同情人的亲吻。微风轻轻吹过城头,隐隐约约的,那里头有冉冉升起的烽火。 “看来这次他们真是准备充分。”韩广策眯眼遥望,随即点了点头,“如果硬碰硬,滚石巨木再加上火焰,使云梯强攻咱们要填不少人命。” “那也好过在这里干等。”丁理拍拍马背,恨不能立时大杀四方。 渐渐的,浓烈的黑烟越腾越高,冲破稀薄的雨丝,仿佛一条条黑龙盘旋在淮阴城上空。 “传我令,全军先回撤十里,找水源下寨。”杨劭缓缓抽出了剑,却不是进攻的号角。一直紧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赵云青立时诺一声,招手唤来两个兵丁传命。 丁理急了,英挺的眉毛拧成一团,忍不住大声追问道:“王爷!咱们都到城下来了,就这么回去,未免太丢人。雍朝那帮渣滓,莫不会以为咱们怕了他。” “此时雍军正锋芒毕露,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韦炽拍拍他的铠甲,安抚着年轻的同僚,“何必非去触这个霉头。” “大明将士的性命,每一条都比你的面子要紧得多。”杨劭瞥他一眼,低沉的嗓音稳如泰山,微风中摇曳的玄地炽焰军旗,衬托出他不容质疑的肃穆威严。 远处军鼓响起,一阵又一阵,是连绵传递的撤退命令。 “先把淮阴城围起来,八个城门,一只鸟也不准放进去。”杨劭调转马头,雄壮的乌骓乖顺,缓缓转了个弯儿。 “哎……”丁理泄气地对天长叹,却听身后传来杨劭的吩咐,“丁理,明日你来叫阵。” 三日后。 两名侍从一左一右扎紧皮绳,精钢打造的铠甲瞬时贴身,丁理戴好盔帽,便转过身去提起银枪。 这把枪,枪缨用犀牛尾制成,枪头长三寸三分,锋利如霜,他在帐中百无聊赖耍了一个枪花,一个回头,削掉了案台上半截蜡烛。 “可惜可惜,你明明是杆好宝贝,却要被我带着去赶女人……”他嘟嘟囔囔摸着枪杆叹道,“这事儿要是被江铁羽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丁理骠骑卫出身,江有鹤是他在四卫时就认得的好兄弟,两人并称铁羽白龙。 遵摄政王令,他已连续三日带人去叫阵,绕着淮阴城转了几圈,除了几发冷箭,几乎一无所获。 正主一个都没见到,甚至连个搭理的都没有。 结果今日一早摄政王下令,让他带五百甲士再去,可又特别给了个嘱咐,让他带上数十个会乐舞的营妓一同前往。 丁理掀开帐门,军帐之外,畏畏缩缩的姑娘们早被营头儿带了,等候多时。 “见过丁将军。”她们齐齐拜倒,一片红衣如桃花错落,丁理却沉着一张脸,不耐烦飞身上马。 “全都是庸脂俗粉。”他心高气傲,向来最看不上此等颜色,看到竟有妓子偷瞟他,不禁倍感不适,撇头大吼一声道:“看什么看,走啊!” 天光大亮,淮阴城下,甲士们举着盾牌收拢阵式,丁理独自跨坐在白马之上,一把银枪被双手别在颈后,黑色披风迎风猎猎。 这里离高大的城墙不过百步,艳妆红衣的少女们从后缓缓而出,被两名执刀的甲士驱赶着,在高墙坚城前排开队形。 隐约可见雍朝的士兵们警惕拉张弓弦,却都悄无声息,明显地安静了下来。 “喂!城楼上的人,你们听着!”丁理枪尖直指云霄,年轻俊朗的脸上英气勃勃,“你们胆小畏战,不敢出来,没关系!本将军今天心情好,看你们可怜,请你们看看歌舞!” 丁理话音刚落,背后沙土扬尘,弦鼓一声双袖举,一张张柔美苍白的脸上笑容僵硬,缓缓演起了歌舞。 “二八妖娆,画魂玉魄,道旁不吝啬好风景……” 悠扬的笛声飘出,唱词缠绵,丁理一直盯着那人头攒动的城楼,却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啧!他眼看着那些士兵表情古怪,纷纷都变了个样。 不过三柱香,城楼之上前呼后拥来了一大波人,为首的男人金冠玄衣,身边是一层又一层的护卫。 冷不防的,那人从城垛里侧出半个面庞,只看了一眼便迅速退了回去。 “咦?”丁理定睛一看,这装扮,莫不就是…… “赵猷理,你爷爷我看你来了,一天天的龟缩在城里,莫不是身子重了在养胎?”少年将军精神一震,提了银枪高声大喊道,“怎么着,只不过一群姑娘唱唱歌,跳跳舞,就吓得你不敢下来了?” 城楼上一阵骚动,护卫们迅速摆开守势,但无人作答。 “赵二!你那皇帝老子,不是风流成性,最爱歌舞么?”丁理骑着战马来回走动,气势嚣张继续喊道,“你们龟缩在城内,不敢出门,你老子他,龟缩在江南,不敢过江。你果然是他的亲儿子,一脉相承,祖传的怂样!” 丁理背后,甲士们哄堂大笑,嘲讽声阵阵。 “楼下的反贼听着!”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城楼之上,终于有一位将校站了出来,“再不速速撤退,殿下说,会让你们有来无回!” 丁理不为所动,手中兵器一晃舞了个回马枪,呐喊声在空旷的城下回荡: “赵二,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敢下来了!我刚刚忘了,你老子他,只喜欢看姚妃跳舞,你却是,姓奇的那个丑八怪生的!也难怪,你老子只爱绝代风华的美人儿,你怎么,就没知道选个好娘?” “大胆反贼!”城楼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恼羞成怒的高喝,听得丁理一个激灵,“你……你再敢口出狂言,定教你知道本殿下的厉害!” 话音刚落,一阵乱箭如蝗,姑娘们尖叫着四散乱跑,甲士们立时提起了长刀挥舞,将箭雨挡下。 “我的厉害,你不知道,但你的厉害,反正是不及你那大哥!连舞女都怕的孬种,还争什么太子?”丁理缓缓提高了长枪,仰天大笑道,“你既然不敢下来,不如趁早滚回金陵去,也好让天下人知道,不敢战女赵二郎!” 甲士们纷纷以刀击盾,高呼之声与敲打声,在城墙之下,渐渐和成排山倒海的声浪: “不敢战女赵二郎!不敢战女赵二郎!” 第二十章 破阵子(二) http://.biquxs.info/

“不敢战女赵二郎!不敢战女赵二郎!” 山呼海啸中,紧闭已久的淮阴城门,在沉闷的“吱呀——”一声中,终于缓缓开启。 丁理心中狂喜,立时握紧了手中长枪。 赵猷理被疯狂的挑衅点燃了熊熊怒火,甚至不顾副帅岳全反对,便咆哮着一声令下,大雍联军如潮水般涌出城门。 城外的原野上,没有了城墙的高度供弓手借势,原本密集投放的箭雨,也终于失去了往日威力。 “殿下有令!谁能活捉那个叫阵的小子,赏金千两!”远远有军令传来,只一瞬间,丁理成了众人追逐的焦点。 “铛——” 铮然一声,令人骨寒的兵刃相击,刹那间火花四射。 丁理正持枪与追击而来的雍将械斗,他一旦认真起来,年少轻狂的脸上便自然而然,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昆吾刀飞斩而来,那抢在最先的黑脸大胡子出手毫不留情,丁理迅捷抡起银枪横在自己的身前,双臂猛力一振,疾声喝道:“赵二郎呢,被骂了老子,他也不出战?” “废话少说,看刀!”雍将又是一记戳刺,丁理霜凝似的枪头立时翻飞,划出一道圆弧光若流星:“懂了!他连小娘子都怕,还谈什么为父报仇?只好放你这条狗出来咬人,自己却躲在后面看好戏!” 丁理一边打斗,左闪右躲中余光却已经越过人群,盯准了淮阴城门口,那被里三层外三层护卫住的一尊核心人物。 此时城门大开,除了不断涌出的普通士卒,后面还有几匹铁骑,正朝这边飞驰过来。 远远的,赵二皇子甚至没有骑马,他坐在八人合抬的巨大步撵之上,繁复的金冠在阳光之下,闪耀着晃眼的光。 拍马过去不过须臾,只是…… 丁理猛地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再次集中于眼前。 “别急,等我先削了你胳膊,殿下就来亲手结果了你。”飞马驰骋着,双方在缠斗的过程中难解难分。 “赵二郎这是让你打头阵,自己就等着捡现成的?我可去他的。”丁理冷笑一声,见招拆招,一套枪花如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别老二说老大,杨劭人呢?”大胡子军官凶恶一笑,刀刃又压了过来,“殿下还在前线,杨劭却夹着尾巴躲在后方,只叫你这个小鬼出来送死!” “你胡说八道!”丁理登时火冒三丈,一双虎目睁得浑圆,“主上英雄盖世,你们不配和他一战!” “听说他有龙阳之好,女人沾不得身,你莫不是——他帐下小倌?”对面一阵大笑,丁理恼羞成怒,脑中几乎要炸开,大喝一声提枪欲刺:“受死!” 黑脸将军果然下腰闪躲,谁知这竟是一记虚晃。 乘着他躲避的瞬息,丁理忽然截住枪势,一个利落的调头,同时狠力拍了拍马屁股。 刚刚一瞬狂怒,丁理已然打定主意。 他正当年少气盛,恨不能大杀四方,最看不上这种沽名钓誉的皇子,更不能叫人辱没了自己心中的神明。 前有刀山火海又怎么样,只要能一骑冲入敌阵,取了赵二项上人头,淮阴便会不战而败。 兵法说过擒贼先擒王,主上在永昌,便是凭此一战扬名。 “别跑!”雍将一惊,连忙咆哮一声快马追过来。 “护驾!快护驾!”远远的赵猷理高声大喊着,几乎是惊慌失措,“快关城门!” 远在淮阴楼上的雍朝士兵们,只见一骑白马狂奔,直冲入后续追击的队伍。一杆银枪在突进中左挑右刺,不幸挡在他前面的小兵卒子,纷纷血溅当场,那身影眼看就要越过一干甲士,正面直扑向那队严阵以待的山阵铁卫…… “然后呢?”杨劭双手交叉垫在下颌,微微阖着眼睛,一动不动坐在当中主位,“接着说。” 傍晚,昏黄的大帐之内烛火闪动,各军统领和几位将军围坐左右,气氛凝重。 “属下实在气不过,又以为有机可乘,就想着,王爷从前在永昌,也曾一人于万军之中,凭借一把强弓,直取了对方大将性命,何等威风!我就也想学王爷,一枪捅了那草包皇子,建立奇功,叫他们阵脚大乱。” 丁理的盔帽摆在身边,他的银甲上血迹斑斑,腿上有一处刀伤,狰狞万分。 刚刚讲述白天战况,他粗中有细,刻意隐去了黑脸将军辱骂摄政王一事。 那是九天之上的太阳,又怎可平白蒙尘…… “但我没想到,他们那个山阵,实在扎实得紧,后面的雍军又越涌越多。我突围不成,又一时不防,就……” 此时的他已尽数失了白日里不可一世的气场,面对脸色阴沉的杨劭,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等他把这段说完,十数人的大帐内,已然鸦雀无声。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丁理垂头丧气,双手撑在身体两旁,试图让自己跪得端正一点。见帅座上的人没有回应,他低头又轻喊了一声:“王爷……” “丁理,在出发前,本王是如何同你吩咐的。”许久之后,大座上的杨劭终于缓缓睁开眼,平日里朗朗生辉的星目,此时叫人望而生寒,“你再复述一遍。” “王爷吩咐我,设歌舞引雍军注意,再拿二皇子争储君之事叫阵。”丁理垂下头低声禀道。 “不是这个,是后面那句,本王当时是如何叮嘱你的。”沉厚的嗓音抑着怒火,杨劭的追问,无形中带来了山雨欲来的压迫。 “如果雍军果真出城了,重在引兵入伏,切勿恋战,是属下有负王爷重托。”丁理说完这句悔恨交加,干脆重重叩下头去,再一言不发。 “切勿恋战,切勿恋战,切勿!”杨劭腾地一下从帅位上站了起来,将手重重拍在案台上,“为了救你,韩广策将军不得不提前杀出伏兵,赵猷理再是个傻子,也知道上当了!” “主上!我……”丁理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悔恨之色。他从四卫起家,“主上”而非“王爷”的称呼早在心中根深蒂固,只要一着急,便会脱口而出。 “激将之法只有头回有用,有了你这一遭,往后岳全必当看紧他。”杨劭听他喊主上,心中一痛眉头皱得更深,“联军城坚粮足,大可以逸待劳,我军日后,恐怕再别想诱敌出城。丁理,你这回,的确让我很失望。” “丁理罔听将令,恋战冒进,按我军军法,当重罚!”丁理深埋着头痛道,“属下知错了,甘当军法,请王爷处置。” “此时方才知错,又有何用……”杨劭面色沉冷,几乎是恨铁不成钢。 罔听将令,那是当斩的罪过,即便按恋战贸进算,也当罚一百军棍,真打下来,不死也要送了半条命。 丁理是他亲手带出来的骁勇小将,几年来一直都跟随他出生入死。这回本是想给他个立功的机会,谁知这小子,却在关键时候犯下大忌。 堂下韩广策将军见状,摇摇头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道:“王爷,这回丁理虽恋战冒进,但一来我军后续还是杀败了出城联军,可见他并未铸成大错。” “还有呢?”杨劭抬起头。 韩广策又接着道:“二来大敌当前,小丁将军又有伤在身,那一百杖若是真打了下去,他怕是个把月都起不来。属下以为,小丁将军往日勇猛,对王爷您又衷心耿耿,不如暂时记下这件过错,容他之后将功赎罪。” “王爷,属下以为不可!”前军营统领庞骏闻言,拂袖也站了起来,“我军向来赏罚分明,饶了丁理这一次,岂不是叫营中其他将士以为,军法只是个摆设?” 他说着,忽然偏过头来转向韩广策,话锋又一转:“而且,韩将军,你这句话也说得不大妥当。” “有何不妥?”韩广策瞥他一眼,便见庞骏冷眼笑道:“将军是大明的将军,军法是大明的军法,韩将军直说,丁理忠于我大明便可,这里又不是四卫衙门,有的话说者无心,就怕听者有意。” “杨王也是我大明的摄政王,是先明王故去时亲点的明军统帅,丁理忠于我军主帅,韩某这句话,哪里又有什么不妥?”韩广策一听他口风刁钻,心里边明镜似的,眯长了眼洪声答道。 “王爷,老臧以为,小丁平日里做事勤勉,这回也是一心为了我大明!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关他几天叫他长长记性就好。”后军营统领臧双虎“嚯——”地站起来,径直瞪庞骏一眼。 “臧统领一向粗犷,今日说话倒头头是道。”庞骏迎着那目光呵了一声,“只是关几天?你这是,要置王爷于不义。” “庞统领,韦炽以为……”眼看又一人要站起来,杨劭当即一挥手,喝断了他:“好了!此事不必再议。” 他扫视堂下,争执的几人各自站定,丁理叩在地上一言不发,惟有庞骏,正抬首看向他。 这番唇枪舌剑之间,已是暗潮涌动,大敌当前,徒然内耗有害无益。 而且丁理这年少轻狂的性子,的确也该好好磨一磨了…… 杨劭心下思忖几番,终于缓缓抬首,忍痛做出裁定: “为铸我军军魂,本王执法,向来赏罚分明,言必信,行必果。 此次丁理,恋战冒进,不罚不足以服众。 着将丁理的正四品军职,降为从五品武义将军。另按我军军法,丁理应受一百军棍,拖出去,明日午时行刑!” 第二十一章 孤雁儿(一) http://.biquxs.info/

黄昏甲夜,满是伤者的医帐内灯火初上,燕山卫仍忙得脚不点地。 军医刘吉要处理棘手伤患,那男人健壮如牛,玉茹怕自己一个人按不住,只得再去寻个帮手。 她扫视一周,就只有付彩月歪着头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纱布。玉茹不得不去叫她,没想成彩月回头远远瞥那人一眼,立刻拒绝得干脆: “没看我正忙着么,走不开。” “不去就不去,找什么借口呀。”玉茹在心里嘀咕着,刚转身就听见付彩月在后面啐道,“什么小兵卒子,腿烂成那样,臭死了……” 玉茹找不着别人,予芙便又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予芙本忙着,一听她求,二话不说放下手上的活计,便和她同去。 角落的矮床边,刘大夫正将一把铁钳,放在炽碳上烧得通红。 饶是沙场多年的老兵,火光也照亮了他满脸的恐惧。残肢滴着腥臭的污血,身体被予芙和玉茹二人紧紧按住,军医刘吉动手之前,顾予芙眼疾手快,又往他口中塞了一团棉布。 “嗯唔——”惨厉又压抑的呜咽声响彻军营上空,于此同时,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散开来。老兵强撑不住,昏了过去。 “应该能活下去。”刘军医满头大汗,双手沾满了血污。他一放下铁钳,予芙忙又去捧了铜盆软布让他净手。 “炮烙处十日不能碰水,忌食发物,今夜得多看着点儿。”刘吉洗着手,又看了眼下乌青的予芙一眼,“你自己也不是铁打的,日日来得比别人早,走得比别人晚,该休息得休息。” 予芙做伤兵的看护已有一段时间,从第一天来,看见烂肉断手就直犯恶心,到如今塞回外翻的肠子也面不改色,凭借任劳任怨的耐性,和胆大心细的周密,她已迅速成了大夫们最得力的帮手之一。 “没事儿,我还成。”予芙揉了揉疲惫的眉间,白栀子似的脸上浮现浅笑。 玉茹心疼,拉拉她的手道:“一早就替别人值守,这会儿我又拖累你,下面可别管了。这人我看着,你得歇一会儿去,不然让你那相思病的相公知道了,回头得把我骂死。” 同帐姐妹都知道,信使十天才来一趟,每次却能给予芙带回厚厚一叠信,全是她那在前线的相公写的。 有的信是家书,又是叮嘱又是缠绵,什么话都敢说,有的是寥寥几笔一幅她的小像,还有一次信里打开,只有几粒红豆。 她们一道嘻笑着给他诊了疾,相思病。 “叫你再胡说!”予芙耳根微红,“我真没事儿,叫刘先生笑话。” “快快快,把人抬进来,小心点儿……” 还好帐门口响起的吵闹给她解了围,予芙抬眸,便见三四个民夫抬着一个担架送进来,上面趴着个男人,手软绵绵垂着。 “刘大夫,您还在呀!快来看看将军,邬神医说让他将养,这才让送到后方来,结果路上就憋着气,再不肯喝药,刚刚还醒着的,这会儿都昏沉了……” 这次的阵仗格外大,担架后面紧跟着两个校尉,满面的焦灼,一人捧着整整齐齐的钢盔铠甲,一人手里提着一把银枪,枪头的雪刃亮得晃眼。 “快让我看看!”刘吉忙放下手中瓶罐,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担架上的男人看着很年轻,后背虚盖着棉被,掀开用烛火一照,纵横狰狞,全是一道一道错落的红杖印。 “这!”刘大夫心中一惊,又拨开伤者脸上凌乱的发,丁理棱角分明的俊脸,在融融灯火下,正浮现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这,这不是丁将军么?他怎么……”后背的伤痕显然是军法打的。 校尉忙捂着嘴,把前些天的事低声说了个大概,刘吉听完伸手往丁理额头上一贴,摇了摇头:“烧得厉害,得先退热。但伤无大碍,这恐怕主要是心病。” “伤好些了吗?你怎么还干重活儿。”予芙正凝着眉,低声和一旁抬担架的羸弱少年说话,那少年衣衫褴褛,摸着后脑勺说了句“好歹混口饭吃”。予芙没来得及追问,便听刘大夫唤她拿冷水巾帕。 “先不说了,我得干活儿去了。”予芙笑笑,准备去打水,身后一阵小碎步有人走近,讶异的声音又夸张又殷勤:“这不是外号白龙的小丁将军吗,怎么伤成了这样!我这就去拿帕子给他敷上。” “呵,刚刚推说忙,这会儿倒来精神了。”谈玉茹一回头,就见付彩月小跑过来。 她登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头和予芙嘀咕道:“我可发现了,要是来的是年轻俊朗的,或者地位高的将校,付彩月比谁都积极。她就不是来干活儿的,是想找个如意郎君。” “嘘,没根没据的事……”予芙把手放在唇上叫她噤声,却听刘大夫不悦道:“付彩月,每次让你做点事都拖拖拉拉,丁将军交给你?我怎么放心!” “我哪有!”付彩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着急和刘大夫分辩,“小丁将军干系重大,这次我一定看好他,日夜不离!” “你忙别的去吧,有空在这儿表决心,不如先学学别人踏踏实实。”刘大夫懒得和她再论短长,闭上眼睛替丁理把脉,“顾予芙,最近你只肖管一件事,看护好丁将军。得记的常换湿帕子,等他醒了,好歹把药喂进去。” 听完了这一句,付彩月的脸色立刻从热切变成了阴沉,就像是寒水霎时结上冰。 予芙和玉茹对看一眼,赶紧离了这尊瘟神,各干各的事去。 夜色渐深,外头还是有飘渺的马嘶人语传来,呜呜咂咂的,只是医帐内的忙碌渐渐和晃浑的石灰水一样,慢慢沉淀了下来。 刘大夫给丁理单辟了一处小帐,清清静静。 照顾丁理倒使予芙难得有了闲暇,她坐在旧木桌前,一边赶工拖了许久的香囊,一边琢磨着刘大夫和她所说丁理的心病,又想过两天信使要来,得给杨劭回信。 相思就像手中细长的绣线,一头系在她心里,一头牵在山水之南,荡荡悠悠,白天忙起来还好,一旦夜深人静,便悄悄勒得左胸肋骨之下,隐隐酸胀。 也不知劭哥寝食如何……予芙揉着通红的眼,硬熬到把香囊密密绣好,才打了个哈欠,裹上一条毛毯趴在了桌上。 半睡半醒间,身边的一切都模糊了,她好像是回到了少女时,梦里日暖风恬,家门口的老槐树开满了花儿,杨劭不知怎么变成了一只虎斑猫,蹭在她怀里,绒绒的痒,又窜到树顶上,说要帮她摘最高的那朵花…… “主上…下次不会了…王爷……” 和煦的梦里,不知怎么突然传来了哀切的声音。 予芙猛地一惊,毯子从肩上滑落下来,梦境霎时褪了色,睁开眼,周遭的灯火阑珊,温药的短蜡烛烧得就快熄灭,暗暗照见丁理呻吟时的面容。 他烧红的脸上苦痛扭曲着,一头黑发大汗淋漓,像一只被困的野兽。 “小丁将军!”予芙打了个激灵彻底醒了,赶紧挤了冷帕子欲替他擦汗,在冰凉触上额头的一瞬间,男人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丁理的嘶哑像从喉咙最深处咆哮而来,年轻的玉面蒙上煞色,怒目带红,与平时判若两人。 帕子落在了地上。 予芙之前想了很多种劝法,却没想过这么快,就要和他短兵相接。 “是不是连你…都看不起我……”丁理恶狠狠盯着她,混沌里裹挟着莫名的哀怒。 他乃堂堂的白龙将军,本可以在战场上杀敌陷阵,气吞万里如虎。如今却挨了军法,降职又被送到后方,成了一个伤兵,委身靠一个女人照顾…… 这一切的根源,都只因一时莽撞,他又悔,又恨,又羞,无处发泄。 二人挨得极近,粗重沉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几乎是面颊对着面颊,予芙的杏目看着他的怒眼,心跳到了嗓子眼,但很快便强压下了惊惧。 “小丁将军,你说哪里话,人皆无足赤,何来的看不起。”她直视着他缓缓道,不动声色试图抽走自己的手腕,“小伤不碍事,吃了药没几天就会……” “老子不吃!”丁理硬生生打断,一把甩开她的手。 予芙腕子生疼,沉了沉眸,干脆靠近了坐在他的床边,再没了惧色。 她压低的声音平和而舒展:“即便是喝了就能早点回前线,将功补过,也不喝吗?” “你说什么?”丁理一惊,裹藏的心事就这样被戳中,他红得不正常的面容上恼意毕现,“我再有勇无谋,也轮不到你来刺我……” 那军棍不重,却像是打在了他脸上,对不起大家,更对不起王爷,好像这么多年所有的忠勇,都白费了。 “再聪明的人,一辈子也会做许多错事。”予芙没有正面回答他,起身拿了桌上的药碗,轻轻放在他床边,丁理撑着手背过头去,“可真正聪明的人,纵然走错路,甚至和原本的愿景背道而驰,也会直面它。” 丁理一开始还不愿回头,突然他听到了金铁之声。一转头,予芙正把自己的银枪抬过来。 长枪沉重,衬托得她越发纤纤,但芙蓉面上的淡笑始终从容:“能从失意里,落落大方走出来的才是勇者,小丁将军,我看不看得起,全在你自己。” “我的枪,你别碰!”他正烧着,低吼的气势再不让人也平白弱了三分,反倒有了份病娇之气。 “喏,是叫你踏实点儿,枪在人在,你再不喝药,这枪你还提得动么?”予芙莞尔,把枪往他手里递,丁理绞着眉,不得不接下。 他一把夺过枪的幽怨样子,叫予芙看着想笑,还是憋住了,低头假装不再看他。 丁理缓缓抚摸过银枪,那枪杆被多年的手汗磨得发亮,他看着它,就像看到自己的过去。 一盏茶的无言,予芙静静坐在他对面,任时间悄然流淌。 许久之后,那个磨枪的年轻男人终于长叹一声,然后闷闷开了口:“喂,那个谁,我的药…你热好了吗?” 第二十二章 孤雁儿(二) http://.biquxs.info/

有了药物的治疗,第二天一早丁理就精神多了,等到三五天过去,尽管面容依旧苍白,他已能自己坐正在床上,对着予芙指手画脚。 虽然小将军保持了那副高高在上的骄傲,但予芙心里早摸清了他的脾性,不过是少年心气,顺着毛捋便是,也忍着不去戳破。 除了玉茹和刘大夫,付彩月每日雷打不动都来探病,殷勤备至,关静斋也来过一次,是路过来看予芙,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说了几句贴心话。 这天傍晚,丁理一顿吃了两大碗稠粥,予芙一勺一勺把粥喂进他嘴中,罢了他还嘟囔着说嘴里没味儿,就想吃羊肉。 予芙正收拾碗筷,听到不禁低头一笑:“丁将军,不巧羊肉是发的,于伤口不利,您还是暂且忍一忍吧。” 她总是这样,说起话来温柔和煦,但原则问题一丝一毫也不相让。相处下来已然熟稔,丁理立时毫不掩饰地大哼了一声,他扭头瞥她一眼,正见她半卷起袖子,露出了一截白莲藕似的手臂。 “喂,顾予芙,今晚上你还打地铺照看我么?”心里没由来地窜过一阵悸动,丁理忙转回去傲着头,“你呢,做事认真周到,在女人里也算有胆气。但不是我说,你那不知变通的倔脾气,就不能改改么?再这样下去,估计没人中意你……” “我先多谢丁将军了,但是……”予芙甩甩手上的水,站直了抿嘴一笑,她正背着微光,纤侬合度的身形顿时被阴影勾勒分明。 “但是…什么?”丁理眼角余光忍不住落在那纤腰上,耳朵莫名发烫,心里如同猫爪子挠心。 怎么…这么细,想必只要掐着轻轻一提,就抱起来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医帐的门帘不妨被轻轻撩开了一条缝隙。 “予芙姐,你在吗……”帐外只探进来一只手,沾着泥水脏兮兮的,声音虚弱又局促。 夕阳的斜光冷不丁一下照进来,晃得丁理眼睛一眯。 予芙没来得及回应,丁理便无端生了气,不耐烦朝外吼道:“你谁啊,让你进来了吗?滚出去!” “是……是……”那人显然吓了一跳,连忙合上帐门,顾予芙无语凝噎瞟丁理一眼,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出去看一下,马上就进来。” 帐外,原来是前几天那个抬担架的少年。他面色乌沉沉发黑,病仄仄地歪坐在帐门口,衣服依旧一团糟,灰蒙蒙的鞋上也破了个大洞,顶出半个拇指。 “对不起……”他见予芙出来了,才慢慢扶着帐子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尽管变声期的嗓音压得很低,还是能听出丝丝缕缕的恐惧,“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这些人…就你关心过我……” 他的手几乎在抖。 “栓子,怎么了。”予芙心头一惊,少年垂下头,慢慢撩开了自己的上衣。 褴褛单薄的衣衫下面,腹部是层层叠叠裹紧的绷带。粗糙的旧布条上,渗透的暗红已经发黑,妖娆的污血连成一片,散发着一股腐败腥臭的气味。 “…缺人手,我…帮着去抬担架……”栓子尽量镇定自己,可稚气未脱的脸上,忐忑仍然化成了眼里的水光,“予芙姐…我这两天…一会儿打抖,一会儿热,越来越严重了…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你得休息。”予芙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伤口腐坏,已然病入膏肓的症状。她面上不敢显露,还是平静说着叫他安心:“没大事儿!坚强点儿,你娘亲还等着你呢!” “真的么?”少年松一口气,就着黑乎乎的衣袖抹泪,“谢谢你。” 予芙心里十分难过,又好好安慰他几句,等他虚浮着步子走得远了,方才转身回到了医帐。 昏黄的帐内,丁理正垮着一张臭脸,歪坐在矮床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扭着被角。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予芙一进来,他就忍不住埋怨她。 但说是埋怨,倒也不严厉,反倒有些委屈。 “没什么……”予芙看也不看应付他一句,心里仍想着栓子的伤,丁理见她心不在焉,心里一股火气莫名堵得厉害:“顾予芙,你是我的看护!你不好好照料我,管别人干吗?” “他病得厉害,兴许很快就要不行了。”予芙心烦意乱,桌上的碗筷,收到一半干脆又放了下来,“小丁将军,晚上,能不能…我请玉茹来照看你,我想出去一下。” “你这是要撂下我,去看他?”丁理心里的闷气如同遭了一浇凉水,见予芙沉默,他也干脆冷了脸,等再开口时,说话也生硬了起来:“来的路上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他原本是雍朝的兵,是吧?” “你……你知道?”予芙吃了一惊,丁理冷笑道:“那时他就在营门口蹲着,我虽昏沉,又不是死了。他肯抬我来,不过是为了讨几个馒头,这样没有气节的雍朝逃兵,你倒要去看他。” “他不过是想活命,可能也没几天了……”予芙眼眸微动,低了头轻轻道,“他伤后,裹了明军的衣服才被抬回营里。等大家发现他里面穿的是雍朝兵袍,都再没有管过他……” “每天死在战场上的人成百上千,咱们自己的兄弟都治不过来,干嘛还管别人的逃兵?”丁理心里稍微软了点儿,但说话还是硬邦邦不留情面,“他好了兴许就会捅咱们,王爷有令,不得滥杀降兵,这已是仁至义尽。” “可栓子才十三岁,太小了……他求生的意志很高,没人管就自己拿衣服扯了布条裹伤,那天我看见他,蹲在墙角捧了一个平安符发呆……”往日顾盼的杏目也失了焦距,予芙声音极低,前所未有的,“他说他娘,只剩下他一个儿子,到庙里跪了一天才求来这符,保佑他回去……” “乱世那么多人,就他一个人想回去么?这世道一天不完,一天就得死人!”丁理看不过,五脏六腑都发了酸,却不知怎么劝,干脆拉下脸朝她吼起来,“顾予芙!你这叫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予芙念着这几个字,缓缓垂下了头,“对不起……” 在军中做看护,这些天她也目睹了许多生死,可不知为什么,栓子特别牵动她的心。 可能因为他特别年轻,可能因为他们同样被日夜牵念着,也可能仅仅是因为,他和她一样,是苟活在明军中的雍朝余孽…… 她的侧脸柔和而苍白,纤长的睫毛下半掩着失意,白芙蓉一样的剪影含蓄又忧伤。 平时越如玉如英的人,脆弱起来越惹人心疼。丁理看着她,那股子气焰像被釜底抽薪,飘飘悠悠散了,渐渐只剩下灰烬。 “你,你也别难过,等王爷靖平四海,天下就彻底安定了。”他温声低语,懊恼着刚刚自己也许太凶,“到那时候,太平安宁,每个想回家的人,都能回家……” 予芙在怔忪间呆住了。 她转起头,眼里微含着泪,正与丁理四目相对。 “但今晚不许去,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还会坏了营里的规矩。到时候,你若挨了鞭子……” 丁理的叮嘱也是温吞的,生怕吓坏了她,可接下来要说的话,却叫他自己不由的面颊发烫。 “我,我会……”那句就要出口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被像被开水烫了一样,别别扭扭拐了个弯儿,“不是,我说,到时候…谁照看我……” 只可惜顾予芙心不在此,她虽看着他,脑中却还一直回想着,让所有人都能回家的话。 小将军这份变了味的柔情,像石沉大海,甚至没有得到一丝涟漪,就消弥在无底的深渊中。 顾予芙最终还是没有去,军法如山,她知道。 那夜丁理安分守己,甚至没再半夜使唤她端茶倒水,只是她自己睡得很不踏实,噩梦不断,梦境都被鲜血染红了,一会儿是爹娘,一会儿是杨劭。 两边都是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 她在梦境的阴影中失魂落魄。 然而一大早,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撩开帐门,还是不巧看到了永生难忘的那一幕。 营内大部分人还没起床,只有几个民夫正赶着马车,缓缓往营外去,稀薄的晨雾中,马车的轮子沉沉压在泥地上,吱嘎吱嘎不住闷响。 拖的是一车死人。 尸体一层一层横斜堆叠着,有的只露出一只手或者一只脚。最上面那个仰面朝天,皮肤因为死亡变得黯淡,一种失去生机的灰,眼睛还睁着。 是栓子,他没熬过去,不过一夜。 予芙捂住了嘴,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明明昨日的音容笑貌还留在自己脑海中,被完整地留了下来。面对眼前那个毫无生气的躯壳,予芙只剩下发冷的无力,宁愿希望,躺在那里的那个人,从不曾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 告别也是悄无声息的。 载着栓子和众多士兵尸体的马车,缓缓驶离了营地,走向薄雾深处,也许不久后,会停在某处乱葬岗。 没有葬礼,没有吊唁,甚至再没有人知道他们埋葬的确切位置。 他们来世上一遭,不幸遇到乱世,都成了慈母永远等不回的游子。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灰蒙蒙的清晨,重归寂静的营帐,予芙抬高了头,茫然看着天光欲破,终于第一次彻骨明白了,那夜杨劭说过的那句话: “如今兵祸多年,早没了退路,也只有大破大立,彻底平定天下,才能还世间一个清明。” 她沉浸在完全的哀痛之中,甚至全然没注意身后一瘸一拐,慢慢走过来的小将军。 “顾予芙,你怎么流眼泪了?”丁理远远轻声叫她的名字,她恍若未闻。 “顾予芙!”他走近了一点儿,又喊了她一声。 曦光中立着的纤细背影,像风中落拓的白荷。 “顾予芙……” 到最后一次,那身影一步之遥,丁理满心满怀的疼惜胀得就要冲破出来,他下定决心,走上前去缓缓张开双臂,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顾予芙,别哭了……你一哭,我就……” 予芙的哀恸骤然僵住了。 第二十三章 孤雁儿(三) http://.biquxs.info/

予芙终于回过神,脸上还挂着不自知的泪痕。 愕然转过身去,她挣扎着猛地推开丁理,退后一大步。 “顾予芙…”小将军满脸通红。 “丁理!”予芙震惊失色,她从没意识到,这个比她还小两岁,被她看作弟弟一样的小将,居然对她有了那种意思。 “顾予芙,我不是闹着玩儿…”这是丁理情窦初开,他心鼓如擂。 “刚刚的事,我就当做从没发生过。”予芙眼里已满是戒备,她看向他,不由自主又往后退了一步,“我嫁人了!我俩在一起很多年,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提着裙摆,几乎是飞也似的落荒而逃,留下丁理惊愕失魂,一动不动呆立在原地。 晨光稀薄,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帐子后面,藏着一双烧得通红的眼睛。 从那天早上起,顾予芙躲冤家一样,对丁理避之不及。 她立即申请,要换回大医帐内做事。刘大夫本以为她是受了丁理的气,忙连声宽慰,予芙一肚子难言之隐,只得三缄其口算是默认。 刘大夫去时,丁理正一个人闷在帐中,孤零零坐在床边发愣,等刘大夫婉转说明来意,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好半晌才说,他好的差不多了,再不用看护,让他的校尉来,准备过几天就回淮阴。 刘大夫也摸不清楚这俩人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隔天徐州天气不好,可能是要下雨,空气里闷沉沉的发潮。 予芙因惦记着明天信使要来,忙里偷暇没去早饭,一个人躲在帐中写信。 她怕杨劭担心自己,只字没提日常辛苦,更别说丁理一事,只把徐州的轶事挑了两三件同他说:徐州太守勤政爱民,杂役们重修徐州旧城,整治淤塞已经的水利,好让农夫不误春耕,她的劭哥有心社稷,做的竟是这般好。 末了本要封口,予芙拿着信封又犹豫几回,最终还是再打开,笔墨清秀又在结尾处添上一首小诗,写的是: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上下两联之间空缺一行,下添一行小字:此谓我心。 写完连她自己也不禁心怦怦直跳,微红着脸迅速把信装好,塞到自己的枕下和香囊一起藏好。 一碗人间烟火,少你不得滋味。她牵挂杨劭,相思不露,只因藏入骨血,却从来不比他念她的少半分。 写完等到大医帐时,到底还是比平时略晚了一会儿。 帐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儿,伤员的病床一个挨着一个,只留下窄窄的巷道人来人往。 “刘大夫,对不住,今日是我迟了。”予芙一进帐,便着急挤过去先和先生赔不是。 刘大夫正在替人医治,抬首一见是她,和蔼道:“其实也没晚,是你往日来的早,又没耽误什么要紧的。你先到后头帮我治膏方,血竭五钱,当归三钱,都磨成细粉。” “我这就去!”予芙点点头便要往药房去,没走几步正撞上捧着一盒医刀的付彩月。 小道太窄,她不让,予芙过不去。 “顾予芙,你今日这是才来?”彩月瞥来刀尖似的眼锋,“不过做一回小将军的看护,如今真是越发怠慢了。” “对不住,早上有事绊住了。”燕山卫自有上下,如何也轮不到付彩月教训人,不过予芙念着不要惹事,还是低着头应道,“下次我多当心,谢谢前辈教诲。” “呵!有事。”付彩月冷笑一声,“你来了没几天,事情倒真不少,也不知道到底哪些是干净的,哪些是不干净的。” “付彩月,你这是什么意思?”予芙面色清冷下来,她不愿惹事,可不代表自己应该随意被人拿捏。 “这是还当别人不知道呢!你倒扪心自问,自己是因何,才被丁将军赶出来的?”付彩月一想到那日清晨所见,更加阴阳怪气了起来,“顾予芙,你不简单啊,看护伤员也能看出其他名堂。” 本以为她又要拿杨劭的信做文章,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由。 予芙心头沉重,左思右想方才道:“丁将军伤情已无大碍,而我心中亦很坦荡,若有什么误会,前辈就此解了吧。” 她说得郑重,只盼她切莫追问,那桩事确实是她意料之外,若早知道,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做丁理的看护。 可若据实抖落出来,被杨劭知道只是早晚。 她从不担心劭哥会误会自己,只是以他气性,定然会不论青红皂白,径直搅翻醋海,真到那时候,丁理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丁将军是个可塑之才,又忠又勇,若假以时日磨砺脾性,定能成为国之栋梁,那些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战功,绝不该折在这误会之上。 “好一个坦荡无愧!” 付彩月最是看不得她这副清淡自持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往前一步故意提高了嗓门儿,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不是我故意要揭谁的短,我是为了燕山卫的名声!自王爷组创四卫,谁不是尽忠职守,一心为了前线将士。可顾予芙,你才来了几天!就做下这红杏出墙的腌臜事。” 原本还只是她俩人私下理论,这一喊石破天惊。 不论是旁的燕山卫还是伤员,都纷纷扭头朝这边望过来。刘大夫听见也停了手中活计,吃惊投来一瞥。 谈玉茹性子急,不等予芙辩驳,“砰——”的一声便扔下手中药杵,三步两步挤过来,拦在予芙前面厉声道:“付彩月,你在胡说什么!嘴巴放干净点儿!” “这就好笑了,我胡说?她自己都没说什么,谈玉茹,你又操的什么闲心?”付彩月仍嫌不够,变本加厉道,“你的好姐姐,人虽白,心却脏!” “血口喷人!”顾予芙投鼠忌器,沉着脸冷冷道,“付彩月,我一向敬你是前辈,从无半分得罪,但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也并非软弱可欺之辈。” “我血口喷人?之前投怀送抱,此时又摆出一副贞节烈女的样子,给谁看?” 付彩月不依不饶,唇角含了冷笑,环顾四周朗声道: “咱们同帐的都知道,顾予芙的丈夫在淮阴前线,一天到晚给她寄些不堪入目的信件。但是,我昨日亲眼所见,光天化日之下,顾予芙又哭又闹,缠着丁将军不放,将军嫌脏推开她,可她,竟半分脸面也不要,一个劲儿往小将军怀里扑!” 待她说完,闹哄哄的大医帐内,已然鸦雀无声。 丁理还是被抖了出来,虽然扭曲了真相,故事里予芙倒成了那个水性杨花的始作俑者。 “付彩月,你这话一听就有失偏颇!顾予芙换岗,是她自己和我提的,哪里来的她非缠着丁将军不放?”刘大夫看不下去,冷眼高声道。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付彩月骑虎难下:“小丁将军什么人?人中骐骥!难道还能是小将军缠着她不成?” “这……”刘大夫不好妄断。 “顾予芙的男人,本就是个不知廉耻的,俩人成天写的信,全都叫人脸红。可见风骚又浪荡,就是她的本性!” 付彩月干脆口不择言起来,放下东西,伸手直指向顾予芙:“只可惜,你男人低三下四哄着你,你在后方,却等不及给他带绿帽子。万一他哪天战死了,怕是都等不到你给他守寡!” “你!我不准你这么说他!”予芙气极,谈玉茹在身边都来不及拦住她,一下子便冲上前去,狠狠扇了付彩月两个巴掌。 两巴掌,将付彩月扇得头昏眼花,她何尝当众这般丢过人? 电光火石间,不甘、怨愤、嫉妒,统统汹涌而至,她满脑子只想着绝不能让顾予芙得了意,顺势抓起一旁的剔骨尖刀,如同疯了一般扑过来。 “予芙姐,当心!”谈玉茹尖叫一声,那刀飞快,直朝予芙胸口刺来。 予芙赤手空拳躲闪不及,抬手格挡,刀尖顺着小臂一路划下,也没截住刀势,最终尖刀一偏刺入肩膀,直扎至骨。 顷刻间血流如注,鲜红淌了一地。 原本安静的大帐之内,转瞬炸开了锅,燕山卫的姑娘们慌了神,拉架的拉架,拿药的拿药,又有人飞奔去找凌雪报信。 顾予芙左边身子剧痛,头脑却异常清醒,她咬着牙,从腰间摸索出软剑。 峨嵋剑法出手似闪电,发力如雷霆,事到如今,她再也退无可退。 付彩月不会功夫,乱挥着短刃格挡,没几剑便被逼得跌坐在地。 顾予芙半边被血染透,气息紊乱,拿剑指着地上的她。 四卫律法,同门相斗仗五十,杀人者斩首示众,谈玉茹在一旁被吓得面如金纸,生怕予芙一时气极下手太重,忙从后抱住她:“予芙姐,不要!” 刚刚不知是谁,跑去隔壁和丁理说了,他得到消息心急如焚,一瘸一拐奔过来,等到帐门前,正正赶上这一幕。 “你……你心无所爱……又岂知……人间情重?他答应过我……绝不会有事,我活一天,就不准……任何人这么说他。”鲜血实在流得厉害,予芙全靠一腔孤勇撑着,已然脚步蹒跚,气息不稳。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乱,人的嘈杂,脚步声,还有谈玉茹的呼喊,都模糊不清,她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 “予芙姐!予芙!”谈玉茹感觉怀里的顾予芙已经渐渐瘫软,焦心如焚,“你别说了,你别睡!” “让开,让开!顾予芙?顾予芙!”丁理气血攻心,推开人群迅速挤到她面前。 予芙的半边衣衫全染满了殷红,已昏倒在了谈玉茹怀里。 付彩月面如土色,跌坐在一边。 “付彩月!”丁理咆哮如野兽,整个人都在颤抖,“你等着……如果顾予芙有事!我第一个叫你赔命!” 他蛮不讲理,就要从玉茹怀里抢过昏迷的人,帐门口,凌雪气喘吁吁,正急匆匆赶到。 第二十四章 孤雁儿(四) http://.biquxs.info/

暮春时节,帐中的炉火却被烧得滚烫,这是为了伤者着意,凌指挥使忧心忡忡,带着医女和谈玉茹,正坐在顾予芙床边。 刚刚予芙昏倒后,大医帐内乱成了一锅粥,丁理急昏了头,不由分说非要把人往自己帐中搬,还好凌指挥使及时赶到,呵断了他的感情用事。 “顾予芙是成了家的!你这样做,是要置她于何地?”凌雪很少这样疾声厉色。 丁理在骠骑卫做佥事时就认得她,被凌雪一骂,倒也垂下头失了气势:“她嫁了人,她不喜欢我,我偏猪油蒙了心……但她相公不一定有我对她好!也许我可以照顾好她,堂堂正正地把人赢回来。” 说到最后,丁理攥紧了拳,一双透亮的虎目写满了切望。 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方才付彩月所说之事真相如何,看来已不必再探。 “你这辈子都别想了!”凌雪脸色铁青,硬邦邦甩下一句话,便叫来几个属下,小心翼翼把予芙抬回营房。 医女按了好几层纱布,才将将止住她肩上的血。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伤成了这样?”凌雪心中七上八下,从那日无意间看了顾予芙的家书,她便隐约有个荒诞的猜想却不敢认定,暗地里,她已刻意观察了予芙好几回,又觉得这姑娘太过任劳任怨,似乎不见得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却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予芙便伤成了这样。 “回指挥使,都是…都是付彩月不好!她先是泼予芙姐…她泼她脏水,后来又骂了许多难听的话,予芙姐肯定是气不过…她才打了她两巴掌,却没想到她…她一刀就捅过来了……”谈玉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的不甚利索,几个她她混作一谈。 凌雪雾里寻山,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骂她?付彩月都说了些什么?” “她,她说……”谈玉茹哽咽着,半晌才把那话说出口,“她说,予芙姐勾引丁将军……” “还有吗?”凌雪脸色肃杀追问道。 “她还说,予芙姐风骚又浪荡,她夫君若是战死了,都等不到她守寡……”玉茹的声音几乎低到了细如蚊蝇,凌雪却被这句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阿凌姐!不是这样的!予芙姐和她相公真不是这样的!”谈玉茹怕凌雪信了付彩月的鬼话,哭哭啼啼倒起了豆子,“我们帐中人人都可以作证,予芙姐和她相公两相不渝。她相公爱她爱得要命,日日都给她写信。付彩月肯定是嫉妒她,所以才胡编乱造了那些谎话。予芙姐怎么可能勾引小丁将军!她只是和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顾予芙的丈夫,你见过吗?”凌雪回头看向床上,那个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姑娘,旁敲侧击道。 “我们都没见过,”谈玉茹被她问得一愣,她不知道这和予芙姐受伤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见过,很多她相公写来的信。” “信还在么?我能…看看吗?”凌雪犹豫再三问道。 “这……”谈玉茹知道私读别人家书不好,但凌指挥使主动提起,必定有她的道理,况且予芙姐如今伤重,按理说也该告诉他夫君,也许读了信,阿凌姐会有办法。 “都在她枕头下面。”谈玉茹说着,蹙着眉尖儿把手探到枕下摸索,医女双手扶住予芙,防止她被不小心碰动。 一起被摸上来的,还有一个墨绿色香囊,以及一封没来得及寄出的去信,信封上头用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敬呈赵指挥使亲启。 凌雪一看心沉了半截,赶忙打开了余下一叠信: “予芙吾妻,见字如晤,睽违数日,拳念殷殊……” “予芙吾妻,思卿如狂,一日三秋……” “予芙吾妻,得书之喜旷若复面……” 每一封,开头都是一样言简意深的“予芙吾妻”。 凌雪对那飘逸的笔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见过那游云惊龙写生杀予夺,也见过这劲骨丰肌判朝堂大势,但头一次见他写“吾妻”二字,头一次,见那银钩银画酿成满纸温柔,浓到化不开的情愁。 凌雪从没想过,斯人如山岳,也会有如此相思不成行。 “凌指挥使,顾姑娘的血暂时止住了,但那伤口太深,得上绷带包扎。”一直默不作声的医女突然开口,打断了凌雪的沉思,“属下要将她的衣服解开,先清创面,再涂伤药。” “好,我和谈玉茹来帮你。”凌雪脱口而出道。 谈玉茹将予芙靠在自己身上,医女小心按住她的伤口,凌雪沉默着去解她的衣襟,才脱了两件,凌雪的脑海中忽然砰的一下瞬间炸裂。 “阿凌姐,这是什么?”谈玉茹低头看了看,顾予芙雪白的颈间贴身挂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条其貌不扬的项链,还有一样,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金质令牌。 “大明摄政王令。”凌雪低垂的远山眉微蹙,叹了口气,“这次怕是惹了大事了……” “摄政王的令牌?怎么可能!”谈玉茹瞠目结舌,“予芙姐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如王亲临,能调四卫,这金令,几乎是当世最贵重的东西,故而主上极少出借,你自然是没机会见过。”凌雪又小心翼翼,继续去解予芙的衣服,“如此看来,你予芙姐的夫君,十有八九便是主上。” “这…这!”谈玉茹不敢置信道,“那些信呢?那些信怎么看都不像主上会写的,主上那般冷的性子……” “是他写的,我第一天见那字迹便曾怀疑过。主上的字飘逸潇洒,寻常人很难模仿,我常接到他亲笔回批的函件,看久了自然认得出。” 凌雪终于把予芙的上衣尽数解开,医女用烈酒洗过,方小心地给她上药包扎。望着病床上血色尽失的予芙,凌雪深思熟虑后下令,对外称伤者需要静养,只留谈玉茹照料,同帐其他人改换营帐,付彩月编造谣言伤害同门,先杖五十,然后羁押待审。 “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事安排妥当,医女和凌指挥使正准备离开,留一方清静,谈玉茹却忍不住愁眉苦脸拉住她追问,“如果小丁将军非要来怎么办……” “与其想丁理来了怎么办,倒不如想想,如果主上知道爱妻生死一线,他会怎么办。”凌雪只觉颈后发凉,幽幽叹气道,“淮阴未定,这件事,我们最好得先瞒着。” 等予芙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帐内暖融融的,有炭火噗嗤的声响,四下再无旁人,只有谈玉茹靠在她的床边打瞌睡。 第一时间,予芙挣扎着摸了摸胸口,触到铁焰和摄政王令都还在,她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她的左半边身子僵得不像自己的血肉,全然使不出一点力气,腹中一天多没未进水米,又渴又饥。予芙试着想撑起来找水,可才抬了一点点,便又脱力倒下。 “你别起来,快躺下!”谈玉茹被响动惊醒,才发现顾予芙已经醒了,嗖的一下跳起来,“你睡了快一天,可把我吓坏了!凌指挥使也说,这次惹了大事了。” “对不住,是我一时没忍住,给大家添麻烦了。”予芙想起晨间和付彩月的争斗,心下隐恨难消,“她那样说我夫君,我实在气不过,明日我会自己去找凌指挥使领罚。” “还领罚?阿凌姐都快被你吓死了!”玉茹给顾予芙端来温水,正用勺子喂进她口中,“我们给你包扎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胸前挂的东西。予芙姐,你的夫君,真的是…是主上么?” 予芙才喝了两口,听见她的话一下子呛住,骤然咳嗽了起来。 “你慢点儿,不是,您慢点儿!”谈玉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把手放到何处。 “我……”予芙不知从何说起,“对不起,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你居然!主上他!你…我…”谈玉茹嘴巴张得老大,再说不出一个字,半响干脆扑通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喊了一声“王妃”。 “谈玉茹你干什么啊?快起来!”予芙身上吃痛,想爬又爬不起来,她忽然想起刚重逢的时候,杨劭为了护她,划的口子比这更深更长,那人却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而自己居然真信了他没事,由着他自己处理,那该疼成什么样子…… “好好好,我起来,你别动!”谈玉茹手脚并用爬起来,又羞涩挪到床边,“我就是…吓了一跳,又不知所措。”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么?”予芙躺在床上撇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没,就我和凌指挥使,还有医女姐姐三个人知道,阿凌姐不让说。”谈玉茹略加思索,郑重其事道,“她说你既然不说,必有你的情由,我们不该贸然行事。” “多谢你们理解。”予芙松一口气,转过头来望向谈玉茹,真心诚意道,“我心里也只求你一如既往,继续只拿我当顾予芙看,这是我最大的希望了。” “予芙姐!哎…你真是…”谈玉茹欲言又止,她实在想不通顾予芙为什么要屈尊降贵,平白到这里来吃这些苦,“先不说了,我去给你端碗热粥来,你都多久没吃东西了。” “好,是有点饿了。”予芙轻声说着,“还有之前我们偷藏的零食,我也好想吃……” “还零食!那得先喝伤药,不管多苦都得喝。”谈玉茹看她仍和以前一样亲切,心里忽然暖洋洋的,“你叫我继续拿你当予芙姐看,就得……唔,你得好好吃药,早些好起来。” “好,先吃药,再吃零食,我都听你的。”予芙的眸子里含着和煦的困意,点了点头。 第二十五章 献金杯(一) http://.biquxs.info/

自从丁理擅作主张,冲击赵二皇子之后,雍朝及天奉、永苍诸侯国联军,果然如杨劭所料,紧闭城门再也不出,浩荡大军龟缩着拒不应战。 杨劭点了几百人,每天轮番在城下骂战,淮阴城门外一时如沸水之鼎,各地方言交织在一起,骂得热闹非凡: “算个什么杲昃,你类雍朝既没得男人都是嬷嬷儿,老早的把娘娘公主送出来给大爷耍耍。” “他娘的王八!一个个在城里养蛆?” “你个扑街含家产,不出来应战做缩头乌龟,叼你老母” “雍朝皇帝臭狗屎,天奉一群乌龟蛋,永苍都是狗养的。” … 一日一日,从晨光熹微到日薄西山,骂战的士兵把能想到脏话都说了个遍,从雍军的祖宗八代到妻妾孩子,从天奉没有血性说到永苍自甘下贱,城内联军却依旧咬死了不肯开门迎战。 骂得累了,见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将士们自然而然地越来越泄气。城外驻扎的大军内部,诸人脑中紧绷的弦,如今也慢慢松弛下来,亦有些流言蜚语,人心浮动。 摄政王有严令,除庆功、壮行、犒赏外,军中不得饮烈酒,可若战事激烈也就罢了,如今闲出鸟来,一壶淡如水的醪糟,又如何还能抚慰得了这一群野兽般的男人? 才几天功夫,营中便渐渐开始有胆大的,要么偷偷摸摸聚众赌博,要么三两成群打架斗殴,光顾营妓本就不违军纪,沉迷其中日夜颠倒者,更是不知凡几。 军心涣散,实为大患。 这日,杨劭打定了主意,叫督军处突然带了几队人马到各处营房巡查,凡有酗酒滋事,赌博斗殴者,一律按兵律处置,不过半天功夫,便惩处了百十号人。 然而当查到前军营时,却出了乱子。 卫所指挥使贺之敬,酩酊大醉于营妓帐内,督军处的人去了欲架他出来,他仗着自己有靠山,居然敢叫属下拔剑相向。 督军陆明也不是吃素的,他本就奉命特别留意前军营,见惩治不成,立刻越过前军营统领庞骏,径直将这事儿捅给了杨劭。 满帐皆是熏人的酒气,混着汗臭的人肉味儿和呕吐物的酸败,等到杨劭甫一进门,便不由自主捂住了鼻子。 他抬头,光线昏暗的营帐内,依稀看到几个一丝不挂的年轻姑娘,神态麻木地瘫坐在帐内一角。她们的对面,一个赤身裸体的强壮男人,裹了条羊皮毯四仰八叉睡得正酣。 “女的都先轰出去。”杨劭皱着眉闭上眼,低声吩咐道。 跟随而来的管事连忙带了人,蜷着腰缓缓退出。 待到帐内清空,陆明请了上意,便一马当先踢在贺之敬腰间。他从矮床上掉下去,骨碌滚了一圈,砰地撞上了营房内的木柱。 “是谁!”贺之敬陡然惊醒,朦胧着醉眼咆哮,抬手就向虚空中一阵乱扇。 待到扑了个空,他才终于晃晃脑袋定睛一看,便见杨劭冷如霜雪的面孔闯入眼帘,不觉浑身一颤,酡红的脸上有了迷蒙的笑:“原…原来是杨王…唔…失敬。” 杨劭见他赤条条醉得有如一摊烂泥,心里和见了蛆虫一样恶心。好在无需他开口,身后的赵云青已率先朗声道:“贺之敬,王爷亲临,还不快滚去把你的衣服穿上!” “王…王爷怎么…也来了,这次…嗯…是有两个新来的不错……”裸身的大汉傻笑两声,一面手脚并用去捡遮体之物,一面含混不清道,“还是官府小姐好,细皮嫩肉的……唔,罪…罪眷丫头片子,干起来就是得劲儿…王爷等会儿,也试试吧……” 原本还只是厌恶,杨劭一听他这昏话,心头立时如火上浇油,平添一阵无名怒火,咆哮着要发作。 他阴沉着脸,侧目朝身后的赵云青扬了扬下巴,后者立刻会意,上去照着贺之敬的面颊,狠狠就是几巴掌:“醉酒闹事,将前失仪!贺之敬,你老实点儿!” 这几巴掌,赵云青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 猛然被当众抽了耳光,贺之敬只觉脑壳儿嗡嗡作响,惊惧之余恼羞成怒。卫指挥使所属亦有五六千人,何曾这样丢过面子? 他再醉也知道不能和杨劭硬来,一双眼睛怒得通红,直盯着赵云青低吼道:“去他妈的赵云青,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老子是梁太傅的学生,你左不过,也是主子的一条狗,何苦为难?” “赵某可不像贺指挥使一般自认畜生,你再是谁的人,逃不过是大明的军人。”赵云青站起来,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冷声道,“身在军营,便要受军法辖制,军中饮烈酒,军官违反笞六十。你可知罪?” “你敢动老子试试?”贺之敬踉踉跄跄爬到自己的衣服边,猛然抽出了佩剑。帐外他的几个亲随本不敢擅动,此时亦手按刀柄,神色紧张。 一时竟然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 “怎么,贺指挥使这是……要造反?”杨劭眼底的流光寒得如冰,紧抿的唇角不见一丝笑意。 “属下不过是贪杯,您也不是明王,这造反二字,属下实在担不起。”再醉的酒到了如今地步,也醒了七八分,贺之敬被他看得浑身一震,弯下腰,缓缓放低了手中兵刃辩白道。 杨劭却没有放过的意思,朝堂历练出来的气魄喜怒不形于色,连生杀予夺,也是将雷霆之怒灌注于不疾不徐的从容:“贺之敬,你身为前军营卫所指挥使,醉酒便是没有尽忠职守,更加之酗酒滋事,以下犯上,此之谓构军,犯者当斩。” “我!王爷,我是梁太傅亲点的指挥使,您就算要动我,也该先征求他老人家同意。”本以为最多挨一顿军法,此时贺之敬才彻彻底底慌了神,杨劭号令如山,摄政王亲自判的刑无人敢背,如此一看,他命休矣。 “陆明,绑人,行刑。”杨劭恍若未闻,一挥手便招来数十甲士。督军们来势汹汹,贺之敬慌不择路,挥着剑在帐中乱砍起来。 “王爷!看在梁太傅的面子上,饶我一次吧!”他颤声急喊,包围圈越缩越近,杨劭已扭了头欲走,如此下去他只剩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酒迷心智,贺之敬恶向胆边生,竟然扬起佩剑,孤注一掷一剑便向杨劭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剑刃直朝杨劭后颈而去。 “主上小心!”赵云青最先反应过来,疾声高喝,然而电光火石间,杨劭侧头一避,随即已转过身来出手快如闪电。 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敏捷和凶悍锐不可当,他两指稳稳夹住了贺之敬剑尖,那剑竟然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要梁固来保你,也要看你,能不能有命等到那个时候。”四目相对,杨劭眼中恶煞之气荡散开来,直慑心魄,贺之敬慌得正欲后退,便听“啪——”的一声,那剑刃已折断在当场。 周遭围观的人皆倒吸一口冷气,贺之敬被巨大力量震得虎口发麻,握着残剑跌坐在地。 “前军营卫指挥使贺之敬,军中酗酒,按兵律笞六十,更怒其主将,不听约束,公然行刺本王。督军处!”半截剑尖从指尖陨落,杨劭神色冷傲。 他一句令下,陆明立刻跪到跟前洪声应道:“末将在!” “把贺之敬拖出去,找人多的地方当众打!打完六十杖,依律斩首示众。”周身散发出疏离与威严,高不可攀,杨劭倨傲时,宛若一尊天神显化人间,“将他的头颅高悬于营前,让三军知道,再有蔑视禁约者,这就是下场。” “得令!”陆明肃然叩首,他的身后,一群甲士立刻蜂拥而上…… 黄土赤木铁黑的锁链,门外不多时就架起了刑台。 银甲如雪,杨劭着人搬了座椅,亲自端坐在一侧督刑。他已褪去了彼时的锋芒,手上端着府右卫送来的茶盏,从容不迫,一边听着贺之敬的惨叫和咒骂,一边小口啜茗。 前军营上下士卒围观,众人鸦雀无声,无一人敢上前求情。 待到打完,杨劭起身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受刑之人,仰头将茶水饮尽,拂袖而去。 身后铡刀落下,人头滚落,血溅出几丈…… 杨劭从前军营回来,恰好远远见信使从外扬尘而来,原本冷硬着的一颗心,霎时倏忽忐忑起来。 不知予芙起居如何,吃穿可短,也不知她是否受了委屈,有没有再做噩梦。若是魇着了,自己又不在身边…… 他满心满怀的相思无地可着,惟盼三尺信笺做解药,慰一慰情愁。 他虽答应了予芙绝不扰她,却早就追悔莫及,暗暗琢磨着要么找个幌子集体犒赏燕山卫,或者让府右卫去个人专程跑一趟,不说别的,哪怕只替他看一看近况。 “主上,卑职这会儿先去取信?”赵云青跟在身后,顺着杨劭的目光望到那骑烟尘,顿时领会了他心中所想,“夫人该有信件来了。” “嗯,速去速回。”杨劭低声吩咐,“顺便问问信使,徐州最近可还太平。袁九曜在沐阳清扫雍军残部,我怕有匪兵流窜过去。” 还好回帐不多久,赵云青便取到了信函和一个小木盒来复,杨劭一见脸色顿时松快下来,挥了挥手摒退了众人,才坐下独自看信。 那木盒的开盒处特意加了蜡封,一看便是不想给人看到。 杨劭痴笑两声,心中已涌起万般柔情蜜意,小心翼翼打开了封。 第二十六章 献金杯(二) http://.biquxs.info/

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个新做的墨绿香囊。 一尺丝罗轻如水,千针绣成并蒂莲。杨劭先细细洗了手,才取出来捧在掌心,埋首深嗅了几下,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余韵悠长。他将那香囊摩挲在唇边轻吻了吻,才挂在了自己腰间,转而去读信。 信一如既往讲的多是公事,徐州见闻,民生多艰,诸如此类。杨劭看着那清秀小楷,眉目温柔,逐字细读,渴望着能找出几句相思红豆,直到最后才看到了两联诗句: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两联之间显然空了一行,这是予芙和他打起了哑迷。 杨劭低笑一声,这首是李太白的乐府诗《春思》,歌本有三联,他凝眉从头默背,才发现少的正是最悱恻的那句依恋: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此谓我心。 半生风雨,无畏无惧,惟有一妻是心上朱砂,杨劭唇角还含笑,鼻息却微微积酸,许久长长太息,将信叠好收入自己怀中。 相思无解,仗打赢了才能回去,不多时杨劭便又召了谋臣幕僚,共各营统领一道议事。 军纪方肃,于公淮阴一日不开战,军中便吃一日白食,经年累月终究不是个办法。于私杨劭心心念念早日凯旋,一朝事成,他只想争分夺秒赶往徐州与予芙相见。 然而当下情形,雍军畏战,骂也骂了,激将无果,仍缩在城里不出来。若要强攻,也不是不可,但到时候势必死伤无数,大明男儿哪一个不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小,不到万般无奈,他实在不愿多牺牲人命。 十多人围坐在大军帐中各抒己见,却无几个有用的计策。 杨劭端坐在主位,眉头紧蹙着听堂下诸人争论不休。 “赵二这怂包既畏我军如虎,干脆给他下个最后通牒,再窝窝囊囊苟在城里,待到老子杀进去,就要屠他娘的城,老的少的一个不留。”臧双虎扯着大嗓门儿,恶向胆边生。 “那咱们,不是如同从前的雍军一般残暴?”韩广策摇摇头,“王爷绝不会同意的。” “何不假意谈和,趁赵猷理来了,把他捆了拿去逼降?”右军营统领韦炽缓缓道。 “就赵二那个德性,这鸿门宴他敢来?”臧双虎一拍大腿,“再说了,你要是岳全,你他妈能信这是真求和?赵二没脑子,岳全又不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说怎么办吧。”韦炽被怼了,也有了火气,“我倒是想一把火烧了淮阴城,能成?” “不才以为,咱们也许能绕过淮阴,试试偷袭金陵。”角落里,一名谋士献言道。 “长江天堑岂是一夜能渡?”韩广策皱着眉道,“崔先生此言,未免太异想天开。” “我倒以为……”那人还想继续说下去。 “淮阴当南北之中,江浙之腰。”杨劭本被众人搅得头疼,只一边听着一边闭目养神,听到谋士无谓争论,方才开口打断他道,“放任几十万雍军在淮阴城中不管,别说直击金陵,已夺下的整个淮南都危如累卵。你想的是围魏救赵,到头来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主帅一开口,堂下声音立时稀疏了。只有臧双虎看看杨劭,又看看众人,垂头大叹了一声:“王爷,但这样拖下去,也实在不是个事儿啊!” 帐下一片寂静,杨劭不说话,把胳膊撑在花梨木扶手上,十指相碰抵在鼻骨,许久之后,方才星眸沉沉问:“此次天奉和永苍的主将,你们可有谁结交过?” 前军营统领庞骏刚刚惊悉,被斩了手下大将,亦忧亦惧亦恨。加上出来前老师梁固就再三嘱咐他,杨劭到底是外人,此时他明明认识天奉陈智,却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众人正面面相觑,不知杨劭是何意,堂下的谋士李攸缓缓站起来道:“在下十多年前做雍臣时,曾出使过永苍,和本次永苍主将何进有过数面之缘。不知道王爷,想知道什么?” “何进为人如何?”杨劭眯着眼问,李攸思虑一二道:“以在下了解,何进此人武艺精湛,也识兵法,但坊间有传闻,说他惧内而好色。” 此话一出,堂下顿时连起一片笑声,韦炽忍不住嗤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怕什么老婆!” 杨劭瞥他一眼,韦炽自觉不该插话,立刻闭了嘴。他一抬头,正见赵云青扶刀站在杨劭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端正得像个木头。 见众人肃静下来,李攸又继续道:“我多年前见他时,何进大约三十岁年纪,也算英俊潇洒。我听闻他早年便是靠这副好皮囊,娶了永苍苏丞相之女苏娴才做到的将位。” “原来是靠女人上位。”杨劭冷笑一声。 “不仅如此,何进于男女之间,也算忘恩负义。”李攸顿了顿道,“他上位后不久,瞒着夫人在外连养了几房外室,甚至因此和发妻闹上了朝堂。后来永苍郡王因苏丞相之故,说要赐死他最宠爱的兰姬,他怕影响了仕途,为求自保又转而重投苏家,当庭大骂是那姑娘低贱下作勾引于他,以作为脱身之道。” “这样的还好意思忝居将位,永苍当真无人。”杨劭听完何进风流韵事,讽笑一声心中鄙夷万分。 但鄙夷归鄙夷,谋事还是要谋,杨劭看着李攸不紧不慢道:“但真如先生所说,他德行如此,于我们未必不是好事。疑中之疑,比之自内,不自失也。永苍这回出了六万人马,若是能逼的何进叛了雍军,里应外合,倒是可以打开局面。” “杨王,您的意思是,反间计?”堂下众人一听,立刻会意,韦炽略一思忖:“王爷说得对!雍朝联军,雍军二十七万,天奉八万,永苍六万,虽然看起来总量庞大,但到底各为其主,与其和他们在城下死磕,倒不如想办法把这潭水搅浑。” 韩广策点点头接着道:“韦统领说的极是,先前小丁将军诱敌,我伏兵杀出与联军对垒,战时那般激烈,他们左右翼之间也不互救,都巴望着另一侧能率先冲锋。当时我以为不过是兵士懦弱,怕死畏战,如今看,倒真像是各自为战。” 臧双虎听完这话,椅子一拍站起来道:“没有能够服众的主帅,可不就是这样!韩老哥,别的咱不好说,我这后军营绝对上下一体,能扛硬仗。他们真自己闹起来,怕是只我一营就能把他们打趴下。” “老臧,你明明是从王爷手里接的便宜铁军,怎么倒好意思自己吹起来了。”韦炽忍不住伸手拍拍他揶揄,臧统领也不恼,反倒哈哈大笑:“韦炽,老臧生是王爷麾下臧双虎,死是王爷跟前杀小鬼的魂,吹一吹王爷的兵又怎么了?” “昔日田单守即墨,想除掉燕将乐毅,于是散布乐毅想在齐地称王的谣言,燕慧王果然中计,使骑劫代将,乐毅不得不饮恨投赵。何进比不了乐毅,赵二更昏过燕王。”杨劭望着堂下和气一团的几个爱将,娓娓道出这则故事,其深意不言而喻。 “既然何进凉薄又好色,”韩广策笑道,“那咱们就从他下手,诱反了他!” “赵二刚愎自用又胆小如鼠,如今已是惊弓之鸟。即便不能真逼的何进跳反,若给赵二点儿蛛丝马迹,他必疑神疑鬼。”杨劭朗朗星眸掠过一丝狡黠的笑,“到时候何进骑虎难下,本王再亲自去信许他高官厚禄,他好色,就送他十个八个美人,我倒不信,他能守住不叛。” 月色皎皎,独照寂寥。 清辉斑斓下,淮阴城楼仿佛含悲的老者,寂然无声屹立着。 已近三更,城内巡夜的士兵拖着沉重的步伐小队而行。 这城已经守了近月,除了一开始激战一场落败,如今锁城封关,大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也不知哪天才是个头,只能一同硬着头皮等下去。 然而联军内早就草木皆兵,杨劭善战人尽皆知,城外那迎风招展的杨字火焰旗帜,远远看着就和催命符一般。 军官们唉声叹气,士卒间更是谣言四起,有人说要是把明军拖得不耐烦了,等破城一定会大开杀戒。还有人说,上头早知道这城根本就守不住,到时候当官儿的有门路,不等城破就能先逃,而兵卒子只能留下当替死鬼。 最近更是有一种说法忽然甚嚣尘上,传言永苍国主畏惧杨劭,虽然假意在这里抗明,背地里其实已经挑好了郡主联姻,不日就要献给明王。 “邦——邦——” 更鼓飘在无人的长街上,敲得这夜更显幽暗。 疲惫的巡夜兵丁走到东辕门附近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道人影闪过,随即飞速朝城北方向掠去。 “是谁!”领头的巡卫官吓了一跳,犹如在昏沉中被人捅了一记白刃。 前两天他就听轮班的兄弟们说,最近半夜遇到过几次,有人爬城墙偷偷入城,只是来人身法太快实在抓不到,想不到今天自己也遇到了。 “老大,怎……怎么办?”跟在后头的士兵吓白了脸,攥紧了手中枪杆直哆嗦。 “追!万一是奸细,追到了赏金不会少……”巡卫官壮起了胆子和手下道,一听到钱,几人顿时都精神了几分。 十人的队伍分了三路,小跑着包抄。 那人影神出鬼没,一直往淮阴城西北角而去,终于,待追至一处巷口,他不小心拐入了死胡同,不过略一迟疑,就被气喘吁吁的三名雍兵堵在了巷道中。 “你是谁!缴械不杀!”当先的雍兵抬着枪,步步逼近。 来人蒙着面,似乎并不打算束手就擒,立刻拔出剑,只手腕一抖,剑光暴长。 第二十七章 西江月(一) http://.biquxs.info/

