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死重生,真千金虐翻全家成疯批》 第1章 重生归来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漫天的怨恨仿若从地狱中挣脱而出,在逼仄的柴房里来回飘荡。 一瘦弱的小女孩猛地坐起,如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不过两息之间,其额前便攒积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胸口内巨大的疼痛让她神情一顿。 她,不是死了么? “砰!” 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陆老婆子气势汹汹地立在门外。她那双吊梢眼正泛着瘆人的寒光,凌迟着屋内的陆拾玖。 “你个砍脑壳的!日头都爬得老高了,还窝在屋里装死!快给老娘滚出来干活!” 声音震得柴堆上的灰尘扑棱扑棱地往下掉。 “别因昨儿被你爹踹一脚,你就躲在屋里装死。咱们乡下的丫头可没有那么金贵!敢不干活,仔细你的皮!” 陆拾玖望着门外凶神恶煞的陆老婆子,眉头微蹙。 这,不是发生在她十岁时候的事么? 因她无意中撞破了陆老婆子的“好事”,直接被她那个爹一脚踹在心窝上,差点儿当场毙命。 后来她虽然挺了过来,却也因此落下了咳嗽、心绞痛的毛病,至死也没能缓解。 那这是……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满眼的不可置信。 所以,这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心声,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几乎是在瞬间,陆拾玖便捋清楚了来龙去脉,她敛下眸中的滔天恨意,垂眉冷声道:“下不了床,不信,你让刘爷爷看看。” “什么!你这个扫把星!挨个打,还要老娘我使钱请郎中!遭天瘟的,你还真敢想!” 陆老婆子一听陆拾玖说请郎中,当即一个耳刮子甩过去。 陆拾玖顺势躺下,堪堪躲过。 巴掌落了空,陆老婆子的身子也趔趄了下。 敢躲? 她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 一站稳身子,她的巴掌再次向陆拾玖扇去。 “我让你装病!” 陆拾玖浑身颤抖一下后便一动不动。 陆老婆子见她跟个死人一样,心里不由得更气,暴躁地在床边来回走了三趟。 “其他的你做不了,打猪草你总能做吧?每天打一篓猪草回来,否则,你这一天一顿的饭也别想了!” “下不了床,站不直身子。”陆拾玖忍着脑子里阵阵轰鸣声,强调道。 陆老婆子随手从旁边的柴堆里抽出一根柴棒,猛得往床板上一拍。 “就是爬,你也要给老娘爬着去!” 被床板这么一震,陆拾玖胸口处的疼痛更加剧烈。 多说无益,她直接闭上眼睛,攒力气恢复身体。 “听见没?晦气的东西!” 陆老婆子对着她啐了一口痰,也不管她是否同意就转身离去。 当柴房里再次恢复清净时,陆拾玖才睁开眼,仔细想着今后的出路。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老陆家的人是绝不允许她躺着的。 这会儿大家都出门去了,所以目前只有留在家里的陆老婆子来找她的茬。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要将这一家子的恶人一个个地送进地狱! 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的呼吸陡然一重,胸口处的疼痛亦再次加剧。 她不能死!她还没开始报仇呢! 报仇! 对! 从哪里开始? 或许,陆老婆子的那桩“好事”是个契机。 只是她的速度要快,否则短时间内很难再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下定决心后,陆拾玖忍着疼痛爬起来,下床。 仅走出柴房,她全身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额头上的青筋更是根根暴起。 她不能放弃! 当目光扫到柴房外散落的柴堆时,她咬咬牙扶着门框慢慢地跪了下去。爬到柴堆前,她挑出一根两指粗的树枝,拿起地上的柴刀将枝叶简单地削去。 刚做完这些,陆拾玖再次疼得大汗淋漓,但她不能妥协!重活一世,她绝不能再一次窝囊地死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人窝。 擦了擦汗,她忍着眼前阵阵发黑的眩晕,手紧紧握着刚刚做好的简易拐杖,站了起来! 走到悬挂着农具的土砖墙前,她取下背篓,背到背上,然后拄着拐杖一摇一晃地往院子外走去。 其背后有一个身影远远跟着,陆拾玖一直都知道。 “小牛!你在哪?” “小牛!” 村子里到处都是寻找孩子的声音。 陆拾玖像往常一般,低着头往出村的路走去。 “小牛!”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在野地里四处寻找呼唤。 陆拾玖眸光闪了闪,低着头继续赶路。 “砰”! “喂!你没事吧!我可不是故意的。” 陆拾玖忍着昏厥的冲动,看向一脸烦躁的少年,“小牛在我家地窖里。” “什么?”少年一听当即怒了,准备起身。 陆拾玖拉住了他,“送我去医……治,让你娘去……闹,把我家人……引开,请里正去搜……” 说完这些,她再也忍不住晕了过去。 石头见陆拾玖惨白的面容,心里头吓得七上八下,远远看到陆老婆子向这边走来,再细思刚才陆拾玖的话,他一咬牙,背起她就往村边刘郎中家里跑。 路上看到自己的表弟大壮,忙吩咐他,“大壮,快!告诉我娘,我不小心撞倒了老陆家的扫把星,让她赶紧去刘爷爷家。慢了,老陆家的人会打死我的!” 老陆家人的凶狠劲和不讲理的性子在附近都是出了名的。 大壮听闻也顾不得找弟弟,拔腿就往村里跑。 “好,表哥,我这就去寻姑姑。” 陆拾玖是苦醒的。 “醒了?” 一张布满皱纹的国字脸忽然出现在她的正上方。 “刘爷爷?”陆拾玖不确定地问。 “嗯,这里是老夫家里。你身上肋骨断了两根并伤及到内脏。回去后好好躺着,养养还是能养回来的。” 刘瑾义一边收拾手中的碗,一边继续道:“不过你这伤不像是摔出来。依你胸前大片紫色淤青以及肋骨断的位置来看,应该是被人用脚踹出来的。老夫先给你开半个月的草药,每天坚持喝。化瘀止痛,会好得快些,也让你少遭点罪。” 陆拾玖嘴角讽刺地勾起,依老陆家那群雁过拔毛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给自己买药? 只是…… 石头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然后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那家人奸诈不已,除非出其不意,否则很难抓住他们的把柄。 前世,他是村里唯一一个有大出息的人,应该有点脑子吧? 第2章 救救小牛 “刘叔,陆家的那个扫把星伤势怎么样了?我可跟你说啊,要是蹭破皮,包扎什么的费用要我们赔,我们是二话不说就掏铜板。但要是别的什么病症想赖在我们石头身上那是万万不能的。只是撞了一下能有多严重?可别把我们当作冤大头!” 在陆拾玖思忖间,一个胖墩的妇人站在院口大声嚷嚷。 “被人踹断两根肋骨,伤到了内脏。咳嗽、心绞痛的毛病说不得要伴随一辈子。”刘瑾义口气淡淡道。 “不是,都伤这么重了,还往外走?”石头娘眼眸瞪得老大,“这得多痛啊!” “她后来那一摔算是雪上加霜。”刘瑾义实话实说。 “谁,谁撞坏了我家的扫把星?” 陆老婆子快得跟一阵风似的冲进院子里,一点也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撞坏了我家扫把星,不赔偿五十两银子,我跟你们没完!” 陆老婆子一进门就跳着脚大喊。 陆拾玖听到这两个声音,悬起的心落下了一半。 看来石头是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了,只是老陆家的人仅来个陆老婆子可不够。 “五十两!你个老虔婆怎么不直接去抢!”石头的娘气得破口大骂。 “怎么?你儿子伤人还有理了?伤人就该赔偿,到哪儿也绕不过这个理!还有刘郎中你,我们可没有让你给扫把星诊治。这诊费我们可不掏!”陆老婆子说得那叫个理直气壮。 陆拾玖在心中冷笑连连,不想诊治提前说呀!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恶婆子当时就跟在自己后面监视自己!她不过是既不想自己这个保命符死了,又不愿出钱诊治罢了! “大中午的,你们吵吵嚷嚷个什么?地里的活都干完了是不?” 赵里正一脸威严,龙行虎步地走过来。其后面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好事者。 “赵里正!”刘瑾义和石头的娘两人均跟他打了声招呼。 陆老婆子则直接走到其跟前,唾沫横飞,“赵里正,你可得帮我们评评理!王老二家的儿子将我家扫把星撞得人事不知,他们还不肯赔偿,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你个老虔婆!什么叫我儿子把你家扫把星撞得人事不知?明明是你们心肝黑,在家里对孩子下死手,踹坏了人,现在却想赖在我们身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石头的娘哪里肯认陆老婆子的栽赃,当即反驳回去。 “你个砍脑壳的,你儿子把我家扫把星撞得人事不知,这是大家都亲眼看到的事,还想赖账?” 石头的娘冷冷一笑,“到底是我家石头撞了你家扫把星,还是她故意倒在我家石头面前,想把一身的伤赖他身上?不然怎么我前脚刚到,后脚你陆老婆子就跑过来讹人银子,还一张口就是五十两?” “赵里正,你看这王老二婆娘的张狂样!当着你的面都敢这么空口白牙地乱说,这是连你也不放在眼里哩!”陆老婆子抖着一双吊梢眼当面告状。 “赵里正,你别听这老虔婆的。我家石头上午在河荡那边帮忙寻找小牛,这寻人哪个会横冲直撞地跑起来,更别说是在靠近河荡的那片荒地的地梗上?” “没跑起来就不能撞倒人?”陆老婆子不依不饶。 “赵里正,刘叔也可以作证,她家扫把星人事不知可不是被撞出来,而是在这之前被人踹的。陆老婆子他们一家子狠毒,自己踹坏了孩子,却要栽赃到我家石头身上,讹我们家的银子,哪有这样的理?” 陆老婆子的嗓音瞬间拔高,“我们管教自家的孩子没犯法吧?咱们村里哪个孩子没挨过打?又有哪个孩子是被打两下就打坏了的?明明就是她刘慧的儿子把人撞坏了,还想抵赖!” 赵里正没有理会正扯皮的两人,直接看向刘瑾义。 “刘郎中,孩子的伤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刘瑾义叹了口气,“孩子胸口青紫一大片,断的两根肋骨位置刚好是在青紫的皮肤下面,应该是被大人照着心窝子一脚踹下去的。力道有些重,导致内脏也受了点伤。孩子摔了一跤后,是被活活疼晕过去的。” 话音刚落,周围赶过来看热闹的人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丧天良啊!小孩子哪经得起这么一踹?” “那孩子还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没当场一命呜呼,也算是命大!” …… 陆拾玖想要的可不是周围人的同情,如果今天她不能将老陆家那群恶人的面具撕扯下来,那她的谋划岂不是都白费了? 可都中午了,老陆家的人也应该都回来了吧? 怎么还不过来?他们不是总讲究一大家子齐上阵,半点亏都不吃的么? 难道石头那里出了差错?还是里正派人去老陆家寻人让他们看出了端倪? 耳旁大家的议论在继续。 “对自家孩子都能下这么重的手,真不敢想他们对别家孩子会是怎样的光景?”有人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对对,以后让家里的孩子见了老陆家的人都躲着点!” “赵里正,陆兴发家这虐杀孩子的做法太伤天理!咱们村里可容忍不了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家!” 人群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将手中的拐杖戳得砰砰作响。 “误会!赵里正,误会!这虐杀孩子在我们家是绝对没有的。我家老三昨晚喝了几口马尿,早上正好碰到孩子闯祸,这酒劲还没过,教训孩子时,他一时没注意力道。真不是有意的!再说哪有亲生父母会狠心虐杀自己孩子的。” 陆老爷子一出现,三两句话便把虐杀孩子的罪名给化解了。 陆老爷子来了,那老陆家的其他人…… 陆拾玖隐下心中的愤恨,渐渐期待起来。 在石头娘和老陆家人扯皮期间,一愤恨的哭声响彻云霄。 “里正,你可得为我们作主!” 陆拾玖那悬起的心,这会儿才切切实实地落了下来。 “大嫂,可是找到了小牛!”石头娘听到声音,忙快步向院口走去。 “老陆家那群天杀的,居然把我的小牛锁在他们家地窖里!他们丧天良啊!”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惊涛骇浪! “小牛,我的小牛啊!”哭声凄厉又绝望。 “先别嚎,让刘叔看看小牛!” 一黝黑的汉子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跑进院子。 “刘叔,快,救救小牛!” 第3章 休妻,我要休妻 刘瑾义火速上前摸心跳、翻眼皮子,末了还把了会儿脉。 “不用慌,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吸食迷烟过多,才导致昏迷不醒的。待他醒了后,多给他喂点绿豆汤,问题不大。” 小牛的娘一听到这里,当即不管不顾地冲陆老婆子撞去,“你个杀千刀的,让你迷我家小牛!让你关我家小牛!” 老陆家的其他人要上前帮忙,石头的娘以及他们家一干亲戚们哪里肯,二话不说就与老陆家人扭打起来。 场面一度失控。 “都住手!都当我这个里正不存在,啊?”赵里正一声怒吼,扭打在一起的人大多数都停了手。刘小牛的娘以及陆老婆子两人却依旧打作一团,半分没有停手的意思。 陆老婆子是不愿吃亏,刘小牛的娘则是恨得没从她身上咬一块肉下来,心里不甘。 “我说了住手,没听见么?”赵里正再次怒吼。 刘小牛的娘终究是慑于里正的威严先松了手,但是她的眼泪却瞬间飙了出来,声音凄厉又带着后怕。 “这又是迷药又是关地窖的,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发现,他们老陆家是不是借着出去卖猎物,就将我的小牛运出去卖了?以后天南地北的,我们将从哪里去寻我的小牛!” 刘小牛的爹刘顶也双眼猩红道:“赵里正,这事不能这么轻易算了!今天是我们家的小牛,来日保不齐是咱们村里其他孩子。今儿,我们是运气好及时找到了,以后呢?大家能保证回回都及时找到?” “就是!还有地里的活那都是有数的。孩子丢了,不得丢下活去找?时节一耽误,一家子就得饿一年的肚子。我们哪家能耽搁得起?”石头娘亦愤恨地瞪着陆老婆子等人。 “对!我们也赌不起!我们村里不能住着拐子!” 马上有人义愤填膺道。 “拐子”二字瞬间撕扯着在场每一位父母的神经。 “对,我们村里不能住着拐子!”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呼,声音大得震耳欲聋。 刘瑾义担忧地走到陆拾玖身旁,给她把脉,同时拧眉看向赵里正,“赵里正,这事干系太大,报官吧!” “对!报官!不仅如此,让老陆家的人都滚出咱们王家岱!”当即有人响应。 “不仅咱们王家岱不能让他们住,就是附近十里八乡都不能让他们这家子落脚!谁家没几个孩子?要是被他们再钻了空子,我们哭都没地儿哭去!” “对!不能让他们在咱们这一片待着。” “乡亲们,我们老陆家住在咱们王家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十年来,平时我们脾气是硬了点,但自认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家无凭无据地冤枉我们是拐子不妥当吧?”陆老爷子见情况渐渐朝失控的方向奔,忙不迭高声道。 “这还有什么冤枉的?人家都在你们家地窖里找到了昏迷的孩子!” “对!哪个好人家没事会迷晕孩子,然后拖回自家地窖中?不是拐卖孩子还能是为什么?” 大家也不是傻子,立即有人反驳。 “那就不可能是有人栽赃陷害?前几天我家老二刚传回好消息,说是如今正做着供养上万人的营生。就这,银钱还不是用箱子装?难保有人听到消息眼红不是?” 陆老爷子甩了甩袖子,满是不屑道。 陆拾玖闻言,嘴唇讽刺地勾起。 她那好二伯做着能供养上万人的营生不假,但是他做的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供养的是土匪强盗。就这,还值得让人眼红? “栽赃陷害不能用其他方式?非得将不相干人家的孩子偷出来,放在别人的地窖里?如果今天孩子没被找到,怎么达到栽赃陷害的目的?你们找的借口也太不像话了吧!” 陆老爷子的辩驳让赵里正也听不下去了。 “我们家地窖是上了锁的,没人知会,你们是怎么找到孩子的?”陆老婆子一双死鱼眼恶狠狠地瞪着刘小牛的爹娘。 “对!老陆家的,你也说了,你们家的地窖是上了锁的。别人要栽赃又怎么打得开你家地窖的锁,又怎么能把孩子放进去?”旁边又有人反驳道。 陆拾玖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 再让他们这么撕扯下去,非得把自己给攀扯出来! 她眸色一深,拉了下刘瑾义的衣袖,“验迷药!” 刘瑾义愣了下,继而眼里精光迸裂而出。 “迷药这东西不比其他,凡是沾染上了都会留有痕迹,你们老陆家的人既然说是被栽赃,可都敢伸出双手让老夫检查下?” “对,他们不光是把孩子锁进地窖,还给孩子下过迷药!”刘顶恍然大悟,“是不是被栽赃,让刘叔给你们验一验手就知晓了!” 陆老婆子的脸色急剧转白,但也只是一瞬,她猛得跳起来,手指着刘瑾义:“刘郎中,你该不是想到了冤枉人的手段吧?” “迷药里有一成分不能轻易洗掉,而且遇到一种蓝紫色的药水会变成深紫色。不信,你们可以去镇上甚至是县里多找几个大夫过来与老夫对峙,我刘瑾义可说了半句谎话!” 刘小牛的娘听完,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扯过陆老婆子的胳膊,“你们刚刚信誓旦旦地说是别人栽赃陷害,那心虚什么?让刘叔给你们验!别人栽赃总不至于还把迷药倒进你手里去吧?” “老娘不验!万一是刘郎中做局害老娘呢?谁不知道刘郎中是你们老刘家的本家人!”陆老婆子一边挣扎一边急声道。 “看!陆老婆子心虚了!赵里正,报官吧!我们村子里不能容忍这样恶毒之人!” 就在刘瑾义再次请赵里正报官时,陆老爷子却一脚将陆老婆子踹倒在地,“真是你干的好事?” 陆老婆子爬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最后破罐子破摔地供认不讳,“是老娘干的!” “你怎么能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怎么对得起我们老陆家的列祖列宗?休妻,我要休妻!”陆老爷子在众人面前痛心疾首道。 随即他恳求赵里正,“赵里正,这一切都是她黄四娘干的!今日我也不推脱,是我娶妻没娶贤。我们家的人任凭你们打罚!就是别报官,不然以后孩子们都没法做人。总不能因为黄四娘她一个人的过错,害得我们全家都活不下去了吧!” 第4章 报官 “不妥!” 就在赵里正犹豫的当口,一身着缁衣马裤的壮硕男子从外面走进来。 他满面风霜,胡子拉杂,但一双眼睛却如鹰眸一般锐利。因绑腿缠腕的缘故,他行走间动作干脆利落。 见他出声,众人不约而同地给他让开一条路来。 “王老二这是出镖回来了!”有人打招呼道。 他点了点头,脚步不停走到赵里正跟前,“赵里正,该报官还是得报官!” “王大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里正脸上也带了笑。 “回来有一会儿了。路过刘叔这,我听到动静便直接过来看看。” “你刚刚说不妥,可是有什么顾虑?”赵里正问他。 王大义的目光在老陆家众人那停留几息。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陆老婆子如今拐孩子都拐到自己村里来了,我担心她以前在周边也没少祸害孩子。里正,这事太大,最好是报官,否则后果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 刘瑾义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到底是常年在外闯荡的人,看得就是长远。” “放你娘的屁!王老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老娘祸害周边孩子啦?红口白牙冤枉人谁不会?老娘还亲眼见过你婆娘偷人呢!”陆老婆子如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当即炸毛。 “你个老虔婆,敢诬陷我,我跟你拼了!” 刘慧哪里忍得了被泼这种脏水,还是当她男人的面。 她当即要冲过去撕陆老婆子的嘴。 