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 第1章 老祖宗重生 “征虏大将军,您在泉下有知,会不会怪侄女。” “您最后这点家产,若非迫不得已,侄女也不想变卖。” 汴京初春的早晨,露珠深重,宗祠里凉风测测,跪在祠前的束冠少女朝祭拜的牌位前,又洒了一杯清酒。 几十年的今日,正是家中这位表姑妈征虏大将军的忌日,要不是家中祖父早早与祁阳王李家分了宗,不然,以当年那桩骇人听闻的谋逆案判处,余名巷中的李家,也早都不复存焉。 “姑妈,您是救世的大英雄,是边关为人称道的英勇大将军,这座祖宅还是当年您拨给祖父的赠物,这柄红缨枪是您的贴身之物,祖父不惜犯生杀之险,也要从战场上替您把这柄枪捡回来,您告诉我,现下这个局,是您的话,您会怎么破。” 没落的李府,家徒四壁,大小姐李宴对着牌位,自饮了一杯酒。 眼里的悲恸和伤恨直指堂前那面放在不显眼角落的牌位。 牌位上,赫然写着大将军“李宴”二字。 “祖父总感念您当年的报答之恩,特赐了我这个好名字,与姑妈同名同姓,是我李宴今生之幸事,祖父也曾经说,我与您有个七八分相像,可侄女看来,侄女是远远不如你。” “在西北大营的兄长冒犯了明熙县主的侍从,被打成重伤,若没有银钱相救,恐他再没有明日。昔年威风顶顶的李家,全族尽灭,如今只剩下这一脉,我自小离家,学无所成,若是再看着亲兄长死于非命,我又如何对得起祖父临终前的殷殷期盼,姑妈,您要是在天有灵,你能不能教教我,现下该如何是好。” 捏着酒杯,李宴还想再痛饮一杯,指腹兀的抽搐,还没察觉出不对,酒杯就从手中跌落出去。 李宴一口气没缓过来,当时就倒在了蒲团前,脸面朝下,四肢抽搐,不久,开始口吐白沫。 晨间的阴风森冷,划过了祭拜的蜡烛明火,外头灰暗暗的天也渐渐作亮。 成姨娘领着她房中的妈妈正紧赶着往宗祠的方向来,一边快走,嘴里一边振振有词。 “呸,什么大小姐,不过是一个秦淮河卖艺人生的女儿,说什么自幼聪慧,天资过人,打小就被闻名遐迩的祁连山宗师带走,好了,八年了,学了什么回来,还不是被祁连山的人赶了回来,这下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成,夹着尾巴做人,瞧她整日那个丧气样。” 房妈妈惊骇:“姨娘,慎言,大小姐再怎么不济,也是老爷先头一个正妻生的孩子,名位上总是正的。” 成姨娘挥动蒲扇:“我管她什么正妻不正妻生的,现下老爷留职回不得京,当家主母返乡未归,她还打起了老宅的主意,想要变卖家宅,先要问过我成小娘的主意!” 成姨娘骂骂咧咧,赶至了宗祠的院中,身后小厮急慌慌来喊。 “不好了,不好了,成姨娘,穿着红鱼服的侍卫来抄家了,往这处就来了!” 咋咋呼呼的小厮喊停了成姨娘的脚步,她险些歪倒:“你胡说什么,我们李府清贫到强盗都不愿进门,八百年不见有什么官身的客人走动,你说侍卫来抄家,倒还不如说住在隔壁巷的魏国公家的世子爷入我府拜访来得靠谱些。” “是啊,是啊,成姨娘,你怎么知道,那侍卫就是魏国公府的世子爷派来的。” 这边说着话,宗祠院中的大门倏地被人破开。 一帮着红鱼服的侍从鱼贯而入,领头那个腰间别着金丝的侍从入目望去:“国公府的活水塘中养了一弯吃灵药长大的乌鱼,前两日大水倾盆,砸毁了水塘的关口,那弯鱼趁水下流,流进了你们李府,今授世子之命,我等奉命来拿此鱼,给我搜!” 一帮侍从四散而开,气势惊人,个个腰间都别了一把长刀。 着金丝腰带的男子朝成姨娘走近,成姨娘吓得腿发软。 拿蒲扇挡住了半边脸。 “就是来抓鱼,也用不着这样的阵仗,国公府是不是忒仗势欺人了些,无故闯进妇人内宅…” 金樽攥着手中长剑,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个妇人一般见识:“你懂什么,世子爷的表姑母寿安郡主病重,这弯鱼就是拿来救命的,若是贻误了时辰,我定要拿你等示问。” 闻言,成姨娘的腿又软了些。 “我不同你一个妇人计较,府中有没有说话的主事。” 成姨娘撑着蒲扇,从袖口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向祠堂。 “有,有,我们家大姑娘现下就在祠堂里头。” 半晌后,金樽从祠堂里头出来,成姨娘看见她腰间的长刀心就有些慌。 “差人,我家大姑娘怎么说。” 金樽觉得好晦气:“你家大姑娘一句话也没说,她死了,七窍流血,快去给她收尸吧。” 闻言,成姨娘彻底腿软了,亏得房妈妈搀扶。 “死,死了?!” 府中叮叮当当,多少年没有这样热闹了,二公子李朝还以为他那个归家没多久的长姐又闹出了动静。 白日里因为清平宴上枪法输给了王家兄弟,这该死的长姐就罚他在祠堂后院跪了一晚上,一口水也不给他喝。 亏得他和小厮机灵,偷偷给自己备了点吃食。 手刚捧上碗,就听见宗祠那头框框当当响个没完没了。 两人站在祠堂廊下观看,小厮捧着大碗,又喝一口鲜汤,味道当真鲜美。 “少爷,梅雨季节的鱼汤,怎得这样鲜美。” 李朝也捧着小碗,都舍不得脱手。 “是啊是啊。” 赞叹之余,一道厉声响起。 “是他,是二少爷,差人,鱼是少爷叫奴才抓的,汤是二少爷小厮叫奴才炖的,不关我的事啊,是二少爷!” 几双手齐齐指向廊下的李朝。 李朝双手抱紧青花瓷小碗,人有些愣。 金樽一脚踢翻了说话的小厮:“把人给我带过来!” 李朝被压在了院中,手中鲜美的鱼汤也脱了手,金樽看着碗中乳白色的汤汁,青筋暴起,恨不得捏碎了这碗。 将捏未捏,身旁侍从提醒。 “金侍卫,世子爷来了。” 第2章 老祖宗单挑世子爷 金樽到院门处来迎,不多时,腰间又是系着金丝的侍从冷着一张脸率先走了进来,他进来后,身边侍从悉数让开,从中走出个玉面白脸的小郎君。 李朝手开始抖,他见过这位丰神俊朗的世子爷一面,确实是隔壁的世子爷无误。 完了,这下完了。 鱼汤才喝了两口,就要给这条鱼陪葬,早知道他多喝几口啊。 金樽在世子爷面前耳语,崔廷衍压下眉目间的冰凉,一记不威自怒的目光朝院中的李朝望来,说话声线冷得如同雪霜上路,比三月天的俏寒还要阴凉。 “官家御赐之物,也容得贱民这般糟践,压走,送去大理寺候审。” 大理寺。 候审。 成姨娘没见过世面,但知道家中近日来的那位大公子就是因为得罪了人要被送去大理寺,李宴上下打点,这才想着变卖家宅。 这下真跪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李朝被几名侍从压着,哭得黑天抹地,这辈子都没这么撒过泼打过滚:“长姐救我,长姐,救我!” “聒噪,打晕,带走——” 侍卫的话才说到一半,一柄簪着梅华络的红缨枪从祠堂中门破出,外头的天渐亮,寒霜初重,擦着呼啸的冷风,这柄枪生生立在了世子爷崔廷衍身前。 身前贴身侍卫对月第一瞬间拔出了腰间长刀,警惕心急生。 金樽也忙将世子爷护在了身后。 护他退到了廊上。 随着红缨枪稳稳落地,一道孤戾沉色的女声隐着冷色倏地响起。 “世子爷好大的官威,便是皇城司抓人也需得一份擒拿文书,尔等借官势私闯民宅,擒人不说,还想予罪名以正法,我倒要看看,今日这人,你是带走带不走!” 晨时雾气散去,从祠堂里走出个束木冠散长发的少女,少女身量颀长,面容孤寒,脸色苍白,迈着稳健的步伐,单手覆在身后,缓缓向院中逼来。 只是这眼角鼻孔和唇间,皆流着一丝血痕,看着好不吓人。 金樽瞧清了脸,顿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打了个寒颤。 声音刺得身旁世子爷别过了半边脸。 对月也朝他冷冷望来。 金樽吓得不轻,这人怎么还诈尸了? “世子爷,我发誓,我方才进去时,瞧见这人没气没声,是真死得透透的。” 没气的这人已经走到院前,单手抽出那把红缨枪,横扫一众台下侍卫,李朝脱了身,泪珠流得有豌豆那么大,爬着过来紧抱住李宴的大腿。 “阿姐,阿姐快救救我。” 李宴单手绕着红缨枪,立在台下朝台上一众人抬眸看去,目光微凉。 崔家的小世子而今不过才冠之年,面相白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少年郎有通天的气度,一双眸色半含月华,已有略尽天下事的深度,委实生了副扎眼的面容。 这般行事做派,倒不愧是后世将整个魏国公府尽数握在手中,权势最为滔天的家主。 几番视线交汇之下,崔廷衍眸光清明有力,俊彦的面容却微微有些波动,平生最见不得丑东西,眼前人模样扭曲,真是开了他的眼。 没办法多看。 眸色示意身边对月去应话。 对月收了刀,瞧出台下人是个练武的行家。 “贵府少爷私拿国公府官家御赐之鱼,若是没个交代,姑娘是准备要全家都去官家面前给个交代?” 哼。 “一条私逃裹挟的乌鱼而已,国公府倒不必如此权势压人,寿安郡主就是吃了这鱼,也活不过今日卯时末,世子爷有这闲工夫来我府抓鱼,倒不如即刻去郡主床前尽孝,晚了,怕是连这最后一面也见不上。” “大胆!郡主福泽绵长,也容得你一个贱民闲论,世子爷,我看这女人不正常,索性一并抓了去。”金樽向世子爷提议,转头恶狠狠看向李宴。 李宴眸光幽幽看着他:“我李宴,祁连山学师八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断天下事,通学一身未卜先知的本领。方才也并非是妄断,而是真心相劝,我劝世子爷你切莫再耽搁时间。” 金樽还想再说话,李宴一句话又堵了过去。 “阁下不信?那我再断一言,我断定郎君你,明日郡主灵堂吊唁,有刺客来袭,届时,你定会被数箭扎身,射成个活靶子死刺猬,不若明日后,你再来评判我这话准也不准。” 金樽惊骇,一时,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半晌后,才想起来告状。 “世子爷,她咒我死。” 崔廷衍埋在侍从中间,挑着眸色望过去,眸光阴冷。 不多时,身后有侍卫来传话,在他耳边耳语。 崔廷衍顿时抬起了头,又朝台下望来,扫视了一圈院中布局,压下面上的晦色,视线直逼台下李宴,各种审视都聚含其中,眸色深得令人难以对视。 半晌后,声线却趋**稳,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那道稳重声线下暗含的波动。 “既是如此,改日再来讨教姑娘的鬼谷黄学之术,回府!” 一时间,一群擅自闯府的人悉数退出,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也不留,就好像,晨间这帮胆大包天的人,似是从未来过。 “姨娘,姨娘!”房妈妈大喊,成姨娘受吓,径直晕了过去。 一行人都散了去,家中管事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这才闪了出来。 捏着一把细汗。 “大小姐,世子爷晨时来搜府,金贵的鱼被二少爷炖了,怎么着都说不过去,就怕世子爷现下走了,过几日还是要来问责啊。” 李宴捏着拳头压着唇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压下喉咙间的淤血。 “不怕,有我在,他就不敢来闹事。” “呃…”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令人难相信呢。 “还愣着干什么,速去将府中上下清算一番,看看是不是方才趁着事乱,有人携带了什么东西出去,若是少了一分一厘,我自要找他们魏家算账。” “呃,姑娘打算怎么算账……”被姑娘眼里的寒意吓到,管家也不敢再推辞,“这就去,这就去。” 李宴身上的气血不通,方才在崔廷衍面前都是强撑着身体,现下急需看郎中抓药。 刚想挪动脚步,发现脚边抱紧她大腿的李朝双手紧迫得厉害,抱着她就是不撒手。 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 “阿姐别丢下我,呜呜。” 李宴狠狠一用力,一把将他踹开,他连声都没了,许是晕了。 身边小厮有眼力见,忙道:“小的这就将二少爷带回去休息。” 李宴握紧手中长枪,朝宗祠走去。 目光望向别苑远处的丛林,顿了一瞬。 那里,树影耸动。 魏国公府的世子爷大张旗鼓地来隔壁李府抓鱼,抓的又岂会是一条鱼那般简单。 李宴收回视线,当作没看见,没听着。 再入祠堂时,发现案上的一壶清酒连带着茶盏都没了。 只有几盘下酒的小菜。 堂前大将军“李宴”的牌位完好无损,没有挪动的痕迹。 李宴将红缨枪平稳放在堂前,手摸着枪身罗穗,眼里慢慢细痕流动。 好侄女,你既是被人毒死的,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你问我,我要怎么活,那我告诉你,汴京十三巷,淮安二十四将,桩桩件件,我都要留个名号,从今日起,这汴京的风水再也不会平静。 阴寒的视线从祠堂中门流出,比微光还凉。 勋贵世族,魏国公家的小世子,我倒要看看,你还要如何搅弄这一池风云。 第3章 老祖宗腹泻不止 李宴中毒不浅,吃了药都不见好转,这副身体,还有旧疾缠身,军伤刀伤,身上还有致命伤。 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怎得将自己活成这副模样。 李宴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清爽衣裳,从镜中望自己。 同名同姓不说,就是这副面容,也与从前的自己有个八分像。 眉目间少了些英气便是。 眸光煞是灵动,这张脸倒真也是百里挑一的澄澈出尘模样,双手时常练武,却也年轻干净,手背白皙,手心也还透着红润。 只待调养好身体,一切都是重头来过。 李宴在屋内给自己扎针放血,小丫鬟在帘子外头碎碎念。 “姑娘,管家说不若就把二少爷炖的那鱼汤,锅里还剩了小半碗,再送去国公府好了,晚了待汤凉了可就不鲜了。” 李宴放完血,擦干净了手,挑了帘子出来:“用不着送,你把那剩下的鱼汤端来梧桐阁,且让我吃了好快活。” “啊,啊?” 李宴喝着鱼汤,小坐垫上,看案上这些天与人过往的文书。 管事来传话,又捏了一把细汗:“姑娘,街上的铺子又关了几家,庄上佃户的细银一时也发放不起,这个还能再拖一拖,可那明阁今日说要来要账,现下,人已经到正门门口了。” 李宴放下汤碗,擦了擦嘴,继续看案上的文书。 这笔钱,据说是当年家中大公子买官时欠下的旧债,还了这么多年没还清,如今远在西北大营的李屈,又因得罪了县主侍卫,被打伤不说,不日还要送去大理寺候审。 李宴从案牍前堆叠的细账本中,抽出一本,扔在管事脚下。 “债多不压身,这笔沉年的旧账,你急个什么劲。” 管事捡起那页小本本。 “啊呀,姑娘,不是我要急,是对方急眼了,大抵是听说了大公子丢职的事,一下子找上了门,就在门外叫嚷着,说再不还钱,就在门外叫上个几天几夜。” 李府没落,亏得有这祖宅避身,不然以家中主事的郎君,不过才做到西北大营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何至于能在京都最繁荣的余名巷落脚,还能与魏国公府比邻。 “让他们叫,叫累了自然会收声——” 咕噜—— 肠道翻涌。 坏了,那碗鱼汤。 两炷香功夫后,李宴第三次从雪隐室出来,浑身无力,那碗鱼汤简直比下了泻药还要威猛,身体本就虚弱,是叫她站都站不稳。 躺在凉塌之上,丫鬟喂她喝热汤,她捏着绣枕,若此刻那位睁着眼说瞎话的世子爷就在她面前,她定要将他捏出个姹紫嫣红。 外头催债的人果然来了。 一连串的叫喊都传到了内院。 “欠债还钱,天理难安!” 管家擦着粗汗又站在了她身侧:“如今法子都用尽了,大公子那里还等着用钱,这下可如何是好。” 李宴躺在塌上回想,李府确实清贫,府中的用度已较以往缩到十分之一,倒是那成姨娘。 “我瞧着成姨娘身上还穿着蜀绣簪的罗裙,头上别着两根翠绿步摇,府中亏债,她哪里来的额度享用。” “成姨娘吃穿不愁,是因成姨娘来时带了不少嫁妆,她是扬州盐商家的小姐,身上很有些积蓄,就连京中那间号七十二名的正店,也是她的私产之一。” 眼神一动,管家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姑娘,切莫要再打成姨娘的主意,她是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先前就借了她十两银子没法偿还,她已然投过一回井,这事还闹到了官府衙门。” 李宴单手捏着两侧额头,上半身被丫鬟扶起,眼神凶狠:“穷得叮当响的李府还怕一条命案不成,去把成姨娘的卖身契拿来,这点羊毛她不出,就找个牙婆子,把她发卖了还债。” “啊?”这话主母在时都不敢说,“姑娘,成姨娘寻常可是最得主君宠爱……” 李宴眼神泛冷:“用什么手段,你清楚,只当是借姨娘的钱,这事办不好,你且等着被我发卖。” 管家受吓:“这就去,这就去。” 一时,管事带着七八个壮汉去了成姨娘的小院,进门二话不说,翻了柜子拿了东西就走。 只同成姨娘道:“这都是替大姑娘借的,有借有还!” 成姨娘晨时受吓,身体还虚得很:“强盗啊,有没有天理,你们这帮腌臜货,抢钱了,抢钱了!” 一时间,后房的小院闹得比前头正门还响亮。 李宴喝了热汤,除了身体发软,这会儿精神好了不少,听着,正门那处催债的好像静了。 管事又惊又喜地跑进来回话:“走了走了,催债的人走了,门口的小厮说,这帮催债的地痞流氓,闹声惊扰了魏国公府的老太君休息,那边派人来,给了银钱替我们了了事!” 算着时间,那寿安郡主这时人已经没了,国公府的老太君心烦意乱倒是能理解,李宴撑着丫鬟的胳膊:“扶我起来。” 李宴穿着鞋起身。 外头小厮急慌慌找到门房传话,门房进来和管事禀报,管事双眼睁大:“姑娘,大公子的岳家戴家派人来退亲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半天都没个安生。 戴家派人来退亲,是听说大公子李屈丢了职,得罪的还是贵人,就怕连累到自家,这才火急火燎地来撇清关系。 李宴和管事一同去前厅,才刚出了梧桐阁内院,便被哭天抢地专门跑来叫丧似的的成姨娘一把扑倒。 李宴现下体虚,被成姨娘蛮劲一推攘,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径直就倒在了地上。 对于自己能摔倒,当真是惊到神色接近扭曲,如今,她是连个妇人也对付不了吗。 “成姨娘,你竟敢扒拉我家姑娘!”丫鬟气急败坏极了。 李宴被管事扶着起了身,不想这成姨娘竟然有些劲。 “李宴,你不得好死,你擅自发卖主君的家宅不说,而今还来抢我院中的银钱,你泼辣,狠毒,阴险,我要去官府告你,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也别想嫁出去!” 李宴被她的大嗓门吼得头疼。 终于能明白原主为何说现下的路难走。 就怕这成姨娘上来再扒拉她一下,浑身骨头都快散了架,往后退了一大步,对管事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敲晕了,给我送回去,成姨娘疯病犯了,你是想她闹到前厅让戴家的人看笑话吗。” “好啊,你竟然还敢谋杀我——” 成姨娘话没说完,被李宴身边的丫鬟一掌敲到后脖颈,当场就晕了。 丫鬟也没想到自己偷学姑娘这招还奏效了:“姑娘,她,她,我,成姨娘……” “放心,死不了,只会晕上个把时辰,管事,先把人带回去。” “是。” 戴家今日派来的是宗中叔伯,并两个宗中子弟。 一众人看见是个女人来主事,还冷笑了一声。 “怎么,李府如今竟要一个女人来话事了吗,你们家二郎呢,让你们能做主的主事人出来说话。” 若真叫李朝出来,怕是他连话都说不利索。 李宴在主座上坐下,适才入前厅,看见戴家的人是将昔日结亲的礼和大雁都送了回来,两位来的戴家子弟,气势也甚为嚣张。 喝着她们李府待客用的茶,还吐了回去:“这什么沉年破茶,就拿这个招待公子我吗。” 第4章 家徒四壁 “四郎,慎言。” 相比之下,来的戴叔伯则更知礼数一点,他还解释。 “李府如今不好过,大公子将要下大狱,各项花销、打点总是需要的,家中短缺我也能理解。侄女,想来你也知道,这人一旦进了大狱,不是死也是半伤,下半生也没个指望,如此看来,若为了两家都好过,不如趁早解了这门亲事,大姑娘,你说我这话有理没理?” 这人有些城府,说话以退为进。 李宴正思忖着商量对策。 家中李管事急了眼:“戴老爷,您这话怎么说的,我家大公子还不一定就要下大狱,可别忘了,我们家二小姐现如今是通政使司家的千金小姐,得她一句话,这案子还指不定怎么扭转。” 二小姐李窕,李宴在脑海中搜刮了番,想起这二小姐打七岁那年就被当时家主李醉山的上司提督参将魏家收养,而今魏家也做到了通政使司。 “嘁,要是能扭转,早就扭转了,怎的这大公子还丢了职,你一个管事说话不打草稿,可别吹牛了,通政使司能管你家的事,哼。” 说话的那戴家子弟,嘴歪到一边。 话语咄咄逼人:“你家大公子算是彻底废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们家也是仁至义尽,今日这婚,是退也要退,不退也要退,我家妹妹的往后余生,断不会只嫁给一个废人。” 李宴打量着他,眼神倏地冷了下去:“这位歪嘴的兄弟,你既然这么能断言,断定我家兄长日后定是个废物,不若断断看,我一个祁连山学师八年回来的关门弟子,这日后又能有什么前程。” 祁连山。 是了,百年间出遍天下谋士的祁连山,是说早年间这李家大小姐被山上的人给带走了。 当时都以为这大小姐是被拍花子拐走自此没了音信,谁知道一个月前,她竟然还回来了。 这下,是连戴家族叔也歇了声。 李宴冷眸渐而望过去。 哼。 “你们断不了,我断得了,我断言我家兄长此番非但不会下大狱,一月时间,还会叫那跋扈的侍卫在我兄长面前磕头认错,如若食言,我李宴,从此洗手做羹汤,替我兄长嫁到你们戴家去。” “别,别,别,”戴族叔急了,“这后半句话说说就行,说说就行。” 这死老头还嫌弃她。 她这般花容月貌,死老头什么眼光。 耐不住,朝他翻了老大一个白眼。 两位戴家子弟相互对视,见她说得信誓旦旦,想着再讽一句,被那戴族叔按住,老头摸着胡子思索。 “一月时间?” “一月时间,”届时家中的主事郎君李醉山也将回京调休,“一个月后我们见真章。” “好,那就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必是掀不起什么水花,到时候可就没有理由再推脱,“大姑娘都这样说了,我们再等一个月也无妨,还望到时候大姑娘莫要忘了今日说的话。” “不敢相忘,管事,送客!” 管事送了客回来,愁眉不展,李宴还想问他。 “李屈那边走的是通政使司魏家的门道?” “什么门道,这些年要钱要得多,二小姐已经与家中彻底断绝了来往,多少年没回家了。大小姐,你刚刚为何要这般夸下海口啊,这下可如何交差。” 这管事倒是会念经,念来念去,都是这几句,这可如何是好,这下如何交差,李宴听得耳朵都快生茧。 挠了挠耳朵,二公子房中的小厮这会儿汗流浃背地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二公子中毒了,腹泻不止,如今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您快去看看他!” 二公子李朝能不能得救李宴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怕是又要再死一回。 应付完戴家一行人,她又进了雪隐室,这下,来来回回,又花了两炷香时间。 全身虚脱,到最后,眼前昏暗,昏过去前,只有一个念头。 好一碗阴毒的灵药鱼汤。 崔廷衍,我定与你不共戴天。 待醒来时,发现大丫鬟阿朱跪在她床前嘤嘤啼哭。 掀了被子起身,嗓音整一个沙哑:“阿朱。” “姑娘,你醒了!” 李宴记挂着李朝,他不比自己,没个练武的身体撑着:“李朝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二,二公子……”阿朱哭得更是厉害,上气不接下气,“二公子他……” “他怎么了,他死了?!” 自古以来,能被腹泻治死的,还真是少数,好呀,魏家,你又欠我一条人命。 “哦,那倒没有,二公子昨日就醒了,他说他想吃醉春楼的蟹黄粥,不吃那个他活不下去,管事派人去给他买粥,那粥,一碗可是一两银子打底啊。” 这丫头说话大夯气。 李宴松了一口气。 “他能有精气神喝粥,可见是好了,随他去吧,你哭什么。” “我哭姑娘你连日来为家中的事奔波,眼见的消瘦了,二公子竟然还想着吃醉春楼的名食,一点也不体谅家中的难处。” 这丫头说话有几分见识,衷心的很。 “别哭了,啊,放心吧,家中这个难关不会持续多久的,现下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觉得饥肠辘辘,浑身虚得很。” 像是饿的。 “阿朱这就给姑娘备吃食,姑娘你昏了三日,可不虚得慌吗,你昏迷的这三日,家中天天有人来往,管事都应付不过来。” 她昏了三日? 阿朱卷着床帘,扶着李宴起身,伺候她穿衣裳。 又叫小丫鬟拿吃食进来。 李宴吃着流食,自知自己还是中毒的缘故,比李朝醒得还晚,修养了三日,现下除了体虚,体内真气都还流得通。 体内淤毒似是排除了干净,难道是那鱼汤的缘故。 “姑娘,昨日魏国公府的侍卫来了一趟,说要见姑娘你,不知道今日还来不来。” “嗯?” 侍卫。 是崔廷衍身边的侍卫? “今日他若是再来,我也不见,只说我病了,见不了客,如此对管事说。” “好。” 正午之后,李宴用过午膳,只觉得浑身清爽,身体好了大半,叫管事备了马,准备去汴京城的街上转转。 而今的汴京城,不知是什么模样,她是该好好绕绕,旧时的那些故人,想必模样也大变了样。 打小就跟在她身后喊姐姐长姐姐短的小世子,摇身一变,而今也成了当今圣上,算来,他如今多大年纪了。 也已到不惑之年了吧。 她要出门,瞧见管家在门口给李朝备马,看见长姐走来,李朝欣喜。 “阿姐,就说这事我办不好,管事到底还是将你喊了来。” 李宴蹙眉:“什么事。” 小厮牵着李宴的马来,管家从旁说话:“姑娘你这几日昏睡,大公子的事需要走动,实在迫不得已,我又联系上了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碧桃,那边说傍晚时分,魏家今日去赏花灯,车马会在樊楼歇息,我便叫二公子再去试试。” 试什么。 “不是说已经断绝来往了吗。” “是这样没错,可到底二公子和二小姐是胞母兄妹,都是夫人的心头肉,有公子出面,我想姑娘那边怎么着也要应承一番。” 李朝与李窕都是现夫人的嫡生孩子,两人还是一对龙凤胎。 “既然傍晚才有灯会,怎得这个时辰就出门。” 李朝趴在马上,笑得憨厚:“我约了几个同好在酒楼听曲,我发誓,我就是去听听,不花钱,绝不耽误晚上办正事。” 想来这李家家风确实不严,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这会儿读书的功夫都不够,他还有时间去酒楼闲逛。 批评的话到嘴边,看见这货模样憨态可掬,面色白皙,笑得又乖又讨人怜。 活像一只小熊猫。 “也好,既是去听曲,我与你同去,走,前头领路。” “啊,阿姐,你一个女儿家,怎好与我一起出入那地方。” “那地方怎么了,许你男人家进出,不许我女人进出,什么规矩,我李宴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规矩,我说能进就能进,踏马,走!” 李宴迎着凛冽的日头,绕马东去,姿态洒脱,身后,掀起一番尘土。 李朝觉得长姐好酷,驱马,急忙跟了上去。 第5章 天降小郎君 汴京城好风光,十年如一日的热闹,车水马龙,这还只是在白间。 京中第一号的临安酒楼,素来也只招揽贵客。 李朝约了友人喝酒,打的还是友人的名号,只进得这二楼,楼里那台上正在演一出沙场戏。 李宴横坐栏杆边上,坐听这出戏。 友人的眼光时不时探向栏杆处的李宴身上,问李朝:“你家大姐,果真是从祁连山回来的?” 李朝猛点头:“真真的,我家长姐从祁连山学师回来,武艺高强,她耍枪耍得跟花招一样,可厉害了,十个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吹吧你,还嫌前几日清平宴上输得不够惨啊,哎,这几日,胜你一筹的王家兄弟可没少嘲笑你。” “你家长姐要真如你说得那般厉害,那日怎么不见她动手,花招没看见,脸色青的跟绿菜叶似的,灰溜溜地离席,这个,哥几个可是瞧见了啊。” “哈哈哈哈哈!” 众人嘲笑声不断,李朝气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 骂也骂不过,吵也吵不过。 “笑什么,我长姐就是最厉害的,不准笑!” 李宴坐在楼上,遥看满汴京的风光,春景与长天一色,入目皆是青翠,连空气都是极清新的,就是那台上唱的却是一出征虏大将军定北山的戏。 昔时的大将军李宴平藩踏北,那是何等的风光。 诗文上哪句称颂的歌词不是真话。 戏是好戏,几位年轻的小友凌厉的笑声却委实刺耳了些。 李朝生得肤白脸嫩,气得满脸通红,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找不着法子,他就来告状。 走到李宴身边,埋下长长的睫毛,又委屈又招人怜:“长姐,他们欺负我!” 这小子吵不过还帮救兵。 众人又是齐声大笑。 李宴单手托着后脑勺,慢慢坐正,一道凌厉的视线望过去。 一帮半大的孩子瞬间息了声。 姐姐年纪大,气势惊人,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着实容易被唬得住。 适才嘲笑李朝最厉害的小胖墩眼神机灵,走来,往李宴持盏的酒杯里倒酒:“姐姐,都说祁连山十年都不收一个徒弟,那地方物华天宝,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宴晃着手中酒杯,想起他们方才说的清平宴丹河宴:“不归你管的事,不要擅自打听。适才你们说月底还有场丹河宴?” “是啊,宴姐,王家兄弟甚是嚣张,月底你会出手吗,哥几个都想见见你的风采呢。” 这小胖墩真是个自来熟。 李宴小口品茗着京中凉酒:“王家兄弟,什么牛鬼蛇神,也配和我过招?” 小胖墩谢枫眼睛都睁大了,紧忙往李宴杯中又添了半杯酒:“宴姐,你连王耽兄弟俩都瞧不上,武艺该有多厉害,陪戎校尉刘天逸呢,他,你怕不怕?” 一个小小的从九品武散官,也值得这帮孩子说道。 李宴当真是被逗笑。 正要再品品杯中这酒,忽闻得一声呼啸的剑气风声擦过,顿时敛了神色,当下手快,一掌推开小胖墩,将他推了个后仰式摔倒,四脚朝天,手中酒壶连着酒水散了一地。 几道剑气接连擦过。 都不待李宴反应过来,楼上那木板忽然就塌了,从上掉下个小郎君。 正正好砸进李宴怀中。 她收着内力,迫不得已接住。 她定睛一看,嘿,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辣么大一个世子爷砸进她怀里,险些将她砸得呕血,一股胸腔中的血意,当下真的涌到了喉管中。 她惊愕。 丰神俊逸的世子爷比她还惊愕,两只沁含深潭冷调的双眸,眸色垂重,瞬间显出一丝堤防之意。 警惕心倒是重。 反应也确实快。 当下,李宴可顾不得他在想什么,打横抱着他,从楼上跃下来的刺客一拥而上,她避闪不及,抱着这世子爷翻了一个圈,在房屋中央站定。 场面也顿时乱成了一团。 那几个小的世家子弟,一个比一个傻不愣登,只站着,连剑都不知道拔。 只有那个小胖墩谢枫,他还知道往桌子底下爬。 “都给我趴到桌子底下去,小心刀剑无眼!” 她说这话,那几个小的才像反应过来,四散着找桌子爬。 李宴单手掐住崔廷衍腰身,世子爷腰身细瘦,触感惊人,这样一试,便明白,这家伙没什么武力,怪不得这样脆。 连躲了几个杀招,拍散了三个黑衣刺客,这副身体还是太虚,使不出力,只好连连后退,眼看那剑就要刺了过来。 霎时,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只待那剑刺过来,她把怀中这世子这么一推…… 刀光剑影间,有把长刀飞过,拍散了此刻的杀招,她搂着这世子,硬是躲过了这一劫。 “世子爷,属下来迟。” 声音有些熟。 是那日跳脱的侍卫。 世子爷的暗卫不少,此刻鱼贯而出,一帮刺客落败,见状瞬间四散而开。 一时,场面总算静了下来。 好在刚刚忍住没对这世子下黑手,平白落了个救命的恩情。 金樽看见抱着他家世子死不撒手的这姑娘,从面容里依稀辨认,是她! “李姑娘,我巳时去寻你,你家管事说你抱病在家休养,怎的这会儿跑酒楼来了?” 李宴捏着怀中世子爷的腰身,闻见世子爷身上隐隐的清香,若有若无间,似是在扰乱人的心神。 心头难忍,没憋住,这副身体到底还是太弱,适才打斗花的力气太多,又伤了根本,一口老血从心口细碎,噗得一下顷时吐了出去。 一口血出去,吐在世子爷胸膛上,黑血从他白色的茶花银丝烙印衣襟上缓缓往下流。 血腥味伴随阵阵清香,两种颜色格外映衬。 也不知这位小世子现下是什么反应。 镇住心神,李宴撇眸向他看去。 却见怀中的小世子清明着眸色,正聚焦于她。 两相对视,从他处变不惊的面上瞧出似是划开了一道细痕。 只是这眼里,还端的是镇定,深邃暗黑的瞳孔里闪着一两丝波动,近距离端看,似是对她颇有探究,细看之余,还能瞧出他那眼里,有股上位者的威压。 是不满她竟与他贴得这般近,还是一口血毁了他这件白净的衣裳。 短短交视一瞬,李宴观人无数,心下已知,这位少年郎,怕是个城府极深的阴狠之人,面上冷色和美色交融,端的形成一种复杂的画色。 李宴抿了抿唇,缓缓松开他。 顺手擦了一把唇边血迹,又捂住胸口,作势要倒。 “你们也别来寻我了,我为了救你家世子,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不好,我瞧着现下我五脉尽损,是要亡的征兆啊。” 第6章 世子爷如何报答? 金樽吓坏了,伸手想搀她一把,又想起男女有别。 “你可别死啊,我家世子有灵丹妙药,他一定能救你,世子爷,你说是不是。” 世子爷抿了抿唇,静看着眼前女子,没作话。 李宴适时又崴了一下,觉着这姿势好,险些崴进世子怀中,扶着半边额头:“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求世子爷快快送我回府。” 崔廷衍眸中暗色流动,单手覆在身后,朝酒楼之外的方向望去,缄默了神色,半瞬后,冷了声。 “送李小姐去医馆。” 李宴被金樽半搀扶着,上了世子爷的马车,一时间,车马连着侍从,都消失在了酒楼之下。 谢枫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伸手拉了一把李朝。 我滴个乖乖。 李朝还真没有吹牛,他家长姐果真能以一敌十。 姐姐是真飒。 不过:“李朝,你长姐走得这样急,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你啊。” 李朝白净的脸都成了花猫似的,囧:“是啊,阿姐不光忘了我,她还忘了今日出门来的任务。” 没了长姐,这下又只好他一人去见他那个活阎罗似的妹妹。 唉,泄气。 李宴现下坐在世子爷的车架中,世子爷讲究排场,内里的铺设堪比皇家御座,成片的雪貂铺在车架上,靠着的都是金丝软枕。 孤男寡女,同坐一个车厢。 若是这位世子爷的距离没有拉得和她有个几尺远,倒是能增点暖香氛围。 李宴歪靠着软枕,拿绣帕擦着嘴角血迹,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这位未来的国公爷。 小世子的爷爷当年与她父帅贵为淮安二十四将二首,端的是正人君子做派,却不想,在构陷她父帅谋逆案上可是出了一把狠力。 他们魏家的人,都是这副道貌岸然模样。 这样的人,日后竟然还能做到朝中左相,官拜太子太傅,成为当今第一权臣。 他们魏家,从此四世三公。 呸,他也配。 歪靠着的李宴,眸光阴毒,直挂在他身上,世子爷想忽视都难。 “放心,你若是今日真死在我的车架中,相救之恩,本世子必会铭记,你们李府后嗣,我自妥善安置,你且安心就去吧,也别带着这副怨气模样就去地府,省得吓坏了地府的阎罗王。” 李宴一口气上不来。 她哪里看着就要死了。 别说,那碗鱼汤的事,她都还没跟他算账。 车架外头,真正关心她的人,骑在马上弯着腰问话:“李姑娘,你好些了吗,我有些话想问你。” 是那傻小子在说话。 李宴应了一声:“快死了,有什么话你尽快问,哎,你不是被扎成刺猬了吗,怎么还活着。” 金樽不想她那日说的话那样准,一件也不差。 “不是我,是对月,他替我挡下了这一劫,后背被扎得稀烂,好在穿着世子爷赠的软甲。李姑娘,你这样神机妙算,你能不能再替我算算,对月他什么时候能好,大夫说只看今晚,若是今晚熬不过去,人也就没了,稍后看完大夫,你能不能随我去一趟国公府。” 世子爷身边两位得力贴身侍卫,这命可是硬得很。 “放心,能撑过今晚,少说要活个七八十岁,甭操心。”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适才一向示她于无物的崔廷衍,听见她说这话,竟深深朝她投来一记视线。 有了李宴这句准话,金樽总算放下了心:“那就好,那就好,那小子还欠我十大块金砖,他死了,我找谁要去。” 李宴没绷住,抽了抽嘴。 世子爷的车架没行到医馆前头,有人来拦架,郡主府的人有急事禀报,寿安郡主的丧事还没办完,现下急着要世子入府。 李宴靠着软枕,听明白了侍从来传的话。 崔廷衍当机立断的本事着实迅速,当下就道:“这就去。” 还让金樽将车里的她接下去,自行带去医馆。 就这么被赶,李宴可不甘心,伸长手,捞住世子爷的衣摆,紧拽着不放:“世子爷怎个这样无情。” 那日见,这位李家大姑娘可谈不上有什么姿色可言。 今日见她同着男子冠发,只是这脸,确实是秀气。 说话却没个品性,言止轻佻。 不是个正常良家女。 适才还捏着他的腰身,腰腹那一块,到现在都泛着疼。 李宴哪里知道世子爷如此娇嫩,此刻正恨着她方才轻薄于他。 她拽紧世子爷的衣裳不撒手,直言:“今日为救世子,我耗费了半身的功力,往后握不握得动剑,都还不知道,世子爷怎好当个无事人般就这样拂袖离去,难道不该敬谢我的救命之恩。” 本也不需要她救,谁知道她接得那样稳。 世子爷隐忍着声线:“你待如何?” “好说,世子爷,你们魏家家财万贯,最是不差钱,我李宴素来喜欢与人当面结清恩仇,你予以黄金百两相许,今日这事就当过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黄金百两。 “好,晚些时候自有人会送到府上。” 答应得这样爽快,她是不是要得太少了。 “就怕世子转眼便忘了现下说的话,若无凭证,我怎可安心。” 崔廷衍瞧着她拽紧他下裳的那只手,端的是有力气,说话也不似方才那般有气无力,思绪清晰得很。 面色浮动了两刹,从腰间摘下随身携带的一块白田玉:“有此玉为证,姑娘现下可否松手。” 李宴接过那玉,端看了两下,当即就松了手。 “好说好说,世子爷,某这就告退,不扰世子尊驾。” 李宴得了这玉,神清气爽,从车架上跳下来,头也不昏,腰也不软。 车架掉头离去,金樽还伺候在李宴身侧,李宴挺直腰身,对金樽摆了摆手:“不敢耽误世子内卫行程,我自行去医馆就是,你快些随世子爷去吧,别跟着我了。” 金樽看她吐气,怎的瞬间就流畅了。 目露狐疑。 李宴才懒得理会他:“你还不跟着你家世子爷车架去,才刚经历一场肃杀,小心他在道上又被人截了。” 金樽怕她这张嘴说什么都是真的,对她说话信得要死:“一会儿还有刺杀?” “你去晚了,说不定真有。” “那姑娘,我们就此别过,驾!”绕着马说走就走了。 他走后,李宴收好这玉,活动了下筋骨,浑身都是力气,害,则个世子的贴身侍卫竟这般蠢。 第7章 白捡一侍卫 晚间。 没了长姐作陪,李朝是连她那个妹妹的面都没见着,就在樊楼底下,和魏窕的丫鬟碧桃说话。 碧桃抱着首饰匣子,越骂越狠。 “你们李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破烂户,逢年过节,不见得与我家姑娘问声好,哪里短缺了,就朝我们家姑娘伸手要,殊不知我们家姑娘寄人篱下过得又是什么日子,自己日子都不好过,还要贴济你们这帮狠心的冤家催债鬼,天底下有你们这样的娘家吗,有你这样做兄长的吗,呸,可耻,丢人!” 李朝被骂傻了。 碧桃的嘴皮子从没输过,她是越想越气。 “姑娘说了,这是最后一遭帮衬,两家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主君那边她说不上话,念在你们家大公子与姑娘好歹是骨肉关系,最后一点钗饰都在这里,你拿去当了钱,能补多少是多少。往后别来了,再派人来寻,我是万不会再见你的,现下这些银钱都给了你,姑娘自己的日子都难过,你们知道不知道。” 李朝接过首饰匣子,一脸窘迫:“二妹的日子怎的就不好过了,有谁欺负她吗。” “到底是养女,比不得主君亲生的,虽然养在主母名下,可那王姨娘……害,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你快回去吧,我也不好在底下逗留太久。” 李朝还是关心他那个妹妹的:“碧桃姐姐,你们家王姨娘又欺负二妹了吗,我回去告诉长姐去,让她做主——” “快快打住吧,你们李家自家的门前雪都扫不干净,还能管到通政使司家,我可不管你们家那个长姐哪里回来的,姑娘打小也没和她见过几回面,你别拿这个咋呼人。” 碧桃几句话怼得李朝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憋了半天,忽听见身后有声音响起,语音清脆。 “小丫头嘴巴不饶人,一口一个李家你们府,关系撇得倒是清楚,可别忘了,这李窕身上到底流着的还是李家的血。” 李朝回头看,大喜:“阿姐!” 小丫头碧桃也看去。 不想李家的大小姐生得这样好看,单手牵着一匹马毛,身量修长,比二公子还高半个头,器宇不凡的,周身穿戴也是寻常男子打扮,一时,让她看呆了去。 小丫头愣神,李宴敲了敲首饰匣子,让李朝开了盒子。 东西不少,很能换一些钱,也算是有心了,就是这丫头的嘴,忒厉害了点。 李宴从中抽出一只红色玛瑙银钗,让李朝盖了匣子。 “东西都拿回去吧,既是日子难过,也别为难自己,李府而今还到不着叫一个外籍的官小姐变卖首饰相救的地步,合上匣子,且先回去吧。” 大小姐虽然气度不凡,可还不是打着由头来借钱。 不知道现下这是又在拿什么乔。 难不成是好面子? 碧桃眼神一琢磨,心下的鄙夷又提了起来。 “大姑娘,您也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东西都带了出来,您就收下吧。” “呵。那这脸打的可真够响的,你家姑娘倒是有本事,李朝,我们回府。” 李朝还有些犹豫,主要是舍不得那堆首饰:“阿姐?” 李宴给了他一记板栗:“都什么时辰了,走是不走,赶紧回家,回去用晚膳。” 姐弟俩骑马走了,留下碧桃抱着木匣子,心里一阵思忖,紧忙转身,上楼找她们姑娘去了。 夜不封市,晚间也是灯火通明,汴京的风光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余安巷是官宦世族的居所,往里走,热闹便渐渐散去。 街上清净,巷口只有几盏引路的灯笼。 李宴勒紧了马绳,停了马。 神色谨慎。 李朝驱马就跟在她身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阁下追踪我数日,有何所求,现下巷中无人,莫不现身?” 李宴声音落,寂静昏暗的巷口,果真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来人一席白衣轻纱,头顶着面白纱围帽,颇有些风骨。 腰间别着的是一把金窍长剑。 这剑李宴认得,真真是把名剑。 面前白纱被风吹开,露出来人一张出尘清秀的面容。 还是个女剑客。 李朝听戏文听多了,看眼前人打扮,又是这样的场景,见她缓步逼来,当下便有些受惊,急呼:“女侠饶命,我们没钱,我们真没钱!” 满府上下,怎么个个都是个炮仗,声音扰得李宴耳朵疼。 女剑客在李府埋伏多日,追踪李宴行踪,现下走近,取了腰间这把琉璃雕刻长剑,登时就跪在了马前。 嗓音清脆,吐气均匀。 “某应金陵信文君之约,跋山涉水而来,此番入京,只为寻先生身影,苦等月半有余,还盼先生收留某家,这里有信文君书信一封,此乃信物。”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汉白玉,连着书信,起身一并递到了李宴手上。 李宴蹙着眉头看信。 她倒是知道那信文君。 天下金箔归官家,江南金陵出一半。 金陵霍家,百年的世家大族,她活着那会儿,霍家就是江南最有名的大儒世家,这信文君,便是将要继任的下一届家主。 金陵名流,和她们李家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个信一看,李宴就明了,这姑娘九成九是找错人了。 她要找的,是即将入京的那位谋士,同是祁连山出身,与她,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人,入京不到两日,就入了东宫太子府,特聘为东宫幕僚。 李宴握着这块汉白玉,遥看这把琉璃段峰剑,金陵名剑,又岂是一般剑客能佩戴的,这姑娘在她府中潜伏多日,崔廷衍那日要抓的,想必就是她。 她隐忍着这些天不现身,莫不是今天看见她出手,这下断言了她的身份。 可惜,到底还是找错了人。 李宴眼珠流转,当下就有了主意:“嗯,是信文君的笔迹不错,你既要我收留你,我李宴的座上客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此,你要应我三件事,我收你为幕僚,也不是不行。” 北椋站起了身,身形笔挺,内息浑厚:“哪三件事。” 李宴垂眸看她。 “这第一件,李府不养散客,你入门拜我为主,好说也要交个收徒费,我要的也不多,七日之内,暂先交个黄金、三百两?” 第8章 世子爷有钱 北椋俯首作揖,规矩森然。 “某应下,无需七日,三日即可,如此,这第二件第三件事是什么。” “这个嘛,”李宴把那块汉白玉连着书信一同塞进了自己的腰包中,把剑还给了她,“我暂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我再与你说也不迟。” 北椋收了剑,上前主动为李宴牵起了马。 金陵来的女剑客,腰配琉璃名剑,究竟有怎样的身手,李宴不得而知,不过,平白捡个女侍卫,不用白不用。 牵马的姿势利索的很,一看就是常伺候人的。 长姐被拦路杀出来的女侠牵走了。 李朝也跟在身后,看着这场面,晕头转向的,小脑袋瓜里晃晃都是水,一时,有些看不明白。 回了府,李宴叫阿朱为新招募的女侍从安排间厢房。 才想起来问:“姑娘什么名号。” “金陵信文君门下,第一女剑客,北椋。” 李宴伏在案上看书信,听见她这话,霎时抬起头。 惊得手中信纸都颤了两瞬。 北、北椋? 这不是日后杀遍京中无敌手的天下第一女剑客吗。 据她所知,时下可没有人能挡得住她一剑。 误打误撞,她收了个活阎罗。 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北椋常年跟随信文府君,识人断物的本事最为精湛,新主子脸上的变化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当下只当作没看见,压下心绪不作声。 李宴稳了稳心神,再度朝这姑娘看去。 一身白衣飘飘,江湖剑客,身上衣物却不见沾染半点尘埃,必是个极讲究的人。 “府上不比金陵,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姑娘尽管使唤我家那丫头,你近前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北椋进门就摘了围帽,她确实生了张俊秀非常的脸,瞧着也不过才十七八九。 “你如何就断定我是你要寻的人,就不怕寻错了人,投错了主?还有,你和隔壁国公府,没什么恩怨吧?” 北椋眸光坚定:“某家没有寻错人,我断定上位是我要寻的人,少主托我入京投效上位,北椋一定誓死跟随上位,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上位,好新鲜的称谓。 李宴都快受不住她这般信誓旦旦的眼神。 若是她没什么命案旧怨牵扯,姑且留着一用,平白得一免费劳动力。 思忖着,北椋又答:“我与国公府没什么恩怨,初来京城,不认识几个人,上位明察。” “那日国公府的世子爷?” 说起那位世子爷,北椋平和俊秀的脸渐渐扭曲:“国公府的小世子脑子进水,同进京的路上,他占我客栈,我不过推了他一巴掌,他便一直派人追杀于我,此等宵小,睚眦必报,京中人言,崔家世子满腹经纶,德厚流光,我看都是吹出来的,他其实就是个卑劣小人。” 没错没错。 那世子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魏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敌人的敌人,岂不是最佳好友。 李宴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后就安心跟着我,什么厚德载物的小世子,我一巴掌一个,跟着我,以后有我一碗饭吃,就有你一碗饭,我必叫他不敢侵扰你。” 也不知哪一句话把这小丫头说感动了。 她忽的跪了下来,给她磕了一个拜师礼。 “上位,往后,我一定听您的话。” 翌日,国公府派人来送黄金,看傻了家中管事。 来送赠礼这事,本用不着金樽亲跑一趟,瞧着满府的人看见他腿就打哆嗦,尤其是这管家,像要晕过去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他其实,就是想来和李家大姑娘说几句话。 管事的汗珠流的有豆子那么大:“差,差人,阖府上下,人丁单薄,就是加起来卖了也抵不过这百两金子,差人是想要我府谁的命,天子脚下,私杀衙内,那可是犯法的呀。” “谁说是来拿人的,那尾鱼的事已经一笔勾销,你家大姑娘呢,怎么还不出来,我进去寻她。” 一帮豆芽菜哪里拦得住武力高强的红鱼服侍从。 真让金樽闯进了内院。 李宴在院中活动筋骨,看见那小圆脸侍卫就这样闯了进来,扔了手中长枪,呵斥管事:“怎么回事?” “老奴拦不住啊。” 李宴颇有些不爽,使了个手势打发了管事。 金樽看见她不高兴,憨憨发笑:“私闯内宅,惊扰姑娘了,我是来替我家世子送礼的,此外,还有一件事想来寻姑娘你的意思。” “知道惊扰,你还闯,你家世子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金樽小声嘀咕:“姑娘若是真在意,昨日为何搂着我家世子不放,那日怎么不说这话。” 李宴眼神幽幽:“你不要以为你声音小,我就听不见。” 金樽紧忙收了脸色:“姑娘,我是真有事寻你,对月他昨晚真的醒了,你料得果然都对,你再帮我料料,我压在百悦坊的赌注,到底准不准,三日后的甄平球赛,到底哪家赢,我全压在了明熙县主身上,若是她输的话,我现在就去撤庄。” 甄平球赛。 明熙县主。 “你身上还有多少散钱。” “除了压进去的那几块金砖,不多,也就剩下个两万贯文钱。” “你!” 一个小小的国公府侍卫,都这般有钱,可见那世子爷得富的有多流油。 “怎么了。” 李宴眼珠一转,佯装摆手。 “无甚,球赛是吧,大人,你这事还真问对人了。” 见这小侍卫认真听,她又道:“金侍卫,你如今发财的机会来了!” “噢?李姑娘,你快教教我。” “咳,那个,你要是真听我的话,不若就将剩下的那两万贯全压了明熙县主,三日后,我保你赚个盆满钵满,明熙县主,稳是第一筹。” “真的吗,太好了。”金樽喜不自胜。 正事办完,才想起:“哦,我们家世子的玉石。” 世子爷的玉石值钱着呢,拿进来的东西还能吐得出去吗:“不巧,金侍卫,昨个夜里,我在小巷里遇见了扒手,别说世子爷的玉石,我家丫头绣给我的荷包都被偷了,对不住了,我赔一块值钱的玉纹给你,那可是我的贴身之物,你且拿回去交差。” “啊,好吧。” 一时,金樽拿了块破碎纹的玉纹回去复命。 世子爷盯着这方破玉瞧了半晌,瞧着玉纹上头的飞鸟都看不见脑袋。 眉心紧蹙,难得恼怒。 “这什么东西?” 第9章 她难伺候 金樽解释说昨夜里李姑娘的荷包被偷了,还说,这是李姑娘贴身的玉纹,拿来赔罪的。 世子爷看着这方品质低劣的玉纹,活像水澹桥边上小贩们挂卖的假货。 越看越像。 “李府是什么破烂户,一块破石头还能当贴身之物,拿去,送给老太君的那条旺财当吊坠。” “是。” 另一头,李宴正要谢那小侍卫送来的金喇叭。 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回房中准备起稿。 丫鬟阿朱哭着跪在了她身前,不让她进门。 “姑娘,让奴婢去死吧,奴婢不想活了。” 李宴指了指院中那口井:“那里有井,好走,不送。” “姑娘,奴婢是真的不想活了!” 好嘛,这丫头的嗓门和那成姨娘有得一拼。 李宴进了房门,阿朱跟在她身后哭嚷。 “姑娘到底是从哪里捡回来的天皇老子,你叫我去伺候她,她不光是嫌我做的果子不好吃,还嫌我泡的茶难喝,又嫌我铺的床不整洁,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嫌我邋遢,说我手指甲缝里乌黑黑的,有泥巴,叫我以后都别进她的厢房!” “姑娘你看,我这手干干净净的,哪里有泥巴,我哪里脏了,她还说我身上的熏香味道齁得慌,一股子劣质香油的味道,这可是我花了半个月份例才托人买到的头油,长这么大,没人这样嫌弃过我,我不活了。” 李宴放下手中毛笔。 拉过阿朱的双手看了看。 大丫头的手,细皮嫩肉的,哪里脏。 指甲缝里哪里有泥巴。 “你去伺候她的时候,是不是故意没洗手,故意找她不痛快。” “没有,没有!” 既然都没有的话。 “难不成那丫头,还有洁癖不成?” “没错,我就说她难伺候,她比小姐你还小姐,姑娘一碗隔夜的茶都喝不出滋味,她连是灶上烧的水还是壶中烫的水都能分辨的一清二楚,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富家逃难小姐。” 李宴嗯了一声。 “你给我喝隔夜的馊茶?” 阿朱顿时心虚了。 说曹操,曹操到,北椋在门边叩声。 “上位。” “进来。” 北椋挑了帘子进来。 她摘了围帽,今日换了身装扮,却还是一席白衣飘飘,束玉冠全发,腰间别着的依旧是那把琉璃剑。 像个小郎君打扮。 人家金陵霍府来的,能不讲究吗。 看这个死丫头一旁噘嘴模样,都能挂起一瓶油壶。 “府君,现下我出门一趟,戌时才能回府,特来相告一声。” “哦,你去吧,叫管事为你牵匹好马。” “谢府君。” 北椋至走,都不把阿朱放在眼里,只有阿朱一人在这唱独角戏。 “姑娘,你看她,对您什么不伦不类的称谓,哪有这样称呼姑娘家的,一看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免得惹祸上身,我们找个由头,把她赶出去吧。” 李宴草拟书信,被阿朱嚷得心烦:“你若是真觉得她难伺候,嫌伺候不好,我自叫管家再提个大丫鬟进梧桐阁,你且退去李朝那里,往后去他那里伺候他一应起居,他好伺候,你定不嫌烦。” 阿朱瞧出姑娘是真有些恼意,急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退下。” “是。” 阿朱失落落地出了院子,不太高兴,这还是大姑娘打两个月回来头一回生她的气,原来,她家大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各人有各人的烦恼。 家中管事也愁。 先不说对这笔突如其来的横钱不知该如何处理,叫人抬到梧桐阁,又听到门房来报,事态紧急,当下他就慌了。 坏了,坏了,这下是真坏了。 管事急匆匆进来,这下是急得连门都不知道叩:“姑娘,那大理寺司务收了我们一半的钱不办事,刚刚大公子身边的得禄急着回来说,大公子现下已经入了大狱,怕是再难翻转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我这就备马去京郊寻老爷。” 慌里慌张的,像什么话。 “进了大狱就进了大狱,左不过才片刻功夫,立时就能要了他的命?你且冷静些,你就是现下寻了你家老爷,也解决不了什么事,我尚且不急,你急有什么用。” 管事害怕是有道理的:“都说进了大狱,上去先用小刑,隔天便是一顿大刑,我就怕大公子他熬不住。” 李宴单手敲着桌面:“如今那大理寺新上任的寺正是谢家的人吗。” 管事摇头:“这个老奴不知啊,老奴派人去打探消息,顶多只能探到大理寺主簿那茬,那么高的位份,老奴哪里能知道,家中的钱如今也都花尽了,可恨那司务他拿了钱不办事。” 李宴继续敲着桌面。 “好,这事我来想办法,你先把一百两黄金分割开,换成贯钱,先把旧债都拿去还了,佃户的钱待发,府中的用度恢复到从前,还剩下多少,你再报于我。” “哎,好,好。” “成姨娘这两日没再闹了吧?” “成姨娘她病了,这几日都在吃药,闹腾不起来。” “行,你先下去吧。” 李宴不急,是因为她心里有数,她要做文章,必是要从三日后的甄平球赛和谢家那位大理寺寺正身上做文章。 三日后。 打那日阿朱觉着有人危及了她的江湖地位后,这几日,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伺候自家姑娘。 她在院中叫丫鬟撑着杆子捣树上梨花,要给姑娘做梨花膏吃。 院门外,两个老仆听着里头动静,看见院中大姑娘优哉游哉地躺在摇椅上,喝着热茶,吃着糕点。 日子快活得像神仙。 “到底不是大公子的胞妹,眼瞅着大公子在牢里受罪,她倒是过得自在,又是吃又是喝,可不见有一点心急。” “你没听说吗,这大姑娘打小是被拍花子拍去的,少不得经历了些什么回来,哪里懂得这些兄妹情谊,我见她,不偷着乐就算好了。” 北椋提着木匣子从外头回来,就听见两个院门的老妇在说闲话。 老仆说着话,冷不丁看见北椋那张冰冷的脸,很是吓了一跳,垂下头,各自都噤了声。 北椋懒得训斥,黑着一张脸进了院子。 李宴就等着她,扔下果子,忙去接她那匣子。 “事办得怎么样?” 第10章 送上门的毛病 “全妥了。交付上位的三百两黄金全压了明熙县主的对头谢礼青身上,你料得不差,两方比斗难舍难分,最后一场,确是那球艺精湛的侍卫出的手。” 明熙的侍卫,可不就是仗着一手蹴鞠本领,在京中作威作福,李屈就是得罪了他,才被下了大狱。 “如何。” “依照你的吩咐,那侍卫临上场前,我点了他两道骨骼穴位,今日这球他不光是输了,往后,要想保自己这条腿,蹴鞠一行是铁定不能碰的。” “善!另一件呢。” 说起让她办的另一件,北椋脸色黑的更厉害:“也办妥了。谢礼青赢了球赛,回去的路上,照上位你出的主意,请了两个地痞拦路抢钱,我英雄救美……” 李宴数着匣子里兑换的飞钱。 十倍,十倍啊! 这下李府是生计不愁了。 “怎么着,你救了这位大理寺寺正,他今日可是赢了不少钱,连你什么名号也没问一声。” “问了,报了李府的名号。”北椋的声线闷闷的。 李宴听出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有,也有点,争执间,我错手推了他一掌,他似是吐了血。” 豁。 终于能明白隔壁府的小世子为何会追着她不放。 “你何故要推他这一掌呢?”可愁死她了,不会这会儿人已经嗝屁了吧。 “你不明白,他摸我。” ?? 李宴把阿朱唤来,把匣子先去收好,忙起了身。 阿朱唤:“姑娘,你要出门啊,梨花膏得趁热吃。” “留着,我晚些回来享用。” 领着北椋才走到中院,管事急匆匆来寻她:“大姑娘,府上,府上来人了!” 府上来了个贵客。 北椋隔着屏风看前厅里那位背侧着身,着墨袍的男子,视线望去,手中的剑不自觉又捏紧了两分。 李宴瞧出了她面上的杀机。 一把将她按回去:“咳,你先退避,我去会会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寺正。” 李宴从屏风里出来,抱手作揖:“府上李宴敬拜谢郎君,府君亲临我府,很是招待不周,管事,速速看茶。” 谢礼青听见声音,忙转过身来。 瞧见的是位螓首蛾眉的娇俏娘子。 来回交叠、上下拍打的手停了停,有些愣。 “你?” “郎君请坐,不知郎君今日登门来我府上,是有何事相商?” 谢礼青也坐不住,他快急死了。 他身边侍从可等不住他说话,剑立时就拔了出来:“小小李府原来是个娇娘子做主,快把那女侍卫交出来,我且严办了她!” 果然是来算账的。 管事端着茶盏,听见这话,主要是看见那刀,手一直颤。 李宴眯了眼,静看过去。 管事放下茶盏,身旁,谢礼青火冒三丈,狠狠踢了脚蛮横的侍从:“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滚粗去!” 那侍卫被踢得身形半崴,刀霎时插进了管事的大腿缝中间… 管事抱紧茶托,身形剧烈发抖。 侍卫收好刀,恶狠狠盯着李宴看,站在谢礼青身侧,满脸写着不痛快。 李宴挥手让管事先退下,端起茶盏喝茶,轻掀杯盖。 “谢郎君原来是来我府抓人的啊。” 谢礼青踢开身边侍从,走到李宴身前来:“李姑娘,你莫要听我这不懂规矩的侍卫瞎说,我是来报北椋姑娘的救命之恩的,我谢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想着抓她。” 这,李宴就不得不目露狐色了。 “哦?救命之恩。” 谢礼青便把来时路上发生的事说得天花乱坠,说完,言语激动:“李姑娘,你不知道,我谢某人,此生从未遇见这样的女子,她仿若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她在哪,你快些让她出来,你让她,让她再摸我一下。” 李宴险些被茶水呛到。 “何意啊,谢郎君。” 谢礼青明言:“你家侍卫,当真不寻常,她在巷子里救我,碰到我这双手,你知道吗,生平头一次,我不觉着恶心,我打小有个毛病,碰不了人,她这是治好了我的沉疴啊,我使劲地摸她,不仅不觉得恶心,还浑身清爽,家里的算命先生说,我今年合该要遇到贵人,如今,这贵人是真出现了啊!” 什么送上门的怪毛病。 李宴放下茶盏,眼珠打转。 “原来是这样啊,这北椋我是该带出来让你一见,”说着话,她叹了一声气,“唉,就是今天不赶巧,家中烦事诸多,我让北椋去大理寺找大理寺主簿去了,家中兄长有案在身,她这几日很是忙着呢。” “哎呀呀,李姑娘,什么案子,那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你别让她去了,快些回来,找什么主簿,你找我啊。” “大理寺主簿都办不了的事,谢郎君您怎么办得了,我瞧着您,这般年轻,岂能左右那主簿的决策。” 谢礼青身旁侍卫笑了:“姑娘,你怕是还不知,你口中的那主簿不过是我家郎君手下一个抄书的,我家郎君可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寺正。” 李宴欣喜,学谢礼青说话:“哎呀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适才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寺正您请上坐。” 谢礼青坐下了。 他坐下了,李宴学他小动作,两手一拍,脸色愁苦:“唉!还是不行,我大哥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就是找您,怕是也无济于事。” 谢礼青喝着茶,鼻孔朝天:“不怕,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明熙县主,我尚且不怕,我上头有人,你知不知道。” 喝着茶,谢礼青看她抽抽的表情,不由得顾忌:“莫非,你兄长犯的是命案?” “哦,那倒没有,那倒没有,我家兄长人老实,得罪的正是明熙县主身边那位最会蹴鞠的小侍从,平白下了大狱,可是愁煞人了,北椋就为了这事,愁得几天都没吃饭了。” “嘿,这不是撞到枪口上了,郎君我今个晌午还和那无赖碰球来着,早就听说那人横行霸道,你家兄长必是无辜受害的,这事包在我身上,十日之内,我定叫府衙放人。” 得了一句准话。 李宴后退了一大步,双手作揖,弯腰,行了个大礼:“大人,此等大恩,李府如何担待得起,如此,只待我那小侍卫回来,我立时叫她去您府上。” “好,就这么说定了,认得路吧,你告诉她,我就在府上等她。” “是是是,一定给您把话带到,大人慢走。” 谢礼青领了人退去。 李宴单手背在身后,思忖。 这事竟解决得这样利索,可比自己预想的要顺畅,谢礼青这小子,可真行。 他走后,北椋也从屏风中走了出来。 李宴问她意见:“这事你待如何?” 第11章 世子爷中邪 北椋沉了面色,没作话。 李宴琢磨着:“害,这事你要是觉着难办,不走谢礼青这路数,我自有旁的方法,只不过。” 只不过,旁的方法蛮横了些就是。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北椋抬起了头,面上神情已有掂量的模样,“属下在想应对之策,若是去谢府,该给那谢礼青开什么药。” “哦,你还精通医药诊断?” “精通些。” 这金陵霍家,可真是会培养人才。 “你打算给他开什么药?” “他那毛病怕是心病,不是一两剂药能治得好的,我先糊弄着开两个方子,让他晚上昏睡过去,日里留着力气好办事。” “这主意好,不过,他要是再摸你?” “他摸不着,再让他近了我的身,我剁了他一只手。”北椋面上表情阴狠狠的。 李宴甚至怀疑,这姑娘稍后去谢礼青府上,莫不是要给他下毒药。 “嗯,你开药,别把他治死了就成。”她就这一个要求。 两人在前厅商议着事,管事的大嗓门在门外拉扯。 “差人,差人,你这是做什么?” 管事拦不住提着刀的金樽,他怒气冲冲便冲了进来。 金樽一把长刀伸进了前厅,找李宴算账来着。 “你家大姑娘呢,在哪,别拦着我,我要剁了她!” 呵,又一个说要剁人的。 李宴模样淡定:“这不是我们金侍卫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提着把刀像什么话。” “你还有脸说,你不是自诩能断先知吗,这场球赛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会输!” 金樽是来真的,刀都挥了起来,被北椋用剑柄挡住,反而将他压了下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李宴可得罪不起这位小侍卫。 他毕竟是崔廷衍的爱将。 “大人,莫急,莫急,您亏了多少,我补给你便是。” 听了这话,金樽才放下了刀。 “你愿意补给我?” 左不过几万贯,这点小钱,她李宴补得起:“还能有假不成。” “那再好不过,李姑娘,没想到你竟然还有断错的时候,你这本事到底准不准,我以后还能不能信你了?” 不让他投个几万贯,她如何翻大倍数赚钱,没想到最后竟翻到了十倍。 “信,尽管信,那都是个意外,我这就叫管事取钱来,金侍卫,你那日,又添了多少钱进去啊?” 金樽比了个二的手势,默默吞了一口口水:“二十万贯,那可是对月的全部家当,我指着这次给他赚个养老钱,他还没讨媳妇,这钱你可一定要给我啊,不然待他醒了,他可是会要了我的命。” 她没听错吧,吓得都眨巴了两下眼:“二十万贯?!” “是、是啊。” 李宴的白眼已经快翻到天上去了,眼珠上下一转:“金侍卫,来,你先坐,这钱的事,我们先不议,我有件事要与你说一说,就这几次,你说我能掐会算的本事准也不准?” 金樽坐下了:“除了球赛这事,还挺准的。”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李宴素来断事不出差错,为何就今日出了纰漏?” “为何呢?” “这根本的原因,就在你们家世子爷身上。” “世子爷?”金樽懵了。 李宴示意北椋将适才谢礼青没喝的茶端给金樽,金樽慢慢喝着:“我们家世子爷怎么了?” “这几日,你们家世子爷有没有遇见什么古怪之事,遇见什么古怪的人?” “古怪的事……前日柳巷街的张花魁使劲往世子爷怀里扔香囊,昨日,府里的阿翠打翻了一盆水,泼湿了世子爷的鞋袜,今早院里小丫鬟们为着谁能伺候世子爷擦鞋还吵了起来,这些,算不算?” “算,怎么不算呢。这就对了,我就说哪里觉着怪,昨夜里就为你家世子爷卜了一挂,这一卜,本也没什么,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才发现,你家世子爷出大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了!” “你家世子阴气太重,所谓阴盛阳衰,连着他手底下的人命盘都要受牵连,不然那赌局为何会翻盘,你与那财运当真是擦肩而过,再看看那对月,何故他受了这样的重伤,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家世子的缘故。” “啊,这可如何是好,世子爷他会不会出事?” “莫慌莫慌,少年郎,我这里有方子,你回去照着做,必能去除邪气,保世子平安。至于那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一切都等世子邪气破体,届时,你那笔钱财,也是都能回来的,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就看你等不等得起。” “要等多久。” 李宴戳出一、二、三根手指头:“少说也要三个月。” 世子爷家的傻侍卫就这么被李宴打发了,他拿着方子要走之际,才注意到那厅中站着的女侍卫。 顿时望过来,眉心拧成结。 “李姑娘,你家侍卫,我怎么瞧着万分眼熟。” 李宴回看北椋。 心想坏了,这傻小子莫不是认出来了。 金樽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越看越生疑:“这侍卫,怎么长了张路人脸,十个有九个都长她这样,不瞒你说,前些日子世子爷叫我抓的人,就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哈,哈哈,可不就是,若不是看着她长相安全,我怎会打小将她带在身边,金侍卫,您这边请,我送您出去。” 送完金樽回院子,李宴按着眉头忍不住笑。 北椋欲言又止:“上位,您能不能也给我断一断,我有件事,一直拿不定主意。” 李宴霎时停住脚步,不是吧:“我适才那些话,你都信了?” 北椋信了一半:“倒是听闻祁连山宗师,有一项能预知先事的本领,也曾听金陵府君提起过,上位,我不白听,我花钱。” 李宴瞅她那一脸认真模样,止不住笑了。 “且先去谢府办事去吧。” 一帮傻小子。 晚间北椋办完了事回来,见着门口管事接了差役的信笺,便和他一道提着灯笼进了梧桐阁。 管事大晚上来后院,手里这信,价值千金。 “大姑娘,大娘子的信。” 李宴倒是知道府中大娘子这几日会携着家中几个姑娘返乡归府的事,怎么还亲自送了一封信来。 “念信。” 管事开了信封念信。 念了两句,停住了,不敢再念。 阿朱抢过信封,急得很,把信上下一看,气坏了。 “姑娘,大娘子她骂你,骂你没规矩,没有亲娘养,还说你敢卖宅子,就找人把你发卖了。” 第12章 大娘子回京 李宴独自个下着棋:“继续。” “大娘子不光骂你没教养,还说待她回来后,马上给你立规矩。信上又说,明日卯时船到渡口,要你亲自去接她,你若是不去,回来她定要你好看。” 这什么东西啊:“姑娘,我看大娘子就是存心刁难你,她话说得那样难听,明日我们偏不去接她,卯时,天都还是黑的,路上哪有几个人。” 李宴将手中抓取的棋子放尽,伸手去要那信:“大娘子这脾气倒是横得很,好,管事,先去备车马,明日卯时,我自去渡口亲迎她。” “哎,好。” 管事办完差事走了,阿朱不高兴极了:“姑娘,您这是何苦,大娘子什么性子我最清楚,您头一遭回来,她这是在给你下马威。” 阿朱这丫头除了脾气不好,倒真是衷心。 “好,明日你起不来,不去就是,不用作陪我。” “姑娘!” 翌日清晨。 卯时去迎,寅时中期就要起身,汴京夜不封市,这个点到渡口,除了天是暗的,倒是有些忙碌的商脚小贩。 从卯时初侯到卯时中期,漆黑的天亮了小半分,渡口的灯笼泛着红光,隐隐能瞅见江面上泛起的雾气。 渡口来往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晨时的江边,带着江水寒气,阿朱冷得直打哆嗦,抱紧双臂,嘴里耐不住骂。 “我就说大娘子是故意为难你,说好了卯时初,这都什么时辰了,害姑娘在这里白等这么久,几艘船都来了,也不见大娘子乘的船到,指不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真被阿朱两句话说准了。 府里的二公子李朝乘着马车这时才晃来,他到时,还惊讶:“阿姐,怎的你们寅时就出门了,母亲不是说卯时末才到吗,出门了,也不叫我。” 阿朱可气死了:“姑娘,你看!我就说,是大娘子存心刁难你。” 李宴瞥了她一眼:“二公子面前,你说话也好如此放肆。” 阿朱瞪了李朝一眼,站到李宴右侧不说话了。 李朝被瞪得发懵,和李宴赔笑,笑得憨厚。 在渡口又等了片刻时辰,一望无际的江面,不见船来,身后左右的渡口,少说也聚集了些人,李宴估摸着,这船怕是晚点了。 见李朝搓着手发抖,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到他肩上:“还要些时辰,天还未大亮,你去马车里睡会儿,船靠岸了,我叫丫头唤你。” 李朝双手拢紧身上披风,一句话也没说,就被长姐的眼神压倒,忙应:“好,阿姐记得唤我。” 初春的季节,空气里本就裹着一丝寒,江面生风,吹得李宴一身天黛色衣裳四散飘开,头上束带也飘到一尺外,在空中飞扬。 她打眼看着,江面水光相接处,迎来两艘船。 一辆金碧辉煌的,一辆行就客船。 寻常人没得这个好眼力,管事一行人也都等的不耐烦。 江面七八个渡口,总还有公船客船之分,来往的小贩挑着瓜果担子站在渡口边,等着上客船。 处处都点着些烟火气。 人聚集得多了,闹声也就多了,各式各样的嘈杂也就有了,这时天还未亮。 北椋横空起了身,踩着渡口边的货物跳上了旗帜高处,在上头单脚顶立,向远处望去。 国公府的世子爷约着言家的独苗言小官人也在渡口候人。 不过,伫立的是公家官道。 言祝新和金樽商讨着那日球赛的盛况,越说越起劲,忽闻,岸边传来一管长笛之声。 寻着声音望去,瞧见那矗立的旗帜上头,正立着个白衣飘飘的奏笛之人。 横笛高城弄晚芃,碧空如水雁来时。 何等曼妙的笛声,空灵之声尽往,满渡口都静了,在这寂静清寒的江面,吹出一番别样的碧波荡漾。 言祝新看呆了去。 “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这女子笛声精湛,眼前景,眼前人,倒像是一幅画,一时文秣上了岸,他定要夸赞。” 有人寻着那笛声看,有人盯着地面看。 白衣飘飘的吹笛人看不清脸,岸上隔壁李府的那位大小姐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晨时风寒的渡口,她被凛风吹得衣裳飞扬。 世子爷敛了神色,果然是没个正型。 丫鬟来给世子爷送瓜果热茶,才走近世子爷身边,就被金樽眼快接下。 世子爷盯着那渡口望得认真,被面前一点茶水烫着了脸。 金樽捏着茶水,围绕着自家主子,左右四撒,嘴里振振有词。 “污秽邪气,快快散去,快快散去!” 崔廷衍登时冷了脸:“你疯了!” 金樽可不管世子爷怎样发脾气,茶水都快撒到言祝新脸上去,滚烫的茶水点子将他烫得嗷嗷叫,再没有一点听曲的心思。 李宴确是听出了北椋曲中的悲凉之意,静听完这曲,两艘船相继靠岸。 总算等到府中大娘子归京,她被几个嬷嬷包围着,身后陆续走出两位妙龄的小姑娘。 大娘子柳氏,好说也是扬州织户人家的官小姐,下嫁到他们李家,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先夫人这女儿10岁那年不是说被卖了吗,不想今日竟还回来了。 柳如芸打眼这么一看。 怎么忒是个人物的模样,气度不凡,模样俊秀,哪里像是吃过苦的样子。 李宴走近了,唤了声大娘子。 李朝也乖乖地连叫了几声母亲,还说,这就是大姐姐。 柳如芸冷哼了一声:“别叫得这么亲热。宴姐儿是吗,你可是好大的胆子,主君不说话,你还想着卖宅子,这家里有你做主的份,这些年,怕不是在外头学了什么野规矩,如今还想骑到我头上来。” 她身侧,年纪大的嬷嬷也冷着脸:“大姑娘,这里人多,你怎么着也要规矩些,适才那是什么礼数,见着了大娘子,连腰都不弯吗。” 李宴算是见识到了大娘子的泼辣。 半弯着腰,将将行了个全礼:“见过大娘子,大娘子舟马劳顿,回去的车马已经备好了,您请。” “我自要坐车辇回去,你,同方姨娘,坐后面那辆车去,我同我们家朝哥儿有体己话要说。” “是。” 两位姑娘身边,便是方姨娘。 方姨娘瞧着体虚,面色泛白,同李宴应声。 “大姑娘。” 两位妹妹也行礼:“大姐姐。” 两个小姑娘倒是生得眉目清秀,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像朵花似的。 李宴也看着高兴:“路上怕是累着了,家中早早备好了早膳,尽先着入车辇,回去吧。” “是。”两姐妹一同应声。 第13章 收拾刁妇 晨时早膳用过。 李淑扶着方姨娘回陶花轩,方姨娘咳嗽个不止。 李淑既惦念着自己这个亲兄长李屈的案子,又想着家中如今的局势。 “小娘,你听大姐姐说了吗,成小娘这几日病了,她病得好,这几日不会再来找我们陶花轩的麻烦。” 方姨娘摇头:“府中管家的账房钥匙还在她手上,她既管着这个家,大娘子就一日日的不痛快,屈哥儿的事,我一万个没办法,还要求着大娘子,淑儿,若是大娘子以你的婚事为挟,我们娘俩可真的走进了死胡同。” 这事李淑愁苦了一路,心里担心着大哥哥,日日睡不安稳,但回来后,看见家中的大姐姐,仿佛寻见了一丝生机。 “适才用膳间,大姐姐说,大哥哥的事,她会看着办。” “你糊涂啊,宁可相信大娘子会惦记着你哥哥,也不要信李宴的话,她母亲怎么死的,这事,我是不是同你说过,这个家里,就没有她能放在心上的人,她不难为我们,就算菩萨保佑。” 李宴果真被柳如芸叫去立规矩,听她叨叨了小片刻,才被放了回来。 回来后,她没怎么着,阿朱气得拍桌子。 “大娘子什么意思,全程不听她问一句大公子的事,可劲儿地数落你,我们姑娘这身衣服怎么了,行为举止哪里不像个姑娘样,姑娘,你怎么就能由得她那样骂,往后,每日晨时,真要去给她请安吗。” 李宴轻笑:“你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大娘子,确实是不关心李屈的事。” 大娘子房中摆设,吃穿用度,瞧着不像是没钱的。 她怕是也有不少的嫁妆私产,毕竟李朝张口闭口,要吃的都是醉春楼的名食。 从前不知,这后院,里头有门道着呢,一人有一百个心眼。 李宴在笑,北椋问:“主子,您笑什么?” “我笑我这双手,从前都是握枪握剑的,不想今天,还被人挑添菜的手法不对,大娘子可是有趣的很。” 阿朱不明白她的笑,北椋暗了神色:“主子无需自嘲,这个家谁当家做主说不定,几个没脑子的妇人眼见低,她管不着姑娘你。” 李宴被北椋这句话说新鲜了,细看了她一瞬。 笑开了:“你说得对,我不同这几个妇人计较,阿朱,去开小库房的匣子,给梧桐阁的丫鬟一人做身新衣裳,也给北椋,多做几件花哨的锦缎,成天一身白,倒显得我亏待。” 李宴肚量大,不同几个妇人计较,柳如芸却是没想着放过她。 才刚刚晌午,她又叫人来唤李宴。 李宴午时小憩,床头的凝神香让她熟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久远的梦,梦见头一回她随父帅出征,攻破易守难攻的抚远城,单枪匹马杀进刺史都城,用一杆龙胆梅花枪挑破了敌军统领的首级,首站告捷。 彼时,她在辽阔的漠北用孤胆打出了一记响亮的翻身仗,名声响彻整个李家军。 父帅李忠堂令八十号角手为她鸣声震鼓。 那时的她,少年意气,横跨双马,手持一柄长枪,盔甲加身,八面威风。 同她父帅大言不惭:“再给我十年,我要踏平这漠北!” 她是父帅在马背上养大的明珠,她为父帅征战数十座城池,谁不知道岐阳王李忠堂有个不输乃父的爱女。 