“……吾散布街市无根之语,道永苍将叛,又使府右卫夜夜探城,故布疑阵,赵氏小儿终入彀中。得永苍相助,取淮阴一如探囊取物。 大势已定,会战在即,得胜之期即吾星夜奔赴徐州之日,相思病久,沉疴难愈,不治将死,急盼卿卿为吾着手成春……” 信使从淮阴带来的家书,予芙还未卒读,脸上便已滚烫。 外头春雷阵阵下着大雨,傍晚军帐昏黄,只有她和谈玉茹二人。 玉茹本在凉药,回头正看见床上人粉脸红透,立马便猜到,主上怕不是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话。她放下手中砂锅,不禁噗嗤一笑: “予芙姐,快别脸红了,我都惯了你还不惯?得一良人伉俪情深,这是多好的事情,何况那人还是主上,扬刀跃马威震天下,别人做美梦都不敢这么想。” “我要做个梦,就希望他只是杨劭,我俩粗茶淡饭就是一辈子。”予芙听到,放下信笺淡淡一笑道。 “这……”玉茹微张着嘴,不解看向她。 予芙只得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如今乱世,早已没有什么世外桃源,如此不过是我的痴念。” 玉茹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才低声道:“予芙姐,我一直想问不敢问,你和主上……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主上多年孑然一身,好不容易才有了你,为什么你们,还要藏着掖着?” 自从知道予芙身份,她就一直抱着这样的疑惑,甚至连凌雪也私下问过她,两人探讨许久也没得出定论。 “我和劭哥自小青梅竹马,但后来战乱就失散了,不久前才重逢,其中经历许多曲折,都是身不由己。”父兄之事难以言说,予芙低下头去,“总之,是我拖累了他。” “对不起!予芙姐,是我不该多嘴。”玉茹没想到是这样,不禁懊悔不已,连忙扯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昨天凌指挥使来看你,特意送了蜜饯,等下喝药正好给你尝尝……” 玉茹正说着,帐门口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吵闹,混在轰隆隆的雷雨声里,由远及近。 “不是说了你不准来么,你怎么还来?”是个清亮女声,窝着火气,好像是关静斋。 “我都快要走了,不过临行前送点东西。”男子的口气生硬,玉茹刚一迟疑,帐门便掀开一角,外头的雨点立时打进来许多,牛皮靴子的鞋尖也已踏了进来。 来人披着个大斗篷,身上湿漉漉滴着水,胸前方方正正鼓出来一块,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护着什么东西。惟有兜帽里露出年轻英俊的面容,同一双局促的虎眼。 果然又是丁理。 “丁将军!这可是女子营帐,你怎么说进就进!”玉茹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拦住他,“而且凌指挥使说了,尤其是你,不准再来!” “我就说他不该来,偏不听。”丁理身后一个瘦削的身影绕过他,侧身快步走进来,关静斋身上穿着蓑衣,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予芙,我今天进城办事,顺便给你带了一包枣泥酥,记得你从前就爱吃。” “顾予芙,你好些了么,伤口还疼不疼……”丁理站在门口踌躇着,视线越过玉茹,落到了床上的予芙身上。 目光相接,予芙立时一阵不自在,忙扭过头去:“多谢关心,我已无大碍,丁将军还是请回吧,免得再遭人误会。” “听见没?免得遭人误会!”关静斋一边解着蓑衣,一边站到予芙床前冷冷道,“小丁将军,我敬你宿日骁勇,才好好和你说这事。崔相公在淮阴前线是为国征战,你不能乘人之危。” “等下,崔相公……是谁?”谈玉茹一愣,扭过头看关静斋。 而床上的顾予芙立时心头大震,之前关静斋和她叙过几回话,提到成家之事她一直含糊其辞,却没想到,她始终误以为的,仍是从前爹爹给她定的崔家公子。 这些天,她都几乎忘了这人的存在。 “原来那个幸运儿姓崔……”丁理低下头,漫无目的踢了踢鞋尖,“顾予芙,我可能,明天就要启程回淮阴了。我…我给你买了点儿东西……” 这误会越发地闹大,予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等会儿,这崔相公到底是谁?”谈玉茹越听越迷惑,脑中混沌如一团浆糊,干脆伸手截住他们的话头,“还是主上什么时候,改姓了崔?” 这话石破天惊,一句叫关静斋和丁理都惊了一跳。 “谈玉茹,你在胡说什么?”关静斋脸色微变看向她,“这关主上什么事,而且你怎么能妄议摄政王?” 谈玉茹这才意识到失言大不敬,急忙摇摇头捂住自己的嘴,又扭头看向顾予芙。 另外二人一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 被三人这样注视,顾予芙万分窘迫:“关姐姐,对不起,是我没说清楚……我后来,没嫁去上虞……” 关静斋忽然之间明白了是自己误会,她瞠目结舌,半响才道:“所以……你没嫁给崔恒?可你爹不是早把你许给了他?我四年前离开安庆时,还听你爹说……” “没有!”顾予芙猛地打断她,辗转之间已几乎是狼狈:“那是我爹爹非要定的,我…我没有嫁……” “等一下,没有?!顾予芙,你!你是不是骗了我们!你其实还没成亲?是不是崔恒拖着不娶你?”丁理话听一半已虎目灼灼,原本颓废的眼熊熊燃起希望之光,“他不娶我娶!我给你买了首饰,你嫁我吧,我一定对你好!” 他似是怕予芙不信,干脆撩开斗篷,直挺挺捧出胸前护住的木盒,快速走近几步想要送给她。 “你别这样!”顾予芙一惊,胸中的抗拒冲破喉咙几乎像是嘶吼,“我真的嫁人了!杨劭等了我一辈子,我不能负他!” “等了你一辈子……杨,杨劭……”丁理钉在了原地,重复着最后那句一时呆若木鸡,手中的木盒“啪——”的一声跌落在地。 远远的,一道闷雷正沉沉裂响。 “予芙…你……”关静斋吃惊地捂住了嘴,顾予芙垂下了头:“关姐姐,对不起……” 外面轰隆隆雷声大噪,昏暗的帐内,只剩下烛火还偶尔噼啪。顾予芙知道这事儿再也瞒不下去了,埋首不再说话。 “我不信……”丁理攥紧了拳,再开口已有了鼻音,“想不到你为了拒绝我,连主上都用上了…要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和主上告发我……” “予芙姐真是主上的夫人,小丁将军,你以后别再难为她了!”面对眼前修罗场,谈玉茹哭丧着一张脸道,“予芙姐之前不说,就是怕主上知道了找你麻烦。” “我会和劭哥解释清楚的,说你并不知情。”予芙抬头看向他,心坚意决道,“你在沙场累下的功劳,不会因我而磨灭。你还年轻,大明正当用人之际,以后别再冒冒失失,可以……” 顾予芙话还没有说完,丁理已经颤抖着泣不成声,他抬起头深深望她一眼,哀毁骨立,转身便径直奔入了雨中。 外头雷声轰鸣,雨更大了。 “丁将军!这!”谈玉茹望着雨中踉跄着远去的背影,回头又征询地看看予芙。予芙垂着眸:“此事无解,让他去吧。” “予芙姐,那现在怎么办?”玉茹愁眉苦脸,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摔裂的木盒里,是一支漂亮的缠丝赤金珠凤簪。 “东西你收好,等他冷静下来,一定还给他。”予芙叹了口气,抬头又看向关静斋:“关姐姐……” 关静斋黑顺的长发垂在眼前,遮住了她的表情,端柔的侧影低着头一言不发。 许久,她悄无声息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和顾予芙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披上蓑衣缓缓退出去,一扭头也汇入了大雨之中。 雷声直到后半夜才渐止,雨住风停。 谈玉茹一夜都没睡好,天还没亮她便醒了,又怕打扰予芙,干脆一个人蹑手蹑脚起了身,先去帐外洗漱。 顾予芙其实朦朦胧胧也醒了,她没吱声,一个人躺在床上,不住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寂静的帐外,只有稀稀拉拉的虫鸣。 有了丁理这一遭,徐州,估计也是呆不久了。 而且崔恒崔公子…… 一想到这个人,予芙脑中就隐隐作痛。 几年前杨劭跟着先明王举义,在永昌一箭成名,那消息刚传到汉阳,爹爹一听就勃然大怒,不到半年时间,就匆匆忙忙硬给她定了这门亲。 特地要把她远嫁去江南,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断她找杨劭的念想。 崔家公子她只见过一面,是三年前他从上虞过来催促婚事。她抵死不肯嫁,等人一走,就私自写了信偷偷寄去上虞退婚,结果后来崔家回信说可以缓办,但绝不同意退亲。 再后来,这事自然被爹爹知道了,气得他老人家抬手就是一巴掌,又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一夜。若不是娘亲疼她死活拦着,她那时就要被爹爹五花大绑,送去上虞嫁人了。 崔家,崔恒崔公子,退婚…… 予芙凝眉翻了个身,闭上眼脑中只剩一团乱麻,千头万绪全是死结。 这事儿还是得了结,即使忤逆不孝跟了劭哥,也不能撇下爹娘,再陷他们于不义…… “予…予芙姐…不好了!” 正当顾予芙沉浸在烦恼中,昏昏欲睡时,谈玉茹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喘着粗气径直扑上床,险些趴到予芙身上。 “别急,什么事?”予芙困意全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这时她才注意到明明是凌晨,帐外的声音却有些异常的大,远远的有马嘶人喊,予芙心中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是什么,练兵?还是要开拔?” “都…都不是!”谈玉茹一张俏脸上牙呲尽裂,惊魂未定匀着气,“是我们,我们燕山营,匪兵杀进来了!” 第二十八章 西江月(二) http://.biquxs.info/

予芙听完此话心中大惊,连忙提上自己的剑,匆匆掀开帐帘往外头去。 正是黎明前,天色忽然间转黑的那一小段时间,外头本该寂静无人,此时却杀声四伏,远远营帐的尽头处,甚至滚滚有了烽火。 看黑烟燃起的方向,来人应是自东南杀进来的。 “夫人!” 予芙正凝神察看,便听一声疾呼,一抬头,凌指挥使面色凝重,正带了一小队人马朝这里飞奔。 凌雪三步并作两步,转瞬便已急跑近了予芙跟前,她单膝跪倒,喘着气将长刀倒插进土里:“夫人,有宵小劫营夺粮,徐州守军已在应战!属下护卫来迟,请夫人恕罪。” “凌指挥使!”予芙暗暗吃惊,徐州早已平定,她没想到真如劭哥所说,还会有散兵游勇作乱。 凌雪忧心烈烈,环顾四周便将手朝天一举:“事不宜迟,守军听令!先列阵,保护夫人!” 那十数人立刻以顾予芙为核心,面向四面八方,将她稳稳护在了最当中。 “予芙姐……”谈玉茹心里惴惴不安,不由得更靠近顾予芙,“如果匪兵冲进来了,我们怎么办?” 凌雪听到玉茹说话,凝着眉拔出长刀,将一把雪亮的兵刃横在二人身前道:“夫人勿虑,外侧的守军应该挡得住,属下也会拼死护卫夫人周全。” “我无妨。”予芙心里七上八下,却也将自己的剑握紧,尽量沉着道,“凌指挥使,粮草要紧,而且前面还有行动不便的伤兵,正是需要你指挥的时候,我应能自保。” 凌雪摇摇头坚决道:“四卫先是主上家臣,然后才是大明卫卒,您的平安,远比粮草重要百倍。” “粮草可以再补,可人命不行。你是燕山营的指挥使,不能为我一个,弃他人于不顾!”予芙急了,营中还有成百上千的伤员,若此时没有长官调度,匪兵真攻进来,那些行动不便的伤兵,将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夫人……”凌雪仍然委决不下,顾予芙严肃起来,郑重与她道:“凌指挥使,若你真要拿我当王妃看待,我现在冒昧命令你,立刻前往前线坐镇!” “夫人!”凌雪心中波澜起伏,她没想到顾予芙是如此刚烈的性子,将普通士卒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可是,以主上爱妻之深,若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 “阿凌姐!你去吧,这里交给我!”正当凌雪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众人转过头,却看丁理面色沉毅,提了自己的银枪匆匆赶到,“丁理伤已无碍,几个匪兵而已,我定护夫人周全。” “丁理!”谈玉茹一见是他,遥想昨日种种,不禁如骨鲠在喉,“你!你这时候来,莫非是……” “谈玉茹,你当我是什么人!”丁理横眉冷对,缓缓走入了士卒围成的护卫圈,“夫人是主上的夫人,我再不是个东西,也绝不会对主上之妻心存不轨。” “小丁将军!”顾予芙一听他这话心中跌宕,不禁欣慰看向丁理。 后者一见,立时低垂了虎目,将银枪放倒跪了下来,端端正正叩了一个大礼:“丁理从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僭越。夫人您放心,主上对我恩重如山,从今日起,丁理护您是为了尽忠,绝不会再起痴望。” “丁理!”凌雪扶刀蹲下,本是为他看开而高兴,欲拍拍年轻的同僚。 她离得近,凝视叩伏在地上的人,还是不慎察觉年轻的小将,双手颤抖,抠住的两把黄土都捏成了粉齑。 “丁理……”凌雪心中霎时五味杂陈,伸至一半的手,还是轻轻按上了丁理的肩,“那夫人,就托付给你了。” 她回头望顾予芙一眼,鞠了个躬,随即拔出长刀,朝伤兵营飞奔而去…… 这场出其不意的劫掠,直到旭日东升,阳光重新照耀大地,才将将平息下来。 所幸徐州守备英勇顽抗,终是将人数更多的匪徒挡在了伤兵营之外,粮草虽然损失不少,但好歹人员伤亡不大。 劫后余生的将士们忙着清扫战场,几处走水的营帐火焰也尽数扑灭,只剩缕缕青烟飘荡着,缓缓挥散在空中。 等凌雪处理完一干事务,马不停蹄赶回来时,顾予芙和谈玉茹、丁理,以及留下护卫的十几个士兵,正神色平静席地坐在帐前。 “卑职不知王妃驾临,疏于护卫,万死难辞其咎。”和凌雪一道来的,还有徐州太守傅怀仁。昨夜他闻讯赶来指挥守军退敌,才惊悉摄政王已有王妃,且王妃居然就在徐州,故而一早便跟着凌雪专程来叩见。 “傅大人快快请起!”予芙从不惯人三跪九叩,见傅怀仁长跪不起,连忙亲自将他扶起来。 傅怀仁见王妃平易近人,不禁平添了几分敬意,拱了拱手又道:“卑职本是户部的郎中,得张尚书保举,王爷首肯,才得以入守徐州。王爷对卑职有知遇之恩,王妃您又如此宽以待下,卑职心中实在感激涕零。” “傅大人,我之前在徐州,便已见到您勤勉尽职。您不必对我感激,若有抱负,只需继续兢兢业业,为一州百姓谋求福祉,便是对得起劭哥了。” 顾予芙满心诚恳,含笑和他说完,却见傅怀仁一脸茫然。 足足过了半响,予芙才陡然意识到是自己说顺了嘴,一时不禁面红耳赤:“不是!我是说,便是对得起摄政王了。” 丁理眸子黯了黯撇过头去,凌雪见顾予芙窘迫,连忙打岔替她解围:“夫人,傅大人,今日我军虽暂时击退了劫营的匪徒,但后患仍在,咱们还是要再行商议,早些制定个方案,彻底铲除隐患为好!” “对对对,凌指挥使说得对!”傅怀仁一听连忙道,“据战况来看,那伙人并非乌合之众,极有可能是落草的雍军残部,数量也多,而徐州守备有限,咱们的确需要早作打算!” “雍军残部?!”予芙猛地一怔,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她自小受身为大雍军官的爹爹教养,真有一日要与旧朝为敌,还是难以平静。 凌雪不由挑了挑眉,她不知顾予芙为何反应如此之大:“回禀夫人,目前是这样猜测,属下建议,当务之急不如先派斥候打探敌情。” 予芙满怀心事,看了看二人点点头:“一切全凭凌指挥使和傅大人做主。” 徐州守备不敢怠慢,一日连派几路斥候刺探,匪兵情形如抽丝剥茧逐渐明朗。 那伙人果然是逃窜的雍兵残部,约莫有头两千人,有的是自沐阳一路烧杀抢掠而来,还有从淮阴附近流窜而来的逃兵。之前就到处打家劫舍,近日几股人纠结在一起成了气候,在徐州东南霸下山头,才肥了胆子试图劫掠徐州明军,干一票大的。 凌雪和傅怀仁得了消息,便连夜组织商议清剿对策。顾予芙身份已瞒不住,自然被奉为首席,丁理和几个守备将领也一并参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州如今军力有限,几人聚在主帐中商议一番,最终都一致认同,若要彻底铲除隐患,只有调兵一条路可以走。 “大军如今在淮阴对峙,若说派人飞驰过去通报,调个三五千人来解徐州之急,王爷应当会同意。” 徐州一名守备将领如此建议,可立刻便被凌雪给否决了。 “若论平时,这样的方案自然是最合理不过,只是如今……”凌雪蹙眉望顾予芙一眼,欲言又止,“若主上问为何调兵,该怎么说?” 傅怀仁不解:“这还能怎么说?燕山营遭劫,连王妃都身陷险境,王爷难道还会不肯发兵?” 顾予芙却立刻领会了凌雪之意:“凌指挥使,傅大人,我也觉得问大军求援不妥。前线正当关键时刻,劭…王爷不该为此分心!” 予芙说得含糊其辞,其实她明白,凌雪的意思是说,一旦杨劭知道自己涉险,可能会有极不理智的行为。 而这,予芙比她更笃定,更担忧。 “那王妃您看,如何才更合适?”傅怀仁一时捉摸不透二人之意。 予芙想了想道:“临行之前,我听王爷说骠骑卫袁九曜大人,领了万余人马驻扎在睢宁,也许我们可以向袁指挥使,借两千人马来剿匪。” 原本予芙还因雍朝残部一事颇为伤感,可自从听探子所叙,那伙人烧杀抢掠的暴行之后,她对匪兵只剩下彻底的痛恨。 凌雪一听这话,立刻点了点头:“四卫皆是摄政王府府兵,况且夫人凭摄政王令调用骠骑卫,袁九曜岂有不从之理?” “王妃现下,居然持有摄政王令?”傅怀仁一听大为欣喜,他没想到,摄政王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王妃,当真放心得很。 凌雪满肚子腹诽,最后只皱着眉,又望向顾予芙道:“夫人,只是…属下实在不敢向您擅借王令,这调兵的事……” “我自己去!凌指挥使,王爷把令牌托付给我,我亦知干系重大,不敢让它离身。”顾予芙立刻答道,“所以只想问您和傅大人借向导一名,快马两匹,如果你们不放心,再派几个将士与我同去便是。” “护卫自然是要配足,只是去睢宁,途径东南,属下还是担忧您的安危。”凌雪忧虑不减。 “回程便有骠骑卫随行,去时若带太多人,反倒过于引人注目。”予芙略一思索道。 “卑职自会挑选守备军中,最最精锐的骑兵,和王妃同去。”傅怀仁不禁觉得,凌雪有些过于小心了。 “傅大人,你有所不知。”凌雪有口难开。 正在她踌躇之际,身旁一直一言不发的丁理,忽然闷声开了口:“各位,我愿请命,立军令状,护送夫人去睢宁调兵。” “丁理,你……”凌雪不禁叹了口气。 “这样是最妥当的。”丁理透亮的虎目低垂下来,偷瞄了一眼不置可否的顾予芙,踞促道,“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只要…夫人愿意要我。” 第二十九章 西江月(三) http://.biquxs.info/

待商量完调兵策略,顾予芙决定次日就赶往睢宁,调骠骑卫至徐州剿匪。 江淮的春天乍暖还寒,都已暮春时节,天气骤然又冷了下来。燕山营外,丁理牵着白马,银甲银枪,低着头等在帐外准备护送王妃出发。他一言不发,只有黑色披风在晨曦中猎猎曳动。 “路上多留心眼儿,尤其是走东南山区时,要更加小心谨慎,夫人的安危永远是第一位的。”凌雪仍然放心不下,临走又嘱咐他。 丁理点头“嗯”了一声,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凌雪伸手替他理了理铠甲,压低声音慢慢道:“还有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心里再苦也别写在脸上,得咽进肚子里。” 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小将军终于抬起头看凌雪一眼,不无心酸:“阿凌姐,我已经尽力了……你当时的苦,又是怎么咽下去的?” 凌雪没想到他会反问,先是一愣,许久才苦笑着道:“不觉得苦就不用咽,不合时宜但可以甘之如饴。你别叫我看不起。” “知道了。”丁理抿紧了唇角垂下头,“不会的。” 正说着,顾予芙已准备妥当从帐中走了出来,她穿了凌雪的皮甲,头戴钢盔,将一头乌黑的长发尽数挽在了脑后,清丽之中有了一线英姿,与平时温柔可人的模样大不相同。 谈玉茹也穿戴整齐,正跟在她的身后。 “卑职恭请王妃上马。”徐州太守傅怀仁来送行,亲自为顾予芙牵了马来。凌雪惦记着予芙肩上还有伤,静静等在一侧,待予芙踩镫子时,不露声色从后面托了她一把。 顾予芙看出她的顾虑,轻声对她道:“凌指挥使,你放心吧,一路上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行队伍十余人,全是精挑细选的猛士,都骑在快马之上,待到顾予芙下令出发,不多久便渐渐消失在了晚春的晨光之中。 因惦记着军情紧急,自出发以来,顾予芙的马鞭便催得极快。 爹爹尚武,除了送她练剑,从小便教她骑马。从前在汉阳时,她不仅能自己驰骋,带人也不在话下,为此甚至还惹得杨劭吃过表哥的飞醋。但肩伤未愈,她不过纵马飞跑了个把时辰,便觉得伤口之处一阵阵撕裂般的生疼,禁不住只得放缓了些。 谈玉茹心里没底,靠近了她问:“予芙姐,你的肩膀要不要紧。” “还成,到睢宁也不远,不过大半天的功夫。”顾予芙一笑摇摇头。 “夫人,这里靠近匪兵常出没的山头,草木又茂盛,我们要格外当心,以防遇到劫道。”她们正说着,前头的丁理放缓速度,贴了过来并行。 银枪本挂在他背上,自从发觉予芙有异,他便单手提了枪握在手中。 “好。”予芙点点头,心里考虑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谈玉茹带自己同骑,免得拖累大家。 丁理不知她心思,看向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才憋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不是疼得厉害?卑职骑术还行,可以带人。” “没事儿,我让玉茹……”予芙正准备回答,忽见丁理瞬间变了脸色,突然猛拍了一下她的马。 那马立时向前突地跃起,一阵疾风般向前掠去。 与此同时,一支羽箭自草丛之中飞射而出,将将穿过了予芙刚刚所在的位置。 这是被乌鸦嘴说中,真遇上了拦路虎。 “保护夫人!”丁理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怒吼声未落,他便已甩动缰绳,朝予芙的方向疾奔而去。 “予芙姐!”谈玉茹面色也骤变,急忙追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后续一阵箭矢在山间如雨射出,余下十几骑人马急忙挥动兵刃格挡,被生生和前头三人分割开来。 顾予芙的马向前一路狂奔,丁理紧随其后大吼道:“别慌!我来了!” “停下!”予芙咬紧了牙关拉动缰绳,却见道路前方,几个手持钢刃的武夫,正严阵以待要逼停她。 “妈了个巴子,给老子滚下来!”当先一人急不可耐,刀已出鞘要尝血味。 她临危智急,强持缰绳牵动马头,俯下身一侧。 刀锋将将贴着钢盔刺啦作响,把盔帽打落,一头乌发霎时散开,尽数飘落在背后。 马终于慢了下来,却不见得是好事。 那大汉一愣,顿时张狂大笑:“居然是个俏娘们儿!快捉了,正好给兄弟们泄泄火!” 说着数人包围过来,就要拉她下马,予芙面色一凛,拉动马缰左闪右躲,又抽出佩剑欲刺,那大汉变了脸色,举刀就砍。 “顾予芙!”丁理牙呲尽裂,飞驰的白马被他一鞭抽得扬蹄狂奔,终于在最后时刻越过予芙,挡在了前头。 匪兵仗着人多势众,几把钢刀迎头砍来,丁理手中的银枪猛力抡起,在马前甩出一个雪亮强劲的圆。刀刃们铮然与长枪相击,霎时迸起一串金石火花,丁理反手又是一击戳刺,枪尖看准其中一人咽喉深切贯穿,那人应声倒地,污血溅出三尺。 丁理在前面杀敌,匪兵又有人迂回曲折,想找予芙麻烦。 予芙面色凛然举剑迎击,几个来回不落下乘。 直到牵动缰绳的左臂,突然引发肩头一阵剧痛。马匹跃动,叫她原本凌厉的剑尖失了准头,一剑刺了个空。 危急关头,还好谈玉茹及时赶到,慌慌张张从那人后背一剑便刺了过去。 “予…予芙姐!”血溅在谈玉茹脸上她都来不及擦,一阵手忙脚乱,胡乱想去替顾予芙控马。 顾予芙却见倒下那人并未重伤,爬起来又要还击,凛了眉目一把压住玉茹的背,脱缰持剑奋力挡住来人:“小心!” 丁理以一敌众,仍从接二连三劈来的刀剑中回过头,他一见顾予芙处境凶险,心如火焚,干脆一手撑住马背跳下来,飞身三两步提气一纵,径直拖枪跃上了予芙的马。 黑色披风在空中招展,上头血迹斑斑,若泼散的浓墨里藏了开败的梅。 胸口贴着后背,胡渣挨着乌发,丁理一手抓住马缰,顺势护紧怀里的人,一手将银枪舞成了气贯长虹的白龙。没有了后顾之忧,那寒光愈发凌厉,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硬生生荡开了合围之人的攻势。 “好枪法!”谈玉茹在旁协助御敌,不禁惊呼,丁理这白龙将军的绰号,果不是浪得虚名。 支撑过了这段时间,后续的甲士纷纷赶到。纠结的一群残兵败将,一旦失了先机,又如何挡得住大明铁骑,不过片刻功夫,便被屠戮殆尽。 危机暂时解除,丁理喘着粗气,环顾四周无虞后,终于将滴血的银枪插入了土里,然后缓缓松开了怀里的人:“夫人,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小丁将军,多谢你。”予芙一样呼吸不稳,但总体依然镇定,她白皙的面容上血迹点点,全是刚刚飞溅上去的。 “呜……”谈玉茹惊魂未定,终于绷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予芙咬着牙道。她左肩之上的疼痛一直钻到心里去,刚刚紧急时刻无暇顾及,这会儿强撑着倚在丁理胸口,后背都已逼出了一层细汗。 “好,夫人,我们……”丁理正说着,眼见有一支弩箭带着凌厉的呼啸,从二人的侧首突然飞出,直冲顾予芙而来。 枪不在手,格挡已经来不及,下意识的,丁理双臂张开,紧紧环裹住了怀里的人。 弩箭从刁钻的角度刺透了他的肋下,一股尖锐的痛楚袭来。血顿时汹涌而出,一瞬间就染红了二人的衣摆。 “丁理!” “小丁将军!” “丁将军!” 众人都惊住了,甲士们急忙持刀去找放箭之人,却见地上一个将死未死的匪兵,冷笑着垂下了手里的机弩,已然歪了头。 “我…我还好,先走,走!”丁理眼前一片眩晕,咬牙抽动着缰绳,催动了马蹄飞奔起来。 苍凉的黄昏中,几只椋鸟远远掠过如血残阳。 一队奔马驰入睢宁骠骑卫营地,当先的一匹上面有两人同骑,一人率先飞身下马,落地却是一阵踉跄,她鸦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逆着辉光径直向营内飞跑。 “予芙姐,你慢点儿!”谈玉茹连忙下马去追,她们的身后,十数个甲士也纷纷下马,其中一人正架着丁理,神智已近恍惚。 营前军旗猎猎,守卫见来人穿大明军装,本未戒备,却见一个高挑纤细,满身是血的女人朝这边奔来,立刻架了刀剑喝住她:“来者何人!敢闯摄政王府骠骑卫!” “骠骑卫指挥使何在!”顾予芙一面从颈间掏出摄政王令,一面疾声喊道,“军医又何在!丁理受了重伤!” “摄政王令?”守卫看向金光闪闪的令牌大惊失色,急忙叩首,又叫来许多人帮忙,速速通传指挥使。 然而袁九曜还没到,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筋骨强健的将军,听到消息率先奔了出来。他古铜的面容上神色如灼,大步流星掠过顾予芙不管,直接朝丁理而去:“丁理!你究竟是怎么搞的?” “江铁羽……”丁理被军士架着,一手捂住血染的肋下,半阖的眼强睁开断续道,“我没事儿,顾予芙…她是主上的夫人,你,你答应我,你…你要亲自护她回徐州……” “什么夫人,这会儿还说什么徐州!”被称为江铁羽的男人眉头紧锁,一把架起自己的好兄弟,“你撑着点儿,军医马上就到。” “不行…江有鹤。”丁理的虎目飘忽着,痴望向前方喃喃道,“她金尊玉贵,又爱逞强…你答应我…护好她……” 江有鹤一怔,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前方。 不远处,披头散发的女人扶着旗杆,站在落日余晖里,她的脊背明显歪向一侧,整个人随着喘息起伏耸动,只遗留给他一个纤细又柔韧的侧影。 而再远处,骠骑卫的指挥使袁九曜,正匆匆忙忙向这里奔来…… 第三十章 水龙吟(一) http://.biquxs.info/

袁九曜是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将军,他头次见顾予芙,知道身份后不顾后者阻止,在校场上便对着摄政王妃五拜三叩,如见君王,行了以下见上的最高礼节。 而后袁指挥使根据予芙要求,亲点了两千精锐随她回徐州剿匪,此外慎之又慎地,另挑了骠骑卫顶尖高手十数人,安排佥事江有鹤亲率,只负责保护顾予芙一人,事后也留侍徐州不需归队。 大家留睢宁驻扎一晚再走,丁理肋下箭伤凶险,却是走不成了。 予芙特地又去看他,丁理刚取完箭头,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夫人!”丁理一见她来,挣扎着又要坐起来,顾予芙赶紧按住他,扯出一丝苦笑来:“又得好好养伤,只是这回,我也无法照看你了。” 丁理忧伤的虎目看向予芙,半晌方移开目光:“夫人又拿丁理说笑,卑职怎么配。” “也不是说笑,我之前就是拿你当弟弟看。”予芙氤氲的杏眸眼波流转,思虑再三缓缓道,“我只有一个哥哥,叫顾予枫,如今也不在身边,你救过我性命,难以为报,从今往后,我托大叫你一声弟弟,好不好?” “夫人……”丁理的鼻尖酸了,心里五味杂陈,像钝刀子割入皮肉,极疼却淌不出痛快的血,“丁理为夫人尽忠理所应当,从不奢求您报答。” 顾予芙摇摇头淡笑道:“你不要我也会记着,你以后如同我的弟弟,劭哥那边,到时候我自然也会为你着想。” 丁理一愣,忽然明白了顾予芙的用意,他攥紧了藏在被子中的拳头,强忍住泪意终于点了点头。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这一幕看在一旁的江有鹤眼里,却极不是个滋味。 次日出发,江有鹤当真按指挥使和兄弟的嘱托,带人寸步不离地跟着顾予芙。行军时倒还好,可休息吃饭时也跟着,着实令予芙有些烦恼。 “我和玉茹有事,烦请江佥事不必再跟着了。”予芙要去方便,又不好直说,只得委婉提示他。 江有鹤脸上有一抹讽笑:“不跟?夫人金尊玉贵,卑职着实担不起这个风险。” 听出这里头明晃晃的敌意,予芙不禁皱了眉头。 谈玉茹却忍不了,指着江有鹤的鼻子便怒道:“袁大人叫你来保护夫人,又不是叫你来监视夫人!再说了,夫人是主上之妻,你什么态度啊你!” “是,夫人是主上之妻。”江有鹤一双眼略有些玩世不恭,瞥玉茹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又叫主上喜欢,又叫丁理也能心甘情愿折了,可我,居然态度不好。” “你——!”谈玉茹简直气歪了鼻子。 铁羽白龙并称于世,顾予芙一听他提丁理,立刻明白了他这是心里有气,也不愿多加责备,干脆掏出摄政王令直命不准再跟着了。 其余护卫面面相觑,唯有江有鹤,闻言哂笑一声,转头便走了,旁人见他走了,才犹犹豫豫拱手而去。 次日晚间,顾予芙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从东南进了徐州城。 来回一路骑马颠簸,予芙的左肩早就疼得不似自己的。和凌雪傅怀仁打过照面,她便立刻悄悄叫上谈玉茹回了营帐。 帐内烛火如豆,谈玉茹小心翼翼帮她脱去皮甲。 可方解至里衣,便见那鲜血透穿纱布,将左肩之上都染成了暗沉的锈红。 “这!”谈玉茹大惊失色,几乎要哭出声来,“我…我这就去找医女姐姐!” “不成,也没大事。”予芙怕旁人引咎,忙拉住她,“免得凌指挥使知道了担心。” 然而纱布混着血污,早已与裂开的刀伤粘作一处,要换必得生生撕开皮肉。 谈玉茹心疼至极,一边咻着鼻子骂过付彩月祖宗八代,一边狠下心来,把那才长好又崩开的伤口用刀剔干净,重新上药再包扎好。 顾予芙全程忍痛咬紧了下唇,一声也不吭。 待换好绷带,谈玉茹又叫她休息,可予芙放心不下剿匪的事,稍微收拾了便又朝主帐去。才出门,就见几个骠骑卫在外等候,迎面走来的正是江有鹤。 予芙瞧他来了,只得无可奈何叹口气。 “你又来干什么!”谈玉茹正没好气,一见便劈头盖脸说上他,江有鹤却挠挠头,略为靠近她低声道:“夫人的伤怎么样了?有伤还敢骑快马,怪不得丁理说夫人爱逞强。” 顾予芙闻言,拉下脸色叱道:“放肆!” “我下午注意到您骑马的姿势,才知您左肩有伤,还不轻。”江有鹤瘪了瘪嘴,低下头和予芙道,“是卑职鲁莽,之前冒犯了。” “现在才知道自己鲁莽冒犯……”谈玉茹忍不住白他一眼,又嘀咕道,“传说铁羽将军人黑嘴贱,果不其然。” 江有鹤吃了个闷亏,只得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予芙却见瞒不住了,连忙低声道:“江佥事,伤倒是不碍事,但你别说出去。” 江有鹤一听点点头,不再说话跟上了予芙身后。 说话间便已到了主帐,凌雪同傅怀仁均在,还有一干将领正共同商议剿匪之事,一见顾予芙来了,众人立刻起身肃立。 “不必拘礼,论攻城略地,我只是个门外汉,还得请诸位出谋划策。”予芙过意不去,先请大家坐下,又请凌雪介绍战局。 凌雪就着大桌上铺开的地图,请诸位环绕过来细看:“据斥候再探,这伙匪兵如今主要纠结在城外大龙山一带,那里山势细长蜿蜒,南坡陡峭异常,难通人烟,北坡山下又有水泽连绵,需划小船才能进入,匪兵如今只需据守北面便已占尽地利,故而易守难攻。” “这有何妨?”一位将军听凌雪的话立刻笑道,“雍军残部即便负隅顽抗,但以骠骑卫精悍,强攻亦不在话下,不过手到擒来的事。” “李将军有所不知。”凌雪看看那人道,“这次探山,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那是什么?”顾予芙连忙问。 凌雪叹口气接着道:“这群匪兵不仅打家劫舍,抢完了还会将人掳到山上去,压榨奴役。据探子估计,如今大龙山上,可能已有三五百被掳去的普通百姓。” “这简直比禽兽还不如!”众人顿时响起一阵唾骂之声。 顾予芙心中暗暗一惊,这些普通百姓活在乱世本已不易,如今还要被兵匪欺凌:“凌指挥使,我们在剿匪的同时,也得想法子救他们。” “夫人说的是,城外的百姓,也是我徐州子民,若弃他们于不顾,我身为徐州父母官,又有何颜面再见王爷。”傅怀仁说着,眉头已拧成了一团。 “这样一来……的确不大好强攻。”李将军摇摇头道。 “正是,如若强攻,到时候匪兵极有可能驱使百姓为肉盾。”凌雪忧虑看顾予芙一眼,她知予芙最以苍生人命为念,定不会同意强攻之策。 “那便不好办了……”傅怀仁也长叹一口气道。 众人一时间一筹莫展,想不到两全之法,予芙心思玲珑,但她毕竟没参过军打过仗,并不十分自信,只犹豫道:“诸位,我学识浅薄,不通军事,但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但说无妨!您是主上之妻,又持摄政王令,四卫自当誓死追随。”凌雪立刻道。 予芙一听,面上一红道:“凌指挥使,我刚刚在想,为何我们一定要正面与匪兵较量?匪兵既然能偷袭我军营帐,为何我们,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夫人此话怎讲?”李将军一听这话,眼睛一亮。 顾予芙略一思忖道:“方才凌指挥使说大龙山南壁陡峭,但我猜想并非绝不可通人,不知可否,派高手趁夜从南面攀爬上山放火,待他们忙于救火,首尾难顾之时,咱们再趁乱从北面杀过去,先救百姓,再捣黄龙,是不是可以事半功倍?” “这个好!”傅怀仁忍不住拍手叹道,只是片刻他又犯了难,“一时半会儿,咱们要去哪里,找这样的绝顶高手爬山?” “这个不难,我可以带人去。”一直默默站在顾予芙身后的江有鹤,忽然开了口。 众人一时一起看向他,江有鹤凛了凛神色望望众人,又望望顾予芙道:“袁指挥使派我,率领骠骑卫十数名顶尖高手是为保护夫人,只要夫人首肯,我等自当效力。” “江大人,那此事便拜托你了!”顾予芙万分欣喜,立刻吩咐道。 一道难题迎刃而解,众人皆是由衷高兴,一时又佩服顾予芙,想不到她身量纤纤,看似柔弱,胸中却另有丘壑。 众人又议定细节,由骠骑卫高手明日入夜由南壁上山,在山上蛰伏一夜,寅时放火,待火光起后,北岸分三路强渡攻山,先救人,再剿匪。为求稳妥,又定凌雪留守城中接应。 次日,月黑风高,江有鹤带人先行登山,骠骑卫也整装待发,一切按照部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顾予芙在营中,也已翻出一套男装,心里悄悄打定了主意。 第三十一章 水龙吟(二) http://.biquxs.info/

丑时的更鼓刚刚一响,假寐的顾予芙便攸地睁开了眼。她悄悄下了床,蹑手蹑脚换好男装,正准备出去,背后忽然响起谈玉茹幽怨的声音:“予芙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当场被抓的小贼,只得立在原地心虚地讪笑两声:“我…我睡不着,出去吹吹风。” “别骗我,你就是想去大龙山!”谈玉茹呲溜一下从床上滑下来,快步上前握紧了她的手腕,“不准去!你伤都没好。不对,好了也不准去,阿凌姐都不肯带你。” “我……”顾予芙本就不善于骗人,被一唬立刻泄了气道,“我不放心,我借来的兵,总得去看看。” “你还穿个男装,哪儿来的?”谈玉茹皱了眉头,左看右瞧审问道。 “这是劭哥的衣服。”顾予芙才一开口,玉茹立刻像烫了手一样弹开,“临走他怕我出门在外不便,特意放的。” “主上要是知道,你穿这衣服是要去剿匪,一定很后悔。”谈玉茹无可奈何问,“非要去?” “我只偷偷混在骠骑卫后面看看情形,绝不落单。”予芙一见有了希望,挽起谈玉茹的手撒起娇来,“好玉茹,好妹妹,让我去吧。” “行吧行吧,我哪儿管的了夫人。”玉茹被她叫得莫名有些得意,“但是,我得同你一起去。” 两人当真都提了兵刃,准备尾随骠骑卫出发。可刚掀开帐门,却发现外头不远正站着另一人,一身戎装,提着宝剑踌躇不决打着转。 居然是关静斋。 “关姐姐!”予芙吃了一惊,不知她此来何意。 “夫人……”关静斋微垂着头,夜色笼罩住她秀丽的面容看不分明,“我昨日…听说了您,调骠骑卫上山剿雍兵的事,我猜您自己一定会去,故而等在这里。” “关姐姐,我去是不放心我借来的骠骑卫,你……”顾予芙犹豫着,关静斋却已叩下首来,声音也有了泪意:“夫人,请带上我和您一起去!我丈夫为大明披肝沥胆,不幸被雍军所杀……我…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手刃几个雍兵,为他报仇!” “关姐姐!”予芙胸中大震,盯紧了眼前之人。 关静斋又重重磕下头,予芙连忙上前去扶她:“剿匪不是儿戏,你没学过刀剑,即便去也只能和我们一道,远远跟在最后头。杀敌之事,还是叫骠骑卫去做。” “好!”关静斋秀美的面庞上,额前已有了血痕,眼中却金石似的坚定。予芙心头没由来的一阵张皇,抿紧了唇带二人悄悄追上骠骑卫。 绵延不断的枪戟掩在夜色中,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骠骑卫行军极快,衔枚疾走,不闻一声号令,只听得人马整齐的脚步。予芙和谈玉茹即便练了多年武,都险些有点儿跟不上,关静斋便更是勉强。 “骠骑卫当真训练有素。”予芙小跑着道。 谈玉茹看她一眼,轻喘着气:“其疾如风,侵掠如火,骠骑卫虽只有一万人,却是明军精锐中的精锐,予芙姐,你知道骠骑卫是怎么选人的么?” “不知道。”予芙一愣,她虚顶着个大明摄政王妃的头衔,对明军却实在知之不多。 “你自己的府兵,你都不知道?哎……”谈玉茹摇摇头,“想进骠骑卫,得弓马娴熟,能举百斤的石鼎过头,能开十二担的硬弓,若想升迁,还得御马疾驰之中,射箭十发全中。” “这样难!”顾予芙几乎一惊。 谈玉茹叹道:“然而一旦进了骠骑卫,服役期间,朝廷便会免除他家一半的赋税,军官全免,因而军中人人竞相练兵,都期盼有朝一日自己能入选。” 予芙听完,只觉大开眼界,杨劭治军竟这般厉害,她都不禁有些为他骄傲。 予芙三人一路跟着队伍疾行,直到依计蛰伏在山下的芦苇荡中。 时值四月初,一轮蛾眉新月在云中若影若现,周遭黑通通的寂静一片。 待寅时刚过,山上果突然之间火光大作,等候的骠骑卫立刻分成三路进兵,轮番强渡,将山下的匪兵哨卡一举消灭。 予芙和谈玉茹、关静斋跟在东边一路的最后,一到对岸便立刻发现,山上的匪兵果然已乱成一团。不少匪兵衣衫不整,趿着鞋甚至赤着脚,一看就是刚从睡梦中惊醒。 山的南麓火光大盛,烟雾一直冲破浓重的夜色,人声喧哗里,骠骑卫正在奋勇剿匪。 哭喊声与杀将声混成一处,熊熊的火焰在远处肆无忌惮地扩张着爪牙,而那些倒下的残兵败将,有的还穿着做雍军时的衣裳,上一刻还在咆哮哭叫,下一刻已被割断了喉咙,血溅当场。 战场似修罗地狱,与予芙噩梦中火烧的安庆城如此一致。 远处的火舌摇曳,在她的脸庞上映出赤红晃动的光。明明她就是那个调兵定计的统帅,可事到临头,虚幻与实景渐渐在脑海中重合,顾予芙后背不知不觉沁出一阵细汗,放缓了脚步,心中的仓皇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混乱中,两个残兵逃脱了包围,正向她们的方向奔命,而此时,关静斋已失了沉着,利刃出鞘,径直冲了出去。 “该死的雍人!我杀了你们!”她胡乱挥舞着刀剑厉喝,面上是顾予芙从来没有见过的悲痛和狰狞。 兵刃相接的钝声一时响起,像割在了予芙自己的后背上。 “唔……”顾予芙低吟一声,垂下眉目一阵头皮发麻。 “予芙姐!你怎么了?”谈玉茹发现她神色有异,急忙拉了拉她的手,可那头关静斋势单力薄,眼看就要不敌,谈玉茹两头焦心,连忙大喝一声:“关姐姐小心!” “啊!”关静斋到底没有学过剑,没一会儿便被打下了手中兵器,手腕鲜血直流。 那两个匪兵见有机可乘,就要逞凶。 “关姐姐!”谈玉茹只得一咬牙,丢开顾予芙的手,提剑先冲了上去。刀剑铮然,玉茹以一敌二应付不来,带着哭腔大吼一声:“予芙姐!醒醒!你在干嘛!” 直到这时,顾予芙才猛然惊醒了:“玉茹!” 以一敌二,终于变成了二对二的缠斗。 待到顾予芙提剑出手,已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注剑刃万钧之力。谈玉茹出剑则动如脱兔,刚柔并济。她们俩人剑法俱是精妙,不多时玉茹便砍倒了一个,予芙一记燕子出林出去,也将对战的匪兵杀得丢了武器,跌坐在地。 “别…别杀我!”那男人反撑着双手不住后退,身上的雍兵旧衣血迹斑斑。 “快杀了他,予芙!”关静斋扼住手腕,悲愤哭吼道,“求你了!为我夫君报仇!” 予芙凝神提起剑,要做最后一刺,然而看向匪兵衣服上的“雍”字,她一时心怵,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住了,哭喊声,火光,爹爹,劫营…… 这是要杀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手不住颤抖着,如坠万斤钢铁。 “不杀就不要怪……” 正当顾予芙不能自已之时,地上的雍兵却摸到了落地的兵刃,陡然换上狞笑,一个飞扑就要向她砍来。 “啊!”顾予芙惊怒之下,双手持剑,下定决心率先捅了出去。 利刃捅入皮肉,戳透心肺,过手是沉黏又温热的钝。 待拔出剑刃,鲜红的血喷涌而出,染了顾予芙一身。 那人如断线的木偶,瞬间失去生气,倒在了地上。 “以杀止杀,虽杀可以。”杨劭的话在脑中盘旋,予芙大口喘着粗气,心跳敲在耳膜上咚咚咚咚地炸响。 这是顾予芙第一次杀人,使尽了全身力气,她几乎再挪不动一步。 然而战场之上哪容分神,不一会儿又有雍兵靠近。 “予芙姐!”谈玉茹最先反应过来,慌忙举起了剑。 正在危机之间,突然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直插过来,双手各持一把匕首,挡在了她们同那几名匪兵之间。 “智谋不错,胆子更大,主上要是知道了夫人您带伤上阵,英勇杀敌……”来人居然是江有鹤,他正说着,以肩催刀,手起刀落,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一刀便将靠近过来的一人胸膛刺穿,“不知是会欣慰,还是会气疯。” “江有鹤!”不待予芙回答,谈玉茹已哭着骂起来,“你…你怎么才来?!” 江有鹤却不急着答话,刀随步变,步随刀转,继续同另外几人打斗起来,招招凌厉,快如闪电,不过几个来回,又将来人纷纷毙命。 “问我怎么才来?我倒要问问,你怎么来了!”江有鹤结果了匪兵,方扭过头来剜谈玉茹一眼,“而且怎么还把夫人也带来了?” “我……”谈玉茹挨了训斥,哭声也变成了抽抽搭搭。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不懂事的傻帽儿。”江有鹤见谈玉茹如此,不禁心头一软,皱着眉便上前朝予芙揖了个礼,“卑职按计纵火,幸不辱使命,又怕您忧心战局至前线观战,便延山查看,果然遇见了夫人。” “对不起,是我非要来的。”予芙低垂着头,手里的剑上还滴着血,“请别责怪玉茹。” 江有鹤看了看地上瘫倒的关静斋,和一身血污的顾予芙,只得叹了口气,“总不能怪夫人您,暂时先怪她吧。” 前面,骠骑卫已经杀敌无数,陆续解救出许多被羁押的流民。青壮年被救后,有些毛遂自荐为他们带路,帮着一同救火,衣衫褴褛的女人孩子们,则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夫妻分离,稚童失怙,老无所依,如今一起被救出,他们终于又能重新团圆。 予芙一路巡查见幕幕悲欢,不禁回想起两月前的自己,忍不住亦是鼻尖酸透。 救得了一处,救不了所有……惟有等劭哥平定了天下,才能让所有想回家的人,都能回家。 予芙正被感悲伤情,突然,耳畔响起了一声喊叫,带着不可置信:“你!予芙妹妹?我可找到你了!” 顾予芙下意识回头,才见人群里站起一位长身玉立的年轻男人,那人本有些犹豫,见她回头,立刻激动不已。 “你是……”予芙一怔,只觉得那人似乎面善,低头仔细在脑中回忆。 忽然之间,她惊得捂住了嘴:“崔恒,崔公子?” 第三十二章 水龙吟(三) http://.biquxs.info/

残月淡淡,东方已渐渐泛起鱼肚白,向大龙山投来朦朦胧胧的曙光,混着火焰熄灭后的烟雾,在空气中织就一片银灰的轻纱。 崔恒文雅清俊,面如冠玉,和予芙差不多年纪。他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便从人群中奔了过来。 可待真要走到跟前了,他又放慢了脚步,停在离顾予芙两三步的距离笑盈盈道:“予芙妹妹,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怎么穿着件男子的衣服?” 顾予芙脸色刷白,她看向满面春风的崔恒,不由自主便往后退了一步。 江有鹤看出端倪,立刻冷着脸上前,伸出胳膊喝道:“大胆!” “敢问您是哪位?鄙人上虞崔恒。”崔恒愣住,朝江有鹤有礼一揖,又指向予芙道,“这位顾家姑娘,是我三媒六聘,未过门的妻子。” 谈玉茹一听这话,大惊失色,立刻明白眼前人是谁。她连忙握住顾予芙的手,靠近了焦急道:“予芙姐,咱们让江有鹤轰他走?” 顾予芙环视四周,前头江有鹤正神色震惊,回头看向她俩。而一旁的关静斋,捂住手腕看看自己,又看看崔恒,凝眉一言不发。 “不必了…既然在此遇见,有些话,也该当面说明白了好。”予芙睫毛翕动,顿了一顿下定决心沉声道,“江大人,这是我的一位故人,没想到能在此相遇。我们之间有些纠葛,还请容我俩,借一步说话。” “卑职遵命,只是……”江有鹤皱起了眉头,正欲道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便听予芙道:“玉茹,还劳烦你陪我同去,孤男寡女到底不便,我不想让误会闹得更大。” 谈玉茹说了声好,予芙便扭过头,拉着她往不远处缓缓走去。 崔恒一见这样,心下虽疑惑万分,但也只上下打量了几眼江有鹤,便跟着一同去了。 几棵老松隔出一块空地,江有鹤和关静斋等在外头。 “又能平安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啦!”崔恒踱着步,眼见走在前头的未婚妻背影纤纤,比三年前见时又更窈窕,心中不禁暗暗欣喜,“自从四月前接到消息,听说安庆城破,我便心忧如焚,托人去安庆找过你,可是没有寻见。” 予芙站定,也不转身便开口问:“崔公子,那您……如今怎么又会到了这儿?” “咦?大约半月前,难道不是你给我写信,说你困在徐州燕山卫营里,让我亲自来接你回去成亲?”崔恒一愣,面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可谁曾想我会在城外遭遇流寇,又被他们截住。这几天我受了好大的苦,这都是为了你,以后你可得好好报答我。” “信?我没有给你写过信啊!”予芙一惊,难道是爹爹已经知晓她跟了杨劭的事,故而假借自己的名义,催崔恒来带她走? “可……”崔恒大惊失色,从自己怀中翻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快步走上前去摊给顾予芙看,“这上面,明明留的是你的落款。” 予芙急忙拿过那信,最后落款真的是簪花小楷“顾予芙”三字,可泛黄的宣纸之上,那笔迹并不是爹娘或者哥哥,内容便更是匪夷所思。 “恒哥吾爱,见字如晤,阔别以来深感空闺寂寞,思卿至深……”予芙低声默读,越读越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今困于徐州燕山营内,生不如死,急盼卿卿救我于水火,早结连理,共赴爱河……” “早结连理,共赴爱河……”崔恒的一时失笑,不由自主凑近了柔声道,“予芙妹妹,莫非你是因为害羞才否认的?其实不必如此,你爹爹早把你定给了我,咱们本来,就如同正正经经的夫妻……” 崔恒说着,便要挽顾予芙的腰。 “崔公子,请自重!”予芙一时惊愕失色,立刻侧过身去躲开。 谈玉茹急忙拦在他俩中间:“你!你大胆!你要干什么!” 崔恒顿时脸色微变。 “这封信真不是我写的!”顾予芙急忙解释道,“崔公子,三年前我便写信和您说过,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万万不能嫁给你!” “予芙妹妹,你这是……”崔恒此时借着晨光,方注意到转过身来的顾予芙,衣摆上满是溅落的血迹,不禁张口结舌,“血……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 “崔公子,我没有生不如死,更没有回心转意,我!”顾予芙有口难辩,呼吸都变得急促,“崔公子,您家世代是雍臣,如今我投了明军,已是各奔东西,咱们不如就此解了,这桩本就是谬误的婚约吧!” “你这是什么话?!”崔恒一急,瞪圆了眼厉声起来,“你可是我家问名纳吉订下的妻子,而且这些年我给你爹送年礼,他也都收下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想着退婚?这是你该提的事么?!” 顾予芙在唇上咬出一排深深齿印,几乎血也咬出来了:“崔公子,现如今我已经跟了别人。事已至此,我知道自己对你不住,但这次明军也救了你,恩怨相抵,后面我一定请我夫君,把欠您的聘礼加倍奉还。” “呵!原来竟是这样!好你个顾予芙!你…原来你是有了奸夫,怪不得拿乔起来了!”崔恒恼羞成怒,脸上凶狠毕露,“是不是哪个明军逆党许了你荣华富贵,所以看不上我了?!你爹知不知道,你为了钱,就忤逆不孝和野男人跑了!” “我从前就告诉过你,我断不会嫁给你!你为何非要勉强?”予芙咬紧了牙关,含泪回道,“强扭的瓜不甜,我和我夫君早起过誓言,约定了三生,他等我十年,不惜因此被人耻笑,我又岂能负他?” “你!好一个…好一个不负!淫我妻子的猪狗,倒说成痴情郎君了!还有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崔恒彻底扯下了温文尔雅的面具,表情狰狞,抬手就要扇顾予芙的脸,“我…我……老子打不死你!” 谈玉茹岂会容他逞凶,立刻拔剑要冲上去,然而不等她动手,江有鹤已经飞身而来,一掌打在崔恒的胸口,拍得他连退几步跌坐在地。 “江大人,还请别伤他!”予芙连忙出声制止,崔恒虽然无礼,但事出有因,他若是因此丧命,自己还是难辞其咎。 还好江有鹤一听这话,立刻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主上和夫人金尊玉贵,岂容你这般侮辱。我谅你是夫人旧识,暂且饶你不死,”江有鹤蹲下身,冷冷望向地上的崔恒,将匕首尖抵上了他的咽喉,“你自己也亲耳听见了,夫人同主上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再敢口出狂言,大明铁骑踏平你上虞,不过捏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谁…谁是主上?!”崔恒仰着头,颤抖着咬牙切齿问。 “江某僭越,口称主上尊名,只说一遍。”江有鹤冷笑一声,将匕首抵得更近,“夫人所嫁,乃我大明摄政王杨劭。” “杨…杨劭?!”崔恒胸如擂鼓,心神俱震,半晌才反应过来。 予芙叹一口气,正要背过头去,就忽听他喃喃道:“夫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真的不知道,夫人……” 说罢崔恒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手脚并用爬过来,纠住顾予芙的衣摆涕泪俱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吧,我真的不知道……” “崔公子……”顾予芙心中五味杂陈,虽然崔恒之前强迫她,但自己始终是对他不起,“崔公子请起,是我有愧在先,我不会拿您怎么样。” “不不不,不敢!那杨…杨劭……”崔恒抖抖霍霍说着,又急忙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不是不是,摄政王殿下他,您看我一介草民,求求您……” “该奉还的聘礼,我会请劭哥加倍赔偿,我也愿正式和您赔不是。除此之外,希望我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予芙摇了摇头,从前见崔恒,他是那样文质彬彬,却想不到原来是这样一个色厉内荏的家伙。 “对对对,各自安好,各自安好,钱我也不要了,我不要了!”崔恒一听,立刻如蒙大赦,爬起来朝众人点头哈腰,便飞也似的朝山下直奔而去。 “这什么人啊这是!”谈玉茹目瞪口呆,“予芙姐,你爹爹怎么会,给你选了个这样的中山狼?” “他家祖上世代簪缨,而且你也看见了,若非变故,他初初看起来,也是知书达理的样子。”顾予芙尴尬不已,“不知他这会儿应下来,还会不会再出尔反尔。” “若敢追着你不放,主上自会砍了他!”谈玉茹啧啧道。 顾予芙无可奈何瞧她一眼:“国有国法,乱说。” “国是有国法,可也没见姑娘挑明了不乐意嫁,还非要霸王硬上弓的啊。”谈玉茹低声嘀咕道。 予芙没有再和玉茹细纠下去,她摇了摇头,凝着眉又思索起刚刚崔恒给她看的信。 “顾予芙敬呈?”她念着这几个字,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三章 水龙吟(四) http://.biquxs.info/

“夫人。”一声呼唤打断了顾予芙的思索,她一抬头,正对上江有鹤忧虑的面庞。 “江大人,对不住,让你见笑了。”予芙回过神来,凝眉恳切道,“虽然荒唐,但因这事也涉及王爷名誉,还望江大人不要外传。” “卑职虽不小心听到些不该听的,但有进无出,只会烂在肚子里。”江有鹤眸光沉沉,撩袍跪下叩道,“请夫人放心,此事江有鹤若对外透露一个字,便是欺上背主,愿遭五雷轰顶。” 江有鹤说着,已举起三指,神色肃然。 他本不想掺和此事,只是一时难忍听见了前因后果,实在震惊万分。他敬仰杨王非一日两日,也知道主上孤傲疏离,却不曾想见冷情的背后亦有情根深种,联想之前自己对夫人的误解,不禁羞愧难当。 予芙忙请他起来:“也不至如此。” “谈玉茹才是,整天叽叽喳喳,嘴巴没门儿,你若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会让你好看。”江有鹤才站起来,瞥一眼予芙身后愤愤不平的小姑娘,便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刚刚你离得近,为什么不出手教训那个小子,等夫人请你?” “我当然要揍他,不是让你抢先了么?”谈玉茹无端又被抢白,瞪圆了眼睛,“大明律法,大不敬当斩,这我还是知道的。” 江有鹤对逗弄谈玉茹乐此不疲,唇角掠过一丝狡黠:“哦,你还懂法啊,我看你整天予芙姐叫得挺顺口的,倒没记得亏礼废节,谓之不敬。” “你!江有鹤你故意找茬是不是!”谈玉茹懂了他的意思,忙改口道,“夫人,我!” “你还是叫我予芙姐吧,夫人可太别扭了。真按江大人这么说,我以后也不能喊劭哥了。可名字本不就是让人叫的么。”予芙原本心事重重,被这两人一闹,忽然松快了许多,莞尔一笑道,“玉茹就是我的妹妹,为什么不能叫?” “听见没,予芙姐都不计较,就你事多!”谈玉茹一听心花怒放,忍不住挽了顾予芙的胳膊,抬起下巴朝江有鹤一扬,“有予芙姐罩着我,不服憋着!” 大局已定,怕继续留下去徒增事端,江有鹤趁着天未大亮,便护送顾予芙三人先行下山。 关静斋受了伤得找大夫包扎,顾予芙和谈玉茹也是累极,悄悄回帐后不多时便睡了,等迷迷糊糊再醒来,日头已近中天。 帐外一阵呵斥吵闹。 “外头吵什么呀?”玉茹蓬着头发,揉揉惺忪的睡眼,随手披上一件外袍就朝外头去,顾予芙也醒了,正坐在床边穿鞋。 门口是两个奉命守护的骠骑卫士兵,拦住了一男一女两个半大的孩子。 那姑娘白白瘦瘦,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只是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男孩子小一点儿,粗布的衣裳一直垂到了脚下。 一见有人出来了,那姑娘立刻拉着男孩儿跪在地上道:“给恩人叩头了,多谢恩人救命大恩。” 谈玉茹唬了一跳,忙往后退两步:“别别别,你们干嘛?我不是你们的恩人。” “您不是么?四下都传开了,说是一位大王的夫人救苦救难,剿了山匪才救下大家,我们好不容易寻到这儿,来给恩人磕头。”那姑娘正疑惑着,江有鹤便已大步流星走过来,将她用力往外一推,回头朝两个手下斥道:“你们俩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敢放进来问东问西,是刺客怎么办?” 那姑娘倒在地上,蹭破了胳膊擦出一抹血痕,男孩儿见状,立刻冲过来拼命捶打江有鹤,却被他一手就提了起来。 “为什么欺负人!”少年仍然像个发怒的小狮子,手脚并用想踢他却够不着。 江有鹤低头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脚,才瘪瘪嘴将人放下。 “这是怎么了?”予芙从帐内出来,便见乱哄哄的一团,江有鹤立刻低头拱手道:“是属下失职,让闲杂人等靠近军帐,还请夫人恕罪。” “我们才不是什么刺客!”那个少年正扶起自己的姐姐,转头对江有鹤怒目而视,“阿姐说要知恩图报,才带我来磕头,为什么要打人!” 江有鹤不动声色,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在骠骑卫几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如何敢放陌生人靠近主上之妻。 “这可能是场误会,小兄弟你别生气了。”予芙一听他说刺客,便懂了七八分。 地上的姑娘听别人喊她夫人,态度又这般恭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拉上弟弟,朝顾予芙磕头:“这位一定是夫人了,多谢恩人替我们报了父母大仇,又救了我们的命。” “怎么回事,你们的爹娘呢?”顾予芙一惊,忙去扶她起来,那姐弟俩却坚持要跪着。 “在大龙山,那群人要侮辱我姐姐,我爹妈为了护她,就被土匪杀了。”那少年说起伤心事,昂着头强忍住泪,“还好你们来了,才替我们报了仇。” 那姑娘亦是哽咽连连,又磕下头去:“我们没什么钱,无以为报,但您的大恩大德,我和弟弟永世不会忘。” 予芙听到这话,心中骤然一痛。他们的父母不幸枉死,却不忘知恩图报,若自己能早些发现匪兵作乱,也许这一对朴实的姐弟,便不会成为孤儿。 “我们其他也没什么事,头叩完了我们就该走了。”那姑娘看一眼江有鹤,还有些畏惧,拉了拉弟弟准备要走。 “等一下,你们若走了,可有人投靠,以后怎么为生?”这男孩儿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女孩儿最多十三四岁,予芙心善,不禁担忧起他们的未来。 那姑娘愁眉苦脸没答话,男孩儿却想了想,攥紧了拳头:“我去前线投明军,杀坏人,就能养活我和姐姐!” 江有鹤不禁失笑:“屁大的人,我们一般不收。” “你!”男孩儿脸涨得通红,就要起身,那姑娘连忙拦住他。 “若无人可投,你们这段时间,要不要先暂时跟着我?”顾予芙思虑再三道,她实在放心不下他俩,特别是这姑娘,柔柔弱弱飘在乱世一如羊入虎群,以后还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也没什么大事,我正缺一个人,帮我跑跑腿,做做针线就好。” “我…我们愿意!”那姑娘一听,睁大了眼睛转悲为喜道,“只要给口饭吃就成,我会洗衣做饭,还会打扫缝衣裳。带孩子我也会,从前我娘给大户做乳母,我就帮着带过孩子。” “我…我还没孩子呢。”予芙看谈玉茹已忍不住笑,不禁微红了耳根,“暂时还没。” “夫人嫁了大王,早晚会有公子小姐,阿靖嘴笨,夫人别怪罪。”那姑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又给予芙磕头。 “夫人,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江有鹤皱了皱眉,这两人虽然他看了的确毫无功夫,但要跟在夫人身边的人,哪一个不得千挑万选,他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江大人。”予芙含着笑道,“我愿相信,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不会太糟。” 她说完,又和蔼问二人:“你们俩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我叫霍乔,今年九岁,我姐姐叫霍靖,今年十三,我们是清江浦人。”那男孩儿答完话,想了想又警惕道,“我先说好了啊,虽然你是我们的恩人,我姐姐做活儿肯定好,但是不当通房丫头,夫人你得答应我,不能让你丈夫仗势欺负她。” 顾予芙被这一句说得啼笑皆非。 “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屁话。”江有鹤立刻削那男孩儿一记手刀,“还通房丫头,小小年纪什么都懂啊。各国郡主排着队想来给主上当妾,主上都不要,要你姐姐?臭小子,我告诉你,你这话按律杀头都够了。” “霍乔,你说得对,士可杀不可辱。”予芙也不怪他,弯下腰笑着伸出小手指道,“我答应你,绝不欺负你姐姐,我们拉钩。” 说罢又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你放心,我也舍不得把我丈夫分给别人,他要是敢,我替你打他。” “那好,您是我们的恩人,以后是我们的主子,我和姐姐,永不背主。”那少年点点头,郑重其事和予芙勾了勾手指,“霍乔会挑水会劈柴,杂活儿都做,我不会吃白饭的。” 江有鹤把这事儿递给凌雪,凌雪与他各带两人,亲自将霍靖霍乔仔细搜身,盘问再三确认无恙,又安排他们沐浴更衣,反复交代了规矩,方才肯放人跟在予芙身边。 予芙伤前诸事亲力亲为,待到伤后,洗衣收拾的杂务便被谈玉茹包揽过去,如今又全然交给了霍靖。阿靖勤快体贴,不由分说连谈玉茹的活儿也一同做了,有了她在,予芙倒也省了不少心。 徐州匪患平定,诸事又都变得顺遂,一旦闲下来,予芙又忍不住挂念起杨劭。 前些时候他在信上说大战在即,也不知如今到底是何情形了。予芙心里愁肠百结,为怕杨劭分心,这些天丁理的事,调兵的事,崔恒的事,收留霍家姐弟的事,特别是自己受伤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还瞒着没说,等再见面,也不知道劭哥会不会生气。 而且看霍家姐弟,剿匪的事已然传开,还得嘱咐赵指挥使,如收到消息,最好帮着先瞒一瞒。 带着这样诸多的烦恼,顾予芙不禁将思绪,投向了千里之外。 第三十四章 脱银袍(一) http://.biquxs.info/

月黑风高,杨劭铁甲银盔,对着挑亮的灯火,亲自擦拭随身龙泉宝剑。 这把剑长三尺六寸,宽一寸八分,剑柄鎏金描绘日月同辉,剑身缠龙刃纹细腻,乃是号令三军的至高之物。 尽管隔着多年峥嵘岁月,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大雪飘飞的冬夜,先王是如何双手颤抖着,把它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我那幼子懦弱无能,群臣又多庸才…咳咳,如今局势,靠他们…亡国灭族只在朝夕…只有你…”先王故去前,曾紧紧握住他的手,泪眼混浊,“杨劭,你才是能带这个乱世…走出烽烟的人,哪怕不为我…为了…天下芸芸众生,答应我…答应我…” 那一夜明明天寒地冻,这把宝剑放在他手中时,却如炭火熔岩一般滚烫。 少年时习武,他也曾见太白而起,沐月辉而归,彼时想的只是精进剑法,不负卓绝天资,却不曾想,这本用来快意人生的君子之器,最终被他舞成了世间最沉重的权杖。 攻克金陵前最重要一战便是淮阴会战,就在今夜,杨劭沿着剑脊一路抚下,剑刃雪光隐现,映在星眸里如照进了清冽月色。 “主上,何进约定的时间便是今夜丑时。”赵云青低头拱着手来禀,身后是全副武装的各营统领,“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只待您一声令下。” 杨劭收剑入鞘,环顾四周肃然众将,沉厚的嗓音一出口,全然是万人之上的赫斯之威:“传本王令,开拔!” 密布的层云使这本该月朗星稀的夜无比黑暗沉寂,淮阴城头赭色腾龙旗帜低垂着,只有几组疲惫的士兵不时打着火把来回走动,在这如墨夜色中晕染开点点猩红,摇曳着虚无的光。 多日之前,赵二皇子就下令守备军日夜轮班,保持绝对警惕,士卒们不明就里,只以为是要防守明军强袭,领军的几个高阶将军却已经收到命令,若是永苍异动,可先斩后奏。 这样高强度的警戒极磨人心,原本已经杯弓蛇影的大军,像是被在脖间又上了一圈绳索,日复一日,慢慢被绞杀尽皮肉里残存的精神气力,却不知哪天才是尽头。 殊不知城墙外西北两里,草丛里已经密密麻麻匍匐着成千上万的明军,人人衔枚,黑衣夜行,四下里鸦雀无声,只有呼出的气息像无声的潮水,汇聚在微弱的夜风中涌动起伏。 在他们身后再三里,墨色的暮霭中还藏着铁骑如山,休整已久的士兵们压抑着嗜血的渴望,耐心等待着进攻的号角一吹响,便可以冲锋陷阵,大杀四方。 忽然,一支火箭带着响哨从城内西南角骤起,在城内照亮一瞬间的方寸之地,便悄无声息地湮灭在夜色中。 紧接着不多久,鸣锣喧天的吵闹和呐喊声如铁锅煮水,渐渐沸腾。城南失火,来报有小队天奉装束的士兵被目击是纵火者。 守城的将领震惊不已,西南城角本就是天奉的驻地,难道有二心的其实是天奉?他来不及细想,便急点了大队人马朝西南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城东北角却静悄悄的一片,守城的士兵在突然之间便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抹了脖子,死之前最后一眼,只看到他们衣领处金线绣制的火焰纹样。 城内一片烈火冲天而起,生生逼退了深夜的寒气,照得西南方一片通明。浓烈的黑烟腾空,仿佛一双魔鬼的手,意图把古老的淮阴城拖入梦靥。 值夜守将领兵到达西南,烟熏得他们眼泪直流,才看到忙着救火的天奉士兵一个个神色慌张,他们的主将陈智正站在营前破口大骂。 赵猷理没有亲自来,副帅岳全已领了一大队兵卒同时赶到,待到三人站在一处面面相觑,才忽然意识到,莫不是声东击西,已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从淮阴西北角已经涌来杀声,那嘶吼渐渐汇成了一片低沉可怖的声浪。反应过来的雍军同天奉将士回头扑杀,才发现西北城楼已高扬起杨字大旗,玄地赤焰的标记一如阎王杀令。 杨劭身披甲胄,手握腰间龙泉站在淮阴西北角楼上,俯视城内刀山血海。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映衬冷冷星眸尤显残酷无情。 雍军主力还被困在城中心的营地里,士兵们从梦中惊醒,刚刚才摸索着穿好衣服,来不及做更多反应,就已经不得不面对被围的局面。 尸横遍野,人间炼狱。 一场单方面碾压式的冲杀,直到凌晨才将将平息。 淮阴大捷。 雍朝联军抵抗的非死即伤,剩下的大量被俘,天奉主将陈智被生擒,雍军副帅岳全身中五箭仍力战不降,终壮烈身亡。 而联军的主帅赵猷理,却在开战后不久便趁乱逃了,雍皇外强中干的二儿子,穿着事先备好的粗布农人衣服,被二十多名死士簇拥着往南一路狂奔,还未到金湖便被府右卫追上缉拿。 护卫死战不敌,全数牺牲,留下吓得面如死灰的赵猷理,立刻便被五花大绑,一路快马送到杨劭面前。 “杨…杨王!只要你不杀我,我父皇必将送来金银珠宝,你…你要多少他就给多少!”赵二皇子几乎站不起来,府右卫一左一右架起他,才发现裤子当中已被尿得滴水,“你要女人也有,我个妹妹…我妹妹美若天仙,我这就写信叫父皇送她来!求求你了,求求你放我走……” “妹妹?”杨劭眯着眼尽是讥笑,“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嫡亲的!”赵猷理骤然有了希望,红通通的眼中绽放奇异的光,“求求你了,我妹妹十五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我叫父皇送她来,她一定好好服侍你!” “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杨劭冷着脸,一脚踢在他的胸前,“赵睦生了你这样的儿子还当个宝,难怪要亡国。” “杨王,求求你了……别杀我,别杀我啊……”二皇子哭得如丧考妣,杨劭只觉得看着心烦,一挥手便叫府右卫押他下去。 “主上,刚刚永苍何进,押了雍朝和天奉将领的家眷来献,卑职按以往惯例,先把人羁押了起来,等着庆功宴上分赏众人。”赵云青候在一边,见缝插针详细禀报道,“庆功大典就安排在三日后,您到时候参不参加?” “你说呢?”杨劭回头瞥他一眼,好整以暇。 “按理说,您参加自然是最好,不然韩将军和几位统领那里,说不过去。”赵云青心头一沉,低声答道。 杨劭却没正面答话,皱着眉头摸了摸鼻尖:“今日该是信期,徐州没有新的信来?” 赵云青印证心中所忧,只得硬着头皮道:“有是有,但是属下有一事未禀,请主上恕罪。” “什么叫有是有?”杨劭一愣,“其他事等会儿再说。” “正是徐州的事,常驻的府右卫前两天有邸报,说……”赵云青欲言又止,酝酿着如何才能把这事儿说得平淡些。杨劭却等不及他,脸色骤然不大好看:“是不是夫人怎么了?” “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前些时候徐州遭匪兵偷袭,夫人持您金令调了两千骠骑卫剿匪,这事儿在徐州已经传开了……”赵云青拱手道。 “赵云青,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今天才报!”杨劭脸色铁青,几乎就要发作,赵云青连忙辩白:“前两天会战在即,是夫人单独递信给卑职,叫属下务必不要报给您,属下不敢违抗夫人之命。” “真是夫人叫的?”杨劭原本已到喉头的怒气,骤然哑了火。 “是!”赵云青在胸中长舒一口气,干脆利落答道,杨劭万般无奈,硬生生憋回了恼怒:“备马,等下就走,这会儿就去徐州。” “若几位统领问起来?”赵云青抬头征询一个明示。 “就说徐州有匪患,我不放心,善后的事就交给韩广策主持。”杨劭转念一想,陡然挑了挑眉藏不住喜色,“这样也好,估计用不了几天,天下人都要知道我已有妻,再不用瞒了。” 日暮时分,月上柳梢。 徐州燕山卫大营里,阿靖替夫人去给关静斋送吃的不在,只有顾予芙和谈玉茹,吃过饭正在帐内商议赈济流民之事。 忽听到帐外隐约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又听到门外两名值守的骠骑卫拔刀高喊:“什么人?竟敢营内纵马!” 门外一阵阵驻马的嘶声近在咫尺,那群人竟然停在了帐外,谈玉茹吓了一跳,立刻跳起来顺了佩剑在手。 “原来是主上,叩见摄政王!”两声干脆的跪拜才响起,帐中二人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帐门就被猛然掀开。 杨劭风尘仆仆站在门外,一双眸子亮得如天上的星辰,毫不掩饰目光灼灼,一眼就寻上了坐在床边的顾予芙,唇角却紧抿着。 “劭哥!”顾予芙大吃一惊,她没想到杨劭没有任何事先通知,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 谈玉茹愣得一动不动,想起自己手上还握着剑,忙“哐当——”一下扔在地上,慌慌张张跪了下来:“燕山卫谈玉茹,叩见主上!” 杨劭盯着顾予芙看了好半天,不由自主快要红了眼圈,半响才转过头对谈玉茹生硬道:“出去。” 第三十五章 脱银袍(二) http://.biquxs.info/

“是…遵命!”谈玉茹头次单独面见杨劭,本就忐忑,此时更是战战兢兢,她手忙脚乱,捡了自己的剑就要走,却听杨劭又吩咐道:“出门后传令赵云青,我要和夫人叙话,帐外五十步都不准近人。” 谈玉茹瞠目结舌,呆呆应了一声,便飞也似地落荒而逃。 “玉茹就像我妹妹,平时都和我一道睡,你这是?”予芙一看他这个样子,便知没什么好事,果然等谈玉茹刚一出门,杨劭便三步并作两步,扑上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带着哽咽吻了又吻:“一天到晚瞒这瞒那,总要把哥哥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你才能满意。” “你都知道…什么了?”顾予芙被他吻得气息不稳,面颊上也飞起薄薄的红云,可混混沌一开口,便立马后悔不迭。 杨劭一听,果然脸色一怔:“除了调兵剿匪,莫非你还有事瞒着劭哥不成?” “劭哥,你怎么没提前传信儿,就突然来了。”予芙急忙转换话题,抚摸着杨劭的面庞柔声问,“淮阴战事如何了?” “淮阴大捷,我活抓了赵睦的二儿子,就是奇妃生的那个孬种。”杨劭握住予芙素手,万分缱绻蹭在唇边,“然后我就听说徐州遭袭,你调兵剿匪的事,忙马不停蹄赶过来见你。心肝如今能耐了,这样大的事,都敢让赵云青不报。” “你在前线正是紧要关头,我实在怕你分心。而且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予芙心头微动,但不知怎么的,前些时候受伤受军法时,都没觉得苦,如今一看到杨劭,种种情绪就忽然翻涌不休,她虽说着自己没事,鼻尖却不由自主酸了,“现在你打赢了仗,咱们不又欢欢喜喜地见上了面。” 杨劭见予芙眼眶微红,急忙捧着她的脸庞问:“是不是在淮阴,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我就是太想你了。”予芙不肯说,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闷闷道。杨劭心下稍宽,又揽住她的腰:“劭哥更想你,宝贝儿,哥哥连梦里都全是你。” “真的么?我不信。”予芙哽咽着,“梦里的才不算数,醒着的时候想不想,我要你照实说给我听。” 予芙其实知道,杨劭一定时时念着她,不然何来那么多的家书?可她就是想再听他说,她对所有人,都要做一个温柔又镇定的王妃,唯独对杨劭,可以选择做一个使小性儿的憨姑娘。 “醒着的时候,才真正是难熬,特别当孤枕难眠,我躺在床上一闭眼,就全是你在我怀里的样子。”杨劭听妻子撒娇,心头不由泛起久违的悸动,又嗅着她体香阵阵,越发心猿意马,“然后我就不成了,憋得难受,满脑子都是等见了面,定要对你如何如何。” 鼻息越发粗重,杨劭一边说着,一边已蛮不讲理,要把予芙往床上抱。 妻子不久前才被他亲自开启的身体,是那般曼妙,还带着初绽的柔嫩,宛若一颗堪堪成熟的水蜜桃,仿佛随便在哪儿咬上一口,都是鲜甜。 天晓得那些个离别的日日夜夜,他想着她有多煎熬。即使时有自行疏解,但那种程度无异于饮鸩止渴,只会让心中的相思愈演愈烈。 “劭哥。”枕堆乌云,予芙雪白的肌肤也漫上桃红,“你不害臊……” “明明是你叫哥哥照实说。”杨劭放倒她在榻上,细细吻她的面颊,“若还不信,物证也在,不如芙儿现在就验看。” “你!”予芙被杨劭执起手朝下去探,一下便烧透了耳根,“不害臊是说轻了,原是无耻至极。也不看看,外头天上还亮……” “可能怎么办?日日思卿不见,那点儿礼义廉耻,哥哥早不想要了。”杨劭的星眸一片混沌,手则贴在予芙腰上,像是确认一样来回抚几下,“还是瘦了。” “怎么,不喜欢了?”予芙微喘着嗔他。 “我是心疼。”杨劭常年带兵打仗的身体挺拔刚硬,腰背紧实,散发着男子特有不容置疑的迫人,说话间已要去解她的衣裳。 “既然心疼,那不管怎么样,今天都不准生气好不好?”予芙柔声说着,不妨轻轻按住了作乱的手。 她的外裳已从被肩膀上扯落下来,内里的绯色掩在乌发中,仿佛桃花夭夭,犹抱琵琶半遮面。 “让劭哥解脱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杨劭的眼睛已被心魔染得赤红,他不及细想方才的话,便急不可耐欺身上来,一手扣住予芙的肩,要吻她的锁骨。 “那说好了,不生气。”予芙的杏眸盛满水雾。 “芙儿……”杨劭喃喃喊爱人的名字,爱与欲交织成情丝缠绵,网住意识陷入混沌,却在爱抚时摸到原本莹润如丝的肌肤上,有一处凹凸起伏,拉回些许清明。 漫不经意投去一瞥,他才发现原本无瑕如玉的肩头上,赫然有一道骇人的刀疤,终结所有的语言,扎入眼帘触目惊心。 杨劭立刻停下所有动作,震惊万分,呆望了片刻然后腾地一下坐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没事,就一点小伤。”予芙心虚地朝后挪了挪,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安抚道,“已经快好了,不碍事的。” “什么时候的事,谁伤的你?”迸发的怒气瞬间取代了情爱欲念,杨劭眼眸的雾气凝成了冰霜。 他抖着手触到那一处仍是新肉的疤痕,胸膛宛如被人插了一记白刃:“是在徐州遭劫的时候,还是哪个畜生干的?予芙你告诉我,我这就去宰了他祖宗八代。” “劭哥,你别这样。”予芙为他周身骤起的杀气所震,急忙抱住他,“说好不生气的。” 杨劭猛然惊醒,愕然地看了看他的心头肉,忙软了口气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予芙,我不是冲你发火。” “我当然知道。”予芙凝着眉,“我不是害怕你,是怕你气昏了头,一时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傻事。” 杨劭一阵心酸,低声又问:“那你先告诉我,是谁做的好不好?” “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军法责罚,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这事不仅涉及付彩月,还牵连了丁理,予芙实在不想他细探,只靠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道,“要成大事,不可偏私,你一心为我报仇,会使自己落得有失公正。” 听到这话,杨劭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伤予芙的人十有八九是明军里的,而且还受了罚。 徐州留守的人不多,予芙一时不愿意说,却肯定有人知道。他拿予芙是没办法,但凌雪袁九曜只肖一问,定然会和盘托出。与其这会儿纠结,不如私下再去料理罪魁祸首。 伤她的人,他岂能放过。 “你说的是有道理。”杨劭已失了方才的迫切,只将头埋到予芙颈间用唇摩挲着,许久仍觉心疼得厉害。 他忍不住又坐起来,架着予芙的肩膀细细查看。 这些年杨劭受过许多伤,什么样伤是怎样来的,只肖一看便知。予芙伤口处新长出的皮肉仍带着些红,形状又不规整,明显是崩开多次反复结痂。 她去睢宁调兵,想必是带伤而行,杨劭越看,心里愈发难受得要命。 “劭哥,你别看了,难看死了。”予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抽了胳膊欲往回缩,却被杨劭握在掌间:“不难看,你在我这儿,什么时候都最好看。” 说着话,他低头轻吻住那道疤痕,一下又一下,初如蜻蜓点水,渐渐变成润物无声,宛如虔诚的信徒,又像是久旱望霖的饮者。以那疤痕为起点,吻次第蔓延开。 予芙仅存的衣物,慢慢被杨劭脱去,十指交缠着被他压到了身下。他近乎膜拜地从她的肩膀吻回到锁骨,又到胸前,到肚脐,一寸寸往下吻着,温润的印记一个接一个,像要将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细细吻遍。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将寸心如割的酸楚,酿成一次又一次的顶礼,用尽温柔缠绵。 予芙被他吻得如风雨中的扁舟,颤抖着闭上眼睛,直到他柔软的唇舌,尝到了不该尝的滋味。 她难耐地低吟了一声,忙去推他:“别……” “可我只想让你快活。”杨劭闷着声,不无酸楚。 “劭哥……”予芙整个脊背绷得紧紧的,任由他低下头,全心全意地侍弄自己。 然而一夜漫长。 这一夜从最温柔开始,以最野蛮收场。 已然分不清是第几次到了,予芙觉得自己宛若飘在云端,整个人轻得如同一片羽毛,沉沦在杨劭宽阔的胸膛里,任他带着自己去远方。 同气连枝,合二为一,他们俩在世间,仿佛生来就该是这样,连为一体的。 杨劭卯足了劲儿地折腾她,既情致悱恻,又贪得无厌,情到浓时,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心狠手辣。 他嘴上体贴入微,“宝贝”、“心肝”的叫个不停,却又如同杀气腾腾的野兽,索取无度,让她颤栗低泣。 待到最后一次,予芙红痕香泪再没半分力气,窝在他怀里便昏沉沉睡去,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帮自己清理擦洗的,也不知道杨劭是什么时候起的身。 只知道一觉起来已日上三竿,杨劭不在帐内。 谈玉茹一夜未归,顾予芙简单洗漱又换了衣裳,身上无一处不酸疼。她转身看向床上一片狼藉,没换多久的床褥上,散落着各种可疑的痕迹,力证一夜荒唐并非梦境,忍不住低声抱怨,杨劭有时候也实在过分。 说曹操曹操到,杨劭正端着一盘吃食掀帘进来,听到她眉头微蹙嘟嘟囔囔的,自然知道是在怪罪自己。 “是我不好。”杨劭的星眸中噙着笑,“一时实在忍不住,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予芙有些怨气:“说起来心疼我,你怎么能这样折腾人?我累死了,不吃!” 杨劭一听,一本正经地捧了碗筷温柔道:“我倒是正愿意喂你。” 予芙剜他一眼自己坐到桌前,动手吃起了面条。 杨劭随手拿了点心,坐在她身边。他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脑海中却仍在思量,一早刚发生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脱银袍(三) http://.biquxs.info/