王大义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自家婆娘,双眼却跟淬了冰一般盯着陆老婆子,“不是惯犯,会身藏迷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偷走孩子,还是在清晨村里人最多的时候?” “老娘乐意,你管得着!”陆老婆子双手掐腰,蛮横道。 “我是管不着,但是官老爷能管的着!十里八乡丢孩子的父母亲人管得着!” 王大义那刀口上讨生活的煞气一经释放出来,陆老婆子也忍不住哆嗦地后退几步。 “王老二,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赵里正拢着眉头问。 “你们常年在村里可能不知道,近十年来我们县城以及隔壁几个县时常出现丢孩子的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陆家就是十年前搬到咱们王家岱的吧?”王大义冷眸再次在陆老婆子等人身上扫了一眼。 “王老二,凡事要讲究个证据。你没凭没证就这般随嘴乱说,我们是可以去县衙告你诬陷的!”陆老爷子拉着个驴脸,语气沉沉地警告他。 “是不是诬陷,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自你们来后,四周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丢孩子,这是事实吧?你们身上藏有迷药,这也是事实吧?你们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熟练地偷出孩子,这是不是事实?”王大义一声高过一声地质问。 “没得说了!赵里正,我们直接将老陆家的人都送进衙门里去吧!是是非非,县太爷总会给大家断个明白!”有人建议。 王大义见赵里正还在犹豫不决,便再添一把火,“里正,咱们新上任的知县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主。今天这事一旦瞒下来,将来一个包庇罪,我们在场的谁也逃不了!” “好!报官!刘顶你去县衙走一趟吧!”赵里正咬咬牙,瞬间做出决定。 “等一等!赵里正,刘顶,今儿是我家的老婆子犯浑,好在孩子没有大碍,我们愿意出银子补偿。至于你们所担心的,我现在就休了她,将她赶出王家岱,以后也不会给大家造成麻烦,能不能不报官?”陆老爷子请求着。 “刘顶,你看?”赵里正看向刘顶。 “赵里正,我们报官!” 小牛的娘抢先道。 没找到孩子前的担忧、焦急撕扯着她的神经,找到孩子后的煎熬、后怕将她的一颗心揉了又揉,她再也不想重蹈这样令人煎熬又绝望的经历。 她双眼通红地控诉着:“我不会原谅他们的,一辈子都不会!更不会接受他们老陆家的赔偿,我就要他们受到应有的报应!” 赵里正向刘顶靠近一点,低声与他推心置腹,“听说陆老二手底下管着上万人,即使人家吹了点牛,但那营生应该是赚钱的。说不得陆老二在县太爷那也有几分面子。 你真要报官,结果不一定比现在的情况好,没弄好还会遭人家报复。别的不说,他们家的那陆老三就是个凶狠的角。你好好考虑下!” “赵里正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是要报官!经由今天这事,无论报不报官,我们两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就像我婆娘说的,我们不稀罕他们的补偿,但是我要让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让更多人知晓并堤防。” 刘顶眼神坚定道。 “你!” “刘顶,我劝你做事留一线!”陆老爷子语气沉沉地威胁。 “你怎么不劝自家婆娘,做坏事前多想想要为子孙留点德!”小牛娘当即泼辣地怼回去。 就在两家对峙时,一陌生的声音闯了进来。 “谁是陆兴发?” 陆老爷子愣愣地回过头,看向院口,“我就是!” “有人报官说你和你家人涉嫌拐卖稚子,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吧!”一高瘦的衙役冷冰冰的命令。 小牛娘眼里顿时迸出泪花来,“大人,我们就是苦主。陆老婆子一大早用迷药将我家小牛迷晕藏在他们家的地窖里,证据确凿。在场的人都可以给我们作证!” “行,你们苦主和证人各自派个代表跟我们一起走一趟吧!”衙役点了点头。 “我不去!老娘不去官衙!”陆老婆子见来真的,当即赖在地上撒泼。 “这可由不得你!来人,将这个疯婆子带走!” 一声令下,院子里立即窜出十几个腰佩大刀的衙役。 “谁敢动我娘!”又一个人影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拦在陆老婆子跟前,恶狠狠道。 “老三,不得胡来!官爷只是叫我们去县衙说明情况,是非曲直自有县太爷作主!”陆老爷子厉声警告着。 末了,他又对着高瘦的衙役弯腰陪笑,“官爷,我儿子年轻气盛,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走,我们这就跟你们一起走。” 第5章 当心陆老头子 刘瑾义的小院空寂下来时,陆拾玖就像是被大家给遗忘了一般。甚至从头到尾,老陆家的人谁也没往她那瞧过一眼。 因刘小牛还未醒,他娘不放心依然留在刘瑾义这。 刘氏和王大义夫妻俩也陪在一旁安慰。 “爹,你回来了!”十三岁的少年乍见到自己的爹,双眼晶亮,一路小跑进来。 “嗯,报官是不是你这个兔崽子干的?” 王大义睨了儿子一眼。 他也是从自己婆娘那知道,今天这个兔崽子可能耐了! 石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一双眼跟灯笼似的,贼亮地盯着自家老爹。 “爹,你猜我在老陆家的地窖里发现了什么?” “难不成还有其他小孩子?” “不是!爹,你是绝对想不到的。他家的地窖非常大,里面四通八达。” 小牛娘对老陆家的地窖也颇有些印象,“他家地窖挖得确实比其他人家的深。四四方方的,比我们一般人家要大,但跟四通八达扯不上关系吧?” “嗐,就是里面有好几个出口和隔间。大舅妈你是不知道,对了,你们去的时候那些洞口都被玉米秆和高粱秆给盖住了。” 小牛娘悚然一惊,“他们家挖这么古怪的地窖做什么?” 石头耸耸肩,“还能做什么,方便转移拐回家的孩子呗!” “你说什么!”刘氏大叫一声,“这个天杀的!如果今儿我没有来这里闹,把老陆家的人吸引过来,那……” 小牛的娘脸色也倏得一白,“那我们可能就找不到小牛了!” “嗯,我琢磨着他们家拐卖孩子不是一回两回,索性就坐着三爷的牛车去县衙里报了官。” 小牛的娘手紧紧抓着刘氏的手臂,焦急地问:“他姑,刚才陆老头他们被带走的时候,一点也不慌。该不会,他们真的跟县太爷有关系吧?如果这样,小牛怎么办?村里其他小孩可怎么办?” “大舅妈,你就放心吧!我去报官时就打听好了,现在的县太爷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上任不到两个月连破好几个大案呢!老百姓有啥冤屈直接告就是了。我去的时候,人家都没因我年龄小不搭理我,反而仔仔细细地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刘氏一巴掌拍在石头的脑门上,“胡闹!县太爷是你一个孩子能见的?万一惹人不高兴被关到牢里去了,你叫我们怎么办?你就不能找个大人去报官?” “娘,我十三岁了,别老是拍我脑袋!”石头满脸不乐意地嘟囔。 “你下次再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直接打断你的腿!”刘氏恶狠狠地戳着他的脑门。 石头忙不迭地跳到自己爹身后,伸着脖子问:“爹,你就说吧!这次我做的对不对?” 王大义点了点头,“还不算莽撞,用了点脑子。” “他爹,你就惯着他吧!迟早要让他捅破天来!”刘氏气呼呼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慧娘,石子现在十三岁了,不能再跟七八岁的孩子一样看待。” “其他事,他怎么来我不管。可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孩子就敢这么莽来……”刘氏气地扭头不搭理他们父子俩。 “娘,我是在脑子里过了好多遍才决定的,不是冲动行事。”石头弱弱解释。 “过来!”王大义指了指自己右侧的位置,“你是怎么知道小牛在陆家的地窖里?” 石头嘴巴往陆拾玖躺的床铺一努,“喏,她告诉我的!喊娘来刘爷爷这闹也是她出的主意。本来,她还让我叫里正派人去她家地窖搜人。我琢磨着,这事还是自己人去更放心些,所以我只是让人通知里正爷爷,这有人闹事。” 王大义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看到儿子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忙掩饰地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问:“你也是听了陆家小姑娘的话,才发现她家地窖里有古怪吧?” 石头嘴巴一咧,“那可不是!我当时就纳闷了,救小牛怎么要那么麻烦。幸亏当时我听了她的话。” “石头做事越发地有章法了,今儿要不是你机灵,那陆家人还不一定能见官。” 清冷如刘瑾义也忍不住夸赞一句。 “刘叔,那陆家的事怕是不简单!” 王大义见刘瑾义忙完了手中的事,立即给他倒了杯茶。 刘瑾义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喝完,闻言,神色顿了顿,“嗯,这事只怕还有的闹!” “不是,当初大家是怎么允许他们一家子在咱们王家岱落脚的?”王大义问。 “应该是使了银子,让三大家族的族长松了口!”刘瑾义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再次一饮而尽。 “那家人就跟搅屎棍似的,男的除了陆老头外,蛮横不讲理;女的不是好占便宜,就是嘴碎喜欢各种搬弄是非。烦死人了!”刘氏一脸的恼怒。 “这次还搞出个拐卖孩子的事来,真希望县太爷将他们的头都砍了去!”小牛娘亦咬牙切齿道。 “陆家人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以后大家离他们远点!”刘瑾义沉默了半晌,出声提醒。 “嗯,我们晓得!” ----------------- 陆拾玖再次醒来,周围一片昏暗,只有桌上一黄豆大的灯火在风里摇摇晃晃。 “嘶” 胸口处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醒了,先喝点薄粥,让胃里垫点东西。”刘瑾义端着一碗粥上前。 “我……” 声音干哑而艰涩。 “少说话,先把粥喝了。胃里没东西只会加重你的疼痛。” 陆拾玖也没客气,从善如流地喝完薄得像水一样的稀饭。还没缓过劲,一碗黑乎乎的药,冒着腾腾热气被刘瑾义端了过来。 “把药喝了,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这次陆拾玖没有动,“我没有银子付药钱。” 刘瑾义沉默了一会儿,“等你好了后,给老夫干点杂活,银钱就从那里扣吧!” “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你不怕么?”陆拾玖问。 “那你为什么帮大家?” 陆拾玖垂下眼睑,“因为我恨他们!” “因为他们虐待你,不给你吃饱饭?”刘瑾义问。 “不全是。” “那是因为什么?” 陆拾玖一口气将药喝完,“明天我就可以帮你干活!” “不急,你先养好身体。” “这点痛我受得住。” “你是病人,在老夫这,就得听大夫的话!”刘瑾义一把拿过空碗,猛地转身,衣摆在空中划个大大的弧度。 生这么大的气? 陆拾玖垂下眉眼,“刘爷爷,当心陆老头子!” “为什么?”刘瑾义呼吸一窒,转身问她, 陆拾玖却已经闭眼假寐。 第6章 怪异的话 在如纺线般斜斜的细雨丝里,刘瑾义背着背篓三步并作五步地往自家小院里赶。 当他推开院门时,动作猛得一顿。 “药材我都收进屋了。” 陆拾玖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清清冷冷地开口。 刘瑾义脑门上的青筋一阵狂跳,“老夫说过多少次了,要多躺躺,干活不急于一时!” “死不了!” “你!”刘瑾义气得头顶生烟。 陆拾玖望着在风中飘摇的雨丝,“我想早点还清债,他们快来了。” 刘瑾义三两步走进屋,将背篓重重地放下,“来了正好,那诊费和药费就让他们出!没出够费用,别想把人领回去!” “他们是不会出的!” “老夫直接问陆兴发要,只要他还要个脸,敢不给?进屋去,先把个脉!可别把老夫这几天的心血都给糟蹋了!” 陆拾玖端坐好,将手放在脉枕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定定地看着他,“他手上的银子好拿不好花。”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恼火的刘瑾义无意一瞥,把脉的手指一哆嗦,后背无端地窜出一层冷汗。 那眼里没有光…… 又来了! 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他压下心底的不适,轻咳一声:“你就这么笃定?” 陆拾玖嘴角轻扯,“因为你有良知和底线,他们没有。” “你回去后,会干哪些活?”刘瑾义岔开话题问。 “洗衣、做饭,打猪草、砍柴、收拾柴火,煮猪食、喂猪……” 陆拾玖每说一样,刘瑾义的眉头就跟着皱几分。 “这些你暂时都不能做!现在不把身体养好,以后是会留下病根的。罢了!我到时候跟你爷说一下。” “刘爷爷,我可以跟你学炮制草药么?”陆拾玖忽然问。 “你认识些药草也好,到时候采集一些还可以换些银钱……” 突然,他停了下来,后知后觉地问,“你刚才说什么?炮制草药?” 陆拾玖轻轻颔首。 “小孩子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草药你都认识了么?就想着学炮制!不同的药材炮制的方法不一样。即便是同样的药材,用于不同的症状炮制的方法也不相同。”刘瑾义脸色一黑。 “凡是你念过的药材,我都记住了。不过药效知道的不全面。” “不可能!” 因为春季问诊的人特别多,这些日子从他嘴里过的草药,没有成千也有上百种。 “不信?你随便考。” “那你说这两个,哪个是甘草根,哪个是龙胆根?”刘瑾义把完脉后,随手在收拢的药材里拿出两种问她。 “呈圆柱形,长三尺,直径一寸且具明显纵皱纹的是甘草;而根条粗长,呈上粗下细的是龙胆根。” 陆拾玖一板一眼道。 细想之下,这些还真都是他在整理它们时念叨过的内容。 他不死心地又拿了数十种药材考她,最后都被她分毫不差地答了出来。 刘瑾义怔怔地看着眼前还没自己腰高的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记住的?” “一般只要过我眼或耳的,我都能记住。” 陆拾玖清冷的眉眼微微一蹙,好像有一样东西自己一直记不住。 刘瑾义颓废地叹了口气。 这是老天爷的赏赐,羡慕不来。 “行吧!你既然要学炮制药材又有如此天赋,跟在老夫后面看就是了!先说好,学多学少是你自己的事!” “好!”陆拾玖郑重地点了个头,“要磕头拜师么?” “你要是个小子,老夫今儿就是按,也要按着你的头拜师。可惜,你是个姑娘家!”刘瑾义满脸遗憾地啧啧两句。 “那就不拜了!” “不拜不拜!”刘瑾义摇了摇手,头也不抬,继续规整自己新挖回来的草药。 “刘叔,刘叔在家么?”院外传来喊声。 “在家呢!” 刘瑾义起身,在旁边的抹布上擦了擦手后,警告地瞪了陆拾玖一眼,“好好地去床上躺着,身体好想做什么事做不了?” “好!”这次陆拾玖没有拒绝。 “刘叔!”刘顶怀里抱着一个篮子,冒着毛毛细雨走进了院子。 “县衙里的事有结果了?”刘瑾义问。 “嗯,虽然不是最好,但也算是让我出了口气。刘叔,今儿家里买了肉,做了几道荤菜,送两碗给你尝尝!” 刘顶说着就把篮子往饭桌上放。 “怎么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刘顶嘿嘿一笑,“要不是你当初提议报官,并帮我们说了几句公道话,那陆家的恶婆子哪能伏法?” “陆兴发的婆娘伏法了?”刘瑾义倒了杯茶给刘顶,诧异一声。 刘顶双手接过,并没有急着喝。 “可不是!大案子呢!” 说着,他喟叹一声,“我那妹夫到底是走南闯北的,见识广,事情都让他给猜个八九不离十。” 刘瑾义面皮狠狠地一抖,“那陆兴发的婆娘还真在附近拐卖了十来年的孩子?” “应该差不离!”刘顶握紧茶杯,“若不是换了县太爷和师爷,这件大案又得不了了之。” “咱们这个县太爷我倒是听说了一耳朵,听说他是从京城那里调来的,背景极大。连师爷也是他指派的。”刘瑾义喝了口茶继续道,“人又年轻,还没被官场那些老油条同化,是个为民办实事的。” “刘叔说的不错。当日县太爷收到报案后,当即派人来村里拿人。在审案子的时候,他也把十来年县里拐卖孩子的案件合并到一起查探。只可惜证据确凿的只有半年前的两起,其他的不是时间久远难以查证,就是证据不足。” “那怎么这么快就结案了?” “别提了!”刘顶一脸晦气,“今天上午陆老婆子在公堂上咬舌自尽了。县太爷想问也问不下去,陆家其他人因证据不足,只好放了回来。” 刘瑾义怔了怔,“拐卖孩子的事,陆兴发的婆娘一人能做得出来?” “可不是嘛!”刘顶不甘心地捶了下大腿,“但是那个恶婆子咬死了是她一人干的,县太爷一时也没有办法。证据不足,关押他们半个月已经是极限。最后县太爷以没有约束好家人的罪名将陆兴发和陆老三各打了二十大板子。” “陆兴发的婆娘那么掐尖要强的一个人,曾被陆兴发当众打骂并扬言休弃。就这样,她还帮他抵罪,甚至不惜咬舌自尽来阻止县太爷查下去,这真是……” 刘瑾义唏嘘不已。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更怪异的是她死前所说的话。” “什么话?” “十多年前的恩情,她用十年时间外加一条命还了。人死债消,别再让儿子们背负愧疚活着。” “陆兴发当时是什么神情?”刘瑾义问。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一言不发地将她的尸身带了回来。” 第7章 要人 陆老婆子死了,大家都觉得大快人心!甚至有些人还惋惜她死得太过容易。 刘瑾义的院子里聚集了许多排队等待诊治的患者,也在议论这事。 “拐了好几家孩子,最后只是咬舌自尽真是太便宜她了!” “可怜那些丢孩子的人家!” “可不是!就李家村的那个童生,你们听说了没?” “怎么没听说?三岁就跟着他秀才爹念之乎者也,念得有模有样的。大伙儿都说他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保不齐咱们青山镇要出个状元郎。” “可不是!那李家族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早早就放话,要用全族的力量去栽培他。哪里想到去考个试,人却被拐走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那孩子好像还考上了第一名!第一名的七岁童生,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听说他这么一个。” “这陆老婆子真是害人不浅!” “可不是!听说那孩子他娘受不住打击,熬了半年没能熬下去。李秀才找儿子也找疯了,现在逢人就问,‘看到我儿子没?’” “造孽呀!真是造孽!” 众人唏嘘不已。 就在这时,一头戴白花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 “哎哟!快出去!快出去!哪有身上戴孝的还往别人家闯的道理!你是想诅咒刘郎中还是怎么滴?” 院子里有眼尖的患者当即出声赶人。 “就是!就是!你婆婆的死是她的报应,可不赖刘郎中。陆老三家的,你可别犯浑!” 年轻的妇人当即退至院口,讪讪开口,“大家误会了,我不是故意闯入刘郎中家的。这不是拾玖她奶去了么?我来接她回家送她奶最后一程。” “呵呵,要我说呀!陆老婆子那种人破席子一卷,往乱坟岗一丢就得了,还要什么孝子贤孙送?” “就是!就是!生前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还想走后有体面,我呸!” “无论我婆婆生前做过什么错事,有道是死者为大,还望大家留点口德!”薛氏轻咬嘴唇,眼泪挂在眼眶上要落不落,“到底是亲人一场,我们作为后辈的总要尽我们最后一点本分。” 柔柔弱弱的声音不大,却成功地让院子里讨伐的声音戛然而止。 大家五味杂陈地看着薛氏。 村里的王麻子嗞着一口老黄牙,笑得不怀好意:“陆老三家的,你那个婆婆这些年拐卖孩子应该得了不少银钱吧?” 他这一问,众人的神色顿时微妙了起来。 有讥笑,有不屑,还有暗暗地殷羡。 “得没得银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花的银钱都是自己正正当当挣来的。不跟你们闲扯了,我还要早点接拾玖回家。” 薛氏担心大家再问,忙结束话题,伸着脖子朝院子里喊,“刘郎中,刘郎中,我来接我家拾玖回家!” 刘瑾义一身冷气地走到院子里,“谁在我院子里大呼小叫?” 薛氏忙陪个笑脸,“刘郎中,我来接我家拾玖回家。她奶去了,作为孙女总要在灵前守孝。这几日多谢刘郎中照顾她。” “领人可以!先把半个月来她在老夫这里的费用给结了。诊费加药费一共十两银子。至于饭钱,老夫看在同村的份上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刘瑾义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道。 “十两!”薛氏惊呼,一双杏眼瞬间瞪得浑圆,“刘郎中,你是给她吃老山参了还是鹿茸了,怎么这么多?” 刘瑾义冷笑一声:“那你得回去问问你的男人,当时下了多大的力气去踹人的!” 薛氏头微低,目光闪烁了下,“他那不是喝醉了,一时没控制好力道么?” “我懒得跟你掰扯那些。要么把银钱结了,要么就把孩子留在老夫这干活抵债。什么时候还清了债务,老夫什么时候放人!” 刘瑾义满脸不耐地挥手赶人。 “刘郎中,都说你心肠再好不过!我今儿没带钱,可以先让拾玖跟我回家送她奶最后一程,然后再商议其它么?” “不行!今儿就得了清!你没带钱,回去拿!要么就把孩子留在老夫这!其他的免谈!” 刘瑾义冷着脸道。 “都说死者为大,就是长工也有回去探亲的权利吧!刘郎中,你这样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薛氏要哭不哭道。 “既然你要讲理,那老夫跟你掰扯掰扯。你男人将孩子踹出重伤,半个多月了,一大家子都对她不闻不问。若不是老夫好心收留和救治,那孩子现在还能喘着气?” “这……这不是家里出了大事,一时没顾上么?” “之前你们可以说是顾不上,老夫先把孩子的命保住了。现在总不能还顾不上吧?老夫的药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别说,老夫还要请人给那孩子熬药、做饭!” “就是!就是!孩子,刘郎中给你救了回来,也帮你们照顾了半个多月。到头来,你们连药钱都不想给?占便宜的也没有你们这样占的!” 众人纷纷对着薛氏指指点点。 “陆老三家的,你婆婆拐卖孩子应该也卖不少钱吧?陆老头子不也说么?你那二伯哥手下养着上万人,银钱多的都要用箱子装了。既然家里那么有钱,还要贪刘郎中的那点辛苦钱?要我说,你们不仅要还十两银子的药钱,还得包十两银子的红封感谢刘郎中!” 第一次,讨人嫌的王麻子说了句让人听得顺耳的话。 “王麻子说得对!你们家里又不是没银钱,还要这么拖拖赖赖!一点都不知道好歹!” “你们……”薛氏眼眶微红,“我又没说不还钱,只不过是最近家里遭了难。拾玖她爹和她爷爷身受重伤,她叔伯一时半会儿没有音讯。我想先让拾玖回去守灵,过后到底是还钱还是如刘郎中所说留在这干活抵债,再商量。毕竟家里的银钱并不是在我手上。” “你既然做不了主就让能做主的来。老夫今儿放了人回去,谁知道后面你们还认不认账?毕竟你们家蛮横不讲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刘瑾义耐心耗尽。 “刘郎中你明知道我家里遭了难,到处需要打点,家里银子不一定够用,还拿十两之数来为难我们。怕是心里本就不打算放我家拾玖归家吧?”薛氏摇摇欲坠道。 “你走吧!别耽误老夫的功夫,老夫和你说不着。”刘郎中一甩衣袖进了屋里,“下一位!” “欸欸,刘郎中,你算什么仁义大夫,这点人情都不给!” “去去!别在这耽误刘郎中看病!当初你那好婆婆一来刘叔这就说,她家扫把星是刘叔自个要治的,可别想她掏银钱! 若是心肠硬的,谁管你家女儿的死活?毕竟她爹娘老子都不管!如今人也给救回来了,还照顾得好好的,只是向你们要些药钱,你还说人家不仁义?我呸!你脸呢?” 过来送饭的刘氏见了,当即火冒三丈。 “你们……”薛氏咬了咬牙,一抹凶光在眼中一闪而逝。 第8章 不值得 午饭时,陆拾玖缓慢地划拉了两下碗中的饭粒。 “下次陆家再来要人,你直接同意了吧!” 刘瑾义夹菜的手一顿,“这事你别管,老夫心里有数。” “银钱我会想办法凑。如果是因为我,跟他们对上不值得!”陆拾玖犹豫道。 “小孩子不要心思太重,你负责养好伤就行!其他的事自有我们大人来解决。”刘瑾义不以为意。 陆拾玖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他们对上。小人之仇,如跗骨之蛆,不值得!” “小人之仇,如跗骨之蛆……”刘瑾义拧眉咀嚼着这句话,“你是说一旦被他们记恨上了,他们像跗骨之蛆一样难缠?” “嗯,他们睚眦必报!” “不怕!难不成他们还敢上门杀人?”刘瑾义手执筷子在空中摆了摆,浑不在意,“吃饭,吃饭!” “会的!”陆拾玖定定地看着他。 刘瑾义愣了一瞬后,笑了起来,“不怕!杀人是要偿命的,他们不敢!” 是夜,刘瑾义坐在灯下整理医案心得。 “哔啵”一声轻响,灯芯上的火焰轻轻抖动一下后,屋内的光线瞬间黯淡起来。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搁下毛笔,将灯芯上烧焦的部分剪掉。 新的灯芯一露出来,萎顿的火焰立时跳高几分。 “砰!” 房门突然大开,夜风长驱直入。 刘瑾义还未看清门口的情形,眼前就黑黢黢一片。 一阵强风从耳边刮过,他来不及作出反应,一冰凉的物什便抵在他的肩上。 “听说不给十两银子,你就不放我家的扫把星归家?”突然出现的声音如鬼魅般阴沉、低哑。 “陆老三?”刘瑾义抖着嗓子问。 黑暗中,肩上那冰凉的感觉被无限地放大。好像肩上紧贴着一条巨蟒,正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他吞入腹中。 冷汗涔涔而下! “不错!” “快把刀放下来!陆老三,杀人是要偿命的!”刘瑾义哆嗦地喝道。 “呵!老子会怕?你个老东西!之前怂恿大家报官,逼死老子的娘,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 陆天明双眼发狠地将刀往他脖颈处一递,锋利的刀刃立刻见了血。 “老夫什么时候逼死了你娘?老夫是主张报官,若你娘没干坏事能进衙门?退一步讲,拐卖稚子在咱们大雍罪不至死吧?顶多就是坐牢或者流放。是陆老婆子自己要咬舌自尽的,关老夫何事?” “呵!如果没有你多事,要验什么迷药,老子的娘能被抓去?” “那你怎么不说,是陆老婆子鬼迷心窍,干什么不好要去拐卖稚子,手甚至伸到了自己的村子里!” “你在教我们做事?”陆天明的声音瞬间阴沉了下来。 “如果你们一家不想在王家岱住着,大可杀了老夫。”怕到极致后,刘瑾义这会儿神色反倒变得平静。 “老子最不受人威胁!” 眼见刘瑾义就要人头落地,说时迟那时快,门口突兀响起了一道清冷的童音。 “你别动他,我跟你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的风声变了调,呜呜个不停,宛若百鬼齐哭。 大开的门亦“哐啷”地来回撞击不停。 “给老夫回屋里去!”刘瑾义见状气得冲门外大喊。 “刺啦!” 一道水桶粗的闪电直接在陆拾玖的背后炸响,将她惨白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放了他,我跟你回去!”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陆天明。 “呵,老子人都来了,你还躲得了?”陆天明不屑地冷哼。 “你最后找到的是活人还是尸体,是由我决定的!” “你在威胁老子!” 陆天明眸子危险地眯起,快速冲到门口。 “别动!你的速度快不过我手中的刀!” 一把菜刀被她横在脖子上,陆拾玖冷着脸再三强调,“放了刘爷爷,我跟你回去!” “刺啦!!” 又一道闪电在陆拾玖背后闪现,明明灭灭的光线让她那瘦弱的身影有了几分鬼魅的模样。 那是一只视死如归的鬼! “晦气!” 陆天明磨着后槽牙,恨恨地将刀背往肩上一甩,大步往外走。 “还不快跟上!” 陆拾玖手下一松。 “铿!” 菜刀落在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是尘埃落地的声音。 陆拾玖闭上眼。 终于赌对了! “孩子!”刘瑾义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 陆拾玖冲他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扎进黑暗之中。 刘瑾义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远方喃喃自语:“老夫终究是天真了!” 缓了会儿后,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捡起地上的菜刀,往厨房走去,背却一下子佝偻了许多。 经过陆拾玖住的房间时,发现里面的灯火还在闪烁。 他推门进去。 风将桌上压着的纸张吹得哗啦作响,灯火亦摇摆个不停。 刘瑾义走了过去,用手掌挡住吹向灯火的风。 无意一瞥,他发现纸上不是往常的涂涂画画,而是字。 饭都不给吃饱的乡下小姑娘会写字? 他拿起桌上的纸,就着灯火眯眼细看。 偌大的一张纸上只书写十一个大字:“小人之仇,如跗骨之蛆,不值得!” 这是白日薛氏来家里闹之后,她说过的话。 她这是叫自己放下。 纸轻轻地从手中滑落,他怔怔地坐了下来,一种无力感再次扑面袭来。 那么好的孩子,他却护不了! 忽然他径直站了起来,不对! 字迹不对! 刘瑾义忙不迭地从地上捡起那张带字的纸,再次细看。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这不是一个十岁稚子能写出来的字,也不应该是一个姑娘家写得了的字! 可内容明明是…… 刘瑾义急忙将手中的纸放在灯光下反复查看,是他惯用的玉扣纸。 再将笔搁上的毛笔拿到灯光下仔细端详,轻捻笔尖,不意外地,他摸到了一手指的墨。 这笔上的墨还未干…… 刘瑾义倏地看向房门的方向,这老陆家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为什么一个长期遭受虐待的孩子,饭都不给吃饱,却写得一手不符合年龄的好字? “十多年前的恩情,她用十年时间外加一条命还了。人死债消,别再让儿子们背负愧疚活着。”这话里又包含了什么样的内情? …… 当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断地往上冒时,刘瑾义立即停止自己这些危险的猜想。 那老陆家的人本就透着古怪,又危险至极,不是他一介乡村野郎中所能好奇的。 第9章 为什么? 陆家院子里,死气沉沉。 陆拾玖一回去就见到停在堂屋里的漆黑棺木。 “给老子跪下!” 一个没防备,她被陆天明一巴掌扇倒在地。 “说!地窖的秘密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陆天明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之前我重伤昏迷,总得有命去透露!” 她爬起来,面无表情道。 薛氏见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在她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死扫把星,让你嘴硬!不是你透露,他们怎么想到要搜查家里的地窖?” “不知道。” 陆拾玖神色淡淡。 “不知道?看来是没打一顿,你是不会说实话的。”陆天明抬起脚就准备踹。 “踹吧!最好让我当场毙命!”陆拾玖冷冷地看着他。 “你这个扫把星,居然还敢威胁人!”薛氏再次伸手掐起她胳膊上的肉,用力一拧,“叫你威胁人!叫你敢不回家!” 陆拾玖一脸冷漠地站着,一动不动,亦一声不吭。 “啪!” “不能踹,难道还不能用鞭子抽!”陆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出了一条软鞭子,说话间就狠狠地抽了陆拾玖三四下。 “老子说过多少次,不准跟其他人接触!让你不长记性!” 陆拾玖恨恨地看着他。 从小这家子人就叫她扫把星,为的不就是让所有的人疏远她、厌恶她么? 就这些还不够? “啪!啪!” 一鞭又一鞭重重地落下,她衣服很快被血洇湿。 陆拾玖死咬牙关,不让自己漏出半点声音。 浑身的痛意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前世今生在她的眼前一一晃过又渐渐重合……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 “这么久了,你的戾气还不曾减少!今生的事今生了,你怎么看不透呢?” “你个臭道士,未经我之痛,凭什么劝我放下?” “过往事已过往,你这般执迷不悟又是何苦!” “过不去!不杀了他们,难泄我心头之恨!” “人生只是一场修炼,爱恨嗔痴不过是其中的过往云烟。有道是身死念消,你为何要执着心头之恨?” “生前他们虐杀我,死后他们还利用我的尸骨去陷害我的亲生父母及全家。我不该恨? 他们踩踏着我无辜亲人的尸骨攀上高位并活得肆意!我不该恨? 他们……” 腿一抖,陆拾玖猛地从梦中惊醒,但梦里残留的恨意却依旧在她胸腔内翻滚不已。 他们该死! 大口地喘息几下后,思绪渐渐回笼,陆拾玖抬头四望,发现自己又被扔回了柴房。 很好!这群人面兽心的恶人! “老三!老三!” “爹,怎么了?你早上不是已经拉过一次了么?” “混账!你爹我就不能找你有事!老四和老二那有消息么?这眼见的天气渐暖,你娘她不能在家停留太久!” “爹,消息早就送出去了,如果快的话今明两天会有回信的。” 陆老二和陆老四要回来了? 听着屋外传来的对话,陆拾玖神色一凛,目光渐渐幽深了起来。 “吱呀”一声轻响,薛氏手持鞭子,推门而入,见到陆拾玖呆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嘴角立时抿成一条直线。 “醒了就起来,别发愣!今天家里的事可多着呢!” “干不了活,背上痛得厉害。”陆拾玖瞥了眼这个人前柔弱人后恶毒的娘一眼后,便垂了下眼睑。 “就那么十几鞭,都休息了一晚上,怎么就干不了活?我告诉你,扫把星,咱老陆家从来不养闲人!敢不干活,鞭子伺候!” 薛氏说着,她手中的鞭子用力地往床上一甩。 鞭子的尾巴刚好扫到陆拾玖的手上,当即一条血痕显现了出来。 她嘴唇抿直,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盯着薛氏。 “想让我干活,就少打我!” 那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让薛氏心底蓦地窜起了一股凉意。 “那就去山上捡担柴火回来!”她丢下这句话,逃似的跑出屋内。 这是早上的一顿饭直接免了。 陆拾玖意料之中地撇了下嘴。 起床,简单地梳洗下,她便拿着绳子和柴刀往山上走去。 实力有限,凭她小胳膊小腿的是斗不过那家子的恶人,她得踩踩点。 “喂,你不是在养伤么?怎么又出来干活了?” 陆拾玖抬头,看到一群半大的小子在山脚下玩耍,开口的便是石头。 “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你这人怎么这样?好心好意跟你打招呼,怎得这般凶巴巴的?”石头的一双浓眉高高地耸起,一脸不悦。 陆拾玖没理他,自顾自地上山寻找柴火。 “喂,刘爷爷不是说了么?你现在还不能干重活?”石头见她手里拿着麻绳和柴刀,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决定跟过去。 “表哥,那可是扫把星,离她远点!你忘了,她奶差点儿把小牛给拐卖了。”大壮一把拉住石头。 “就是!石头,你看她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又血呼啦撒的,看得就瘆人得很!” “我爹娘都跟我说要离老陆家人远点,他们家人都很坏!会抓小孩子!” 大家皆一脸忌惮地盯着陆拾玖,并下意识地离她远远的。 “大壮,或许老陆家的人很坏,但是她不坏。我不跟你说了。”石头推开大壮,追了过去。 石头同小伙伴们的议论,陆拾玖并不知道也不在意。她专心地将看到的枯枝捡起归拢到一处,然后用麻绳虚虚地捆下。以便告诉别人,这堆柴火已经是有主了,不能打它们的主意。 “哎,我帮你吧!” 见她正艰难地拉杉树上的一段枯枝,石头忙上前搭把手。 “咔嚓!” 石头轻松一拽,那枯枝便被拽了下来。 陆拾玖幽幽地看着他,“我是扫把星,你不怕么?” 石头挠了挠后脑勺,“我爹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你别放在心上。” 陆拾玖神色怔忡了下。 “真的!我爹是走南闯北的镖师,见多识广。他说扫把星,不过是有些人为自己软弱所找的借口罢了!”石头真诚地看着她。 少年的话就像和煦的风,轻轻柔柔的。 她睫毛轻颤,嘴唇微抿。 “那又如何?我不需要帮助,也不需要朋友。” 说话间,她像受伤的猎物一般,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你!”石头上前走一步。 “别试图靠近我,你会死的!” 阴暗的树林里,那冷幽的声音飘飘忽忽,很是瘆人。 “石头,快出来,那片树林里死过好多人。” 远处小伙伴的声音让石头心头猛地一跳。 “喂,你也别在这捡柴火了,不安全。” 陆拾玖没理会,“你若信我,这几天跟你爹去外地躲躲。还有,让刘爷爷也出去避避。” “为什么?” 第10章 离我远点! “等他们腾出手来,是会报复你们的。” 陆拾玖说完这些,便换个地方继续捡拾柴火。 石头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敌不过心里的害怕,跑出了这片阴森的树林。 因背上有伤,陆拾玖捡柴的速度较慢。好在是在没什么人敢踏足的死人林,枯枝断桠到处都是。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回去,在附近查看一番后,确保没有人跟踪和监视,就选了几个小动物经常出没的地方设置些陷阱。 等她把柴火担回家,背后的伤口不意外地裂开了,她拿出几样路上采摘的止血草药,嚼碎涂在后背自己手能够得着的伤口上。 晚饭依旧没有她的份。 她准备烧点热水喝,暖暖胃。 “扫把星!你干什么?” 薛氏尖叫一声,火速地冲进厨房,又急又快地拍落陆拾玖手中的柴火。 “现在你爷受伤卧床,我跟你爹一个要忙活葬礼的事,一个要看顾灵堂。没时间砍柴,家里柴火紧缺,你居然敢随意糟蹋!” 陆拾玖:“我今天没吃饭。” 薛氏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拿出其中的一把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两个烤得黑黢黢的小土豆丢给她,“喏,吃这个。” 末了,她还不忘横眉倒竖地警告陆拾玖,“不准动柴火!” 陆拾玖眼神一冷,“家里的牲畜一天也不止吃这一点吧!更何况还是两个煨坏了的土豆!” “怎么嫌少?那就别吃了!我还省了一口粮!”薛氏唇角轻扯,满眼不屑道。 “好得很!”陆拾玖将手中的火折子打开,“那就大家都别吃了!” 火折子里的火腾地冒了出来,薛氏一双秀目猛得瞪圆,“扫把星,你要干什么?” “烧了厨房!”陆拾玖作势将火折子往灶旁边的柴堆里扔去。 “等下!你不怕你爹打么?” 陆拾玖冷笑一声,“饭都吃不饱,我还在乎这个?” 薛氏一步步地向灶前靠近。 “给你饭吃,我给你饭吃,这总行了吧!” “站住!先把饭端出来,别想耍心眼!厨房着火了,是你管家不利,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陆拾玖阴冷地看着她。 薛氏嘴唇轻颤,犹豫了一瞬后,从橱柜里拿出一碗剩饭,“饭都在这里!” “菜呢?” 陆拾玖举了举手中的火折子。 薛氏咬咬牙,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碟酱萝卜。 “很好!你出去!”陆拾玖直接赶人。 “扫把星,你别得寸进尺!” “不赶你出去,还留着你在这偷袭我?” “别乱用柴火!”薛氏警告道。 “出去!” “你给我等着!”薛氏气呼呼地出门。 陆拾玖快速地把门反锁上。 “别想向他告状!最近他四处寻人来家里帮忙,不顺吧?不怕被他迁怒,你大可去!” 陆拾玖好心提醒。 “你!”薛氏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却也无可奈何。 陆拾玖烧了热水,热了饭,一边吃一边唾弃自己上辈子傻。 就那般任由他们欺负!还可笑地奢求从他们那得来亲情和认可! 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牲哪有那些东西! 清晨,老陆家里传来薛氏惊叫声。 “扫把星!你还有没有规矩,我们都没有开始吃,你倒是先吃上了?” “你们不需要我出去捡柴?”陆拾玖大喝一口原本是盛给陆天明的稠粥后,挑眉问道。 “那最稠的是留给你爹的,谁让你吃?” 陆拾玖躲过薛氏抓过来的手,三两口把碗里的粥吃得干干净净。 “我早点吃完,早点出去干活。” “反了天了!”薛氏气得到处找鞭子。 陆拾玖放下碗筷,拿着绳子和柴刀就往山上跑,丝毫不给薛氏折磨自己的机会,也不给与陆天明打照面的机会。 以往谁家有红白喜事,全村的人都会自发地上门帮忙,这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但拜陆老婆子的恶名所赐,村里没人愿意给老陆家搭把手。 所以陆天明不仅要伺候卧床养伤的陆老爷子的拉撒,还得四处寻人来家里帮忙,一时间顾不上为难她。 陆拾玖心里清楚,一旦等陆老婆子下了葬,等待自己的将是更严酷的惩罚。 她不能坐以待毙!况且只送走一个陆老婆子哪里够? 因着胃里有点东西,背上又敷了草药,这次陆拾玖捡柴火的速度要快很多。 到了午时,她也不急着回去,跑到昨天设的陷阱里看看情况。 “咯咯……” 简单的绳套居然逮住了一只野鸡。 陆拾玖寻了块尖锐的石头,将野鸡拎到山泉边,开膛破肚,把内里清洗干净。 再挖土和泥,将泥一层又一层往野鸡上糊,做叫花鸡吃。 