都说要不了几年,她必将袭授大将军之职,搬门立府。 后来,她果然成了整个漠北最年轻的女将军,名声轰动一时。 这个梦做的细碎,再怎样意气,她却也没梦见殷阳一战,自己是如何身死,独独梦见被官家缉拿的父帅是如何在入京的途中受病受难。 梦见她父帅被压在牢车之中,咳嗽不断,冰寒的霜雪浸湿了他白发苍苍的乱发,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父帅!” 李宴霎时作醒,坐起了身。 额头闷了串细汗。 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心慢慢才定了下来。 梦里那些场景,真实的令人心绞犯痛,她那一生为国尽忠尽力的老父亲,曾几何时,是何等的风光,晚年暮时,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匀了匀呼吸,听见抱厦外头断断续续的争吵。 争吵越发激烈。 大娘子房中的楼妈妈,嗓门也不小,愣是吵不过一个大丫鬟。 阿朱恨不得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说谁是扫把星,谁命里带煞,你一个刁妇,还敢来我们大姑娘房中闹事,反了你!” “说的就是你们家主子,打生下来就写着不详两个字,克我们李家,克家里的主君,她亲娘不就是被她克死的,算命先生都说了,她活不过18岁,要不然,主君也不会打小就将她送出去,她这才回来几个月,家里大哥儿忙就出了事,往后还不知道要带来多少霉运,大娘子可是为了她好,这些驱霉的物件你们勤着收好,你们大姑娘人呢,我进去找她,大娘子还等着她回话呢。” 阿朱把这些带着符的瓶瓶罐罐摔了个稀碎。 “去你的开了光的物件,去你的大娘子,今天要是让你扰了我家姑娘休息,我也就甭在这院里待了我。” “我说你一个先夫人带来的野丫头,不过就是替姑娘守了八年的院子,你横什么,把人给我扒开,今儿这内室,我还偏闯了。” 双手难敌两个泼辣的老妇。 硬是叫这嚣张的房妈妈闯了进去。 房妈妈挑开帘子才走了进去,半刻功夫不到,后脚又从帘子中退了出来。 脖子上架着把蹭亮的剑,可吓坏了她这个老奴婢。 内宅的人,哪见过这种真枪真刀的东西,现如今,她被这把锋利的剑抵着脖子,不得不往后退。 北椋抵着剑柄,抽出一半的剑,压着这个老妇从内室退出去。 房妈妈立时就乖了,连带着身后几个老妇也都乖了:“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我是大娘子房中的人,你敢对我动手——” “跪下!” 房妈妈被压着半跪了下来,觉着那剑仿佛已经剌了她脖子,有冰凉的液体在流动,吓得浑身都在抖,忙收了声,哪里还有方才那副嚣张气焰。 李宴披了间墨色薄纱长衫从房中走了出来,长发散落两侧,系着腰间松带,瞅着外头这一片狼藉。 阿朱眼圈都是红的:“姑娘。” 李宴在静置的盆中洗了把手,接过阿朱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顺道擦了擦额上已经消散的细汗。 “这是在闹什么。” 第14章 大娘子要出气 房妈妈不敢说话。 李宴一个眼神过去,北椋收了剑。 房妈妈又才咋呼了起来:“大姑娘,我不过就是来传句话,大娘子喊你去商讨大哥儿的事,你由着下人舞刀弄枪的,难为我一个老嬷嬷,这还有处说理去,瞅我这脖子,不知道伤着没有,大姑娘真真在外学了些本事,尽把这招数往我等这些妇人身上使。” “闭上你的臭嘴,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阿朱将小丫鬟捡起来的碎片包起来,一个包裹,丢在房妈妈脚下。 李宴眸中凌厉的晦色至此都没散,几个老妇人倒是会作威作福,她压了面色。 “回去给大娘子传话,李屈的事,她办不好,叫她少操些心,午时便叫我过去听训诫,没得这个道理,一个妇道人家,且管好她自己内宅的事,这手若是再伸得狠了,也别怪我下手没轻重,起身,慧儿,送送房妈妈。” 小丫鬟慧儿应声:“嗳,房妈妈,您起来。” 李宴打发了几个老仆,便领着北椋出门了。 房妈妈回到鼎萝堂,又是恨又是怒,顶着这抹着血痕的脖颈,哭得煞是伤心。 柳如芸听完,气得狠狠拍了两记桌子:“好个贱人,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下贱胚子,还敢做起我的主来。我不在府中这些天,她尽往府中召些不三不四的人不说,还整日的出门乱晃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她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败坏了这李府的名声,届时还要连累我的窕儿,一个乡野回来的死丫头,我还教训不了她了我!” 房中温嬷嬷给大娘子点着凝神香,使了眼色让房妈妈站起了身。 “夫人,您忘了,我们家这姑娘已经与府里断绝了来往。” 这话说到柳如芸的痛处,她连撇了温嬷嬷好几眼,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你要死啊,也来找我的不痛快。” 温嬷嬷手挥着熏香:“我是想提醒大娘子,那大姐儿总归不是您亲生的,和你哪有什么关系,你急着给她立规矩,尚且还不知道她的底细,如此急切做什么,怎么着也要先观察个几日再下主意。” 柳如芸被这两句话说贴服了,心里这口气却难下:“一个乡野丫头我做不了主,屋里那几个小的我还能做不了主,去,把三姑娘四姑娘都给我叫来,我今儿非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国公府。 崔廷衍往常也有午睡的习惯,只今日睡得格外深。 床头那添了料的檀香,让他陷入了梦魇。 他只梦见有个鲜衣怒马的女将军挥动长枪,单枪匹马立于危墙之下,好不威风。 往近了看,却瞧不清那女将军的脸。 殷阳兵破,那女将军以一挡百,杀了个烽火连天,入眼之处,皆是血光,几柄从城外射进来的箭,直直射进她的胸膛。 崔廷衍猛得睁开眼。 全身微颤。 他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矜贵世子爷,竟然梦见如此血腥的梦魇。 怕不是什么好征兆。 远在边疆的父亲和兄长,莫不是近期有什么变故。 崔廷衍挑了床帘,伸出脚,刚落地,就踩着了个冒着香烟的小祭坛。 定睛一看,小祭坛上不光插了三根香,还贴了张鬼画符。 崔廷衍忍无可忍,这几日也是受够了这些牛鬼蛇神。 咬着牙齿,唇色颤抖:“金樽!” 金樽麻溜地闪进了卧房,今天世子爷醒得可真早,他这三根香还没烧完,收都来不及收。 看见世子爷将破了三个洞的袜子脱了下来,金樽忙过去抱起自己的小香炉,这里面,可都是他日后发财的宝贝。 街上的大师说了,世子爷起码还要受够十日的焚香熏陶,方能化除邪气。 “你这疯病还要多久能好?”崔廷衍盯着他抱紧在怀中的香炉,眉目一片黑。 “不是我多久能好,是世子爷您,”原本他按照隔壁李姑娘说的做也行,可他心急,这才去求了街头的王大师,“王大师还说了,世子爷您不要轻易动气,所谓怒则生变,伤肝伤肾,我就说世子爷您肾一直有问题,还去招惹人家小娘子……” “金樽,你是想这时死,还是明日死?” 金樽不敢说话了,他知道他家世子爷有时候是会来真的。 崔廷衍起了身,把金樽贴在架上镜子上的黄符,全都撕烂了扔在地上,连摆在面前的黄色绣墩也都踢了一脚。 “再敢在我房中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要了你的命。” 崔廷衍气不顺,大丫鬟听见声音,进房中来伺候世子爷梳洗。 换了衣裳,梳洗完毕,崔廷衍推算时辰,问那处罚着站,嘀嘀咕咕咒骂他的金樽。 “北城门什么动静?” 金樽这才想起正事:“一切如常,这个时辰,郡主该入京了。” 崔廷衍冷笑了一声:“好,那就给她送份见面礼。” 大丫鬟收拾完屋内陈设,叫丫鬟端了水盆出去,摇了摇头,同崔廷衍道:“世子爷,老太君那边吩咐,等您醒了,过去一趟。” 崔廷衍握着手中那把金吊牌:“今儿没工夫应对她,金樽,备轿,出府。” 李宴领着北椋欲望大理寺走一趟,到了城北,路被封了。 摇着旗的府兵打马穿过,封路呐喊:“永康郡主入京,闲杂人等规避!” 郡主的车马不过街,整条街怕是还要再封片刻。 李宴便被阻隔在了路的这头。 北椋警惕心不小,勒紧马头,在李宴耳边低语:“茶楼东面,酒楼西面,都有埋伏。” 英勇善战的永康郡主的车架都有人敢拦,这可真是一桩奇事。 “静观其变。”李宴绕紧马绳,端的淡定。 永康郡主入京,太子冼马章文秣亲至北城来接,在北城门下等了足足半刻钟头,终于接上了郡主大架。 一时,车马府兵尽过,百姓分立街道两头,能观郡主尊荣,这比菜市场买菜还热闹。 李宴立在马上,便也瞧见了京中这位风头最为鼎盛的郡主真采。 永康郡主二八年华,至今还未婚配,此番入京,少不得一些皇室子弟都要拉拢。 北椋言语正经,忽道:“不比主子你,只是瞧着风光,你要是这般标配,可比她威风得多。” 李宴转过头来看她,又看向那处身披盔甲,立于白马之上的永康郡主,乐了:“豁,您可真会说。” 李宴笑得好看,不远处,正观望着这里的两个小厮还在商讨着。 “是她吗?” “是她,小的那日跟丢了人,这身白衣裳,这把剑,错不了,拿了我们赌坊10倍的酬金,转头就换了飞钱,小的就是化成灰也认得她。” “好,去禀报卢衙内,就说这人,我们找着了。” 第15章 英雄救美 掌管赌坊茶坊乐坊多坊行会的总把头卢衙内,就这么从楼上被请了下来。 “陈六,你确定就是她?那日害我那个小赌坊亏了两个月的营生,怎么是个小娘子。” “衙内,就是个小娘子,还是个厉害的小娘子,寻常小娘子,腰上可不会配剑,衙内,您不会是怕了她吧?” “胡说!” 卢衙内上了马:“你去把人给我疏散开,敢从爷爷我的手指缝里抢钱,看我今天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陈六犹豫了:“衙内,现下不是个好时候,郡主的车架经过,街边都设了路障,不如待郡主的府兵过去,免得引起轰动。” “郡主怎么了,郡主了不起啊,小爷我怕过谁,我不就是去拿个人吗,去,快给我开路!” “是。” 一时间,七八个壮汉,高举着棍棒,朝人群涌来。 李宴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看,只看见一帮游手好闲的汴京闲汉是要闹事的节奏,还不清楚,对方就是冲着她来。 百姓被疏散开。 迎面走来个骑高马头簪大红花的小衙内,瞧着很是嚣张。 北椋再度压低声音:“主儿,楼上行动了。” 她这话刚落,就见两面楼上各自射来数把冷箭,场面登时乱成一团。 老百姓逃也逃不及,呼喊声不断。 长街上,府兵顿时将郡主围成一团,章文秣吓得抱紧马头,一时,冷箭飙来,砸在郡主的盔甲上,溅了她一脸水渍。 府兵也被这水球砸了个痛快,周身都湿透了。 永康擦了把脸,半转着马:“定是廷衍那小子,看我回去如何治他!” 这头,李宴绕着马也准备走,场面如今都乱了,封闭的路障生生开出一条路,她正往前踱步,身后传来惊呼。 “快让开,快让开!” 戴红花的小衙内被惊了马,那马横冲直撞,直直飙过来,身后小厮追都追不及。 跟在身后喊:“衙内,衙内!” 说时迟那时快,马匹从李宴身侧飙过,她霎时抬高马头,追了进去,闯进了路障,单手就将那惊慌失措的马勒住,两匹马原地横转了个圈,这匹受惊的马终于停下。 李宴坐于马上,看那小衙内被赶来的小厮抱住,从马上接了下来。 卢鸣上气不接下气,想吐,犯恶心。 可看着那马上的小娘子。 眼睛都花了。 手指着她。 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北椋绕着马也走到了李宴身侧,李宴垂眸一笑,朝身下人双手抱了个拳,便带着北椋踏马离去。 一会儿功夫,人就走的不见影子。 卢鸣眼睛还是直的,心里惊艳太多,本土的开封话都冒了出来:“咦,恁个小娘子,咋捏那样好看辣!” 陈六拿不定主意:“啊,衙内,那这人追还是不追?” “追,追什么追!” 李宴赶马到了大理寺,以她如今的身份,借着谢礼青的便宜,也进不了正门,只能从侧门进寺,北椋提醒她。 “主儿,你看。” 站在小北门边上看,看见正门处,大理寺少卿都亲自出来接人,车马停立,车上下来个玉冠华服的小世子。 崔廷衍。 他也来大理寺? 北椋声音轻:“魏家当朝显贵,连个小世子出门都是这样的做派,这崔廷衍日后必定如日中天,前途煊赫。” 是啊。 北椋这丫头,看人的眼光准。 而今人为显贵,我为寒门,差别不在一厘一毫,没落的李府行将就木,魏府满门,深受皇恩,荣宠不断,如何比较。 父帅的冤案,看来不是朝夕能办的事,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一道尖锐的嗓音将李宴从谋划中拉回现实。 小房门不太客气:“两位姑娘,这边请吧。” 李屈被关在最阴寒的地牢,进牢房前就说受了重伤,李宴怕她熬不过去这几天,特让北椋来探他。 地牢的潮湿阴暗,犹如一把暗中无形的触手,深深抓住了李宴的双脚。 才待了片刻不到,她已觉全身寒冷。 像是内伤犯了。 站在牢房外等候,北椋隔着铁门回话:“无事,主儿,看来是用过药了,想必是谢礼青关照过的缘故,只剩些皮外伤,我给他服两颗金创药丸,不日他就能醒。” 李宴压下身上的寒潮,点头:“去吧。” 北椋给凉席上睡死的李屈喂药,恍惚间,他睁开了眼,又仿似没睁开。 只瞧见个容貌清透的小娘子在照佛他,待睁眼看,又没得力气,立时昏了过去。 看完李屈的伤势,给牢房狱头塞了不少银钱,那狱头改了口径,说:“只要人没送去刑部,都有转圜的余地,姑娘要是再来探望,下回记得还找我。” 李宴笑笑,出了大理寺。 一个小小的狱头,给了钱立时换副嘴脸。 这年头,没钱不好办事,无权也不好办事。 李宴坐立马头,看着那面停在大理寺正门的车架,拨高了下巴,眼里情绪翻涌。 皇权。 显贵。 谁说不能颠覆。 有朝一日,我定要那崔廷衍替我伏小作揖,牵马跪安。 —— 柳氏要着府中三个姑娘每日起早问安,李宴卯时刚过就醒了,在院中练了一记枪法,洗漱后换了身衣裳便去了鼎萝堂。 阿朱前头引着灯笼,天还未亮。 大娘子睡梦正酣,被温嬷嬷叫醒,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梳妆台前。 “个天杀的,到底是来请安的,还是来催命的。” 一连三日,李宴雷打不动地这时候来请安。 柳如芸摔碎了妆台上的木柳梳,黑眼圈一日比一日严重。 “她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一日比一日起得早,你瞧瞧,外头的天连个亮星子都见不着,她比那晨市上早起杀猪的还勤快,我算是明白了,她这是嫌我睡眠不好,想我早死来着,温嬷嬷,你去回了她,叫她明日晚些来,日日这个时候,还要不要人睡了。” 温嬷嬷捡起地上摔成两瓣的木柳梳。 屏开了小丫鬟,亲自给大娘子梳头。 “姑娘,没得这个道理,规矩是你要立的,大姑娘早安晚礼,挑不出错,你让她晚些来,她起早了就在门下候着,反显着是在刁难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那你说,现下怎么办。” 第16章 李屈得救 温嬷嬷慢慢替大娘子梳着发。 “大娘子心里明白怎样做合适,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我看着大姐儿是个厉害的,你与其有功夫和她较这个劲,不如花些功夫在大哥儿身上,这几日,方姨娘可是把家底都掏给了您,她身上可没几个钱。” 柳如芸冷哼一声:“我巴不得李屈把牢底坐穿,谁想管他的事,一屁股烂摊子,就是花了钱,也起不到效用。” “大娘子,不日主君就要回府,你想不想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要是叫他听见,你一个当家的娘子,连这点主张气量都没有,主君哪里会高兴,就是那成姨娘,她没得门道,还张罗着呢,不就是为了这些面子功夫。” 提起成姨娘那个狐狸精,柳如芸气得心里抓痒:“我听说她病了,病着了,还想着这些门道,主君不在,她做给谁看,惯会使些手段,我还能输给了她,那大理寺的主簿夫人,她胞妹不是我家窕儿先前的女先生吗,如今嫁到了观察支使家,细想来,也只有这个路数可以走,嬷嬷,你备了礼,替我去跑一趟,且先问问风声。” “这就对了,观察支使家虽说未必肯收这个礼,她家那个老太太又是出了名的清正刁钻,碍着二姑娘的情面,想来那刘家也不会太失礼数。” 人铁定是救不出来的,就等老爷回来,怕是也赶不上了,这人一旦下了大狱,还有几个活头。 想到这里,大娘子开心了不少:“去跟外头候着的死丫头说,我体谅她日日勤苦,打明起,不用来请安了。” 小丫鬟应下了:“是。” 翌日早。 大娘子召集了一大家子用早膳,颇有些得意。 使了个眼色给温嬷嬷。 温嬷嬷清了清嗓子:“今儿有桩喜事要告诉大家,大娘子花了通天的力气,走通了观察支使家的关系,刘家二夫人那边给了句准话,说啊,咱们家大公子,没事了,这两日就能放回来,方姨娘,这回,你可是要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喜从天降,方姨娘愣得没神,待反应过来,眼圈霎时红了。 “大娘子,这是真的吗?” “刘家二夫人的原话,一句也假不了,这都是看在我们家二姑娘的面子上,还下了帖子,这几日她们家老太太要过寿辰,说是让大娘子领着家里几个姑娘都去呢。”温嬷嬷道。 成姨娘坐在一旁,初时见着大娘子这样显摆,鼻孔哼了好几声,现下听见这个话,人来了精神。 “刘家给我们家下帖子了?” 这可是桩奇事,文官家的府邸甚少给咱们这样的武官家下帖子,且这回下帖子的,还是观察支使刘家。 柳如芸摇着蒲扇,眉毛挺翘,春风得意:“要不说我家窕儿出息,方姨娘,你家屈哥儿,这回可是欠了我们家窕儿一个好大的恩情,她一个姑娘家,走这些关系,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暗地里,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银子。” 方姨娘喜不自泣,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大娘子,垫了多少银子,我慢慢还您,待屈哥儿出来,我定叫他去府上去谢二姑娘,大娘子,你的大恩大德,屈哥儿实在无以为报。” 李淑将自家小娘扶了起来,听到兄长要归家的消息,心上绷紧的弦总算是放下了,当下也是抹着巾帕擦眼泪。 李宴瞧着这满桌子的喜怒哀乐。 拿大拇指刮了刮眉峰。 才一个小动作,就被大娘子收在眼里,她冷眼望过来,语气不善:“刘家说了,你也去,家中姑娘,我自是一视同仁,叫你家丫鬟去账上领些份例钱,做身能出门的衣裳,瞧你那身穷酸样。” 今儿来陪同的是慧儿,若是阿朱在,她定要呛回去。 李宴迎着大娘子挑刺的视线望过去:“内宅的小宴,我就不去了,你们几个去玩吧,这几日我都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整日在家游手好闲,不干实事。管事都说了,你回来这些天,尽往家里招些不着调的散人,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你没娘教,可别带坏了家里几个小的,且去学些规矩吧。” 大娘子的话刺耳,成姨娘冷笑一声,嗓音比她还尖锐:“大姑娘游手好闲,那也比你家朝哥儿强,老爷留下的亏债,她可是都替大库房还清了,你要这么有本事,怎么这些年,不见拨点嫁妆出来,替老爷还债?” 库房的债都还清了? 柳如芸不敢置信,抹过脸来看向身旁的温嬷嬷。 温嬷嬷也诧异得很。 大娘子的脸色可谓五味杂陈,信不信是一回事,语气显见的缓了半分:“不想我家大姑娘还有这本事呢,这整日在外闲逛,是比我家朝哥儿灵活得多,既是这样,刘家老太太的寿辰,你备份礼吧,你能干,必是能备一份拿得出手的厚礼。” 李宴等了一早上,饭吃不上一口,尽听一屋子人叽叽喳喳,饿都快饿死,失笑得很。 应下:“大娘子说的,照办就是。” 她看着像好说话,成姨娘掩着扇子,狠狠嗤笑了一声。 大娘子还是这般没脑子,敢占活阎罗的便宜,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早膳过后。 柳如芸自知和那管事处不好,这李宴在家中两个月做了什么事,与哪些人有什么来往,一概不知。 奇怪的是:“你说那死丫头哪来的钱,成姨娘说的话有假没假,还有这刘家为何指着名说叫那死丫头去赴会,你也知道,这些文官家眷,可是一向瞧不起我们家的,莫非?” 温嬷嬷问:“姑娘想到了什么?” “莫非那丫头和刘家的人有些苟且,是了,刘家那小儿子,和那丫头一般大,听说中风躺在床上半年,”越想越对,柳如芸一拍手,“刘家原来是这么个意思,病鬼配个老剩女,可不就是绝配嘛,她是该嫁出去,这桩婚事,我看成!” 柳如芸为了让李宴去赴约,一日派人来梧桐阁三回。 李宴在屋中作画,就听见院外阿朱说,这事她替她家姑娘应下了。 进了门,便咋呼开:“姑娘,刘家下的帖子,我们非去不可,礼是我们房中备的,不能只让大娘子占便宜,你没听那房妈妈说吗,她说姑娘你现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出去走动走动,可是要嫁不出去了,我真是想扯块抹布,一并撕烂她的嘴。” 李宴作画细致,北椋看得入眼。 “如此精细的汴京路引图,主儿是怎么记住的?” 打的仗多了,最会记的便是路引图,什么崎岖的山峰峻岭,看一眼,决计忘不掉。 李宴搁下笔,被阿朱絮叨的头痛,想起她还有个箱子。 从祁连山带回来的箱子。 叫慧儿扫扫开了来。 慧儿抱了一把剑和一张画来。 剑是破虚剑,李宴开了剑试了下手风,用得趁手,是她常用的配剑。 丢到了北椋手上:“往后京中行走,用这把剑。” 至于另外一幅画。 画将将打开,便听见北椋一声惊呼:“江南海晏河清图!” 看来她认得这画。 其实就是幅江南一带的山岭密图。 表侄女统共就这么两件值钱的东西,还随身带着。 李宴把画收了起来,瞧见北椋面上的惊诧还未消散,轻笑了声,连着裱画,一同放入她手中。 “这个也给你了,付你那三百两黄金的钱。” 北椋握着画,手在微颤,只望着她,眼里情绪复杂交聚,却半天没说出话。 李宴就爱看她这幅慎重又珍惜的样子,往后啊,还有得她惊呢。 这可不是她吹。 管事被她打发去庄上办事去了,前厅有什么事,留个小厮来传话。 小厮慌里慌张的,顾不上屋里主仆闲话。 进来传话:“大小姐,二十六行会的总把头卢衙内来我府上要债来了!外头来了好些人,把府上几个门全堵上了!” 李宴拧眉。 卢衙内? 这是谁? 第17章 大娘子腰伤 府上有外男来前厅的消息,立时就传到了柳如芸那头。 先前正是吃了撬不开那管事一双嘴的亏,这回是特意让门房老嬷嬷留意着,只盯着梧桐阁的动静,一有消息就去禀报。 这下可让她逮住了。 大娘子从塌上爬起来,午觉都不稀得睡,急匆匆就往前厅赶:“我倒要看看,她是和什么人来往,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私、明会外男,琢磨些赚钱的营生,像个寻常男子出入前厅,她哪里来的胆子。” 温嬷嬷跟在身后,急死了,使劲地劝:“姑娘,姑娘!你慢些!” 大娘子一刻也慢不了,越走越快,脚底生烟。 “姑娘,大姑娘就是与哪些人来往,合该轮不着你管,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唉!” 温嬷嬷没得那个好体力,被小丫鬟搀着,喘气喘个不停。 自家姑娘以前在家中做姑娘时,脚力就好,现下这脚力好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去,你快去,跟上大娘子。”温嬷嬷指着小丫鬟去追。 屋里两个丫鬟没一个追得上大娘子。 在亭上看着小画本,描画的李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问书童:“我怎么瞅着,那里有个如同风一般飞过的,像是我母亲。” 书童将书从脸上取下来,擦了把哈喇子:“二公子胡说什么,大娘子贤惠端庄,做当家主母的,出门都得三两个婢女跟着……哎,那在跑的,是不是大娘子房中的小翠。” 李朝摇摇头,闹不明白:“大中午的,不去午休,在院里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 李宴去前厅亲见了卢衙内。 小厮说,那上门讨债的衙内可是京中恶少,很有些来头,可比上回来的那拨厉害得多。 说是府上欠了一笔买宅院相借的银子,而今到了期限,已经迟了七八日,是如何打算。 家中的账本李宴亲自过目过,旧债全都还清,突然冒出来这一笔。 要么是那衙内讹人,要么,是管事做了假账。 后者可能性怕是大些。 李宴从屏风里走出来,瞅见前厅已经站了七八个壮汉,各个身形彪悍。 那为首着圆领袍衫的男子,正躺在主座上单翘着腿,身边人给他剥橘子。 卢鸣吃着橘子,横眼一看,看见屏风里走出来个俊俏小娘子,惊得手中橘子都掉了,忙站了起来。 “小娘子,是你!” 陈六在卢鸣身后撑着扇子,目光盯着李宴,眼神不善。 李宴过目不忘,也认得他:“阁下如何称呼?” 陈六冷哼:“这是我们卢衙内,可不是巧了,旧债新债,一并还了,这是你家大公子签下的借据,如今逾了七八日,不见人来,按照这借据上的约定,我们可是要来拿人的,李屈人呢,他上哪去了,你叫他出来说话!” 李宴接过那借据。 卢鸣推了陈六一把:“去,剥橘子去,别在我跟前叽叽喳喳,炸得耳朵疼。” 李宴将借据看完。 一座置办在西巷的宅子,如何就要二十两银子,如今逾期左不过七日,按照赔付,竟要赔三百两银子。 这年头,借贷人的钱,这样好挣吗。 李宴气息不匀,卢鸣却变了副嘴脸,笑呵呵的:“娘子什么身份,怎是你出来说话,你和那李屈,是什么关系啊。” 李宴瞧着这人竟还有两副面孔,现下对她怪是和气的,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是家中大姑娘,李屈是我兄长。” “哦,是李府的大千金,在下卢鸣,见过姑娘,不知道姑娘还记得小可吗,那日北城街上,亏得姑娘相救,自回去后,小可对姑娘是左思右想,昼夜难寐——” “咳!”陈六咳了老大一声。 卢鸣一嘀咕,怕是用错了词:“我是说,小可惦记着姑娘的救命之恩,一直想着机会报答,这借据你莫要看了,还钱的事我们不急,不如我们移步去醉香楼,我在那里备下酒宴,请恩人同往,我们把酒言欢,鸾凤颠倒——” “咳!” “咳咳咳,咳什么咳,咯痰了你就出去吐!”卢鸣为数不多的耐心都快被陈六磨尽。 李宴垂眼看着面前这个小衙内,将借据叠好收了起来:“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牢不住衙内惦怀,既是欠债,这三百两今日我替兄长还了便是,稍等,这就让小厮去取碎银。” 银子取来,钱也还了。 陈六看着她如今能痛痛快快拿钱,气得心痛肺也痛,可看他家衙内,盯着人家姑娘,都快流口水了。 卢鸣不傻,瞧这姑娘魄力,又练就的一手好马术,必不是一般人,收了钱有心提点:“大姑娘,钱我们自是要收下的,欠姑娘一顿饭姑娘随时来取,不过,大姑娘这样聪慧,可要当心些,你家兄长不光是买宅子,他如今什么身份,只怕日后别连累了本家,汴京律法,官员狎妓,徒二年、杖八十,那都是有明法的。” 李宴抱礼:“多谢衙内敬告,某当好生处理。” 送走了卢衙内一行人,李宴回梧桐阁,仔细看着那面借据。 借据上的府宅地址写得一清二楚。 四进制的院子,很能住些人。 李宴眉心紧蹙,慧儿来传话:“姑娘,大娘子出事了,说是走路太急,跌进了泥潭里,扭伤了腰,几个院的都去了,您要不要也去看看她。” 大娘子走个路还能把腰扭了,李宴到鼎萝堂时,院子外头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李淑母女俩现下把大娘子看得紧,必是第一个来的。 至于成姨娘为什么会来,她掩着面扇和身边妈妈偷笑,果然是来看笑话的。 这个热闹不能没有她。 耳力太好,隔着院子,李宴在屋外都听得见屋里大娘子是如何惨叫,一边叫一边骂。 “天杀的,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她就是克我,我这才回来几日,她就克得我下不来床,哎哟,哎哟喂,你倒是轻些啊!” 温嬷嬷轻着推拿,又抹了一回药膏:“我就说姑娘你别走得太急,你现在也不比从前在家中做姑娘,好在今日主君不在府中,他最是见不得你举止轻浮,官家小姐的,怎么比那成姨娘还泼辣。” “你个老货,你也骂我,我这不是急吗,你说那死丫头她到底见了谁,是刘家的人不是。” “姑娘快别操这个闲心了,大姑娘是不是要与刘家的人好,后日去了刘府上就见了分晓,有些事,它是瞒不住的,一会儿大姑娘来,你说话注意些。” “知道了,知道了,哎哟,你轻些!” 一时,一行人进了屋。 柳如芸是真闪了腰,成姨娘亲眼见着,心里可算是满意了。 “大娘子,你这腰伤成这样,后日刘府的赴宴,还去得成吗?” 第18章 惊艳出场 柳如芸咬着牙。 “我去不成,这一家子也别想去。” 这话说得成姨娘没得接,她摇了摇扇子,撇了撇嘴。 方姨娘倒是极关心大娘子的伤势,还专门送上了护腰的护垫,话里话外都是和气。 柳如芸瞅着那处端着张脸,打进门就没句话的李宴,气不打一处来。 “后日刘家的贺礼,准备妥当了吗,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近来说话。” 李宴盯着她那腰看了眼,目光又看向屋里两个姨娘。 成姨娘如今怕她,避开了她的眼神。 方姨娘唯唯诺诺,从不敢正眼瞧人,也垂下了眼睑。 李宴在圈椅上坐下,抖了抖衣袍:“妥当了,刘家老太太早年在西厢里教过书,饱读诗书,门生遍布,寻常物件上不了台面,唯有四大方的一管砚台,能合她的心意。” 柳如芸撑着手臂扬起身:“砚台?这东西能值几个钱。” “能在西巷买座宅子。” 说着话,李宴打眼瞧着方姨娘神色,见她除了惊诧外,也没别的慌张神色。 柳如芸惊呼:“那不得过百的银子,你哪来的这些钱?” 李宴收了视线,不答她这个话,只让温嬷嬷把柳如芸用的药酒拿来瞅了瞅。 “晚些我送些专治扭伤的黑药来,寻常扭伤,用一剂,明日就能下地,大娘子好生修养,若无事,我也就先回梧桐阁了。” 李宴走了,满屋子的人也都散去。 大娘子愣愣的,就不明白了:“嘿,你说她往那一坐,满屋都没了声,比我的话还管用,还有你,听她的话,拿什么药,不知道我这是被她气的。” 温嬷嬷坐下来替大娘子扬扇子:“你就让老奴多句嘴吧,今你也瞧见了,这大姑娘气度不凡,不像是好拿捏的,往后你少招惹她些。” “我怕她?哼!” 虽这么说,心里想起那丫头适才禀神的样子,面上教以往沉了些,她竟然连句刺耳的话都不敢再讲。 真是中了邪。 李宴在院子外叫住了方姨娘。 方姨娘按住女儿李淑的手,有些受吓。 方姨娘竟如此怕她,李宴敛了神色,问:“姨娘莫要惊慌,我只问两句话。” “大姑娘请问。” “兄长在京中一向与哪些人往来,平日可有什么不良嗜好?” 这个话,方姨娘自然是一句也答不上来:“大姑娘问这个做什么,我家屈哥儿向来规规矩矩的,不同一些无赖往来。” 身旁的李淑看着李宴的神色,按住她小娘的手,想了想,道:“大姐姐,大哥哥平日里只钻研枪法,确是不与人来往,但我听他说过,他想着能进军器司,曾给少监吴大人送过礼。” 军器司。 “好,你们回吧。” 回陶花轩的路上,方姨娘气得拧她女儿:“你把你哥哥的事同她说什么。” 李淑挪开了方姨娘的手:“姨娘很是糊涂,你真以为大娘子能帮到哥哥,她要帮,怎么早不去做说客。” “什么意思?” “意思是,大娘子她不见得有这些热心肠,大姐姐她也瞧不出良善几何,姨娘,你就多长个心眼吧,这府里的局势,是真要变天了。” “你这死丫头,主意怎的这样多。” 两日后。 今天是刘府老太太过寿,柳如芸领着家中两个姑娘去了,看着时辰,也不知道说稍后就来的李宴到底什么时候来。 李宴今日出门被阿朱那丫鬟拉到梳妆台上,知道她要做束发打扮,却很是精细地给她头发上绑了些麻花髻而后束上发,瞧着是精致了不少。 “姑娘,你今日出门,定要打扮得盛装些,绝不能输给那些姑娘小姐。” 阿朱还为她亲挑了件浅墨色开衫,腰间别上了块齐田玉,并两个香囊。 在军中打仗数十年,不知道精细是什么,连阿朱都吐槽她:“姑娘就是不爱这些,你比那北椋活得还粗糙。” 李宴想着这句话,到出门还在笑。 一时柳如芸那头送上了贺礼,刘家二夫人往她身后瞅了瞅:“你家大姑娘呢,不是说她也来吗?” 柳如芸有些愣,怎么还问起那个死丫头了。 “哦,她晚些来,在路上呢。” 刘二夫人这才露出笑颜,请柳如芸到上面席位上坐。 柳如芸自知李府一向是不受京中文官家眷待见,莫说下帖子,今日还拉着她说了这些好话,她怎么能不惊不喜。 这二夫人教过她家窕儿,现下这样客气,莫不是她家窕儿得了哪家太太的眼。 这样想着,她坐下了。 李淑李矜两个小姑娘是头一回到这样的宴会上赴宴,官宦家中,就是不一般,今日的席面,院里特请了南府班子来唱戏,还有前头的曲水流觞,哪样不新鲜。 四姑娘李矜闲不住,手摸来摸去:“三姐姐,这刘府好气派啊。” 李淑也吃惊,却不像李矜那样失了分寸:“是气派,这都是沾了二姐姐的光。” 说起李窕,李矜好奇心重:“哎,你说咱们那位二姐姐,是不是日日都有这样的宴会应酬,我听说她的闺中密友,可都是中大夫家的小姐。” 李淑也听说了:“二姐姐跟咱们自然是不一样的,她光是出门的婢使都有七八个。” “唉,同是一个爹生的,这差别怎么这样大啊。” 李淑垂下眼:“自然不一样,二姐姐毕竟是大娘子的嫡生女。” “三姐姐,你这话我就最不爱听,庶女怎么了,你看大姐姐,她整日那打扮,我们再不济,也比她强些吧。” 李淑不说话了。 刘家老太太做寿,府中宾客往来众多,李宴在府门停了马,看着这一应的马车,想着今日这府上怕是极热闹。 北椋也道:“刘家官衔不高,贺寿的人不少,可见这老太太生平结了多少善缘。” 李宴最是服气北椋一张嘴:“这你又知道了。” 北椋半点不谦虚:“跟着主儿你混,怎么着也成了个包打听。” 李宴笑着进了府。 迎她入府的小厮看见她这个打扮,瞧怔了眼,又听说她是李家大姑娘,忙将她从廊上迎进了正院。 府上男宾女客在府中两侧,卢鸣与刘家老太爷有些往来,今日来贺寿,还想着看小姑娘,毛都没看见。 宴会无聊的很,他都快打瞌睡。 陈六吃着瓜果,吐字不清:“衙、衙内,是李府那冤家!” 卢鸣侧卧着,睁开眼,这一看,魂都没了。 从廊上走过去的那是谁。 一身墨袍加身,意气风发,身后跟了个别剑的白衣女侍卫,这是什么出行,像幅画似的的。 他定眼瞧着,院中宾客多数也都被吸引了眼球。 京中女子这样洒脱的少之又少,何况那了不得的气度,一时,众人纷纷还议论了开,直到见那束发女子被请进了内宅。 柳如芸在曲水流觞的宴席上吃着菜,忽听见身边声音多了起来,众人仿似瞧见了什么,在议论。 她转过身去看,右手边李矜惊得站起了身:“是大姐姐!” 第19章 京中双杰 李宴稍稍拾掇下,气质已异于常人,不说这通天的气度,光是那俊秀的面相,都要让人忍不住多探几眼。 众人议论之际,李宴已经坐到了柳如芸身边。 两位小姑娘起身唤她一声大姐姐。 柳如芸见她刚来就出这个风头,没好气:“叫你好好打扮,你这什么穿戴,不阴不阳,像个流氓地痞。你要知道,你今日是沾了我家窕儿的光,若是叫这宴上的夫人看了笑话,回去别怪我拿家规惩戒你。” 李宴被柳如芸当头骂了一顿,觉得脑袋疼,还没回她几句,又听见她道。 “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坐着,别到处走动,你不要脸,家里几个小的还要脸,你坐那处去,离我远些。” 席面上位置倒是够,李宴放下筷子,一口菜都还没吃,不欲挪动,忽听见前头一阵响动。 报礼的人高喊,说是通政使司魏家大小姐和二小姐差人送贺礼来了。 柳如芸扬着脖子去看。 魏家二小姐,那不就是她的窕儿,刘家二夫人给魏家两位姑娘做过东窗的教书先生,现下派人来送礼,再说得过去。 听说是魏家派人送来的礼,一时间,席上的夫人们都起了身,怎么着也要一睹通政使司家的贺礼是何等贵重。 柳如芸领着两个姑娘去了,李宴拉着北椋坐下:“这像是江南名食,家中糙食吃惯了,你也来尝尝这个。” 北椋坐下夹了一筷子,登时就吐了出来。 “狗都不吃的东西,打发叫花子呢。” 吃得大快朵颐的李宴,抬头,囧。 “哎呀呀,这是日安先生的笔墨,漠北乘荒图啊!” “这是我们家大姑娘很是费了功夫,特意从名家手里寻来的真迹,日安先生最擅江河落日图,这样的真迹世间都没几幅了,知晓老太太是从北方来的,这画送于老太太,盼老太太于这画上所意,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老太太喜笑连连,连说了几声好好好。 众人也都被这幅长六尺宽四尺的山河秀丽图惊撼,围在一处各自点评。 可谓是今日寿诞上最为壮阔的厚礼。 柳如芸这回可真是沾了魏家二姑娘的光,笑得嘴都合不拢。 此时,宴席这处。 李宴一口酒险些呛了嗓子,日安先生的真迹。 那不是她旧时游历做的假名吗。 还有那画。 她横眼这么一看。 嘿。 不看不知道,一看,假的。 这可不是她笔迹。 “真有人收集日安的笔墨啊,还拿来当贺礼。” 她随口嘟囔一句,不想身边北椋盯着那画,眼睛一眨不眨:“我怎么看着那画,像是主儿你画的。” 李宴这下是真被酒呛了嗓子。 北椋回她上句话:“日安先生一手山河图为人称道,我家少主就曾花一千两黄金购过先生真迹,确是有不少名家收藏先生笔墨。” “多少?!” 一千两、还是黄金?! 李宴顿时觉得这满宴席的菜一点也不香了。 一时,柳如芸被众人夸赞着,欢欢喜喜地,重回了宴席上坐下。 看见李宴只顾着吃,像个饿死鬼一样,连身都不起。 一脸嫌弃:“瞧见了没,我家窕儿多有面子,连这老太太见了都说好,宴席上谁不夸赞,你也向她学学,少吃些吧,看你那规矩。” 一旁的李矜觉着长姐身边这个白衣女侍卫像极了画本里的人物,对大姐姐总算产生点好奇,就这个老巫婆话多,忍不住刺了大娘子一句:“母亲,你是不是听岔了,那画分明是魏府大姑娘送的,众人夸的,可都是那位大姑娘,几时见夸过二姐姐了。” 柳如芸甩了记帕子,气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李矜冷哼了一声,撇过了身。 李宴也不知道大娘子整日哪里来的精神气,不刺她两句,她不舒服似的,照旧吃着席上的小食,又听见前头报礼的唱。 “大理寺寺正谢大人献东珠两颗!” 大理寺寺正大人随着刘家几个小辈一并来了后厢献礼贺寿,这下可就不是小小的热闹那么简单了。 李宴瞧见身边两个小姑娘都揪紧了帕子,抬着头往那处看,神色紧张得很。 放眼望去,席上一众姑娘都是这副欣喜模样。 还听见李矜惊呼:“是京中双杰之一的谢大人!” 京中双杰? 谢礼青是有些颜色,他如今小小年纪,官位与刘家大老爷不相上下,怪道刘老太太和一众刘家夫人都在他面前附小作揖。 谢礼青贺完了礼,目光往席面下头望去,与刘家二夫人道。 “你们贺你们的,我去下头见个熟客,不用作陪我。” 刘二夫人对这位夫君的顶头上司必然是言听计从。 她就亲眼瞧见这位少年英才的谢大人大阔步走到了李府一众人身侧。 谢礼青走近,李宴身边的两个小姑娘一个赛一个的呼吸紧蹙,手中帕子都快捏碎了。 李宴瞧着好笑,却见谢礼青弯下腰,朝李宴笑得和沐:“小李姑娘,前方院里有小武斗助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啊。” 李宴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去,这种场合怎能没有我,谢郎君请。” 一时,李宴随谢礼青去了,满座哗然,两个姑娘看傻了,李矜也顾不得女孩家的矜持,嘴巴张得有一个鸡蛋那么大。 “大姐姐竟然认得谢大人!” 李淑脸色泛着红,外男这样不避讳,都快走到她跟前,大姐姐说跟她去就去了,她搅着手中帕子,迟迟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 大娘子却不一样,她全身都是软的。 眼睛圆溜溜的干瞪着。 谢小郎君,大理寺的寺正大人,刘二夫人那样的客气相待,专门下的帖子…… 原来不是那瘫了的刘家郎君,是谢大人! 野丫头竟然攀上了谢家的高枝! 谢礼青领着李宴去看武斗,从后花园出去,挑开挡着枝头戳出来的桃花枝,敲打着手中合起来的扇子,左右看了看,现下无人,他转过身。 才不再矜持。 “李大姑娘,你家女药师开的药,我吃的很管用,这些日子显见的身体畅快了许多,就是……” 说着话,他面色微微带红,看向李宴身边的北椋。 北椋冷冷看着他。 谢礼青知道她一身本事,避开了她的视线,欲言又止。 李宴笑:“谢大人无需顾忌,我自小游历四方,不比寻常女子,见过的东西多,听过的事迹广,大人且说无妨。” 那他可就说了:“自从吃了那药后,每日夜里我都肝火盛望,时常到了下半夜,便燥得睡不着觉,这几日更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我是想着能变得正常些,可日日这样的话,我家母上大人,真要以为我……已经在帮我挑着世家姑娘,说是要给我娶亲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谢礼青面上火辣辣的红。 第20章 汴京第一商 饶是经事无数,李宴也是被眼前这个一方端正的小青年说笑了。 她笑得和善:“无事大人,这都是正常的,只待这几副药先下去,过了这些时日,北椋自会为你再调几副温补的药,索性就是这几日的事,切莫惊慌。” “是吗,过了这几日就能好?” 李宴用手掩着嘴唇,压下笑:“大人身体状况,若要长期调理,那必然是不能急的,这几日虽然急症,也不是没有法子调整,大人房中可有丫鬟伺候?” “咳,”谢礼青渐渐回过味来,他正在议事的,毕竟是个姑娘,“李大姑娘,这事就先这么着,过几日我再来寻你家药师,我与你说说前院的事,我知道你爱看这些武斗,是因着听见月前你和王家兄弟有些过节,月底丹河宴,那王家兄弟也在席间,你是如何打算的?” 谢礼青不会无故与她说这个事。 “大人是与那王家兄弟也有过节?” “有是有些,平徽侯爵府家的小侯爷,他最是喜欢这些花哨的功夫……可我瞧着,那对兄弟远不及你家女侍卫,不如那日?” 不想谢礼青三两句话倒是说到她心事上了,李宴正在思忖。 身后忽然平地炸起一声雷。 “好啊,可让我逮住了!孤男寡女,您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耳熟的声音,李宴转过身来,瞧见桃花枝那面墙上趴着一个人,是那日上门讨债的卢衙内。 卢衙内可要气死了,这怎么能忍,他偷摸摸钻进内宅,就是想找他心里那朵小野花,野花瞧见了,却发现,她正在与他那个死对头私相授受。 两人举止亲昵,凭什么啊。 那个死缺货,他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大美人莞尔一笑,越想越气,索性从陈六身上跳了下来,闯进了园子里。 “李姑娘,你休要被他蒙骗,你知不知道这货有多不顶用,空有一副皮囊,醉香楼里的张渺渺送到她跟前,他都没法下手。你可千万听我的,要多长一个心眼啊,你仔细看看,他那个虚了吧唧的样,这可都是早死的征兆!” 谢礼青被他几句话狠狠说中了心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话阴森:“卢鸣,今日你还偏来找我不痛快,前几日吃的苦头是不是还不够?” 想他横贯汴京城的堂堂卢家大少爷,几时怕过人,一把剑登时从陈六腰间拔了出来:“你还敢说,使个卖身葬父的小丫鬟这种阴招来害我,我今天就跟你把账算了,给我死去吧你!” 他来真的。 谢礼青为了能跟李宴多说几句话,特意打发了小厮,卢鸣拔剑来,他吓得原地转圈,躲在李宴身后,双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实在是被那明晃晃的剑吓得头晕眼晕。 卢鸣提了把剑在李宴身前左转右转,两人一人一句,互骂开来,她身后,谢礼青呼吸急促:“卢鸣,你不要仗着你家祖父是汴京第一富商,就敢这般肆无忌惮,没了你老祖父,你算个屁啊你!” 汴京第一富商? 卢家。 他姓卢。 李宴霎时想到什么。 “怎么着,老子就是这汴京最阔最有钱的大少,我今天说砍你就砍你,你能耐我何?” 那剑瞬间就要砍过来,被李宴单手接住,食指与中指夹住剑尾,只用了半分力,便压得卢鸣不能动弹。 卢鸣被压制住,眼里有不小的惊诧。 李宴一个眸光望过去,单指压着剑锋,微微使力,便将卢鸣带到了身前,逼得他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那剑还压在她指腹间,身后,谢礼青两只手一左一右,拽紧了她的衣领。 李宴嘴角轻扬,垂下眼去,眸底小有深意:“你家老祖父,是卢永道?” 前院的小武斗自然是没看成,李宴临时改了道,她要去拜会拜会这位称道京中的第一富商。 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家子孙,可是连堂堂谢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卢鸣乐得将李宴领进府中,看见谢礼青吃瘪,当着他的面将大美人带走,这事能够他乐上一个月。 “李大姑娘,你真要见我家大爹爹啊,他寻常不见客的,”这话他说得委婉了些,他家这个老头,年纪大了,脾气也怪,若是不如意,就是伯爵府来人,也不见的,“不过,我已经叫小厮去传话了,你安心等候,我给你点杯茶吃吃呀。” 卢府确是富贵人家。 汴京第一商,便是连点茶的茶具都是金盏金汤匙。 初时进府,门口连跨两座假山流水,何等牌面。 卢鸣真给她点起了茶,手艺精湛,李宴仔细瞧着,觉着他这手艺,和她身边的北椋也不相上下了。 卢家的小孙子。 卢永道的后嗣。 她竟然没想到。 昔年那个在帐中为他庖衣做羹汤的内帐伙夫,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如今响当当坐拥四方的汴京首富,看来当年他在帐中说的话,还真不是吹嘘。 一时,卢鸣真给她端来了一杯茶,茶沫清透白皙,花纹半点不浮色,李宴浅尝一口,夸赞:“卢衙内这手艺都能在京中开茶坊了。” 卢鸣半点不谦虚:“已经开了,淮南街上,光茶坊我就开了四家,京中达官贵族要去喝茶,那都是去我的茶坊,谁的生意要想做过我,那也要问问我乐不乐意,大姑娘,这茶味道如何?” 李宴喝不出茶的苦涩香淡程度,她问:“我手里这盏,也是茶坊里在售的吗?” “这是新品,你可是第一位吃我这盏茶的新客,我给它取名,江棠一线,你瞧瞧这盏茶上的海棠花,多精细。” 李宴喝着茶,再次点头。 半晌,前去后院传话的小厮回来,神色困窘:“少爷,老太爷说了,他不见客,便是你的朋友,他也不见。” 搬出他的名号都不好使了? 卢鸣已经预料到这结果,佯问:“你没跟老太爷说,今日上门来访的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小厮答:“说了,照公子你的话,都说了,可太爷说,他不待见什么小娘子,他如今,只喜欢少妇……” 第21章 李屈回府 “住嘴,胡说什么呢,去去去。” 小厮撇嘴:“哪里胡说了。” 卢鸣觉着尴尬,李宴却听笑了。 她这一笑,眉目都挂上了一缕春色,美的不可方物。 卢鸣直接看呆了眼。 好个清新脱俗的小娘子,美的东西,怎么看都新鲜,可把衙内他的心撩拨的。 李宴笑得遏不住,看来这卢永道如今还真是富贵着呢,再也不是那般好见面。 既如此,她怕是要使些手段才行。 “看来今日,是我唐突了,老先生不便,那某改日再来拜访。” “这就走了啊?”卢鸣还怪舍不得的,“不再吃盏茶吗?” “不了,谢衙内款待,家中还有些急事,这就回了。” “那让小厮送你出门。” 李宴被小厮请出了前厅,卢鸣坐在座上继续吃着茶,陈六一脸不理解:“衙内,您什么身份,何至于对一个小娘子这般客气,还引荐她见咱们大老爷,她哪里来的面子。” 卢鸣品着手里这杯茶:“经商数年,小爷我别的本事没有,识人的本事却是门清,我断定此人非池中之物,你瞧她那气度,行事做派,似这般敞亮的,满汴京望去,怕也只有永康郡主一人。” 陈六翻鼻孔:“爷,您就吹吧,我看你就是觉得那娘子美貌,被她迷着了,不说你,那谢大人不也是?” 提起谢礼青,卢鸣就来劲了:“是啊,连谢礼青都对她客气三分,这人,我是结下了!” 从卢府离去后,李宴又去淮南街转了一圈,所见茶坊酒楼丝缎坊,果真都有卢家的标号。 李宴骑马逛着街,言笑晏晏,北椋好奇:“姑娘怎么笑的这样开心?” 李宴看着满城都,卢永道为她打下的江山。 “我笑,日后我们吃穿必是不愁了,打马回府,驾!” 再回到李府,已是晚间,李宴打廊上望过去,瞧着各院都挂起了红灯笼,府里似是热闹了些,连管事也不见得出门来迎她,回了梧桐阁,才知,原来是李屈出狱,回府了。 初回府,阵仗不小,各院还结起彩去起了晦气。 阿朱不高兴:“姑娘,大公子回府,您出了多少力气,现在大公子只去大娘子那处谢她,都不知道您在背地里是着补了多少银钱,走了多少关系。” 李宴卸下妆发:“李屈现下能下地行走了?” “好着呢,人是下午回来的,我瞧着像没吃什么苦头,精神气足得很。” 看来这伤好得挺快,多半是谢礼青照佛的原因。 片刻功夫,李宴用着晚膳,慧儿来回话:“姑娘,大公子那边来话说,明日晨时,各院都去大厅一道用早膳,姑娘您也要去。” 阿朱为李宴添粥汤:“姑娘你看见没,大公子一贯这样,这个家里,只有大娘子能说他两句,才刚回来,他就想着给咱们立下马威。” 李宴还真是不知道阿朱这样聪慧,她是没瞧出这层意思,问北椋。 北椋吃饭斯文,慢慢答:“我瞧着,李屈的确用意不善。” 翌日早。 李宴往大厅用早膳,必是要经过家中祠堂,晨时霜重,雾气还未散去,李宴领着一行人路上走着,忽听见前头有什么争执的声音。 “二公子,你在这处等着吧,我们家大公子且还要些时候呢。” “你这是什么道理啊,大哥哥喊我来祭奠家祠,你不让我进,你既不要我进,那你且先进去传句话啊。”李朝委屈的声音,在寂静的晨间显得可怜巴巴。 小厮说话盛气凌人:“大公子祭拜祖宗,不容打扰,二公子还是再等等吧。” 李宴站在廊上,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垂首问:“那小厮是谁?怎得没在府里见过?” 阿朱答:“是大公子身边的茗仙,平常得了大公子的势,最嚣张了。姑娘你忘了,他不是叫管事派出去探大公子的消息去了吗,大公子没回来前,他一直在外头。” 李屈还真是好派头,家中长子出狱归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李宴敛了神色,喊:“朝弟,你过来。” 李朝听见声音,在廊上看见人,喜:“阿姐。” 和那小厮一并走了来。 李宴声线冷淡:“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朝埋着头,他似是被人欺负惯了:“大哥哥叫我在外间等他,我怕误了时辰,一会儿耽误了用膳,母亲恐要说我。” 茗仙忙接了他下半句话:“二公子可是说笑了,你和大公子一道在祠堂祭拜,一道去大厅,怎就会误了时辰?” 李朝被他堵得没话说。 李宴声线发冷,望向那小厮:“二公子同我说话,你插什么嘴?” 茗仙知道她是府中的大小姐,听说大公子没回来前,管事可是围着她转呢。 不过区区一个内宅女人。 他半点也不客气:“大姑娘平白生什么气,我只不过和二公子说道两句,大姑娘要是不愿听,走就是。” 这话可刺到了阿朱的耳朵:“狗仗人势的东西,你在和谁说话呢,这是咱们府中的大小姐,你家大公子现下连官都丢了,你嚣张个什么劲。” 茗仙双手环抱,不急不缓:“今日丢了官,明日指不定有什么大前程,我同你一个没眼皮见的婢女说什么,我家大公子,那可是得了大理寺寺正大人的眼缘,日后前程,大着呢,哼。” 阿朱还想掰扯两句,被李宴一个眼神制下。 李宴眸光转冷,视线垂在那小厮身上。 “大公子前程远大,身边侍从一身规矩,我今日要拿你,你岂不是还会不服气?”说着话,她压低了声线,话音转狠,“且去路边跪着,李屈不出门前,休得起身!” 茗仙瞪眼:“大姑娘,我是大公子房中的人,你就是要治我,也得问大公子的意见。” “意见?”呵,“我李府一个堂堂正正的嫡长女,治一个下人要问谁的意见,北椋,好生伺候去。” 北椋垂首,走过去,一个动作间,茗仙就被击倒跪在地上,双肩疼痛难忍,惨叫了出来。 李朝看傻了:“阿姐,我……” 李宴撇了他一眼,想她李家武官世家,竟生出这么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东西,说个话都不敢大声。 没好气:“不是什么初一十五的祭祀日子,祠堂少你一个不少,不用去了,随我一道去大厅用早膳。” 李朝乖乖应声:“好。” 李宴将李朝带去大厅,消息传得飞快,温嬷嬷立时收到消息,说给大娘子听,大娘子听见,扭过头来,神色变幻莫辨,又气又惊:“真的?” “真的,小翠那丫头亲眼看见的,就在廊上,那茗仙小跪了片刻,直叫唤呢。” 说着话,李宴一行人也到了。 瞧着这用膳的大厅,还是打她回来后,头一回开放。 家中人都到齐了,她进去时,方姨娘母女已经在座上坐下了,独李屈还在祠堂没过来。 她进屋,屋里一众人的眼神都望过来,尤其是大娘子,望她的眼神像是有一百句话要说。 挑了位子坐下,众人也不动筷,府里这时才像看出些规矩。 她登时冷了脸:“怎么着,这是要等大公子来了才用膳?” 说着话,身后妈妈应声:“大公子来了。” 丫鬟挑开帘子,李屈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气不平的茗仙,有李屈在,这会儿他那眼神能飘到天上去,连给了李宴两个大眼色。 李宴端坐位上,微眯了半边眼神。 瞧见李屈走近,身边除了大娘子没站起,座上的人都站起了身。 李屈生得和方姨娘有个两分像,比不上李淑的精秀,面相凶了些,许是军中待久了,小小年纪,倒是有些沉稳做派。 只是,他进门来,面色不是那么难看的话。 李屈一向待在西北大营,听说家中大妹回来了,时隔这么多年,没见过面。 昨天他才刚归府,今日她就拿他身边的贴身小厮做文章。 李屈冷着张脸,到主座上坐下。 刚坐下,李宴拨高视线,眸光清冷,直直看向黑脸的李屈:“谁允许你坐主位的?” 第22章 她是活阎罗 这话一出,满屋都静了。 气氛陡转直下,连布菜的丫鬟们手脚都顿住了。 屋里没人说话,方姨娘不敢,成姨娘看热闹,大娘子只顾窃喜。 李屈一句话还没说,李宴冰冷的声色愈发显寒:“家中主君不在,话事的还有大娘子,大娘子规矩,府中还有个嫡生子,你左不过一个庶出的家生子,有什么资格越过李朝,去坐主君的位置?” 她搬出嫡庶之分。 这就好比一把钢刀,狠狠拍在脸上,拍得李屈面上又冷又疼。 李宴的威压太深,三两句话下去,李屈沉了面色,看向大娘子得意的面容,狠了口气,终还是站起了身。 李朝被房妈妈推着,坐到了兄长刚坐过的位置上。 坐下后,看着身旁的大哥,浑身都不自在。 李屈身后的茗仙,眼神狠毒,直直朝李宴望过来,迎着他的视线,李宴毫不避讳,还笑了。 道话却半点温度也没有。 “府中如今是什么规矩,晨时用膳,一个外男的小厮还能混进家主的席面上,谁给他的胆子,叫管事进来。” 管事被李宴叫了进来。 李宴喝着小粥,舀着羹勺,说话倒是云淡风轻,语气不见波澜:“大公子治下不善,身边小厮跋扈,拖出去,杖三十,脱籍,发往原属地,即刻去办。” 管事在家中,素来只听主君的话,主君不在,是听大公子的话。 这才导致李屈在府中有些排场,可现下,管事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应下李宴的话:“是。” 管事行动迅速,叫来几个大汉,早膳间的女眷都吓了一跳,几人联手,将茗仙径直拖了出去。 李屈惊骇,按着茗仙的手,跟着一道去了院外。 整顿早膳,众人惊慌失措,鸡飞狗跳,独有李宴,她仿若充耳未闻,周身都是静的,静静地用餐,静静的,面上无甚表情。 就在院外,开始了执杖,惨叫声连连。 就是大娘子这样看得开的人,也被吓得浑身都颤。 一众女眷都跑到门边看,大娘子坐在座上,拿着汤勺的手有些抖。 李宴予以阿朱一个眼色,阿朱冷声:“大姑娘说了,尽快些来用早膳,别坏了晨时用膳的规矩。” 众人惧怕,看李宴的眼神都变了。 成姨娘看完戏回来,摇着扇子,乖乖坐回位上,觉得胃口都大开了。 好嘛,看来活阎罗谁都敢治,她早就瞧着那没皮没脸的小厮不顺眼,看他下回还敢占内宅丫鬟的便宜。 众人又都坐下了,李屈在院中与管事争执不了,重回了席间,气得面色大变。 屋里,方姨娘是不明白这些的,她胆子小,已经哭出了声,扑腾跪在了李宴身前,抓紧她的衣摆:“大姑娘,我家哥儿如何得罪了你,你说就是,你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教好他,你何苦要借一个小厮出气,茗仙怎么说也是打小就跟在大哥儿身边的,你发卖了他,可要我家哥儿如何是好?” 成姨娘听笑了:“方姨娘,你说话就说话,哭个什么劲,不知道,还以为大姑娘要治的不是什么下人,而是你们母子俩呢。” 李屈进门来,就看见这画面,他家小娘跪在李宴身前。 他那个妹妹,也在旁边急得扯手帕。 李宴吃完汤,拿帕子擦了擦嘴,阿朱有眼力见,一把拨开了方姨娘的手。 晨间闹腾不休,李宴轻哼一声,垂视地上跪着的方姨娘:“姨娘这是什么话,我花了些气力走通大理寺谢大人的关系,将兄长救出牢狱,可不是为了要找他出气。” 她站起了身,扫视了一圈屋内女眷,眸光看向刚进门的李屈。 “听闻兄长日前在家中时,就练得一手好枪法,姨娘,晚些时候我过去,你备下晚膳,我与兄长好好讨教一番才是。” 李宴走至李屈身边,直直的视线看着他:“兄长刚出大狱,身体还未恢复完全,白日里就莫要走动了,尤其是那少监吴大人家中,送多少礼给他,他怕是都办不成事,既是将将才拜过祖宗祠堂的人,莫要再惹一身腥。” 李屈初时还有一身气性,被她两句话说完,浑身发软。 吴大人。 那西巷。 她都知道了? 李宴用完早膳离去,各院里的人自然也都散去了。 回去路上,大娘子和李朝是一个反应。 吓死吓死。 大娘子猛拍着胸膛,喘气:“你说她怎就那样厉害,喊打喊杀,真就将屈哥儿身边的茗仙提出去棍棒伺候,我都不敢,还有那管事,就那样听她的话。” 温嬷嬷劝说:“姑娘这回知道了,大姑娘恐怕忒有些本事,先前她不同你计较,那是你没什么伤害,往后再做事,可千万注意些,别给自己添麻烦。” 大娘子想起自己这几日骂她骂得不少,一时,有些后怕:“是呀,她会不会是没醒过神,待处理完方姨娘那头的事,就来找这边……” “不会的,”李朝说话软糯,“绝对不会,大姐姐才不会无缘无故罚人,她最是讲规矩了。” 大娘子甩了他一帕子:“去,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你能看懂什么,现下帮那个死丫头说话,赶明她将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李朝轻哼:“大姐姐才不会将我卖了呢,倒是母亲你……” 晚间。 李宴算着时辰到陶花轩用晚膳,从院里进去,院中洒扫的丫鬟看见她,手中动作放缓,拿眼光直打量着她。 院里统共没几个丫鬟,各个都压下声音,望着她,窃窃私语开来。 方姨娘身边的秦妈妈到院子里来迎她,李宴视线从院里望过去,问:“大公子呢?” 秦妈妈答:“在后院,大哥儿在后院。” 李屈果真在后院练习枪法。 廊上,方姨娘干着急,倒是二小姐李淑,她像是最稳得住,就在廊下摆了个高脚椅,垂头耐心绣着扇面,不为所动。 李宴打眼看着李屈手中的花架子。 曾经威震四方的李家枪法,到他手中,成了儿童过家家的杂耍。 要气力,没气力,要刚韧没刚韧,白瞎了这一套好枪法。 方姨娘知道李宴会来,见着她走近,她那眼里俱是火光,一时吓得都不敢跟她再说话。 李淑放下手中绣品,起了身,唤:“大姐姐。” 李宴收了火气,望向李淑:“院里日头落了,没多少光亮,晚间就不要忙这些手上功夫了,免得伤了眼睛。” 李淑察觉出她的细心,应答:“是,大姐姐。” 李宴扫了眼一旁困窘的方姨娘,脾气不顺:“掌灯,姨娘,我与兄长且先过个几招。” 这么早就掌灯么? 廊上的灯立时亮了起来。 李宴也走到了院中,北椋挑了柄不轻不重的枪放到她手中,她望向李屈:“兄长,早间说的话,你没忘吧,听闻兄长能得西北大营的指挥使赏识,便是因这一手技艺高超的李家枪法,既然兄长如此有本事,我岂能不讨教两招。” 李屈现下也知道她约莫是知道了他的把柄,晨间受的气还没消散,现下她又来找他的不痛快。 军中作仗之人,最是不能激。 “大妹妹,枪刃无眼,我们比到为止。” 他倒是自信的很。 李屈换作左手,持枪背在身后,笑了:“兄长尽管放马过来,念你伤势未愈,我今日就用这左手与你小试一二。” 李屈也持枪在手,气到发颤:“你休要侮辱人!” “兄长,看招吧。” 第23章 输给我不丢人 将军振袖挥剑锷,玉阙朱城有门阁。 恒山铁骑请金枪,遥闻箙中花箭香。 北椋立于廊下,单手抱臂,瞧着她家主上风姿,霎时,仿似想到了那年济安城兵变,城门大开的场景。 许久不见军中作仗之人风骨,她家主上,活像是为沙场而生,她持枪的模样,刚毅的面容,浑身透着的那股精神气,若是那年,济安城事变,主事的人是她的话…… 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北椋心态悲凉,立时被眼前场景拉回现实,城早破了,而她家主上,还正意气风发。 李宴换左手,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力气,两招功夫,就将李屈击倒。 还真是高估了他,这就是李家最为英才的少年郎,日后这李家,还等着他发家以光宗,笑话! 李宴的冷色从眸里直下,寻常她也不会这般冷峻,此刻却是气性横生:“再来!” 李屈站起了身,握紧手中枪,再度杀来。 这回是一招,李屈就被扫到了地上,砸倒了身后的枪架。 李宴逼近:“再来!” 如此往复。 李屈被击倒在地六次有余。 廊上,方姨娘可真的再看不下去,她心疼得发慌,哭出了声:“淑儿,你哥哥他刚从狱里回来,身上的伤还没好透,这是要做什么,大姐儿要想要他的命,拿我的命去抵好了,你快叫他们住手,快快住手!” 李淑的心也是绞在一起的,她握紧姨娘的手,尽力压住慌张,厉声:“姨娘,你安静些,大姐姐绝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你看她对大娘子的态度便能明白,她不过是想试试大哥哥的身法,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李屈这一回躺倒在地,吐了一口血,挣扎着起不了身。 李宴不屈不挠,往前每走一步,道话便越沉一分:“李家最出色的后生小辈,枪法假以时日横贯京中,指挥使最器重的少年英才,兄长,你如今丢官闲置,身受疮伤,连个小小的郡主侍从都应对不了,你将如何担起这大任,又将如何以一己之力挑起光复李家几代荣耀的大梁,凭你几句狠话?凭你在西巷养的那几个乐籍女子?还是凭你岳丈戴家的势力?” 李屈吐血不止。 一时间,瞳孔恣裂,狠吐一口血之后,他捏紧手中长枪,拼了命站起了身,身形颤颤巍巍:“李宴,看招,再来!” 一柄长枪铆了最后力气冲来,李宴叹了声气,单手击开那长枪,这回没再用力,只着枪头架在了李屈脖颈上,长枪直指他的血管。 输了。 最引以为傲的枪法,连个女人也打不过,输的彻底。 手中脱力,长枪从手中跌落,李屈双腿撑不住,直直跪下,垂首,又吐了口血。 李宴收了枪。 他这最后一记枪法,她总算满意了些,垂首与他道。 “输给我不丢人,这京中能胜过我之枪法者,没几个人,兄长,李家枪法最为精湛之处,是为形色,你这是刚入门,且去洗漱一番,来用晚膳吧。” 方姨娘叫了小厨房呈膳。 方姨娘房中质朴,拿来招待的膳食北椋看见直撇嘴。 还有李淑,头上的簪子,已经是第二回瞧见。 打量完,李宴问:“姨娘份例的银子每月库房有无按时交付?” 说起份例银子,方姨娘苦涩:“库房欠债累累,随大娘子返乡前,就已经几个月没取过银钱了,大姑娘,我知道屈儿的事是你出的力,可这垫补的银钱,我们是真的一时拿不出手,你只等屈哥儿找着了差事,发了公钱,我再垫补给你,行吗?” 李宴沉色:“日常份例银子也不发放,姨娘和淑妹怎样过生?” 方姨娘不敢再说,看向李淑,毕竟有些东西牵扯得多,李淑虽然聪慧,却顶不住大姐姐这一双沉色的眸子,答:“日常靠我和小娘的手艺为生,做些绣帕托了秦妈妈拿出去卖,这才勉强为生的。” 只怕她说的还简单了些。 李屈下大狱,方姨娘身上有顽疾,吃药最是花钱,可见这房里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外头丫鬟声响,李屈换了衣裳走了进来,他面色发白,坐到席间,方姨娘看见他这样,就想流眼泪,被李淑制住。 李宴朝身后北椋使了个眼色,北椋将一早备好的药丸药品拿了上来,打开盒匣。 “这里有几尾治内伤的药,适才我未出全力,不会伤及根本,兄长无甚大碍,用膳前将这些全都吃了,自明日起,你的药膳我会叫大厨房一并熬好,十日功夫,你的身体,我必是能调理妥当。” 一桌子人都怔住了。 李屈惊极,直直看着她。 方姨娘是被李宴的话惊到。 李屈却是惊诧:“你说你适才未出全力?” 李宴抿了抿唇:“兄长这是还想再讨教我的功夫?” 李屈收了声,一一吃了药后,直觉浑身清爽,再度看向李宴,眼里情绪极为复杂,半晌,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宴知道他心里很有些话,她还有话呢。 用过晚膳,方姨娘又亲自给她点了杯茶,态度恭敬。 李宴接过茶来,李屈就坐在她右手边,叫姨娘带着一众人都出去,这是单独有话要跟她说的意思。 一时,人都退了出去,李屈板正的脸有了松动:“大妹妹,你救我出大狱,我感激不尽,但你若是以此事裹挟我,我宁死不从。” 啧。 她怎么着了,他就觉得她想他死了。 “兄长说这话可就没劲了,我就是要裹挟你,也是拿西巷的事威胁,大哥哥是不是还忘了,你借的那笔巨款,到如今,是逾了几日了?” 李屈面上霎时青紫交加。 “明日我就去将这笔钱补上。” “补上?拿什么补?拿你小娘吃药的银子,还是拿你小妹挑灯刺绣的绣品换作的银钱?亦或是再去借一笔?” 李屈被她几句话刺的没脸,声音都弱了:“大妹妹何苦这样挖苦我。” “哼,我挖苦你,北椋,将借据拿来。” 一纸借据摆在面前,李宴甩了甩手中纸页:“大哥哥,加上这张清了的借据,还有谢大人的人情,你还个几年都不够,往后请先着为我当牛做马吧。” 李屈接过那借据一看,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立时又提高警惕:“好在是落在大妹妹手中,大妹妹,西巷的事?” 他终于敢提西巷。 “你身边唯一替你办事的小厮如今也打发了,一时半会儿,走不出什么风声,西巷之事,你心里明白轻重,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处理不好,届时就莫要再怪我出手。” 李屈抬起头,原来她打发茗仙,是为了堵住风声。 他深深思索,才道话,面色窘迫:“大妹妹,其实我往少监吴大人那处送礼,也不全是为了给平娘脱籍……” 李宴顿时冷了脸:“倒是叫得亲热。” “不是,大妹妹,平娘她虽是乐籍女子,身世却相当可怜,她与一般的女子不一样,你若是见了她——” “兄长,我原以为你有些骨气,不想也是纨绔子弟一个,未娶亲就招揽些风尘女子,日后你又将你的正妻放在何处,怪道那戴家要退亲。” 第24章 丹河宴 李屈如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戴家要退亲?” 李宴让北椋将那纸退婚书拿了出来。 “戴家的人已经登府来了一趟,好在未引起什么动静,管事口风紧,家中几个小厮也都买通了嘴角,这事几房都不知道,连你小娘也不知晓。 兄长,戴家的人亲临府上折辱,丢你的脸面不要紧,丢我的脸面,那是万万不能。 我与他周旋,一个月时间,也就是十日后,你必叫那郡主侍从与你磕头认错,然则,这事还有回寰的余地。” 叫郭峡给他磕头认错。 李屈整个人有如石头般定住了。 “大妹妹,这事你就是在说笑,让郭峡给我磕头认错,倒不如说家里老祖宗重活一世显灵来得实在,这都哪跟哪啊,十日之后,如何交差?” 李宴翻了他个白眼。 管事的口头禅是跟他学的吧。 “十日之后,月底丹河宴,平徽侯爵府的小侯爷也在席间,明熙县主是座上客,正是你发挥力气的好时候,现下,你无法与那小小侍卫一一搏斗,是你没本事,但这十日,我若是叫你寸无长进,连个侍卫都拿不下,那就是我李宴没本事!” 李屈听愣了。 又听见她道:“从明日起,你卯时初就起床,我们练武场上见!” 家里的天是真变了。 府中大公子叫新归府的大小姐玩得团团转。 大姑娘叫大公子白日里天不亮起他就起,叫他去干挑水婆的活他就去干,晚间也不睡,就绕着满院子里到处跑。 像发了疯似的。 这都快成了府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道供丫头小厮说笑的饭后谈资。 梧桐阁里,李宴正在研究着怎么伪造书信,阿朱抱着几束花枝进来,丢在潜心插着花的北椋身前,跟她家姑娘生气:“姑娘,外面的的人都在笑,说你不知道给大公子下了什么巫术,都说再这样下去,大公子把府中能肩扛的担子都挑了,没得活计干,你怕是要指派他去挑粪水了。” 李宴放下笔,看着这页能让她发财的书信,笑得像个呆头鹅。 “姑娘,你听见了没有啊,府中对你的风评可不好,我们何苦要管大公子的事啊。” 李宴收好书信,好奇:“难不成那粪水更重一些?好,去跟李屈说,让他从明起,别再抢六婆的活,改挑粪水去。” “姑娘!” 时间一晃,月底。 平徽侯府的设宴,能得一张帖子,那也亏得李宴的身份。 给他下帖子的吴家,倒是听说了她是从祁连山回来的。 丹河宴盛大,李宴携李屈李朝两人一道出门,进了侯府,也只留个最下乘的位置。 今日这宴,可比上回那个大多了,李朝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惊呼。 觉着府中随便一个倒酒的丫鬟都比醉香楼里的歌姬好看。 府中人来人往,光是一个设宴的庭院,都有他母亲一个院那么大。 来往的尽都是些穿着锦缎的世家贵公子,打眼望去,宴上似是已经聚集了不下百余人。 李宴与李屈没急着入座,她沉着脸色道话,李屈附耳,认真听训。 李朝盯着排成一排抱花从桥上经过的女使挪不开眼,正看着,忽又瞧见,廊上那头,众人让开了身,京中双杰之一的谢礼青谢大人正带着一众友人走来。 好像是朝这处来的,脸上还挂着笑。 他正疑惑着,忽又听见身后长姐说话:“谢大人。” 原来他们认识。 谢礼青向友人介绍李宴身份,道了句李家的后代,前征虏大将军的后嗣,一时唱响了她的名声。 不想一群友人中,还真有听说李家前身是何等荣耀的小衙内,那衙内见着李宴虽为女子,能得谢礼青青睐,又见她气质不凡,夸赞:“是听闻李家出了位平撼漠北的女将军,今日一见姑娘,瞧见姑娘气度通天,必是与那将军不相上下了。” 这话夸的谢礼青都不好接。 也夸的太大了些。 谢礼青拉着李宴,让她去上席上坐。 身后,李屈李朝跟随着,李朝崇拜之意溢于言表,说话:“大哥哥,大姐姐怎的这样能耐,寺正大人待她都这般客气,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像大姐姐这样,这般厉害啊。” 李屈的震惊一阵接着一阵,这几日相处,他知道李宴能耐,不想她与谢礼青谢大人已然这般熟稔,她一个女人,更是在一众宾客间,说话称笑,游刃有余。 她是怎样做到的。 难道是真的去了祁连山,昔年被拍花子拍去的消息有误? 到了席间,现下友人散开,谢礼青才瞧见李宴身后的李家两兄弟。 “哦,你就是那李屈,现下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寺正大人说话,李屈恭敬答:“已然无恙了,劳大人挂怀。” 谢礼青叫李宴就坐在他左侧席位上,方便与她说话:“你瞧,那王家兄弟拜见完小侯爷,现下正在敬拜明熙县主呢,马屁精。” 李宴坐得端正,打眼望去。 明熙县主一身戎装,似是从马场上刚来。 王家兄弟谄媚奉承,她身后,一左一右,各立着两个侍从。 左边那个便是将李屈随手一丢丢进大狱的郭峡,瞧着,他那腿是接上了? 右边那个,观其佩刀身形,是个练家子。 李宴打量着宴上宾客,正位上,小侯爷也在打量着这么一位横空出世的女宾客。 还坐在谢礼青身侧。 “谢礼青不是不近女色吗,他身边那位气质凛然的女客什么来头?” 李宴气质出众,她的打扮又异于寻常女子。 很难不叫人多留意几眼。 身边人答:“小的这就去打听。” 今日宴会,平徽侯府的小侯爷做东,以武会友,今日来的宴客,谁的手上都有些看家本事,若是此宴胜出,个中佼佼者,能得小侯爷赏识,往后前程必是无量。 小侯爷爱武,爱交友。 此宴会吸引众多看客来一睹宴会之精彩,就连明熙县主,也不例外,下了马场后,更是直奔此处。 而此时,高楼之上,受不住底下繁闹的大人物,却单独另辟了一处清净之地,来观今日之盛茂。 言祝新连叫了几声好,赞小侯爷这宴会办得盛大,转头来问座上众人的意见。 “世子爷,郡王爷,您二位压今日谁能胜出?” 第25章 比斗开始 咸郡王旁坐,轻笑。 “若说京中武艺艳压双绝的,还得是官家亲赐金银双匾的太尉府,小世子本家那位兄长,定远小将军,只可惜,他不在京中,除他外,我看啊,别人也无甚看头。” “郡王爷你这是在说笑了,一般散客,也能和少将军比,他可是永康郡主都夸赞的人。世子爷,你如何看?”言祝新又问。 他怎么看。 他坐着看。 楼下那人实在惹眼的很,亏得言祝新还不识得她,否则今日这话题定是没完没了。 看他家那个没出息的侍从便也知晓了。 金樽惊死了,喜得直跺脚。 是她。 是她哎。 回过首来看向自家世子爷,喜得脸上如同过大年,还没说话,就被世子爷一记眼神威胁。 好吧,他还是继续趴回栏杆上,独自个儿看李家大姑娘吧。 场上比试将过一半,王家兄弟迟迟不见动手。 谢礼青猜测:“必是养精蓄锐,李娘子你莫要着急,再等等。” 李宴自然很是坐得住,她今日目标也不在王家兄弟身上。 只待两兄弟相继打完擂台,中场休息,台上小侯爷情绪甚为高涨,举杯邀盏,共众人同贺。 台下众人,共同举杯,听小侯爷贺词。 喝着酒,李宴低头与身侧李屈道:“王家兄弟不足为惧,速战速决。” 李屈颔首。 中场休息结束,此时在台上的,是王家长头的那个,李屈提了枪上场,底下小有议论。 谢礼青还担忧:“王家兄弟中,这长头的王覌一手枪法我是见识过的,日前你家,对,你家这个小弟不就输给了他,只怕你家兄长上台,这回再拿不定那王覌,日后恐在京中无以立足啊。” 谢礼青的考虑不为过,今日盛宴,聚集了多少京中英杰和世家子弟。 李宴轻哼一声:“今日之后,孰胜孰败,且还另论,大人莫不是觉着我那兄长此番会输?” 谢礼青也不敢保证,只道:“若是李姑娘你上场的话,必是能拿下那王覌的。” 李宴笑笑不说话。 而后道:“大人不妨再观一观。” 王氏子弟,近些年来,习得一手枪法出名,名声已远超而今的李家。 李家小门小户,家中唯一有官身的子弟,在京中半点水花也掀不动,众人连他是谁都不知晓。 现下李屈上台,王覌放肆大笑:“月前你家小弟连我十招都接不住,现在竟是将你放出来了,李屈,你是不是忘了,几年前,你已然是我的手下败将,今日还想丢这个丑?” 李屈面色下沉:“不要啰嗦,王兄,请先接招吧。” 场上比斗开始。 台下的李朝咬紧了嗓子,煞是紧张。 输给王家兄弟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这样的丑这辈子他都不敢再吃了,真的很担心大哥哥输完后,从此会一蹶不振。 他那样要强的一个人。 李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同样紧张的,还有谢礼青。 可没想到,十招之后,场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谢礼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滴个亲娘耶,王覌怎么倒下了!” 花了片刻功夫,总算意识到,这局是台上的李屈获胜后,他径直站起了身,放声高喊:“好!” 台下众人被这场变化杀的猝不及防,谢礼青高呼之后,众人才开始高声称赞。 气氛显见的热络起来。 谢礼青激动的不行,复坐下后,难掩喜悦:“没想到你家大兄弟也是个人才,他果真是真人不露相,连王覌都输给了他,这下看那对王氏子弟还怎么嘚瑟。” 李宴问:“谢兄与那王覌有什么渊源?” 提起这个,谢礼青不太好意思:“这兄弟俩仗着一身本事,调戏青云姑娘,还说我,说我……” “说你不能人道?” “嘿,李姑娘,你轻些,”谢礼青左右看了看,“我现下这病都快好了,又不是谁都不能碰,至少你家北椋姑娘——” 北椋耳力惊人,他二人压低声音说话,她冷了眼,立在一旁,一个眼神顿时压过来。 谢礼青吃够了她的苦头,可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再惹她,顿时噤了声。 李屈小试牛角,初露锋芒,台下明熙县主瞧着有趣,道话:“这人瞧着不错,枪法刚韧,确实比王氏兄弟厉害,打听下哪里人氏。” 县主身后,郭峡目露凶相。 他亲自送进大狱的人,竟然还活着。 呵,那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县主,属下愿意上台一试,与他讨教一二。” 他身旁,县主内卫张显峰拉住他的手臂,低语:“你的腿才恢复好,休要胡来。” 县主回首来:“哦?你愿意上台一试?甚好,那就让众人瞧瞧,我明熙县主府的侍从是什么本事,此番,只赢不输,若是败了,丢了我的脸面,你知道下场!” 郭峡应声:“属下领命。” 王家兄弟落败,众人看出了一丝精彩,不想,现下上场的,竟然是县主身边内卫。 一时,整个场子都热了。 谢礼青瞧见,再度惊诧:“是他!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小子赢了我多少球,”顿时他又想到,“日前害你家兄长入狱的,是不是他?” 李宴点头:“是他。” 场上气氛焦灼,谢礼青仿似想到什么。 他瞧着身旁的李宴,见她目光镇定,神态稳重,场上是她的兄长,她也能这么淡定。 莫非,今日的局面,也早已在她预料之中? 台上的郭峡拿着的是刀,与李屈两招切磋之后,他低声嘲讽:“还真是命够硬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一顶棺材的钱可准备好了,你若现下就服,我留你一具全尸。” 李屈用枪抵着他的刀,瞧见他面上的盛气和轻蔑,霎时,想起与他交手的桩桩经历。 县主身边的内卫,腰挂金窍长刀,素来目中无人,对付一个郊外的下等武官,那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害他丢了官职,惨遭戴家退亲。 一时,所受屈辱统统涌上心头,李屈铆足了劲,大吼一声。 “既如此,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26章 比斗焦灼 场上比斗焦灼,台下人看花了眼,瞧着,两人一招一式之间,已不是切磋,大有拼杀的意味。 台下,明熙县主脸色转沉:“对付一个不知名的散客,也要花这些功夫,郭峡如今怎么退步成这样了,若是叫他丢了我的脸,我叫他好看!” 身后张显峰面色也不好:“县主,月前郭峡受了些伤,腿伤还没大好。” “我管他什么伤,他既逞强上了台,那就万万不能输,本县主可丢不起这个人——” 轰的一声。 场上发出一声巨响。 只见那郭峡被李屈用一杆枪甩出了数米之远。 郭峡腿部受力,刹那间筋骨发出断裂的响声,众人静等片刻,发现他挣扎着,终还是没有站起身。 “混账!果真输了!” 明熙县主面色青红,脸上显出狠意,一把推开身边倒酒的婢女,掀翻了桌上的瓜果。 此番输的是县主内卫,众人可不敢高声叫好。 倒是高台上,小侯爷看惊了,扶着侍从的手站起了身。 发笑:“勇士!