今早天未大亮,杨劭便醒了,谁伤的予芙他还不知晓,心里坠着事如何能安寝。 好在丫头睡得极熟,想必昨晚确是精疲力尽,他久久吻了她的额头,才爬起来放轻脚步出门。 赵云青、江有鹤带着人站在很远的地方警戒,旁边还直挺挺跪着一个人,肩膀窄削,是个女人。 杨劭走过去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凌雪。 “凌雪未能照料好夫人,自知有罪,请主上责罚。”凌雪恭恭敬敬,对面色不虞的杨劭叩行一个大礼,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杨劭冷冷看她一眼:“还知道有罪,跪了多久了?” “回禀主上,昨夜凌指挥使得知主上回来,便跪在这儿了,整整跪了一夜。”赵云青已得知内情,今早换班时,便无限同情地和凌雪说了许多话。 “问你了么?”杨劭面色一凛,扫了赵云青一眼,后者立刻收声低下头。 杨劭对着凌雪,沉厚的声线里有了审问的意味:“夫人肩上的伤,怎么来的?从头到尾详细说予我,如有隐瞒,罪同祸首。” 凌雪心里一沉,斟词酌句将前因后果禀明,并小心模糊了丁理在其中的渊源。然而杨劭的脸色还是越来越差,到最后几乎算得上冷若冰霜。等说完了,在场之人无不噤若寒蝉,生怕怒火中烧的摄政王牵连无辜。 许久,杨劭才强压下自己的恼怒开了口,问的却是:“那个和予芙同帐的小丫头哪儿去了?” “启禀主上,谈玉茹原本与夫人同寝,昨夜不敢搅扰,暂时歇在燕山卫其他帐内。她一向和夫人亲若姐妹,此事与她绝不相干,燕山卫中人皆可作证。”江有鹤听问,连忙拱手辩白道。 “谁说要罚她?予芙同谁亲密我怎会不知?”杨劭不咸不淡慢慢道,他心里是怕予芙醒了,埋怨他挤走了密友,所以才想着抢先安排好,“和她说一声,我回来自然要和夫人同寝,劳烦她搬到旁的帐中去。” 江有鹤闻言,几乎忍不住微挑了眉,劳烦?主上竟然说劳烦? “启禀主上,夫人前些时候还收留了一对姐弟,二人现下也在营中。”赵云青趁机禀道,“卑职昨夜又去盘查过了,应该不是奸细。” “既然夫人喜欢,自要留着。”杨劭略一思忖,“先额外再赏些钱,不能亏待了。” “卑职马上就去安排。”赵云青点点头,又看看还在地上的凌雪,想要给她说情,却不敢开口。 杨劭顺着赵云青的目光看过去,背起手淡淡道:“驭下无方,纵容门徒,凌雪,既然你还知道负荆请罪,那自己到刑堂领十杖吧。” 众人终于都替凌指挥使松了一口气。 可忽又听杨劭冷笑一声,周遭几人皆是一颤:“至于那个叫付彩月的,立刻带来见我。就和她说,顾予芙的奸夫回来了。” 杨劭端坐在中军帐内,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燕山卫已去带人,江有鹤和赵云青在旁随侍,帐内静悄悄的无人敢说话。 杨劭等得心烦,偏过头看向江有鹤,上下扫了扫问道:“江有鹤,你今年多大,跟着我多久了?” “回禀主上,属下今年二十五岁,入骠骑卫五年。”江有鹤不明就里,拱手答道。 “二十五?正是好儿郎建功立业时。”杨劭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功夫拔尖,现在又护卫夫人,可堪重用。” “保护夫人本就是四卫分内之事,义不容辞。江有鹤微末之技,不若主上武功炉火纯青。”江有鹤实在搞不懂主上到底想说什么,但千错万错,马屁不错。 “娶妻了么?”杨劭突然问道。 “并未。” “可有心悦之人?” “可能有一个,但也可能不是。”江有鹤一愣,微红了耳朵支支吾吾道,“似是而非,不敢笃定,不过,我猜她并不一定喜欢我。” “你心悦谁?”杨劭眼色忽然锐利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江有鹤吓了一跳,还好只是须臾,杨劭像是想起什么来,松了眼神扬笑问:“你喜欢谈玉茹?” 江有鹤从未和别人透露过,突然被杨劭当众戳破,尴尬万分。还好看了看赵云青,一如老僧入定,只得硬着头皮拱起手道:“主上洞察秋毫,属下惭愧。” “那样更好,你功夫难有敌手,我又打算叫谈玉茹以后常伴夫人左右,如此一来,我更安心。”杨劭的薄唇微掀,“后面我从骠骑卫再拨二十人给你,你的俸禄涨两级。” “多谢主上恩典,江有鹤万死不辞!”江有鹤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好事,喜形于色。 “但丑话说在前头。”杨劭话锋一转,“这次夫人受伤时,凌雪并不知她身份,故而只罚了十杖。” 江有鹤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是要他下生死状。 果不其然,仅仅一瞬,杨劭的眼神冷得没有温度:“你既接下此事,夫人以后若有任何闪失,也不用你万死,到时候你家多少口,一起算上便是。” 江有鹤不寒而栗,连忙又要叩首。 “慌什么,我若在时,也轮不上你费心。”杨劭止住他,唇角抿起一丝笑意,“夫人平易近人,自会宽待你和谈玉茹。以后你跟着夫人,若发觉有人对她不利,宁可错杀一万,不要放过一个,天塌下来我顶着。” “是。”江有鹤拱手答道,后背已起了一层冷汗。 说话间,付彩月已被带到。 她一月前才被凌雪按军规罚了五十杖,伤只好了七成,又听到摄政王亲自召见,当场就瘫倒在了帐中。 这会儿叫两个人架着,才虚浮着脚步走进来。 杨劭一身玄色常服,两肩团蟒张牙舞爪,平时他便已有不怒自威的风度,这会儿枭视狼顾,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个活阎王。 付彩月进来后只看了一眼,便软在地上再不敢抬头,半晌才断断续续叩道:“燕山卫…付…付彩月…叩见主上。” 杨劭却不答,空气中都绷紧了迫人的气氛,付彩月只听到慢慢的脚步声,然后便看到了杨劭的鹿皮靴尖。 “听说你骂我?”杨劭背着手,唇角带笑低头问道,锐利的眼眸中隐现一抹阴鸷。 付彩月抖如筛糠:“属下…属下当时不知道……” “杨某的确一如你所说,不知廉耻,整天只知道低三下四,与吾妻写些不堪入目的信。”杨劭慢条斯理的拷问,像带血的刀刃刮在后颈,“怎么,你看不惯?要么这样,你再把那天骂的话说一遍,好让我受教。” “我…我…我不知道顾予芙是…”付彩月话已说不齐整,然而杨劭略一抬头,赵云青立刻会意,上去又扇了她几巴掌道:“大胆,夫人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主上恕罪,主上饶命,主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付彩月的双颊登时红肿起来,平时傲慢尖酸的面容垮得十分难看。 “饶了你,凭什么?”然而杨劭不为所动,只盯着她咬牙切齿道,“予芙我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几十年,重话都未曾舍得说过一句,你呢?你是怎么对我妻下手的?饶了你,那谁来饶了我?” “主……主上!”付彩月面如金纸,自知求饶无用,脸上反倒有了孤注一掷的狰狞,“夫人,是夫人她先对您不住!您在前线坐镇,她和丁理暗通曲款,她背着您红杏出墙!” 此话一出,杨劭足足愣了半晌。 帐中安静得可怕,只有付彩月见杨劭怔然,狠狠咬了咬牙,尖声道:“属下亲眼目睹,夫人和丁理在营前搂搂抱抱,没错,他……他们想必还打算亲嘴儿,都是因为属下出面制止,才没成事!若没看见,还不知……” “你……哪只眼睛看见的?”杨劭面无表情,蓦地打断了她。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付彩月愣了一下,却听杨劭莫名笑了:“赵云青,把她拖出去,先把两只眼睛都剜了,然后大不敬该如何治罪,你看着办吧。” “是!”赵云青答得干净利落,两个府右卫应声上前。 付彩月叫声嘶哑,仍然在垂死挣扎:“主上,夫人对不起你!她对不起你啊!” “还想给夫人泼脏水?”杨劭环视四周,目如冷星一字一句道,“本王告诉你,世上人尽负我,夫人也不会。” 听到这一句,付彩月彻底如被抽了脊梁,瘫倒在了地上。 杨劭看着她,如令人恶心的腌臜之物,闭上眼转过了头:“赵云青,做得干净点儿。” 赵云青无声拱了拱手,两个府右卫捂着嘴把人拖了出去。 四下重归寂静,杨劭坐回主位,扶住了额头。 许久之后,他终于迟疑开了口:“丁理来徐州养伤,后来去了睢宁?” “主上,丁理在睢宁养箭伤。”赵云青思虑再三,“要不要卑职修书给袁九曜,召他来?” “主上!丁理对您和夫人绝无二心!”江有鹤心神俱震,急忙跪下来替好兄弟辩白,“夫人认了丁理做义弟,那箭伤,也是他为救夫人所受!” “为救夫人?”杨劭微眯了星眸,脸上看不出喜怒。 “是!”江有鹤叩在地上,掷地有声道,“卑职愿以性命担保…” “别动不动以命担保,记好了,你这命,首要是保护夫人。”杨劭轻笑一声打断他,“差点儿误了时辰,予芙怕是快醒了,江有鹤,你去叫庖厨准备夫人的早膳,弄几样点心再下碗面条,多放辣椒不要香菜。” “是。”江有鹤微愣,这就过关了? “主上,那丁理?”赵云青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丁理这混账东西……”杨劭攥紧的拳,许久才松开,“都成夫人的义弟了,暂且让他……好好养着吧。” 江有鹤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赵云青。”杨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座椅扶手。 “卑职在。”赵云青凑近身前。 “用摄政王府府库,大张旗鼓到睢宁,给丁理送份嘉奖。”杨劭眯长了眼,“就说予芙是我的夫人,青梅竹马,两相不渝。他救了我夫人,如同救了我的命,我得格外谢谢他。” 第三十七章 定风波(一) http://.biquxs.info/

营帐之中,弥漫着油泼辣子面的香气。 顾予芙一边吃,时不时瞥向看她的杨劭。被他笑眯眯看得久了,多少不自在起来:“你老看我干什么?”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整整四十四天没看到,当然要多看两眼。”杨劭心头泛酸,却仅仅是支着头笑,“万一哪天看少了,说不定就有胆大包天的,敢和我抢你。” 顾予芙红了脸:“你这人!一天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完低头继续吃面,不再理他。 嗔归嗔,予芙原本想一重逢,便先同他坦白见到崔恒的事,奈何昨天杨劭回来得急,又死皮赖脸缠着她做了半夜荒唐事,到底还没能提起。 此时正是时机,顾予芙已开始酝酿如何开口。 总得稍微婉转些才能让他不生气,不然飞醋吃起来,要多无赖有多无赖。 遥想多年前,表哥薛永年端午带她去鹦鹉洲玩儿,只不过稍微殷勤了些,又和她同骑一匹马,这人知道后脸上就挂不住了,逼着她到墙角,咬人一样亲上来。那是他第一次亲她,亲完还唬她,亲过等于许给他了,再不能嫁给别人去。 “劭哥,这次我收留了一对姐弟,霍乔和霍靖,他们年纪小又无依无靠,我想留他们在府里做事,以后跟着我。”予芙想了想,起了个由头。 “你喜欢就留着,身边有几个贴心的下人我也放心。”杨劭点点头,“府库一早就交给你了,你爱怎么用怎么用,花光了哥哥再给你挣去。” “这次大龙山平匪,除了他俩,还救出许多遭劫的百姓,也给你挣了个好名声。”顾予芙抬起头,意图循序渐进,“我是不是没让你失望,还挺能干?” “这事儿我知道,都传到淮阴去了,摄政王妃心怀苍生,调兵剿匪救百姓于水火。”杨劭一听乐了,从怀里掏出丝绢,替她擦擦嘴边的辣渍,“何止是不失望,以后我都得学学夫人,不能每天只盼着能干,在外也得能干。” “什么能干不能干的。”予芙一愣,被他打断了思路,“你不问问救人的事么?而且我在大龙山,还遇见了……” 顾予芙看着杨劭意味深长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他意有所指,不禁将筷子一拍,羞恼地要去打他。 “好了好了,宝贝儿别气。”杨劭忍笑,连忙伸出大掌包住她的手,“劭哥心思龌龊,我先替你骂了,但这,还不是因为这些天,实在想得厉害。” 这对话的进展,实在出乎予芙意料,看着一脸柔情的杨劭,她只得抽出手,把快到嘴边的崔恒之事又咽了下去。 踌躇之际,帐外传来赵云青的声音:“启禀主上,镇国将军冯京从淮南来了,属下已把他安置在中军帐等候。” 赵云青隔着一层布,在帐外恭敬禀道,并不敢进来。 “冯京?他怎么会到徐州来。”杨劭蹙了眉,冯京是先王表弟,向来跋扈,而且他是梁党,此时专程前来,实在蹊跷万分,“我昨天才临时决定过来,他原本是要来见谁?” “冯京未说,但他见到属下时,大吃了一惊。”赵云青继续道,“他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奉了明王密旨来,而且白策领命和他一道来了,还带了个个没见过的白面公子。” 白策是明王禁军的都尉之一,平时都在宫中。 “密旨?白策也来了?”杨劭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越是蹊跷,越该早点儿弄清楚。”予芙看出杨劭疑虑,轻轻推了推他,“快去吧,明王殿下可是你的君上。” “不用猜就知道,冯京出马,十有八九是梁固安排的。”杨劭这才懒懒起了身,“和夫人吃个早饭都不得安生。” 杨劭前脚才走,谈玉茹拉着阿靖后脚便进来了。 “对不住,昨晚害得你们无处可归。”予芙一脸歉意。 “这有啥,就算留我,我也不敢睡。”谈玉茹忙拉着予芙左看右看,忧虑道,“予芙姐你没事吧,昨晚上可把我担心坏了。” “担心?”予芙一愣,“有什么好担心的。” “主上有没有恼你调兵不报?有没有问丁理和崔恒?还有你受伤的事,主上怎么说?”谈玉茹说着朝予芙颈间一探,立刻惊慌失措道,“我和江有鹤说,他还笑话我幼稚,让我别管。你这儿怎么红了,主上不是最疼你么,怎么还掐你?” 予芙一听脸羞得通红,连忙把她的手从自己领子间捉出来:“尽胡说,那是小虫子咬的包。” “阿靖马上帮您把床上用的都换了。”阿靖听完诚惶诚恐,着急便往里走,“不过床单被褥,我都才换洗过,怎么会有小虫……” “不用了!我自己来。”予芙想起满床的污痕,慌忙要自己上前。 奈何阿靖已先行一步到了床边,她看了眼床铺,腾地一下脸也红了。 “阿靖!”予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好阿靖三两下便把床单裹了一团,紧紧抱在怀里:“夫人,您放心,东西我收去洗了。从前在别的老爷家做过活儿,我也见过这种小虫子,不碍的。” “那…那劳烦你了。”予芙狼狈僵在原地。 “你们俩神神叨叨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谈玉茹望向不自然的二人莫名其妙,“主上叫我和阿靖搬去隔壁帐中住,如今得趁主上不在,快点收拾东西。阿靖,你也别磨蹭了。” 话说两边,那头冯京正懒洋洋在中军帐喝茶,白策坐在他对面,一旁有个玉面书生,居然是崔恒。 “哎,我说白都尉,你猜这杨劭,怎么会居然在徐州呢?”冯京歪在圈椅上悻悻道,“咱们也没走漏风声吧?” “冯大人,我…我怎么会知道呢!”白策急忙放下手中茶碗,左支右绌道,“卑职一介武夫,不过奉明王令,陪同您前来罢了。” “冯大人,白都尉,那…那…我们现在如何是好?”崔恒自从听说杨劭在徐州便吓了一跳,此时更是坐立不安。 “如何是好?来都来了,还能回去不成?”冯京一看他这孬样,不禁失笑,“老婆都被杨劭夺了,你就打算咽下这口气?” “可…那可是摄政杨王!”崔恒诚惶诚恐道。 “有我在,有明王殿下的旨意在,杨劭还能吃了你不成?”冯京一笑,说完又贴近了他,声音压得极低,“而且不管能不能成事,答应你的都会兑现。到时候,我再亲自派人护送你回上虞,山高路远的,他又能拿你如何?” “也是,也是。”崔恒擦了擦额汗,连连作揖,“那就全仰仗冯大人了。” “放心。”冯京虚与委蛇道,“即便杨劭在,也不会让你白来。” 杨劭朗声如钟,正从帐外踱步进来:“本王在,是要让谁白来了么?” 崔恒闻声抖了几抖,急忙跟着白策叩下去行礼,倒是冯京不客气,等杨劭走到了跟前,仍然不慌不忙:“摄政王可真是日理万机,非得三邀四请,才勉强来看一眼。想必连明王,都越发不放在眼里了。” “你大驾光临,是代表明王。”杨劭扫地上两人一眼,淡淡道,“可杨某怎么记得,先明王遗命,我与延宗如叔侄相待。我体谅你王命在身非比平日,未计较你礼数不周,见我不拜,阁下怎么反倒糊涂了?” 冯京闻言张口结舌,一会儿才站起来身来,哈哈大笑道:“我倒正好就是延宗的亲表叔,一样为臣,你仗着先王宠信,还真是得意。” “岂敢,同为大明效力,不过手上拿着兵权,不能和冯将军一样,天天在家享清福罢了。” 杨劭稳如泰山,一边挥手叫地上人起来,一边健步至主位落座。 “这些亲戚论起来,着实是麻烦,还好我这次来,论的关系就简单明了多了。”冯京话锋一转,瞥一眼崔恒,又含笑看看杨劭,“听说杨王铁树开花,近日悄悄娶了新王妃?” “王妃就王妃,何必加个新字?”杨劭双眼微眯,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一听到这消息,就奇怪怎么有人娶老婆还藏着掖着,莫非见不得人?”冯京捋着自己的胡须道,“可你猜怎么着,我正疑惑,淮南发生了一桩奇事,就正好替我解了惑。” “这和你来徐州有什么关系。”杨劭目光一凛,冷冷道。 “有关系,最大的关系。”冯京微微一笑,已然迫不及待走到了崔恒跟前,“这位上虞的崔恒崔公子,不知杨王可认识?” 杨劭一听“崔恒”二字,心里咯噔一下。侧首正见那白面书生应声而起,向自己微微一揖。 就是这个人,舔居了予芙未婚夫的名声,而此时,还居然敢到了自己面前来。四目相对,杨劭攥紧了木椅扶手,胸中汹涌的怒意几乎就要穿膛而出。 崔恒被杨劭看得浑身一颤,急忙又低下头去。 还好多年朝堂历练,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就算有再多的不甘,这会儿杨劭也强压了下去。待开口时,已然是慢条斯理的冷傲:“冯大人说笑了,哪里来的蝼蚁,也要本王认得?” “可这位崔公子,却与杨王你的王妃,颇有渊源!”冯京仔细观察着杨劭的脸色,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崔相公,你自己说吧。” 第三十八章 定风波(二) http://.biquxs.info/

“鄙人崔恒,拜…拜见王爷。”崔恒又是一揖,“鄙人的未婚妻,是安庆顾家的女儿顾…顾予芙,鄙人与她…与她情投意合,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经三媒六证,才…才将她聘为妻子。谁曾想,还没娶进门来,予芙妹妹,却…却不见了!” “你的未婚妻不见了,与本王何干?”杨劭眉目肃然,语气隐隐已有凌厉之感。 “可后来我才知道,予芙妹妹居然是…”崔恒看着座上人锐利的眼神,不由自主话音都打了颤,“是…是被…” “别急别急,崔公子你慢慢说,真说错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白策冷不防冒出一句,吓得崔恒立刻“啊——”的一声,跪了下来。 “白都尉你乱叫什么!”冯京赶紧瞪他一眼,“你忘了我们此行是奉明王令,干什么来了!” “都是卑职的不是。”白策忙赔起笑脸,冯京已然走到崔恒身边,字正腔圆道:“我大明为政,向来明镜高悬,崔恒,你有什么冤屈,不要怕!说出来,自有明王殿下给你做主!” 崔恒本来多有恐惧,此时听冯京说话,又想想他许下的黄金百两,美妾三名,终于心下一横沉声道:“杨王!您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可为什么,非要抢鄙人的妻子呢!” “你,在说什么疯话?”杨劭乌沉的星眸寒浪成冰,唇角含笑交握了双手。 “冯大人,就,就是他!杨劭,他夺了我的妻!”崔恒伸出右手,直指座上人道,“他仗势欺人,淫我妻子!” “杨王,人证确凿。这位崔公子的未婚妻,如今可是被您夺了去?”冯京假惺惺道,“如有什么误会,解释一下吧,我也好早些,去明王殿下那里复命。” “冯大人,明王殿下可没说要着急复命。”白策急忙摆摆手,“殿下不过说,这是大事,得核实清楚了再下定论。” “还有什么定论不能下?明王殿下金口玉言,他听摄政王亲口道,王妃姓顾名予芙,这不正和崔恒的未婚妻是一人么!”冯京厉声道,“还是说,杨王你新过门的那位,其实不叫顾予芙?” “顾予芙,本王发妻,苍天可鉴。”杨劭心里已然翻江倒海,出口却仍然是淡淡的。他宁愿背上夺人所爱的骂名,也绝不愿矢口否认予芙是自己的妻子。 “那不就结了?”冯京摊手,脸上一时志得意满。 “那敢问冯大人,是不是只要姓梁名固,就是本朝的太傅,可享禄米受封赏了?”杨劭话锋一转,盯着冯京冷冷笑道。 冯京一时愣了:“你,你在胡说什么!” “有道理啊,杨王说得对,这崔小相公,是不是哪里误会了?”白策一拍手,恍然大悟道,“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可多的是呢。” “崔恒,你说本王的王妃,就是你的未婚妻,你有证据么?”杨劭望向崔恒的眼如一潭池水,深不可测,“诬告本王,重罪,到时候可谁也保不了你。” “崔恒就是人证,还有物证,崔相公带了婚书为证。”冯京早料到杨劭抵死不会承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婚书上写有合婚二人的生辰八字,人可能重名,但生辰八字绝不可能也重。” 崔恒一听他说,慌忙从怀中掏出描金飞凤的大红婚书,事到如今,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一闹到底了:“予芙妹妹兆神十二年生,今年二十有四,属猪,生于六月二十四日寅时三刻,合婚庚帖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小人没有撒谎。” “杨王,夫人是这个生辰八字么?”冯京接过来,递给杨劭挑衅问。 杨劭接下婚书,红纸墨书写就的“白头之约,良缘永结”八字扎入眼帘,一时如同明晃晃的刀子,径直割入了他的心肝。 “王爷!您所谓的王妃,的的确确就是小人的妻子,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崔恒见杨劭再不说话,陡然有了勇气,“即便您是摄政王,小人也一定要把我的妻子带走!” “杨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冯京看着杨劭凝固的脸色,只觉通体舒畅,“不过话说回来,你把人还给人家崔相公,然后和明王殿下认个错,殿下还能怎么你不是?一个女人而已,你玩儿几天就得了,若要是就喜欢人妇,我……” “本王的王妃,也是你可以诋毁的么!”杨劭骤然打断他,眉目之间,怒气已然勃发冲天,“赵云青,这就替本王上去教教冯将军,辱我妻者,是该怎么算?” “诺!”一直在杨劭身后默不作声的赵云青,立刻走上前去,朝冯京微微欠身,“冯大人,下官得罪了。” 说完,赵云青对着惊愕万分的冯京,狠狠就是一巴掌。 “啪——”这巴掌虽是打在冯京脸上,崔恒却一样,霎时惨白了脸色。 “杨劭!你,你!”冯京被强劲的力道打得跌坐在地,一时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辱我妻者,更甚辱我。”杨劭站起来,冷肃得如同一尊修罗临世。 “白,白都尉!”冯京连忙转看白策,“你看看他!你,你!” “卑职什么都不知道!卑职只是奉明王殿下的命令,陪同冯大人来的!”白策早已跪在地上,把头埋进了双臂之中。 “杨,杨王!”崔恒膝盖绵软,颤颤巍巍也跪了下来。 “崔恒,本王爱妻与本王青梅竹马,十四岁便许给了我。”杨劭硬如铁石冷冷道,“你告诉本王,是谁指使了你,盗取我妻的生辰八字,伪造了这份婚书?” “小人,小人不敢!这婚书,婚书真的不是伪造!”崔恒惊惧不已,开始慌不择路起来,“都…都是顾予芙害了我!是她,前些时候她亲笔写信给我,说她水深火热等我来救,我才,我才……” “信?什么信!”杨劭几乎是一愣。 “在这里,信在这里!王爷,是顾予芙欺瞒了您,也害惨了我!真的不是小人故意要和您做对。”崔恒看情形逆转,一心只想着保命,急急忙忙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 “崔恒!你那家书破烂不堪,怎么能给杨王看!”冯京忽然发了急,顾不上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就要上前阻拦。 然而一旁的赵云青眼疾手快,在崔恒困惑的须臾,已然把信夺了过来。 “主上,物证。”赵云青大步流星走上前,双手呈上信笺。 杨劭低头一扫,原本紧锁的眉目顿时舒展开来,胜券已然在握:“崔恒!你口口声声说本王夺你妻子,然而你妻的手书,与本王王妃的手书,明明全然不一!” “什…什么!”崔恒惊愕失色,他突然想起在大龙山,顾予芙否认书信是自己所写,当时他还以为那只是她新攀了权贵,才矢口抵赖。 “我这里,正好也有我妻与我的家书。”杨劭眉目微挑,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搭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白都尉,你是明王跟前的人,又以忠厚著称,就由你来见证,这两份笔迹,可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好,好!”白策点点头,爬起来上前对比起两份书信。 “劭哥亲启,见字如面。” “恒哥吾爱,见字如晤。” 虽然同是簪花小楷,但仅仅是开头两句,四个相同的字,笔势就已然大为不同。但凡明眼人一看,都能判断,这两封信绝不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崔相公,闹了半天,你这所谓的未婚妻,和摄政王妃,根本不是一个人啊!”白策微张着嘴看向崔恒,“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诬告王爷,你…你简直狗胆包天!” “不…不是这样的!”崔恒吓破了肝胆,“真…真的就是我老婆,我不久前才见过她!你们快把她叫出来,问问她啊!” 杨劭不禁凝眉,不久前才见过? “你…你你你…大胆!王妃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白策急步走上前去,指着他的鼻子数落道,“你莫不是有失心疯?你把我们殿下害惨了你!” “他不过微末之人,敢诋毁王妃,诬告本王,必是有人指使。”杨劭阴沉着脸,看向瘫在地上的崔恒一字一句问,“崔恒,你从实招来,是谁指使你来的?说出来,本王保你不死。” “我,指使,指使……”崔恒鼻涕眼泪已流了一脸,他颤抖着,下意识转头看向冯京。 “好你个崔恒!想不到你居然敢无中生有,诬告我大明摄政王!”冯京已跳起来,对着崔恒上去就是一脚,“还敢到明王殿下面前,去信口雌黄!死罪!这是死罪!” “冯大人!”白策连忙拉住他,苦口婆心道,“你这又是做什么?王爷还在问他话呢。” 崔恒被他踢得胸口剧痛,眼冒金星,正猩红了双目想爬起来咬出冯京,却见他正指着自己狠狠道:“我真替你父母不值,他们一辈子安生,却生了你这样一个疯儿子。” 崔恒陡然一个激灵,若咬出冯京,自己的爹娘还有活路么? “是谁指使的你!”杨劭已从座位上走下来,“你若再不说实情,本王就只能请你,去右卫诏狱吃茶了。” “求求您!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失心疯,是我觊觎王妃美色,才,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崔恒绝望了,前后都是死,连哀嚎都干了眼泪,“王爷,求求你了,真的无人指使…” 杨劭不为所动,冷峻的面容凝了一层寒霜,鹰视狼顾步步逼近。 第三十九章 定风波(三) http://.biquxs.info/

“他已经说了,无人指使!”冯京一个健步拦上前来,冷笑着道,“还是杨王,非要让他捏造出个人来?你想让他招谁?” 杨劭看着冯京脸上的指印,平时清贵俊朗的容颜,蒙上了一层阴鸷的笑意:“挨的这巴掌,可别忘了,一回去就到明王跟前继续告。” “杨劭,大明朝廷,还没到你可以指鹿为马的地步。”冯京后背生寒,沉下了脸色。 二人目光相接,已如同一番刀光剑影。 “这事儿是明王殿下惦记的,人我要带走复命!”冯京侧目缓缓道,“崔恒如何处置,得由殿下定夺,你若把人硬扣下,是置殿下于何地?” “王爷,要么这事儿,你看就这么结了?人我和冯大人带回去,殿下定夺。”白策在一旁点头哈腰,“您放心,诬告摄政王,这罪能轻么?殿下不会轻易放过的。” “王爷,是小人失心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饶了我吧。”崔恒前有虎后有狼,急中生智搬出了顾予芙,“夫人行善积德,不会要我命的,我以后定不会再搅扰。” “你还好意思再提王妃!”白策怒气冲冲,踢崔恒一脚。 但这句话,却真正触及了杨劭的隐痛,让他对一纠到底起了犹豫。 在诏狱再逼崔恒,他估计最多能供出冯京,触不到梁固的根本,而且万一叫予芙知道了…… 对比之下,罪名已定,在明王那里过了正堂送他上路,到底摘得更干净。 那从此以后,予芙便再没有未婚夫一说。 思及此处,杨劭原本锐利如刀的气势,渐渐敛了起来。 “主上,现在怎么办?”赵云青凑近身边,低声请示道。 “明王殿下要核实的事,如今已水落石出,崔恒诬告,证据确凿。”杨劭不露声色道,“人绑了,给白都尉一个面子,让他带回去,给殿下交差。”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白策赔着笑,叩下来谢过。 两个府右卫进来,将已经瘫软在地的崔恒五花大绑,嘴里也塞了布团。冯京不放心,甩了甩袖子,立刻便跟着押送崔恒的人去了。 帐内一时只剩下杨劭,赵云青,和还跪在地上的白策。 “白策,此事前因后果。”见人已散尽,杨劭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立刻问道,“长话短说。” 待白策起身,原本的一脸憨笑却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毅和平静:“启禀主上,是梁固。” 谁也想不到,看起来老实厚道的白都尉,内里却有另一重身份。 府右卫掌诏狱、行刺探,做尽见不得人的勾当,看不见的蛛网,甚至早已织入了宫中。 “不用说也知道是他,问的是崔恒,怎么来的?”杨劭翘起了腿,一身蟒袍煊赫。 白策略一思索道:“卑职常年在宫中蛰伏,并不太清楚前因,但路上曾听冯京抱怨,可惜安庆府的档案尽毁,不然又何须走这一遭。” “妈的!”杨劭心头一沉,忍不住大动了火气,“赵云青,你先传信回淮南,一定要查出来,梁固之前是怎么得知夫人的事。” “诺!卑职这就安排。”赵云青点了点头。 白策急忙问道:“那崔恒……” “不能留,借沈延宗的手送他上路。”杨劭皱了皱眉,“你别出头,记着我的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暴露。” “是。”白策拱手应一声,“要么卑职先走,久了怕冯京起疑。” “好。”暗沉的星眸微动,杨劭忍不住还是吩咐道,“回去的路上,替我多扇崔恒几巴掌。” 白策微微一愣,笑起来道:“要么卑职替您想个办法,先废了他,这小子来之前,冯京带他喝了三天花酒。” “呵!”杨劭微抬了眉,不置可否唇角却露出了鄙笑。 白策会意,又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主上,您先不回去了么?”赵云青问,“要不要叫人把奏折,每日快马递来。” “先不回去,等揪出了内鬼再说,正好我也想看看徐州税改的成果。”杨劭略一沉吟,“奏折捡紧要的递,其他叫张逸舟和徐岳先处理。” 赵云青立刻答应下来,杨劭站起来,张开双臂疏松了筋骨,关节之处咔咔作响,赵云青忙又替他捏了捏肩膀:“您这几天长途奔波,累着了。” “来了比不来安生,还有,崔恒的事,不要告诉夫人。”杨劭抬头,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就当没发生过,免得她担心。” 揉肩的手一滞,赵云青许久才说了声好,却不由皱起了眉头。 谈玉茹和阿靖收拾完东西,顾予芙便和她俩站在帐外说会子话,两个职守的骠骑卫远远站在身后。 “昨天你给关姐姐送吃的,她怎么样了。”予芙挂念着关静斋,又问阿靖。 “关小姐手还是不大好。”阿靖摇了摇头道,“我叫阿乔这些天多去照看了。” “好,如果她缺什么,让阿乔告诉我。”予芙凝了眉,关静斋之前在大龙山受伤,军医看过曾说,她的右手经脉断裂,可能此生都无法恢复。 “关姐姐要是真的好不了,以后可怎么办!”玉茹忍不住悲伤起来,眼泪直打转,予芙叹口气,拢了拢她的胳膊:“关姐姐的相公也不在了,一个人怎么行,别担心,大家如同姐妹,我会照顾好她的。” 三人正说着,却见一个四五十的陌生男人背着手,鲜衣华服,后面跟着几个随从,迂回曲折越走越近。 “什么人?”两名骠骑卫立刻警觉起来,提着刀拦在了他前面。 “你就是……摄政王王妃?”冯京眯眼一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您是哪位?”予芙从没见过他,彬彬有礼问。 “呵,还真是!”冯京忽然嗤笑了起来,不住地上下打量顾予芙,肤色雪白,身材窈窕,虽不绝色却别有一番清丽可人,“想不到杨劭铁汉柔情,原来喜欢这样的。” “放肆!”予芙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又听他直呼劭哥的名字,不禁警铃大作。 “崔恒你认得吗?”冯京转念一想,笑眯眯开口道。 予芙一惊,玉茹却已抢先一步,指着冯京的鼻子怒道:“你谁啊你!再问东问西,等主上回来了,必叫你好看。” “杨劭自己都脸色好看了,你们还不知道?”冯京呵呵笑道,“崔恒把他告到明王面前去了,明王要惩治他呢。” “予芙姐,怎么办!”玉茹一怵,已慌了手脚,顾予芙却镇定异常,她观察冯京脸色,低头略一思索冷冷道:“这位大人,我并不认识什么崔恒,也不懂你在说什么。若要谈公事,你等王爷回来,直接和他说便可。” 冯京见一招没奏效,又盯着她诡笑道:“呵!那……顾崇,你总该认识吧。” “大胆!”顾予芙心头一沉,挺直了身子厉声道,“你为外男,刺探上官内眷情形,万分无礼。等王爷回来后,我会详细告诉他,请他处置。” 两名骠骑卫见状,刀刃出鞘更上前了一步。 冯京没想到在顾予芙这里,居然也能碰钉子,啧啧了两声,便灰溜溜带人离去。 “予芙姐,怎么办,要么我去找江有鹤?”玉茹心慌意急,抱住了予芙的胳膊,“主上不会真的……” “别慌,那人来者不善,劭哥都没回来,我们不要自乱阵脚。”予芙轻拍了拍她的手,“再说了,这里可是燕山卫营地,又有什么好怕的。” “也对。”玉茹摸了摸后脑勺。 顾予芙安抚完谈玉茹,自己却沉了心事。 以年纪和衣着来判断,那人极有可能,就是早上赵云青所说的冯京。冯京说自己是来传明王密旨的,难道所谓的密旨,指的便是崔恒一事? 那能告之事,无非是抢夺人妻,她兀自思索着,不禁越发惆怅,劭哥有鸿鹄之志和改天换日的力量,却总要为自己所绊。虽然他定不会怪罪,甚至也许回来后,连说都不会说,可自己难道除了拖累,就不能什么时候,真正为他分忧么? “夫人,东西我们都收好了,您中午想吃什么,阿靖先去准备?”阿靖在身后悄声问着,打断了顾予芙的踌躇。 予芙惊醒过来,悄悄将自己的哀伤收束:“今日我和你一起去吧,劭哥爱吃桔瓣鱼汆,这是汉阳菜,你想必不会。” “人人都喜欢吃家乡菜,我爱吃辣,可江有鹤是金陵人,一个大男人爱吃赤豆元宵。”谈玉茹一见顾予芙要亲自下厨,忍不住插嘴道。 “江有鹤,江有鹤,你现在一天能提百八十遍江有鹤。”顾予芙莞尔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有的人,女大不中留。” “予…予芙姐!”谈玉茹轰然红透了脸,“我,我没有,没有的事。” 顾予芙笑着,和她们一起往伙房去,可内心的怅惘,却始终挥之不去。 等杨劭回来后,果然什么要紧的都没说。 他脸上仍是和煦的笑意,只告诉予芙,明王密旨问徐州城防,他招来徐州太守傅怀仁,顺便问了这里税改的进展。 “真的没有旁的事么?”予芙看向他温柔的星眸,鼻尖都要泛酸。 第四十章 宴瑶池(一) http://.biquxs.info/

“能有什么旁的事。”杨劭说着嗅了嗅鼻子,诱人的香味让他探头往桌上一看,“嗯?你亲自下厨了!” 久违的家乡美味,就足以叫杨劭惊喜万分,他火速坐上桌边:“还是夫人懂我。” 顾予芙抿嘴苦笑,给他舀了一碗鱼羹:“营地不比府里,有几味料一时凑不齐,比不上从前好吃。” “吃什么又不要紧,这些年,山珍海味我早吃了个遍。”杨劭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可都觉得缺点儿意思,我左思右想,还是因为一人吃饭无趣,吃了也是白吃。” “劭哥……”顾予芙的眼泪强忍在眼眶中,“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做,你肩上的担子那么重,我只恨自己,不能像张尚书赵大人那样,帮得了你。” “傻姑娘。”杨劭一愣,伸手温柔摸了摸她的侧颜,“你只要平平安安,陪在我身边,比他们谁都管用。” “崔恒的事,我知道了。”顾予芙看向清朗的星眸,下定了决心。 他怕她担忧不说,但她不能也不该,对他隐瞒两人见面的事。 摸在侧脸的手滞住,杨劭尴尬地收回了指尖:“明王是使人…稍微问了问,但没大事,我也没怎么他。” “我才不是担心他!”他这不着调的反应,几乎叫顾予芙气笑,“我本打算一见面就告诉你,可你一回来就……我怕你生气,只能再找机会。前些时候我在大龙山剿匪,不巧遇见了他。” “他……没对你无礼吧?”杨劭以为自己能克制住,可话一出口,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意,“他要是敢动你一下,我连夜发兵,也要把上虞踏平。” “没有,玉茹和江有鹤都在。”予芙耳根一红,“但崔恒非说是我写信叫他来的,可那信我看过,自然不是我,也绝不是爹爹。旁人不会如此大费周章,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信明着是冲我我,实则是为算计你。” “那信是别人寄给他,专程叫他来徐州?”杨劭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这份伪信的来源,“我还说崔恒怎么自己也不知道。” “他还在徐州,没走?”予芙一惊,“你刚刚见到了他?” “是,他跟冯京来,又被带回去复命了。”杨劭不情不愿道,“他告我……强抢他未婚妻。” 果如所料,顾予芙的眼神暗淡下来:“对不起。” “让他告,告破了天去我也不怕!”杨劭说着,拳头都已攥紧,“他倒好意思,真敢以为自己…和你有什么关联!” “婚约之事,不过是告你的由头。”予芙握住了杨劭的手,“劭哥,依照情形看,那封信,极大可能便是梁固派人所写。” 杨劭张开了手,紧紧与心爱十指交握:“说的极是,但还好有这封伪信,笔迹不一。从此天下之大,你再没有未婚夫婿一说了。” “劭哥,还有一个人的事,我也要一起告诉你。”顾予芙依偎进他怀中,低声柔柔道,“但是已经解决了,只是个误会,说完了,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他。” “如果你要说的是丁理,我实在不想听。”杨劭叹了口气,“我怕我听完,会忍不住想宰了这兔崽子。” 顾予芙怔住,一时哑然。 “我是不小心得知的,也知道你绝不会,但……”杨劭将怀里人搂得更紧,口气间酸得没边,“别嫌我,这事儿上,劭哥心胸反正从来不大。” “他误以为我没成婚,更不知道是你,后来他救过我的命,我已认了他做弟弟。”予芙一口气说完,仰头用鼻尖儿蹭了蹭杨劭的下巴,“以后再不会了,有你恶名昭彰,再没人敢招惹我。” “那可不一定。”杨劭不无幽怨,作势掐在了予芙的脸上,“你这丫头,把哥哥的魂勾走不说,怎么还要这样,人见人爱……” “下面我们怎么办?回淮南还是留在徐州?”顾予芙不再和他打情骂俏,坐正了问。 “先不回去,你的事冯京那么早知道,必有源头,先把人揪出来再说。”杨劭又揽了她扣回双臂间,“而且上午傅怀仁所报,徐州门阀林立,税改实施艰难,我打算就地啃下这块硬骨头,也好给各州县立个标杆。” “好,那我陪你。”予芙像只猫儿一样蹭在他怀里温柔道,“从今以后,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白天的酸醋到了晚上还是得肉偿,淋漓事毕,顾予芙一身香汗浸透肌肤,懒懒趴在床上。 杨劭大喇喇爬起来点灯,一点烛火摇曳,瞬间照亮了他精壮的身躯。 “还点灯做什么?”予芙打了个哈切,刚刚又被他折腾到不行,非得人讨饶才放了生天,“我累了,我要睡……” “你睡吧,明天我要找傅怀仁再问税改的事情,还得再看一遍徐州门阀的清单。”杨劭随手披了件衣裳。 “税改到底是什么?”予芙听他说公事,忽然来了精神,“你能不能,也和我说说。” “朝堂上的事又黑又脏,你一个姑娘家,操心这些干嘛?”杨劭心疼她,上前替她拉好了被子,“乖,好好睡,你要真不累,哥哥还想再来一次。” “呸!”予芙一坐起来,锦被便又掉落下来,雪透的肌肤之上,露出一路红梅,“我不怕难做,我只想有时也能帮你参谋参谋,当好你的贤内助。” “那好,讲!不能辜负了心肝的好意。”杨劭乐了,手却不老实地又要摸上去,被顾予芙一巴掌拍下。 她穿好衣服坐得端正:“你认真说,我认真听!” “税赋一事,乃立国之本,养兵赈灾,无不需要钱粮,若要寻求长治久安,必先通财税。”杨劭终于坐在了床边,一板一眼说了起来,“两年前,眼看北方就要平定,我和张逸舟力排众议,立下了税务革新之法,从此每下一城,便推新政。” 予芙点了点头:“这个我大概了解,从前你还在汉阳当税吏时,不就和我说过,苛税太多,民不聊生。” “正是!赵睦穷奢极欲,国库早就空虚,除了平时名目繁多的税赋,每每边境用兵,还得再征杂税。”杨劭道,“但想真正做到,国泰民安,对普通百姓又只轻徭薄赋,就得先磕下一道难关。” “最难的关口是什么?”予芙急切追问。 “是士绅不纳粮的旧习!”杨劭眸光沉沉,轻叹了一口。 “相对于普通人,士绅人数有限。”予芙似懂非懂,“即使他们有一些税赋优免,这影响,何至于这么大?” “国家总要开支,这群人数量虽少,可田亩却多。”杨劭一边说着,不忘帮妻子掖好被角,“我定税改的重要政策,便是把从前雍朝的人头税制,改成以土地为税基的田亩税,让穷人少交,大户多交,从而改善税收结构,让官绅承担更多的税收责任。” “这一条自是普惠众生,却也极大程度触动了门阀利益!”予芙顿悟了其中关窍,已然忧心忡忡,“可百姓的税已少了,他们再拖延,你就没钱治河,没钱赈灾,长久之后,刚平定下来的天下,也还是要乱的……” “不仅是拖延,这些世家大户,仗着在当地根基深厚,更会瞒报抗税!”杨劭咬牙切齿道。 予芙伸出纤手,轻抚他的眉头:“你是堂堂摄政王,山河万里都要打下来了,都不能吓住他们吗?” “我可以杀一人一家为戒,但总不能因为税改,就杀尽天下士绅。”杨劭抚掌长叹,“而且大明朝廷内部,亦有拥有大量土地的门阀。他们无不想从中作梗,保全自己那点儿私利。” “你说的,就是梁固冯京他们吧。”予芙道。 “正是!对他们来说,我掌军权已是可恶至极,如今还要动他们的切身利益,便如同要用刀子,割他们的肉。”杨劭怅然一笑,笼了予芙的手在自己掌中,“这不,平时我割他们,他们好容易找到了我的软肋,立马便也找上门来,要割我的心。” “我才不要做的你的软肋。”顾予芙轻声道,“即便做不成做你的铠甲,有朝一日,我也要与你并肩而战。” “你定了心思愿不弃我,便已是我的铠甲了。”杨劭揽住了予芙的腰,欺身而上。 “先把正事说完。”予芙虚扶住杨劭的胸膛,“你明天找傅怀仁,是想令他催税?” “各地太守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督促课税司,将新政晓喻万民,榜示于官署大门外。”杨劭道,“徐州是大郡,又是江浙税改的第一站,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先立个标杆。” 予芙略一沉吟道:“只怕这一行不会顺利,傅怀仁我见过,他很勤勉,但这不是光勤勉便能解决的事。” “你说的没错,这些门阀大户,仗着自己生于斯长于斯,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结成了抗税的联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杨劭恨恨道,“更别说,有的早就和朝中攀上了关系,就算到了沈延宗面前,都有人替他们说情。”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哪怕就当带我进府,见见世面。”予芙切望道。 “遵命!”杨劭吻了吻她的额,“那你先睡,我看名单。” “不,我也不睡了!我陪你一起看。”予芙捧住他的俊脸,语气坚定道,“说好了要帮你一起想办法。我的记性,又不比你差。” 第四十一章 宴瑶池(二) http://.biquxs.info/

徐州太守府后衙正厅,“明察秋毫”的匾额高悬,一派庄严气象。 匾额之下,杨劭通身飞金蟒袍,侧首歪坐在主位,他的一旁,顾予芙身子绷直,颔首坐得端正。 傅怀仁正在堂下,滔滔不绝讲着徐州税改的事,忽见杨劭抬手试了试杯沿,淡淡道:“这茶凉了,给夫人换一杯。” 这是在敲打他,废话说得太多,傅怀仁立马识趣地住了嘴。 “傅怀仁,你是户部出身,张逸舟保举的人。”杨劭果然慢条斯理道,“有什么难处,尽可以和本王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兜圈子。” “王爷,正如您之前所料,徐州税改之难,就是难在这些世家大户上。”傅怀仁脸上露出彷徨的神色,“臣……卑职通晓税务律法,可他们结群阻拦,对比之下,卑职实在势单力薄。” “北方的天都换了,哪还容得了这群人,幻想强龙不压地头蛇?”杨劭冷笑一声,“带头的都有谁?” 傅怀仁一听,连忙跪了下来:“城南卢家、城北张家和沛县的刘家,这三家家大业大,又屡次狡猾抗税,目前正是他们,带的徐州士族守助相望。” “明知祸首是谁,那你又为何,没有惩治?”杨劭俯下身去,眼带寒意逼问道,“傅怀仁,本王任你为徐州太守,是请你来喝茶的么?” 那语气迫人,顾予芙坐在杨劭身旁,此时都忍不住替傅怀仁捏了一把汗。她微微转头瞄了一眼杨劭,便见他清晰的下颌线微抬,凝聚着一股冷硬锐利的锋芒。 似乎是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杨劭忽然坐正了身子,轻咳了一下道:“说吧,为什么没有严厉追责。” “张家和刘家,卑职都曾派人上门追税,他们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仍然是拖欠。”原本已噤若寒蝉的傅怀仁,此时终于放松了些,从地上抬起头,“拖欠税赋者要受杖责,我又派了人捉拿,可他们仗着富裕,雇了许多贫穷百姓去替自己受刑,如此往复,卑职便无所适从。” 这可真是狡猾又可恶,予芙心里嘀咕着,又听杨劭继续追问:“不要避重就轻,卢家为什么不抓?” “卢家……”傅怀仁犹豫了一下,惴惴不安道,“他家和朝中有些渊源,卢家大公子三年前娶了唐胜宗大人的嫡亲侄女,与唐大学士结为了姻亲,是卑职前瞻后顾了。” “唐胜宗,先王老臣,女儿是先王的侧妃,孙女丁点儿大,就又给了明王作嫔。”杨劭转头凑近,朝予芙附耳,“这老家伙是沈延宗的人。” “但从名单上看,卢家是徐州最大的门阀,擒贼应先擒王。”予芙不好意思看他,“还有,你别贴得这么近。” 别贴这么近? 杨劭一时噎住,只得坐正了生硬道:“大学士的亲戚就不治?那朝廷的官员数以千计,人人又都有亲戚,以后官官相护,我大明的税法,是不是要当儿戏!” “王爷!若我们强抓这三家,他们就敢联合起来,组织徐州当地士族一起暴乱。”傅怀仁听杨劭的意思,是要硬碰硬,急忙劝谏道,“徐州初定,要是在这过程中,不小心再扩大了事态,那麻烦就更大了!” “本王看起来,是怕麻烦的人么?”杨劭眼中寒芒凛冽,“越是为首,越不能纵容!傅怀仁,你若不敢,本王就调骠骑卫来。” “王爷三思啊!”傅怀仁心急如焚,长叩不起道,“臣并非为自己的仕途,徐州百姓久经战乱,苦难深重,可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杨劭怒火中烧正欲发作,却听一句温润的女声自耳畔响起。 “王爷。” 杨劭一愣,半晌才意识到,这居然是顾予芙在叫他。 “王爷,我觉得,傅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并非私底下百无禁忌的场合,不知为何,予芙这时看着杨劭,说着话不觉就微烫了耳根,“徐州大战方定,若闹得满城风雨,的确于民生不利。” 不仅嫌他近,还一本正经叫起了王爷,全然公事公办的样子。杨劭心里莫名其妙委屈得很,非想掰正了予芙对他的态度:“劭哥也不想,心肝可有良策?” 此话一说,别说顾予芙闹了个大红脸,连傅怀仁都张口结舌赶紧低下了头。 “王爷,按傅大人所说,卢家有恃无恐和卢大公子的夫人有关。”予芙一边说,一边双颊飞红瞪了杨劭一眼,“妾身便想,是否可以走一个外软内硬的法子,先由妾身出面宴请诸位世家夫人,或赏花,或品茶,试探各家对税改的态度,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到时候实在不行,再胁之迫之,也算先礼后兵了。” “王妃说的极是!”不待杨劭开口,傅怀仁已是眼前一亮,连连附声道,“比起直接动武,王妃的鸿门宴是四两拨千斤!夫人身份如此贵重,各家但凡稍微识趣,都会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这……”杨劭却踌躇了,一时没有立刻答应。 “王爷。”顾予芙轻轻唤他,“可是哪里不妥?” “夫人出的自是妙计,只是……”杨劭皱了皱眉,看一眼傅怀仁,侧身抬手遮掩着,低声和予芙道,“那些泼皮无赖的夫人,万一有几个悍妇,你吃了亏怎么办?” “怕什么,还能吃了我不成?”予芙失笑,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若真能以一己之力,避免一场大干戈,我只会心满意足。” “要不我陪你去?”杨劭虽不自觉,身子又已更凑近,“女人若用起下三滥的手段,可不比男人干净。” “不好,你一去这事态就不一样了,剑拔弩张的,反倒不好说话。”予芙瞥尴尬异常的傅怀仁一眼,连忙推他,“别和我嘀咕了,多不好!” 杨劭恨断了肠子,不管不顾非捉了予芙的手,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王妃心怀苍生,傅怀仁,那就按夫人说的准备起来吧。” 傅怀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叩下头,俯首称是。 营地不比城中,看出杨王有多心疼王妃,傅怀仁三邀四请,非提意王爷王妃到太守府暂住。杨劭果然答应了,他又带着一家老小让出主院,恭恭敬敬请二位移驾。 “鹊巢鸠占,我总觉得不好。”顾予芙搬进去时,还十分不过意。 杨劭却早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摄政王妃款待徐州大家夫人,总不能在帐篷里设宴。” “唔,也是。”予芙羞赧一笑,顿时如桃花夭夭,迷晕了杨劭的眼。 赏花宴定在五日之后的下午,几十份烫金飞凤的请帖发下去,立刻炸成了徐州乃至江左最大的新闻。 那可是乱世枭雄杨劭的妻子,更别提摄政王妃之前剿匪救人,盛名美誉早已远播。徐州城中百姓,一时无不对这场盛会翘首以待,而众位世家贵妇,却又一边期待着一睹王妃真容,一边纷纷忐忑不安,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花宴当日,天清气朗,几十盆各色花卉,摆满了徐州太守府的花园。 主卧之内。 杨劭手握石黛,正亲自为夫人画眉。 光洁的铜镜之中,白芙蓉似的清丽面容,被华服厚重的衣领拥着,与飞凤金龙交相辉映,非但没生出盛气凌人,反倒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优雅,看在杨劭眼里,简直端庄得诱人。 顾予芙却似乎不满意,微蹙了眉左看右看道:“劭哥,看这身衣服打扮,我都觉得不像我自己了。而且这么多簪钗,太重,压得人脖子痛。” “哪里不像?淡妆浓抹总相宜,芙儿怎么样都是美的。”杨劭一时没忍住,已从后把手揽上了妻子纤腰,将头埋进了她的颈间,“看的哥哥,都快把持不住了……” 后面伺候的婢女们一时面红耳热,都不好意思再看。 还好顾予芙很快拉开他,义正辞严道:“都快未正了,收起你的胡言乱语,正事要紧!” 杨劭却挑了挑眉又搂住她:“不急,等会儿再走。” “可大家都在等我。”予芙不解,眼前人的表情并不像在调笑。 杨劭含着笑,好整以暇道:“就是要让她们等。你是堂堂摄政王妃,让她们等着,最后再从容而至,是你的威仪。” 予芙醒悟过来,点了点头。 杨劭假公济私,趁机又把头埋进了予芙的颈窝:“我等会儿就在这里等你,但不出面。等到酉时,我假装骑马从外面回来,到时候带你出去逛逛。” 予芙噗嗤笑出声来,又不禁好奇问:“咱们到时候去哪儿?” “去哪里要紧么?只要咱们俩在一起,”杨劭吻了吻她的脖子,“去哪儿不是去。” 两人说着话,又等了一刻,待到婢女再次来报,众位夫人早已到齐,全部在花园恭候王妃,杨劭这才点了点头,放了予芙出门。 谈玉茹、阿靖和几个太守府的婢女也精心装扮了,一直候在门外。江有鹤亦带骠骑卫严阵以待,摄政王妃设宴,派头自得拿齐。 “予芙姐!”谈玉茹一看到盛装华服的顾予芙,扑上来打量她,简直眼放金光,“你!你可太漂亮了!不对,不能叫漂亮,是雍容典雅,总之就是……惊为天人!” “好了好了,今天这场合,咱们就算是装,也自然要装出个样子。”顾予芙微笑着,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扶住了她的手,“走,我们这就去,会会那些世家夫人。” 第四十二章 宴瑶池(三) http://.biquxs.info/

花园坐北朝南摆着紫檀镂花围屏和贵妃榻,虚位以待,环绕左右则设着一个个单独的席位,坐满了簪金戴玉的贵妇们。她们纷纷锁眉凝目,小声议论着,而面前的案上空空如也,甚至连茶水也没一杯。 “摄政王妃到——!”随着仆役一声高喝,花园中所有等候的世家夫人顿时安静下来,全部站起了身。待顾予芙翩然而至,款款坐定,园中斑斓锦绣的华服连成了一片起伏的彩云,一同向她跪拜下去。 “各位夫人不必多礼,请起身落座。”予芙环视一周颔首微笑,轻轻抬起了手,“奉茶。” 婢女们鱼贯而入,终于端来了清香四溢的茶水和精美点心,供大家解乏。 这不是待客之道,却是御下之术。 诸位贵妇将将坐稳,却顾不得口干舌燥,便不约而同先端详起座上人来。当今世上,谁人不畏杨劭如虎,他的后院儿又一直成迷,直到最近才平地起惊雷,传出摄政王妃在徐州剿匪的消息。 而今日,是这位传说中的王妃,头一次公开露面。 她们或明或暗打量着居中之人,有人艳羡,有人失望,却殊不知,这位众星捧月的王妃,此时和她们一样紧张。 这么多人啊…… 予芙攥紧了藏在宽袖中的手,那里头全是汗湿。 自问席间,自己也许最为年少,而且倘若不是杨劭,她恐怕这辈子都不会高居首座,和这群生来富贵的世家夫人言笑晏晏。 可眼下劭哥成了万人之上的当权者,她是他的妻,又笃定了他所走的路,那自己就必须学着克服羞怯,与他同舟共济,为苦难苍生拼却一份力。 想到这里,予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绪,端正身子落落大方道:“诸位夫人,今日我请大家来,不为别的,一是趁着日暖风轻,与各位赏花交游。二来么……” 她特别扫视向正对着的三位盛装贵妇,莞尔一笑道:“也是王爷,因徐州税改一事日夜悬心睡不好觉,我见他忧烦,故而想请诸位夫人,帮我一同想想办法。” 这一句不要紧,席上的夫人们,许多顿时变了脸色。 “这中间三位,便是城南卢夫人、城北张夫人和沛县的刘夫人吧?”予芙看着她们,意味深长道,“傅太守曾和我说过几回你们的事,今日,尤其要请您三位,帮王爷治一治失眠。” “王妃抬爱了,妾身是沛县刘通之妻。”左侧的女子年轻貌美,慌慌张张站起来揖了一礼,“可妾身从小只懂读女则女戒,您所说之事……妾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是。”旁边的那位贵妇年逾不惑,有一张浓艳的面孔,语调却利落,“妾是城北张同和的内人。咱们女人家,只知为丈夫开枝散叶,孝敬公婆是份内事,您说的税改,妇道人家又哪里懂得。” 一上来就是软钉子,予芙心里早有准备,她脸上和煦的笑意未改:“两位夫人说笑了,若论税改的详细章法,我也不过略知毛皮。然而身为主母,又何须懂得那些细枝末节,二位只需要回去后和夫君商定,配合官府完成此事便可,具体的,都有徐州府的税吏上门去核算。” “妾身…妾身回去和夫君说说。”刘夫人细白的面皮上愁云惨淡,声音越说越低,“可妾只是继室,说话也没有分量,也不知我家大人听不听……” 刘夫人说完,忍不住看身旁人一眼:“张夫人,你呢,你家相公能听么?” “女人难做,从夫从子,又哪能在这些大事上,做的了当家的主?”张夫人沧桑的面容上脂粉堆簇,笑声却还是爽朗的,“就像我倒不想给他屋里多添人,可有的事是男人的脸面,女人哪能多干涉。” 有了张夫人一席话,夫人们掩着面窃窃私语,整个会场的气氛都松弛了。 “也是,这些门外事,我们想管也管不了啊。” “男人们的事,女人插手,算个什么?” “李夫人,你给相公纳了几个人?我也不想,又怕不给他长脸……” 张张芙蓉面上眼波流转,可顾予芙今日请大家来,并不是为了拉家常。 她捧起茶盏浅抿了一口,略一思量,便顺着张夫人的话继续道:“夫人们女则学得好,嫁入夫家,不问门外事。若真能偷懒,我也该学大家,躺在家中享清福。” 堂下众夫人不知她所说何意,纷纷停下议论,朝予芙看过来。 “可夫妻一体,门外的大事若细纠起来,哪一样祸事,最后不是累及妻儿?”那茶盏在手上稳稳放下,予芙的笑意温和,语气却生硬了起来,“若是连坐甚至抄家的大罪,别说自己和孩子,父母兄弟都难以逃脱,这又岂是不好管,不想管,就能真不管的呢?” 祸事,连坐,抄家,三个字眼一个比一个重,如铁锤猛击,震得在场众内眷一时鸦雀无声,有的都煞白了脸色。 然而当众人噤若寒蝉时,最当中的女子却依旧泰然。她头上戴着成套的八宝攒金钗,身穿赤色满绣绫罗裙,胸前的翡翠碧色欲滴,在众多贵夫人中,也是出挑的富贵。 “王妃此言差矣。”之前她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站起来盈盈一拜,敞袖上的牡丹也跟着摇曳,“妾身是城南卢煜的妻子。” “唐大学士的侄女,先王侧妃娘娘的堂妹,唐心慈唐小姐。”予芙笑意清浅,将之前杨劭替她盘点的背后关系尽数托出,“不过现在该称您为卢夫人了。” 唐心慈玉面微愣,顾予芙这样把她阖家都点明,反倒让她被动。 不等眼前人答话,顾予芙紧接着又道:“您既然生于重臣之家,世受王恩,更该比寻常夫人,知晓税收于国家的重要性,税改之计,功在千秋,您一定是支持的吧!”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卢夫人免不得再三思量,才站直了腰身不卑不亢道:“税改的事,有王爷和诸位叔伯用心,妾身本不该多言。但妾身因与王妃一见如故,所以才掏出心窝子,想与您说句体己话,还望您不怪。” 虽知必又是什么抗税的托辞,顾予芙还是正襟危坐,摆出了认真的姿态:“卢夫人请讲。” “唐家几代追随明王,卢家在几年前局势未明时,便也主动弃恶从善,投奔了我大明,曾为殿下进军江左,立下过功劳。”唐心慈追忆往昔,娓娓道来,“我娘家夫家,对大明对殿下,都可谓问心无愧。” 顾予芙不动声色,只微笑道:“王爷对有识之士,一直是赞赏的。” 果然,卢夫人接着道:“士绅无需纳税,不仅仅是旧雍的税法,大明历代直至先王,也都对有功者免征税赋,这对世家大族来说,不仅仅是一份钱财,更是许多年为国效忠,才换来的荣耀。” 此话一出,席间不少夫人,立刻跟着点头称是。 卢夫人看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更向前一步,声音也高了三分:“世家手上的田亩,都是为国效力得来的封赏,功劳越多,田亩才越多,可如今王爷改人头税为田亩税,这样一来,却成了功勋越多,税赋越多,反倒叫我们,连寻常人家都比不上了!” “王爷推行税改,军费是稍微充盈了,但……”卢夫人说到最后,干脆翩跹跪倒在顾予芙跟前,“正如张夫人所说,有的事涉及脸面,不该因一利而为百害,妾身恳请王妃体谅一二,不要让为国尽了力的人寒心。” 会场上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向顾予芙,等她如何接下,这一席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予芙心中冷笑道,田亩越多,难道不先是收成越多?赋税只占极少比例,如此舍大论小,难道不是歪理?说什么因一利而为百害,流民苦厄看不见,将士抛命看不见,这千里神州的断壁颓垣看不见,却只惦记着,自己多交了几两赋税丢了脸面? 她胸中波澜起伏,与唐心慈对视许久,但到开口时,语气仍然是泰然平静的:“不知夫人觉得,以王爷来看,可算有脸面?” “王爷?”唐心慈一时松怔,可待清醒过来便立刻拜道,“摄政王靖平四海,为国为民,乃不世之英雄。” “摄政王府共有薄田十五顷,都在陇西,亦是军功所挣,乃是先王在时给的赏赐。”顾予芙唇角含笑缓缓道。 唐心慈心中一沉,低声道:“以王爷居功至伟,只这一点,未免太清贫了。” 顾予芙迎着她的目光,掷地有声道:“但这十五顷土地,自推行新法以来,王府以身作则,该纳的税赋,一文不少都上缴了国库。” 唐心慈一惊,便见顾予芙站了起来,收拢衣袖,微扬了下巴,宽大的金红敞衣遮不住身形笔挺,如一朵傲立的红莲:“因为王爷知道,功勋得来土地,但斩获功勋的初衷,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那些等着看好戏的贵夫人们,纷纷不自在地低下了头。 “如今兵祸绵延已逾十年,许多流民甚至稚童,为一口馒头一碗粥,就要舍出命去拼。”顾予芙环视四周,那一张张面孔不乏置身事外的冷漠,鼻尖泛酸一字一句道,“对诸位无伤大雅的税款,交上去后,正是阻塞河道的修缮款,是赈济百姓的救命钱,是平定天下的军费着落,这税赋改革,是大明太平的命脉所在,什么叫为一利而为百害?” “王妃,妾身……”予芙一席慷慨话毕,叫卢夫人颜面尽失,她急忙还想狡辩一二。 予芙凝眉看向她,随即摇了摇头道:“而且说什么一如纳妾,涉及脸面,脸面是靠经世治国争取来的,不是靠负隅抗税,或往房里添人装点来的。杨劭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诸位,也不会因此,就看轻家夫吧。” 在场顿时一片哗然,众多贵夫人,无不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妃就是王妃,尽管面上可以同她们和风细雨,骨子里却天差地别,与她们划出了如同银河天鸿的沟壑。 “诸位,我一心只愿为王爷解忧,并无意与众家夫人结仇。”予芙说着,从发间拔出了一支掐丝飞燕钗,“今日若哪位夫人愿率先表态,支持税改,我这只金钗,便是相赠的谢礼。但若诸位仍要执迷不悟,不瞒各位,王爷近日,就在徐州。” 第四十三章 宴瑶池(四) http://.biquxs.info/

“王妃,妾身愿代表城北张家向您立誓,从今日起,张家一切田亩税赋,均按新法缴纳,一文再不会少。”张家夫人率先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叩拜道。 大明统一山河只是早晚,杨劭权倾天下指日可待,而这位王妃,居然能收服得摄政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能得她一份谢礼,这份量,可远比几两税银重得多得多。 “王妃,妾身也愿意,妾身是铜山李兴国的夫人,李家上下愿追随王爷,肝脑涂地。” “王妃,妾身代表城西钱家……” “王妃!” …… 一旦有了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人便立时争先恐后了起来。摄政王既已莅临徐州,那王妃这场赏花宴,就是税改之事上最后一次表态机会。 不然以王爷雷霆手段,今日若不识趣…… 不过半晌功夫,在座的二三十家贵夫人,除了卢家夫人唐心慈,都已承诺全力支持税改。如此一来,原本如履薄冰的众多贵夫人们,终于可以一团和气赏花品茗,又依次向王妃敬茶。 张夫人被予芙邀请,坐在了她的左手边,一时捧着那支飞燕金钗,笑得眉飞色舞。 “卢夫人,我不作为摄政王妃,只作顾予芙的角度,也想给您一句体己话。”只剩下卢家独树一帜,不难想见杨劭会如何处置,最后到唐心慈敬茶时,予芙于心不忍,又低声诚心规劝她,“越是事关重大,越要顺应大势。” “正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妾身,还想回去先和公婆夫君,以及伯父姐姐回禀。”唐心慈精致的面容上,笑意只在唇边,眼底是冷清的光,“原来王妃娘家姓顾,不知可是江东大族顾氏的小姐?” “我不过小门小户,叫夫人见笑了。”予芙看着她,心里一阵没由来的异样。 “难怪……世家大族的难处,王妃想必是不了解。”唐心慈微微一笑,收拢敞袖,低头将茶水奉上,“妾身祝王妃与王爷,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多谢你。”予芙微微颔首,接下了茶水,径直摆在了案上。 惠风和畅,唐心慈细长的柳叶眉微动,略略向予芙欠身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花园外响起了一阵喧哗,有马匹的嘶鸣声和许多人的脚步。吃茶闲聊的夫人们,都放下手中杯盏,引颈朝门外张望。 “摄政王到——!” 待高亢的一声响起,在场的贵妇人们当真都大吃了一惊,纷纷急忙拜倒在地。不过须臾,便有一个头戴金冠,身穿玄青过肩蟒袍的男人不慌不忙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十数个府右卫。 摄政王清贵的面容上一脸肃穆,叫众多大家夫人忐忑失措,头埋得更深。 “王爷怎么来了。”予芙转了转眼珠,也同大家一样双手交握,朝杨劭盈盈下拜。 “嗯?干什么!”没拜到一半,一只大手便迅速截住了她,常年持剑的掌面有一层薄茧,裹住了予芙的纤纤素手。 予芙抬起头,给了杨劭一个做戏做全套的眼神。 杨劭不为所动,将她拉起来,笑着低声道:“看来夫人心情不错。” 等众人都平了身,予芙又故作姿态垂首问他:“王爷不是说,要去城外练兵么?” “税改更是要事,所以才提前回来看看。”杨劭背起了手,云纹蟒袍上,金线闪着耀目的光。 可端详了予芙几眼,杨劭还是没忍住,又伸手去替她理了理头发:“这飞燕金钗本是一对,怎么只剩下一支?” “张家夫人热心税改,愿做表率,是妾身赠予她了。”予芙回眸看向满脸堆笑的张夫人,笑盈盈道,“有诸位夫人鼎力相助,妾身不辱使命,王爷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睡个好觉?”杨劭呵笑一声,向四周环顾,“有夫人在,本王如今从来睡得好。” “是幸而有夫人体恤,让徐州的诸位,”他语气一顿,倨傲非常,“有机会能睡个好觉。” 四下静悄悄的,这里头的弦外之音,众贵妇人听了皆是一惊,纷纷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走吧,马就牵在外头。”杨劭扬笑,朝顾予芙伸出了手。 被杨劭带着从太守府出来,一路策马狂奔至城外,直到立在四下无人的旷野里,予芙才终于大舒一口气。 她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高兴,彻底放下端着的架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府右卫们听了令,都只远远跟在一射之外。 “下午装得辛苦,终于轻松了?”杨劭骑在乌骓马上,不紧不慢从后面跟上来,眉目含笑看向顾予芙。 他的心尖子金钗歪斜,云鬓散乱,一身飞金绣凤的银朱华服拖在马腹之下,叫溅起的尘土染脏了裙摆。一转头,白皙的芙蓉面上飞红流霞,嘴角仍不住上扬,就像一个好容易才逃学成功,正得意洋洋的小姑娘。 “劭哥,我今天,是不是算帮你办成了一件大事?”予芙兴奋的杏眸闪着亮晶晶的光,“我终于,也不扯你后腿了。” 杨劭心头一阵波澜,他以为顾予芙高兴,是因为解脱了拘束,却没想到,丫头还有这样婉转的心思。 “什么时候扯过?”他沉厚的嗓音里尽是柔情,立刻催马上前,“你一直是哥哥的命,有你在,劭哥这一辈子,才有奔头。” “以后不要只做你的奔头,我还想,能陪着你一起跑。”顾予芙投来明媚的笑颜如花,朝他喊道,“杨劭!你来追我吧!” 话音还未落,予芙马缰一荡便又朝前方飞奔而去,杨劭立刻大笑着扬起马鞭,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便把跟随的府右卫甩了个干净。 圆融落日正在眼前,金光闪动的河流,红霞笼罩的青山,都被他们飞驰的身影不断掠过。到最后,予芙的白马立在了旷野的尽头长嘶,杨劭干脆从乌骓马上飞身跃起,抱紧她的腰,护着她的头,拖着她一同滚落在河岸茂密的野草地上。 “你输了!” 心爱的面容近在咫尺,顾予芙红润的脸上凝着细汗冒着热气,得意忘形看向杨劭带笑的眼睛。 “早输了,心悦诚服。”杨劭把她圈在怀里,俯下身细细地吻。 予芙今天涂了口脂,唇齿缠绵,连杨劭的嘴边都染上了嫣红,褪去了平时的冷肃锐利,像神佛跌落在红尘里,更比别人多出三分风流缱绻。 “今天本不用说,可我还是当众说了。”予芙被他吻得气喘,又捧起杨劭的脸,迷离的眼里映着他的倒影,“我说你,杨劭,许了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早该告诉他们,告诉天下所有人。”杨劭亦喘着粗气,顺着额角吻下来,伸手去解予芙的衣襟。 “我藏着这个秘密太久了,劭哥,以前是虚无缥缈的梦,现在是握在手里的现实。”顾予芙的鼻息发酸,眼眶是红润润的湿,“劭哥,我好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从前我不敢说,可现在,我忍不住。” “不用忍,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这世上还有杨劭,哪怕只剩下一颗尘,那也是你的。”杨劭心中极痛,低头把那些咸味的泪珠全都吻尽。 他越吻越重,越吻越凶,忘情地吮她的舌,吞下她的香唾,甚至下了重手,开始撕扯她的华服。 予芙气喘汗流,却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别怕,右卫会拦住靠近的人。”杨劭箭在弦上,胸膛起伏喘着气。 “不,不是怕。”予芙抱住他的腰一个反压,径直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是这次,我要在上面。” 华裳撕裂,蟒袍解落。 天高地广皆在身外,赤裸的身体在荒野上纠缠,他们爱得干净纯粹,从少年到日后的每一天,无关身份,也无惧于身份。 直到月落西沉,顾予芙身上的热汗干了起,起了干,才终于渐渐从亢奋中平静下来。 饭也没吃,腰酸得厉害,腿简直站不起来,一身新衣裳被撕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 天…… 等她醒悟过来,第一反应,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纵欲贪欢。 但始作俑者显然浑不在意,杨劭笑眯眯用自己的朝服裹好了她,搂在怀里,一个一个慢慢系好盘扣:“夫人神勇,我以前都不知道,芙儿凶起来……” “住嘴!不是好话就不要说!”顾予芙羞愤交加,涨红了脸,“杨劭!以后再不准这样了!”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发烫的侧颜,杨劭将予芙拥得很紧:“好,我听话,除非是夫人主动,再不幕天席地……” “还说!”予芙身子一僵,转身就要打他。 “劭哥错了!”杨劭憋着笑讨饶,伸手把予芙的手笼住,“说件正事,现下徐州难题已解,我得乘热打铁,督促傅怀仁赶快把税收落到实处。” “劭哥,卢家还是没肯低头,怎么办?”予芙突然想起来唐心慈的事来,蹙紧了眉头,“明王殿下和唐大人那里,你要不要提前知会一声。” “大明税律,白纸黑字告示写得明白,而且也给过他们台阶了。”杨劭目光沉静道,“事不宜迟,明天我就派人上门,彻查卢家。” 第四十四章 凤孤飞(一) http://.biquxs.info/