梦里,那个臭道士就是这样做的。 看着噼啪作响的篝火,陆拾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飞。 “都说死前有一愿,神明能听见。愿我那可怜的亲生女儿,下辈子平安喜乐,不受欺负!” “如果死前有一愿,神明能听见的话。愿我亲妹妹,下辈子快快乐乐,长命百岁!” “老夫戎马半生,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民。功德不彰,但也无愧于心。若头上有神明,老夫不求来世,只求我那可怜的亲生女儿下辈子平安顺遂,笑颜常展!” …… “啪!” 篝火里火星炸开的声音让陆拾玖骤然回神。 她摸了摸胸膛里那个空荡荡的位置,这世上最残忍的事从来不是什么苦寻不得,而是在得到的那个瞬间便永远地失去! 上辈子她吃尽苦头,受尽折磨,纵然觉得老天不公,但开始也只是求而不得的怨。可那一声声虔诚又虚弱的祈祷却真正地让她疯魔起来。 无边的地狱不容恶鬼却装善人,这让她怎么不恨? 山风轻拂,草叶幽咽。 陆拾玖戳了戳篝火下的柴火,顿时引起一连串的“哔哔啵啵”轻响,底下白色的灰烬四处飘扬。 然,光恨是没用的! 仅在心中叫嚣,对那些恶人来说亦是不痛不痒的! 望着那些在空中悠悠荡荡的灰烬,陆拾玖将手中的拨火棍猛得往地上一掷,眼神也瞬间锐利起来。 地狱不容恶鬼,她陆拾玖就是硬塞也要把那些丧尽天良的恶鬼给塞进去! “哔啵!”篝火里再一次炸响,里面窜出一个火星子。 “你哭了!” “戾鬼没有眼泪!” “你说什么?” 陆拾玖猛得抬头,却见石头正皱眉看她。 “离我远点!”她身上的冷意当即四处流窜。 第11章 我要那两根獠牙 “喂!你怎么老是凶巴巴的?刘爷爷托我将这个包袱给你。”石头将手中的包袱扔给陆拾玖,随即挠了挠头,“哦,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努力活下去,活着就有机会!” 陆拾玖攥紧怀里的包袱,“嗯!” “喂,你怎么一句谢谢都没有!” 陆拾玖一言不发地推倒篝火,从灰烬里挖出一个椭圆形的土疙瘩。 石头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蹲在一旁,“这是什么?” 当土疙瘩被敲开,鸡肉的独特香味霸道地四溢开来。 “咕咚”石头咽了咽口水,眼睛却是跟牛眼一样瞪得浑圆,“你这烧鸡的法子可真厉害,都不用拔毛,熟了之后,毛全部自动脱落,省事又干净!” 在他称赞间,一只鸡翅递到他眼前,“谢礼!” 石头连连摆手,“我,我刚才是说得玩的。随手帮个忙哪里用得上谢礼!” 陆拾玖将鸡翅摁在他手里,便自顾自地吃起来。 她吃得很快,但是吃相并不狼狈,反而有种节奏感。石头描述不来,就觉得比他娘要求他的每口饭要嚼三下才可吞咽下去还要讲究。 “不吃?”吃完了的陆拾玖抬头看他。 “不是,不是。”石头将鸡翅一把塞进口中,稍微一嚼,他双眼立时大亮,“香!嫩!” 陆拾玖瞥了一眼,将包袱往肩上一背,抬腿走人。 “喂喂,你去哪?咳咳……” 石头忙跟上。 “不想死得快,就离我远点!”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刚刚吃了你的鸡翅,帮你干点活正好抵了。你放心,我不靠近!” “我不需要帮忙!”陆拾玖冷声拒绝。 “我需要还人情,喏,刚刚吃了你一个鸡翅!”石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陆拾玖抿了抿唇,冷冷地斜了他一眼,继续去查看其它布置陷阱的地方。 “喂喂,你这是默许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连走几处,有猎物了陆拾玖就随手扯根藤绑好,丢给石头拿。 “这里面两只兔子给刘爷爷作下酒菜,其他的我想跟你爹换把锋利的尖刀,防身用的。” “啊?我回去问问我爹,刀急用么?”石头问。 “嗯,越快越好!” “成!我现在就回去问,过两天我就要和我爹出远门了。” 石头说完,就用新削的粗木棍担起一溜的野鸡野兔往山下走去。 陆拾玖见天色还早,打算在山上再走走。 “哼,哼!” 远处的声音瞬间让她浑身紧绷起来。 大致的判断了下远近,她随手砍了棵小树,削成两头尖的木棍握在手中。 “哼,哼!” 声音并没有逼近,倒是更加急促起来。 陆拾玖将柴刀别在腰间,拿着木棍小心翼翼地向声源处靠近。 “吁吁~” 那声音到后面却变了调。 陆拾玖脚下速度情不自禁加快了些。 “吁~吁~” 她凑近一看,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布满尖刺的陷阱里传出来的。 陷阱深八尺,长宽各六尺。这是个为准备猎大家伙而挖的陷阱。 此时,里面躺着两头奄奄一息的野猪。 野猪那露在外面的獠牙白得刺眼,陆拾玖一时被那獠牙晃了心神。 这不就是现成的防身武器么? “喂!喂!你还在么?” 去而复返的石头在四处扯着嗓子喊。 “我在这里!”陆拾玖走了出去,沉声道。 “陆家小姑娘,听说你要跟我家兔崽子换尖刀?”人高马大的王大义一眼就看到了她。 “嗯,不方便么?”陆拾玖抿唇问。 “小孩子拿刀太危险!” 这是拒绝了。 陆拾玖垂了垂眉,“那我用那些猎物换两个猪獠牙可行?” “猪獠牙?”王大义讶异了一声。 “跟我来!”陆拾玖扔下这一句就往之前的陷阱奔去。 “这……” 看着陷阱里的两头肥硕野猪,王大义也惊讶了一把。 陆拾玖手往陷阱里一指,“我就要那两根獠牙!” “这陷阱明显是有主的。” 陆拾玖不喜不悲道:“这是我爹挖的!” 王大义了然一笑,“是了,忘了你爹是村里有名的猎户。可……” “他是不会给我獠牙的!”陆拾玖直接打断他的话。 王大义的目光在她破烂的衣服上略略停顿,最后叹了口气,“行吧!我去帮你取。” 两根獠牙到手,陆拾玖小心翼翼地别在腰间。 “你抓的那些野物我们就不要了,这只是费些力气的事,不必付酬劳。”王大义看着眼前小姑娘道。 “我抓它们也只是费些功夫的事。”陆拾玖仔细查看别在腰间的獠牙,头也不抬道。 王大义失笑一瞬,“成!我也不跟你推来推去。我帮你将它们卖了,回头让石头他娘给你做几身衣服和一些吃食。” “不用!他们不让我跟你们接触,更不会让我接受你们的东西!” 陆拾玖想也没想就冷声拒绝。 “那……” “这两根獠牙对我很重要,多贵重的报酬我都愿意付!”陆拾玖抬腿往死人林走去,只留他们一个瘦弱的背影。 “爹,你看,她就是个脾气古怪的人!”石头咂巴了下嘴巴,“不过烤野鸡的手法很独特!” 王大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奇怪的孩子!被那般虐待,神色却平静得过分,面上看不到半点怨和恨。” “之前我看到她哭了。”石头闷声道,“不过她没有承认。” “是个要强的孩子!” “爹,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她换刀?明明你那是有的。”石头不解地问自家老爹。 王大义一巴掌招呼在自家儿子头上,“你想给你爹惹上麻烦?” “怎么就让你惹上麻烦了?”石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就是拿来防身的么?毕竟山上野物多。” “防身就只防野物么?” 石头头猛得一抬,“她还要防人?难不成要防她的家人?” “你看她身上的新伤就知道了。之前她能在背后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奶奶送进衙门,现在为了自保出手伤人也不足为奇。” “那獠牙……”石头立即反应了过来。 “嗯,大概也是为了防身。” “爹,那你还帮她取?” 王大义长叹一声,“到底是个可怜的孩子!即使我不帮忙,她自己也能取,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那……” “那样坚韧又聪慧的孩子可不多!” 第12章 冠冕堂皇 晚上,陆老爷子一听到陆天明回来的声音,就在自己屋里伸着脖子大喊:“老三,你娘的丧礼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爹,别着急!我从隔壁县请来了道士和送葬仪仗队。”陆天明站在院子里一脸疲惫道,“人明天就到。” “你二哥和四弟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么?”陆老爷子默了默,接着问。 “他们都被事情绊住了,这几天赶不回来。” “这是……连你娘的最后一面都不见了?”陆老爷子怔了怔。 “这是没法子的事儿。二哥那里爹你是知道的,最近因着娘的事,那狗官查得极严,暂时不好露面;至于四弟,他在外面被鸡零狗碎的事情给绊住了,一时回不来。” “呸!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不过是管不住裤裆的那点子事!平日里不着调也就罢了,居然连你娘最后一程都不回来相送!”陆老爷子恨恨地啐了一口。 “爹,我的意思是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尽早让娘入土为安,就不等他们了。”陆天明建议道。 陆老爷子沉默良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老三,那道士靠谱不?不管怎么样,咱们得让你娘走得安心些!” “爹,现在哪是挑剔的时候,这位如果不是贪财,估计也请不到家里来。”陆天明疲惫道。 “可这百年身后之事哪能随便应付?”陆老爷子气得将床沿捶得砰砰作响。 “爹,我已经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陆天明丢下这句话便回了自己的屋。 寂寂的夜色里,陆拾玖嘴唇微勾。 这就受不了? 她摸了摸袖子里的小油纸包。 好戏还没有开始呢!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柴房的门就被拍得啪啪作响。 “扫把星,开门!真当自个是千金小姐不成,这么晚还在睡懒觉!死出来做饭!” 陆拾玖双眸猛地一睁。 这是自己那个便宜爹解决了人手问题,薛氏的底气硬朗起来了? 做饭就做饭,只要他们敢吃! 她稍微打理下便去开门。 “你是猪啊!睡得那么死,我敲了那么久的门没听到么?”薛氏身子趔趄一下,对着陆拾玖就是一顿骂。 “太累,刚醒。”陆拾玖懒得跟她浪费口舌,直奔灶房开始做饭。 “你!”薛氏气个仰倒。 饭好了,薛氏眼疾手快地先给陆天明盛一碗稠稠的粥。嘴角的笑刚勾起,一只瘦弱的小手将碗端走了。 “扫把星!你皮痒了是不是?居然还敢动你爹那一份的早饭!” 陆拾玖将袖中的油纸包捏开。 里面黄色的液体流进碗里后,她躲薛氏时身子猛得一歪斜,碗中的粥也跟着晃动一下。 黄色的液体很快便隐入粥内不见了踪迹。 “涮锅水我吃不饱!”她道。 “以前你不都是这样吃的么?更何况你一个扫把星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敢挑三拣四,仔细你的皮!” 陆拾玖将手中的碗还给薛氏,随即抓起另一碗稍微稠一点粥咕噜咕噜地吃起来。 “你个孽障!给我放下!”薛氏气得嗓音都破了,抄起火钳就往她身上打去。 陆拾玖一边躲一边将碗中的粥喝完,空碗往桌上一放,再次撒腿就往山上跑去。 这次到了山上,她没再像往常一样先捡柴火,而是走到昨天发现博落回的地方。 博落回,罂粟同科的植株。其全草皆可入药,有祛风解毒,散瘀消肿的功效,可用于治疗跌打损伤,风湿关节痛,痛痧肿毒等症状,并可杀蛆虫。 但全草有大毒,不可内服。《本草纲目拾遗》有言:折之有黄汁,药入立死,不可入口也。 昔日刘瑾义的话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 条件有限,早晨的那碗粥里放博落回黄汁的量并不多。一是担心量多会被她那个便宜爹发觉,二嘛! 陆拾玖嘴角冷酷地勾起。 他们那般作践自己,只是被毒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她一把折断眼前这株博落回,断口处立即有黄色的汁液流出来。陆拾玖将别在腰间的两根野猪獠牙取下来,让它们的尖端均沾满这种黄色的汁液,风干后再次涂抹。 她极有耐心地将博落回的黄汁在獠牙上一遍又一遍地涂抹,直至白色獠牙变成了黄色的。 以她那个便宜爹的暴戾性子是不允许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之外,她得防止他随时对自己发难。多手准备可不得提前准备起来?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没等到陆天明对自己发难,倒是等到了他对请到家里的帮工们发了难。 陆老婆子一下葬,陆天明便凶相毕露。 说好的工钱并没有给请来的送葬队和道士,同时他还逼迫他们将原来的定金给吐出来。 开始他们仗着人多,想一起将陆天明拿下。见识过他的身手后,几个胆子小的立即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只求保一条命。 可恶魔一旦露出本来面目,岂可容忍活人泄密? 陆拾玖垂着头,将拳头捏得死紧。 坟地荒凉,平时本就少有人来,再加上是陆老婆子下葬,更没人愿意沾晦气帮她送葬。所以这里除了老陆家人和这些外乡人外没有其他人。 “爹,孩子他娘,你们先回去。我先教训下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陆天明将手骨捏得咔嚓作响。 他头左右晃动,又是“卡擦卡擦”几声骨头移位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在这荒凉的坟地里比勾魂鬼差的索命声还要令人胆寒。 陆老头子点了点头,“我回去躺躺,你自己小心些!” 伤还没养利索就被折腾大半天,确实到了他的极限。 “他爹,我先回去了!”薛氏则是抖着嗓子打声招呼就往家里走,走一段距离后见陆拾玖没有跟过来,她吓得脸都白了,忙回头,一把将陆拾玖拽走。 “回去!” 陆拾玖随她拽着往前走,嘴角微微勾起,“你在害怕什么?他要杀人对么?听说杀人会成瘾的,你说他哪天杀的人会轮到你?” 薛氏脚步一顿,“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不是让你不要跟外人接触么?” “为什么不让我跟外人接触?莫非我这张脸见不得人?” 陆拾玖好整以暇地问。 薛氏眼神闪了闪,“什么见不见得人!外人能有几个好人?我们这是为你好!” “得了吧!为了我好?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正经饭都不给我吃一顿!还动辄就对我非打即骂,这样的好,谁要谁拿走!” “最近不是少给你安排活了么?”薛氏一脸恼怒。 “呵!”陆拾玖嘴角微勾,嗤笑一声,“若不是之前家里的鸡鸭和猪都被偷了,我能少活干?” 第13章 好凶狠的小姑娘 回到家后,陆拾玖拿了柴刀和绳子就往外跑,“我去捡柴火了!” 薛氏坐在窗前,神思不属地胡乱应着。 陆拾玖回头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这是听进了自己的话? “唔!” “唔!” 坟地处闷哼声此起彼伏,陆拾玖不由地加快脚步。 “谁!” 陆天明一双狠厉的眸光瞬间便捕捉到她的身影。 “你杀人了!” 陆拾玖浑身冷气四溢。 “那又怎么样?” 连杀十几人,陆天明有些吃不消地拄着棍子站立,微喘着粗气。 “你将他们都杀了!” 陆拾玖那双没有光的眼睛里多了一抹浓重的戾气。 “他们该杀!” 陆天明的脸上一如既往地罩着一层阴寒。 “呵!”陆拾玖冷笑一声。 上辈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封侯加爵,这老天爷的眼睛到底是多瞎! “你这是什么神情?别以为你最近做的事老子不知道!老子只是没有腾出手来教训你而已!” “那你来呀!今儿不教训我,你就是孬种!”陆拾玖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几分癫狂,那种恨到极致的癫狂。 “好得很!看来是上次打轻了,如今都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在你面前撒野?”陆拾玖面色一狠,“我今天是要你命的!” 说着拔出腰间的獠牙往陆天明刺去。 见仅三尺来高的陆拾玖一脸凶狠地朝自己奔来,陆天明不屑冷哼:“自不量力!” 是不是自不量力,陆拾玖不知道,她只知道要抓住眼下这个击杀他的大好时机! 一击不中,她调整姿势再次进攻。 皆被陆天明轻松躲过,在他不屑扬唇时。 “扑哧!” 皮肉被划破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天明愣愣看着自己被砍伤的手臂,那是刚刚因躲避陆拾玖的攻击而被飞来的柴刀所砍伤的。 声东击西? 他嘴唇残忍地勾起,一双铁钳子似的大手突然向陆拾玖发难。 陆拾玖反应不慢,快速闪身躲过。 “惹怒了老子,还敢躲!”陆天明变拳为掌带着雷霆之势去抓她。 陆拾玖像是预料到了一般,闪身就躲。 她一边躲一边往山上退。 陆天明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后,眼神阴翳地盯着她的背影。 从未有人能逃脱他的掌控,除非是死人! 今儿,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扫把星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陆拾玖什么花样都耍不了,只能拼命地往山上跑。她与他实力过于悬殊,硬碰硬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唯有借助自己之前的一番布置才能有几分胜算。 到了山上,陆天明的脚步就慢了下来。“想利用陷阱害老子?不知道这里的陷阱都是老子布置的么?” “我可没有你这样狠毒的老子!我也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孩子!”陆拾玖一边看似慌不择路地往密林深处躲去,一边大声道。 这话成功地让陆天明的脸色变了,“扫把星!你到底知道多少?” “最起码知道你们十年前胆大包天调换了主家的孩子,还对之百般虐待!” “居然知道这么多,看来你是不能再留了!”陆天明冷哼一声。 “怎么,不想利用我来平复京城里权贵之家的怒火了?” “一个不受控制的傀儡不要也罢!”杀意在陆天明的眼中剧烈翻腾。 “你们躲到青山镇王家岱这也是为了防止东窗事发吧?” “那个恶婆子之所以咬舌自尽是怕被县令顺藤摸瓜,带出你们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吧?” 陆拾玖嘴里拱火的话一句紧接着一句往外蹦。 “还有那个什么管着上万人营生的二伯,其实就是龙虎寨里的寨主吧?”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震惊、阴戾、狠辣……种种情绪一一在陆天明眼底流转。 “还有王二伯猜得没错,你们就是拐卖了孩子十来年,挑的都是那些日子过得还行的人家下手!” “很好!你可以去死了!”陆天明一发狠直接将手里的木棍往陆拾玖掷去。 那棍子带着破空的响声直逼她的后背心。 这一旦被击中即使不死,也得瞬间失去行动力。 陆拾玖身子一扭往旁边的灌木丛里跳去。 堪堪躲过木棍后,她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即起身,继续拼命地往既定的地方跑。 “孽障!你再躲!” 眼见即将打到陆拾玖了,却被她躲过,这让本就性情暴戾的陆天明大为光火。 陆拾玖没再吭声,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呼” 另一根粗树枝再次往陆拾玖后背袭来。 这树枝是陆天明新折的,前面折断的地方非常尖锐,被戳到非得见血不可! 陆天明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扫把星死定了! 然,陆拾玖却双手拉起一个藤条,身子往上一纵,她与藤条一起在空中划个弧度后便被荡离老远。 “娘的!居然又给她逃了!” 陆天明见状气得发足力去追。 藤蔓将她往回拉时,陆拾玖立即松开双手,取出腰间的粗麻绳,将绳扣往附近的树枝上一甩。 陆天明再次追至近前,“孽障,今天老子掐死你,丢在这里喂狼!” 似是为了响应他的话,附近适时地响起几声狼嚎。 陆拾玖绷紧绳子,确保挂牢了,当即如一道疾风瞬间荡到一丈开外。 陆天明哪肯让她再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忙加快脚步去追。 突然脚下一空。 “糟了!” 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陷下一个大坑。 “啊!” 一声惨叫之后连着响起几声“扑哧!”的声音。 “救命!” 陆天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自己亲手挖的陷阱里。 此坑深八尺,长宽各六尺,是他曾经为了捕获大家伙而挖的。 他之前被扫把星气得失了理智,一时忘了这一茬。 坑里铺满了木棍做的尖刺,每一个都是他用心削的,就怕戳不烂野物的皮毛。 如今一个个都戳进了他的身体里…… 陆拾玖就那么冷漠地站在陷阱的边上,无光的眼睛里冷幽幽地盯着她那个便宜爹,那个动辄对她毒打的恶人。