赐这位勇士黄金百两,台下还有谁敢与之一战!” 今儿果真是大开眼界了。 李屈,李家。 身边人打探完消息回来,道:“小侯爷,那是李家兄妹,台上李屈曾任西北大营的指挥佥事,那位姑娘却了不得,说是,祁连山学师回来的!” 祁连山。 小侯爷扭过头来,目光小惊,再度转眸望于台下,瞧见台下那女子。 此女子气度非凡,英娇不苟,端庄大气,身姿如此笔挺,眉目聚光有神,怎么看都与常人不一般。 怪道初时就被吸了眼球。 原来是祁连山回来的。 可若是祁连山出来的…… 小侯爷顿时朗声:“加赐李家兄弟黄金两百两,今日谁若胜过台上这位勇士一筹,本侯欲赐金月挥刀一把,台下众生,可有挑战者?” 台下谢礼青还沉浸在李屈单挑郭峡的快感中,笑得合不拢嘴:“不是吧,我没看错吧,你家兄长如此能耐,那可是明熙县主的内卫啊!” 喜意还没持续多一会儿,就听见小侯爷在台上一番慷慨陈词,这不是引战吗? “李娘子,何不如叫你家兄长现下就下来吧,他既胜了明熙县主的侍卫,怕是再没人敢与他一较高下,”便是有,想必是极厉害的,“这会儿下一切稳妥,莫要招些仇敌,得不偿失。” 李宴瞥了谢礼青一眼。 这小子性子倒是谨慎。 “无妨,李屈他有分寸。” 谢礼青见她道话简洁,这是压根没想她兄长下台的意思。 台上小侯爷此话一出,明熙县主脸色铁青,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长鞭,后槽牙发力,望向台上小侯爷的目光,有刀刮的意味。 身后,张显峰双手作揖,脸色同样凶狠:“县主,此局就让属下上,他这般猖狂,我定要他有去无回。” 明熙县主转过身来。 让他上的话。 “好!留他一口气,人别死在比武场上。” “是,属下有分寸。” 县主身边的张内卫上场,场下一阵惊呼,声音之齐,连李宴也没想到。 此时,高楼之上,言祝新拍了一记栏杆:“这是要闹哪一出。瞅瞅县主这脾气,那张显峰可是陛下去年亲封的武官六甲,奉太妃之命专门照看明熙县主,县主竟然把他也派上。” 是啊。 金樽点头。 这真有些胜人不武。 他转过身来:“世子爷,一会儿李大公子输了,我能不能接他的位上场,我也想试试张显峰的本事。” 闻言,咸郡王笑开了:“金内卫,你切莫开这种玩笑,你上场,是想叫台下的小侯爷吓破几个胆,京中谁敢得罪你家世子爷,你就是再有兴致,也别扫了大家的兴致不是。” 金樽不高兴,抿唇,噘嘴。 座上崔廷衍冷峻的面容无甚颜色,眸色不顺,望向他:“能不能安分,不能你就从这楼上跳下去,世子爷我不差这一副棺材板。” 金樽重哼一声,撇过身,安分就安分。 会说狠话了不起啊。 随即,他碎碎念咒骂开,言祝新就站在他身侧,也顾不上他在嘀咕个什么,看着台下场景,眉头都皱了。 张显峰之本事,长刀出力狠伐,刀刀在劲上,原本李屈也不是那郭峡的对手,若不是郭峡腿上有疾。 李宴目测,只怕再来十招,李屈便会不敌。 四招过后,李屈被击倒,有些伤根本。 强撑着站起身,张显峰两招又将他击倒。 这回,李屈有些站不起身。 台下众人屏气凝神,看见李屈撑着长枪竟又站了起来,双腿发颤。 张显峰一招又落下,李屈被甩到了武斗场围栏上,狠吐了一口血。 台下一片惊呼。 这般,谢礼青有些坐不住了:“怕是不行了,点到为止,就此作罢,快些叫你家兄长下来吧。” 李宴面色板正,轻抬眸色,凝视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谢礼青被她这一记眼神望得惊骇。 怎么回事,刚刚李大姑娘眼中为何有如此威压,他为官半载,可没见过谁有这样的威严,只一记眼神,他竟然就被震住了。 比武场上,张显峰虽然面显凶狠,手持长刀,却静心等着李屈能否再度起身,并无趁机下杀招。 约莫等了小半炷香时间,他敛声:“到此为止吧,再比就胜之不武了,你不是我对手。” 李屈焉能不知道自己与眼前人的差距,他单手握紧身后缰绳,直靠在缰绳上,喘气困难,面上也有血痕,直直望向张显峰。 他怎么能懂呢。 对于一个武学天赋一般的他来说,能有今天这般功力,能混进西北大营,能得指挥使赏识,无数个晨夜,无数次挫败,他是如何扛过来的,是花了多少气力,又是磨破了多少次双手。 他远远不会明白。 今日,他必不能输。 又吐一口血水,李屈扎稳脚步,笔直竖立长枪,从胸腔发出一声怒吼。 “我辈断不服输,再来!” 此话一出,全场惊然。 小侯爷惊叹,连呵了两声好。 台下亦有欢呼声。 “好样的!” “李家竟有如此血气男儿,某家敬佩!” 张显峰也有些惊,这厮竟还有气力站起身,只是他这身形,他这一招再下去,他怕是真没多少命数。 暗叹一口气,想起他兄弟郭峡,他终还是提起了长刀。 “既如此,那便莫怪我这最后一招。” 刀起长落。 李屈连枪风都没使出,就被扫到台面上。 从比武场这头扫到了那一头,面部朝下,直趴了下去,就连手中长枪,也脱落在地。 全场寂静。 大局已定。 第27章 一招见分晓 谢礼青暗吁一口气,渐渐站起了身,既如此,那便叫台上兄弟下台吧。 “李姑娘,我派两个小厮上去,就这样吧,你家兄弟输的不冤,那毕竟是张显峰。” 李宴抬眸,面色清淡,眸光如炬:“谢大人,我李家家规,但凡涉及比斗战事,从不言输,李屈今日,就是死在这比武场上,也断没有替我李家言败的可能,该是他的劫数,他岂可逃!” 谢礼青再度惊诧。 既是因为她这般狠厉的话语,也是因为她面上刚毅的神色。 她似是透过这喧闹的宴会,瞧见了前方已成定局的事实,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稳坐中台,半分也不为所动。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事,都该由她说了算。 她?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李宴冷色,望向身侧北椋。 北椋颔首,片刻后,抱手,朝台上小侯爷朗声:“侯爷敬上,李家做中场休息,一炷香功夫后再战!” 中场休息? 还可以这样? 张显峰也听愣了,望向台下县主,县主面色不虞,意思是,不给李家这个机会,不欲挣扎。 张显峰会意,对台下众人道:“李氏兄弟已败,李家若是不服,换人来战,中场休息,大可不必!” 李宴霎时冷了脸。 也罢,既然你不仁,那便怪我不义。 小侯爷听完这话,一身劲意:“善!本侯听闻李家倍有人才,台下李屈枪法精湛,胜过王氏子弟,而座中李大小姐,更是师出祁连山,想必李大小姐,枪法更为出挑,何不如替兄长一战?” 祁连山。 是那个百年名师宗门,祁连山吗。 此话一出,场上霎时炸开锅。 高楼上,言祝新也是吓了一跳。 “祁连山,京中多少年没再出一个祁连山的子弟,都说这祁连山已揽天下谋士,举世四公子之一的遥昌君便是出自祁连山,台下那女子,竟是遥昌君的宗门师妹!” 咸郡王听见了今日最大惊闻,别人他不信,可若是小侯爷也证实一二的话,那怕是错不了。 他望向身侧崔廷衍,刚想说话,看他面上反应:“世子爷竟然早就知道这事?” 崔廷衍无声作答。 咸郡王暗笑:“是了,这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看本王这记性。” 楼下。 小侯爷出言朗声相约,李宴站起了身,作揖:“侯爷谬赞,台上比斗正酣,本场亦未分出胜负,却也到不着小可出手的地步。杀鸡焉用牛刀,众人若是武戏尚未看够,我既派出身边内卫即可,对付台上区区一个横刀手,一个内卫足以。” 明熙县主闻言,面色陡然直下。 狂妄! 好生狂妄! 诚然,这也是台下众人的想法。 小侯爷被她这气势震慑住。 这? 一个内卫足矣? 李宴转头,对北椋道:“你上去,借李屈的长枪,三招之内,拿下!” 头一回,北椋朝她拜了个军礼:“属下领命。” 女侍卫单脚飞于台上,浑身轻飘飘的,一身白衣挺立,容貌不俗。 小侯爷有些裂开,这,怎么还是个女的? 张显峰气得胸腔发疼。 奇耻大辱,竟然派个女人与他交手。 “我张显峰从不与女人交手,你们李府就此认输,今日之事便当了结,阁下请惜命。” 李屈被小厮抬了下去,北椋捡起他跌落在地的长枪,想起那日自家主上的风姿,持枪背于身后,抬头朝张显峰望去。 “女人怎么了,你家县主不是女人?” “你!” 张显峰神色转沉:“既如此,就休要怪我手上用力。” “放马过来。” 此前从未握过枪,她素以一把长剑行走江湖,长枪在手,北椋觉出一阵蓬勃的波涛之意。 这一刻,她仿佛站在了沙场之上。 第一招下去。 她用了太半的气力。 呃。 大空了。 张显峰闪退一旁,呼了一口长气,气的。 连个枪都不知道如何使,还妄想与他比斗。 这真的不是在折辱他? “这就是你的本事,小娘子?” 北椋握紧长枪,垂头撇眸,眼中有不少的翻涌,而后紧闭双眸,沉下了心去。 每日晨练,自家主上是如何使枪的,与李屈交手时,她又是如何挥枪的。 一应招式都在她脑中运转,李家枪法劲道,出法快,一招见真章。 霎时,她睁开眼。 眼里眸光坚定,一招再度下去。 张显峰已无心与她作战,有些大意,不想,她这新的一招来,径直将他撇飞至了身后两米,靠稳住内力方才站住。 睁大了眼。 这时才明白,原来她真有些功夫。 瞬时握紧长刀,冲杀了过去。 更不想,这回,北椋只用一记弯月射水,正是那日主上拿来对付李屈的最后一招,一招藏锋,一击毙命。 张显峰被扫至身后围栏缰绳上,整个身板向后倒去,笔直跌下了台,防不胜防。 落地者输。 这局,顷刻就见了分晓。 场面变化之快,众人分辨不及。 高台之上的小侯爷甩着袖袍,站起身,半会儿都还没回过神。 这就结束了? 比武场上,北椋朝台上小侯爷抱手,握着长枪利索下了台。 李宴也站起了身,面色含笑。 这时的笑,如沐春风,夸了一句:“干得不错。” 北椋将枪交于李宴手上,嘴角上扬:“谢主上夸赞。” 这主仆俩一人一句,身边站起身的谢礼青愣得不行。 这,这这这。 是知道这北椋厉害,不想她竟然这样厉害啊。 三招击退张显峰,那可是张显峰啊。 说话哆嗦,又喜又惊,拿着酒壶杯盏来:“李娘子身边的侍从果真名不虚传,来,来来,我敬二位一杯!” 李宴左手持枪,右手接过酒盏,面上带笑。 北椋抿唇:“无需客气,我对酒的品质要求极高,从不喝这类杂酒。” 呃。 谢礼青伸出去的手略微有些尴尬。 他与李宴低语:“你家这位,一向如此桀骜吗?” 李宴点头,一点也没言虚:“是啊,我都快养不起她了。” 那是谢礼青不知道。 北椋这人,不光要吃最好的,还要穿最好的,一般的布料她都不用,连睡觉的床铺用的都是上好的锦缎。 谢礼青被她说笑了。 两人有说有笑,小侯爷下了高台,直往这处来。 而另一头,落败的明熙县主,见此结果,霎时一脚踢翻了身前宴席小桌。 从未有人敢落她的面子。 还是个无名小卒。 她站直了身,视线中淬着毒,狠狠望向那方不知好歹的主仆身处。 落败的张显峰揉着胸膛上的碎伤走来,垂头:“属下不力,请县主责罚。” “我自是要责罚你!” 想她堂堂县主,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那对刁民,今日也别想见好地走出这宴席! “去,召集我的暗卫!” 张显峰领命:“是。” 第28章 名声大噪 小侯爷还未走近李宴一行人身侧,已然见着明熙县主领着侍从奔来。 一行人气势汹汹,这也正是谢礼青所担心的,他刚想说,今日竟然连县主都赢了,他虽为高兴,可又想起县主的狠毒。 与她交手几回,不过赢了她一回球,就被她找了不下三次麻烦。 话还没开口说,县主已然走近了。 明熙县主来者不善,阴狠的视线不加掩饰,直逼李宴。 李宴觉察她的眼神,正面相迎。 明熙县主抽出腰中长鞭,霎时甩出了一记炸响。 “李家兄妹使用诡计谋害我之侍从,有违比武道义,藐视我堂堂县主皇威,来人,给我将这对兄妹拿下!” 一时,从席间廊上各处迎来着黑衣同制服的暗卫。 气势汹涌,各个手持长刀。 刹那,便将整个场面全然包裹住。 这才多久,谢礼青竟又见这种阵仗,退到李宴身后,不平:“县主这话从何说起,李娘子侍从招招磊落,你这不是污蔑是什么,既是武艺不精,服输就是,何苦这样做派。” “本县主说拿人,就没有拿不了的人,谢礼青,不想死就给我滚到一边去!” 谢礼青躲在李宴身后,贼有安全感:“同为女人,你这是何必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明熙县主怒火冲天:“谢大人既是善恶不分,今日我就替你爹妈一并教训你,内卫听令,给我上!” “是!” 落话功夫,左右四方的侍卫皆一齐涌上。 谢礼青被吓得连连后退。 身后宴席的看客也都四散逃开。 北椋握紧腰间刚别上的长剑,手按在剑鞘上,一切蓄势待发。 李宴眯眼,朝明熙县主望去,这一眼,眸色深重。 伸手搭在了北椋肩上,北椋回头,她示意她退后。 北椋会意,取下长剑,环抱在臂,站到谢礼青身侧。 一时,数十名暗卫一齐袭来,李宴手持长枪,单举横过头顶:“县主不服,那可瞧好了!” 彼时,长枪从头顶绕到身后,李宴反转三圈,一记长枪低扫而出,手中长枪而后脱手飞出,身形所动,单手复握枪身,又是一记北望尧山之势。 两招功夫,一拥而上的侍从被枪法扫破,如同落水散花,各自弹开,飞出空中数米而后砸地,呼疼声齐作一团,顷刻间全军覆灭。 李宴轻笑,单手再度举高长枪,在空中摇了三个花手,而后将长枪飞出,直立县主脚下。 转手,她挑动左手掀动衣袍,英姿飒爽,转身,向四周作揖。 “诸位,我李氏一脉素以枪法闻名,祖上承袭征虏大将军之志,以一枪扫遍漠北中原,而今李氏一脉没落十数年有余,今我李宴,孤胆挑破家门困局,我之枪法,自慰京中无人能及,十年难逢敌手。自今日起,我李宴,便是这京都响当当的一号人物,特下投名帖一封,诸侯贵公若许黄金万万两,我将拜于麾下,此帖永生为效,李宴在此,愿候诸公。”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高楼之上。 这下,是连咸郡王都听燃了。 特下了宴席,到栏边来看。 好生威武的小娘子。 坐地起价万万两。 “天下风云皆我辈,一代英才复又生!此女子英姿勃发,前途无量,不知日后是要落入谁之名下,”咸郡王转过身来,“世子爷,你有何见解?” 崔廷衍从座上起了身,金樽给他让出最佳视野,他两只眼都在冒星星。 啊,李姑娘,好装啊。 还可以这样吗。 比世子爷还装。 这是跟世子爷学的吗。 以后他也试试。 崔廷衍身量笔直,一声月牙色长袍触地,落月生辉,单手覆于身前,垂视地面。 神色敛动。 未答咸郡王这句话,只与身边暗卫吩咐,语气清淡:“今日之事无需宣大,去跟小侯爷提声招呼,动则生变,急去肃清。” 暗卫领命去了。 此时,楼下。 小侯爷扒开人群,走近谢礼青身侧。 近距离瞧着眼前这位李家娘子的风骨,可谓是相当敬叹。 他默默观察许久,只怕县主还有行动。 楼上的暗卫下来的快,小侯爷身边人忙来传话,小侯爷一听,抬眸望向自家高楼。 眸中深色几许。 立时有了分寸,越过谢礼青,直接走到李宴和县主中间。 明熙县主挫败,若说方才还有理,现下,一众侍卫挑不过她一人,在她面前,如做蚂蚁飞天,她那般轻松,这把枪还敢径直立在她身前。 贱民! 贱胆横生! 县主全身发颤,亏得身后张显峰扶住。 他心里明白,只怕适才台上与她家侍卫交手,是她已然给了台阶下。 “县主,今日局面不利,您可千万慎重。”张显峰低语。 从不服输的明熙县主,绝对不会向庶民低头,她眼里有千刀翻涌之势,小侯爷这时款步走来。 “县主,现下高下立判,我看,你就莫要再为难李家兄妹了,今日是本侯盛办的宴席,你看,你不如给本侯一个面子。” 明熙县主冷哼一声,眼神依旧淬火。 小侯爷不得不低声,搬出杀手锏:“县主,李娘子与那谢礼青关系匪浅,你是知道的,那谢礼青,她家母上可是太尉府崔家的人。” 崔家。 明熙县主霎时从漫天怒气中抽神。 面上表情扭变,多是狠意。 总算是歇了一口气,最后望一眼丝毫不惧她神色的李宴,狠狠捏起了拳头:“李娘子,我们的事,不算完!一帮没用的狗奴才,回府!” 明熙县主败北离去,众人唏嘘。 时下能让这位称霸汴京城的明熙县主吃亏的,据说除了那位时人莫敢言的崔家世子爷,还真的就是今日这李家娘子。 今日后,这怕是传遍整个汴京城的一桩乐事。 李家娘子气派,在场众人看见,谁敢不称服。 便连小侯爷也是当众许下,赐予李家娘子黄金五百两的佳话。 这段京中乐闻,霎时传遍了汴京城整个茶汤巷。 一时间,李家娘子的名声大噪,那一手单柄扫退十数人的枪法,更是被行家连连大赞。 李宴归府一日,家中拜帖便再也没断过,各类邀约,应接不暇。 名声撒了出去,鱼饵撒得够广的,就等着钓大鱼才是。 现下,府中喜气连连,梧桐阁里连就是一个在院中修花枝的小丫鬟,面上也都是得意之色。 却不知,她家主子,此时正坐在书台上,单手撑着脑袋,看着这成片如雪花似的邀贴,心里很是怅惘。 头痛,不理解。 这么多邀贴,一封接一封的,怎么偏偏没有卢家的邀贴呢。 第29章 打马纵街 难道那个死老头没听说她闹出的这个大动静。 她还特意提了征虏大将军名号。 亦或是说,这个整日流连花巷的死老头,早已经忘记了昔日旧主? 好啊,卢永道,当年老娘是怎样在一堆尸海中救出你的,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娘的是吧。 怪道这李家的后嗣,也不见他有半点接济。 她断断续续嘀咕卢家。 北椋耳尖,听见,抽出卢鸣的邀帖:“姑娘你是在找这个?” 李宴双手抱着脑袋,抿了抿唇,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我不是要他孙子的邀帖,我是要卢永道那个老不死的亲笔邀帖。” 好。 山不就我我就山。 李宴站起了身。 装死是吧,待我办完这些杂事,老娘亲自去会会你。 “更衣,备马,去催催李屈,问他换个衣裳为何要花半个时辰的时间,大姑娘上花轿都没他磨蹭,待我到了正门还不见他的身影,北椋你亲自去拿他。” 北椋点头:“好嘞。” 李宴换了一身红衣喜袍,身后厚礼备了有一个队伍那么长,就连她的大白马,身上还绑了个红花结。 忒喜庆了些。 李宴上了马,抽了那红结,丢到管事身上:“没得这样喜庆,他们戴家,不配。” 今日的天气甚为晴朗,李宴在马上等了片刻,终于等到李屈来。 他亦是穿了一身红,像极了一个新郎官。 区别在于,胸膛上没戴大红花。 “兄长,你可是叫我好等。” 李屈身体还发虚,没修养好,今日装扮确为盛装,怪道要花那样久的功夫。 小厮牵来了他的马,他看着门口这浩浩汤汤的抬礼队伍,有些慌:“大妹妹,不过是去戴家走一趟,何至于这样兴师动众,是不是铺张得太夸张了些。” 夸张? “兄长,这世间真正夸张的事,你还没见着过呢,这才哪里到哪里,上马来吧,莫要误了这出发的吉时,且让妹妹带着你,好生张扬一回。” 此番去戴家,李宴非但铺张厚礼数担,还特意从醉香楼里请了喜乐队伍。 一路扬马过街,一路敲敲打打。 北椋跟在李宴身后。 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原来她家这位,竟是这般极肆意又张扬的性子。 她失笑。 说好的隐忍克制,步步为营,谋划周善,谨小慎微。 怎么与少主说得完全不一样。 真正处过了才知道,少主也不是尽知天下事。 估计也有不少,他都是道听途说吧。 嗯,一定是这样。 住在余安巷的李家兄妹,近日甚为有名气,马过长街,街边老百姓抬头去看,聚成一团,议论开来。 “那是谁家娘子,一身红衣喜服,怎的这般明亮。” “她你都不知道啊,从余安巷里出来的束发小娘子,近几日她的画像,都在坊间传开了,那是李家的宴娘子啊。” “是她啊,果真如传闻所言,气度不凡,纵马街上,她们这是欲往何处。” 街上的老百姓不知队伍去往何处。 马上女子,一席鲜亮的红衣在身,端的丰神秀逸,所经之处,自是有无数路人驻目观看。 “这是要去哪家提亲,看那只肥硕的大雁。” “迎亲的队伍前,怎么是个女娇娘。” 众人都以为这浩大的队伍是去迎亲的,不想,李宴却无此意。 到了戴家府邸,门房去回话,顷刻功夫,戴家长辈闻说是日前才在丹河宴上大出风头的李家兄妹来访,便是即刻出门来迎。 看身后厚礼之架势,戴家叔伯喜笑连连,将人迎进了内院前厅,只言:“离两个孩子的良辰吉日总还要些时日,李府为何这般客气,厚礼以赠,莫不是要交替亲事吉日,李小娘子,你上坐。” 戴家叔伯一改旧日嘴脸,李宴连坐都不欲坐。 “戴叔伯,谁跟你说,我今日是来贺礼的,阁下莫不是忘了月前你们戴府说过的话。” 此话一出,戴家长辈皆面面相觑。 不是来示好的。 戴家叔伯耐下性子:“大姑娘这话何意,既你家大公子已出大狱,又得平徽侯爵府的小侯爷赏识,大姑娘你骁勇俊才,此番轰动汴京城,便是那日所言,县主侍卫未向你家兄长磕头认错,我府也不欲追究,这桩婚事,自是喜结两姓之好,日程便是要提前,那日那纸退婚书原路退回,那也是好商量的嘛,大姑娘为何有恼怒之意。” 恼怒之意,呵! 李宴不欲与他嚼舌根:“叔伯好记性呢,那你且记住,我李宴此人,嫉恶如仇,最重家门风气,你辱我兄长无能为一过,登门折辱不念旧情为二过,这三过,是万般的不知好歹,金鳞已非池中物,我家兄长日后荣耀傍身,封祖庇荫,又岂是你这等小门小户可以与之攀附。不过是将你的话如数送回,既是你无情在先,那便怪我府绝义,我李宴今朝过府,是来退亲的!” 退亲?! 厅中的一众戴家宗老,皆吸了一口长气。 主座上的戴老爷子上气不接下气,伸出手来指着她,全身发颤。 “你们,你们李家欺人太甚,两家的联姻大事,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可以做主的,把李醉山给我叫来,叫他当面与我对峙!” 李宴冷笑一声。 “我们李家欺人太甚?老太爷,您莫不是忘了,你们戴家上门退亲之时,不就是挑中我父留职京外,家中女眷势微单薄,专挑了个这样好被拿捏的关键时日?怎的,现在想起我父了,昔日退婚之时,可曾顾忌两家情面,可有想过今日你府也有如今的困局?” 一屋子人被李宴三两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话意已经说清,理亏是在他们戴家,戴氏宗族瞧清了李宴的诡辩善言,争执不成,便要打感情牌。 戴家叔伯不似老太爷那般反应激烈,不欲与李宴交涉,问向李屈。 “屈哥儿,你也是我一手看着长大的,你与岚娘打小的交情,即便日前的事是我们戴家几个叔伯操之过急,那又关岚娘这个孩子什么事,她何其无辜,你真忍心,真狠得下心,退下这门亲,叫岚娘受尽闺房折辱,今日被退婚,日后她将如何自处,你这不是在要她的命嘛。” 李屈霎时想到什么,神情波动,被这话触动。 身形也随之松散了一二。 岚娘。 是啊,岚娘她自是极贤惠的…… 第30章 好生张扬 李宴见李屈当真愁色,面目还显纠结,顿时拧起了眉。 “兄长,月前戴家退婚,那位岚娘子可有顾忌你的情面,家门兴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之关联环环密切,惶论这位岚娘子如何通达,终究还是他们戴家的人,家族决策,她岂能逃得了这干系。今日你若下不了这决定,明日,叫这满城嘲笑的,可就是你的兄妹,如何评定,你还需要我多言?” 李屈猛得一抬头,看见自家大妹面上的凌厉之色,瞬间醒神。 是了。 他曾几所受的屈辱何止这些,若没有丹河宴上的晓露锋芒,今日站在戴家宗族面前的人,又岂会是他。 目光倏地坚定,他与戴家叔伯明言:“叔伯,我感念你的照拂,平生相知一场,今日退婚,并非有意上门取笑,只日后戴家若有难处,也尽可寻于小侄,小侄在此敬上,望戴家诸位叔伯,明断是非,还请见谅。” 李宴真是没好气。 大好的局面,活像是他的罪过,来退亲,他还能摆出这副假慈悲的嘴脸。 戴家老太爷气得原地升天,拄着手中拐杖,往地上连捣了两下。 “好啊,你们这帮破落户,欺负人欺负到我老太爷头上了,李屈啊李屈,我没想到你竟是这副德行,不过是在丹河宴上出了些小小的风头,就敢这般嚣张目下无人,太爷我活了多少岁,你才活多少岁,你这般奸诈、虚伪、刻薄的秉性,我把话放在这里,你日后要是能有什么成就,那除非是老天不开眼,世道沧桑正退数十年,罢罢罢,今日也不是你退婚,我们家岚娘便是日后烂在家中,去尼姑庵中做个活尼姑,那也比嫁给你强。” 两句话说完,他又朝李宴望来。 “行事没有决断,叫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耍得团团转,你们李家,呵,还真是生了好一双不得了的儿郎哟。” 李屈嘴角本就不伶俐,被戴老太爷一连串的话愣是说得面色耻红,又气又急,接不上话。 李宴冷眼旁观,笑了,笑不在眼底,语气霜寒:“太爷好生会说话,李府日后有什么成就,我家兄长有什么际遇,全凭您老一张嘴?您是九天下凡的活神仙,这么能断能测,怎么不摆张桌角,去西城大街上卖艺去。” “黄口孺子,休要胡言!” 胡言? 哼。 “今日谁要与你家客气,一纸你们戴家的退婚书在此,诸位瞧好,”李宴当着一众人的面将那纸书撕得稀碎,撒到空中,“这一封,便是我府的退婚书,您诸位可记清了。婚是由我们李家退,人,是由我们李家拒。戴家叔伯那日言,我府最是缺些稀奇的膏药礼盒,今日你看我送上的厚礼多不多,恰是你府那日的六倍有余。退婚书在此,从今往后,你我二府再无干系,自今日起,我家兄长便是正经单身的好儿郎,戴府姑娘往后前程,婚假自许,与我府,便是再也无甚瓜葛。” 李宴扔了那退婚书到太爷脚下,态度傲慢,转身,撇头低垂了眼发愣的李屈。 “大事已办,兄长,回府吧。” 李屈回神,面上有些戚色,转身要跟上李宴,脚步迈了两下,又转过身来,朝身前一众脸色青红的戴家叔伯深深鞠了个揖,而后快步跟上李宴,出了府。 来时礼亲队伍大为阔张,回时,人丁散去,反显得冷冷清清。 明明办完了件心头大事,可李屈这心里,就是不大畅意得起来。 李宴纵马在他身侧,目光望向前方,面上模样清淡。 “兄长愁眉不展,是觉着适才在戴家,我有何不妥,还是怪我在戴氏宗族面前,不念旧情,过于咄咄逼人?” 李屈转过头来,言语着急:“大妹妹,我怎会是这个意思,今日来戴家,我也是早就知数的,怎敢怪你。” 李宴一记冷眸从他面上高低滑过。 收了视线,她不欲再说重话。 “兄长,你既是早就知数,那便猜到,今日之事只会闹得双方断然不会和气,你心里怕是怪我过于张扬,那我倒是要说,我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倒是兄长你,已是既定的事实,心里下了主意,就莫要又当又立,又觉着愧对戴家娘子,又打马唱街愿意与我同往。 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么轻巧的事,你的优柔寡断,那点子怜悯之心,最好是用在对的地方,往后与我共事,我可受不住你这般扭捏的性子。” 李屈被她几句话说中了心事,当下无法反驳。 垂下首来,面上晦色:“大妹妹教训的是,是我狭隘了。” 李宴可不是为了教训他才说那么几句话,这人的性格非一朝一夕可改。 当下,她收了声,便不再言语。 李屈甩开了那些怅惘,追马跟上李宴,缓步在她身侧,说了点新鲜事。 “大妹妹,我听你院中阿朱说,你最爱喝鱼汤,北城最旺盛的会客巷,那里新开了家知名的鲜鱼汤铺,今日是开业第三天,说来你可能不信,那家鱼铺的东家,据说是魏国公府的世子爷,头开业这几日,那处品茗弦乐不断,不若今晚,我痛花些银钱,带你去这汴京最繁华的鱼汤铺小酌一番如何。” 鱼汤铺。 还是崔廷衍开的。 阿朱那个大嘴巴子可真敢到处说。 李宴撇嘴:“能有多繁华,左不过还是间食客店,给崔廷衍送这个闲钱,还不如叫小厨房开点荤。” “大妹妹,你如何敢直呼世子爷名讳,”李屈吓到,四处望了眼,压低声音,“是不一样的,那鱼汤铺进去,打底也要一百两银子,还只能待在底楼,我感念大妹妹祝我良多,今日这宴必是我请,不然,我也实在想不出,要如何回报大妹妹的恩情。” 李宴勒住了马绳,转过头来:“多少,一百两银子?” 还只能待在底楼? 他明明可以抢钱,却硬要送我一碗鱼汤吃吃。 皇商的钱就这样好挣? 她正用眼神表示不满,前方长街车马侍从过路,朗声在喊。 “世子爷座驾,避——让——” 过去两个骑马的侍从,身后四匹白马架着一辆香雕玉砌的马车正缓缓驶来。 左右老百姓纷纷避让开。 就连李宴,也和李屈退马停于街上,为这位贵不可攀的世子爷让路。 李宴正死死盯着那车架,不想,那车架忽就停了下来,正好停在离李宴十尺之远的正前方。 她尚来不及疑惑,只见后方骑马的侍从绕马到世子爷车窗之下,附耳低语。 未几,李宴便瞧见,那金丝缠绕的车窗被人从内挑开。 世子爷一面骨瘦嶙峋,白皙修长的手指映衬着车窗的金丝红边,端的有些风韵。 李宴的视线从那两根拨葱般的指尖上逡巡而去,瞧见车内显出一张皎如日星的俊颜。 好生纸醉金迷。 霎时看见这么张似画般的白净面庞,她都快忘了什么古早的仇恨,还停了一瞬的呼吸。 李屈惊骇,莫不是方才说话被听见了。 不能吧。 说话有些打哆嗦:“大、大妹妹,我竟这般出名吗,世子爷车架长街,竟当众停车,掀开帘子只为探我一眼,我,我,现下身上无有纸笔,难以提字,你说我一会儿要送些什么给世子爷才好。” 真以为堂堂世子爷也和街边孩童一样,稀罕他提个什么鸡爪子般的名字。 翻他一个白眼:“你瞎了!世子爷那是在看你吗,你瞧不出来啊,他那直勾勾滴着水的阴沉眼神,分明是在找冤家。” “冤家?” 北椋身后语音清凉:“大公子,世子爷是在看我们家姑娘。” 第31章 世子爷邀约 北椋的话得到了验证,顷刻功夫,前方车架中的世子爷沉着视线望来,那眼神,像在望一具冰冷的尸身。 李宴不禁打了个寒颤。 却又见他落下帘布,在他身前俯腰传话的冷脸侍从也绕马回到了车架后方,须臾,从后方又绕出个着红鱼服的俊朗少年。 世子爷的车架启程离去,金樽离开随行的车架,独自个朝李宴身边踏马走来。 来传话:“李姑娘,我们世子爷有话说,今夕盛宴,世子爷邀您今夜在北城的鱼汤铺一聚,特备薄酒两坛,恭候娘子。” 李宴握紧缰绳,眯了眼,仔细打量身前的金樽。 金樽传完话,面上恢复嬉笑的神情,后半句话是为自己传的:“李姑娘,今夜你可一定要来哦,我们世子爷从不款待女客,邀请姑娘你,这可是头一回呢。” 哦,那谢谢你啊。 李宴沉思片晌,找回点声音,答:“回去告诉你家世子爷,今日这宴,山海不倒,日月无辉,我必赴约。” 去赴约的前两个时辰里。 李宴捏着下巴,一直在想对策。 今日赴约,她必是要赴一个不同寻常的邀约,思来想去,有了主意。 换了一身浅墨色的衣袍,阿朱惊呆了:“姑娘,我就说你穿女装好看,你个子这样高挑,这身清凉的外衫,穿在你身上,像个小仙女。” 李宴望着镜中的自己,衣裳是对了,气质上总差了点什么东西。 “去给我将那蒲扇拿来。” 一时蒲扇在手,李宴晃了晃手中白色的扇面,朝阿朱伸手:“再将那绣帕拿来我试试。” 绣帕捏在手中,李宴觉着行,丢了手中蒲扇,将绣帕塞进腰间囊袋中,又对阿朱道:“来,再给我梳个时兴的发型,要小家碧玉,要娇柔可怜,要……你看着办。” 这可难到阿朱了。 阿朱瞧着自家姑娘头上的这方龙蕊髻,觉着煞是好看,只不过:“姑娘,你就生了张大气的脸,便是梳这样的发髻,你还是比一般人显得端庄大方,我看已经很好了,姑娘,你今晚是要赴谁的约啊,是不是……是不是赴未来姑爷的邀约呀。” 身后,北椋被一口茶呛到了。 李宴从梳妆台上抽了根火珊瑚的珠钗别在发间,嘴角抽动:“今夜这人若能成你家姑爷,哼,我李宴自此洗手转内宅,给八个孩子当母亲。” “妈呀,姑娘你好有志气啊,竟然要生八个孩子。” “死去。” 半晌,阿朱从屋里出去,房中寂静。 李宴起了身,朝窗外望去,北椋就站在她身侧,窗台上一阵风飘过,掀翻了她晒在那处的画卷。 她弯下身来,去拾那卷画,不想,北椋也弯下了身。 李宴眼睛独到,一把握住她的衣袖:“这里面是什么,怎么鼓囊囊的。” 怪道她今日偏要穿这身有阔袖的衣裳,往常可不是这样的打扮。 一抖,里头的瓶瓶罐罐跌落了一地。 北椋也不去捡那画,扯动李宴的衣袖,一时,一堆短刀匕首哐哐当当砸在地上。 (⊙o⊙)…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北椋捡起地上那画,揉了揉鼻尖:“这种小活,姑娘不必老想着自己亲力亲为,往后你的画,都由我来捡。” 李宴却蹲了下来,拉高衣衫,仔细看地上那堆瓶瓶罐罐。 原来这北椋比她还焦急。 “你这些药,不会都是些穿肠毒药吧。” 北椋放好画,也蹲了下来:“有鸩人散,有鹤顶红,还有十步穿肠药,就这几瓶了,制药的药材稀缺昂贵,平常我舍不得用。” 李宴看着这一地的匕首药罐,笑了。 左不过一个鸿门宴,看给紧张的,她什么风雨没见过。 “这样珍稀的药材且先收好,对付崔廷衍,这些招数都不得行。” “姑娘的意思是,药就不用了?” 李宴脑袋打转:“用,怎么不用,你有没有那种用了效用不是那般明显,全身无力,一时不会急着要人命的药。” 北椋仔细思考了一瞬:“还真有,只不过,略微有些副作用。” “无事,反正是给崔廷衍用,就它了,”这推匕首,也不过起个心理作用,“一瓶药,够了,晚间,你见机行事。” “是。” 如约赴宴。 李宴今日不骑白马,坐着马车,出门,头上还顶了面遮住上半身的白色围帽。 北城的鱼汤铺,能有多繁荣,值得李屈那样说。 真到了地,见着了真章。 头抬高,笔直朝着天上看。 这哪里是间鱼汤铺,这不分明是座琼楼玉宇吗。 仅次于樊楼了吧。 看来还是她这个下里巴人见识少。 “二位姑娘,您顶楼请。” 有了崔廷衍的名号,一路畅通无阻,李宴领着北椋上楼。 三楼上,正设宴的永康郡主,瞧见顶楼在放人,顿时抓了楼里的掌柜来问话。 “怎的这顶楼今日还开了路引,崔廷衍不是说顶楼只给他自个儿用,崔廷衍在楼上?!” …… 李宴被引去了顶楼,进门前,门口侍从拦住北椋,要她交出随身配剑。 北椋冷色顿显,李宴示了她一个眼神,让她暂时交了配剑。 门大开,李宴被请了进去。 如此看来,这小世子确实很要些规矩,一般怕是极难靠近于他。 便是郡王侯府,都要不得这样森严。 崔廷衍委实惜命。 门将开,李宴往内走了两步,瞧见满屋子的清雅布局,摘了头上围帽,帽檐握在手间,身后门被关上。 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见假泉雕砌前,整面大开的窗色边,那处站着个人。 崔廷衍转过身来。 一席素色长袍,腰间照旧系着琳琅满目,开口第一句,端的有气势。 “给我拿下!” 李宴的眉头拧成小麻花。 还可以这样? 这年头,鸿门宴,席面都不需要摆一顿,上来就杀,合着我是送上门等着被擒是吧。 说好的鲜美肥沃的鱼汤呢。 啥也没捞着。 “世子爷,你莫要欺人太甚,白擒我,连顿鱼汤都舍不得备,你小看谁啊你。” 北椋立时贴近李宴身侧,耐不住笑了:“上位,你还看不透吗,这崔家的小世子,最是奸险小气,你喝他一顿鱼汤,他让你记他十天。” 确实。 这崔廷衍,行事确实果伐,上来就拿人完全不按照规矩演,一句废话也没有。 一时间,暗卫奔袭而上,白日在崔廷衍车前传话的那冷脸侍从第一个冲在身前。 李宴记得他,他便是金樽时常挂在嘴里的对月。 身子倒是好得满快。 李宴飞开手中围帽,冲散了几个围上来的侍从。 今日若是动手,岂不白瞎了她这身好看的衣裳。 世子爷身前,抱着金鱼景盆的金樽呆了。 什么意思。 怎么打起来了。 “世子爷,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可是李姑——娘——” 李姑娘一柄火珊瑚的朱钗压在了他脖颈上,他顿时熄了声。 第32章 世子请报恩 纵他崔廷衍行事快,她李宴行事难道就不快。 挟持着世子爷最疼爱的内卫,李宴立在世子爷身前。 一时,无数暗卫转过方向,将崔廷衍围了个水泄不通,护着他在身后。 两方人各自鼎力,这才有了谈判的筹码。 崔廷衍拨开了拥堵的内卫,露出一整张脸。 冷峻的面上容颜天显,语气冰寒。 “今日进了我的大宴,你还想逃?这贱卫平日话最多,死了正好,你快快了结了他,死一个不够,世子爷我还有十个内卫送上,你还愣着干什么,留着他过大年,何不如尽快动手?” 李宴惊。 给金樽洗脑:“不是吧,枉你平日世子爷长世子爷短,也不过是个贱卫啊,这种主子留着干什么,你气不气,你恼不恼?” 金樽抱着手中世子爷方方还夸的景盆,眼泪水哗的就流了一滴。 “气……”很气! “莫要生气,莫要恼怒,我现下给你机会,你替我了结了他,往后跟着我混,我保你衣食无忧。” 冷脸的对月握着长刀,气得发抖。 “你莫要胡言乱语,金樽,你有没有脑子,世子爷平日待你如何,你心里没数吗,别被这妖女洗了脑子。” 金樽望着他,倏地大吼一声:“我早就看出来了!世子爷就是不喜欢我,他只想着给你找娘子,从没想过我,我也喜欢府里的阿碧,凭什么他只让阿碧伺候你!” 两人还吵起来了。 崔廷衍面色铁青:“住嘴,还嫌不够丢人!” 那方流着眼泪的金樽倒真是委屈的极,还朝他哼冷气。 崔廷衍暗火丛生,当即便下令:“众卫听令,眼前人一并拿下,不用顾忌这蠢货的死活。” 诸多暗卫又要一窝蜂涌上,对月举高长刀。 “慢!” 这妖女简直是拿住了他的命脉。 转身,他朝世子爷作揖:“世子爷,金樽脑子不好,你留他一条命,就让我暂替他,我替他做人质。” 他行事磊落,又与李宴道:“你放了他,让你那女侍卫刀挟于我,金樽他痴傻,什么也不知情,与此事无关。”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值得崔廷衍花这样的心思抓她。 她松了松劲,有意放金樽离去,不想,这傻小子竟然毫无察觉,还怒吼。 “我痴傻?你他娘的才痴傻,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是上柱国的案子吗,不就是那夜李姑娘的侍从恰好路过客栈,世子爷的密卷丢了吗,不就是怀疑李姑娘也是上柱国一案的参与者,怕她走漏风声吗。 世子爷,你要真怀疑人家,你查她就是了,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就想随便捏个罪名白擒人家,你当李姑娘是傻子啊,她真想密调上柱国一案,何必派个这般显眼的女侍从与我等交手,还尽在世子爷眼皮底下晃悠。 那夜里,与对月交手的人是她没错,但从世子爷屋顶上飘过的,不是她。 这事我原本不想说,那夜里,我与屋顶上掉下来的那人交过手,追了上去,没打过,抱着他的小腿,咬了一块印记……咬了一嘴毛,他那毛发极其旺盛,应当是个胡人。” 一时间,素来傻不愣登的金樽说出这些话来,李宴都要怀疑下他话里的真实性。 事涉上柱国。 那不就是即将轰动全国、震慑朝野的粮草惊天一案。 本来真与她无关,现下叫她听见,崔廷衍会不会真的灭她的口? “金侍卫,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她埋怨。 北椋却诧异:“原来你认出我了。” 金樽望向她:“原本不认得,那日你在比武场上,身姿一动,我便瞧出来了。” “你早瞧出来了,你不和世子爷说。”对月恼怒。 “我说了啊,可世子爷不稀得搭理我,转头,他却又设下鸿门宴,他还想叫我死在李姑娘手里,哼,我真是看错了你们,李姑娘,你杀了我吧,我死后,冤魂不散,整日夜里必要绕在世子爷床头,让他永远都不能和花姑娘成亲,永远盯着他不放……” 脖子上的凉意消散。 李宴收了钗子,作揖,语气开始恭敬:“世子爷,现下误会已经开了。我知世子爷心有芥蒂,曾来我府上拿人,今日你设鸿门宴,我携侍从孤身赴宴,为的就是坦荡二字,个中误会,便只有我这侍从最说得清,北椋,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敞开说来。” 北椋回忆那晚的事。 她住的那间厢房被掌柜的换给了打北边来的贵人。 那夜月朗星稀,屋顶上有人在盯梢。 来人悄摸摸钻到了隔壁厢房,她好心推了一记在食宴的世子爷一掌,给他提个醒。 果然,便惊动了那夜的暗哨。 虽然那一掌的确有些个人恩怨。 “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你二人分散追开,眼前这位追着我不放,金侍卫追的便是那真正的暗哨,严格说来,这事上,我不仅吃了暗亏,还对世子爷有报信的恩情,早知世子爷最为君子气节,素来有恩必报,姑娘,我们向世子爷讨个什么赏才好。” 崔廷衍眸色敛动,面上表情深。 半晌后,挥了挥手,身前一众暗卫悉数退尽,便连受气的金樽,也一股脑消失了。 对月急了,想追上去,又想起房中世子爷还在。 崔廷衍收了身前宽敞的衣袍,单手放置身后,身姿俊挺,一身装扮,最是清朗的读书人打扮。 “此事是本世子明察不严,误会一场,李姑娘也就莫要见怪,你欲要什么恩赐。” 还真有恩赐啊。 “倘若我说,我就想喝碗鱼汤,这要求,过分吗?” 崔廷衍转过身去,看向窗外挺阔的景色,声线从幽远的天边传来:“不过分,吩咐内厨,摆上天街手艺十三绝,敬谢李娘子。” 暗卫领命去了。 北椋凑在李宴耳边低语:“上来时我见着木牌了,似是铺里第一等招牌菜,喊价这个数。” 李宴看她手势。 差点晕了。 这吃的是鱼汤吗,这吃的确定不是金子? 一时,有掌柜的上了楼,欲领着李宴出房门,换至别的厢房。 李宴和世子爷拜了个别,前脚出了房门,后脚,和北椋同等步伐,笔直后退。 掌柜吓得厉害,立时关上了房门。 崔廷衍立在窗边看景,沉思,听见声音,转身回看。 掌柜的语气慌张:“世子爷,外头有府兵!” 府兵? 崔廷衍眉目微皱。 李宴和掌柜一样的窘迫表情,看向崔廷衍:“有不少,为首的,还是个女的,好像那个永康郡主。” 第33章 仗义相助 话说完,李宴目力惊人,眼见的方才还一派肃穆波澜不惊的世子爷,这下面上竟显出一丝慌色。 对月的反应极快:“世子爷,属下护你杀出去,金樽那个臭小子,关键时候,他竟然闪得没影。” 李宴现下只担心自己的安危:“世子爷,我就一届平民,不懂你们皇家人之间什么恩恩怨怨,那鱼汤我改日来喝,今儿,能平安走——” 出去吧。 话都没说完,门已经破开了。 府兵着盔甲涌入,瞬间将厢房占据。 李宴连连后退,退至崔廷衍身侧。 瞧见那门里永康郡主进入:“豁,密会佳人呢,是哪家小娘子这般不长眼,能看上你,她莫不是瞎了眼。崔廷衍,几次三番我寻你不见,今儿被我抓住了吧,所谓新仇旧恨,今日我非抓住你,将你扒了皮吊打一顿不可,都给我上!” 李宴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抽了腰间帕子挡住脸,模样小女儿家情态。 眼看形势紧张,崔廷衍却一方镇定,语气冰凉,仍道:“凭你区区几个府兵,你也能抓住我,李娘子,今日之事,你若助我——你干嘛。” 李宴凑近他身边,拿帕子将自己挡个严实,压低声音:“世子爷,真打不过。” 崔廷衍嘴硬不过三刻。 他心里怎么能不知,那曲笙身边有个随她征战沙场的贴身将领,一堆暗卫若即刻与这帮府兵拼个你死我活…… 尚来不及思索,府兵已经奔来,与那帮暗卫顷刻打了起来。 场面过于喧嚣,李宴只得继续往后退,靠在窗栏上。 按着额头,全身慵懒,与北椋道:“情形不太对,我们先溜吧。” 北椋点头。 适才说要护着世子爷杀出去的对月早已经不知道进入了哪方的混战,独留崔廷衍身前只两个小暗卫。 暗卫什么用也不顶,杀进来的猛汉一脚一个,手已经拽住了崔廷衍的胳膊。 “世子爷,失礼了,请随末将走一趟。” 崔廷衍霎时冷了脸:“匹夫,焉敢碰本世子!” 那厢,正准备翻窗的李宴听见这话,一股正义感也不知怎的就上了头。 腿从窗户上退了下来:“竖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还有没有王法了,北椋,给我拿下他。” 北椋额头发冷,自家姑娘这是要闹哪一出。 一柄长笛从腰间拔出,化作剑招,三下就将顾子唯劈开,崔廷衍从他手中松脱开,被李宴单手接住。 丢了手中巾帕,李宴只道一句:“得罪了,世子爷,我豁出这条命救你,望世子爷不要忘记今日恩情。” 崔廷衍还没反应过来,李宴托着他,就从那半人高的窗栏下跳了下去。 顾子唯也顾不得打斗了,瞳孔都快睁裂了。 朗声:“都住手!” 屋里打斗的场面霎时安静,只听见他道。 “世子爷殉情了!” 曲笙扒开人群,什么也没看清,忽又瞧见,一道白衣也从楼上跳了下去。 顾子唯从未见过这样的忠仆:“郡主,侍从也一并殉葬了。” 曲笙双手按在窗栏上,不敢往下看,声线发抖:“不要乱用言辞,京都不是这种说法。” 鼓起勇气,往下看了一眼。 霎时,她连自己日后埋哪差不多都想好了。 “真正殉葬的,另有其人……嗯?”还活着,完好无损,在地上跑,“这她娘的不是五楼?” “是啊。”顾子唯也往下看一眼,眼神不好,“郡主你怎么语气里很是遗憾,难道非得十楼摔下去才会面目全非吗。” “面你个仙人板板,府兵听令,给我下楼抓!” 小世子摔在了架子上,不仅没摔伤,还毫发无损。 李宴当机立断,对一同跳下楼的北椋道:“去把马车拉来,先送世子爷回府。” 北椋从地上爬起身,领命。 崔廷衍惊魂未定,扶着身边货架全身乏力。 从高楼坠下的惊恐感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头晕目眩,警惕心却不减,面色冷淡:“什么东西碎了。” 北椋心虚,把袖囊里碎了的那瓶药倒了出来,扔在一边:“自调的香料,这香味道清淡,世子爷好嗅觉。” 崔廷衍锁眉,不同她搭话。 一旁的李宴使劲嗅了嗅,有味道吗,她怎么什么也闻不出来。 北椋行事速度快,马车很快就驶来,李宴扶着小世子上马车,崔廷衍这会儿倒一点也不扭捏。 说话中气十足:“绕里巷那条近路,去国公府。” 追兵来得很快。 北椋二话不少就掉转了马头,一路狂奔,像是极有经验似的。 李宴坐在车内,被这速度颠的,一点也没有骑马来得自在。 难不成真是劳碌命,坐不得马车,怎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全身无力。 还燥的慌。 李宴挑开窗帘,外头的空气也压不住她心头的躁动。 往后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府兵不下十个,纵马在街上,像是来抓逃犯的。 放下帘子,她问车内的崔廷衍:“世子爷,好说那郡主与你家也沾些亲戚关系,怎的你们姐弟之间……” 李宴静了。 静了片刻,咽了一口口水:“世子爷,你没事吧?” 李宴自诩自己活了两辈子,见过太多人间美景,也知晓万般容颜天显的好儿郎是什么模样。 但每每瞧上这小世子一眼,都有不一样的视觉惊艳。 尤其是现下。 这什么壮阔的山河落日秀景,小世子一人能抵一幅画啊。 他那面上潮红的,全身瘫软,使不上劲的模样。 李宴终于明白,适才北椋那瓶破碎的香料是什么东西。 亏得她身上有些武学功底,虽不似崔廷衍那般瘫软,却也心头火热难耐。 当下看见崔廷衍这般,更是难以把持,简直是在催磨她的心性。 顿时沉了声音,伸长手,捞开门帘:“你给我下的什么药,药性为何如此猛烈。” 北椋心虚得没话说:“就,就比市面上的情药要效用快些,我没想对你用,原是给里头那个用的。” 李宴紧紧拽住门帘:“药碎了,怎只有我和崔廷衍中招了,你为何无事,身上是不是有解药,解药快拿来!” 第34章 昨夜大雨 “没解药啊,要有方才我就偷着给您了,在府上,还得等我回去调剂。” 她为何没事,“应是我身体的缘故,打小试药太多,到了这个份上,已然百毒不侵。” 李宴气结。 “你可真会办事。” 这一剂药的效用越发猛烈。 半会儿,她眼圈都红了。 北椋最是知道这药的副作用,只得劝:“再忍忍啊,主子,我这就送你回去。” 忍忍? 怎么忍? 这要是能忍得下去,对得起她昔日大将军的威武之姿,对得起她曾几响亮的称号? 对得起这主动送上门的大肥肉之美? 李宴放下帘子,目光看向车内歪躺着的那个。 身子就像星盘吸住了般,瞬间逼近。 “世子爷,你知道我如今血气方刚的年纪。” 她这话已尽力说得委婉。 越看他越难自控,根本挪不开眼。 一鼓作气,手已经附上了小世子爷的衣袍。 “世子爷,今儿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崔廷衍的瞳孔都恣裂了,伸手去推她,却显得那般单薄。 车外。 一向稳重的北椋,真快疯了。 从未有过的高音量:“主子,你别犯糊涂啊,这可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是京都的崔廷衍啊,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你别便宜就将自己卖了啊!” 北椋的车马赶得急,这时早已经将府兵甩开了,一路疾驰,路边街头小摊都被她的急速吓晕了神。 才刚出里巷,走上了正道。 北椋一个急刹,忽叫停了马车。 车内,李宴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喊停甩开了身,砸到了门帘边上。 与崔廷衍猛的拉开了距离。 李宴现下不光眼睛红,脑袋不清爽,脾气也不舒展。 还没说话,便闻北椋道:“太子妃座驾,有路障,只能再等一时。” 太子妃。 仿佛从记忆的深处拉回一道线。 李宴霎时醒神。 掀开帘子一看。 太子妃出行,场面盛大,平头百姓不得仰视,路障开出三丈之远。 当今太子病弱,人称慈主,最得百姓民心,而今朝局三分为开,却不是多稳当。 一结动荡多年的不平朝堂局势,成了最大赢家的,不是别人,正是车里头的这位。 李宴放下帘子。 原地打坐,狠狠压住了心头的躁动。 从头上摘了朱钗,面色转冷,一狠心,即用朱钗挑破了指尖开始放血,强逼自己冷静心沉。 多晌,车架缓动,路面清开。 李宴沉了声线:“先去李府,从后门送世子爷回府。” 永康郡主的府兵追至余安巷停了动静,里头是国公府世家一众大族的居住地,不宜掀出风浪。 北椋的车架到了李府,李宴二话不说,霎时睁开紧闭的双眼,连瞧都没瞧车内的崔廷衍一眼,掀开衣袍果速下了车。 站在马下,与北椋沉声道:“亲自交到国公府下人手上,你再回来。” “是。” 李宴被这剂猛烈的药害得不浅。 回去后就晕了。 全身发虚,出汗,意识不清,中途察觉有人在喂她吃药,迷迷糊糊间,又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 她竟又做了个久远的梦。 还是个极深的梦魇。 她没梦见她的父帅,却梦见了她那个因为城破,在逃荒路上难产死去的母亲。 那时她明明还小,那夜的事,不知为何就记得那样清楚。 什么都没漏下,场景再现,还记得自己拽着母亲失血般的衣袍,像个瞬间长大的孩子一般,自此下定了决心。 “母亲,从此后,我再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我就是您的儿子,我会替您,替弟弟,替父帅守下这片国土,为父帅分忧,再给我几年功夫,我也要上战场,这座战败的城池,迟早有一日,我一定要亲手夺回来!” 国公府。 崔廷衍昏睡了一整夜。 房中女使来回出入,设香铺花,香炉里的香烟袅袅升高,笼罩了半个屋子,薄纱攥动,厢房里头,她们的世子爷此刻正进入了一个不能言道的梦乡。 只梦见梅雨季节,京都接连落了十天的雨水。 空气里泛着一股潮气。 最厌这般天气的自己,竟然出了府应酬。 在咸郡王的府上,永康郡主曲笙调了一堆府兵,不知又是在和谁过不去。 剑拔弩张之际,他心下烦闷,雨声萧瑟之际,忽听见一道清透的女声。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顺着声音瞧过去,只见一席墨色青衫,半卧的女子撑着胳膊仰下身去,从盘中摘了一颗葡萄,送进嘴中。 这漫天的风雨交际,似乎都不在她眼中。 未几,她忽又撇过脸来,气态悠闲:“不慌,世子爷,一出好戏这才刚刚开场呢。” 崔廷衍霎时睁眼。 醒来后,床头伺候的大丫鬟欣喜。 “世子爷,您总算醒了。” 崔廷衍身体发虚,睁开眼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还是那个毫无章法的梦。 白日里占尽他便宜的轻浮女子,便是到了梦里,还扰的他不得清净。 果真是中了她的邪。 思绪不顺,面色浸着寒:“把对月喊来。” 大丫鬟为难:“世子爷,对月侍卫和金侍卫,两人吵起来了,吵得太凶了,就在您昏睡的一整夜里,金侍卫离家出走了,对月侍卫,他也不见了。” ** 李宴醒来后,立在水盆边上洗手,长久的面色凝重,没从那个梦中回神。 昨夜像是下了一场大雨,空气里湿气重,这会儿天都还是暗的。 屋里伺候她的阿朱不见了踪影,连北椋也不在身侧。 慧儿提着水桶进屋,看见姑娘站起来了,欣喜:“姑娘,你醒了啊,北椋姑娘说,你怎么着也还要再睡个半日,没想到提前醒了,姑娘你饿不饿,奴婢这就叫小厨房备吃食去。” 李宴嗯了一声,又将她喊了回来。 “阿朱呢?” “阿朱姐姐到后头看戏去了,大娘子房中的人和成姨娘房中的人已经闹了快一上午了,这回比前几回的都要凶,听说成姨娘的脸好像破了,这下可没得好了,成姨娘平常最爱惜她那张脸,只怕要恨死大娘子。” 李宴转过身来,眉峰不平。 “你说什么?” 李宴昏睡醒了,饿得饥肠辘辘,什么也没顾上,换了身衣裳,往后院去,从桥上经过。 后方大院分岔的路口,那一片宽阔的地上,聚满了人。 她到时,正巧瞧见了一出好戏。 家里那个最没存在感的四妹李矜手握着一把长刀,左右劈开,高声怒吼。 “我看今天谁敢欺负我小娘,谁敢上来,我砍死她!” 李朝躲在大娘子身后,眼泪汪汪。 整个杂乱的纷斗中,就他显得最扎眼。 阿朱靠在桥边栏杆上,磕着瓜子,瓜子壳朝河里扔。 “这是今年第几回了,你们猜这回谁能胜。” 第35章 内宅混战 身边聚集了一帮看戏的丫鬟小厮。 “多半会儿是大娘子,这几月主君都不在府上,家中,还不都是大娘子说了算。” 阿朱手里捏着瓜子壳,指指点点。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成姨娘手里有间最赚钱的私店,她如今管着家中库房钥匙,我们家姑娘说了,以后一应采办都从库房走,大娘子不然为什么能和成姨娘吵起来,还不是因着她克扣了二公子的笔墨钱。” 李宴站在身后,将这话听个正着。 冷了脸,从桥上走过去。 阿朱看见自家姑娘的身影,手中瓜子盘丢到小丫鬟手里,忙追了上去。 “姑娘。” 李宴现在没功夫管她:“河里养了好些鱼,你往里乱丢果壳,明日便派你去河里给我捞干净。” 阿朱脸红:“姑娘,我知错了。” 李宴放眼望去,没见管事。 对身边小厮道:“去将管事喊来。” 走到两方人身侧,阿朱喊开:“大姑娘到了!” 李矜手上那把刀拿也拿不稳,就这样,还想砍人。 一个姑娘家,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反观那李朝,哭哭嚷嚷,哪有一点男子气概。 两方年纪大的,就更不用说,大娘子手插着腰,身边房妈妈频频夯气,一样的盛气凌人。 便是李宴走近了也不管用,大娘子用手指着李矜:“你有本事你就砍死我,我看你还活不活,也让满汴京城的人都知道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笑话,一个小娘生的,都敢骑到当家主母头上,你好大的威风,我看你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成姨娘在身后已经拉不住李矜。 李矜双手大挥舞:“好啊,那索性就都别活,我今儿第一个先砍了你,你这个泼妇,毒妇,去死!” 刀颤巍巍砍来,房妈妈有些力气,要去撇李矜的手,李宴黑着脸,见着这场景,一手一个。 甩了房妈妈到一边,被大娘子接住,险些摔倒。 另一只手牢牢握住李矜握刀的手。 李矜吃痛,刀落了地,李宴这才松开她。 成姨娘受惊,反应却极快,当下先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和乱发,收拾妥当后才转过身来,噗通就跪了下来,拽住李宴的衣衫。 “大姑娘,你可要替我做主,你看看大娘子她们做的这些事,你看看我这张脸,今日若不是我家矜儿护着我,我必是活不成了,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母女俩做主啊。” 一时,成姨娘哭得好不可怜。 李矜缓过了这口气,全身发软,也跪了下来,抱着她姨娘,细细哭出了声。 “小娘,我就是不嫁人了,也断不能容忍大娘子下这样的黑手,我们去报官,爹爹而今不在家,我们现在就去报官!” 成姨娘摸着李矜的后背:“好孩子,好孩子,你爹爹不在家,你大姐姐现下在家,她是最讲道理的,我们先听听你大姐姐的意思。” 李宴垂下身来,扶着成姨娘起了身。 成姨娘这面上,似是药膏烧毁的痕迹。 还不是刺伤。 内宅的手段? 虽是一小块,可闺阁女子,最在意的便是面上容颜,容不得一丝损害。 李宴顿时冷了脸,朝大娘子望去。 大娘子这人也是奇怪,一眼就能叫人看穿心思,什么诡计她自己先面上虚了起来。 “大娘子,成姨娘脸上这伤你倒是会使些手段,今日是对付姨娘,明日你若是不爽了,岂不是将矜妹一张脸说毁就毁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你也能拿到内宅来用?” 柳如芸被说的心头惊跳:“我,我原以为只是些普通发疹,没想到她那般严重……” 李宴瞧着这满场地上的热闹。 不远处的丫鬟小厮成片成片地聚着。 满府里,谁有个规矩。 视线望到那方颤颤巍巍还没回过神来的李朝。 很是压住了一口气。 “都给我去后厅,各院的把嘴都给我守严了,今日的事我没断出个是非之前,有谁还敢妄议,我扯了他的卖身契,送他回原籍。” (??へ??╬) 后厅。 李宴左右看着各自都说不出话的两方人。 厅外阴寒的天。 午后恐又有一场大雨。 一屋子女眷,各个身上没个正型,给不晓得的人看见,还以为家里遭了贼。 好生荒唐。 想她昔日威风凛凛、在外征战的大将军,何时见过内宅这副情形。 便是再没有数,也是知道,内宅混战,那是没品的下等人家才能干出来的事。 家里这对主母姨娘真真是颠覆了她对内宅女眷一贯贤良敦和的形象。 李宴饿得头发晕,手按着额头,心里忽的想起昨夜崔廷衍应承她的那碗鱼汤。 可恶啊。 也不知道那汤到底是有多鲜美。 白白错过了。 李宴愁眉深重,一屋子里人见她这样,谁也不敢多说话。 毕竟是见识过她的手段的。 李宴推开搁置在额头上的手,向身边阿朱招了招。 阿朱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 不料,李宴附在她耳朵边上只道:“去跟慧儿说,叫小厨房再备一条鱼,待我回去了,立时就用膳。” 阿朱愣愣的:“啊,哦,奴婢这就去。” 大姑娘将身边女使都派走了,这是要有什么阵仗,众人一时半会儿猜不透。 李宴扶着桌沿站起了身。 屋内仔仔细细扫视了一圈。 “李朝,你近前来,今日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为何也在这帮女人之间斡旋。” 李朝被喊了来,委屈:“四妹妹她借了我的书画不还,我本是好声好气与她讨要,她……她骂我,还拿书丢我,母亲看不下去,这才拉着我去说理,就吵起来了。” “呸!你母亲毁伤了我小娘的脸,我不光骂你,我还想揍死你。” “矜儿,”成姨娘拉住她,“你胡说什么呢,你大姐姐在这里,你也这样说话吗。” 柳如芸攥紧帕子,被李矜这话一击,又不再坐得住:“你个小娘生的,你还想揍死我儿子,反了你!” 李宴一记眼光望过去,又望向那处颇有些脾气的李矜。 说话沉声。 “便是大娘子再怎样无理,终究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做小辈的,张口闭口泼妇毒妇,你想揍死谁,有没有一个做姑娘的矜持,李朝是你兄长,你目无尊长,大娘子是当家主母,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日后你的婚嫁皆由她做主,你焉敢对她放肆。一个在内阁的姑娘,学的什么本事,你不嫁人便作罢,闹出这泼皮的名声,毁了家中规矩,是想叫你上头的几个姐姐也嫁不出去?” 一番话说出,就好像是大娘子的嘴替,句句都说在了她心上。 她心中痛快极了,连道两声:“就是,就是!” 第36章 训斥 李矜打小没被人这么骂过,便是父亲也没有。 一时又羞又恼:“大姐姐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说我没规矩,你又有什么规矩,还不是整日像个男人一般,和大哥哥出入宾客云集的地方,你这般在乎名声,你的名声呢,你也还不是一样不在乎这些。” 李宴垂了眼。 “家中若是能有一个做事敞亮,倍有出息的小辈,我何至于抛头露面,矜妹,你真要和我比?我自小就离家,吃尽人间的苦头,风餐露宿,筚路蓝缕,夏不知霜瓜为何物,冬不着厚衣裹体,你在家中为着一记书画和兄长争个你死我活,我还在想下顿该从何处觅食,而今有如此成就,你真以为是大风送来的,我白得这便宜?” 满屋子渐渐没了声。 李宴的话没断。 “这世上纵有一万人能说我的不是,这满府的家眷,却无一人能道一句我的过错,没有今日的我李宴,何来明日这满府的荣耀,小门小户外人说说也就罢了,主母,姨娘,你二位当真愿意一辈子叫人轻视,王公贵族寻常拜帖也不见得下放一张,日后闺阁中的女儿,最低也不过嫁一个商户之子,又是如此循环往复,你们的眼见只能到此?” 柳如芸率先抬起了头。 她是正经的官小姐出身,下嫁到他们李家多年,是吃够了多少被人冷落的苦头,不然,她何至于有今天这个泼辣的心性。 李宴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沉,凛冽的目光挨个的看过去。 “李矜自小被养在小娘名下,她没得规矩,说话无有教养,这是事实,李朝性软,没得一丝男儿刚气,这也是事实,长此以往,家中主母行事狠辣,姨娘以下越上,这李府,还能有什么出息。” 柳如芸气不平,有话憋不住直想说:“我本也不想算计她,是成寒聆,她借着掌家之权,几次三番算计我,你问问她都做过哪些好事,我家朝儿不过是要挪动库房一点子笔墨银钱用用,她偏偏不放,那堆子笔墨纸笔,你留着给谁用,莫不是又想私吞到你的房中。” 成姨娘垂头:“大娘子又在污蔑我,我不从库中放墨,原是主君说了,那是青州刺史送的,以后大有用处……” “若有用处,早就派上用场了,那块墨放在库房几年了——” “够了,”李屈被嚷得脑袋发疼,“一块发霉的墨,值得你们这样争执。” 李宴捏着额头跳动的青筋,往厅外望去。 “管事去了哪里,怎么还不见人影?” 身边小厮答话,说管事外出办事,这会儿还没回来。 既是管事不在,今日这个事,她还偏做了这个主,目光望向成姨娘。 “掌家之权,怎会在你身上,这库房的钥匙,我看也就不必再交到你手上。” 成姨娘没着急,柳如芸先喜了起来:“谁说不是,哪家的内宅是这样的做事,让一个姨娘管着全家吃喝,一只手还能越到主母的院子里,连我家朝儿的笔墨钱都敢克扣,既没得这个本事再生个儿子,只眼红为难院里的人,我家朝儿可没招惹你。” 这话将成姨娘说跳了脚,方方都还是稳重的,说到儿子,她恨不得站起来去挠人。 “柳如芸,你说谁没本事,我房中那个苦命的标哥儿怎样没的,你倒是还敢提,你们大房心思狠毒,手里攥着一条我家标哥儿的命,你且等着我收集了证据,迟早有一日,我要将你送去报官! 不做好事的人,就是有报应,怪道你家那闺女不认你,嫌她老子娘丢人,几年都不见得回来一次,就是养个儿子,也是个没出息的废物,你们大房,且等着有塌天大祸的报应!” 柳如芸被她几句话说疯了,一股脑要奔上去。 “我有什么报应,你家标哥儿是失足落的水,这些年,你硬要怪到我头上,你还敢埋汰我儿子女儿,你这个女儿养着又有什么出息,我顾忌个什么顾忌,明儿就扯了她的八字,我给她嫁到扬州商老爷家做八房的姨太太去,我看你如何拦我!” 两人又要打起来。 各自房中的妈妈拉都拉不住。 李宴重重拍了拍放茶的桌面。 “有完没完了!再吵,我统统丢到后院的池塘里泡她两个时辰,都各自冷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这些年,还没吵够!” 李宴真是耐不住这般密集的碎碎轰炸,一人一句,吵得她脑袋嗡嗡直发响。 “成姨娘的掌家之权,我看从今日起就尽快交割出来,”柳如芸望着她有些发喜,李宴提醒她,“大娘子也莫喜,库房的钥匙就暂先放在我身上,你们各院中,日后谁表现得好,这钥匙我自是再下发。” 成姨娘不满意:“大姐儿,这钥匙可是主君临走时,亲手交到我手上的,这些年都是我在管家,你猛不丁这样拿了去,后院的事,你能照应得过来吗……” “这就不是姨娘该操心的事,既是这些年院中风气都是这般,那合该是要变一变了。我管家,我看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各房且管好各房自己的事,倒是家中这些小辈,学了你们这些做派,一没规矩,二没品行,武艺,武艺不精,读书,大字也不识得几个。从明起,就请个专门教书的房中先生,到西厢给家里这几个小的好好教教课,请先生的钱,从库中出,若是不够,便从我房中垫补。 李朝,李矜,再叫我瞧见你们兄妹俩这般不和睦,我这人脾气硬,抽了宗祠里的族谱,将你二人赶出家门也是做得出来的。 今日只是在家中闹,明日,若是丢人丢到外头,可等着被我罚。记住我的规矩,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二人,将这首小雅·常棣,各给我抄送一百遍,明日送来我检查。” 李矜自是不高兴,想说话,被成姨娘狠狠拽住,没叫她说出来。 李朝乖乖应了声。 李宴又望向柳如芸:“还有大娘子你,没得使用些迫害人的手段,成姨娘脸伤没好之前,你且仔细照料着她。” 大娘子一口气瘪了下去:“晓得了,我自是好汤好药的,伺候着她!” 第37章 祸不单行 今日这闹剧,就这样结束。 李宴回到梧桐阁,众人也散去。 玉梨居里。 李矜怎样气都不平:“大姐姐好没规矩,还要我抄,抄什么来着,小娘,你知道我最不爱这些,看见那些书啊墨的,眼皮子只打瞌睡,还要我从明天起就去听什么老夫子讲课,这不是要我死吗,跟进牢狱有什么区别,我不去,你去跟大姐姐讲,我不去听课。” 成姨娘真是怒其不争:“你大姐姐叫你抄小雅·常棣,你连字都念不明白,不怪你大姐姐说,还是我平日里太溺着你,把你惯的这些脾气,你要是真这么硬气,方才厅上,你怎么不当着你大姐姐的面反驳她。” “我是要说啊,不是小娘你拉着我嘛。” 成姨娘语歇。 “好了,你那抄书我替你抄,只日后这上课,你必须去,你大姐姐说得没错,今儿你看见柳如芸那架势了吗,你看你肚子里,毫无墨水,全凭这张脸,今后且等到嫁人之时,难保她真敢糊弄了你。” “小娘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的婚事,爹爹都说了,以后由他做主,爹爹最疼爱我,才不会由着大娘子随便糊弄。再说了,小娘你还敢说我,你不就是全凭着这张脸,才最得爹爹喜爱吗,哼。” “嘿,你这死丫头。” 鼎萝堂。 柳如芸可是出了一口恶气。 好大的痛快。 这样闹一出,没想到还能扒了那个小贱人的掌家之权。 “温嬷嬷,这个老不休的,死哪去了,去,给我热一壶清酒来,且让我痛快痛快。” 翠儿答话:“大娘子,嬷嬷出门去了,说是庄上出了点事,她找王四家的在问话。” 梧桐阁。 李宴用完了午膳,站在廊下观雨。 午后雨越下越大,出门不便,也没得心情午睡。 北椋不见了踪影,李宴派了个小厮去陶花轩问候李屈今日的伤势,小厮没回来传话,倒是阿朱,急着从廊上走来。 “姑娘,管事的回来了。” 管事进了府门,身上蓑衣也来不及卸,直往大姑娘院中来。 “大姑娘,不好了,李家这回要出大事了!” 昨夜大雨。 大娘子房中的温嬷嬷来回进出,说是大娘子的私产那座小庄上通了水,淹了几大亩田地,抢救也来不及。 管事因而留了个心眼,派人去街上打听,早时,账上的几家铺面都来了消息,说是遭了这番大水,房屋全塌了。 “姑娘,若是一间,倒还说的过去,可不光是咱家这几间铺面,就连成姨娘那间私人正店,它也塌了。” 李宴听得眉头不顺。 管事一脸的污泥,语气里带着哭腔,是又急又慌:“铺面塌了,我在街上急得直打转,又听见庄上报信的来说,日前才付了佃钱的佃户上门来闹事,说他家那个女儿消失了好几日,今日顺着河道在坝下,却寻见了他那女儿的尸身。几家佃户一起来庄上找钱大讨债,两方打斗了起来,底下人没个轻重,一失手,打死了三个佃户。” 这还闹出了人命。 “找钱大讨什么债?” 管事答:“钱大平日里最爱喝些薄酒,酒疯上来,爱胡言乱语,调戏过几家佃户的农家女,头一桩命案的事,我是知道钱大的为人,他就是嘴上功夫,决计干不出来这事,更不要说抛尸河坝。现下这三口命案,却是实打实的,现下钱大已经被扭送了官府,县衙处聚集了几个庄上的佃户,都说要为佃农讨个公道,我估摸着,府衙的人,马上就要来我府拿人了,姑娘,我急着回来,就是来报信的。” 李宴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弯了起来。 “佃户闹事?府衙来找东家讨公道?” 这事怎么听着那么可笑。 管事惶恐不安:“这佃户闹事,不是头一回,他们都是些中原一带闹饥荒逃难来的农人,早年乡里便是被士绅占了土地没处说理,所以难得的一心协力,换作家养的佃户,哪里能闹出这样的动静。” 这事李宴倒是知道,用这些佃户,原是贪工钱便宜。 她在廊下沉神,瞧着这雨,是越下越大。 天下巧合的事,做一天发生了。 是不是还不止这些。 那伸手的明熙县主,难道就这点手段? 前去派到陶花轩的小厮回来了,比管事还进来得急,站到廊下一个打滚摔倒了。 “大、大小姐,大公子出事了。” 李宴缓缓抬起头,伸出手来,拿大拇指轻刮了下眉峰。 “不是嘱咐他这几日伤未修养好,不要接帖子,只待在宅中,还能出事?” “不是啊,大公子今早就出门了,现下被马匹牵着回来了,全身抽搐,瞧着,像是被打残了!” 雨声轰响,满院子都是积水。 李宴觉着面上拍来一道道冷风的凉意,慢慢吸了一口气。 “嘶——” 这事情的走向,怎么越发有趣了。 李屈身上的伤还没好透,这下新伤叠旧伤,不死也半残。 李宴着蓑衣欲往陶花轩去,冷不丁从余光里瞧见那半面的屋檐下站着两个人。 一左一右,笔直挺立。 她登时停了脚步。 这。 崔廷衍的两个贴身内卫怎么都跑到她家来了。 打发了管事先去陶花轩,便朝两人走去。 “两位差人,您二位这是?” 对月朝她颔首。 “无意听闻姑娘府中杂事,是来府上领人的,这就离去,不欲打扰。” 金樽一旁抱着双臂,狠狠盯着李宴。 “tui,遭报应了吧,叫你用朱钗挟持我。” 呃。 “事发突然,那会儿绝非我本意,还望金侍卫见谅,不知现下来我府上,是为何事?” “哼,叫你用朱钗挟持我。”金樽的语气愈发阴沉。 “金侍卫,这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你来我府上,莫不是想找我算命的,不过现下我府忙碌,实在顾不上你,你且先回去,晚间再来,我在院中恭候你。” “活该报应,用朱钗挟持我就是这个下场。” -_-|| 李宴问一旁的对月:“他是只会这一句吗。” 对月眉头拧成结,金樽也朝他望来。 “世子爷也一样,他还想着要我死。” “世子爷,他竟然,也想要我死!” 对月低声叹了一口气:“他还会这一句,这一句,他念了一上午。” 李宴笑了。 这位金大人的脾性世间少有,李宴也不欲与他周旋,朝对月道:“如此,大人你请自便,望我二番回来时,二位已然离去。” 对月应声:“理当。” 李宴去瞧了李屈一眼。 偏偏这会儿北椋还不在府中。 她原以为李屈是被打至伤残,可真瞧见了,额头当真生生作疼。 第38章 衙役上门 这个在房中直着两条腿,跳来跳去跳大神的活脱模样,真是被打至了重伤? 小厮说话也没个谱。 方姨娘吓的要死。 就连李淑也觉得怪:“刚送回来的时候,我和小娘都惊慌极了,大哥一动不动,是从马上抱下来的,只睁着两只眼睛,也不同人说话,四肢无力,浑身抽搐,我还以为大哥是旧伤犯了,哪里知道,突然间,他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如现在这般,满屋子笔直跳,还时不时拍打着双手……大哥,你要去哪里?” 李屈蹦着蹦着,蹦去了屋外。 外头倾盆大雨。 方姨娘急得眼泪汪汪地掉:“作孽啊,屈儿你这是怎么了。” 直跟着李屈往外头去。 李屈已经跳进了雨中,在雨中尽情狂欢。 秦妈妈搂住方姨娘:“姨娘你身子不好,别沾了雨水。” 李宴也站在廊下,瞧着院中这个生龙活虎的李屈。 “出门时没跟个小厮,回来也只是被匹马牵回来的?” 李淑点头。 李宴又问:“没说他今日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接的谁的贴?” “晨时院中遇见大哥,他只说出去一趟,便什么也没说。” 李宴沉下气。 李屈这会儿带着伤也要出门,身边还不跟个小厮,约莫也只有一种去处。 好巧不巧,就在今日被人像下了蛊般,开始行为诡异。 李屈啊李屈,你最好别是去什么西巷密会小娘子,不然。 不然她也没辙。 事情已经是发生了。 “大夫来了。” 李宴回了神:“去将大公子抓回来,送进房中,叫大夫尽快去瞧病。” 一时,病瞧完,大夫从房中走了出来,摇头。 “瞧着像是中邪了,这邪病,老夫实在治不好,还得有专人来治。” “中邪了?”这下,李淑叫了出来。 府中大公子发了疯、中了邪,李宴在这头,这厢的事还没处理完,管事收到门房的消息,急煞了心。 忙来寻她。 将她拉到一边回话:“大姑娘,府衙来人了!” 府衙来人来的这样快,不知那当官的,真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还是收了谁的贿赂。 京中的衙门官司,可从未见行事如此有效率的。 李宴叫小厮去套车。 管事跟在她身后,李宴却不显慌张:“管事你拿好了那钱大的卖身契,这事好赖也牵涉不到东家,我倒要看看这知府他是一副什么说辞。许久不曾踏足京都官场,也不知而今的官场是个什么风气,今儿我便去会会这京都百姓的父母官,好生在那府衙上做做客。” 管事不知道自家小姐哪来的底气,明明是被府衙召唤着去,倒像是出门吃喜酒似的。 他真的头大。 暴雨中的汴京城,是另一番景致。 街上没几个行人,铺面也关了门。 李宴挑着帘子看景,身边,管事勤着抹头上的细汗。 她从怀中掏出几块糕点,递给管事。 “忙了快一日了,想必没用膳,吃些垫补垫补。” 管事双手接过姑娘用绣帕包裹着的糕点,现下是饿了,可也没心思吃。 “大姑娘,我如何吃得下。” “哎,有道是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管事你吃不下,晚间,我请你喝知府家的热酒,这大雨寒天,可不得吃一盅酒暖暖身子。” 管事定定看着自家姑娘。 良久,重重叹了一声气。 府衙门口。 人倒是聚集了不少。 李家没有封荫,知府拿人,对待她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东家,自是用不着一点客气。 李宴从车上下来,想了想这年开封知府是一个叫常春坤的京官,对他已然是记不清了,之所以有些印象,是因着他后头升到了京兆府尹,而后调去了太原当通判。 太原那可是个好地方。 李宴从正门进去,险些被聚集在门外的一应佃户用唾沫星子淹死。 京中的府衙修得委实气派,座上的常春坤似是等候她多时。 堂上除了三家佃户的亲属外,还有钱大。 李宴方进府衙,就被压倒在地,和管家一道跪了下来。 “堂下李氏,你确是白莲河农庄的东家无疑,这三家佃户供状在此,庄上管事钱有深状告你为克扣佃户工钱,故意挑动佃农滋事,他受你指派,打死三家佃户壮汉,本欲事后私了,不想此事轰然闹大,现下他已伏诛,在这供案上交代一应罪行,罪民李氏,你可认罪?” 李宴被几位小衙役推攘几下,半跪了下来,只觉得好笑。 多少年没给人跪过了,猛得这么一下,她这软膝盖似是有些受不住。 李家管事被压着,这会儿直起了腰板:“钱大,钱有深,你胡乱攀扯些什么!此事你竟敢攀咬东家,你这个畜生,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李宴揉了揉膝盖。 越想,越觉着两巴掌推她下跪的那衙役好生可恶。 回头恶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向堂上常春坤。 “大人,你这话说得有逻辑没逻辑,我派庄上管事去滋事,我还叫他打死人,完了,我还送上门等着伏诛?分明是几句完整的话,连在一起我怎么听不懂,大人,你这是收了多少散钱,辛苦你将这几件事串在一起,捏出个如此狗屁不通的说辞!” “大胆!堂下李氏,竟敢辱没诋毁本官,给我施以仗刑十棍,拿下!” 李宴挺直了腰,望着那知府发笑:“大人,你好生会执法,我方进府衙,都用不着审讯,一纸供词便写好了,只等着签字画押。你现下还要施仗刑,只是,你打我打得,却不知,我怀中揣着的这方金令,你碰得碰不得?”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小令。 纯金打造的令牌,重得很,能卖不少价钱。 那上头,赫然写着一个“崔”字。 李宴捏着令牌的索绳,在空中来回晃了晃。 常春坤瞧不太清楚那令牌上头刻的字,站起身埋在案上看。 李宴将那令牌丢到身侧一脸凶相的衙役身上:“你们家大人眼神不好,去,拿给你们家大人仔细瞧瞧。” 一时,常春坤拿到那令牌,左右这么一看。 双腿登时发抖。 手按住伏案,好半晌,才镇静下来。 一拍惊堂木,全场寂静:“此案疑点重重,不日择期宣审,退堂!” “威武——” 第39章 送功绩 李宴这会儿不急着起身,待那常春坤走了下来,面上骇出了青白色。 她这才甩出手,只叫方才推她的那衙役扶她起身。 起身后,常春坤弯着腰领着她进内堂,李宴转过身来,还是气得很,佯装踹那小衙役两脚。 “叫你推老娘,若不是给你家大人几分脸面,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衙役被自家大人的态度弄懵了神,只埋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客,连着一众闹事的佃户,都被清出了府衙,钱大和几方在堂上的佃户亲眷径直被扣押进了牢狱候审。 管事还跪在地上,汗珠子浸透了后背,捏着衣袖擦了又擦汗湿的额头,这才回了些神,追着她家姑娘紧忙进了内堂。 常春坤现下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这可是国公府崔家那位世子爷的小令啊。 “属下不知,姑娘竟是世子爷门生,适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给你几个脑袋,都不够世子爷砍的,常大人,我为世子爷办事,我的名号,近日已传遍京城,想来大人不会没听过吧,你这个案子办得真是好,小小一个佃户滋事案,还能劳动知府你的大架,这是收了多少油水,才能办得如此勤快?” “小的,小的……” 堂堂一个知府大人,能对她自谓一声小的。 李宴笑开了,这崔廷衍的名号果真好用。 不枉费她在车上忍了那么久,只偷了他一方小令牌做点报酬。 “大人不必如此惊慌,”李宴开始打量起府衙的内堂,这个点,可该是饭点了,“京中权贵素来如此,那明熙县主你也得罪不起,我不欲与你为难,只是你明白,我是世子爷的人,个中厉害,如何评判,你心里有个数,准备用晚膳吧,今儿我与大人你喝两杯。” 府上宴饮配美酒。 晚间,雨也停得差不多,天渐渐暗了下来。 李宴喝了两盅热酒,浑身舒畅,与常春坤把酒言欢:“大人,原我今天也用不着来,一来,是今日在家闲着无事,没什么闷子乐,二来,其实是想送大人一番功绩。” “功绩?” 李宴点头,神色讳莫如深。 “一二三……六,六日后,运河渡口将从惠州过来一对母女,大人,你可记清了,老的那个年龄四十有余,小的那个,二芳年纪,自称是惠州来的何寡妇,这对母女,身份可不得了。” “何等身份?” 嗯,什么身份呢,容她捏造一下。 “那何寡妇朴质单纯,是,我们家世子爷月前在惠州的相好,此番她母女二人上京,便是来京都找世子爷算账的,这事不能闹大,若是那对母女一时到了京都哪个县衙府上敲鼓,知府大人,你掌管京都各县府衙,可一定记得,要及时派人来与我通报。” 常春坤都听出了一身冷汗,这哪是什么功绩,这分明是一桩辛密。 “李娘子,这事下官可如何周旋才是。” “不要接那母女的状案,派人盯着那母女的动向,等候世子爷与你传信。” “下官,下官领命。” 李宴与常春坤席间喝着酒,他院中管事来传了几次话,李宴也瞧出来了,问。 “大人,你可是有什么急事?” 常春坤心有担忧,与她言道:“是下官贱内,月前在大佛寺烧香祈福,今日返程归府,按说脚程,早该到了才是,可这都迟了两个时辰。” “大人莫要忧心,今日大雨,许是路上耽搁了行程。” “唉,李娘子你不知,我家夫人,身有足孕,我是担心她路上莫要出了差池。” 正说着话,他家管事来道。 “老爷,夫人,夫人她回来了!” 常春坤的夫人不光回来了,还带了个小的一起回来。 说是路上生了。 