摄政王妃的赏花宴后,徐州城中最叫人咂舌的消息,就是富甲一方的城南卢家被摄政王派亲兵上门,查了个底儿朝天。 十数个府右卫同税吏一道,走访乡里,丈量田亩,又按明律分了一半匿税给揭发的乡民作赏钱。不过三五日功夫,便清查了卢家的账,太守府又雷厉风行定下罪状,令追回欠税,主犯卢彬卢煜等人游街示众,并于城门口当众笞打五十以儆效尤。 游街的时候,顾予芙和杨劭就坐在城南茶楼之上,将那情形看了个确凿。 “劭哥,你这回又要得罪人了。”予芙望向楼下,唐心慈正扶着囚车随行,与她被拘押的丈夫荣辱与共,一身乌金云绣衫,被烂菜臭叶砸了个污脏。 “怕什么,我得罪的人,早比徐州城外的山头还多。”杨劭亦眯着眼往楼下看,“唐胜宗是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他这侄女,倒有情有义。” “你不怕我怕,你这桀骜的性子,又好又坏。”予芙抬头瞄他,“锋芒太露能镇得住时局,可我真怕你,被太多人报复。” “那就,先发制人不给他们机会。”杨劭眼锋微挑饮一口春茶,“若论明争暗斗,你劭哥也是个中好手。” “看把你能的!”予芙无可奈何,只得付之一笑。 平安顺遂,琴瑟和鸣,杨劭一方面在徐州忙税改的事,一方面安排前线整编俘虏,还得批折看信,顺带着催促着张逸舟,替他陪沈延宗祭祀先王,整个人忙得像个陀螺似的,一刻都不得闲。 可有予芙天天陪在他身边,这夙兴夜寐的日子都变得活色生香,杨劭白天日理万机,晚上有滋有味,一时只恨日子过得太快。 转眼间已是五月中旬,淮南右卫终于传来消息,初步锁定了泄露予芙辛密的源头。 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杨劭看了密信,倒更不着急回去。梅雨已至,汛期就在眼前,难得放了个大晴天,他便先带了人,去城外查看堤坝修筑的情况。 顾予芙这几天趁着空闲,都在城中慈幼局照看孤儿。 乱世天下,最受伤害的恰是最无辜的稚童。青砖小瓦的大院子里,闹哄哄住了百十来个孩子,小的仍在襁褓之中,大的已逾髫韶之年,全部无父无母,若不是有明廷拨款安置,他们恐怕,早已冻饿在路边,成为无人问津的小小尸骨。 午后,骠骑卫的护从被予芙留在耳房,她自个儿寻了个角落,和谈玉茹她们一起替孩子们量身,好把尺寸带回去做些夏衣。 “几岁了?个子真不矮。” “五岁!” “那你呢?” “我六岁了,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帮着干活儿了。” “王妃,这些事放着我们做就是了,您怎么能纡尊降贵。”慈幼局的老看护慈眉善目,在一旁过意不去。她早就听说了摄政王妃有勇有谋,又宅心仁厚,却没想过予芙还这样平易近人。 “予芙姐她就是闲不下来,一有点儿时间,就忙着关照大家。”谈玉茹就在旁边,一边量着尺寸,一边笑嘻嘻道。 关静斋也在,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看着这边淡笑。她的右手彻底废了,如今再执不了皮鞭,只能帮着做些杂事。 “你怎么不过来啊?”顾予芙看向角落,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小童,笑盈盈问。 那孩子却犹犹豫豫,攥了一张纸条,走近才塞给她。 予芙一愣,打开那张纸,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独来益庆,不见不散,霜叶客。” 想不到竟会在此处,再看到那熟悉的字迹,简单干净十几个字,顾予芙却觉得自己一时呼吸都要迟滞,心也在腔子里跳如擂鼓:“这纸条!是哪儿来的?” “刚刚我在后门外玩儿,有个叔叔叫我拿进来的。”那孩子怯生生问,“姐姐,你怎么了?” 予芙这才猛然惊醒,立时扔下手中东西直奔后门,她到处张望,却没看到预想中的身影。 “予芙姐,你做什么?”谈玉茹和两个骠骑卫已追出来。 “没……没什么。”顾予芙心乱如麻,立时把纸条塞进了自己的袖中,“刚看错了,以为是……” “予芙姐?”谈玉茹见她神色有异,不由担心起来。 顾予芙努力镇定下来,微微一笑道:“真没什么,就是看错了。” 谈玉茹不好追问,只得跟着她又回到了园中。 顾予芙心事重重,一直到回去太守府,话都少了很多,半点不似来时欢愉。 傍晚杨劭从外头回来,便看到予芙坐在一桌饭菜前发愣。 他见予芙连自己已归都未察觉,干脆悄悄从背后绕过去,突然伸出手蒙住她的眼睛。 “啊!”予芙吓得轻叫了一声,杨劭才笑着从背后环住她:“美人独坐神游天外,在想什么?” “杨劭!你今年几岁?”顾予芙扭头瞪他一眼,杨劭脸皮堪比城墙,金刀大马坐下道:“不老不小,正是能叫夫人夜夜笙歌的好年纪。” 递筷子的手一滞,予芙恨不得敲他一下。 闹归闹,杨劭望了一桌上七八个菜,不禁挑了挑眉:“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有点儿承受不起。” 近日都是顾予芙亲自下厨,一天不过三四个家常菜,简单却是故乡的味道。 “今天是陆元忠大人的冥诞。”予芙站起来,顺来银壶替他斟酒,“我爹从小要求我和哥哥,勿忘忠良,以陆公为万世楷模,他的冥诞均要纪念。” “原来倒不是为我。”杨劭的声音染了些幽怨,“我还以为,你是心疼劭哥今天去堤上辛苦。” 予芙酒壶一顿:“你今日去堤上,看得怎么样?” “傅怀仁虽不敢惹事,但也是真勤勉,堤修得很好,怪不得张逸舟荐他。”杨劭捏过杯子,仰头将酒饮尽。 予芙点了点头,便又埋头吃饭,什么话也不说。 这是怎么了?杨劭见她懒得理一理自己,酒都没了滋味,转念想起一点趣事,忍不住故弄玄虚说给予芙听:“堤是修得不错,但我今天在堤上,遇到一件奇事。” “奇事?什么奇事。”予芙果然一愣,从沉默中抬起头。 “有个士兵爬在树上,被赵云青当成刺客抓了起来。”杨劭笑道,“把他拿下后,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予芙兴致缺缺问。 “他听说摄政王今天来查堤,一心想看看我长什么样,是不是三头六臂,还是神佛菩萨。”杨劭说着更坐近了,仿佛有点儿委屈,“别人变着法儿的想看我,你倒好,我一个大活人凑在跟前,芙儿懒得理。” “爬树,以前我们也爬过。”听到杨劭的话,顾予芙鬼使神差便道,“我哥…那时候还笑话我。” “爬树的事我也记得。”杨劭神思一恍,仿佛十多年前的场景就在眼前,“你爱看戏,去晚了挤不到前头,骑在我肩膀上犹嫌不够,非要我托着你爬到树上去。结果看了一半开始下雨,你在树上一时下不来……” 杨劭回想起往事,嘴角便忍不住上扬:“我到现在都记得,到了你家门口,你哥说:‘两只落汤鸡,一对呆头鹅。’” “我哥虽然老说要打断你的腿,但他总帮着瞒住我爹的。”予芙又想起午后的那张纸条,眉间凝结起忧伤,世事漫漫如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还打断我的腿,顾予枫就不是练武的料!”杨劭正讲在兴头上,“一套内家意形拳,练了几年都不见长进,还天天当我是手下败将。那还不是因为我,为了讨好大舅子,每次都挖空心思输给他。既不能太快,还要输得像。” “以前的时光多好……”予芙不觉黯然了神色,“也不知我爹娘他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杨劭无意勾起她的伤心,连忙软了语气安慰道:“泰山他们安定在金陵螺丝转弯巷,一切都很好。你别担心,金陵城里有我的探子,每月都去看。” “不担心,我知道你万事妥帖,会照顾好他们。”予芙向前拥上杨劭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我说了会陪你一起走,就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我舍不得。” “芙儿……”杨劭顺着她的头发,心头漾起一阵暖意。她是他的妻子,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忍痛离开了深爱的父母,就为了陪伴他,为了让他在这残酷的人间,也可以拥有一个家的温暖。 “先吃菜,菜都凉了。”予芙咻了咻鼻子,“吃完你得陪我给陆大人上香,我爹从前是陆公的侍卫,他说只要我们不忘旧主,陆公便永驻人间。” “好,我陪你,这事儿我早就知道,顾予枫也和我说过。”杨劭温声道,“陆公能有你爹这样,忠心赤胆的护从,不枉此生。” “还有,明日我不去慈幼局了,缺点儿东西,我想去街上逛逛。”予芙说着给他夹一块筷子鱼腹肉。 杨劭却用筷子拨弄,把鱼眼睛旁边那块最好的活肉挑给她:“要不我陪你去?” “不成,你每次去街上,都能把人掌柜的吓个半死,我和阿靖悄悄的去就好。”予芙立刻拒绝道。 “那谈玉茹呢?江有鹤呢?”杨劭追问道,“我可不放心。” “他俩……”予芙想了想道,“我打算安排他俩,明天一起出门办事。你知不知道,他俩……恩,我这是在撮合好事。” “那不论如何,你得带两个侍卫去。”杨劭掀唇一笑,“想不到夫人月老也做得好,这根红线,你牵得对极。” 第四十五章 凤孤飞(二) http://.biquxs.info/

刚晴过一日的徐州,第二天就又压下绵绵的云来,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雨意。 马车被停在街口,予芙一身便装,心不在焉沿着大街四处逛逛,眼光到处瞟看招牌。走了一会儿,终于瞧到了不远之外,店铺门檐上挂着一块匾额,上头龙飞凤舞书着三个大字:益庆和。 她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两个紧紧跟随的骠骑卫和阿靖,径直走进了手边的一家。 “夫人打算买些什么?”阿靖见她随手翻看胭脂水粉,怯生生道,“我以前学过用凤仙花染指甲,夫人要是喜欢,回头我帮您试试。” “好,我还真没染过丹蔻,一定好看。”予芙抬头一笑道,“明天你就帮我试试。” 阿靖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喜色,用力点了点头。 迂回曲折又走了两三家铺子,眼看对面有一家茶楼,予芙便斟酌着朝两名骠骑卫开口道:“等下我要去看布料,估计得好一会儿,你们要不先去茶楼等着?” “夫人您看便是,护卫夫人乃是卑职本分,不敢偷闲。”高些的那个护卫立刻拱手道。 予芙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我想去看贴身的衣物,你们跟着,实在有些……” “这!”两名护卫面面相觑,顿时不自在起来,一人摸了摸泛红的耳根小声问:“要么我俩就在门口等您?” “光天化日下能有什么事,还有阿靖呢。总之,你们在,我总是……”予芙故作难色道。 高个子护卫急忙低下头:“是卑职失礼,属下二人这就到对面等候,夫人买完了我俩再过来。” 送走两个尾巴,予芙带着阿靖左看右看,往益庆和方向又近一步。等快到了,予芙忽然摸了摸身上:“阿靖,我随身的荷包好像不见了,下车时明明还在。” “莫非刚刚落在路上了!”阿靖一愣,比予芙还着急,“什么颜色的?要不夫人你到店里坐坐,我先回头帮你找找去。” “也好,那我就在益庆和等着你,正好先看看料子衣裳。”正中予芙心意,她含笑点了点头,“荷包是藕色的,你不用急,我慢慢看。” 阿靖匆匆转身而去,终于只留下顾予芙一人,她看了一眼招牌,快步便向益庆和走去。 店里并没多少客人,几个伙计见她进来,都殷勤地围上来。 予芙环绕四周不见故人,连忙问道:“劳驾,我找人,请问贵店有没有一个叫顾如归的,或者顾予枫。” “这两人都没有,只有新来了一个帮帐的,倒是姓顾,你找他?”伙计一见不是客人,脸上的笑容也冷淡了,“逃难的来一个不够还来俩,我们这儿又不是做慈善的。” “我是他妹妹,烦请带我去见他。”予芙恳切道。 “顾大,顾大!你妹子来了,自己招待。”伙计不耐烦地朝楼上一喊,“快点儿啊,别耽误干活儿。” 予芙心里七上八上,不一会儿,便见从二楼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比三月前更加清瘦了,眉目严峻,看见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丝毫不见久别重逢的欢喜。 “哥……”予芙绞着手指,忐忑喊了一声。 “予芙,岂敢啊!”顾如归沉着脸,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如今你今非昔比,在明国地界上,我现在是不是得跪下,先给你磕个头?” “你胡说八道什么?”予芙急步上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臂,“爹娘呢?他们好不好?爹爹的腿如何了!” “爹听说你……”顾如归瞥见旁边的伙计们,朝这边似看非看,立刻压低了声音,“爹气疯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好。”予芙点了点头,想一下又道,“但我得和店里交代一下,不然等会儿他们寻来,找不着我会着急。” “谁?”顾如归问。 “我的侍卫……”予芙尴尬道。 顾如归变了脸色,啧啧一声,予芙只得兀自和伙计道:“小兄弟,等会儿要是有人找我,烦请告诉他们不必着急,我到后面仓库看料子去,一会儿就回来。” “哪儿有什么仓库,骗鬼呢你!”那伙计看了一眼予芙头上的金钗,没好气道,“穿得倒人模狗样,兄妹俩没一句实话。” 顾如归憋了一口气,走向铺子的后门,顾予芙忙跟了上去。 “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刚出门,予芙便着急问。 “我们不找你吗?”顾如归头也不回道,“安庆一别你就不见了,安顿以后我就开始四处打听,直到大半月前,崔恒写了信来说你在徐州,让我们把你带回去,早点儿和他成亲。” “崔恒?大半月前?”予芙不知为何,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异样,可还未待她想出哪里不对,便听顾如归道:“可谁能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到底还是跟了杨劭。” 顾如归絮絮叨叨,沿着后门的小巷一路走,不多久便带着予芙到了一处小院。 小院相当破败,外头堆满了破箩筐等杂物,低矮的屋檐摇摇欲坠,气窗不过巴掌大,只有当中开着一扇窄小的门。 “这里是我暂时落脚的地方。”四下无人,顾如归推门进去,“自然比不得你摄政王府高门大院儿。” “你能不能,别再这样句句挖苦我!”予芙跟着进了屋,空气中淡淡的霉味让她忽然有些反酸,她捂着嘴强忍片刻,方才克制住呕吐的冲动。 “挖苦几句就受不了了?”顾如归面色一凛,从案台上拿起了藤条,“顾予芙,你先给我跪下!” 予芙知道,这定然是爹爹的意思,她沉默着走到屋子当中,二话没说便端端正正跪好。 顾如归先关上房门,才走到她身边横眉冷目道:“顾予芙!爹让我替他问问,他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爹爹教诲,凡顾家子孙,当学陆公百死报国,以忠君不二为首要圭臬。”予芙闭了眼,背上立刻落下一记狠抽,顾如归怒道:“原来你还知道!爹让我再问,爹娘养你成人,你为了男女之情就和人私奔,你对不对的起这个家?” “爹娘生我养我,我不听他们的话,是…是予芙忤逆不孝,愧对了父母。”予芙鼻尖一酸,眼里已盈出泪来。 再一记的藤条落在背上轻了很多,顾如归的声音里也有了哽咽:“爹最后嘱咐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家。如果你不肯走,打也好骂也好,绑也要把你绑走。” “哥!”予芙心里痛如刀绞,却不仅仅是为了爹爹的决绝,“我不能和你走!我答应了劭哥,要陪他一辈子。” “劭哥,劭哥!杨劭是给你灌了迷魂汤了!”顾如归恼羞成怒,藤条雨点般地落在顾予芙的背上,“你知不知道他是大雍朝的罪人!要不是他,安庆如何会破城,你又怎么会被卖?清白女儿受此奇耻大辱,你还有脸跟了他!他也是个奇人,这样了居然还要娶你!” “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一直喜欢他,这么多年了,再没喜欢过第二个人!”予芙开始呜咽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那时浑身是血抱着我,求我不要走,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他……劭哥是真心爱我的!他真的找了我十年,他一直等着我,他…” “男人的鬼话能信么!”顾如归恨铁不成钢,挥着藤条怒斥道,“他等你什么等!他连沈延宗的后宫都敢染指,淫邪放荡声名狼藉,那也能叫等你?” “那都是坊间乱传的!劭哥从没有别人,我同他都是不愿和别人的……别人送他美人他都不要,他就一直那么,傻等着我……”予芙挂着泪的脸上渐渐飞红,扭扭捏捏抬起头,正见顾如归瞠目结舌。 “真的,没有别人……”予芙耳根滚烫,好半晌才听顾如归大嗤了一声:“那还真是两个臭傻子,一对痴呆症。” “哥,你别骂他了好不好?”予芙见他脸色稍缓,嘴角甚至藏不住笑意,忍不住又替杨劭说将起来,“劭哥真的对我很好,什么事都为我着想。而且你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都嫁给他了……” “你那叫私奔,不叫出嫁。”顾如归急忙又板下脸,“我就该去,打断杨劭的腿!” 予芙缩回了头,小心翼翼道:“但是我在他身边这些天,通过自己亲眼所证,非常确定劭哥绝不像爹以为的那样,是反臣贼子,他摄政大明……” “不是反贼还能是什么!”顾如归一听这话,真真恨得咬碎了牙,“称王称霸的只能说明,他就是最大的反贼!” “哥!仗都打了快十年,再这样打下去,神州凋敝生灵涂炭,天下没有一个人,不期待能早早结束这场战争!”顾予芙端正了身姿,她心中有万千肺腑之言,越说越急,“朝廷倾颓,实在是因为圣上昏聩无能,但是劭哥他不一样,他身处逆境心向光明,他可以靖平四海还天下一个清明!圣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顾如归蓦地呵断予芙,彻底冷下了声线:“你真是昏了头了……大雍为挡杨劭,死了多少人!管将军,岳将军,还有二皇子都被杨劭擒住了,你,顾予芙,你为了一己私情,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大雍儿郎!” “哥哥,大是大非我已经认定,现在我也担下了摄政王妃的职责,我要和劭哥一起,终结这场乱世。”顾予芙站起来,斩钉截铁道,“我有负爹爹教诲,等天下太平,我会回去给他老人家磕头认错,但现在,我不能跟你走!” “顾予芙,你!你要把哥哥气死!”顾如归急得去抓她的手腕,“你不准走,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予芙挣脱顾如归,迅速朝房门跑去,用力一推才发现根本推不开。 “我!”顾如归也愣住了,“我没锁门。” “不对,这门是从外面锁起来的。”顾予芙透过门缝,立刻发现外头有把沉甸甸的大锁。 “这…这!”顾如归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嗅了嗅鼻子道,“是不是……好像有烟味?” “不好!”予芙瞳孔瞬间放大。 透过门缝,她看到外头赫然站着三个蒙面大汉,手里举着火把,正点起杂物,引燃小院。 第四十六章 凤孤飞(三) http://.biquxs.info/

予芙心如擂鼓,猛力推了推门,然而无济于事。 火光已跃动着映入门窗,紧锁的小屋成了牢笼,若他们留在里面,片刻之后就会葬生火海。 “得出去,要快!”顾如归蓄力冲过来,猛地踢在门上,门只晃动了几下,听得外头铜锁被撞得当当作响。 窗子太小,根本出不去人,予芙急中生智爬上了方桌:“哥,把瓦掀了,从房顶出去。” “好!”顾如归也爬上桌,扎了个马步叫予芙踩他的背,“你先走!哥哥托你上去。” 予芙眼圈红透,攀上他的肩膀爬上房梁,奋力用手肘撞碎瓦片。等一成功,她顾不得自己被呛得咳嗽,立刻解下自己的外衣垂下去:“哥!咳咳,一起走!” 顾如归抓着衣裳借力,试了几次才终于成功。他俩在不断浓重的烟雾中摸索着,一同从屋顶破洞爬了出去。 “他妈的,这都烧不死!” 予芙刚落在院外,钗寰散乱狼狈不堪,很快和哥哥一道,被手持钢刀的三个大汉擒住。带头的二话不说,大刀举过头顶,对着她就要下手。 “予芙!”顾如归牙呲尽裂,绝望地嘶吼着。 正在此时,不远处却传来喊叫:“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 接着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往这边跑动。 “老大,自保第一!”其中一人连忙拦住带头的,“救火人的来了,一旦堵住我们,就麻烦了!” “好!绑了塞上车,先带走!”带头大哥恍然大悟,立刻点了点头,予芙来不及呼救,便被他捂住嘴,和顾如归一道,拖进了小院后门外的马车。 一个时辰后。 “主上,江有鹤来了……有事。” 杨劭正带着傅怀仁,在城楼上查防务,赵云青面色铁青跑进来通传。 杨劭一身箭衣飒踏,看着地图,眼睛都未抬一下:“他来干什么?夫人派他办的事,这么快就办好了?” “主上,有……大事。”赵云青已知了个大概,说着话就觉自己喉头发紧,后颈一阵一阵地凉。 杨劭这才严肃起来,将地图放在了一旁。 江有鹤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上,他的后背早全是汗湿,心慌胆战不知如何开口。 “江有鹤,到底什么事,要说就快说!”杨劭心里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江有鹤膝行上前,颤声道:“主上,夫人……可能丢了。” 杨劭一瞬间愣在当场,只觉脑中忽然一片空白,仿佛没听懂江有鹤的话,许久才慢慢问:“你刚刚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再说一遍。” “早上夫人说出门买东西,后来把跟着的人都支开……她独自去了益庆和,然后便不见了。”江有鹤头磕在地上,心如乱麻,“盘查了伙计,应该是夫人的哥哥来过,将夫人带走了,但顾公子暂居的院子,刚刚失火……” “失火,是什么意思……”杨劭喃喃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嚼了几遍,脸色苍白,已然没有半分血色。 “加派了人手在清理残骸。”江有鹤咬牙闭上眼,颤抖着道,“但院子,已经…已经…焚毁了……” 杨劭的整个脊背都弓了起来,握着扶手的指头不住地打颤,脸上的表情古怪异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屋内静得可怕,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主上……”赵云青忧虑万分,试探性地往前一步。 杨劭却突然站了起来,不自然地笑着,喃喃低声道:“怎么可能呢……这不是真的,江有鹤,我把予芙交给你,你居然,敢骗我……” 他的眼中都已猩红,不顾在场众人,三两步走过去,一脚狠狠踹向了江有鹤的心口。 江有鹤嘴角都有了血迹,却赶紧挣扎着爬起来跪好:“是卑职愧对……” 赵云青看踹完后的杨劭已然步履虚浮,心急如焚,连忙上前:“主上!” 可他还是没来得及,杨劭便眼前一黑,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整个人仰面倒在了地上。 “王爷!” “主上!” “快传大夫!” 城楼之上顿时大乱成一团。 话说两边,那头遭劫的顾予芙,却是被颠簸的马车一路带着,朝城外山区狂奔而去,直到了一处山坳间的小平房。 “给老子下来!”蓝衣大汉毫不怜香惜玉,揪着予芙的头发一拉,便将她拽下车来。 “你们是谁?”予芙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踉跄几步傲起头环顾三人,横眉冷对道,“你们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小娘们儿倒挺烈!”带头的大汉狞笑着,“下场!什么下场?等傅怀仁知道你死了,爷爷早就拿着赏钱远走高飞了!” “傅怀仁?”予芙一愣,顾如归也转头看向她:“傅怀仁是谁?” “是…是徐州的太守。”予芙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若是杨劭的政敌要杀她,有的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大可不必找这几个绿林山匪。 旁边的男人眯着眼,不住上下扫视顾予芙:“大哥,这小娘们细皮嫩肉,怪好看的。” “太守的小妾,能长得差么!老三,家伙又管不住了?”带头大哥哈哈一笑,“就你急色!成,等会儿兄弟们先一起爽爽,再动手。” “这位大哥,你们抓错人了吧!我和傅怀仁毫无关系。”予芙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强压住恐惧,力图镇定道,“若是有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不是傅怀仁的小老婆么?”带头大哥却也愣住了。 “她当然不是!”顾如归仿佛受了天大的冒犯,大吼道,“我妹妹冰玉似的人,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误会?放他娘的屁!我们跟着她几天了!天天看她从太守府出来,到慈幼局去。”见老大面露迟疑,一旁的蓝衣男人急忙道,“大哥,买家亲自指的人,要杀的就是她没错,他们这会儿自然是不会承认。” “对,就是她!傅怀仁的小老婆。”带头大哥冷笑一声,看予芙的眼光越发凶狠,“奸了给三百两,杀了给五百两,杀完之后若有全尸,扒光了挂在城外再加一百两。雇主的话我记得分明,差点儿给她忽悠了。” “敢问雇主是哪位?”予芙挺直了身子,忍住心中的恶寒与恐惧试探道,“这位大哥,如果你是想要钱,那万事好商量,只要你放了我们,我立刻给你一千两。” “一千两?” “她说一千两?” “真的假的!” 三个绑匪彼此看看,显然来了兴趣,可蓝衣汉子略一思索又道:“等等,她一个给人当妾的,哪来的一千两?” “老二,俗话说三年芝麻官,十万雪花银,傅怀仁应该是有钱。”老大刀戳在地上,“就是不知道傅怀仁,愿不愿意出这个价。” “只要送信回去,傅怀仁一定会送钱过来赎我。”予芙看带头大哥已然心动,连忙趁热打铁,“他很看重我,无论如何都会愿意的。” “呵,你果然就是傅怀仁的妾!”老二咧嘴一笑,“看来还挺得宠。” “傅怀仁…真能乐意,为你出一千两?”带头大哥迟疑打量她,“这价钱,都能再买七八个黄花大闺女了,到时候他不给怎么办?” “我现在已经在你们手中,若是送信回去他不给,你再杀我也不迟。”予芙背后全是冷汗,却不卑不亢循循善诱,“活着的我,可能值一千两,对你们更有利。一旦拿不到,你再杀我去雇主那儿赚五百两,稳赚不赔,你怎么都不亏!” “说得很有道理啊!”老二听到这一大笔钱,简直乐不可支,“这小娘们挺聪明的,怪不得傅怀仁喜欢她。” “你要的是我,可以先把我哥放回去送信。”顾予芙眼波流转,“我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敢怎么样。” 可顾如归面露异色,在旁立刻急道:“不!我不会撇下你!” “倒来了个兄妹情深!”老大哈哈大笑,“你回去弄到钱,再救你妹子不迟。” “不成!刚说她聪明,就立刻给我们下套。”老大正准备上前解顾如归的绳子,老二突然道,“若放了他回去,岂不是立刻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有道理!差点儿被她诓了!”老大眼中凶光乍现,顺势提起刀,“小娘们,竟然敢和老子耍花样!” 予芙下意识后退两步。 “大哥,把她交给我。”一旁的老三眼中越发猥琐,眯着笑道,“如花似玉的小丫头,我多的是手段教训。” “就你憋不得!”老大呲一声,“去吧,狠狠教训她。” 顾如归踉跄着,不顾一切拦到了予芙跟前:“你要干什么!” 老三却已一把推开他,黝黑的瞳孔中淫光毕露。 顾予芙转身就要跑,老三随即追上来,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粗糙的五指穿过乌发,毫不留情猛地一把揪住。 予芙只觉得头皮一阵剧痛,迫得她一声吃痛,立刻仰起了煞白的脸。 “你滚开!”予芙泪眼蒙蒙尖叫着。 “小贱货叫起来还真好听,撩的人心里痒痒的……等会儿,给老子叫得再响一点儿!”老三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手下一个用力,便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 顾予芙被迫仰起的脸上全是羞愤,清澈的眸子里凝着薄薄的水雾,她强忍住疼痛和屈辱,“呸——”的一声直直啐在老三脸上。 那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女人,瞬间已是牙呲欲裂的狂怒,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予芙脸上:“万人骑的小贱妇,敢啐我!老子这就干穿了你!” 说罢,怒不可遏的他立刻骑到了予芙身上,粗暴地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啊——!”顾予芙被那一巴掌抽得晕头转向,脸颊登时红肿起来,情急之下,她再也顾不得疼痛,拼命挣扎了起来,双脚胡乱踢着,试图逃脱男人蛮横无理的大手。 “予芙——!”顾如归咆哮着,歪歪扭扭爬起来。 “老三悠着点儿,可别把人玩儿死了!”一旁的老二看着好戏,不忘喊道,“还指着她换钱呢!” 外裳被撕扯殆尽,圆润的肩头已经露了出来,予芙在绝望中孤注一掷,朝着老三的耳朵,奋力咬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 乌夜啼(一) http://.biquxs.info/

“啊——!”老三顿时大声痛叫起来,顾如归双眼血红,抓住时机如离弦的箭冲了上去,以血肉之躯撞向老三,把他从予芙身上顶开。 “妈的!两个都是疯狗!”老三跌坐在地,呲牙咧嘴捂住耳朵,手指间隐约有血迹,“大哥,快捅了这娘们儿!死了一样干,干完老子要剁了她!” 老大闻声提了刀,凶神恶煞步步逼近,予芙和顾如归都大口喘着粗气,紧紧靠在一起,做好了最后死战的准备。 “大哥,一千两!想想一千两!”老二急忙拦住他,“有了这钱,咱们这辈子可都有了着落。” 他转头,又着急指着地上的同伙儿数落:“老三,你急什么!这贱娘们儿有什么好的!等拿了钱,去金陵城最好的窑子找大姑娘,你要几个没有?” “说的也是……”老大瘪了瘪嘴,收起刀道,“老二,你把他俩关西面厢房去,加把锁,咱们轮流看着。” “还得想个法子给傅怀仁送信,要一千两赎金。”老二合计了一下,拍掌道,“不如就叫这小娘们儿自己写,先要两千两,万一成了,咱们下半辈子就可以花天酒地了。” 徐州城内。 火场被府右卫翻来覆去搜了几遍,没有发现焦尸,却在倒塌的房梁下,发现了一件首饰。 那东西原本黑乎乎一片,用清水洗净了,方恢复出金光闪闪的本来面目。阿靖立刻便认出,这是王妃早上出门时,簪的那支掐丝飞燕钗。 醒来后的杨劭,从看到这支金钗起,就像失去了神智,甚至没有眼泪,淡漠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一言不发躺在榻上,仿佛这人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已与他再没有关系。 王爷已经一天粒米未进,赵云青端着粥碗跪在床前,苦口婆心劝道:“主上,您肩负大明社稷江山,不论发生什么,好歹也该吃两口,保重身体。” 见杨劭恍若未闻,赵云青看了看他手里握紧的金钗又道:“主上,单凭这支钗,根本无法确认夫人罹难,右卫把火场一寸一寸地翻过几遍,都没有找到任何残骸,如果夫人真的……那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杨劭终于转过来,一瞬不瞬看着他。 赵云青跟了杨劭九年,从前寻找顾予芙的事,都是由他亲力承担。他深知如果夫人真的殒命于这场大火,主上的精神意志,十有八九便要垮了。 他左思右想,万分笃定道:“定是夫人的哥哥带她走了,才一把火烧了院子。” “调人搜城了么?”杨劭终于开口问,干裂的嘴唇苍白发灰。 “调了!属下自作主张,先调了一百府右卫搜城。”赵云青见杨劭问话,立时欣喜万分。 “加派人手,以搜捕雍朝细作为名号,对外绝口不要提内里情由。”杨劭乏力低声道,“发加急军报,方圆百里内所有关隘,一个都不要放过,所有进出城门的人,逐一盘查。” “是!”赵云青立刻应道。 “找……一定要找到,掘地三尺,把江左翻过来也要找到……”杨劭颤抖着,把那支金钗紧紧贴在心口,“一天找不到,一天不要罢休。” 徐州城外,山坳小院。 顾予芙和顾如归靠着墙,坐在西厢房的地上,顾如归的左臂上,有一道刀划的伤口,狰狞万分。 许久的沉默后,他还是先开了口:“予芙,若不是我接到信硬来找你,你这会儿还和杨劭一起,就不会……” “哥,别这样想,我刚刚左思右想,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大半月前崔恒已经被明王的人带走了,哪有机会给你写信。”予芙笃定道,“我猜这信,定然是劭哥的对头伪造的,目的就是让你来带我走。” “竟…竟然是这样!”顾如归大惊失色,“这要死的杨劭,在外面结了多少仇!这次,果然还是哥哥害了你。” “才不是你害了我。是我,我忤逆不孝,是我先伤了你们的心。”予芙眼中泪光闪闪,“我很想你们,特别是娘亲,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 “娘很好,她也想你。”顾如归说着也湿润了眼眶,“而且告诉你个秘密,虽说爹气得不行,可娘亲听说你跟了杨劭特别高兴,她悄悄和我说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这么多年了,丫头好歹是遂了心愿。” “娘真这么说?”予芙含着泪的眼睛,绽放出惊喜的华采,“她乐见我和劭哥的事?” “杨劭若不是犯上作乱,他……勉强也还算个凑合的夫婿,他同你好了那么些年,我和娘又不瞎。”顾如归转过头笑了起来,“当年那混账东西,打拳也变着花样地输给我,我也不揭穿,只隔三差五就去揍他,便是想着好你个杨劭,我妹妹还未及笄,你就死缠烂打,忒不要脸。” “原来你都知道啊。那你…你还打他,不是君子所为。”予芙瘪起了嘴。 “怎么就疼死他了?他那功夫,还用你替他操心?真是女大不中留,一心向着情郎,我当年就该打死他。”顾如归嗤笑了一声,惹得予芙面上一红,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当年,是该打死的……”顾如归看她不说话,笑容渐渐淡了,心中忽然又起了些凄凉的念头,“要真打死了,大雍江山,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哥,即便你真把劭哥打死了,没有杨劭,这世上也会有张劭李劭,而且他们断不会比劭哥做得更好。”予芙心中一动,望向哥哥认真道,“朝廷如何变成现今这样,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那也不是做臣子的,可以谋逆的理由。”顾如归亦深深望向予芙,“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你当知道我这个名字的意思。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你若嫁给崔恒,便可平安顺遂地过这一生,你愿意么?况且那时候,你已连杨劭的影子都摸不到了。” “别提崔恒这个人!”予芙转过头委屈道,“两面三刀,我终身不嫁也不会嫁给他。而且我劭哥那么好,我干嘛要作践自己。” “又是劭哥,劭哥劭哥,倒比你亲哥哥还要亲。”顾如归连声嘟囔着,“我们顾家人还真都是死心眼儿,果是一脉相传。既然这样,我不劝你,你也别想着劝我,好不好?” “好。”予芙略带诧异地望向顾如归,他摇了摇头叹气道:“只是等杨劭把你我赎出去,我又欠他一个大人情,难办。” “我倒是,非常担心他。”予芙垂低了头,忧愁的双目转瞬便盈满了泪水,“我突然不见了,劭哥一定已经急疯了,而且他们,还逼我写了那样的信,劭哥看了……” “他有那么多部下劝着,不会有事的。”顾如归轻声安慰道,“杨劭又不傻,不至于以身犯险。” “但愿如此吧,可我知道,他一定,他一定…哎……”予芙哭着鼻子,皱眉又开始观察周遭环境,“我觉得那些绑匪惯于出尔反尔,就怕他们收了赎金,也不一定会放人,到时候万一伤了劭哥。我们还是得想想办法,最好能自己逃出去。” 徐州城内已经被搜遍了,顾予芙还是不见半点踪影。 杨劭已从第一天的崩溃中,逐渐清醒过来。他坚信爱妻仍活于世,而且予芙不会无故失踪,亲自对益庆和的掌柜伙计一一问话,才知顾如归半月多之前,便已到了徐州。 “那相公长得一表人才,又识文断字,小人图便宜便留他帮账,也没深究他到底是何来历。”掌柜的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怎么,他是不是犯了事儿?” “没问你的不要多嘴。”赵云青站在一旁,替杨劭问话,“他来之后,除了帮账还干了些什么?” “他还打听,打听过一些事……”掌柜的哭丧着一张脸,“您几位到底是何方神圣,若要死,也让小人死个明白吧!他打听的东西,我实在不敢说。” “快说,他到底打听了什么!”赵云青冷下眉目逼问道。 “他,他到处打听摄政王,有几个老婆,还打听,王爷对老婆好不好……”那掌柜简直要趴到地上,“这哪儿是小人能知道的事。” “主上。”赵云青尴尬看杨劭一眼,杨劭不为所动,俯下身来亲自问:“顾予枫,有没有提过,关于他家的事?” “这……他自己的事他从来不说,他只说,他有个妹子,又傻又不听话,怕给人骗了,但如果能过得好,那比什么都重要。”掌柜不明就里,微微抬起头道,“大人,小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杨劭心中如同被钢刃绞了,沉默着挥挥手,便叫人带掌柜的下去。 “王爷,如此看,顾公子的确很有带走夫人的动机。”赵云青拱手道,“属下再带人出城搜,不过一天功夫,他们走不了多远。” “但以予芙的性子,她答应了说要陪我,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跟着顾予枫……”杨劭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主上!指挥使!”正在这时,一个右卫带着傅怀仁,又慌又喜冲进来,“王妃有消息了!” “什么!”杨劭腾的一下站起来,热血都在沸腾,“夫人呢?夫人在哪儿!” “王爷,刚…刚有个小孩儿到太守府送信,说…说要找我,卑职…拆,拆开信一看……”傅怀仁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杨劭急个半死,他大步流星走下来,一把便夺过傅怀仁手里的信,急忙看起来: “傅大人亲启,妾遭变故,为三位绿林好汉所获,望大人感念旧日之情,于五月二十日子时,派人孤身至小锅山南破庙,奉纹银两千两赎妾身之命。 兄长与妾同在,大人不至,吾二人休矣。好汉更言,若大人不至,定当叫妾生不如死,凌辱奸污,扒皮剜骨,无所不用其极……” 是顾予芙的笔迹,可这信居然是用鲜血写成,暗沉的殷红同文字一样触目惊心,杨劭没有读完,便已惊怒交加,失了魂魄。 “予芙……”他一阵眩晕,几乎站不稳,由内而外的冷意转瞬之间化为了暴怒,攥紧的拳头颤抖着,咬牙切齿道,“是谁干的……等我救回了予芙,我要将他一家老小,千刀万剐!” 第四十八章 乌夜啼(二) http://.biquxs.info/

送信的孩子只有七八岁,是个拖着鼻涕的小鬼,不过下午在城里收了陌生人两个馒头,便立马答应跑这一趟。 府右卫细细将他盘问过,几乎一无所获,只得又把人给放了。 太守府内,灯火通明。 “小锅山在城外二十里,人烟稀少。”一同研究过地形后,赵云青观察杨劭脸色,低声请示道,“主上,要么先连夜搜山?” “不可,搜山动静大,一旦打草惊蛇惹怒了对方,夫人如今身处险境……”杨劭俯身细看地图,似乎已恢复了平时的冷峻,可微微颤动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从前多少生死关头,堂堂大明摄政王,也未像如今这样畏首畏尾过。 “是属下草率。”赵云青如骨鲠在喉,大明铁骑叱咤天下,这几年何曾怕过谁,主上如今,却居然被几个无名小卒威胁了。 “先安排少量人,把那附近的山口都探一探。”杨劭瞻前顾后,反复思量方道,“记得叫他们扮作平民模样,不要大张旗鼓。” “是。”赵云青低垂了头。 “夫人的平安是首要的,他们要钱,就给他们钱,要多少给多少,千万不要因小失大……”杨劭困倦地闭上眼,缓缓道,“勒索信上说,赎人时要孤身前往,明天子夜,我亲自去见他们。” “主上,请您三思!”赵云青一愣,立刻喊了出来,“您是万金之躯,卑职恳请您为大明社稷着想!” “社稷?”杨劭嘴角含着苦笑,“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 “主上,卑职戴罪之身,承蒙主上恩德,暂时留我不死。”江有鹤长叩于地,“这事因我护卫不力而起,请主上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替您去接回夫人,戴罪立功。” “主上,江佥事武功高强,定会保夫人平安归来,属下也觉得江大人堪当此任。”凌雪忙在一边帮腔。 连傅怀仁在旁,也连连称是。 “到底,谁才是予芙的夫君?”杨劭蓦然问。 在场几人皆是一愣,便听杨劭自嘲道:“本王若连自己的结发之妻,都要靠别人去救,就算她平安归来,我还有什么脸再去见她?更带的什么兵,打的什么仗!” 十数人闻言无不心惊,一起跪了下来。 这时候,也只有赵云青敢说话了:“主上,那不一样。” “我知道你们忠心,怕我有闪失。”杨劭看向他。 赵云青连忙否认:“属下不敢。” “你们放心,予芙失踪,我之前是一时急火攻心,但为救我妻,”杨劭敛了神色,一身肃杀,“本王绝不会容许自己,有任何闪失。” 城外山洼,小平房内。 “呕……” 遭绑已经三天两夜,除了水外什么都没有,予芙胃里搅缠成一团,今早醒来便呕了一场,这会儿她无力地窝住墙角,却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 “这群杀千刀的!”顾如归心急如焚,“咱们既然值两千两,好歹也该给点儿吃的。” “还说要逃呢……这下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予芙闭着眼苦笑一声,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 顾如归心疼万分,不分青红皂白,便把所有火气撒到杨劭头上:“杨劭这个混账东西!怎么还不来救你,他死去哪儿了?非等今晚交钱才痛快?” “哥,我没事。”予芙侧过头来,极为勉强地笑了一下,“你别怪劭哥了,他又怎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顾如归恨得牙痒痒,“他不是手握重兵么,不知道搜山?” “搜山不见得比交赎金安全。那三人全无道义,他们若发现自己必死无疑,只会先杀了我们陪葬。”予芙轻声道。 “这……也是吧。”顾如归想了想,只得道,“两千两,他应该给得起,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自己来。” “他一定会来的……但我,最不希望他自己来。”予芙喃喃说着。 “他现在不比以前,要是他不自己来,你也别惦记他了,跟哥哥回家,我养你一辈子。”顾如归软了口气,“虽然穷,但我肯定不让你受委屈。” “哥,等到晚上……”予芙说着又是一阵止不住的恶心,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你看见劭哥,不要暴露他身份,不然绑匪,更不会放我们走。” 徐州四周山势绵延,除了小锅山,还有尖山,双头山,驴眼山等诸多山头。予芙和如归所在的地方,实在走马山上,离小锅山约摸有十几里路。 匪徒长了个心眼儿,没选在附近交人。 他们忌惮傅怀仁身份,万一先派人顺着摸过来,到时候也不好办。选了子夜时分见面,便是计划着一旦拿到钱,可趁着夜色掩映,逃出生天。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徐州方圆百里,所有关隘其实都已封锁。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上百名府右卫,早已徒步埋伏在小锅山茂密的林木中。江有鹤穿着夜行衣,伏在破庙屋顶之上,以防生变。 杨劭早早等在小锅山南外的破庙中,他席地坐在斑驳的佛像前,摩挲着手中飞燕钗,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下。 月色朦胧,马车缓缓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予芙和顾如归手脚被反绑着扔在车厢地板上,老二老三握着刀坐在一旁。 一路上予芙昏昏沉沉,泥水、血迹和呕吐的酸水一起混在衣袍上,三天时间,她眼看着瘦了一大圈,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此时苍白得可怕,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老三直勾勾地盯着予芙看了又看:“这样的小美人儿,还没干上就放跑了,真他妈舍不得。” 他说着,伸出手便朝予芙的脸上摸去,予芙侧头想躲开,却被老三一把掐住了下颌掰过来。 顾如归立刻大骂起来,老二见状踢同伙儿一脚:“老三,等会儿就到地方了,拿钱要紧!别耽误了大事。” “拿钱拿钱,还不知道他男人,愿不愿给那么多钱!”老三这才啐了一口,恋恋不舍甩了手又指着予芙道,“小娼妇,我告诉你,要是等会儿你男人没来,或者拿不出钱,老子当场日穿了你。” 亥正一刻,西面斥候发现从小路缓缓驶来一辆马车,立刻飞奔回去报信。最外层的府右卫包围圈收到讯号,不动声色打开一个口子把人放进来。消息到了杨劭处,他闻言猛然攥紧了手中的金钗,挥了手让斥候退下。 杨劭再也坐不住,在寺中来来回回地踱步,却依旧无法平静胸中的惊涛骇浪,犹豫了一下,他撩袍跪倒在菩萨跟前,望着佛像双手合十。 自从在西陲遭遇不幸,沦为世间惶惶孤魂,一路腥风血雨走来,他曾决定再不信神佛,仗铁马金戈,杀伐天下。 而此时,当所有的恐惧不安汇聚在心头,他仰头在看菩萨,菩萨慈眉善目,手持莲花,也在看他。 不知等了多久,沉重的车轱辘声渐渐响起,越来越清晰,杨劭猛然回头,直直盯着寺门外,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吁——”的驻马声,响起三个男人的说话。 “老大,外面没人,是没来?”是老二警惕的声音。 “妈的,我就说奸死这个小娘儿们拉倒,你们非说不能动,留着换钱。”是老三,极不耐烦。 “别急,说不定人在里头。”老大率先跳下车,钢刀握在手里,“你们把人看好,别松劲儿。” 杨劭立刻起身,快步推门走向院外。今天的他一袭粗布白衣,褪尽金玉,甚至连配剑都未带,远远看去只像一个寻常书生。 连续几日,他都睡得极少,即便勉强睡下了,也不多久便被纠缠的噩梦反复惊醒,整个人眼见着迅速憔悴了下去。 但此刻,他却目光阴冷,锁住了眼前蒙着脸的三人。 三个匪徒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目光相接,更有一股危险气息压迫而来。 老二率先反应过来,把刀在手中攥得更紧了些,粗声喊道:“喂!你是傅怀仁派来的?” “我是。”杨劭袖子下的手已然攥成了拳头,刚刚不堪入耳的粗话,激得他怒火中烧,此刻却不得不强忍着。他朝马车望去,并没见到顾予芙:“夫人呢?我要见她。” “钱呢?先给钱,给钱了再见人。”老大举起刀,“你也是替当官儿的跑腿,给了钱,我们不会为难你。” 杨劭长吸一口气,力图平静下自己的心绪,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举在手中:“不见夫人,一切免谈。” “老大,真是两千两,我就说!”老二远远望见纸上的字,顿时眉开眼笑地拍了拍车厢,“快!快把人拖出来,给他看看。” 老大老三这才掀开帘子,杨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见着他俩进去,将一个虚弱的身影拖出来,径直扔到了泥地上。 “予芙!”杨劭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前这一幕,还是刺得他肝肠寸断,一时竟忍不住,眼圈陡然便红了。 淡淡的月光下,顾予芙的脸上满是疲惫,虚弱不堪,含着泪的眼睛微微望向来人便又闭上,强忍住呜咽。 “又不是你老婆,你哭什么?”老二敏锐地观察到这一幕,陡然醒悟,冷笑了出来,“莫非你他妈,就是傅怀仁!” 第四十九章 乌夜啼(三) http://.biquxs.info/

“傅怀仁?我不是。”杨劭双目猩红,头脑却清醒异常,“我不过凭着旧情,借住在太守府上,但我确实是……夫人的旧情郎。” 顾如归正被老三推出来,看到独自立在院中的杨劭有些吃惊,又听他的话,不禁仰天大笑:“呵,旧情郎!想不到如今的你,还会亲自来,当真是旧情难忘。” “真的是旧情郎?”老二将信将疑摸了摸下巴,“啧啧,这小娘们儿什么本事,傅太守头上绿得发光,还肯出钱赎她。” “废话少说,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杨劭迫近一步,“予枫,予芙到底怎么样。” “予芙没大事,受了不少罪,但不见得,有在安庆牢里的多。你要还是个人,你就该……”顾如归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大一把按到了地上。 “啰嗦什么,人也见到了,先给钱再说话!”老大拿刀敲了敲地面。 “不行,先交人!”杨劭咬紧了牙关,又更迫近。 老大冷笑一声:“交钱之后,我们自然会放人。” “别信他们……”予芙挣扎着,用虚弱的气音道。老大顿时大为光火,立刻把刀虚横向了予芙的颈间:“交不交!我数三下,不然一刀杀了她,三!” “别!”杨劭立即顿住脚步,把银票放下,又摊开双手慢慢后退。 老三迅速过来把东西捡了,回去拿给同伙儿看,欣喜若狂:“他妈的,真的到手了!” “啧啧,这么多钱说给就给。”老二眯眼打量杨劭,眼中尽是狡诈的光,“不简单啊……” 老大心满意足,蹲下身正准备解予芙的绳索,老二想了一下,急忙拉住他耳语,老大顿时面色一换,又站了起来。 “想干什么,快放人!”杨劭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这钱……是傅怀仁出的吧,凭什么便宜了你?”老二不急不慢,用刀尖在予芙身上滑来滑去,“她能伺候你们俩,那你们,也该分别出钱赎人。想要你姘头,三天后还在这儿,你自己,再凑一千两吧。” 老二说罢在顾如归身上踢了一脚:“今天的钱,先把这小子还给你。” “不行!你今天先把予芙放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把予芙还给我。” 杨劭和顾如归几乎同时喊了出来,杨劭的怒火喷薄欲出,强忍之下,伸出一只手指向老二缓缓道:“我告诉你,敢和我谈条件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后悔……” 老二被那周身的骇人气魄震慑,心中不由一惊,忍不住退后一步道:“老子…老子可没什么耐心,给你三天,一千两!” “你现在,就必须把夫人还给我!”杨劭目光如剑,不断向前逼近。 “别过来!”老大也有些怕起来,忙将予芙卡着脖子提了起来,“说,叫你的小白脸,过几天再送钱来。” 予芙被迫昂起了头,不由自主喘着粗气,她的眼睛却闭得紧紧的,坚决不肯配合。 “给老子说啊,快说!”老大发了急,裹风的巴掌结结实实抽上了予芙的面颊,“叫他再给钱!” “不要!”杨劭如临大敌,疼裂了五脏六腑,再顾不得许多,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我给!切莫伤她……你这会儿就把予芙给我,这些钱,够你们花天酒地过几辈子!” “乖乖,这也太有钱了,这丫头值这么多钱!”老三惊得吓了一跳,老二老大亦不可置信地相对一望,一扫刚刚的心惊,满脸都是发了横财的狂喜。 “放了予芙,其他都好说。”杨劭一瞬不瞬盯着爱人,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银票远远扔向天上。 银票四散飘落,在夜晚的微风中,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 “快捡钱!”老三兴奋地大叫一声,立刻追过去,老大不甘落后,随手将顾予芙推向地上。 机会来了……杨劭眉心微动,看准了地上的爱人。 千钧一发之际,老二忽然冲上来,一把摁住了顾予芙。 “你以为我们傻,要钱不要她?”他持着刀狞笑,“没有了她,只怕我哥儿仨,有钱也没命花!” “畜生,无耻,出尔反尔!”顾如归在一旁挣扎着大骂,老二却已抓住予芙衣襟,拖起她就往后方马车那儿退:“这样吧,把这小淫妇借我们用用,等她给我们都生了儿子,我再还你怎么样?” “说得对!”老三正捡着银票狂笑,“大哥二哥,咱们发财了!” “不留下予芙,一个都别想走。” 事至绝境,杨劭心念如电,破釜沉舟瞬间出手,飞身便向老二面门一掌拍过去。 老二从未料到这个白衣书生居然身手不凡,更没想过他会孤注一掷,刹那间出于本能,立刻松手丢开顾予芙,将双臂护在自己面前。 这一击看似刚猛,实际却是虚招,杨劭早料到他会如此,立刻收掌一手向予芙的后脑,一手往她的腰间,顺势转身一脚猛力踢向老二腰窝,将他蹬出数丈。 老大老三被这瞬间骤变吓得一愣,老大率先反应过来,急忙扔了银票冲上来,举刀便砍,杨劭手中揽着人如何出手,只背过身将予芙死死护住,硬生生顶上后背接这一刀。 “不要!”予芙尖叫着,在他怀中泪如雨下。 顾如归在一旁,惊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说时迟那时快,老三的刀也紧接着飞斩而来,杨劭不敢放手躲避,左掌击他肋下,刀锋一偏入肌理,刹那血溅如雨。 “他妈的!”老大刚刚一刀未完,抬手又是一刺。 然而刀刃还未触及杨劭,便被飞身而来的江有鹤一把顶开,匕首推着钢刀白刃,迸发一路火花。 腹背受敌,江有鹤见杨劭一心死护夫人,眼疾手快,干脆侧身一顶,将老大撞开。 “主上小心!”同时将匕首甩出,直飞入老三的咽喉之处,一刀便取了那人性命。 “老三!这杂种果然带了别人!”被蹬飞的老二看兄弟毙命,捂着腰啐出一口血沫,就要站起来。 杨劭怀里抱着予芙,掩得密不透风,鲜血染红一大片衣袖触目惊心,江有鹤持着一把匕首,警惕地挡在他身前。 “保护主上!保护夫人!”附近埋伏的府右卫听到打斗,终于赶到,将几人团团围住。 “这……”老大见情势骤变,大惊失色,握着钢刀不敢靠近,只在一丈之外徘徊。 杨劭这才喘着气,伸手去解予芙的绳子,却发现她的手脚一片青紫,四肢都已肿了起来。 “劭哥,你的伤!”予芙方一解脱,立刻哭着扑上来。 杨劭五脏如焚,把她紧紧拥入怀中:“我里面穿了金丝软甲,不过是小伤。有什么回去再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说罢,杨劭抬眼扫过剩下的匪徒,咬牙道:“留活口,别让他们这会儿……就轻松死了。” “是!”众人齐声应下,一拥而上,不出片刻便将老大擒获。江有鹤见大局已定,这才敢离了主上与夫人,回头踩在爬不起来的老二胸口,又将匕首横在他颈间。 “主上!”闻讯而至的赵云青见杨劭受伤,牙呲尽裂,“属下这就传军医来。” 惊魂初定,杨劭也不说话,一手指指地上的顾如归,另一手仍然搂紧了予芙不放。 赵云青会意,这才极不情愿,转身去解顾如归身上的绳子。 顾如归方一脱身,立刻爬起来想看妹妹,却被赵云青抬手拦住。 “你给我让开!”他气急败坏伸手去推,赵云青恼怒推回去:“你私会夫人,害得主上受伤,现在又想干什么!” “我害的?”顾如归跌坐在地,气得发抖,“我认识傅怀仁么!我和人结仇么!明明因为杨劭这个混账,造反逆天,害了我妹妹!” “你再敢胡说!”赵云青手按在刀柄上,怒目而视,“主上称霸天下,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置喙!” “称霸天下?”顾如归冷笑一声,指着杨劭颤声道,“杨劭!我……我就这一个妹妹,她一路走来,受了多少苦……她受苦的时候,你的大明铁骑呢,你的摄政王威风呢?你连唯一的爱人都护不住,你手下人和我说,你称霸天下?” 杨劭寸心如割,沉默着将怀中人搂得更紧,而予芙眼间都是泪:“哥,你别这样!” “杨……杨劭?”老大老二心惊肉跳,立刻被府右卫抽了巴掌:“主上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 “顾予枫!”赵云青揪住顾如归的衣领,狠狠瞪着他,“赵某因王妃的缘故,不得不给你三分薄面,右卫诏狱天下闻名,你怕不是想尝尝!” “那你来啊!”顾如归咆哮道,“正好我国也破了,家也散了,你来啊!” “哥!赵指挥使!”予芙急忙要爬起来制止他们,杨劭却已先坐正了,厉声呵斥住赵云青:“够了!” “卑职该死。”赵云青一惊,才意识到自己逾越,急忙松开顾如归,深深向杨劭叩下,“卑职一时心急,请夫人原谅,请主上治罪。” “顾予枫,是王妃的哥哥。”杨劭冷下脸,“管好你自己的事,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太守府。” “是……”赵云青背后一层冷汗。 “劭哥,这三个人,是被雇凶杀我。”予芙窝在杨劭怀中想起要事,连忙准备起身详细说,陡然间,却又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恶心,“呕……” “予芙!”杨劭变了脸色。 第五十章 乌夜啼(四) http://.biquxs.info/

追查真凶要紧,可任何事情比上顾予芙的身体,都可以放一放。 医女要替予芙检查,杨劭顾不上自己的伤,非要亲自搂着她抱到破庙中,又着人拿斗篷在地上铺好,才小心翼翼将人放下。 “快替夫人看看,手脚肿了,还有呕吐。”杨劭心急如焚,抚上予芙的面颊,“瘦这么多,这是受了多少罪……” “劭哥,你先去,包扎你的伤。”予芙胃里翻涌不止,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我没事,不过几天没吃,有些伤了胃……” “几天没吃……”杨劭咀嚼这句话,浊气闷在胸中几乎催出泪。 他本打算坐在一旁,守着予芙一起包扎,但转念自己伤口血腥,实在怕又惹得她伤心,这才交代了江有鹤诸般事宜,一步三回头地带着赵云青到外面去了。 江有鹤带人守在寺外,顾如归也坐在门外等待,两人对视,顾如归立刻转过了头。 予芙在庙内,由医女细细诊看。 “还好手脚并无大概,只需得敷些活血化瘀的膏方,再按摩三五日便会消肿。”医女说着,挽起予芙的手搭上脉搏,闭目细察。 只见那脉向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竟然是滑脉。她猛然愣住,连忙问:“请问夫人,您上次葵水是什么时候?” “我……”予芙月事一向不准,每来还常有腹痛乏力之症,近日曲折颇多,她倒把这回事给忘了,“这么一说,好像有四五十天了。” “夫人最近除了呕吐,可是常感困乏无力?” “我这几天是总吐,因为在那儿没东西吃,可能是肠胃受不住。”予芙懵懵懂懂,从前母亲不和她说,后来母亲又不在身边,她对男女之事的认知一概来自杨劭,一时竟然也没想懂。 医女顿时喜上眉梢,急忙叩在地上:“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据脉相和一系列反应,您应该已有月余身孕,你和主上,要有孩子了!” “孩子?”予芙忽然有些懵了。 她有孩子了? 她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子? 予芙耳畔,再也听不到医女绵绵不断的恭贺之词。好奇,兴奋,满足,不敢置信,好像都是,但又好像都不是。 她的心中,像满涨的温泉水,一点一点浸润了心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柔情。 孩子…… 她和劭哥,要有孩子了…… 鼻尖酸涩,予芙险些落下泪来。 她要当娘亲,给她最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即便上天总是为难他们,但如今,却给了他俩一个小生命。 小小的孩童,稚嫩天真,流着二人的血脉,会叫他爹,叫她娘。以后不管再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但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便是这世间,他们相爱的最好凭证。 “夫人,夫人……”医女轻轻呼唤着,予芙方才醒悟过来,连忙擦干净自己的泪。 “这样好的消息,要不要,赶紧告诉主上。”医女看着喜极而泣的王妃,自己也酸了鼻尖。 予芙面上泛起两朵红云:“等他先包扎好…我…我想自己亲口告诉他……” 他定然会兴高采烈,一扫近日来的疲惫和紧张,他说不定,甚至会当着众人傻乎乎地笑,全然忘了该自持身份。 “这样好。”医女笑眯眯压低了声音,“但属下还有一事要提醒您,主上正值盛年,多年又只有夫人一人,房事……恐怕也不会节制。但夫人初初有孕,前三月切不可再动干戈,这事……也只能烦请夫人,亲自和主上说了。” “我…我知道了…”予芙顿时羞得通红了脸,点点头应下来。 “其他也无事了,活血化瘀的药如今是千万用不得了。”医女掩嘴而笑,“吐更多原因是因为有孕,这会儿属下就去看看,有什么柔软吃食,夫人胃口不好也多少吃些,即便又吐了,也是比不吃好的。” “如此劳烦您了,多谢。”予芙朝医女点点头,看着满面笑容的她推门出去。 这一开门,刚刚在屋外徘徊的顾如归,便立马冲了进来,绞紧眉头拉住她:“予芙,你怎么样了!怎么…怎么还哭了!” “哥,不碍事的,我……”予芙面带红晕扶着哥哥,“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生气?” “你猜我刚刚在外面,得知了什么?”顾如归咬着牙,似乎百感交集,“原来那江有鹤,居然是飞将军江彦的重孙!他还劝我说,若心安处,便是归途,就像他择明主而佐,问心无愧。” 予芙虽有些惊讶,却立刻认同道:“若心安处,便是归途,我觉得江大人说得没错,而且……” 一句话没说完,她又立刻俯下身干呕了起来。 顾如归登时变了脸色:“不是说没事了么!” “哥,我吐是因为,我有身孕了……”予芙方好受些,便忙解释道,她脸上泪痕还在,又吐得小脸皱成一团,十分狼狈。 顾如归看着她,一时嘴张得老大,许久才说:“有身孕?谁的?杨劭的?” “哥,我又怎会有别人的孩子……”顾予芙脸红透了,“刚刚医女才诊出来的,还没告诉劭哥,你做舅舅的倒第一个知道了。” “你居然,怀了杨劭的孩子。”顾如归敛了嘴角,神情严肃看着顾予芙,予芙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害怕,忽然抽了手,退后两步道:“哥,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如归忙摇了摇手,皱眉道,“但爹叫我带你回去,你不仅走不了,如今还……爹爹那里,着实…不好交代。” “是我对不起爹娘。”予芙的脸色也黯然下来。 “爹爹原不原谅你,还是咱们自己家,关起门来的事。”顾如归焦虑地绞着手,“孕育本就辛苦,可时局又未定,哥更担心,这孩子既是杨劭唯一的血脉,往后对你的明刀暗箭,只会越来越多。” “这个孩子,不论如何,我也要生下来。”予芙握紧了拳,目光一瞬不瞬看着顾如归,“哥,我不怕前路坎坷,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也会保护好我的孩子!我爱劭哥,我愿意和他,一起面对从今以后的任何艰难险阻。” “予芙……”顾如归愣愣看着她,忽然觉得鼻尖一酸,“妹妹……” 兄妹二人相顾,泪眼无言,顾如归却知道,他的妹妹再不是,那个躲在家里捧着盖头哭泣的小姑娘,天高海阔,从此以后,她也许会渐渐成为,真正照耀九天的凤凰。 “你这臭丫头,真是……”顾如归彻底败下阵来,吸着鼻子,无奈地揉了揉予芙的脑袋,“杨劭有什么好,要是以后他辜负你,你和哥哥说,天涯海角,我也要打断他的腿。” “我怎么可能辜负予芙!”杨劭刚刚包扎好伤口,便急不可耐地过来了,方到门口,又听到顾如归说要打断他的腿。 “真有那么一天,不用你动手,天打五雷轰,老天自然该劈死我。”杨劭白顾如归一眼,捧了一盒点心,狗腿子一样凑近,跪坐在予芙跟前,“宝贝儿,你怎么样了。饿坏了吧,都是劭哥不好,我刚叫人拿了点儿吃的……” “啧,谄媚!”顾如归毫不犹豫回以白眼。 “劭哥,我……”予芙面带红霞,拿起一块点心,小小咬了一口,酝酿着怎么和杨劭说自己怀孕的事。 可当食物的油味充斥口腔,予芙顿时变了脸色,胃中翻涌绞缠,难受异常,她实在忍不住,对着杨劭捂嘴又吐了起来:“呕……” “予芙!”杨劭大惊失色,扔了点心手忙脚乱扑上去,连忙扶住了她。 “是你这嘴脸,惹人生厌!”顾如归忍不住在旁,抬腿就踢了杨劭一脚,“我外甥有你这么个爹,真是倒霉。” “外甥?”杨劭一下子懵了。 “不认没关系,我带回去也养得活。”顾如归看好戏一样继续道,却立刻被捧着胸口的予芙骂了:“哥!不准胡说!” “予芙……”杨劭傻了一样,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顾如归。予芙这才望向他,含着羞涩轻声道:“劭哥,医女说……我有孕了。” 杨劭陡然愣住了。 英俊又疲惫的脸上,一张嘴巴张得老大,全然显示了他的震惊。他似乎要笑,可那笑意扭曲又迟滞,可能要说,半晌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薄唇来回开合几次后,最后竟然,又慢慢闭上了。 看着杨劭变了几变的精彩神情,顾如归嘲弄般哼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朝外走:“就你这傻样儿,哎……妹妹交给你,我怎么放心得下。” 哥哥走后,破庙中只剩下杨劭和予芙二人。 积满尘埃的观音像下,予芙满面绯红,握起杨劭僵住的左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满怀着柔情低声道:“他在这里,我们俩的骨肉……” “予芙……”杨劭许久才仿佛听懂了这一切,不似想象中的漫天狂喜,他居然扶额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再说。 “劭哥,你不喜欢么?”予芙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不是……我!”等许久后杨劭抬首,顾予芙这才发现,这个而立之年,站在万仞之巅的男人已经泣不成声。 他的手轻轻捂在眼睛上,可根本掩不住泪水顺着面颊不断滑落,又凝聚在满是胡渣的下巴上,一滴一滴坠下。 他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原本低沉醇厚的嗓音也被泪意浸透:“予芙……十年了。我从前一度觉得,可能我这辈子,做了太多孽……不配,再有一个家……” 第五十一章 归朝欢(一) http://.biquxs.info/

“别胡说。”予芙看他这个样子,亦忍不住酸了鼻尖哽咽起来,她轻轻揽住他在怀里,“我会一直陪着你,咱们有了孩子,以后还会有孙子,我们会子孙满堂,好大一家子人。你还说,要把绦子给他们带,怎么自己都忘了?” 予芙说着,兀自拉开左手的衣袖,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打着死结的红绳。 是二月初普贤菩萨生辰的那夜,他问会说话的小姑娘买的。 杨劭赶忙抹了眼泪,嗓音仍带着沙哑,吻了吻她的手换上笑容:“说得对,不哭了,哭什么,我们有孩子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应该高兴,应该高兴!” “说的没错。” 顾予芙一笑,那笑容便把杨劭的天都照亮了,他几乎是踌躇满志:“若是个男孩儿,等他生下来,我带他去骑马,打猎,给他请大儒做先生,得让他文治武功,都是最好的!” “那若是个丫头呢?”予芙温柔地摸摸他的面颊,“不能如你的愿了。” “谁说的?丫头更好,那我就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杨劭的眸子混着泪花,熠熠生辉,“最好长得像你,只要她高兴,娇一点也没关系,我杨劭的女儿,哪怕想要天上的月亮,也得赶快搭梯子给她摘。” “乱说!”顾予芙弯弯的眉眼间都是笑,握住了他的手,“丫头也得好好管教,你要溺爱她,我第一个不答应。” “不成……我定然舍不得。你小时候哭鼻子,我不也跟着后面去哄,你贪吃甜食,像个小猪,我不也攒着钱去买。”杨劭傻乎乎笑道,“到了咱们的女儿,哪还舍得,不让她处处如意。”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予芙才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微微红了脸,贴在杨劭侧脸耳语一阵,杨劭立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知,知道了……我忍着点,等过了三个月便可以了吧。” “也许吧……别问我呀!我也不知道。”予芙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满是娇羞,“怎么,就几个月,都忍不了吗?” “十多年都熬过来了,几个月又算什么!”杨劭连忙捧着她的手亲一亲。 可予芙脸上泛着红晕,那样子比桃花更美,他傻兮兮端详她,咧着嘴笑,刚才答应得好好的,这会儿又鬼使神差道:“但……从前没吃过肉,现在开了荤,知道滋味了,是比以前难忍多了。” “难忍多了,那是不是,还得替王爷寻个伺候的人?”予芙的嘴撅起来,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金豆子说掉就要掉,“我不管,就要你忍!难忍也要忍。” “忍忍忍,哥哥忍!宝贝儿说什么都对!”杨劭一脸痴相乐呵呵道,恨不得把心肝肉同菩萨一起供起来,搂着予芙好一通哄,方才抚平她偶尔娇纵的小脾气。 赵云青站在破庙门口,好一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偷偷瞥向里面,便见夫人正捶着主上胸口,而主上跪坐在跟前,仍抱着她的腰死活不撒手,只得又缩回头去,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怎么,开始打情骂俏了?”顾如归坐在门口的木桩上吃点心,看赵云青表情,立刻呵地一声奚落道,“我就说,杨劭就像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赵云青变了脸色,冷冷扫他一眼:“买凶伤害王妃的罪魁祸首,拷问出来了。” “这么快!”顾如归一愣,立刻放下手里的吃食,“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赵云青上下打量他,哼地一声笑了,“快?到了右卫手里,就没有隔夜的秘密。” 赵云青说完,不由分说抓起顾如归,又叫他转过头看。 顾如归不明就里,眯着眼在月光下眺望,陡然看到两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一瞬之间冷汗如瀑,几乎要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你!”顾如归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毛,指着赵云青好半晌才生硬道,“千万不要给我妹妹看到,这会儿也别进去说什么真凶!予芙怀孕了,怀了你们主上的宝贝儿子。” 赵云青愣了,明白过来后急忙低下头,抱拳朝顾如归拱手:“多谢顾公子告知,刚刚是卑职鲁莽了。” “呵,不敢!”顾如归终于在他手上扳回一局,志得意满,慢慢悠悠又坐下准备吃点心。 可一回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那手里的肉饼顿时就不香了,顾如归急忙捂住嘴,低下了头。 从小锅山回来,予芙终于窝在杨劭怀里,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他们俩拥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周围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娃娃,闹啊,叫啊,到处乱爬,一起喊他爹,喊她娘。 整个梦境都是甜津津的奶香气,他俩笑得合不拢嘴。 一觉醒来,天光已大亮,予芙睁开眼,便闻到一股交织在一起的食物气味,一扭头,杨劭正蹑手蹑脚,笨拙地在一旁布置了满桌早膳。 “劭哥……”予芙的小脸纠成了一团。 “宝贝儿!你醒了。”杨劭放下碗筷,火急火燎地小跑过来,“饿不饿?我喂你吃……” “拿走,把吃的都拿走……”予芙捂住嘴,抑制不住地直犯恶心,杨劭急忙抱起旁边的脸盆,顺着背让她吐得痛快。 “呕……” 酸水吐出来,溅了杨劭一身。 “来人!快来人!”杨劭手忙脚乱朝门外喊,“打水!快呀!” 呼啦啦顿时涌进来许多仆役,撤席的撤席,递毛巾的递毛巾,杨劭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替予芙擦嘴。 “王爷,让奴婢来吧。”太守府的婢女低眉顺眼靠近,他头也不回骂道:“滚滚滚!滚一边儿去。” “是,是……”那丫头被凶得战战兢兢,又听他道:“不对,快把水端过来,给王妃漱口。” “是!”婢女急忙捧了杯子,跪在一边。 “劭哥……没事……我一会儿就好……”予芙终于吐完了,漱完口靠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杨劭把自己外裳解了,随手扔到地上,坐在床边不住摩挲着她的手,眉头也拧成了一团:“这可怎么是好。” “昨天医女说,是会吐一段时间的。”予芙勉强笑了,伸出小指头勾勾他的手,“吐多了不怕,反应大说明胎稳,真要一点儿不吐,我倒睡不着觉。” “哎……这小兔崽子,这么折腾他娘,还不如不要!”昨日对孩子的宝贝劲儿,仿佛已被丢到了九霄云外,杨劭满心满眼只剩下虚弱的妻子,却被予芙竖起眉毛,一把捂住了嘴:“你再胡说!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好好好,等出来了再打,不对,等出来了再说……”杨劭万般无奈,恨不能以身替之,“下辈子,你做男人,我做女人,让我来受这份儿罪。” “就没一句正形。”予芙拉拉他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环视左右,先摈退了所有下人,才认真和杨劭说道,“说到正事,我忘了告诉你了,哥哥应该也是被梁固算计了。他是被一封信叫来的徐州,那信,假托的……是崔恒的名义。” “今早予枫都和我说了,那信我看过,你猜的没错,十有八九,就是梁固!”杨劭皱着眉,咬牙切齿道,“这老东西一肚子坏水儿,本来就忌惮我带兵,从税改以来,矛盾更深,我不顺心他就高兴。” “高处不胜寒,你行事也霸道,自然招人恨。”予芙靠在他的肩膀上,“但这两件事上,我都支持你,特别是税改,那是为广大百姓求的长久之计,不能回头!” “只是有一件事,我实在奇怪。”杨劭心下大宽,侧首蹭蹭予芙的脑袋,“岳父在金陵城的位置,我也是叫探子寻了好久才确定的。按理说,梁固在金陵城没有势力,算算日子,不该找得这么快。我打算,好好查一查。” “是该查一查,你动了门阀的切身利益,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予芙轻叹一口气,“在徐州城买凶杀我的人,是不是也是他?” “这倒不是,匪徒已经招了。”杨劭本不想和她说,怕冲撞了胎气,一大早赵云青来报,确认了祸首,他便已悄悄布置了府右卫,准备上门抓人。 “是谁?”予芙心下一颤,抓紧了被面。 三个匪徒可以称得上丧心病狂,而买通他们做下这件事的人,更是无耻到了极点。 奸了给三百两,杀了给五百两,杀完之后若有全尸,扒光了挂在城外再加一百两。 一想到匪徒那时说的话,直到此时,予芙浑身上下,都忍不住汗毛直竖:“是谁……我想知道!” “是……卢家娶的那个贱人,唐胜宗的侄女,唐心慈。”杨劭说罢,紧紧握住了顾予芙的手。 他心里的恨意幽冷浓烈,像雪藏的刀子要捅进五脏六腑,慢慢去绞碎血肉。 可杨劭不能全部透露出来,他早双手尽染,但他挚爱的妻子,他的灼灼心火,不该被卷入这些血腥的勾当。 “唐心慈……”予芙闭上眼,那精致的面容上,唇边的假笑,冷清的凝视立刻浮现,引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寒。她没想过这种生来富贵,坐拥荣华的世家小姐,会恶毒到了这步田地。 “宝贝儿,你放心,也不用操心。”杨劭将予芙拥入怀中,动作极其轻缓,生怕惊吓到她一样,“劭哥会料理好一切的。” 好在世间再阴冷,杨劭的胸膛也永远滚烫。予芙细长的睫毛低垂,依偎住他:“你打算,怎么办?” 第五十二章 归朝欢(二) http://.biquxs.info/