看着他想挣扎却无能为力,看着他满心不甘又无可奈何,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散尽…… 很好! 地狱不是不收这些恶人么?那她就想办法将这些恶人一个一个地塞进去。 “好凶狠的小姑娘!” “谁!”陆拾玖一脸凶狠的四处张望,不期然落进了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来人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间却沉淀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 他脸颊苍白,紧抿的嘴唇亦没有半丝血色。整个人白得就像小牛家早上刚刚摆出来的豆腐。 他身形瘦削,一袭青色长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衣袂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下一瞬就要带着主人羽化登仙。 原是一个病娇公子哥。 第14章 遇刺 杀意在陆拾玖的眼中一闪而逝。 “咳咳……想杀本世子灭口?” 这声音? 陆拾玖愣住了,怎么跟梦里那个讨厌道士的一模一样?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那少年已迤迤然走至她的跟前。 “嗯?” 这一问让她恢复了一丝理智。 她不能动手,若是杀了他,自己与陆家的那些恶人又有何区别?更何况…… “我可没有杀他!” “但你也没有救他!”少年眸黑如墨。 “他手上命案无数,我为何要救?” 陆拾玖下巴一抬,腰杆笔直地与他错肩而过,取下树枝上的绳子,随即扬长而去。 柳龚博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若有所思。 “世子!可要属下去查查这位小姑娘?”一黑衣人闪现出来。 柳龚博声音微冷,“牧心,咱们来这是干什么的?” “属下知错!” “走吧!” 他空荡荡的青色衣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世子,这山上风大,我们……” 牧心跟在后面犹豫道。 “无碍!” “世子,那个小姑娘一家子恐都不是什么善茬,这里太危险了。寻药的事有属下等人就够,还请世子先回客栈里等消息!” 牧心再接再厉劝诫。 “被吓到了?”柳龚博侧首问他。 “那倒不是,担心有人会对世子不利!”牧心低头恭敬道。 “放心!” “可……” 柳龚博面色一沉,眼睛看向远处哗哗作响的树林,“本世子不过是个短命的,还不能让本世子在最后的日子里活得肆意一点?” 牧心口中劝慰的话,在听到“短命的”三个字后,悉数咽了回去。 “世子莫气馁,肯定会有办法治好世子的!” 柳龚博嘴唇轻扯,不置可否地用扇柄在他身上敲了敲,“走吧!” ----------------- 另一边,陆拾玖回到死人林,捆好一担柴就匆匆往家中走去。 这一次,她没有要吃的,超出她身体负荷的疲惫让她倒床就睡。 “开门!扫把星快开门!” 陆拾玖从混混沌沌中醒来,“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爹昨晚没回来你不知道么?”薛氏心急如焚地问,“你也不看看如今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家里的活不干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是我能操心的?”陆拾玖不耐地打开门,她那迷蒙的双眼被阳光刺得一时难以睁开。 她使劲地揉了揉,原来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太阳不知不觉爬得老高。 “昨儿太累,我睡过头了。”陆拾玖冷冰冰地解释。 “随我一起去找你爹!”薛氏拽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确定?” 薛氏往外走的动作一顿,松开了她的手。人在柴房门口焦急地踱了几个来回。 “可你爹往常从未出现过没打声招呼晚上就不归家的情况。” “可能是被其他事给绊住了吧?”陆拾玖径直往院子里的水井处走去。 “你衣服怎么又多了许多口子?”薛氏冷声问,“怎么这么不爱惜衣服?” 陆拾玖舀水的动作一僵,随即冷笑道,“你们以后多抽我几鞭子,衣服上的口子想必会更多些!” “想少挨打就多干活!”薛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老三家的,今天有空的话你和扫把星一起多准备些木刺!等老三回来了,让他把它们固定在围墙上。昨晚狼叫得太频繁了,怕是会有什么祸事。” 陆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自己的房门口高喊。 “爹,你担心会有狼下山?”薛氏嘴神色不安地问。 “嗯,上一次我听到这么多狼叫声,还是十年前我们刚来这那会儿。狼群直接进了村,死了不少人,丢了好多家畜。”陆老爷子一脸沉重道。 岂止是死了不少人,还伤了不少人! 这事儿薛氏也有印象。 “好,我们这就来削木刺。” 陆拾玖洗漱好正准备往厨房走,就被薛氏拽着往柴房边一甩。 “削木刺!起晚了还想吃饭,门都没有!” “没力气!” “不想被毒打,就老老实实地干活!干到中午再吃饭!”薛氏秀眉倒竖。 陆拾玖斜了她一眼,“没吃饱,干不动!” 薛氏从柴堆的上方取下鞭子,“啪”地往地上一甩,“干不动也得干,否则把你往死里打!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你!” 这一顿饭是吃不了了,陆拾玖敛眉坐在柴堆旁干活。 “陆兴发,陆兴发!” 陆拾玖活还没干多久,里正就带着一群人冲进了院子。 “赵里正,这是出了什么事?”薛氏愣愣地站了起来问。 陆老爷子也拄着拐杖出了房间。 “赵里正,怎么了?” “怎么了?村西头河荡那边的荒地是不是被你们家换去做坟地?”赵里正气急败坏地问。 “是呀!怎么了?我家老婆子昨儿就葬在那里呢!” “还问我怎么了?那里怎么有十多具尸体?昨儿你们不是给你的婆娘下葬么?怎么搞出这种事来?”赵里正拍着双手一副要陆老爷子给说法的模样。 陆老爷子心下一咯噔,“赵里正,这事我们也不清楚呀?” “不清楚?你们家老三呢?叫出来!” 赵里正毫不客气地命令着。 “这……老三不在家,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怕是躲事出去了吧?”赵里正冷哼一声。 “赵里正,你不会是认为是我家老三杀的人吧?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没凭没据的你们可不能瞎扣帽子,那是要死人的!”陆老爷子浑身颤抖道。 “瞎扣帽子?那些人从衣服上来看是专门跟人办丧事的,应该是你们请来的吧?如今人家在你婆娘的坟地里丧了命,不是你们干的还有谁能干?” 赵里正问。 “不能是别人干的栽赃到我们头上的么?我知道,因为我家老婆子拐卖孩子一事招了大家的恨。可是一码归一码,这人命关天的事,你们没有证据可不能瞎说!” 陆老爷子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 “赵里正,报官吧!让县太爷来查!”有人建议道。 赵里正摇了摇头,“没用,县太爷前天遇刺了,如今昏迷不醒。” “啊?” 大家瞬间义愤填膺起来,“到底是哪个挨千刀,去行刺这么好的县太爷?” 第15章 啊! 县令前脚处理了老陆家的人,后脚就遇刺。 前几天因为县令查得严,导致陆老二无法回家奔丧…… 要说这里面没有陆老二的手笔,陆拾玖是一点都不相信! 这么说陆老二也快回来了? “赵里正,这县太爷遇刺不能查案,你也不能不问原由就往我们家老三身上扣罪名呀?”陆老爷子将拐杖在地上戳得砰砰作响。 “我不问缘由乱扣罪名?那些尸体上的致命伤都在脖子上,能在短时间内将十几人的脖子给拧断,除了你家老三谁有这个本事?” 赵里正愤怒地问。 “不是还有王老二么?他常年在外走镖,不是也有一身俊功夫?”薛氏理所当然道。 “胡说!我妹夫前天就带着石头去府里武馆拜师学艺去了。”刘顶当即出声辩解。 “陆老三呢?直接让他出来,我有话问他。无论是不是他干的,这尸体也要尽快处理了!昨儿已经招惹不少狼下山,放任下去,怕是要给我们王家岱以及附近的村庄招来狼灾!” “这……”陆老头子急得左顾右盼,“不是我不让老三出来,实在是昨儿他娘下葬后,他就去打猎了,晚上都没能回来。” “去打猎了?”赵里正嗓门一提,“那你说说,他都在哪里打猎?” “这我哪能说得准,昨晚都没回来,想必是走得有点远。” “这么说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了?”赵里正沉声问。 “除非他自己回来。” “那也行,你们是在哪里请来的这些人?麻烦去报个信,另外出点钱让大家把那些尸体送到义庄去!” “请人的事都是老三一手包办的,我们不知道往哪送信。至于银钱,我们真没有。你们也知道我们家最近请大夫、办丧事,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手中已经没有什么余钱了。” 陆老爷子一脸为难道。 “陆兴发,那些个人是你们招过来的!如今人都横死在你家的坟地里,你这是既不愿出力也不愿出钱处理,怎么,想祸害大伙儿?”赵里正这会儿真绷不住了。 “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么?” “什么实在没办法,你家老二赚的钱不是多的都要用箱子来装么?怎么越有钱越抠唆了呢?”有人听不下去了。 陆老爷子一脸苦瓜色,“这不是没联系上么?他娘的最后一程都没来得及回来送。” “我不管,你们现在就得给我拿个章程出来!”赵里正直接在院子里坐下了。 薛氏见状将陆拾玖往赵里正面前一推,“要不让我家拾玖去帮忙吧!她随了她爹,天生就有一把子力气,可以帮上忙!” 一旁刘顶当即忍不住了,“你个黑心娘们!让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去搬运那些个被狼咬残的尸体,亏心不亏心?你们老陆家大人都死绝了么?” “刘顶,你这是怎么说话的!”陆老爷子黑脸喝问。 “我怎么说话的?你们老陆家是怎么做事的?每每有需要出力的事,你们就躲;有好处就拼命地往上趴,还生怕自己占的便宜少了。往常事你们躲也就躲了,这会引发狼灾的事是能躲的么?” 刘顶三言两语将老陆家的面子扒了个底朝天。 “对!今儿要么你们出钱、出力,要么现在就搬出王家岱。大伙儿经不起你家人这么折腾!不是给大家带来这个灾就是那个难的,有事还叫不动,这样的人家我们要不起!”赵里正冷声道。 “赵里正,不是我们不知道好歹,故意不出钱不出力。 你也瞧见了,我这被打了二十大板,站都不利索,又能帮什么忙? 我这老三媳妇,让她帮忙缝补绣个花什么的还成,让做出力气活实在是干不了。 老三又没回来…… 家里确实是没有银钱,不然我家老三也不会刚送他娘上山就出门打猎贴补家用。” “我不听你扯那些,大伙儿谁家没个难处?我只要个结果!”赵里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陆老爷子为难了半晌,“这样吧!我们试着去山上将老三找回来。” “尽快!中午我再来!”赵里正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 “老三家的,扫把星,我们一起去山上把老三找回来!”陆老爷子当着赵里正的面大声吩咐。 “好,爹!”薛氏是巴不得早点去找,之前担心会被自己男人迁怒,如今有了由头,心里边踏实多了。 陆老爷子说是一起去找,刚走出门没几步就喊腰疼腿疼走不动道。 最后只有薛氏和陆拾玖俩一起上山找人。 “扫把星,你常来山上,可知道你爹通常在哪里布陷阱?”薛氏一边找一边问陆拾玖。 “我都看过他从这边和那边的方向出来。”陆拾玖指了指。 “行,我们就在这两个方向四处好好找找。”薛氏蹙眉,“没找到你爹,就是能拿到一些猎物也能交个差。” 陆拾玖低头不语。 “扫把星!快来,这里有一只野兔!好肥的兔子,看着得有三四斤了吧!”薛氏一看到腿被绑在桩子旁的肥兔子,早把对陆天明的担忧丢到脑后去了,眼里只有眼前的肥兔子。 她一把抓住兔子,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悦。 “扫把星,这个兔子我们怎么带回去?” 打猎和处理猎物的经验,薛氏是一点都没有。平日里她就负责家里的缝缝补补以及绣点物件补贴家用。 这次是为了找人,她们都是两手空空地出门。 陆拾玖沉默地随手扯些软藤,上前将野兔从套子里解出来,把它挣扎的双腿绑好后给薛氏,“就这么拎回去,我见别人都是这样干的。” 薛氏新奇的拎着兔子一边往前走,一边端详手中的兔子,怎么看怎么欢喜。 然后是山鸡,她们甚至还运气好发现了两窝野鸡蛋。 “山上的猎物还挺好打的嘛!”薛氏一脸兴奋道,“难怪你爹隔三岔五地就要上山一趟,这收猎物的感觉真过瘾!” 陆拾玖淡淡地睨了薛氏一眼。 打猎要真是像薛氏想象地这般简单,岂不是人人都能打猎? “扫把星,前面有个大坑,是不是有大东西掉进去了?”薛氏满眼兴奋地往陷阱处快步走去。 “啊!” 一声尖叫响彻山林。 薛氏手中的兔子、山鸡以及身前兜住的野鸡蛋一股脑地掉落在地。 第16章 陆老三死了 “陆老三死了?” “可不是么?好像是失足跌进自己挖的陷阱里去了。” “哎哟!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什么不小心?要我看,是报应还差不多!” “报应?” “你们忘记了,陆老婆子的坟地里有十几具尸体?这是冤魂索命呢!” “那些人还真是他杀的?” “差不离!就陆老婆子生前干的那些事,谁会去给她送葬?外地来的那些送葬人一般都是干完活就走的。不是他杀的,怎么会那么巧,那些人送完葬就把命丢在坟地里?” 陆拾玖扫了眼三五成群地窝在一起议论纷纷的村民们,不由地嗤笑一声。 有仇生前不能报,死后能有什么作为? 自己作为戾鬼恨了那么多年,可能动他们分毫? 他们一个个的还不是都在好好地享受着他们的荣华富贵? 只是她没想到,她那个便宜爹居然凶残到在陆老婆子的坟地便痛下杀手,当真是半点掩藏和顾忌都没有。更没想到她只是回去拿个东西的功夫,他就一口气把那十几人给杀光了。 起因仅是不愿付那些人既定的酬劳……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低估了这一家子的凶残程度! 她敛下眼中的各种情绪,默默地跟着大队伍往家走。 陆天明的尸体上面蒙着一层白布,是被一块门板抬着。 抬门板的是村里家境贫寒的王大平兄弟俩,他们是陆老爷子花大价钱请来的。 紧跟在其后的是身子矮下一大截的陆老爷子,然后是哭得不能自已的薛氏以及沉默不语的陆拾玖。 他们在村民的各种目光和指指点点中一步一步地往家中走去。 “爹!这是怎么回事?” 在陆拾玖等人快到家之际,一惊讶的男声从家门口传来。 陆老爷子见着人,仿佛离体的三魂七魄瞬间归位,举着拐杖就往那人身上招呼。 “孽障!你还晓得回来!” “爹,爹,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陆老四也就是陆天行一边四处跳脚躲闪,一边不停地告饶。 “回?你娘装殓时,时间仓促,你回不来还说得过去。你娘下葬时,你也不回来送她最后一程!你,你还是人么!给老子滚!我陆兴发没你这个儿子!” 陆老爷子一边打,一边声嘶力竭地骂。 “爹,儿子这不是被耽搁了么?手头上的事一了,儿子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了。” “什么事能比得上送你娘最后一程重要?你这个不孝顺的孽障!” 陆老爷子追打几次都没打到人,自己倒是累得气喘如牛,身子几欲摔倒。 “爹!爹!你别气!我错了!儿子错了!”陆天行吓得赶紧一手搀扶陆老爷子,一手不停地给他顺气。 “陆叔,你家老三放哪?”王大平问。 陆老爷子喘匀气后,一把推开陆天行。 “放他屋里去,右边第二间就是。” “爹,三哥他……”陆天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四儿,你三哥他,没了~”陆老爷子声音嘶哑道。 “谁干的?”陆天行当即双目赤红地四下环顾。 “我们发现时,他跌到自己挖的陷阱里,已经气绝……”陆老爷子闭了闭眼。 “怎么可能?三哥他打猎一把好手,又有一身不错的功夫,怎么会无缘无故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去?”陆天行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切等你三哥装殓后再说吧!”陆老爷子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陆叔,这工钱……” 安置好陆天明的王大平兄弟俩站在院子里搓了搓手问。 “滚!没见我们家正乱着么?”陆天行不由分说拿起墙边放着的大笤帚赶人。 “不是,陆叔,当初是你说的,把人从山上背回来就一人两百文工钱,概不赊账。怎么人背回来了,就不认账了呢!” 王大平一个憨厚的老实人顿时急红了眼。 “就是!你们这样,以后谁敢帮你们做事?”王大平的弟弟王小根也忍不住出声讨伐。 “大家还是邻里乡亲么?帮个忙就伸手要工钱!”陆天行当即不满,“你们别不是觉得我爹年纪大了好欺负?我告诉你们,即使我三哥不在了,我家里还有我和我二哥呢!轮不到你们来拉踩!” “拉踩?工钱是你爹承诺给的,又不是我们强要的!谁知道你们老陆家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如果不是看在两百个铜板的份上,谁愿意去山上帮你们搬尸体?” 王小根气呼呼地反驳。 “你!” “够了!”陆老爷子怒吼一声,目光扫向陆天行,“你身上可有银子?” 陆天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扫帚,目光闪烁了下,“爹,你知道的,出门在外花销大,我身上哪有什么银子。倒是大家乡里乡亲的,咱们就是拖欠个几天又不是什么大事。” 王大平猛地转头看向陆老爷子,“陆叔,我们就是听你说工钱现结才来的,你不能说过的话跟放屁似的!” “王大侄子,你放心!叔说现结就现结。”说着,他拄着拐杖去自己的屋里拿钱。 送走王大平兄弟俩后,陆天行还在嘀咕,“这些人就是眼皮子浅,见三哥走了就迫不及待地拉踩。若是三哥还在,别说是帮个忙,就是压着他们在咱家干个十天半个月的活,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陆老爷子闻言,更觉呼吸不畅,“你也知道你三哥不在了,以后行事给我注意点!” 陆天行缩了缩脑袋,“知道了爹,就是咱家还剩多少银子?三哥的丧事得尽快操办起来!” “你二哥几时回来?”陆老爷子不置可否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可能还要些时日,最近他的事比较麻烦,一时半会儿回来不了。”陆天行把玩着扫帚漫不经心道。 陆老爷子浑浊的双眼里满是遗憾,“如果你大哥还在的话,这些都不是事儿,可惜……” 听到这,陆天行顿时来了精神,“爹,大哥他是怎么失踪的?” “不该你问的事别问!”陆老爷子的思绪陡然收回,严厉地呵斥他一句。 “晓得!”陆天行蔫耷耷地立在一旁。 “这些日子就待在家里,帮忙把你三哥的葬礼办起来,后面你要怎么浪我都不管,但是银钱自己想办法。如今的光景,家里实在是掏不起……”陆老爷子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了下去。 第17章 其心可诛 “爹,寿棺、寿衣以及纸钱香烛等都买回来了。你给的银钱也花个七七八八。” 陆天行到家后,一手抓起桌上的水壶,一手翻开倒扣在桌上的碗。 碗里水刚倒满,他就迫不及待地扬脖咕噜咕噜地往嘴里倒。 连喝三碗水,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中的水壶和碗,把嘴一抹,拉了把椅子,凑到陆老爷子跟前,一屁股坐下,双腿伸得笔直。 那腿沾了椅子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抖个不停。 “爹,缺银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方圆几十里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来咱家帮忙。道士和吹师更是不知道从哪找起。知道的那几个,我上门一问,各种推脱拒绝。即使我许了一两银子一人,也没人愿意来。” 陆老爷子低着头,沉默良久。“去外县找呢?” “外县啊~”陆天行眼珠子一转,“这倒是可以问一问,不过价钱上恐怕要翻几倍。” 屋里再次陷入死一样地沉寂。 陆拾玖和薛氏被喊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低气压依旧没有退去。 陆老爷子嘴巴嗫嚅了半晌,最后还是开了口,“老三家的,自你娘被抓后,家里便元气大伤。如今老三走了,无论如何我们要让他走得体面些,最起码让他体面地安葬。” 薛氏一边抹泪一边点头,“但凭爹作主!” “原本给你娘办完葬礼,我这所剩银子就不多。后面给赵里正处理你娘坟地附近的尸体,请人将老三从山上背回来以及买寿棺等一应用物,就将银子花个精光。你那里拿出一些银子来吧!” 