李宴还来不及道喜,忽看见抱着常春坤那个昏迷不醒的夫人进府的白衣女子,那是相当眼熟。 诧色已经从嘴里流了出去。 “北椋,你怎么在这里?” 北椋看见她,也惊。 “主子!” 一时,常春坤将他夫人安顿好,刚出生的小儿子也一切正常,母子平安。 常春坤回到前厅,径直就给衣上沾了一身血的北椋作了个揖。 “恩人,大恩无以为报,这是银钱三十贯,还望恩人笑纳,今日若无恩人,我家夫人与小犬,恐要丧命在那山路上,请受常某一拜。” 李宴扶起了他。 “莫要客气,你家夫人能得我家侍从相助,这都是缘分,银钱就不要了,我替她谢了这个礼。” 常春坤不想她还是李娘子的侍从,这下更是感恩深重。 “如此,请李娘子为我那娇儿取个名讳才好。” 李宴看向厅外景色,顿时有了想头。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我看,就唤他复字冰河,如何?” (*^▽^*) 回程途中。 雨已经停歇。 李宴让管事骑着车回去,喊了北椋上了马车,有话待问她。 不想,北椋打坐车中,一把剑横放在膝间,双眸紧闭,一派仙风道骨模样,老僧入定姿态。 李宴静静看着她,没耐住,问:“你今儿这是去了哪。” 北椋这才睁开眼:“去鱼铺取剑去了。” 怪道那剑又回到了她手中。 李宴点点头:“那怎么会遇见常春坤的夫人,还替她……他那夫人的麟儿,真是你替她接生的啊。” 她竟然还有这本事。 说到这个,北椋不淡定了。 破了她那方入定之姿,坐到李宴身边来,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 “姑娘,我今日出门,原只是去一趟大佛寺,路上遇见常夫人,实属意外,有道是侠客义胆,助人乃是生平第一乐事……其实我这也是第一次助人生产,深山雨路,路上没个行人,常夫人那老嬷嬷忽然看见我出现,抱着我的腿就是不撒手,我是硬被拽着上了她的马车。” 原来还有这种奇妙的经历。 “而后呢。” “而后,常夫人她就生了,”北椋平了一口气,“师门规矩,剑客最忌内宅血事,我今天破了规矩,恐怕不日便要有血光之灾,自今日起,我决心休沐吃素十日,这十日内,严禁出门,严禁提剑,一切都等血光之灾破了再议。” 李宴笑了:“你们不是练家子吗,还信这个啊。” “姑娘,不可不信啊。” 如此,这丫头还真要待在宅内十日不出门? “还真是辛苦你了啊,早知,那三十贯钱就替你收下了。你今日去大佛寺是为了什么事,去拜佛的?” 北椋把手里包成一团的东西奉上:“是去寻这个的。” “这是?” “崔廷衍丢失的密卷。” 第40章 风雨不停 “那日真是你拿的啊。” 北椋摇头:“河边捡的,那夜里,几拨人追我,我为了甩开崔廷衍的侍卫,绕去了河边,不想,和那暗哨面碰了个面,彼此静待片晌功夫,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以为我也是来抢他密卷的,和我就这么打了起来。” 李宴等着她后半句话。 北椋慢吞吞道:“一失手,我给他拍到河里了。” “那这密卷?” “打斗间掉落的,我捡到后藏到了大佛寺,只第日入城时,又被恰好回城的崔廷衍盯上,而后他便一直派人痴缠于我,直到现下,误会才解开。” 李宴打开那包裹的密卷看。 有拆封的痕迹。 是一方官员的名字,上百个。 “正是瞧见上头都是些官员的名字,才知道这东西不简单,不能随身带在身边,主子,这东西,你打算怎么用。” 怎么用。 确定这玩意不会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国内百位官员的名姓,是闹着玩的吗。 一番腥风血雨只怕就在她手间。 李宴敛住了神色,将密卷收好。 “这事我得好生谋划,还不能急,”眼下有一件事挺吓人,“你在京中蛰伏数日,那暗哨岂会不认得你,你现在一言一行,可关乎我李府的命途。” “主子放心,我来京中寻你,未下把握前,是断不会随意出手的,京中没什么人认识我,那暗哨也不例外。” “难道?” “他死了。” “是你?” “不是,是被人毒死的,他死后被收押在刑部,我亲眼去瞧过,七窍流血,死的透透的,胃也被人挖了开来。” 李宴思忖着她说的这事。 追杀崔廷衍的人不少,光是她遇见,就有几回了。 崔廷衍京中风名,谁敢惹他,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世子,竟然把自己置于险境之地,等着人来裁杀,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公然放饵? 李宴挑开窗帘,从车内瞧落更后的夜市,偌大的汴京城,灯火通亮,雨后全然焕新。 “这京都,怕是有得热闹喽。” 翌日早。 天漆黑一片,卯时初,李宴睡梦未醒,今儿没起来去晨练,睡得香甜,只听见外头一阵吵闹。 被闹醒了。 房中没有伺候的丫鬟,她披了间轻衫,单手抱起蜡台,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外头漆黑黑的一片天,听着声音像是从二道门那里传来的,打了个哈欠,她反手关上门,果然,声音小了很多。 熄了烛火,又继续躺下睡了。 才刚眯神没一会儿,就听见厢房内有些声响,慧儿在床帘外头轻唤她,声音温柔。 “姑娘,你醒了没,成姨娘房中的兰果儿,这个点急着来找姑娘,让奴婢给拦下了,你见她不见?” 慧儿就是心软,一点也不体谅她家姑娘昨晚是什么时辰才睡的。 李宴翻过身,脑袋埋进薄被里:“不见,什么时辰来扰人,让她回去。” “姑娘,我瞧着兰果儿真是有急事,眼睛都哭肿了,我让她再等等,奴婢晚些时候再来伺候你。” “嗯……” 半会儿,慧儿又来了,像只苍蝇似的,在她耳边嗡嗡念经:“姑娘,卯时了,你起不起,大娘子房中的温嬷嬷来了。” 李宴缓缓睁开眼。 慢慢坐起身。 两只眼睛底下,全是一片黑色斑迹,昨夜熬夜熬的。 “这么点大的事,也值得两院的人这样着急,当真是没经过什么事,去传话,都去厅上候着。” 李宴梳洗打扮一番,从厢房去了会客的厅上,这会儿天还是黑的,两院都派了人来,唯独方姨娘那头,却没在这个点传什么信。 “都是怎么了,大娘子和你们家成姨娘是又吵起来了,还是谁死了,一大早的来报信,也不看看时辰。”她和那兰果儿道。 兰果儿哭哭啼啼的:“大姑娘,奴婢是来传话的,我家姨娘病了,她让您起来紧着过去看她一趟。” 成姨娘病了,也在情理之中。 手上那么大间店铺塌了,能不急得呕血吗。 “知道了,待我用过早膳就过去。” “大姑娘,你可一定要去啊。” “晓得了晓得了,你回去吧。” 兰果儿被打发走,李宴这才问温嬷嬷:“温嬷嬷,大娘子也病了?” “大娘子没病,也差不多了,”温嬷嬷也是急着没法,昨天让门房打听着,说大姑娘被府衙的人请走了,夜里才回来,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大姑娘,家里这回莫不是闹出了祸事,大娘子的两处庄子,都出了不小的事,王四家的说,前日夜里,瞧见庄上有些个行迹诡异的人来来往往,若是这庄上出事出得这样巧,总是要惹人起疑心的,这不天一亮,我紧着来叨扰大姑娘,便是想问个详情,也好有些个应对的对策。” 听她一席话,李宴抬眸向她望去。 不想这嬷嬷竟有些聪慧。 还能想到这层。 “嬷嬷莫慌,李家这回是遇见了些棘手的事,是要细心些处理,庄上的事不宜追究过多,温嬷嬷既然如此聪敏,那便听我一句话,正头的事没有处理妥善,你们内院这些个事就不要平添麻烦,危机总是一时的,等个几日,我自给大娘子一个交代。” 温嬷嬷连应了两声,大姑娘心里有数她便是放下了心去。 “得姑娘一句话,老奴便缓了些慌忙,也知道该如何给大娘子回话,除了庄上的事,后续,可还有别的事要注意。” 别的事。 “嘱咐各房,这几日轻易不要出门,凡是出门必要添些个奴仆跟随……无甚作用,去跟大娘子说,这些时日就不要出门了,非常时期非常处理,至于李朝与家中几个小辈,我已请了管事去寻了教书先生来,不日便在家中开课,也去嘱咐一番,各院的,近些日子都提起精神,外头没乱,别内宅先乱了阵脚。” “是,老奴记下了。” 这番打交道,李宴才知,原这大娘子房中还有个老道聪慧的人精,规矩森然,也不仗着身份欺人,话语间俱是谦卑。 与那大娘子,可谓是天差地别。 第41章 雨中垂钓 今日还有雨。 雨势顷颓,诸多事宜都不能行进,最是个清闲的天。 李宴被闷在这家中,兴致大发,着了蓑衣端坐在后院的池塘边上,于雨中垂钓。 昨日暴雨,今日雨势渐缓,她最是爱极了这样的天气,只有这样时候上钩的鱼,才能称得上是为鲜美。 阿朱寻她家姑娘,雨路难行,来回话,说成姨娘房中的兰果儿又往这处来了。 李宴身姿未动,叫她轻些声,免得惊扰了湖中的鱼。 给阿朱回话。 “哎,我懒得去,不是叫大夫去看过了吗,开了药还能有什么问题,打发了,我这鱼没钓上来前,谁也不见。” 阿朱持着油纸伞,厚雨直往她身上倾斜,吹得她单薄的身子都快要站不住,她半蹲着行礼:“是,那奴婢只等午膳时再来唤姑娘。” “嗯,去吧。” 李宴心静,阿朱走后没多时,去给李屈探病的北椋也来了。 她一席白衣,腰间果然没了配剑,举着一把草黄色的纸伞,乱雨中姿态耸立,直直立在李宴身侧。 “如何?” “瞧过了,是中了一种罕见的菌菇症,这种症状少则三日,多则七日便可缓解,京中不兴此症才是,多是云南边境一带大有时兴,中此症者,人智分离,与中邪无异。现下这症二公子是缓了些,不过……他好像快死了。” 李宴听着她毫无波澜的语气道出的话,一个不仔细,手哆嗦了下,抖动了下鱼竿,晃走了将要上钩的一条大鱼。 “你说什么。” “咱家这成姨娘不知道信了谁的话,我去时,已经给李屈服下了一尾符水,不知沾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李屈呕泄不止,人虚脱得厉害,一点点药也都吃不下,吃了就吐,这我可没辙。” 李宴瞥了她一眼。 收了手中鱼竿,重新抛饵。 “生死有命,皆由天定,他不吃够这个苦头,如何对得起他这番莽撞之举,不管他,你猜猜看,我接下来这条鱼,会有几斤重。” 北椋雨中垂首,瞧见自家这主子,总有些非常人之举,似是有万方多面。 雨中垂钓的是她,街上纵马恣意的也是她,她活得潇洒,却又于能这闹剧冗杂,漫天厚雨中独辟出一方只属于她的清净。 能沉得下心来的,也是她。 她这个主子,越处,越觉着,叫人有些摸不透。 北椋持伞静立,等着自家主子手中鱼上钩。 一时,雨声渐渐小了下去,李宴拨动鱼竿,显喜:“今儿第一尾鱼,可算叫我候着了。” 她忙着收鱼,办完事的管事来后院寻她。 “姑娘,都办妥了,全都办妥了。” “慢些说。” “知府大人今日放了佃农归家,那钱大自食其果,我如今扯了他的卖身契,他交了状词,全都招了,原是收了贿赂,特闹了这一出,只为了引大姑娘你下套,知府大人杖了他四十大棍,收押牢狱,这后半生,怕是别再想出狱了。大姑娘,钱大的事处理完,那庄上,闹事的佃农要如何处理?” 李宴拎着从鱼饵上解下来的这条青鱼,弯了嘴角,心情大好。 “这鱼可不轻。”今儿又能喝顿鲜美的鱼汤,“都是些没处讨理的佃户,国之赋税何其之重,最苦的,还是这些佃农,三家佃户一应发放双倍月钱,额外补贴碎银五两,往后去留,且由着他们去,不必追过。至于那丧了女儿的佃户一家,你昨日说,他家只有个能干事的劳力,下头三个弟弟年幼,上有个卧病的母亲?” “姑娘好记性,那许重二,也是从中原那一拨逃难来的,来的路上一大家子饿的饿,死的死,底下三个拖累,全靠那许重二一人养活,平日里,属他干活干得最勤。” 李宴重新上饵,再度抛出鱼线。 “既是日子难过,这帮外来的佃户,倒没有克扣的道理,从这个月起,工钱一应提到与家养的佃户一致。那许重二嘛,补他十两银子,嗯,去给他传个话,他家妹的暴死,我这个做东家的,早晚给他个公道。” 管事都应下了,眉头却紧蹙:“姑娘,你何以待这帮佃农如此恩惠,庄上收成年年日下,除了上交朝廷的赋税,还有一半的地,要给那颍国公交多半的晌钱,老奴是怕这样下去,庄上收支连连拖累,姑娘你往里垫补的钱简直成了无底洞,老奴是担心你,担心这开销早晚将姑娘你拖垮。” 李宴撇过头来。 “赋税如此之重,还要给那颍国公交晌钱?” “姑娘回京没有多少时日,还有些不知,庄上那几百亩田地原都是颍国公的封荫,去岁朝廷外放田地,因着老爷的俸禄,这才又分了十多亩地,只每逢一季,颍国公府都是要派人来收晌钱的,这都是些不成文的规定,不给晌钱,国公府的手段,我等平头百姓怎样也接驾不住,原也因为这事,闹死人都是有的。” 李宴捏紧鱼竿。 徐徐向管家看去,微眯了眼。 身侧,北椋听完这些,颇有些愤慨:“看来这官家大放田地的恩措,委实没起到什么效用,换汤不换药,最苦的,还是这些庄上的佃户。” 管家叹气:“奴不敢妄议官家,不过北椋姑娘这一句话,说的也是在理,莫说那些佃户,若没有大姑娘,老爷留下的这一大家子,也是难以为济的。” 李宴慢悠悠收了鱼线,丢了手中鱼竿扔在一侧,几句话,顿叫她失了一片欢愉的心情。 站起了身,朝这满园子望去。 雨水趁着她蓑衣的帽檐笔直流淌,似是遮住了她的视野,叫她眼前也不复清明。 周遭的景色,湖水连杨柳,漫天雨季,郁郁葱葱。 心情却小有沉重。 颍国公啊颍国公。 不愧是你。 怪道那密卷上的第三位,是你的名字。 难道人老了,真抵不住这封祖庇荫的诱惑? 昔年那个只带五百精骑,不惜以身犯险冲破险军,也要来给父帅抢送粮草的副将,他缘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老将军啊老将军,何以至此呢? 第42章 下帖子 雨势连绵不休,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到第三日,终有放晴的趋势,天气晴了,李宴的心情却没有因此晴朗。 反而是大动肝火,捏着这方破碎的信笺,气得眼睛圆溜溜地直呲火。 “你再说一遍?卢永道那老贼非但不认我这方信笺,还将你赶了出来?” 小厮缩着身子,埋着头答话:“回姑娘的话,小的都按照您说的做了,卢家小衙内听了小的话,真的引荐了小的亲自去见了卢老太爷,只不过,老太爷瞧见了小的递过去的书信,当场就怒生了气,当着小的面将这信撕成两半,还,还说。” “说什么。” “老太爷说,李家是什么寒酸没落户,竟敢捏造死去大将军的书信来讹诈老太爷我,太爷我行商三十载的汴京行首岂是这般好糊弄的,胡乱攀扯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家,不过是在京都诈出了点下三流的名声,就敢欺名盗世,把手伸到太爷我的头上,滚回你们李家去,往后这种三教九流,再引来见我,一律杖打出去。” 李宴捏起了拳头,怒从中来。 “岂有此理!” 好你个卢永道。 老娘的亲笔书信,你都不认。 说什么报答之恩,世代为报,就这? 且忍下这口气……如何忍,那还真是越想越生气。 恨不得将那老头捏个稀碎。 当下,可什么也顾不得,她一个转身,只朝外喊:“来人,给我备马,老娘要亲自杀到卢老贼府上去!” 声音喊动了将将回院的慧儿,她是来传管事的话,脚步慌慌张张地进屋。 “姑娘,管事让我来传话,说是大娘子房中今儿早上接了通政使司魏家的帖子,咱家的二小姐邀请家中几位姑娘去泰昌伯爵府参加赏花宴,大娘子叫了管事午后备车,管事听您的话,不敢放人出府,大娘子房中的房妈妈便和管事打了起来,姑娘,现下要怎么办。” 这房妈妈,又和人打起来了? 听完慧儿这番话,李宴心中的怄气消散了一半,是了,今天还有桩大事要做,哪有精力去管那卢永道。 便宜了他,且等我办完手上这些事,我要你好看。 她收了火气,问慧儿:“李窕派人来下帖子?” “是呢,这还是二小姐第一回下帖子,我看房妈妈的意思也是说,今儿这门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的。” 李宴往外瞅了眼天色。 雨后空气清新,过正午,必是艳阳高照,是个赏花的好时日。 “既是二小姐下的帖子,怎这大娘子没派她房中的小翠来于我传个话。” 慧儿难得聪明了一回:“许是大娘子不想姑娘你一道去赴宴。” 李宴顿时笑出了声,这大娘子,就这么点芝麻大的心眼。 “你去书房将阿朱喊来,派她去给大娘子和管事传话,就说是我的意思,今儿天气好,合该是出门的日子,既是咱们家这位二小姐的一番心意,怎么着也要珍视才是,无需担心今日出门会有什么麻烦,你们家大小姐我呀,且亲自护送着大娘子走这一趟。” 一时,各院都收到消息,大娘子要领着家中几个女眷去泰昌伯爵府赴宴。 各院的反应大不相同,多是喜色,泰昌伯爵府,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大娘子骂骂咧咧,盛装打扮着,一扫前几日庄上被水淹没的愁色。 梧桐阁里。 阿朱也拿出了这个月才裁剪的新衣,给李宴换上。 李宴换上这身羽毛粘衣,活脱脱像只待飞的仙鹤。 “用得着这般华贵吗,阿朱,你瞧瞧你把我打扮成什么样了。” 阿朱给她束发,绑了红发带:“我这都是按照北椋画的去裁的,姑娘穿这身真的好看,我原以为北椋姑娘穿白的好看,不想姑娘你,穿这身,比北椋还要好看一百倍。” 李宴从镜中望自己,一身白鹤衣衫,这个年纪的容颜,可不是穿什么都好看吗。 阿朱拿小毛毡扫她身上的羽毛尾巴:“姑娘,这可是泰昌伯爵府,府上不知道怎样热闹着呢,那么多女眷,我们家姑娘定不能输,有你在的地方,怎么着也要万分打眼才行。” 李宴没她那些弯弯绕绕,只今日这身白确实应景。 “好,你家姑娘,就给你打眼这一回,乖乖在家等我,走了。” 她到门口,管事为她牵来了白马,府门停着一辆马车,内里坐着大娘子和两个姑娘。 李矜掀开帘子看见迟来的大姐是这副打扮,登时唤了出来:“哇!这是我们大姐姐吗!” 柳如芸从帘子里往外瞅了一眼,冷哼了一声:“今儿是我家窕儿下的帖子,她又跑来显摆,显摆什么显摆。” 李宴今儿还就是要显摆,高马立坐,管事在马下回话。 “姑娘,人都在这了,这十个都是些练家子,平日里看家护院用的。” 不是李宴非要这么谨慎,而是怕那不懂规矩的人毫无顾忌。 “好,跟车走。” 一帮子家仆跟在车后,柳如芸吓了一跳:“我是去赴宴的,她在这里捣什么鬼。” 李淑想起自己的兄长,今天才算好了些,大姐姐这样慎重,她觉着心里安心了许多,攥着帕子便没说话。 柳如芸憋着气没地方撒,看见李淑这一脸忧心的神色,正好撞到她枪口上:“今儿是去泰昌伯爵府,这样大的喜事,你愁着一副脸,是在触谁的霉头,若是不想好,就紧着给我下车,免得到了人家府上,丢我的人。” 李淑被骂,垂下了头:“大娘子教训的是,淑儿知错了。” 柳如芸哼了一声气,看见她服软,心情这才好些。 余安巷的李家出了位名动京城的小娘子,今日这帖子是为谁下的,通政使司魏家必然是心里有数。 李家的一众女眷从厅外走了进来,屋里的诸多女眷皆停了小语,驻目去看。 李宴可不知道自己如今在这帮小娘子心中是何等形象,内宅中的小女眷各个都对她心生了怎样的好奇。 她倒是终于得见了她本家的那位二妹妹。 站在个珠钗贵气的妇人身边,这李窕…… 真是大娘子生的吗。 瞧着如此温婉贤淑,是与那李朝有些相像,可通天的气质,却又截然不同。 第43章 伯爵夫人有请 她身边那位,想必就是通政使司魏家夫人,李窕的养母安氏。 安夫人的目光从那李家大姑娘身侧一众望去,又回到李家大姑娘身上。 果真是钟灵毓秀、风姿绰约,好生气度。 “这位想必就是李宴李大姑娘,传言不虚,李大姑娘果真英姿绰约,气度惊人,你的事,我便是在家中也听说了。”安夫人和气着说话。 柳如芸一脸喜色,这通政使司家的安夫人什么时候这般客气过,她抢着说话:“安夫人你眼光独到,我家这大丫头也就瞧着是那么回事,哪里比得上你教养出来的二小姐,窕儿真是越发出挑了,看着是比去年又高了半个头。” 安夫人回首望了眼身侧的养女,面上含笑,再度朝李宴望过去。 “窕儿性子安静,论品性,哪比得上她大姐姐。” 这一声大姐姐,李宴可担不起。 不知这安夫人循循散出的和气是什么意思,李宴颔首,道话简单:“夫人客气。” 这里正说着话,那厢厅外有嬷嬷来传话,目光直指李宴,到她身边恭敬道话:“李家大姑娘,我们家伯爵夫人有请。” 李宴垂眉:“只请我?” 那老嬷嬷点头,道了声是。 厅里的人都朝这处望来,李宴也不扭捏,当下就应下了:“既如此,烦请嬷嬷带路。” 片晌,李宴从厅上出去。 厅内的女眷聚众又私语开来。 “这李家大姑娘,怎的生的那样高挑的个子。” “真真和坊间传说的一模一样,她那身衣裳是什么打扮,瞧着好看极了。” 李宴被请去了一众京中贵人们聚集的私人内厅中,前脚刚进去,她就在一众贵妇人中,瞧见了张熟悉的面孔。 座上面容着急上火的谢礼青,可真是惹眼。 登时她就笑了。 她方进来,谢礼青就起了身,欲走到她身边来,身后,伯爵夫人身边的贵妇人咳嗽了一声,谢礼青这才停住脚。 李宴一眼望过去,这满厅的贵妇人,最惹眼的,除了伯爵夫人,还有她身侧的那位夫人,恐她的身份也不一般,毕竟她头上戴的,还是副金翅朱钗双髻。 伯爵夫人目光频频打在李宴身上,从上至下,从下至上,慢慢的,才开口说话。 “李家大姑娘,原是我冒犯了,特将你请了过来,是想一睹大姑娘你的真容。近日李娘子你在京中颇有盛名,我们这些内宅的妇人对你很是心生好奇,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这里有一副白玉同心扣,是我给姑娘你的见礼。” 李宴眉目疑惑着,将小丫鬟递过来的礼盒收进了手中。 她还没道句谢,伯爵夫人身侧的那方端贵的妇人又徐徐开了口。 “李家大姑娘,我听闻你是祁连山学师回来的,不光有这一身的武艺,见识也是不凡,不知你和我家小青是怎样认识的。” 李宴听她一席话,恍然明白。 怪道觉得这妇人威严不一般,原来是谢礼青他母亲。 当下就笑开了。 将礼盒放回身侧谢礼青手上,给房中诸位妇人抱手行礼。 “诸位夫人在上,晚辈还没见礼。伯爵夫人,崔夫人,您二位敬上,晚辈与谢大人只不过萍水相交,谈不上多熟稔,日后也不见得有什么牵连,夫人的厚礼,晚辈深受不起,如此,晚辈也不敢多叨扰夫人们的雅聚,这厢就离去,还望夫人们见谅。” 李宴是真要走,谢礼青急了。 座上的伯爵夫人望着她这方大气不骄作的模样,心里频频点起了头,笑:“李姑娘爽气,倒是我这个伯爵夫人以主挟客了,府上院中有一方双鹤做东,青儿,你替姑母好生照料李娘子,带李娘子且去前院好生参观一番。” 谢礼青松了一口气,忙将李宴领了出去。 出来后,给李宴行了个大礼。 李宴单手虚扶起他。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唉,我那姑母,最是事多,还有我那母上大人,适才她叫你来,我吓都吓死,李娘子,这事真是怪我,我家母亲知道我一向不与女人打交道,近日不知道从哪儿听来我与你走得近,可着一门心思打听你,我现下都怀疑,今日这宴,她是不是有意将你请来,这不是乱点谱子吗,回去后,我一定好生说她。” 李宴笑得好看:“不用怀疑,你母亲明眼瞧着确实是有意为之,好了,这事就过了,我都不记怀,今日后啊,我想着,你家母亲和你姑母,别是看见我都要绕道走,放心,她们不会把目光多放在我身上的。” “何意啊。” “意思是……”意思是她今日要做件大事,“内宅的事,谢大人就不要多问了,你姑母说的仙鹤在什么地方,烦请大人带路,快领我去观上一观。” “啊,这边请。” 李宴被谢礼青请去院中看鹤。 柳如芸也从厅上出去,领着几个小的从廊上到亭上一路赏着府中花样。 大娘子自有要紧事要做,现下她打发了几个小的,特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和她家这个女儿单独说说话。 “窕儿,一晃眼,你就长这么高了,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日常犯得那个温热病可缓些了,都吃的什么药,身上的贴己够不够,母亲想你想的不行,见不着你的日子,母亲常常拿着你小时候爱玩的磨喝乐流眼泪,我的好窕儿,你越长越出挑了,这模样,看着也好极了。” 柳如芸拿着帕子擦眼泪,伸手去够李窕,方方握住她的手,就被她身侧的碧桃给拨了开来。 “柳夫人,这可是在伯爵府,您说话得注意些,我家小姐有夫人照料着,能有什么缺处,夫人疼她还来不及,那些热啊病的,早就好了,都哪一年的事了,柳夫人你现在才来说。” “碧桃,住嘴。” 李窕凶了碧桃一嘴。 看见柳氏在她面前俯小谨慎的模样,那只被她才摸过的手,一直泛着凉意。 她转过半个身子,面色严肃,语气也不似柳氏那般柔和。 “柳夫人,你有话就直说,不是派人和碧桃传信,你的私产庄子被大水淹了吗,我这个月将将才拿到些份例钱,碧桃,你把盒子给她。” 碧桃把盒子放到柳如芸手中,眼神凶狠狠地盯着她。 柳如芸打开匣子一看,面上的泣色瞬间转喜。 第44章 两姐妹落单 柳如芸的喜色夹杂着哭音,拿巾帕擦了擦眼泪。 “好孩子,就知道只有你心疼为娘,不枉为娘生你一场。庄上这回大水,可是吓坏了我,连着几日几夜都没休息好,你素是知道的,若是连庄上的私产也没了,我日后还不一定要怎么活。 现下你那个活阎罗似的大姐姐也回来了,什么事都叫她管着,我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什么话都说不上,今儿出门,若不是我拼死闹一回,都不一定能出来……” “柳夫人,时间快到了,你有什么要紧的话,就快和我家姑娘尽快说吧,别扯这些没用的。”碧桃斜眼看着她,没好气。 “好,好,”柳如芸又擦了擦眼泪,“窕儿,母亲总和你见不着面,想着你已经大了,今年六月份便是要行及笄礼的,你家官老爷可有说为你寻了什么亲事,孩子,你是见过我的苦的,这亲事一定要慎重——” “柳夫人!我现下还未及笄,亲事什么的,素来只有家中父母说了算,就不劳夫人你关心了,我看夫人你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这些银钱且够你花一阵子,时候不早了,我是借着换衣服的空档出来的,就不和你多聊了,夫人你从小门那边先出去吧,有丫鬟给你带路。” “窕儿……” 柳如芸泪眼婆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自家这个女儿一脸冷淡的模样,终还是忍住了。 她是知道的,现下她还能贴济自己一二,她已经很满足了,把她惹急了,再像之前那样,她当真是心如刀割。 “好,窕儿,母亲走了,下次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你可一定要照料好自己。” 一时,柳如芸走了。 李窕转过身来,握紧手中的绣帕,全身都在冷颤。 碧桃握住自家小姐的手:“呸,容得她在那里假慈悲,姑娘真需要她的时候,她去了哪,姑娘你冷静些,那柳如芸,她收了钱,这段时日决计不会再来骚扰姑娘你。” 李窕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 “嗯,我们回前院吧。” 此刻,前院亭上。 没了柳如芸照应的李家两姐妹,显得分外孤立落单。 京中的女眷,各自都有自己的圈子,不同的家世,便有不同的圈层,似李淑李矜这般头一回赴宴伯爵府的没落门户出生的庶女,免不得受冷落。 李矜打眼望去,这满亭子和廊上的人,没一个待见她们姐妹俩,亭上的那些女眷,少说最差的,家里也有做到承务郎的,全是地道的京官,可就是这样,那承务郎家的女儿,也不稀得和她们姐妹俩说话。 李矜几次三番想搭话,见一帮子女眷看见她们姐妹俩就走开了身,她这样的脾气,越发忍不住。 李淑也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四妹妹,今儿是二姐姐下的帖子,原也轮不着我们来的,你冷静些。” “冷静,我怎么冷静,早知道是这样,说什么我也不会来。”李矜甩开了她的手,往亭上去。 才刚刚走近亭子边上,忽听见那处聚集的一众女眷在说话。 分明是一样的年纪,这帮名门世家的贵家女显出的姿态,总好像胜人一筹,就连说出来的话,也似是显得更高见一般。 亭上被众人簇拥着的顾尚书家的女儿,她是这个圈层的核心人物,大家都围着她说话。 “顾姐姐,你看,那就是李家大姑娘,和谢郎君站在一处呢。” “她怎的一点也不顾忌,果真和外头说的一样,是个男儿汉子的性子,你们瞧她穿的那身衣裳。” 顾尚书的女儿摘了一朵黄色的迎春花捏在手中,登高俯低,瞧着那院子下头,和男人勾勾搭搭的李家大姑娘。 眼里多是鄙夷,谩笑出声。 “李家若非如此,如何哗众取宠,又如何吸引得住你们这帮小丫头片子的眼球,依我看,那李宴,也不过如此,她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就这般恣意嚣张,京中真有谁把她当个人物吗,诸位莫不是忘了她那日在丹河宴上说的话。” “是了,我想起来了,这李宴可是说了,望世家许以她黄金万万两呢,你们听听这话里的意思,她不过是借着一个祁连山的名头,我瞧着啊,她到底就是个俗人罢了,清流誉眷,谁能以财物金钱标榜,只待京中的这帮莽汉醒过神来,便知道,那李家大姑娘啊,左不过一个绣花枕头。” 一时,众人嬉笑了起来。 笑声四溢,嘲笑声一道一道尽数传进了李矜的耳朵里。 她愣在原地,脸上一阵阵火辣辣地疼,撇开了李淑的双手,一个健步便冲了上去。 “名门贵女就是这副做派吗,聚在一处,似市井泼妇一般,肆意嚼着舌根,以为自己读过一些诗书,便懂得这天下所有的道理,我李家便是万般上不了台面,也容得你们说,我大姐便是多么嚣张恣意,也岂是你们这帮门都没出过几回的内宅女眷可以议论的,到底谁要笑话谁,你们心里真的有谱吗。” 李矜一番急冲的话说出,瞬间吸引了廊上亭上四处聚集的女眷眼球,纷纷朝这处看来。 顾微捏着帕子轻笑,四两拨千斤,一句话便怼了回去。 “你们瞧,还说不是什么粗俗的武夫门户,这般骁勇,不过说个两句,她急成什么样了。” 众人又都轻笑开来。 面对众人齐刷刷不见力度的讽刺,李矜捏起了绣花拳头,立在原地,犹如巨石压住了脚,一动也不能动。 一口气怎么也喘不过来,众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她却辩无可辩。 正要发出气力,耐不住脾气,破口大骂之际,手腕忽被人握住了。 回过头来一看,是她三姐。 李淑轻轻握住她的手,面上神色刚毅,朝她摇了摇头。 松开她的手后,便站到了她身前。 帕子下的手一直在抖,却想到几次见到大姐时的模样,她在马上的风姿,她和大哥单枪对峙时的俊逸与自信。 有这样的大姐,她为何要抬不起头。 她们李家的女儿,凭什么就要被人指着鼻子说不是。 第45章 白鹤起舞 李淑缓缓抬起了头,声线克制住尽量不再发抖。 有些话,说出来也就没有那么难。 “顾三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令尊府上三代起家的祖父,原也是先帝的御前左先锋,后封正三品枢密直学士,不过是从文官转做了武官,我朝几代转乘,还从未有过文官言道抵制武官的说法,你缘何瞧不起我祖上征虏大将军的威名。 我李家,如今虽是小门小户,可祖上,也有李大将军那样的英雄人物,我们李家,确实世代骁勇,当比不得你们顾府,原是个背信弃义,不接恩祖的世代清流正统,今朝袭承皇恩,便连祖上是何名姓,如今怕是都记不清了吧。” 顾微登时站直了身体。 “放肆,你竟敢诋毁我祖父,你不过一个微末寒门出身的小小庶女,也敢妄议我祖上的威名,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原来顾三姑娘也会生气,我不过是在你的话上说了两句,你便气成这样,我是庶女不假,但我姐姐可不是,她外出学师,八年才回来,能得祁连山宗师青睐,又学得一手好武艺,顾三姑娘为何逮着她不放,非要撺掇着一众小友在背后说我姐姐的不是,莫非,顾三姑娘是嫉妒我姐姐英勇能干,你自愧不如,这才眼红说出这些话!” 李矜一口气喘了过来,李淑这些话,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她在身后哼了一声。 “可不就是,某些人啊,也只有这个能耐,还自诩什么纵览诗书,其实也就是学会了在背后嘴别人的本事!” 两姐妹一唱一和,顾微被气的失了分寸。 “你,你们,你们这帮泼皮辣子,果然各个口舌了得,我懒得和你们争执!” “一帮没见识的小户女,顾姐姐,别跟她们置气,免得回头给夫人们看见了,还以为我们仗着势在欺负人呢,姐姐,我们走吧,且留着她们在这里自乐。” “走。” 一帮子姑娘相继从亭上离去,经过两姐妹身边,各个眼神都有些鄙意。 这种眼神最是扎人心。 本李淑也是第一回来赴这样的小宴,看着她们离去,她浑身都松了一口气,攥着帕子,微微发颤的手终于停了抖动,全身也似软了一般,垂下了眼,心情却渐渐有些跌宕。 不知道今日闹这一出,会不会有什么风波。 倒是李淑,她可没有什么好脸色,拨高了下巴,对这帮乌合之众很是不屑。 呸,什么名门贵女。 还不如她老家屋后头的王二丫姐妹俩。 两姐妹在亭上闹出了动静,前院亭子底下,李宴可不知道这些事。 她是瞧见那院子里围栏深处有两只白鹤。 不过,这两只半人高的白鹤只停在栏中,似是在打盹,无甚好看。 谢礼青与她说,这两只名贵的白鹤可是从江南运来的,京中少见的稀罕物,还问她,要不要去喂食。 院中晴朗的天色,微风阵阵,吹得她的衣襟翻动,她寻思着,自己可不就像只白鹤吗。 “善,且让我看看,这伯爵府的仙鹤,都吃些什么东西。” 原来也只是些寻常的苦草。 谢礼青扒开了聚在栏边看鹤的一众男宾客,与李宴道。 “李姑娘,来,你上这看。” 一群有说有笑的世家子弟不满被人扒开,可瞅见来人是谢礼青,登时又歇了下去。 待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位极打眼的高挑小娘子,立时栏边的几位世家子弟便互相对视开来,眼里颇是戏谑。 为她二人让开了道。 仙鹤聚在小院中,便是你唤它,它也不见得抬首望来。 李宴抓了一把苦草,放在手中摩挲。 身边世家子弟忽然唤:“动了!朝这处来了!” 李宴抬起眼,瞧见两只模样极好看的白鹤还真的迈开步子,挺立着两只鹤脚朝这处走来。 动影中的白鹤,蔚为一道奇观。 李宴撇开眼,当真欣赏了起来。 不多时,瞧见那鹤只朝她这处走来,待走近了,吸了耳边一众人的惊叹,她小有诧异,与眼前这鹤就这般对视开来,似是瞧出了这白鹤停留不去的意思。 试探着伸出手,将手中那方碾碎的苦草慢慢摊开。 只见那走近的白鹤垂下头来,叼走了她手中的苦草,细啄了起来。 当真有意思。 白鹤垂首,岂不是上上挂。 大吉。 身边又是一阵惊呼。 凭栏听风,李宴微微侧耳,听见一阵动静,静思不过刹那,瞧着身前这只贴近的白鹤,眸光流动,嘴角先勾出了笑。 登时笑出了声。 声音清脆。 站在她身侧的谢礼青一时瞧怔了眼,也不知是要去看那缓缓逼近的白鹤,还是要看身侧这方白衣飘飘,有如仙鹤之姿的李大姑娘。 白襟吹到李宴面上,遮住了她半面脸,她随风而动,整个人都在风中飘转,身后,霎时响起一阵脆耳的苍茫之声。 笛声清透,音色婉转,半含戚色,声声渺渺。 众人被这骤然响起的笛声吸引,纷纷转过头来,只见得身后小道上,不知从何处忽走来个着白衣吹横笛的外乡女客。 来者一尾长笛在手,飘着笛声迈步而近。 众人还未从这尾空灵的笛声中回神,忽听见过路的女使惊呼。 “仙鹤,仙鹤起舞了!” 北椋吹一尾横笛走至李宴身后,于她身后站定,笛声悠转,尽数在李宴耳边回绕。 她抬高头,任凭风吹笛声转,瞧着那栏中翩然起舞的两只白鹤。 倏地,想起了从前。 从前,父帅也曾同她说,只待她,它日嫁娶,定取仙鹤一只,送她以做嫁礼。 她为何会对白鹤有情呢,大抵是听说南边的白鹤极为贵重,漠北荒芜,闻说白鹤灵性,以乐起舞的场景只在书中听闻过。 而今,她竟也亲眼瞧见了两只仙鹤为她而舞。 原来,有些事也用不着父帅为她去做。 她缓缓收回眼,收回的无尽视线中,是一汪接连过去的境地之路,诸多往事纷繁,她也是时候,要从往事中剥离了。 当下,她是李家的李宴,却再也不是那个曾在漠北荒原威震三军的李大将军。 一曲毕。 白鹤起舞,这是壮景中的壮景,栏上,亭上,院中,皆聚集了人,只为瞧这一幕。 舞美,笛声美,景色亦美。 北椋收了横笛,面上难得的温和,回话:“主儿,都备妥当了。” 李宴摩挲着手中这尾白鹤未吃尽的苦草,望着眼前的白鹅,眸光生辉。 弯了嘴角。 “极好,既如此,锣鼓升天,诸事已备,且随你主子我,去把这出戏好生唱完!” 一把研碎的苦草从手中扔出,飞出了天际,苦草四散,从空中落地。 谢礼青转过头来,只看见小内卫北椋垂着首听令,面上含笑,随着那李大姑娘,一拥地就走远了。 他都来不及说一句话。 唱戏? 唱什么戏。 “李大姑娘,等等我……” 第46章 状告王府 今儿要办的这事,不宜牵扯谢礼青,李宴在伯爵府门口和谢礼青告别,单骑一匹白马就和北椋走远了。 谢礼青在门口站着,瞧着她白羽飘飘的背影,心里恍然落了一层什么东西。 “公子,夫人喊你去前厅,有话要问你。” “知道了,这就去。” 李宴快马一路穿过几条街,先走一步,留了十多个打手,不怕回去的路上大娘子一行人会出事。 缓步到了嘉道王爷府的地界,李宴勒紧了马绳,徐徐踱之。 问北椋:“你如何能让伯爵府的那两只仙鹤起舞,还有这本事?” 北椋面色轻笑:“一般的,没这本事,只不过这两只野鹤,身份不一般,原是我家少主去岁送进京的。” 李宴登时回首来望她,有些发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进了嘉道王爷府的地段,王爷府门口一片清净,只消一炷香的功夫,这份清净便再也不复。 门口的守门小厮只瞧见门口先是聚集了两人两马,还都是着白衣的女子。 约莫是今日待进府的客人。 那客人没有动静,不多时,门口断断续续抬来了些什么东西,人愈发多了起来。 定睛一看,那地上。 裹着两副凉席,像是两具尸体! 小厮惊骇,忙派着人去府里传话。 佃农许重二的小妹,几日未入葬,等的便是今日,现下他和兄弟四人,都跪在小妹这道凉席身侧,跪定在嘉道王爷府门前。 李宴办事利索,打发着北椋,叫她安排着连躺尸未醒的李屈都一并拉了来。 嘉道王爷府,明熙县主欠下的这笔债,能等到下个月还? 可不得等天晴了,好收拾,来算一笔总账! 李宴一挥手。 管事会意,张罗着请来的白事喜乐团开始敲锣打鼓,吹奏起来。 许重二和三个骨瘦如柴的弟弟,跪在小妹身前,开始往盆里烧起白纸。 幼童的哭声最是通人心,一时,哭得好不惨烈。 这番动静下去,街上的百姓都被这声音吸引了耳目,接连聚集了起来。 聚在一处,是要瞧瞧,到底是何人,敢于青天白日之下,在嘉道王爷府门口闹事。 闹的还是一起白事。 门口闹出了这样一记笑话,王府里的管事还未出动,李宴下了马,向天抱礼,借这一起人兴百口,欲要闹一出痛快的大戏。 “诸位,乡亲们,街坊们,路过的看客们,我乃余安巷李府的大姑娘李宴是也,今日以一席布衣平头百姓身份,状告嘉道王府明熙县主的一应罪行,这是我的状词,百姓们可供观看。” 李宴将洋洋洒洒的状词交到管事手中,管事传到聚集的百姓手中,众人捧着状词观看,朗声念读。 李宴高声依旧,中气十足。 “自古民不与官斗,若非走投无路,被逼险境,我区区一个寒门女子,何以至此。 今我要告王府明熙县主六大恶行,县主滥用权势,语出恶言,丹河宴上败于我身,怀恨在心,本月八日晚,明熙县主委派手下内卫捣毁我家铺面数座,私店有一,田庄三处,我李家名下一应收支去向一夜尽毁。 天缝大雨,翌日,家兄暴病而归,一连数日昏迷不醒,已有危逝征兆,当日上午,余被请去府衙接状,庄上闹出一起佃农滋事案,府衙告我擅加挑逗之罪,经知府大人查证,佃农滋事系有人刻意为之,背后之人其心可诛,佃农家眷因这一起滋事案,暴毙而亡。 今我李宴,为李府满门计,为暴病兄长计,为无辜受害的豆蔻之女计,特在此发诏,承状词,状告明熙县主诸般罪行,还望王府予我李家,予以这无辜受累的佃农一个公允,请明熙县主出府,还余一个公道!” 话语铿锵有力,这话一出,满场子犹如油滚飞溅,全然炸开了。 巷口,路口,皆被堵得水泄不通。 一传十,十传百,轰然闹大。 “听说了吗,李家小娘子去嘉道王府闹事了!” “走,快去看看!” 路口拥堵,今科户部侍郎胡长庸的车架被堵在了巷口。 书童前去探消息,来回话:“大人,嘉道王府门口有桩奇事,有女子在敲锣打鼓,状告明熙县主犯罪,百姓们都在围观,路堵得厉害,瞧着整条街像是全堵住了。” 车内,胡长庸的声线温和有力。 “状告明熙县主?” “回主儿的话,没错呢,小的还打听到,那女子可不一般,是日前正出名的李家小娘子。” 李家小娘子? 胡长庸沉思片晌,道声和缓。 “去嘉道王府。” 书童应声,与那车夫言声:“转道,去嘉道王府!” 嘉道王府的人越聚越多,初时,府中管事还召集了些家丁出府,欲将门口这帮散人赶尽,不想转眼人就都聚了起来。 一时,二管事有些拿不定主意。 “去,唤大管事,通知二公子。” 二管事领着家丁出了门口,一帮家丁举了棍棒出来。 事关王府威严,二管事首当其责,也举了根长棍,拿棍棒左右挥开,高声厉叱。 “哪里来的油辣泼子,给我打散,王府门口,也容得你们这般放肆!” 李家管事一众人被棍棒挥散,挨了好几下。 二管事一棒子挑翻了许重二面前的火盆,小重五被二管事身侧的蛮汉拽起,扔到了台阶下头,身上摔了个淤青红肿。 他刺身叫着:“二哥!” 二管事手中的棍棒眼看就要挥到许重三许重四身上。 许重二愤起,一把拽住管事手中的长棍,目露狠相。 大有吃人的架势。 这头的动静只闹了一时,李宴诉说完状词,回过头来,见着自家兄长的躯体恐要不保,一旁伫立的北椋还真是说到做到。 吃素十日,不配剑便罢了,看见这般动静,还真是一动都不动,毫无出手的意思。 李宴快步走近,喊一声许二,许重二拽动那管事,扯了他手中的棍棒,恶狠狠将棍棒扔在了地上,转身将摔到地上哭着嗓子的许重五抱进了怀里。 孩童的哭声不断,愈发尖锐。 李宴便是也见不下去,凌厉的视线直指那管事。 “王府好规矩,无理还伤人,这就是嘉道王府,这就是嘉道王府府上的恶仆,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李宴请明熙县主出府,若她执意不出门,便是棍棒驱散,我终是要站定此门,今日,县主若不给个交代,我从长夜到天明,七日愿坐等,断不会轻易折服。” 二管事知道敌不过,那壮汉手上忒有些力气,脱了力的手这会儿还泛着疼,他往后退了两步。 身前,一众百姓已经聚集而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喊开。 “恶府出刁奴,请明熙县主出来!” “有理无理,还请明熙县主当面对峙,缩在屋里头,莫不是心虚,打定主意要做个缩头乌龟?” “请明熙县主出来!” “快唤她出来!” 哄声一致,二管事便知,这下事情是真闹大了。 第47章 一帮刁民 往常一般门府闹事,定不会短时间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是以这王爷府门口会有这样大的局面和拥堵,那还得赖一个人。 得赖在这附近酒庄喝花酒的卢鸣卢衙内。 巧的是,他在楼上本是畅意喝着酒,与小美人闲暇聊聊天,忽看见纵马当街的李宴,二话没说,便派人跟着她去了嘉道王府。 探听到消息,卢衙内心思一动,讨债? 状告明熙县主! 这不告到他心上去了吗,怎么着也要助她一臂之力。 叫陈六一时间聚集了八大庄的伙计劳力,瞬间将王府就给围住了。 人群中的那第一声呐喊,便是他嘱的意。 他就在人群中间,摇着扇子,遥看今日这出好戏。 彼时,明熙县主没被唤出府,王府中的二公子率先被唤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身边跟着大管事,一时间内召集了家中一半的劳役。 有打手在身后,还怕今天收拾不了这帮刁民! 当真是岂有此理。 敢在他家府门前头撒野,今日若不拿下这帮刁民,他也甭想在京都活了都。 二公子来势汹汹,二话没说,一挥手,便落了话。 “一帮刁民!敢在爷我的面前放肆,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从府里涌出成批的家丁,一拥而上,棍棒交持。 看着场面不对,人群中的卢鸣用扇子遮住半边脸,尖着嗓子喊。 “不得了了!王府杀人了!打死人了!” “死人了!” “快去报官!李家小娘子被嘉道王府的二公子打死了!” 半百的家丁轰赶,许重二和李家管事齐齐被赶退了数米。 围观的百姓也接连后退。 王府这架势,大有不赶退人不罢休的架势。 李宴迫不得已往后退,嘱咐管事去捞一捞李屈,不想管事被棍棒架着,已经丢到了人群中。 凉席上躺着的李屈被人踢翻,翻了个身,一席凉席盖到了他身上。 麻溜着身子,他又往前滚了滚。 看着这一幕,李宴哎的叹了一声气。 混乱之中,台阶上忽然亮起一声骤响。 嘉道王府的二公子高声唤了一句:“都给我住手!” 混乱中的家丁这才齐齐住手,回头一看,原来是他们家二少被人挟持住了。 北椋一柄玉笛,怼在这二公子的喉结之上,逼近了力气,只消她再一用力,必叫他喉管破血,无声而亡。 方方还甚嚣尘上的二公子何其惊骇,步步后退,北椋眼中闪出杀机,手中力度不减,二公子不敢再退,举高双手。 “青天白日之下,你敢挟持小爷,按律,砍你几个脑袋都不够……好好好,有话好说,你先松松手……” 北椋可不会跟他客气。 人已然是挟持住了,抓住他,直接逼到了台阶下,送进人群中,一帮开打的家丁不得已散开,只能持着棍棒一旁观望,不敢再动。 大管事紧跟着自家二公子,想上前,又怕落入这帮宵小的手中。 “都散开,都散开,你们这帮刁民,意欲何为?” 一时,场面被清开,李宴又回到了方方站定的地方,站得笔直立挺。 目光从那大管事身上绕到这主动送上门的二公子面上。 “绑了,今日你家县主若不出门,那就劳烦小公子陪我等上一等。” “你大胆,我乃王府二公子,我父世袭皇恩,长兄爵位在身,我还有个闲职挂名,乃是朝廷命官,你敢动我,你今日若动了我,明日,死的必是你满门!” 这小公子嘴巴倒是硬的很,说的似是句句在理。 李宴眼神示意,北椋松开一管长笛,放了他。 狠狠推了他一掌,将他推得踉跄,摔进大管事怀中。 李宴垂眸望他。 “小公子说话嚣张跋扈,做不得数,既是县主心虚不敢面见,便请你府能话事的人出来与我说话,劳请小公子入内报信!” 二公子转过身来,手指着这帮不要脸的泼皮女人,气得发颤。 “泼妇!刁民!且给我等着!” 李宴便是要久候在王府门口,被放开的李家管事松了松身上的力气,走过去将自家大公子翻了个身,重新挪回了凉席上。 许重二带着几个小的,依旧跪在了台阶下头,掀起扣翻的火盆,点火,继续烧起纸钱。 门口的王府大管事,只能眼急干看着,若不是门口聚集了这些个人,他还能这般忍耐,早给他踢翻了了事。 这帮不要皮不要脸的女人,果真是越发得势。 一时,王府的二公子入内请人没请出来。 老王爷的车架却到了门口。 闻说门口闹出了这一番事,破开拥堵的人群挤到了门口,下了马车。 看着门口这出闹剧,气的胡须都在发颤。 荒唐! 这世间最荒唐的事,今日竟被他占了。 周遭看戏的百姓,倒是难得的同心协力。 哼,若说不是有备而来,倒是他小看了那闹事的女子。 老王爷的车马到了,人群里发出声响。 “话事的来了,请嘉道王爷说理!” 嘉道老王爷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说理? 眸光探过去,同身边奴仆说话。 “皇城司的番大人回了什么话。” “回王爷的话,番大人说,已经调集侍卫,正往这处来了,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便可将这帮碎民赶尽。” 嘉道王爷轻哼一声,往门口来,走至李宴身侧,李宴给他行礼。 “王爷,民女要状告府上县主,这是一纸状词,请王爷过目。” 老奴仆接了那状词递到嘉道王爷手上,嘉道王爷一身金缕银丝,接了那状词,一眼也没看,径直撕了个稀碎。 “刁民无理三声高,以下越上,藐我王府威仪,坏我王府声誉,众家丁听令,给我打!王爷我今日要替天行道,收拾这帮京都无理的恶霸,尔等有本事,便去府衙告状,给我将这帮喽啰,都轰散了!” 老王爷头也不转地,在家丁和侍从的护卫下,直往府里去。 李宴站在他身后,看着老王爷阔拔的背影,看着这满地的碎纸,还有那处披麻戴孝的许家兄弟。 眼里有惊涛骇浪在翻滚。 一腔热意蓄势待发。 第48章 民女不服 她仰天一道高呼,诉讼之词脱口而出。 “老王爷!您当真要如此慢待? 我李宴有冤情要述,令媛仗势欺人,伤人无数,欲灭我李氏满门,天无有公允,死去亡灵不得安息,若余今日离去,无有它法,愿献己身欲敲登闻鼓,上达天听,只请陛下主持公道。 殊不闻朝廷农税连连日增,百姓无食可涎,嘉道王爷封荫数百亩良田,却坐收民税私己,享朝廷之恩,沾穷苦百姓之福,府中家财远胜国库,是为京都第一权势勋贵,欲纵子骄奢,纵奴仆淫逸,不承平民冤屈,是为何意。 难道这普天皇土之下,皆由您嘉道王爷一人说了算,若如此,这京都的府衙形同虚设有何作为,皇城的律法究竟是为谁而定。 民女不服,如此,欲要替这被迫征收赋税的穷苦佃农道一句不公,替这天下饱受饥迫的百姓道一句苦哉,嘉道王爷,你何敢,你岂敢,享朝廷世代袭承恩惠,取之于民,却不用之于民,坐享百姓道粮之福,阖府上下,究竟有无半点愧疚?” 老王爷转过身,被此女话中的三两句话言辞震怒。 偌大一顶帽子。 她竟说得如此兹事体大。 伸出手来,整只手都在颤抖,气得急火攻心,一口血险些从胸腔里溢出。 “胡说八道!” “给本王将这个口出狂言,肆意攀咬的刁女抓起来,抓起来打!” “堵住她的嘴!” 李宴一席白衣风骨,半点也无因老王爷的震怒显慌,反而转过身来,朝聚集在门口的一众百姓向天抱礼。 “今我李宴若死于王府门前,是为诤民,不枉我师出祁连山的风名,如此,便是不愧宗师相教一场,今为己府公道死,为诸民立生亡,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当是死得其所!” 转过身来,她瞧着这一拥而上的家丁,和那台阶上的老王爷遥遥对视。 “我祁连山百年威名,山门子弟誉满天下,今朝余因嘉道王爷一己之私,滥用权贵,私加受刑而亡,它日,我山中百名子弟定会为余讨一个公道,老王爷,你尽快来动手吧!” “你,你,你!!” 老王爷一口血到了喉管,登时没咽下去,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门口的家丁惊慌了神,一刻也不敢妄动。 围观的百姓只瞧着这一幕,有如史书钉耳,心中皆涌起一番火气。 四相焦灼之际,拥堵的人群被马骑破开。 “皇城司兵马在此!尔等统统闪开!” 皇城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群轰散,兵马坐骑持刀驱人。 皇城司的人都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那帮酷吏,挥刀无眼的,就是被砍了,也没处说理。 陈六有些慌,护送着他家衙内出去:“衙内,这处大乱了,咱换个地方看,小的先送你出去。” 卢鸣被一帮侍从拖着护送出去,他举着扇面,心里好生畅快。 趁乱还要喊一句。 “权贵仗势欺人,跟他们拼啦!” “拼了!” “跟他们拼了!” 这话有席卷效应,刹那间,人群中的百姓接连暴走。 “李家小娘子好样的,大丈夫也不过如此,这帮狗娘养的贪官,跟他们拼了!” “老子从中原逃荒过来,朝廷连连赋税,原来都进了这帮贪官的袋中,跟他们拼了!” “拼了!” 眼看局面达成,李宴莞尔一笑。 今天这出戏没白演,场面是大了些,连皇城司都惊动了,皇城司乃朝廷爪牙,自是用兵无险,可不会顾忌什么皇城百姓不百姓的。 一时被他们抓了去,那真是小命难保。 李宴掀起半边衣袍,也往后退,和管事低语。 “麻利地收拾收拾,该溜了。” 管事哎了好几声,走过去,欲叫人把家里大公子抬上担架,准备撤。 可那皇城司领头的,手脚忒快,管事着人抬着李屈开路欲逃,被他一把抓住,管事被推翻在了地,李屈也从担架上滚了下来。 这像是有目的地针对。 李宴瞧着这架势,一眼就明了,给北椋示个眼色。 北椋会意,转动手中长笛,比作剑招,只身站在李宴身前,若这帮官差不知好歹的话,那今日,也不要怪她不客气。 短短一瞬,统军人马就将李宴和她身前的那侍卫一齐围住。 数十个人,只等落令,这是将李宴看死的意思。 绝不会放她趁乱出逃。 李宴抬头看向那马上的皇城司统军。 眼中流出一丝冷意,嗤笑出声。 “不想素以只为朝廷效命的皇城司竟也成了权贵的走狗,大人,你这是要和我过不去?” 番廖诸坐在那马上,嘴角挂出一记哂笑。 “马下小娘子,莫要说戏话,本司知道你能耐,只不过本司掌管皇城司民生要务,维守百姓纲纪是本官职责所在,你越级犯上,于王府门前骚扰,恶意挑动百姓民绪,造成大街拥堵,是为一大罪,本官现下要拿你,你没得话说,左右,给我拿下她,带回皇城司!” 左右皆拔出了长刀。 李宴审视着这一幕,兀自发笑。 这皇城司还真看得起她,派这么多人来拿她。 莫非也是听闻了她日前在丹河宴上的威名。 她半身未动,身前,北椋一扫长笛,掀出一阵风肃。 “今日欲要拿我主子,且先过了我这关,我北椋在此,看谁能动我家主子分毫!” 两相对峙,只消片刻,恐有一场腥风血雨。 这可不是李宴乐意瞧见的。 嘉道王府好手段,竟然连皇城司都能收买,可见这京中的官司内务是何等混乱。 被驱赶的百姓四处散逃。 小书童护在自家侍郎大人身前,小心侍奉着。 “大人,恐有暴乱,我们先回去吧。” 户部侍郎胡长庸静看着门府前那方直坠白羽长衣的李家小娘子,眼里多是仗义攥动,仿似这周遭的暴乱不为他所动。 “取我的信印来,我要为这位小娘子主持公道。” “哎哟喂,大人!眼下都什么情形了,别你没走进这混乱中,就先被乱棒打死了,公道什么时候助都可以,当下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大人喂,我们快些逃离此地吧。” 胡长庸自谓京中士大夫君子一族,今朝看王府前小娘子说话,有如振聋发聩,自省如是。 此时若不发声,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第49章 一战成名 他说话温吞,温润有致,一席青衣长袍彰显周身气度。 “勿要慌张,官家有令,皇城司不拿文官,我谓为京中双杰之首,总要身先士卒,以己之任才是,破道,为本君开路。” 慌乱中,有士大夫风骨的官宦子弟在开路,也有仗义执言的平头百姓在殊死力搏。 千钧一发之际,北椋的剑招已经备好,只待挥它个漫天飞雨,不想,从长远的街上,霎时忽冲来些身量彪悍的壮丁。 都是些私府的劳役。 着一样的黑色饰服,抬着一顶八人大轿往这处走来。 轿子身旁的管事高声喊话。 “卢老太爷在此,尔等谁敢妄动!” 被人群冲去老远的卢鸣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耳朵,踩着陈六的双手被抬高,才瞧见,嘿,还真是他家老太爷。 等等,他家老太爷?! 这又是闹哪一出。 他家这位老太爷多少年没出山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卢老太爷的座轿被放下,大管事扶着老太爷出轿。 李宴半转过身来,终是瞧见了那卢永道的真颜。 好嘛,这才多少年没见,他怎么老成这副模样了。 老太爷精神矍铄,于混乱之中,打眼瞧着这李家正当出名的后嗣。 这一看。 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大、大将军? 恍惚中回过神来,原是那皇城司的番廖诸下了马,还有那嘉道老王爷也被家丁正扶着走来。 番廖诸好生客气。 “不知何事惊扰了商会卢老,这厢有些暴动,卢老先生来的不是时候,且待我收拾了这烂摊子,再为老先生你开路。” 卢永道撩着虚白的下颚胡须,望着眼前众生,视线续续探到那方被皇城司兵马包围住的李家后嗣身上。 “本太爷来的正是时候,今日你皇城司办案,怕是办不成了,这李家一干人等,我且保下了,老王爷,这人,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是放还是不放?” 嘉道王爷震惊。 李家一干人,和卢永道这厮竟有些干系。 “卢老先生,这等暴徒系坏我府名声,今日不捉拿归案,本王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卢永道冷眼旁观,说话丝毫不客气。 “如此,王爷和皇城司的人便是要与我卢某为敌了,老太爷我一句话放在这里,今日这人,你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你!”嘉道王爷险些又要气得呕血。 两相权衡,皇城司的番廖诸知道自己吃的是哪碗饭,不待老王爷表态,已经迅速收了手,大手一挥,立时,堵在李宴身前的一众兵马都退了开来。 卢永道冷哼一声,撂了袍子。 “番大人这份恩情,卢某他日必会相报,家丁们,送李大小姐归府!” 卢老太爷已经走至了李宴身侧,李宴今日带来的这干人等,没一个缺条胳膊断条腿,也确实是时候该要打道回府。 便连李屈,又被抬回了担架上,只等着送回家。 李宴冷冷望着这老成渣的卢永道,瞧见他面上深深的笑意和惊叹。 待他走近,只说了一句话。 “卢老先生,昔年我祖上征虏大将军留下书信一封,日前已被老先生亲手撕毁,如此,两家便无甚情意可谈,这迟来的报恩,比草还轻贱,今日这恩情,恕李某难以为报,打道,回府!” 一时,李宴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走出了哄闹的人群中,全身而退。 留下卢永道立在原地,撩了撩他那虚白的长须。 眼里不见震怒,反是数不清的赞赏和笑意。 卢鸣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从人堆里钻出来,钻到他家老太爷身边。 正纳闷着呢。 “老太爷,您今儿这是怎么了?” 话才刚说完,就听见他家这个老头摸着胡子长笑。 “像!极像!” “像极了她!” 卢鸣听了个寂寞,疑惑:“像谁?谁像?” 卢永道哈哈大笑,转了个身,心情大悦。 “卢家,有的闹了,小的们,随老夫回府!” 此刻。 安然无恙退场的李宴,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直想喝两盅热酒才能抒发一番心上的爽快。 当然,那最后的卢永道暂先不提。 她坐在马上,痛快笑出了声,这一仗,打得及是漂亮。 北椋陪在她身侧,感受着这场痛快之下的酣畅淋漓,也笑出了声。 “主儿,那卢永道也是你安排的?” “那老头,”嘿,那老头是几个意思,突然来闹这么一出,只打得人猝不及防的,“他还真不是我安排的,不管他了,我早晚要找他讨债,今儿心情爽快,我请你去竹湘楼喝酒去!” 不想北椋还装上了:“主儿,我还在守素斋呢,不宜喝酒。” 李宴伸出手来,一时,都对她无话。 主仆俩前头有说有笑,被人抬着的担架上头,隐隐有了动静。 被摇得发晕的李屈倏地睁开了眼,缓缓坐了起来。 定睛一看。 这是哪。 怎么是在街上? “大姑娘,管事,大公子醒了!” 李宴坐在担架上,被家丁抬着抬到了李宴身前。 昏睡了这几日,他终是醒了,将将错过这么一出大戏,他这醒的,还真是时候。 “兄长,你醒了?身体可无异样?” 李屈被这担架抬着晃得直想吐。 “大妹妹,我怎的在这处,周身好像无甚异样,只是,”李屈动了动胳膊和腿,“许是困倦太久,只觉得胳膊和身体,哪哪都疼,像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似的,大妹妹,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宴笑出了声。 可不得疼上那么一疼吗。 方方被踢来踢去,在地上左滚右滚的。 她都快看不下去。 “大哥哥,我为你探病去了,现下呀,药到病除,我们正打道回府呢,且好生躺着,要不了两日,你必能康健如常。” 李屈道谢。 这还是在街上,也不知大妹妹是为他求的什么名医。 他又患了什么病,竟然要如此折腾。 “大妹妹,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 李宴有些惭愧,冁然而笑。 何谈辛苦。 苦的,自然另有其人。 只待今朝过去,她怕是又要出名喽。 实属于,一战成名。 第50章 示好的信号 李宴闹这一出,霎时轰动京城。 内宅里的消息,却传的没有那般快。 当晚,李宴在家中喝着阿朱为她温热的小酒,酒喝了两盅,想起今日这事,还是觉得乐得慌。 北椋换了轻衣便装,就坐在她对面,为她煮酒添盏。 “今日这事,嘉道王府当如何定论,会不会滋生仇恨,蓄意报复的厉害。” 李宴摆手。 “你还真是高看了那嘉道老王爷,明熙县主为何如此跋扈,不外乎她是这老王爷四十岁才生下的爱女,她家长姐如今在宫中为妃,圣眷正浓,要说这王爷有什么本事,也就那么回事。” 北椋静听她说话。 李宴持着手中的杯盏,左右转了转,眸光微凉。 “崔廷衍那密卷上,第二位的名字,可不是那老王爷,而是他家大公子,今日的事便是闹的再大,也动不了根本,你且看着吧,便是崔廷衍都不敢急着去办的事,如何能有什么声响。我不过是捅开一个口子,少不得这些蝇营狗苟的京官怎样缝补,我此番,也不过是借着这番轰动,要做两件事。” 一件,是在京中闯出个威名。 二件。 北椋问:“哪两件事?” 李宴轻笑:“这紧重要的一件啊,便是站好队。魏国公家的小世子如此聪慧,想来,不会不明白我是个什么意思。” 北椋顿悟。 “原来主是想借此事,向崔廷衍示好。” 话说出来,她却有停顿。 李宴瞧出她面上似是有些疑虑,问:“有什么顾虑?” “主儿当真知道那崔小世子是什么品性吗,几番打交道下来,属下不觉他如传闻所说,高风亮节,为士大夫君子一族,他手中还握有百位官员的名姓,尚如此年幼,日后的作为一切不定,主这一招,是不是兵行险路,他未必值得托付。” 李宴又被她说笑了。 不想她,竟然心细如此。 她接过那烫热的酒壶,给自己添盏。 “百般谨慎,反而做不了事,现下不一样了,那百位官员的名姓,不是在我手上?” 北椋仍是静静看着她。 李宴持盏品酒,觉出一番趣味。 “我就赌,这崔廷衍,他父是世袭的魏国公,他们崔家,几代皇恩功勋,而他本人,却不为官身所动,至此不入朝廷效命,到现在,还只是个挂名无职的闲散人一个。” 北椋却叹了声气。 “唉,主儿,你不明白,这都是这帮自诩清流的士大夫子弟推说出来的手段罢了,我家少主便是如此,昔年江浙州牧,三请我家少主出山,他都闭门不见,为的不过是这一点骗取天下人称叹的赏名,君子多节气,怎能与功名利禄同流合污,我看这小世子,也不过如此。” 李宴大笑出声,乐死了。 “哎,你家主儿我就不一样,倘若真有人许我黄金万万两,别说同流合污,我为他鞍前马后,那也是要得的。” 她这是说笑。 北椋嘴角也含上了笑意。 不知怎的,才短短几十日的相处,她便是确信,她家这位主儿,绝不是如她口中所言,是为钱财能拨动的俗人一个。 她打心眼里信她。 就为,她文能为民立命,武能马上安邦。 “主儿,你自谦了。” 李宴觉着自己似乎收了个迷妹,她说什么,北椋这个见多识广的小剑客,望她的眼神里,总能跑星星。 几盅热酒吃下肚,李宴一身清爽:“走,去看看我那个操劳了一日的大哥哥,你再去为他把把脉。” 到了陶花轩,李宴从院里进去,几次来不觉,现下到了晚间,越发觉得这院子破败,园中花草石壁,许久不见修缮,便是那廊上的灯笼,也不见得挂上几盏。 院中服侍的丫鬟女使本就少,晚间更是冷冷清清的。 李宴从廊上过去,走到正门口。 耳力好,门帘是虚挂着的,她却能听见屋里头说话的声音。 李淑半坐在那小凳上,很是生气,不满她小娘说的这些话。 而方氏,捏着帕子,上气不接下气,身体素来不好,这样一怄气,说两句话也全靠秦妈妈搀着她。 “淑儿,你哥哥吃的那些苦头,你是不是还没看见,平日里,我是怎么对你们兄妹俩说的,凡事不要出头,不要乱出头,你哥哥那样的性子,便是为个路上乞讨的流民,他也要说个情,得罪了上司不说,不然以他那样的本事,何至于一贬再贬,得罪了县主家的侍从,现在更是连官都没得做。 你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他,你是女儿家,如何能跟你哥哥比,他再不济,还有主君为他思虑,孩子,你不一样,你不是大娘子养在身边的孩子,是我这个小娘房中的庶出姑娘啊,小娘在这院中受过的罪,你是真真没看见吗?” “小娘。” 李淑嗓子里含着哭音。 “我也不想的,我怎么会不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大哥哥他那样莽撞,做事情从来不想后果,我也不想学他,可今天不一样,你是不知道,那帮子自以为是的名门贵女,她们是怎样在背后说大姐姐的,今朝第一次赴这样的宴会,我总不能真叫那些京中的官眷瞧轻了我们李家,人可以自贱,但不能真叫人瞧不起啊。” “你也知道你是头一回赴这样的宴会,那可是伯爵府!你不与那些相好的贵族公女为善便罢了,你还要得罪人家,你哪里来的这样底气。 你四妹妹有成小娘宠着,便是大娘子也拿她没办法,她落个尖酸刻薄的名声,有什么打紧,淑儿,小娘我不比她们,没得这些本事,你要是自己不争,日后的婚事可如何是好。 今天你出这样的风头,名声便是坏的没有影,大娘子回来时,她指着我的鼻子骂,你知道小娘我有多急多气恨,我教你一百遍的东西,你怎么就是学不会。 我现下身体不好,日日都要服药,才刚经历了你大哥哥的风波,心都没定下来,日后我真要去了,你们兄妹俩,我如何放心的下,你是不是真的想气死我啊!” 第51章 秉烛夜谈 “小娘!” 李淑这会儿是真哭出了声。 “我错了,我改就是,你不要总说这些丧气话,今儿是第一回,以后再也不这样……小娘,我知道我是家中不得爹爹宠爱的庶女,没得什么才学本事,不像二姐姐那样争气,能到通政使司家当姑娘,也不如四妹妹那般,脾气爽快,能握得住刀,有爹爹亲手教导。 但是小娘,我便是庶女又如何,我没得什么大志向,日后不指望着能有多富贵的日子,便是嫁到寻常商户家做个正头娘子,我也是甘愿的,我最大的底气,便是我有一位心善孝顺的好哥哥,我信哥哥,他会护我周全的。” “你,”方姨娘断断续续声音接不上,气息微弱,“淑儿!你哥哥如今被你大姐姐折腾的,尚且自顾不暇,你大姐姐回来这些日子,他是遭了什么霉运报应,一日日的,不是昏着便是睡着,小娘真是担心,担心再这样下去,你哥哥这身体真撑不住,万一哪一天……” “小娘,你怎么又说糊涂话,大哥哥今天不是醒了吗。” 门外听着屋内母女俩谈话的李宴,渐渐隐住了呼吸。 与北椋示意,轻着声音离开了正门。 无声绕去了李屈的厢房。 从廊上离开,北椋想问:“主儿,怎么不进去和那方氏说道说道。” 李宴着一席轻飘飘的长袍,看着院中这月亮。 想着方姨娘说的那些话。 “方姨娘是内宅妇人,眼见也只能到这里。可她爱护子女的心,一片赤诚,我怎忍心叱责她。” 莫说父母怜爱,最爱她的父帅早已经逝去了多少年,十岁不到,她就没了母亲,她也没得小娘疼爱,在军中一帮实操演练中长大,最是练就的,除了一身不凡的武艺外,还有一颗半分不柔和的心。 她不擅内宅的交道,可却只觉得,这样的方姨娘,她谨小自卑,很有些生活气。 “北椋,你不明白,这人活得久了,只觉着,有人能贴着热地说说你,哪怕她说得不在理,你也觉得心头是热的,是舒服的,李淑还这样小,有些规矩,她小娘教不好,自有教书先生来教,嗯,这家中的教书先生要仔细挑,我亲自挑,家里这几个小的,是要好好读读书。” 北椋跟在自家主儿身后,心仿似静了一瞬,有什么温良的东西在心头滑过,说话也轻了起来。 “主儿,您今儿也没多大。” 寂静的夜里,少女温吞吞的笑声轻轻慢慢,随月色走远。 “不小了,往常我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嫁人了……” 李屈房中。 房中点了三处明火,仍显得昏暗。 李宴觉着眼睛不适,李屈又叫房中伺候的小厮多点了一处蜡台。 “大妹妹可适应些了,我在暗里习惯了,家里蜡油一个月总要些钱,便是现下有些碎银了,我还是留着先前的习惯,来,大妹妹,你尝尝淑儿做的果脯,房中简陋,也只有这个招待你。” 李宴在他对面的案上坐下了,捏起那通红的果脯塞进嘴中。 “淑妹还会做得一手果脯?” “小淑会做的东西多着呢,她手艺精细,是小娘不喜她下厨房,不然,你若能尝得她煲的那一尾鱼汤,必要咂舌,这个季节的肥鱼极鲜,口感润得很。” 说得李宴心都跑到窗外去了,恨不得现在就去那鱼塘里亲自捞一尾青鱼出来。 “再将那果脯拿来些,我就着茶喝。” 李屈亲自起身,又往她身前倒了些青梅果脯。 “大妹妹,我听管事说了,你今天原是替我讨债去了,我心里大概有数,前些日子路上被人伏击,多半还是那郭峡所为,只因着平娘的缘故……” 李宴示意他坐下说话。 “西巷宅子里的平娘一干人等,你都安置妥当了。”她问。 说起这个,李屈面上仍有些愧色。 “都安置妥当了,我与平娘说了,那西巷的房产留给她,我是不宜再与她见面,平娘是极通情达理的,她们姐妹俩也各自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我只是怕,莫要再牵连她们姐妹俩的好,明熙县主必是不会放过我,我在这京中,不知还能不能待得下去。” 李宴将手中的果脯撕成两瓣。 方姨娘还真是说准了。 这李屈,不光是爱替人出头。 他倒是心善。 “屈兄,我辛苦给你造出的这点声名,你不想着如何利用,倒是一味地只想逃离京都,就这点出息?” 李屈被她直赖赖的话说的面红耳赤。 “不是兄长我不想作为,而是京都实在没有我能够得上的差事,现下又得罪了权贵,大妹妹,我知道你有些本事,比兄长能耐,可到底,我们这样的家世,就是捅破天了,又能有什么作为,没得王公显贵引路,便是寻个关系,人家还要顾忌我是什么身份。更不要说,我还得罪了明熙县主。” 豁。 李宴砸了手中的果脯,在果盘上砸出了一声脆响。 “我原以为你是个谦卑谨慎的性子,不想,你这自卑是已经烂到了骨头根上,兄长就怕把你不过是个庶子这样的话说出口。得,是大妹妹我瞎了眼,你这个人啊,不堪负,我就是寻了那庄上的佃农许重二,怕是他也比你有些骨气。” 李屈面色肃穆,有风雨催压的趋势。 他是庶子不假,可打小勤学苦练,没有一日松懈过,就连军中的指挥佥事,也曾夸赞过他。 他这般自傲的人,何谈卑气。 在他的大妹妹面前,不想,她三两句就说中了他埋在心里头的心事。 李宴故意讽了他一句,倒要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李屈拿起一旁的茶盏,一口气灌了起来。 “宴妹,不是我瞧不起自己,而是现在的这李家,我还有个卧病的小娘,我如何敢做些什么事,再惹她哭诵,这番我进大狱,又病了一场,醒来后,瞧见我小娘,她整个人老了一圈,连头发都白了数根。” 这李屈,还真是有情有义。 害。 也不知道管事都跟他说了什么,必是没说全,他若是知道了她今日在嘉道王府门口到底干了些什么,只怕他打死都不会跟她说出这些话来。 第52章 贵人邀约 李宴丢了粒果脯给门边站着的北椋。 北椋会意,将门大开了来,一阵冷风吹进。 吹得李屈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只听见身边大妹妹清冷的话语。 “大丈夫生于天地,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是李家的长子,身上肩负的重责可不能只有果脯那么点大。兄长,我已经为你谋了一项好差事,不日,便有人来寻你出差,你准备着,是时候该出门走走了。” 李宴站起身,被那风吹得舒爽。 低头又看了一眼座上的李屈。 “便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还和姨娘挤在一座院子里,从明日起,就单独辟一座清净院子供你使用。你小娘这头,当轮不着你照顾,她一介内宅妇人说的话,往后,你自己掂量掂量,庶子也好,嫡子也罢,自身有出息了,腰杆子才硬。仔细想想我说的话,走了。” 李宴阔步离开了李屈的房中。 秉烛夜谈,谈的心头直犯火气。 北椋一向话少,这会儿她又语出惊人。 “主儿,我看那李屈,他也不是什么没抱负的人,他呀,只是在你面前,才有那股卑劲,头都抬不起来。” 嘿。 “你……” 北椋晃晃手,已经走到她前头去了。 “主儿明日不要再唤我出门了,明日我辟谷。” 只消一日,李宴已在京中名声传尽。 她在家中忙着挑西厢的教书先生,总要多方面考究,在这方面还要舍得花钱,可忙着呢。 忙完这些,还要去街上被砸毁的铺面去亲自监工。 铺面待修缮,哪哪都要花钱。 成姨娘今日没再闹了,大娘子那处,也像是熄了声,后宅是难得的宁静。 不过,来送拜帖和请帖的小厮,那是络绎不绝。 李宴叫管事关了门,现下只收帖子不见人。 管事来回话:“卢家又派人来了,在门口守了一夜,这会儿换了拨人,还站着呢,姑娘,这可是京都商会会首卢家呀,您真不打算接帖子吗。” “不接不接,说多少遍了,卢家怎么了,有钱了不起啊,姑娘我又不是紧缺钱,真缺钱的时候,再说嘛。你别耷拉着一张脸,马车备好了没有,成姨娘可是催了一百遍,再不去把她那间私店收拾妥当了,她可是要闹死我。” 管事支支吾吾说话。 “姑娘,成姨娘的私店,你还要往里倒贴钱,我看索性就别管了。” 李宴定定看了两眼这家里的大管事。 疑惑。 “你是不是和成姨娘有仇啊?不是说家里主君最宠爱成姨娘,你怎么不向着她说话,莫非,成姨娘没进府前,是你老相好,你们现下已经反目成仇了?” 管事嘴角抽搐。 “大姑娘,我家老太婆带着儿子这几日就要回来了,你就是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沾惹成姨娘,成姨娘那可是女人中的女人。” 这话,李宴赞同。 “我们家这些个内宅女眷啊,哪个不厉害,哎,爹爹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就这几日了。” “是这几日,主君要去一趟青州,从那里直接回来,这回,说是能在家中待上十来日。” “哦……马车备好了没,该出门了。” 李宴亲眼瞧见了这间正店。 在茶汤巷中,一点点大,却能如此挣钱。 够成姨娘母女俩衣食无忧的,可见,家中主君确实偏爱这对母女。 能在京中开一家正店,可不光得有本钱,光是走上那些文书关系,都要花些功夫,若说这些是成姨娘一人办下的,她可不信。 不然,怎不见那大娘子开间正店。 那店中掌柜和她报账,说她要添补多少银钱,都往哪些地方添补,从劳役的工日到修缮房屋用的大梁,外加几扇薄纱窗户,李宴听得云里雾里,听得她头疼,听不明白。 挥挥手:“算个总账,和管事拿钱便是——” “账本拿来,这京中的使唤如今工钱已经涨到一百五十文了吗,比赋税最重的江南还要高出半倍,十面高低桌椅,你要花上二百文钱?过来,我和你对账。” 北椋冰冷冷的声音响起,那掌柜的拿着账本竟真和她对起了账。 两人一人一句,李宴听得打哈欠。 和管事从楼里走了出来。 忙了这一日,日头都快落了。 李宴伸了个懒腰,寻思着晚上去哪家酒楼吃点好吃的,手才伸出去一半。 身后贴着她的后脑勺,忽响起一道软糯的讨好声。 “李家小娘子,忙完了没有啊。” 李宴被这突然贴近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都没撑舒坦,径直转过身来。 看见头上别着一朵紫色花的卢衙内也不知何时就站到了她身边,面上带笑,和气的很。 “哦,是卢衙内啊,怎的这样巧,你也在这里啊。”李宴同她耐心说话。 卢鸣面上带笑。 哪里巧,他这可是奉了他家太爷的命,专门来和李家这位小娘子套近乎的。 可不是让他逮到机会了嘛。 “可不就是说,现下日落,再过一刻,街上便要落灯了,小娘子晚间有什么打算,莫不如,我请宴娘子去樊楼吃杯酒去?” 樊楼啊。 她还真想去一去。 正要答应了这卢鸣,身边忽又寻来个书童打扮的小厮,上来便给她见礼。 “李家小娘子,见好。我家大人在后街坊上,瞧见了小娘子的身影,欲请小娘子晚间船上一聚,想请李小娘子你喝杯茶。” 李宴瞧着眼前这人貌相。 端端正正的,他家大人必是不凡吧。 “你家大人是?” “我家大人,是今科户部侍郎胡长庸胡大人,前些日子,面见了小娘子你的骁勇之姿,莫说我家大人,便是小的我,对娘子你也是感怀敬佩,小娘子,何不如一聚?” 啊。 京都双杰之一的另一位,和谢礼青齐名,却风头远胜于他的清流勋贵一党。 这人很有些才气啊。 这般看得起自己,还想邀她去船上一聚,她如何能拒绝。 答应的话还没说出口,卢鸣已经惊了。 “龟龟,你家大人是胡郎君啊,这不是吊打谢礼青,在今科殿试上,将谢礼青说得哑口无言的那位探花郎吗,他可是陛下钦点提拔的户部侍郎,这样有风名的人,我早就想拜见拜见了,宴娘,你且答应了她,带我一道去啊。” 李宴撇了撇耳朵。 抿了抿唇。 宴娘。 这人,怎么唤得出来的。 第53章 有骨气 既是这今科的户部侍郎有请,她怎么好推辞呢。 和那小书童行礼:“如此,大人的一番殷殷之请,小女怎能推拒,劳请带路。” 李宴去船上赴宴,身后跟了个拖油瓶。 京中的水澹湖上,船只来往不断,光是送嗦唤的船舶,便是在这桥下河上,来回穿梭,没有断过,实为京都一大盛景,好生繁闹。 李宴一行人从桥上下去,上了小船,再至客船。 一番行就,李宴终是上了日前只在楼上瞧见的这番客船,有个几层高,船上有些丝竹之声。 琴声多有意境,她方一只脚踏进,便闻见了。 那甲板上,有些胡人在舞乐,吟诗的散人静听靡音,一派悠闲宁静之色,便是叫她觉得,这京都,当真是舒逸。 是啊。 京都都平静了多少年,哪有什么战乱纷争,天下,已然是一片盛世。 “李娘子,这边请。” 李宴随着这小书童穿过了几间船上的门房,身侧,卢鸣摇着扇面,耐不住指指点点。 “李娘子,你看这间客船,得有多少年头了,明日,明日我请你上我那间私人商船,也在这湖上,在湖的东面,我那船,可有三层高,便是连魏国公家的三公子,他也是时常去的,李娘子认不认识那三公子,改日我替你们二人引荐引荐啊。” 李宴现下对这魏国公三个字敏感。 侧望了他一眼,从转角处走过去,前方应是胡长庸设宴的厢房。 但她眼睛尖,登时就停住了脚。 有些东西不经念叨,说出现就出现在眼前。 那前方阔静的船栏边上,她竟然瞧见了抱着刀的金樽小侍卫。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红色常服,这样的打扮,还有些警惕心,便说明,这小世子,也离这是不远了。 她给北椋眼神示意,北椋颔首,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从她身后转身退去。 一时,李宴已经被请去了右侧的厢房,应卢鸣的话:“好呀,改日我定到你那商船上去转转。” 门从外打开。 一屋里都是人,座上的胡长庸第一个站起了身,迎到了门边。 这满屋里,可都是京中的世族,李宴哪里敢慢怠,待胡长庸来迎她之时,已经双手作揖,给屋中的诸位行了个大礼。 卢鸣在身后看见她这般慎重,也学着做了个手势,作揖作的不甚走心。 “李小娘子。” “胡大人。” 虽是第一回见面,李宴打眼瞧着身前这位为人称颂的胡大官人,只见他气态温润,人面如玉,好一番正人君子模样,不愧是官家钦点的探花郎。 “小字若诀,李娘子无需客气,唤某一声若诀君便是,来,座上请。” 他倒是半点也不扭捏,待她也无一丝男女之分顾忌,好生气度。 只是才将将见过礼,话还没说上两句,门口处,她的侍从北椋已经踱步走来,应话。 “主儿,楼上言大官人请姑娘叙话。” 言大官人,这又是谁? 她还疑惑着呢,身边的卢鸣反应倒是快:“宴娘子,原是世子爷有请,你这就去,崔世子甚少宴客,想来定是与宴娘子你早有相约,这处莫要为难,我且替你与胡官人好生喝个两盅便是。” 三言两句,胡长庸听明白了意思。 崔世子的风名在此,不想,他今日也在船上。 作揖和李宴道:“既是李娘子有约在身,便不打搅娘子约期,我们改日再聚。” 李宴被安排的妥妥的,做笑。 “好说好说,胡大官人,若是闲暇了,可给我家下帖子。” 李宴直接被引着去了。 问北椋:“真是崔廷衍邀我上楼啊。” 北椋晦色:“约莫还有些厉害的人物,船上有禁军。” 李宴:?? 她不过一个平头小百姓,能被京中世子赏识已是不错了,这屋里的,该不会是位王爷吧。 还真叫她猜准了。 门从屋里打开,她被请了进去,瞧见这一屋里的人。 好像都是熟人。 东面座上是最扎眼的崔家世子爷。 他对面,李宴想起来了,是言家的小郎君,复字祝新,此人乃是世子爷的发小相交。 至于主座上。 一左一右。 左侧是咸郡王,右侧。 是如今官家的第六子,荀王。 官家有令,成年男子皆外出就藩,京中除了十三十四王尚未及冠,无有封号外,外地藩王,无召一律不得回京。 