“尽我所能,为你报仇。”杨劭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决。 匪徒昨夜便被凌迟,又故意留了一口气,这会儿扔在郊外等着喂野狗,而他也下了命令,今晚天一黑就血洗卢家,从老到小,一个活口都不留。 尽管眼前人,没把那些个骇人的字眼说出来,顾予芙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从杨劭怀里坐正:“我也恨她,一切是她罪有应得。” “她不仅仅是罪有应得,她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杨劭的喉头滚动,炽烈的怒火难以消弭,但予芙却捧着他的脸接着道:“但我希望,你不要一怒之下意气用事,她的罪,不该由你私下动手,应该由大明律法来判定。” “律法?”杨劭皱了皱眉,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太慢了,我恨不得立刻,马上,让她百倍偿还你受的那些罪。” “她到底是唐胜宗的侄女,又是徐州世家的少奶奶,你若擅自做主为我报仇,明明有理的事,传到朝中,可能也成了摄政王搬弄权术,滥杀无辜。”予芙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传到江淮大家的耳朵里,一个富贵几代,归顺于你的门阀,你说杀就杀了,以后谁还敢投你?” “予芙……”杨劭哑了嚣张的气焰,他知道妻子说的没错。 可仅仅是片刻,那汹涌的仇恨再次吞噬了他的理智,杨劭眸色沉沉道:“如果不共戴天的仇人,我都不能手刃,就算天下世家都归顺了我,又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这叫什么话! 顾予芙苍白的面容上,嘴唇也少颜色:“听话,说好了我帮你做参谋,都分析给你听了,怎么还犟?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终有一天,我怕你,也会变成大雍皇帝那样的人,到时候大家一起反你。” “一起反我?就算是沈延宗,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杨劭瘪了瘪嘴。 “这话以后更不准乱说。”予芙一听,又立刻捏住了他的鼻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 “我的主子除了先王,只有你。”予芙苦口婆心,杨劭终于服了软,被捏住了鼻梁说话都是瓮声瓮气,“我知道了,把人撤回来,让赵云青押着唐心慈去受审,反正谋杀王妃,翻上天去也是连坐的大罪。” “终于开了窍。”予芙松一口气,只觉得身子虚乏,干脆懒懒靠在他身上,“医女说哪怕胃口不好,为了孩子也要吃,我打算等下就来吃点东西。” “心肝想吃什么?你说了我再叫人准备。”杨劭一边搂住她问,一边暗暗后悔早上自作主张,殷勤献错了地方。 “叫阿靖做点儿粗米粥来,千万别有油花儿。”予芙湿漉漉的杏眸里有了娇气,“吃什么也不要紧,但我没力气,要你喂我。” 只有两个人时,她永远可以做他怀里刁蛮的小姑娘,她喜欢,他更喜欢。 “好!这个我最乐意。”杨劭果然喜上眉梢,立刻要叫人,谁知予芙接着道:“吃完了之后,你该干嘛干嘛,奏报若不批好,晚上等着挨骂。” “能不能坐在床上批?”杨劭一愣,立马讨价还价,“我还想陪着你。” “不成,阿靖,玉茹,关姐姐恐怕都会来陪我。”予芙抿嘴笑,“王爷你身负重任,可不能偷懒。” “好,都依你。”杨劭无可奈何,苦笑着顺了顺她的发,“谁让夫人,正是我的主子。” 徐州盘桓三五日,唐心慈的事也尘埃落定,她的罪行无可抵赖,太守府堂堂正正贴了告示出去,谋杀王妃,罪不容诛,判下阖家连坐的刑罚。 一时卢家成了徐州城人人唾骂的对象,摄政王妃可是之前带兵剿匪,保一方平安的巾帼豪杰,素日里又惜老怜贫,连城里的孤儿都悉心照顾,卢家逃税不说,竟然还敢为了自己的几两碎银,就犯上作乱,谋害王妃! 百姓们一旦群情激奋,光是那唾沫星子,都够淹死卢家几回。 可那边进展顺利,这边予芙的孕吐却没有缓解的迹象,反而一日一日地越发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最后,连黄疸都吐不出来了。 整个人虽怀着身子,不胖反瘦,眼见着迅速单薄了下去,原本白皙的一张小脸,已被熬成蜡黄,杨劭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吃饭沐浴事必躬亲地守着,然而连换了几波医女,怎么调养都还是不见好。 “要么和主上说说,去淮阴把邬神医请来?”谈玉茹见予芙姐虚脱,担心的不得了。 “我略通医术,都知道军医与产科不同。”关静斋摇了摇头,“不然主上老早便去请了。” “那怎么办!予芙姐的脸都要瘦没了!江有鹤!你给我想想办法!”谈玉茹一急,就开始数落江有鹤,“你怎么这么笨呢!都想不到办法!” 江有鹤刚想腹诽,主上都想不出办法,我又能怎么样?可突然想起早些年在骠骑卫,邬神医曾得意和他吹嘘过,他的夫人叫杜若,是不出世的妇产圣手,只可惜军中没有女人要治,不然他夫人,早就名扬四海超过他了。 事不宜迟,江有鹤试探性地把这事儿报上去,不出一天功夫,来往徐淮的信使,便催着邬正一封家书,从英山老家把邬夫人给请了过来。 “胎孕既成,全赖母体蓄气以养,聚血荫胎。”邬夫人风尘仆仆而来,斗篷还没脱下,便被杨劭急请至床前替夫人诊治。 她已逾不惑,依旧打扮得艳如桃李,一点儿不似寻常医女,清淡素雅的模样。 杨劭上下打量杜若,心道邬正乖张,他这夫人果然也与众不同:“那依邬夫人看,我妻为何会吐得这般厉害?” “王爷客气,我就是杜若,不必随邬正那老小子,叫我什么邬夫人。”杜若呵呵一笑,慢条斯理道,“夫人脾胃本就虚弱,若我猜得没错,之前是不是遭了什么波折?才引得肝气上逆,胃失和降,故而发为恶阻。” 众人一听不由地暗叹,果然不能以貌取人,邬神医这夫人,真是个杏林圣手。 杨劭一听更急,暗暗问候完唐心慈的祖宗十八代,便急忙问:“该如何调理?” “王爷!不是民女说你!妇人孕育本就辛苦,你就不能对夫人温柔点儿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才惹夫人生气!你不好好待她,光调理有什么用!”杜若柳眉一横,劈头盖脸和杨劭道,吓得众人一片惊惶,这年头,敢当面骂杨劭的人可没几个。 然而杨劭并未如何,反倒是床上的顾予芙,强支起身不悦道:“杜大夫,你怎么不论青红皂白就怪王爷!劭哥待我如何有目共睹,之前的波折,可也与他无关。” “啧!”顾如归在旁,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女大不中留。 杨劭一点没有恼怒的迹象,反而焦虑地搓着手:“千错万错,也是我没照顾好予芙,我的错,我的错。” 呦,没想到这杀神声名在外,倒是比普通男人更疼老婆的主。杜若一见,眼波流转慢慢缓和了脸色:“王爷恕罪,民女见多了夫人一有孕,就趁机搞乌糟事的男人,原是民女误会了。” 她又握着予芙的手,和风细雨道:“也请王妃见谅。” “那依您之见,怎么调养?”杨劭迫不及待问。 “哎……胎茎系于脾,犹如大钟系于房梁之上,梁柱不固,光想着挂钟是挂不稳的。”杜若愁眉微蹙道,“最稳妥的法子还是慢慢休养,养肾中和暖,始脾有生气,我最多,开几付温补的方子。” 这说来说去,还是没有速达的办法,只能好生养着。 徐州城到底还是战后重创,处处不比淮南稳妥。杨劭先问了杜若意见可否远行,当听说小心伺候着未尝不可时,他便立即拍板带予芙回摄政王府去,好歹举他全力锦衣玉食地养着,到底要舒服些。 杨劭立刻写了一封书信予管家,令他将内外彻底扫洒,诸事准备妥当。想了想,又忍不住写了一封信给张逸舟,请兄弟准备好,届时到城外十里来接。 送走了杜若,外头赵云青正紧锣密鼓指挥着回城事宜,屋内杨劭坐在桌边,拿着一本《说文解字》不停地翻看:“德……道……和……嗯,都不好……” “你在干嘛?”予芙不解,躺在床上问,“还有,咱们回去,为什么非要张尚书来接?” “刚给子遥写信,我才意识到,咱们的孩子还没有名字。”杨劭放下书,坐近床边眉飞色舞道,“这是大事,你要是有精神,也和劭哥一起想想。” “这!他才多大,最多……和个小芝麻一样大。”予芙失笑,“又不急。” 她虽这样说,心里却和杨劭一样泛满了甜意。 “要么就叫杨爱芙,杨劭生生世世爱顾予芙。”杨劭拍了拍腿,一本正经道。 予芙一愣,恼怒道:“不成!这也太难听了!” “那再想,好好想想。”床帷低垂,杨劭将妻子的手摩挲在掌中,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缱绻,“劭哥有些心急,可那是我们俩的孩子,忍不住就想和所有人……都炫耀一下。” “幼稚!”予芙不知该气该笑,霎时明白了一件事,“所以你就,写信给张尚书,劳烦人家来接?” “也不尽然。”杨劭莫名心虚,正襟危坐道,“月余未见,也有好多正事要谈,早点儿见了,早点儿谈完。” “那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鬼话。”予芙杏眼弯弯,靠在了他的身上,“不过你办了卢家,回去之后,估计正是冤家路窄,咱们是该尽早谋划。” 想到卢家,杨劭不禁又有点头疼:“税改是个硬仗,梁固会做文章,这次唐胜宗肯定也要帮腔,是该做长久之计。” “那我先考考你,徐州一郡之内有多少田亩?这些土地里头官绅占了多少,农户又占了几成?”顾予芙像个考官,突然发问。 “这……”杨劭一时哑口无言。 顾予芙点点他的额:“还说要打硬仗,那就,先从徐州的田亩占地开始背吧。” 第五十三章 归朝欢(三) http://.biquxs.info/

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吹拂,将一个明媚怡然的初夏,摇曳得灵动又鲜活。 淮南城外的官道上,正浩浩荡荡行进着一支队伍。 为首的先有十六骑右卫,分两队开路,后面又有仪仗手,执六面黑底红纹火焰旗。 再后头,一队全副武装的骠骑卫,中间簇拥着一架顶髹朱漆的五乘车辇,宽舆高辕,鎏金雕花,幡盖皆是金银线绣于重锦之上而成,贵气逼人。 是摄政王杨劭带着王妃,大张旗鼓从徐州归来。 五架的马车中铺满了软垫,宽敞舒适,顾予芙窝在杨劭怀里,就像一只初生的猫儿,安然酣睡着。杨劭腿已发麻,仍然一动也不敢动,只用一只手,轻轻拍着怀中之人的脊背,顺便不时端详妻子的侧颜。 这些天,孕吐果然如邬夫人所说,一直没有好转,予芙吃了吐吐了吃,除了睡觉几乎都在犯恶心,秀美的小脸早憔悴得不行。 杨劭越看越心疼,五脏六腑都沁满了酸涩,忍不住又开始叹气。 不知是不是声音吵到了怀里人,予芙动了动,幽幽转醒过来:“唔……” 杨劭懊恼万分,低头轻顺着怀里人的头发:“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浑浑噩噩老做梦。”予芙双眼朦胧,“到哪里了?” “快了,差不多城外十来里。”杨劭不动声色,揉了揉僵硬的双腿,声音里满满都是怜惜,“做梦?是不是又想你爹娘和哥哥了。” 前些天,顾如归一听说他们要回淮南,便立刻决定启程回金陵。临走时,在太守府内,予芙拉着哥哥手足难离,两个人泪眼相看,可最后,顾如归还是毅然决然,拨开了妹妹抓紧自己的手: “乱世谈何再见,但愿我们不复相见,但哥哥在金陵,也会盼着我未出世的外甥健康可爱,祈祷你一生平安喜乐。” 雍朝大厦将倾,再见定是金陵陷落,但顾如归还是得回去,作为儿子,他有二老要照料,作为男人,忠义当头,他也必须要成全。 想起和哥哥分别时的凄凉酸楚,予芙伏在杨劭的腿上,神色黯然:“想,每天都想。是我不孝。” “宝贝儿。”杨劭心头一紧,柔声道,“予枫答应会替我俩周旋,劭哥也写了拜谒泰山的书信带回去,求他老人家原谅。” “爹爹不会肯的,说不定还会更生气。”予芙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已有了泪花,“世间难以两全,只是这次,恐怕还要连累哥哥。” “书信若不管用,等一攻下金陵,我就亲自上门,要打要骂,都随泰山。”杨劭低声说着,想叫她放心。 “不说这些了,怪难受的。”予芙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丝笑意,“我刚刚还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见一颗亮晶晶的星星从天上下来了,到了地上却又多了一只小兔子。” “星星?兔子?”杨劭笑了,这梦实在光怪陆离。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后来那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捧着星星和我说,娘,我也来找你了!”予芙想起梦境里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心下不禁无限温软起来,“你说,有不有趣?” “看来咱们的孩子是星宿下凡,命格贵不可言。”杨劭笑着,说罢又加了一句,“我在你睡着的时候想了许久,若是个男孩儿,你说叫杨契好不好?” “杨契,契,契儿……”予芙在口中默念几遍这个名字,抬头问他,“有什么说法么?” “契,合也,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杨劭说着,不禁胸中有了决然之情,下意识便挽紧了予芙的手,“咱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求的不正是这一个字。” “劭哥!”予芙被他一说,亦忍不住又要流泪,轻轻点了点头。 “杨契,杨契。女孩儿的名字还得想。”杨劭唇边噙着笑,“不能厚此薄彼。” “若是女孩儿,就叫杨澄,澄澈的澄。”予芙思忖一二,那蜿蜒曲折的心意爬上面颊,催得耳根滚烫,“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一切都是上天玉成,取个同音吧。” “好,若是女孩儿,就叫杨澄。”杨劭眉目都柔软了,仿佛那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已抱自个儿在怀里,甚至可以看见她肉嘟嘟的包子脸,还有长得极像娘亲的一双杏眼。 温存之间,马车却停了。 “怎么回事?”予芙捂着胸口,扶着杨劭坐了起来。 “主上,夫人,是长亭到了,张大人看来已恭候多时。”车帘外,听到江有鹤禀道,“还有赵指挥使的夫人,也专程前来侍奉王妃。” “赵大人的夫人?”予芙一愣,微微挑开车帘,便见车外不远,张逸舟带着两个妾室正走过来,而赵云青正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说话,脸上挂着不常流露的温柔,他对面的妇人仪态万方,雍容又端庄。 “那是冷云,赵云青的夫人,先前是山阳郡国的县主。”杨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三年前山阳郡王奉印请降时,她就站在父亲身后,赵云青一眼便看中了,开口求我做媒。后来山阳郡王喜上眉梢,忙不迭便应下,赵云青用八抬大轿,娶了她过门。” “旧门阀的脸面,新权贵的里子,这桩婚事自是门当户对。但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予芙回头,看着杨劭调皮笑道,“受降时叫一个未出嫁的姑娘陪同,恐怕山阳郡王,醉翁之意本也不在酒。” “宝贝儿看破不说破,这些年各色丽人我是见到了许多,但没一个有我芙儿美,我发誓!”杨劭眉梢堆笑,十分谄媚。 予芙轻哼一声,催他下车和张逸舟叙话。不一会儿,赵云青也领着自己的夫人前来拜谒。 “妾身冷云,拜见王妃。”赵夫人身姿优雅,娉婷一拜,端丽的面容上笑意清浅,“外子写信来说夫人有孕,害喜吐得厉害。随行的姑娘们又都未曾生育过,医女毕竟不能处处照应,故而遣妾身前来迎接侍奉,尽主仆之义,望王妃不弃。” “多谢你,的确是有些不大舒服,但想必也是孕期难免。”顾予芙尽力坐正了,对着她微微颔首。 “嫂子不必忧心,小弟也带了两个屋里人,来陪嫂子说话解解闷儿。”那边张逸舟正和杨劭一道,大步流星走过来,杨劭背着手笑道:“要么把谈玉茹、关静斋她们,一起叫上车吧,我和子遥在前头骑马。” “怎么,大哥担心嫂子没有熟人陪着会拘束?”张逸舟会心一笑,“放心,我这两个丫头,最会讨人喜欢。” 张逸舟说着,指了指身后夭桃秾李,娉婷而立的两个妾室:“听见了吗?侍奉好王妃,端茶倒水陪着说话,别光知道傻站着。” 能讨好摄政王的事情谁不乐意?那两个姑娘拿着丝帕,皆是捂嘴柔柔一笑:“大人放心吧,妾身知道了。” 张逸舟满意地点了点头。 “夫君,五架之车非王侯不可乘,大明上下也只有王爷,和明王殿下可用,我们上车去,会不会……”赵云青身后的冷云却有隐忧,轻轻低声问。 “这……”赵云青一时拿不准,征询地看向杨劭,“主上。” “陪夫人要紧,本王都没说不行,你们怕什么。”杨劭不以为意。 “是。”赵云青点了点头,柔声和身旁人道,“去吧,悠悠,陪好夫人。” 悠悠是冷云的小字。 大车之上,几个年轻女子坐在一道,刚开始气氛还有些尴尬,还好张逸舟的两个侍妾,商儿和紫金活泼可人,不多久,便把气氛带活了起来。 “这辈子我能坐一回这样的车,也算值了,都是托王妃的福!”商儿不如冷云拘着规矩,不禁东摸西看,话音里满满都是艳羡。 紫金一听,立刻也恭维道:“还不止呢,若是个男孩儿,生下来王爷肯定要册立世子,那王妃一辈子,都是恩荣不绝!” 予芙一愣,这就想到固宠了? 一旁的谈玉茹,却忍不住得意道:“你们真没见过世面,予芙姐要什么恩荣?主上在予芙姐这儿,那还不就和……” 玉茹还没说完,坐在一旁的冷云不动声色,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谈玉茹迷惑地回头看了看,冷云温和笑道:“姑娘说高兴了。” “是…是有点儿…”谈玉茹被她这么一点,才发觉差点儿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忙讪笑了两下掩饰过去。 予芙在旁静静看冷云,发觉她心细如发又有分寸,一时不禁对她生出许多好感。 “夫人不必忧心,妾身有身子的时候,刚开始也吐得厉害,人又困乏,不过一月多后便好多了。”冷云看予芙一直不怎么说话,知她许是累得很,柔声安慰道。 “我从前也未曾想过,有孕居然会这样。”予芙朝她一笑,冷云心中温软,又道:“夫人要是吐得难受,可以多食馒头之类的面食,饮食清淡或许会好些。” “医女也是这样说,多谢你关心。”予芙点点头,心想赵云青是杨劭心腹,冷云又这般善解人意,着实可亲可近。她主动挽起冷云的手,微微笑道:“这里只有你已做了母亲,以后若有不懂的,还要多请教你。” “不敢当,妾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冷云立刻微笑道,“妾身家便在王府后门外,夫人若不嫌弃,或觉着闷了,随时着人叫妾身侍奉跟前,也是妾身的福分了。” “我也是,我也是,您要是闷了,我随叫随到。”商儿忍不住讨好,紫金亦道:“您有了身子,我们常去府里看您吧。” “多谢你们。”予芙看看她俩,又转过头,笑盈盈和冷云道,“赵夫人,得空我想去你家,我喜欢小孩子,懵懂可爱,最是让人心都软了。你家有几个孩儿?” 冷云一听,心间隐隐沁出一丝苦味,面上不显,仍笑着道:“三个孩子,最寻常不过的天份。不像夫人的孩儿,定是龙驹凤雏,等世子王女诞生,主上必是爱极。” “予芙姐,既然喜欢那你多生几个呗,一个接一个,主上肯定乐坏了。”谈玉茹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关静斋坐在一旁,微微笑着不说话。 “你们就知道拿我开心,等玉茹什么时候嫁了人,我问问江有鹤生几个。”予芙红了脸,轻轻拧了谈玉茹一下。 第五十四章 归朝欢(四) http://.biquxs.info/

车厢里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杨劭原本有些忧虑的一颗心,也终于悠悠放下。 骑马同行的张逸舟,看着大哥嘴角渐渐扬起笑意,了然般道:“终于放心了?” “予芙这些天害喜太厉害,等回了府,还得好好将养着。”杨劭道,“到时候你常让两位来陪陪她,就怕你舍不得。” “大哥说的事,哪件我回过不?尽管使唤,要是喜欢了,送给大哥也未尝不可。”张逸舟明知这抚了杨劭逆鳞,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有孕可是一年,嫌不干净,要么替你再寻好的。” “还没和你算小钟的账。”杨劭一听顿时沉下脸来,“又来讨打。” “唔……”张逸舟顿时缩回了头。他那叫小钟的侍妾,交友不慎,被别有用心的人把顾予芙的事套了出去,以致一路传给了梁固,“人我已经拘起来了,要不要打死,就看大哥一句话。”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来问我?你自己看着办吧。”杨劭脸色愈加不悦,见他真动了气,张逸舟也悻悻闭嘴。 好在杨劭揭过这页,继续道:“朝中这几日怎么样?” “大哥总算记起了朝中,前些时候可把我和徐岳累坏了。”张逸舟一想起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禁抱怨道,“不怎么样,你一不在,梁固那伙人哪回不是可劲儿地搅和,这次闹得尤为厉害。不瞒大哥说,三天前朝会,还是为了税改的事,梁固纠结了几个老臣,和户部当庭吵了起来。” “我知道,府右卫那天便快马来报过了。为了自己兜儿里二两银钱,就敢狼狈为奸,闹得天翻地覆,小人长戚戚。”杨劭面露鄙夷道,“我回来了自然收拾他们。” “话是这么说,盘根错节的,想铲干净也非易事。”张逸舟提醒他。 “这次因着私事,倒让我觉察了一桩线索。”杨劭冷冷笑着,“有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哥想动谁?”张逸舟问。 “此事事关重大,未有十足把握前,天机不可泄露。”杨劭并不明说。 张逸舟倒是头次见,他有什么样的事连自己都不能说。转念一想,这事十有八九,恐怕是和顾予芙有关,才让大哥如此讳莫如深。 想到此处,他也不加追问,只道:“大哥明天上不上朝?” “上,怎么不上。”杨劭挑眉,言语之间已然有了当权者的气势,“我倒要看看那帮老东西,这次要和我耍什么花样。” 玄色暗花云缎朝服,宽袍广袖,前襟是金线刺成的满幅蛟龙重绣,威仪棣棣。如墨长发挽入金冠之中,更显得那张如同雕刻的面庞,愈发俊逸。 然而杨劭星眸冷峻,神色淡漠,一步一步缓缓踱上七层陛台,气场迫人,每一步,都仿佛敲在大殿内众人的心上。 时逾双月,摄政王淮阴大捷而归,首次上朝,便似九天神祗莅临,压得原本还有窃窃私语的殿内鸦雀无声。 摄政王的座椅在明王宝座左侧,杨劭略一拱手算拜过了明王,便撩袍坐下。 “杨叔叔,孤听说你昨日方从徐州回府,今日便要上朝,实在辛苦。”沈延宗低眉垂眼道,“其实即便您今天不来,张尚书他们也会主持朝会的。” “臣归来途中,便已听说最近朝上有些不太平,为国理政,不敢论辛苦,先明王重托,杨某日夜不敢忘。”杨劭看着眼前的文弱少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淡淡泛起一丝不悦。 前有恭贺新婚之事,后有受理崔恒之案为难,这个少年虽然懦弱,却并不完全像他所表现的那样乖顺。但他到底是先王独子,只要不欲置自己于死地,杨劭倒真的愿意打下天下,扶他登基。 内侍看时辰已到,请了明王旨意示意殿外,“啪啪啪”三下静鞭甩起,朝会开始。 今天的朝会格外安静,偌大的厅堂里,连几声咳嗽都显得格外刺耳。许久才有几人奏了几件零碎小事,不足挂齿,杨劭只坐在明王一侧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梁固和几个堂下官员目光相接,彼此会意,待第一波官员奏完,忽然从班列里踱出一个人来朗声道:“启奏明王,臣有本奏。” 这人年纪轻轻,看着面生,沈延宗定睛一看,一下竟没有认出这人是谁。 身旁的杨劭已淡淡开口:“堂下,可是新晋的监察御史庞志群?” 台下之人似乎有些惊讶,这也难怪,他不过才上任月旬,居然已被杨劭所识,况且这两月,摄政王还在淮阴带兵。 庞志群整理了一下情绪,低头拱手道:“启禀殿下,启禀摄政王,正是微臣。” “你有什么要奏的事么?”沈延宗问。 庞志群略有迟疑,想了想梁太傅叮嘱,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臣要参奏徐州太守傅怀仁,他滥用职权!” “这……”沈延宗转头看看杨劭,“傅太守是不是,上任并没多久?” 杨劭一听,便已笃定这一本参奏源自党派之争,面色带冷连发三问:“你要弹劾傅怀仁?你上任后去过徐州?你见过他?” “臣虽没见过他,但已经有人告到淮南来了。”庞志群愣了愣,“臣身为监察御史,虽品秩不高,但既舔掌监察百官的事务,便也忠心为大明社稷兢兢业业。” 这一段说下来,倒显得他为国为民,忠于职守了。 “既然这样,你说吧,傅怀仁何处不妥?”沈延宗看了看杨劭,方才朝堂下道。 庞志群低头拱手:“徐州城中有大户来告,哭诉傅怀仁借推新政的机会,对徐州城的乡绅残酷镇压,他们本是有身份的人,俗话说刑不上大夫,傅怀仁却视之如草芥。” “庞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庞志群话音方落,老臣唐胜宗便出列道,他本不打算发难,可既然有混水,这脚也非淌不可。 班列当中立刻又有一人,出来高声大喊:“臣也要弹劾傅怀仁!” 原来却是冯京。 “别人没去徐州,我去了!我恰好奉殿下您的命令去办事,亲眼所见,徐州民怨沸腾,那些个地主,真没法儿活了!”冯京说得万分笃定,“好好的大家族,如今沦落的佃户一样,傅怀仁没有责任?” “冯大人,你如今也谈民怨沸腾?冯大人出生名门,您真的知道民怨,该怎么讲吗?”冯京话音刚落,户部侍郎季思达便从班列中站了出来。 户部在冯京眼中,就是杨劭的头号爪牙,他大为不悦,直指季思达面门道:“怎么,我不懂?就你懂?你穷酸秀才出身的识大体,我是殿下的表叔,反而只识得小体?” 面对冯京向来的乖张,季思达不慌不忙:“您既然识得大体,又去过徐州,又知晓徐州民生,那您当着朝中诸位说说,徐州一郡之内有多少田亩,这些土地里头官绅占了多少,农户又占了几成?” 冯京一时语塞,嘴角抽动甩了甩手:“这个,这个……你们户部不是最清楚么,干嘛来问我!” 季思达早有预料,冷笑着道:“您方才既然言之凿凿说大户没法儿活了,如何连田亩收成都说不清。” “我那时记得,现在忘了,不行吗?”冯京不耐烦道。 正当堂下冯京强词夺理,杨劭蓦地开口道:“徐州田亩八万余顷,官绅不到人口的百分之一,田产却占了一半以上,而且还多是良田。” 这是顾予芙,前些天强迫他必须记完的数据,没想到果然用上了,杨劭一时,满心都是对有妻如此的得意。 “王爷日理万机,竟记得这般清楚!”季思达眼前一亮,立刻道,“这些田产从前由士族占着却不纳税,农户种着薄田,却要腾出口粮缴纳赋税。明王仁爱,摄政王励精图治,我朝税改减税额增税基,百人中得一愤恨,却有九十九人交口而赞,这能叫民怨沸腾?” “臣身为户部尚书,对税改之利最为清楚。”张逸舟也踱步出来,“自改革以来,我大明国库便日渐充盈,国力四海难敌。反观前朝,正是因为对官绅和普通人区别对待,实施不同的税收政策,才导致的国库空虚,日渐颓败。” 有理有据,水到渠成,杨劭这时才对着堂下人,冷冷厉声道:“冯京,一叶障目,信口开河简单,但我要劝你动动脑子,你忘了的地方还多着呢!” “唐尚书,我要是没记错,徐州城卢煜是不是你侄女婿?”张逸舟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又转而面向唐胜宗问。 “张大人这…”唐胜宗陡然被揪出来,心头一惊,连忙否认道,“我们此时论的是国之大计,官员考核,而且卢家和我……最多,最多八竿子沾点儿边而已。” 张逸舟又走近了两步,冷笑一声:“毕竟卢家胆大包天,谋害摄政王妃,此事在徐州,早已经人尽皆知!” 堂下一片哗然,唐胜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沈延宗想到他的孙女,自己的宁嫔,连忙向杨劭道:“唐大人向来谨小慎微,孤相信,此事一定与他无关。” “若是有关,唐大人此时,还能站在这儿助纣为虐么?”杨劭跷着腿,看向沈延宗淡淡道,“此事涉及臣的妻子,已有徐州府公论,看在殿下的面子上,臣不会多言。” “摄政王大度。”沈延宗心头一热,松了一口气。 “但是,状告傅怀仁的事还没完。”杨劭脸上已沉如霜雪,口吻里尽是冷意,“庞志群,唐胜宗,冯京,刚刚几位大人的话你都听见了,你们再和本王仔细说说,傅怀仁到底是怎么滥用职权,有何证据,谁来告发?” 第五十五章 潇潇雨(一) http://.biquxs.info/

冯京也不慌,指了指庞志群:“他提的,问他。” 唐胜宗连连附和。 庞志群已然失去了刚刚的锐气,张口结舌。他急忙回头看了看梁固,才发现梁太傅在班列里一言不发,仿佛堂下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怎么回事?这和说好的,可全然不一。 众目睽睽下,也无法去质问,庞志群心慌意乱,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禀摄政王,是…徐州那儿…” “再问一遍,谁告的?”杨劭目光凌厉,满朝文武再无一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偌大朝堂,静得只听到庞志群急促的呼吸声。 “臣…臣才上任不久,听了徐州的一些传闻,一时不察…” “不察?朝堂之上,明王面前,你和我说不察?”杨劭厉声呵断他,“赋税财政,国之重器,是被你当作了儿戏?什么叫刑不上大夫,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几个世家一点谣言,就敢到本王面前来告?庞志群,你这监察御史,一天到晚吃的都是白饭?” “臣知罪,臣……”庞志群面如土色,不停叩首告罪。 “殿下,庞志群身为御史,听信妄言,惑乱朝纲,更有冯京,唐胜宗助纣为虐,该当何罪啊?”杨劭敛了神色,转问沈延宗。 “摄政王主持国务,为国为民,一切但凭摄政王做主,只是…”沈延宗看向堂下的唐胜宗欲言又止,可一想到宁嫔天真可爱的模样,还是壮着胆子道,“唐大人两朝老臣,一向鞠躬尽瘁,女儿又是父王的侧妃,这次只是偶尔……” “既然这样,夺庞志群御史之职,推出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冯京从属,口不择言,罚俸一年。”早知他要护短,不过也无伤大雅,杨劭扫视堂下,面色阴沉道,“至于唐胜宗,明王怜你年老,那不如你就回家闭门思过三月,等想清楚了再来上朝。” “那,那就这么办吧。”好歹没对唐胜宗下狠手,沈延宗狭促地点了点头。 庞志群哭喊着被羽林卫拖了下去,堂下静得可怕。张逸舟挑了挑眉毛,想到前些日子拉拉扯扯的朝堂辩论,心里不禁对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不过须臾,班列间又踱步出来一个人。这回是梁固的门生,刑部侍郎郁进。 只见他递上奏折,昂首挺胸道:“殿下与王爷公正果决,对士绅和普通百姓能做到一视同仁,那相信这次,也会妥善处理微臣所奏之事。” 又要耍什么花枪? 杨劭大大方方往后一靠,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要奏什么?”沈延宗问。 郁进敞袖一挥,高声道:“臣要弹劾,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高询。” 殿内顿时起了一阵窃窃私语,高郎中年逾五十,掌的又是嘉礼规制一类事物,和刑部,实在八竿子打不着。 “弹劾高郎中!”沈延宗一惊。 礼部尚书彭彦浦是先王老臣,忠正守节,在朝堂高官内难得地尊他如先王一般,而非摄政王的附庸,听到有人参奏礼部,他一颗心都立刻悬了起来。 郁进道:“高询执掌仪制,罔顾礼法,纵容大明疆土内屡屡有人僭越而行。” “这?这可怎么讲!”沈延宗紧张地搓了搓手。 郁进冷笑一声:“祖制诸侯驾五,卿驾四。昨日有五乘车马入城,并非明王,也非骑马而行的摄政王,那到底是谁荒废礼法,敢坐五乘之车?礼部对此视而不见,不加缉拿,高询身为仪制清吏司郎中,难道不是玩忽职守?” 大殿之上,这下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郁进此语无异于平地一声雷,嘴上说是参奏高询,实则竟然是冲着丹陛之侧的人而去。 殿内窃窃私语都止住了,大家都静悄悄望向台上之人。 杨劭气定神闲接了奏折:“里面坐的我夫人,怎么,我夫人坐我的车,还要和你禀报?” “车中坐的确是摄政王妃?”郁进不退反进,挺直了腰。 “放肆,王妃也是你能问的?”不等杨劭回答,台下张逸舟已抢先一步斥道,“郁进,你真是胆大妄为!” “仪制对命妇早有规定,凡命妇者,非良家出身,明媒正娶不可为。”郁进正对了杨劭的眼,一字一句问,“摄政王,您说那是王妃,可有明王敕封?” 众人面面相窥,不敢作声。 摄政王妃,确如从天而降,众人都是在徐州剿匪一事后,才陆续有所耳闻,万年冰山一样的杨王居然成婚了。可摄政王,甚至连喜酒都没请大家吃一杯,更别提敕封典礼了。 “呵!”朝堂上即便再恼火,只要杨劭想,总能处变不惊,“本王大婚当日,殿下便屈尊上门恭贺,送的礼单都还在,这是还得给你看看?” 说罢,杨劭转向沈延宗,淡笑着问:“殿下,是不是这样?” “确有此事!”沈延宗一听,赶忙答应,又朝堂下众人道,“孤亲贺摄政王大喜,王妃顾氏,孤也有幸见过一面。摄政王不矜不伐,连迎娶王妃这样的国之重喜都未大操大办,只一心扑在我大明军政上,国之肱骨,莫当如是。你们不知道,也不怨你们,但孤是知道的。” 不说因了兵权,他从不敢明面上拂了杨劭,光礼部是他在朝中为数不多的依靠,他也要保下高询。 “那再请问彭尚书,既为夫妇,按礼法可否共用一车?”杨劭循循善诱,要是他没记错,礼记可专门说了这件事。 堂下彭彦浦头发虽已花白,依旧笔直得如一棵松,他慢慢出列,用苍老的声音一板一眼道:“启禀摄政王,礼记有云,夫妻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共牢而食,合卺而酳,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若为正妻,那便可用同等之车架。” 这番倒书袋的话正合杨劭心意,他将手一摊,望向郁进不咸不淡道:“正妻,同尊,可用,还不快滚?” “微臣最初的话,王爷看来只听见半句。”郁进垂着眼,心中已有了蓄势待发的亢奋,“臣的前半句是,凡命妇者,非良家出身,不可为!”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这下连沈延宗都抬头去看杨劭,眼里全是惊讶。 杨劭心头陡然一沉,看着郁进唇边的笑意,暗地里骨节都已攥得脆响。 他的眼里,阴鸷的煞气慢慢凝聚:“郁进,有的话一旦说错了,这辈子,可就再没机会说话了。” “不会说错,顾予芙,雍朝余孽之女,罪眷!”郁进猛地抬头,三分得意七分张狂高声道,“安庆城东市口,一百两作价,曾卖给人作贱……” “放肆!”未等他话未说话,杨劭已极少见地暴怒而起,抓起沈延宗桌上的镇纸,“哐当——”一声,狠狠砸向了郁进脚下。 镇纸片片碎裂,青瓷渣子溅了一地,高的迸在郁进脸上,呲出一道血痕。 堂下众人鸦雀无声,梁固悠然挺直了身。 怒意绷到了极致,杨劭双目赤红,头脑却从失态中渐渐清醒了,他背手而立,冷淡疏离的如一尊神:“郁郎中,你信口雌黄,有证据么?” 安庆所有关于予芙的档案,他早叮嘱赵云青尽数销毁,普天之下,应当再找不出一点遗证。 “王爷一定在想,安庆府库房一场大火,烧得莫名其妙,哪还有什么证据?”郁进无声地笑了,“可王爷,安庆城几十万人,那天东市口人来人往,您就没想过,到处都是人证?” “你自然是要找几个地痞流氓,往杨王和王妃头上扣屎盆子。”兵部尚书徐岳站不住了,指着郁进冷冷道,“你找来的人证,能有几句真话?” “徐尚书说得对!”吏部尚书伍元舒也站了出来,他和徐岳一样,由杨劭一手提拔,自是朝死里替摄政王说话,“郁进,你分明是蓄意陷害摄政王,其心可诛!” “你们俩空口说白话,确凿的人证不信,反倒要胡搅蛮缠,是何居心?”工部尚书于衡突然厉声道。 “人证此时就在宫外候着,众位不信,王爷可以请顾予芙过来当场对证。”郁进更是气焰嚣张,“殿下!” “大胆!”张逸舟一马当先,上去揪住了郁进的衣襟,“郁进,你再敢口称王妃的名讳,殿下当先把你拖出去!” 冯京不甘落后,上来就是推搡:“殿下都没有说话,张逸舟,你做的什么主!” “我不过仗义执言,冯京!你是罚俸罚少了吧!” “殿下……” “王爷!” “你!” …… 朝堂之上剑拔弩张,两派干将面对面吵成了一团,眼看几乎就要打起来。 杨劭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慢慢放下了绷紧的弦,坐回了位置冷冷看向梁固。 梁固也正眯长了眼看他。 “殿下!请殿下明鉴!”郁进被数人围攻,干脆扒开人群冲上前跪倒,高喝一声道,“杨王知法犯法,娶前朝罪眷为正妻,令我大明耻笑天下!殿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难道不管管么!” 吵闹声渐渐稀疏了,众人或恼怒,或冷淡,或不屑,一起看向了沈延宗。 “这……”众目睽睽前,沈延宗骑虎难下。 杨劭已翘起了腿,面无表情转向他。 朝中过半都是摄政王的人,即便那顾予芙真是前朝余孽,以杨劭爱妻之深,万一确凿揭发出来,他要是一不做二不休,鼓动那些誓死效忠他的人,捧翻了自己…… 沈延宗打了个寒颤,踌躇了半天终于道:“对证,这恐怕不妥……” “殿下,有何不妥?杨王之妻到底是不是前朝罪眷,配不配作王妃,不当庭对峙,如何能分明?”始终未置一词的梁固,终于站了出来。 “梁太傅,我妻身体抱恙,实在无暇理会,郁进这种无耻小人。”杨劭眼里已褪去方才暴怒的红,只剩下一片冰霜似的冷意。 “可若始终不肯对峙,这罪眷的名声,今天已然传播出去,于尊夫人,难道不是洗不尽的脏水?”梁固笑得意味深长,“杨王,你说顾予芙,以后该如何自处呢?” 第五十六章 潇潇雨(二) http://.biquxs.info/

杨劭大中午就从朝堂回来了,极难得没有直奔后院去见夫人,而是面色沉沉,带着张逸舟、徐岳,还有赵云青,一同进了前厅的书房。 外头阳光亮得晃眼,照在杨劭森冷的面容上,像化不开的坚冰。他闭目扶额坐在桌前,久久一言不发。 “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张逸舟忧心忡忡,率先开口问。 杨劭抬头睁开眼,往常犀利的目光,显得有些空洞。 “王爷,我斗胆问一句,夫人那里……能不能……”徐岳本不知这内情,但看杨王反应,显然那郁进所说为真,他左思右想,酝酿了一个剑走偏锋的办法。 “能不能什么?”张逸舟连忙问。 “能不能……”徐岳眉梢紧蹙,俯下头压低了声,“虽说是罪眷,可只要不作王妃,侧室的话想来影响也不大……” 杨劭立时投来极凌厉的一瞥:“不能!” “你真糊涂!”张逸舟没想到是这样的昏招,指着徐岳恨道,“就算大哥肯,但为了一个郁进,就将王妃贬作侧室,这才是把王爷的脸都丢尽了!” “我一时急昏了头。”徐岳尴尬地站正了身子,“王爷莫怪。” 细想来也不可能答应,徐岳这时候才隐约忆起,八九年前,杨劭初出茅庐风头正盛,先王透露出,想把亲侄女许给他的意思。后来杨劭拒绝,先王恼怒,他便直挺挺在大殿前头跪了一夜,毅然决然断了先王的念想。 思绪照进尘封的过往,与当下的困境交叠,徐岳醒悟过来,当年威压之下都不肯舍弃的人,如今手里握着半壁江山,杨劭又怎么会妥协? 不等他再思量,桌边的男人已缓缓道:“因是你问,徐岳,我才没朝你发火。歪门邪道不要再提,天塌下来,顾予芙也是我妻,别无二人。” “文臣里,你,子遥,还有武元舒,都是我左膀右臂。”杨劭的眸子里燃着一团火,“我也不瞒你,事到如今,为了予芙,我可以做最坏的打算。” “大哥,不至于!区区一个郁进,实在不行,咱们解决了便是。”张逸舟急忙伸出手掌,做出一个杀的手势。 “杀了有用,还留他到明天?”杨劭神色狰狞,咬碎了牙,“可恶的是梁固,郁进要是死了,他只会叫得更欢,予芙性子烈,哪里受得住那些污言秽语?” “要么想想办法,先把人证套出来,解决掉。”领会到杨王的心意,徐岳恢复了平常的冷静,“但我猜想,这是他们的杀手锏,估计现在,人证定被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着。” “赵云青。”杨劭一声令下,身后的男人立马跪下。 “先探探人证是什么货色。”杨劭指尖捻着虚无,冷着声幽幽道,“如果不行,也顾不得沈延宗了,只能连梁固一道……” “大哥!斯事体大!”张逸舟心头一惊,赵云青已径直叩下头去,干净利落道:“卑职愿为主上,赴汤蹈火。” 正当他们四人说着,门不妨“吱呀——”一声推开了半扇。 “谁?”张逸舟眉目凛冽,快步走上前,看清来人立时一愣,春风化雨和软了态度,“嫂子怎么来了?” “予芙?”杨劭腾地站起来,片刻之间,已换上了和煦的笑脸。 外头再风雨飘摇,他只盼自己能全然遮挡,她的身边,最好永远都是阳光明媚。 “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闷得厉害?”杨劭连忙出门,看着予芙因为孕吐而日渐消瘦的面庞,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下意识便扶住她,“我和子遥还有徐尚书商议要事,才没和你说,一会儿就回去。” “劭哥……”予芙垂着眼,眉目微动。 徐岳不曾想会在这里遇上顾予芙,走上前正打算见大礼,却见那瘦削的身影已微微欠身:“张大人,徐大人,为我的事,有劳了。” “王妃,您!”徐岳错愕,便听顾予芙和杨劭低声道:“刚刚在门外,你们谈的事,我不小心都听见了。” “予芙!”杨劭胸中惊惶,如同揉碎了心肝,立刻握紧了她的手。 “嫂子别急,先这边坐。”张逸舟已拉了椅子,又垫上软垫。 “张大人,徐大人,我刚刚听得一知半解,你们二位能不能,帮我再详细叙述一下今日朝堂之争?”予芙扶着杨劭的手坐下,仄仄的面容上挤出清浅的笑。 张徐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向杨劭,待他点了头,张逸舟方斟词酌句,把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予芙,没关系,劭哥会处理好一切,一定不让小人得逞。”杨劭蹲下身,仰视着虚弱不堪的妻子,将她的手拢在胸口。 “你打算怎么做?”予芙轻声问。 “先除掉人证,有几个杀几个,斩草除根。”杨劭低下头,“如果事败,那梁固一党……” 张逸舟连忙道:“大哥,杀光梁固一党,沈延宗感到威胁,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此事说小也小,不过是争一个名正言顺,可若杨劭非不肯低这个头,牵一发而动全局,闹到最后就是腥风血雨。 “呵,沈延宗?”杨劭背着身,谁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如果,我偏要一意孤行呢?” 若为了挚爱的妻子,他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与全世界为敌,拼尽最后一滴血。 张逸舟松怔了神色,半晌忽扬眉一笑:“天下姓什么,也不过大哥一句话!如果你打定了主意,那刀山火海,兄弟们也全力以赴。” “王爷,徐岳身家,早托付给您。”徐岳淡然道,“我想前线的韩将军,臧统领他们,也是一样。” “那就好!”杨劭抬起头,一双星眸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予芙,劭哥绝不会让你失望!骠骑卫立刻回……” “不行!”予芙蓦然打断了他,“为了我,不值得!” “值得!”杨劭说得斩钉截铁,握紧了掌中的素手。 “劭哥,我知道你一颗丹心,绝不负我。”予芙没有疾声厉色再和他争辩,而是抽出双手,温柔地捧上了杨劭的面庞,“我也信即便开战,到了最后你定会取胜。但北方并没有安定多久,南边儿的雍朝也会伺机而动,你这样,是会掀起滔天巨浪的……” “嫂子说得对。”张逸舟见事有转机,连忙斡旋,“虽然大哥你手擎日月,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清除梁党不是一朝一夕,最好还是不要硬碰硬。” 杨劭一瞬不瞬看着予芙,没有说一句话。 “张大人,徐大人,赵指挥使。”予芙松开手,环顾四周,“我与王爷夫妻一体,在此先斗胆谢过你们,舍命追随。” “王妃言重了,王爷对我们几个,都是恩重如山。”徐岳低头道。 “但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不该也不能,任由王爷和你们,为我再起干戈。”顾予芙目光温柔,语气却坚定,“每多打一次仗,牺牲的都是活生生的命。不到万不得已,咱们千万不要,走最坏的那条路。” “嫂子高屋建瓴,心念天下苍生。”张逸舟点了点头,“怨不得大哥,对嫂子念念不忘。” “这叫什么话,我念念不忘是因为高屋建瓴?”杨劭回头训斥,眉毛却已扬起,“那只是因为,顾予芙就是顾予芙。” “王妃可是有什么妙计?”徐岳见顾予芙神态平和,忍不住追问。 “妙计谈不上,只是有一事,想先问问大家。”予芙略一停顿道,“我不在朝中,拿捏不准。当今大明,是不是少了王爷如缺肱骨,难以为继?” “那是自然,我掌兵部,伍元舒大人掌吏部,张大人掌户部,六部便已占了一半。”徐岳道,“前线五军,更是奉王爷如天神,名义上调动大军得靠兵符,但只要王爷振臂一呼,必有百应。” “那梁固呢?还有明王殿下。”予芙继续问。 “梁固占着工部,刑部和前军营,还有一帮子世家大族,给他摇旗呐喊。”杨劭站了起来,“至于沈延宗,文他只请的动礼部,武他调不动大军,羽林军虽精,但就那么些人。” “说句僭越的话,朝上那个娃娃,不过是因着血脉占那位置,实际上徒有虚名。”张逸舟笑道,“还真不如,让给大哥。” “请张大人慎言。” 顾予芙瞥他一眼,张逸舟识趣噤声。 予芙压低了声音:“但既然这样,我倒觉得,此事并不难解。” “怎么说?”徐岳眼前一亮,连一直沉默不语的赵云青,都伸长了头。 予芙唇角含笑,转而看向杨劭:“但得先问问王爷,乐不乐意听我安排。” 次日,明王宫前。 大清早的淮南城被薄薄的晨雾所笼罩,红墙金瓦的大殿前,几个小太监正打着哈欠,拉开宫钥,重开大门。 这里本是雍朝皇帝的行宫,摄政王平定淮南后,自己选定太守衙门为府,而把这座深宫大院,留给了小明王沈延宗。 待沉重的宫门吱吱呀呀开启,小太监们这才发现,宫门前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 腰背挺实,肩膀宽阔。 待看清楚来人,众人皆是魂飞魄散。 杨劭一身素衣,金玉尽褪,捧着一柄龙泉剑,神色平静跪在宫门前。 “王…王爷!”几个小太监屁滚尿流,连忙跪着爬过去,“您……您!” “臣杨劭,平生只有一妻,为前朝罪眷。”杨劭的星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在晨曦中缓缓道,“臣有负先王重托,有负殿下期望,然我与我妻,两身一命,别无他法,唯有自请卸甲归田,与我妻一同退隐山林,愿殿下恩准。” 第五十七章 潇潇雨(三) http://.biquxs.info/

沈延宗听说杨劭跪在宫门前,自请退隐,吓得衣服都没理好,便急匆匆飞奔而来。 正是早上要上朝前,臣工陆陆续续抵达的时候。满朝朱紫没有一人再敢上前,都只下了车马,远远等在百步之外。 摄政王素衣跪地,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们对此议论纷纷,有人义愤,有人惊惶,有人忧心忡忡,有人等着看好戏。 张逸舟,徐岳还有伍元舒等人站在最靠前的位置,户部侍郎季思达左看右看,实在忍不住问:“张大人,王爷今天是演哪一出?” “哪一出?”张逸舟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周瑜打黄盖,王爷既是周瑜,也是黄盖。” 众人说着,眼见前头沈延宗已亲自弯下腰去,要扶杨劭起来。 “摄政王…您!您这是?”他白皙文弱的面容上,写满了忧虑,可杨劭却似乎打定了主意,径直将龙泉剑捧过头顶:“恳请殿下恩准,允许臣解甲归田。” “杨叔叔…您这是,何苦。”沈延宗咽了咽口水,“即便婶婶真是罪眷,那也不至于要让您,舍了大明社稷于不顾。” “我妻命运多舛,曾因父兄之故身陷囹圄,只是这实非她所能掌控。”杨劭的话里已有了痛意,“但她嫁与臣后,不顾自个儿的安危,在徐州救伤兵,平匪患,推新政,桩桩件件,都是一心为我大明着想。” “这些事我都听说了,王妃在江淮百姓中,声望是极高的。”沈延宗轻声道。 “不敢再称王妃。”杨劭平时里沉厚的声线中,隐约也有了沙哑,“顾予芙,只是臣的发妻,人如其名,出淤泥而不染,外柔内刚,她与臣青梅竹马,两相不渝,此事先王在时,便已知悉。臣与她经过许多曲折,如今得上天垂怜,才终于团圆。” “婶婶能回来是好事,不然杨叔叔您孤身只影,终究……”沈延宗叹口气,似乎有些不忍,“父王在时,既已知晓此事,那他老人家,想必在天有灵,也是欣慰的。” “可臣,还是辜负先王的重托了……”杨劭长叹一口气,转过身去,朝西方先王埋葬的方向磕下头,“如今既有人觉得,臣娶予芙是有辱大明荣光,可臣,平生又只愿和我妻长相厮守。臣昨日夜不能寐,好好想了一夜,还是决心退隐。唯有此法,方可以平悠悠众口,解殿下之难,又不负臣之本心。” “这,这怎么行!”沈延宗焦虑地搓着手,“没有了摄政王您,这,这以后该怎么办……” 隔着长江,雍朝随时伺机而动,北方也常有鞑靼蛮子侵扰边境,更别说,就是如今的江淮,扬州一代仍然盘桓着众多的雍朝余孽,而杨劭,才是对抗这一切的定海神针。 “殿下自然可以任用新人。”杨劭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走后,韩广策将军他们,定然会继续尽心辅佐殿下。” “韩将军,臧统领,韦统领……”沈延宗念着这些人的名字,越念越是心惊,军中这些个挑大梁的,几乎全是杨劭的死忠,杨劭真若走了,他真不敢想象,这些人到时候会置他于何地。 “殿下,臣也和张尚书他们交代过了,等臣走后,他们不可懈怠,一切均要以殿下的旨意为是。”杨劭继续道,“殿下不必忧心。” 张尚书…… 沈延宗一听他说张逸舟,顿时如骨鲠在喉。张逸舟是先王妃的亲外甥,恐怕对自己早有怨言,而且朝上人人皆知,张逸舟是杨劭的义弟,杨劭要真走了,张逸舟能听自己的才有鬼。 正当沈延宗忧心如焚的时候,却见郁进和冯京,带着几个侍卫,架着一个小姑娘快步朝这边走来。 “呦,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堂堂杨王怎么还跪上了?”冯京一开口,便满满都是嘲讽的意味,“您老人家与殿下叔侄相待,天下哪有叔叔跪侄子的道理。” “先王是将殿下托付于我,那是先王宽和,可杨劭始终不敢忘,殿下永远是臣的君上。”杨劭答得从容平静,可这话,已然叫沈延宗心头一热。 他说,他是臣,自己是君,永远。 沈延宗又去扶他,这一回,身子几乎俯到了半折:“杨叔叔,您先起来吧,叫众多臣工看到了,总归是不好。” 杨劭这才扶着他的手,缓缓站起来,起身时又是一个踉跄。 “杨叔叔小心!”沈延宗轻呼一声,“想必腿脚都该有些麻了。” “臣的左腿,在洛阳时受过伤,不能久曲,叫殿下见笑了。”杨劭淡淡道。 “摄政王一生戎马,都是为我大明尽忠,才受的那么多伤。”沈延宗不禁蹙着眉头轻声叹气。 冯京听见,立刻嗤了一声在旁讽道:“我看杨王踢人时,倒利落得很,从不见像是哪里有伤。” “冯大人,你失礼了。”沈延宗微微不悦,又看向他带来的那个姑娘,“朝堂之上,你带个姑娘来作甚?” “她便是昨天所说的人证!”郁进上前一步,“这姑娘叫米思墨,在安庆时和顾予芙同牢,她可以证明,顾予芙的的确确是雍朝余孽!” “杨叔叔已经坦诚了,不需要你们,再费尽心思去筹划!”沈延宗看向那姑娘,少女惊恐的面容上泪痕未干,心中不禁有些恼火,“你把人家姑娘平白抓来,难道就为了证明婶婶,曾经遭遇的不幸?” “已经承认了?那太好了!”冯京一愣,立刻面露喜色,“杨劭,你就说你娶谁不好,娶个罪眷做老婆,你羞不羞啊?你娶了顾予芙,真是把大明的脸都丢尽了!” 杨劭胸中恼火似燃,双目冷冷看向他:“冯京,匹夫一怒,也可以叫人,血溅三尺。” 冯京被他看得后背一凉,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杨王今天这架势,是要…认罪认罚?”郁进面上染了冷笑,盯着杨劭缓缓道,“既然承认,下官为王爷考虑,建议您先将顾予芙逐出淮南,令永世不得还朝。” 杨劭不避挑衅,目光如炬直视他道:“生同衾,死同穴,永世不得还朝?要走,也是我和我妻一道。” 永世不得还朝…… 沈延宗听到这里,内心深处忽然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当年,母亲正是因为柳王妃一句话,被父王逐出王都,永世不得还朝。 如果父王,对母亲能有杨劭对顾予芙一半的情意,也不至于最后落得惨死。 想到这里,向来怯弱的他,说话也有了几分硬气:“郁进!这里可没有,你指手画脚的余地。” 郁进一愣,悻悻垂下了头。 “您就是,予芙姐姐的夫君么?” 正在此时,那个被侍卫夹在中间的姑娘,突然说了话,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娇小的脸被恐惧扭成了一团:“救救我!救救我,我帮予芙姐姐存过铁焰,她说……唔!” 那姑娘立刻被侍卫捂住了嘴,杨劭一惊,他刚刚,分明听见了铁焰二字。 “把人带走。”冯京不耐烦挥了挥手,杨劭略一思索,立刻道:“殿下,这姑娘是受臣所累,臣恳请殿下,允许臣带她回去,好向她赔礼道歉。” “难得杨王有这份心意。”沈延宗点点头,“冯大人,你把这姑娘放了吧。” “这……”冯京犹豫起来,这人是梁太傅使人抓的,他可不敢放。 “冯京,你还不快把她给放了。”沈延宗追问,冯京略一拱手,慢悠悠道:“我还得,先请示一下梁太傅。” “郁进,冯京!你们!现在杨王也不需要对证,你们还不快把人家姑娘给放了!”沈延宗看他俩当着面,却全然不拿自己当回事,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你们故意刁难杨王,你们还……” “冯京,你放不放?”杨劭上前一步,威压骤增。 “得了得了,放放放!”冯京不耐烦道,他话音刚落,侍卫松手,米思墨便像离弦的箭一样,躲到了杨劭的背后。 “殿下,那杨劭知法犯法,娶前朝罪眷的事……”郁进觉察出不对劲,上前一步拱手道。 与其让杨劭走了,自己落入更难的境地,无力辖制群臣,又受梁固摆布,不如赌一把杨劭的忠心。至少他目前,还肯俯首称臣,又有顾予芙这个软肋,为了爱妻万里山河都能舍下…… 沈延宗反复思量,扫视四周,终于拿定了主意。 眼前是众多裹足不前的朝臣,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将瘦弱的身躯,在曦光中绷成了一柄戒尺:“摄政王为大明,兢兢业业,劳苦功高,而王妃,弃暗投明,亦为我朝赢得了民心。” 清朗的声音在晨风中回荡,四下众人顿时一片沉静,张逸舟的眉头一挑,唇边已有了笑意。 欲要取之,必先与之。 杨劭上前,握住沈延宗的手:“殿下,您不必为臣做到如此地步。” “不,杨叔叔,您是大明的肱骨,大明朝廷少不了您,延宗,也少不了您。”沈延宗看着杨劭,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高声道:“对于摄政王娶妻一事,孤已有定论。摄政王同王妃,伉俪情深,无愧于大明,无愧于天地。摄政王之妻,便是正正经经的摄政王王妃,若以后再有谁,拿过往曲折做文章,孤,第一个不答应!” “殿下圣明!”张逸舟立刻跪倒,朗声高喊道。 一时间,等候的众臣乌泱泱跪下去一大片人,纷纷高喊着:“殿下圣明!”“殿下明鉴!” 沈延宗望向四下心潮澎湃,他们都说,自己是个圣明的王…… 满面通红,小殿下握住了杨劭的手:“走,摄政王,上朝!” “臣,遵旨!” 二人昂首阔步朝大殿而去。 后续群臣纷纷跟上,人潮汹涌中,赵云青逆流而行,不动声色把米思墨给带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念奴娇(一) http://.biquxs.info/

朝会结束,杨劭已换上了一身绀色便服,箭袖束腰,精工的暗花缎上,只有右肩处以银线刺下繁复的蛟龙纹饰,一色的银冠高高束起头发,温润又不失威仪。 这里是明王宫邀月阁,赵云青带着米思墨,已在此等候多时。 予芙在安庆牢中的一段,一直是杨劭想问又不敢问的隐痛,如今知情人就在眼前,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杨劭坐在扶手椅上,温声了开口:“小妹妹,你在安庆时,是不是和予芙一起,你们那时都发生了什么,能和我...... 戎马出身的他,此刻已然没了往日的沉稳干练,脸上写满了焦急二字。 “你们那几个钱留着买米面招工用吧!我给你们拿三十两,既然是盖商铺,也不能太将就了。 当然了,因为引发出来了很大的风波,很多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中浩上面。 当然,有躲过去的,就有没躲过的,措不及防之下,一架战斗机被超级巴祖卡打了个正着,直接在空中化为一个火球。 院令柳正,还有傅冬青等几名医监,以及御医院的三老等医官,充当了这次决斗的组织者。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这倒是方便了墨箫,反正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样都不说话最好。大家都自在。 第二天,林长老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带上了两个侍从,就同贾长老去寻了云渺渺。 这或许是因为其本人还在这儿的缘故?又或者是罗家有她的灵位,能让她的灵以更加清晰的形式呈现出来? 陈可觉得很有可能,对方既然是罗家的人,那把自己拉到这个地方之后给自己安排的角色很有可能就是能自由进出罗家身份的人。 “该死的!”人妖男见木姬竟然生生挣脱了他的拳意束缚,顿时气的暴跳如雷,身形一展就要冲了过去。 “你放心吧,知道该怎么做。”凌靖宇淡淡的笑道,他知道铁男的意思,所以他打算以c级的实力参赛,到决赛的时候,再展现自己的真实实力。 旁边那尊默默站立着的天仙分身微微迟钝了一下,缓缓地漂了过来。 这一天,万金商会中血流成河!这一天,宋云杀气冲天!这一天,宋云成为雷云山脉附近的一个传说。 另外一方是装备了大量坦克、装甲车、火炮及雄厚实力的,兵力多达8o万人的苏联红军。他们挟着战胜了俄罗斯国内的叛乱,击退波兰军队把他们赶回到都之雄壮军威的苏联红军。 “让他明天参加不了夺魁赛。”温远说着,双眼内的寒芒一闪而过。 在后期这个装备直接合成熔渣增加自己的血量,或者需要伤害再做出战士,这样多变的选着,也让人马的出装塔路更加的多了起来。 自己的实力已经站立在巅峰。让这些蝼蚁一般的鸟人耻笑一二又怎么样? 此时的张石天正满头青筋暴突,与其美国的几名伯爵吵得面红耳赤,完全没有了之前打压叶墨时的那种阴险容貌。 “…夜望师弟…”叶墨望了望夜望黄昏,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个任务的难度,但是,对于现在的夜望黄昏来说,这个任务似乎有些危险。 林木把这个消息带过来之后整个北电都沸腾了起来,大家都忙着开始在自己的学生里寻找合适的人选。 章嘉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苦尽甘来,吹尽狂沙始到金,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终于走到了尽头,以前所有的苦难都没有白费,也算是值了。 与此同时,就在棺材的正面大头一方更是用一根更加粗大的铁链连接着,而这根铁索的前进方向,竟是一直往正中心的位置而去。 第五十九章 念奴娇(二) http://.biquxs.info/

李疏桐一身紫金云罗纱裙,画着时下最盛的桃花妆,绛唇映日,明眸皓齿,乌云似的发间插着一支花作金步摇,随着莲步微动,每走一步,都是端艳绝绝的风情。 她的身后,又下来两个贵主,一个身形娇小,脸上婴儿肥未褪,穿着蝶穿牡丹绸裙,挽着小髻簪了金凤,另一个形容秀美,但略显朴素,一袭月白绸衫,清雅如梨花。 听到马嘶,予芙看了一眼冷云,这才扶着阿靖的手,缓缓出门迎接,冷云跟在两步之后。 “臣妇顾予芙拜见…...... 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因为灵兽一般都是待在灵兽界,并不会有多少出来,即便是出来的灵兽,基本不会愿意和人类契约,有些灵兽被抓住后,也都是宁死不屈。 不过这几次的爆炸,力度都拿捏地非常准确,在确保夏云清彻底失去行动和反抗能力的同时,却也没有令他伤筋动骨。 剩下来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也都被吓到了,一个个发出怪叫声,想要逃跑。 我现在手中的金币远远不够500金币,想要再买一份“迷石散”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等到以后再去买,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就亏大了,还是抓紧时间报告gm吧。 那道冷光却没有丝毫变弱的迹象,却是青光剑被轻易的撞开,随着黑衣人的手指晃动,那道冷光在空中上下穿梭,竟是以一抵四不落下风。 她可能会死掉,也可能会被侮辱,这些事,都是她不敢想象的事。 “楚风,咱们已经商量好了,为什么你要这样做?难道你一直都在骗我?”遭受偷袭之后,斯基耳被反叛部下所伤,他的愤怒难以克制。 “没问题!我们是好朋友嘛!不过我不明白,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赚钱的,怎么会赔的血本无归呢?”阿里王子问道。 各式各样的恶魔果实,能够让死物吃下恶魔果实的技术,强大的和平主义者,人造恶魔果实,空岛的各种稀奇的贝类,名刀名剑。 而在那些人全都离开后,张龙图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那些悬浮着的摘叶飞剑全都失去了灵性,窸窸窣窣的落在了地上。 “你不会死,本王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这是夜北骁给她一辈子的保证。 我故意如此问,也没指望刘耀会老实回答,只不过是想再试试他的态度罢了。 魔兽林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是密不透光的,阴森的骇人的,令人胆颤。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崇应鸾带着亲信将领千里迢迢的赶来西岐,姜子牙得知情况,赶忙迎接,以为崇黑虎派他们来的,可当了解情况后,无疑给姜子牙的游说行动添上一层阴影。 班主任说:他若能活到现在,我必定对他说,他这样想,错了,大错,特错,错得厉害。 面对现在的局面,京城城内的残余倭军士兵纷纷抱头投降,有的顽强抵抗的立刻被射杀。 这老天爷真的是偏心,给了他一个聪明的脑子,还给他这么一副俊朗的面庞。 别看才是50人,可还是让他们感到一定的压力,于是这些宪兵们也在警惕着特战队。 这些人看上去明显训练有素,如果单凭沈浩身上被无上道法强化过的力气只怕难以应对。 阮道友正一脸笑意地,跟两名身着灵羽门巡逻队的人,有来有往的攀谈着。 刘星皓眼见那人突然从黑暗里冲了出来,立时开门下车就来搭救。可刚奔出几步,见林慧珍冲那人大声呵斥着,反而占据了上风。 第六十章 念奴娇(三) http://.biquxs.info/

夕阳还未完全落山,一缕又一缕的流云,宛若池中金鳞飘在天上。 杨劭虽说送人,可哪里有半分送人的自觉,背着手步子大走得又快,直把三个娉婷的贵主甩在了后面。 “王爷请留步。” 见杨劭对自己全然爱理不理,李疏桐已然失了刚刚的娇俏,妍丽无双的面容上,倨傲又冷艳:“王爷日理万机,本宫又哪里敢再劳烦王爷相送。” 杨劭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冷冷扫她一眼:“既然这样,滚吧。” 李疏桐怒极,强咽下一口气,扬...... 但是他们并没有完全失望,因为就算周云峰的分身不具备越阶战斗能力,但就算如此,极战堂现在也有着两名永生中期强者,在人数上并不属于腾龙门。 紧跟帝云霄的那位青霞大真人勃然色变,他负责的便是北星域各处驻地与本宗的情报沟通,自然清楚这声哨音意味着什么。 “嘿嘿~丝丽雅,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我不会去圣城的,我打算回去华夏一趟,最起码,我要知道华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林风哪里不知道丝丽雅的心思,当即表态,不让丝丽雅担心。 朱佑榕问十四格格,大约什么时候想用船,是打算亲自去欧洲取财产,还是派人去。 商讨结束后,王真人返回自己的宫殿,通过飞信玉符传递给十万里之外的其他几个城池,想要抽调各城的一流高手,组建讨伐队伍。 但是想到这次的收获,周云峰心中的郁闷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脸上也露出了激动地笑容。 从上面到湖底大概有五六米高,从上边俯瞰下去,下面全都是尸体和骸骨,有些是那些被邪化的尸体,有些是被它们吞掉的法师,不知道那连接在他们身上的管子里有什么腐蚀性的东西,一会工夫就把人腐蚀成白骨了。 铁良听到董易武的传令,恨恨的一跺脚,没有办法,招呼大军立即撤离。 说完,也不等真姬回话,就朝着另一边的花阳和凛那边走了过去。 我本来想追上去问个清楚,但我们之间言语不通,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下一秒,厉子霆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拿下墨镜,一双黑眸冷冷地看向甘甜。 不等她说完,厉子霆便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冷的,一双黑眸直视着她的脸,眼里透着一股了然,看破她所有隐藏的心思。 至于外面的站岗工作,有着卢道士他们几个不用睡觉的,自然不用我们操心了。 在这战乱年代,这死尸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本来他招呼村里几个年轻后生将这个死人打捞上来,为的是不要让这人的尸体烂在水中,否则以后好一段时间村人就不能吃这河里的水了。 后来经过鉴定,她的丈夫死于房事过多导致的心脏衰竭,而且这个鉴定结果是当着两方家人的面说出的。 甘露低低地呢喃一声,在被子里辗转着身体,侧躺着绻缩成一团又睡了过去。 “叶子这是要干吗呢?”瞧着他如此一副专注的表情,冯子轩有些疑惑的道。 李青慕仰着头,看着秦皇后眼中滑过的种种情绪,暗暗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连一种丹药的药方也认不齐,哪里能配成药物,这可如何是好。生平第一次,程咬金将这个本家兄弟狠狠的骂了一顿。发泄完怒火,看着委屈的站在那里的本家兄弟,程咬金疲惫的挥了挥手,将他打发了下去。 其实冰雪帝国只不过是被冰雪覆盖所以才会觉得神奇,其他的地方和外面的生活完全是一样的。 第六十一章 念奴娇(四) http://.biquxs.info/

予芙一见几个粉团儿,满心满眼都是怜爱,急忙喊阿靖把备下的礼物拿来。 “多谢夫人,赵家上下本就全赖主上赏赐,何劳您再费心。”冷云看顾予芙亲自给孩子戴项圈,忙含着笑柔声细语道,“思宁,这位夫人是爹爹的主子,便也是你的主子,快叫夫人。” 小小的稚儿还有些怕生,起初窝在乳母怀中不肯开口,听她一唤又立刻叫了声“娘——”,伸手便要母亲抱她。 冷云眼中尽是疼爱,急忙接过孩子到怀里:“夫人恕罪,思宁生来...... 素素昏昏沉沉地从梦中醒过来,入目便是一片橘色如火烧般的天空。梧桐树的花穗在清风中飘摇,像是一串串风铃。 只是这哗啦啦的水声像极了催眠曲,他也是真的太困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提前进入了梦乡。 她不停的打着哈欠,周明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脑,顺便处理些公务,眉头深锁。 “只要是哥买的我就喜欢“雨涵脸色羞红的说道,那娇羞的模样看的秦风心头大动,那武云诚眼中更是淫光大盛,看的竟然有些痴呆。 “各位,用这种方式请大家来,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牧天上前一步,厚着脸皮说道。 “谁……谁把蓝姐姐锁入这里的?”如果被他知道谁欺负他的蓝姐姐一定要让她好看。 “哈!好主意!既然如此,这个伟大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刀疤的声音响起。 话声一落,林飞手掌上爆发出淡金色光芒,并将战魂力量注入玄铁伏魔尺。 未等他回过神來,身体发生着恐怖的连锁反应,爆裂声不绝入耳,自头部以下,身体全部灰飞烟灭,连一滴血都沒剩下。 现在想起,才发现之前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域者的修炼之途沒有捷径可走,任何逆天的外物协助都不能抵消自身的缺陷。 如果陆地生物非要进入到海洋里生活,就只能束手束脚地带上氧气瓶才能生存。 原本不受控制地想要一哄而散,各自逃命的弟子们,此时在领队弟子们的维持下,纷纷极力压制住他们心中想要逃离这片,随时随地有可能会丧命的人间地狱的念头,满是忐忑地,又重新汇聚归拢在了一处。 在场所有人都好奇王越的枪法为何忽然变得精准,要知道,王越的手腕可是受伤,而铛铛为了尽早结束比赛,她全力以赴。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别是对于百里止水而言,秦慕白可不认为,她会这么无聊的跑来这边开这种玩笑。 吴子健硕硬的右拳,甫一与火球接触,这颗朱红色、偏暗的火球,竟似被吴子健右臂上的血雾赤潮,吞噬了一般,瞬间就涣然溃散,消失不见。 赛特一死,他手下的人都蒙圈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似乎有溃散的征兆。 现在他所做的那些都是叛逆之事,如果被某位上神知晓岂能放过他? 但如今凌云宗在上霄山损失惨重,无疑令他们振奋。而他话落之后,在中军营帐的哨塔之上,立时一张张信符,四面八方的飞离。化作一道道金光,遁入到远处天际。 饶是王越负有一身狙击绝学,但纵使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半点破解连镜瞬的方法,目前的他连闪瞬都未曾掌握,更别说其强悍是闪瞬数倍不止的连镜瞬。 一个武者守卫凄厉地喊道,顿时间,所有人都额头冒汗,紧握自己手中的长枪,神情紧张地戒备起来。 为了防备敌人贴近船头、船尾发动攻击,久藏麾下各班排的三十多挺pkm机枪被分成四组,专门负责防守船尾和船头。 第六十二章 怨王孙(一) http://.biquxs.info/

一直没看到,别的合意的? 顾予芙一瞬间,显然是愣住了。 待到从忪怔中清醒,她抓起一边的枕头就砸向杨劭:“你走!你这就去找,谁合你意你尽管去!” 枕头正中杨劭的门面,随即扑通掉进水里,打碎银波飞溅了一身。 “问题就是,再不会有合意的了。”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杨劭从浴桶里站了起来,银珠子顺着他挺拔的身躯滚落,沿着分明的腹肌一路向下,滴滴答答掉回了浴桶中。 他随手拿条巾子擦了,赤条条爬上...... 这对一贯独行无忌的萧无邪可以说一个奇迹,曾经那么不喜和人相处的萧无邪能够做出这样的改变是十分难得的。 他们却不知道这更解决了萧无邪的后顾之忧,可这倒好对方既然不伤害水梦寒,他正好可以大开杀戒毫无顾虑。 “你要不要换一把刀,新的战刀还不是很适合你现在使用,总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行的。”周瑜提醒道。 这男子说着,不时摸着下巴上面的几根长长胡须,长长的胡须只有几根,看上去很是滑稽,但是这人摸着上去的时候,手指也是碰到了那剑,剑开始绽放出无量剑光。 许炎彬对他这次,招收的弟子很有信心,既然又在路上碰到周隐,他也知道周隐也在收集破妄丹的材料。 萧无邪带着冰梦儿已经在荒山老林中走了十天,每天都会用鸿蒙紫气帮梦儿梳理一下身体。经过十天的梳理,梦儿的内伤已经尽数痊愈。 他们有些惊讶,惊讶于叶白是怎么躲过去,这来自黑暗的一爪子的。 “巫神!”,云凡瞳孔一缩,此雕像他异常熟悉,当日曾在巫蛇一族的部落中,见过这座雕像。 “这些药剂是用来卖的,一瓶是500个灵石单位,红的是恢复伤势的,蓝的是恢复灵力。他们也都知道的,你们只要负责好收钱就好了。”凌霄说道。 于子谦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想要上前去阻止,朱佑樘却一把拉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林姑娘还是回房间好好休息罢,大夫说姑娘连日劳累外加受寒需要静养几日。”墨子云看着林媚娩道。 “查完之后,赶紧通知你们的团长宋景天,就说山口上尉有紧急公务!”廖凡尽力模仿着日本人说汉语的样子,对一直点头哈腰的伪军连长命令到。 巨灵神听罢是仰天大笑,“哈哈哈……!”笑声震的山谷里的鸟儿是“呼呼啦啦”四处飞散。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叶枫摇了摇头,不再想寻找五行类灵物的事,将心思又放在锻炼身体、熟悉法力上。 “你确定要把这些人邀请到吗?”蒋委员长把电话打到了廖凡的指挥部,询问廖凡的意见。 但是徐诗韵明显还是不怎么满意,她觉得她实际上想表达的意思,徐佐言压根就没懂,不过此刻也不好说明。 看起来董平这个连是被李子元随意抓到的,其实李子元那里会随便抓一个连,去执行干掉日军指挥部这么重要的任务。尽管从身后调侦察连上来已经来不及了,可李子元心中对使用那支部队还是有数的。 这三柄追月没有附加任何元力,甚至因为时间的仓促,连【月移花影】的暗器技能都没有使用。。 那是虞媚人的声音,她虽然听不到了,但她还看得到,她的武功差,所以她并没有参加战斗,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看到了那奇峰上的奇景。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本来正要离去,忽听得丐帮之中又起纠纷,似乎不愿放她们离去,言语间又提及慕容复,便也不忙走,都退到了一旁静听。 第六十三章 怨王孙(二) http://.biquxs.info/

楼晚舟一直盯着自己淡笑,顾予芙心里,不由自主有些不适。 “姐姐,王妃是我的贵客。”楼晚愈向前一步,李疏桐亦道:“舟答应,你想必有别的事,尽可以先忙去。” 楼晚舟这才轻笑一声,对着厅中侍女道:“走,陪我转转去,留我的好妹妹,陪她的新主子吧!”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待人一走,晚愈立刻跪了下来:“是妾身的姐姐无礼,她就是那样孤傲的性子,还请王妃恕罪。” “无妨,今日是来看你做的百家被,不要让她...... “阿姨,我可以自己洗头。”我的声音都在颤抖,可是我死死的咬牙牙关,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华夏风云榜上排行第八,就能整个天下都横着走了? “你在说什么……”冯佳期捂着红肿的脸颊,轻轻抿了下开裂的唇。 我慌张的朝四周大喊,在五千米的高空上声音没有一丝回音,却显得格外刺耳,我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里,我猛地转身跑回狼牙军训练地的时候,王潇晨再度和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对了,上次让你调查了下那个李存耀,你调查了么,他也没问题?”刘明这时才想起上次自己让诸葛轩关注一下李存耀的事情。 这天我回去的时候,秦妈没在家。听吴妈说,她出去有事了,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 这些青年皆面带不善的围着一名男子,当看到这名男子时,刘明心中一凛,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们约好见面地址的李源。 立场不同而已,他也不想,我也不想,但是形势所迫,见面只能大打一场。 吃完饭后,唐心又问我,说晚上要和韩江打架,用不用叫她哥也来帮忙? 卓一凡念动真诀,出尘仙剑化作一道白光,托着他绕过蝠龙兽羽翼的攻击,躲过海浪扑击,伺机再次发动进攻。 但是这一次,沃尔贝克的远见终于得到了印证,而他的准备也发挥了作用。在得知萨丁帝国的加蓬殖民地遭到入侵,安哥拉地区已经被截断为孤岛之后,沃尔贝克就开始了动作。 随着林天凡的不断冷喝,颜碧驾着车在公路上绕着“s”型行走起来,一发发的子弹,擦着车身而过,其中有几发子弹没有躲避掉,直接射入车厢中,但是都应林天凡能够看清子弹的轨迹而轻松的躲避掉。 秦斌微微一笑,这次自己还真来对了,没想到古玩街派出所居然是这样的,指鹿为马,陷害好人,屈打成招的本事比封建社会的那些贪官们更加精熟,简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卓一凡沉默不语,望着远处的晚霞夕照,眼前一片绚丽霞光,冰凌海是如此的壮丽雄奇,也许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受到这冰雪世界流动着得豪迈和真情。 “让你笑,我让你笑”。杨柳儿狠狠的踢向陈越的另一只手,再次传来清脆的骨折声。 林天凡来到一处平地上,双腿盘坐下来,轻吐出一口气,心中暗叹一声,在这样的地方修炼,绝对是一种享受。 她还是穿着那一件橘黄色的马甲,超短裤,短靴子。她把中间的头发扎了起来,两鬓却各自留下了一缕长发,很飒爽,很清新。 ‘的’字还没说出口,脸上就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这一巴掌响亮无比,在黑暗里尤为刺耳。 马继续向前行去,行出城外已是将近午时,日头热烈当空,陈越与玉罗刹策马狂奔。 刀风降落,青叶这才有所察觉,可为时已晚,他举刀来迎,立时火花四溢。 第六十四章 怨王孙(三) http://.biquxs.info/