薛氏抹眼泪的手垂了下来,“爹,我手头上真的没有什么银子。往常卖了绣品,银子都是交给娘保管的。如果家里银子确实不凑手,我这还有几件完工的绣品,不如明天我就送到锦绣坊里交货吧!” 陆天行抖腿的动作一顿,“三嫂,你这就见外了!索性我这几天需要在外跑。你那些绣品不如给我,我替你去交货!” “早在之前给娘办葬礼时,我就听你三哥说过,因着咱家的名声,道士、吹师以及抬棺人不好找。如今又出了娘坟地里死人的事,恐怕更不好找到人。这事还得麻烦小叔子多费费心。锦绣坊我去了好几次,路熟。再加上我在老板娘那有几分面子,一个人去交货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薛氏条理分明道。 “可你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出门……”陆老爷子赞许的同时心里又有几分顾忌。 “这样吧!明儿我出门顺便将三嫂送到县里,实在不行就让扫把星跟着一起。三哥不在了,她也应该要担起些事来。”陆天行抖着腿道。 陆老爷子纠结一阵子后,长叹了口气,“暂时就这样吧!” 对于去县里,陆拾玖是愿意的。无论是还刘郎中的十两银子的诊金,还是想办法淘换一把锋利的匕首。 不去县里,这些都无法实现。 自与她那个便宜爹交过手后,她迫切感受到拥有锋利匕首的重要性。 更何况一旦等她那个二伯回来了,她只怕无所遁形。 多多了解所处的环境也是件好事,说起来上辈子从生到死,她一直都被困在王家岱,寸步未出。 牛车摇摇晃晃间,陆拾玖将通往县里的路牢记于心。 “扫把星,待会儿你就紧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走,也不许乱说话,听到没有!” 下了牛车告别陆天行后,薛氏便一脸凶巴巴地警告她。 陆拾玖抿着嘴点头。 县里跟村里很不一样。 当清晨的曦光刚刚洒向这个县城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熙熙攘攘的人。 叫卖的,讨价还价的,互相问候的,调侃的……不一而足。 陆拾玖跟着薛氏挤过卖山货和家禽的摊位,穿过卖早点的铺子,一路往锦绣坊走去。 热腾腾的包子,晶莹剔透的馄饨…… 各种香味在空中翻滚、激荡,香得陆拾玖情不自禁地朝卖吃食的铺子那多瞥了几眼。 想必吃下去,跟刘爷爷给她的牛轧糖是一样的味道吧! 她暗自想着。 “哟!薛娘子,好久不见你过来了。今儿,你来得倒是早!” 跟随薛氏拐个弯,陆拾玖人还未站定,就见从前面的铺子里走出一位长得颇为丰腴的大娘子,正笑盈盈地冲薛氏打招呼。 “是啊!之前家里有事耽搁了。今儿有空,就把完工的绣品拿过来。”薛氏亦满脸笑容地走过去。 陆拾玖只瞥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对她们的寒暄和买卖不感兴趣,便兀自站在原地四处打量。 这一带都是装修略微讲究些的铺子,整整齐齐地分布在街道两旁。 陆拾玖一眼瞧过去,有胭脂水粉的铺子、金银首饰铺子、杂货铺子、书铺子甚至还有饭庄。 这里跟他们王家岱仿佛是两种天地。 在她愣神的空当,远处“叮叮当当”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 这是打铁的声音! 陆拾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循声找去。 “砰!” 没防备她被人撞倒在地。 她还没起身,一双白嫩的手就伸到她的眼前。 “小妹妹,有没有伤到哪里?抱歉,我刚刚出来匆忙将你撞倒了。” 话音未落,她就被扶了起来。 陆拾玖抬头看去,只见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正担忧地看着她。 许是注意到她的眼睛与人不同,讶色在其内一闪而过。 “我没事!”陆拾玖淡漠地挥开扶着她的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转身欲走。 “怎么会没事呢?你衣服都摔破了,我看你手臂上破皮了没?”那双白嫩的手再次拉住了她,不由分说就将陆拾玖摔破的衣袖往上撸。 “啊!你这手臂……” 那只比豆腐还白嫩的手丝毫不嫌弃地将她的衣袖又往上撸了些。 只见整条手臂都布满青青紫紫的掐痕,其上更是纵横交错着一道道狰狞的血疤。 “这……”那双眸子里盛满了不可置信。似是主人想到什么,那双白嫩的手又拉起陆拾玖的另一只手,轻柔地翻开袖子。 入眼的还是遍布青青紫紫的皮肤上摞满了血疤。 “这是谁打的?”温柔的声音里泛着刺骨的冷意。 陆拾玖怔了怔,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桎梏里挣脱出来。 “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是谁?心肠如此歹毒?”蓝音气得鹅蛋脸都皱作一团。 陆拾玖愣愣地看着眼前一脸心疼的漂亮姑娘,有些不解,“你在为我生气?” “自然生气了!对你这么小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 嗬!可不就是其心可诛么? 第18章 那你可认识…… “可是你父母家人打的?” 见陆拾玖沉默,蓝音立即想到。 “你不怕么?”陆拾玖将自己没有光亮的眼睛睁得圆溜,直直地盯着蓝音看。 “怕什么?你的眼睛么?”蓝音脸上有一瞬的茫然。 “我是个不祥之人,靠近我的人都会倒大霉。所以,你离我远点更好!”陆拾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耽搁这么久,还不知道铁匠铺去得了不? “小妹妹,我带你去医馆处理下伤口吧!”蓝音快速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本,去追陆拾玖。 “不用!好了还会有,不必费这个银钱。”陆拾玖丢下这句话,拔腿就往“叮叮当当”的声源处奔去。 她得在薛氏谈妥之前回来,否则回去迎接她的又会是一顿毒打。 最近薛氏他们动辄就打她。 大概是最近家里境遇一落千丈,尤其是陆天明死了之后,他们心中的悲痛无处发泄,便拿她做出气筒。 陆拾玖这一身伤痕就是这么来的。 铁匠铺位于这条街道的末尾,是一座有些年头的房子。 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此时里面正燃烧着熊熊大火。炉边架一风箱,炉里的火苗正随着风箱呼啦的声音而跳跃、升腾。 炉子的正对面放着大铁墩,铁墩上摆有大铁锤和铁铗。 屋子里的墙上则分门别类地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铁器。 有犁头、耙、锄、镐、镰等农具,也有如菜刀、锅铲、刨刀、剪刀等生活用品,此外还有如门环、泡钉、门插等小物件。 它们或直接或用绳子系牢挂在墙上。 陆拾玖走近,站在门口寻视了好几遍,就是没有找到匕首、刀剑之类的。 “小孩,你家里需要买什么?”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拉完风箱,起身时正好看到陆拾玖。 “你这有匕首么?”陆拾玖问。 “匕首?你家人要买?”男子愣了愣,“你家人买那个作甚?” “我爹是猎户,打猎时收拾猎物需要。”理由陆拾玖张口就来。 男子用铁铗将火炉中的铁器夹出来看了眼,摇摇头后又放了进去。 “那叫你爹过来买吧!” “为什么?”陆拾玖不解,“我爹那把缺了好多个口子,我想悄悄地给他换把新的!” “哟嗬,没想到你这小孩还挺有意思的!”男子被陆拾玖的话给逗乐了,“行吧!我告诉你也无妨。咱们大盛有规定:普通老百姓凡是购买匕首、箭镞、刀剑等武器是需要拿着户帖过来买的。我们这得要登记造册,然后送往县衙备案。” “这么麻烦?”陆拾玖抿了抿唇,神色凝重了起来。 户帖那可是陆老爷子最为看重的东西,捂得相当严实。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不曾看到过,想拿出来可不是一般的难。 许是火炉中的铁器还需烧一段时间,男子又生起几分谈兴。他将火铗放回铁墩上,一边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边与陆拾玖聊。 “不然呢?匕首可是凶器,哪是谁都可以来买的?朝廷这样做也是为了方便管控凶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土匪强盗的兴盛。” 陆拾玖低头踌躇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那一把匕首大概要多少银子?” “这可得看匕首的大小、材质以及工艺,这些细节上的不同,价格可就是天差地别。”男子擦到后面直接把汗巾取下来,将自己整个脑袋都抹了一遍。 “锋利一点,坚固点的要多少银子?”陆拾玖接着问。 “你们仅处理猎物的话,一般点的匕首半两到一两吧!好一点的三五两银子不等。”男子极具耐心地解释。 “我可以看看么?我就买跟我爹之前那个一样的。”陆拾玖问。 “那可不行!这些东西必须你爹自己过来买才能给你们看。否则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可担不起责。”男子连连摇头。 “你要买匕首?”一道清丽的女声插了进来。 陆拾玖转身一看,果然是之前将她撞倒的姑娘。 她摸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蓝音的一双柳叶眉轻轻蹙起,“一般老百姓除了猎户、镖师、屠夫外可没有资格买匕首。” 陆拾玖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我帮你买!” 陆拾玖猛得抬起头,不解地看向蓝音。 “为什么?” 蓝音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牵起她的手,往前铺子里走,同时朝男子吩咐:“老板,把你们这的匕首拿出来给我们挑选。” 男子站在原处没有动,“姑娘,你既然知道一般老百姓除了猎户、镖师以及屠夫外没有资格买匕首。那应该也知道即使是猎户、镖师以及屠夫过来买,也是需要凭借户帖购买的。” 蓝音淡定地点了点头,从腰间拿出一块全身乌黑的方形牌子在男子眼前晃了晃。 “你也说了那是普通老百姓,我乃京城蓝家人。” 男子的眼睛在那块牌子出现时就眯了起来。 “玄铁打造的腰牌?” “不错!老板好眼力!”蓝音不吝称赞。 “玄铁打造的腰牌乃三公九卿及其嫡系专用!”男子脸上的笑意立即退了个干净。 “可够资格在你这选一把匕首?”蓝音沉声问。 “贵人说笑了,小人这铺里的匕首随便你们挑选,请随小人来!”男子态度瞬间恭敬起来,引领着蓝音和陆拾玖往摆放匕首的位置走去。 三公九卿,陆拾玖在心里默念着。 “你是来自京城?”她问。 “不错,不过小妹妹帮姐姐保守这个秘密好不好?”蓝音将腰牌收放妥当后,冲她莞尔一笑。 陆拾玖神情木木地点头。 来自京城呢! 她心跳不由快了几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霎时迸射出了光,“那你可认识……” 问话在舌尖上打个转后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眼里的光也快速地黯淡了下去。 是了,这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自己就是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又能如何? 在陆拾玖神色黯然之际,一只手轻柔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陆拾玖不解地看过去。 “虽然姐姐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是你要记住:命运是攥在自己手里的,不要轻易妥协!” 蓝音满含鼓励地看着她。 那盛满星星点点的秋水眸里没有鄙薄,没有嘲讽,没有厌恶,也没有惧怕。 这是陆拾玖从未见过的眼神,一时之间她怔住了。 “谢谢!” 嘴巴嗫嚅了许久,陆拾玖终将这句谢意吐露了出来。 蓝音闻言眉眼弯了弯,“好聪明的小妹妹!” 第19章 龙骨 “贵人,小人铺子里的所有匕首都在这里了。” 男子将她们引到屋子的东南角,掀开桌上的一块灰布后对他们道。 陆拾玖这才注意到,这里有一方桌,桌上整齐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匕首,看得她眼花缭乱。 蓝音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其上前,“去挑把合心意的!” “不用!”陆拾玖摇头,不进反退。 蓝音不解,“你不是要买匕首么?” “我手里没有银子。” 蓝音莞尔一笑,“不用银子,姐姐送你!” 陆拾玖依旧摇头,“不用!我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 “这样啊?”蓝音略一思索,“不如你先去选一把匕首,银子就当是我借你的。” 有道理! 陆拾玖不再纠结,上前,在一堆匕首里选了一把外面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匕首。 这匕首样式虽然老旧但看着就觉得厚重,应该耐用。 “老板,这把匕首多少银子?” “三两!”男子仅瞥了一眼,价格脱口而出。 “你确定了?”蓝音脸色有几分古怪。 陆拾玖点了点头,“就这一把。” “不买一把轻巧锋利点的?”蓝音问。 陆拾玖摇了摇头。 蓝音见她坚持便没再说什么,当即把银子付了。 走出铁匠铺后,陆拾玖问蓝音:“姐姐,日后我去哪还你钱?” “东二街县衙后院,你直接对门人说你找三两姐姐就行。”蓝音笑眯眯道。 “记住了,日后我陆拾玖一定会去还银子的,三两姐姐先在此别过。”陆拾玖应下承诺欲走,却被一手抱着长剑的冷面姑娘拦住了去路。 “依月!”蓝音不赞同地重呼一声。 “小姐,请恕属下僭越一次。”依月抱剑冲她一礼后,冷冷地扫了眼陆拾玖,“离开这里后,请把有关我家小姐的事给忘了。胆敢向第三人透露有关我家小姐的信息,小心你的脑袋!” 话音刚落,只见精光一闪,她手中的剑“嗡”地一声从剑鞘中弹了出来,在空中嗡鸣几声后再精准地落入剑鞘内。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陆拾玖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依月,她只是一个孩子,别吓着她!”蓝音不悦道。 陆拾玖抿了抿嘴唇,“我不会透露出去的,下次即使我来还银子也会一个人。” 蓝音揉了揉她的脑袋,“姐姐相信!你别怪依月,实在是姐姐这次出门有难言之隐,行踪不便让人知晓。” 陆拾玖点了点头,转身往锦绣坊奔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后,蓝音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依月,你刚刚过了。” “小姐,你的行踪一旦泄露出去,恐对你的名声有碍!”依月面无表情地一字一顿道。 蓝音苦涩一笑,“从决定离家出走那日起,我就不在乎了!” “可九泉之下的夫人会在乎!夫人给我的命令是保护你一世安好。在我眼中,这安好不仅是有关性命的还有其他的一切!” “谢谢你,依月!”蓝音神色软和下来,“不过这辈子我只想遵从自己内心去活,再也不想回去做那个被提线的木偶!” 依月向蓝音靠近两步,眼神坚定,“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陪着小姐!” 蓝音定定地看着她,粲然一笑,“好!” “小姐可是在刚才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忍不住相帮?”依月问。 蓝音轻轻点头,“赠匕首就是希望她能勇敢地反抗,一味的隐忍只会让施暴的人变本加厉。” “可那小姑娘似乎并不想接受你的馈赠。”依月抱着剑,嘴上无情捅刀。 想到陆拾玖一脸认真地说不愿随便接受别人馈赠的模样,蓝音忍不住轻笑起来,“或许她原本就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依月认同地点了点头。 “依月可找到有关龙骨的消息?”蓝音想起自己的正事。 依月摇头,“我最近在附近的村镇都打听遍了,没有半分消息传出来。小姐你呢?找到有关龙骨的记载么?” 蓝音将手上的几册书晃了晃,“没有,喏,仅找到了这几本有关龙骨传说的话本子。” “神医说季县令还有多长时间?” 蓝音声音低了下去,“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小姐,我在打听龙骨的消息时,意外发现靖安侯府的那个短命世子出没在青山镇王家岱附近的山上。” 蓝音闻言精神一振,“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依月重重地点了下头。 蓝音若有所思,“他堂堂一个世子又拖着病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名不经传的山上?” “听说靖安侯府里的世子之所以被称为短命世子,就是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今年。”依月补充道。 “这么严重?那山上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连他一个被断言是将死之人都要不管不顾地跑过去?” 蓝音双手交叉,衣袖内两只大拇指在飞快地相互转动起来。 忽然她的两只拇指的指腹猛地一贴,那双秋月眸瞬间圆睁,连声音都带了点急切,“依月,你说会不会是那里可能有龙骨的存在?” 依月皱眉,“可神医说龙骨只是疗伤圣药中的一味最重要的药引,并没说有什么其它神奇效果。” 激动一会儿后,蓝音冷静了下来,“不是龙骨那也应该是有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那等药想必对季大哥伤口的愈合也是有帮助的。” “嗯。”这一点依月赞同。 “那我们也去王家岱!”蓝音下定决心道。 “小姐,王家岱我去就行,你就在县城里等我的消息。”依月皱眉反驳。 “可我……” “小姐!王家岱那边地形复杂,山上更是到处都是陷阱。听说那里有个猎户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里,当场丢命。这还是当地人,咱们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危险的几率只会更高。我担心到时不能照顾小姐周全。” 依月神情凝重道。 蓝音抓紧她的手臂,摇摇头,“不!这般危险的地方你也暂时别去,等我回去跟墨竹商量。让他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同你一起去,大家先去探探虚实。帮季大哥求药固然重要,但是你的安危也不能罔顾。对我来说,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好!”依月抿了抿唇,冰霜的脸渐渐地柔和起来。 第20章 竟一个都不错 “你去哪里了?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薛氏站在街上四处张望。 陆拾玖的身影一出现,她便快步走过去,一副慈母担忧的模样,伸手检查陆拾玖全身,看看有何不妥。实则她趁给陆拾玖整理衣服的空当,暗地里狠狠地掐她。 陆拾玖可不惯着她,猛得推她一把,然后迅速地往人多处躲,边躲边扯着嗓子道:“娘,我不过是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屋子,一时多看了几眼,你为什么要将我往死里打?” 薛氏没想到陆拾玖给她来这一出,看着四周向她投来的不善目光,一张慈母的脸几乎要绷不住。 “我什么时候把你往死里打了?” 陆拾玖将手上的袖子往上一撸,“看看我这手臂,昨儿刚打完,刚刚你又死命地掐,不是不给我活路是什么?” 那斑斑驳驳的血疤子和整片的青青紫紫的皮肤一暴露在空气中,顿时引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嘶,这作贱孩子的也不是这般作贱呀!”有人痛心疾首道。 “就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就是官府里的酷刑也没有这么残忍,更何况还是对一个小孩子!” “哎哟!这娘们看着柔柔弱弱的,不成想心地却如此狠毒!真真是蛇蝎妇人!” 有看不过眼的,直接骂了起来。 “看你穿戴也不像是个吃不饱饭的,赶紧带孩子去医馆看看吧!不然等孩子发起热来,这条命怕是都要保不住!” 有年长者心有不忍相劝。 “对!赶紧带孩子去医馆治!否则我们可以直接举报你虐杀稚子!” “对!赶紧带孩子去医馆!” …… 薛氏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心里慌得不行,想辩解也无法辩解,就稀里糊涂地被大家推搡到最近的医馆——回春堂。 “哎哟!这孩子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回春堂里的老大夫本来见一群人往他医馆这涌,还以为是他医馆出了什么大纰漏,搞了半天原来是让他给一个被虐待的小孩子看伤。 