荀王此番在京,李宴猜测,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不外乎是官家私召,因着这些年太子身体不好,官家常惦挂在外的藩王。 二种,必是这荀王又立下了什么战功,荀王母妃端贤妃,思念他这个在外几年都没回京的儿子,破格为他请了诏。 李宴在这里猜着,座上的言祝新起了身。 “李娘子,惊扰了,打搅你和胡大人邀约,是在下不妥当,实乃今日贵客在此,不比寻常,来来来,我为你引荐,座上的荀王殿下,他是亲口言道要请你上楼一聚,这,便是荀王殿下。” 李宴四下望去,佯装惊诧,和那座上身子未动的荀王作揖。 “民女何德何能,能面见荀王殿下,殿下万安。” 荀王瞧她言行举止,真如市井所说,倒还有些礼数。 “免礼,给李娘子看座。” 言祝新一一为李宴介绍。 “这是咸郡王。” “郡王敬安。” “这是魏国公府的崔世子。” “见过世子。” 李宴被看了座,就坐到了崔廷衍的左手边。 那主座上,京中第一号闲散人咸郡王一直在端量着进屋来的这位李家小娘子。 几番见面,对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拍了拍巴掌,那后座的帘子里,响起阵阵入耳的琵琶声,有侍女进屋来为李宴身前的案上添酒盏吃食。 室内雅静,咸郡王笑。 “久闻李娘子师出祁连山,合该请到府上,隆重款宴才是,李娘子近些时日在京中颇负盛名,做的这两件事,事事有声响,想来,这祁连山出来的宗门子弟,必是极具才气,各个都如李娘子你这般,巾帼不让须眉,敢为天下先才是,这番,我当敬你一杯。” 李宴举起杯盏,谦逊:“郡王爷客气。” 座上众人都对她有些探究,无论是那荀王,还是对面的言祝新,眼光总是盯在她身上。 她身侧,这位端坐笔挺的小世子。 他是怎么了。 眼睛有问题,目不能斜视? 看都不稀得看她一眼,更不要说和她客气说些话。 就你有风骨,不和女人说话是吧。 好,有骨气。 第54章 愤然离去 李宴在这里阴阴测测的目光提溜着身侧的小世子,她对面,言祝新也同她说话。 “李娘子,我闻你归京有些日子,是今年几月份回的京,现下似是无有要职在身,此番你与那明熙县主打擂台,她便是欺仗你无官无运,若是李娘子你有个一官半职在身,她就是再敢仗势欺人,也总要掂量掂量,李娘子,你意下如何?” 李宴一身正气,这种时刻,坐的比崔廷衍还笔直。 “请言大官人赐教。” “李娘子一身武艺在手,京中并非无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我现下为李娘子你寻了一个好去处,座上崔世子本家的表姐,永康郡主便是归京无有几日,她帐下素以广交天下勇士,李娘子威名在此,若是愿意,我愿协同崔世子,与郡主书信一封,引荐李娘子你去郡主帐中做一个致果校尉,如何?” 正七品的官职。 倒还说得过去。 李宴一时没有应答。 座上,咸郡王朗声笑了开来。 “言五郎,你这是在说笑不成,李娘子师出祁连山,区区一个正七品的武官,你这是在打发谁,永康郡主是为俊才不假,但她那脾气,非是常人能受得住的,你就莫要将李娘子往火坑里推了。” 他举起桌上的酒盏,向身侧荀王敬盏。 “就说言五郎眼光浅,现下明明有更好的去处,言五郎非要舍近求远,就让本郡王道一句实在话,李娘子,荀王今日做东,单邀李娘子你入席,虽是偶遇,却也早有此意,你意下是何打算,莫不如借着今日这番盛好的局面,进入荀王麾下如何,荀王殿下,你欲要给这李娘子一个什么官职?” 听完他这些话,李宴心里闷了个雷。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别人都好说,独独这荀王殿下。 别看现下他好生荣耀,官家特许留京侍奉,还能和这崔家的小世子一个屋里座上说话。 只待他日,这崔廷衍一旦得了势,第一个削藩的,便是他荀王。 为此,李宴觉着酒盏,掩住面上的哭笑,打哈哈。 荀王自诩官家爱子,为人确实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他便是相邀李宴入他麾下谋职,却半点邀约的诚恳之心都没有,和李宴道。 “李娘子入本王麾下,本王特许你,武散官昭武校尉,供奉三倍,亲随本王同出大帐,伙同你家那兄长,本王也可一并收下。” 豁,害她一个不够,这是要灭她全家啊。 李宴放下手中杯盏,没起身,双手作揖,俯首。 “荀王殿下抬爱,许我以高官厚禄相待,民女不甚感激,只我祁连山门规,凡事欲讲究个先来后到便宜,此番,并非民女不受殿下恩惠,实在是……” 她将眸光迅速放到身侧端定饮酒的小世子身上。 “实在是小女有言在先,早年闻有举世四公子之贤,自出山门那日起,便与宗师言说,此番我待入京,定要与四公子之一的崔小世子相交一场,世子爷闻名遐迩,传言不虚,我李宴,此生在此立言,愿为世子爷马首是瞻,甘效下位之荣,有荀王咸郡王在此见证,请世子爷接我入府,某愿做府中幕僚,长此比怀以奉君下。” 场面一度宁静。 厢房中,只有些平调的琵琶音。 言祝新听怔了。 这番慷慨陈词,言辞诚恳,一番真心是叫他听见都心里起疹子的程度。 有心想说两句,然眼下这局面,却似是他不宜多言的地步,便歇了话,几次三番,话到嘴边,颇有些欲言又止。 座上众人俱是惊诧,咸郡王慢慢放下手中杯盏,整个身子都静了动作。 室内无言,李宴的面上端的是一片诚恳镇色,视线直视座上世子,仿似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听他一句回话。 崔廷衍面色不见波澜,起伏只在眼中。 视线变得凝重,隐隐有暗色显出,变化却也只在细微之处。 世子俊颜,便是道话,也是吐字息缓,浑身有一股生人勿近的矜贵之气。 “李娘子,本君自诩才名,素以仰仗世学大儒之思,平生不爱结交白丁之朋,阁下武学惊人,是谓女中豪杰,假以时日,必是名动京都,授官进位,远胜今朝之荣,敬谢李娘子抬爱,本君这里,确不是个好去处,若有所需,本君愿亲提笔墨,为尔写一封引荐信,闻说,太子殿下近些时日正在广纳宾客,本君书信,可直鉴太子殿下。” 这是当着荀王的面,要把她踢给太子? 李宴莞尔一笑。 面上现出遗憾之色。 于案上,倒了三盏酒。 举杯遥敬这位能言善道的世子爷。 “自古,常有仕君难言抱负,世子爷今朝拒我,小女有如古人之境,虽内有不甘,却心意不改。仍是那句话,某,此生唯效世子君子,乃为终身之志,青山绿水,非君下不可。 话完。 李宴也绝不会给他喘息回话的机会。 一杯酒荡气回肠地下了肚。 一杯不行,接连两杯,三杯,连敬三回大礼,饮下三杯清酒。 酒杯置放回案上,她坐得笔挺,面上,似是有一番功业要完成,且无人可拒的模样。 眸中的坚定,与面上的信念外显,已叫人看出她的节气。 更不要说,她这番话,说得如此赤骨。 “君下,此三杯酒是小女相敬,今朝感念荀王殿下做东,某才寻得这机会自荐,它日京都繁闹,时日且长,小女自信,定寻得一丝机会,以改世子眼见,还望世子,给小女这个机会。” 机会不机会。 崔廷衍是没答复她了。 不过,今天这个局,只待结束后,才没见得谁高兴。 荀王殿下是第一个走的,气愤着走的,大抵是觉得什么小有名气的李家女,也不过如此,这般没眼见。 走的时候,面色都显在了脸上,侍奉他的内卫,将门开的哗哗作响。 咸郡王紧随其后离去,倒是没说什么,没表态,留下屋里言祝新,看李宴的眼神已经大变了样。 眸中,不光是惊诧,更多的,似是新奇。 第55章 我的错 李宴可不在乎这言家的小公子是个什么想法,现下她手撑着脑袋,已然是副酩酊大醉的模样。 走路全靠搀扶。 小宴散去,船靠了岸头,众人从船上离去,北椋扶着自家的主子,从码头上下来。 金樽小侍卫本是走在自家世子爷身后,时不时回过头来看上一眼,见人少了,便留在原地专门候着李宴。 见她二人走近了,脸上甚至有些担忧。 伸手来想扶她。 “李姑娘,你怎么醉成了这样。” 李宴听见他说话,迷瞪着直起身子,定睛去看他。 “哦,原来是金小侍卫啊,不妨事,被你家世子爷灌醉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醒醒酒,北椋,去把我的马牵来,稍后我骑马回余安巷。” 北椋静静看着她演戏,应声:“是,这就去。” 一时,北椋走的无影无踪。 金樽留在这里等北椋来。 想和李宴说两句话。 “李姑娘,我要跟你说件事,你前段时间给我算的命,都应验了,灵验的不得了,我的钱,真的全回来了……李姑娘,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此刻,桥下。 世子爷的车架正静等在水澹桥下,车内,崔廷衍冥思打坐着。 心情不悦,和车马道话。 “去看看,不回来,就先启程。” 车夫应了声是,还没下马,便看见金侍卫已经领了人回来。 金樽让车夫搭把手。 李宴就这么钻进了世子爷的车架中。 车内,崔廷衍听见动静,霎时睁开眼,眸中的愠色未散,和擅闯进来的李宴便这般就四目对视开来。 进了世子爷的车架,李宴那可就一点也不醉了,寻了个好坐处,大咧咧坐了下来,后背靠上软枕,单手撑着手中扶托,和车外金樽道。 “金侍卫,我安置好了,起驾吧。” “哎,好呢,你忍着些,我叫车夫行慢些。” 两人就这么答了起来。 车架中,崔廷衍脸色黑成了一条线。 压着声音和外头说话。 “金樽!” “世子爷,您唤我啊。” 这会儿,车架已经慢行开来,金樽骑在马上,挑开窗帘,往里伸进来半个头。 世子爷的怒色比话语还沉:“浪费这半天时间,就为了做这事?谁准你将人接进来的,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金樽好端端被凶。 本来就不高兴来着:“世子爷,你又凶我,我就说我和荀王一行人不对付,你还偏让我来接客,李姑娘她都被你灌成这样了,顺道着送回府怎么了,世子爷难道忘了李姑娘前几次是怎样救你来着,你怎得这么小气啊。” 李宴静眼看着这小侍卫是如何呛得他家主子连声都没了,越看越乐。 金樽放下窗帘,车架也在缓步行驶,她淡淡笑出了声。 声音刺激到了车内尚未平心静气的崔廷衍,他垂目望来。 眼前这位。 风头可谓是在京都近来有些名号。 适才她在宴上之言,如同灌耳,现下那话还荡在他心间,一句也没落下。 徐徐的视线两相交汇,崔廷衍可没从她眼中瞧出什么浑然之色。 装醉? 此念头一起,浑身都如疹子起了身,有些灼热的疼。 试图稳着声线,夹杂着丝丝余愠之后的清淡,声色有诘问的意思:“李娘子这般不胜酒力,三杯酒就醉了?” 李宴慵懒着身子,就坐在他右手靠窗边上,换了只手半撑了下去,全身有如醉意袭顶的姿态。 说话也颇有些散漫。 “原也不这样的,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大抵是夜色正好,世子爷俊颜醉人,今朝世子爷席上拒我,这番伤恸远比酒力来得厉害,现下,是不想醉也得醉了,世子爷,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为何这般凉薄待我。” 人前高风亮节的世子爷被她一句话说的瞳孔大开。 整个人都愠了开来。 “住嘴!你乃一届良家女子,可有半点羞耻,道话竟这般百无禁忌,莫说祁连山宗门出来的女子,是不是都如你这般,纵你有些见识,也要万般留意口行。本世子立世二十载,清白正身,遗世独立,又岂是你能轻易戏谑的,再多言一句,立时给我下车。” 真是半点都不能激。 李宴望着他缓缓发笑,笑的无声无息,嘴角都快扬到耳朵根后。 身子更加惫懒,眼里的浑色全然逝去,视线一道比一道清明。 暗含着柔色,连说话也温柔了起来。 “世子爷为何不回答我的话,你分明是知道我的意思,祁连山已经数十年没再收过女弟子,旁的女弟子什么样,我半点也不知,只知道小女我,心仪君下已经很久,君下是觉着我适才在席间说的话都是戏言不成,便是到了太子殿前,我也是这个话。想为君下效力,已经想了不是一朝一夕,不然,我何苦几次都要救于世子于危难之际,世子爷,你的眼里,当真看不见我做的事吗?” 现下已经不是看见看不见的事。 崔廷衍挺直了腰板,望着眼前这个明色艳丽的女子。 眸中惊色一阵接着一阵。 幽暗的眼眸显出重重深意。 他不是没见过大胆刚毅的女子,不是没遇见过闺中女子向他示好,他有举世四公子之头衔,横贯京都,便连官家,也为他的婚事有过言语戏侃。 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她这般,将话说的如此直接奔放,丝毫不掩情绪。 她甚至,无有一丝女儿家的羞赧情态。 “你,你!” “我什么?” “你敢觊觎我!” 他这话一出,李宴爽朗笑开,笑声衬得她愈发明媚,那些装出来的醉意可都消散了个干净。 “世子爷,自古有言,女为悦己者容,美色尚食人心,此乃人生一大常事,世子爷你生的如此俊彦,我为何不敢觊觎君下你。” 被觊觎的小世子,就这般因她两句话,全身都定住了。 要说方才只是觉得有趣,有心戏弄几句了事,但现下,李宴瞧着他被她的话镇住,全身僵硬,面上有惊色,可那耳朵,竟在悄无声息间,红了个大遍。 这下子,可真是叫她瞧见了一幅新鲜的奇景。 新鲜得她,连眼睛都不敢错开分毫,生怕漏了他一面一息之间的变化。 京中男子,都这般纯情说不得吗。 这可真是她的过错。 慢慢坐起了身,算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清醒不少,面上却仍是挂着笑,语气倒是正常了许多。 “世子爷,你莫要再动怒了,是我的错,我合不该将话说得这样直接,只留在心里便是,竟然将你吓着了……我舍不得你生气,给你赔个不是,这就下车。” 说着,她朗声对外唤了一句。 “停车。” 车架靠边停了下来,眼看外头渐渐有了落定的动静,李宴转过头来,再去看一眼座上的小世子。 他那耳朵上的红还没消,看得她都想咬唇。 也是竭了些力气,才撇开了眼。 敷衍式地做了个手上小礼,道话:“世子爷,这厢就去了,回见。” 一转头,撩开车帘,迅速下了车。 她下了车,金樽还跑来问她。 她没和金樽说两句话,只见那马车已经自行驶了起来,金樽拍马,不高兴:“世子爷,你怎的这么急着走。” 快马跟了上去。 留下李宴立在原地,在寂静无人的道上,看着那车架一片宝马玉香之色,渐渐隐没入夜色薄灯之中。 一抬手,身上都是余香。 是那小世子身上的暖香。 几次遇见,他身上都是这个味道,久久不能散去,只待到了家中,房中都还有这余味,悠久可堪回味。 长长吸了口气,她转过身来,挥了挥身上的香气。 李宴啊李宴,莫要糊涂,这人是有些颜色,却也是魏国公家的世孙。 他欠你的,可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还。 长街静巷中,李宴阔步,趁着无边的夜色,走回了府中。 而这时,车架中的小世子。 夜色寂静,车厢暖意滋生,那股子暧昧情绪并没有因为某人的离去而消散殆尽。 反而在某位不禁撩的小世子心中炸起了个闷雷。 小世子垂首缓着心绪。 红的,岂止只是耳朵,后脖颈那块,也红了个尽。 “大胆,刁民,不知羞!” 碎碎念很快掩在车马路行之中,一道同行的金樽却有些高兴。 李姑娘方才走的时候,可是跟他说了,答应再帮他算一卦。 明日,他一定要再去寻她一趟。 第56章 主君归府 晚间。 李宴回了梧桐阁,洗漱结束,见慧儿拿着她换洗的衣物出厢房,瞧着那尾墨色的衣衫,不由得捏起身上的绣袍闻了闻。 再没了那股子暖香气。 阿朱扫着台上的琅花瓶,转身来问。 “姑娘,你这是在闻什么。” 李宴失笑,撂开了衣袍,去了伏案上。 “北椋回来了?” “早回来了,这会儿已经歇下了,”阿朱扫完高台,擦了擦手,拿起桌上一早准备好的瓜果,端到自家姑娘身前,放在书案上,“姑娘,管事的说,晚间你不在家中,庄上的许氏兄弟来找过你,说是在前厅从下午等到了晚上用膳时分,管事打发他回去了,唤他明日早上再来。” 李宴捏着笔头,微蹙了眉心,这劣质的毫笔,老呲毛,不怎的好用。 阿朱还以为她是在烦许氏兄弟的事。 “姑娘,你若是不想见那帮子兄弟,明天我去打发了,我和管事说。” 李宴抬眸望她一眼,见她正灵活地剥着荔枝壳,剥一颗,便放到青色的瓷盘上。 那荔枝,颜色晶莹剔透。 愣了神:“哪来的这新鲜瓜果?” 咱家,像是能吃得起这类品种瓜果的鼎食之家? “姑娘忘了啊,这都是卢衙内着人送过来的,奴婢沾了姑娘你的光,可是第一回瞧见这么多新鲜的瓜果呢,姑娘你快些尝尝。” 李宴盯着那荔枝仔细看了眼。 放下了手中书笔:“那许重二,可有说有什么要紧事。” “奴婢不知呢,想来定是有事要求姑娘,姑娘你为他家妹子发了丧,又贴补了好些银钱,他知道姑娘你心善,没准讹上了姑娘你,就指着姑娘给他寻些好差事做呢。” 李宴瞥了这嘴快的阿朱一眼。 “房中不用伺候了,这些新鲜的荔枝,拿下去和慧儿几个分了,你少吃些,眼见的脸都圆了一圈,紧着收收嘴。” 阿朱抱起瓷盘。 “姑娘胡说什么啊,我这几日忙里忙外,分明是瘦了!” 她还忙上了。 忙了个什么,宴也不太想知道,第日,上午。 管事来传信说,许重二领着他三个弟弟一早就来了,在三道门那里,正候着呢。 李宴知晓,看着这天色,正是用早膳的时候,想来那许重二也是没用早膳便来了。 嘱了管事给那许重二备一桌吃食,看着桌上那盘油腻腻的荷香鸡,也顺手叫管事一并端了下去。 待用完膳,李宴去了前厅的三道门。 小屋里,却见那桌上的膳食,没怎么动。 许重二听见声响,上来,便按着他几个弟弟给李宴跪下了。 最小的那个,便是磕着头,眼神还提溜着桌上的膳食,是分外馋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都起来吧,备给你的早膳怎么也不用,是嫌这菜不和口味。” 许重二直起身子,却仍在地上跪着。 “小的怎么敢嫌弃东家,东家帮我们兄弟这一遭,许重二感激不尽,这便领着兄弟几个,亲自给东家嗑几个响头才是。” 说着,他便弯下了腰,真给她生生嗑了三个响头。 几个小的,有样学样,也有规矩的很。 李宴绕着手中新得的一挂玉珠串,放在手里盘转,乐了。 “候我两天,便是亲自谢礼来着,得,这个礼你们东家我受了,你起身来,看把你几个弟弟饿的,”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让他们吃些东西,你出来,我问你些话。” “是,东家。” 许重二是逃荒来的佃农,如今的卖身契都在他们李家庄上。 这许重二,瞧着人高马大,有些力气,为人倒是也憨厚。 李宴站在廊上问他:“那三个弟弟,今年多大了。” 许重二一五一十地答话。 “重二重三一个十二,一个十三,重五今年刚满八岁。” 果真是幼童的年纪,李宴转过身来,视线望着他。 “长兄如父,难为你这般辛苦,将他们拉扯大,怎么没想过将这几个小的发卖了,你也轻松过些日子,听李管事说,你素来肯干,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却拿一个人的工钱,一个人忙着庄上农活,就为了养这几个拖后腿的兄弟?” 许重二暗了神色,道话却颇有些不卑不亢。 “小的没觉得兄弟几个是拖累,东家给小的这碗饭吃,小的感激不尽,不好好干这些活,如何对得起东家给的这个机会,小的老家,现如今还有多少吃不上饱饭的,小的几个弟弟,今年年纪也不小了,重二重三能帮着干些活,重五吃得也不多,有我这口气在,怎么着也饿不着他们。东家,我再给你嗑个头,小妹的在天之灵,一定保佑着东家,东家能为小妹讨回个公道,许重二不会说什么客套话,只往后一定做牛做马,好好报答东家这番恩情。” 李宴可架不住他再磕个头,望着他发笑。 “是个有出息的,”转身来,看向李管事,“管事,似这般能干又恩义的伙计,我看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庄上了。成姨娘的店中,还缺人,你安排着,给他寻个能上手的差事。” 许重二终于抬起了他那头。 黝黑的面色,脸上震惊不小。 她便问他:“怎么,是觉着店中的差事办不好?” 许重二霎时又跪了下来:“小的一定能办好,无论什么样的差事,小的都肯学,小的,一定不辜负东家的赏识!” 李宴不过随手安排了些差事,心思也不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转眼,便是家里主君李醉山归府的日子。 正午时分到的家,满府的人都出来迎接。 李宴足足在日头下等了一个时辰。 派去街上的小厮终于有了信,喊着,主君到巷口了。 李宴远眺望去,见那些个车马队伍。 登时有些闹不明白。 问身边北椋:“我怎么瞧见了三辆马车,莫不是出现了幻觉?” 北椋点头。 “姑娘,你看错了,是四辆。” 四辆马车,这是带了多少人回来。 日前大娘子回府,加上她也不过是两辆马车。 一时,马车到了门口,李醉山下了马,大娘子和成姨娘哪个也不输哪一个,上来便扑着李醉山痛哭了起来。 以诉长久的相思之苦。 方姨娘和李淑几个,是站在李宴身后,她便瞧着那马车里的动静,身后,李淑忽咦的一声,倒先出了声。 只见前头那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婆子,一身粗衣麻布,身边跟了个长使婆子,扶着她走路。 身后两辆马车,相继下来了些人。 一个三十岁的团脸妇人,身边,跟着个团脸的姐儿,模样和那妇人极像。 身侧,一前一后,也有两个体型大不一样的哥儿。 瞧着年纪不算小。 至于那妇人身后。 是个纤弱的病瘦盘发妇人,妇人被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扶着,瞧着,像是一对母女。 一行人都下了车,李宴和李屈走近李醉山身侧。 大娘子扑在李醉山怀里,眼光已经瞄到了走来的一众人,哭声顿时卡在嗓子眼中,说断便断了。 此刻,李宴也正瞧着家里这个几月才能归躺家的主君。 多年未见自己这个远房的表弟,见他这副年纪,面上有些威严,是和她那个老早就同家里分了宗的叔伯有些像,看见他,倒是有些能想起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老太爷长什么样。 刚想开口唤一句父亲辛苦的话。 李醉山身侧,那方面色朴素的老太太走来,横眼瞧着这门口聚集的一大家子。 抬高了下巴,道话第一句,嗓音端的有些尖锐。 “哭个什么劲,现下是府中的主君归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闹什么丧事,府中的运势便是叫你们这些无知妇人哭嚷着没了,醉山啊,府中这帮子内宅女眷,就是没个规矩,你可不能长此以往纵着她们去,这个道理可明白?” 李醉山登时弯下腰来,扶着这老太太上台阶。 “姨妈说得是,待我进了府,定会好生说说这柳氏,姨妈一路怕是累了,李管事,速去将那院子扫扫收拾出来,让老太太安置。” 第57章 亲戚找上门 要不说成姨娘最得主君欢心。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成姨娘已经上了台阶,走到了老太太身侧,扶住了她另半边手臂。 “老太太,你路上来,怕是还没用膳,我这就叫厨房给老太太表嫂和哥几个姐几个备些吃食,我可是盼着老太太您呢,不承想啊,您老,可算是来了。” 老太太被成姨娘三两句话说的服服帖帖,高高兴兴进了内宅。 李宴站在这门口,看着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往门里去。 半晌,人都没走尽。 看着看着,有些失笑。 众人都随李醉山进了宅内,李屈却没随着队伍进去,他候在门边,站在李宴身侧,面上小有些尴尬,同李宴说话。 “大妹妹。” 李宴缓缓摇头,示意他进门。 “进屋再说。” 进了屋,李宴才算清楚,李醉山领进家门的这些亲戚,到底是些个什么人物。 这宋老太太,原是李醉山生母的姐姐,是他姨母,说是幼年失恃,是被这姨母带大的,逢李家人丁单薄,李家老太爷到李醉山十八岁才将这偏房养的庶子接回家中。 索性李醉山有些出息,老太爷便为他寻得了江南织造柳家的亲事。 李氏满门,如今尚能留在京中的,唯有这一脉,旁的支系,早就打散,各散了去。 遂以,李家没得什么亲戚,唯有李醉山和宋家这些关系。 宋老太太原姓庄,叫什么名姓也不甚重要,带来的这帮亲眷,团脸的妇人唐氏是她儿媳,宋雅奚是她女儿。 膳食间,满屋子人都在伺候着,李宴听着那唐氏说着话,便又明白了些。 原来老太太那女儿二十多岁上便丧了夫,这些年一个人将女儿史陵槐抚养长大,早些年还有娘家接济接济,打去年起,宋老太太的独子,唐氏的丈夫,外出经商,这已是一年都没音信,家中再过不下去,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宋老太太一做主,于是举家迁到了京都。 这般决定,李醉山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饭席上,唐氏说到伤心处,还哭了起来,柳如芸耐着脾气安慰着她。 李醉山也在安抚着那宋老太太。 “姨妈,辙表哥我派人留意着,若有什么动静,一准来给姨妈报信,往后,姨妈和嫂嫂表妹几个,就住在我这家中,待什么时候青州安稳了,我再送您回去。” 宋老太太擦着眼泪,握着李醉山的手。 “大郎,姨妈给你添累了,若不是你辙表哥出了这档子事,你雅奚妹子身体不好,我是打死也不会着人给你托这个信,只待你辙表哥有了音讯,我们这一家子,立时就回青州去,不连累你,你一个人常年在外公干,养活着府中这一大家子,已是很不容易。姨妈是心疼你啊,我家这个小幺儿得是多不容易,若不是你家老太爷留下这座府邸,有了个安命的地方,你又要吃多少苦头,打小你就比一般人能吃苦,还记得你小时候,姨妈绣了多少张帕子卖出的钱,留给你做路上的盘缠,几个月后回来,这些钱,你愣是一分也没花,还给姨妈带回了几张绣花缎子,你这孩子,我最是知道你,打小就比一般人孝敬。” 老太太一说起往事,那便是没有停的。 说着,满屋子的女眷都断断续续哭了起来。 那宋雅奚咳嗽着,哭的最是伤心。 李醉山也湿着眼角,只说:“姨妈放心,有大郎一口饭吃,便饿不着姨妈几个,柳氏,老太太住的棠花阁,你亲自去收拾,样样都要最好的,奚表妹身子不好,你备些药食,让她缓过这几日,房中的燕窝一应补食,也熬个两盅给雅奚且先送过去。” 大娘子一口气憋在脸上,险些没兜住,身后温嬷嬷拽了她一把,她缓过了面色。 “是,定是准备妥当,奚表妹,你既是身子不好,也别在堂中再坐着了,我这就领你去院中,你吃了药好休息休息,晚间我们再叙家常,不差这些日子。” 柳如芸这话说的没有错,宋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却是不高兴。 “是我这个老太太话多招人嫌了,难得一大家子聚在一处,说说贴己话,大娘子早早打发了我家奚儿去房中,莫不是嫌奚儿得病有些晦气,原我也不该这般啰嗦,倒显得是我的不是,醉山啊,你扶我这就去后院厢房吧,我看这满屋子的家眷婆子,横竖也没有一个将你姨妈我放在心上。” 李醉山哪能听得了这种话。 朝柳如芸挥了挥手,将撇到了身后。 按住宋老太太的手,宽慰:“姨妈别说这些丧气话,院中谁瞧不上你,你是外甥的亲姨妈,既是在这府中住下了,便是府里独一份能说得上话的老太太,各院的,都听着,以后见着老太太,就当是自家老太太般对待,下面谁要是慢待,谨防我家法伺候。” 一屋子的亲眷立时都应了声。 “是。” 这番,那老太太脸上才露出了些笑容,坐在座上,满眼望过去。 视线倏地凌厉起来,朝那处一直未说话,却颇有些模样的李宴望去。 “这满屋子里的哥儿姐儿我都瞧着眼熟,是见过的,倒是案边上的那个,瞧这打扮,不伦不类,瞧不出模样的姐儿,我是眼生的很。” 这老太太两眼这么一看,似是想起些什么,和李醉山说话。 “哦,原是那个勤着卖艺小贱人生的女儿,她这模样,是和她那个刁钻刻薄的母亲一个样,这是什么眼神,满屋子的人都来唤我一声姨奶奶,你半点也没声音,杵在那处做什么,活像个木头似的,你过来,再让我仔细看看你这张脸。” 老太太的不客气便是连装都不装上那么一遭。 这话一说完,满屋子也都静了下来。 众人面上的神色各异。 几个外来的表妹表弟都盯着她看。 李宴微眯了眼神,和那老太太毫不客气的视线凝看过去。 半点也不错眼神,向她走近。 话说的清淡。 “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宋老太太抬头望她。 见她脸上挂着这副冷淡的神色,犹如触到了她的逆鳞。 “你瞧瞧,你瞧瞧,这副贱蹄子模样,就和她娘老子一模一样,果真是下贱的骨性,说个两句话,她就拿脸色这样慢待我,醉山啊,你这个在外流浪的女儿,外头混不下去了今儿终于回来,她倒是学了一身本事,她这副模样,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治得了她。” 第58章 没个规矩 李醉山转身来,看向他身旁的这个大女儿。 有一句话说的不假,她是和她那母亲有些相像。 李宴和自己这个父亲终于对视开来。 打回来,这常年在外的父亲,终是舍得放一记视线在她身上。 李宴落落大方,倒也没因这老太太浅薄说的几句话,就将愠意浮在脸上。 两相对视间,李醉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渐渐浮出一些气性。 面色因而不悦:“老太太说得也不假,你没事落个什么脸色,唤一句话老太太亲安,就到边上候着去。” 李宴自是瞧出了这李醉山望她时,面上的晦色。 压了压情绪,和那颐指气使的老太太垂了首:“老太太慈安。” 宋老太太只望着她,气性却还没下,转过半边脸,就是不接她这个礼。 “我可不是你亲生的本家祖奶奶,你这般规矩,以后自是有的人来治,也别给我见这个礼了,我瞧着你碍眼的很,你到外头去,免得影响了我和你父亲的叙话,一股子傲气脾性,摆脸色给谁看,也不怕影响了底下哥几个姐几个,什么规矩,还真是小地方出来才有的晦气样。” 话是越说越过分。 素来只是路板般只当听客绝不言语的李朝,听见这老太太几句话,简直快要被气死。 他瞬时冷了脸,很是不高兴。 “老太太你好有规矩,只逮着我家长姐说个不停,我阿姐天下第一厉害,我可不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何以句句话都在针对她,老太太,你要是再这般鬼神模样,我可真就要生气了。” 这话说出来,将柳如芸吓死。 紧着拍了他两记:“朝儿,你胡说什么!” 李朝这话将那宋老太太说得面色巨变,一时间,整个怒色都在了脸上,似是被气的不轻。 “大郎,这就是你家嫡子,他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他敢这样和我说话?!” 李醉山也气着了:“柳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屋里有些人仰马翻,李朝被父母亲接连教训,有些瑟瑟发抖,肩膀正抖着呢,忽被一只大手按住。 李屈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挪到了自己身后,站到了他身前。 直面父亲的怒意和那老太太的装腔作势。 “父亲,儿子也有句话要说。” 李屈和那老太太对望。 “姨老太太不是第一回来家中,却是头一回见家里的大妹妹,缘何将我大妹妹说的这般不是,故去的嫡母已经逝去了多年,也犯不着再搬出来说弄,我大妹妹所学深厚,贯是这满府里的人,也没一个能比的。 今天我也不是要和姨老太太你为难,只是我大妹妹就是这般傲然的性子,姨老太太真要怪罚,怪我这个长头的兄长便是,就莫要再说这些难听的话,往后府中行走,还请姨老太太你多担待。” 这府里的子嗣,接二连三地驳斥她的话。 宋老太太气得喘不过气来,连着拍着案上的桌面。 “反了,反了天了!不曾想,府里就是这样的规矩,可还有些纲常道理,连个庶出的大哥儿都能挑我这个老太太的不是,明日,岂不是这府里的女使婆子都要骑到我头上去,大郎,大郎,你要我如何好,我看,我还是领着这一大家子即刻就回青州去才是。” “奚儿,你这就套了马车来,我们现在便回去。” “母亲……” “婆母!” 唐氏也跟着哭嚷了起来。 “姨妈!”李醉山被这满屋子的荒唐闹得面目恣裂,勃然大怒开来,“是外甥管教不严,你且安生坐着,我自是要训训这帮不孝子的口条,李屈,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你也学得一身规矩,好个脾气,丢职的事我还没怪罪你,丢人都丢到姨老太太面前,去,给我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屋里战战兢兢的方姨娘被吓到:“老爷,这如何使得,屈哥儿他身子才刚好……”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退下!” 李醉山一声吼吓退了方姨娘,李淑拽紧方姨娘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李屈垂下头,极是干脆。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这就去。” 李屈头也不转地出了厅堂,留下方姨娘在原地急得直跺脚。 李醉山训完李屈,又看向他那个被养得雪白皮嫩的小儿子。 “还有你,跟你老子娘回屋待着去,再乱说话,我叫你一顿少吃两碗饭。” 这可真把李朝彻底骇到了。 有些委屈,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母亲。 柳如芸哪还敢再替他说话,摸着他的手背,把他拉到身边来,甩了他两记袖子,心里才出了气。 李醉山自然是要训斥李宴的,那老太太就等着李醉山给这个态度。 李醉山脾气不顺,转过身来,望向李宴。 “稍后留下,我自是也有话要问你。” 李宴瞧着那老太太极是不满意的模样,许是觉着李醉山训她训得轻,当下,李宴抿了抿唇,应声。 “是。” 一番闹剧结束,柳如芸领着她那个嘴快的小儿子回去。 拧了他好几下才算完。 “叫你话多,叫你惹你老子,字识得几个就敢为人出面子,你老子知道你不中用,舍不得罚你,若是叫你和那屈哥儿一般去跪祠堂,我看你还敢这般嘴贱。” 李朝也知道错了,但是,“那老太太就是可恶啊,她还拿白眼秋我,我不喜欢她。” “喜欢不喜欢也轮到你说,好了,回房吧,把你那功课抓紧着捡捡,你大姐姐不是还说要亲自检查你那功课。” “这就去了。” 把李朝撇走,柳如芸心里也是不爽得极,回了自己房中,细咧咧便骂了开。 “什么姨老太太,什么姨表妹,宋家的哥儿姐儿,和我们李家有什么关系,领着一大家子来,话说得好听,左不过是逃难来了,既是寄人篱下,还摆得恁大的谱,凭什么啊她,我当初嫁来,也不过是为了这李家没个婆母,好不受这些苦,她倒还显摆起来,要给我立规矩,呸,她也配!” 第59章 父女对峙 “大娘子轻些说,现下主君都归了府,谨防听到他耳朵里,大娘子因着这个吃的苦还不够吗。” “我在自家房中说说还不行了?” “就怕你气在头上,在外面也是这个话,”温嬷嬷耐心劝着她,“现下看来,这老太太一家子,是要在咱家长住了,主君最是孝义,就这么一个记挂的亲戚。你得学学那成姨娘,她纵是不满,可看那老太太有说她半点不是,主母,往后还不知道怎样棘手,你也该动动脑子。” 柳如芸气愤:“你这个老不休,你说我没脑子?” “奴哪是这个意思,奴是叫你先忍下这口气,主君嘱托你给这姨老太太一家仔细安置,你现下就去,亲自照应着,有心做这些事,主君定会看在眼里,如此,你也不会落那老太太的把柄,我瞧着那老太太,是厉害的,今儿第一回见大姐儿,她都敢放话收拾,可见是知道些什么的。” 柳如芸两只袖子一拍,惊奇:“是啊,这老太太,惯会说话,她说那大姐儿的生身母亲,这般看不起她,你说,那宴姐儿的母亲,这主君的第一任发妻,莫不是真是贱籍出身的?” “大娘子又胡猜,真要是贱籍出身,主君的官路受阻,也走不到今天,约莫是小地方出来的,这话不假,大娘子也别忘了,这先江氏,可是难产去的,这些年,府中都不敢说这个话,早些年知道这事的府中丫鬟都被发卖了,独有那方氏知道点什么。” “什么意思,你这老妇,好端端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温嬷嬷叹气,自家这个姑娘,真是一点心眼也没有。 “姑娘,主母,唉,你吃完这盏茶,就到老太太那里伺候去吧,别歇太久。”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催我,催得人心里直发慌。” 此刻。 内堂厅。 李宴正等着她这个明面上的父亲训话。 看他的模样,像是有不小的闲气。 厅中的下人都被屏退在了外头,室内因而显得空荡寂静。 现下厅内无人,李醉山视线直放在李宴身上,面上脾气不再遮掩得住,上来第一句便是指摘。 “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宴定眼瞧着家中这个父亲,发现李屈和他生得最像。 两人脾性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不解:“父亲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数?” 李宴微微颔首:“实在不明白,还请父亲赐教。” “你在外学的好大的本事,眼里还有无一点伦常纲理,你一个姑娘家,做的这些事,哪一件符合当下规矩,你还要脸不要,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当初何必送你去那山上,不如一早丢进军营里,现下还能有些出息。” 原来不是为了对老太太不敬的事生气。 她淡了面色,说话尽量和缓。 “父亲,女儿哪一件事做得不公允,是兄长进了大狱,女儿就该放任不理,还是那明熙县主砸了府中营生,我自甘受苦,不去理论?适才那老太太不喜我,我可有说半点不敬的话,这人若是有了偏见,我何以自辩,女儿原以为,你我父女二人八年未见,该是有些亲近话要说才是,不想,父亲劈头盖脸却先指责女儿一通,你这般,叫女儿如何接话。” 李醉山定定望着她。 被她几句话像是说顺了脾气。 只望着她,眸色戚戚,越看,越觉着,她身上有那人的影子。 叹了一声气,到底还是不高兴。 “你如今大了,有本事了,我说不过你,似你这般,对外都敢和那嘉道王府的人尚能驳斥一二的性子,为父哪有话说你,好好好,你听不得我训斥,也没人能管教得了你,我现下要罚你,你怕是也不会再听。” 李宴蹙起半边眉峰。 “父亲为何要罚我,就为了老太太的几句话?” “老太太只能看到表相,相由心生,你回京做的这些事,你自己难道没个数?哪个姑娘家能如你,好大的能耐,抛头露面,名声大作,你这般张扬的性子,到底像谁,现下是惹了王府的人,再过两日,岂不是要将天都给捅翻,我不罚你,还指着外人来教你?你说说你,小时也不这样,怎么大了,反变成了这副德行!” 少时什么模样呢。 自小就离家的小李宴,茕茕孑立,孤身一人外出求学,这般家世养出来的小姑娘,如何敢像她那般张扬。 李宴微微垂首。 “父亲说的是,女儿的确变得太多,父亲要罚女儿,女儿却不能认,自打回京,女儿自认没有哪件事做得有亏德行,若是为了不符纲常的事责罚,女儿便是一句话也不翻供,可父亲倘只是借着这老太太的一番话来强行怪责,女儿不觉得此事还可以再商讨。” 她往外望一眼。 “现下你也说了,女儿性子已经大不如前,自不会再和从前那样做派,你要责罚我和兄长一般去祠堂罚跪,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时候也不早了,父亲远程归家,该好生歇息再是,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叙。” “禀退父亲,女儿这就回房了。” 话说完,李宴转身利索地出了厅堂,不再看一眼那李醉山面上是个什么反应。 想也知道,他必是气极。 回梧桐阁的路上,李宴缄默着神色,一直没说话。 丫鬟都跟在她身后。 快走至院中时,北椋瞧着那廊上的红挂件被风吹落在了地,也没得小厮来收拾。 和李宴说话:“主儿你在生什么气,我以为,照主儿你的性子,遑论她是什么老神仙、老祖宗,便是家里的主君又怎样,两句话说得不舒服,上去给他脖子上刮一刀,世界清净,不想主儿和我想的不一样,原来只会自个儿生闷气。” 李宴被她这句话说的脾气敞开,发笑。 “我是这样的性子?” “怎么不是呢。” 李宴停住了脚,看了眼那廊上跌落的红挂件,挥挥手,叫身边阿朱紧着去处理,和北椋进了内屋。 “我也不是要生李醉山的气,”说到这里,她停了话,确实是身份上的差异,她把这李醉山当小辈看,自然没法如同后辈一般给他恭敬,“他作为一家主君,确实有太多行事不妥当之处……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你这话点醒了我,我合该听他说一两句话才是,明天便给他安生行晨礼去,免得落了话风,还真如他所说,一不小心,我便成了个德行有失,不听父母劝的逆子。” 北椋笑:“姑娘这不是想得挺通的。” 李宴回过身来望向这北椋,心生好奇,问。 “你们南边来的人,都这般守规矩?” 北椋笑意加深。 “遍布整座金陵城,似主儿你这般行事的姑娘,至今我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嘿。 一时也不知道她是在损她,还是在夸她。 到了晚间用膳,大院没说一家子同聚,李宴便叫小厨房开了火,随便吃吃应对一餐,正喝着粥,慧儿从门里进来,说。 “姑娘,三姑娘身边的银鹃来了,她像是有话要和姑娘说。” 银鹃,李淑身边的大丫鬟。 “嗯,领进来。” 银鹃奉了她家三姑娘的命,紧着来请大姑娘,还没说话,已经急得泪眼婆娑。 “大姑娘,我家姑娘派着我来喊你,主君在祠堂对大公子动了家法,大公子身体还没好全,这遭怕是撑不过去,姑娘说,现下也只有您能说上话,大姑娘,我们,我们快些去祠堂吧!” 第60章 甘愿受罚 李醉山对李屈用起了家法? 李宴喝完最后这口米粥。 “可说是为了什么事?” 银鹃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主君将祠堂的门关了起来,不让姨娘进去。” “别哭,大姑娘我这就随你过去。” 祠堂门口,哭哭啼啼的方姨娘看见了李宴,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双手紧紧握住她两只手。 欲要给她下跪。 “大姐儿,你快,快救救我家屈儿,他这副身子,怎么能撑得住,主君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我和淑儿怎样也进不去,你听这声音,是不是又打起来了……” 李宴扶着她起身,将她交到李淑手中,听着祠堂里的动静。 确实是有些争执。 李淑抱紧自己的小娘,眸中也都是担心,只看着李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李宴予她安心:“送方姨娘先回去,这里我来照应,主君今日脾气不顺,你们娘俩别在这里惹他不痛快,有什么消息,我叫阿朱去给你回话。” 方姨娘自然是不肯回去的,哭哭嚷嚷的,又要闹着去敲门,被李淑紧紧抱住。 “小娘,大姐姐说得对,我们就信大姐姐的,回去吧,啊。” 方姨娘被她房中的秦妈妈和李淑一同抱走,李宴望着这扇关起来的门和门口站着的两个守门护卫。 眉心不顺。 小厮在门口拦她:“主君吩咐,没得他的话,这扇门不开,大姑娘还是尽快回去吧。” 李宴撇了一眼身侧北椋。 北椋左右两个招式,两个护卫便被甩飞了。 门自然就这么破了开来。 李宴一路从祠堂的中院走进了祠堂里。 地上跪着的李屈和手里拿着藤编的李醉山望见她闯进来,是一样的惊色。 李宴瞅着李屈那背上被鞭打出来的血迹,眉头又锁了一处。 “父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谁放你进来的,家族宗祠,也岂是你能进的!” “父亲勿要怪我擅闯了这祠堂,只是你教训兄长,总要有个缘由,难道就为了顶撞那老太太的罪行,便要如此鞭笞他,如此,是不是有些过于苛责,兄长身上还有不少内伤未愈,今日你要是在祠堂老祖宗面前打死了他,明日,又要如何向这满门的祖宗交代,父亲,你这般行事,是不是过于急色了些。” 李醉山握紧手上的藤编,气得面色几变。 叱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地上跪着直不起身的李屈强撑着登时转过面来。 说话没有中气,却语气稍急。 “大妹妹,我知你是担心我的伤势,这才急着和父亲顶撞开,原也不是有心要说这些话,皆是我的错,父亲教训的都有道理,我执意要和戴家退婚,不顾两家情意,这事是我思虑的不妥当,大妹妹,你回去吧,父亲罚我几记鞭子,跪到天明,我都是认的,你莫要再为了我,和父亲闹得不可开交。” 李宴垂眼看着这方说话处处周到的李屈,和那里怒火中烧的李醉山。 反思了下自己和这李屈与李醉山道话的区别。 俯身弯腰给李醉山见了个礼。 “父亲,女儿适前话语重了些,这里给你道声不是,只大哥哥这事,其实跟他无甚关系,戴家退亲这事,乃是我一手主张,一人竭力所为,今你也知道我的心性,戴家欺人太甚,我无需与他顾忌情面,不和他家退婚,难消他辱我这口恶气,父亲要怪,怪我一人便是,倒也不必在这里为难大哥哥。” “大妹妹!” 李屈神色着急:“父亲,不要听大妹胡说,她做不了这些主,退亲的事,是我的意思,大妹妹,你莫要再为我开脱了,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认,父亲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悔。” “你不悔,好你个不悔,他们戴家旁支里有个在营中做到钱粮官,专管着粮草司务的,你知晓你这番与戴家撕破脸,要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这个年纪上就这般任性,我今天不让你吃吃鞭子,你如何长教训。叫你不敬尊长,私裁婚事,现下丢了官职,落个跋扈嚣张的名声,日后待以如何了事,如今我这鞭子倒是轻的,我不训你,难道还要等着外人来训。” 言罢,李醉山又甩了李屈两鞭子,到第三鞭子时,李宴一掌接住了他的厚鞭,将藤编牢握在了手中。 望向叱怒的李醉山,面上有些深色,几相对视间,渐渐,缓着身子,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父亲,女儿知错了。兄长退婚的事确系我一人所为,没有我的意见,兄长他不敢这样做,这事你问管事便能查得清清楚楚,李家如今嚣张刚烈的名声,也是我故意为之,是我没考虑后果,如此,父亲再怪兄长无意,你既是甩了他这么多记鞭子,教训便是过了,余下的,我自愿替兄长承受,在这祠堂里跪到天明,女儿自当反省,还望父亲,消了这口气。” 李屈先怔住了。 他有些不敢认。 毕竟此前,从未见过他这个大妹妹服过软。 李醉山甩了手中那鞭子,瞧着她跪在身边,俯首称乖的模样,气性霎时消了太半。 又看了看李屈背上频频外溢的血渍。 “你是该好好跪跪,这鞭子就先作罢,念在你还能反省自认,便罚你跪到明日晚膳前,只跪个一日,是对你从轻处理,你就在宗祠好好自省自省,想通了道理,晚间再来和我道话。” 李宴垂首。 “是。” “来人,将大公子抬回去。” 李屈眼看着李宴替他受罚,心里不好过,说辩不了几句,就被人抬了下去,和李醉山一并离开了宗祠。 宗祠的门又关了起来,李醉山派人就在院内守着。 这是防止她偷懒耍滑的意思。 李宴看着人都散了去,也便起了身,到那香案上取了些香燃上。 北椋还候在厅内,问。 “姑娘真要跪到明日日落时?” 李宴撇过头来,看了眼远处院中留守的两个小厮。 将手中的香熄了火。 “跪。” “主儿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宴持着香火,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对着案上征虏大将军的香案,俯首拜了三拜。 “人在屋檐下,难得低头。你道家里主君真是不知戴家退亲一事的始末,他连我在嘉道王府前闹事的事都探听的一清二楚,还能不知道这事。” 第61章 金樽探望 “何意。” “意思是,主君鞭笞李屈是假,借此敲打我是真,他是难出这口恶气,又顾虑我祁连山学师回来的身份,内堂里我顶撞了他,他探出我的心性,知道这李屈定不会和他对着干,只有这个法子来试我,现下我不如此,只怕又要惹出许多事,何苦,给他服这回软,你看,他马上便退了,所以说这记罚,还是好生吃着吧。” 敬完香,李宴便掀开衣袍跪了下来,跪得笔挺。 北椋双手抱臂,略略沉思了一番。 “姑娘真是通透,既然这般,我便不陪你了,我熬不住这大夜,明日再来看你。” 李宴被她逗笑。 “去吧。” 一时,连北椋也退去。 宗祠里的灯火影影绰绰,李宴抬眼瞧着满祠堂里的牌位,定眼去看那征虏大将军的牌位。 既是这“李宴”都能在宗祠里供奉着,有朝一日,只待为父帅平冤昭雪,她定要将父帅的牌位也放在宗祠的正中间,好生供奉。 李宴被罚跪的消息渐渐传遍了整座府邸。 棠花阁的宋老太太却是头一个知道的。 来报信的,是她的老乡,这府中管事的媳妇李妈妈。 宋老太太收到信,心情舒畅极了,一整天,这口气到这里才算是咽了下去。 唐氏让李妈妈先回了去,伺候在宋老太太身边,给她贴着心地捶腿。 “老太太,果然如您所料,这大郎就是孝敬,他哪能叫你受着气,看看这院中的布置,吃食,哪样不妥帖,还有那李妈妈,我瞧着她也是个聪明人,婆母,这京中日子果就是舒坦,你瞧瞧他们那些哥儿姐儿身上穿的戴的,只待我家两个哥儿能在这京都立稳脚跟,想来也是不比他们差。” 宋老太太瞧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放心吧,既是将这帮哥儿姐儿带来了京都,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成儿功儿的事,都交由我来办,就是一句话的事。这府里,都是些好拿捏的,只那个下贱胚子养的贼丫头,叫她跪一跪,也只解了这当下的气,哼,我还有的是法子治她。” 唐氏听说两个哥儿的事婆母心中有数,便觉着放下心来:“婆母还能怕那丫头不成,听说她如今也都十八岁了,到今儿还没嫁出去,这不是留着在家祸害姐妹嘛,没得闹个什么不中用的名声,都是拖累,这大姐儿,莫不是真有什么身体上的隐情。” “哼,谁知道呢。好了,不提她了,辙儿的事还是要留意着的,他欠了那笔债,只待时机成熟了,再想办法接他来京中,这会儿只能叫他再等等,我苦命的辙哥儿啊,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偏远乡下,吃住可有着落。” 提起自家夫婿,唐氏也有些愁色。 两人正聊着,外头有了脚步声。 是她家那病丫头和那成姨娘热络说着话,进了屋来。 宋雅奚领着成姨娘进屋来,成姨娘又往这辟出的院子里添置了新的物件,一番下来,深得老太太欢心。 将人送出去后,就连唐氏,脸上也难得挂了点笑。 “还是这成姨娘有眼见,知道孝敬婆母你。” “她倒是有心的,”宋老太太扶着唐氏的手进屋子,看着才送来这些东西,就将屋子塞的满满当当的,“这院子还是小了些,主屋留给了两个哥儿,你看这偏屋,多两个人都挤得慌。” 宋雅奚听见母亲抱怨,夜里风寒,她咳嗽了一声。 “母亲,现下是举家都搬来了大表哥家中,有的这宽敞的院子一家人住,比在青州已是好太多,可别再说这些嫌弃的话。” 老太太挖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那柳氏的院中我是去过的,比这里大上不知道多少,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既是病还没好,就到房里尽快歇着去。” 宋雅奚弯下腰:“是。” 李宴在宗祠长跪,跪到上半夜,听见院中有些风声。 回过头来一看,院中守着的两个小厮接连倒了地。 金樽从梁上跳了下来。 “放心,昏睡了去,死不了。” 李宴望他的眼神颇有些无奈。 金樽踢着脚下蒲团,坐到了她身前。 “李姑娘,我怎么每回瞧你,你家里都有这样多的事,可比国公府热闹多了。” 这话她不接。 “兴许是你没瞧见,你家主子看起来脾气可不好,有他在的地方,能没事?” “这话可不兴乱说,我家世子爷脾气最是温顺了,府里老太太最喜欢他,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从来没有什么不顺心的麻烦,哦,除了夫人,不过夫人最近去寺里了,恐怕又要住上两个月。” 崔廷衍的母亲? 当今皇后的胞妹。 李宴对这国公夫人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她早年是名动京城的才女,看崔廷衍便知道了,他母亲定是生得极好看。 “你来找我问什么事,老往我这里跑,你家世子爷没意见?” 金樽乐呵呵的,这几天心情都非常好:“世子爷他不管我的,他还为那天的事向我道歉了,他知道我在外赌债输光了对月所有家当的事,趁对月不知道前,给我将这些钱全补上了。但是世子爷还说了,以后不准我再赌,被他发现了,他真要打断我的腿。” 李宴发笑。 金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笑的特别好看,他看着心都暖了。 “李姑娘,你笑什么。” 她在笑这小世子对这个憨憨倒是关照的很。 “我在笑你家世子爷这脾气也未必如看起来的那般不好,但是他最近惹了我生气,我不想再提他,你也别在我面前再提他。” “啊,可是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世子爷的事哎,想问问你,我家世子什么时候才能和夫人和好,夫人不高兴,又搬去了寺里。” 这话将李宴说新鲜了。 “你家世子和国公夫人关系不好?” “一直都不好,很多年了。” 还有这档子事。 她自然是想再问两句,可看这小子实在太憨,不忍心诓他。 “我掐指一算,你家世子很快就会和国公夫人关系缓和,最不济明年?我倒是不会算错,不过这些天,你别再来找我,我和你家世子已经决裂了,他若不向我致歉,我是决计不会理他的。” “决裂了?为什么事啊。” “为……你不懂的事,你去吧,我还要在这里跪上一整日,现下该闭眸睡了,你再不回去,院里那小厮怕是也要醒了。” “那我走了,李姑娘。” 李宴在祠堂跪到了天明,一睁眼,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门开了来,是个小丫鬟过来看她,见她还是跪着的模样,便从门里退出又去了。 第62章 指派差事 李宴跪得安稳,难得有这样磨砺心性的遭遇,闭上眸,将京中自己所熟知的官员脉络又梳理了个遍。 跪倒是没什么,就是两餐下来,连口水也喝不上,实在是受累。 到中午时分,她又听见外头有动静。 听声音是大娘子房中的温嬷嬷在和守门的争执。 温嬷嬷有些威严,被放了进来。 连温嬷嬷都进的如此困难,想必早上那丫头多半还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温嬷嬷提着篮子进来,看见大姑娘真在席上跪了一整夜,又跪得如此笔挺,当即跪到她身边来,将篮子里的几块糕点和茶水都拿了出来。 似是有些心疼的意味,话也说的关怀。 “大姑娘在这里受罚,整日夜里一口水也喝不上,真真是受了大罪,大娘子惦念大姑娘受苦,特叫奴来探望大姑娘。” 她们大娘子决计说不了这样妥帖的话。 李宴答她的话:“大娘子有心了。” “姑娘吃些喝些,二公子也说要等着大姑娘去查他的功课,你可千万撑下去,总要将这几个时辰再熬过去。” 李宴拿起那茶水喝了一口。 笑:“劳大娘子挂怀,不妨事,等我安置妥当,自去瞧朝弟。” 温嬷嬷哎了两声,放下东西走了。 李宴靠着这些糕点,撑到了天黑。 新归家的李管妇奉着主君的命来瞧她,拿着钥匙给她放行。 祠堂门口,她家阿朱眼圈哭得通红:“姑娘,姑娘你还好吗……” 李宴只起身那会儿揉了揉膝盖,久不跪罚,有些酸软,却一点事也没有,还能正常行走,遂以点了点这丫头的脑门。 “哭个什么劲,小厨房开火了没,你家姑娘我饿得慌。” “开了开了,你想吃的米粥都备下了,姑娘,你真没事吗。” 怎么姑娘跪了一整日,像是一点事也没有,走得比她还快,她还备了一堆药在屋里,只待给姑娘擦拭。 李宴回了梧桐阁,没先擦药,用了膳后,听见外头有什么动静。 到屋檐下一看,那里伫立着两个外男,一高一瘦,瘦的那个看着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和她院里的慧儿这些丫头打成一片,嘻嘻哈哈,讨论着什么头油事宜,哪儿的行货最是便宜,将慧儿哄得笑着合不拢嘴。 倒是那个高的,像是有些不耐烦。 阿朱从屋里出来,看见自家姑娘站在那里,心里还是难受:“姑娘,我伺候你梳洗,膝盖上总要擦些药,先进屋吧啊。” 李宴不急着进,问她:“北椋呢?” “她晌午出去的,这会儿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这是做什么去了。 她的事,李宴一时没想到,瞧着那院里李管事也来了,便对阿朱道。 “把人领过来吧,领去偏厅。” 李管事将他两个儿子领去了偏厅。 李大唯在院口等了近半个时辰,这会儿就是被喊来问话,他也不见得高兴。 “这大姑娘今天将将才被家主罚,只父亲把他当回事,还喊着我和二弟来见她,真指着大姑娘给我和二弟寻什么差事,她能做得了这个主吗?” 李管事气得回头来瞪了他一眼。 他身旁,李二唯手里还捏着小丫头送给他的红花,跑到李管事身边来,有心问。 “父亲,你这般听大姑娘的话,莫非,大姑娘给了你什么好处?” 李管事望着这一个个不成器的东西。 “这个家里,若是大姑娘说了还不算,那没得人说了算,你们俩个混小子,可别学你们老子娘那一套,把眼光拘在这宅里,有个什么出息。” 李大唯不爽:“爹爹说得这是什么话,你还不是这宅里的管事,娘给我和二弟早就谋好了差事,还是肥差,府里的采办,只待她将老太太哄妥帖了,早晚是我的。” 李管事拿手指了指他。 “这是什么肥差,这是要命的差事,你小子还不知道这水里的深浅,早晚跌进去淹个够呛。” 两人竟然还吵了起来,李二唯忙上前哄:“大哥,你就让让爹爹怎么了,他老一辈子都这样,尽心尽力的,你跟他争个什么,这都到了大姑娘门前,注意些口舌,仔细说话被听去。” 一时,李管事领着两个儿子进屋。 李宴瞧见李管事,耐不住笑。 “这档口你领着两儿子来见我,也不怕主君说你。” 管事弯腰回话:“本是头一日就该领着两个蠢东西来见大姑娘的,大姑娘给我这两个儿子开开眼,合计着安排个趁手的差事才是,这是我那个大的,叫大唯,这是小的,叫二唯。” 两人一齐唤声,唤她大姑娘安。 李宴笑:“你倒是实在,头一句话便说派差事,这种事你自行安排便是,何至于这样兴师动众的。” 她转过身来,仔细看着李管事这两个儿子。 饶了绕手中的珠串。 李管事回话:“总要先问过大姑娘的意思,我家大的,做事稳重,小的这个,做事却有些浮躁,还指着大姑娘教一教。” 李宴霎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是这样,我瞧着府里的采办还缺个管事的,你便派你家大儿子去,这差事最是考验人,若办不好,李管事,我可要拿你示问。” 李大唯登时抬起了头,面上的喜色掩不住。 赶在李管事说话前说了话:“谢大姑娘,小的一定将这差事办好。” 李宴见他声音还算洪亮,又看了眼那小的。 小的瘦弱,见大哥得了差事,面上也挂着笑,这点还真不像那李管事,她可从没见李管事笑过。 “至于这小的,二唯,这名字我看要改,莫不如就改作唯二,如何?” 李二唯听见说话,忙不迭跪了下来,态度恭敬。 “谢大姑娘赐名,打今儿起,小的便唤李唯二,这名字,小的甚是喜欢。” 李宴被他活脱的性子逗笑:“起来说话,不兴跪。” 她示意阿朱将桌上的一盒酥点心赏给他。 李二唯抱着点心,没敢吃。 李宴便问他:“这点心瞧着怎么样。” “回姑娘的话,这是座山塘的点心,一盒少说二十文钱打底,样式也新鲜,寻常人可吃不了这个,谢大姑娘赏赐,我留着,带回去给我娘吃。” “是个孝心的,来,我问你,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的话,小的今年十六了。” 看着像是才十五,她便跟李管事道。 “你家这个小的,想是小时候没怎么吃好,既是这样,我便派你去大公子身边,你跟着他,吃些好的,这个年纪上,好好长长身体怎么样?” 这话道完,屋里三人都怔住了。 李管事吃惊:“姑娘,这如何使得,大公子身边的人都是主君亲挑了才养在身边的,我家这个,就是个顽猴。” “顽猴好呀,大公子性子稳健,就缺一个这样机灵的,主君那头勿要担心,我看他为大公子先前挑的茗仙也不怎么样嘛,李唯二,派你去大公子身边,你可肯?” 李唯二扑腾又跪了下来,给她磕头。 “回姑娘的话,小的自是肯的,谢大姑娘指派,小的一定尽心侍奉大公子,绝不辜负大姑娘信赖。” 李宴被他逗笑了好几回。 和他又说了句慎重的话。 “你家大公子这晌也寻得了个好差事,不日就要外出公干,你跟着他的这头几个月,不定有什么好活,难为你受累了,如此,我可就将大公子交给你了,你跟着他好好干,嗯?” 李唯二抬头,笑得灿烂:“小的一定好好干!” 李管事一家三口从梧桐阁出去。 李大唯不高兴极:“也不一定是什么好差事,左不过是外出跑腿,大公子可是常年不在家,你这般去了,再回来见爹娘,可就不容易了。” 李唯二知道他哥心里有些不平。 当初大公子身边的茗仙还在府里的时候,谁不把他当祖宗似的敬奉着,可威风了。 这跟着有官职的哥儿,出去了,那就是见世面。 “大哥说的对,没准这晌出去,几年便都回不了京,往后爹娘,可就全仗着大哥你照料了啊,爹,等我日后回来了,我再好生孝敬你。” 李管事看着他二人贫嘴,叹了声气。 也不知道这差事到底是福还是祸,提点着他这个小儿子。 “跟着大公子,你可万事当心,茗仙那小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大姑娘不喜欢这样式的,你——” “爹,我心里有数呢,别说了,再说,大哥的眼睛里可真就要呲火了,今晚叫娘多煮些肉,给大哥降降火。” “李二唯,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打,你给我站住!” 李管事领着两个儿子走了,夜深,梧桐阁便也落了锁。 阿朱还问:“姑娘,真不用再去主君那处求个话吗。” 李宴在案上看书,比她心大。 “慌什么,你家姑娘我又不是真怕了家中主君,明日晨时用膳不就见了,北椋还没回来?” 北椋亥时回了来,她去了这一日,归府给李宴带回了些大动静。 “府衙午时来的话,有你的信,说是那何寡妇一家入了京,到府衙敲了鼓。” 何寡妇入京了。 比想的日子还要晚了几日。 第63章 老太太发问 “你去了那府衙?常春坤可有叫你带什么话。” 北椋将手中状词拿出来。 “这是那寡妇的状词,常大人大抵是得了你的令,按律,外籍人士,需到京半年有个稳定营生才可诉状,几句话便将那寡妇打发了,我跟了那一家人半日,瞧见她们在西城落脚巷先住下了,除此外,没什么动静。” 李宴铺开案上状词细细看来。 半晌,眉头紧蹙,心情烦复。 而后收了这纸状词,嘱咐北椋放置架上仔细收好。 北椋好奇这事:“姑娘如何料定那何寡妇一家会上京来告京状,告的还是强占民田的案子,如今看来,诸件事都和那方密卷脱不了干系,主儿,这里面的水是愈发深了。” 为何会得知这何寡妇来京告京状吗。 大抵是这何寡妇锲而不舍地到府衙告状,一路从县乡告到京都,却没叫人剥掉命去。 中间必是吃了不少苦头,而后才得贵眷出手相助,魏国公府的那位世子爷,便以此为契机,将此事闹大间系轰动朝野,继而掀起了一番惊天动地的粮草田亩侵占案。 “派人盯紧那何氏,一有动静,即刻来报。” “是。” 夜里,烦复未下,辗转反侧间,李宴起了床,到架上打开了那方密卷。 伸手摩挲了番颍国公的名姓,挑灯望着这名字,在灯下凝神良久,直到后半夜,才将密卷收好,又放了回去。 晨时,晨练结束,果没猜测,大院来信,说是老太太唤一大家子去吃早膳,李宴换了身衣裳便去了。 行路正常,似是半点也没有因昨日那一跪有些伤痛。 阿朱路上碎碎骂那姨老太太,嘴一直没停,临到大院厅堂前,李宴给了她一记眼神,她将将才停住。 今日膳食,一家齐聚,人多了起来,便显得分外热闹。 宋老太太和成姨娘笑着说着话,看见李宴进屋来,面上的笑立时停了去,双目盯着她,不爽利顷刻表现在脸上。 “一大家子都在候你,你倒是识礼数,来得这样晚,明日再这般,索性等这膳食用尽了你再来才是,做什么跑这一遭。” 明日晨时还要再聚一场? 李宴目光转淡,瞧了眼桌上的膳食。 教之以往贵奢了几倍有余。 比初时李屈归府的排场大得多。 她在桌前站着未动,身后宋雅奚和她那女儿随着李醉山一并走了进来。 还听见她那个小姨表妹甜腻腻说着话。 “原来是这样,那舅父可一定要为我备齐这几件啊,麻烦你了,舅父。” 李醉山走了进来,看见满屋子的人都坐着,独李宴站在跟前。 “站着做什么,都坐下吧。” 李宴望了那宋雅奚和她女儿一眼,而后坐了下来。 众人开始用膳,一屋子忙络起来,李宴却始终面色清淡。 李醉山斜眼看了自己这个大女儿几眼。 昨日没仔细看,除却她有些像那位外。 是这秉性还有那相貌,确是出众的挑眼,总和屋里这些孩子大不一样。 怪道当年能被那闲来京都的宗师一眼看中挑走。 她这般冷脸,必是气极昨日罚她跪宗祠。 一时落了脾性,和布菜的丫鬟道:“将这碟子鲑鱼端到大姑娘身边去。” 丫鬟应声去做了。 李宴也纳闷,这老头知道自己爱吃鱼? 李醉山显见的示好意思,座上宋老太太可坐不住了,吃菜吃得好好的,忽得咳嗽了起来。 吓得李醉山忙转过身去望她。 柳如芸斜着眼问:“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宋老太太喝了两口茶,见好:“吃惯了乡野素菜,吃不了这些京中的奢靡肉食,被个鱼刺卡住了喉咙,大郎啊,往后这桌上,少些鱼类壳类的膳食我看才是,你姨妈我年纪大了,吃这些身子也不适,你叫厨房再注意些。” 李醉山极听她的话:“是,原是大郎思虑不周,成姨娘,往后吩咐厨房都且留意些。” 成姨娘低头:“主君,如今这管家的钥匙都不在我身上,我是管不着这些的。” 李醉山微怔。 屋里众人都不再动筷,显得安静。 成姨娘说完这话,李宴身侧两个席位上的唐氏那小儿子宋新功一筷子夹到李宴身前,夹中了那道才端到她面前的鲑鱼。 一道鱼被他撇去了一大半,他还想再伸第二筷子来,被另一双筷子横空架住。 李矜被夹在这胖子中间,他还越了那么远去夹她大姐姐面前的鱼。 立时拿了丫鬟手中的公筷,就和他拼了起来。 今天这鱼,要是不让给我,就谁也别想吃。 两人上下争执,激得李矜都站起了身。 李醉山瞧见这一幕,吼了声:“矜儿!” 李矜可不听,她力气比这胖子大多了,生生从他手中抢走了鱼,那宋新功一急,放下筷子,顺手便狠推了她一记。 将李矜推到李宴身边,被她单手接住。 李宴霎时冷了脸。 “不想好好用膳,就给我滚到外面去!” 李矜被她这句狠话说得身子一颤。 “你敢吼我孙子,凭你也敢!大郎,你看看你这个大女儿,耍的一手威风,怪不得是说这府中的管家钥匙都在她手上,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还能抢了家里主母的管家之权,可想是有多跋扈,大家伙都仗着这大厨房送些热食吃,大郎,你知不知道你家这个女儿,昨夜里还开了火,在院里私设了个小厨房为自己添热食,她这不是在拿库中的贴己为自己添补是什么,这事你自要好好管管,我一个老婆子可都看不下去!” 李醉山吃惊望来。 一时,又惊这老太太竟知道这些。 阿朱在身后被气得发颤,抢先着说话。 “禀主君,这都是没有的事,我家姑娘平日里最简朴,院中的小厨房是姑娘自己的花销,昨夜里也只是做了一碗小米粥垫肚子而已,可从没有从库中拿过钱。” “你这丫头就知道狡辩,当我老太太来的时间浅不知道,你院中可是时常从各大楼里收些嗦唤送的吃食,那些个名食,我可是听都没听说过,昨日,她还随手送了一盒什么糕点给那李管事的小儿子,如此花销,不是奢靡是什么。” 阿朱接不上话了。 这老太婆才来几日,就将她院子里的事查得一清二楚。 实在不是对手。 李醉山面上着了怒意,问李宴:“是有这回事?” 第64章 不能做主? 李宴回想,名食常往府里送,确是不假,北椋这丫头嘴巴刁钻,样样她都要用最好的,这事无法辩。 将李矜松开,答话。 “是有这回事。” 李醉山惊怒,宋老太太面上怒火不比李醉山少:“瞧见了没,她倒是有胆子认,大郎,我看,这府中的管家钥匙就没有必要再放在她手上了,这事上,你可要好好查查她,此事不管,长此这府里,倒是被她这个蛀虫挖空了去,这可叫我如何看得下去!” 李醉山应话。 “管家钥匙是如何到了大姑娘手中,宴儿,小厨房无事不要生火,各院当一视同仁才是,管家钥匙就先交到大娘子手中,你领着你这丫头,先回去吧。” 一旁的大娘子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头登时抬高,面上喜色铺天盖地落下。 宋老太太却觉着李醉山是在草草打发李宴,这样三言两句就让她走人。 “大郎,你昨日还许她罚跪,今日犯了这样的错,就这样敷衍了事吗,往后府里再有些亏空,若都这般,你叫底下的人如何做个表率。” 李宴久不说话,冷眼旁观着。 她本就生的出挑,一双眼睛最是灵动,这番冷目下来,埋在衣襟中的面容,颇有些贵气威严。 一记眼神便朝那老太太望去。 “老太太这是要再罚我跪一日?” “哼,一日怎么够!” “哦,一日还不够?”李宴微转过身来,瞧着这一屋子的亲眷,各个面上的神色都收在眼里,她站起身,比身边的李矜要高上一个头,威严是从上至下散发的,“老太太好生厉害,这才过府不到三日,就训着我父亲日日罚我跪祠堂,究竟是看我不顺眼,还是见我把持家中中馈样样秀色不顺眼,您老既是这般厉害,何不再查清楚,这中馈,究竟是我从中挪用的多,还是往里添补的多,莫不如请那管事当面对账一番如何?” “父亲,你日常训我,我自无话可说,可你也知道,我不比闺中女子,日后什么前程你心里莫说没数,整日被这些个内宅妇人围转,这般指摘,我倒是真不明白这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何苦来的敌意,莫不是我母亲还在世时,也这般惹了这老太太的眼!” “宴儿,休得胡说,你怎么能和姨老太太这般顶撞。”李醉山说这话时,也是意识到了些什么,渐渐回过味来。 “父亲,到底是谁先追着我不放,我不过是来用顿早膳,腿伤还未愈,她左一句右一句,直听得人脑壳像炸开了锅,这管家的钥匙我如老太太的愿交出去便是,可我房中的事,自今起,莫说这老太太,便是父亲你,也莫要再掺和,我那小厨房,几时烧火便能几时烧,出价寻来的嗦唤想几时送食便能几时送,老太太,你若是再将手伸到我院中,就莫要怪我这脾气!” 宋老太太又惊又慌,扶着食案站起了身。 “你在威胁我!” “我威胁你?我不过是在行些规矩事,诸府里的人听好了,大姑娘我旁的不计较,脾气素来温顺,却是最见不得这外来的穷酸门户伸手欺我家眷,坏我门风。” 她横眼看着那脸已是肥成一团的宋新功。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能对我家小妹动手,管事的听令,进来将这表公子拖下去,予以家法伺候,今日他若是不认错,便废了他这只手!” 李管事迅速就带了人进来,速度之快,叫老太太预想都来不及。 唐氏慌得脚底打滑,紧拽着老太太:“母亲,母亲!” 老太太没想到是这个转变,急得尖锐的嗓子都变了音:“住手,大郎,你是想叫我死是不是,快叫这贱蹄子住手!” 李醉山被她那句话中贱蹄子一词喊得心重。 瞧着眼前这大女儿的行事做派,渐而想起她在京中这几日做出来的事。 李宴看他并未如昨日那般一味偏袒,知道是自己几句话说到了他心上。 “父亲,女儿已经妥协一步,将这管家之权也让了出来,府中一般行事,如今,我还做不得这个主吗?” 李醉山望着她,神色纠缠,大抵是李宴面上的肃穆直叫他妥了协,他一挥手,便是应允的意思。 李宴脸色一直是冷的,对李管事点头。 一帮壮汉便将宋新功拖了出去。 “母亲,老太太,救我,救我啊!”宋新功喊的可怜。 发颤的李矜听着只觉得舒爽,正洋洋得意着,被大姐姐一记眼神望来,吓得忙又缩了回去。 “去你小娘身边坐着,府里不差你这盘鱼,再如此行径,若有下次,和那宋新功一样对待。” 李矜低头:“是。” 唐氏已经追了出去,老太太急上头,走来,抓住李醉山的双手,对他打了又打。 “大郎,你这是要我孙儿的命是不是!” 李醉山扶稳了她。 “姨妈,不过是挨了两棍子,要不了什么命,我府中规矩一向如此,宴儿没做错,兄弟姐妹之间最要紧的是和气,今日他敢推我矜儿,明日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老太太,你就莫要再惯着那孩子!” 李醉山态度瞬间大转变,宋老太太怎么也没想明白。 眼瞅着他态度坚定,是不能改的意思,她瞬时直起了身,抹了抹脸上没落出来的泪,恢复镇静。 “是,是我这个老太太糊涂了,”改口风改的极快,“那功儿平日就是我惯的太狠了,是该罚,是要好好罚罚他……” 这老太太到临走,觑着李宴的眼神都带着毒,阿朱看着都想打哆嗦。 晨膳用完,阿朱和自家姑娘一道回梧桐阁,路上,阿朱抱着胳膊觉得发寒,还是气。 “这老太太一家忒没个道理,姑娘你真是的,怎么能就听凭着她的话将管家的钥匙交出去,今日你让那老太太如了愿,明日她还不定有什么新花样,可真是气死我了。” 李宴照着她脑袋又点了点。 “有多气,能气死不成?” “差不多了。” 李宴淡淡笑:“你个丫头能看明白什么,你姑娘我像是精通庶务的人吗,这管家大权未必就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府中空虚,钥匙在我手上时,我添了多少闲钱,且看着吧,出不了几日,这大娘子啊,定会嚷嚷着叫开。” 阿朱听明白了,面色转喜:“是啊,这管家的钥匙,现如今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 李宴笑着回了梧桐阁。 午后,依例,她去了西厢看家中这几个小的学课模样。 还要定期来看一看这李朝的功课。 到时,发现除了那教书先生在朗朗上口,有些精神外,几个小的,连带着李淑,都是恹恹的神情。 李朝却埋着头,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李矜索性是盖着书睡了去。 第65章 李朝生气 “大姑娘。” 夫子的书童唤了一声,座上那几个小的便都醒了神。 逢这老夫子休憩片刻,李宴走到席上,挨个去看几个小的桌上陈设。 李矜慌里慌张,将头上的书取了下来,平铺在桌面上。 李宴的视线从两个姑娘身上滑到李朝桌上,问他。 “桌上是什么?” 笔墨未干,来不及收,李朝憨憨发笑:“我作的画。” 李宴让书童将那画拿起来给她看。 “夫子授课,有功夫在这里作画,当真是爱极了作画么,我倒要瞧瞧你的画艺是精湛到了几何?” 拿起那画一看。 头都有些黑。 “这是什么,春风杨柳图,学了几年画,焉能画成这样,李朝,我用脚画出来的杨柳枝都比你像形,就这么点笔墨在肚,上课你还不好好听讲?” 李朝睁着两只葡萄一般带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似是被她这话说到了伤处,从鼻尖开始,面上逐一泛起红。 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含着少见的怒意,一低头,他连声都弱了,闷闷的。 “听课就是了,大姐姐别骂了。” 他这般,李宴还真不忍心再骂,恐再骂一句,他连眼泪都能流出来。 这大娘子泼辣的性子,怎么养出了这般娇软的儿子,李宴自是想不明白,将画交还给了书童,继而走到李淑李矜身侧。 望了眼右侧的李淑。 “你怎么也不认真听课。” 李淑用手背按着下巴的汗意,左右拭了试:“往常这个时候,我还在午睡,习性一时没调整过来,下午日头大,风吹得躁,直叫人犯困,再过半个时辰,兴许就……好了。” 李宴心性不平,又望了眼左侧精神饱满的李矜。 她睡了一觉醒,两只眼睛比谁都有精神。 眼巴巴地和她对视,面上有陪笑的意思,古灵精怪的很。 李宴甩了袖子,懒得再和这三个小鬼争执,走到夫子身前,和夫子仔细议了些话。 大姐姐在前头听那老夫子告状,李矜爬起身来,朝李朝桌上丢了个纸团。 李朝收了纸团,却没动,头还是埋着的。 李矜被他这模样气到,憋着声音唤他。 “李朝,你看看那纸团。” 李朝不理她。 李矜便转过身来,和李淑对话。 “这李朝,大姐姐来了,就知道装,哎,也不知道夫子要和大姐姐说什么,大姐姐听气了,会不会和上次一样罚我写字,可不要啊,我晚间还要出门的,爹爹说了,晚间要带我去醉香楼吃点心。” 李淑抬起眸望了她一眼。 而后又垂下了面色,一句话也没同她说。 李宴问完话,站在书案前头,望着这几个萝卜一样大的小萝卜丁,没去训话,望了几眼后,便从厢上走去。 她走后,整个西厢都像是泄了一口气,李矜也如同活过来般。 “好险,没罚我抄字。” * 梧桐阁。 从前李宴没有兄弟姐妹,读书习字素来只是一人承办,哪里遇见过这样不学无术的一帮半吊搭子。 说出去叫人笑话,府里这几个小的,各个都是大字不识得几个的主,就这般,已是被别人差了些,还不肯勤勉去学,活把那夫子气的想撂挑子走人。 看来得寻个严苛教学的厉害夫子才行。 她在这里思索着事。 北椋拎着食盒回来。 是醉香楼的点心。 李宴问她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她说是在醉香楼遇见了家里主君和成姨娘带着她女儿。 哦,还有宋家的那位姨妹宋雅奚也带上了她女儿。 李宴嗯了一声,后才觉出点意味:“两个姑娘都带上了,没带三姑娘?” 北椋摇头:“没。” 李宴把盒食打开,瞧着这盒子里的点心是越做模样越精细。 各种花色都有。 “把这盒点心分成两半,一半送去三姑娘那处,一处送给二公子。”她和阿朱道。 阿朱分着盒子,李宴又想起白日里李朝那水汪汪的眼睛,起了身,“二公子那处,我亲自走一趟。” 到了鼎萝堂,温嬷嬷知道她来,忙引着人将她请进屋子。 到了李朝门前,只听见大娘子在和门里的李朝吵架。 李朝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大娘子在门外怄气怄得要死:“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是要将自己饿死不成,个天杀的,我不过说了你几句话,你就摆脸色给我看,你给我开门,再不开门,我可就要硬闯了啊。” 温嬷嬷走过去,及时叫停了大娘子的嚷声,大娘子转过身来,什么声都歇了。 刚拿了她手里的管家钥匙,对这个阎罗王似的大姑娘,柳如芸少不得有些忌惮。 “大姐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李朝,他这是怎么了,气到绝食了?” “这个小祖宗,今儿也不知道哪句话说中了他脾气,他给我摆这一出,打从书堂回来就面上不高兴,大姐儿,莫不是那夫子今日责骂了他?那我得去问问那老夫子了,我儿子他老子都舍不得骂,他个老到掉渣的老夫子竟然敢将我儿气得不吃不喝,这不是要急死我是什么。” 温嬷嬷拽了拽大娘子,示意她在大姑娘面前,说话注意些。 李宴没计较她话里的粗鄙。 “大娘子先回去吧,我和朝弟说两句。” “那,那你可一定要劝他吃些饭,往常他见了饭菜都活了,不吃饭,这是要闹哪一出……” 大娘子骂骂嚷嚷,被温嬷嬷搬走了。 李宴走到门边上,还没敲门,门就从里开了。 这是知道她在门口,听见了她的声音。 李宴叫慧儿将食盒放到桌上。 看着李朝往书房走去的背影,跟着他一道来到了他的小书房。 柳如芸知道他要去学堂学习功课,屋里什么东西都给他备齐了,样样都不缺,连那书案都比她房中那张破旧的书案好得多。 屋里到处都挂着画,什么式样的画都有。 有画柳树的,也有亭台的。 看来这李朝,确实爱画画。 李朝坐到了书案上,盘着手玩,就是不搭理进了门的李宴。 李宴寻了个方椅坐下,就手拿起一幅画看了起来。 “朝儿,你这幅画画得有点意思,为何这人影是倒着的,还有这树,怎么垂得这般深?” 李朝抬起头,想说话,可看了眼李宴的面色,登时又泄了气,埋下了头,又不再言语。 