“宁嫔?怎么会!”顾予芙大吃一惊,可她顾不上细想,一心只想着救人,“阿靖,快!” 那宫女紧跟着她们,一道赶过去。 莲塘之中,一个粉色的后背掩在绿叶间,顾予芙心神俱震,顾不上自己的身孕,挽了袖子就准备下水救人。 “夫人,不能!您还怀着身孕!”阿靖小脸煞白拦住她。 “人命比什么都重要!”顾予芙说着就要上前。 但是阿靖忙拉住她的胳膊,万分急切道:“来不及了!宁嫔娘娘,她,她已经死了!” ...... 随着灵泉喷薄出的光曦,越来越灿烂,殷枫丹田内的真气变得活跃了,不断沿着经脉在激涌,足足流淌了六个周天循环。 这时沧海哥的脚下出现了一道裂痕,紧接着土岩兔突然跳了出来,朝着沧海哥就咬,不过沧海哥灵气护盾早早的就加持了,为的就是避免被土岩兔突然袭击。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一般像这种门面大,生意却很冷清的店。往往可以淘到不少好东西,关键是你得有火眼金睛。 “我看不如咱们一人一面,四面进攻,谁杀的多算谁的。”蓝河道。 曹传心头一凉,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如论无何也在劫难逃了,但他却并没有放弃努力,使出了自己最后的那么一点的力量,腰部一拧,向右侧躲去。 对于白发老者,他也是早就有了杀心,但是此时明显不是时机。他现在的目标是以最短的时间赶到十万大山之中,也只有到了十万大山,他才有了一点与对方抗衡的资本。 如果大白真的谈恋爱了,她作为他身边的人,肯定是第一时间知晓阿里。 最后一声轰隆,般若海已经与摩诃山持平,银黑色的气息,完全覆盖住了影照灵光地。 背后的那个被石易迟缓下来的轮球外壳,在这个时候,有恢复了光速的旋转,想要出去的时候,又要费一番功夫。 然后片刻之后,殷枫便感觉到了不对,因为过于安静了,没有了震耳欲聋的水涛声。 室内装修典雅、十分讲究,除了各种红木家具,还陈设有屏风灯具、条幅对联、古董字画、瓶花盆栽等各种艺术品,华美而不失内敛。 但是龙国军人的骨子里便带着一股倔强的属性,死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怂,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 叶瑾萱脸上的神色有些惊讶,随即明白过来,这葬兵楼肯定是被实力强悍的修者给托举住了,只是不知道是谁跟着月心怡来到了这里。 这是釜底抽薪一样,如果不是反应及时,那后果就严重了。说不定,锦和拍卖行真的从此一蹶不振,没落下去。 楚河也不知道秀秀家人到了益州没有,这万余里路,可不是靠着几百个家丁护卫就能安然通过的,但这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把秀秀送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活着是一种,奢望的时候,他们就只求活着,因为至少活着,才是最美好的。 随着洛克命令一下达,眼前刚还在浑噩中徘徊着的丧尸,身形一顿,随后整个身体开始躬起来,喉咙里开始发出阵阵低吼声。 两条3吨重的巨型鳄鱼瞬间降下,直接将弯着背的石头人生生砸趴在了地上,不过下一秒,石头人的身体开始加大,力量陡然上升——两只突入中场的鳄鱼再次令石头人的实力暴涨。 眼看冲杀的世家子弟,被悍不畏死的化外魔域的族人阻挡,陆震天的身形突然倒纵出去,手中长刀化为一道残影。 第六十五章 怨王孙(四) http://.biquxs.info/

“诶呀呀,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刚听说了宁嫔的事,人有旦夕祸福,怎么就!” 李疏桐华服耀目,头上的金流苏随着步伐不住晃动,一来便向顾予芙盈盈拜下:“妹妹来迟了,请姐姐恕罪。王爷和殿下知道了,定然都要怪妾身,没有照顾好姐姐。” 周令仪看李疏桐打扮得娇艳欲滴,张口姐姐闭口殿下,不禁心生厌恶撇过头去。 “顺嫔娘娘,您这时候来,是打算怎么照顾我?”顾予芙仍然记得,刚刚李疏桐话里话外,对杨劭的各...... 想着大家盼了多久的大比,就毁在自己的臭手上,真是后悔的要命。 经历了一千五百年,如今的罪罚之血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力量还越来越强了,它汇聚了所罗门历代人的力量。 许多多虽然听见了电梯里传来一声惨叫声,对夏尘有些怀疑,但见夏尘好像不愿意多提这事情,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赫丽丝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她轻轻的咬了一下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 刚刚没把吕奇拦下来,泰虎已经电话里骂了一路了,现在看着大奇一次次被击倒,一次次的爬起来,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的话,任何一记重击打在头上,弄不好吕奇都和王洋一个下场。 “这样正好,既不耽搁取经,也可以做一点‘好事’。”唐僧暗道,带着刘彦昌和六个徒弟,远远的跟在燕赤霞身后。 “当然有必要,如果说我们赢了这场赌局,不仅能够获得那三瓶极品丹药。还能够得到一个高级炼丹师的消息。如此何乐而不为。”李火灵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这样的字画,如果盖上印章,和落款。日后两人之间的斗争如果白热化,被外界知道,如果自己败了,这幅画岂不是就会成了一个笑话。 男人发泄的方式无非就那么几种,而喝酒,是最直接的方式之一。 走过来一路,那些头上长着角的冥界人纷纷对他们投来了尊敬的目光。 钟奎一脚踢开大门,目光如炬,犹如电弧焊般盯着那伸向雯雯的邪恶念力体。噬魂枪高举,明知道对念力起不到射杀的作用,只能暂时让它形体受损消失。但只要可以延缓它迫害雯雯的时机,无论怎么样都得尝试一下。 当然现在的城主越来越贪婪,还爱享受!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勤政爱民了。 可是眼前这只猴子似乎并不一样呢,这只猴子单从相貌上,都可以媲美九尾狐狸精了。 “没劲,回国单干,我要自己创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本土奢侈品牌,到时候你来给我跑腿,我养你,别在赵三金那暴发户那儿浪费时间,他的破钱爱给不给,咱姐弟一点不稀罕呐。”王半斤笑眯眯道。 至于开车的人自然是凌广齐了,原本夜星魂要抢着开车的,但是凌司禹等人以夜星魂不熟悉路况拒绝了,实际上是照顾夜星魂。 就在慕容琦等人身影出现在山谷中之时,鬼王仙尊一伙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一起闹腾到凌晨两点,才各自回房,现在出席正式场合已经习惯了西装革履的赵甲第脱掉外套,坐在阳台想问题,正准备睡觉,接到李枝锦的电话,一句话就让赵甲第睡意酒意都荡然无存。 只是原本一片大好的局面,怎么就会这样轻易的就急转直下了呢? 而这个老者正是几天前从华夏逃窜而回的“老鼠”,青龙此行明面上的目标。 于是乎,整个神界大多数一流家族和宗门开始一场浩浩荡荡的改朝换代,那些被种下灵魂种子的人都顺利的成为了这些家族和宗门的领头人。 第六十六章 满庭芳(一) http://.biquxs.info/

顾予芙心中一惊,昂起头冷笑:“你连姐妹都出卖,我该如何信你?以势交者,势倾则绝。” “以势交者,屹立不倒便永不相绝,王妃知我过往,便不必信我,只需信王爷。” 这言下之意,只要杨劭一日掌权,她一日不敢背叛。 若剖露心事,楼晚愈向来镇定的声音里,也有了颤抖:“姐姐已死,殿下也不宠爱我,顺嫔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若不收敛,最后只会玩火自焚。我……不过一片浮萍,在这乱世里飘摇。” “我是你仇人的妻...... 白天慧,白天贤的妹妹,在座的人以前也许不知道,通过了上次的“订婚”传闻,现在谁敢说不知道? “好了,老田,你就别跟你婆娘计较了,大家都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和她讲道理,这不是自己找亏吗?”一旁的人开始劝说这俩夫妻。 紫‘色’瞳眸里氤氲着恍如末日般的黑暗光泽,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几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彻底冻结。 进入大楼之中,跟着老者向楼上走去,走了近十分钟,才来到一间挂着校长室牌子的房间外。 “新哥,你,你别过来,我们真的莪害怕,从未见过这玩意儿,生怕把自己的魂儿勾走。”黄鑫惊惊颤颤的说道。 对于这些丧失正常人格的人来说,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痛苦,人间,即是地狱。 “吼——”,一道愤怒的咆哮声骤然响起,如同天边猛然炸响的惊雷。 凄厉的惨叫拉出长音,身形嘭的撞在墙上,印下一双血手印,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声音也在同时戛然而止。 西南地区流传了许多神秘莫测的传说,陈雨瞳抱有一线希望,这才有了西南之行。 什么诈死、以假乱真、声东击西类计谋,因为黄光明中将的厚爱,全不需要横行去费脑筋了。 两者力量的较量,直接让整个浩瀚连绵的连云山脉都受到了牵连,似乎随时都要成为两种力量角力下的牺牲品,彻底化为尘土。 而利物浦方面,也依然是一个451阵型。依然是赵亚宁居中,里瑟和加西亚左右两边,杰拉德和哈曼后腰。 偏偏,崖前镇歼灭狂鲨军的战役,恶魔军团各骑兵部队并没有参与,相反是恶魔军团非精锐部队打的。 哈切双目圆瞪,发疯一般想要冲到张天舜的身边,这一次,两个明攻部的人架住了他,没有让他得逞。 三只牲口对裴汉庭的泡妞心经,一直很有企图。时不时的,还以跑到他家里耍一耍相要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样子。 在裴汉庭身后的三人,一身运动打扮,都是穿着时尚的运动服。看起来,年纪并不太大。约摸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此外,裴汉庭还在考虑,是否可以通过电力系统的成功,进一步考虑改造供水系统,以摆脱洗个澡都要用纯净水手动沐浴地问题。 宋初一屈膝支着下颚,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看了一眼公孙谷。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正是热血的时候,心中充满抱负,因此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助他一展抱负的机会,什么“赵国强盛”,都是些场面之言。 “看来这里并非普通的墓室,很可能还有其他的用途。”我推测道。 “明天就是周末了,我们真的要跟温旭纶去西郊庄园吗?“夏凡开口问道。 她的脸粉粉嘟嘟,两片轻薄的嘴唇微微贴合在一起,眼睛轻轻闭着,虽然她胸口处微微的起伏显示她正均匀的呼吸,但不知为何,她所有的气息却似乎十分孱弱,唯独,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独特灵气,一丝一缕从她身上溢出来。 第六十七章 满庭芳(二) http://.biquxs.info/

予芙感觉到那双瞳中的渴望狂热,不禁轰的一下面红耳赤:“反正现在……还是不行的。” 还好那炽热的眼眸,瞬间便闭上。 杨劭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瓷杯将水一饮而尽:“你的身子要紧,我没事,来日方长……” “劭哥……”予芙犹豫了一下问,“是不是很难受?” “不难受,这都忍不住,还是你劭哥么?”杨劭一笑站起来,远远坐到旁边矮榻上,“叫他们换出戏,我冷静一会儿就好。” 顾予芙一时有些心疼,可又无...... 张捕头眼中凶光一闪,拉过陈澈,虎口崩紧,两指暴屈,卡在他喉间,陈澈瞬间成了人质。 庞统全身都燃了起来。他分明听得那句话了,虽然是断断续续的,可这怎叫人受得了。 “算了,先排队好了,反正不让玩,我就当做陪你排队好了……”简傑不在意的说着,可晶亮的眼睛里,明明有着对大摆锤那刺激感觉的贪婪。 裴诗茵心情混,尤其是想到龙听深对程逸奔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更令她觉得诡异。 眼前这家伙确确实实就是在尼福尔海姆殴打过她的那个神秘人,另外父亲也说过周然是一个无比厉害的存在,有他庇护,就能摆脱掉自己的宿命,躲避掉诸神黄昏,从奎托斯手中得到幸存。 叶子瑜是回了工位,打算将静音的手机开声音才看到林向南的信息的。 想当初,神调局可是天下第一大组织,圣城和古墨族都有不少人,想要进入神调局锻炼提升的。 陈澈瞧瞧东方的鱼肚白,发现已是鸡叫时分,目及之处俱是荒木杂林,青黑郁郁,绵延不断,将金狼山围绕其间。有些地方,像是曾有人耕种过,但耕田之人多已相继逃走,地也荒了,只留下了长方形的田亩轮廓。 许姜知在外面喊了好几声许羽才慢吞吞出来。许姜知把班主任的办法说了下。 这种渴求超过了她的梦想,超过了她终生的追求,超过了那诸神之王的位子。 但是他又不想给沈君怡添麻烦,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施展隐身术。 “不承认?那龙泉师伯、莫邪师叔之死如何解释?”莫霞质问道。 说完陈一凡立刻释放出冰火坠中的星级士卒,吩咐他们堵住这边的出口,尽量的拖延土著的时间。 白苍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拦住上前的军士说道“高教头看在我的面上就不要打他了,军中规矩本来就是人人平等,要说起来他也并无大错”。 北城被缓缓的打开,成队的黄巾兵士鱼贯而出,这些都是宛城黄巾的精锐所在,大战之时,非但没有与敌交锋,反而出城逃去。 姜禹也是听的神色沉重,别说是他,就连黎纸儿也无法确定,灭生宗究竟有几位圣者。 得势的范六立即遣兵四处攻打,一口气连陷了十余座城池。范六收杀世家豪强,开仓放粮,顿时聚得近二十万部众,一时临淮、广陵四处告急。 “嘿嘿~~~真是天助我也,明日你们就该改口叫我寨主了,给我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管亥阴笑两声,一催马奔了出去,大队人马跟在后面直接来到了寨门前。 黑梅令见众人都持此意见,也只能依他们之言,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但毕竟此乃青州治所所在,己方又人多势众,料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就放下心来,开始安顿众人扎营了。 高西没有搭理他,只是闭着眼睛,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而且他也不想在这里闹事儿,因为对他实在太不利了。 第六十八章 满庭芳(三) http://.biquxs.info/

简先生道了声“邵兄”,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杨劭也不答话,接过小厮递上来的八支箭矢便走到投掷点。 “你们还笑话我,我看他,也不见得能中几个。”陈大公子余恨未消,朝另外几人道,“戴面具说不定是因为长相丑陋,怕把大家吓到!” “你小子,嘴也未免也太刁。”韩睿笑着奚落他,却也忍不住瞥向来人,“邵先生,只要有一箭不中,你可就是白忙一场了!” 万众瞩目下,头戴面具的男人已然站定,手持羽箭准备投掷。 “皇上对朝堂早就失去了掌控,此举实乃无奈,唯有如此才能掩人耳目,不至于让会稽王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会稽王当体谅皇上的苦心!”卫阶淡然说到,心中对于自己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领还颇为满意。 大家探讨的当然不是李长林能不能赢的问题,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李长林输肯定是输定了,大家只想着到时候只要不是输得太难看就好了。 宋铭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这方空间的明月,有些猜不透这猥琐男子的意思。 八百名冥族天骄,在楚炎和耳皇火力全开之下,不到十息时间,便损落了一半。 想归想,倒还是停下来了,算了,本公子今天心情大好,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这个时候,听到吴西轻开出了八千万灵晶的价码后,在众人想来,五千万灵晶的时候唐易不愿意卖,八千万灵晶,唐易应该愿意卖了吧? 幸好,雷彻尔的实验室发生的这次意外被控制住了,并没有对他的计划产生负面影响,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为他节省了整个计划需要的时间。 打她电话不接,到电台她也不愿见,哪怕是见上一面,她也总是一副气没肖的样子。 这在神域大陆可不多见,毕竟武者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谁信这个。 可是,四周依然静悄悄的,长廊两边都有人守着所以没人能进来打扰,也没人敢进来打扰。 我不觉汗颜,心道,还是等到接回灵雨之后再道歉吧,为了岔开话题,我笑着问道:“玉飞,这天下若论武功之高,你已经在十指之数,是什么人能将你伤成这个样子?”其实我很怀疑是魔宗伤了他,所以很想问个清楚。 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杨锐的眼神。似乎想要看他说话地时候有没有撒谎。 凌雪想到他明天就要走了,这样的机会实在没有多少,也没有坚持,只是让他不要吵醒了儿子,然后又解开衣扣。 毁了三生石,确实应该毁了三生石,可是……可是焦尾儿怎么办? 他们可没想到用一队运输舰跑去火星空投,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 “大师你……”白泽欲言又止,他本想问微言大师为何会流落至此但随即一想,这种伤心事又怎好细问? 我正要劝解于他,突然耳边骤然响起三声琴音,琴声铮铮,犹如惊雷入耳,我只觉心头血涌,身形一颤,李顺的手掌已经按在我的背心,真气渡入。 而在那红光的映衬下,那俊逸的面孔上,分明挂着两道泪痕,如细水般流下,浅但却显。 而刘天的身影,此刻也是被埋没在这滚滚烟尘之中,除此之外,场中还有这异常恐怖的能量波动,形成一个磁场在刘天之前所在的位置残存。 所以,这个道格拉斯家族的前任主母到底是谁?她和老太太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酒吧的保安说的,声音飘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 第六十九章 满庭芳(四) http://.biquxs.info/

“并无此意。”杨劭干净利落地拒绝他,说着又要把人往外推。 简玉珩急忙侧过身:“先生如此丰神俊逸,戴面具不过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这烟花之地流连吧?” “所以呢?”杨劭极不耐烦,简玉珩会心一笑:“放心,理解,谁还没个擅妒的夫人,此事我绝不会传出去!” 这是觉得自己是河东狮? 顾予芙已然在后面开始偷笑,劭哥恼怒又没办法的样子,偶尔见一次,还挺有趣。 “我夫人貌美又温柔。”杨劭阴沉着脸,“...... 夏明苏有些为难,家里人肯定都是欢迎妹妹回家的,可现在是她自己本人不乐意。 邵衍望进她朦胧的眼底,他真是爱极她为他疯狂的模样,仿佛那一刻,她是完全被他掌控在手心的,心甘情愿陪着他,永远都无法逃离。 还是赶紧去把碗筷给洗了吧,趁着她们都在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否则搞不好一会儿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也没有久等,走!我们先上车,惠莲赶完这个通告就回公司。”丘富让人帮忙提包。 绕着星凤台的边缘跑,距离实在有些长,才跑了还没半圈,姑娘们就一个个慢下了脚步,跟乌龟爬一样,磨磨蹭蹭地往前走。 再看一看唐家其他人脸上的神情,也不见丝毫担忧的样子,若是唐灵韵还没有消息的话,最起码她的父亲和母亲不会这般若无其事吧? 罗夏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声,跟着便听到“嗖”的一声,他连忙闪到一旁。 这些星光在众人眼中不断的分离,融合,变化万千。倏地,从星光中,落下一头狮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没走出多远,邵衍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面对着她,她的个头只到他的胸口,只见他伸出完好的那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拎起她的衣领,像拎着猫的后颈一样。 不过因为白颜夕和苏莫的颜值确实很耐打,不清晰的画质倒是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 “怎样,体验了一回,有什么想法?”李方诚十指交叉的看着三人。 他不但得到了完整的烙印,而且在最后的灵法一关中完全消化了云叠百香果的力量,凝实了自己之前因为接连突破而隐隐虚浮的根基,同时还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突破到了新的境界。 几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时暴露在阳光之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子聚会呢。 他先去化了妆,和李诚儒一起靠在天台上,一人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 叶天静下心来,从脑海中提取了古神的记忆,找到了一套比星辰诀更高的神诀。 夏雨情一颗心微微颤抖着,在众人目光看过来时,继续坚持的道。 为首的,乃是一名白衣长衫男子,风度翩翩,冷峻非常,有着一对明亮的眸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却不正是徐无忧是哪个? “……”我尽量禁制住虚无的欲望,将它收回手中,空中翻卷的黑烟更是拼命的往后退,两者开启了一面倒的拉锯战。 “这你可要感谢凌昊了,要不是他,我林平之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林平之笑着调侃,但是却把功劳都让给了凌昊。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屋子里变得异常安静,只听到叶窈窕擦拭刀子发出的轻微响声。 众人虽没说什么,但心中还是犯了嘀咕:到底是什么人,杀了后天二流境的断龙头? 那三人直奔这高山而去,上官云与柯青青见已不远,怕蹄声惊动那些人,也就下了马,又将踏雪轻轻挽在隐蔽之处,这才向山脚走去。 第七十章 迷仙引(一) http://.biquxs.info/

“何事?”杨劭不动声色,将妻子掩在身后。 “今日多谢两位大人,一句不该强人所难,月卿也代青萤一同谢过。”来人盈盈一拜,“我与青萤为伶渺小,在这花灯游戏处,少有如两位大人这般尊重的,心中万分感激。” 居然是为了这样的小事! 顾予芙刚刚为了冯小姐失落的心,一瞬间再次柔软起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只是你俩在这里,已然是埋没了。” 月卿惆怅道:“乱世人如草芥,不过苟活罢了,又哪里算得上埋...... “好吧,你们注意安全,中州可不像我们这里!”云韵点头说到。 尽管南方比较温暖,但到12月,天气还是不可避免地凉了下来。 众人往南面望去,果然看到树林的另一边烟尘滚滚黑影绰绰,还有奔腾的马蹄声远远地就震得地都在颤抖一般。没有几千片马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十五道终极奥义的传承就摆在面前,可却毫无价值,实在有些让人抓狂。 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自然要发布任务,让宿主沿着它想要的路走下去。露西坐出租车来到韩国黑帮的酒店,毫不掩饰地提枪直上张先生所在的楼层。 “走走走!前进!”米军大队来到沙漠深处,逼近了遗址画像指出的死神神庙。然而这里只是一片沙丘,干燥的热风让人汗流浃背。 说句实在话,不吞服筑基丹筑基,如果没有辛老帮他炼制的凝识丹,以及自己在秘境中得到的银海杏沙草,还有就是在秘炀幻境中磨练两个月心性,这些机缘缺任何一样,自己现在能否筑基成功还两说。 纵然有完美战诀幻影步,可莫无神是战宗,速度要超过他一大截。 我把自己收拾好后,一照镜子,等觉得自己帅帅的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充满自信的下了楼! 可能也跟我现在的心境有关,和以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种滥杀屠夫的行为,至少目前我绝不会做。 “爷,正如您不愿拿妾身来起誓,那妾身也万般不愿意拿您来起誓,您告诉妾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何会问这个问题?”果儿严肃了起来。 另外,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制,那就是杀意澎湃,每一招一式都是死手,冲着致命而来的。 城墙之上,因为大帝身死的缘故,那些丧尸非但没有士气低落,反而是更加的激发出他们的凶性来,冲杀更加的卖力,伤亡的人数顿时猛增。 刚刚这林圣星自称挖了好些年的洞,也就是说,他好些年前就是高手了。 “苏翎,我们的事情,不是好好说就能够说得完的,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好好的说道说道,你是怎么对我的,怎么把我害得这么惨的。”苏媛说着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仿佛是在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恨。 夏杉杉一直想要躲闪,努力的用手挡住她的殴打,可退到无路可退只能瘫坐在地上,任由她动手,自己却不能反驳。 姜东圻往旁边退了一步,孙红莲,差点就跌了一个踉跄,还是顾蔷扶了她一下才没有摔跤,结果孙红莲一把的推开顾蔷。 本来还想安静享受一会的袁无忌,被突然的声响打破,心情自然会不爽,收拾一下就冲到殿外,势必要给这个打乱自己好事的家伙一个教训。 但除了这些之外,康熙知道的也不多了,田九此人这些年走过的地方太多,康熙不可能挨个去求证。 我不知自己为何朦朦胧胧睡了过去,睡梦中隐约记得自己被人抱起,放在了床上。 第七十一章 迷仙引(二) http://.biquxs.info/

张逸舟英俊的脸上,慢慢露出了自嘲的笑意:“嫂子,赵时雨可是雍朝皇族。” “予芙说得没错,你再好好想一想。”杨劭看张逸舟怔了如此久,不禁皱起了眉,“最多一年,我就会打过长江去。” 等大明统一天下,赵雍皇族便再也不是问题。 “小丫头年少无知,我难道也跟着她胡闹?”张逸舟摇头长叹,“世上的缘分,勉强不来。与其这样拖着,容她痴心妄想耽误了自己,不如干脆做个了断。” 顾予芙在场,有的话张逸舟是不...... 所有人都是做好了准备。就來晨雪也是做好看戏的准备。虽然她也是万化境界的强者。但是她可是沒有这三个疯子的胆量。让她和混元境姐的星宫强者战斗。再给她三个胆子她也是不愿意的。不过观战的胆量。晨雪还是有的。 随着唐大壮的话打住之后,一旁的其他军官也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其中一名军官就托着腮帮说道:“宇少,五万摩托化野战军目标的确太大了,所以我认为至少要分兵三路,或者五路,不然敌人一定躲着不出来!”。 “看来公子已经步入到了菁菁仙子的棋盘中了。”狼啸天眉头一皱,有点气愤的说道。 “什么晚了”我纳闷的瞅着他,他却摇了摇头,几口把烤肉吃完,就坐在原地抱着头不语。 白茉莉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样的不凡的瓶子里,装的东西一定也不平凡。本来仙露的损毁让她失去了希望,但是也许这个瓶子也许就是柳暗花明后的新希望? 转头一看,这样咋咋呼呼的人,自然非曾凡勇莫属,但这次李宁宇没有立即批评他,而是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和邱少泽结婚,根本没有感情的基础可言,有的只是责任,答应别人的责任和作为一个妻子的责任。 “大人的心思,幻影从来没有猜透过。”幻影很是认真的说道,就连声音也变得郑重起来。 但考虑再三,季默还是点头答应,他现在急需聚气丹来购买灵药,管他光彩不光彩的,只要挣钱就行。 无以计数的分身。从雷厉的各个方向。想把雷厉再次的掩埋。想把雷厉直接轰杀至死。 没人开口说话。黑色的石头地面下布满了地洞,让他们无法说话、无法哭泣、无法哀伤。 “那个杨大师是从苗疆请来的赶尸人!据说可以做法,让那些尸体成为武士,用来杀人!”吉川太郎说道。 狮面老鼠仿佛能听懂人话,把头埋得更深了,恐惧让它浑身颤抖着。 “我知道了大哥,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现在麻烦你送我去萧氏制药看看吧,我想知道哪里的具体的情况了!!”林萧这个时候点了点头,马上对着林凌说道。 “令公子对佛学的领悟之强,远超我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佛道天才,若非心知他无意空门又是刘家独子,老僧非要撇下脸面不要,也会度他入佛!”不颠和尚看着刘三关,不由感慨出声。 “好啦!玖儿出来的越久越不安心,呐!这个是大哥让玖儿交给柔儿姐姐的,你可要保护好了!”柳玖儿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拿出那烫手的玉镯子,她终于可以把这东西交出去了,她不用一直提心吊胆了。 “林萧……你竟然敢……你竟然敢这样对待建少,难道你就不怕死吗??”一旁的兵王们早就已经语无伦次,他们指着林萧的鼻子,大声骂道? “哈哈,无妨,人的身体也可分作五行,我为了解除诅咒,曾研究过五行化水大法。所以我说你要加强修行了。”闵公五驹微笑道。 第七十二章 迷仙引(三) http://.biquxs.info/

顾予芙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情形不对,她甚至没有叫停马车,探出头去,便急忙吩咐随行的右卫:“王爷不适,你立刻回府!请大夫,要快!” 她的身后,杨劭已然再次腻过来,不由自主地,却又不敢靠太近。 他已彻底解了自己的衣衫,赤裸的胸膛贴在顾予芙的后背上,泛红的双目像蒙着一层水雾:“宝贝儿,你真美……” 顾予芙心急如焚,脑中却格外地清醒,思绪如丝线被梳理,已明白这是被人做了手脚,而时机恐怕就在今晚...... 只见他手指一弹,就是一道霹雳,立刻轰杀一片游魂,再一弹,就是一团烈火,将游魂瞬间焚化。然后苍剑离试验了各种方法,最后得出结论,雷电是最好,其次是就是火焰。 眉头一皱,宁岳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却是出现在三魂世界中。 他说完,便抿嘴笑了,那笑容,很真实,也很开心,甚至还有一丝期盼。 这棵古树深得许多动物们的喜爱,但却未能够得到众人的爱戴。据说这棵古树是无烬灵域成立起时就已经开始存在在这里了,甚至有人说那是上古时期所留下的,其中所含天地灵力分外的惊人。 什长也向山神起誓,做着同样的动作,立刻砍下他的头。随后,他叫王汉,马朝把他们搬到村外去葬之。 “这里主控室,”张叶强调,我要再这里监视外面,还有测算数据。 白起忠知道自己现在怎样都劝不住李朝,只能赶紧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上面那两位,让他们拿个主意,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暂时稳住李朝,其他的自己也是有心无力。 苍剑龙疑惑的看了看苍剑离,苍剑离的心思他猜不透,就不再问了。 那强大的气息也是同时留在了澈皇的脑海中,澈皇有感觉若是此人想要杀死自己绝对不是难事,多久了,自从自己成为北冥大帝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今天再次出现了。 爷爷说:我知道了,那边已经报道了,我就想着是你搞得事儿,贝加尔湖对不对?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有什么发现? “棕熊队好像破解了老虎队的防守战术,就按对手的想法去打,还是给老虎队造成来了麻烦。”肯尼史密斯说道。 纵然有无数人反对,但通过一系列的操作,和神奇般的作死,她还是成功当上了执剑者。 三清圣宗能够位列东皇域宗门排名第七,跟那东西有很大的关系。 陨剑试炼也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四宗弟子鱼贯进入,各宗天骄绽放异彩,在其中不断夺取造化,为能筑基层次更上一层楼,所有的弟子都疯狂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郑临沅是上一任皇帝临死前留给赵欣的托孤之臣,同也是赵欣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在没有人看管的前提下,游走球会随机寻找攻击的对象然后想办法把他们从扫帚上撞下来,但是过于直来直去的游走球并不难以闪避,有了击球手配合的游走球才是最吓人的,但只在乱飞的球并不是。 年轻人很好,初入职场。薪资待遇要求也不高,比较有干劲与热情,顾明点点头,表示对马屯工作的认可。 哪吒顿感不妙,当即升空四处寻找,却始终未曾找到李靖的身影,不过却是找到了他父亲身边的几名亲卫。 “美游,东西带了吗?”心中决定要痛揍对方一顿的伊莉雅,头也不回的喊道。 在货舱中溜达了一大圈,众人也都回到了一开始的地方,但看样子他们都一无所获,手上拿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七十三章 迷仙引(四) http://.biquxs.info/

可片刻之后,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杏儿身上只有亵衣亵裤,却是捂着脸飞奔而出。 “杏儿!”顾予芙愣住,少女已然扑倒在她跟前,松开手,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王…王爷疯了,他说…说要掐死我……”杏儿惊魂未定,泣不成声,顾予芙这才注意到,她的脖子已被掐出了累累指痕。 “劭哥!”顾予芙一惊,再也忍不住,提着裙摆飞奔朝房内冲过去,赵云青和江有鹤连忙紧随其后。 卧房之内...... 手机揣进兜里,李子风的脸上挂起了笑容,那是一种类似自娱自乐的傻笑,那是一种处于幻想中的美好思念。 但其实很多时候,真相就是真相,真相从来都不在乎有多么让人难以接受。 一辆漂亮的火红色标致205,缓缓从街道那头驶来,在林温然的摊子面前停下。 林温然和朱碧云往前凑了凑,就看到办公室那边,昨天那个阴刁的王经理抱着东西出来了,他老婆也在,两人脸上都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神情灰溜溜的。 郑胜思忖着司马歆“出山”的原因,可他思来想去,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救他。 游龙帮是黑帮,打架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看到亚瑟过来之后,就有人立刻发出暗器,是飞刀,而且是从亚瑟的侧背发射的,让亚瑟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随后,韩氏家主韩祝忍受不了受人监视的处境,密谋反叛。他准备和好友、郑氏的家主郑垣合伙干。结果,郑垣行事不慎,被人告密,韩氏反叛事泄,遭到族灭。至于,参与谋逆的郑氏为何能幸免于难,郑胜并不清楚。 吴维和利元正见面的时候,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就是医生,正好这个时候用。 慕容麟说完后,便不再说话了,因为他能说的,也就这么多,要是在多说,而伍佰到时候不加入,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那些怪人的灾害等级,从低到高,分别是:狼、虎、鬼、龙、神,其中最高等级的怪人暂时没有出现过,但仅仅只是龙级,也能轻而易举的毁灭一座城市。 “行了,行了!我有你说的那么逞强好斗吗?你只见多保重,早点到擎天派和我们汇合,不然我就先到丧星门杀了那丧天,到时连他的渣都不留给你。”秦梦灵看似洒脱可是明显可以看出她的依依不舍,只见他叮嘱徐洪道。 沈云悠每一天都在和云青山还有旋漠练着功,认真卖力到不要说是梦雨晴这个当娘的,就连段恒愁、白墨颜这些外人,看着都有些心疼。但是沈云悠却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累,怨过一声苦。 “谢谢你!再会!”苏沫沫很是感激地挂断电话,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又用一些粉底遮掩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就打车去了机场。 “好像我经过了你的同意……”南宫寒失笑,伸手搂着她软滑的身躯,闭了闭眼睛忍住眼前的晕眩。 天色渐暗,司徒南出了王府,独自一人直奔城南的一家酒楼走去。 没有谁知道。在这里的人,除了姬宇晨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经被紫瞳给深深震骇了。 “行了,答应你就是了,不就是把那鬼帝让你吗?还搞得这么神秘!”和秦梦灵呆了这么久,徐洪对秦梦灵的了解已经到了一个极深的程度,只见他没好气道。 “牙尖嘴利,哀家早晚有一天要拔了你的牙。”柳心如冷声说道。 第七十四章 鸳鸯梦(一) http://.biquxs.info/

“心肝,你怎么出来了?”杨劭第一反应,居然是一个箭步上去,将身后人挡得严严实实。 “我再不出来,你都要牵连无辜了!”予芙躲在他身后,低声责怪他,“这事全是我拿的主义,人家姑娘已经万分委屈,你还要拿人家泄愤!” “可是她!”杨劭若骨鲠在喉。 可什么是,你又不是大姑娘,人家才是。顾予芙心里的歉意越发地深:“你要罚就罚我。” “成吧,放了她,但明天必须得把她送出府。”杨劭一脸的不情愿,挥挥手...... 工事部队在进入甘州之后马上散至各地,按照张家所献的河西图谱,选取重要据点占据,险要处立砦,交通要道立关,河流拦道则立渡口,山石拦道则开路。干这些活计的劳动力则都是战争的奴隶。 听到这话,长孙悠很震惊,怎么可能,他们不是早就在背地里勾搭成奸了嘛!怎么可能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吗?慕容恭若是不喜欢她,为何要退掉长孙悠的婚事娶她? 幸亏胡沙加尔听到消息从雅尔、灭尔基一带调来了八千兵马,在伊丽河流域和碎叶河流域之间布防,这才勉强稳住了局势,为萨图克争取到了收拾残局的时间。 吴沁将杨呈拦下。她知道杨呈打起架來很凶。到时候会出大事的。当下也不再理会那大块头。拉着杨呈离开了。 这门功法,就好像是为现在的方楠量身定做的一般,哈哈,嫌到了,方楠大喜。 “只要邓大人相信本宫的心够坚定,本宫自然不会伤害他们。”冷忆梦话中有话。 樱到是记得未羽丫头家族,新开的那家医药公司好像也有一株灵药,反正都是自己人,樱暗自决定找个机会弄到手再说。 他一袖卷来,让江南只觉自己的身形都站不住,无法向后飞出,而是向他袖筒中跌去。 旧世界的这帮权贵寡廉鲜耻,或者说吃相难看贪得无厌,到了新世界,情况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别以为换个世界,道德水准就会“嗖”地一声飙上去,敢这么想,你就图样图森破了。 过了今晚,就是慕容权的天下了,他已经亲眼看到太子被刺身亡,所以太子被带走的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贺明率先哈哈大笑了出來,可蓝仕菲的脸却更红了,这时真恨不得立刻掐死那一心捣鬼的贺明。 可那些威力强大到恐怖的血箭却似乎不肯善罢甘休,紧追着席卷了过来,连王辰都被卷入其中。 突然的转变,让无数人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些游戏公司突然之间转变了态度,就连一向传言跟sg游戏关系不好的valve游戏,都转变了态度。 吴疆无视其他男生时不时投过来的眼光,一脸笃定从容的微笑,心想,周冀,可不是你们能觊觎的。 “咻!”紫金神龙化作光芒一闪而没,望着四周白雪皑皑一片白,李清知道,用不了多久,三大家族便是会再度派人前来,他并不介意这双早已经沾满了鲜血的手掌多做些杀人的勾当。 天色已入黄昏,街道上行人也渐渐少了,各家都是禁闭着门,这让龙星羽很奇怪,按理说现在虽然是吃晚饭的时刻,但是几乎每一家商铺都打烊了,这就有些不对劲了,堂堂的齐国皇都,至少也应该有夜市吧。 不同的是,我所拥有的翅膀与两位姐姐大人的在外观上有了明显的差别。 尽管,他的身手实在是非常之烂,可是,他却能就这样坐在两台电脑面前将一切尽收于眼底!说实话,一虎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办到这样的事儿。 第七十五章 鸳鸯梦(二) http://.biquxs.info/

“丁理?”赵云青几乎是一愣。 之前在徐州,传闻小丁将军爱慕王妃的事情,他记忆犹新,而且主上后来还叫他安排人,大张旗鼓到睢宁给丁理送了份嘉奖。 由此可见,这哪里是什么传闻,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片刻之后,赵云青果真再次见到了白龙小将军。 那双虎目依旧清澈,可丁理整个人看起来都沉稳了许多,他甚至抱着拳低头和赵云青行礼:“赵指挥使!” 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 不过主上都没拿丁理怎么样...... 感知着即将后面紧追不舍的九天战将,谷梁渊忽然停住了逃跑的脚步。 武师们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连横行霸道的赵家,也只能与之交好,不敢轻易开罪。 林正杰在香港电灯总裁布鲁加的陪同下,考察了位于北角的丰泽电器门市。 河南军区的装甲车并没有到齐,还有不少装甲车和坦克在工厂继续加工生产。 不过倒意外得知一个消息,在九月九日之时,四大圣地要大开山门,招收弟子。 此时,天火殿的入口处,狂狮老人与两名青年武者已经与那头火焰所化的猎豹交起了手来,他一出手便直接全力施展了音波功。 若不是他身着内甲,里面夹着钢板,又有真气护身,刚才这一下肯定受伤不轻。 连已经离开危险区域的荧惑基地幸存者们,在一座废墟城市刚安营扎寨。 林念瑶俏皮地歪头朝他挥手,丝毫不顾旁人的目光,全身心在男人的身上试图找出一丝不适或别的,但是没有,这让林念瑶的心落了地,胆子也更大了起来。 李莱尔跟在众人后面,他知道这个汽车厂才是这次自己的目标,他需要的很多器材以及人才都需要在这里找。 她心中大惊,想要抽剑,却发现软剑已经被十缪箍死在他的身体中,无法拨出,忙松手弃刿,却为时已晚。 “哈哈,反正我们我闲的无聊,在魔鬼坟冢中关押了那么长的时间,早就想见识下这海域的风光,你倒是圆了我们的一个梦想,陆明,接下来我们去什么地方?”说话的是地狱魔龙,只见他一脸豪狂的看着陆明道。 旭日竟等了半天,却不见手下有任何动静,就看到他露在外面的身子保持着一开始的动作一动不动。 云无心越想越气,彤和风几人正好不在,如果他们回来看到自己的弟弟居然把手下的队员给气跑了,后果会如何?他简直不敢想象。 “那也不算是我送你的呀?”严绾疑‘惑’地看着他,明显觉得他有着某种‘阴’谋的气息。 “对不起。”严绾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满心都在为自己冒失的行为忏悔。 如果牙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其实就是全盛时期,朱雀和玄武的主人的话,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最起码,在青蝠王的认知里面,即使是修士见到自己也是吓得脸‘色’苍白,更不谈那些凡人,而眼前这个青年,在自己气息的锁定之下,居然还能够保持如此常态,这完全超出了常理。 “刚刚飞升没几天!还没有固定的地方!”紫月老老实实地说道。 虽然已经报完名了,宿舍也已经分好了,不过苏辰雨根本就没有住宿舍的打算——就算是学校有规定,一样不care。当然了,李雨涵这丫头是不会跟苏辰雨这般无法无天的,不过她也得等正式开学之后才会入住宿舍的。 我吓了一大跳,手轻轻一摆,拨开她手中的刀,想去拿她手腕。可林仙容一脸凛然冷傲,突然一回手,刀切中她自己手指,血哗哗地流下。只见她一下扭开瓶子瓶盖,手指伸过去,让血滴滴地流满了一瓶。 第七十六章 鸳鸯梦(三) http://.biquxs.info/

这丫头居然是自己要来! 张逸舟一时急火攻心,连脸色都气得发白:“胡闹!” 作为和亲郡主,来这里容易,可若想要再回去,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师傅!我刚看见你大哥了!”赵时雨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处境,眸子里反倒闪耀着兴奋的光,“我们都以为他凶神恶煞,没想到他看起来还挺英俊!只比你,差了那么一点儿……” “时雨,这位是谁啊?”赵时雨身旁的姑娘已侧头看过来。 “静柳,这就是我说的心上人!”时雨红...... 穆枫松了口气,同时感受到了胸前传来的柔软,他低头一看正是高雅兰的上围。 “哈……”于梦涵话音刚落,几个轻微的惊呼声从我们之间传出。 这是九重天强者的一击,尽管没有动用多少力道,但若真的打在段天涯身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别激动别激动,他就是有点不太清醒,没事的。”中年人赶紧上前打圆场。 雪十三站在原地,长发飞舞,眼中血光与金光交织,身上的神霞犹如太阳般浓烈,在燃烧着。 徐铮终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下口,当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秀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我惊讶地看向严苛,但觉忍俊不禁。销售冠军的口才和交际能力果然厉害,实在叫人不得不佩服。 陆知浔察觉到了舒禾的异样,和那天一样随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舒禾身上。 天狗的一双大眼盯着上空,爪子上缭绕着恐怖的力量,给人的感觉好像天地在它面前都是纸糊的一般,随意一抓,便可踩崩。 晏秋玥当做没听到那番断定哥哥醒不过来的话,跟姑姑们打过招呼。 毕竟,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跨海攻击挪威,还是让希特勒元首有些担心的。不过很显然,最后外交层面解决的希望也破灭了,挪威政府拒绝德国军队进驻也拒绝以武力强迫英国人离开。 而这也导致了日本本土根本就没有得到多少从印度尼西亚运来的石油和橡胶。 其中玄灵巫师就是以天地间的不同元素能量来作为自身修炼大道的武学职业,后世也普遍将玄灵巫师称为魔法师。 和波切蒂诺握手后,瓜迪奥拉走上球场,一个个安慰迎来赛季首败的曼城球员们。 巨剑没有停留,朝着武陟坤逃跑的方向飞刺而去,在空中带起一道金色闪电。 至于敢怒不敢言的赵天阳接过自己父亲手中的邀请函,随后边上楼收拾了一下,然后便开车前往帝都,再出发之前还发了个消息给江枫,至于他又没有看懂就没人知晓了。 两个巴掌彻底将卢德用打懵了,并且不止是卢德用,就连卢德用的老婆黄芳跟叶云的姑妈都懵了,谁都没想到叶云居然会突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一个大耳光。 “好耶。”伊莉和莎白几人闻言都欢喜的乱叫,立刻扔下玩具自行车,七手八脚的朝维尼背上爬来。 “我说不会,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出现意外的。”叶云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自信与肯定,不过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如果在现世他都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那他也就别混了,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克拉滕伯格没有丝毫犹豫,摇着头直接出示红牌,然后又掏出黄牌,跑到这次居然没掺和进来的曼城队长孔帕尼身边。 艾昕妤跟着他们去了楼下吃饭,穆孜易打包好饭,拿到沐熙妍房间陪着,沐熙妍一起吃饭。 “诶?你们不也去见死神先生了么,怎么,没见到首领夫人么?”司空见就是要揭穿亨利的伪装。 第七十七章 鸳鸯梦(四) http://.biquxs.info/

九月初四,赏赐的旨意便下了,二十宗室女中,出身最高的三位被送入了明王沈延宗后宫,公主赵凤莲封德嫔,亲王女赵莹、赵舒封昭仪。 另外的贵女各被分赏,与往常颇为不同的是,这次四卫指挥使除凌雪外均有赏女,府右卫指挥使赵云青,被赐了宗室贵女赵静柳。 赵时雨毫无意外,被张逸舟一顶小轿接了回去, 这道旨意一下,受赏之人大多欢欣鼓舞,能纳雍朝宗室贵女为妾,面子上到底是风光。 唯有拟旨之人回去之后吞吐再...... “是叶谷主,那是叶谷主使用火系法则燃起的火光!”贝缇破涕为笑,惊喜地叫道。 尽管说出如此具有威胁性的话,沈川表情依旧平和,语气依旧清淡。 召回机械蚊子,阡寻叫来吉进,让其与他一同来到那片有问题的血云下方。 “那边是什么人?”王林伸手拉了拉索尔衣角,眼神示意了一下。 原来,雷奥并不是没被索罗鬼蝶攻击过,只是鬼蝶刚接触到体表,就被幻彩极光灭杀了。 板子被修剪成竹子的样子,有八尺高,上面刻着细细麻麻的横线。 那位罗公子似乎也注意到她了,对着她挑唇一笑,眉眼带着一抹坏笑的痞意,害的她心口砰砰乱跳。 再者,勾刺飞轮也可挡住雷奥的攻击,使得雷奥无法对灰袍中年近身攻击,想要远距离攻击化灵境中期强者,谈何容易。 这些光束将每一块玉石都是连接起来,若能从天上鸟瞰就能发现这些光芒和石头点线相连之下竟是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 无数的破风声令李世宗都不禁一愣!这等威力岂是一名地煞境强者所能施展出来的? 当然,已经控制住的人他也不会傻到去解除控制,天知道解除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事,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给自己找麻烦,这种事情萧逸天是不会做的。 也就在这一刻,那团光华自白逸的天灵没入,与白逸的元神接触,穿过他的神魂,彼此沾染上一些气息。 她看了眼沙发上那热闹的景象,淡淡的一笑:“这样挺好的,不是么?”如果御傲天能因此喜欢上她们其中的谁,或许她就从此解脱了也不一定。 “阿温!”她一惊,睡意顿消,掀开被子猛地坐起,两只脚在床下试探着找着鞋子,口中焦急的呼唤着。 伸手把那粒红色的珠子移到脚踝内侧,嫩白的肌肤旁边那一点红色如耀眼的朱砂一般刺目。她伸出脚去晃了晃,感觉很是满意:“阿温,这样戴着是不是很漂亮?”她问道。 只见天凤,玄武以及杨戬等人都在不动声sè的情况,已悄然飞到白虎周围,远远地注视着白虎,相信只要白虎有一丝异动,天凤与玄武以及几位星空境强者都会毫无犹豫地出手追击。 周士萧在此时竟然也逃窜而去,而另外数名化虚期长老也是紧随周士萧追了过去。 现在这些在传闻里姿态优美高贵的东西挤在一堆伸着长长的脖颈‘昂昂昂’地齐声高叫着,一起抗议姜暖的入侵。 昂首缓步,强烈的气劲吹动她的衣衫,猎猎而舞,黑色的长发,如万千丝绦在狂风中飞扬。 周末,寝室里那三个家伙自然不例外地睡懒觉,罗子凌坚持自己的习惯,依然早起晨练。 只是为了让桑尼看到人类对强人工智能的态度,也看到云天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 水桶粗的劫雷降下,将郁璃笼罩其中,月精轮旋转如梭,引的雷电射向四方,不过能看出月精轮也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在半空中正缓缓下降,郁璃手掐法诀咬牙顶住。 第七十八章 楚天遥(一) http://.biquxs.info/

“师傅,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平妻?”赵时雨笑中带泪问张逸舟。 “兼祧另娶,便叫平妻,你和莱丽无大无小,而且我既答应你,便会待你与莱丽无二……”张逸舟连忙解释,又觉得只这样还不够有说服力,更信誓旦旦许诺,“不,我保证!待你比待她更好!” 顾予芙心里,却不由觉得这话可笑。 一来诸侯无二嫡,不论大明还是大雍的律法,从来只有妻妾之分,均没有承认过平妻的身份。二则顾此失彼,若真的更宠时雨而弃莱丽,定会...... 一时火炭四射,烟火红星纷然腾起,那些柴木顿时被践踏得不成样子。 看台上喊声一片,其实当时球迷根本就没有看清托雷斯怎么倒地的,他们就是起哄,刺激维迪奇。 火炮的炮口已经指向地面,在猪鬃刷子的清理下,火药残渣不停的掉出炮口。 肖乐和猴子都羡慕不已,猴子说有钱了我也买一套,但是听说光装修就花了五百多万,便只剩下无语叹息了。 这作为毕业生,去演讲,那就麻烦了,最起码他要总结自己在燕大的所学所得吧,他连一天学都没上过,他从哪总结去。 其实在陈雅莲背着自己勾搭古策的时候,刘红军就对很陈雅莲有很大的一件,可是为了那一个名额他只能是忍着不说话。 反正她都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兽夫,多几个也没关系,她伺候的过来。 虽说石老名满华夏,早早就是高层智囊团的一员,不知道见过大执政,甚至大宰执多少次,拥有了莫大的能量,在全世界学术界也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学者。 沈怜乐刚刚进来就直接找上了顾衍,正好她也不知道蓝悠悠在里面,而顾衍听到保安说有人要找自己,他有些懵逼,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找自己。 噬荒古陆之中,二十几位圣魂联手与五位魔尊大战,这五位魔尊比普通的魔尊都要强大,六位圣魂也只能勉强和一位魔尊战成平手,不过伏羲遥遥站在远处却没有出手。 ‘这就是装备的差距么。’吴铮暗自点头,他知道弗洛诺的实力,要是没有那些古怪的装备,恐怕现在皮埃拍回去的光球就会直接把他撕扯成碎片。 林清周围卷起一道道旋风,那是天道威压之下生成的气流漩涡,将他乌黑长发高高扬起。 娲皇族和旱魃族的这种关系,保证了整个世间的和平,其他秘世人族,摄于两个族的强大联盟,都不敢挑起事端。 他得用真正的风暴召唤者让阿鲁维克臣服,为自己效力,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先见到阿鲁维克本人。 “我们也不欺负你,要是篮球队输了,以后不光你们打球的场地我包了,从今天到毕业这段时间学校里,高三一班负责打扫清理的场地也归我们。”邹超凡道。 他不太坚定的语气却出卖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罗卡迪奥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台阶下。 奎云变化万千,朱元成为了神赋之后,星辰主攻击,奎云自然就于神行步结合在一起了。 不等吴铮接触到那团精神力,不甘和愤怒的感觉顺着接触的连接点传递到他身上,痛苦和孤寂的感觉足以逼疯任何一个正常人。 所有人都知道,每样东西都是有寿命的,大陆,宇宙,甚至是灵魂都逃不过天道轮回,可是不愿意相信。 “大人,我有办法可以救那个娲皇族人。”兵士中有一人朝上喊道。 赵构也是觉得有理,这徐氏如此贞烈,以死明志,说不定其中真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一点。 第七十九章 楚天遥(二) http://.biquxs.info/

顾予芙不禁暗叹,劭哥好厚的脸皮,这也能说成国事?不过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倒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果然,沈延宗面色缓和,笑意清浅:“杨叔叔为国操劳,日理万机,是我大明表率。请和婶婶一道坐吧。” “多谢殿下。” 杨劭先扶着予芙安坐,这才回头扫大厅内外,淡淡道:“诸位如何都站着?今日张尚书大婚,一同道喜,坐吧。” 待杨劭也坐定,这下众人这才陆陆续续落座,谈笑的声音,却比之前低了许多。 “他们...... 有些事情就算不去尝试也会知道结果,他和他父亲现在的关系处于对立状态,想要化解已经是不可能了,更别说是要求他放了刘金雅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面,除了用实力决定之外,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方式了。 许云初若是喜欢公主,凭着他的本事,尚可一争,但他显然对这公主不怎么感冒,那就难成了。 傅竟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知道,凤池的英年早逝是掌珠心里抹不去的伤。 \t丁长生不为所动,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说道:“既然你要来,那就等你来了,我们一起去见他们吧,集合的时间用不了多久,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钱在哪,直接把钱带来,现场发了不就走了吗,比签什么协议都管用”。 当年他狼狈逃出,历经九死一生穿越了万里深山,来到这个修仙界,可整整一百多年,也并没有得到与这位有关的消息。 卫子琛脚步越来越慢,直到最后,那一轮月亮缓缓升入中天,而他,孑然站在森然林立的茂林之中,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山鬼。 他回到秦无忌修炼的树林之中,详细的问了灵儿的来历,当听到她是从荒原废墟中被发现的时候,武安侯更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那个来刺探的估计也不是什么高官,可单单是刺探就派了个木离般的强手,若是真的开打起来,寡不敌众我们不是标准废掉? 这种结界他还只是听说过,但是每一次的结界出现,里面的生物都会引发一场血雨腥风。 本打算既然选择留在这里,那么魔都自然也得着手管理一下,没想到被林妗妗的这个决定打乱了计划。 他听到惊呼声此起彼伏,他看见不远处的百姓和手下的眼中有难以掩饰的错愕慌乱,就好像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一般。 而就是这样子的经历,让木村悠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我竟然是毒药?”,虽然这么想太过于中二,但确实是可以这么解释。因为一切的缘由只是来自于木村悠的一句礼貌的“谢谢”。 迪伦虽然能够躲进第二层里面免疫来自第一层的攻击,却没有办法躲避来自第三层的攻击,而第三层却能够躲过第二层的攻击。 听到这话之后,陶知意不由的嘴角一抽,有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想着不带回来? 首先,王耀就可以排除,是大夏本土的势力,为了阻止“收天下土地为国有”这件事,派人来暗杀自己。 汝阳王轻斥,肃然道:“敏敏,你很聪明,所以你非常清楚,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西条大空也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没有打算多做逗留,干净利落的选择了告退。 “想吃老娘的豆腐也可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没本事会死的很惨。”叶子熏说道,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林少有些什么能耐。 十几枚巨大的冰刺,散‘射’而出,遍布的范围,刚好是将寒鹰能够躲闪的空间完全覆盖。 第八十章 楚天遥(三) http://.biquxs.info/

“张逸舟。”赵时雨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我二人纠葛一场,我想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曾对我,有过半点真心没有?” “我伴着你从豆蔻至桃李,又知你对我情深义重,怎么可能没有真心?”酒气融入喟叹,张逸舟俊朗的眉目间,都是惘然若失,“只可惜当初你是雍朝郡主,我是大明重臣,明雍不两立,如今好不容易你来了,却又阴差阳错……” 他说着,也流下一行泪,往前迫近两步,欲要去拉时雨的手。 时雨却站起来,含泪昂高了...... 就在她刚刚点燃导火线,导火线还没有来得及燃烧多少,安培拓哉却控制着之前的两个布娃娃,一下子落到了芙兰达的面前,恰好是那被点燃的导火线的上面。 “瀞灵庭的每一位队长,都是非常的厉害的,只要有资格能够成为队长的人,他们的时候都是非常的强大的,每一位都要强过我十倍以上。”涅音梦淡淡地说道,就好像在陈诉一个事实。当然了她说的的确也就是事实。 吴法天急不可耐的蹦了出来,手中大枪猛的一挥,一团团精纯之极的混沌神焰自枪中涌出,在枪尖处凝结成了七团斗大的火莲,就这么威风凛凛的朝着空中的鲲鹏发起了自已的挑战。 柳向南听着男人那诚挚的话语,再次的哭了,或许柳向南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爱上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爱了就爱了,柳向南义无返顾。 见到没人中招,葵停止了飞羽葬礼,双翅一展:“还早着呢!!让你们再见识一招!月影流——万箭穿心!!”双翅上的羽毛随着意念,全部向前成锐利的箭状,向着前方“咻咻咻”疾射而出。 远处,追至山下的夏侯冲远远看到此幕,不禁身子一怔,泪水夺眶而出。 胖子这边红光一闪,绝仙剑如电般飞了出去,只一个转动,就吸收了所有的业火,而后大剑在空中一声鸣叫之后,幻化出了一头上百米高的朱雀神鸟。 瞧得陆无尘上了车,张峰一脚油门踩到底,座下的豪车发出一阵轰鸣声,一下子就窜了出去,风驰电掣地向远处驶去。 当然,在克里维西面前,有关元素皇帝陛下,万华幻境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不能够拿出来讲。这位表面上身份是艾坎人长老的准神祗,先给高登述说的是他与武僧相遇的情况。 依偎在柳岩身边的唐若云闻言,也是红霞满面,娇艳欲滴。若不是柳岩在身边,她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呐,子芪,这个是鸳鸯双刀,给你用再合适不过了。”院子内,苏枭正在细细地分发武器。 至于在亶爰山收获的五把宝刀,分别名为封龙、雪藏、耀青、凝天和古纹。传说其为上古贤王五位座下大将军的魂魄所化,有关的传说多如星点。而现在,它们已经全部装入了青寇的手心中。 云瑶和顾清铭成婚后的第二天,便进宫向沈澈和陆映泉谢恩。 “赔你吗的夫人,折你吗的兵,你个乌鸦嘴!”莫默怒骂一句,这刚刚得了个夫人,竟然听到这么晦气的话。 上府一级的猎人,全都凝神站在处刑台下。他们作为高端战力,对这场战斗有着重要决定作用。 此时的李和弦已经是一袭白衣,头上也没有明月金箍的存在,所以没有人能够认为他会是一个护卫。 几个技能顷刻间碰撞一起,莫默在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被烈火吞噬一般。 何况慕惊鸿在武功上的造诣本来就不如玉生烟,现在玉生烟全力以赴,慕惊鸿根本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第八十一章 楚天遥(四) http://.biquxs.info/

“赵时雨性子刚烈,不愿做小,是意料之中。”杨劭曲起一条腿靠坐在廊柱上,兄弟面前,往日威严的架子尽数被放下,“她留下也是煎熬,你既真心喜欢她,不如自此,放她海阔天空。” 逃避一时,痛苦一世,我想劭哥,情愿会让我走…… 之前顾予芙说的话,恍惚在脑海中重现,张逸舟不禁苦笑。 大哥和嫂子对待感情的看法,竟然如此一致,难怪能守住十年终成眷属。相比之下,自己和时雨,却是南辕北辙。 怨不得她要走…… “爷,这边请。我包您满意。”红姑一边走一边偷眼去看那人斗篷里的面孔。 但要成就大事,一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就像刚才,千万支羽箭射过来,你实力再高,也得乖乖认栽,他若想统一扶桑本服为将来逐鹿亚洲服做准备,下面这些红衣扶桑精英,是绝对不能舍弃的臂助棋子。 借助作弊一样强大的焰灵姬之力,顾扬轻松完成难度颇高、耗时颇长的新手任务,战后收益极低,bss击杀数23,没有获得新手成就,实在可惜。 “怎么会呢,爸爸。我在澳大利亚的时候每天都想到你的,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走了。就留在中国。”于子芊上前撒娇的环住父亲的脖子。 刚才还在充塞着杀气的客栈,忽然变得沉沉死寂,屋里,除了火神卫微弱的呼吸,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门外,除了无尽的黑暗也再看不到任何影像。 千默的父母看到欧阳樱琦后也并未责怪她,他们似乎也能理解,只能忐忑不安的坐在手术室门口。 俞升拼命用力的挣了挣,但捆他们的绳子显然不是普通的绳子俞升用出全身的力气也沒有挣断这绳子。 “一条狗而已,也敢出來狂吠。”嘴角牵扯,一抹不屑的笑意倏然绽放,浓浓的嘲讽气息直向前扑出,盯着董卓的眼神动也未动,浑然沒有将许褚那壮硕的块头放在眼中。 “这白家不会……”陈燕想着白家应该不会那么乱,但被陈鱼打断了。 与蜜贵妃的妖娆艳丽不同,韩震就是个长满了络腮胡子,体格健硕的糙汉子,就连声音也是大如洪钟格外的粗犷。当然镇守边疆这么多年,就算是美男子也早已经被风沙战乱摧残得不堪入目了。 云启和伊欧娜已经在这个海底基地呆了好一阵子,虽然无限号沉没了,但是遇上了老熟人高雄和日向,他们总算是还有一战之力。 “在图纸上面没办法太看得出来,但是我很好奇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达到什么效果?”姚大志最后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选择问了出口。 说道这里,云启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一个名为世界联合理事会的神秘存在暗中控制整个世界,包g。 众人聚在一起肯定是要闲聊的,而且都是圈子里面的人,自然免不了谈及到一些圈内的事情,很多秘闻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让叶洛都有种目瞪口呆。 “好吧,看来昨晚确实喝的有点多了,我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摇了摇头,叶安不禁有些无奈地道。 咒停法至,他手指间的黄符恍若一瞬间就有了灵性,在云箓之间蓝色的雷光刹那间就划分几道,这几道雷光朝着那个老头劈去,而伴随着这几道雷光,徐麟整个身体也脱了出去,朝着那个老头而去,动若狡兔,迅如疾狼。 言罢也不等叶洛作何回应,迈开步子就往操场噪音源头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八十二章 两同心(一) http://.biquxs.info/

顾予芙急忙追问:“你要去做什么?见了明王殿下怎么说?空口无凭,你说完了,拿什么做证据?” 剑架上的龙泉被杨劭提起,雪刃出鞘三寸,他的眼底杀意毕现:“一个几次三番害我的贱人……哪还要什么证据!” “李疏桐,现在是沈延宗的宠妃!”持剑的大手被按住,顾予芙严肃起来。 言下之意,哪怕当初顺嫔是杨劭亲手送进宫的,但如今没证据就杀了她,沈延宗会怎么想?她的父亲靖越侯,又会怎么想? 就算泰山崩于面...... 箭被放在弓上,更是被用力的拉起,对准了远处的箭筢,只待射出,偏偏不巧,这时只听一声鹰鸣,眼前的天空上突然多出一只鹰来。 看着远处又一处村落被点燃,浓烟和火光冲天,李广眉间的几片白雪抖落下来,一双大手紧紧地攥住肋间青戈宝剑,几次想把它拔出来纵马出城去做点什么,可是最后终于忍住了。 升起一个疑问,这家伙要干什么,又要卖什么强息丹吧,秦刚对他要卖什么东西期待不高。 傲月当空,夜色也渐渐沉落了下去,林然也不由地开始陷入了深思之中,他始终没有睡着,因为他今天竟然有了杀人的念想。 就算是空中施展这一招万金笼罩的老者,对于反弹过来了自己的绝技也是面目难堪的神色,赶忙也使用了森罗之墙防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反弹了所有的攻击,而且这个万金笼罩比之前的威力竟然还要提升了许多。 水晶的浴池,洗脸盆之类的也都立了起来。并且,以‘沧海之泪’如今的能力,弄几只水之精灵出来,搞点类似自来水的设备也真没什么难度。 齐益佳正想讽刺他几句,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按下接听键刚听了几句,就面色一变,不再理会方特直接走了出去。 “不然刚才你已经死在这里,在这里他们就可以杀死你,一般人都撑不过那一关的。”这个器灵老头这样说到的,他觉得秦刚是所人里面最适合接受这个化神传承的人,这一点那是不用说的了,这是一个事实。 左边的皮肤更白一些,气质偏霜洁,正是夏雨行在比尔鄂斯冰河上曾经救过的阿丝缇娜;右边的身材更火辣一点,性子好像也偏火热,叫做艾斯忒娜,刚刚说话的正是她。 “我说,老方,你怎么这么直白呀。”黄漂漂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口中老方,扭抳作态,眼神里又充满着无限的欲望,看得秦刚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修为尽废,根基尽毁,生命垂危,若无天大的造化,怎么可能恢复得过来? 陆昭菱回答了庆嬷嬷的话,但是在看到庆嬷嬷脸上的一层灰黑时,她顿了一下。 只知道他们回到桃源村不久,沈苗苗几人被村民们拉着问了几句毒塑料袋厂的事,等她想回房间去拿手机的时候,村里突然有两辆卡宴开了进来。 此话一出,未等思魔子作出反应,旁边的清堂等人先被惊了一颤。 经历了窝囊导演组事件之后,导演组痛定思痛,立马选择了开会。 早期时,他身边有千夜这个魔君在,对一应修行境界乃是修行界的种种秘闻自然不陌生。 黎嘉妍再一次笑得弯了眼,二话不说就紧紧抱着宋琰昱的手臂,还轻轻摇了摇。 相比较剑法、拳法等等攻击类的攻法,心法更加核心,更加珍贵。 僧人脸色为难道。“万爷,我今晚得去索几只生魂,现在已经晚了会儿。 第八十三章 两同心(二) http://.biquxs.info/

之前顾予芙并未额外嘱咐她,此时同周贵妃一样,也不禁一愣。 周令仪看了看予芙,目光回到关静斋脸上:“既然是摄政王府的人,姑娘请讲吧。” “您孕吐反复,也许和殿内这月支香有关。” 关静斋话音未落,周令仪已是惊愕失色。 “这话怎么说?”周令仪问得相当急切,腹中孩子,可是她在明廷永保地位的最要紧依靠。 关静斋回头看予芙一眼,顾予芙眸光定定:“若你的确了解,救人行善胜造七级浮屠。” “的确”...... 好么,这么大个箱子总不能不管吧。为了让它物归原主,苏涵还是拖着箱子坐上了出租车。 徐东心里非常清楚,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是他徐东同时也是他的敌人们的最后时刻。 不过她却不敢对林阳有任何的背叛之意,对林阳的害怕已经深种在心里了。 刚好还不知道自己要拍卖什么的君阳此刻已经有了决定,反正药草那么多,卖哪一种都是卖,又能得到不菲的钱财,又可以看一场好戏,何乐而不为呢? 几人又进屋聊了会儿,商慕展和何雪凝才告辞离开,他们还是要回边疆的,毕竟他们的受罚是景帝的旨意,而且当时闹得人尽皆知,商慕炎刚刚继位,也不便立即大赦,不过苏月知道,回京是迟早的事。 不过现在她显然是错了。她没有想到白雪依会这么大度,能这么包容和维护萧龙。 听到萧龙的死讯之后,欧阳思露出了一个万念俱灰的表情,然后挥手让雷道和雷火下去了。 “哈哈,龙遨游,好名字,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可以回去,不过你的那帮兄弟要留下。你把这自贡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吴昊也是被这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红胡老者本身是魂力二重天的境界,可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实力?此时,吴昊再看向场中红胡老者的眼神,也是变得神秘了起来。 冷煜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再次转眸看向拦在前面,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瞳孔微微一敛,眸色转寒。 七天的时间过去了,今日是升仙大会报名的日子,大量的修士排队报名。 屋子的四周挂满了符咒,而且这些符咒都是黑色,在昏黄的灯光的映射下散发出淡淡的黑金色。 大功告成,桃子退后了几步,欣喜地看着苏羽璃,她总觉得,苏羽璃回来以后变了不少,但变得不是苏羽璃的外表,而是她的内在,更自由,更成熟而具有魅力。 白辰妖王众妖也是驻足看向了张清源,想要看看张清源说些什么。 其实尸灯的速度远超我的想象,我本意就是阻止他们攻击其他人,却不曾想,这一举动反而惹怒了那个尸灯。 无非就是碍于直播,虞可可又喝醉了,她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他就算再禽兽,也还是要照顾到虞可可的公众人物的身份。 那就是这座山峰,据上一代掌门所说,是专门用来封印一道剑痕的,当初开宗老祖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剑痕,最终成为了赵国一代剑道高手。 杭红生举起茶杯有些郁闷,又放下了,本来是想帮人,怎变成图谋不轨了?如果就此作罢,还洗脱不了嫌疑。 翁灵早就知道大师兄的身份地位不一般,可以自由出入门主岛,在内门弟子中的实力为独一档,域主和门主都颇为器重,隐隐有将他当成第十域主来培养的意思。 而崔兰竟然毫无差距!黄符接触到她的瞬间烧起了大火,地上的头发随之烧灭。 第八十四章 两同心(三) http://.biquxs.info/

“你今日,从没有来过荣宝斋,也没有被我擒住。”顾予芙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记下了么?” 那目光不见丝毫凶狠,清澈又平静,却有不容置疑的迫人。 “明…明白了!”小太监哆嗦着,话也不大利落,“我今日,一直…只远远跟着王妃,在…在车后盯梢。” “放了吧。”顾予芙挥挥手。 这些小黄门大多十岁不到便入宫,先损了身躯,然后一辈子为宫闱卖命,只要目的达到,予芙不愿再多为难他们。 “多谢王妃,多谢王...... 江千影着急的不得了,此刻对杨辰的态度,跟上午的时候完全是判若两人了。 下一秒,多弗朗明哥脸色突变,一脸不爽道:“将整个世界当做随意操控的棋子,那些家伙还真是令人不爽”。 苏龙与科曼琪跟着走进,只见直接就出到了一条室外的街道上,天空一样的灰雾蒙蒙,周围都是两三层的建筑物平铺开去。 “守护神武城:常驻在神武城里面,防止漏网之鱼进入神武城,维持神武城内部治安。 他心里明白,不论是他还是郑芝凤,敢来谈判定然是想促成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决议。 周围看热闹的一见官兵来了,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始吃起了饭来,但是,他们的眼神却还是不住的往那边瞟着,显然是想看看事情会怎么发展。 所以,我直接倒骑那匹战马,面前的银凤再次化为数百只银色飞禽,迅速袭杀身前和左右的匈奴人之后,双腿使劲一夹马腹,那马立刻发足狂奔,带着我往着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叶教授听得目瞪口呆,看着毫无变化的遗迹,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苏龙起身,将陀梨挂在自己的右手腕上,准备前去那处所在。提上阿市的新衣袋,他想了想,下到大堂后直接来到前台。 毛乐言笑了笑,道:“但是,现在玉扳指确实是带在我身上了,证明是他送给我的,不是我偷的。”毛乐言故意混淆概念。 桌上一大盆饭多是多,只是比稀饭硬不了多少。那是韩锐用惯后世的电饭煲,突然用铁锅煮饭时水量没控制好,这次煮出来的饭有点稀烂。 载淳转到太和殿正面,见王正谊抱着双腿,坐在太和殿的台阶上,头深深地埋在双腿之间,一动不动。 加之这一段时间,陈诚时不时跑去化妆间,服装设计组,以及置景,道具组各部门。 他手里这玩意儿比用拳头打在身上还痛,挨一下就是条血印子,王跃还没下死手就把他们三个抽的是鬼哭狼嚎,一边惨叫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没命狂奔。 如此干一段时间活,老师就会教点真东西,然后就又是漫长的临摹打工,这样一直循环。 一番话,说得毛老爷与毛雪雁两人都生气干瞪眼,却不敢反驳。确实如她所言,虽然婚事敲定了,但是到底还没有嫁过来,一天没有变成事实的,都有变数。 与周围或震惊或害怕的观众反应不同,霍安·卡尔森兴奋地注视着竞技场上悬挂的巨大幕布。 地球上很多品牌喜欢培养粉丝就是这个道理,在产品水平没有拉开质的差距时,拼的就是个营销。 哪怕这一些消息未经证实,但对于大众来说,他可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先斩后奏强调的不是有恃无恐,而是完成“斩”这个动作时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敢越塔强杀,赌的就是事情已成既成事实后当事人的大局观。 可顾衡这损人,偏偏要堂而皇之的将他推出来,让他简直有种抓狂的感觉。 第八十五章 两同心(四) http://.biquxs.info/

“谈玉茹,你立刻入宫,去找赵指挥使,让他调右卫过来护主。”顾予芙思路无比清醒,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得是第一,“但如果可以,先不要惊动劭哥,他正在宫里,免得引发太大的波澜。” “知道了,予芙姐!”谈玉茹点点头,目光里是平日里少见的严肃。 “刘贵全,赖为。”予芙朝两个骠骑卫道,“你俩一前一后,把荣宝斋大门守住,只出不进。右卫不到,谁喊也不要开门。” “是!”两个青年立刻应下。 然后她又转身,朝...... 盛宇方唏嘘摇头,但玩笑的话没敢说出来,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反而更容易相处。 “可今天你替他拍下的总价值已经超过两亿三千万了!”凌若寒提醒道。 车娜被逗笑了,但镯子不是太满意。质地色泽还可以,就是价格太便宜,还不到一千块,这可不是她平时的佩戴风格。 从那日她漫不经心的赠予花环开始,此后种种,无论是带着狼藉的名声留在南云峰,还是不计后果的想跟着她的步调……他开始有所图谋。 一进军机处的门,就见二位军机大臣已等着自己了,除了董大山和王东因为圣命如今不在南京,其余王樊和史贻直连忙迎了上来。 学院现在越来越有钱了,而且又有一批有潜力的学生,弗兰德的心情能不好吗? 那个病人可是孟经理未来的“公公”,她跟楚总的关系还有戏吗? 说完,把身份证递给犹疑的江心影,看她还仔细端详半天,相片看起来,人倒也温和。 五年级的时候,她就在这上面吃过大亏,不过,那也是过去了,就算她在成长,她自然也不会落后。 窦昭不止一次地感谢老天爷,让她回到了母亲没有去世之前,让她看见了母亲的脸,而不是让她回到了嫁给了魏廷瑜之后的日子——如果是这样,她现在只怕在殚精竭虑地想办法和魏廷瑜和离吧? 但是既然初来乍到,王革当然不可能两眼一抹黑的就窝在办公室里看监控。总要实地考察才行,才能更具体的了解接触到一些情况。 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后继无人的悲哀之深切惨痛,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知道。 但孙玲珑、观音、萝拉、赵静茹她们的事情王革都拎得清,唯有潘朵拉这里,他就好像浑然不觉。 “额,知府大人何来此话?我等听不明白!”。张若基犹自装疯卖傻,心中既是得意又是担忧,得意的是知府大人都求到自己头上了,担忧的却是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竟然知道自己这伙人是今天事端的操纵者。 韩俊说的就是卓越的妈妈,因为吃了驻颜丸的关系,胡妈妈现在看上去最多只要三十岁的样子。 季嫣然和神月,两人都只有一个动作,不过她们互相打了个照面。已经大约知道了对方的实力。 现在一看,果不其然,那盆兰花正茁壮成长,哪有一点刚拿回来叶黄萎靡的样子,叶片绿的能滴出水来,更可贵的是,还开了花。 “只要你能帮我报仇,药门以后就是你的,我还有许多财富,那些东西也是你的。”尸王继续说道。 杨凌心里略宽:这么说,霸州响马盗招安一事能否成功,自己还来得及处治。 顾容夏最怕的就是挠痒痒,还没被挠到就已经哈哈大笑的同时,连连求饶。 身后数道沿江直朝着他冲了过来,张开口如同形成一道带有吸力的漩涡,将其尽数吸纳。 韩东想要以一人之力左右局势的发展,那么他就必须得有多到数不清楚的钱财,前进机械厂便是韩东梦想的摇篮,现在正在研发的最新三缸发动机是韩东进军商界的第一炮,其意义重大,马虎不得。 第八十六章 斗修行(一) http://.biquxs.info/