一看手臂上的伤口,饶是他看多了血呼啦撒的病患,也大吃一惊。 再查看背上的伤口,却发现衣料直接长到肉里去了,分都分不开。 “这位娘子,你要是不喜孩子就别生。既然生下来也算是你们之间的一场缘分,不说锦衣玉食地养着,也别这般把孩子往死里糟蹋!你自己看看孩子身上的伤,老夫一时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大庭广众之下,薛氏被老大夫这几句话刮得脸皮生疼。 “我……” “去交半个月的医药费吧!你这孩子身上的伤口,老夫要好好地清洗、包扎,同时还得时刻关注她是否发热。现在起就留在医馆里观察吧!” 老大夫不耐听她说话,直接吩咐。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的银子。”薛氏窘迫道。 “身上有多少就先交多少,然后回去拿,明天再送过来就是了。”老大夫挥了挥手。 “孩子他爹刚刚去世,我今儿带孩子来县城就是为了交绣品换点钱回去,好让她爹能够安葬。不是我不愿意出钱给孩子诊治,实在是家里拿不出半个铜板来。”薛氏一边抹泪,一边可怜兮兮道。 “我说她是怎么这么虐待孩子,原来是相公没了。这是急着找下家,嫌前头生的孩子碍事呢!”立即有人恍然大悟。 “要我说最惨的还是那孩子的爹,自己前边两脚一蹬,人没了;后头他的婆娘就巴不得早点把孩子送上路,真的是后都不给他留一个。你们说他辛辛苦苦几十年图个啥,百年后照样没人给他上坟除草。” 有人唏嘘道。 “散了散了,我们要给病患看病。”老大夫见大伙直接将他这当茶馆了,脸有些黑。 那些人散前还意犹未尽地感慨,“所以说不仅是这女子嫁汉时,眼睛要放亮堂点;就咱们汉子娶婆娘时,心眼也不能含糊。那些个心思歹毒可要不得!没命不说还可能断子绝孙!” 薛氏被气得满脸通红。今儿,她面子里子算是都丢了个干净。 她眼睛一闭,“大夫,你要治便治,不治拉倒!反正我是没钱拿给你们医馆。” “死人的安葬费难道还能比活人救命钱更重要?你信不信,今儿你就这么带着这孩子走出我们回春堂的大门,大家的唾沫都能淹死你!” 老大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 薛氏最后被逼的留一两银子在回春堂,然后去等陆天行的牛车回家。 被丢在医馆里的陆拾玖在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好后,她提出要帮老大夫炮制药材来抵医药费。 “你这么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孩子懂什么药物炮制?”老大夫根本就没把陆拾玖的请求放在心上。 “我之前有跟我们村里的刘爷爷学过,他是我们附近医术最好的郎中。”陆拾玖不服气道。 “那你学了多久?”老大夫问。 陆拾玖举出一根手指头。 老大夫甩袖冷哼一声,“仅学一年就觉得自己可以出师了?你当我们医药是那么好学的!” “是一天。”陆拾玖解释道。 “不可理喻!”老大夫觉得自己被一个黄毛小儿给羞辱了,气得一甩衣袖走人。 后来老大夫在看病时,陆拾玖就在一边看着。药童抓药,她也去瞅瞅。没人抓药间隙,她便去将戥子拿在手上研究。 到了下午她就把所有的流程摸了个七七八八。 当药童去茅厕暂时离开一会儿时,陆拾玖见有人递过来一张处方。 她立即踩着凳子爬上柜台,将处方拿过来看。见处方上的药材大都处在药柜的低位置处,她半点没犹豫,飞快地将所需的药一一称好。 “欸欸,你干什么呢!”老大夫刚看完一个病人,转下僵硬的脖子,不期然看到陆拾玖站在柜台前忙活,吓得亡魂大冒。 “抓药呀!”陆拾玖站在凳子上甩了下胳膊,一脸地理所当然。 “不是,你懂抓药么?”老大夫压着火气问。 “就是,就是!我都是跟在师傅后面学了三年才被允许独自抓药。你个小破孩凭在医馆里看几眼就敢胡乱抓药。想屁吃呢!边去,别捣蛋!”匆匆赶来的药童见状忙将陆拾玖挤到一边去。 “抓药不是挺简单的么?怎么要学三年?”陆拾玖有些难以理解。 “简单?”老大夫气笑了,“光是这处方你能看得懂么?” “我识字的!”陆拾玖强调。 老大夫拿起柜台上的处方与旁边的药材对起来,一边对一边问:“那各个品种药材所放的对应位置你记得么?” “只要我看一遍都会记住的!” “你就吹吧!真当你过目不忘呢!”药童闻言冷笑几声。 “等等,这孩子可能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老大夫将处方上的药材与柜台上的药材对完后,身子一歪。 竟一个都不错! 第21章 小孩,抓药! “原来他不是药童呀!哎哟!魏大夫你可得仔细把把关,别让他把药的分量搞错咯!这入嘴的药可不是平常的萝卜白菜,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 病患这才反应过来,立时被吓出了一身汗。 魏远志也是麻了,没想到这个孩子胆大包天,药柜上的药也敢随便乱动。 “你放心!从我回春堂卖出去的药保质保量,在方圆百里内都是有口皆碑的,定不会有丝毫差错!” 安抚好病患后,他马不停蹄地拿起戥子亲自将陆拾玖称好的药材一一重新称量。他一边称量,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发现的及时,真要被陆拾玖将药都混合在一起了,更是麻烦。 他一个个地称过去,最后一双老眼猛得瞪大,“这这……竟然又是丝毫不差!” 大家看陆拾玖的眼神立马变了。 “你以前学过使用戥子?”魏远志问她。 陆拾玖摇了摇头,“我就是看这位小哥称,自己琢磨下就会了。” 药童在旁边都快气吐血了,他称个药材小心翼翼,仔细再仔细,学了大半个月才不会手抖。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小孩子仅在他旁边看几眼就会了。 这次魏远志沉默的时间更长。 “喂,小孩儿,要不你也帮我把这药方的药给抓了吧?”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热闹的年轻男子将手中的处方递给陆拾玖,笑眯眯道。 魏志远眉眼微动,“等下!”他回到诊桌,拿起毛笔刷刷就是一通写,末了轻轻一吹,交给药童。 “白及你也抓,看你们俩谁抓的药又快又准。” “师父?”白及有些为难地看向他。 “无妨,为师就是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有多大神通!”魏远志捋须安慰他。 “快快快!我也想看看!”那名年轻的男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催促着白及。 后面等着看病的病患也个个伸着脖子往里瞧,“快比,快比,我们也想瞧瞧!” 白及见师父冲自己点点头,没法儿,只好从柜子下面再拿出一副戥子,一叠裁剪好的油纸,摆放在自己的跟前。 他是站着,陆拾玖因为个头有点矮,得踩着凳子才能够得着柜台,所以她站的这一边有个凳子。 随着魏志远的一声开始,陆拾玖拿着戥子就往各个药屉里取药,然后爬上凳子,倒进之前准备好的油纸上。 “咦,那小孩好像都不用看药方?” 立即有人发现了问题。 “她也没有看药柜,每次都是直奔目标。” “你们难道没发现她的动作很伶俐么?” “虽然要比药童多一个爬凳子的动作,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就是不知道她手速这么快,抓药的份量准不准?” 大家议论纷纷,旁边路过的,见回春堂这么热闹,也凑过来瞧新鲜。 不一会儿陆拾玖就把处方上所有的药都抓齐了。白及还在那定戥子,后面还有五味药没抓。 “嘶,这速度~” 众人都惊呆了。以前各医馆都是那么抓药的,大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这一相比较,纷纷觉得以往所见的药童抓药太墨迹了。 “要是药铺里每家都配上这么一位,咱们等抓药的功夫都省了。” “就是,就是!什么反复确认药名的,数药屉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定戥子的……尽是耽误功夫!” “话先别说早了,速度快不见得份量准确。我们做买卖的都知道,称量东西上秤后得停留一会儿。你们看那小孩速度奇快。”也有人持不同的意见。 “说不定人家是天赋异禀呢?” “魏大夫,你赶紧检验下,那小孩抓的药对不对,份量准不准吧?” 后面过来看热闹的,都急死了,哪个愿意看药童在那慢慢地墨迹。他们就想知道,那个抓药超级快的小孩的抓药结果。 魏志远的脸又黑了好几个度,上午他这回春堂跟茶馆似的闹哄哄的,这下午直接改成了戏台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乌泱泱地挤了好多颗脑袋。 “魏大夫别墨迹了,要不老夫来帮你验证结果?”门口有一位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古生堂的郑老大夫也来了。” 郑仲元捋须点头,“过来瞧新鲜!” 众人更是激动坏了。 “散了散了,我这又不是戏台子!”魏志远沉着脸赶人。 “魏大夫,你别赶人呀!赶紧验,我都急死了!” “就是就是,看热闹只让我们看一半,这不上不下的,让我们回去觉都睡不着!” 魏志远见人赶也赶不走,只好拿起陆拾玖用过的戥子去一一检验她所抓的药。 “怎么样?怎么样?份量都对么?” 几乎是他一放下戥子,大伙儿便迫不及待地出声询问。 郑仲元见魏远志脸上的神色心中便有所猜测,不过他还是想亲自验证一把。 于是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趁魏志远愣神的功夫,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戥子,一种药一种药的复核过去。 “我的华佗老祖!还真是分毫不差!” 随着他的一声惊叹,人群里立即哗然一片! “还真是个神童在世!” “我的爹娘耶!神童往日里我就在戏台上听过,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见到一个真人!” 在众人的感叹声中,魏志远看陆拾玖的目光有些复杂。 白及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热闹也看完了,大家都散了吧!”魏志远回过神后忙不迭地赶人。 众人看得意犹未尽。 “别赶人呀?我就在你这抓药!” 有人攥着药方挤过人群,直接递给陆拾玖,“小孩,抓药!” 陆拾玖有些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这么闲,大家都没事做了么?净在这围观自己抓药,还没完没了。 但是自己应得的福利该谋划还得谋划。 “魏爷爷,我这抓药可有工钱?” 几十双眼睛立时“唰”地齐齐看向魏远志。 魏远志后牙槽一咬,“有!” “嗯。” 陆拾玖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药方,迅速地抓起药来。 “还有我,小孩,抓药!” 陆拾玖抓完一副又一副,忙得不可开交。 白及在旁边都看傻了,但是他也不敢闲着,钻着空子找活干。 最后他沦落为帮陆拾玖包油纸包的小工。 不是他想干,实在是没人要他抓药,他不找点事干,师父分分钟要他卷铺走人。 第22章 药已售罄,暂不抓药! 晚上,医馆关门歇业后,陆拾玖一边甩胳膊一边问魏远志,“魏爷爷,我这抓药,你一天给我发多少银钱?” “三十文!”魏远志没好气道。 陆拾玖皱眉,“这么少!” 不说刘爷爷那的十两银子要还,仅还三两姐姐那的三两银子,她也得抓满一百天的药才能还清。 “嫌少?你这么小的孩子能给你开和大人一样的工钱已经是老夫格外优待了!”魏志远不满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陆拾玖眉毛拧了又拧,“那我还是帮你炮制药材吧!这个来钱快!” 再次从她嘴里听到炮制药材的话,魏远志没再轻视,“你真的会炮制药材?” “只要你教一遍,我就会!”陆拾玖肯定道。 “炮制药材可不比在药柜里抓药,只要识字、记性好就可以做得很好。毕竟很多药材到底需要炮制到什么程度,都是凭经验来的,可不是瞧一眼就能瞧个分明。” 陆拾玖胸有成竹,“只要你在炮制药材时,把里面的重要关窍给我讲一遍,我就会了。” 魏远志皱眉看她,“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别的过人之处?”陆拾玖摇了摇头,“我就记性好。” 魏志远不信,仅是记性好凭看几眼就会熟练地使用戥子? 但在触及到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时,他一时之间什么话都问不出。 这小孩有点邪门! “等老夫给你换好药后,你就跟在老夫后面看着吧!”魏志远到底没再拒绝。 不可否认,就半下午的功夫,他医馆里的生意比往常一天的都要好。 经过一夜的发酵,整个乐安县都知道回春堂里有个天赋异禀的小孩子。 不仅会认药方还会抓药,速度奇快不说,所抓药的份量丝毫不差。这还是经过回春堂和古生堂两家医馆的老大夫共同认证。 世人都是猎奇的。 第二天回春堂的门板一卸下来,外面已经乌泱乌泱地围了好多人。 “你们医馆里的那个抓药的小孩呢?” “你们是要抓药?”白及挠了挠后脑勺问。 “不抓药就不能见识见识下么?”有人不高兴道。 “她正在后堂炮制药材,除非需要她抓药才来前堂。” 立即有老人被自家后辈搀扶过来,“老汉要问诊,待会儿抓药就让你们医馆里的那位神童抓吧!让老汉也见识见识那神童的过人之处。” “行!我这就去喊。”白及也不敢怠慢,忙去后堂喊人。 “怎么这一大早的就要我来抓药,我这黄柏丝还没炒完呢!”陆拾玖有些不爽。 白及双手一摊,“没法儿,你现在就是咱们回春堂的活字招牌,大伙儿都指着你抓药呢!” “得要魏爷爷给我涨工钱!”陆拾玖一边给药锅里的黄柏丝翻动,一边不耐道。 魏远志顶不住外面的压力,也跑后院来催。听到这话,他忙不迭应下,“加!老夫给你一天一百文的工钱行不?赶紧去外头抓药,不然今儿医馆都没法开张。” “行!” 见工钱涨了好几倍,陆拾玖快速将锅里已经炒干的黄柏丝盛出来,片刻不耽误地往前堂走去。 “咦,怎么是个破了相的小孩子?” 陆拾玖一出现,就有人质疑。 “是她,就是她。你别看她脸上有两道血疤子,看起来挺唬人的,抓起药可真不赖!”昨天在这看过一波热闹的人帮忙解释道。 “你们这是错过了昨儿上午的第一波热闹,才不晓得内情!”有好事者补充。 “什么内情?” “这孩子呀!还是个苦命的!她脸上疤还算是好的,你是没见过她手臂,哎哟!打眼看去,青青紫紫上血疤叠着血疤,就没一块好皮,吓人得很!” “怎么会这样?” “嗬!这孩子可怜着呢!听说是她爹刚死,估摸着她娘急着找下家,嫌她碍眼,所以往死里打!” “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你是没见着,她娘被我们大伙躁得直接捂着脸跑回去的。” 大家一边听着八卦一边看陆拾玖抓药,恨不得手里再抱一包瓜子嗑。 那戏台子上演的都没有回春堂这儿的热闹就好看! 连续三天,陆拾玖忙得跟磨坊里的驴似的,白天抓药,晚上炮制药材。到了第四天,回春堂药柜上好几个药屉都空了。 “师父,这三天卖出去的药材比以往我们三个月的量还多!”白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回春堂的药材保质保量是不错,但这代价是所有的药材的炮制都是魏远志师徒俩亲历亲为的,从不在外购买。 能连续营业三天,这还是有陆拾玖帮忙炮制的结果,不然以大家的疯狂程度,他们回春堂第二天就得歇业。 魏远志整个人都麻了,“老夫从来没发现,咱们一个小小的乐安县居然有这么多的病患!” “什么咱们一个小小的乐安县居然有这么多病患,是全县及周边的病患都来你回春堂了,就为了瞧你家神童的热闹! 没见这四五天,我们其他几家医馆及药铺都门可罗雀么? 你信不信要不是大伙知道你家医馆的药材都是你们师徒俩亲手炮制的,卖不了几天,早就有人打上门来!” 郑仲元丝毫不见外地走了进来。 “郑大夫上门有何贵干?”魏志远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跟他的关系好像也没好到随随便便就往自家医馆里闯的程度。 郑仲元呵呵一笑,“还在为上回老夫在你手上抢戥子而生气呢?” “有事说事!”魏远志冷着脸道。 郑仲元将回春堂里四处打量了下,“你看,你医馆里药都不齐全了,病人也抓不了药。不如将你家的那个神童借我们古生堂用几天,放心会给丰厚的报酬!” “好你个老不羞,主意竟然打到了我们回春堂上来了!” 魏远志再怎么迂腐也知道,陆拾玖就是他们回春堂的一个活字招牌。只要她在,他们回春堂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一旦被借出去,相当于是将这种好处拱手让人。 “嗬!老夫等到你们回春堂药材告罄才来借人,已经是相当的仁至义尽!别以为老夫不知道,那小孩既不是你魏远志的子孙后辈也不是你魏远志的徒子徒孙,人家只是一个暂时在你回春堂帮忙的病患。 老夫花高价钱来请有何不可?去不去,可是她的自由!你去把她叫出来,老夫要亲自问问她的意见!” 就在魏远志和郑仲元争论期间,一个精神矍铄的瘦老头站在门口问:“听说你们这有个抓药速度奇快的小童?” “药已售罄,暂不抓药!”魏远志和郑仲元俩老头子一致对外道。 说完,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冷哼一声又火速地分开。 第23章 小玖,你冷静些! 两老头又回头看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外面那位似乎有点眼熟!” “神医,神医,你怎么来这了?” 外面有侍卫匆匆赶来。 “神医谭思淼!”两老头激动得手指互相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 “不错!是谭某!”谭思淼背着双手,踱步而入。 “原是谭神医,失敬失敬!”魏志远立即反应了过来,忙上前迎人。 “不知谭神医上门有何指教?” “来见见这两天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抓药神童。”谭思淼直接开门见山。 “谭神医也听说她了?”郑仲元笑问。 “街头巷尾都在谈论他,谭某想不知道都难。”谭思淼点了点头。 魏志远面上有些为难,“她相貌丑陋怕是会污了谭神医之眼。况且传言总有夸大之嫌,她只是占了记性好的便利罢了。” “我们都是活过半百之人,怎会还同年轻人一般重皮肉之相?”谭思淼冷哼一声。 “我说魏大夫,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那孩子虽然脸上有两道疤,但也没有丑陋到不能见人的地步。你拦着不让她见神医,到底是有何居心?” 郑仲元听到魏志远的连篇鬼话,亦不悦地抬了抬眉头。 魏远志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强硬拒绝,“她真的不方便出来相见!” 谭思淼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无妨,谭某这有一张药方,烦请他出来给老夫抓药。” “药已售罄,暂不抓药!”魏远志面不改色坚持。 谭思淼低低笑了起来,“魏大夫,你都不看药方,怎会知道贵医馆里没有?” 魏远志不情不愿地接过药方,漫不经心地浏览一遍。随即双瞳瞬间放大,他再从头到尾仔细看起来。 “怎么样?这二十四味药贵医馆应该有吧?”谭思淼睨了他一眼。 “老夫亲自来抓!”魏远志拿着药方欲往药柜处走去。 “欸,魏大夫,咱们这一行有咱们这一行的规矩!”谭思淼伸手拦住了他。 “‘药近竭,方为上;信则用,喜则益!’魏大夫不会不知道吧?谭某给的确实是完整的药方,只要贵医馆有药便要优先给谭某抓,不得拒绝;病患信任哪个大夫、药童就得给他配备哪个,病患唯有心情舒畅了,病痛才会去得快!这可是医者仁心精义所在!” 魏远志这会儿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让白及喊陆拾玖出来抓药。 “魏爷爷,药方在哪?”陆拾玖一路小跑过来。 “这药方不一般,你仔细着些!”魏志远将药方递给她的同时轻声嘱咐她一句。 “嗯!” 陆拾玖拿起药方快速地过一眼,然后放到柜台上,人搬着梯子到处取药。 谭思淼自陆拾玖接过药方起,背在身后的手指就在有节奏地动起来。 见她将药方直接放到柜台上,双眉便不赞同地蹙了起来。 取药不找,直奔目标? 旁的可以说是熟能生巧。取用次数多,自然记住了相应的位置。但他药方上的药都比较刁钻少用,别说是一个不到三尺高的小童,就是抓了几十年药的老人也得停顿几下。 更何况里面还有好几味药名称相似,极易混淆。 “好了!”陆拾玖取好药,顺手打包好。 20个弹指! 居然用时只有20个弹指! 谭思淼的眼神直接变了! 抓二十四味不常用且极易混淆的药,仅用20个弹指的时间。平摊到所抓的每一味药材上,用时也只不过是6秒。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除去搬挪梯子、爬凳子以及来回走动的时间,那孩子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直奔所抓药的药屉。 伸手一抓,往戥子上一放就是刚刚好。 一副药抓下来,药屉整整齐齐的还是原来的模样,丝毫不杂乱。 这可不是像魏志远所说的那样仅占记性好的便利。 什么样的记性只需扫一眼便熟记于胸? 