李宴便将那画收了起来,站起了身,屋里左右都看了看。 第66章 亲送出府 “有些画瞧着是还不错,有些画瞧着却没影。” 李宴走到李朝身侧,立在案边。 “你爱作画,这是好事,只是自己深根,终究不得其道,午时,是阿姐说话重了些,拿你与我作比,确实委屈了你,你没受名师启蒙,画能画到这个境界,其实也是不差的。” “朝儿,为了给你赔礼,过些时日,阿姐亲自去请画法精湛的先生专门为你启蒙好不好,男儿家的,就当真这般软弱啊,说你一句也说不得,你画技差,别人说你,你好生学才是,这般斤斤计较,是为何?” 李朝已经抬起了头。 倔强的脸蛋上气性渐渐下了,已经不气了。 阿姐来向他道歉,他便一点也不气了。 “才没有,寻常人说得,阿姐你说不得,阿姐下次再说我,我还是要生气的。” “豁。” 怪道那李醉山不敢重语说他,这也太柔了些,乖得令人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她还微怔着,李朝已经收拾好了脾气,又变成了那个乖软的小糖豆,面上高高兴兴的。 “阿姐,我饿了,你带来的盒子里装了什么,我闻见了香气,像是醉香楼的糕点,可以吃吗。” 李宴真是被他说笑。 “专门给你带的,去吃吧。” 关于怎么给府中的哥儿姐儿授课,这是门大学问,李宴一天总要腾出点时间来想这个事,事情还未解决,那厢李醉山就派了人来说。 从明天起,西厢的书屋里再塞几个人。 一个是唐氏的小儿子宋新功,还有她女儿宋芽亲,另个便是宋氏的女儿史陵槐。 如此,书屋是装的满满当当的,寻觅新师的事只能往后再拖了拖。 几日后,到了李屈养好身子,首遭出任差事的日子。 李屈到李醉山跟前道了别,方姨娘和李淑送他出正门。 这差事,虽是在京郊边上,可每七日才能换得一次休沐,再见就是七日后,方姨娘在家里和儿子待久了,既盼着他有个新差事,又担心他身子没大养好,此番再出去,只求着别再出祸事。 方姨娘是爱掉眼泪的性子。 李淑一旁安抚着自家小娘,李屈临要走,摸了摸李淑的脑袋。 “兄长这就走了,在家照顾好小娘,我的月例银子比之前可是要多上三倍,一半送到家里库中,一半我都交给你,往后别再挑灯刺绣了,仔细熬坏了这眼睛。” 李淑大幅度点头:“哥哥安心去吧。” 李屈现下没了牵挂,又和她道。 “若有什么解决不好的事,就去找大姑娘,你长姐会为你做主。” 李淑仍点头:“我都晓得的,我都晓得。” 李唯二牵了马来,李屈将要上马,看见门里走出来一双人。 李淑面上转喜,先唤了出来:“大姐姐。” 李宴和北椋一道从门里出来,北椋从小厮手上接马,李宴站在门边同方姨娘说话。 “不过去个七日,到了休沐日子便回来了,哭什么,又不是去了大营几个月不归,就在京郊,有什么紧急的事,叫唯二快马回来报个信便是,好了,淑妹,领着你小娘回去吧,别一大早的,就在门口伤怀,徒增情绪。” 李淑极是听话:“这就进去。” “小娘,我们进去吧。” 马匹被北椋牵了来,李宴翻身上马,持着缰绳,和地上的李屈道话。 “兄长,头回出差,为表郑重,我亲送你出府,往外多送你二里地,上马吧,驾。” 李宴将李屈送出了余安巷,送至了远超二里地外的西城。 再送,就要出城门了。 在大仙酒楼坊下停住马。 晨时露重,远处城门放了行,只有些过往的零散商人进城,街上冷冷清清,天也是刚亮。 李宴缓了马,和李屈道话。 “兄长,便就送到此处,后头的路,你自要自己走。” 也不知为何,李屈仿似就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深意。 从前出行,从未见得有谁能这般郑重礼待于他,送他二里有余,快送到城门脚下。 心里有些感念,却不知如何表达。 李宴静静看着他,被晨风吹了一记面,而后道话。 “京都不甚安稳,我和嘉道王府闹开,朝廷至今无有审讯,可见此事上面自是有人在压,这些道理你怕是还不明白,一番平静之后,所遇之事,便如同这春潮的雨一般,即会连绵不休,此番我送你去河坝不过是个才九品的武散官,你可有什么怨言?” 李屈知道自己的差事是去修河坝,毫无怨言。 “大妹妹是觉着这差事不甚光彩,听起来没面,还是觉着此差事过于繁重,担心我吃不消。” “你如何看。” “我既得差事,已是感怀万分,便是累些苦些又何妨,我向大妹妹保证,我在一日,这差事定就好生干上一日,绝不偷奸寻利,大妹妹千万信得过我。” “好,我信你。” 李屈难得露了些笑,笑得诚恳,在马上和李宴抱手作揖。 “大妹妹,你回去吧,我这厢去了。” 李宴轻轻颔首,同他道。 “兄长也要信我,我从不做无谓的安排,此番你在坝上勤勉去干,日头久了,赏识你的贵人定会慧眼识珠,往后的路,你自己有些把握。” 这句话如同前面那句,叫他有些心上的深重之意,他收了笑,眸色也变得坚定起来。 “此去,兄长一定不辜负大妹妹的期望。” 李屈和他的贴身小厮驶马过了西城门,道上有些飞扬的灰尘,李宴收回视线,绕马徐徐往回走。 抬头瞧了眼身侧的酒楼。 大仙酒楼,修得甚是恢弘。 “主儿,京中有那么多像样的差事,何苦给大公子寻个这样又脏又累的活,京郊坝上,正逢雨季,每月可是要死不少人。” 李宴的视线从酒楼之上飘过,回过脸来看北椋。 “河坝基建一行,非行家不能体会,这你也懂些?” 北椋垂首,陷入了思忖中,不再答话。 李宴想她必然是懂些,只这样偏门的东西她都涉及,可见她早前跟着的那位家主,必是位出挑的人。 “我们李家行伍出身,李屈只在大营待过,心性淳厚,见的世面却少,此番吃些苦,往后他再行事,主张便会多些,我看他啊,还有得磨炼。” 北椋敬佩:“主儿的一番良苦用心,望这大公子能体会。” 两人从坊下骑马过去。 晨时进城的车马也在道上缓行。 来京赴任的宣家,车马一辆接过一辆,正往城中去。 宣家的车马里,宣三小姐掀开了窗帘,对这闻名遐迩的京都有些好奇。 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看见路边两侧有两匹白马缓过。 马上,是位极其明艳俊美的小娘子,她一席墨色长衫,姿态挺拔,单手绕着马上缰绳,神色矜眷。 立时有些停住呼吸。 这就是京都吗。 京都,会有这样的女儿郎,从前画上诗中所说的华丽辞赋,皆不过如此。 车中嬷嬷按住了自家娘子往外掀开的车帘,她们宣家一向规矩森严。 “姑娘,莫要随意掀了帘子露脸,将将入京,以后有的是机会看这都城,莫要太心急。” 宣芙毓垂首,谨听车里嬷嬷的话。 心里却有了些隐隐的期待。 京都。 天下最热闹的都城。 连路上随意遇见的女子都这般飘逸俊美。 那这京都里的贵人,又该是何等模样。 第67章 谢家词会 李宴回程路上,自然不知,有女娘子见着了她,只一面便误了眼光,她送完李屈,去街上最热闹的食汤铺处用了些早膳,而后归了家。 只在府中闲静了半日,往常送到她院中的见帖总有那么一沓,今天却一份也不见得。 不等她派慧儿去问话,阿朱提着花篮子回来。 花篮里有她念叨了一早上的各色春花。 后院的那块花圃,如今阿朱不说摘,哪个院的丫鬟婆子敢随便摘,既是满载而归,她怎么还一脸的不高兴。 李宴便猜:「又和人吵架了?」 「吵什么啊,我是替姑娘你烦闷,」阿朱将篮子放下来,「李妈妈身边的含莺刚刚与我说,咱家这位老太太可了不得,事事都管得严,连家中如今谁来下帖子,她也要管,怪道姑娘的帖子这几日都瞧不见,原是传到了她那晌去,老太太瞧见京中谢大人家里,谢三夫人也给咱们家下帖子,便一口应允了去,说要亲去呢。」 谢大人家中? 「谢礼青的三叔母?是什么样的邀约?」 「来话的人说,是词会,我还能不知道这老太太打什么主意,她将自家那孙女外孙都安排到了家中书屋,没听到主君说吗,独这老太太的外孙女表小姐诗赋一绝,整日里现世,这要是应了谢家邀约,风头还真要给她们全赚了去,姑娘,我们不去,她们也别想去,那帖子原就是给姑娘你下的,你不理会我看她们还怎么作妖。」.. 阿朱对老太太的意见大得很,连带着对来家的那位表小姐也有些不快的心绪。 李宴拨了拨篮中的迎春花,见颜色艳丽得很。 是了,正是颜色顶好的时候,怎么能任凭这些花,只拘在家中浪费光阴。 从前京中没有官眷会往家中下帖子,家里这几个姑娘,确实甚少出门,以至于见识薄见的世面少,几番比较下来,反不如那个从青州来的史家小姐。 这老太太却又点醒了她。 「去给老太太回话,这厢去谢府应词会,既是接了帖子,去便是,词会一行,瞧着像是正经小辈的邀约,不烦她老太太亲动这个身,自有大娘子照应,再去和李管事说一声,往后我的帖子一律送到我院中,莫要再经旁人的手。」 「是,我这就去。」 谢家给她下词会邀帖,便是瞧得起她,往细了算,她们李家,可是行伍出身,大姑娘去赴姑娘间的词会,岂不是人间头一回。 多少年都没人给她下过这样的帖子。 她自己也觉得新鲜。 柳如芸得知要去谢家赴宴,提前两日便在家中准备。 此番若是去了谢家,这个把月,便是去赴宴了好些回,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将将才得了管家钥匙,一高兴,便给各院的姐儿发了喜庆,一人裁了几匹布都去做些好衣裳。 温嬷嬷拦不得此时在兴头上的大娘子,只劝。 「夫人,既是现在得了布匹,裁制成衣总要些时日,这厢去谢家必是赶不上,况这笔银子,也是不小的开销。」 「几匹布的主意我也做不得吗,去谢家穿不了,还有王家张家,总会派上用场,你懂什么,你看看表家那两个姐儿,一身麻布穷酸样,我既是要带着她们出门,还能委屈了她们不成,免得叫人看笑话。」 如此,温嬷嬷便什么也说不得。 只待这大娘子回过神来再看账本,必是才会明白她现下的急慌意思,不然怎样也说不得她。 温嬷嬷息了声,默叹了几声气。 * 词会当日,谢府。 谢家办词会,办得自是非同一般的雅集词会,又分内外双席,谢家名声鼎盛,京中凡是 有些脸面的姑娘家都来赴了宴,外间也是吸引了诸多的京中名流在席。 会上若有闲士得以亮眼,必是京中传颂的佳话。 北椋随李宴一道从廊上入二楼亭阁,这番位置选得极佳,从廊上便可瞧见座下宾客的词会风貌,她一路走来,竟也赞了句。 「谢府词会是有些名气,年前京中双杰的初选便是从这词会上流出去的,府会必是门可罗雀,慕名而来的居士来往不断,阁上的姑娘们有福气,赚不得今日名声,也能一览这双杰的真容,委实妙哉。」 李宴顺着她视线往廊下望。 第一面,便瞧见了被年轻子弟包围住的胡长庸胡大人。 此子温润如玉,京中极负盛名,今日他来赴宴,也不知阁中多少女子都是为了来看他,着实是桩妙景。 他在西面,东面上站着的才是谢礼青,他与人说笑,巧的是,那人李宴也识得,正是那日船上做中间人的言祝新,原他们也熟识。 李宴慢了脚步,站在廊边正大光明地往下看,身前一众姑娘和柳如芸都被引了进去。 柳如芸身边是家中两个姑娘外带上表家那位史小姐,唐氏的女儿却留了下来,临出门时,说是宋老太太得了病气,要那丫头去服侍。 李宴将将才思索到那宋芽亲,阁里有些女眷妇人走了出来,直往李宴身边来,面上含着笑,说话也敞亮。 「李家大姑娘,我候你多时了,你站在这处做什么,怎的也不进屋,这厢有什么好看的景色……还真有,大姑娘,阁里去看,视角更佳,今日这男宾客的词会啊,就在这阁下举办,自是热闹的极,大姑娘,我们且先进阁吧。」 这般性子畅快的女夫人,一身妆容服饰华贵,身边光是女使就跟了三个,必是谢家今日词会的主办夫人。 李宴给她见礼:「三夫人说得是,这就进去。」 谢三夫人笑得和善,不同于谢礼青生母一众贵眷夫人,架子端得也没有那么足,李宴乐意和她说话。 进了阁才知晓,今日这会还真是不小。 阁中各类世家姑娘云集,听谢三夫人引荐,知晓今日不光有荣福县主和她家小女眷在席,还有近日才进京的宣家一众女眷也在。 旁的什么李宴听听也就过了,听闻宣家,她少不得要拿眼去看那宣家的姑娘。 从江东入京来的宣家,素有清流世家的风名,它家中,后日有位官拜内阁的大长兄,宣家清名,早在江东就有些威望,家中女眷,没有不读书的,听闻它家中,光是授书的教书先生便有一整座堂屋。 李宴和宣家女客见礼,见过礼后,随三夫人又去了荣福县主身侧。 宣家姑娘瞧着这样一位高挑俊逸的女娘子被三夫人亲自引荐,随身带在身边,小姑娘家聚在一起不免有些好奇。 「这李家大姑娘什么样的来头,怎的阁中的官眷夫人对她都有些客气。」 「这位小娘子好生标志,她那身浅墨色衣裳,样式看着极好,我也想打做一身。」 宣家而今未出阁的姑娘中,独三姑娘现下年纪最大,她坐在座上,举止端庄,行事稳重,不似底下这几个妹妹,话意不少,看什么都新鲜。 其实不然,被她捏紧的帕子才得以彰显她内心里的想法。 宣芙毓微垂首,轻抬眼,仍盯着那李家大姑娘的背影瞧。 原来那日的人,是她。 第68章 琵琶女 词会开场,李宴寻不到她家大娘子的身影,倒是几个姑娘都聚在了一处,吃着点心,望着那楼下有话聊。 北椋在身后提醒她:“东面,家里那位二姑娘的身侧,和魏家的人聊着天呢。” 李宴这才瞧见,原今日通政使司魏家也来了人,她那位二妹妹和荣福县主的郡君正说着话,听闻词会开场,便拉着手一道进了屏风里处。 周遭渐静了下来,谢家三夫人看李宴竟又寻了个静处待在外间,想引她进去做这第一首词。 李宴当场笑开。 “三夫人果真抬举我,若说比斗场上第一个压场我自不会推脱,在这帮矜贵小姐面前,索性就不出这个洋相罢,三夫人你自去开场,今日我不过作陪,且将这风头留给这些个花一般的姑娘才是正理,三夫人你请。” 谢三夫人听她说话,越发觉得她性子直,说话畅快,令人开怀,拿手中帕子点了点她,笑。 “李大姑娘好生谦虚,我看今日词会的评判官该你来做才是,也让京中的姑娘知晓知晓,是哪样的诗句才能得祁连山出身的大姑娘赏识,这番,也有了个比较不是。” 李宴又被她说笑了。 这谢三夫人捧她捧得厉害,说话更是毫无顾忌,如此看来,她们谢家委实是不惧那嘉道王府的势力。 捧杀最是要人命,李宴可不兴在这帮姑娘间出这个风头。 她回谢三夫人的话,视线望向楼阁之下,登时有了主意。 “三夫人你就是在说笑,我如何敢和京中官宦家的姑娘比,莫不如,我替三夫人你出个绝妙的主意,席间词会以题为名,若得席间甲等,取这前十送往楼下,也让楼下一众宾客瞧瞧我京中女子的文采,是不是比得他们男人差,我欲做主,就让京中这二位盛名的双杰府君细作选评,选出今日阁中词会的第一二等如何?” 谢三夫人一听她这个话,思绪广散。 “好!极好!”立时拍了板子,“倒不愧是李大姑娘,我瞧着这主意极好,就依大姑娘你的意思,这就着人和楼下一众宾客说道说道,阁中今日的词会规矩,理当如此,真真个有些新意。” 李宴俯首,示意她自去。 一时,词会开了第一场。 李宴连屏风都没进,听着里头报今日的词会选题,以楼外春梅做诗。 春梅。 谢府满园子的梅花开得艳丽端方,今年的凛春这时还没去寒,天就晴了这几日,月底不知还有没有雨。 李宴坐在楼阁外间品茗赏景,持杯摇盏,北椋为她取壶倒茶。 阁中的姑娘大多都去了屏风内,便是李淑李窕几个不谙此道,也在楼阁深处坐着看内里词会的布景。 外间没几个姑娘,李宴是一个,东面栏边下座处的,那里又是一个。 留在外头的,多是武学世家的姑娘,李宴在座上便听见外间的小姑娘耳语,说里头哪家的姑娘就是装,装得一副懂诗文的样子,实则是个草包。 李宴听笑,北椋眼神徐徐示意,东面那帮座下的姑娘中,那个着红衣简装的姑娘,仍在盯着这处看。 喝完这杯茶,李宴便起了身,对屋里这帮女眷可没有半分留意的心思,倒是外间楼下,隐隐有管乐之声,引得她好奇。 李宴往亭阁外头去,又站回了廊边。 廊下便是男宾客的词宴,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谨防这些男人一抬头,还能看见她在廊上伫立的仪态。 她站在廊边,终于寻见了那管琵琶轻调是从何处传来,横桥边上,坐着一排应召来献乐的琵琶女。 领头的琵琶女容貌秀色,一手横抱琵琶,弹的,却是北调。 北调。 漠北的风曲,几时也能传到京都,到底是这琵琶女有意,还是她李宴有幸,宴上偶会,闻得佳音。 便盯着那琵琶女细细瞧了很久。 凝神走思间,思绪飘得甚远,北椋静侍在一边,示意自家主子,身后那红衣女子她也跟了出来。 思绪霎时回笼,李宴收了飘散的拾忆,缓住了心神。 大姑娘的身姿素来比一般人笔挺,廊上清风缓过,她渐而转身,瞧见了那厢走过来的三两个小娘子。 打头的红衣娘子容貌清丽,面上有些桀骜神态,腰间挂着的也是一方软鞭,她这样打扮,李宴便知,这姑娘身份多半也不低,指不定是哪个将军家的小娘子。 京中寻常世家姑娘家的穿戴,断不会这般。 且她看她的眼神,委实称不上和善。 曹梓楠盯着这李家大姑娘细看,见她望过来,遂以拨高了下巴,从腰间摘了软鞭。 “你就是李宴?” “正是。” “好,我要找的就是你,听闻你连明熙县主都不惧,武艺超群,我乃宣威将军府的十三娘子,平生最爱与人切磋武艺,你既这般骁勇,何不如受我一鞭子,今日,我且试试你的身法,看看坊间传言,当真有无半点虚假。” 说着,她绕着手中软鞭,屏开了身后跟随的姑娘,是一副上来就要打斗的架势。 北椋抱臂望着这年少倨傲的姑娘,有些发笑。 和李宴道:“主儿,我来试试她。” 李宴微抬手,示意她退后。 北椋觉着遗憾,抱臂耸了耸肩,便退到了一边。 李宴望着眼前这红衣小娘子。 “小娘子如何称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宣威将军府十三娘子曹梓楠。” “曹娘子威武,只今日是在它府受宴,亭阁诸多女眷逢迎词会,不是个切磋的好场地,莫不如曹娘子约下章程,我与你改日另寻清净之地再小试一番如何。” 曹梓楠大咧咧向她走来,中间还有十步距离,她霎时撂开手中软鞭,说话也厉了些声音。 “谁与你改日再约,看鞭!” 一记鞭子横空刷来,颇有些力度,在空中炸出一声恣响。 软鞭的力度在于虚尾,这记鞭子若甩到身上去,少不得要皮开肉绽个几日。 李宴瞧着她手法,是有些门道。 只不过那鞭子飞来第一记,她闪腰立时便避了去,待第二记飞来,她横转过身,一只手霎时就握住了鞭尾。 将鞭子裹在手中,李宴站直。 再看向这曹家小娘子,见她有些惊赫。 李宴失笑,拽紧这鞭子,在她惊措之际,右手微微一用力,便连人带着鞭子都扯到了自己身边。 曹梓楠顺着鞭绳的力度将要摔去,李宴绕着软鞭裹在她腰间两圈,将她顺力带了过来,这厢,曹梓楠便立在了李宴身前。 李宴弯腰,从她腰间松开软鞭,左手附于她左臂上,右手握住她持鞭的手。 霎时两方撑开她的手势,左手绕往朝天指,右手回寰,是蓄力的姿势。 又从腰上按上去,按压住她出力错误的脊梁骨。 一番试教结束,李宴脑袋微微搭在她耳朵边上,吹着微风,在她耳边轻笑。 “曹娘子何以这般心急,教你学鞭的师傅哪里人氏,你臂腕有力,合不该用这样的贴身软鞭才是,我觉着曹娘子你,也该是时候换个随身软兵器。” 曹梓楠转过头来,眼里又气又恼,被她全权压制住的怒火没散,又被她这句话二次羞辱,身上动不得,想抬腿踢她。 还没动,又被她压住。 李宴松了左手,用力推了一记她转过来的脸,不顾她的怒意,将她的脑袋拨回去。 就着姿势,在她头顶道话。 “可瞧好了,姑娘我只教一回,记住这个姿势。” 第69章 词会甲等 霎时,李宴握动她右手,带着她使力,一记鞭子从廊上飞出,拍中了那棵适才她在阁中遥望良久的老红梅树。 转身拖着曹梓楠的整个身子,使她绕一圈后仰,又一记长鞭飞出,击向在廊边笔直站立的北椋。 北椋挑眉,觉着新鲜,用未出鞘的长剑接住了飞来的软鞭。 李宴便松了手,放曹梓楠离去。 曹梓楠又被那白衣女侍卫拉过去,脱了李宴的力,她甚至来不及歇息,就被那白衣侍卫逼着和她过起了招。 李宴瞧着这一幕,嘴角扬了些笑意,转身去看廊下那棵被她击散的梅花树。 红梅飘香,梅影惙惙,廊下庭院中的宾客正作诗闲会,听得二楼空中那声响时,已是转身抬头纷纷望来。 见那红梅被摧残,却都顾不上细看,皆又被廊上那浅墨色衣衫的小娘子吸引了眼目去。 红梅树下,胡长庸的伏案上沏着一壶热茶鼎沸,他正静听着身侧友人道话,忽从空中来得一阵袭风,漫天的梅花雨霎时从他头上落下,渐而飘到了他肩上。 有一片从视线中飘过,悠悠转转,飘进了他放置案上的青瓷茶盏中。 而后在水纹中落定。 友人伫立在他案前,被眼前奇景吸引,遂以抬头转身回看。 片晌后。 众人的惊色还未消散,李宴站在廊边,忽转眸望了下来。 笑意妍妍,模样堪比梅花落景之色。 李宴望楼下被风吹开的梅花,第一眼自然是瞧见了正往这处望来的胡长庸。 两相对视间,她微颔首,和他作点头之意。 胡长庸端坐在案上,收到会意,神色矜眷,颔首垂目,和她比作回礼。 李宴收回视线,动了身,往廊那边走去,追上北椋戏弄曹家小姐的步伐。 廊上的女子转身走开,胡长庸身边友人明显是瞧见那姑娘和自己个儿身边这人会意,坐到座上来,不由得问。 “若诀兄和那娘子如何认识?” 胡长庸答:“她便是李家娘子,李宴。” 友人回神,又往二楼廊上望去。 怪道如此。 东面,言祝新也觉着今儿的李宴在哪都叫人错不开眼,那日宴上之后,也再无联系,正叹着,“原李娘子和这胡若诀关系还不浅。” 便注意不到身侧谢礼青的反应。 谢礼青已然抬眸朝不远处的胡长庸望去。 果真,他们二人也认识。 继而又望向二楼廊上,那处,那道浅墨色衣衫只留了个背影。 便什么也瞧不见。 李宴朝北椋走近,见她玩得高兴,默默甩去一道溺色的视线。 北椋会意,登时就收了手,又收回她手中未出鞘的剑,抱在怀中,朝李宴轻笑。 曹梓楠脱了力,靠回红木柱上,稳住了身体,她身后,那方陪她一道来的小娘子们相继跑来,面色关怀。 “十三娘。” “你还好吗,十三娘。” “可恶,这李家娘子——” 曹梓楠握住了身侧闺中密友的手,站直了身体,看向那处伫立笔直的李宴。 “我认输,你走吧。” 李宴微垂首:“承让。” 这一茬过去,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李宴又回了阁中,词会的首选也渐渐评出了首甲。 女使领着楼下二位双杰的评语回了阁中,唱。 “胡长庸胡大人取宣家小姐清平乐·梅花小作为甲等。” “谢礼青谢大人取魏家小姐雨霖铃·寒梅春切为甲等。” 两相主意还大不一样,李宴便也瞧了展示中的那两首新词小板。 一首新词一番心性,这宣家小姐和她那个二妹妹,果真是大不同的心境。 众人难以评选。 荣福县主比作两首辞赋,各自赞道。 “宣家小姐的寓意清婉,读来有些春寒伤悲,魏家小姐此首,却有春朝明意之境,我私以为,就选这魏家小姐的雨霖铃为一甲首等,宣家小姐的次之,诸位以为如何?” 荣福县主落话,这就是尘埃落定的意思。 众人就着她的话,无一不赞同。 两首新词的评选结果便传到了楼下外间,宣家姑娘出名众人不足为奇,本宣家素以才色为人称道,魏家姑娘此番横空叫出名声,这便是一段为人所关注的新鲜事。 两首辞赋渐而在京中游子间传开。 魏家二小姐因而在此番词会上崭露头角,名气渐渐席卷京城,在世家姑娘间,颇有传颂,众人都赞这位魏家小姐颇具才气,当然,这都是后话。 词会散去,李宴在正门处候着大娘子,柳如芸今日极是得意,家中诸位姑娘都进了车架中,她还在门那边拉着今日她那大出风头的女儿说着话。 车中的姑娘等得不耐烦。 史陵槐埋着头,一直不言语。 李矜挑着帘子看远处大娘子那副得意的嘴脸,见她脸上都笑开了花。 “这下可有的她得意了,哎,三姐姐,你说咱们家这位二姐姐真有那么厉害吗,连谢大人都夸赞,荣福县主还赐了她一双玉如意好兆头,谢三夫人更是给她下了下次赏花会的帖子,好生荣光,为何这样的彩头不是大姐姐拿去的,对呀,大姐姐难道跟我们一样,也是个半吊子,其实不擅辞赋?” 李淑从帘子中往外看,看向车前在马上与人谈笑的大姐姐。 “大姐姐也好,二姐姐也好,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区别,谁拿了这份荣耀,我都高兴。” “怎么能一样,大姐姐才是我们李家人!谁和那魏窕是一家人,她在席间看见我们,理都不会理会我们,只嫌弃我们丢了她的面子,你莫不是也和大娘子一般傻,别人都不稀得搭理我们,还硬要往上凑,这才叫跌面。” “四妹妹,这话你莫叫大姐姐听见,想来,她不乐意听见你说这种姐妹生隙的话。” “就你谨慎,”然而今日盛况并没有让李矜生出多少好学的心思,她霎时想到,“糟了,大姐姐见家里这位二姐姐这样博学,回去定要查我们的功课,没准还要我和你多抄些名诗雅句,她会不会真的这样做?” 李淑想起家中大姐姐确实是这样要强的个性,没准真有可能。 “那就抄吧,要不了几个时辰的。” “谁想去抄啊,烦都烦死……三姐姐,你既然这么能干,大姐姐若真是要罚,你索性就替我全抄了吧,我小娘那里有治嗓子的灵药,你小娘不是咳疾一直没好吗,我偷来给你,怎么样……” 车外。 李宴久候柳如芸不来,和随车的小厮传了话,待大娘子归来再送车中几位姑娘回去,绕马,便先行走了。 趁着日头好,李宴想去一趟西城,瞧瞧那何寡妇一家。 缓马踱步在街上,北椋却对今日词会上那两首诗词有些想法,同李宴说话。 “主儿如何看今日词会这两首新词。” 第70章 大仙酒楼 谢三夫人和荣福县主的意思做得那样明显。 “单论词境来说,我那位二妹妹志向高远,用词厚重,同为闺阁女子,才学已是远胜家中那几个小的,有今日词会甲等的盛名,不为虚。” 北椋踱马在她身边。 “主儿果真这样看?宣家小姐词句清丽,勾设平和,魏二姑娘却着重心境,有取好的意味,若论喜欢,我自是更倾向于宣家小姐的新词,那谢礼青怎会看不出来,他那是何意?” 李宴回过头来望她,笑她现在说话也说一半。 “谢家确实有意拉拢我靠向,他家在朝为官,嘉道王府是虚爵,真真儿对手还是上柱国和那颍国公。” 颍国公。 又提起那颍国公。 李宴勒停了马匹,今日来大好的心境因这么一句话骤然作停。 “打道,回程。” “主儿不去探望何寡妇一家了?” “不去了,未到时候。” 绕马从酒楼驰过,北椋叫住了李宴的快马:“主儿,我知道有处近路可以回巷子,跟我来。” 李宴放慢马匹,跟着她进了破巷。 抬头一看,瞧见了酒楼挂出的经幡,大仙酒楼。 又是这处酒楼。 从巷口往外走,前方幽静。 正是幽静,有些东西才听得格外真切。 抬眸一看,恰与酒楼上的一番打斗场面撞个正着。 瞬时逼停了马匹。 皱着眉头望向北椋。 北椋承认:“小世子身边侍卫总在我府屋檐上跑,我兴起,也去国公府转了转,不留神便听见了这话,崔廷衍欲在今朝酒楼设伏,引密卷追踪者下套,瞧现下光景,像是已经比斗了一轮。” 李宴锁着眉没说话。 北椋又道:“主儿,我还知道一件事。” “嗯?” “东面那处埋伏的弓箭手,是颍国公府的人,正中的那位曾是江湖中一剑客,我与他交过手,熟知他本领。” 李宴目视阔远,果真瞧见东面屋檐上一众弓箭手蓄势待发,而正中那位红束带首领,左手竖剑,交膝盘坐,就等局面翻转,即刻拔剑相向。 颍国公府如今便是孤注一掷,在京都这是第几回动手。 拦杀魏国公府的世子,不惜动用江湖势力。 崔廷衍今朝,可是行了桩狠事。 李宴在巷中迟迟未动身,北椋一时未猜透她的意思。 “主儿是担心牵涉密卷一案,会被颍国公府针对,有这层顾虑?” 李宴举目望去,从这个视野看,其实瞧不见崔廷衍在楼上如何受害,倒是能将对面的敌家都瞧了个一清二楚。 立于马上,李宴陷入了思忖。 短短一刻,她想起了些几个年头上的事。 握紧了手中缰绳,拍响座下白马,缓步行了开来,面上是一股森然的冷色,这副凉薄的情态,却是北椋头一回见。 便连道话,也闻自家主冷了数度。 “救不了,回府。” “主儿……” 两人从巷中走过,到了酒楼的背面,往街上而去,楼上的喊杀多了起来,李宴停住马,回首抬高下颚去望。 这里便是将什么都瞧得见。 瞧见金樽将崔廷衍护在身后,这位世子爷带来的暗卫全被阻隔在了屏风前,对月被人砍了一刀,血从胳膊往下流,接连后退,退到金樽身侧。 金樽现下只能护自家世子下楼,顾不得对月。 急得很了,护着他家世子后退,回过头来问:“世子爷,你的援兵呢,怎的还不来!” “永康郡主到底有无诚信,她那人,办事一向不靠谱的——” “李姑娘,是李姑娘……” 金樽骤喜,觉着险境中遇见了一丝希冀,眼前霎时明亮。 他最是知道李家姑娘,他们这么久的交情,遇到此等险境,她怎么会不出以援手。 瞬时,他便举起手来,呼喊。 “李姑娘!” 声音引起身边崔廷衍回看,楼下马上,今日的她又是一席墨色衣衫,面容与此前无异,这般危难时刻,清风霁月的世子爷忽的就想起那日在马车上的光景。 她那时的大胆情态,毫无顾忌的口舌言语。 桩桩件件,都在脑中回荡。 身侧金樽欣喜,他竟被这份喜色侵染,也觉着既看见了她,倒也是先松了一口气。 楼下。 李宴微眯了眼神。 她知晓那位敢于设险的世子爷正瞧着她看。 此刻,她没有旁的心绪,面上的凉色外露不过人眼,仔细盯着他看,她大抵是透过这小世子的脸瞧见了他那位骁勇善战的国公老将军。 他们崔家,曾几何时亦是她父帅最有力的臂膀之一,淮安二十四将二首,本可遗世留名,为何独崔门一氏还活得康健,为何独他们一家,还可世袭罔替,而她们李家,她父帅,营前军马,满府百人生计,他们的死,究竟又由得谁来垫补? 这笔仗,她又该找谁来偿还。 小世子,今朝我不救你,这笔不涉后辈的恩怨便过了,你且好自为之。 李宴眸里,涌出无尽的凉意,如水浸透,漫天而下,转过眸来,她霎时拍动马身,推马前行。 北椋无法,频频回头去望二楼之上的险境,到底跟着李宴一道压马还是去了道上。 两人拍马转身离去,只落个背影。 金樽惊极了。 他方方,明明是看李姑娘往这里瞧,也听见了他的呼喊。 为何。 为何转身便走了。 见死不救? 他的惊比不上他身侧崔廷衍的惊,世子爷这张俊秀辉月的面上,由点生面,如水纹般散开痕迹,生出一股滔天的气性,不敢信,不能信。 前段时日,还说欢喜他,非他不效的人,竟眼睁睁看着他处于危难之际,却掉头就走。 “世子爷……当心……” 崔廷衍未反应过来之际,金樽警觉,半个身子挡在他面前,捞起地上的伏案,挡在二人身前。 一股从东面直射来的箭雨数箭并发,崔廷衍被挡在侍卫身后,摸了一手血,驻目去看,才瞧见金樽的后背扎了两根黑箭,血不多时又从他口中流了出来。 金樽无力,托着伏案半跪倒,吐着血说话。 “世子爷,就叫你平日积些口德,李姑娘那样好,你偏要惹她不高兴,看,她这回真不高兴了吧……” 道上。 李宴既下定决心不回头,便决计不会回头,哪管身后酒楼之上是有什么样的箭风血雨。 迎面,有大批府兵涌来,她抬目去看。 永康郡主带了不下百名府兵正朝此处奔涌,快马疾驰,过处,无人敢拦。 李宴欲拽着缰绳,退马到一侧与她让路,还未动身,忽听见身后一道巨响,不敢置信,转过首去看。 只见那面酒楼就当着她的面,轰然坍塌。 尘土飞扬,酒楼的经幡瞬间碎成两半,那声巨响如同炸在了她耳边。 她仿似瞧见了一幕经久不见的晦景。 二楼上,在打的,在斗的,在逃的所有人,皆被埋入了废墟之中。 第71章 老太太生病 李宴是夜里才归的府,归府前,一直逗留在酒楼废墟之外。 酒楼坍塌,确为一项不小的事故。 道路被封,府衙和皇城司都派了人来,此事不经查,牵涉太广。 回了府中,深夜寒眠,阿朱靠在门边一直候着自家姑娘回来,打了水供李宴洗手。 李宴伸手,搅乱了一盆干净的清水,倏地想起今日的另一桩景。 酒楼骤然轰塌,死伤不计,被木架横断的废墟下,有个不到十岁的男娃娃尚在挣扎,被横木压倒,使不出一点力气外逃。 横木边,坐了个十来岁的女娃,一身泥土模样,用力抬着压塌的横木,只想将压在男娃身上的横木抬开,废够了劲,横木却也始终未动分毫。 李宴下了马,盯着这场景看了许久。 北椋不明白她的心境,现下不敢再替她做主,只出声问:“主儿?” 李宴微微颔首,北椋便明白她的意思,下了马直迈进废墟中,走去将数十斤的横木抬了起来,救出了横木下的男娃。 这像是一对姐弟。 只她探着男孩的鼻气,终还是被这一幕刺怀。 走到李宴身边回话,轻声道:“没气了。” 李宴撇着面色去望地上相拥的这对姐弟俩,一股悲劲涌上心头,又横望了眼整座坍塌混乱的废土破墟。 “分明自己已是苦难中人,却见不得人间疾苦。” 这就好比每回大军破城后,她总要亲数一番伤亡的人数,天生的闵怀心绪,害了她一世还不够,再遇,心境上竟然没有一丝反省的变化。 该是受苦受累受罪的命。 “留些碎银给她,嘱她将幼弟妥帖安葬,到底是一条人命。” 北椋低头:“是。” 放了两钿细银,嘱咐了主子交代的话,北椋转身牵回自己的马,瞧着自家主儿已经上了马,且追着她去了。 便没瞧见,漫天废墟中,人往交措间,一身破布烂衣的小丫头,放下怀中抱着的胞弟,握紧手中碎银,正儿八经跪了下来,在地上,朝远处相助的恩人磕了数个响头。 李宴夜里才回府,却没得半点休息。 棠花阁的宋老太太似是眼盯着她何时回府,即刻派了人来。 话语紧急,说是老太太病了一整日,怎的也不见好,这会儿像是不行了,要她速去看看。 李宴站在厅上,喝了一口水,和传话的丫鬟道。 “这就去。” 到了棠花阁,屋外头聚着一堆人,有大娘子还有成姨娘,瞧眼前模样,李宴还真以为宋家老太太今日是真要命丧李府,不得好的架势,往屋里去,柳如芸跟在她身后,也随她进了屋。 老太太被李妈妈抱着,李醉山亲喂她吃药。 药水不进,眼神迷离,李醉山急得心慌忙乱:“老太太,你好歹吃些药。” 李宴按住李醉山肩膀,同他道。 “父亲,我来。” 李醉山让开了身,李宴接过药碗,就着汤勺往老太太嘴里送药。 力度较李醉山大了些,强逼这老太太喝了两勺药,放下药碗后,回身问。 “大夫怎么说。” 身侧唐氏回话:“大夫说老太太这是结了淤气,在老家时便有这个毛病,时常要呼些新鲜的空气才能缓解,屋内也要气息流通,这番犯病,许是搬来的院子年久有些霉气,屋里拥挤,空气自是难走通,老太太一时没喘过气,这才倒下了。” 李醉山吃惊:“还有这毛病?” “大郎,一贯是这样的,你看看老太太住的这院子,我和阿妹,并着老太太同几个孩子都挤在这小院里,屋里往常进两个女使,都嫌堵得慌,难怪老太太发病,只怕今日若是能将老太太救回,明日指不定又要什么时候犯病,终不是件长久的事。” 李醉山朝屋里四下望去。 说是拥挤,也不假。 大娘子瞧着那老太太模样,还没有个主意,身侧成姨娘却接了话。 “主君,我看老太太还是要仔细调理,再住在这院子必是不合适,不利于她的病气,何不如给她换间宽敞的院子,待养好了病,一切好说,她老人家,年纪也确实大了,耽搁不得。” 说到这里,唐氏捏着帕子,细细哭了起来。 “大郎,你道婆母是怎样病的,还不是那些年,为了大郎你和我家那个杀千刀的生计着想,没日没夜地劳作,与人浆洗,生生累病的,旧年沉疴这些年一直未修养好,现下到了岁数,才将将沾了些大郎你的清福,不想,人又病下了,这可叫我如何受得住,只待我家那个回来,我又该如何向他交差,老太太此番若是病不好,我也不想活了罢。” 唐氏哭得伤心。 柳如芸一旁瞧着直撇嘴,成姨娘却走过去安慰她,拍着她的背,同她道话。 “嫂夫人放心,主君自是惦念老太太的,不就是换座院子嘛,这点事,主君还能办不成吗,主君,现下几间院子都住满了人,不好挪动,我寻思着,大公子前些日子单独辟了间小院出去,现下他不在家……也不行,那间屋子还不如这座小院,老太太一家好些个人口,厢房总要有个两三间,非得足够宽敞才适宜,思来想去,倒真还有间院子最合适。” 李醉山问:“哪座院子。” 成姨娘看向李宴,道话:“大姑娘如今的梧桐阁瞧着是最适宜的,单论宽敞和厢房的数量来说,那必是最合适的,还有单独的小厨房,老太太吃药养病都能好些。哎,我不过说说,大姑娘虽是一个人住,院里那些丫鬟女使总还是金贵的,她身边的大丫鬟阿朱,样样都要最好的,快比得上我家矜儿的用度,真要挪院子,想来大姑娘必是极愿意的,就怕那些个丫鬟不肯。” “不过府里一个家生子,养得如此刁钻,”李醉山听怒了去,对李宴道,“宴儿,你院中那些丫鬟女使,合该好好管管。” 李宴望着成姨娘没错眼,应话。 “是。” 搬院子一事虽没立时应下,怕是在李醉山心里留了点想头。 宋老太太病得凶,到第二日还不见好,一大早,李醉山又将李宴叫去了他的主院。 这会儿院里没有旁人,只老太太的女儿宋氏在院里,看见她来,抹了抹眼泪,对她态度倒有些恭敬。 李宴知道李醉山要说些什么,只宋氏的态度,是她没想到的。 “大姑娘,大郎君唤你来,必是要同你商议搬院子的事,这事上我是一万个不肯,老太太以往也病过一遭,好生调理便是,何至于这样劳动,大姑娘是府中说话干练的主,没得为这样的事受委屈,是我那嫂子不懂事,她是为老太太病上的事急上了心头,才来催大郎君嘱你换院子,我自是不肯的,大姑娘,你莫听大郎君的话,回去吧,啊。” 第72章 李淑受委屈 宋氏情真意切,说话句句妥帖。 李宴朝她颔首,望向一旁面色为难的李醉山。 “父亲唤我来,要说什么事。” “你宋姨最是规矩,她心善,可有些事不办为父心里不甚踏实,宴儿,为父是想叫你同老太太一家换个院子,你搬去棠花阁,老太太搬来梧桐阁,她院里四个孩子,棠花阁,确是小了些,父亲不委屈你,你搬去棠花阁,叫库中拨些银钱,给你另做间小厨房,你看如何。” 宋氏阻止李醉山,言语显急:“表哥,你何苦来。我和母亲上京投靠表哥一家,已是万分的恩德,再若这般主位颠倒,良心上如何受得过去。大姑娘,你莫听你父亲的话,我好生伺候老太太,不过花些时日,她定能好,再不济,我们回老家去,没得在京上还能病死的道理,老太太是注定没得福气享京都的荣华,回了家,兴许儿她立时便好了也是有可能的。” “胡说什么,才来京,路上一再地颠簸,老太太还有几条命容得这样糟践,你尽说些不沾边的话。” 宋雅奚低头,擦了擦眼上的泪意。 “是我没得主张,叫大姑娘看笑了。” 李宴捏了捏跳动的太阳穴。 倒是被这表姨三两句话说的不知如何去接她的话。 若是不答应她父亲,岂不是要叫她这个脑子时不时犯浑的父亲白落个不孝的罪名。 “父亲,我还有些府外的急事待处理,搬院子的事,您也莫为难,我换便是,此事,我看就交由大娘子来承办。” 大姑娘同意换院子,这事惊动了各院。 陶花轩。 方姨娘听说了这事,有些心神不宁。 老太太院中的宋氏得知要和府中大姑娘换院子,有些亏欠,才得了大娘子拨来的几匹锦布,也没给自家孩子做几身衣裳,剪裁了先给各院各制了些外衫帕子。 连陶华轩她家淑儿也有份。 方姨娘盯着案上的外衫瞧了又瞧,身边秦妈妈还夸宋氏手艺精湛,外衫上的小花纹绣得比方姨娘的还巧。 方姨娘是常做绣帕的人,她自是承认宋氏绣花技艺比她要强些。 一整面外衫上的花纹没一个重样,可见也是花了功夫,只唯独,靠袖口的那朵。 这绝不是她的错觉,当年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怎样也忘不掉。 那晚裹着先夫人刚出生没断气的幼子出府的绸布上,就有这样一朵白莲花印记,因着那布上的花样奇特,她才能记很久。 只今日这袖口上是朵海棠花,可绣法,却是何其相似。 联想那夜发生的点点滴滴……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姨娘,淑姐儿下堂回来了。” 李淑今天回来,手里拎了好些东西。 大姐姐为鼓励她们读书,说每日里谁表现最好,功课最认真,就叫夫人赏些新鲜的东西给她们。 “小娘,你看这是什么,夫子今日赏我的,旁人都没有,像是大姐姐特意为我准备的,一套绣花用的花架,还有这些……” 方姨娘盯着这些细碎的讨赏礼物,登时有股恐慌强落心头的紧迫。 一股脑推散了摆在桌面上的这些花样,站起了身。 “你今日又出什么风头,旁人都没有,就你有,小娘的话,你怎么总是记不住,非要被人眼红盯上,出了错你才知道后果吗,这些物件,统统给我扔了,不准用,再有下一回,我要打你手掌板,听见了没!” 李淑受吓,看着一地被打乱的绣花工具。 眼泪霎时蓄到了眼眶深处,说不委屈是假的:“小娘,你今日是受了什么气,要拿我发脾气。” 方姨娘甚少这样生气,连秦妈妈都骇到。 李淑蹲在地上捡她的绣花小物件,方姨娘将她拽了起来。 “你听见小娘说的话了没有,我叫你莫要出风头,你偏偏不听,还要和我顶嘴,这些东西留着做什么,秦妈妈,统统给我拾了扔到库房去,再不许叫我看见这些。” 李淑撇开了方姨娘的手臂,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 望着她小娘,气性一时堵了上来。 “小娘你总是这般没骨气,偏偏她们都能有些出息,就我不能,不叫我读书,不叫我习字,连大姐姐赏我的东西,你也要扔,我凭什么就要比她们差些,就因为我是庶女,就因为你从前是府中的丫鬟,是父亲最不得宠的姨娘吗!” “你……” 方姨娘伸出手来,想甩她一巴掌叫她醒醒神,临了,手到了脸边,又是万分舍不得。 “秦妈妈,把她关进屋里,明日不要放她去书屋,关个一日,且在家好好反省反省。” 李淑等不及听方姨娘说话,掉头带着气性怒意满满地跑了,回了自己屋中,将屋门关得牢牢的,连丫鬟也不让进。 府中在搬院子,李宴出了府,自是听不见阿朱是怎样不满在唠叨。 酒楼塌方,死伤人数,府衙尚在统计中。 李宴要去一趟国公府,看望一趟金樽。 听北椋说,他伤得不轻。 孤身一人去国公府,不太方便带北椋出门,北椋说她要留意着自己房中的东西,搬家的时候别被人磕坏了,遂以也留下搬家了。 李宴从府衙回来后,丢了自己的马,从巷口直接跳进了国公府。 北椋来往穿梭数回,来前便为她指了路,遂以进入小世子的院子,颇有些得心应手。 先去了东面的厢房一遭,找见了金樽的卧室。 金樽在床榻上仰趴着酣睡中,他身旁对月坐在床边守着他。 李宴推开窗柩,发出声响,睡眠浅的对月霎时睁开眼,握紧手中的长刀。 李宴就站在窗户边,推开的窗户露出她半面身子。 对月看见是她,立时又放下了警惕,诧异。 “李娘子?” 李宴绕着门走了进来。 “我是来给金樽送药的,听闻他受了箭伤,为了护世子,脑袋又挨了一击梁木砸坠,中间,可有醒神的时候,他本就痴傻,这般砸了一记,说话是不是正常的?” 对月接过她的药,不知如何接她的话。 老半天后,才道。 “其实他也不傻,就是心性诚实了些,李娘子,这药要如何用。” “外敷内用,一日在伤处涂抹一次,红色的是内服的药,蓝色的是治砸伤的药,莫要小看这些药,这可都是能比得上军用的药,大夫说,这小子险处过了没。” 李娘子谈吐,是懂些医伤的意思,对月答话。 “今早过的,我床前伺候着他,怕他醒了要水喝。” 小世子的两侍卫倒都是老实人,李宴便问。 “你们家世子,他怎么样了?” 对月许是不知她那日也在楼下,竟同她乖乖应答。 “世子爷不大好,一宿未睡,现下在书房。” 第73章 书房训话 李宴知晓了崔廷衍还活着能喘气,心上是说不出的意味。 想来必是没事,都能在书房看公文。 她与对月说,自己只是来送药的,送完药便就回去了。 是翻墙回去,对月还说,下回来,切莫要经过书房那处,那里有世子爷的暗卫。 李宴是想翻墙走,可步子不知怎的就迈去了这小世子的书房。 别说惊动暗卫,她在书房的窗上推腿搭在架上坐了很有一时,也没人发现她。 崔廷衍也不是全然无事。 他额上有伤,贴了药布。 手上也有伤,还是用细绳吊挂着才能托力。 脸上隐隐有些数不清的细痕,在他这张俊秀皙白的面上点缀着,很是有碍观瞻。 一场伤,险些毁了他的容。 李宴瞧着都心烦。 明知自己也只有这张脸是宝,却不好生爱惜,就不能多护着些吗。 “啊,你是?” 房中的大丫鬟倚书在架上清扫,从书阁光影里瞧见对面窗户上有道身影,不确定真的看清,提着掸子,朝窗户边走来,待看清了人后,惊得唤出了声。 怎的还是位娘子。 倚书吃惊得不行。 李宴放下腿来,从窗上跳了下来。 “嘘,别惊扰你家世子与人书信,我是金樽的闺中密友,特来瞧他的,顺便,来瞧瞧你家世子。”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啊……”倚书压低了声音,却又见她相貌不俗,面上还带着笑,不像是作恶的人,“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敢随意地往世家院子里跑,还跑到这处来,快些走,我不和世子爷说,这金樽,回头我定要好生训训他才是。” 李宴望向她身后。 那处伏案上的崔廷衍。 她家世子爷已抬眸望来。 李宴瞧见崔廷衍望来的眼神,同身前丫鬟笑。 “晚了,你家世子已经看见了我。” 倚书转过身来,看向自家世子爷,不知要如何处理。 身边,这位浅绿色衣衫的姑娘忽的就走了进来,朝世子爷书案边上去。 座上,崔廷衍望向书案上这笔书信,无端被两滴笔墨污秽,白费了他太半的时辰,一封长信就此作废。 待李宴走近,瞧见这小世子起了身,面上都还是不爽利的模样,一面收着笔迹未干的书信,一面望她的眼神极有气性。 “世子爷?”倚书询问。 “去外间候着,嘱咐出去,半个时辰内,书房无需来人。” 倚书惊讶,望向身前这位娘子,答话,“是。” 一时,丫鬟从书房退了去,小世子收完他那纸书信,搭在了煮茶的烧盆中,火焰在他手上燃得旺盛,好半天,他才托手。 李宴静静看着他动作,见他烧完书信,又往架上拿什么东西。 这过程有些漫长。 等得颇有些不耐烦,她从不擅长与人打默剧。 就手拿了食案上的一个苹果咬了起来,声音咬得嘎嘣脆,见小世子从高架上拿东西不便利,毕竟,他只有一只手。 李宴走过去,将苹果咬在嘴中,身子贴近他的后背,就着他的手,两只手将架上的匣子抬了下来。 崔廷衍转过面来,李宴将沾了些灰的匣子放到书案上,摘了嘴中苹果,又咬了起来。 “你房中女使不行,这都落灰了。” 直起身来,她和崔廷衍道话。 这厢和他对视开来,竟从他冷淡气性的面上瞧出了不小的惊色。 他怎么又摆出这副面容,好大的气性。 李宴咬着苹果,都不敢放太大的声,渐渐细咬了开来。 果不其然,小世子开口第一句,便是骂她。 “你何敢与我贴得这样近,这时候来献殷勤,李娘子好生会办事,这莫不就是甩个巴掌再给个枣?” 背上的触碰,触感久久不去,到这会儿都灼烧着他的背。 她倒是洒脱,出入男子庭院,毫无顾忌,行为举止,哪样像个正常女子。 现下,还敢来和他示好。 这般示好,无甚意义,来得也太晚了些。 李宴细声吃着苹果,的确是从崔廷衍的面上瞧出漫天的愠意。 小世子能有享誉京都内外的美名,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也不因着他这张脸。 早年间,这位京中出来的矜贵小世子游历东南方,可是做了不少好事。 他的美色,不过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不过这张脸,正经时瞧着俊美,却是标准儿的剑眉星目,是有些凶相在面上,尤其是放气性时来,便会叫人觉得有分外的威压,好生难以亲近。 这人,大抵是真的脾气不好。 李宴如是猜。 她慢慢吃完手中一整颗苹果,背坐在他的书案上,就手将苹果核扔到他案上。 “我是故意的,昨日在楼下,我自是瞧见了你的险境,却不是很想管,世子爷,你猜猜看,我为何不想伸手参与此事?” 崔廷衍盯着她乱扔的那方苹果核,视线滑到她面上,敛了敛神色,说话依旧冷淡,气性尤在。 “左不过是因我拒了你,李娘子,我不想你就这点肚量,你既心悦于我,何不使出浑身的解数,好叫我多瞧你一眼才是,我以为你不同常人,总是要较一般人有些道义,毕竟身出祁连山,做事唯有磊落二字堪行,看来,是我看错了。 昨日是何等的凶险,若非酒楼骤然轰塌,我焉有命和你诉今日之话,你万不该耍这样的脾性,李宴,今日我训你,你自该回去好生反省反省,行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你那点子肚量若是放任不管,日后定要拖累于你。” 国公府的小世子,还真的是在训她。 多久都没听见人这样训她,竟被个二十来岁的小辈给训了。 李宴双手按在两侧书案边上,抬头望着他笑。 眸光清纯,道话声软。 “我使了。” “世子爷,我真的使了。” “我原是故意的,我知晓你设计欲引蛇出洞,总该有些准备才是,永康郡主是你的后援,楼塌恐是运气,怎样你都不会死,这般我就当着你的面,见死不救,叫你眼望着我离去,你必是能记我很久,不然,我何以还能闯入你的书房,你能耐着心训我两句话。 我这招用起来确实不磊落,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那日是我太唐突,我走过很多险路,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却从未见谁有如您这般的脾气,你果真爱生气,你是世家的公子,我是不懂规矩的寒门女,既如此,你莫不如教教我,我该怎样,你才能高兴一回呢。”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面用帕子裹着的糍糕。 “给你这个行不行,我去了西城一趟,路上有卖这个的,这可是我的最爱,只买了一块,一整个日夜都没吃饭,却舍不得吃,想着你兴许会喜欢,放在怀中揣着,烫得很呢,直冒着热气,你看这上面,还有个小糖人。” 李宴双手将糍糕奉上。 第74章 谁该醒神 适才还在气头上的小世子,因着她这连串的话,直被炸得有些愣神。 伸手揭开那面盖起来的绣帕,见白色的糖糕上,真画着个模样古怪的小糖人。 李宴高捧着手,坐在书案上,笑得宛如一枝春日里盛开的绿梅。 崔廷衍瞧着这面完整的糖人,还有她面上倾其所有绽开的笑。 这番情深意重,恍若又回到了那日车中。 如一面碎石无端砸进了素来波澜无漪的清水泉中,在他的心房上放肆溢开,掀出无数水花。 无论怎样压制,却怎么也静不了。 李宴看他愣神,站起了身,索性握住他的手,将这面糍糕拍到他手上去。 “收下吧,世子爷,我好不容易带来的。” 糍糕发热,既烫着了他的手背,也烫着了他的心。 李宴与他拉开些距离,仔细端详他这张脸,有了新发现。 他神色茫然时,睫毛微颤的样子,真真叫人难说狠话。 唉。 好个没世面的小世子。 就这样,三言两语就能哄骗去,也未免太好哄了些。 不过,她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要哄他。 她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微靠在书案上,双手抱臂,李宴垂下了面容,酝酿情绪有余,说话也显得情真意切。 “其实我也是有些生气的,世子爷,本我们两家一向有些世仇,我祖上虽说是从昔年的祁阳王府分了宗单独剔了出来,原我祖父深受旧日征虏大将军的恩重,我自当秉承他的遗志,我们李姓一脉苟活至今,我若是有些出息,合不该与你来往。” 说这话时,她表现得怅惘,而后抬起头来,和小世子对视。 却从他的眼里瞧出一丝诧色。 怎么又诧上了。 “我听闻祁阳王府的老王爷,曾几与君下的祖父也是拜把子的至交关系,缘何会在陷害老王爷的事上不遗余力,祁阳王生性廉洁,与军民同息,整顿王军五十余载,从未有过反心,为何要构陷老王爷谋逆造反这样深重的污名,李氏一脉自此悉数断绝,便连祁阳王的独女,征虏大将军,也在殷阳城献首级身绝。 世子爷,你们崔家,可曾觉得有过亏欠,李氏百条人命,只因你们一句谋逆罪判处,老王爷便投手和你们崔家下了江南,终年病死在押解回京的路上,旧日的兄弟情谊,你家老祖父,当真不会在午夜梦回之时,为数百条血淋淋的人命埋首自责,不会为以死报国的征虏大将军感到痛憾? 朝廷体恤,崔家除佞有功,恩泽三代,自此,你们崔氏一门一家独大,府中数十儿郎在外征战,皆有寸功,便连世子你,也享有国公的恩荣,世袭罔替,加封世子,弱冠之年,便有如此殊荣,此等繁荣,当真与我等寒门相比,有着天差地别,世子爷,每每思及此处,我当真是有些不甘啊。” 一番话是她心头之恨,说起痛处,情绪哪里遮掩得住。 痛话放出,她站直了身体,勉力收了收情绪,朝面前怔愣的小世子露出一面牵强的笑意。 “终究是过去的事,说到底祁阳王府与我李家也无甚干系,我们李家早已和王府分了宗,然则李氏满门被灭,唯我一脉还能苟活,我只是为祖上有些抱憾,多言了两句,世子爷你莫要当真,祖辈的事,和你我确实无有牵扯,你我之间,切莫因为这些旧事伤了情分。” 这话说得比面上神色还牵强。 她故意说这些话,偏要看这小世子什么反应,哪晓得,他只是盯着她看,眉目渐渐凝成一团褐色,不是愠意,倒像是她说了些什么他不能认同的话,他只等她将这些话说完,再与她争辩。 她话完,他面上显出凝色,有些泛冷,话便也说的冰凉。 “李宴,你从何处听来的这些谬言,这些年,你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李宴被他的反应惹怒,蹙了眉。 又闻他道。 “你祖上,若说真有清廉正义之人,唯有征虏大将军尔,她是军马英雄,这点污蔑不得,大将军十岁上随父征战,我祖父也曾亲口夸赞于她,我们崔家满门,便是连我大长兄大长姐也到不得她半分威武,正是如此,官家才未在李家以谋逆罪判处后,褫夺大将军封号,许余安巷李家唯一的香火得以延续,厚葬大将军衣冠冢在南山奚墓,不然,就祁阳王谋逆这样的大罪,诛上李氏九族实则并不为过!” “你说什么?!” “从你的只言片语中,本君评断,旧日李氏一门谋逆之事,你怕不是还闷在鼓中,未知事情始末真相。 你祖上祁阳王确是与我祖父昔年同袍不假,二人发兵淮安,救先帝于淮西之变,而后兵分天下,统领淮安二十四将,二人是挚友,是手足,唯有一点,却是大不径同,我祖父兢兢业业,为守先帝国土,从未横生二心,至死都在外征战,只留得马革裹尸而归,而你祖上,养兵马,蓄兵械,重税收,在羊场牧地私造铁器链,这些还不够,同年又命部下在尧山东北各造铜钱库,私铸铜钱发放,先帝十四子下放殷阳巡查,遭遇泥石流,命丧尧山脚下,你道这也是意外?桩桩件件,哪件都经不得查,先祁阳王谋逆之罪是铁证,实证,死证,他病死江南,确为死有余辜,只道是先帝仁念,留得此等佞臣一具全尸,送回漠北,李氏百万军马,无一追责,各自卸散,被二十四路军将分拨带回,这般,你焉敢罪怪先帝,罪怪我魏国公府? 若非我魏国公府竭力命请,亲拿祁阳王,祁阳王到底都不会留得一具全尸,若非我祖父在李氏满门诛九族被灭后,力请祁阳王之女征虏大将军昔年之威名功勋,先帝又怎会允准百姓在殷阳宗庙留得判贼后世的风名,然则今日,京中还时常有人提及征虏大将军的名号,你们李家能得一丝残喘,你不感恩戴德,还来怪罪本君,这就是你的能耐,见识如此之浅,评断如此畸变,李娘子,时过境迁,你当真,是该醒醒神罢!” 李宴接连后退。 她听见了什么。 养兵马,蓄兵械,重税收,铸铜钱,谋害先帝十四子?! 造反。 谋逆??? 7017k 第75章 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是铁证,是死证,她最仰以信赖的父帅,是叛贼,是奸佞,是一方罪恶之凶? 实在无法相信。 “崔廷衍,你究竟在胡说什么,你们崔家倒一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竟给先祁阳王落下如此罪证,你当真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你敢对天指誓,今日之言,你无半句虚言,殊不知旧日的祁阳王府究竟是被谋害还是真谋逆,不过是你们这些文官清流的一句话,这是不是你祖父的一贯伎俩,颠倒黑白,叫我等后世也能止于却步,借而不敢轻险翻案,这是不是就是你府的目的,好,好,好,崔廷衍,你的目的达成了。” 好口才,真君子,一句也辩驳不得。 样样都是他说了算。 想扣什么罪,便能扣得怎样的罪名。 这京都,合该是他们魏国公府一府说了算。 崔廷衍握住手中的糍糕,见她似是疯怔了。 素来见风不惊的李家小娘子,被他两句话气成这样。 崔廷衍敛了神色,话意沾着温厚,语气转和。 “李宴,并非是我的目的达成,而是事实确实如此。御史台至今存放着昔年旧案的宗卷,此案先帝亲审,主案官亦是当时国之诤臣内阁首辅沈庄怀亲笔,宗卷详细记载,周县秉承祁阳王府造反铁证,皆有当地私印,祁阳王府李氏归顺旧部,皆有画押证词,这样大的案件,如此周详的证据,当真做不得假……” 也不知为何,瞧见她面上这样凛然的模样,他竟停了话语,不欲再细说。 到底,还是软了语气。 “你先回去吧,此事你有诸多误解,我不与你争辩,李娘子聪慧,终有能想通畅的一日,我们两府,从未有过恩怨,只是这恩,是远远大于怨的,李娘子想明日之日,是否再效我身,也请自便,回吧,请。” 崔廷衍伸出手来,示意她自行离去。 李宴眸里沁着红丝,就因他两句话,和来时的心情,完全颠覆了个样。 不可置信。 难以置信。 她拨高了下巴,恶狠狠地盯了他最后一眼,而后转身离去,去的干脆,霎时就从院中消失了。 崔廷衍握着手中糍糕,走到院门边上,在那处伫立了半晌有余。 漫天回神之后,掀开手里那方握了良久的糍糕,揭了一小块送入嘴中。 甜的。 放的时间久,凉了。 李宴回了府。 两间院子仍未搬完。 棠花阁中,阿朱铺好了细软,屋里还要好生扫置,李宴失落落回了梧桐阁,又从梧桐阁回了棠花阁,见着了铺好的细软,倒头便躺下了。 外间,阿朱还在细细骂嚷。 “老太太当真是病了吗,一刻也等不及,才换了院子,就搬了进去,赶死鬼急着投胎,也没见像她那么赶的,慧儿,你将这些收了,我还要再去几趟,姑娘架子上的书还没搬全,我得多叫几个人……呀,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李宴闷在房中床榻上,细细思着崔廷衍说的每句话。 从天将黑思到院外落灯。 屋里的丫鬟进进出出,忙着洒扫,布置。 中间,慧儿还来叫了一回饭,问她家姑娘要不要吃些,姑娘没应她,许是睡了。 外间有些吵闹,吵闹不断,一直没停,到最后,吵闹声从院子外传来,阿朱一路哭着回来,回来搬救兵。 北椋在院中问遇见了什么事。 李宴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听见阿朱难得也有被气哭的时候,说是那老太太扣着书架上的书不还,硬说是她家姑娘用不得这些,花些钱买的书留着给她家几个孙子用才是正理。 北椋便问:“那老太太醒了?” “醒了,还能正常着说话,我说她几句,她便又不行了,唐夫人便说,我将老太太又气病了,就为了这几卷书,说我没个规矩,没有做丫鬟的样,甩了我一巴掌,要告到主君那处处置我,说若是老太太病没好,便找我算全账,还说要将我发卖了。” 北椋安抚了她两句,派慧儿进去传话。 慧儿进去又出来,同屋外的两人摇头。 阿朱擦了擦眼泪,被老太太一家气得心绞痛,她不是气被骂,是气姑娘的书拿不回来,急得要命。 “我进去看看。” 慧儿劝住她。 “阿朱姐姐,莫不如等姑娘睡醒再说吧,我看姑娘连饭都顾不上吃,白日里办事必是累了,你让她且先歇歇。” 北椋却在思索那架子上的东西。 可是有些紧要的玩意,好比方那张密卷。 “阿朱,不要慌,我随你走一遭。” 阿朱瞬间来了精神,又恢复了元气,“那走,现在就去!” 院里院外,闹得不可开交,屋内,李宴仰躺着,看床帘上的波光点点,始终睁着双眼,全无生气,忽而,不知帘上的光影哪处触得了她的眼,她猛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 慧儿还在屋里收着家具,指挥着下等女使往哪处擦洗。 忽见得自家姑娘睡得乱糟糟的衣裳也没换,头发有些散乱,直往外头去。 慧儿捏着厚抹布,追到门边。 “姑娘,你上哪去,要用晚膳吗?” 姑娘没理她,径直就出了院子,慧儿靠在门边,撂开了手中抹布,收了视线,而后转身进了屋继续擦洗。 深夜巷口翻墙,一回生二回熟,李宴连夜摸去了国公府。 在厢房卧室寻崔廷衍不得,各个房间都寻了一遭,而后在偏房寻见了他。 国公府的世子爷爱洁,每日都要清洗长换衣衫,偏房里,世子爷有自己的恭房,女使备好圆木桶,撒了些花瓣,世子爷总要在热气腾腾的桶里泡上小半个时辰。 李宴悄无声息摸了进去,一把短刀登时就搭在了正泡澡的小世子脖子上。 崔廷衍双手搭在圆桶两侧,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解散搭在身后,正闭眸沉思中,眉目不平,思索的事郁结难开。 察觉脖颈间有些微凉,崔廷衍缓缓睁开眼,看见面前眼睛恣红的人是她,又垂眸瞧见她搭上来的这把短刀匕首。 闻见她冰冷着声音道。 “你发誓,你今日所说之事,确无半点虚言,以你举家性命担保,然则你父兄战死边疆,你后辈子嗣无继,你将终老一生。” 7017k 第76章 御史台查案 崔廷衍不觉着这把架在脖子上的短刀有什么威胁,倒是她。 冒失失闯进他偏房的浴间来。 又惊又恼。 惊她这样的性子,怎会如此冒失。 恼她就为了一点事的口头之争,竟这样闯进来,毫不顾及他的体面。 伸手握住了她持刀的手腕,轻轻推开,幽深的视线盯着她看。 “我发誓。” “以我往后仕途立誓,今日之言,绝无半句虚假,若有违心之处,自不配为世家君子,你说的那些,皆为我错言之报应,本君当一一承受。” 他应誓了。 应得如此痛快。 李宴手中脱了力,短刀从手中跌了出去,面色变化几经复杂,而后又转作凶狠。 两只带光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像一只迷了路又不愿与人亲近的麋鹿,既凶残,又带着些可怜,头一遭,崔世子竟有了这样的体会。 “你怎会知道这些?那些旧证旧物,皆被封锁在御史台,你如何知晓?”李宴厉声追问。 有一瞬,崔廷衍想起身,这般抬着眸和她说话,总有些不便利。 滚烫的热水热气腾腾,崔廷衍叹了一声气,同她道。 “我带你去,去御史台,亲查这些旧证。” “你先出去,外头等我,我穿个衣裳……不要走远,就在外间等我,我很快。” 其实很慢。 世子出行,要换装,要配衣,还要束发,往常最是讲究,崔廷衍嘱咐倚书手脚再快些,那些华丽的配色香囊玉珏,一切从简。 饶是这样,也要花上一刻的功夫。 倚书为她家世子戴冠,从镜子里瞧那处立在窗边的小女娘。 只能瞧见她的背影。 她可真高。 倚书感叹。 既是要领人出行,李宴也要有些打扮,不好只叫这副脸面真被人瞧去。 倚书伺候好自家世子,来给窗前的娘子送黑袍。 还是有些惊,她家素来端正的世子爷房中,竟有个女子深夜闯了进来,这要是传出去,传到大房那头,传到老太君耳朵里…… “娘子,请先宽衣。” 李宴披了一身黑袍,衣袍裹住了她的面容,和崔廷衍从东偏门上了辆马车便出了府。 车里,崔廷衍频频朝身前的李宴看。 几番组织了词句,同她解释。 “御史台规章森严,深夜造访,一时待进了御史台,只低头,切莫多望。” 李宴说不出一句话,面上无神,眼上却含着凶意,动了两下眼,当作听见。 车架在御史台门前停下。 对月拿着世子爷的令牌从偏门进了台门里,不多时,有个年过半百的老翁佝偻着腰,挑着黄皮纸灯,引着崔廷衍和李宴进了偏门。 行走间,老翁和崔廷衍说着话,言语慈亲。 问及御史台项老大人,老翁一一回着话,提着黄纸灯,又从挑高的灯影里瞧了眼世子爷身边跟着的厚衣女子。 见她裹着面,只看得见侧面衣袍。 确是女子无疑。 老翁将他二人领进了中台,对月道话。 “老伯你且去歇息,项大人恐要再过三刻才下案,我家世子爷便在院中静候老先人,候得老先人出台自是。” 老伯应声去了。 一时,院中中台的门开,崔廷衍被人领去了台阶上,对月也因而将李宴领去了另条路上,她和崔廷衍在廊上分路走开。 进御史台不容易,进御史台存放旧库的库料室,更是不易。 对月不知道掏出的是一枚怎样的令牌,守门的看将见令有些受慌,却仍要盘问行条。 对月语气转冷:“大胆,此乃永康郡主身边内卫,受命与我协助共查大仙酒楼建造行案,耽误世子办案,你等担待得起?” 守门看将到底还是被手中这枚令牌震慑住,思索再三,挥了挥手,示以身边人放行。 “京中街坊建造行案皆在十三楼,世子爷查案,我等本不该拦,只今日厢公事所、巡检署、皇城司、禁军侍卫步军司都在中台议事,片刻恐要来此处巡案,还望世子爷体谅,见北面属下亮灯,即出库料台行予方便。” 高位如国公府世子,实则没有断案的权限,对月和那看门守将应声,说会如实照办。 李宴旁观着,今夜她能进御史台,又可见,这崔家的世子,手中的能耐远比她想的要大得多。 一路进了高台,李宴摘下头上毡帽,对月同她道。 “李姑娘,东面应灯,便要出台,可别忘了时辰,我就在此处候你,为你探视行路。” 李宴嗯了声,转身便上了楼。 库料台的案宗记载皆有年限,李宴寻着年限摸到了十一楼,那年记载的案宗,比往年都要多些,封存的案宗上赫然写着“祁阳王谋逆案”几个大字。 想不识得都难。 颤着手,从架上取下第一卷案宗,李宴打了开来,细细看开。 * 东面的灯在一个时辰后亮起。 外间渐渐有了些声响,对月未候得李姑娘下楼,有些心急如焚,到得楼上一看,架上卷宗皆摆放整齐,无有动过的痕迹,而李姑娘人,却不见了踪影。 对月生疑,出了库料台,便去寻他们家世子爷回话。 路上,被禁军军司指挥使捉住。 对月见过礼后,一帮人予他放了行。 指挥使站在高台上,回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崔家如今是越发猖狂,连个侍卫,进出御史台,尚如同出入自家,崔世子好盛的威望。” “指挥使,瞧您这话说的,崔家这世子乃是官家身边的红人,岂是你我能比的。” “哼。” 对月寻得自家世子,和世子回话。 李姑娘不见了。 崔廷衍敛了神色,思索片刻后,同对月道。 “回府。” 崔廷衍料定李宴是脱身先出了御史台,至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没有再派人大张旗鼓地去找。 如今盯他的人,耳目众多,自酒楼坠毁那日算起,这却是他头一遭出门。 眼下诸多事情,不经盘算,难以实行。 骤然出府,领着李宴去御史台,这也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车过中城街,过了夜市,进了静巷的街口,对月坐在马车前,手握长刀,同车夫并排对坐。 夜静,风声凛,对月察觉出不对。 待他反应过来之际,已有着黑衣的刺客持着剑飞来,不多时,他与那剑客打斗开来,弹下了马车,转身回望,却见自家世子的车架霎时四分五裂开来。 就在他眼前爆破。 对月心骇,怒喊:“世子爷!” 7017k 第77章 酒醉街上 西城,茶汤巷。 “小娘子,你的酒。” 何月芜给眼前这位容色俊秀的小娘子上了第八回酒,回了垆边,照应着其他客人,却总忍不住拿眼光去瞧她。 这位姑娘看起来好生伤心,虽未言语,却只叫人盯着她,能瞧出一出百苦愁肠的戏来。 何月芜不忍心,见她又叫了两回酒。 她和婆母初来京都,无处落脚,寻得街边巷口,当垆卖酒,自是高兴今日的生意好,却见不得姑娘家拿酒这样糟践自己。 遂以再上酒时,她送了一盘点心放在小娘子桌上,说话柔了些声音。 “客官,你好歹吃些东西,这糕点我不收钱。” 李宴大口饮着酒,眼神有些迷离,盯着眼前道话妇人瞧了又瞧。 半晌没言语。 何月芜宽慰她:“姑娘,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平白拿酒伤身体,不值当,你这般年轻,花容月貌,什么样的男人遇不着,何苦来为了这些贱男人伤自己的心。” 李宴放下酒盏,喝酒喝得脑袋生生作疼,却不见醉意。 盯着眼前女人看了一眼,说话不见清楚。 “依你意,我待如何。” 果真被她料中了,这般好看的姑娘,当街买醉,不是为了情伤还能为了什么。 “自是要往前走的,小娘子,男人若靠得住,便是福分,若靠不住,还是要靠自己这双手,日子总要过,你且想开些,事情已然发生,怎样都无济于补,伤心是一日,不伤心也是一日,我只是劝你,千万豁达些,没得为这些发生了的事,叫自己受累。” 李宴抬眸,眸光转静。 何月芜还在同她道:“今日买了这些醉,明日就要重新来过,我是乡野妇人,才来京中不久,却觉着小娘子你定不是一般的酒客,你相貌出众,必有些才华,独自个儿买醉,委实叫人见着心疼,且喝完这盅热酒,就回家去吧啊。” 李宴瞧着眼前人,瞧着,瞧着,有些想发笑,笑出来的面容,却分外苦涩。 一口气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她从怀里掏碎银。 怎样也没摸着。 原都是北椋跟着她,为她出钱出力,出门身上没这样的习惯。 扯了腰间的玉珏,放到了桌面上,同眼前人道:“出来得急,未带够钱财,留这枚玉珏放在此处抵押,明日便唤人来兑取,店家可否同意。” 何月芜收了她的玉珏,应允了。 目送她单人摇晃着身子离去,只见她走远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店家,上酒。” “哎,来了。” 何月芜收了目光,到底还是忙着手头上的活计去了。 李宴晃着半醉的身子从西城徒步回余安巷。 喝的是假酒,酒烧心,怎么着都不醉人。 在街上行走,越走,脑袋越清醒。 那些才瞧过的卷宗,桩桩件件,字字笔笔,都在她眼前横跳。 她最仰以敬重的父帅,原不是那年春就开始谋划,而是在她有意出殷阳时,便步下了这样一步大棋。 烧尧山,铸铜钱,养兵买马,征收赋税。 糊涂。 愚蠢。 蠢不可及! 回程的路不见得多漫长,却为何那样难走,每走一步,便如锥心之痛,旧日的点点滴滴,祁阳王昔日立下的威名。 难道都是个笑话? 祁阳王的爱女,终究也不过是个笑话。 她敬父帅镇守漠北四十余载,大小战役身伤无数,爱民如子,宽待将士,为何,为何会背着她生出谋逆的心思。 父帅。 你真是骗了我好些年,骗得我好苦。 这番痛,如同细虫钻入体内,在剜她的骨血,食她的肺腑。 叫她如何能想的明白。 她在御史台哭过一遭,抱着她父帅供认不讳的伏诛信哭得如同个泪人,全身无力,口里只喊得出父帅二字。 现下走在闹腾腾的街上,却怎样也哭不出一声。 只觉得苍天像是在跟她开一个玩笑。 她辩无可辩,一众宗卷中,甚至有那人亲审的问案记录,她如何能骗自己,说她的父帅是被污构。 这些年,她活得如同个傻子。 既如此,又何苦叫她来这世间一遭,既不是为了她父帅翻案,却叫她识清这些年她魂飘京都浑浑噩噩的蠢相,她执着这人间的繁荣,就只是为了受这样的罪证一回吗。 她如何对得起漠北的军士,对得起昔年她的旧部,她父帅的旧部。 她少年成名,勇冠三军,在殷阳战至最后一刻,献首级以换取殷阳百姓一方平安的英名,如今还作不作得数。 “吁——” 永康郡主曲笙勒紧马头,绕过身来,视力姣好,瞧得见百米之外的那道人影。 错不了。 “大晚上的,本郡主正愁着抓不见人,去,把她抓来,本郡主有话问她。” 一时,数匹黑马将李宴团团围住,周遭百姓见状,纷纷避开。 几匹黑马让出一条道,曲笙推着马立于李宴身前。 在马上俯视于她。 “李娘子,别来无恙,好大的酒气,这是从何处而来?” 李宴缓缓抬起头。 豁。 曲笙端正了坐姿。 醉成了什么样,险些叫她没认出来。 “李娘子嗜酒,不如去我府上畅饮如何,本郡主与你把酒言欢,包你喝个满意。” 李宴眼前有些模糊,甚至没瞧清说话的这人是谁。 拖着沙哑的嗓子问。 “真酒假酒?” “自然是真酒,本郡主岂是能喝假酒作假的人,顾子唯,把人丢到马上,带回府。” “是,郡主。” * 李府。 棠花阁。 阿朱本是置气宋家老太太欺人太甚,见她一日病好的那样快,有些回过神来,这莫不是那老太太联同自家儿媳唐氏合伙演出的一场戏。 只为了叫她家姑娘换出院子。 可恨她家姑娘是个大老粗,根本瞧不出这些内宅女人的计俩。 已经气了一日一夜,早上醒来,饭也吃不下,拉着北椋,又絮叨开。 却发现,自家姑娘今晨还没有回府。 从未见过北椋是眼下这副模样,连她也不知道姑娘的行踪。 阿朱慌了:“姑娘真没和你说,她去了何处?” 北椋摇头:“确实是头一回,往常出门办事,我必随行,似今日这般,从未有过。” 7017k 第78章 方姨娘出事 府中大姑娘没回府的事,一时还未传开,只在棠花阁里乱了些阵脚。 然而府中并不止这一处自乱阵脚。 李淑这些天有些心神不定,大哥着人回来传信说,官中事态紧急,抽不开身,遂以今日的休沐留作下回,便不回来了。 但她小娘却病了好些日,昨日病发的更厉害了点,就盼着大哥回来,今日大哥却没回来。 小娘还不许她写信,告知家中的事,说怕大哥担心惦念家里分了心,办不好差事。 今晨父亲又带着成姨娘和宋家姨妈去了山上庙里,说是感念老太太病好,要去庙里祈福。 就连大姐姐,说好今日来书屋查她们的功课,也没来。 大姑娘没来查功课,几个小的落得一身轻松,棠花阁的慧儿来书屋给夫子送竹桃酒,今日变成了慧儿来送酒,没见得阿朱来。 许是搬院子的事,阿朱没照应过来。 李朝寻着课间的功夫,和慧儿问话。 慧儿守着嘴,说大姑娘昨夜在外饮酒醉了,现下在休息,晚间再来看二公子的功课。 李朝便说,一时下了堂,就去看大姐姐。 慧儿又不知和她说了些什么,李朝面露失望,坐回了座上,后头便安静了下来。 家中主君去山上祭拜,成姨娘随行,堂屋里没几个人,李矜和宋氏的女儿史陵槐也都去了山上,堂屋里只剩下李朝和她,还有唐氏的一双儿女。 银鹃为三姑娘整理纸笔,近着说话:“姑娘怎么老不在状态,是不是担心方姨娘的病,主君也真是的,这回去山上,几个姑娘都去了,偏偏不领姑娘去,总该带姑娘去山上散散心才好,再闷在家中,我看姑娘心情怎么也不会见好。” 李淑回神:“小娘病了,我在家中陪她,没得闲心去什么山上祈福散心。” 银鹃埋头,便不接话了。 李淑语气发闷:“兴许去祈福也好,这几日我总梦见一些不好的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希望今日能睡个安稳觉。” “姑娘是不是担心大公子,大公子不回家,现下姨娘也病着,姑娘可要撑起些精神,晚间奴婢去大厨房为姑娘要一碗安神银耳汤,喝了今晚定能睡个安稳觉。” 李淑嗯了声。 到了下堂时间。 宋新功被夫子留住训话,银鹃替李淑收拾笔墨,夫子在堂前叫住了李淑。 夫子连训了宋新功数句,拿出李淑的功课与他看。 “宋小公子可是要好生下些功夫,再若这般耍滑惫懒,老夫定要秉承大姑娘,你这样的学生,老夫不教也罢。” 宋新功被老夫子说得脸面着地,羞愧难当。 光是拿个李家的庶女羞辱她还不够,还当着他的面,将适才大姑娘着人送来的竹桃酒分了一壶给李淑。 老夫子又同李淑道:“几个学生里,属你最叫老夫省心,近日功课做的好,这是老夫赏你的,这酒老夫喝了十数年,颇有养神静气的功效,你这几日有些咳嗽,这酒很能治咳疾,拿回去睡前只需温上一盅,即刻便能入眠,既喝了这酒,明日再来听老夫讲课,可要打起精神。” 原来她今日的萎靡,都被夫子收在眼里。 李淑羞愧:“谢夫子。” 银鹃抱着夫子赏的酒和自家姑娘一道回陶花轩,过了假山,竟被身后的宋新功追上。 “站住。” 李淑与宋家两位公子没说过几句话,宋家大公子说是被家里主君安排外出派了活计,只宋小公子在书屋读书。 银鹃看着宋新功彪悍的身形,勉力护在自家姑娘身前。 “宋小公子有何事要和我家姑娘商议,我家姑娘急着回院子,院,院里姨娘还病着,姑娘得尽快回去照顾她,姑娘,我们快些走吧。” 宋新功伸手拦住了银鹃的动作。 “急什么,我不过与表妹说几句话,淑妹妹,你一个姑娘家,拿得夫子赏赐的酒岂不是浪费,不如送给我吧,也叫我尝尝,夫子常喝的酒是什么味道。” 宋新功也不是头一回拦住这李家的二姑娘要东西。 甭管这酒是好是坏,今日,他偏要和她讨口气。 李淑拉开身前的银鹃,这几日一贯息事宁人,原就是等着大姐姐今日来,要和她说的。 况这几日姨娘还病着,她也不想惹出事端。 却一味地叫眼前这个胖子越发得逞。 李淑冷了脸:“宋二表哥,往常纸笔书墨你向我讨要,我念在你们宋家穷困,又是从小地方来的,赠与你一二不过是顾及兄妹间的情意,只今日,这竹桃酒,却是夫子亲赏我的,你也要拿去,表哥,你当真希望我向大姑娘告一嘴,你们宋家来寄住的人,都是这般贪得无厌?” 宋新功被她两句话说得恼怒。 原来这人有点嘴皮子。 平时见着却是个闷葫芦。 “好啊你,李淑,你敢嘲讽我和老太太是来打秋风的破落户,你给我等着,等叔父回来,你看我怎么告你的状!” “悉听尊便,银鹃,我们回去。” 自家姑娘难得硬气了一回,银鹃连带着都觉得长出了一口气。 她就是想不明白,自家姑娘明明样样都好,偏主君不喜欢自家姑娘,还有姨娘,也总不见她在主君面前表现,就连脾气,也总是叫她一忍再忍。 再忍下去,都快把人忍出病来。 “姑娘,你就该这样,看把那宋家胖子气的。” 李淑却叹了声气。 她有太多的心思。 “能出一时的气,又有什么用,宋老太太的本事,你没瞧见吗,连大姑娘都没法,梧桐阁的院子说换就换了。算了,不想了,这瓶酒我留着给小娘治咳疾,谁也拿不走,开罪了就开罪吧,不过就是得爹爹两句话骂。” “姑娘……” 银鹃心疼自家姑娘老是将事情想得这么透。 陶花轩。 方姨娘今日的状况像好了些。 李淑前脚回来,后脚,鼎萝堂那边,大娘子着人给各院都送了些时下的糕点,秦妈妈连着李淑得赏赐的那瓶酒,一并拿到了方姨娘床前。 李淑换完衣裳,来看望她小娘。 小娘只吃糕点,不喝酒。 咳得有些厉害。 但能吃些东西,李淑心也放了下去。 “小娘,这不是我出风头得来的赏赐,是夫子看我功课好,主动赏我的,我记着你的话,这几日已是很谨慎了,没有惹谁不高兴。” “真没有?” “没有,小娘,”李淑撒了两句谎,“四姑娘和宋家表妹都去了山上,我能惹谁不高兴,这酒热的时候,喝最好,小娘喝个半盅,睡了好安歇,等明日,若是还不见好,我去寻大娘子,叫她来给小娘找大夫瞧病。” 方姨娘这才接过酒盏,喝了两口清甜的酒。 “你爹爹去了山上,要些日子才能回来,看病就不用了,我的身体我知道,熬过这几日,也就大好了,别去麻烦大娘子。” 她家小娘就是个怕给人添麻烦的性子。 若不是见她这回的病来得这样厉害,李淑自然也是不愿意麻烦人的。 “成姨娘和宋家姨妈都不在家中,大娘子那处,派个大夫来便没得那么难,小娘放心,我有主张的。” 方姨娘有些惊:“你说些什么,什么叫成姨娘和那……宋家姨妈不在家中,你便有主张。” 李淑自然不知晓是宋雅奚来过一遭,才将方姨娘吓病了。 她只是这样觉着的。 “我瞧出来的,成姨娘和宋姨妈走得极近,为人处事上,有些相像的地方……我胡说的,小娘再喝个两口,吃了药睡吧,我回房了。” 夜里。 李淑好容易才睡着,只才刚睡下没多久,秦妈妈就从方姨娘屋里出来敲她的门。 银鹃掀开床上的睡帘。 秦妈妈吓坏了:“姑娘快去看看!姨娘不大好了,吐了一床的血……” 7017k 第79章 李淑受阻 柳如芸晚间的时候心情还算好,李朝吃剩下的糕点,她还派人赏给了陶花轩那对母女。 只再过三刻,温嬷嬷与她开始对账,她活生生听出了一脑门的官司。 大晚上的,庄上的管事和铺面上的管事为了修缮的事都来找她要账。 一堆糊涂账怎么也扯不明白,柳如芸连夜包了车,并着李妈妈和几个有些力气的老嬷嬷一道跟着管事去了庄上清点物拾。 遂以李淑来敲门的时候,守门的嬷嬷只说大娘子出了府,白日里才能回来,门便一直没敲开。 银鹃现下已经哭得看不清路,没个主意,扶着自家姑娘颤抖着身子从门间退了出来。 李淑缓了缓心神,一把按住银鹃的手。 “去棠花阁,去寻大姑娘。” “姑娘,我这就去。” “不,我和你一道去。” 去了棠花阁,却也只得了一样的口信。 大姑娘外出还没回来。 慧儿听闻陶花轩出了这样的事,又见银鹃哭成这样,就连三姑娘也是慌里慌张的样子。 心里很是知道轻重。 “三姑娘且等等,我去唤阿朱姐姐起夜,叫她陪着三姑娘到宋老太太那处叫个声,现下大娘子和我家大姑娘都在不府里,只老太太那处还有个跟家的大夫,可千万耽误不得,我这就去唤人。” 一时阿朱被唤了起来,还以为自家姑娘回来了,她一日夜里没睡,姑娘身边的北椋一早就出去寻人,她愁得跟什么似的,现下才睡着,就被人吵醒。 阿朱骂骂咧咧披了间外衫捧着灯出来。 “既是姑娘没回来,天大的事也叫个事吗,三姑娘,我院里已是事情多的炸开了锅,还勤等着信盼大姑娘回府,哪里能走得开,慧儿,你怕是被三姑娘吓着,她一向胆子小,方姨娘生病吃药好些年了,哪就那样要紧,老太太那处,我是不去的,你知道她才叫人甩了我一巴掌,我上讨着寻她不痛快,没得把这老太太气病了,回头又怪到我院里来。” 阿朱似是有不小的气性。 落了话便回了房,一连串的话,砸得慧儿一句也接不得,直跟着她进屋。 “慧儿,你倒别沾这个霉运,她们陶花轩一向事多,那年就是方姨娘给我家主子接生,才生生断送了夫人的命,连带着小公子都没了气,你管她们院里的事做什么。” 这话却是慧儿头一回听。 有些受惊:“阿朱姐姐,这是真的吗?” 阿朱一时心烦意乱,将自己这些年隐隐的猜想不经意说了出来。 说完才觉这事不小,忙禁了嘴:“真真假假,说不清,总之,她们陶花轩的事,你少管,打发了人回去,关了院子,没得叫人走出口风,我们大姑娘这会儿还没回来,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慧儿知道阿朱多半还是担心姑娘才这样不耐烦,她自己人微言轻,很多事又做不得主,心里也是很担心自家姑娘。 只好来和三姑娘回话。 “许是三姑娘慌张了些,方姨娘这几日都还好好的,没得这样凶险,”这些话,她说到一半便停住了,一咬牙,还是改了口径,“三姑娘,如今还是要去老太太那里,你尽些着去,大娘子不在府里,二公子却是在的,我替三姑娘跑上一遭,去将二公子喊来,你和银鹃快些问问老太太那头,总不好叫方姨娘一直吐血,她这样,不看大夫指定不行。” 李淑自出生起,这是头一回这般乱,实在是被姨娘吐的那些血吓坏了神,现下听了一个小丫头的话,渐渐的,她才稳住了阵脚。 是。 得先稳住。 她要是乱了,事情怎样也办不成。 擦干净了眼泪,她同慧儿道。 “劳烦你了,我这就去老太太那里。” 待出了棠花阁。 李淑加快了脚步同银娟道。 “你先回陶花轩,秦妈妈那里一个人无法照应,若有什么信,你及时来传。” 银鹃哭着走了。 李淑脚步飞快,越快,姨娘床前的一摊红便越发印在脑子里。 为何这样巧。 为何今晚她小娘病情加重,全家人都不在府中。 