“见我主为何不跪!”赵云青见陈智不动如山,甚至怒目而视,立刻呵斥他,又招来手下要按他叩首。 “算了。”杨劭挥挥手,“你们都下去,我要和陈将军单独聊聊。” 今天要办的是大事,自然不能为了这些小节,先把对方彻底惹恼。 “是!”赵云青看一眼二人,带人退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杨劭择了一张椅子率先坐下,甚至翘着二郎腿,伸手朝旁边的位置一请:“陈公,坐。” 相比他的气定神闲,对面的中年男人,则冷肃...... 林初暖好似想到了什么,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亮光,擦着眼泪谢恩退下。 南洛神的脸色有些阴沉,轻哼一声,眼神闪过一抹黯淡,不由得想起了江南。 “完了!这次我们全都白费功夫了!”看着苏凌朝着这毒火之山的深处而去,乌火妖尊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失望之色。 他微微转头看到一旁正在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白若伊,立刻明白了原因。 “他们已经派人刺杀过朕一次,难道还准备刺杀第二次吗?”姜秋鹿冷声说道。 她故意摆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在床上连连后退,脸上的惊慌无比的自然。 “此人身手不凡,就算找到了,镇抚司的兄弟们也会白白送命。”姜秋鹿说道。 筑基的修士,从高空往下看总会有一种震撼,但是对于她们二人来说,这震撼不及眼中那人半分。 “人呢?不是让你们把人绑回来吗?”一个精瘦男子从树后面探出头。 而就在莫杰动手的这一刻,只见钱峰雄躯一震,紧接着他背后那宽大的灵剑赫然在震荡之下出鞘。 众人来到姚家的议事大厅,这议事大厅就是两个月前曾经商议姚忆紫山中学名额的地方,但两个月过去了,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几乎是不可预料的变化。 闯过雷区时的紧张情绪,让王东升时刻难以忘记所承受的痛苦和付出的艰辛。所以在龙啸天提出反对的意见时,王东升毫不留情的进行反驳。 “砰。。。”秦天话语未落,房门便是砰的一声关上了,秦天见此不由的又是一阵苦笑,看来要让这丫头原谅自己的过错,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 ,毕竟即便是服部有难的时候,他也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所以,要说他没死,这在外人看来是实在是不能够认人理解的? 那么,今天,他就要把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处理妥当,省得到时候渡劫时有人來烦他,或者打扰他。 此刻她想过就此投湖自尽,以死明忠,但又偏生胆怯,畏畏缩缩地跨过玉桥的护栏之后,又丧失了跳下去的勇气。 以风凡化丹期修为,炼制这种孤魂尸王只需要数日的时间。外围就遇见如此凶险的大战,不知道再向里面探寻会遭遇什么,将大成期修为级别的孤魂尸王炼制出来,可以极大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道氏家族之所以第二场派出此人,就是因为道含灵因为偶尔的机缘得到并且修炼了这种法术,所以在道氏家族大成中期修士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看來以后得找机会问出这个安蕾的身份……”瞟了依旧爬在那里的黑三,易阳轻轻的一捏拳头,心中暗道。 “这你还真的说对了,我还真的不太喜欢这个民族。所以你们让他们灭族,其实我是很欢迎的。”谢信无所谓的回答到。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了。”顾颜避免麻烦压根儿也没想过墨逸辰会送自己去机场,那不可得把机场给堵死了? 第八十七章 斗修行(二) http://.biquxs.info/

十多日后,明王宫早朝。 大殿之上,楠木立柱盘着张牙舞爪的金龙,一双双怒目如铜铃狰狞,俯视着殿内众人。 与往常的肃穆不同,今日殿内一众喧哗,大臣们三三两两聚一起,神色或紧张,或失望,有的甚至难以掩饰露出震惊。 所有人讨论的都是同一件事,一件昨日战报传来,刚刚发生的大事。 大明三十余万铁骑攻打扬州,对方的雍朝与天奉联军,只有区区几万。这仗本应势如破竹,可最近一次交锋,明军却居然败了。 虽...... 那帮咬舌根的说得骇人巴煞的。安全就好,安全就好!又叮嘱还是要见到人才放心,你再给他们说说好话,求情先放了你姐。 可西陵芊又担心起来,风之慕出师无名,这么一下,他定会落下把柄。 我心中一凉,这个时候万不该回头,因为说不定那黄皮子在我回头的时候就会要了我的命,但是没有,我转身的时候,张滨已经不见了,我惊了一身冷汗,赶紧爬起来就跑。 萧鱼淼随手在离战队不远的地方施了个供鱼少泽同神器滴血专用的结界。 没有人能比那历世重生的人儿更懂得真实的拥有是多幸运和幸福。 缸不是很大,两尺高,一尺宽,就是农村腌咸菜用的缸,但是放在这里我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就这样反反复复多次,他们在一处停下时,火苗竟然又发生变化。 “咣~!“一束轮回金光照在赤玉霞身上,当其感受到玉霞体内的生命力之后,立刻猛烈颤动一下。 这两人虽然会很关心她的安危,但更关心的绝对是她萧鱼淼倒了,南海派和紫云山庄那些还未被她清除的叛逆怎么办。 白青亭挣了挣想起身,却发现他竟受了伤也将她制得半分动弹不得,她左手不得不轻轻转了转。 也有一些特殊的英灵,比如说金闪闪,全盛时期的金闪闪,理论上可以凌驾大部分的二十七祖,但是面对最强的那几个金闪闪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穆皓轩咧了咧嘴,终究没说他之前想的,而是针对想留下请教他演技和要朴老师电话的问题,作了解释。 原本该是温馨的一夜,只到底天不遂人愿,半夜的时候,警报声突然在永安王城响了起来。 沈风想要走到吴志天他们那里聊几句,可他忽然发现,自己体内的血皇诀自主运转了起来。 遵循着目光望去,他再度看到了百鸟峰一脉隐隐的大师兄杨剑心。 “那孩子的事儿呢?他后来松口了没?”欧阳凡凡憋了憋嘴,想反驳但是没找到理由,只能作罢。 四人的脸色惊诧非常几乎变形!四人不但皆是先天神灵更是曾经的大罗金仙大能,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元神心力及肉身潜力在这三十日被几乎耗尽,差点就断了道途。 紧接着,乾傲身子一躬,几步就冲到了乾之轩的面前,举起了木剑狠狠朝乾之轩的头顶劈去。 南圣尊看了雄天罡一眼,又看了一眼远方的离御风,而离御风亦是感觉到了南圣尊的目光一眼,两人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之色。 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安迪列奥的所在,也不知道在希曼大陆封印巨魔兽的封印之地会不会再冒出一个新的巨魔兽拉古。 一阵寒风从沙夜子身边刮过,所谓的众多崇拜目光不过是她的遐想罢了,此刻校园大道上空无一人。 楼道内漆黑一片,偶尔一些打开忘记关闭的窗户被风吹动摇摆,老旧的零件彼此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吱呀挤压声响,声音在空荡安静的楼道内回荡着。 第八十八章 斗修行(三) http://.biquxs.info/

很快,小太监低着头奉上乌木托盘来,那里头只放着一张信纸。 尽管看不见纸上的内容,莫须有的紧绷感已逐渐滋生,梁固开始忐忑不安,他往丹陛走近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张逸舟已然出列,淡笑着将他拦下: “梁大人,怎么这样急?” 梁固初时有慌张,可在看清信纸的刹那,显然松了一口气。他冷眼扫过张逸舟,便微笑着朝沈延宗拱手:“殿下,这明明是张白纸,怎么可能是臣写的信!” 杨劭轻眯着眼,将梁固表情变...... 也在这一天,中国足协公布了最新一期男足国家队集训名单,名单的门将一栏中,没有掌喆天的名字。 与此同时,附近其余实力的队伍也停下了前进的步伐,领队神色怪异的望着队伍中掌握净化类灵术的传承者们,而后者都是指着前方,表示自己看到了一颗黑色巨树。 温格暗暗松了口气,感觉心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看向掌喆天的眼中充满的长辈看后辈的爱意。 松本城实际上是一座城池化的砦,它的建造风格是一个典型的半山城。松本城整座城池位于松本山面向新津家的半山腰上,四周围以实木板,城门的两角则分别建有一个虽然看上去十分简易但却坚固的橹用来抵御敌人。 君墨轩一脸的郑重其事让水叮当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心中似有千万种情绪奔流不息,但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了,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会为了她履行诺言,这让她顿时一股温暖流向了四肢百骸。 青霜闻言暗喜,盛夏之季,此时正值午时,自然有些发热,心儿并不懂得医理,又岂会分辨是否痊愈。 皇后大步入内,对太后恭敬施礼问安,青霜也不动声色的随众宫婢一道叩迎皇后凤驾。 “奴才领令。”张万福回身再次深鞠叩下,随即恭顺的退了下去。 “信次郎,原谅为父吧!”矢野行贞目光复杂的望着一心想要劝服自己的长子语气变的艰难的喊起了他的幼称。 宋凝瑶回到丞相府时已经是傍晚,脑海中想的全是三日后开业的事,以至于对面走来一个自己一点也不想见到的人也没发现。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唐家还没有大内乱,你要相信他。”白素颖温柔的劝解到。 她始终不相信这个男人温柔的时候能让人宁愿浸死在他给的蜜罐里,绝情的时候真的让人恨不得杀了他。 艾琪琪要是知道自己的大舅这么想的,恐怕现在就要气得从公司离职了。 “那太好了!多谢舒乐学姐!”心池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欢欢乐乐的跑了出去,看的舒乐不由发笑。 警察这才注意到地上三三俩俩躺着的人,都用无助的眼神看着自己。尤其是刘权,两只眼睛泪汪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什么委屈。 寻常状况下的心境与生死存亡之刻有很大不同,这时候守住心神,才是真正的守神。 从那人自己退出京城开始,就没有了竞争的资格。哪怕现在已经是郡主的身份,她觉得,那人也不会再有权贵人家会选择她的,更何况是皇家? 陈美嘉和甄若雪顿时一惊,然后花痴的握着双手,静静的欣赏着项尚的美颜。 因为无法飞行,下方能够造成有效杀伤的,就剩下了琪琳一个狙击手。 “哼,听好了,星空石,是用来突破金丹的,或者说,是来突破完美金丹的。”沐兮慢慢的开口道。 没办法,万能心法可以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徐凡又有一个好脑子,当然要什么都会一点了,但他最精通的还是炼丹和阵法。 第八十九章 连理枝(一) http://.biquxs.info/

“摄政王……”沈延宗眉头紧蹙,轻声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杨劭心里早有准备,要斗修行,除了请君入瓮,他还筹备了后续的大礼。否则一位三朝老臣,怎么可能被一个圈套,就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梁太傅在朝多年,又非说此事是陷害。”杨劭淡淡开了口,摆出最公正不阿的样子,“叛国一事的确事关重大,不如就按梁太傅所说,进行彻查?” 怎么回事?台下的梁固心中警铃大作,杨劭怎么会这样轻易,就同意要彻查? ...... 身穿往生堂堂主制服的胡桃正要进行每天的打卡下班就碰巧遇见了被送入边界的楚诚。 龙蛇至尊话语落下,一时间,虚空之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身影,而且,每一个修炼者,皆是天尊境界,他们来自不同的界面,属于不同的界面领主。 高温末世,粮食还能不能正常生长可不好说了。如果大规模减产,甚至绝产,绝对会引发粮荒,囤积一批粮食也是正常的。 纪平看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武秋生,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楚诚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突然发现在丧失了生物视觉后他拥有了魂体视觉。 许意觉得这方盒不仅是材质,还有上面的阵纹都有古怪,倒是可以研究研究。 龙跃不敢有丝毫隐瞒,再说了,他的确很看重龙王,那纯粹的青龙血脉,担任青龙一族的族长,最为合适。 祠堂供奉着魏家先祖,记录着魏家往日的辉煌,对于魏家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照楚歌这样的奔跑速度,身上还背负着二十公斤的重物,用不了多久肯定会跑不动。 “别感慨了,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也要歇下了,明天还有好些事。”李桐扫了眼屋角的滴漏,站了起来。 秋明满意地点点头,何进终于还是及时赶到,这样事态的发展就和他所知的历史差不太多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历史的车轮滚滚转动,任何人想要阻挡它前进的轨迹都会被无情地碾压而过。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菲尔德拖起两个大箱子,来到尼斯太太身边。 “别拿你这破木棍指着我。”傅青城随手一挥,将沙鲁克·罕手里的魔杖拍飞出去。 之后两天倒是平静,就在菲尔德以为这只是金妮在开玩笑的时候,韦斯莱双胞胎和罗恩找到了菲尔德。并且用一种‘家人把关’的认真态度对菲尔德说,希望他好好对金妮。好吧,这着实吓了菲尔德一跳。 山贼们大多是没有马的,这些跟随周旌而来的大多是淮泗两地的游侠。去年孙坚在下邳发布英雄令追杀典韦,这些游侠大多都参与过的,几百人围杀典韦,却被他杀得尸横遍野,长笑横戟溃围而出,竟无一人敢近。 星宇崩碎,六道轮回,轮转世界,千万星辰化为飞灰,太极图簌簌抖动,力量似乎开始有些不支。 就在迪卢木多想要用黄蔷薇攻击刚刚红蔷薇造成的伤口时,狼人立刻往后一跃,伴随着他身体的变化而恢复伤势。 “我知道的,你们两人不行,角都和飞段也不行,他们不适合这样的任务,那么只能鼬和鬼鲛你们两个来了,可以吗?”首领看向了两人。 魂器,伏地魔的灵魂碎片之一,也许找到它,好好的研究一番还真能找到方法。 “拍摄完再剪辑,到最后送审排期,顺利的话,能赶上暑期档。那时候也是最好的,暑期观众多,票房好。只希望能够排到暑期档吧。”路漫解释道。 第九十章 连理枝(二) http://.biquxs.info/

姐姐…… 明月夜,红纱灯,那灯影流泻明明都是泼天的喜,可这声“姐姐”,却如同一双手,紧紧扼住了丁理的咽喉。 嗓子发干,心里闷得难受,无论如何呼吸都是徒然。 魂牵梦萦的面容近在咫尺,抬起头,丁理心在滴血,脸上却只有得体的恭敬:“多谢王妃挂念,卑职愧不敢当。” 她是主,他是臣,不配做裙下之臣。 可顾予芙见他神色无异,也想不见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当往事已随风去,终于放心下来。 她打心眼儿...... 屋内的没有水,也没有灭火器,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呛鼻的烟充斥着她的鼻喉,她艰难的喘气,手捂住鼻子不能呼吸了,她蹲在门边泪水哗哗的流,无望的敲着门。 “叶寒哥哥,你真的将仙猬灭杀了?”雨菲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寒。 。这样的话对你不也是很好的吗?”雪莲儿抬起头来,用诚恳的眼神望着清风明月。 “我……”夏末的话还在喉咙里,秦傲风忽然俯身下去,狠狠的锁住了她的唇,似是惩罚一般,他在她的唇齿狂乱的肆掠。 ‘唉!康儿呀,康儿!说了让你演好点儿,你却给演砸了,真是让为父失望呀!又没有好戏可看了!唉!’雪灏德在心中禁不住连连叹气。 “去仙云山?”秦傲风一愣,这事也有些为难了,本来他将是以宫无痕带罪之身请过来的,这时若是放宫无痕回仙云山,恐怕有些难了。 步悔一路来到了k6区域,紧贴着地图边缘,最前面有三坨草丛作为掩体,虽然前面的两坨中间有空位。 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前雷霆刀锋出海的时候,那时候的这里是一片荒芜,而现在则成了旅游度假区。 终于,咒语结束,那人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蜡烛上。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绿发男子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他对金蚕蛊的蠕动次数了如指掌。 “是我又怎样?”赫敏看着吴阳,总感觉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赫敏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是对的。 杀人、被关进精神病院,思考着如何寻找真实,想要斩断所有的归属感,斩杀全部“自我”。 李隆基的双手松开又握紧,反反复复,平日里如何清醒决断,眼下却迟疑起来。他想让自己静下心,仔细去揣摩阿耶的想法,却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忽然间只觉手背一温,他低头去看,萧江沅正用双手握住自己的拳头。 王可儿是警校高材生,散打是他的强项,并不如何惧怕这几个混混,只不过那几只藏獒有点难办,听说这畜生堪比狮子,她可没信心对付,不过她知道夜天是神秘高手,实力强横到令人恐怖的地步,心说藏獒就交给夜天好了。 “三只眼,拿出你的真本事吧,不然的话,可是会死的。”吴阳冷笑着。 “我说了,你们就没有发现好东西时的那种感觉了。那条鲨鱼被血腥味吸引过来了,爱丽丝做好准备。”白后笑着道。 待出了卢宅,李隆基无声在路上走了许久。萧江沅牵着他们的两匹马,在他身后默默跟着,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扎木的一身本事,都要依靠这六翅金蝉,一旦六翅金蝉没有作用,扎木也没有别的办法。 默默地叹息,本以为自己占据了地利和人和,但没有想到还是要拖累梵裘阗联手才能杀死狴犴。 “怎么回事,南平大军不是在龟背山吗,怎么跑到下关口了?”吴光照也吃惊的问道。 第九十一章 连理枝(三) http://.biquxs.info/

铁羽白龙齐名,一场婚宴喜上加喜,丁理很快成为众人恭贺的对象。 人群如潮水涌来,琼浆玉液一杯接一杯奉上,丁理酒量本就一般,酒意很快爬上他的面颊,一直烧到额角。 到最后,杨劭也携着予芙,专程敬他一杯。 “丁理。”那低沉的嗓音字正腔圆,杨劭心里,有点子不能明说的炫耀,“你既然是芙儿的义弟,那本王也算是你的姐夫,早该替你操心终身大事。还好,总算替你觅得金玉良缘,不然夫人可要怪我。” 他忘不了眼...... 是不是好皇帝现在言之过早,但是不是一个好夫君……对于秦芸而言,寒九辰是。但是对于诗涵呢? 就算她死活不出去,事后撒个圆满的、不愿意考八百米的谎,等到这个班级的学生回来,看见陌生的她,她又该怎么办? “……”王宣懿讪讪地撇了撇嘴,他就知道他爷爷不会有什么创意的办法。 包太几度欲说出自己摔跤的事儿,可一想到这就可能阻止儿子上飞机,只能忍了。 孙一凡觉得,该练的平时都练了,现在这种时候,索性先让男孩们放松下来。 进了电梯他又跟过来,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我不断往后退,退到墙边,可是前面的人也跟着我退,眼看着一个胖妞就要撞到我。 慕影辰愣了愣,助理进来请他去开会,他顿了一下,摆了一下手让助理出去。 所以她一般回复客户也是这样,但对于这事,客户一般不会多说什么,所以关之诺就进行了对路过酒吧老板的调查。 楚旭阳明白,中单已经尽力了,但是确实在一些细节上不如卢锦洋。 夏轻萧是第一次见到焦大人,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正专注的看着秦三娘残缺不堪的尸体。 摩尔公爵捋了捋他那几根毛胡子,神情有些诧异,接着,只听他「呵呵」的冷笑了两声。 马昊缠着他询问当初解救人质的细节,比当初记着采访他都要问得细,连他究竟是怎么扣扳机的都问了个遍,无比详细。 容煜一步一步往前走,陆青岚坐在马车里面,忽然之间皱了皱眉头。 他左手提着一把沉重的大砍刀,背上背着一张足足有一米半的巨大角弓。 汝三水背着重剑,又架着江珩,这一路摇摇晃晃,江珩几乎是闭着眼睛走路的。 “江公子的脸都红了,喝点茶。”果果笑了笑,给江流清倒了杯茶。 黄品汉坐在车上,看着陈牧进入酒店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 “陆翼,你说那柳仙子是不是看上我了?”吴昊边洗脸边笑嘻嘻问道。 在人间,如果从名义上来讲,李如烟算是我父亲的侧室。我喊她姨娘也不为过。 这天,又打了两口出不了水的井,袁成大发雷霆以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歇一歇,没想到自己的那个卫星电话却突然响了。 就这样,张凡暂时在剑府住下,闲来的时候就出去逛逛。这周围的城镇都属于剑府的势力范围之内,各种修士的‘交’易场所数不胜数,比起其他的一些城镇这里热闹多了。 刚才那只大鸟被烧到,已经发怒了,再次冲下来,口中不断射出冰刀。赫连紫云,火花和兰兰都释放了六级的攻击魔法。 酒保闻言,不禁抓了抓头,因为星震轩刚才对他说的很清楚,要几样精致的菜肴,酱牛肉和红烧猪口条,这样的菜式虽然也是名菜,味道也可口,但是对锦衣玉食的当朝太子来说,还是太粗糙了一些,甚至是有轻慢的嫌疑了。 第九十二章 且坐令(一) http://.biquxs.info/

顾予芙再见谈玉茹,已是婚礼三日之后。 休完了婚假,江有鹤重回职守,谈玉茹便被她邀请了,准备下午陪她进宫,见周贵妃。 簪着嵌宝金钗,穿着云绢褂子,还涂了朱红口脂,予芙仔细端详谈玉茹,只觉不过三天功夫,从前活泼的少女,脸上已多出几分端庄成熟。 想起几天前谈玉茹愁眉不展,和自己说她害怕那事儿时的样子,顾予芙不觉莞尔,歪着头揶揄她:“到底当了夫人,我们玉茹不一样了!” “噗,咳咳……”江有鹤憋...... 不过超级部落的人员很杂乱,血统上,是无法和三大部落相比。三大部落,有着南疆苗族正规的血统。 不敢置信佛祖是这种人,降龙罗汉一脸正大之气,觉得这一切都是举钵罗汉肆意揣测、故意扭曲佛祖的意图。 向右极跑,石磊掌握住节奏,让子弹几乎擦过自己的身子,打在了墙壁上,以绕圈子的路线,缩短了最近那名实验员的距离。 当初他们在拉特市的时候,可是还没有这么多部队,现在这里最起码有十几万的部队,而且大部队都是老兵部队。 烦躁地搔搔头,“阿廷,别这么抓头,头顶会秃的。”换了衣服的阿朗哥走过来拍拍我的脑袋。 混乱之城,青龙门的地盘处。四人的闯入,打破了青龙门这一夜的平静。 走到地下格斗训练室门口前的石磊,拉好衣服的拉链,正要推门进去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东西忘了拿。 苏媚儿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是有所压力了,便接着提醒她,打算给她更大压力。 仅存的那一道没有被摧毁的意志,随着头颅的落下,而开始慢慢地消散。 龙哉感觉翡羽纱织身上突然出现一股圣如佛的安详气质,不由得推了推他的肩膀。 艾伦原本想要在这批提升的人选中加入几个巨魔,但后来发现暂时供养不齐巨魔。 田虎只能想到一种,相当于一个孩子手中拿着柄没有开刃的剑威胁他。 就算是陷害又如何,只不过是争权夺利失败罢了,一个胜出,自然有一个会失败。 系统的提示让艾伦顿时愣住了,他现在拥有的生命精华是一百一十多万,居然无法活化这根法杖。 但楚皓敢带着他们三个进行这方面的研发,那么孔令辉觉得自己应该无条件信任楚皓。 “许瞎子,说重点,这清灵门跟我这记名弟子有毛线关系?”谢天心不耐烦地说着。 杜守义一愣:这是个‘意识流’选手吗?怎么好东西都下意识地往自己家扒拉? 摇了摇头,目光锁定远处的二人,身后展开赤红双翅在天空之上化成一道赤红的流光急速追去。 这下香奈乎理解了,但是她抱着弓,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哪里不满意的,对于她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已经很好了。 纵然之前,他们对于大秦锐士进行了种种预估,尽可能的将秦军想象的足够强大。 原来,这个突如其来的高人,正是大唐国战功彪炳的常胜将军--卫国公李靖。 可这十根树干并没有掉落在大坑之内,仍然横在空中。同时,被斩断的接口处,又迅速的向前延伸了一节,再次搭在了郑凡前方的土地上。 再之后,他的命运也就和普通的药房学徒完全区别开来,走上了修仙之路。 “被迫”吃到一颗糖的阿禅,眼仁水汪汪,瘪着嘴巴抬眸看了顾衣一眼。 单膝跪地的西门吹雪轻声说道。声音轻柔,脸色竟然罕见的露出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第九十三章 且坐令(二) http://.biquxs.info/

又是黄昏时分,明王宫外溅一捧斜阳,照得满城楼台尽染血色。 马车就等在宫外长街,顾予芙扶着谈玉茹等在宫门内侧。远远的,寂静中有细碎的脚步渐近,不一会儿,一身杏黄云罗裙的美貌女人,跟着阿靖走上前来叩首:“王妃。” 是楼晚愈,应予芙的召唤前来相见。 顾予芙含笑扶起她:“婉嫔娘娘风采日盛。” 前些日子,楼晚愈因梁固案的建议有功,已升至嫔位。虽为六嫔之末,比起贵人,却已是天翻地覆的恩荣。 而这...... 面对询问,张逸表现得很是落落大方,脑中早就编织好的一套说辞,也在这一刻被他完美地发挥了出来。 至于这楚天启假装偶遇把自己拦下来是打什么主意,她只当做不知就好。 “难道眼前这云逸是假的!可是他为什么与云逸长得一模一样!”龙灵儿失声道,看着擂台上那与云逸一模一样的面孔,难以置信。 静室内,林空心无旁贷,仔细观察穿山甲生长过程之后,终于有所领悟,再次凝神静气,默念法决。 “一击毙命!”他惊呼出声,“杀死这妖兽的是谁!”竟然能够做到一击毙命,这说明此人首先修为就要高于这只妖兽。 云逸带着浅浅的笑容,来到一个靠窗的桌子上坐下,陷入思考中。 张逸的雷霆手段彻底吓傻了这是没见过世面的蛇精,在它印象中,一直都是自己欺负别人,哪里有被别人欺负过的历史? 再一想想这件事用不了多久就传到赵云的耳朵里,也不知道赵云会是怎么样处理? 随着轰炸机一般的轰鸣声响起,林晗开着自己的兰博基尼egyiista向着工商银行天河分行而去。 虽然是如此,一开始是十分的愤怒,现在,段霞脑子里面,除了纠缠,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黑石愤怒地大吼着,就算是这个时候,黑石并没有就完全的失去理智,依然是十分的冷静,目光十分的犀利,时时刻刻都在寻找着江浩的破绽。 难不成打比赛,还要禁欲?“这个自然没关系,可是,被摆上台面上来说,就不一样了。”大胡子叹息道。他心里也明白,这个帽子,肯定是扣在唐亦一头上的。但是怎么取的掉?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正是因为睡的时间久,伤才好的这么彻底吧。 在一块玩,并没有做那事情,因为害怕突然敌人来袭,那就糟糕了。 现在掌握的消息太少了,前因后果根本无法穿串联起来,秦阳就是想帮也无从下手。 可就是自家的这位老大,却是跟条狗一样哈着腰赔笑,中年人的身后是昂首挺胸的莫老怪,不过这莫老怪昂首挺胸,脸色却是极为恭敬。 中年警察语气依旧镇定无比,让我很是佩服,然而不说还好,眼前那东西喉咙里咯咯怪叫着,直接无惧枪口向警察扑了过去。 “当然!你不是说要号称成为全科的精英,学遍全科吗?这一次当助手近距离观摩学习就是你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如果能看一次就能把这个手术学习的七七八八,嘿嘿,那最好不过了。”林副院长笑道。 烈烈的拳风撕裂空气,叫嚣着,如同看见猎物之后兽性大发的猛兽。 可以这么说,整个滨江市,如果没有了这两家集团的海河运输路线,以及海上的沙石供应。 脸色更是通红,怒发冲冠,恨不得吃了叶无辰的肉,喝了叶无辰的血。 “父亲,招惹他又怎么样,你老想着去年漠河的事情,哼,我们是沃特尔不是肖家更不是张家,他能在漠河做那些事,我就不相信他真有能力敢对我们沃特尔家族怎么样。”克劳斯不满的说道。 第九十四章 且坐令(三) http://.biquxs.info/

偷鸡不成蚀把米,顾予芙听这一句,不由地脸红。 “没意思,你就不能吃一点儿亏?”她拍拍水,咬着唇睇眼前人。 不想袅袅白雾里,那杏子眸秋水横波,反倒叫杨劭将开玩笑的话,看得有了几分迫在眉睫的暧昧。 “这怎能叫吃亏?芙儿难道不喜欢么?”他下意识用手指晃着温汤,清波上的花瓣登时被荡漾开,露出下头藏着的冰肌玉骨来。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仅仅一眼,杨劭脑中便蓦然冒出...... 顾雨惜走到左边墙的第一个相框面前,相框里的照片下方没有任何的备注。没看到有备注,顾雨惜把注意力放到了照片的内容。 话毕,蛤蟆精军师转身化作一缕白烟,袅袅悠悠上了蓝天,向着蛇王山山口战场方向游弋而去。 然后,她们把叶凌风也一起叫去了,其实,叶凌风不想去的,生怕着了郑佳人的道。 也就在这时,七八辆大巴车排着队开进了村里,跟车的都是我的兄弟,每一个都身穿特种制服,不过没有背冲锋枪,手枪自然是配备了。 所以这么一来二去,他有将马龙传给他的一些本事给发挥出来,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就如此成为了这一个支派的首领了。 长戟吸收完融合后的力量以及大量的元气之后,方才平静下来,然后朝着杨天飞来。 “哈哈,笑话,算你们是黄雀在后又如何,凭你们两个再加一只畜生也改变不了,要虐你们的结局,你们不能杀,但是却可以让你们彻底淘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至于这只妖兽,正好宰了打牙祭”宁觉恶狠狠的说道。 颜永明听了多少有些歉意,情绪和之前又有所不同,当然这种不同是细微的,是我仔细观察他的身体微动作,精准识别出来的。 所以在夏梦消失在这个世上的那一天里,她表现的很平静,甚至都没有向时颜问夏梦到底去哪了。 虽然这家伙身上的缺点一大堆,但是有时那种冒出来的好人劲还真是让人感到安心。 要知道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不停的寻找苏兮萌的消息,想要知道苏兮萌的下落,可是却了无音讯,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收获。 你还有理了尤利安气喘吁吁,目光凶的仿佛能从苏舟的胳膊上啃下一块肉。 李维斯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话说回来,于天河是成年人了,无论做什么决定他们都没有立场反对,而且以于天河那说一不二的性格,估计谁反对也没用。 敬爱的领导还是早点搞定他的脑外科医生,回来改善一下下属的伙食吧。 顾彪的语气仍然很淡,不过我却听出他对耗子的一腔热忱,看得出,他对耗子绝对算是死心塌地的。 可是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纳兰萧,并不是实力强就能够得到认可的。 李维斯用力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将通话器掏出来继续呼救,连续说了两遍才听到电流声“嚓——”地响了一声,一个模糊的声音吼了一句什么,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自卑?克蕾儿咬了咬牙,史卡雷特受了蛊惑,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侯爵说,“派马丁和埃尔南多·阿尔达纳去。”马丁是西班牙人对那个印第安翻译唐·马丁尼略的简称。而埃尔南多·阿尔达纳则是那个在印加大王面前驱马急驰的勇敢机智的上等兵。 实际上,分给阿尔马格罗本人的是价值一万个金比索的黄金和白银,而分给他的官兵们的只有两万个金比索的财物。这些分配肯定会遭到官兵们的不满与埋怨,所以,皮萨罗觉得还是不便在此时公布。 第九十五章 宫怨春(一) http://.biquxs.info/

“就她那样的公主,这德行!”谈玉茹忍不住抱怨,“江有鹤也说,金陵的那帮子贵族子弟,除了吃喝嫖赌,就是斗鸡走马,怪不得雍朝要亡!” 顾予芙看玉茹气不打一处来,含笑道:“所以有鹤,不是和他们割席了么?选择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谈玉茹摸摸头,有些羞赧,眼睛瞟向了一旁:“他……他就是撞了狗屎运!哼,什么男子汉,平时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玉茹和有鹤这对欢喜冤家,成了亲还这样,叫予芙失笑。可随...... 这王排龙知道我年轻不懂行,同时又把王惠珍拿出来说事,他的意思就是提醒我,这档买卖只是个过场,王惠珍才是我的酬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王爷别忘了谢安这份威望是从何得来的!”卫阶不置可否地说道。 宁宇把手里的摄像头一扔,跳着跑了起来,还不忘回头喊道:“给我坐标!第一批一分钟之内就能起飞!”喊完就跑得没影了。 说完之后天默还不忘摸了摸自己的秀发,随意摆弄了一下,我也太他么地机智了吧? 楚炎落下的时候,已经在识海中将事情完全理清楚了,当然是很从容的落在了少年万源之主身边,转头先看向封不高咧嘴一笑,又看向虎革苍主点头至意。 玉帝高高在上,权力极大,名义上的三界共主,就是太上老君也会给他的面子。 浓烈的天地灵气,宛如潮水般涌动着,令所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皇后娘娘,请恕卫阶爱莫能助!”卫阶停下脑海中精彩纷呈的思绪,对着王陌桑淡然说道。 “你倒睡的香!还没人敢来叫你,桓玄已经兵临城下了!”刘穆之没好气地说道。 “卫将军?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王恭的声调低了八度,还不时看向卫阶来的方向。 次日起来,见草地上霜痕俨然,倪昆这才意识到,来到这世界三个多月后,冬天已在不知不觉间降临了。 “你……你干嘛牵我手。”她的脸有点烫,脑子更是胡思乱想,猜测他为什么要牵自己的手。 可尽管这两名黑衣人现在能开口说话了,他们也还是紧抿着唇瓣,将阴郁的脸偏到一边,完全不去看在场的人。 以前爷爷在世时,她有爷爷护着,后奶奶从来不敢明着欺负她,不过爷爷偶尔不在家时,这位后奶奶老喜欢瞪着她,不过她也不怕,也不屑的和她对视。 陈青阳的三言两语,直接就让他武道修为突破,而且还是接连突破了两个境界,这在仙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是仙帝都无法保证能够做到如此。 刘家的人都知道,眼前这两位是玄武王朝的招牌,不论修为还是地位,放眼东海域,那都是可以和大罗圣地的那些长老一样。 “你要是觉得不妥,也可以不去,我换个其他人。”见他犹豫,苏映巧也不打算强求。 随后她又觉得自己肯定是疼得太厉害,眼花了,秦淮怎么会担心他? 她没想到情况竟然是这样的,本来以为受点委屈,可能是别的,可她真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当即神色呆了呆。 夜晚的冷风拂过男人额前垂落下来的一缕长发,空气也因此陷入短暂静默,两人都没开口。 不过对此陈建完全不在意,他还乐的通过这个,让华国官方知道,他这次不是闹着玩的。 至此已将这药谷走完大半,两人再继续深入时,就见前方两面怪崖相对,一左一右,夹着一片沃土,土中有数块嶙峋怪石环绕起来,于其中隐约有红光闪动。 第九十六章 宫怨春(二) http://.biquxs.info/

沈延宗见他面色虽不虞,但仍然称臣,稍微放下些心来,口气也略和缓:“孤已经着人去召她俩,杨叔叔还请稍安勿躁。” 二人君臣而坐,然而下首的男人,丝毫没有松弛的迹象。 杨劭腰间的龙泉剑金光盖地,衬在玄地蟒袍上,宣示着主人的威严。可他俊朗的脸上神色阴沉,整个人都太冷肃,比外头深秋的夜晚还要萧索。 “杨叔叔,是不是……她俩哪里得罪了您?”无声最为难熬,沈延宗心中七上八下,率先开口问。 ...... 秦玄墨也是乐的不行,捏了捏万晴空的脸颊,不说那些人了,就是自己都被她骗过很多次的。 果然是聪明人,上来先把最要紧的话说了,众臣都松了一口气,碍于这位到底是官家长辈,也没人喊打喊杀,只是恭喜陛下免遭污蔑,韩世忠更是表示以后谁再放屁他亲手剁了他。 掌心握住一块刚刚复原没有多久的下品灵石,方云辰放缓了向灯台灌注元气的速度,以便自己能够同时补充丹田内的损耗。 原来这人正是现任国主纥石烈良弼的同族兄弟,对这风云摇摆的政权自然是急的够呛,不由自主地就把完颜雍给迁怒上了。 还是收拾收拾准备洗洗睡觉吧,明天早上还要给腻歪的男朋友发甜蜜早安语录呢,她得提前去搜一搜什么话能“一句暖三冬”“让男朋友欲罢不能浑身充满奔向幸福生活的希望”。 刘云这宅子的正门所在,与里运河边的长街隔了两条巷子,此时已隐隐听见那边的骚动。 这一路走来,动物保护协会的几人确实没有看到大型动物,这在原始森林中很不正常。 王德也闹了个大红脸。本想撑着强词夺理一番,但被汪藻一瞪,不知怎么的就短了气势。 因为国内民众总是激烈反对他的统治,所以他希望政府派兵帮他镇压那些暴民们。 气机被锁定之下,骨妖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转过头鼓荡起残留的妖气,和惊涛拍岸一般袭来的镇海印再一次正面硬扛。 由亲人的逝去而产生悲痛,由悲痛而产生怨恨,由怨恨而展开复仇,而复仇带来的往往又是一场悲剧。 “各部门准备了,下面我们改拍另外三组镜头,道具,把a106镜头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好,给你二十分钟时间重新布景,灯光把灯调整好,二十分钟后我们开拍。”程晓东拿着对讲机说道,然后整个片场又重新的运转起来。 三天后,伊露丽、青灵、铃音和诺兰四人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来的并不只有4人,还有4人招募来的队员。 魔媿罗有此执念,在星妖星辰大阵之内,疯狂抓向玄道珠,但玄道珠似乎故意要跟他玩,差一点点要触及的时候,玄道珠一个挪移,在他不远处悬停。魔媿罗大怒,喝令一百零八部落族长将玄道珠给围住。 看着眼前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宋青山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伸手一划。 他们身上自然是带着那股幸存下来的庆幸,不再复之前的沉默,仿佛肩膀上的压力都彻底散开了一样。 “顶多六十多吧。”吴凡道,这些年来东奔西跑,吴凡已经差不多忘了自己的年龄。 他想要让她被凶兽吃掉,然后魂魄也沦为凶兽伥鬼,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沈菀看着云蕊,云蕊抬头正好和沈菀四目对上,本来只是有一点点心虚的她顿时就心虚的不行了,生怕沈菀会告诉云老夫人和她娘,看沈菀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祈求。 第九十七章 宫怨春(三) http://.biquxs.info/

宁嫔?那不是楼晚舟害死的么? 还有桂枝,汪太医? 为什么都要扣到顺嫔的头上?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宛若闷棍,沈延宗被敲打得几乎失神。但从刚刚的对话中,他可以确认一件事,李疏桐想谋害顾予芙的原因,居然是爱慕摄政王而不得…… 朝臣武将支持他就罢了,如今,连自己宠爱的妃嫔都…… 不由自主的,沈延宗只觉得心都被掏空,颤抖着一言不发。 面对明王这样的沉默,杨劭当然不满意,他强忍怒意逼问:“请殿下...... 听到叶天的话,李如诗很是羞怒,“谁想你了,混蛋”李如诗争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无奈的叹了叹气,早知道今天就不来吃饭了,自己竟然又被叶天给调戏了。 韩佳容意味深长地看着了玲珑一眼,转过头对韩安琪使了一个眼色。 祖母喜欢你,萧琰喜欢你,伯父伯母喜欢你,萧哲也喜欢你,就连最讨厌你的爸爸,现在也非常的喜欢你。 大概是注意到了般若的脸红,狐狐微微咳嗽了一下,然后便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听到般若这么气呼呼的说着,狐狐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即严肃下来。 看着菜丰阳他们几个沉默着不说话,叶天又是皱了皱眉,如果他们连这些家族都怕的话,那他要他们留在天谴还有什么用。 窗子上挂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正好遮挡住了阳烈的阳光,却又正好看得清楚外面的景物。 霍依兰依旧不看郑潇月,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霍依兰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们的上头,都没办法承担这过后果,更不会和自己的位子,过不去,更加不会多加去调查这些了。 何静初的脑海里有一幅画面,那就是愤怒的何慕白带着她妈妈同归于尽。 拜别了显然已经动心的青灵师太,越千秋带着诺诺马不停蹄,又去拜访了回春观观主,也就是苏十柒的师伯,那位越千秋印象深刻的美艳道姑岳盈。 暂且不提此时哈维的心里阴影有多大,现在的秦旭正注视着不远处来的一拨人。 在陈堪的感知中,这个世界的空气就像是一滩酝酿了数百年的污水一样,非常难闻,不要说呼吸了,就连身处其中都会感觉到恶心,所以陈堪封闭了毛细血管,停止了身体和外界的沟通。 不经过战斗,直接丢精灵球,而精灵球也不是特制的,这样的一来成功率非常低,如此下来才解决了人多精灵少的矛盾。不过即使成功率非常低,很难遇到珍贵的精灵,训练家仍然趋之若鹜。 青城、娥眉、唐门,这三个大派,哪一个放到江湖中都是响当当的名门大派,却全都挤在了一起。 虽然现在藩镇割据的情况还不明显,地方的局部战争也极为有限,但是百姓的生活已经半步踏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了,各种税收、兵役,已经压得这些百姓苦不堪言了,因此就出现了大量的山贼土匪。 “命高长恭军团南下支援,同时陈庆之军团直接扫平大炎皇朝其他未被占领的区域,扫平之后直接占领困云关,堵住云龙王朝的后路。谢玄军团西进,防止大鸿皇朝趁火打劫。”白宇直接下令。 “那就麻烦您多多照顾了!不过请务必帮我保密身份,毕竟现在风头还没过,我可不想被大家围观!”玄间叮嘱道,虽然自己的关注的下降了不少,但是如果被认出来的话,还是会被围观的,这可不是玄间想要的。 第九十八章 踏雪行(一) http://.biquxs.info/

王府内,金足火炉里暖焰融融,两张乌木椅紧挨着,顾予芙正和冷云一道,说些话儿,替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 “等到两个孩子都出生,正可以相伴着长大。”顾予芙腿上盖着软毛毡,待说到对未来的希冀,低垂着的眉目里温情脉脉,“春来去郊外放纸鸢,秋日里桂花开了,黄澄澄飘着香,咱们便带他们去折。” 旁边端丽的人儿站起来,从火炉上取了铜壶,替她往杯子里添半杯热水:“夫人若不嫌弃,到时候赵家的孩子,给世子做...... 到目前为止,虽然羽微对公冶北禅话中的一些地方还是不能理解,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公冶北禅并没有在说谎,以公冶北禅的身份、地位、能力,根本没有必要如此拐弯抹角、低声下气的用欺骗的方式博取自己的信任。 莫一诺真的是忍了又忍,跟着黑色西装去了一辆轿车上,然后坐在驾驶室开车送叶初。 “叶初,把你内裤借我一条。”房间内,莫一诺很认真的再次重复。 赵舒费了这么半天的口舌,仍旧没有打掉于禁杀赵舒之心,不由摇头苦笑,法正这一招还真毒,于禁忠于上命,虽然会引起荆州动荡,但一定准备有人前来安顿局势。而赵舒死在于禁之手,也与他跟孔明无关。 “没什么没什么,又不缺胳膊少‘腿’的,你别担心了。我上楼洗洗就是。”古歆表现得很无所谓。 环佩声和着优雅的脚步声响起,一股淡淡的香风随着清风拂面而那,清雅高贵,一人,缓缓的从门外迈步而入。 一直没有出声,在忙着检查昏迷队员的老院长这时却突然开口了。 有了大量灵心的他们,战斗也已经通过吸收灵心将消耗的灵力补充回巅峰状态。 “什么事?”北冥长风几乎从来不要求它们帮他的,这回是要干什么? 而浩瀚无垠的的海洋,则是由无数条越过山川峡谷平原的江河汇聚而成。 就在苏珊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网子横着那么一扫,把苏珊捞了个正着,那金几道再次落空,呆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套住苏珊的网子突然一弹,就这么再次把她抛飞了出去。 又过了一分钟,前面战斗的声音已经可以清晰听见了,众人这里也都听到了那嘈杂的嘶吼,还有紫凝和烈阳战斗时的声音了。 感觉到男人那炽燃的怒火,估计又要吵起来了,真是没劲。她宁愿跑去跟何羡飞约会,也不想在这里听他狂骂怒吼的。反正她已经发出了宣战的第一枪了,接下来就只有战争,没有和平了。 也不是慕容澈有所觉察,才给柳芊芊安排人,实在是怕柳芊芊忽然犯病。 看着他俊朗的容颜,只觉得离他越来越遥远,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不是吗? 姚清沐回过头来,继续赶路,心中暗笑自己这段时间神经非常紧张,所以人变得异常敏感,如今自己已经“逃”出龙国,进入了虎国的范围之内,一时半会儿应该不用担心会被他人找到。 就算失败,这一次,她也定然可以看到真正的天空了,想到这一点,她就吃吃地笑起来。 趁着尸兽被大火烧得乱跑的时候,兽战们立刻使用自己的手中的枪械开始扫射,一些枪法好,意识也了的佣兵,开始专门选那些伤重的尸兽下手——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一点,在对付尸兽潮的时候,尤其有用。 有意思的是,苏珊的机器明明被发现了,对方却并没有派人过来,只是拿导弹‘骚’扰,这意味着他们的目标不是她。 第九十九章 踏雪行(二) http://.biquxs.info/

予芙一听这话,眼中藏不住惊喜的神采。方才她走在石阶上,便暗暗喜欢那花,又怕佛门净地攀折草木太过唐突,不想杨劭早读懂了她的心思。 “槛外花赠有缘人,王爷喜欢便请自取。”老和尚笑着吩咐小弟子取了净瓶来,又亲自舀了水,双手奉于杨劭。 两人得了首肯,谢过之后并肩携手往门外去。 “明年冬天,大抵我们已在金陵,听闻金陵有座梅花岭,寒英满山。”杨劭畅想未来,“到时候,我们在那儿建座小筑吧,我早起去折梅...... 四周的墙面凹凸不平,似乎有点峭壁的味道,夜云伸出手缓缓的触摸了一下,却觉得那漆黑色的墙壁并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有些温热。 “猫眼花,那是我最不熟悉的魔植。旭,我们去采一朵研究一下,也许伊莱克特拉就是用了这里的某种材料做媒介的,他不会给我们留下无解的难题!”修伊大叫道。 我坐到了马车上,那是一辆非常豪华的马车,不知怎么心情有些凌乱而抑郁,三元师兄却是时不时朝我发出一声轻哼。 看着决斗场中,一道殷红的身影立于其中,手中长鞭轻放,若是看去,不禁有些迷人。然而,只有林毅知道这卢月的内心是有毒辣。 奇尔为连忙点头,只是借用地面添加魔法阵,这一要求比起先前的几个来说,实在是好的太多了。 无为来到拉斯维加斯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他搬到了罗伯特这里,把一切都安顿好,暂时有了个家。无为实现了自己来赌城的第一步计划。 知白一听脸色大变,赶紧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遥控器,然后使劲的按了下去。可是不管他怎么按,一切都没有反应,根本就没有炸弹一说。 这话越说越明,慢慢的陆浩这才弄明白了今晚所发生的事,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在这方面,巴斯盖特和修伊各有重大不足。前者的不朽之棺没有巴斯盖特本人主持,后者空有质却无量,能力不足。形成的结果就是巴斯盖特的神域力量先占上风,后力不足,修伊大吃苦头,但苦苦熬过后大为受益。 “自从我们大帮会控制了唐人街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而且是在我的家门口行凶,难道说有什么阴谋?”张忆鲁慢慢地说着话,眉头紧紧的皱起来,好象在思考事件的内情。 然后,慕容峰就注意到,婉儿的眼神里,突然出现了一种让人难以言说的悲伤。 轻哼一声,千戎长老继续点动手指,土丘继续扩大,最后布满了整块幕布,落在相里一族几人眼里,就只看到幕布上云气不停流转,再没有什么具体图影形状了,就像眼睛深入山体,周身四面八方被泥土石头紧紧围着一样。 由于大昌镇四面环江,虽然这边已经开通陆路,但是就是一条进出古镇的跨江大桥,到古镇的四围依旧是以船为主要交通工具。 王觉等人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出现在悬崖之上,几人迷茫的看着四周,发现没有见到夏鸣风的身影。 面对那巨大的洞道旅行,她自然也是发挥出了她自身能够祭出的全部秘术及手段。 出云宗首峰紫阳大殿,一根一根巨大的白玉石柱子,错落有致地立在大殿之中,支撑着雄伟的殿堂,大殿中,宗主黄天高坐主座,下首依次是各峰首座。 众人望去,一下全部惊呆住,胖子没忍住激动,脱口而出“我去!胖爷我这不是做梦了吧?”还保持一脸惊讶看的表情着前方。 第一百章 踏雪行(三) http://.biquxs.info/

径直唤来了赵静柳,那个昔时雍廷贵女娇艳的脸上,傲气仍在。 “妾身赵静柳,拜见王妃,早听闻王妃恩宠独占,今日幸得一见,实在是妾身的福气。不知今日您召见,所为何事?” 仿佛早猜到眼前尊驾要说什么,一副静立洗耳恭听的样子,连跪拜也是敷衍。 看到眼前人这样子,顾予芙只觉得好笑,既不懂得收敛谨慎,也不知该审时度势,她与赵凤莲,还真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玉茹说的没错,教出的全是这样跋扈的子孙,难...... 神助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嗡嗡”的声响瞬间加大,缠绕在剑身的风卷也变的粗大,就像是一只十米长、两米粗的巨型搅拌棒似的,将在扇面的的地域中,遇到了一切物件搅成了粉末。。 大堂经理道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乔宋拉着苏寅政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喜欢把事情埋在心里,把情绪压在心底不发泄出来早晚有一天人会垮掉的。 接近皇城司的机密卷宗并不容易,但如果可以接近皇城司总指挥使的公子宣绍。 这就好比你在街上看见一个乞丐,开着劳斯莱斯在那里装贵族一眼,简直是骇人听闻。 在夏浩然斩断蛊网之时,云鸿志体内的蛊虫便被惊动了,只见它那一双豆子般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那道让自己感觉到浑身颤抖的真元力量。 正在几人绞尽脑汁的出谋划策想办法时,会议时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踢开了。 “殷天启,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一道魂魄从肉身里飞出来,在逃窜。 死,对她来说并不可怕,而是一种解脱,不是明峰,她二十七年前就该死了。 “不愧是大荒宝血,果然奇妙无穷。”黑水玄蛇瞬间生龙活虎,撑开气海,吞噬掉所有倾斜出来的气血,剔除掉了那些污秽杂质。 吴凯从陈建生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已经看出一切,他笑了笑,回答道:“那好!改天我请您。”说完吴凯就向走楼下匆忙走去。 台下的议论并没有对台上的战斗产生什么影响,但是战局的确是在逐渐向着杰瑞的方向倾斜,烟花爆开的地方,已经在向着爱丽丝的方向逐渐推进。 野狗的手下一个个都是十分戒备的看着李昊,好像随时都可以出手的样子。 虽然不像太阳真火那般霸道,可无形音波犀利如剑,更将天地杀伐之意运转变化,只是三两声过后,清溟迫发的剑气便给轰得七零八落,而杀意不止,透肌入骨,直撼内脏,先前压下的内伤顿时又给引发出来。 根据狼牙发回地情况推断,制造这个麻烦的势力有两方,占领新诺里的商会,也就是复苏会,另一方则是众多势力处心积虑要干掉的主控者。 到附近滩涂视察,无瓣海桑幼苗已抽出新绿,青丫丫地一大片,在料峭春寒的海风中瑟瑟发抖,使滩涂多份生机。莫有栋说幼苗的成活率超出预期,现在正是补栽的时候。 此时,他以这样一种玄妙的方式,吸收、借鉴诸多成道高人的心得体会,正是砥砺磨练的大好机会,对他修为增益之大,实不可计量。 以二十迈的速度前进着,李昊从口袋里面摸到一根香烟,猛抽一口,绷紧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这一次,真是死里逃生。 众人听到李月梅的话,彼此都考虑一会,之后都分别表示没有任何疑问,并且保证完成任务,李月梅听到大伙的保证后,随即就宣布散会。 第一百零一章 踏雪行(四) http://.biquxs.info/

这一回,赵静柳没有再顶嘴。 眼中闪过愤懑,一双眸子里暗波汹涌,她却仍高昂了头,朝座位上的两人拜过,方才转身带着婢女退下。 赵静柳铩羽而去,予芙仍然端坐在主位上,直到再听不见细碎的脚步声,她才放松了自己,轻吁一口气。 冷云心下一沉,连忙上前。 予芙转头,却是唇角飞扬,露出俏皮的笑容:“让阿云见笑了,只恨我也不太善这口舌,还让她强词夺理了几回。好在,最终还是削了她的气焰。” “夫人!” ...... 赢恬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悦。黄麻子赶紧低下了头,“大爷,您饿了没有,我去给你煮碗面”。 那么等她暗中积蓄到足够的实力后,甚至能够反客为主,再次剥夺掉江寒的洞天不算,还能够从洞天内反制江寒,再次夺舍江寒。 “嗷嗷!师傅!!!”李淳急忙的深深磕了三个响头,让扬皓的心中就像抹了蜜一样的甜,只不过他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帮,当然要帮,可是。。蜀山剑冢在西国境内。。所以这也代表西国的脸面,所以我想让三位一同前去。。”诸葛栾说出了真心话。 “哈哈哈!喝酒!”楚子枫坐起身,将自己身边的那坛酒提给李淳,李淳二话没说拿起就喝,这是大哥给他的酒!!他一滴都不想浪费。 灭灵也是立刻应声,顿时强横的阿修罗魔气从原来的一股变为了三股,分别向着陈潇的屠生剑,大天龙剑,圣魔之镜渗透过去了。 猴亮平委屈的眼圈一红,也不说话就看着姜邪,意思就是你丫现在说吧,它听着呢。 其时,太阳升起,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射进林子,眼前恍如万道神光,煞是好看。——谢宫宝神光入目,一扫羞涩之心,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走出林子。他看见灰衣人杵在远处俯望着山下,一时好奇,也往山下看去。 其实古迹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就连罗怜雪都无法预料,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要陷入绝境,更别说保护其他人了。 岩击战锤跟撕裂战斧是前主人的主力武器,上面满是碰撞跟鲜血侵染的痕迹,不过依然坚固,只需要简单的保养就可以继续用来战斗。 率婷一身冷汗,她才是那个该心虚的人才对。她分外感觉不好意思,连忙鞠躬,车门一关,车便迅速起步。后视镜里的率婷越来越远。 大河说,一个家庭没了,抱住了国还有别的家可以被保护,但是要是一个国没了,就没有一个家可以保护了,所以国远比家要重要地多。 没一会看起来四十多岁的鉴定师就走进房间,虽然他没有穿着法师袍,但是颜旭依然第一时间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魔力波动,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区区一个初级法师,一刀砍死的货色,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另一边白暮烟和林夕通了电话后,林夕告诉她安惠娜现在已经被林红厌恶了,心情大好,陈浩宇说李美兰现在还被关在门外,白暮烟才想起要出去看看。 经过昨晚上相安无事的相处,江晚歌笃定问苏炽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格外的放心。 这不说不打紧,一说更来气,好你个父母官,你还配当一介父母官么? 虽然她做菜是没他做得好吃,但是也是跟妈妈学过一段时间的,不至于会很差。 沈星宿正想着怎么样把这话题敷衍过去,恰好锅里煮着的红糖姜茶沸腾了起来,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泡。 第一百零二章 翦征袍(一) http://.biquxs.info/

“嗯?”杨劭微诧,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初冬时节天气严寒,赵云青的鼻尖儿被冻得通红,一看便已等候多时,“怎么一大早跪着?进来替我更衣。” 杨劭说着便往侧面厢房走,心中寻思,最近赵云青似乎也没犯什么错事。 赵云青叩头应了声“是”便起身,天寒地冻,跪了半晌双腿早麻木僵硬,走不动路,他也不敢耽搁太久,踉跄了两下缓缓挪进了屋中。 厢房早有仆从烧好了炭火,暖意融融。 杨劭伸手仰头,一个府...... “出去玩了,爸爸,珍珠要洗澡!”黑珍珠就好像没有看见车筱一样,高兴地说着。 至于神秘岛屿上,采摘的果实,蒙星那是一个都不会还的,给别人留几枚水神果,这样的事情,蒙星是绝不会做的,因为蒙星只会留树,不会留果。 “我是从长安城而来,请你们将军甘毅出来,他识得我等身份。”杨伊自不会在这等情形开口,与那些哨兵对话的,就自然是张牧之。 “后面有人追赶你们?”看看这些人表情,身上一些伤,杨伊随即猜测的说着。 康建世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把青菜,看起来似乎正在厨房给姿姐打下手。 当实力从筑基五层疯长到融合三层,曾经苦修的御剑术已经可以使用,更何况还有瞬移之术。 有准备先去淮安府买点回家的年货的,也有迫不及待地直接登船回家的,有扬言说要去南京苏州杭州等地转一转的。 那三只螃蟹,被血月扔进了火堆里,烤熟之后一人一只,当作早餐吃下之后,这就困倦的相互依偎着入眠。 因为江尘帮忙扫清了障碍,韩香君最近事业很顺,没啥烦心事。 下午时分,温碧云和叶枫带着宁静一起往黄家别墅而去,虽然此前告诉过黄薇关于宁静的一些事情,黄薇也是通过属下的打探,知晓宁静的一些事情,但真正看到宁静的时候,眼除了惊喜,就是失落。 别看弥陀忠体形肥胖笨重,他的动作却是矫健灵活,反应也是极为灵敏,感觉到危险来临,当即一个后仰,黑针堪堪擦过他的左边脸颊,划出一条又长又深的血痕。 唐易恒紧蹙着眉头,目光幽深地似乎想到了什么,暗色里他的目光沉如浓墨,眯眼时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却被怀里的人猛然一抱,典型的熊抱姿势,他一个不慎险些跌下去。 “你说的买一送一,怎么,要耍赖?”换做一般人也该笑到肚子痛了,偏偏连琛依然镇定自若,完全不笑场。 萧齐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着躺在病chuang上双眼被蒙上了一层白纱布的儿子,扶着拐杖的手在轻轻地颤抖着。 听手术刀这么说,我一点都没敢耽搁,抱着阿珂就疯了一般向回城的方向跑了过去,我们来的时候没有骑马,毕竟这里离天空之城非常近,不过在这时候,我有点后悔了,只得将自己的神鬼莫测发挥到了极至。 “你们真的没有看到天空之城?”说话的是李华,他和韩魏一样,心中都是疑惑,即使是海市蜃楼,也不可能只有他和韩魏两人能看到。 有了前车之鉴,萧笛也领教过这绝阴之地灵能的厉害,再也不敢大意了,放下裤腿,调整了一下情绪,为自己增加了一会信心,便又开始跟着邱鹰向下攀爬了。 “那湖一定很大,要不就是有很厉害的妖怪,否则您也不会花这么久才把他救上来。”,我配合的劝慰道。 第一百零三章 翦征袍(二) http://.biquxs.info/

“胡说八道!管好你那张嘴。”杨劭面色一凛,张逸舟含笑看着他:“我这话,可不是胡说八道。” 杨劭再不理睬,“嚯——”地站起身,径直出门叫上右卫回府。 愈近宅邸,杨劭就愈加心烦意乱。 天下之大,这一场大战却非要自己去,权力也是负担,无奈,苦闷,说不上来的厌倦,脱掉这身蟒袍,他终究也只是个有家有口,有血有肉的普通男人。 甚至是个病人,他害怕哪天再弄丢自己的药。 回了府衙,闷...... 对方除了在数量上完全占据优势外,甚至还极为罕见的派出了活人和复生大军的搭配组合,而其行会麾下的蒲浪战部及另外一支活人战部也全都搀杂其中。 我去你妈的侦探,老子要是就这么走了,才真的对不起侦探这两个字。 潘金莲自己也懵逼了,武大郎明明说价值二两银子,怎么会变成二百两,她惊疑的看着武松。 “不错,都头,你是天下豪杰,孟州府向来被称为英雄地,你这个英雄来到了,不逗留一段日子,让大伙敬仰一下,也是不行的,你便是要走,大伙也是拼命要你留下来!”众人起哄道。 花朵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一股灵级的气息。 将布道送回只剩一人的昔日住所之后,李知时便回到了几日前早就准备好的民居,这里是六国联盟内部为数不多处于御史台监视之外的地点。 朱砂自一进入这全新的方正区域后,心内陡然一惊,原来他精神感知在进入的同时已经全部放出,几乎瞬间就窥视到眼前的场面。 得罪一名天赋榜上面的天才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但是他们要破坏凡莫离和落歌龙的比试也又不可能不阻止,这该怎么好呢!众人在心中想道。 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那就是……拖延时间,直到他赶来。 “那是自然,如果确实和东海无关,我会向杜总说明的。”狄微一笑起身,和王铁军道别后离去。 想到这里我连忙翻出了自己的背包,因为他们两个的人头现在就在我的背包里边。 洛倾风走出极门,在街上走过,后面波动袭来,她转身完跟后面看了一眼。 拿出黑袍套在身上,连着黑袍的巨大帽子戴在头上,将她完全笼罩在黑色之中。 白鹤童子大手一挥、腕子一抖,拂尘立即脱手而去,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激射出去,扎在了青玖姬的前左肩上。 完全一副豁出去的架势,直接堵住了乔非的嘴,然后将水喂进去。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高大身影从天而降,黑影飘逸,飞落在他们面前。 虽然错不在他,但是刚刚的一瞬间,看见霍眠差点被人掐死,他真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所以,若是叶尘真的和王椎等人合作,等到他们猎杀阴兵的时候,这件宝物的底细,马上就会曝光。 毕竟,如今位于圣域内的众多圣族后人,不管是血脉还是实力,都已经衰退的十分厉害。 暖阳有些尴尬,明白杨氏夹枪带棒,故意说得这么难听,是在惩罚自己方才的顶撞。 既然来不及,那不如不躲,将行气运转到最大,将身体里的行气全部外放,注入到气剑傲天雪中。 燕轻雪在本身功法底蕴和经验上,胜过陆征,但陆征手段繁多,每一门也都极尽精巧,配合娴熟。 李东他们立马轰然答应,有些人直接出门安排去了,看到这成绩,所有人都充满了激情和动力。 第一百零四章 翦征袍(三) http://.biquxs.info/

氤氲的水汽间,好像是汉阳的夏季。 很热,热得杨劭几乎想要潜入水中,彻底凉个痛快。 但看到予芙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他心中狂喜,顾不得难受便开始飞奔:“宝贝儿!” 身体轻得如同没有实质,风一吹便飘了过去。 到了眼前才发现,原来自己心爱的姑娘已哭成了泪人儿:“劭哥,你怎么受伤了啊,说好你要平安回来的。” 受伤?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杨劭急忙要去抱她,刚伸出手,却感到后背一阵阵生疼:“嘶——...... 其他人,除了王富贵之外,都对我的法术给猛烈的震惊了,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招,王弑冷哼一声,直接朝着我蹿了下来。 看着他穿着带着花边的围裙,康凡妮莫名的觉得喜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在干嘛。”说着,上去就拿向卫的围裙。 周嬷嬷望向江老太的尸体,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后,道:“寿宴上,老王妃因为高兴,饮了几杯酒,便有些头晕,有些不舒服,差老奴扶她回寝院休息片刻。 “不要想得太多,但应该也是惊喜。”向卫说着,直接向着玻璃房子里走去。 许云志他为什么只是掳走风国皇帝,而不是直接杀了?他是想逼迫东方火焱主动投降?恩,这种可能性很大。 黑影显然没有想到我的脑袋还能搬家,可是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也没有太过震惊,回手抓向了我的腰部,可是我早就已经料到了他有这招,上半身一拧,从腰部开始身体分成两半儿,躲开了黑影致命的一击。 “柳姨娘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事情?”刚沐浴完的江云瑶彼时只穿着薄薄的亵衣,和披着一件外裳,坐在软塌上,侧目微微不解的看向柳姨娘。 时间静静地推移,康凡妮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向卫再次伏下来,她伸出胳膊抱着他的背,手指在肌肉上感觉到一片滑腻的汗。 施国权好不容易回过味來,王鹏这是同意了对程云英的提名,不但如此,还为这项提名安上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有和我复合的机会不是吗?”景墨轩明显是误会了韩水儿这么坚持的意思。 见一击击中,来不及喘气,巨大的能量消耗让他几近腿软差点坐在地上。 尽管刘倩雪亲眼见到了那一幕,但听到这样的实情,还是吓得花容变色。 “你说什么?”北邙没有听清楚,但是曹风看见了,看见了苍渊的痛苦和隐藏在内心的悲吼。 “公子不用掩饰,阿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现在看不出来罢了。”初菱轻笑,而初菱也能看出来,浮云暖似乎有意隐瞒自己的师门。初菱也能理解浮云暖的想法,毕竟打着琉璃元君的名号行骗的人太多了。 他觉得卡诺肯定是藏拙了,亦或是还有什么别的阴谋,不被自己所知道的,一定是这样,他心里肯定地道。 “如果你现在就挂断电话,那你会后悔的。”算计着千若若的指尖即将碰到手机的挂断键,景墨轩悠悠然的说道,不难听出点点笑意。 几个手下听到后立即检查林越全身,没有发现什么后才向叶良辰禀报。 以前的时候,他特别喜欢吃苏若彤做的饭,现在还喜欢吃,但是却舍不得总是让苏若彤动手做饭。这几家外卖做的虽然比不上苏若彤做的,但是也能入口,他就吃点儿苦,叫他家彤彤多歇着吧。 “师傅,这世界之巅的阵法已经破除了,我们是否能够顺利的回去?”刘川问道。 第一百零五章 翦征袍(四) http://.biquxs.info/

别人庆幸的是大明不曾失去定海神针,唯有顾予芙,仅仅是作为最普通的妻子,杨劭不一定要名垂千古,哪怕有时候败了也没关系,但她舍不得他疼,那些血腥狰狞的伤口,足以叫她夜不成寐,她害怕失去同心一命的另一半。 随着可能痛失国柱的危机解除,明廷迅速行动,组织起靖平四海的庆功宴来。 摄政王在前线,一时难以返回,顾予芙自然作为他的代表,被奉在了宴会的首席,端坐在明王同贵妃的左手边。 彻底得了天下,这回的...... 而受到外界的刺激,装置外面一个球形的护罩亮起,牢牢的保护着装置的运行。 那些工厂里原本作为自己容器的金属躯体,在这幅红色的肉身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孔刚和贾新建开心的笑了,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今晚能开怀畅饮喽。 言外之意是你们柳家想捏死一个李林简直不要太简单,我去外面劈个腿还没回家,全部家当就就已经被有关部门查封。 王坤出国这么多年,大概是也没吃过的,所以刚才点菜时没点上这道菜。 没有这几万活人,赵涉清根本无法清理和收集整个江户区的物资,更没有足够的人手伺候自己的饮食起居。 夏瑾的视线忍不住又用目光描摹了一遍蜜水流淌而下的路线,迎上晏沐阳专注的目光。 宝石奥创扭了扭脖子,猛然爆发体内的能量,强大的能量和红色的落日交相辉映,将史塔克一把轰飞。 朋友找过安康很多次,希望安康接盘。安康提出来的条件比较苛刻,说你把这家公司交给我打理可以,但是我要求拥有公司的百分之百的管理权。你作为大股东和形象代言人,不能插手公司的任何事务。 那个时候,他受心魔困扰,曾经求助过赵老的话,那也说得过去。 科尔特拿出自己准备的武器也准备跟着过去,但被白微澜制止了。 得意忘形的她一回头便看到了迎面向自己走来,面带微笑但周身杀气腾腾的简桀。 而先天境武者,提供的奖励都比较可观,[诡境]进度也算是实实在在的在推进,有明显的进度条拉过去的感觉。 白微澜知道这里人的很弱,自己若是动手肯定会把眼前的人废了。 特别是方月还冒充凤凰组织内部人员,不管为了信誉权威,还是其他什么,凤凰组织都不会轻易放过方月。 当年先祖留下祖训,下令我们谁也不准主动去找寒大人,只能由寒大人亲自到青丝县,亲口说明,亲自传授,否则就是违背祖训,逐出家门。 紧接着规则乱流同时爆发,极短暂的时间内,就将那片虚空摧毁了一遍又一遍。 在肖总亲自来找她,让她来见这位白总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就莫名的慌。 可周寒的身份,又不能反抗什么,只能望着周澜,露出了一副求救的神色。 用心珍藏?这个春儿姐姐还喜欢我?陈战摸了摸下巴走到餐桌旁,“珍藏就不至于了吧!来来来,我们庆祝一下今天的相聚”。 “恭喜!”刚刚踏进房间,两人就被此起彼伏的拉炮声吓了一跳。 当初去检查爻郗,替她放行的那个士兵在失踪一段时间后。有其他士兵觉得不对劲,于是前去查看情况。 一拳打飞的不仅仅是大天使长,也打飞了所有胡言乱语般的质疑。 云秋月响起了昨晚上,昨晚上这个‘混’账东西打了她的屁股,把她的屁股都打红肿了,现在屁股都没有完全恢复,还有点痛呢。 第一百零六章 愿成双(一) http://.biquxs.info/

“放你娘的屁!”顾如归听老王说得猥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他小子这辈子敢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老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震慑,悻悻闭上了嘴。 可骂归骂,顾如归到底也忍不住开始担心。 算算日子,予芙离产期不过只剩一月,万一杨劭素久了,又耐不住寂寞…… 但是上回他为护着妹妹,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不知道,予芙顶烈的性子,不可能受的了他三心二意。 话说回来,万一杨劭哪天...... “难道让他一生下来就成为私生子吗?”唐亦北看着安兮沉默不语的样子,反问了一句,声音中含着几分艰涩。 李松涛有些得意,这辆车买的是非常正确,最起码让自己赚足了面子。 这孩子还是跟昨天一样,一脸稚气的看着林雨涵,这个样子看起来确实是和普通的孩子无异。 888感受到周围淡淡的规则之力保持安静,直到落日西斜齐远才回神。 他每一次深深的吐息,都会有一团血红色的雾气从嘴巴里喷涌而出,再从鼻腔中缓缓流入体内。 时间在救下肖?的前两年,又是一年新春佳节,莫家武馆的金红相间的大旗早早立在了会场上。按照规矩,馆主是不能参赛的,而莫家兄弟的馆主之位是共任的,于是他们便习惯轮流来参赛。 派出所里面,宋明远蹲在一个角落里面,眼神暗淡无光身体蜷缩着好像是一只蚂蚁过去都能让他惊叫一样。 “我脾气不好,你早好现在就走,别等我发火。”林江冷言冷语的说。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认出了张宁。吴广恩,王铁剑这对师徒暂且不说,却是连袁天赐也认出了张宁。 “环主…”敲门声响起,响起之余,林影开口唤了一声,在屋内的玉山环自修炼之中起身,带着疑惑与林影打开了房门。 对,就是按照蛛丝马迹,循着隐约可寻的痕迹和线索去追寻,虽然事情很急促,但是再急也吃不了热豆腐,还得到有人烟密集的地方,这样才能找到一丝迹象。 放下心没了顾虑的顾一凡早早的就去了医院看望高峰,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高峰自己差点喊出了声,这个猪头是谁。高峰也是被李寺揍得挺惨,脸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的跟个大熊猫似的。 众野人指着山后的空地,跪下来膜拜音铃,嘴里不停的喊着一些音铃根本听不懂的话,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祈求。 其实,真要说起来,钓鱼与喝茶一样都是养性的法子,关键看你心情在不在。 她的笑声若清水潺潺,若琴声婉转,仿佛是在为正在忙碌中的人奏一曲动听的音乐,充斥在整个王宫大殿,余音绕梁,不绝于耳,仿佛在向王宫,向世界宣告她的到来。 锋利的秋水刀,即将落在竹子上的时候骤然发力,林天在寸刀上的火候仍然远远不足,但已经渐渐找到了感觉,这一刀中规中矩。但刀刃眼看就要落在竹子上的刹那,一阵劲风吹来,竹子随风摆动,攻击一下子就落空了。 中川荣一此时这种对中国人,尤其是对为日军工作的中国人很少有的礼貌客气不由得让刘光雄心惊胆颤。 没等她开口,只见那个拍卖官伸手凌空在空中做了及个手势,这让她有点莫名其妙。 这个惊心动魄的场景是林语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因为他刚刚走入社会,从今天的事情上来看,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第一百零七章 愿成双(二) http://.biquxs.info/

听这话,对方竟然是射伤杨劭的人,顾如归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出箭不决,乃是存有疑虑,大明顺应天时拯救生灵,从军是为富贵还是为天下计,我想卫将军心中早有答案。本王不逼你,但你死去的兄弟,我必将厚葬,重伤的两位,后面一应事务由本王负责,我军中有神医邬正,届时说不定能将令弟救回,不必遗恨终身。” “卫央…卫央叩谢杨王大恩!” “起来吧,稍后我就派亲兵送你回去,让邬正同行,你哪天想通了,再给本...... 高鸿飞头晕着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被高雄州一把叉了起来往外拽。 十月的山间,天总是黑得格外早,一转眼功夫,太阳就落到了山背后,然后周围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只能拼死和张角对阵,若是此时逃脱,势必会成为张角追逐击杀的目标。 陆离也知道自己想要彻底地忘记张昱齐,必须要全身心地去接受余歌。 楚仁没忘记那个姑娘走的时候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别再让我遇到你,否则我会让你发出杠铃般的惨叫声。 沈老师看了看时间,感觉可以去做饭了,把她放在学步车里面,厨房门一关,也不怕她跑出去。 一顿饭下来宾客两欢,方知浓邀请周樾去看她的收藏,方如初也放下饭碗,跟他们一起上去。 “不对。”陈凡起初先是震撼了一下,旋即就是摇了摇头,混元圣子可没有这样的本事,混沌体早就绝迹了无数年了,从第二神话时代,诸神黄昏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轻轻揽住高鸿飞的虎腰,胸口传来的阵阵异样感觉让她有些躁动,但是,她还是强忍着跟高鸿飞说起了正事儿。 温虞之所以要出演这部电视剧,就是为了云铮,云铮不在了,那么温虞再作妖也没有什么用。 赤马零儿知道接下来可能会遇上特别棘手的事情,所以他谨慎的选择了两只怪兽卡加入手卡。 来到了各自的据点,路双阳和琴云菲都分别松了口气,至少到了现在还算比较顺利。 听到秦俊熙的解释之后,朱倩白了一眼秦俊熙就向着里面走了过去。 “可是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和周夜还有一个约定!”炼农像是一头被惹怒的狮子吼道:“然而你却没有遵守它!”所指的,自然是敖兴初曾亲口告诉周夜“只要他拿着长弓,一切争端都会平息”这件事情。 “但是这次……”之前的一切事情在路痕眼中都还是存在一定的可能的,但这次路双阳所说的,在路痕看来是完全没有可行性的。 “越来越坏了哟。”林沐依嗔笑了一声,旋即拉过被子,而陆羽嘴角带着一抹笑容正要开始,突然陆羽嘴角的笑容化作了无奈。 现在云天成在跟秋处机对战,而能够挡住周云山的也只有云峰了,所以在开战之后云峰一直紧盯着周云山,当他见到周云山冲着云晓冲杀而来,他就知道周云山想要干什么,于是云峰便是紧随而上。 之前,路双阳曾经学过一招很厉害的飞刀玄技,那就是之前从梁家宅院里无意中得到的“夺魂飞刀”。 “第一,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目击证人不是伪证?”梁华目光灼灼的盯着陪审警员。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一道急骤的破风声响起,随后只见一道黑袍人影,从凌天堂后台方向飞速射出。 对章富,闫子山可谓是愤怒至极,同时心头抑制不住蔓延开一股悲凉。 第一百零八章 愿成双(三) http://.biquxs.info/

“王爷金体事关大明江山社稷,事关天下苍生福祉,如今伤还没养好,万万不可再疲累!” “是啊王爷,隆冬北风正盛,万一吹着了可还得了?” “先生们勿虑,车马俱备,我披件狐皮大氅去,绝不受寒。”这是杨劭无可奈何的声音。 “祖宗,你又不是真铁打的,三天就下床我拦不住,竟还要出门?你怎么不把我气死拉倒呢?” “邬先生,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此事的确事关重大,已耽搁了太久,决计不能再拖了!...... 黄丹先惊喜,后炫耀的把儿子向一众伙伴介绍,声音很大的问你的车呢,怎么没看见? 这时王润雪带着乐琪走了进来。柳子旭赶紧起身,神情也紧张了起来。 不过,楚云惜太过着急离开这里,好去探清陆明暄的情况,所以并未发现。 宣仁帝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正要大声地呼救,只见门外一个身影一闪,林青黛已经宣仁帝给点了穴了。 历经无数年的等待,利奥波德终于等到了张、林两家的出现,在它的秘密影响下、林两家都聚居在苍龙山附近,在利奥波德的注视下努力地在进化的道路上挣扎。 “如此倒是无妨,你直接飞到临近战场的上空去,低空飞行。”孙若丹略微一顿,随即下达了命令。 星云这时才回想起来,那三只鬼怪死亡之时,身体便莫名的消失了,一开始星云还以为是自己使用印记吞噬的副作用,不过现在想想确实很是奇怪。 星云坐在樱花树下稍做歇息,有些吃力的从空间戒指内拿出了一瓶透明无色的药剂,药剂内闪烁着点点星星的光芒,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 许四海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极富煽情,惹得堂外围观者不少人高声叫好。 雪霏儿帮着找病人,等他开了药方,又帮着拿去对面五味堂替病人拿药。两人一直忙活到深夜,才把最后一个病人看完。 “咱们出去吧,咱们要是再不出去我估计甜甜他们得急死。”慕红绫叹了口气继续道。 “谢东帝赏识,霆野就恭敬不如从命。”说罢,拿起碧玉翡翠杯轻啜一口,茶香入舌,萦绕齿间。 “等有时间了,好好收拾你一下,我要去找吴老板”李浩一边感受着入手处的松软饱满一边说道。 “怎么?你看上翠梅了?”第一次从十三阿哥嘴里听到翠梅的名字,木惜梅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些闷闷的,不由的挑眉问道。 来人冷哼了一声,随即将面上的黑布拿掉,在看清来人的真正面目之后,冷玉只觉得从手心开始慢慢的发冷,一直冷到心中。 这时候透过兵器架往整个长廊之中看,会发现有成百的尸怪簇拥着朝李凝走来。 清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心里打定了主意。 看到这一幕,全场都沸腾了起来,不少人为之震撼,没想到大梵光阴咒,是能够让光阴倒流,把对手变回婴儿期的手段。 太上大长老点了点头,面对李大牛他们现在感觉非常无力。甚至有一种把一尊瘟神请进自己家的感觉。 三人走出,到了另一个明亮一点的空间,还未来得及反应,只感觉有一阵风吹来,他们便被束缚住了。 “走吧,跟我出去走走!”妩媚上前,轻轻的给了夜影一个拥抱,轻声道。 幽暗的密林深处,潮湿阴暗,泛着植物腐烂的味道和动物的腥味。 这个世界上只剩下重明一个,也无法在复活十尾了。月之眼计划应该也会改变。 第一百零九章 愿成双(四) http://.biquxs.info/