什么样的记忆称量只需用手掂? 对!对那孩子来说,戥子只是验证自己的手抓得准不准而已。 谭思淼深呼吸三下后,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拾玖,“小童,你可曾拜师?” 陆拾玖实诚地冲他摇了摇头。 在她抬头的刹那,谭思淼这才看清她的眼睛,不由地诧异出声。 “阴魂眼!” “嗯,大家说我是不祥之人。”陆拾玖神色淡淡地解释。 “老夫不信那些,你可愿拜老夫为师?你这等逆天天赋仅用在抓药上太暴殄天物了!不如跟老夫一起钻研医学?”谭思淼热切问道。 一旁郑仲元怕陆拾玖不知道谭思淼的身份地位,忙在一旁解释:“小孩,这位可是咱们大盛享有盛名的神医,是我们杏林界的泰斗。你拜他为师也算是前途无量!” 陆拾玖神色纠结了一下,“跟你学医能快速赚到十三两银子么?” 魏远志忍不住捂脸,郑仲元和谭思淼两人则是一脸惊愕。 错愕之后,谭思淼还是一脸好脾气地回复,“待你学艺有成,那些黄白之物唾手可得!” “那我还是不拜了!” 谭思淼皱眉,“你很缺银子?” “嗯,欠了十三两的外债。”陆拾玖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谭思淼捏了捏眉心,“只要你跟老夫学医,老夫直接给你一百两银子如何?” “那可不行!我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 这下连魏远志也有些看不明白了,“你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怎么就不愿接受别人的馈赠,更何况馈赠的人还是你日后的师父?” 陆拾玖低头抿唇不语。 就在局面陷入僵持的时候,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在门口哇哇响起。 “魏大夫!魏大夫!听说我侄女在你的回春堂里帮忙抓药,直接让你的医馆爆火,生意好的不得了!魏大夫,这做人要厚道,我侄女给你们回春堂带来这么大的财运,给她一笔分红不过分吧?正好我今儿来了,不如现在就结给我,家里急着用钱呢!” 陆拾玖听到这声音一改之前的平淡,拿起柜台上的药杵就往外冲。 “给我滚!之前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不顾,现在见有好处了,就舔着脸过来!” 她这副暴戾的模样将魏志远等人都吓了一跳。 往常见她都是冷冰冰的,不爽了也就吐槽几句,哪里像今天这般,跟发怒的小狮子似的。 “小玖,你冷静些!” 魏志远第一个反应过来,忙去拽她,低声相劝:“世人愚昧,你眼睛本与常人有异。平常事还好,一旦你有什么过激行为,大家只会将你妖魔化。到时,你当真是半点生路都没有!” 第24章 女娃,你怎知这些? 魏远志的话让陆拾玖拉回来了几分理智,她眼中的红色渐渐淡去。 “侄女,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时你娘不是留了一两银子在回春堂让魏大夫给你诊治么?怎么搞得好像我们不管你似的。”陆天行抖着腿,满脸不耐道。 “当日若不是各位叔伯爷奶婶子们仗义执言,我还有机会被医治么?我三番五次地被你们毒打,伤成什么样你们心底没数? 一两银子连上一次药的药钱都不够,你们是哪来的底气在消失四五天后,一跑来就教魏爷爷做人;又是哪来的脸问魏爷爷要分红的?” “浮生,把这个在医馆闹事的无赖扔远点!若他还来找事,让巡检将他送到县大牢清醒清醒!”谭思淼一甩衣袖,沉声吩咐。 “是!” “贵人别抓我,我走,我走就是了!”陆天行早在侍卫动手之前就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多谢谭神医!”陆拾玖向谭思淼行了一礼。 她还没站直身子,就感觉一阵劲风袭来。陆拾玖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在她以为被躲过时,发现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抓住。 “居然是个女娃!” 谭思淼惊诧地看了陆拾玖一眼,见她还在挣扎,忙解释:“别怕!老夫就给你把个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凝重。 “好好的孩子,身子怎么被亏损得如此严重?” 魏远志叹息,“不是先天不足就是打生下来就没有仔细喂养过,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谭思淼把完脉,背着手,仰头凝思几息后肯定道:“是打生下来就没有仔细喂养过,若不是在娘胎里底子打得好,还真不易活下来!” 郑仲元听完,也给陆拾玖把一次脉。待脉搏都摸清楚了后,他一双老眼瞪得老大,终是忍不住恨恨地骂一句“真是不当人的畜牲!” 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猛得看向魏远志,“没想到呀!没想到,你这个老魏还真是煞费苦心!之前倒是我郑仲元小人之心了!” “老夫有什么需要煞费苦心的?”魏远志不自在地转头。 “嘁!当初是谁让小姑娘跟你那徒弟一起比试的?又是谁当日早不赶人晚不赶人,偏偏在老夫过去瞧热闹时就赶人?又是谁当日得了结果迟迟不公布?不就是为了激起老夫的好奇心,让老夫帮你一起证明小姑娘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童么?” 郑仲元真想一口痰呸他脸上去,真是失策!一不小心被这老货给算计了! 陆拾玖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三个老头在打什么哑谜。 郑仲元见陆拾玖啥都不知道,便咬牙切齿地对她道:“小姑娘,你别看这老魏人五人六的,人却是极其迂腐,还非常市侩,铜臭味极重。”说着他扭了扭脖子,声音低了下来,“不过这人心地却是好得没话说!” 见她仍然一脸茫然,他便继续帮她解惑:“你的天赋确实会让你在学医这一道占有优势,可偏偏你是个姑娘家。 所以在你天赋一展现出来时,他立即顺势利导让你声名鹊起。如此一来,即使你的眼睛异于常人,有了神童这个名声在,只要你不出什么大差错,整个乐安县的医馆或者药铺必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即使你的家人苛待于你,你照样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魏远志听了前半部分气得差点要跟那个老不羞的打起来,怎么能在小辈面前抹黑自己?他不要面子的? 听到后面的话,他心里更气了,那个要他夸心地好? 魏远志别扭地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淡声向陆拾玖解释:“别听那个老家伙瞎说,老夫也是有私心在里面的,你的声名起来了,也能带起我回春堂的生意。” 说着他叹了口气,“本来这一切都进行好好的,倒是老夫没想到会引起谭神医的注意。之前老夫百般阻拦谭神医见你,也是觉得你不适合与他接触。 你这样在乐安县安稳一辈子不成问题。但是一旦跟权贵打上交道,必会离开这里去见更广阔的天地。外面的人见识更多,你这点天赋在芸芸众生中也算不得特别稀奇,会让人新鲜一阵子但很难让你在繁华之地站住脚跟。” “成为我谭某的徒弟,还怕在繁华之地站不住脚跟?”谭思淼脸上的镇静有些绷不住了。 “你会将她收归门下,倾囊相授么?阴魂眼你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姑娘家的身份你也不在意么?”魏远志梗着脖子问。 谭思淼很想一甩衣袖说句“会!”,但理智阻止了他。 世人对女子多有束缚和偏见,即使自己不在乎世俗偏见倾囊相授,小姑娘日后也难以施展自己的才干。不说别的,仅给男子诊脉这一项就足以被世人唾弃。更别说她还有一双阴魂眼,庸人皆畏惧,谁敢让她看病? “罢了!是你我无师徒缘分!”谭思淼惋惜地长叹一声,定定地看了陆拾玖几眼后,“相逢既是缘,不如老夫送你一张祛疤淡痕的方子吧!到底是女娃,省的日后因身上的疤痕而苦恼。” 陆拾玖冷声拒绝,“多谢美意,我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 郑仲元见状一副坏了事的模样,急急出声,“谭神医,不如你将你那方子卖给在下,日后在下将药配出来卖给她用就是了。既全了你的心意又不违背小姑娘的原则。” “不用这么麻烦,谭神医直接卖给我们回春堂吧!”魏远志也反应过来了,忙道。 谭思淼默了一瞬,“一个方子而已,送给你们就是了!谭某只有一点要求,不可用这方子牟取暴利!” “一定!一定!”郑仲元和魏远志两老头均向谭思淼行了个弟子礼,“谭神医高义!” 方子写完后,谭思淼吹了吹,一脸惋惜,“可惜龙骨难寻,不然加上这一味药,小姑娘脸上和身上的伤疤不出两日就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龙骨?这是什么药?”郑仲元一头雾水。 “谭某曾在一古籍中看到过这药方的记载及其药效的描写,但真正是什么,谭某暂时也不得法。不过即使少了龙骨这一味药,祛疤淡痕也不成问题,就是时间要长一点。” 魏远志捋须细思,“难道这世上真有龙?不然,像地龙虽然也叫龙,却是没有骨头的!” “龙?这……这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物种么?”郑仲元急得白胡子抖个不停,有好方子却不能验证,急煞他了! “龙骨并非真正的龙的骨头。所产龙骨之处,岩石棱峭,溪径坟衍,则有磊磊如龙鳞,隐之如爪牙者,随地掘之,尽皆龙骨,岂真龙之骨有若此之多,而又皆尽积于梁、益诸山也。要皆石燕、石蟹之伦,蒸气成形,石化而非龙化耳。” 谭思淼神情猛得一顿,一双睿智的眼灼灼地盯着陆拾玖,“女娃,你怎知这些?” 第25章 传闻 陆拾玖看了眼面前三位求知若渴的老头,嘴唇抿了抿,“做梦时,听人说的。” “荒唐!小姑娘你不愿透露直说就是了,怎的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诓骗我们?”郑仲元第一个不信,面上还隐隐有些薄怒。 魏远志捋须沉思了会儿后,问了陆拾玖另外一个问题:“你所认识的字也是梦中所学?” 陆拾玖慎重地点了点头。 “那小玖就应该没有说谎。”魏远志一口断定道。 “老魏,你在发什么疯?怎么跟小姑娘一起神神叨叨的?”郑仲元不满瞪了魏远志一眼。 魏远志摇了摇头,“小玖的脉搏你们都摸过了,不难推测出她不仅长期吃不好又吃不饱,而且身上还有诸多或明或暗的伤。她在家里过的日子我们可见一斑。生在这样的家庭,她的家人又怎么会给她读书识字的机会?” “就不能是旁人教的?以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有人给她讲一遍,就能记住。”郑仲元撇了撇白胡子,下意识地反驳。 魏远志皱眉问他,“以她家人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来看,会给她时间去外面跟人学识字?” “可这……可这太匪夷所思了。”郑仲元嗫嚅着嘴巴,最后寻求认同地看向谭思淼,“谭神医,你说呢?” 谭思淼此时恰好站在树影的投射之处。暗影浮动间,漏在他脸上的光明明灭灭。 冷肃的脸,紧锁的眉头,下垂的嘴角,还有有关他的传说……在这斑斑驳驳的光影里瞬间捏合成一个冷面阎王来,冷得让郑仲元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谭神医?”他压下心底的惧意,再次出声喊叫。 “哦,谭某在想一些事。”谭思淼如大梦初醒般,歉意地扫了眼大家。 随着他开口,其身上萦绕的冷意霎时间消散个殆尽。 “谭神医方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郑仲元脸上扯个勉强的笑容。 “在想一个传闻……”谭思淼踌躇一番后问陆拾玖,“小姑娘,那你可记得你刚才那段话出自何处?” 陆拾玖拧眉想了下,“出自《本草汇言》。” “居然是《本草汇言》!”谭思淼了然地点了点头。 “《本草汇言》?”魏远志眉头高高隆起。 “《本草汇言》那不是已经失传了很久的医书么?”郑仲元不停地摇头,只觉是天方夜谭。 谭思淼淡淡地“嗯”了一声后,继续道:“传闻,拥有阴魂眼的人都是上辈子滔天冤屈无处诉,似海深仇不得报之辈。” “嘶!”魏远志和郑仲元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为补偿,投胎转世后他们将得阴魂眼,开神通。”谭思淼满眼复杂地看着陆拾玖,“往常,老夫只是把这个传闻当话本子来听;如今见识到你的本事后,老夫倒觉得那些传闻也不尽然是传闻。” 陆拾玖神色立即警惕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无妨!”谭思淼轻笑一声,“你无意中帮了老夫一个大忙,老夫记下了你这个人情。这里是老夫的腰牌,你拿去玩。日后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持这个腰牌去标有尖底酒坛徽章的店铺寻求帮助。” 见陆拾玖岿然不动,谭思淼解释道:“老夫正在寻找龙骨救人性命,之前一直不得法,倒是被你点醒了。” “不用!之前你帮忙将我四叔赶走,已经两两相抵。”陆拾玖淡淡道。 她本能地不想跟这位广闻博识的神医牵扯太多。 谭思淼见状也不坚持,冲大家点点头后便匆匆离开。 几乎是他刚离开医馆,郑仲元就一把将魏远志挤到一旁,脸上露出狼外婆的模样哄着陆拾玖,“小玖是吧?要不去古生堂帮忙抓几天药?放心!老夫给你发工钱,就一天给一两银子,你觉得怎么样?” 魏远志将后牙槽咬得咯吱作响。 这个老不羞!竟当着他的面挖他的财神爷! “哎哎,你什么意思?你医馆药材都不全了,还不允许小玖出去赚个外快?没听她说么?如今还欠着十三两的外债呢!” 郑仲元不高兴了,对着魏远志就是一阵吹胡子瞪眼。 “谢谢郑爷爷的一番好意,相比抓药,我更喜欢炮制药材。” 再准备骂两句的郑仲元顿时傻眼了,“不是,银子你不赚了?外债你不急着还了?” “魏爷爷也给我发工钱。”陆拾玖一板一眼道。 魏远志听后心满意足地不住捋须,点头。末了,他还当着郑仲元的面冲后堂高喊:“白及,今日午餐每人加两只鸡腿!” “好嘞,师父!” “噎不死你这个老家伙!”郑仲元气得一甩衣袖走了。 魏远志冲他的背影高喊:“慢走,不送!” 那幸灾乐祸的语气不要太明显。 陆拾玖见没自己什么事便往后堂走去,想继续炮制药材。她得尽快赚足十三两银子。 “小玖,你等一下。” “怎么了?”陆拾玖不解转身。 “郑仲元那个老家伙倒是提醒了老夫,忙了这几天该给你发工钱了。”魏远志冲她招了招手。 陆拾玖一听发工钱,也不急着走了。等在一旁,看着魏远志手拿一把算盘,劈里啪啦地一阵拨弄。 “……扣除你的医药费五两和这几天的住宿餐饮费……”随着最后一粒珠算子的撞击声响起,魏远志定定地看着算盘,“该发给你的工钱为二两四钱的银子。” 陆拾玖心念一动,“魏爷爷,不如等工钱到了三两的时候再给我发吧!到时候我请假外出一下。” “去还债?”魏远志觑了她一眼。 “嗯。” “以你现在的炮制药材的速度最迟后天的工钱就可以超过三两。” 陆拾玖忙道:“那就后天再支工钱吧!” “行,到时候让白及驾医馆里的马车送你过去。” 陆拾玖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的债主就在这乐安县的县城里,我自己走过去就成!” 魏远志略一思索便同意了。“行!” 陆拾玖万万没想到,她心心念念想早日还清债务的债主——三两姐姐差点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中! 第26章 你不能死! 安沐隐隐看见那抹修长,清瘦的黑色人影时,她望着头顶的吊灯,眼中的恐惧再也毫无遮掩,是他,是他。 “慕容宸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不要以为你的名字多就可以随意的来威胁龙族,魔域还轮不到你来发话在!”玉无双在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同时来的还有其它的几位家主。 桑诺在变,每天都在变化,他们往着不同的道路在走,不,其实是桑诺往着自己追求的方向努力,是她在原地止步不前。 “你就让她这么肆无忌惮的走过去了?”叶云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永寿。 除了要差遣六队督粮的钦差之外,还在圣旨中特别强调,不许向那些已经食不果腹的贫民百姓征粮。 ------艾莫没有理会拉卡欧如何与薇薇安解释,他仅仅是平静地带着莉雅和梅洛佛回到了原来的席位上面,然后便看着擂台上面的主持人。 闻言,照美冥,西瓜山河豚鬼同时点头,战争中,物资的作用与价值,他们自然是极为的清楚,敌人肯定不会忽视这点。 说到最后的时候,这个老头已经是满身的黑气,然后转眼消失在客厅里。 “不知道,不过闻着好舒服,浑身感觉真轻松!从来没有闻过这种香气,不像香水味儿!”鹏子也开了口,使劲儿胡乱嗅着鼻子,神情舒畅。 虽然已经预料到君麻吕会被雷奥打成重伤,不过当佐助看见君麻吕砸在岩石上后,他的双眼,几乎是在霎那间血红了起来,他拳头紧握,嘎吱的声音,缓缓响起。 暗神天蓬元帅猪八戒从地上爬了起来,嘴巴张得大大的,手中握着九齿钉耙,惊愕的看着眼前的陈凡。 赵原准备涉足钱币的发行,就看这一批玻璃制品能不能够打响名气。 他觉得这时间等的实在是太久了接下来,只有看到陈凡没有钱付账,那么就是他们前来出手的时候。 陡然,秦羽神色一动,立刻沉神进入龙神古印。一道响亮的龙吟声,在龙神古印中回荡不断。 在李勇一行人在欢乐聚餐的同时,他们几人毫无察觉到离他们仅三桌之遥有一名男子在窥视着他们。 避无可避,这股水流的冲劲已经很大了,再加上,一旦被水吸住,就会被拉入更多的漩涡之中,最后要么就是被巨虾钳住,要么就会随着水流的方向进入黑色旋涡中。 可是等李言将那些购买得死亡法则完全吞噬后,却发现死亡法则还是没有增长一丝,依旧是原先的一成整分毫不变。这让李言又开始怀疑卡萨所说得话对不对了。 显然,人的名树的影,纣王的勇武天下皆知,再加上商兵气势如虹,并没有想象中的军心涣散,姬发心中有些不安。 他们这次之所以派那些门人弟子前来,只是想让他们历练历练而已。 他可是暗神,强大的暗神,以他暗神之力难道还害怕这一个区区的沙丘吗? 林迪让庄严直接上线龙骑3和尼尔机械纪元,实际上也是想淡化游戏本身的剧情以及世界设定。 顾长风狠命地朝张晓亮的肚子踹去,张晓亮一拧身闪开了,顾长风随手抄起一把餐椅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因为如果严格算起来,他也应该算的上是哄抬物价中的一员,这他要是不恰恰在这个时候回家,恐怕也会被当地政府给扣住,说不定直接就给关进去了。 我没想到听到我带去的好消息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于是愣在那里,不明所以看着他。 话音未落南平王子拿起来杯酒来,顺便递给唐龙一杯,他们两人干杯了一下。 “不错,是把好剑。”林冲刚才稍稍输入了一点体内的空间能量,结果就把这把剑唤醒了。 唐龙开始注意尸体,李三他们对现场每一个角落仔细的勘察,拍照片固定现场后,唐龙戴着口罩,手套,开始对死者进行尸表检验,秦丹丹依然是得力助手。 但就实际情况来说,这次的战况却连金一之前边打边撤时对乌恒人进行的阻击战时还要不好打。 “单凭推断也不可能让这彪形大汉认罪,局长,你可以试探性的问他几句,看他的反应如何。”唐龙也明白,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说服凶手,有足够的证据让他死的也瞑目。 另外,林迪再次使用了逆向思维,将黑触的变态之处,变成了它的弱点,利用它的战斗状态阻止黑触回血,刷新技能cd。 但幸好通过此时这么一宴,裘云成功同林冲在宴席上攀谈起来,再借由着晁盖之前的允诺,总算获得了同林冲独自相处的机会。 “主人,我好想你。”抹着眼泪的梅有药,瞬间冲了出来,正要向着自家亲亲主人扑去,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家主人的影子。 事关自身大道,哪怕是真仙临凡也不免由此患得患失,最终是被裘云言语所趁,连平静的心态都无法维持,面上一片冷然。 自从创立公会以来,乔薇薇的精力全都在打理公会相关事务,梳理种种情报之上,其真正的本事倒反而是用得少了,几乎都让人将其真正的本事遗忘。 虽然多半靠了这个干爹,但她也算是乌鸦变凤凰,已经被尝到了万人敬仰的滋味,如果再让她过回以前那种不知温饱的日子,她真的跟一坨屎有什么区别。 一直开了将近五分钟,李云龙招手观光车停在了一扇电梯门前,观光车继续向着里面开走了。 说到底,面对科尔斯伯雷,安生的优势实在太大,这是让他有足够的空间,来玩一些花活。 只不过么,毕竟比赛才刚刚开始,安生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调整他的强度,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他的反击。 无论梁俏姿还是柳香雅,以前都很少出去玩,因为缺少一个亲密无间的玩伴。 虽然外面风波阵阵,但是马刺队内部对于西部榜首这件事情却并不是太看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