到了梧桐阁门前,她敲响了门,守门的老嬷嬷去传话,不多时,是唐氏身边的张妈妈走了出来。 她见着了府里的三姑娘,只让守门的老嬷嬷开了半边门,手按在耳朵后,转过半边身子堵在门口同她说话。 “三姑娘仔细些声音,不是老奴不去禀报老太太,实在是老太太才歇下,还在病里,片刻也离不得王大夫,若是叫王大夫跟你去了,老太太一时三刻有个什么毛病,我这个做下人的如何交差,三姑娘索性也就别为难老奴了。” 唐氏身边的张妈妈原就是府里的老人,是家里主君看着宋家这些来寄住的亲戚手里缺些照料的人,和李妈妈一道,送去老太太和唐氏身边的。 张妈妈说话老练,半点也不肯通传的意思。 李淑收了脸色,面上一贯的伏小做低这时现出了脾气。 “我原记得张妈妈是二道门那处守门的老人,几十年前,在大厨房里做事,因着什么事被赶去了二道门我不知晓,想来张妈妈如今到了老太太跟前,总要尽心伺候,你见夜深,不忍惊扰主家是为衷心,只今夜主君和府中大娘子都不在家,我小娘病急,我以为府里定只有老太太能做主,现下你若叫我去了,倘方姨娘一晚真要出个什么事,我恐你也只是担个不传话的干系,既如此,我不扰老太太便是,这就走。” 李淑转身要走,张妈妈左右一思量,忙拉住她。 “三姑娘怎么还急上了,老奴只是年纪大了,多有了些顾虑,这就替你去传话,三姑娘先进院子吧。” 李淑跟着张妈妈进了院子。 见她进去传了话,出来的却是府里的李妈妈。 李妈妈就站在廊边,脾性历练,和李淑道。 “三姑娘先回吧,这边王大夫瞧过了老太太的汤药,一时就过去。” 李淑早已经不是孩童,这样敷衍的话,她听过了就不会再上当。 “李妈妈,我小娘当真是咳得厉害,吐了好些血,没来过的病急,只叫王大夫现下就去都怕来不及,我就在此处候着王大夫,只等他看完药……王大夫是在偏房吗,我去寻他。” 7017k 第80章 来者何人 李妈妈一手拉住李淑。 “三姑娘你是主子人家,王大夫毕竟是外男,三姑娘行事莫要如此慌张,张妈妈,你再去传个话,就说是我的意思,叫王大夫将手头老太太的药汤停一停,怎么着都是姨娘们要紧,老太太若离了药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干系便是,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传话。” “这……”张妈妈被她话里的意思说愣了,不敢动。 李淑分明瞧出了李妈妈话里的意思,顷刻,她便冷了脸。 “李妈妈,我小娘病急万分,只消寻个大夫去看一眼,你万般阻拦,是为何意,若我小娘真出了什么事,我定禀明大姑娘,你也不会好过,你现下索性就拦紧我,不若,只明日大娘子和大姑娘回府,保不齐我这张嘴会说些什么。” 李妈妈横眼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三姑娘。 “三姑娘平日里一贯的话少,现下是得了大姑娘的本事,一口一个大姑娘做主,这是在拿大姑娘威胁我?三姑娘,你既这般能耐,尽快着去寻大姑娘才是,在这里和老奴叫个什么劲,张妈妈,送三姑娘回去,仔细些看着路,将三姑娘送出门你再回来!” 张妈妈应声:“是。” 伸手来拉李淑出去,李淑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眼泪强压到了眼眶处,她是瞧明白了,李妈妈之所以这般强横,无非是受了屋里那老太太的意。 捏紧手中的帕子,她终是狠了心,往后退了一步,扑腾一声,便跪了下来,叫大了嗓子,往屋里喊。 “老太太,我小娘病重,只求你怜悯,派个大夫为我小娘瞧瞧病,老太太,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她当真磕了个头。 只待她那个头磕下去,李妈妈才算顺气,佯装扶她起身。 “三姑娘这是做什么,夜里声大,老太太才歇下,你这般,当真是要冲撞了老太太,且小些声。” 李淑一把推开了李妈妈伸过来的手,跪地不起。 “求老太太做主,为我小娘寻个大夫看病。” “求老太太做主!” “哎哟,二公子,你慢些,你怎么还硬闯……” “都给我起开,起开!” 慧儿领着李朝一路赶来了梧桐阁,李朝看见李淑在廊上跪着,且那个李妈妈就在旁干看着,登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走上去,拉起了李淑,很是生气。 “李妈妈,我三妹妹小娘病的直吐血,你是耳聋吗,真没听见!都给我让开,老太太的跟家大夫在哪,快领我去见!” 李妈妈欲要拦着李朝:“二公子,内宅的事,你不懂数,方姨娘哪里就如三姑娘说的那样严重,她那是吓你呢,老太太这边大夫离不了身,你就莫要掺和了——” “起开,你这个睁眼瞎的老妈妈,明日我就告诉大姐姐,你压着我三妹妹在廊下受跪,一味地欺负她,这可是我亲眼瞧见的,等着好吧你,给我滚!” 李朝拽着李淑就要往偏屋去。 半天没有动静的厢房里终于有了动静。 唐氏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来:“怎么夜里这样闹,出什么事了,哎哟,二公子,大姑娘房中的慧儿,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是来看老太太的?” “看你个仙人板板,”李朝少见地这样动怒,对身边小厮道,“荣生,去把那装哑巴的大夫给我拽出来。” “是。” 一时,王大夫真被拽了出来。 唐氏叫喊开:“作死了,没个道理,来老太太院中抢人了!” 直跟着李朝叫嚷着跟去了院门口。 西边偏房里,待院中显静,宋雅奚这才走了出来,站在廊边,望着正门那出戏,面上沁着寒意,露出一抹显开的笑意,在月色清凉里,尤显醒目。 李朝拽着大夫去陶花轩的路上,银鹃急匆匆跑来,全身被汗水浸透了,看见了自家姑娘,顿时痛哭出了声。 “姑娘,姨娘,姨娘她不行了!” * 永康郡主府。 白日作宴,永康郡主曲笙请了咸郡王和一帮闲散侯爵公子来府里饮酒做客。 从上午喝到了下午。 该是宴会要散的时候,咸郡王与郡主约,晚上去画舫继续喝个尽兴。 永康郡主挥手,今晚可真没有时间。 前日夜里捡回来的李家大姑娘,在她府上喝醉了昏睡过去,到这会儿还没醒,怎么着今晚也得醒了才是,喝了她一个架上的酒,可真是海量,不得等她醒了再同她算算总账。 府里小厮却在这个时候来报。 “报,郡主,有仇家入府来挑门了!” 曲笙醉酒惊神,叫停了左右还在奏舞的乐曲,从案上抬起头。 “什么?” 听笑了,“我曲笙入京不久,何来仇家,是崔家那位世子过府了?” “回郡主的话,不是,是一白衣剑客,随身携有两把长剑,一路从正门破府闯进,正往这处来。” 破府入门,往这处来? 曲笙仰天大笑:“你小子是不是吃醉了酒,我乃何人,这世上敢挑我郡主中门的人还未出生,便是给三皇子几个胆,他也不敢,区区一名剑客,他焉敢!” 咸郡王卧倒在一边,也听笑了。 “郡主,你府里这小厮越发会说笑。”一面笑,一面示意左右歌舞继续。 宴会还未散,慌些什么。 曲笙扔了一个梨砸向来传话的小厮,“滚下去,叫你小子疯言疯语——” 轰的一声。 四名守门的侍卫被飞弹开来,砸到宴会中庭的前院空地上。 突如其来的巨变再次惊停了乐舞们的曲声,曲笙抬起头,眯着眼去看。 只见中庭门开,果真有个着白衣的女剑客提剑走来。 咸郡王胆小,被吓了好大一跳,酒醒了一半,定眼一看,怎么觉着那从门里走来的白衣女子,分外眼熟。 曲笙可不认得这人是谁。 敢单枪匹马闯她郡主府,这可是一桩奇事。 此前从未有过,既觉着新奇,又觉得有趣。 登时坐正了身体,双手附在案上,朗声问。 “来者何人?” 北椋背上一把剑,手间一把沾了血已出鞘的长剑,一身白衣长立,形色肃穆,面上有一夫当万夫之勇。 孤身闯入郡府,无愧手间剑尔。 一道孤戾的冷声从气腔逼出,震溃整座中庭。 “京都第一剑客,北椋。” 7017k 第81章 单挑郡主府 第一剑客。 奇哉。 曲笙渐而醒了酒,手扶着伏案,起了半边身子,弯着腰再去看。 自称第一剑客的江湖术士,还是一年轻女子,一身容色果真有萧萧冷肃之风,不知是为怎样的夸大其词。 “好大的口气,本郡主纵马战场十数年,还从未见过敢在我面前称作第一的来客,阁下海谈,擅闯我府,所求不问,此项堪为重罪,左右府兵听令,给我将此人重兵包围!” 中庭城楼两侧,只消郡主一句话,瞬间铺满府兵。 数百弓箭手枕戈待旦。 此等场面,吓坏了中庭上未散尽的宾客。 咸郡王的酒这时已然大醒。 郡主果然是郡主,威严难以挑拨,庭下白衣女客果真是一人而来,郡主竟如此肃兵,三言不到两语,竟在一令之间调集楼上府兵。 莫非。 这些府兵从他来时便一直在。 想到此处,咸郡王吓出一身冷汗。 小半的府兵立于身后,永康郡主有的就是这方底气,捞起桌上未喝尽的半盏酒,站直了身体,目光徐徐向下望去。 “阁下自诩是京都第一剑客,试剑闯府,是为何意,莫非,真当我郡主府如街边市井,百般好进,容得你杀进杀出,来去自如,阁下既气势惊赫,不妨报上来意。” 北椋转动手中长剑,垂看了眼身前围着她不松眼不错刀的四五个侍卫,比剑到伸出的胳膊间,手肘弯曲,用胳膊擦干净了这方沾了血的长剑,而后收了剑。 “郡主在上,在下冒犯,孤身勇闯郡主府,所求不过郡主一令,还请放还我主,我主一日不归,在下便一日不堪退府,唯有一剑誓救我主,来时死意已定,欲与郡主死战到底。” 曲笙听诧。 什么。 没听错吧。 这年头,除了崔家那个不怕死的小将军,还真有人敢说,要和她死战到底? 区区一个江湖侠客。 郡王大笑开来,“好啊,本郡主多少年未入京,京中人文变化果真精彩,当真有不怕死的江湖术方,敢来挑衅本郡主的威严,今日若不解决了你,明日我何敢在京中称霸,诸位君侯莫急着走,都且坐下,随本郡主看罢这场大戏,府兵黑甲听令,给我将这个不要脸的剑客速速拿下!” “黑甲接令!” 一瞬一息之间,场面转化异常,当真有甲兵入中庭急来,眼看是比斗的趋势。 此刻,众宾客笑的笑,吓的吓,唯有咸郡王。 酒醒后,他慎重端详庭下来人。 一身白衣,孤胆中勇。 是她! 登时走到永康郡主身侧,惊诧:“郡主,你抓了李家娘子!李家娘子犯了何事,你竟要扣押于她,那李家娘子,现下,她……还活着吗?” 都说永康郡主威武,骁勇如三皇子也不敢惹她,早前便有不长眼的营兵口头得罪了她一二,便被她活剥去,即便三皇子登府要人,也只留得一具全尸拖走。 很难想象,凭这位主的手段,会留得那李家娘子一口好气。 这下,事怕是要闹大了。 曲笙听咸郡王的口气,见他面上惶恐又惊骇,这才想起庭下那剑客说的话。 “你是说,这胆子肥的剑客,她口中声声死死要救的主子,是李宴?” “正是啊,李宴在京中近月来颇有名望,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乃是祁连山百年来独一份宗门愿收的女弟子,可是问鼎中原师出有名的遥昌君师门宗妹,郡主何以要与她为敌,你是不知,就连崔家世子,他也是有意要与这位李家娘子相交的,郡主这回行事,当真是有些莽撞。” “咸郡王,你敢言激本郡主,说我莽撞!” 咸郡王叹了声气,收回了自己的迁怒。 曲笙左右一思索,又抓住了他话里后半段,感到新鲜:“嗯?崔廷衍那臭小子,真有意要和李宴相交?可真是稀奇,你是从何处知道此事的。” “郡主,现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快些叫院中甲兵停下,还有那李娘子,她尚在府中何处,快些命人将她请出来吧。” 曲笙啧了两声。 看看京中这些郡王,一个个怕事的样子。 不过区区一个祁连山的女弟子罢了。 曲笙随手推开了咸郡王的问事,将他推得踉跄,转身回了案上,拿起酒壶灌酒。 “你说李家娘子啊,她呀,昨夜就被本郡主鞭笞受刑至死,什么祁连山宗女,不堪重负,当真没用,要人嘛,没有,留得一具全尸,那也要看这庭下狂妄之徒的本事。” “说大话的剑客,你且听着,你既横生孤胆闯我郡府,那便似你主一般,留得一具全尸与我瞧瞧,给你半个时辰的功夫,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胆量硬,还是本郡主手里的兵甲硬。” “给我将此人拿下,不遗余力!” 咸郡王惊软了腿。 慢慢坐下,倒在了一侧塌上。 死了。 全尸都没留下。 “郡主,你当真是害惨了我,打道,打道,这就回府。” “我看谁敢走!都给我坐好了,本郡主不说走,谁也别想走!” 庭下。 北椋闻得中庭永康郡主一番话,却原来和她猜的差不多。 收好了手中这把主子才赠予没多久的剑,从腰上取下,后退了两步,交到身边颤巍巍守门的老翁手上。 同她鞠了个躬。 “替我收好此剑,在下稍后来取。” 老翁受惊:“这……” 转过身来,北椋从背上回抽出她那把生杀无数的名剑。 剑指拔刀相向的甲兵。 长身直立,一席白衣被风吹散。 “本剑不才,曾以此身破千户,追万军,今朝剑指兵甲,非我所往,誓为我主讨个公道,还望诸位,黄泉之下,一路走好!” …… …… ……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五十名甲兵尽散,如同麻豆入锅,炸得七零八落,庭上宾客聚作一团,就连咸郡王,也骇到。 这便是李娘子的侍从? 当真万般勇武,能与郡主的甲兵,杀个平手。 他正神思错乱间,曲笙已经杀红了眼。 好个江湖剑客,敢杀退她的甲兵,那便叫她瞧瞧她的真本事。 “去,长枪手准备,给我生擒了她!” 顾子唯压根劝不住,这个时候的郡主,恐怕只有官家来了才能劝她一二。 “是。” 北椋从庭下一路杀到了中庭上,正往这处杀来,所到之处,血红一片。 庭上的宾客再也顾不得,已是有些乱,永康郡主冷眼望去。 “谁敢临阵脱逃,本郡主送他去庭上作战!” 7017k 第82章 李宴酒醒 众人不敢再妄动。 只一刻后。 二十名长枪手不够,五十名长枪手也不够。 一心求死的女剑客,仅靠一人之力,用她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只用一刻不到的功夫,便破了她苦心研究三个月的红枪围阵! “破了,她破了?!” “一刻功夫也未用到?!” 曲笙陷入疯怔状态,这下才瞧出来,此女刚刚口出之语,不是妄言。 她竟然真有这些本事。 北椋在庭上无尽狂暴。 庭上只有一个正常人,顾子唯锁紧面容,虽心内震撼不小于他主子,却知当下情形真真陷入棘手之处。 “郡主,退回楼上吧,庭院只消半炷香的功夫便要失守,为今只有楼上弓弩手堪用,再这样打下去,郡主府,怕是要失陷了!” 曲笙紧紧按住顾子唯的手。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浑身都在颤抖,瞳孔恣红:“她?世间真有这般勇猛之人?她破了我的红枪围阵,她想做什么,直往这处来,真想逼杀本郡主不成?” 顾子唯力劝:“郡主!此女非常人所能及,恐她所言,京都第一剑客称号不假,此人说不定背靠些江湖势力,非我等朝中人为所小觑,现下不若调集全府兵马,还可与之一较高下,不然,唯有退去高台,待到这剑客杀来,郡主定能脱身,庭上公侯如何行就,莫不如真要都命丧于那剑客手下?” 说着话,被击退的府兵甩飞了手中长枪,笔直插入中庭上,庭上一片惊呼。 以咸郡王为首,保住小命要紧,猫着腰第一个先退了。 而后公侯相继逃去。 画面滑稽不堪言,庭上舞娘歌女也都纷纷四散。 曲笙一句话还未说完,又一把长枪飞来,她弯下腰躲开,才算闪避了这一遭。 猫着腰也往楼上去。 着实乱了套。 “还打什么打,去把那醉酒的李宴给我抬来,速去!” 顾子唯松了一口气:“属下听令!” 永康郡主连着众宾客都逃去了楼上,弓弩手待备。 眼下阵脚再次转变,楼上吹了号,比斗的长枪手悉数退去,留得中庭下只余女剑客一人。 曲笙却再次生了比斗的劲意,总要试她一试,此女当真是这般了得的话,可能抵得住她的弓弩手百箭追之。 “给我放!” 顾子唯喊慢都来不及,顷刻,楼上的箭如春雨落地,直射地面。 就在这样短短的一刻,顾子唯瞧见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壮哉奇事。 数箭并发,楼下女子挥一剑升了高空,以一剑逼动剑气斩断齐发的百箭,霎时,数箭回头,皆反射回楼。 顾子唯护着自家郡主卧倒,曲笙扒着栏杆缝,气血涌到了太阳穴,不敢置信。 她又瞧见了什么。 这是什么招数。 “给我放,继续放!” 一面说,一边往没有缝的安全地界猫着腰跑去。 那里,众宾客堆成一团,实在是被反射回来的黑箭都吓停了脚。 这哪是来饮酒会客的。 这分明是来送命的。 往后郡主府的邀约,打死都不来。 实在是有性命之险。 楼下打斗不停,曲笙躲在安全处仔细瞧这剑客招数,招招都在她意想不到之处。 缘何会挥出那样的剑气。 此刻。 郡主藏身的另一面楼梯,两个小长厮抬着醉酒不醒的李宴正往楼上来,好容易才上了楼,要经过一片弓弩手所在之地,才能到郡主在的地方。 只楼下忽又挥来一阵箭雨。 两个长厮各自吓到,顾不得手上抬的担架,皆伏地趴倒,躲过了阵阵箭雨。 担架落地,砸出一声响,震醒了醉酒一日夜的李宴,她恍惚睁开眼。 而后扶着担架,一只脚踏定,慢悠悠坐起了身。 头痛欲裂。 目色不清。 单手扶着额头,盖住昏暗的视野,使劲摇了摇头。 忽闻得耳边一阵箭风,微微一撇头,躲过一支飞来的箭。 挪开按在额上的手,慢慢瞧清周遭景象。 宿醉之后,头发凌乱,浑身酒气未散,整个人面无生气,对什么都提不出兴趣。 单手搭在撑起来的膝盖上,朝下望去。 箭雨不断,直往楼上来。 轻挪脑袋,面上无有一丝神色,又躲过一支箭。 足足醒了一碗茶的时辰,才勉强有了些动力。 双手抖动臂上衣衫,渐而站起了身。 直往眼前埋伏的弓弩手走去。 抬高的双手一直未落下,臂上的外衫退到了胳膊肘处。 李宴站直身体,侧目望去,楼下,北椋挥剑显出虚力,庭院凌乱一片,兵器尽散,看来,是打斗了不少时辰。 北椋剑招有灵,孤军抗敌,以一己之力破郡主府满门,终究是大材小用。 弓弩手齐发,郡主府,可当真是欺人太甚。 楼上栏杆处,立了个人影,还是咸郡王第一个注意到,见人竟齐全着,顿时有些喜不自胜,扒着城墙楼露出半颗脑袋,往下喊。 “楼下女剑客,你家主子还活着,还活着,快快住手!” 话刚完,便有一支箭飞来。 亏得曲笙拉了他一把,将他拉了下来。 咸郡王摔倒,继而爬起身来,劝说永康郡主:“郡主何苦逞口舌之快,这李家娘子明明还活着,你非要引来今日这杀身之祸,快些住手吧,再这样打下去,叫我等的心脏可如何承受得住。” 被她劝说的永康郡主,这时和他一道躲在城墙楼下。 若非身上有重伤不好近身,她非得与楼下那人一较高下。 郡主沉着张脸,众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见咸郡王说完话后,郡主忽笔直站起了身,身边人惊吓:“郡主,危险!” 永康郡主却全然不顾,直往弓弩手所在之地走去。 顾子唯拽都拽不住,心知自家郡主是脾气上来了。 楼上适才一声喊,楼下北椋回剑持立,转身便瞧见了楼上的自家主子。 李宴楼上伫立,凉眼看着周遭幕幕,面上的杀机顿显,瞥眼望向正朝这处走来的永康郡主。 于高楼之上,厉喝一声,伸长手。 “来枪!” 话落,楼下北椋双手并开,翻身越到了庭台上,被击散的长枪到处都是,提起其中一柄,而后用尽全身之力,反手掷于城墙之上。 隔空飞来长枪一柄,李宴随枪身出力,绕过半个身子,单手霎时接住。 7017k 第83章 全身而退 有枪在手,李宴的眸色比夜里的月色还凉。 曲笙迎面瞧见她持枪横放身前,面上一片肃杀之意,登时怔住脚。 少说自己也是征战沙场数十年的一方统兵,怎么觉着眼前人望周边之景,有股直叫人肃然起敬的庄严威重,此人目光如炬,面色如遇险敌,神情之变,只在短短一瞬。 天生的判断告诉她。 这人,一定上过战场! 就凭她手握长枪,浩然正立的骨相。 曲笙正盯着她审思,下一瞬,却见此人反手绕动长枪,风吹动她身上衣襟,她迈着稳步,直往这处来。 李宴一柄长枪力重泰山,楼上一排放箭不断的弓弩手,被她三招挑破,众兵遇敌,顷刻转移火力,反手收回长枪,李宴在重兵包围中甩出两记花枪,用不到三分力气,她便从一众埋伏中直着身子走出。 身后伏兵追击,李宴适才未用全力,只击府兵四肢关节,不至伤其性命,身后来人提刀追杀,她只用得一柄长枪反手掷于来人刺穿他的肩胛,将他牢钉墙上。 这时才慢慢转过身来,抽回带了血的长枪,被抽身的府兵痛喊出声,周遭围上来的府兵一时之间,皆不敢再近身,只围着这名手握长枪的女子,盘旋着脚步,慢慢逼近。 李宴懒得再放一眼,霎时转过身来,单枪靠于身后,望着前方正细打量着她的永康郡主。 手中长枪挥作花招,横扫身后一片,众府兵被击散飞开,长枪脱手,李宴从空中绕身再度接过,长枪直指,前方郡主防不胜防,那柄沾了血的长枪倏地就架到了她脖子上。 李宴垂眼直视,逼着眼前冷色的郡主后退。 口中凉淡只吐出两个字。 “退兵。” 顾子唯受吓,他自知自家郡主秉性,最不能激,莫说将枪架在她脖子上。 “退兵,退,都给我退下!” 喊完这些话,生怕自家郡主冲动,正要好生劝她,连要说的话都想好了,却见自家郡主直望着眼前枪逼她的反徒。 冷色的眼里沁出了豪心壮志的笑意。 永康郡主大笑:“坊间果不虚言,祁连山出身的李家娘子,有一夫当万夫之勇,一手长枪耍的潇洒,座下侍从,更是胆气惊人。李娘子,我邀你过府饮酒,本欲诚心,不想,你家随从倒是有一手的本事,便是这样对待主家的,这是来拆我郡主府的家?” 李宴长枪直逼着她,听她言话,毫不见软,往前又逼了两寸。 “郡主诉话颇会颠倒,我本街上行走,被郡主你强掳回府,本朝律例,强抢生民,是为平罪,天子犯法当如庶民同罪,郡主依仗封荫权势,肆意掳杀在下,某当竭力去府衙状告郡主也不为过,现下,又滥用府兵百座,长枪手弓弩手交错,截杀我座下侍从,郡主好大的权柄,想来示以人命如草芥,郡主厮杀绝不会眨眼,这笔掳杀的恩怨,它日我自会来报,郡主,今我侍从无事便好,若有一厘一毫损伤,就郡主挥动府中兵甲扣杀我侍从一事,我尽可拂登闻鼓,上达天听,也叫这天下的世族百姓看看,不过三寸之功的永康郡主,凭借乃父怀化大将军坐守大理,示在京中横贯诸公,决心称雄,此为何意,郡主行事如此张狂,莫非,凭仗父兄威名,是有反意不成?” 曲笙听怔。 往前探了探头。 什么? 她竟然诬告她蛮横,是为造反之意。 好个口才。 “大胆!李家娘子,郡主清白正身,与太尉府的崔家定远将军乃为表字关系,你张口即来,颠倒黑白,休要在此处妄断言论,快些收手罢,郡主大度,还能饶你一命,切莫于此处再度引起争端。” 顾子唯护着自家郡主说话。 曲笙却嫌他聒噪,也并不畏惧脖上长枪,伸出手来,一把推开了身边话多的顾子唯。 只和李宴道。 “都说李家娘子才思敏捷,今日一见,确道如此,今日我府不惜动用百名府兵击杀你座下侍从,确为本郡主一时激亢,然而你家侍从擅闯我府——” 李宴未等曲笙一句话说完,抽回手中长枪,用尽八分力气,挥出长枪飞走。 此栋楼的数里之远处,那里高墙之上,竖着一面郡主府的旗帜,高耸挺立,风中招摇。 李宴只需一枪,便击中那面拔高的旗帜,旗帜受击,轰然塌落。 众人随着那枪去的方向望去,见数里远的旗帜竟也能被击落,纷纷又转过头来望向楼上的李宴。 咸郡王这时哪还说的出一句话来。 便连曲笙,也说不出话来。 她布枪阵三月,如何不知用枪之难,能用此等距离击落她郡主府的旗帜,臂力该是何等悍健。 等等? 现下是称叹她无双本事的时候吗,她竟敢当着她的面击倒她郡王府的竖旗! 大胆。 放肆! “今日之事,诸位请证,永康郡主埋伏我主仆二人,现下她已落话招供,”李宴一双冰凉的视线盯着眼前郡主,道话句句狠伐,“郡主,今日事系,既是错在你一人,此仇我定会来报,现下也请郡府备出成马两匹,送我归府,我被郡主扣押,我仆身伤虚竭,只待我与座下养好精睿,且再与郡主一战,想来凭郡主你的仁义,不会真等不及,连这点肚量尚都没有?” 口中虽是请求之意,听着却像是句句涵带胁迫。 已经很久无人敢用这副口吻和自家郡主说话,顾子唯心叹,这李家娘子果真是个脾气烈的。 曲笙闻言,自知还真的说不过她,气的发狠,怒笑出声。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一个好字。 “就给你两匹快马,李家娘子,本郡主等着你再度登门!” “如此,便谢过郡主。” 李宴佛开衣袖,从永康郡主身侧经过,走至咸郡王一干人等身边,停了脚步,同这帮人执了个礼。 咸郡王作揖,目送她挺着腰杆下了楼。 他刚直了身,心思重的要命,身边,永康郡主又走近了,声息在他耳边无限放大。 曲笙盯着李宴下楼的背影,这满院子的残籍,皆拜她一人所赐。 不过半日功夫,竟破损她不下百名府兵。 竟还叫她全身而退。 曲笙大度放她走,只为了一件事。 不得不承认的是,京中能人,竟也不是那魏国公府一府独占。 她细盯着楼下离去的主仆二人,既在说持枪威胁于她的李宴,也在说孤胆敢闯她郡主府的那名剑客。 “好个京都第一剑客。” 眼神用力,未几,盯着楼下那道墨色衣衫背影,又言。 “此乃悍将也。” 顾子唯心生自家郡主绝不是能轻易放走敢落她牌面的主,瞧见郡主说完这两句话,面上现出极大的狠意,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曲笙发狠,捏碎了手中那面持令的令牌。 “此人,定要为我所用!” 一旁的咸郡王此刻也听不得这些弯弯绕绕,他刚回过神,腿脚还有些软,扶着一侧墙面,连生了退却的心思。 “回府,回府,即刻回府!” 7017k 第84章 府中办白事 北椋大战一场,虽未受到近伤,却也身疲力软,从看门老翁那处收回自己的剑,同他又鞠了个躬,便随着自家主子,大阔步走出了郡主府。 回程路上。 北椋坐在马上,跟着自家主子回府,却见好容易才见到的家主,面色苍白,全程不欲与她言语。 主子这般,异常少见,北椋靠马近身,低声问:“主儿可是在为今日之事怪罪。” 北椋问的小心,李宴现下头痛压根没得到缓解,见她问,寡着一张脸,渐渐回神,才与她道。 “有什么好怪罪的。现下什么时日,我在郡主府待了几日,竟引得你入府来追。宿醉转醒,头痛欲裂,还是快些回府吧。” 北椋报了时日。 李宴才恍然自己竟在郡主府宿了两日两夜。 寡笑一声,可笑,可叹。 三日已过,然世上无有异样,真正心伤脉损的人,唯有她尔。 主子神情悲凉,面色惨白,许是没修养好,瞧着不像是受了重伤,北椋便也放下了心去,随着她快马一道回了府。 才将将马至府门下,李宴下马来,忽瞧得门口落了一盏白事灯。 府里在办白事。 谁死了? 北椋猜:“难道,那老太太?” 李宴毫无波动,丢了手中缰绳给上前来的看门小厮,问。 “府里谁出事了。” 小厮哎哟一声,说,“大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小的这就去禀告李管事,是方姨娘,方姨娘昨个夜里见背了。” 李宴霎时转过头来。 “你说什么?” * 内院大厅。 满室都静下了声。 众人屏着气,直望向主座上的另一位。 家中主君白日里归了府,现下坐在主座东面,西面,家中才归府的大姑娘就坐在那里。 李宴的头痛,打醒来就没好过,现下别说议事,听着这满屋的争执,她垂下首来,面抬都未抬,单手撑着额头,盖住整张脸,搭在膝盖处,半弯着腰,一时这般,众人都没法明白她的意思。 成姨娘说得口干舌燥,然家中出现这样的事,任谁都觉得是个晦气。 走时还好好的人,回来,竟骤然病逝了。 且里头的名堂,七绕八绕,待问清楚了情况,听到后头,可不敢再接话。 她只劝着哭啼个不停的秦妈妈,“秦妈妈,你且先静静,大姑娘才回府,方姨娘这事,谁也不想,你哭嚷个不停,事情怎样也说不明白,我看,不如先传王大夫来,他怕是最知道些情况。” 柳如芸坐在一旁,见温嬷嬷进屋来,到她耳边道,将二公子在屋里锁死了,出不来。她这才缓了些气,接着成姨娘的话,道。 “既要传王大夫来,不若将三姑娘也一并传来,她小娘的事,她能不清楚。” 成姨娘说话:“那丫头现在话也说不了一句,汤水不进的,你叫她来,能行吗。” 李醉山拍了板子:“都传来。” 一时,人都被传来了正厅。 屋里大姑娘还是按着额头不抬身的模样,成姨娘细问着话,见王大夫理不清自己说的话,李醉山听得极为火大。 “叫你说个详细,你支支吾吾什么,昨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方姨娘如何去的,你既说不清,府里还留着你有什么用!” 王大夫擦了一脑门的汗,家主在此,到底如何,他也不敢再瞒。 怕再瞒下去,唯恐真有官司上身。 “家主,我既是要说,那便不敢欺瞒,依老夫所断,府里的姨娘虽是病死,却有两项病因,方姨娘的病老夫也曾接手瞧过,她昨夜去的那样急,老夫细细问过她死前饮用膳食,发现,方姨娘死前,用过两样致命的东西。” “还有这回事,哪两样?”成姨娘惊。 “一样,是这瓶竹桃酒,另一样,是这盘杏仁枣糕酥。” 见到那盘枣糕酥,柳如芸惊骇,刚刚才压住她家那个猴孙,不让他出来掺和此事,怎这盘枣糕酥也能牵扯到她的头上。 她反应激烈,不说成姨娘,便连李醉山,也是瞧出来了。 成姨娘收了眼色,继续问:“这两样东西,如何就致了命?” “竹桃酒性寒,本可对咳疾治疗有些疗效,然则并着这盒杏仁枣糕酥,里头一记杏仁却为克物,这是引发方姨娘病重急险的关键,外加上,治疗的时间晚,待到我去时,方姨娘已经吐了两盆血,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无用,唉,家主……” “你胡说些什么,你这庸医,会不会诊断,杏仁枣糕酥寻常外头三十文钱才得一盘的好吃食,到你嘴里却成了害病的关键,满口胡诌,还有没有道理,来人,给我将这看病至死的庸医拖下去,甩他两板子,看他还敢不敢胡说!” 柳如芸急切,按着桌椅两处手柄,直朝那王大夫吼。 王大夫叫屈,朝座上李醉山鞠了躬。 “家主,老夫所言句句属实,就是换个大夫来瞧也是一样,我断不会拿自己的营生说这样的谎话,倘若真信不过,老夫辞了这跟家大夫一职,自行离去便是,为老太太诊断的酬金不拿也罢,告辞!” “大夫且留步,”李醉山站起了身,“那碟杏仁枣糕酥拿来我瞧瞧。” 小厮将糕点送上,李醉山看一眼便明白,登时恼火。 “好你个恶毒的娼妇,平日里你蛮横便罢了,这样式的糕点是你一贯吃的,你如何狡辩,还说这不是你送去给陶花轩的,你是何意,你竟敢趁着我不在府中,毒杀姨娘,天下有你这样做主母的,你,你当真是好狠的心思!” 大娘子受吓,惊得立时扑腾跪了下来。 “主君,我当真是委屈,你说这样的话,莫不是在折杀我,我不过好心送一碟糕点,原是体谅关切方姨娘,你知我一贯蠢,没得日日都在吃的糕点,叫人能一眼瞧出来,还敢送去陶花轩,王大夫,你说清楚,单吃我这碟点心,方姨娘她会不会发病!” 众人都朝王大夫看去。 王大夫扪心,不敢隐瞒,只答:“单吃一碟点心,确实要不得命,也不至发病。” 7017k 第85章 谁说了算 听了他这话,柳如芸站起了身。 “主君,你听见了没有,我怎会知道天下有这样巧的事,偏知道她方姨娘要在我去庄上的时辰里喝一碗竹桃酒,这竹桃酒从何处来的,我记得方姨娘一贯不爱吃酒,她偏生昨日夜里却想着吃酒,秦妈妈,你来说,怎么一回事。” 秦妈妈望向自家神魂不在的三姑娘,不敢说。 一旁,成姨娘捏着帕子,道:“我倒是记得,大姑娘时常叫人去府外买酒,买的酒里,便有这竹桃酒。” 李醉山因而看向座上的李宴。 见她还埋着首,仍不言语。 屋里又静了一瞬。 李醉山动怒:“秦妈妈,你好生说话!” 秦妈妈不想事情越扯越远,便也跪了下来,将自家姑娘是如何取得夫子赏的酒,又如何劝服方姨娘喝下如实说了出来。 言罢,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大娘子忽冲向李淑身侧,甩了她一记巴掌。 怒发冲冠:“好你个孽障东西,害死自家老子娘,还来怪到我头上,我不替主君教训你,府里当真是没了家法,你小娘真真是死得冤,临了含辛茹苦了一辈子,竟是被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毒死的,天可怜见,你倒是好意思活得下去,怎么不一头撞死了事,也算赔了那贱人一条生命,我叫你诬告我,我叫你诬告!” 柳如芸骂的厉害,李淑因而被推到地上。 厅上瞬间闹成一团,李醉山强拉也拉不住,柳如芸是铁了心要来作架的样子。 不得已,李醉山使了力气,将柳如芸推开,指着她鼻子骂。 “你看看你哪里有点做主母的样子,当着外人的面,你还敢对个妾生的女儿动手,泼妇,悍妇!” 柳如芸扑在了温嬷嬷身上,要哭。 那方,只被吵得脑袋像开了瓢的李宴,缓缓抬起头,挪开遮住面的手,朝厅上四下望去。 声音冷的有如从阴诡里传来,毫无生气。 “闹够了没有?” 李宴一句话放开,满场子都静了下来。 大姑娘面上的不耐烦和怒意,直叫人不敢多碎一句话,就连哭嚷的大娘子也略略停了声音。 李宴放眸望去,朝外喊。 “李管事人在哪,给我滚进来。” 李管事一直在厅外候着,听见声音,忙不溜钻了进来。 “大姑娘。” “派去城郊的小厮有信没信,还没回来?” “回来了,将将回的,坝上,坝上说河堤失修,大公子跌进了河里,到现在还没捞着,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了。” 李宴沉着眸子朝李管事看去。 李管事被她看得心一凛。 只听见她面无生气地吐话:“坝上派个小厮去探消息,捞着了人立时回来报,方姨娘病逝,为李府诞有子嗣之功,吩咐库房,即刻开设灵堂,白事较之姨娘体面,一律按贵妾份例操办,立去。” 李管事连道了两声是。 大娘子靠在温嬷嬷怀里,霎时想到什么,压着声音,又说起话来。 “大姐儿,方姨娘白事如何操办,我没得什么意见,只如今库房已经入不敷出,再叫库里拿出这些银子,”大娘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话说开,“库里若是给个病逝的姨娘办这样的体面,阖府也甭活到明日了,全家都饿死便罢了,打肿脸要充什么胖子,庄上现下还欠着债,这个家,若都照大姐儿你的意思,那我可是一点也管不了了。” 柳如芸说话又急又直。 院子外头,传来李妈妈的声音。 喊话:“老太太到。” 宋老太太病像是大好了,现下瞧着精神饱满,从厅外进来,说话声音中气十足。 “老远就听着大娘子哭嚷个不停,这都是怎么了,府里不过没了个丫鬟提上来的姨娘,瞧把你们一个个闹的,我适才在门外听见,怎么,大姑娘是要给病死的姨娘好生办白事,自古没有这个理,她既是病死的,那便有病死安葬的制度,这事就交给老太太我来办吧,大郎,这事上,我比你们几个小的都有些经验。” 李醉山扶着宋老太太进屋来:“姨妈你怎么亲跑了一趟,现下病才好,没得为这些事操心劳累,李妈妈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事也值得惊动老太太。” 宋雅奚扶着自家母亲坐下,一旁说话:“母亲见不得家中乱成一锅粥,是操心的命,别怪李妈妈,就是连我,也是劝不动老太太的。” 老太太就坐在适才李醉山坐过的位置上。 一句话还没开口,李宴连眼都懒得瞧她。 “府中几时轮到一个外姓的老太婆说话做主,来人,既是病重,便将这病得发糊涂的老太太抬回去,抬走。方姨娘后事,一律按我说的算,好生照办,倘是库中亏空,差补银钱一应从我房中走账,李管事,这事就交给你亲自办,若是办不好,也别在府里再待,一家老小,统统给我滚去庄上。” 李宴倏地站起身。 垂眸满屋子里望去,面色威重。 “方姨娘如何病死,只等大公子回府再断,人没了,我追究不上,这白事,若是谁再给我添半分乱子,我且送她去阴曹地府好生会见方姨娘,都听清了没有!” 一时,丫鬟婆子小厮,都骇得低头,齐齐应声。 “听清了。” 李宴一身的气性,从厅上走了出去,才走到外间,便听见外头小厮喊话。 “回来了,回来了!” “大公子从坝上回来了!” * 方姨娘白事办了整整七日。 李宴去烧过三回香,余下时间,便都窝在房中,与自己下棋。 阿朱不知道自家姑娘是怎么了,问过北椋,北椋望着李宴这副模样,也摇头,表示不知晓。 李宴待在家中数日,外间发生了好些事。 方姨娘办白事,卢家小衙内还亲自登门来祭拜了一番,中间询问李宴身影,没见着人,只好离去。 方姨娘的白事办完,李屈身边的唯二来回话,说他家公子这就回坝上,想请大姑娘午后到公子院里一聚。 李宴从棋盘上抬起头。 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蹙起了眉,和唯二道。 “午后去。” 7017k 第86章 豁然开朗 阿朱忧心忡忡,谁也不知姑娘是怎么了,整日里把自己闷在房中,不是打坐,就是下棋,也不与人言语,她都快急疯了。 而北椋,她却坐得住,整日不是擦擦剑,就是在院中练剑,这几天,还甚至天天往外头跑。 姑娘答应大公子,说要出房门,阿朱又高兴坏了,自家姑娘终于正常了些。 这几日,李宴吃得少,睡得也少,才几日功夫,便将自己瘦成了个个,人瞧着比李屈兄妹俩还清简。 午膳,还是吃不下东西,只喝了半碗热汤,便去了陶花轩。 秦妈妈在收方姨娘留下的遗物,满院子打扫,李屈站在门边,看着屋里一动不动的李淑叹气。 “大公子,大姑娘来了。” 唯二来传话。 李宴已经往这边来,便也瞧见了屋里坐在桌面旁发怔的李淑。 李屈领着李宴到一边来说话:“瞧着是不大好了,说话也听不进去,找大夫来瞧过,说是得了离心症,大妹妹,淑儿,我就交给你了。” 说这话时,李屈这几日哭沙的嗓子中又带了些鼻音,经此一遭,整个人骨瘦如柴,连面相也都瘦变了样。 李宴从他身上不再瞧得见从前的盛气,他小娘的离世,对他的打击,想必比面上瞧见的还要深。 “兄长,院中说话。” 唯二给院里谈话的两人倒茶,上完茶后又乖巧地退了下去,没再打扰,更不要说偷着听话。 李宴面上依旧无有生气,李屈这几日疲累,只昨天才睡了三个时辰,这几日忙着办白事,都没怎么睡,现下,自是瞧不出李宴似是有些没有精神。 “兄长为何不在府中多留几日,这厢就急着去公干,可是坝上有意为难。” 李屈摇头。 “我原定昨日就回去了,见李淑状况不好,便又多留了一日,大妹妹,春季始末,钦天监言,这几日会有一场大雨,坝上的工期紧促,哦,还没对大妹妹说,现下我已升做了看河工副监事,多项事宜还要等着我去周旋,前日里坝上便派人来催,我实在不敢耽搁,姨娘这边,姨娘到底没享着我的福气,她的一应后事,丧事将将结束,还有些我抽不出功夫打理,只能仰交给大妹妹,我想我小娘,她是明白我的,跟你说完话,去和父亲辞行后,我便就出府。” 李宴望着眼前这盏冒着热气的茶水。 “兄长差事当得好,公事远比家事重要,留得李淑这般在府上,你也放心?” 李屈静了片刻。 他瞧不出李宴是在挖苦他,还是真的在询问他。 只她面色甚是平淡,又拿起桌上的茶吃了起来。 “大妹妹,我何尝不想在府上多待几日,只外头的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李屈唇色发白,哪有才办完小娘丧事的儿子,在家里片刻都待不得,便急着出府的,他不过是有他的为难。 “如何说。”李宴问。 李屈的念头很深,这事他既是下了决定,便不会改。 “河堤工期交限,就在这几日,三日后有一场大雨,河堤若是还修不好,恐如去年春季一般,大水流进庄田,损的不知是多少农户百姓一年的收成,耽搁我一人是小,耽误京郊百姓庄上生计是大,这样关头,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这点难受的心思,心里操心着坝上的工期,是一样的紧迫急切。” 耽搁一人是小,百姓生计为大。 仿佛有一道神知,从脑袋直戳天灵盖,瞬间点醒了李宴。 是。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大义的人。 不,她素是这般人。 李宴久久不说话,李屈有些心慌。 终还是站起了身,和李宴道别。 “大妹妹,城郊的差事办完,我便回来,家中一应事项,都要劳烦你了,有你在,我是放心的,现下我便去向父亲告别。” 李宴也站起了身,精神比起方才,好了不少。 颔首:“兄长自去。” 自方姨娘的丧事办完,府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老太太那处没闹事,各院皆是一片平静。 派来盯着棠花阁的丫鬟去梧桐阁回话,说棠花阁这几日静的厉害,宋老太太起了疑,问那回话的丫鬟,那头当真没再追究那夜里耽搁王大夫瞧病的事。 丫鬟说没有,大姑娘这几日就去过陶花轩两回。 李妈妈打发了丫鬟出去,同老太太道:“经此一遭,三姑娘瞧着像痴怔了般,她既不能开口说话,那夜里发生了什么,具体的谁也不知晓,我看时日久了,这事也无从追究,老太太且把心放回肚里去。” 老太太卧在塌上,凭着李妈妈给她捏腿:“这事真要追究,也顾不到老太太我的头上,谁知道那贱命的方姨娘去的这样急,还要派人仔细盯着,柳氏那里,怎么样了。” “有的闹呢,说是库中银钱去向算不清,和主君吵了好几回架,主君也烦着呢,宋姨妈给主君这都送了两回汤。” “我家这个,一向和大郎关系好,唉,若不是那个先前死去的贱货横插一脚,我家雅儿早便嫁给了大郎,何苦受这样的苦,早前受那个贱人的气,现下还要受她女儿的气,哼,现下府里办丧,不好行事,就让她快活这几日,且看我怎么治她。” 李妈妈含笑,捏腿捏得越发卖力。 李宴从陶花轩回来后,便不再与自己下棋。 在屋里打坐了半日,到晚间,用膳时分,忽而正常用了些吃食,胃口较这几日都好,惊得阿朱忙给她布菜,转头偷摸摸却掉了两滴眼泪。 李宴用完膳后,同阿朱道。 “唤北椋来我书房。” 阿朱收着碗筷:“姑娘,北椋出府了,还没回来。” 李宴在书房作画,等北椋归府。 北椋夜间才回来,惊觉自家这个秧了好几日的主,似是找回了点精神气。 “主儿,外头出了两桩事,你想先听哪桩。” “好事坏事。” “不好说,难论。” 李宴抬头望她一眼,又继续作起画。 北椋也不再隐瞒,从第一桩说起:“今晨府衙常大人派人来传信,说是接到了上头的意思,允准西城的何寡妇一家去府衙敲鼓,我去旁观了一日,这一日,当真是热闹,你猜那何寡妇现下如何了?” 7017k 第87章 诸事繁多 李宴并不关心何寡妇一家如何,只问:“常春坤有说是授了谁的意思?” “额,我忘了问,想来总不可能是崔家世子……那会是谁呢,等我明日寻着机会再去问问,何寡妇这案子办的奇怪,现下她已被收押在狱,说是明日继续追审,主儿,你明日出门吗。” 被收押在狱? “为何不会是崔廷衍,他一向神通广大,花些时日知道何寡妇进京的事,不在话下,此事不是他引导还能有谁?” “这便是我要和主儿你说的第二件事,崔廷衍这月尾上夜里遇刺了,这会儿人像是还没醒,主儿若是关心,不若夜里,我去国公府跑一趟,再替主去探探消息。” 李宴缓缓抬起头。 几日都没有生气的面上,终于有了些变化。 似是疑窦,又似有些诧异,总之,神色复杂。 “遇刺了?” “是啊,比起上回在大仙酒楼受的埋伏,这回伤的更重,也不知道这位世子爷怎么想的,大晚上出入街巷,还不带够侍卫,他不遇刺谁遇刺,这下好,魏国公府若真损了枚世子,京中的变化,是不是也该另说。” 李宴搁下手中毛笔。 从书案上起了身,到水盆边洗手。 一边洗手,一边静耳无声。 北椋跟在她身后:“主儿,现下局势几何,不是那崔家世子相助何寡妇一家,又会是谁,主儿能猜到是谁吗。” 李宴擦了手,转过身来。 重重扔了巾帕到水盆上,溅起一盘水花。 “明日去一趟府衙。” * 白日,李宴是既上回归府后头一遭出府,快马出了门后,门口的长随忙去后院传了消息。 走马至了府衙门口。 混在百姓中,李宴遥看常春坤受理何寡妇一案。 案子从上午审到了下午,中间休息一个时辰,午后继续开审。 何寡妇要告的人,来头不小,她远从惠州而来,状告当地世袭郡王庆郡王之孙赵达,告他抢占民田,逼死她丈夫,将她一家赶出惠州。 何寡妇携带一家老小,跋山涉水,在京都将将才扎稳脚跟,只求朝廷给个公道,她丈夫是被赵达生生逼死,乃是她亲眼所见,个中细节,她堪详述一整日。 李宴详细听完,周遭听案的百姓越发聚集的多,人群里,渐而涌入两道身影。 今科户部侍郎胡长庸和他的书童。 二人便衣埋在百姓之中。 案件的审查需要一日,李宴从人群中退出,给北椋落了话。 “留下听个仔细,退堂后,去问常春坤何人与他授意,查探清楚再回府。” 北椋应是。 李宴上了马便从府衙门口离去,缓马在街上,西市热闹,街坊营生一切如常,车水马龙间,她在一番闹市中瞧见个手提香花篮在卖花的姑娘。 卖花女十岁上的模样,路上行人少有理她的,一篮子花没卖出几朵。 李宴记得她,只是因为前些日子酒楼坍塌之际,在废墟里瞧见过她一眼。 上天果真有缘分,叫她在西城遇见她两回,且每回都是不一般的模样。 这回,她提着卖花篮,路上挨个地追问行人,虽被拒绝,面上总没有因而黯然失色,提起精神,又去追问下一个过路的商客。 “李娘子,甚巧。” 卢鸣摇着花扇,和他三五个随从从楼那边走来,走近了和她打招呼。 李宴绕着马转身垂首去看他。 卢衙内头上别了朵黄色的花枝,一时,她也瞧不出这是什么品种的花。 “巧,卢衙内。” 卢鸣可是派人紧盯着李府,知晓这李家娘子已是好几日没出门。 她家办丧事,现下丧事已闭,心情该好了才是,卢鸣摇着花扇:“李娘子,难得这样巧,眼看天色渐晚,李娘子可有去处,不若我请李娘子你去坊上喝盅酒如何。” 李宴面色叫人瞧不出喜怒,她在马上道:“谢卢衙内美意,今日有事在身,就不相约坊上了,改日有时间,我定与衙内你痛饮一杯。” 卢鸣再次被拒,也不恼怒。 “李娘子一言九鼎,既有这句话,我等着和李娘子你好生喝回酒。” 李宴嗯了声后,裹起马上缰绳,即刻拍马离去。 李娘子英姿,座上怒马掀起阵阵过路风。 卢鸣盯着她的背影看去,面上高兴的很,忽而瞧见些不对的东西。 “嗯?哪里来的卖花女,跑到西城爷我的地盘上卖花,赶走,着实是影响市容。” “是,小的这就去办。” …… 李宴快马回了府,丢了马给门前小厮,便一路快走入府,门口管事却在候着她。 “姑娘,大娘子成街上的铺子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 李宴一路往棠花阁去,管事直跟在她身后,脚步速度远没有她快。 “是老太太的孙子,宋大公子,家主派他铺面上照看工期,有一笔账款与人核对不清,两相争执间,宋大公子,叫人打破了头。” 李宴脚步没停:“只单是他叫人打破了头?” 李管事迟疑:“被他打的那个刘家兄弟,似也是流了一脸的血。” “是老太太叫你来寻我,还是家主叫你来的。” 李管事答:“老太太和家主都叫了,姑娘,事态紧急,主君他唤你过去。” 李宴瞥了他一眼。 若单只是为了这个事,何至于叫个管事在门口亲候她。 “老太太有本事,他们宋家的事,岂会处理不妥善,找个小厮去梧桐阁回话,这事叫他们自己去办,除了这项,还有什么事急着说。” 管事心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自家姑娘。 “姑娘,成姨娘铺上的许重二来了,说是有要紧话,要和姑娘面见说。” 李宴这才停住脚。 思了思,道,“唤他去棠花阁前厅候着。” “是。” 李宴回了棠花阁,先去了书房,在架上瞧了一圈。 没寻见她放置在架上的密卷。 寻常人会动她的密卷? 往外唤了一声,慧儿先听见声音,走了进来。 “阿朱呢。” “阿朱姐姐在小厨房为姑娘准备晚膳。” 李宴往外瞧了一眼,天还没见黑:“唤她进房来。” “是。”慧儿应声。 7017k 第88章 西城重灾 李宴静了把手,回到厅上,慧儿叫丫鬟备好了茶点,李宴进前厅,许重二立时垂下头来,唤。 “大姑娘。” 李宴坐下喝了口茶,见他面色,比上回见刚毅了不少,却同上回一般黝黑。 “既是在铺面里,学账学得快,样样肯学,做事历练,怎的还将自己晒成这般黑。” 许重二憨厚发笑。 李宴也只是打趣他两句,问他来什么事,用过晚膳没有。 许重二说来时垫补了两块白面馒头,屋里丫鬟退去,他才紧着眉头,将自己看到的,同李宴一一说开。 “就是这样,不敢瞒大姑娘,账房先生做了两份假账,库中拨来的修缮银子,被拨走了一半,小的留意着这笔钱款的去向,跟着那人去了河柳巷,在那里又观察了个七八日,便瞧见了这一幕,也不敢告诉别人,寻着时机立马和大姑娘来回话。” 成姨娘在河柳巷养了个男人。 还被她铺上派去管事的抓了个正着。 李宴绕着手中的珠串,思索。 “河柳巷继续盯,铺上账本,过段时日,我自派人去亲查,至于成姨娘的事,不要走漏风声,”道完这些,她问他,“从庄上转去铺上,想来是已经适应,家中几个小的如何做的安排?” 许重二答话,给两个小的都找了差事,跟在自己身后做些零散的活,只拿部分工钱,也能养活自己。 李宴慢慢抬起眼,想起那几个小的岁数不算大。 然这许重二却觉着前路大好,说话做事都比从前有劲,对她也是感恩深重。 原这世间也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真过不去的,恐只有自己的心结。 日子却总是一日叫一日过得顺遂。 李宴失笑。 待他走后,又叫慧儿将屋里没用过的糕点一并收了给他送去。 慧儿快走到二道门才将人喊住。 将手里一整盒糕点送上。 “走这样急作甚,这是小厨房新做还热乎的糕点,姑娘叫你拿回去,给你家中几个弟弟食用,愣着干什么,收着呀。” 许重二双手接过食盒,威猛的黑汉,此刻有些怔愣。 直至大姑娘房中的丫鬟走远了,他还没收回眼神,一贯灵活的他,忘了问,她叫什么名。 领他出门的小厮笑:“瞧愣眼了吧,这是大姑娘房中最好看的一等女使,人美心善,往后你若来府上,常能见她,快些走吧,再晚一刻,府上就要落灯了。” 北椋晚间回来。 和李宴料的不错,何寡妇一案确实是有人背后推力,此前是崔廷衍,现下换了人,换成了胡长庸。 可见事情的发展总不会变。 天下多是心怀怜悯的人。 北椋又道,何寡妇何月芜现下已被放回了家中,府衙光是她一纸状词不够,还需要去当地调查此案。 一来一回,又不知要花多少功夫。 然则此案能在府衙开审,有人接审,便注定何月芜一家,必是一枚推动棋盘变幻的大棋。 “现下何月芜性命攸关重要,周遭附近有无看审的衙吏?” “四下都看过一圈,皆没有。” “没有?” 李宴眯眼,霎时有些看不懂这盘棋。 晃神间,外头雷声大作。 闪光不断。 怕是要下一场暴雨。 这场雨下了整整三日。 三日后,天才放晴。 李宴在院中练枪,北椋沉着一张脸从外间回来。 “主儿,西城出事了。” 西城出了大事。 一场暴雨,砸毁了西城数百座街坊,整座西城都被洪水灌溉。 暴雨之后,留下的只是一片废墟。 整座西城? 李宴焉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叫了马即去了西城。 西城封街,路上官兵不断,此事顷刻震惊朝野,数以百计的百姓因为这场洪灾丢失性命,究竟是天为还是人意? 听到消息心中震骇不减,亲眼见到成片废墟,一眼望不到尽头,坐于马上,李宴心中有失心般的坠痛。 扶着马从马背上下来,李宴挑开封锁的路标,往废墟里去。 坝上蓄洪难溢,西城两条街的百姓,皆被洪水和暴雨灌溉,一路沿着街巷走过去,房屋坍塌,少有几栋完好无损的屋背,却也因洪水磨损,失了颜色。 街上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有些逃到高处,躲过一截,有些彻底埋进洪水废墟中,失散的亲眷互相唤着对方的名姓,在一片空荡灰暗的寂静里,尤显得苍凉。 北椋不忍,却还是按住了自家主前行的步伐。 “不能再进了,里头洪涝排泄,是重灾区,恐有二度塌方危险。” 西城的外环里,皆是下城百姓的居住地,那里聚集了周遭酒楼摊铺走脚京都一大半的底层人,何月芜一家便也住在那处。 府衙救人不及,已经出动禁军和皇城司各路兵马,外环之处,进进出出无数官兵。 皆都是抬着尸身出线。 何寡妇一家若能活着,恐山海倒流,有奇迹出现。 北椋望着城区荒芜凄凉的一片,面上悲意涌现。 怎么能不叫她想起那年城破事变之景。 仿佛场景再现了般。 她原以为,这样的景看一次就够,却不想,有生之年,还会再经一次。 “天灾人祸难敌,主儿,何寡妇一家,容我去府衙探寻消息,这里危险,我们且先回去吧。” 李宴站直了身体,视线下沉,她本就生的高挑,灾区凉风吹过,吹动她的衣襟飘动。 是天灾,还是人祸。 难说。 从未想过上柱国一案,会牵连如此之广,这便是前一世未发生的事,因祸及何寡妇一家,遭至西城百姓尽灭。 权谋党争,百姓何其无辜。 “北椋,速去替我查一件事。”李宴冷冷的声音在风中刮开,有如她的决心。 从来,她认准一件事,便不会回头。 北椋瞧见了自家主上面中的孤戾,正要与她应话,却望见被封锁的外环里,有辆马车涌出。 前方车夫正是魏国公府的对月。 北椋因而又对李宴道:“主儿,崔世子的车架。” 分明相隔数里,中间官兵穿入,李宴退立在一侧,那方马车却如同长了眼般,绕去数里后,忽停住了车程,马车顿而掉转过车头来。 车上门帘被掀开,从车里探出道孤松劲白的身影,那人一席月色长袍,周身笼罩着面褐色貂衣,车上人掀开帘来,朝这处望来。 露出一整张苍白的面容。 7017k 第89章 车内谈心 沉色凝重的视线直指这处。 李宴接不住他的视线,她原以为这小世子不过有些闵怀人的心思,却从他的视线里瞧出无尽的苍凉和悲怜,重伤在床,也顾不得自身安危,这样脏乱的街城,他竟都还要亲至一趟。 “走,会会他。” 李宴上了崔世子的马车。 崔廷衍病的很是严重。 李宴直勾勾的视线在他面上挪不开眼。 片刻功夫,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望的李宴频频蹙眉。 待他缓过气来,倚靠在毛毡上,李宴才吐出一句话来。 “听闻世子爷遭遇箭伤,似是不曾见好,西城灾祸严重,何苦亲至一遭?” 崔廷衍全身无有多少力气,半靠着,废着力才将按在嘴上的巾帕挪开,面上的悲凉一道接着一道,接不上她的话。 “个人安危,及不上民生休养一厘,西城受灾,士大夫之族焉能坐视不管。” 李宴被他一句话说静了。 他表现出的大义,比她预想的还要深厚。 果不愧是后世袭承公府的当家人。 小世子这般年纪上,却也懂得什么叫民生休养和个人之分的区别。 “世子大义,依你看,现下西城救灾,该如何救治?” 崔廷衍缓缓摇头:“眼下救治是为当务之急,朝廷已派禁军支援,只洪灾过后,往往必有瘟疫,这些时日,你就要莫要往这处跑了,感染瘟疫,绝非小事,有什么消息,我自叫人通传你。” 通传她。 “世子,我与你只有过两面之交,彼此并无往来,何劳世子为我通传消息,只西城灾变一事,事出突然,凭在下一人之力,又能挽回些什么,世子怎会觉得我对西城的事就放在了心上,我不过区区一介布衣罢了。” 再见面,她道话失了生气。 京中标榜,她在嘉道王府做出的那些事,哪一件不能体会她之情操。 况西城灾变真的只是天灾? 崔廷衍从她面上瞧出落寞,寂淡,唯独没瞧出什么生的希望。 那夜一事,对她影响不小。 然而现下,他却又因她话里的两面之交,并无往来数语,拨动了心弦。 静了静,他慢慢才说话。 “听闻你在永康郡主府上大闹了一场。” “没有的事。” 一人一侍从,单挑了整座郡主府。 这事瞒不住,就连宫中,也在传闻此事。 她既才气英勇横生,又如何压得住。 “你既没有心思应对西城事变,便快些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过几日,我自叫金樽去你府上取密卷,这里的事,确还到不了你管。” 李宴霎时抬高头。 他知道密卷在她府上。 见她疑惑,他顺着她的视线不冷不淡应话,“你道金樽几次三番去你府上是为了什么,不过是确认密卷的去向,眼下到了时机,李娘子执手这一方密卷,并无用处,这些时日,多谢你保管。” “到了时机?” 李宴压了神色。 却原来什么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不知西城灾变,也在不在他的谋划之中。 冷语落下,有试探的意思。 “密卷里上百位官员皆是三皇子康王的党羽,世子说现下到了时机,不知是什么时机。西城事变,依世子你看,究竟是不是康王为压惠州粮草案的东窗事发而掩下的祸端,亦或是有人借着这样的事,只欲闹个满城风雨。” 崔廷衍面色转沉。 她不是在试探他,她是在怀疑他才是主谋。 “李娘子,你当真是高看我,我没得这样的本事,事事都能如我所想,亦不能判东宫所为,为予康王致命一击,不惜将此事闹大,借谋害何月芜一家为由,予西城百姓尽数送葬,以此转嫁康王周身,你聪慧如此,还能看不出这其中道理,康王不日便要归京,这密卷上的百位官员,皆是他之逆党,何月芜一案已由太子交手,承至官家,此案一经洞察,便如雨后春笋般,席卷不至,接下来,必是另一番腥风血雨,想来你心里有数,颍国公府的二公子,也在这方密卷上,你所受之仇,不日,自有人替你来报。” 李宴紧盯着他。 面色因而翻沉。 好个崔家世子。 说话滴水不漏。 这样的话都敢与她谈。 他都知道。 原他什么都瞧的明白。 此事不是康王所为,即是太子所为。 她叫北椋去查的,便是这件事。 但他知道的,似乎更清醒些。 仿似还知道很多内幕。 城府这样深的他,一时竟叫她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缘何要与她道这样的话。 一时,李宴静而无声。 半晌,才干巴着说出一句话。 “谢世子爷为我报私仇。” 细盯着他的眼睛看。 自是不敢错过他的神色。 而后才恢复常态语气。 “怪道人言,崔世子与中原江南广三位并列举世四公子,世子才智,李宴佩服,敢问一句,世子您呢,康王战功赫赫,淮安武将悉数追随,官家疼爱三皇子远胜太子,更曾言道,劝三皇子多加勉力,当今太子病弱,我本以为他也是良善之人,却不想,他之抱负,隐藏至深,时局如此,世子您日后,又将追随谁?” 这世间,还从未有过人,这般推心置腹,当面询问他藏在心间深处的抱负。 更不要说,问话的还是名女子。 但这人若是她的话,那便对了。 她不是说,日后只追随他的座下,唯他肝脑涂地吗。 那他便予以她答复。 “五月节后,吾将应召,接官家恩厚,往国子监翰林院认作少傅,为诸位皇子行授课便宜。” 诸皇子的师傅。 果真和前世的路径一般无二。 “如此,宴便在此处恭贺世子高升,往后仕途一路通达,岁岁年年,前路之行定当顺畅无忧。” 崔廷衍咳嗽了好些声。 面上终于沾了些尘埃气。 他一贯矜贵,现下这般躺在车里,面上染着白,叫人无端生出一股怜惜感。 李宴道完话,只见得他直盯着她看,也不言语,眸色里,似乎有什么深意,不像是谋算,也并未再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可他终究瞧不明白她。 这世间,也并非他一人大义,西城失所的百姓,为截至灾祸横生不断,实则,她不是不能出些力气。 再见,她却失了股罡气。 她有心事。 浓厚的心事。 彼此交谈后,马车缓步行进着,他不催促她心里所思,也不打扰她,只捡了个橘子,剥了干净,而后递过来给她。 “南边进贡的砂糖橘,你在南方待过多年,尝尝这橘子可与当地有无一二出入。” 现下与崔廷衍的每句道话,都需谨慎些心思。 他却原来知道她在南方待过。 李宴紧紧盯着他的面色,伸手去拿他手上的橘子。 马车忽而翻动,李宴一个趔趄,单手没扶稳车内桌案,只握住小世子的手,一股脑竟栽进了他怀里。 脑袋按进了他脖颈里。 闻见一股暖香,越发厚重,香的简直令人失智。 嘴唇擦过去,发现他的脖颈,白的似是在发光。 怎会有如此娇贵的世子,叫她险些起不来。 7017k 第90章 助你一臂之力 还是他先反应过来,伸手按在她肩膀上,将她轻轻推开。 李宴就着这样的姿势被他推开,视线和他深色的眸子对上。 渐而才松开了他的手,而那方橘子,也早已跌落在了毛毯上。 可惜了。 小世子亲自为她剥的砂糖橘。 坐正后,李宴面色甚至没有丝毫波动,掀开帘子,她往外看去,问。 “发生何事?” 对月伏马过来:“前方道路发生二次坍塌,这条路断了,得尽快出去,从另条道上走。” 李宴嗯了声,又朝远处望去。 忽觉得这处眼熟,想起上回来时,这里酒楼坍塌,有个在废墟里哭泣的小姑娘,正想着,忽见迎面走来个衣衫褴褛,手里提着一盆花篮子的小丫头。 是她无疑。 她还活着。 依旧在卖花。 在灾难深处里卖花。 摸了摸身上首饰,北椋被她派去查案,一时不在身边,手上常用的那串珠串也没带在身上,转过头来,她朝车内崔廷衍伸手。 “世子爷,借我几两银子,我日后还你。” 崔廷衍靠在那里,身上也是不常带银钱,却从腰间扯了块玉珏交到她手上。 “这个能值些银子。” “谢世子。” 李宴便唤外头的对月,将玉珏丢到他身上,嘱他,“替我买蓝花,将那丫头的花全买下,送给你家世子,这就去。” 对月摸着手里玉珏,有些迟疑,朝车里看去。 车里,崔廷衍微微点头,他这才下了马。 对月下了马,李宴起身,挑开车帘,也欲下车。 回过头来之际,她与崔廷衍道别。 “今日闻世子一言,有如醍醐灌顶,”她呀,也是时候要去办件大事,“世子你自珍重,就此别过。” 崔廷衍埋在细貂软锦里的容色堪称春季三绝。 他只微微颔首,示意她自离去。 李宴下了车,绕着马,顷刻便去了。 半晌后,对月提着花篮回来。 交给他家世子。 “原不是卖花的,这些花都枯了一大半,世子我待如何处理。” “拿来。” 一时马车掉头行驶开来,车帘关上,崔廷衍靠在软座里,掀开花篮细细看来。 一篮子枯掉的花,也有一两朵颜色艳的刚刚好。 不多不少,有一朵便好。 崔廷衍缓缓研磨花草的枝芽,面色温润,片晌后,终才将这方花篮重新掩上。 * 北椋查案是一把好手。 坝上洪水泄堤,不会留不下手脚。 北椋惊愣良久,始终不敢相信。 “真是太子派人动的手?我少主曾言,当今太子是这京都最不懂权谋诡暗的主,为何,为何现下连他也……” 李宴在案上书信。 “世上少有能不改初心的人,曾几,太子是为良善,若日日只叫更为优异于他数倍的皇弟压在身前,他又如何能坐得稳这东宫之位,北椋,你莫要感慨,换作是你,想来,你也不能从一而终。” “主儿是在为太子开脱?他残害西城数千百姓,此为暴行,依我看,这太子的位子,他坐不稳。” 李宴轻笑一声。 北椋困惑,“主儿在笑什么。” “我笑你,入世未深,自古以来,但凡涉及权政党羽之争,从来就不是一人之伤害,千人算得了什么,万人又算得了什么,为了这皇位,有多少人砸破脑袋,太子有本事,你道康王当真也没本事,他若没本事,如何压得住那帮老掉牙的军将,粮草一案,他虽在关外,却真不知晓身边人平日是如何行事?” 左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北椋埋下了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片悲戚,许久再不言语。 李宴写好了书信,放置桌上立干。 起了身。 “西城受灾一事,原也有我的罪责,现下,我总该要为自己的迟疑偏袒己私付些责任,单凭崔廷衍一人助力,他杀不了多久,这件事,且让我先助他一臂之力。” 为他开个好头。 北椋抬起脑袋。 “主儿要做什么。” “将你收起来的密卷拿来。” 密卷现下随身就放在北椋身上。 北椋迟疑着将密卷拿出来,展开交于李宴手上。 上柱国,颍国公,嘉道王爷府…… 颍国公啊颍国公,父帅昔日的爱将,我能助你的,恐也只有这么多。 却原来也不是后来就生了坏的心思,说到底,那会儿跟在她父帅身边时,就留下了这样的因果。 哪有人突然就变坏了,无非,是他早就是那般的人罢喽。 李宴闭上眼,握紧这方密卷。 父帅,从今往后,我也不能只为你一人而活,而你留下的余孽,我自将一一为你铲除。 再睁眼时,李宴的眸色变得透亮。 声色发沉。 “将这方密卷交至崔廷衍手上,亲手交给他。” 北椋觉着这方密卷沉甸甸的重,埋在心里的希冀破土而出。 终于。 终于到了时候。 这帮恶贼,终有见首的一日。 “是。”她慎重落话。 * 颍国公府外。 李宴今日穿了一身白衣。 神色讳莫,同门外的北椋道。 “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个时辰后,候我出府。” 北椋怎么能放心。 “主子,你是要孤身一人进公府吗?” 李宴垂眼来看她,连日来的沉色,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怎么,许你孤胆勇闯郡主府,还嫌你家主子没这个本事?” “属下,不敢疑虑。” 李宴知道她担心什么,却也因而信自己这点本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予她安心。 “放心,既是你家主子决心要做的事,就从未有办不成的时候。” 普天之下,怕是当真没有叫她惧怕的物件。 西城一方百姓,这个公道,没人敢碰,那便由我来讨! 收回了手,李宴撩开衣袍,往门上走去,从怀里拍出一封信,丢到守门小厮手上。 “去通传,征虏大将军后嗣,余安巷素人李宴求见颍国公,还望公爷一见!” 北椋手持一把长剑,在门外站立笔直,有如一棵立定的长松。 颍国公府今日过府不少食客,来往间,瞧见门口站立的那白衣女子,皆忍不住投眼望去。 一个时辰后。 自家主子并未出府。 却听见天边传来一道震响天街的登鼓声。 北椋顺声抬头,有人在敲登闻鼓。 登闻鼓之声,声钟宏亮。 外至国公府守门小厮,内至公府端盘子女使,齐齐停下脚步,都被声音吸引,只往天边望去。 7017k 第91章 这个公道,我讨了 京中登闻鼓已有三十年未曾敲响,今夕不知是何人,又再次敲响这方可上达天听的登闻鼓。 京中,莫不是又要掀起一桩冤案。 平头百姓敲不得登闻鼓,无有身份官爵效应,登闻鼓一响,堂下击鼓之人,必要受刑六十大仗方可进内堂承禀案情。 遂以,登闻鼓三十年未响,不是稀事,倒是登闻鼓骤响,才叫一桩奇事。 北椋握紧手中剑柄,心思不在登闻鼓上,只消一刻,自家主子还未出府,她便杀进这公府。 登闻鼓鼓声不断,一声响过一声,北椋的神色抿成一团,有如肃穆之风。 就在她下了决心要杀进公府之时,门口,忽闪出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 她家主子,出来了。 安然无恙。 没有半点损伤。 李宴确为无有损伤,损伤的自另有其人。 然而,北椋却发现,自家主子面上的神情是没来由地悲寥沉重。 仿似,她方方去处理了一件有关生死之计的大事。 “主儿?”北椋因而缓了声音。 李宴走出了颍国公府,转身回头,又望了眼公府门头的牌匾。 从今日起,他便不再是开国功勋府邸,满府上下,辉煌难就。 明日再望,又不知是怎样光景。 颍国公,父帅昔日最受爱重的军将,你自一路走好。 李宴从腰间扯了一块白条布,慢慢绑在了胳膊上。 北椋顿时惊骇,军中常有如此做法,那是在祭奠死去的将士,主子是为谁祭奠? 李宴未留给北椋一句言语,沉着面色翻身上了马。 “登闻鼓响,满城公道涌济,北椋,有没有胆子陪我走这一遭,且去看看,那是何等英雄人也。” 北椋内心震撼,燃起一股说不出口的激动。 “自当誓死作陪。” 叫人惊奇的是,那方敲登闻鼓的,却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只是一年纪在二十来岁上的妙龄女子。 李宴却见过她。 那日谢府词会,她一手北调琵琶奏进她心里,此后,对她有些印象。 登闻鼓停。 江平娘在门前长跪不起,手持状词,声声戚戚,状告惠州庆郡主之孙赵达,告他迫害她一同生长大的姐妹,抛尸荒野,焉有证词证书各一份。 她也要告赵达。 此前何月芜一家便是在京都状告,告赵达谋占农田,害她丈夫性命,这才遭至杀身之祸,祸及西城片区百姓,今尔死去一个何月芜,又来一个江平娘。 登闻公案外,围观百姓激愤,再消难平。 为江平娘抱屈,为日前勇告赵达的何月芜叫屈,天下读书人,西城受灾区,谁堪负其重。 百姓何以没有怨言,这世间的公允,便是这般吗,麻绳专挑细处断,一路奔赴入京的何寡妇一家,生平未做过一件坏事,却被天灾压迫,死于洪灾废墟中。 她的冤案,谁人能替她计。 今有江平娘,勇敲登闻鼓。 惠州赵达,便是天王老子来,你也得受训接案。 “接状!” “接状!” “请公案大人接状!” 门口百姓喊成一片,李宴立于马上,遥遥相望。 天下百姓最信以仰赖的京都,它也不只是有如面上瞧见的繁盛,天下最公允之处,莫过如此,若是连京都都不接状,又叫这天下的百姓如何敢诉冤案。 惠州赵达,是一方引火索。 天下各郡,诸侯王公,所有藏在暗处的黑恶,也是时候该反反水。 这事李宴看的明白。 何月芜也罢,江平娘也好,背后迫害有皇家作保的赵达,此番事起,牵扯的不会是一件因果。 王公私扩良田,若是叫天下各路的良田,皆被公家侵占,天下百姓如何抗灾抗洪,如何生息。 每年数以万计的灾民南迁,这绝非是一个盛世该有的征兆。 到这里,李宴才明白崔廷衍之思。 崔小世子,怪道东南言说,他是大义之人,有为生民计之仕怀。 若一个人连自己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那他必是这世间最英伟之人。 西城百姓请待,尔等之死,不会含冤。 轰动朝野的粮草侵占案,顷刻必至。 我辈,为扫平贪佞,定当义不容辞。 “北椋,持剑开,随我闯一回鼓上公案!” 北椋霎时坐正,反应过来后,面上端的欣喜慎重。 “是!” 公案接了状,依例,先仗责台下人六十大棍,江平娘稳着脚步走至受刑台,面上无有一丝波动,坦然趴下。 当大棍仗到第十三棍时,江平娘不堪其痛,已然半昏过去。 台下百姓哀恸,全然哄闹开,眼睁睁看着含冤之人被仗责痛晕身前,一时间,民怒再次激愤。 更有甚者,已经朝公案里扔白菜叶子,砸鸡蛋,眼看门口闹成一团,不好收拾,公案座上,接状词的大人着手吩咐衙吏关上大门。 大门被数十衙吏推着关上,门口拥堵的百姓一鼓作气拼了命往里闯。 这扇门若是关上,今朝晕在公案里的江平娘会不会被仗死都难说。 “狗官草菅人命,我等读书之人,进京修学,为的不过是一个生平苍生计,江平娘一案恸我,天下读书人,拿起手中力气来,随我推翻了这公案大门!” 天下往往情绪最为激动之人,为百姓身先立足之辈,当属读书之人。 任谁,瞧见西城灾区,百姓一度流离失所,前有何月芜状告公堂,后有乐府歌伎上敲登闻鼓,听得这样的消息,还能够坐稳席面,不为其动。 登闻鼓一响,已然吸引了数百城民,眼看公案之外的空地上,人是越聚越多。 李宴便是下了马,也挤不进。 北椋手持剑柄,少顷破开一条道路。 众人皆回头来看,只见从台下走来的,是两名白衣女子。 女子形容肃穆,有一剑客贴身跟随。 有眼尖地,立时认出了这是谁。 这是李家娘子。 是余安巷的李宴。 是在嘉道王府舌战老王爷的李家后代。 “是李家娘子!” “李娘子!” 众人纷纷让道开,李宴不废一分力气,走至了公案大门处。 大门被内里衙吏全身抵住,内外你撞不开,我关不紧。 李宴行至门前,北椋只消拔出手中长剑,一个剑招之间,大门顷刻破开,数十衙吏皆被弹破。 道路清退,李宴便就这般孤身闯入了公案之内。 撂高手中长袍,单脚踏入。 朝廷,冤案,惠州赵达,你皆奈我何。 这个公道,我讨了! 门口闹出轰动,案上审案官员大惊。 “堂下何人,竟敢擅闯公堂!” 7017k 第92章 振动四方 北椋的剑招无人可挡,区区几个只能提棒的衙吏,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李宴行动如风,立着身子直入公堂之上,在受刑的江平娘身侧站定。 “在下李宴,闻说本朝律法,受登闻鼓仗刑者,非一日堪受尽,今我要带这江娘子离去,还望大人海涵。” “大胆,尔等擅闯公堂,违乱本官治下,这公堂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左右,给我将此女拿下。” 想来,李宴自在京都行走后,听得最多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她凉薄透出一声笑。 “大人,你今日要作对的,不是在下,而是这门口争相聚集的禀义学子,是这满城的百姓,亦是朝廷予以天下的一个公道,今日我要带走的,也绝不是区区一个含冤的女娘子,而是受冤案牵连,这世间中仅存的一抹正气,这最后一个敢死敢豁出身家的详证,你如何阻拦得住我出门。” 座上官吏闻她一言,全身有如松软,望向门口奔涌着淌进的百姓。 终松了口,抬高手,左右挥了挥,长叹了声气,嘱院中衙吏放她三人离去。 自古言论民生动荡有如舆论,哪个朝廷大官经得住。 此事,他自当尽快上书禀明官家来断。 李宴横抱住被仗责虚软昏睡过去的江平娘出公案大门,怀中女子脱力,勉强睁得一丝眼。 迷乱间,只瞧得见一抹白衣倩影,连抱住她的女子面容,也都丝毫瞧不清。 李宴低头望她。 见她还存着一口气。 “江平娘,莫要慌乱,属于你的公道,它终是来了。” 分明睁不开眼,这一刻,却离奇地辨认出,身边之人在说些什么。 她说。 她的公道来了。 好。 如此,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单手即刻脱了力,瞬间垂下,迷糊的双眼也彻底含闭了下去。 李宴蹙紧了眉头,抱着她柔弱的身体到了门口,闯公案的人皆让出一条清晰可探的路。 站立高台之上,李宴放眼朝下方望去。 一道阔声振动四方。 “诸天气浩荡,我辈日兴隆,敢问天下诸公城民,何为道,何为义,何为礼?” “今我李宴,不过一介布衣尔,孤身站于高台之上,欲指皇天厚土为盘,借青霄星野为阵,试与皇权比天高。” “一城兴亡,匹夫有责,江娘子之案,吾欲承天下万民状书,接重灾饥民苦诉,定尽己之全力,为惠州百姓所遭冤案讨个公道,诸位请待,天听已达,今日之事,江娘子休养,吾将接回李府,自当一人承受,若有眼齐不顺,不欲争锋,谋害利益者,大可来吾府上,吾将日夜枕旦,恭候诸位。” “还望这满城的高官士大夫所明,天有不公,必有横灾,西城洪灾,即是上天的警醒,也请诸位牢哀,今日之登闻鼓前江平娘,必是明日诸户千千万家之儿郎,京都繁荣之盛昌,何敢掩盖城都之外的哀鸿遍野,百姓怨恨种相,历来的官宦朝野,是否能为今日之事,给个持明说法,我李宴,将休沐三日,坐府以待。” “北椋,打马,回府。” 李家娘子抱着登闻鼓前的江平娘上马离去,众人皆为她让开一条道,目送她远去。 人满为患的公案台下,马车拥堵不进。 远远的,崔廷衍半挑开帘子,瞧着李宴孤戾正道的身影,久久未堪落帘。 她素来如此。 从前听说是一回事,今日见到又是一回事。 旁人不敢做的事,她要做,旁人不敢主持的公道,她敢承,旁人言骂的诉词,她也因而从不过眼。 对月遥望着李宴踏马进入街巷,深感佩服。 敬意不下。 “好个李娘子,竟能说出这般话!” 叹。 他身边贴身跟随的侍从,如今也知她之秉性。 闹得满城皆知,此般张扬,究竟是为过,还为志,难以定论。 身上箭伤未好,崔廷衍思虑过多,牵扯痛处,咳了数声。 “打道,回府吧。” “是。” 然则这李家娘子的张扬,却远不止于此。 … 皇城。 崇政殿正门外。 官家今日修道,内阁朝臣皆无事不奏,崇政殿正门紧闭,殿外安静如常。 只今日,却有了大动荡。 皇城外登闻鼓响了三刻才落。 立时有诸位文官无诏上表,官家不得已从道观归于书房。 留在偏殿的诸位大臣只等官家传召去崇政殿候话。 小黄门忽一路快跑,从偏殿穿过,跑至官家书房,同官家身边第一贴身内宦高公公传话。 众大臣眼观八方,只瞧见高公公作惊吓状,难得的慌里慌张,转身立时去了书房深处。 小黄门紧急传话。 此消息在皇城内盖不过片刻时辰。 顷刻又在皇城内外传遍。 传。 颍国公披发素衣,跪至崇政殿外,承罪书,诉罪己诏,上表天书,主动伏案自首…… … 颍国公崇政殿外认罪,此消息霎时轰动朝野。 现下没谁能坐得住。 这事听起来既荒谬又可笑,一个半截子快埋进黄土里的老头,跑到中宫殿外认罪。 “他是认的哪门子罪,有这精力,怎么不给自己打副棺材板。” “程家是人都死绝了,拦不住他一个年迈昏聩的老太爷,嘉道王府没乱,西城灾变迫在弦上,他这个时候跑去认他娘的罪,是要置一条船上的人如何,给本王提刀来,本王这就去大狱解决了他!” 荀王在府中大发雷霆。 此事已经不是怒骂两句可堪解决的事。 满府上下,一屋子谋士皆都缄默不言语。 颍国公殿前认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 西城浑水太深,官家第六子荀王已连夜三次被召进大殿。 三皇子康王将要提军功归京,西北大捷,这档口上,他座下诸侯王公一个一个牵下水。 西城一事,已动惊朝野,现下又冒出个毫无预兆伏罪的颍国公。 荀王暴怒,提刀要入大狱,府中谋士却预感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数。 “殿下,西城受灾一事,太子攀咬康王,官家却只传殿下进宫问话,不下令至刑部,未召皇城司首司入殿,无非是因康王不日将要归京,此番西北大捷,这乃是西北两相之役,十年来首次获捷,仅凭他东宫和京中这些文官,难以撼动康王分毫,此时殿下要做的当是稳住阵脚,在下现要与荀王您道的,才真真是一件令人慎思极恐的事,殿下知晓颍国公入殿伏罪前,何人出入过颍国公府?” 7017k 第93章 查案 “何人?” “都说天下谋士,半自出入祁连山,京中有位大出名声的女娘子,登闻鼓前挑衅皇权,嘉道王府门口气煞老王爷,这人,殿下不会不知。” 荀王深深拧眉。 “你是说,颍国公入殿前,和那李宴见过?” “正是,前后一个时辰功夫,这李宴单马登至,孤身出入府邸,臂挂一管白锦纶,出公府后,扬马便朝登闻公案而去,前后关联,殿下当真不明白?” 荀王松了手中的长刀,面上释出一丝嗜血的狠意。 半晌,狠狠咬住口中长字。 “祁连山!李——宴——本王真是小看了你!” 李府。 李宴方从坝上回来,未带回来任何有利的消息。 李唯二来传话,李屈抢修河道未及,和坝上的少尉一道跌入了河道里,李宴亲去了一趟,没在坝上见着打捞回来的少尉尸体,也没寻着李屈的身影。 此关节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只她心中隐隐明白,坝上失联三日,河工连半具尸身也未打捞上来,人多半,是没了。 将将回府,就见管事愁眉不展,说家主唤她即刻就去大厅。 李宴一身疲惫,既抱回了江平娘在府中,如今整座李府都陷入了一种莫有的危机之中,但凡她出门,都不会再带人,只留下北椋坐守府宅。 李府三日未见动静,指不定尚在京中的上柱国荀王在下一盘什么棋。 毕竟,那可是为了要一纸密卷,都敢当街刺杀魏国公府世子的狠人。 要她的命,又有何难。 奇的是,她在街上行走,却并未碰得一件杀祸。 就在这三日内,李府平静如水,江平娘重伤留得最后一口气未醒,朝中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崔廷衍携密卷上书。 此案较之三日前,趁着颍国公轩然大波的震动,掀起的已然是场不见血雨的风浪。 李宴就等一个消息。 等朝堂上亲令的刑案官员来她府上提人。 “去和家主说,这几个月内,阖府上下除我外,皆闭门不出,此事我已接下,他担心无用,当务之急,还是留意着李屈的动静,记住我的话,无我令,谁敢擅自出府,阎王殿下地府等他,此外,李府闭门,概不接客。” 李管事骇极,连声应是。 三日里,李府的大门都快要被络绎不绝来喊威的百姓叫破。 李管事一面担心,一面又觉着,大小姐是不是过于谨慎,门外百姓人人都说大小姐是当世英雄,她为何在短时间内,召集府上家丁,里三层,外三层,将李府如铁桶般围住。 这都不是他该思索的事,只大姑娘说的,全都照办便是。 李宴回了棠花阁。 府中采买严格,各院中的吃食开始紧张。 若说谁没有怨言,李宴自是不信。 就连阿朱,她素来不懂外间事,但听说自家姑娘这番举动,将登闻鼓前的江娘子抱回了家,现下又在府中如此做派,她委实不明白。 “姑娘,你何苦来,既觉着将江娘子带回府危险,又何必在人前唱热一回,你是赚得了名声,可算是害苦了我些个,今儿米汤只有这半碗,给各院都分了去,明日我看姑娘你吃什么。” 阿朱委屈。 李宴一口气喝完米汤,擦了嘴就往书房去。 “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今还有口米汤吃,就知好吧,等明日你家姑娘我不管不顾起来,府里人还活不活得都难说,我就是这般莽撞,我看你奈何。你也学得家主一样的说辞,极好,既是怕,紧着洗手去三姑娘四姑娘院中,也别伺候你主子我了。” “姑娘,我这几日没有哪一夜睡的好,你快别吓我了。” 阿朱心里难受的极,忽听见外头从屋顶上传来阵阵笛声。 知晓这是北椋在屋顶吹笛。 李宴听得笛声,抿唇笑了声,继而去案上开始书信。 笛声响了一炷香的功夫,响彻李府,忽而中断。 停了下来。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笛声接着一炷香前的尾音续而延绵开来。 李宴听得笛声,摇摇头,手中书信未停,半晌后,笛声未停,书案上的灯火却影影绰绰。 李宴顿时锁眉。 就在那道身影将来之际,以笔作招,和来人过了两招,从案上转了出去。 金樽咳嗽了一声,他伤还未好。 “不打了不打了,甩了我一身墨,李姑娘,你家北椋好生厉害,一炷香的功夫,解决了七八个黑衣探客,险些连我都算在了内,你听,她着实淡定,又吹笛呢。” 