“但夫人舍了命把予芙托付给你,是希望她平安喜乐啊!”薛氏抱着丈夫的胳膊,泪如雨下,“老顾,别再执迷不悔了,大雍已经亡了!亡了!为什么非要用这折磨姑娘…多少年了……” 眼前的一幕令杨劭始料未及,甚至连顾如归,都从没有听说过妹妹身世的秘密。 “杨劭,予芙……不是我的亲生女儿。”顾向陵缓缓闭上眼,沉重的叹息在冰冷的冬日里,凝成一股白气,“她的生父,是故去的雍朝大将陆元忠,她的母亲,是雍朝宗室...... “确实有上百种配方,而且这些配方都是从古代传承下来,很多还都是宫廷秘方。不过……!”李乘继续说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刘恒此刻依旧是硬气,不肯低头,傲气凛然。 没想到被抓了居然还火了一把,也不知道现在的张云杰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情。 而现在罗马平民在突然看到瓦尔克斯的社会地位巨大变化之后,会有什么表现呢?戴弗斯拭目以待。 休息片刻之后,他便继续深入,直到接近幽暗血林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中午。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胎,这一家人,全部都是变,态,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元天盟的强者,脸色都变地比死人还要难看,心中惊恐到了极点。 这就是配合,哪怕是面对二阶武宗境,也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甚至有机会将其斩杀。 自己对金钱没有需求,并不代表那些丹师,也一样没有任何需求。 一般来说,一个势力、宗门中,有一个金丹期巅峰的话,这个势力绝对属于二流实力了。 这话也没错,五大名窑的瓷器值钱,这是世人皆知的,但是五大名窑瓷片,还真不怎么值钱。 所以没吃早餐的白薇,光是看着陆棠棠手中的早餐,就已经开始觉得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 走出祁家,祁旭尧并没有因为祁致远态度改变而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倒是心情更加不好。 “哟,怎么?三位殿总管和这位什么护卫副总管还是要离开吗?那就不好意思了。”楚昊然微微一笑,抬起了手。 “可我不爱她,即便我娶了她,我心心念念的人是你,你觉得对她公平吗?对我公平吗?”弘昼艴然不悦。 意外的是自己如此辛苦的运转了一个周天之后并未有任何疲惫感,反而精神忿忿,状态更胜之前。 原本每分钟频率极低的心跳数字,开始缓慢上升,没一会儿就达到了一个正常数值;还有一直飘忽不定的血压指数,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各种数字,所有的砖家和教授都被惊呆了。 古凡程这时候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薛苍宇一发飙,他马上就把楚昊然给拉下去。 素依点了点头,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与顾谚昭相守,可她却没有这样的福气。 叶威这样的级别,自然是上三楼去用餐,不过当他一上楼,他就愣住了。 而韩雷所在的韩家,坐落在修罗城的北部,在其中的东西南三个方向,则是坐落着三个庞然大物。 祖秀一双大眼睛将信将疑的看着秦天,她开始蹬蹬腿,当她伸出腿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腿能够动了。 这一拳,韩云没有动用任何的力量加成,但这一拳的威力,已经达到了战尊的极限。 “可惜了我妹妹这样的绝世佳人。”宁风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看向宁星儿的神色有些异样。 本来叶嫣然的身材就十分高挑,不穿高跟鞋都是一米七,换上高跟鞋之后,比张凡还要稍稍高一点。 第一百一十章 青门引(一) http://.biquxs.info/

皇城巍峨,依旧挡不住凛冽的寒风。 高耸的朱墙夹起巷道,里头回荡着中年人的咆哮,如雷贯耳。 “你们府右卫,都是傻子么?活祖宗怎么走着出去,抬着回来了!” 邬正被提前叫到景和门等候,当他看到昏迷不醒的杨劭,那一瞬简直怒不可遏,指着赵云青便破口大骂:“赵云青,你脑子呢?王爷到底去了哪儿,这伤又是怎么回事?怕老邬太轻松,就想试试我?” “邬先生您别问了!先进去,给主上包扎要紧。”赵云青的焦虑溢...... 这句话换句说法可不就是,我需要你来洗眼睛,你愿不愿意留下。 接着画面再换,就看到车厢里六个全身被战斗服包裹住,全副武装的人。 格言:只有一条路不能选择—那就是放弃的路;只有一条路不能拒绝—那就是成长的路。 如奶猫般的细微声响再度响起,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蹭着男人,珺珏抬头,一双眼满是诉求。 阵阵七彩之粉从那蝴蝶翅膀上落下,它舞动着,环绕着李剑,那急急扇动的翅膀,似透出无尽的喜悦与依恋。 他本来就是贵族的私生子,虽然被叔叔藏在外面,但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李剑躺在地上,也不急着起来,刚成为魂修,他还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到底提升到什么程度。 唐西西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想要将江鱼接住,却低估了江鱼的重量,两人一起砸倒在柔软的席梦思上,身子还顺着床垫颠了几下。 谁知道听它这么说;这银豪大妖主貌似半点儿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还一脸笑呵呵的道:那你就修炼你得到的那部功法也挺好的。 不过温和点的君主,在现在英格兰的环境里,总比野心勃勃的君主要好吧。 苏宇看着龙傲天终于不再暴走了,也放下了施法的手,他此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他已经不太想在抬手了。 看着苏宇像个神经病一样在那边大笑,龙傲天表示一头黑线,他可不认识这个老家伙。 两波人听到慕成虎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有眼慕成虎又继续吵了起来。 这样一战宣下来,不到三天的时间,叮铛帮派退了不少的玩家。弦歌也不例外,但是退的都几乎是帮派老人的徒弟或者亲友之类的。 外面传来一声惊天巨响,伴随着各种东西倒塌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强行拆迁。 安崎英也不想跟自己的姐姐多说废话,起身离开,还专门让助理送她。 再过三分钟,许青居然直接停止了,机器声也是戛然而止,一时让人不作反应,他也就完蛋了。 “我应该是忘记了,对,忘记了。”冷羽摸着自己的长发,他总不能告诉亚米力,自己说了一大堆恶心到吐的赞美词,成功的将正事耽搁了,那样的话,估计亚米力会直接把他当神经病的。 晚上,我没有上游戏。不奶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也没有接通。 “我倒是觉得那柳青城不是没动手,而是失败了!”青年男子分析道。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们便早早的来到轩辕大厦的门口,果然在警戒线里的保安又多了一倍,而且增加的人每个手里都端着一把枪,严密监视着每一个过往的人。 王府下人那么多,苏流萤想,楼樾平时是不会去管王府多了一个下人,而她昨晚被楼樾带回来,并跳了荷花池,相信王府的人都已知道。所以,她这个谎话,嬷嬷会相信,也不会去找南山询问。 秋明浩也很兴奋,看见mv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也似乎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 第一百一十一章 青门引(二) http://.biquxs.info/

当时自己明明是彷徨的,可后来不知怎的,却神不知鬼不觉当真听从了这话,吩咐将那队人放行。 “延宗,你在怕什么?”令仪柔声问了,自己是犹豫不决:“此话我本不该说,但我确是担心,让他们进城,到底……” 到底是福,还是祸? “延宗,倘若我猜的不错,你我想的是一样。”令仪彼时含着笑,握紧了自己的手,“你是要承继大统的人,仁爱虽好,太过犹豫却不好,当断则断。” 当断则断,可顾婶婶,她还怀着身孕……...... 我们赶紧循声过去,只见林梵音面前的草窝里,扔着一块表面斑驳不堪的石碑。 “不用怀疑,若是使出全力,你们连影子都追不上!”苏凡淡淡道,对极光战神很是满意。 “砰!”之间男子狠狠的一拳砸下,苏凡的身子顿时便不由的朝着后面踉跄而去,而苏凡此刻也是感觉自己承受了男子一拳的手臂一阵疼痛。 “畜生!”阿里木红了眼,向那怪物追了过去,奈何其速度实在惊人,几下便消失在了深处。 苏凡没有理由不骄傲,因为这一点的确值得他骄傲。自古到今z国有多少忠义无双的人物,他们不都是坚持着这种操守吗? 千溯感激的看着筱竹,千溯从没用这样的目光看筱竹,筱竹被他看的汉毛直竖。 “那是一定的。这上面是我的私人电话,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尽管开口。还有,不要叫我局长了,那太生份了。我痴长你几岁,要不介意地放在,就叫我一声吴哥吧。”说着,吴宇华就递了一张名片给万里。 武士不断施展那种可怕绝招,在一个起手间便已经到了碧琼身边。 她还沉浸在上官懿汀的话语里,殊不知上官懿汀的笑意慢慢凝聚眼底,等她再一抬眸,上官懿汀便不见了踪影,迎接她的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不行,一定有什么办法知道林婉在那里的,决不能允许南海宫这么嚣张下去了。 两人听罢,眼中均露出惊讶之色,这三大五粗,一身厨师模样的男子,竟也是修道之人,之前听他叫自己道友时,还以为他是客气之词,不想真的是同修。 这阵子王慎只顾着对湖南用兵,也不知道杜充所议的迁都建康府一事杜充进行得怎么样了。如果事情真成,杜充的权柄比现在只怕还要大上几分。 不多时准提脸色微微一变,开始以元神推演起来,可是此时大劫一起天机混乱,再者既然火榕出手自是扰乱天机,准提只好无功而返。 秦风这明摆着的就是挑衅,既然自己来了一点害怕都没有,还敢主动挑衅。 今日一战,岳云虽然是伏击,可双方在旷野里摆开了死战,战争形态和以前又有不同。在这片平坦的山地草场中,不但踏白能发挥出骑兵的冲击力,耶律马五也能放开手脚。 即便以后有首领警报,指挥同样没办法点名谁正极或者负极,在正负极一瞬间,还是得团员自行判断。 “不自量力”天玄子冷哼一声,随手一挥,那天蚕蛊便被收入赤狮伞中。 土影这段日子仿佛又苍老了几岁般,显然被打击得不轻!于是狠下决心,不再拖延,打算速战速决,岩忍的物资也耗不了多久了。 70年代,有大鸟的德鲁伊,打英雄本时候非常吃香,乌鸦之神坐骑的存在,让英雄塞泰克大厅成为每天必刷副本。 没有半点反抗余地,三个跳出来的盗贼在骨剑的威胁下,只能灰溜溜着按黑发青年的意思,带他走向山中的盗贼营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青门引(三) http://.biquxs.info/

“走开!” 阿靖胡乱挥舞着手臂,尖叫着想要保护主母。 男人不由分说,举刀便刺。 “那就先送你上西天,替我大雍陪葬!” “铛——” 然而刀未见血,阿靖便被身后人奋力拉住,向侧面猛地一推。 千钧一发之际,顾予芙凭借发间拔下的金簪,接下了这记白刃。 剽悍的匪徒颇感意外,几乎一愣,片刻眼光越发凶狠,又抬起手。 顾予芙精神高度紧张,持着簪子准备对战,便听身后一...... 只是,叶天泽来之前,这个机会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叶天泽来了之后,这个机会才出现了。 众人只知云岚学院天地玄黄,金木水火土八位长老,殊不知,还有一位长老,不被列入其中,不是这位长老不够资格,而是已经超脱了八人。 “栗子在等些日子,我找到一块陆地就让你出来,现在不太合适。”龙飞柔和而耐心的回复着。 过年的戏酒,各家都有旧年成例,永宁伯府的戏酒,一向在初七日。 他能够使用冰焰之力破开号称防御力惊人的狮王,那或许也能用冰焰之力解开眼前的僵局。 经历过了长廊后,陆信他们终于到了地图上宝藏的入口,顺利在壁画的中央找到那处红色的按钮按下后,壁画不远处的石墙终于有了动静,在壁画的旁边打开了一处三十公分宽的石门。 盐镇和先登镇邻近,所以吴天良纵然是走得再慢也抵达了先登镇,何况他是连夜赶路的呢。只是到了先登镇之后接待他的是一个生面孔,这是荒国派来的一名行政官员,也是先登镇的新任镇长。 只见他握刀的手腕轻轻一抖,刀身由竖下成了横斩,这招连削带斩更是精妙了起来,黑鹰王由于的自己的双手已经产生了裂缝,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硬碰,便闪身躲避起来。 就算知道冰焰宗面临的局势不太妙,但这一路走来,从不后悔,就算注定被迫停下脚步,那也是天命所定。 说实话,他们这次出去,没用几天,但就是这样,田甜也想白馒头想的厉害,不得不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梁浮笙看着恢弘气派的王府建筑,全程都是只能张大着嘴,她也不懂欣赏,就听着单明旭在旁边跟个导游似得讲这讲那。 当她被幻神佐掱攻击得无法分身之时,却发现幻神佐掱被百里子谦的天雷击中之时停了两秒,身影晃动之间,诗瑶却找到如何对方幻神佐掱。 这柄铜钺从来不离武丁左右,如今,铜钺既然在战场上被找到,那么,他一定是凶多吉少。 “不过,你确定你用钱在这里拍到了,出了这不落拍卖场的门会没人跟你抢?”诗瑶略带嘲讽的看了一眼刘川。感情他们讨论了这么久,是对牛弹琴了,人家居然没明白他们说的什么? 羌渠说了那么多话,其实就是为了表达一个意思,只有拼死冲出官军堵截,自己所部兵士才有活命的机会。 “二哥。”在叫出二哥这两个字之后,诗瑶再一次皱了一下眉头。 因着是三天回门,宸王是以姑爷的身份来的,所以父亲并不需要出门来迎接,而是在今日要以长辈的身份尊重着的。 “我操,这该不会是上古时期,部落首领所居住的房子吧??”王麻子感慨道。 上次在符兽石城外,华老就刻了一个了,没想到现在还刻了一个,这个传送阵,应该是华老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刻的,为的就是让他这个土地更加安全的离开。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门引(四) http://.biquxs.info/

大殿之中,华灯初上。 空气中荼芜香雅致绵长,琥珀酒,金足樽,透绿的翡翠盘中盛着各色瓜果。 三品以上官员命妇横金拖玉,济济一堂,或窃窃私语,或正襟危坐自,也有几人面带不屑闭目养神,却唯独没人流露出要开席的意思。 只因明王左侧,还空着一张矮桌。 周令仪身着青鸾纹银赤罗袍,头戴九翬四凤冠,华丽的服饰将原本秀似芝兰的相貌,衬得雍容又美艳。她不慌不忙抬起玉手,为身旁的少年又添了水,柔声道:“殿下...... 李新微微一笑,就在没有作声,悄悄的离开了,他到了外面后,拨通了陈队的电话,问下冯林两人在那里。 她取过那颗葡萄,有些好奇什么是虫爬痕,难道虫子爬过还会留下痕迹。 另外一个孩子九岁,是二皇子的孙子,乃次子的长子,名字叫卫宇。 说完他再次厌恶十分地瞥了一眼天鹅食指上的那枚黑色戒指,转身走了出去。 “执行命令!”雷瞪着眼睛低吼了一声,一甩手就把狙击步枪背在了自己的身后。 怎么能把研究室租给一个连正经学校都没有上过的,在家自学的人? “那真是谢你了,你不知道,我上次喝完之后,成天就惦记着了。 结果她才把那蛊虫夹出来观察没一会,碧甲虫就冲出来,前肢直接穿过蛊虫的身体,抱着蛊虫就飞落到一边啃了起来。 不是深爱的情况的时候,有人比我更优秀,比我更爱她,更可以给她一个好的未来,我觉得自己还有这样子下去的理由吗? 八岁那年,颜魁9级,加上新手大礼包的10个属性点,他的三项属性均以过10,几乎比肩成年壮汉,甚至有所超过。 那秋千是直接从中间断开的,一侧断绳和断板都在地上,并一边的绳子还在“垂死挣扎”,还挂着一部分的断板。 期末考试,从来都让人又爱又恨,考试完就能放假,想想就开心,可是考试过程异常难熬,尤其是题目做不出来的时候。 到时候出问题了,大少爷会保她,即使少主想针对,寒氏还是将就条例的。不是身为少主便可以很为所欲为的。 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给儿子打扫打扫屋子,结果屋里没有打扫完就在床边发现了这个。 白二奶奶、白洪海等人一直在县城那边没有回来,村子里面也非常焦急。 “竖子,给我住手”一声暴喝传出,那个属于封灵师同盟的包厢之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直接冲了出去,向着场地之中爆射而出。 整个道场在龙吟的震荡下而颤抖,犹如末日降临般,一阵轰鸣,山石摇落,期间,禹柒夏将钟离云的尸骨收进灵戒中,好生放好。接着又将指尖咬破,将一滴鲜血滴入黑龙枪枪身。 但她在她骂完过后,突然就后悔了,因为身后的清脆声逐渐变多,只见翠绿色的手掌不停地在凝聚,不停地拍向她的臀部,犹如飓风一般,不断席卷。 只见禹柒夏的三座真宫爆射而出,野蛮地朝着三人冲撞而去,沿途卷起一阵劲风,随后只听嘭的一声,三人肉体直接被撞得四分五裂,化作一阵血雾随风而散,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血腥的气息。 而对面沙发上坐着的顾倾城,更是满脸震惊,这家伙……能看出来眉眼高低了? 看着对方身上的白衣,精美的云图闪烁,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不过看到这一身装束,庄坚也是心头一沉,这对面的强者,与那日在迷雾森林的威少所穿,一模一样。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断湘弦(一) http://.biquxs.info/

初时这难受还不明显,许久才来一次,渐渐的,那痛越发密集起来,催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咬着牙才能勉强忍住呻吟。 “阿靖……” 她方一出声,一片缓慢且迟钝的疼痛再次袭来,紊乱的呼吸扰得词句破碎。 “夫人!” 阿靖和产婆都立刻迎上来,产婆经验老道,一看予芙话都说不出来,心知阵痛已经开始,连忙把脉查看,又将手伸入锦被,摸了摸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果已发硬发紧。 破水后最怕阵痛迟迟不至,若胞衣破久而...... 当他瞧到老六也就是那东海真人这种低下三四求饶之法不能取悦于眼前这位煞星的时候,他便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想出了这样的方法。 佟yu的内心就这样反复的挣扎,可是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剪不断理还luàn,所以她的心中越是想,就越是纠结。 她顺势往后靠,靠着那人的怀中,舒服的闭上眼睛,任由那人温柔的按压。 萧晨一死,玄武集团面临的危机就根本不存在了。那胖子朱经理,倒也机灵,楚星公司在第二天就烟消云散,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走在这夜深的道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赵傻子似乎沉浸在久远的过去,那些让他一直不敢回想起来的事情当中。 除了一些能够暂时增加体力值上限的道具,也就是一些增加战斗力的物品。不过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东西而已。 安雅有孩子了!听着厉昊南那兴奋又喜悦的声音,嫉妒如一条毒蛇爬满了她的心,她几乎失去了理智,想马上就给厉昊南打电话,冲去安雅的别墅捉奸,狠狠骂他们一顿,骂厉昊南,骂安雅,可是,她终于是什么都没有做。 娜洁希坦她们做了那么多还不就是为了在将来夜袭正式揭竿起义打下诸多地盘而做准备,所以听到刘皓这么说,娜洁希坦也是血脉沸腾的,但是同时她也十分的理智,并没有脑袋发热失去理智。 “父亲。乔家没有怕死的。无论父亲做什么。我们都会跟随。”乔苏涵眼眶发红。但是眼中却是坚定的。 “难道嫡系传人就不需要承担什么义务?”她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当年近因死的时候,也只是这么安静的看着他,脸上有着淡淡的笑。 别墅在郊外,平常没什么人会去,这儿也是季逐钧的秘密基地,专门用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放飞自我用的。 查德他们根本就没有拦过他,是霍宁自己不愿意回到查费兹,回去找修纳尔。 “师父,你真觉得,我可以?你愿意相信我?”方仕玉将信将疑地问道。 它们通过特殊的方式编织形成能量纤维束,模仿人体的结构,连接光甲的各处关节。 黄飞飞注意到,当凯瑟琳看到进来的黄姝美手里拎着的啤酒时,眼睛一亮。 不知道从哪儿飘进来的柳絮在空中晃晃悠悠,最终落在苏夫人的发丝之上。霍宁看着她消失在门外,黑眸颜色瞬间暗沉。 然而他这会儿正指着时初阳嚎叫,才一进门就瞧见时初阳,吓得他哟。 凌珑想着,又不禁看了温白玉一眼,下次要不要给他准备一套西装?但那个最好有详细的尺寸才行。 “爸,你别生气,口蹄疫让我用食醋喷下去了,昨天卖的时候跟正常猪一样,人家杀猪场的人检验标准后才拉走的。”刘猛解释道。 老冯指了一个方向,一步一步的向丁千夜走来,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 这时,一辆火红的豪车缓缓开过来,然后在段亦宸旁边的马路边停住,里头一个姿态吊儿郎当的帅气男人朝段亦宸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断湘弦(二) http://.biquxs.info/

厢房内,府右卫小心替杨劭脱下墨色大氅。 毫无意外,内里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透,灰银的锦袍上黑红醒目,在肩头晕开一朵妖娆可怖的墨菊。 张逸舟看得眼中一黯,连忙撇过了头去:“大哥,你就不该回来!” 邬正早有预料,急忙叫人送来热水,又让赵云青去扶杨劭坐下,替他重新擦洗包扎。 层层衣衫除去,红着眼睛的男人一言不发,任由大夫替他解开一圈一圈带血的纱布,又用打湿的软帕小心擦拭。 “您这箭伤,怕是不...... 有胡燕在场,包子自然是要装一装逼的,大包大揽了二人的门票,若是放在平时,一定会死皮赖脸的求着方宇请客。 两个妖怪长相上看起来像是天敌,实际上也相处的不怎么好的妖怪就地开始斗嘴。 望着那些散发出迷人香味的蚱蜢串,二人吞咽了一下口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荤腥了。 上京城原本有九道城门,因为皇上的驾崩,国丧期间其余八门皆闭,只留安定门可以通行。 “什么张市长,是爸爸!”坐在林风的怀里,李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是在眼眸的深处,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李婉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担忧。 “什么?三殿下不是正在宫中守灵,不满丧期不得离开的吗?”漓陌微微一怔。 纪延也看到了时述,满肚子想要说的话只得悻悻憋了回去,他也不是个傻子,那些话当着时述的面能说,那些话不能说,他心里门儿清。 也就是说,现在李寿再回去还是会回到那个神殿,无法离开神殿不说,还会被那个巨人殴打。 这顿火锅,爷爷说,是专门为了欢迎我而准备的,可是呢,又怎么成了三喜临门。 忽然想起刚从紫荆宫回来的时候,秦安就曾等在王府正门说有客来访,这么不凑巧的时机,可是我却别无选择。 “安娜,你在干什么呀!”欧阳沐儿对着安娜直接提出了自己自己的疑问。 “冷言?那个将东陵和西陵闹得沸沸扬扬的冷言?”又一声惊骇的声音在夜空下响起。 “哈!那倒是,当时你实在是太沉静了,就不像是个男生!”辛妍想起当时高中时期的情景,也是会心一笑。 好在乾坤袋中的空间也还算宽敞,而且他已经有三个乾坤袋了,因此并不会东西没有用,而将其拿出来丢掉。反正准备着,也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用到。 如果,能够当着天道院诸大人物和众学生的面,镇压下林荒的话,想必能大大提升他林朝天的威信。 服务员笑开了花,一路欢送秦萧离开,这一件礼服可价值好几万呢!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下了。 就在周子云用手中的短剑挑起怪物的一个胳膊的时候,怪物突然抬头对着他嘶吼,一发精神冲击,就已经击中其意识海。 这对于一部毫无根基刚刚开播的新动画而言,可以说相当成功的预兆了。 ‘这究竟是什么?!’黑衣人无奈的咆哮,十几下的攻击,却丝毫没有办法找到出去的路。 还听说,要收购果子的商人,已经挤满了山下那个叫赵家庄的村子。 老奶奶眼角抚泪,心存不舍,布满横纹老茧的双手拎着很多吃的,这些吃的都是让要宁萱萱带回杭城的。 “就是就是。”方块9得意洋洋地说道,但下一秒,他看到朱莉的眼里露过一丝杀意。 赵曦看着巴菲依然有些不在意,本来还想在说些什么,不过看到对方似乎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断湘弦(三) http://.biquxs.info/

“坚持住,再试试,再试试……”接生的产婆脑门上,已经开始渗出密密的额汗,“一,二,三,使劲!” 又是几回炼狱酷刑般的煎熬,胎儿却丝毫没有娩出的意思,几次露出额角,然而便缓缓回缩了进去。 阵痛,用力,无果,一切仿佛进入了徒劳的死循环。 “参片,快上参片!夫人看起来快没力气了。”抱着予芙的医女脸色煞白,一支千年山参迅速被截了中段,切成薄片,垫入顾予芙的舌下,“夫人,千万不能睡,坚持住!” ......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竟然冲到了山腰,冲锋枪的咆哮声终于渐渐停歇,直至全无,两支部队完全绞杀在一起进行恐怖的白刃战。 另一个身材修长,瓜子脸,剑眉细眼,肌肤微黑,很有男子气概。 “你也是,到将台上指挥!身先士卒不是坏事,可先要总揽全局,有敌军来偷袭怎么办?你跑下来的功夫就够组织战阵了。”丁馗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也不管元晋辉原来是不是主将。 萧影起身又看了一眼巨蟒,见它近乎一围粗,十余丈长,一大长条死在那里,瞧起来仍然十分怕人。见它嘴里全是黏物,臭气熏天,不由收眼看了看身上,这才发觉自己也是一身黏物,腥臭难耐。 汉王这一路胳膊不敢动,不能对林孝珏不轨,想找茬,就只能托词自己胳膊疼,让她来医治。 听到背后的声响,那人跳了下来,转过身,展露出方形的胸肌和六块鼓出的腹肌。他身上挂满了晶莹透亮的汗珠,显然已经练了多时。 “欸哟,两位姐,你们就当给我个面子,不要吵了好不好。”万抗看势头不对,万一殷月艳真是要找人来,那就真不好办了。 方夫人下了一跳,心想难道是侄子无人管事,就来事虐待自己瘫痪的妹妹了? 念想之间,那青龙已是毫不迟疑地朝着秦川攻击而来,先是一式血蚀,燃烧一般的熊熊黑焰席卷而来。同时身形骤闪,一条囚龙索当做兵器,风驰电掣,已是疾至了秦川的身前。 虽说鬼魅人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可那何宏与刘崇合谋下毒谋害明长老一事,却是因为秦川而起。若非前番得罪了何宏,也不会有此下毒之计,要是自己察觉得晚了些,那么恐怕没有鬼魅人出现,明长老也会不得善终。 门被人由里而外推开,一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将他们二人给迎了进去。 “放心吧,为了我哥我肯定不会把计划搞砸的。”随后苏巧下了车就进了网吧,我有些担心的握了握拳头,大概两分钟以后,苏巧就带着温翔出来了。 叶澜和程诺两人的目光直直的对视着,尤其是叶澜,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紧紧的盯着程诺,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良妃捂住嘴笑了,惠妃也无奈,真是,这丫脑子也就在这时顶好了,其它时候就会装死。不过听口气,老爷子这是松了口,让自己把老十的阿哥养在行宫里一段时间,倒也能一解寂寞了,心里倒还是挺高兴的。 原本他们几个都信心满满的准备出发了,结果我整了这么一出,直接他们就不合适了。 王大师一副自信满满的回应着,瞬息让牧尘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她没有动,下一秒,脸上却忽然被温热的毛巾覆盖,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两人谈话声在湖面上渐渐的消失,随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湖里的北宫月和另一个不明物体才慢慢的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千秋岁(一) http://.biquxs.info/

屋内王妃生死一线,屋外众人无不惶惶。 摄政王惊天一怒,究竟是伏尸百万,还是国失倚仗,无人能够预料。唯有一事笃定,此番若真是劫难,这来之不易的太平世道,恐怕要变天。 赵云青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一面吩咐几名得力手下,稍后若真遭大变,务必寸步不离跟紧主上,以防意外,一面担忧起后事情形,暗中点了一名心腹回府上报信。 若真到了最坏的情形,好歹得让悠悠有个准备。 简玉珩神情凝重,不...... 虚谷持木棍,预先念动口诀,进入画中,匿于船舱内,当崔忌奉命携利刃与饮食入画后。其从舱内速出,趁崔忌猝不及防,持木棍击之,崔忌晕倒于船内,其将崔忌缚之,口堵之,匿于舱内。 “你!不是说过只要五件便是可以留我一条性命么?怎么突然之间也是出尔反尔?”而见得季承如此,此刻的皓炎却是不住的一阵气急,他也是未曾想过季承居然也是不守约定,还打算让得自己拿出五件天材地宝出来。 这个区域中估计是有着连接另一个空间的空间门,不然也不会激发出他的空间眼,结果空间眼强大的空间波动把这空间门给影响了,这情形还真是好耍。 “呃呃呃,算了算了,加倍就加倍,管他呢!”浩岚摆了摆手,骑着摩托驶上马路。 枫在此时轻轻推开浩岚,用手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并向他投去一个静谧的微笑。 还没走出多远,大喇叭就在身后响起,三盗后人韩久抛、苏大聪和魏步豪风尘仆仆赶到,在他们身后,人盗魏予仁一路随行,显然也是受到了洛神峰的邀约。 雷军就是这么直接的人,以前的他很喜欢讲话拐弯抹角,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不会了,做事也好,讲话也好,都是直来直去。 可是此刻已经没有回头路,再上去是肯定不行的,余敏内心也绝对是不允许的,只有硬着头皮向前走,超雷军消失的那个方向跑去,路上回时不时的回那么一两枪,也顶不了什么用。 叶潇虎躯一震,一个已经碎裂的神像被供奉在最深层的神殿中,神像赫然便是蜘蛛神后萝拉。 林学冬从始至终都不认识红桃a,他刚才说的这番话,是神秘首领让他说的。在猛犸组织龙国区,上线跟下线基本上都不认识,他们采用的是单线发展,这样可以更好的保护身份不被泄露。 听到林苏这么问,老鸭就知道不好,当下脸色就变了。即便现在法律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可是人性的道德还是有一丝的,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的话,他们还可以自欺欺人。但是当被人知道了之后,那种感觉就不一样了。 婚礼在露天的草坪上举办,秦睿站在红地毯的尽头,白飞儿挽着江父,站在红地毯的这一头,暖暖在身后给她牵着婚纱。红地毯的两边全是亲人,都在祝福的等着婚礼开始。 “当然不能看着秦仇为所欲为,少主的准确意思是秦仇的目标如果是我们的话,我们就跟他拼命。如果不是我们,我们就随便打打。现在既然他的目标是区政府,我们就跟着打打秋风吧。”刑天笑了声。 陈璐璐忍不住啧啧称奇,王有成虽然消瘦,但是在这西装革履的衬托下,倒是有种让人意外的英挺。 也就是说,秦川生前极有可能是南山寺哪位高人的俗家弟子,就跟罗攀一样。 虽然说徐白玉也爱美,可是平日里因为懒,她很少仔细的打理自己。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秋岁(二) http://.biquxs.info/

“似乎还有一个!”医女压着肚子,触摸到明显的足印,验证了另一个小生命的确存在。 她缓过神来,双生子更容易难产,也许这就是王妃遭受劫难的原因。 “是个男孩儿,主上!”抱住孩子的医女太过激动,竟忍不住哽咽起来,“天佑大明,您有世子了。” 然而男人充耳不闻,仍一心扑在妻子身上,顾予芙已逾极限,却还在拼了命地坚持。 汗涔涔如雨而下,她的脸上,两个人的泪混在一处,淌满了面颊。 又一阵生死拉扯,...... “无妨。这里就我们两人。我也就是和你随便聊聊。你说吧。”义成嘴角微微翘起。 一根马槊在李靖手中变成了刀剑。变成了鞭子。变成了任意一种兵器。招数出神入化。铺天盖地就朝着程咬金袭來。 但见它如今正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巨大的岩石上,一边颇有些不耐烦的自洞穴前来回游走着。 “不送啦,我得赶最后一班车回军校。”少典成冲两位兄弟抱抱拳,然后转身往南魔分部的方向走去,虚握的双拳一直没松开。 张居正并不赞同徐元佐“以贵易贱”的说法,因为黄金虽然贵重,但并不是大明的法定货币。如今银、铜都可以直接用来纳税。所以白银在社会用途上要比黄金更为重要。 甚至,有几届弟子即便是将自己所得宝物全都交给了对方,可最终却依然没能躲过被斩杀的厄运。 “听方才主公的话,平还以为主公心里有数了呢。”陈平的目光已死死的盯在酒坛上,舌头舔起了嘴唇。 听到老祖宗的声音,杨迪赶紧晃了晃脑袋,那妖异男子的面容,有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鬼魅气息,刚才心神竟然深陷了进去。 半晌后,他终于为她清理干净了伤口和附近的肌肤,接下来就是敷药了。 这次阳云汉发出的劲气和帝洛巴的劲气旗鼓相当。那活鱼在阳云汉“天圆地方”劲气携裹之下,又缓缓移回到二人中间。 往后,梦云烟老师又给他们讲了一些天河系其他星球的少年天骄人物和事迹。 梦云烟老师没有为此解释。只是对学员们说了一句:“跟我进来”。 以前偶尔碰伤,试过出血,现在这时候,血出不来,并不是我自己在控制。我呼吸都开始困难,眼睛看东西有重影,耳朵里嗡嗡作响。 ……咦!怎么好像还有一块隔离木板,随着问心所看的方向,也就是右手这边,约莫有七八米远的地方,果不其然,真的还有一块像是隔离木板来着。 项鸣凫高喝一声:“大伙儿并肩上前,一起将阳云汉乱刀分尸。”项鸣凫究竟还是对阳云汉心存敬畏,不敢独自上前索战,大声招呼众人一起出手。听到项鸣凫的招呼,大契丹国众人终于准备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敲了敲刘星皓的车窗。 第二天中午休息时梁善约了唐心儿在附近的中餐馆碰面,等他来到餐馆的包厢时,发现唐心儿已经点好了饭菜。唐心儿今天没有穿以往的吊带裙,而是穿了一身水蓝色的旗袍。 阳云汉眼看四位老僧四谛剑阵这式鱼死网破反击,自然不会与四位老僧以命搏命,急忙以手做刀,使出了“龙甲神诀”之“地载式”,掌刀划方,追求极致。这极致之方,好似静静的大地一般,收敛静止,护住了阳云汉身形。 虽然说不是同个院子,屋子建的时候靠的很近,中间只隔着一堵墙,那边有什么声音这边都能听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秋岁(三) http://.biquxs.info/

“事关重大,要不要查实了再去说?”邬正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蹙起眉头严肃道。 “我觉得,也许该早点儿。”杜若眼光波动,“若真有是人欲对王妃不利,拖得越久,能查到的蛛丝马迹便越少。要么等下,我就去和王爷通禀?” “不成!王爷的身体,当下还虚着呢,知道了又定要动怒……” 两人暗暗商量间,门外已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被杨劭催促,又来问药方的赵云青。 “邬神医,邬夫人。”他的脸上满是恭敬,“主上心中着...... “很好,正好我还差一些经验,既然你们送过来,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吴天晃了晃手中的黑龙刀,脸上露出一丝邪意的笑容。 先叶星辰要成为金级学员,才能去参加沧澜帝国的最高武者大赛。 林沐好奇的拿到手里,这药丸通体灰色,表层光亮,似乎是裹了一层糖衣。林沐闻了闻味道,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似乎脑子都清晰了一些。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面前的七彩光门竟是突然爆出了惊天的彩芒。 而大界之中,双子大帝好不容易赶到了一处秘境,这里竟是能看到圣界的景象,甚至还能看到圣帅曹正的表情。 叶风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随即双目微微眯了起来,五色的流光在双目之中流转。 而姚倩雪也注意到了,这位不败战神的战斗力,正在削弱,没有先前那么强大了,这主要的原因,是他的阵灵军团势力削弱了。 这风刃极为的凝聚,与之前看似透明的相比,这似是一个实体的飞刃!从其状态来看,破坏力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林天大概的明白,原来他现在得到的这个特权,竟然有那么多人想要。 “做好战斗准备,这里聚集了大量的沙虫,要比之前的强出很多。”林沐道。 “私事已了,现在说公事,秦家胡作非为已经影响了燕京的秩序,以后我不想看见秦家人在燕京活动,否则见一个杀一个。”杨风烈沉声说道。 不过,收获不错,已经四十七具道尊尸体,炼制成战兵,绝对能坐镇三千天,从此不在乎异族反攻。 “天庭重启,新任玉皇大帝归为,尔等孽障的末日将来来临,哈哈哈……”老疯子一阵狂笑。 最后唐婉决定跟秦若接近,这不怂恿这寇月来拜见秦若和上官清妃了。 而想要王磊朱益等人不回到青玉蟒神身边的办法有两个,其一,将他们都杀死,销尸灭魂,死人自然不会再动,其二,为他们破解身上的天奴印,让他们脱离青玉蟒神的控制。 但真正造成杀伤的,则是火球与岩石所带来的恐怖高温,这高温足以瞬间融金化铁,若没有特别的手段,一旦被击中,基本无法幸免于难。 嘶拉一声,这一片红雾被异火挥发了,异火之刃穿过红雾,击在了一道透明的光罩前,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异火弹了回来,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被我刺出的缺口。 居然是一条内裤。内裤已经有些发霉了,裤子中似乎包裹着某种不太大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天武者以上的修为在泉水里修炼的效果不明显?”秦若开口询问着。 即便心里可能还是记恨着从前,但是南瑜。本心里其实是善良的人。对她好的,她不会怠慢。就这一点,南瑜就比她的父母强。 她极缓慢的转头,心里不无侥幸的想着,身边的人会是她心心念念的汤怀瑾,但是显然,她的梦想落空了。 巨大的黑色桌布,可以用来加工成,3级布甲装备的材料,能打造出白银器装备。 第一百二十章 千秋岁(四) http://.biquxs.info/

“契儿,契儿,你好小啊,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予芙的调子里,是掩不住的温柔和宠溺,低头与他碰碰鼻尖儿,又照着养圆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予芙对着儿子笑,杨契也咿呀呀跟着笑,引得她心都要化了:“小家伙,我是你娘啊,我的小东西,你可真好看。” “我觉得澄儿更好看,像你。”杨劭坐在一旁,忍不住插嘴,“男孩儿光好看有什么用?当从文习武,胸怀大志,方是立身之道。” “契儿才八天大,说什么文治武功,你...... 杨广无可奈何,只好听之任之,将杨暕豫州牧的职位暂时保留,不过却另外派了人去处理具体政务。 乌恩奇暗想:以你那品行,撒旦若是甘心给你当坐骑,那才是傻蛋呢? “两个叔叔?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怎么坐在门口不进去?”毛达成趁着康康吃糖的机会,将康康全身上下翻找了一边,还好自己儿子仍旧是细皮嫩肉的,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伤痕。 寒风拂过,将白纱吹开个缝隙,隐约可见一张绝美经纶的脸颊,透着几分惊艳与冷漠,那轻裘下娇弱的身躯,此时隐射出铿锵的坚定。 在魔阳天劫以后的那个寒冷的冬季,魔都·欲望之扉里饥民相食,苦不堪言,但万恶的大领主富马波第却仍然对魔都里的民众百般盘剥,继续过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腐朽生活。 一些孩童则兴奋地大叫,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那朵渐渐凋零、隐入夜空的烟花。 “表哥,你们先上去缠着红熊,我来攻击它的弱点。”陆奇说道。 轩辕澈半眯着双眸,直到看不见慕容倾冉的背影,轻叹口气,嘴角微微翘起,随之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说不出来的诡异。 慕容倾冉担忧的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齐玉,问道:“可玉儿这毒与你说的有什么关系”? 南卿卿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而是继续整理原主的东西,不整理不知道,她的东西少得可怜。 这是江北廷第一次一本正经地跟南卿卿提及安全问题,她又想去敲系统,不过此时不是时候,南卿卿就那么看着江北廷。 没办法了,人命关天,我抓紧拉着儿子去医院,我俩又做了一次亲子鉴定。 众人听到从兮的话,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曲家二少夫人什么意思,是轻易饶过宋家了,还是心中气恨,在羞辱宋家? 曾羽眉头一皱,隐居而已,虽然不希望别人打扰,但是把自己轰出去? 壮壮拿了一把剪刀过来,众人都以为他要杀了江凤仙,纷纷拦着他。 他是真怒了,杀意凌然,几乎凝结成实质,对面所有人都感觉浑身一寒,如堕冰窟,预感到很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简玄退开一步道:“也罢,下不为例,或者我就算想较真,也该寻钱袋事件的始作俑者。”简玄别有深意瞅了从兮一眼。 他从阴世入口,进入阴世后,慢慢了解了正常鬼魂的阴寿之长,还有阴世的多姿多彩后,才真正为曾经做过的一切后悔了。 这个山洞并不深,外面的动静,虞雁姝能听得清清楚楚,大半天时间,便有不少野兽经过,云雾山中的瘴气消散,那些毒物也离开了瘴气范围,攻击山中野兽。 如果把灵力作为身体来比喻的话,那么精神力就是大脑,指挥者身体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张畅心中默默叹气,舍念和少爷之间就是孽缘,可偏偏这段孽缘还无法被斩断,就要这么牵绊下去。 “呃?”苏墨有些尬尴。关熊说的是实话。现在的苏墨,连抗衡东方一族都不行,更别说什么不死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失调名(一) http://.biquxs.info/

明王宫里,刀光剑影正在酝酿,可身处简宅的杨劭,却正全心全意,享受着初为人父的喜悦。 哪怕这喜悦,有时候也混杂了些许别的味道。 “予芙!澄儿怎么又尿了!” 肉嘟嘟的小丫头,有双和母亲一模一样的杏眼,笑起来又甜又可爱,然而这并不妨碍,她随时随地便会开闸放水,甚至滋爹爹一身。 杨劭袍服之上一片狼藉,失措地将婴儿举高,赵云青连忙喊了属下,去取干净的衣衫。 “定是你抱的方式不对,她不舒服!”顾...... 李瑶光不断安慰自己强打气,努力强迫自己冷静,想着自己跟这侯府里打过交道的人,匆忙间李瑶光把目标瞄到了守门的周婆子身上。 那拉常在听到夸赞,有些激动,立刻就着这个话题,搜刮肚肠与说她知道的所有养猫技巧。 中年人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他的肩膀十分的宽阔,身上穿着简单的布衣,粗壮结实的双臂还裸露在外面,露出宛如花岗岩一般的肌肉,看上去给人一种山岳般的伫立感。 “真的?皇上?”石南溪闻言不再挣扎了,转头惊喜的望着康熙。 待黄玉将黑乎乎的汤药送进来,我正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糖糖便叼着黄玉的裤腿,非要她跟着出去。 顾念住的宿舍在二楼,上了楼后,苏昭昭发现,楼上楼下都没有厕所,要上洗手间必须得出了宿舍楼,去不远处的公厕。 坐在花廊正对面太师椅上的陆放皱眉,收了脸上得意,当即面露不悦,砰的放下手中茶碗,挑眉不悦呵斥。 从衣帽间找出一件浅蓝色牛仔连衣裙,外面搭配一件灰色法式宽松系带羊毛大衣。 这不像她的风格?难道她已经被沈东然收买了。这样的念头只有那么一刹那。再继续下去,我不敢想,巨大的无助感油然而甚至在默默的席卷全身,我害怕,尤其目光在触及窗台上越来越萎拜的绿值。 懒懒散散的将手里的棍棒随意扔在地上,砸中那一地瓷片,发出刺耳的声音。 但是事实却没有能如赵翠霞所愿,李二龙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所以赵翠霞的心还真是有些凉了。 乔米米和陆厉霆有礼貌的告别了陶导师和师母,他们送陆厉霆和乔米米到陶家院子门口,陆厉霆和乔米米坐到了车上准备回家。 这巨斧神依然没有后退,也许,他认为王二黑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气魄只是故意为之。 几个同时出手的汉子被孙潜突然“束手投降”弄蒙了,几把目标一致朝着孙潜脖颈划去的瑞士军刀同时收力,却没有彻底停手,他们的目的就是遏制住孙潜的行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的心里有很多想法,他的问话,让瀛洲和方丈都觉得有些意外,毕竟以往的任何一次比试都是拳脚无眼,伤了人命也在所不惜。 郑辰可不能辜负了杜离的好意,他之前之所以没有立马动用冥王阵,而是在四处观看,就是因为他在观察这门无心阵,或许是被四人夹击,郑辰的潜能也被激发,这机缘巧合之下,还真将无心阵给习得了。 他的探子打探到,在‘狮子口’的天然屏障处,人族联军的主力已经在那里扎营,而且他们建筑了极其坚固的工事。 不过在街上的那些听到这句话就不一样了,那些在路上行走的听,听到魔王夜巡这个四个字的时候突然都不走了,跪在地上。 容景天刚从一个病房中出来,就看到乔心儿的背影,然后来到乔米米的病房前,看到那旁人勿扰的牌子,不由的皱了眉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失调名(二) http://.biquxs.info/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还没到晌午,可整个淮南城,都已挂满了花灯。家家户户门前至少都有一盏,五颜六色的彩纸被扎成各种模样,金狮游龙,牡丹玉兔,叫整个世界都跌入了斑斓的海洋。 马车从街中缓缓而过,沸反盈天的叫卖声声入耳,撩拨得顾予芙百爪挠心。 然而产妇不可见风,她满身都被纯白的狐裘密密掩住,连头上都戴好皮帽,束了抹额裹住头发,不能开窗,便只够着一张瓷白的小脸,透着窗纱时不时朝外张望。 终于...... “贤亮哥……”裴贤亮落着泪,脑中一幕幕的闪现起了他跟裴怡玲的种种记忆,点点滴滴在心头。 “砰砰砰!"枪击的声音在靠近,沙沙作响的声音也在靠近,而且仿佛不止一处,裴诗茵、江月晴和朗朗都听得有些毛骨悚然,除了往来路退以外,哪个方向都不敢去了。 李智翻了翻白眼,一脸无语的样子,自己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什么时候要赶你们走了! 对于简沫先让自己看的举动,显然愉悦到了石少钦,他看着那只对他来说,其实不是很精致的蝴蝶,竟然也觉得很好看。 她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跟刚谈恋爱的愣头青似的,动不动就放下狠话来,你要是怎么地,我就敢怎么地的狗血桥段。 凌厉的剑气撕裂了黑袍男子身上的黑袍,使得黑袍男子露出了真面目。 只要它存在,华夏的血脉就不会消失,地球的未来就不会毫无出路。 鲍起豹先拿块西瓜吞了两口,接着腾出一只手,胡乱晃了晃,分明在示意二人也吃西瓜。 没错,在秦放这些商界大鳄眼里,王虎就是一条会咬人的狗而已,若没有主家背后撑着,他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了。 “那师尊你就先修炼这本功法试试,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他说完直接,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也是她对谢云烬太熟悉了,一眼就看出他那只手活动起来有些不太自然,但因为袖口太长,她看不到不妥之处。 刘备的大军继续按照原来的速度前进,直到距离卷县还剩不到十里时,第四组探骑来报,言关羽突袭得手,已然拿下卷县城池。 她平和的解释让他紧绷的肌肉渐渐松懈下来,但想到她想要离开自己,他周身的气压还是低了下来。 暂且称为跳舞吧,很奇怪的扭姿,但能看出来他是高兴的,开心的。 虞倦洲这两天身心俱疲也懒得跟江择掰扯,倒不是他不担心虞念,而是他很清楚,虞念吃不了亏。 要说还是许凡道高一筹,她没有跟自己妹妹来找她,而是让林溪乖乖自动送上门。 虽然心里胡思乱想,但是那队长动作可没有犹豫,示意手下士兵别动,而他自己上前将凌晨两人拦下。 “我们下去看看,欣宜,你在这里不要乱动。”沈易则低声嘱咐道。 何晓光说着,朝前面的机关大楼走去,吉野也赶紧跟上,车夫看了阿辉一眼,随后转身离开了。 这次依旧不例外,先是要是吃的,然后蹦蹦跳跳示意着林源跟他们走,不停的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大门缓缓左右拉开,门口的机器人提高戒备,扫视着这些媒体记者。 “活该。“阿旺嫂越想越气,忽然她打开屋门,将一盆洗衣服的脏水泼到了阿旺的身上,然后将屋门又关了起来。 而且他们三人还正好当着周言得胜而归的时候,将这三成财物资源送到了莱州府衙的门前。 望着周言面容之上那一如既往的平淡,刑擎戈继续出声说道:“那苍韶华毕竟是八景剑宗苍承天的独子,他是不可能坐视你安然无恙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失调名(三) http://.biquxs.info/

谈玉茹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为时已晚。顾予芙拽紧了她的手,凝眉蹙目,要求她把所有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前些天,府右卫暗查了全城的药铺,查出许多关静斋私下买药的痕迹,她做得很隐秘,分了几次,每次只买一味,而且换了几家店……” “所有单子加起来,一起拿给邬神医看。神医说…说是极为阴毒的慢方,刚开始,表面不会有任何症状,但能蚕食人的内里,一旦遇上生产这般的大事,霎时便会气血崩亏,所以你那时候...... 那样在一起吗?不归有些不忍,何必一定要选这样没有转寰余地的方式。 萧羽音叹了口气,这还要看那些当权者是怎么想的,当事人又是怎么决定的了。不过也不乏那些扮猪吃老虎的人物,只是暂隐光芒,等待机会的。 “我这一世算了完了,彻底完了!”叶青环视四周一遍,如今通往五十五号地球的接引天桥就摆在他的面前。 暑假回家,大将在村里待了几天,感觉特别无聊,就忐忑地对父亲提出,想去他那里玩几天。至少那里有网吧!父亲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叶云望着崔思雨耳根微微的红色,随即笑了。这些年,他失去自己的家,从十岁来到靖王府,都是阿珩在照顾他。他的一切都是阿珩给的,这些年纳兰珩过得有多苦,只有他最明白。 “就是,白牛这次赚不到钱的话,我们几个还说好了,凑点给他呢。”精准射手道。 武场上方,百里长风背对着练武场,负手而立在清风中,黑色的发丝在风中凌乱飘扬,眉宇平静。 蜂窝和一张擦屁股纸当作喇叭在吹,配合着电幕上还在发出的军乐的调子。 “好了啦,曾姥姥,你在我们家是不需要睡沙发的。”叶唯也不管老人的错愣了,直接把老人往楼上推,都十点了,老人早睡好。 杏儿愣在原地,程诺手里紧攥的那条青色的藤条让她瞬间变了脸色。 “你傻了?上次你差点儿害死苏芷爱,如果不是苏芷爱命大没有死,这会儿你的脑袋都不知道被哪条野狗给啃干净了。”姜半夏提起上次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这娘们差点儿把他也给连累。 主唱程言,也负责吉他,鼓手刘维,贝斯手李炜,还有一个键盘手阿paul,几人志同道合,都喜欢玩音乐,便干脆组了个乐队。 短暂的交谈过后,王凡便回到了自家店铺,途经过曾家酒旗时,照往常一样拿了一壶果子酒,便回到了自家的店铺。 大多数人仍是默不作声,那络腮胡子和黄脸高额的人互视了一眼,两人长叹了一声,又都摇头不已。 这两天马哲跟着秦云拜访了五六个领导,也算彻底的了解了这行的辛苦,看起来挣得多,很风光,但是却有一半花在了这些迎来送往上。 施展出敛息术不让敌人的神识探查到,王凡一步一步走到一个阴气煞气极重的房间外,周围没有一个仆人在附近,而且路途中他发现周围的人的眼神中对于这个地方十分忌惮,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这里样。 苏雨眸点点头,姜玉轩的话让他想起来,的确,道藏山之中有一位非常强大的牛人,而且这位牛人和姜玉轩好像是还有点关系。 李知尘脸色平淡,身子一跃,一手接住杜悔一掌,横推了过去。杜悔脸上一变,身子猛然一纵,如恶虎扑食般向李知尘扑去。 钟仔说的正得意,一个玻璃杯直接砸在他脸上,应声落地,却是没碎,钟仔只感觉脸火辣辣地疼,不过片刻便肿了起来。钟仔蹲着的身子被玻璃杯砸地倾倒,身后的兄弟连忙把他扶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金错刀(一) http://.biquxs.info/

周令仪微抬下巴,陡然冷笑:“延宗,如果他真已知道刺杀之事和你有关,恐怕到不了金陵,我们便命在垂危,又怕什么清算?” “我!”沈延宗霎时如同被人扼住了命脉,脸上青白不定,“我…我这就派人去查…我先查……” “延宗…你为何总是这样!”往日温柔的眸子里藏着隐恨,周令仪冷冷道,“从前你没有力量,可如今,你是堂堂天下之主,不过杀个逆臣,又有什么下不了决心?” 为什么下不了决心? 天下之主…… ...... 骆玥闭上双眼,感受着外界的一切,夕阳落在她的脸上,格外的柔和。她就像个和蔼的老太太,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哼着一首曲子,那曲子悠扬动听,与如今很是应景。 通过和亚瑟的交手让楚烈知道这军中也有许多的好东西,而这都需要贡献点来兑换。 彪子现在心里虽然有所迷惑对方两人的身份,可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紧跟在老大身后。 吴良子倒是会处事,将一瓶慢性的毒药递给他,让他每天给苍狼来一点,日积月累,这条命还是会还给程余飞。 “是这丫头自己撞上来的…和我没什么…关系…”越说越心虚,不自然的用食指反复摸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看人。 首先是四阶巅峰的勇虎,浮黑兽为,狼鹰为第一列,其余六头四阶巅峰为一列。 她准备在去见过苍狼后,就去找易傲松,至少他通天的本事,也能帮自己几分。 其他人,尤其是对自己准备的礼物颇有信息的人,那叫一个迫不及待。 “买卖消息在拍卖行楼下那片区域,因为本来就没几家情报商,也就没有分区”伯德说道。 刚刚那一刻,杨刚以一种他们眼睛看不见的速度来到他们中间,并且牢牢的抓住了他们的手;顿时一股重似千斤的气力从对方的手上传来。 没想到只是一个复仇的暗杀事件能够把一个国家那么严重的问题给暴露了出来。 “就你这还不算奇遇?那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那些遭遇,都是什么?”有人忍不住说道。 就在眼下进退两难之际,陈凡等人出现了,虽然这五人并不认识他们,但却还是视为救命稻草。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袁彬才停下审讯,将汪森双手双脚用粗大的锁链捆绑住,并且扔进大牢之中,锁好牢门,袁彬转身离开招来所有审讯的人。 是这样的没错了,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烦躁叫江,虽然说虽然我很让你特别冲动,但实际上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对于你,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的,希望我们可以和谐共处,避免到最后还真的不知所措。 落入李天辰手掌心后,迅速被周天星斗大阵炼化,纯正无比的冰系力量,顿时涌入他的手掌,然后融进体内的真气之中。 但是在陈凡的传承之中,有着这种极其古老的东西,专门为这种奴仆而准备。 不过他也知道,别从卧施说的是对的,眼下这种情况正是需要联合的时候,若是真的把别从卧施给杀了,马上就会面临一场羌族内部的变乱,到时候内忧外患,只怕想投降都难。 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头一天在户外多多少少受到了雪崩的伤害,柳桥蒲现在坐着的样子都让人觉得有气无力。 “在须弥之心面前,你这个所谓的魔修可不值钱。”凤风笑得一脸欠扁。 “秘银可是好东西,夺都夺了,你为何又让我还回去?”白鹿仙子始终不理解,可苏琼笑而不答,她只好转向黄世德。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错刀(二) http://.biquxs.info/

王府中灯火通明,偌大的宅院亮如白昼。 整完兵,杨劭便带着重要将领一道回到前厅,一幅淮南城地图被铺在当中的八仙桌上,城门情况,王宫所在,甚至桥梁高楼等地势,一处处精确显著。 “开战能拖则拖。”他的手掌缓缓抚过图面,“等右军营一到,令刘叙渊将人分股,从侧面冲乱禁军。禁卫久居城中,极少实战,稍微一乱定会首尾难顾。” 张逸舟一笑:“自乱阵脚,必败。” “尽量围而不杀。”杨劭拍了拍桌面,着重强调...... 而叶灵玉就更神秘了,他是瀛洲仙门的弟子,久不露面,根本没有人认识他。 “谢谢你们,大师,”将鬼送走后,沈清欣喜若狂的对我们鞠了一躬。 其实以丁雨和霍冬月的交情,哪里需要礼物,而且他的本意也和郑天骄他们不同,虽然对霍冬月有好感,但是还没到要追求的地步。 可是,她就是那么地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的感情付出却没有得到回报。 虚空顿生狂澜,狂风呼啸,黑云翻卷,强烈的猩风带着席卷天地的恐怖气势,将苍龙缠绕。 “这所谓的‘联合演习’怎么听起来就像是特意为你安排的一样?”欧阳老头笑道。 不过就在他准备下令进行试探进攻的时候,却是突然眼睛微微眯起。 十分微弱的嘶吼,在我的喉咙里面回荡着,充满了不甘还有后悔,我是真的后悔了,不是后悔来九阴山找关于苏冉的消息,而是后悔自己的贪心,我刚才为什么要将那个积阴石拿出来呢。 叶依依的眸子骤然变冷,她是叶撩撩的妹妹,所以他才记得她的。一切都是因为叶撩撩的缘故,所以他才记得她。 眼瞅着这就要出门打仗了,费了老大的劲才给自己做好的战前心里准备全都白做了,之前那不破楼兰誓不回的心里状态咔嚓咔嚓地碎了个稀碎,连气氛都不连贯了。 在一片欢乐的弹幕中,王笙上台领奖了,没错,他获得了今年的最佳新人导演奖。 这项工作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李春、王姐等少数几个成员知道,就连负责管理红杉树公司的团队,大部分人都不清楚。 苍凉的号角声和激昂的战鼓声更加响亮,曹军的攻势更加凶猛了,而前方的井栏却越来越少,刘备军的抵抗也越来越激烈。 今早三虫院发生之事,他心中也了然。残剑谨慎细心,他将他派到三虫院,也是为了她的安全,虽说她有音攻,倒也毕竟没有内力,而且想必萧羽音也明白,音攻能不用时,尽量别用。 夏河这个时候忽然想,要是道宫再来个星梭的话,只要不是龙虎道宫的人,自己是不是应该用一个晨曦巨人将其击落呢? 手机铃声,敲门声,喊话声,振动,同时来袭,轰得叶惟一个措手不及。 x市是个超大型的城市,虽说只是市,但很多排名在前面的产品都是从这里出去的,有的产品甚至在全球都享有盛名。 莫喧脸上被吐了一口,笑瞬间消失,他松开苏清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脸,眼底有些阴霾。 麦子也知道赵思齐说的在理,可那么多的居民买不起房子,这个问题又该怎么解决。 “我是不够优秀。”莱茵心说,我一个不优秀的人,请你们放过我吧。 话落,容浅上前端起茶几上的水壶,起身的时候,视线下意识瞥向坐在旁边沙发上,镌着黑蛇的那只手夹着烟,袅袅烟雾升腾,冷锋俊脸漠然无神色的莫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金错刀(三) http://.biquxs.info/

“是!”身后众人齐声喝道。 从大门到钟离寺不过一两里的路程,杨劭所到之处,人群便会无声让开一条道路,仿佛汹涌的黑河被割开裂口又慢慢合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随乌骓上的战神。 他始终头颅高昂,一言不发,冷傲又沉静,却拥有令人信仰的力量,一如带着大明铁骑,南征北战的众多年。 两排半跪的甲兵身后,杨劭立住马,朝对面扫去一眼,星眸锐利,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摄政王来了!” 对面的禁卫中,立刻...... “只是儿童阶段的训练,伤不了!”从他们身上移回视线,莫凯臣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 凌阳走到一边捡起自己的电话卡,偷眼看见依哈娜变魔术般,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诺基亚手机,打电话通知自己的徒子徒孙立刻把钱送去医院。 仅仅过了十五分钟,百事通便已经行驶完平时需要四十分钟的车程,远远能够看到四大块仓储区外的指示牌。罗图看到路口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长城越野车,凌阳正倚在车旁,眼巴巴等着罗图前来回合。 厨房弥漫出来的香气,令贝贝还没到饭点,就饿了。屁颠屁颠跑到厨房门口,蓝宝贝系着围裙正忙得不亦乐乎。但嘴角,却永远有一抹淡淡的笑。 王凯神秘莫测的说道,这可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怎么可能告诉你们,你们是想都不要想了。 “筱汐,筱汐,好了,你不要着急,冷静一些。”安晨曦上前揽着我的肩,一定是我太过激动,他都看不下去了。 我祭出了太阿剑,右手抓着长剑,在左手掌心一抹,鲜血顿时沾在了太阿剑上,然后我双手迅速结出了手印,太阿剑发出嗡嗡的剑鸣声,悬浮在我的眼前,上面剑芒吞吐,剑气凝聚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像是经过精确计算,苏煜阳刚刚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唐宣,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种感觉,就犹如被千刀万剐,遭受凌迟之刑一样,整个神魂剧痛无比,若不是夏阳的意志足够坚定,根本就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 “被绑架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凌秒脑海划过,恐惧如同奔涌的海浪,击打着凌秒身体各个部位。 “卧槽,这个兰陵王跟我有仇是吧,一直针对我。”皮卡兵终于忍不住了,情绪有点激动,眼睛都开始泛水光。 尤其是,当周青扭头看向身后的时候,这三个亡灵,正在急速向周青袭来。 这颗带着污染的心脏,也许会受到海水的打磨,终有一天污染磨灭排出非凡特性,化作碎屑永恒地飘舞在深海,也可能会被一些生物吃掉,化作它们的力量。 刚一登场,粉红色的长裙直接飘荡在舞池中央,就连赵佣这个时候也已经看的入了迷了。 “卧槽!活人!”典莽听到声音转头望去看见眼前的人瞬间吓了一跳,向后连连倒退倒,差点就倒进进火山里了。 他手头是真的有事,自然不好这样耽搁。于是拜别了父亲母亲,就直接离开了。 “我擦,你个死玻璃?”顾焱眉头一紧,一拳就打了过去,直给这茄子少年来了个乌眼青。 钱也赚到了,妹子也把到了,我无所不能了,我年纪轻轻谁也不在意,爱谁谁,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就没什么人能够阻挡我。 由于是训练赛,打的都随意,两队随便ban了一些冷门英雄,热门强势的英雄都放出来了,一个是要练习强势英雄,同时也要练习怎么打强势英雄,反正训练赛,胜负无所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结局 http://.biquxs.info/

宫女和内侍吓得四窜开来,不过瞬息之间,他们的胸膛便被刀刃狠狠捅穿,连救命都来不及喊出,便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血腥之气陡然弥漫,沈延宗惊慌失措,手脚并用要去寻自己的剑,然而殿中的侍卫已一拥而上,将他和周令仪死死押住。 “放开你们的脏手!”周令仪尖叫着,“我是贵妃,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白策全然不似平时老实忠厚的模样,目光阴霾,居高临下看着她,抬手便是两个巴掌。 “不要!别伤了她!”沈延宗...... 高奎解释说,本来想在叶良辰过生日时就送的,但那时叶良辰邀请他时就说了不让送礼物。之后就一直忙着注册公司的事,这会儿才腾出空儿。 远空,一行银色的冽尘越飞越远,像一道银龙,盘旋升空,要没入玉盘般的月亮一般。 寒魄道君和紫竹道君都为之眉头一簇,这位罹龙道君果然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是,那又如何? “前辈,你们有所不知,这位伏魔殿主乃是大罹圣地的执法殿的殿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敖金峰仙识传音道。 按照张楚的想法他将在旅顺开办保安军的科学院。这个院长自然是由孙元化来当,宋应星作为孙元化的助手来协助他的工作。 黑蝙蝠和鹤无涯二人微微一蹙眉,虽然奇怪那三丈青色剑气为什么没有灭杀林霜,但这里是龙首的地盘,他们也没有多想。 “果然……”叶玄府心中感叹一声,不是松了一口气,即便这口天刀削下来也没事,他的阴德海量,一点损耗算不了什么。 当然,这一次到岛上查抄货物的人员都是李显的亲信,甚至连明唐商号所派来的船员,都是绝对效忠于李显的,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把岛上的这些收获泄露给他人的,就算是李义琰和上官婉儿都不会透露。 “退后!”霍雷大声的喊,所有人立刻向后退去,还好石巨人并没有追过来,否则场面会变得更加混乱。 之前跟随阿布罗侯爵的那位【地狱火】,目标就是自己,那么,这个邪恶玩家的目标,会不会,也是自己? 「这件事,考德会帮我,作为回报,我会帮他夺回力量。」艾达说出她与考德合作的原因。 其他几位侍妾没有这个待遇,但咏舒身为福晋,逢年过节时还是会给她们一些赏赐。 林凡认出这头巨狼正是妖将中的霸主阴风魔狼,挥刀斩出,铛的一声,星痕刀挡住了阴风魔狼锋利的爪子。 他的双手按在血裔的胸口,瞬间停顿后,发力,直接将两名血裔的内脏震碎。 如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大家都热烈地拍着手掌,台下听众有的触景生情,眼眶湿润。 不过叶霄云也是一名绝世天才,以一人之力就足以抗衡三大六阶魔物。 「博人那家伙,能够感受到我的气息……是因为我们都是「大筒木」吗?」川木微微回头,一如博人能够感知到他的气息,他亦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 他平静地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袁骑虎,听到了耳边传来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此刻的他最想知道的是咏舒的心境,得知他被赐婚,她会是什么感受?伤心,吃醋?还是无动于衷? 玄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蓝色长发,呵呵笑道:“这是海神珠所带给我的改变,但不管我变成怎样,我还是我,还是你的兄弟。”说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童言一个属于兄弟间的热情拥抱。 番外一 一刻 http://.biquxs.info/

兆神三十八年夏,汉阳。 满天星河璀璨,一弯弦月挂在枝头洒下淡淡的光,像透白的轻容纱,为夜色中的大地笼上一片柔和。 后院儿的老槐树下,顾予芙正坐着纳凉,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一串葡萄。 今日是七夕,理当穿针乞巧,拜织女星,但该来的人还没来,她连做这些的心思都懒了。 夏夜的风徐徐而来,凉爽中又带着些黏,吹得人心烦意乱。 “臭杨劭,坏杨劭,最讨厌杨劭……” 百无聊赖揪...... 我勾勾嘴角。很伪善地说了句谢谢。跟他象征地握了握手就上了车。 “不会吧,呈哥都搞不定他?完了完了,这下危险了!”姜飞郁闷的道,而其他几位顺江的学生也都连连点头,看样子他们学xiào的队伍是凶多吉少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又见妻子也跪求在地,这才深吸一口气,先起身将妻子扶了起来。 “我有什么好处?”二旭见事情已经败露,干脆也不掩饰了直接开口问道。 “以后,她要是再来找你,记得告诉我。”秦洛是不想让宁佳茵受到伤害。 倒是贾妈妈一脸的淡定,刚才她听的仔细,就是不看那条铺在床间的白绢,也知三少夫人在洞房前,仍是完壁童身,莲尘不染。 “老大爷,这太多了吧。”凌宜良三十来岁的汉子,居然结巴起来。 担心太吵闹了,夏阳就把李雪莲请到办公室去了,亲自泡制了仙人茶,拿了水果给李雪莲吃,李雪莲面带微笑,倒是很满意,她辛苦了一天,现在倒是觉得放松了不少。 于是杂役弟子搬来两个陶瓦火盆,里面放置干燥的松木,点上两堆一样大的篝火。 “沫沫,这里,还有我吗?”慕奕寒伸手覆上了她的左胸口,她的心里还有他吗? 就在叶开和司徒空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感觉一股狂暴的内劲之力,从头顶之上落了下来。 话音刚落,一行二十几人的队伍忽然将他们包围,带头的看着林峰手中的灵魂王,一把夺了过来,把玩了一番道。 他将时间计算的非常巧妙,极大的拉长两个q之间的时间,在被动攒好之后,藏进了草丛之中。 “少将,本官失礼了,请稍事休息,本官要去沐浴更衣”林卓在心腹们的簇拥下,和颜悦色地向纳达尔致意,仿佛昨日的斗殴事件没有生过一样。 只是由于这个皇帝大人的脸色过于白净了,才显得那道红色的线是如此的醒目。 这一点叶开是非常相信的,他不知道字想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只能是慢慢的寻找了。 最后铜手和铁脑自行退到了一边,以多打少的话,他们五巨头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而且对方五人坚持到了现在,甚至逼他们用出了万道法身,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那么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 这明显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炼丹,而是特别为这种合道丹而定制的炼丹方式。 第二天一早,朗飞众人在次登上了旅途。但是这次众人全部都坐在了黑煞雾狮兽身上。 亚历山大又解释了起来,不过,叶开听的有点稀里糊涂的,模棱两可,或许是自己的俄语说的并不是太好的原因,因为很多语法,他听的都有些混淆。 她返回身,坐回自己的妆台之前,动手重新插回那些本已经卸下的首饰。铜镜中出现的,她最熟悉的那张脸上已经微带笑意。 对于这句话的解释,罗彦并没有直接将其讲授出来,而是通过种种典籍作的注释,让诸生明白这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解释。 番外二 重峦 http://.biquxs.info/

五月春深,老城浸润。 正值苍茫的梅雨时节,整座安庆城都笼罩在一片银丝中,细如针尖,轻似牛毛,无声无息地下着,处处是雾霭重重。 石板路被雨淋成墨色,顾予芙打着纸伞,背一包才做好的刺绣活儿正往城西去。 十多天前,杜家铺子接了城内大户李家一桩生意,不忘分给她些。活计是替他家新纳的小妾绣嫁衣,那绣活儿要的多且急,予芙熬了好多个晚上,才勉强赶上工期。 原本小时候,爹爹只让她学书学剑,...... 只见那些粉末飘过的地方,不一会地上就出现了一处闪着荧光的地方,如若站高一点的看的哈,正好应该就是一个六芒星的一处尖角。 看到眼前的这个局面,李为就知道已经是完全陷入了僵局了,他现在是完全没有办法去解开。就在他刚才承认和欧阳飞雪相爱的事实后,他的心里就感到隐隐的不对了。 “那李管事是什么时候开始来老宅的?”孟琰突然问道,多了解一些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的围着他转,以前每次这样他都会高兴的跑过来问自己:“瞧!我的人气多旺……”可是如今他的脸止始终都没有笑意。 金城还没有开口,叶敏的咆哮声便猛的铺过来,她眼含愤愤的恨和妒嫉,死死的盯着柳如萱,那种感觉,恨不得立刻把她撕碎,又怎么会容忍她在这里呆一分一秒。 “试一试嘛,我们认识这么久,也算投机,何必这么见外呢?”叶楚面子有些挂不住的样子。 姜毅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当年满腹心思都是离开山村,只想找到离开的方法,却没有想过要记住回家的路。他熟悉着山村和附近的一草一木,熟悉着那几座低矮的山岭,却并不熟悉大范围的环境。 “要你管!”方婷当即就白了我一眼,然后便拉着西西往卧室里走。 话罢,沐风身影模糊了起来,瞬间消失在大家面前,下一刻沐风在千里之外出现,紧接着继续传送,实力到了分神后期巅峰,现在沐风传送起来不需要依靠灵石也能轻松自如,毫不费力。 有几个首长还上前反复的抓住李为的右手,好奇的一阵的猛看。突然间,大会议室内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首长们都被李为这手绝技给深深的震撼了。 “是的,这么庞大的坏账率,估计,银行方面,压力也大的很!”萧东林肯定的回答。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沈仲盈问道,现在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样理智清晰,对家族事情如此清晰的薛柯炀是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 魏凯明一脚踹在张昭的脸上,张昭立刻后仰,重重的跌倒,半天才挣扎着爬起来。 “你这样挺好的,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喜欢你。”慕思玥突然话也多了起来。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向夏天失了理智,丝毫不想听他的解释。在她听来,都是狡辩。 欧阳姝不理解大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她只知道面前的阿姨跟自己的爸爸在电影中有亲昵的接触。 王奴趁机避开了黑熊的攻击,可是他胸口的伤实在是伤得太重,失血过多而让他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慕思玥趴在黑熊的后背处。 华佗抬头看一眼她,总觉得这话中有深意。她这是在暗示他,她便是当年故人吗。因为被他医治过,所以才深信不疑。 那名影级老者见自己激发的能量护罩被须佐能乎骤然击溃,脸上露出丝丝绝望之意,他知道自己现在受伤之躯根本就不是须佐能乎的对手,这一掌下来他恐怕就要真正面对死亡了。 肖蕖番外——觅红 http://.biquxs.info/

我叫肖蕖,芙蕖的蕖。 幼时家贫,姊妹又多,爷娘养活不起便早早将我送入乐坊学艺,幸而得老天赐下皮囊与一副好嗓,不过十三四岁年华我便在故国靖越崭露头角,博得一线虚名。 世道虽不甚太平,不过温柔乡里的故事向来糊涂,只要战火未烧至跟前,小楼春红中,琥珀琉璃杯可从未真正却过盏。 每每歌筵舞畔,我怀抱琵琶浅唱一曲,总能如期引得五陵少年为求青眼,争相为我献礼。 那时候他们捧我如众星拱月,...... 断了……又断了……卡修好不容易感觉自己距离妹妹近了一步,可是却又在刹那之间变的无比遥远,他彻底的傻掉了。 然而,其缺陷也很明显,战斗中,斗气根本不可能进行自身的常规恢复,甚至,如果不盘坐下来静静运转心法,斗气的恢复,都可以用龟来形容。 “这他妈也算宝贝?”当看到土坑之中,那些星界的灵晶产品的时候,那个魁梧的男子不禁眼前一亮,只是没过多久,眼中绽放的精光又黯淡了下来,微微摇了摇头,一副失望的表情。 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的卡修听到这番话之后忽然一愣,因为他确实没想到绝法师竟然让自己在这里开始修得精炼术。 冯易应了一声,心念一动,身上原本只穿着大裤衩的躯体却是瞬间被一套黑色的武士袍所覆盖。 黑油之火宛如地狱招来,那如蚁如潮的洞穴人飞蛾扑火般冲向火墙,好像要用身躯将那沟壑填平,再用更多的身躯将火焰压灭。可仅仅只是碰触,脆弱的身体便已灰飞烟灭,只剩下一点点的残骸,黑乎乎的坠入坑中。 ps2:撒骚年将你手上那索尼克的金色圈圈投向阿龙我这里吧!!! 台上的盖聂未曾理会一众王朝之人,似是不屑一顾,但对于嬴政,却还是礼数十分周到。 ‘嘛其实希格诺姆可以参加的。毕竟菲特和艾丽西亚还有爱丽莎也是斩击系的,只是我想要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进步才会这样说的。’月夜微微一笑道。 “这位朋友,是泰山派的吧?”那位华山弟子放弃了和自己同伴的亲热,转向陈风笑着搭话。 姬洛翰对他的这位六弟非常清楚,玩手段是厉害角色,但是要假装目中无人,他还不是那块料。 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事不宜迟连忙赶去了叶枫指定的酒楼,毕竟放叶枫他们的鸽子很不好。 我靠,不是吧,系统太狠了,居然这么玩?只要被怪物杀死,直接等级降低5级,爆出任意二至四件装备,还包括已经绑定的,这要是把我的刑天之逆和祝融神戒爆出来,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她原以为,对着龙漠轩那么强势的人,总要有人妥协。如今才现,即使自己妥协了,可能结果也并非自己想要的。 “哥哥,你没受伤吧?”悺儿没有回答刑飞的问题,脸上露出了强烈的关心。 可是,她眼中的泪为什么会刺痛他?他看到她痛,看到她的泪,他应该笑才对。 “早安。”冷雨柔又眯起了眼睛,脸上带着笑意准备再眯上一会儿。 夜豹的推理能力是极强的,在楚岩给出了基本的条件之后,一系列的推理便随即出现,而且,尽管不是百分之百的绝对正确,但是却也几乎八九不离十。 “不知道。”邢飞很干脆的摇头,直到如今他依旧对定乾的决定有些怀疑。 然而,燕十三他们还没有走出药府,祁玉龙是迎面而来,祁玉龙身后还有几位弟子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