李宴将毛病搁回案上,到架上水盆边洗了把手。 “谁派你来的,你家世子叫你来传什么话。” 金樽真觉同她说话一点也不费劲。 “世子爷说,官家震怒,此案需在康王回京之前办完,已命二省三部协查此案,我来的刚刚好吧,大理寺已着人往你府上来了——” 他话刚落,外头一片灯火嘹亮,叫嚷声响起。 “大理寺查案,证案人在何处,李家娘子,请速速出府!” 李宴撇头,擦了擦手,望着乖张的金樽笑。 “你何不来得再早点,是学的你家世子吧,样样都赶着趟。” … 江平娘人未醒,已被带走。 李府封了整整十日。 十日闭。 府中大姑娘才叫管事正常解禁,放府中一干人等自由出入。 这十日。 是京都官吏此生遭遇最为阴暗,低潮的十日。 京中禁军教之以往三倍在街上日夜行走,各路军马来回穿巷,百姓不明,只见得一路路的兵马往城外去,又见得哪户高官王侯家被官吏抄了家,一扫就是一片,一抓,就是一整户。 朝中震荡,此刻人心惶惶,谁能坐得住。 谁也坐不住。 就连李宴也被请去大理寺喝了两回茶。 确保江平娘还留着一口气,她便也从大理寺退了出去。 李宴身处朝野之外,自是不知朝堂之上,各路党争的系派是如何争锋相对,如何杀的面红耳赤。 便也不知,大殿之上,崔家世子,一席密卷在手,只杀的朝堂上下,再无风声。 此番。 崔家世子的名号比李家娘子唱的还响。 人人都惧他,人人都闻风丧胆,却不敢擅自妄动。 粮草案牵扯全国上下。 回京的路上,李宴有那么一刻恍神。 此事进行的如此顺畅,崔廷衍也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交出一纸密卷。 魏国公府和上柱国,两府分门而立,乃是朝中相互制衡的派系,崔家却独独派个小世子去说案。 这一切是不是太顺了。 7017k 第94章 是个好去处 崔廷衍不傻,倘只是为了生民计,何苦忍到今日,何苦执一方密卷,忍到东窗事发,到难以遮掩之地再动手。 崔世子查案,既无官无职,却掌握天下情报。 他背后。 怕是有人。 且不可小觑,背后之人,只有一种可能。 唯当今天子尔。 呵。 她到这会儿才想明白。 勋贵占田,牵一发而动全身,太子也好,康王也罢,不过是这趟浑水里的两条帆。 真正圣明的人,在暗处藏着呢。 因而想通这一切,李宴也不急着去国公府求证,崔廷衍拖着病躯,焉能忙的不着家,就凭他这份意气,她断不能数落他什么。 一个月后。 这场肃清勋贵,震惊朝野的粮草案,终于见明。 李府,阖府安静,整月里,却只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月前宋老太太的大孙子宋新成因为一笔烂账,和人起了冲突,当时赔付了银钱,这几日,那受伤的受害主,久伤未愈,人霎时没了,对家将宋新成告上了府衙,人这会儿已经被带进了衙门。 另件,坝上来消息,就在李宴要给李屈办后事之际,那头说,人寻见了。 李屈为护坝上的曹少尉,和他跌进了河道,在下游飘了数日,一路飘出了城。 他受的伤不轻,曹家公子却命悬一线,为修养保命,便寻了户农庄歇了好些日,待身体好些,才托人送信进了京。 后者远比前者喜庆。 李屈回来这日,李宴还特意在门口迎他。 他被人抬着回来,李宴给了抬人的小吏一人一锭银钱。 送李屈回他的小院。 李管事高兴归高兴,但老太太那里。 “大姑娘,府中账上亏空,乱成了一锅粥,各院的日子不再好过,家主这几日为宋大公子的事奔走,您要不要去后厅见见家主。” 李宴摆手摆的极顺畅。 “她老太太不是有本事吗,什么事她不能张罗,全天下的事,我看,就没有她不会盘算的。去什么后厅,免得给她老人家帮些倒忙,去转告家主,正经的儿子在这里,宋家的,到底不是一个门姓,叫他千万别出错了力,认错了真儿子才是。” 大姑娘话里奚落的意思重。 李管事自不敢原话去传。 那头,李醉山却知晓了李宴的态度。 仅一个月的功夫,他瞧见了他这个女儿的真本事,在外不畏人言,在内无人敢道她一分。 好啊。 这个女儿养的出息。 李醉山气的在院中买醉。 李管事又将消息传到了李宴耳中。 李宴刚安排好李屈,了解他除了腿伤,也不过是些小疾,现下昏睡,是因几日没合眼,左不过修养一个月便能大好,因而也放下了心。 听完李管事的话,从房中出来,又在门边看见面色虚白的李淑。 唤她。 “淑妹,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怎么又瘦了。” 府里都说,自方姨娘病逝,三姑娘似是傻了。 李宴也觉着差不多。 她现下较一个月前好了不少,会应话,会见礼,可就是不大爱说话。 “你兄长没事,养养也就好了……是不是许久没出门了,五月端午在即,外头热闹着呢,李管事,你安排安排,书屋的课停上一停,唤李朝带三姑娘四姑娘去樊楼转转,一应开销,走我院里补给,去办吧。” 李管事应下。 李淑不爱说话,睁着两只懵懂的眼睛望着李宴,发愣。 李宴今天心情好。 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傻丫头,进去看看你兄长。” * 魏国公府,棠理居。 楼台香榭,烹茶煮酒。 事涉粮草案的上报官员皆已被捉拿归案。 康王三日后归京,此事也当告一段落。 国公府是难得的一方净土,崔世子的棠理居尤是。 案上,烟香浮动,崔廷衍执棋子落盘,嗓音深厚。 “居士想好了?” 于他对面。 蒙他唤一声居士雅客的易安淮拨动手间长袖,落子。 不答他的话,只与他分析时下朝局。 “康王三日后入京,东宫大动作才即,这摊浑水不好插,世子真觉得你能置身事外?” 崔廷衍自诩高风亮节,贵为功勋后嗣,素来深入简出,然蔚为魏国公府世子,又岂能真的置之度外。 “居士何出此言,我之身份,如何撇清,做个悠闲郡王非我梦中乡,我在朝堂之言,居士未曾听说。” “是啊,谁人不道你俞平君乃是京都世族清贵之领袖,谁人不敬你魏国公府的世子尊位,固然尊贵在前,却未必安宁,依我看啊,国公府虽面上宁静,却不是最佳的庇佑之地,我当另寻一处僻静之地以护自身周全才是。” 崔廷衍静而无声,收子。 “居士是已寻好新的去处?” 易安淮仰靠在架上,持起一边的茶盏喝茶,眸中,顿时清亮。 “世子当看得清时下明局,祁连山谋士入京,非是你我能敌,李娘子之才,世子怕是不会不知,这事在京中传作,此女单挑郡主府,一人一马一江湖,短短一个时辰功夫,便令颍国公伏案,这招岂不是一剂胜路,若非伏案,官家见主动认罪在先,又念其昔年功苦,又岂能保得住阖府十六岁下的孩童生路,只许以庶子流放,这便是流了些血脉。她之才气,世子你服也不服。” 崔廷衍神色潋动。 从前,初出京都的崔家世子,最是瞧不上祁连山上来的江湖术士。 直至。 “世子听我一言,李娘子初势已现,此人有帝师之才,祁连山曾明言,座下弟子从不轻易出山,素来只辅帝君,我信此言胜权邀,此人,来日,必是京中一员猛将,贵将,只等她来相邀,我何不亲身前往,岂不省去这许多事,快哉也。” 崔廷衍手上动作停顿。 她说的确是李宴无疑。 李娘子才气,京中哪户官身不晓。 淡然失笑。 “自是,原居士寻的下家是李府,是个好去处。” 易安淮仰天笑出声。 “能得世子一声叫好,当是易某所求无错,世子预估,这李娘子会归于谁之部下,京中风云难测,她又会是谁手里的一把刀。” “世子,你有无想法?” 想法。 有是有些,却不是很深。 “人性难透,先生一路自去,且替我试探一番。” 易安淮再度笑出声,落子见败。 怎么囫囵个间,他就败了。 棋品见人品,崔世子隐藏至深,从不肯轻易与人相交。 易安淮感慨。 “你啊你,就这点,反比不上人女娘子,心思过深,先生我是一万个也猜不透。” … … 7017k 第95章 祁连山才子入京 粮草案落幕。 密卷上下数百位官员皆被抄家处死亦或流放。 无一幸免。 只一位。 密卷上的首位,上柱国。 这人稳坐中台,粮草一案,他位于密卷之首,却半点无有牵连。 此事说来不可笑,又是在预料之内。 西城筹建,这几日又发生了些大动静。 朝廷中一时拨不出银钱,京都第一豪商卢家老太爷大手一挥,捐出三十万两白银用于灾区重建。 此事堪比得上又是一件轰动京都的事。 卢家莫不是倾散家产来建造西城? 此乃壮世之举,卢家太爷卢永道遂以被官家亲赐了牌匾,举家赏了恩典。 西城这几日恢复建造,李宴绕马从西城一路绕去中街。 身侧,北椋这几日是一贯的面色,冷面低沉,郁郁寡欢,李宴自是知晓她的心事。 “北椋,西城重建,鼓动商家助资捐献,你道是谁的主意。” 这几日,京中都传遍了。 东宫太子仁善,哀西城百姓困顿,往西城都亲去了好几遭。 为造西城恢复以往生机,他没少出力。 联合诸位大臣商脚捐献,将自己都累的旧病复发。 此一番,更是收获了不少民心。 “此事在民间也有耳闻,东宫太子费了不少心力。” “是了,太子此举甚妙,你可看出什么名堂。” 北椋看不明白。 正是看不明白,才会一连几日面目阴沉。 上柱国贼首活得康健,她恨不得提把剑,杀进他老巢,亲手解决了他。 什么也看不明白。 主子言,东宫构陷三皇子康王,现下却能将自己摘的干净。 岂不是惺惺作态。 不过是些朝局的作秀,什么累病,筹资,重建西城,既有如此良心,何苦毁了西城数千百姓。 “属下,看不明白。” “你看不明白的,又岂是这一点,我且告诉你,上柱国为何会平安无事,非是康王要保他,而是魏国公府必须保他,康王如今党羽丰满,他乃是官家最器重的西北大将,早年便亲随着官家在关外打仗,一手箭法皆是官家亲授,上柱国亦是他国丈,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官家这些年为何会壮阔亲王的势力,你能想出其中关联?” “但听主上详解。” “我们这位官家是个胸中有墨的主,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确实没人比她更为了解他,昔年,他也不过是个只知晓跟在她马后的小世子,就和崔廷衍一般,比他年纪小,八岁起,就嚷嚷着说要和她学箭,他那手箭,还是她亲自教的。 “朝中,随着先帝打江山的武将所剩不多了,震赫朝野,留待京中,一门抵三门的世家武将,尚只有魏国公府崔氏一门一家,崔家这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府中子嗣,早年不论男女,皆派出征战,就你知晓的,太尉府,崔家,光是将军,就出了多少个,太尉大人又是有多少年没回京了,别看现下崔家煊赫,其实现下这崔家啊,府里反而空荡,正儿八经尚在京的男丁,一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你说是也不是。” 北椋探寻情报广。 她是知晓的。 “崔家男丁,留待京中的也不过是魏国公府的三兄弟。崔世子的两个弟弟,似是很不争气。” 崔廷衍两个弟弟如何,倒也不是关键。 崔世子一人顶一整门却是不假。 “上柱国之所以无事,我猜,必是这密卷上交之时,有了损坏,不偏不倚,将将划掉的,乃是他上柱国一人的名姓。” 北椋握紧缰绳,神情紧绷。 “想不明白崔世子为何会这样做?” “实在不明。” “巍巍天子,素有两相权衡之策,崔氏满门武将,功勋卓著,朝中谁人能与之抗衡,唯有上柱国尔,官家断不会只叫崔家一门独大,崔廷衍深谙此道,他呀,谨慎着呢。” 北椋沉默了很久。 片晌后的片晌,李宴缓马走在前头,回头来看她。 “心里很委屈,很是难受?来京一趟,抱负未成,现下可如何是好,上柱国未死,你入京的计划是不是全乱了?” 北椋霎时抬起眼。 神色颤抖。 震惊不小。 李宴笑:“我为何会知晓?” 北椋埋头:“是。” “你也太小看我,这世间,还有能瞒过我眼的事吗,你行事目的,桩桩件件,可撇的一点也不清啊,现下说来,当初密卷一事,说不定,我也是中了你的圈套。” 北椋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却原来,主子全都知道。 李宴挥动手中马鞭,轻拍她座下马身。 “终究是计划有乱,那就在京再留些时日吧,泱泱蛀虫,早晚是池中之物,跑不了,你也别灰心。” 北椋盯着自家主面上看。 迟迟回不了神。 她的心思比海深。 却只叫主子一眼就看破了底。 李宴不等她应声,拍了马只往前头去。 夕阳西下,落下两道骑白马的身影。 北椋在震惊中找回自己,追着自家主子近去。 有一件事,还想问个明白。 “东宫惺惺作态,前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既懂得如此谋算,为何不早早向康王出手。”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李宴立时停住马。 “因为,这月之前,东宫决策,乃是东宫太子一人所断,这月之后,西城筹建,民心所向之举,皆是有人在替他出谋划策。” “何意。” “意思是,那人,入京了。” 不早不晚。 入京的时机刚刚好。 “谁?” 谁呢。 李宴摇头止不住笑,面上神色却显见讳莫。 自是你家少主要你入京真正寻的主。 东宫太子今后的谋士,与崔廷衍齐名,并称举世四公子,排在第二位的那位江湖人士。 她的同门师兄,威望名扬中原的祁连山才子。 人称,遥昌君。 …… 李宴打马归府,自从府中中馈钥匙从她手里拿走后,她便不欲管理后宅一应事宜,却大致知晓,这李府,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中看不中用。 内乱外债,只需轻轻推力,即刻击垮。 这个时候,急需人拉上一把。 李宴却不欲出这份力,她倒要试试不战而屈人之兵,有能耐的老太太是怎样来求她。 遂以回了府第一件事便是问李管事,老太太她那大孙子在牢里死了没。 李管事回说没,家主托关系将事情稳住了。 李宴觉得疑惑,李管事又说,“大姑娘你如今在京中很是有些名气,主君去府衙问话,官差都知道是咱们家的人,像是极为顾忌。” 好嘛。 到头来,她这点名气用在了这上头。 李管事紧跟着她,又道:“大姑娘,你日前托我打听给诸位姑娘公子请的师傅,很是难请,不过,今日里,咱家却来了位神仙,不请自来的活神仙,人就在厅上,直候着姑娘你回府。” 能叫李管事道出活神仙的称谓。 “什么来头,是男是女。” “是位将将才三十出头的儒生,说是曾在白鹿洞书院授过课的大庄,不请自来,听闻我府上招纳讲学师傅,特来应课。” 李宴停住脚。 惊讶不小。 “在白鹿洞书院授过课的儒生?” 7017k 第96章 凭她也配? 天下最为讲究的学院,各地诸生齐聚的首府书院,既是在白鹿洞书院做过授课的师傅,那便是入国子监也是使得的。 来她区区一个寒门破户,意欲何为? 李宴的震惊接着一阵,看到人后,诧色又是不小。 这儒士好生儒雅,瞧不出来三十年纪上的模样。 见着李宴从堂上出现,易安淮起身,持礼作揖。 “在下辽东易安淮,见过李娘子。” 她是要为家里这些不成器的小个们寻个真懂学识的师傅不假。 可这。 不请自来的儒士,是不是来头忒大了点。 北椋在她身后悄声道。 “此人来头不小,昔年我曾在少主宴上见过他,见他下的一手好棋,尚能与国手刘学士比个来回,姑娘掂量,是否慎重聘用此人,只怕他别有目的。” 李宴静心,和面前的易安淮眼神交互。 她从不是什么拘泥的性子。 上门的买卖,她岂有赶人家的道理。 管他有无目的,在她眼皮子底下,见着不爽,那都是一个剑招之间的事。 此人手无缚鸡之力,分分钟要了他的命,可不是什么难事。 顿时笑开。 “今我李府生辉,易先生大雅,好见识,我当以市价三倍请先生入府,李管事,速去清间院子,为易先生长住做准备。” “先生,但请,明芦雅苑,为款待先生登门之喜,当许以薄酒相备,与先生喝个痛快才是,今夜,我定与先生好生畅谈,不醉不休。” 易安淮知道她性子洒脱,不想,竟如此畅快。 说话行事,比得十个当断则断的侠客。 岂不令人酣畅。 “李娘子,请。” 李宴在家中的明芦和今日新请进门的西厢师傅喝酒喝了个尽兴。 李管事却反复来传话。 一说卢家小公子拜了帖要求姑娘一见,李宴挥挥手就打发了。 “去与那卢衙内说,我不在府上,烦请他明日再来。” 管事如是回话,片刻后,他又来传话,这回紧张些。 “大、大姑娘,永康郡主府府上来人了,说是请姑娘到府上一聚。” 也不像是请人的规格,来的人左右站满了门口,各个持刀立正,架势大的惊人。 偏偏李宴最不惧的便是如此。 “嗯,却是与那永康郡主有一笔债未算清,只今日她派人来的不是时候,我有贵客在府,可抽不开身,你去,打发了来人,就说,我这几日都不在京都,我呀,早先出城了。” 李管事瞧着自家主像是喝醉了。 万般无奈下,去门口应话。 管事走后,易安淮为李宴倒酒,道话间不见一丝醉状。 “登闻鼓公案高台,李娘子名惊四座,我今来府,短短一个时辰间,主下你便有数客相邀,某斗胆问一句,闻说永康郡主擅广纳名士,李娘子既有如此才气,那永康郡主又与李娘子你同为京都巍峨之首的女骄娘,李娘子有无归顺郡主之意,倘若顺于郡主,我想这李门,不日必会飞黄腾达,有李娘子在府,荣耀亦是早晚的事。” 李宴听笑了。 他一个教书的,看的还蛮透的嘛。 “先生高看我。” “我易安淮鲜少错眼看人,我知晓主下你胸有抱负,依我断,主下不日便会为郡主效命,只是时日的问题,李娘子,你说我说的对也不对。” 这儒士确实有些本事。 说话句句不藏自己见识。 到底是不设防于她呢,还是真的信任她这个人。 李宴痛饮一杯酒。 这方才真的是酣畅淋漓。 “今夜与先生畅谈,感先生之高论,是为人才,我既不计较你前程过往,也不问你今后之计量。与我李宴共事,便是一点好,我这人心思阔达,有钱留着吃口饭,无钱放门生自且东去,先生不必忧虑我此后前程,也无需试探,我呀,现下就可给先生一句准话。” “管她什么永康郡主,东边来西边来的郡主翁主,不过一个区区藩王命下的郡主,就想为我主,凭她也配?” 天下无人能为她主。 她素来,只为自己效命,这世间的事,她说一,便不会有二。 若不能够,必搅个它天翻地覆。 从前是,现下更是。 李宴持着杯盏起身,半醉模样,身形趔趄,撒满满一杯酒于亭下。 任尔东西南北风,一道笑声荡阔了整间亭阁。 “先生你瞧好了,这京都的风今后只有两股,一股,是朝中自这边吹来的,”李宴哗啦着手势,比作一阵风往这方涌,“而另一股,便是我李宴吹的,呼——” “定吹的满城花甲,满城尽带黄金甲,处处生花,处处生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北椋靠在身后柱上,抚了抚额头。 主子真是喝醉了。 醉的不清。 她都快看不下去,只等明日她酒醒,记起自己这番话,不知道要多羞愧。 这番豪言壮语,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她是吃醉了酒说的大话。 不料,座上这位刚入府一日的易大儒士,竟端坐了起来。 双手持平作揖。 朝壮言壮语,疯疯癫癫的李宴深深鞠躬作揖。 北椋被酒风吹得清醒,顿时站直。 有些心上的骇动。 她最是明白人活一世,信念为何物,不知为何,她竟从眼下这不过才见上两面的陌生男子身上,瞧见了一件熟悉的东西。 一股韧劲。 一股和她一般,不达目的不罢休,将要为之追随一辈子的信念执证。 此人。 也和她一般。 有非要为,而必须为的事。 … 同是天涯苦命人。 主儿,恭贺你再收一名亡命之徒。 … 粮草案过去已有半月。 李宴在京中的名气,一日大过一日。 府中的拜帖下帖较之以往多达十倍,雪花片似的往府里送。 她这般名气过盛。 原因有两点。 一是,她自出名后,邀帖不断,却至今无有应邀,仿似待价而沽,并不为哪家所用。 二是,康王回京了。 曾派人也来李府请过李宴。 这头一个原因上,她不应约,并非是李宴真闲得住,而是家里的事一日多过一日。 宋老太太孙子未归家,她苦闹万般无用,这个时候,就是李醉山说个什么,李宴也是不会听的,所以那唐氏就整日到她院里闹。 光是一人闹还不够,大娘子成姨娘也闹上了。 无非就是库中账上,田铺庄上的事。 以此,李府的管家钥匙因为负债不轻,再度回到李宴手上。 7017k 第97章 李屈求问 自经手开始管起账上事。 李宴就没一日顺畅过。 不管不知道,细管下来才发现,这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光是在庄上给大娘子收屁股债都花了不下五日。 连北椋都笑。 “清官难断家务事,主子你主外行,却不是处理内宅的一把好手,这种事,还需得要专门的人来办才是。” 李宴偏不信这个邪,从前处理军中总务,她也没有虚的时候。 不过是些过家家的内宅事物。 软的来不了,她便来横的那一套。 连着庄上铺上,皆换了人。 里里外外,再没一个蛀虫敢闹她的事。 来一个,她办一个,不信还真的治不了。 如此一切事宜办完,已是半个月后的事。 这半个月,她错过了不少京中传道的消息。 就连端午,她都没赶上时候出游一番。 现下事都已处理完,她回了府。 手里抓了最后一件没断清的案子。 “去把成姨娘叫来,我问她点话。” 成姨娘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李管事说,今个儿家中几位姑娘出门游玩,在樊楼里受了惊。 现下各自惊魂未定,四姑娘吓的最厉害,成姨娘正在忙着安抚。 “受惊,受了什么惊?” “说是曾尚书家的公子在酒楼闹事,吓坏了家里几个姑娘,四姑娘想上前相助,被生生拉住,回来时,老奴瞧着四姑娘,似是惊的不轻。” 曾尚书家的公子酒楼闹事。 闹的什么事。 能将李矜那个小魔头惊的不轻,可见闹事闹的不是一星两星的厉害。 李宴摆摆手,打发李管事离去。 和北椋往院中去。 北椋道话:“曾尚书的三公子和嘉道王府的二公子早先就走得近,在京中没什么好名声,是顶有派头的纨绔子弟,常在京中行欺良盗娼之事,素来也无人敢与之过问。” “这般猖狂?” 北椋点头。 看来日后家中几个姑娘出门,还是得勤着注意些。 毕竟这几个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倒一个赛一个生的水灵,又将是及笄的年纪,难保没人惦记。 一打岔,李宴只好将成姨娘私藏外账钱的事搁置在一边。 李屈腿伤没大好,她将将回府,便见他已到了她院中,似是有话说。 “大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兄长这是有什么要紧事,你怎的也闲不住,不好好养伤,到处跑来跑去做什么。” 李屈见她无心应付,跟着她往屋里去。 “大妹妹,原来你都知道了。” 呵。 这还能不知道。 她存心想与那宋老太太吃个苦头瞧瞧,家里这个有担当的长子却闲不住,腿伤未好,就与人托关系,将唐氏的大儿子寻人放了出来。 只是死罪可免,到底免不了流放的罪名。 毕竟那个被打的,没拖过去,怎么着也是埋了一条人命。 “兄长有本事的很,老太太两句话,看把你腿跑的,你来我院中又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那老太太的事?” “大妹妹别奚落我,我是有两件要紧事要与你商议,还指着大妹妹你给我拿点主意。” 李宴进屋洗了把手,指着李屈去座上先坐。 而后坐到他身边,听他叙话。 慧儿端了茶和糕点来,落下门帘又出了去。 “头一件,是关于我述职的事,我在坝上和曹家公子有些过命的交情,他感念我救他一命,已经几次三番来请,说要调我去他身边做事。” 李宴认真听着,见他停了下来。 李屈慢慢又道:“曹家武将世家,家中子女众多,曹少尉是曹将军的第八子,他家身份显赫,我本不想与这样的人扯上什么关系,架不住他盛情,有逼迫的意思,若是几次都佛了他的面子,恐他心里有些意见。” “嗯,兄长如何想这个事。” “曹少尉管的毕竟是河道的工期,我志不在此,这类留待京都的达官显贵,与他们身边做事,素来不自在,万般仰人鼻息,况现下大妹妹你名声鼎盛,我不好拖你的后腿,倘是给个少尉做侍卫,只会给你没面子。” 他一个大男人,心细的很。 李宴喝茶浅笑。 李屈最是架不住她这样笑。 “大妹妹?” “到曹少尉身边做事,半年前,这可是你寻都寻不上的肥差,你现下竟还嫌弃上。” “今时不同往日。” 李宴撂了茶盏,道话干脆,“你既要寻我的意思,那我说,这是门好差事,你小娘刚去,白事之期,婚假难娶,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曹将军府府门森严,曹八子弱冠之年,能得少尉一职,也是有些本事,你莫要顾虑我,就尽管放开了手去干吧。” “至于那些顾虑,都是没必要想的事,虎门无犬子,这曹八子,早晚是要进军营的人,只是时候问题罢了,你又与他有救命之恩,这下不占了两全。” 李屈沉思。 “我是担心曹府是听说了大妹妹你的名气。” “那正好,曹家若是因着我,那更不敢亏待于你,你放心大胆去述职,有大妹妹我为你撑一万个腰。” 往常别人说这个话,李屈都觉得矮人一层。 可这话若是他大妹妹说的,他不光不觉得如何,反而生了满满的底气。 “好,如此,我安可给曹少尉回话。” “嗯,述职的事说罢,另一件呢。” “另一件,其实和父亲有些关系。” “嗯?” 李屈欲言又止:“大妹妹难道没发现,父亲在家的时日早已过了正常休沐假日,我托唯二去打听过消息,原来父亲因着我退婚一事,在青州的差事被彻底闲置了,怪道他初回来,有那样大的气。” 原来还有这回事。 可从未听他讲过啊。 这小老头有那么点意思,见着儿子女儿个个比他有些出息,他只会在家生闷气。 现下拿她不得,她又不如李屈孝敬,每日都独自个在怄气,却从未开口,向她这个做女儿的讨些什么。 给她这个做老子的谋份像样的差事,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行,这事我知晓了,我心里有数,晚间一道厅上用膳。” 说着,她往外唤阿朱,“阿朱,去给李管事说,今晚府里摆宴,好生热闹回。” 7017k 第98章 卢衙内府上做客 晚间。 宴是摆上了。 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贵客”。 这贵客,原下午就来了她府上,是李管事没通报,遂以晚间李醉山请着卢鸣到家宴上吃饭,李宴还心想,这可不就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嘛。 她正想寻着日子约他一见呢。 府里几个姑娘却生了怯,外男入了家宴,自古男女有防,父亲此一番行径,简直是胡闹。 却不想,大姑娘方进了厅上,却半分没有顾忌,伸手便唤。 “卢衙内,别来无恙啊,来,这边坐。” 大姑娘落落大方,席间吃酒交谈,样样自如。 李醉山也高兴,与卢鸣吃酒,言谈间,都快把他当半个儿子看。 相逢恨晚,一见如故,这两句话全叫李醉山印证全了。 李矜撇着扇子,问李淑。 “父亲这是怎么了,请个外男来家宴,如此不顾忌,是有什么企图,你知道父亲一向不与小辈这般往来的,还有这卢公子,瞧他那身穿戴,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李淑再没了从前有灵气。 对什么都生不起兴趣。 应一句,答一句。 “不见得是父亲的客人,大姐姐也与他很是熟稔。” 确是了。 大姐姐与那人喝酒,那人没一杯落的,瞧着确实早就认识。 晚宴落,各院的人都往院子里去。 老太太今天抱病没入席,唐氏和宋氏在宴上,领着她家两个姑娘往回走。 宋芽亲和史陵槐走在身后。 宋芽亲频频回头去看。 哪样都觉得怪。 忍不住便要道两句。 “咱们府里这大姑娘怎么跟个男人一样,吃酒说话,一点也差不于那卢公子,哪有半分女子的模样,还一贯说府里要些规矩,我真真是瞧不明白她。” 史陵槐比她谨慎,这会儿还在路上,身边不时有来端盘子的女使。 她不欲作声。 宋芽亲觉得她不出声,瞧着很不爽,本一贯觉得她窝囊。 “你怎么跟府里的三姑娘一样一样的,说话闷声闷气的,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你不赞同我说的话?” 史陵槐仍不作声。 被宋芽亲说的狠了,终才挤出一句话。 “我母亲说,大姑娘比得上府里所有的男儿,她绝不是我们能瞧得明白的……表姐,我们快些走吧,已经落了母亲和姑妈好一截。” 宋芽亲哼了声,不太高兴,到底还是追上了她的步子。 家宴落后。 李宴请卢鸣去台上喝酒。 正逢易安淮在亭上作画将将结束,看见李宴来,与她垂首作礼。 李宴从亭下经过,“先生仔细眼睛,多提盏灯,怕是还没用晚膳吧,我已叫人往先生屋里送了两壶酒,先生好饮。” 易安淮颔首送李宴过路。 才过亭子,卢鸣别说醉酒,这会儿他已经生了一百个心思。 那人立眼一瞧,仙风道骨,玉树临姿。 便是黑夜,也能瞧出与一般人大不一样的体态来。 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于是,言语不经意就带了些许的试探。 “李娘子府中果然都是人中龙凤,实属藏龙卧虎,深藏不露,适才那作画的先生又是何许人也,想,不会也是从祁连山而来,是李娘子你宗门的师兄弟吧。” 李宴侧眼看卢鸣,这人今日登府倒没打扮的多花枝招展,较往日已经低调很多。 “什么人中龙凤,不过是府里一个教书的西窗先生,值得你留意,这边请,卢衙内。” 一个教书先生? 话虽如此,卢鸣却很是留了个心眼。 来到台上。 李宴设薄酒款待卢鸣。 席间,李宴亲自为卢鸣斟酒,卢鸣觉担待不起,绕过身子来举起酒杯。 “何烦李娘子亲自动手。” “要得的,卢衙内日日夜关注我李家的事,知晓我父亲在青州行事不便,特为他走了关系,谋了好差事,我父亲设宴招待,我再多敬你几杯酒那都是应当的。” 如此,卢鸣便就受了她这杯酒。 “李娘子客气,我虽不知你和我老祖父究竟有什么买卖,却也知道,李娘子是我家老太爷紧看重的人,他老人家发话,我敢不听命行事。” 卢永道这老头,现在倒是会做事了。 卢鸣虽看起来油腔滑调,做起正事来,却叫人挑不出什么错。 从他言语上,确是找不出什么错。 李宴笑:“难为你家老太爷有心了,你既到我府上来,我也同你见了面,你家老太爷除了安置我父亲差事一事外,再没叫你传什么话?” 卢鸣啜饮着凉酒。 视线望向座上的李宴。 李家娘子,如今威名横贯京中,谁人不知晓她名姓。 先前不明白老太爷为何独独对这李家的娘子上心,现下再想不明白,他也不用做这汴京的太保。 放下酒杯,他神色间有些试探的意味。 “李娘子果真爽快人,说话从不绕弯子,我家太爷确实有话叫我来问问李娘子你的意思,老太爷他问,西城灾变,卢府倾囊助捐,协建西城,此事,你觉得,他办得你可还满意。” 李宴晃着手中酒杯,夜凉如水,杯中酒显出半轮明月来。 少顷。 李宴放眸望来,视线从酒杯中转去,唇角绽笑。 “自是极满意,老太爷蔚为京都豪强,富甲一方,既会做事,又会做人,合该叫你卢家世代绵富,这般行事,我何来的不满意。” 得李宴一句话,卢鸣心思通透。 按照老太爷的说辞,李宴若是满意,那他便能说出后面的话来。 这一回,换卢鸣持酒壶为李宴倒酒。 “换某再多问一句,李娘子如今风头正盛,既师出祁连山,当不会只屈居一间小小的府邸,今后是有什么打算,坊间有闻,荀王有意招揽李娘子为府中门客,可有此事?” 李宴望着手中满满当当的一杯酒,轻晃不至酒洒。 “确有此事。” 卢鸣神色顿时凛住。 想听她细说。 李宴一杯酒一口下肚:“莫说荀王康王,在京的王公诸侯日日给我下帖子,可从未断过,若不是我借着忙活逃去城外,当真是要被抓去席间做客去,如此,我可吃不消。” “那?” 李宴放下酒杯。 “近日却有一份帖子下的极是时候,我怎么也推脱不得,衙内,你猜,那是何人下的帖子。” 李宴素来胆子大,能叫她也拒绝不得的。 卢鸣霎时抬头。 “东宫……太子府下的帖子?” “对喽,不偏不倚,这帖子下的,可真赶上时候了。” 7017k 第99章 太子府设宴 太子府设宴。 太子侧妃麟儿满月,邀京都显贵过府贺宴,邀的可不单单只有达官显贵,男客女眷,还有诸多名士。 李宴送了帖子进府。 退了脚,却不去小厮指引的男客席间,绕了个弯,径直去了后院。 北椋跟在李宴身后,丝毫不意外自家主为何会这般行径。 “主儿,你既去后院女眷间,那今日可有眼福了。” “这话怎么说。” “太子侧妃魏氏的堂妹你可曾听说。” 魏家的。 “和我那个二妹妹通政使司魏家有什么关系。” “有些关系,二姑娘在魏府有个长头的魏氏姐妹,此女乃是先夫人所诞,在府里那一支是大姑娘,主儿真没听过她名声?” 一些个七拐八拐的女眷风名,她还真是不知晓。 “如何说。” “魏氏姐妹出名,二姑娘月前词会崭露头角,又是主子你小妹,现下恐没人不知,至于这大姑娘,可就很是出名了。” 李宴掀起衣袍往廊上去,听她道话。 “魏家有女倾国城,魏大姑娘早年在白鹿洞书院求学,才貌双绝,人谓京都第一美人,生的极其秀美,只是甚少出门,所以我说主儿你今日有眼福。” 李宴停住脚,回看她:“真假。” 京都第一美人。 突然有了些印象,那日刘府上这魏家的大姑娘献一幅山图,虽说那图是假的。 “一点也错不了,魏映弗确实生的美。” “你见过?” “有幸见过一面,只能说,传言不虚。” 她越是这样说,李宴越是生出一丝好奇来。 “那今日这宴,我看是来值了。” 为赴今日之宴,李宴打扮的虽不说隆重,却也不是男子装扮,只她生的英气高挑,打从门里进去,身后又随身跟随着一白衣侍从,怎么样都吸人眼球。 众人见到她,纷纷停下攀谈,朝她望来。 片刻功夫,便有女使领着李宴去了亭上。 李宴满园子望去。 只见众多妙龄女子都齐聚在另一头,端坐有方,每人手上都持着一方长长的舀勺,像是在行什么祭奠仪式。 她多看了两眼,北椋身后道。 “祭祀酒会,闺中女子的一种交学小会,和女子间办的词会意义差不多。” 李宴生笑,她一句话未说,北椋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主儿要不要也去学学?” “这我可学不来,我一贯只会饮酒吃酒,闺阁中的小雅,只能到看看的份。” 北椋便露出难得的笑来。 “来的可是李家宴娘子。” “哎呀呀,打眼这般瞧,果然坊间传言不虚,李娘子确实生的英气不凡。” 来人一身珠光宝气,打扮不是太子妃制,身后女使有四个,模样大方,李宴猜她便是太子侧妃魏氏。 李宴见礼,被她引去了河边投壶会上。 魏氏和李宴一路交谈去了河边。 院中来来往往,既是好奇什么样的年轻女子要得太子侧妃亲自招待,又觉得那高挑的女子生的当真气质凛然。 议论间,便传开,太子侧妃招待的,是李家娘子,李宴。 这消息在众多姑娘间炸开。 李宴。 她竟也来了宴上。 * 院中的投壶游戏,好生无趣。 李宴在后院待了半个时辰,应付完侧妃招待,哈欠打了两个,回了院上,仰坐在塌上,看院中诸多漂亮姑娘。 看了半晌,也没见北椋说的魏家女出现。 如此,独剩李宴在院子亭上,听宫婢吹曲,是一方清净。 院中玩耍欢闹的游戏众多,李宴没一个觉得有趣。 满院子里的姑娘,说不对院上的李宴感兴趣,那是假话,三三两两间,都在拿眼看她,对她心生好奇。 曹十三娘曹梓楠,便在这帮人身后,再度看见李宴,她心情激动。 握了握腰间的短鞭,看见抱着投壶器具的女使往道上去,登时有了主意。 正在李宴仰靠着,全身惫懒,单手撑着席塌,剥橘子之际。 眼前忽闪来一阵风。 一柄投壶用的箭插在了她面前的席面上。 橘子剥到一半,李宴抬眸望去。 塞了一半橘子入嘴,眸光慵懒,似是半点也没被吓到。 身边,北椋却冷了眼,望向正朝这处走来的三两女郎。 曹梓楠拍了拍手,走近来,面上教以往的嚣张跋扈,分明去了不少。 “唉,许久不练这些把戏,技艺竟生疏至此,不想,一柄箭失了手,竟投到了这处来。” 说着话,曹梓楠转身拔了桌上的箭,看见李宴身边站立的白衣女子。 被她冷冷淡淡的面色威慑到。 也不怪她会被骇到,这种看起来就不好相处,又会一身本事的贴身侍卫,面色这般冷,任谁看见都不会觉得舒适。 曹梓楠握着箭坐到了李宴身边。 李家娘子,不愧是李家娘子。 后院女眷诸多,她也没什么顾忌,这副懒散模样,坐姿如此不收敛,真不愧…是她们女子之首的楷模。 “李娘子,自上回词会一见,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想来,你还记得我吗。” 李宴吃着橘子,斜眼看她。 怎么从这姑娘眼中瞧出了阵阵…崇敬之意。 变化如此无常,她反而有些不适。 “记得,曹十三娘,我家兄长尚在你家兄长身边任职,曹娘子一柄短鞭厉害,如此威武,我岂会不记得你。” 果然。 分明还记得自己上回挑衅她的事。 曹梓楠从腰间抽了短鞭,一时,说话都有些软。 有示好的意味。 “哪里哪里,比不上宴娘子你半分,自上回被你教导过一番,我这短鞭回去便做了些改制,你瞧瞧,改的有什么问题没有。” 李宴从那短鞭上望去,朝她伸手。 曹梓楠将鞭子送上,李宴挥了手,示意她将手中箭拿来。 曹梓楠便将手中用作投壶的箭交至她手上。 李宴从箭身自上而下望去。 和永康郡主府同一批箭制。 李宴望的认真,曹梓楠还等着她说话。 “李娘子?” 李宴的记忆在久远之外,被曹梓楠一声唤,霎时抬眸,一个眼神间,曹梓楠也不知怎的,竟从她眼里瞧出不小的杀意来。 只片晌,李宴便收了眼中深色。 7017k 第100张 一箭七八里 “曹娘子不记事,你身法刚硬,用软鞭不太适宜,臂上有力,目力如何?” 竟和她探讨起这些。 曹梓楠登时有些喜,若再能得她一点指教,回去说给家里兄长听,她都能和李宴搭上话,看他们还怎么敢小瞧她。 “一里之外的物色能畅通无阻?”说这话时,曹梓楠略有些心虚。 一里路。 李宴嘴角挂上点轻笑,“当真?” “一里没有的话,半里也是有的……” “哦,是吗,那你可瞧好了。” 李宴绕动手中长箭,收笑就在一瞬,单臂一挥,手中箭飞远,笔直射出。 掷去了哪里,曹梓楠不敢猜测。 怎么见着那箭,嗖嗖地,不仅从院中飞出,还跨过了河对岸,掷去了对面。 哎,怎么可能。 李宴虽然勇猛,但这里离对岸怎么说也有七八里,那里的男客应宴,这边都瞧不清人的。 一柄飞箭穿河而过。 太子酒待同僚,院中太孙皇子正在比斗投壶。 太孙赵修方还被十七皇子赵栝嘲笑。 他二人年纪相仿,自小一起长大,赵栝却仗着这些年常去皇家林苑狩猎,练得一手好箭术多次嘲弄于他。 箭术比不了他,投壶总不能也差于他。 正比斗着,一柄从他身后飞来的箭嗖地插进了前方壶中。 依竿。 十筹。 赵修惊诧,站在他身侧的赵栝也惊的不轻,二人双双回看。 哪里来的箭。 这般了得。 “无玉。” “奴才在。” “将箭取来。” 箭到手中,两人再度诧异,互望。 “女眷用的箭?” * 李宴撂了袖子起身,问迷糊了眼的曹梓楠。 “瞧清了没有?” 曹梓楠也站起身,疑虑的很。 “要不你再投掷一回,方方是我没注意,这一回我定仔细看。” 李宴嘴角含笑。 “曹娘子无需急着求教,你既目力稍差,周身本事我当是慢慢发掘才好,来日方长,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打交道。” 李宴领着她侍从从院上离去。 身后同曹梓楠一道来的女郎这才敢走到曹梓楠身边。 “好生气度,适才李娘子说话,我都不敢呼吸,她果真和外面传言的一般无二,当真俊逸。” “十三娘,你胆子可真大,李娘子那般眼神,你还敢坐到她身边同她说话。” 李宴什么眼神。 是了,赫赫有名的李娘子同她说,她们来日方长。 “哎,你们说,李宴那意思是不是……她想跟我当朋友!” 身边女郎:“呃……好像,也不至于,是这个意思……是是是,是这个意思,十三娘你说的都对。” 曹梓楠将手中软鞭挂回腰间,面上高兴异常。 “好,你们不用再跟着我了,我去看看我的好友宴娘要去干什么,满院子女客,就她一个人孤单单的,也没个伴,我去陪她。” 品酒小会结束。 夜落灯起。 李宴终是在河道桥上见着了北椋口中所说的魏家女。 闻说东宫太子妃素来体弱,不然偌大个东宫小宴,也不会是侧妃出面。 落灯时分,太子妃在院中的永河桥上祈福放天灯。 一直未出现的魏家女便跟在她身后。 遥遥一看,才觉北椋说的一点也不假。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李宴活了两辈子,见过那样多的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容色凝脂上成的女子。 委实叫她错不开眼。 只想盯着看。 魏映弗不单单是气质上的出众,举止间,总让李宴觉得像一个人。 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从手中脱了珠串,放在手间晃了晃。 心里痒痒的厉害。 这样好看的女子,若能与她说上两句话,也只叫人畅快。 “北椋,你总算没说一句瞎话,魏家女这般容色,又跟随太子妃身侧,日后多半是要入宫,”李宴转过头来,霎时,也不知怎的,忽想起好些日没见的崔家世子,“似这般容色的,京中再无人能比,我看,也唯有崔家小世子可堪相较一二,他二人,倒也有些合适。” 北椋惊诧不小。 盯着李宴看了半天没说话。 “主儿你为何?” “怎么?” 为何将咱家姑爷拱手让人。 “无,主儿说什么自是什么。” 李宴站在桥尾,离得远,身边不知何时走近了曹十三。 她盯着九曲桥中聚集的一行人,有些愤愤不平。 “你看,京中风气一贯如此,这些个文官家的女眷总不爱和我们这些习枪习武的武将家女眷一起玩,她们自成一派,连贵夫人也是如此,尤其是那个魏家大姑娘,不知道被谁封的京都美人胚子称号,看她那个扭捏的样,捏着嗓子说话,简直装的要命,我着实是看不惯。” “宴娘,往后你在京中赴宴,给我下帖子吧,我陪你,也叫这些惺惺作态的贵家小姐们瞧瞧,我们武将家的姑娘,哪样可都不输她们。” 李宴被她三两句话套了近乎,低头看她。 单手与她屏开距离。 “十三娘慎言,你是武将家的姑娘不假,在下我,不过出身卑微,一介寒门罢。” “我……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曹梓楠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说的李宴不高兴。 这时,前方有宫娥来传话。 太子妃在桥边看见了她,传她应召。 李宴行事大方,所到之处,三两女眷直盯着她瞧,窃窃私语。 应召,李宴予太子妃见礼。 太子妃受寒,裹了貂衣,却止不住咳嗽。 祈福的事还未毕,身子便有些撑不住。 见着了李宴后,自是频频点头。 “李家娘子名不虚传,今日本宫一见,也觉姑娘你气质不俗,李娘子既是太子的贵客,缘何会在内宅着见,前厅正在应宴,诸侯王公都在宴上,李娘子为何不去往前厅廊上。” 李宴视线从太子妃身侧落到她身旁魏映弗身上,继而又回到太子妃面上。 “感蒙太子诚邀,本该应宴才是,只步行入府时,余观天象,内宅似是有喜连之意,遂而步至内宅,无作它想,只以沾沾这些喜意。” 喜意? 这话从何说起。 一时,众人都有些疑惑,不解。 7017k 第101章 崔世子心烦 太子妃和身边贵夫人相互对视,不明。 一旁,沈家夫人却见她很是不爽。 这人掀起的轰动,牵扯的粮草案事关到她娘家,她厌恶都还来不及,再遇见,恨不得吐她唾沫星子。 什么京中气节了得的女娘子。 什么气质不俗。 “哼,观天象,有喜意,李娘子好厉害一张嘴,官家曾言,最忌这些巫蛊之术,你堂而皇之在太子妃面前显弄,是何居心。都说你出自祁连山,原来这祁连山竟是教人这些本事的,那本夫人我,今日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太子侧妃登时落了脸色,制止。 “沈庄氏,太子妃面前,你也敢胡言乱语。” 沈庄氏冷哼一声,直盯着李宴,态度极为不服。 李宴可不会在乎桥上这些夫人小姐什么态度。 她淡然面对。 “沈夫人此言差矣,观天象以占卜,与巫蛊之术实有差异,沈夫人既不明白,我便不欲与你解释。” “恐怕也解释不了吧。” “我祁连山出身的弟子,生平最不爱与不明道理的人多费口舌,”说着,李宴朝太子妃又行一礼,“太子妃莫要怪余冒犯,余当借府上两柄天灯,愿为太子妃祈福,恭贺太子妃大喜。” 太子妃惊愕。 “本宫何来喜意。” “太子妃久病缠身,当拨开云雾,守得月明,余恭贺太子妃太子又添一喜,太子妃现下足有两月身孕,岂不为一桩喜事。” 这话一出,全场子都惊了。 太子妃惊的最厉害。 “你是说,说本宫,本宫有喜了……” “正是,太子妃尚可传召宫中大夫查脉,余所言,自无虚假。” …… 东宫太子妃老蚌有喜,此事叫在府的女眷吃惊极了。 这般年纪上,太子妃还能为太子喜添麟儿,众人又惊又喜之余,不由得叹李家娘子的本事。 众人都高兴,却没人注意,太子侧妃面上一闪而过的阴戾。 放完天灯,李宴今日的事办了一半,从桥上往前厅去,欲出府。 幸亏走的快,太子妃召了大夫诊断,一时顾不上她,趁着这空档,李宴匆匆离去。 只。 却叫曹家十三娘又跟了上来。 一面拱形的长桥,李宴还没上桥,就听见身后曹梓楠唤。 “宴娘,等等我。” “等等我。” 李宴放慢了脚步。 往桥上去。 桥的右面廊上宾客众多,是太子在款宴。 李宴在桥中央站定,转身回看,曹梓楠气喘吁吁地跑来,两手提起裙角,李宴这才留意,她今日,原是穿了一席黄。 不远处的长廊上,从这处瞧河上那座桥。 是另一种风景。 桥上站了个墨色衣衫姑娘,身边立着个白衣女剑客打扮侍卫,二人身姿挺立。 身后远远地跑来一个俏皮姑娘。 景色入画,晚灯映水,一时看来,眼前景已是画中景。 李宴停了脚步倒不是候曹梓楠,只她在一众长廊的世家子弟中,忽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记忆深处里的熟人。 然非她的熟人。 长廊之上,今朝太子邀宴,身子将将大好的崔廷衍是座中客,京都双杰之一的胡长庸也为客人之一。 身边人小有议论,众人都明白,齐齐来赴宴的原因,只因太子对外言说,他请了位了不得的中原谋士在府。 此人有天下之才,京都无人能出其右。 不然,何以崔家世子今日也来赴宴。 等了半个晚上,迟迟没见着人,议论间,传开。 “柏先生来了。” 柏甫慎,在中原极有名的遥昌君,此刻正一席青衣长袍走来。 众人纷纷让开道,到这时,众人才瞧见他模样。 下人禀告太子,柏先生入廊了,太子与身边人密事,听闻此消息,屏退了身边人,喜不自胜,忙从亭上来,往廊上去。 却在离着十来步的地方,瞧见打入京后素不出门的柏甫慎登时停下了脚步,转身立在廊边,朝对面桥上望去。 两两相望。 非是李宴真实情感,只原主那段记忆难抹,再遇故人,自是有说不出的戚动与长怀。 这种翻涌的心绪,是怎样也压不住的。 凝神间,李宴已沉了面色。 故人再遇,昔年之约,再见已在京都。 她是京都人人称颂的巍峨女娘,与从前没什么不同。 他是太子谋士,风名依旧。 曹梓楠在李宴身边停住脚,她有些诧异,见着李娘子只盯着远处宾客相看,表情那样深重,却不知道在看谁。 忽而,又见她行动起来。 李宴抬起手,今日出门,是一席简装女衣,两只袖子直直垂在胸前。 她行男子礼。 双手叠贴胸前,与廊上男子深深作了个揖。 对面。 月华深重,落入水面,倒映出一番长灯景象。 周遭人影攥动,独柏甫慎一人寂静。 他持礼,在人声嘈杂的廊上,与李宴遥遥相望,互而作揖行礼。 身后,一左一右两个随从看见前方桥上李宴,端的一片面色讳重,同自家主子一般,也向远处李宴见礼。 太子在远处瞧着这一幕,继而视线朝桥上看去。 身边人道:“那便是李家娘子,李宴。” 李宴。 柏先生。 太子霎时回神,面上是一片探究之色。 众人也觉得诧异,直朝桥上看去。 廊上,崔家世子崔廷衍目睹了这一幕。 分明瞧见李宴周身的庄重。 远远一见,互而见礼,尚不用言语。 这两人。 是旧相识…… 不过是一记小礼,不过体现出他二人早就认识。 师出同门,岂有不认识的道理。 可为何。 为何才不过短短一个照面,他竟总觉得,李宴待那人很不一般。 她那样洒脱的性子,何曾对人如此庄重,何曾如此持正规矩过。 那番简而不繁的见礼,她就从未对他见过。 …… 心烦意乱。 回程路上,崔廷衍按着额头,越想这一幕,烦乱便多一分。 马车还在行进,金樽凑到窗边,径直挑开帘子,刚想说话。 见世子这副模样。 “世子爷,您怎么了,酒醉了?” 崔廷衍挪开手,抬起眸来。 “何事?” 金樽欣喜:“世子爷,您若是没醉,我们也去望仙楼喝盅酒去吧。” 崔廷衍不欲与他言语,窗外,对月拨开了金樽的肩膀,往里道话。 “世子爷,李娘子的马在楼下,想是在楼上饮酒。” 7017k 第102章 崔世子置气 李宴出了太子府。 和曹梓楠分道扬镳,拍马便至了望仙楼。 早就听闻,这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名酒无数,有些更是价值千金。 她今日极有兴致来喝酒。 店主为她寻了一处雅间。 北椋却没坐在她身侧,她只站在栏边,腰间挂着一把剑,笔直站立,朝下凝望。 眉目很重。 不知在想什么。 李宴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打在太子府,她和柏甫慎遥遥一见,聪慧如她,若还不能看出些端倪,那也是她小瞧了她。 北椋确实觉得奇怪。 前后一回想。 她也早就认得祁连山来的柏先生。 在少主府邸,柏甫慎在府里住过三月。 不过,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 少主留的信。 少主留的物件。 少主曾经对其的描述。 嘶。 怎么就那么像那位柏先生呢。 同出自祁连山,是位名士,谨小慎微,性情隐忍低调,十分会谋划。 好像没有哪一点说的是她现在这个主子…… 至于她现在的主儿。 此刻正端着酒碗,大口畅饮。 性格相当洒脱。 她盯着她家主儿看的功夫里,她家主儿忽端着酒碗,停住动作。 面上顷而挂了抹笑。 “噢,如此佳夜,竟能偶遇贵人。” “北椋,去招呼一番,请贵客来我雅间。” 北椋不明她说的是谁。 然李宴不光是耳力惊人,那人腰间哐哐当当的声音不小,他方入了楼,她就闻见了他身上的香气。 一股只属于他小世子独有的暖香。 闻见一次,便怎样也忘不掉。 北椋收了面色,去外间寻人。 脚才踏出去,就明白了她家主儿说的是何人。 * 今宵佳夜,汴京无有封禁,满都城的繁闹,尽在眼下。 窗栏前的月华升的越发高。 李宴喝酒喝累了,仰靠在蒲团上,双手撑在两侧,抬头望月。 望月望的也有些累。 瞥眸来望小世子。 小世子容色无双,月下望人,觉着他比月还要生的皎洁多两分。 光是持着酒盏喝酒,她都觉得,他礼仪端正,君子月华,世间再周正的话都不足以形容他之气度。 之前只是觉得也不过就是有几分颜色,经此粮草案一遭,小世子善谋擅道,在她心里的形象,端的又伟岸了好些高度。 侧过身来,左手搭在右侧低案上,抬着头望他。 左看右看,仔仔细细地看。 这小世子今日话怎么忒少,像是被她突然请来,不高兴一般。 明明刚刚也问过,今夜他无贵客邀约。 “世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言语。” 呃。 他果然有点火气。 “许久不见世子,世子不光身体养好,脾气也大了不少,我无非是觉得世子你容貌佳丽……我是说,世子你才德兼备,弱冠之年,本是京都男子最适宜婚娶的年纪,为何迟迟不曾听闻世子你有椒房之喜,想来国公府的门槛早已被踩破,莫不是国公夫人眼光挑剔至极,是要为世子您寻一门皇家婚事?” 崔廷衍打入雅间后,久未言语。 面上沾冷,叫人不好招惹。 他素以君子立德,与女子同室饮酒便是从前从不会做的事。 但这人是她。 许久不见,她三两句话,果不愧是她,竟同他说起这些私房话,还过问起他的婚事。 崔廷衍慢慢放下酒杯,想她话里意思。 问及婚事。 此前她便三番两次曾言,她此生只愿为他效力。 耳朵根悄然有些红。 “父兄婚娶皆比正常人晚个两年,婚事一行,听凭家中意思,现下当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李娘子你此问,莫不是动了这方面的心思?府上有人向李娘子你提亲?” 提亲? 说来奇怪。 给她下帖的无数,却独独没一家是来提亲的。 怪哉。 她这样名声,是叫整个京都儿郎都怕了不成。 一群没见识的官宦子弟。 “怕是也没什么人敢向我提亲,寻常人我哪能看在眼里,非得是世子你这样的……世子,放眼京都,我也算见过诸多儿郎,却始终觉得世子你无论是相貌还是品行,都为世间难得的上上成,世子家中长辈糊涂,似你这般的好儿郎,怎么能真的搁得住,现下我倒有一桩主意。” 被她频频夸赞的世子睫毛下垂。 “什么主意。” “今日我在太子府上赴宴,女眷们的宴会总叫我生不出什么兴趣,却在晚间放天灯时,眼前独独一亮,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不等他说话,她继而道。 “我当真是,惊鸿一瞥,迟迟难忘,初闻还觉得言过其词,真真一见,眼睛都快掉下来,到现在还记得那人貌色,魏家女娘,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称,听闻早些年曾在白鹿洞书院读学,此番性情才学,叫我实在想不好这般曼妙的人能与谁人配,在雅间再见世子后,顿觉,你二人实乃天作之合,世间无二,是顶顶的绝配。 世子,你见过那魏家女娘没有,以你们男人的眼光看,觉得她是否貌比天仙,倾国倾城,世子,迎娶魏家女,觉着我为你指的这桩婚事,你当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崔廷衍冷冷看着她。 如若说进门时既见着她有些乍然之喜,心里却莫名添着一股气,现下这番,可谓是怒火中烧,只烧的五脏六腑俱烈。 魏家女貌比天仙。 和他是世间良配。 呵。 她可真是会指亲。 “李娘子当真闲暇,如此关心在下,就连家中都未急的婚事,你也能替我早些谋划,如此,我倒是要先感谢你一番。” 嗯? 怎么觉得这小世子说话冲的要命。 她哪句话说错了。 还是说,他这般家世,是瞧不上那魏家女,觉着她乱点鸳鸯谱。 害。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心思,可真是弯弯绕绕。 怪她多言。 “感谢……就不必了,世子若事成了,请我喝几盅好酒就行。” “何必等到来日,今日便能请李娘子你好生喝上几盏,恐几盏还不够,李娘这般会行事,我唤上酒店东家,当为你挑出几坛沉年深窖,叫你一次性喝个痛快,方才显本世子阔气,既一次性喝尽了兴,明日便改行去当京都的媒婆去,这天底下,还有你李娘子不会办的事。” 7017k 第103章 哄人 李宴慢慢坐正。 从他面上瞧出了不小的愠意。 真的在生气哎。 还气的不轻。 李宴收了嘴。 也不知道哪句话犯了他脾气。 他板着一张脸,生气时比不生气时,面色深多了。 叫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作气,委实是她不识数了。 这茬还是不提罢。 李宴假装在案上倒酒,时不时瞄着他的面色,夜静月深,小世子在一方静深里,虽愠色着一张脸,却别有意蕴。 她也不晓得再说什么话,他能好些。 总不能叫她为自己无心几句话真同他致歉。 还是赶紧换个话题才是。 “世子,这酒为何品起来有股沉年的桂花香,细品,又觉是梅花,味道独特,是为何意。” 说着,她将自己才浅饮了一口的酒盏推到他身前,示意他。 “世子,你尝尝。” 崔廷衍瞥眸来。 看向她推来的,是她一直在用的杯盏。 酒水晃荡,映着她皎色的面容。 四下无人之地,她不同人前,不是那般豁色,也不是那般明艳,却是一般无二的敞亮。 一双眸色,亮的如同深夜里的深海明珠。 亮光澄澈。 她。 是不懂这些细节,还是真待他与自己人无异。 凝神间,李宴又说了话,拿起他才饮了几口没尽的杯子,将杯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这壶酒就没这个味,有些烈,不适宜你喝,你喝这壶。” 李宴伸手去捞地上的酒壶,手挨着了小世子的衣边,忽而,她停了动作,侧耳静听,拿起酒壶,慢慢才抬起头。 神色逐渐发沉。 崔廷衍却没注意,他盈盈深深的视线只在她一口饮尽的杯上。 耳根瞬间发烫。 同饮一杯酒。 万般没顾忌。 “宴娘子……你总该注意些……” “嘘。” 李宴比了个手指头,示意他静声。 确定自己听得没错,而后回过头来望他。 “啊,你方方唤我什么。” 没听错吧。 他唤她宴娘子? 何等亲昵。 这小世子一杯酒的功夫竟就吃醉了,酒量这般差,原来也不是样样都厉害,弱点是在这处呢。 崔廷衍因着她的话,耳根发烫又发烫。 有话如鲠在喉,到底没说出来。 李宴却在他面上拂袖一挥手。 笑开。 “才一杯酒你就醉了,想是太子府宴上,你没少喝。” “既醉了,就早些回去吧,唤你家侍卫来,快些带你回去,别在街上逗留——” “晚了,人已经来了。” 李宴口中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派人总留意着她去向,日前同她有过过节的永康郡主。 来的飞快。 一帮侍从迅速将雅间门口围住,曲笙破帘而入。 “李宴,你倒是叫我好找。” “真真是别来无恙,月下独酌,一个人跑这来喝花酒,当真是有雅兴。” 曲笙道话不客气,进门来,往里走,才瞧见李宴身边原还坐着个人。 还是个男人。 “哟,不是一个人,是与哪家公子把酒月下,也让本郡主瞧瞧,究竟是何等人也,在这深夜酒坊,竟这般浓情蜜意,舍得功夫与你言欢。” 曲笙说话措辞好生荒唐。 李宴盯着她看,表情变淡。 曲笙将走近,与李宴这小情夫对视一望。 可不是吓了老大一跳。 竟然是,崔廷衍这个瘟神。 看见他面上,因她进门三两句戏谑话,他陡然生出的黑脸。 威压可真不小。 这两人…… 这两人什么关系? 短短一刹,曲笙思的不少。 但这会儿她可是来办正事的,管他什么崔家不崔家世子。 “崔世子,原来是你啊,这般巧。” 崔廷衍冷着脸不言话。 曲笙也不在意:“崔世子,你也莫恼,今儿你巧也不巧,我与李宴将将有些私事要办,为防止将你牵连,还请你劳驾挪几步去别的雅间,不然,一会儿打起来,可是刀剑无眼,你若伤了受了,回头可千万别怪到我头上。” 李宴放下酒杯。 觉得曲笙当真扫兴。 偏偏这会儿来找事。 “永康郡主,您这是来挑事?” 曲笙手握长剑,用剑柄推倒桌上的酒壶器具,也推倒方方李宴放置,让崔廷衍饮用的那杯酒盏。 酒水淌了一桌子,流到崔廷衍衣角上,继而往下淌去。 衣衫沾了酒。 半湿半透。 曲笙双手按在剑上,撑着桌面,直勾勾盯着李宴看。 眼神挑衅。 “本郡主做的,还不明显?” 确是来挑事的意思。 李宴因而沉了一半面色。 身边,崔廷衍敛了面容。 曲笙望向他,见他神色讳莫。 “崔世子,请吧。” “来人,请世子出去。” 崔廷衍站起了身,顺了顺手上衣袖,沾了一身桂香的酒气。 视线长望,望至楼下灯火处。 李宴半撑着手,抬头看他。 以为他要走。 不料,他朝远处望了一遭后,转过身来,面色冷的像沁了霜,与曲笙低沉言话。 “今日我若不出雅间如何?” 曲笙气笑:“自是与李宴一般待遇,崔廷衍,别总找我不痛快,当心我找你家老太君告状,你知道我脾气。” 这两人关系怪的很。 李宴单看着,瞧不明白他们。 他二人分明又极为熟稔。 思索间,崔廷衍说话。 “如何个不痛快,你连我也要一并收拾?” “崔廷衍!” “如此,你动手试试看,本君自当在此恭候。” “好!崔廷衍,你臭毛病又犯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该保的人你要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来人,世子安危不顾,给我将李宴拿下!” 曲笙这是想将她捉回府吗。 有什么事不能静下心聊。 李宴懒着身子歪歪坐起。 “郡主,难为你没到我府上抓人,真要动手,好说,老规矩,不坏酒家屋舍,也不伤及无辜,到外间打去,你且先过了我家侍卫这一关,北椋,刀剑伺候!” 一声唤。 北椋从屋顶翻进窗户里,进了屋。 瞬间拔出了手中长剑,剑气凌人。 曲笙霎时想起那日不太好的回忆。 这李宴,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她邀约,现下还要和她动刀动枪,好,那就先打服她。 一时,曲笙带来的护卫全都去了酒楼外,曲笙也站在窗边,看窗外景象。 倒是李宴,她半点不关心窗外战局,反落得一身自在。 7017k 第104章 深夜私会 酒被曲笙倾洒,李宴从地上捡起酒壶,提壶往杯里倒了倒,只倒出几滴酒来。 酒没了。 她懒散模样,这般情形下,也能将自身置之度外,倒不知说她是心性宽广,还是万般有把握。 虽在酒楼外闹,可这人毕竟是难惹的曲笙。 崔廷衍已经站起了身,他站的笔直,往窗外望。 无酒可饮,李宴捏起案上盘里的葡萄,慢悠悠往嘴里送。 正巧,崔廷衍眉目不顺,侧过身垂头朝她望来。 李宴被他看的一静,塞进嘴里的葡萄,慢慢咀嚼,同他对视,面有疑惑,不解他为何这般望她。 崔廷衍不展的神色慢慢铺开,看见她这副模样,捏着葡萄,吃的缓慢。 眸色渐深。 有片刻怔愣。 这人这景,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恍惚想起几个月前那场梦。 梦里,她也是这般模样,嘴里念着诗,捏一颗葡萄入嘴,同他说,别急,一出好戏才将将开始。 不过,那景却是在咸郡王府上。 与这时有些出入。 李宴吃完葡萄,也不管他神色有多么复杂。 只当他不喜这些打打杀杀。 说话便温和了些。 “世子,本就是我和郡主的恩怨,与你没多大关系,你回府去罢,这里,还有的闹呢。” 崔廷衍再次恼怒。 诚然,李宴也不知自己又是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 一晚上,他也不知道不高兴多少回了。 怎么比个女人脾气还多变。 也不知他这般脾气,日后谁家姑娘能受得住。 这般想,李宴站起了身。 崔廷衍声线发冷:“李娘子神机妙算,当真与我无关,也不会在本世子将入楼,就将我喊来喝酒,你果真不是想借着我应对曲笙?” 冤枉! 她神机妙算,是为自己故意造出的名声。 可不是这么用的。 曲笙今夜能出现在楼里,她哪能算的这般清楚。 当下,李宴都不知道要如何和他解释。 到嘴的话,下了又上,上了又下。 窗外轰隆隆响。 窗边,曲笙看的气性上头。 今日顾子唯没跟在她身侧,不然,也不会就由着她胡闹。 自家郡主明明是来和李宴讲和的,现又打了起来,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曲笙只看见三招两式之间,她那帮不成器的侍卫被这个叫北椋的女剑客,统统扫倒在地。 而那剑客。 却扶摇直上。 又跳去了屋檐顶上。 曲笙抬头也瞧不见她上去是要做什么。 北椋收了剑,在屋顶上坐正,抽出腰间长笛,就着楼下万千灯火亮景,吹出一番愉愉曲声。 曲笙狠拍了一记栏杆。 废物。 一帮废物。 枉她苦心历练一个月之久。 转过身来,看见那两人还在那处你情我浓。 “李宴!你二人在那里做什么!说什么窃窃私语,你有本事,过来说话!” 窗外横笛声响。 李宴顿觉心胸开阔。 关键时候,这笛声救了她。 逢曲笙在那头气急败坏,她正好寻了机会从崔廷衍身边离开。 朝她走去。 “郡主胡说什么,我和俞平君坦坦荡荡,若不是你突然闯入,误我与世子道话,不然,我同他的事早说罢。” “我误了你二人道话?还说没有什么私情,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我没来前,你二人在道什么私事,李宴,你果真好大的胆,崔廷衍这样的阎罗王,你也敢觊觎,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越说越离谱。 “郡主,你说话注意分寸,误了我的名声倒没什么,只我和崔世子清清白白,被你嘴里说出去,变了一百个味,你坏了崔世子高风亮节的名声,这笔账,日后可千万不要算在我头上。” 曲笙对李宴的气一时半会儿可不会消。 她上下打量她二人。 室内只有几壶酒,再无旁的。 就崔廷衍这样的性子,他二人,说不清白那也不太可能。 却忍不住要刺上几句。 “是吗,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这般深夜,你为何偏偏只与他约在此处?” 这话,李宴还真接不住。 思索间,崔廷衍已站到了她身后。 说话冷声从她耳边传出。 “曲笙,吃了胡言乱语的苦头,此番教训不够,是还想再来一遭?” 这话颇有些威慑力。 曲笙听罢,神色变了变,终收了戾气。 脾气却没下。 再抬起头时,仍一脸不爽。 “李宴,我最后给你一回面子,这月中旬,你来我府上应宴,若是再不来,休要怪我不择手段,这话听清了没有。” 嘶。 待曲笙气的离去,李宴也弄不明白她此一出是图个什么。 按了按脑袋,同崔廷衍说话。 “永康郡主怎么是这个脾气。” 打不过,临走还要同她放句狠话。 撂开手,收了袖袍,李宴渐渐退去周身酒气。 却见崔廷衍站在她身侧,面上方才对曲笙时的冷然悉数消散,细细盯着她,像是有话要说。 她疑惑:“世子有话要讲?” 崔廷衍在等她道话。 她方还说,邀他来,有话要和他道,是被曲笙打断。 究竟要说何事。 “无,时候不早,李娘子少饮酒,也尽快回府吧。” “是,待我家北椋一首曲子毕,就回去。” 回去途中,没和崔廷衍一道。 街上人口混杂,李宴打马走在崔廷衍车架身后。 远远隔着些距离。 单手拉着马绳,李宴行马慢。 北椋心事重重,这会儿可看不出来李宴盯着前方马车看,面上也有点心事。 李宴是觉着。 崔廷衍到底有些本事威望,这样的人自然不能得罪。 今儿也瞧见了,曲笙虽然脾气冲,可终究也忌惮他三分。 这样的人,只怕日后会有些交道。 不能真的开罪。 之前是哄着有不小的企图,但这会儿,似乎与他再无什么干系,自然也就不用哄着一说。 曲笙有句话说的对。 崔廷衍到底不一般,他日后是要走仕途的人,怎么能和她这样的人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日后。 没错。 合该与他拉开距离,注意分寸才是。 现下是与她没有分歧,难保将来不会。 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知看在他一张姣好的面容上,她会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待他如此和颜悦色。 啊。 李宴啊李宴。 活了两辈子的人,你这点毛病怎么就是没改。 觉着对方颜色好,总是忍不住高看两眼。 可不能了。 要改。 … … 7017k 第105章 逛京都 深夜。 北椋离开了李府。 往太子府去。 晨时北椋未回来。 李宴在家中晨练,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会和北椋一道晨练,今日却不见她踪影。 阿朱也在念叨。 北椋这是去了哪,连床铺都是凉的,昨夜像是没回来。 李宴心里大抵有数,却不关心这些,今日她要陪同家中几个小妹一道出门。 自上回李淑李矜在樊楼被吓到后,李矜便来同她哭过。 她说她见不得这样的事发生,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曾家的人忒一手遮天。 说下回出门,一定要和她一道去。 李宴因而应下了。 时隔多日,李矜要去樊楼去拿她上回定制的一些玩意物件,成姨娘本不打算让她出门,主君离府在即,她该是在家安生点才是,想打发小厮去拿。 一大早,李矜便在院里和成姨娘闹了起来。 李宴用完早膳,就见李矜身边的丫鬟来传话。 听罢,李宴大手一挥。 “去和成姨娘说,今日我带三姑娘四姑娘逛街城,午时也不回来用膳,叫李矜紧着去准备准备,晚了时辰,我不等她。” 小丫鬟喜:“是,大姑娘!” 李宴带家中两个妹妹逛京都。 虽说是头一回的事,李宴却觉得有趣。 小姑娘久待在府中,出门万般受顾虑,不比她,日日想出府便能出府,从不在意这些世俗的眼光。 李矜叽叽喳喳的,高兴极了,见着什么,跟马车外的长姐说一声,长姐就叫人买给她。 未到午时,她光是吃街边的热食小点,都快撑饱了肚子。 李宴亲自拿了两串糖人,坐在马上,挑开窗帘,将糖人送进去。 “马车就停在这处,下来走走。” 李矜接过糖人串,极高兴:“好呀。” 李淑却拿起蒲扇,挡住半边脸。 低下头。 “不合适吧,大姐姐,晚间还好,青天白日,街上到处都是人。” 李宴说话清脆,害了一声,同她细声说话。 “我们军户之家的姑娘哪在乎这些,下车吧,我带你们去看好玩的东西。” 大姐姐带她们去看街边的杂耍班子。 李矜觉着新奇极了。 上回看,还是父亲带着她来的。 不过,那都是很小时候的事。 现在她大了,父亲和她小娘只带她到楼里转,再不带她来街上。 看完杂耍班子,李矜还沉浸在街上的繁闹喜悦之中,大姐姐又跟她说,要带她去樊楼吃东西。 李矜摸摸肚子,不觉着饿。 靠近李宴身边,双手搂住她胳膊,喜笑。 “大姐姐,我不饿,但是我想喝点桂花酿,这酒卖的可贵了,上回来,小娘不许我喝,今日我能不能,就尝个一小盅,就一盅,好不好啊,大姐姐。” 李矜学会了撒娇卖浑。 李宴被她摇的心直晃悠。 “好,你若想喝,一壶都给你管够。” “好哎,不愧是大姐姐!” 进了樊楼。 李淑走在李宴身后,捏着帕子擦了擦脖间的细汗。 天渐渐热了起来。 楼里却觉得凉快,也不知是何缘故。 大姐姐方说,上去还要再爬个三楼。 爬到一半,她便已走不动。 身边丫头扶着她,她累的气喘吁吁。 待李宴回过头来之际,便见得李淑是这副模样。 中气不足,体虚。 数月之前,好像也没见她有这个毛病。 便站在原地等她,待她走近,一句话还没说,李淑已垂下头。 “对不住,是我脚程慢。” 李矜望着头顶的花灯笼,用手拨了拨,独自个玩的开心,一点也没觉得等人有什么不耐烦。 李宴观两人模样。 用手点着李淑额头,示意她抬头。 “你常待在府里不出门,自是不比那个活灵精有精神,慢些就慢些,低着头说话做什么。” 李淑抬起头,嗯了声,而后又垂下了头。 李宴领着两个姑娘进食店。 方进门,便觉一屋子食客都看来。 樊楼算是京都店铺品类最全的商楼,来樊楼用膳的人不在少数。 男女都有。 京都的嗦唤也是无数。 大抵是李宴生的气质,身后两个姑娘也都出落的水灵,众人眼光望来,李宴不觉有什么,她素来习惯这种眼光,打发身边小厮去安排雅间。 不多时,客家来说,今日店满,雅间需与人共用,里头有两张桌子,不知她可介意。 李宴自是不介意。 进了雅间,另张桌子便在靠窗的栏杆边。 从这里还能望见方才来时的路,街上热闹非凡。 李矜进了雅间坐下,浑身自在,和李宴念叨着,她都想吃些什么。 李淑就坐在她身边。 只觉得这里不过是隔了一面屏障,旁边桌子上都是男客。 处处都觉得不舒服。 李宴问她什么,她只说都可以。 头没怎么抬起来过。 用膳之际,也不说话。 李矜吃饱喝足,始终惦记着她那壶桂花酿。 提着裙子,要和丫鬟到楼下去拿。 想了想,又拽起李淑。 “三姐姐,你同我一道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在她耳边私语。 李淑不情愿,到底还是被她拽了出去。 不多时,两人没回来。 李宴喝着店里的清酒,饮酒罢,望向窗外景象,心尤为的静。 又一刻。 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外头有些争执。 众人被声音吸引,纷纷去看。 李矜李淑取了酒回来,脚步才上三楼,李矜就怔住了脚。 李淑更是吓的一动不敢动。 两人贴着栏杆往食客店里去,不经过前方争执的地方。 但那恶人实在太可恨。 上回遇见,李矜就被他吓的不轻。 都说他是曾尚书家的公子,权势了得。 上回是打断了人家一条腿,今日逮着一个抱胡琴的卖酒女,似是在调戏她。 两人争执间,有人在劝阻。 果真是是非之地,京都这号地,竟有这种烂人。 前方争执不得,来劝阻的文弱书生被曾拱狠狠甩了一巴掌,摔倒。 李矜瞧着气急,再度忍不住。 只狠狠捏住手里帕子,又不敢动。 僵在了原地。 书生被打倒在地,曾拱却觉得不解气,连踢了他数脚,买酒女抱着胡琴吓坏,扑腾跪了下来。 哭的很是可怜。 只求公子饶了书生罢,她愿意为他再唱上几曲。 7017k 第106章 制服恶霸 曾拱却改了主意。 这会儿知道后悔,早做什么去了。 却又见那书生颤巍巍站起了身,对他破口大骂,他恼急,抽了身边侍卫长剑,又砍了一记他胳膊。 狠踹了他一脚。 将他踢到一边。 向后倒退数寸。 书生险些撞到李淑。 李矜吓的长呼了一口气。 再顾不得,气到了头,甩了李淑的手,想往前站一步说话,话到嘴边,看着那人带血的剑。 登时又止住了嘴。 曾拱却往这里望来。 栏杆边不知何时立了两个容貌清丽的姑娘。 打眼的很。 一个对他极有意见,恶狠狠正盯着他。 另一个,只望着他,眼神恐惧。 有意思。 怕生的那个,瞧着比红芳楼里的头牌还生的秀色。 当真有意思。 丢了剑,曾拱直朝这处走来。 他这人就是这样,正经姑娘越是怕他,他越觉得有趣。 走近间,直望着那个怕生的,朝他吹了一记地痞式的哨声。 李淑被这记哨声吓坏。 直觉他是朝自己来的。 眼神直望着这处。 和李矜相拥在一处,李矜的眼里也有惊恐,多的却是憎恨。 大不了就和他拼了。 她握紧李淑的手,越握越用力。 两人瑟瑟发抖间,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哨声。 寻着声音,李矜抬头望过去。 是长姐! 李宴就靠在门边,双手抱胸,神情散漫。 望着眼前这一幕,嘴角裹着三分讥笑。 学京都这些浪荡子学的挺像,只她这一声,却引不了前方那纨绔小子的注意,遂以,她又吹了一记哨声。 曾拱厌烦极,这才转过身来。 不知道是哪个坏他好事,这般不识眼色。 方转过身,却见是个身量高挑的年轻女子。 一身打扮清简,瞧着神色不凡。 呵。 又来个多管闲事的。 李宴见他望来,冷笑一声,向他挑眉。 曾拱被她这副模样狠狠刺激到。 这比言语骂他还要犀利,分明将什么数落的话都说尽了。 他曾拱做事,从来没人不卖他脸色,这人,好大的胆子。 越是这般,他越是敢做。 敢挑衅他是吧。 “来人啊,给我将这对姐妹花带走!” “是。” 曾拱一声令下,他身侧四五个打手上来就要强拽李矜和李淑。 李淑受吓,拉着李矜频频往后退。 李矜倒也没有那么慌,知道她家阿姐在,这帮地痞流氓,此刻便一点也不为惧。 她甚至跃跃欲试,想试下自己的拳脚,和眼前人虎视眈眈对望,生出了不小的底气。 李宴从门边退开身,朝曾拱走来。 一帮打手已经一拥而上,伸手就要去拽李矜。 李矜登时一个扫堂腿,先踹飞了一个。 李淑却不及她,脱了李矜的手,吓的往护栏上靠。 眼看那人就要来抓她,她紧闭上眼,这一瞬,因为恐惧,想起很多事。 想起月前,那夜里,她小娘的事。 想起很多过往。 以为自己就要被人拽住,耳边只掀起一阵风,待她瑟缩着身子再睁眼时,只见眼前一帮地痞护院全都被打倒在了地。 她大姐姐就站在她身侧。 李矜有了无限的底气,她拍拍手,站在李宴身侧,恶狠狠看向那方凶神恶煞的曾拱。 双手叉腰。 朝他冷哼了一声。 李宴被她一串动作逗笑,单手弹了弹她脑袋。 示意她退后。 身后,李淑周身发虚。 只靠在栏上,站也站不直。 她瞧着自家长姐的背影,没有哪一刻,觉得她有如现在这般伟岸。 若是那夜,那夜里,这样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前。 已经好些个月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个事。 压在心里最深的东西,从不敢触及,仿若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拨动了她心里最脆的那根刺,叫她生出此前所有没有喷发出的情绪。 或委屈。 或痛苦。 或谴责。 紧紧握着手中蒲扇,李淑全身发颤。 身边,李矜被李宴弹了一记,却没有往后退。 她盯着那曾拱,又一声冷哼。 “就你,还想抓我!” 向李宴告状:“阿姐,他就是上回那个闹事的,就是他,你看看他干的好事,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胡作非为,你看他将人给打的。” 地上被打倒的书生已被人扶了起来,他身边,吓的慌张的卖酒女眼泪不断。 便是众人这般围在一处,也不见得有人敢来阻止他曾拱的。 曾拱抬高头,目露狠意。 “原来是三姐妹花,小娘子好生本事,竟会的一些拳脚功夫,可惜,你今天是寻错了地方。” “知晓我是何许人也,我,你也敢得罪?仔细你们全家的脑袋!现在就犯,我尚且饶你一回,将你家那个俏的留下,其她人,爷大人大量,安可放你们自行离去。” “听见了没有,还不滚?” 李宴站的笔直,单挑半边眉毛。 “哦?你何许人也?” 曾拱大笑:“原来是个不识数的,连小爷我都不认识,竟也敢来充英雄。既不滚,那也别怪爷不客气,暗影,去跟楼下皇城司北衙来的大人说一声,爷我就在楼上等他。” 怪道如此肆无忌惮。 原来认识皇城司的人。 人来的很快,这场面再不是简单的拉扯调戏,李宴身手快的要命,谁都不是对手,谁来都得从楼上飞出去。 曾拱这才意识到她有些真本事。 被小厮护卫着,直往护城河的栏边退。 “怎不再说自己什么名头,你看我有几分本事没有,曾公子,我给你片刻功夫,你再去多叫些人?” 曾拱此生从未吃过这样的憋。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乃曾尚书独子,你敢对我下手!” “哦,曾尚书的儿子是嘛,就这些?” “我姑父在皇城司北衙任命,掌管京都一应要务,你今日敢动手,明日便是与整座皇城司为敌。” 李宴已经一巴掌拍开了他身前紧紧护卫的小厮,一巴掌将他拍晕在地,再没起来。 “皇城司?皇城司里什么职务。” “皇城司副使张徊,素有阎罗王称号,我告诉你,你今日真敢动手,明日便要你全家一同陪葬——” 话没说完,李宴已提起他,将他一股脑甩进了楼下河里。 7017k 第107章 李宴上任 任凭他在水里扑腾。 双手按在栏上,李宴发笑。 声音转亮,问楼里围在栏上一圈来看戏的诸多百姓。 “诸位,曾家公子说,他仗有皇城司副使撑腰,要我全家陪葬,我拿他无法,求问,有怎样职所,可盖过皇城司副使的威风,阻他曾家霍而为乱?” 楼上不知哪处响起一处声音。 “李家娘子,皇城司副使张徊坐拥北衙,位比司空,无人敢压其权势,唯有南衙可堪与其相较一二。” 李宴抬头,阔声。 是吗。 “好!” “”那便从今日起,这南衙即是我之职责所在,南衙副使?岂不还要再上一层,南衙司使,舍我其谁,这个位子,我当坐定!” 李宴朗笑声连连。 整座楼里的人都见得她今日风采。 身后,李淑已慢慢站起。 她直盯着李宴的背影看。 这便是她大姐姐么。 她大姐姐,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应对难处的本事。 她是从来都不畏惧什么。 这天底下,也断没有叫她怕的东西。 她就像是一盏指路明灯,永远指在她身前。 护着她,照着他。 在告诉她。 有她在,什么都不应当怕。 比起第一回在楼里遇见曾拱一行人,她和李矜的惧怕怯意,亦或无能为力,那种惊惧的感觉到现在都还铭记在心。 但此刻,那般嚣张跋扈的人,也不过是她长姐手下的一个落水败将。 原这世间,就从没有什么事办不成。 差的是,你想或不想。 李淑。 你敢不敢。 想不想。 愿不愿再去博一回。 手中紧拽的手帕,和面上流出的冷汗告诉她。 她愿意。 她愿意为了她长姐。 重活一回。 从这刻起,她似是有了生的希望。 …… 李府正门。 府中主君李醉山在青州的差事到了任期,今日便要赴任,全家到门口来送。 李屈今日自是赶不回来。 众人依依不舍之际,宋老太太还流了几行眼泪,叮嘱李醉山到了任上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家里有她在,叫他此去就放一万个心。 李醉山安抚了老太太几句,朝门处望来。 李宴装扮妥当,今日也要出门赴任。 她从门里出来,瞧见一大家子在送别,经过李醉山身边。 摆了摆手示意小厮去牵马。 李醉山望着自己这个意气风发的女儿,心里有挂怀,面上却表现不出来。 “宴娘,你过来。” 李宴走近:“父亲有什么话要吩咐。” 李醉山自是有不放心的地方。 李宴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他一步说话。 “父亲可是挂怀你去任上,家中老太太无人照顾?你放心,有我在,阖府绝不会出事,料保你回来,全都安然无恙,你只管安心去任上吧。” 李醉山敛色:“我是担心你!旁人我有甚担心的,你行事骁勇蛮横,不善顾忌,你今日既也是头一回去皇城司报道,往后便踏踏实实行事,我不在京这些时日,你与屈儿多多照应。若有急事难事,记得书信与我。” 她在京都行事果敢的风名早传的到处都是。 这番定在皇城司谋事,想那皇城司必是满衙的夹道欢迎,喜她入门。 “记下了,父亲,启程吧,再晚了,怕要误期。” 李醉山倒是想再说她两句,终没说,上了马,和李宴一左一右,各往两个方向去。 待门口的人走散了,李矜缠着她小娘:“小娘,现下好,父亲和大姐姐都不在家,准我一日休沐休沐吧,就一日,我想去看看我养的那匹马,明日再去学堂好不好。” 成姨娘心烦意乱,没有精力应付她,朝她直摆手。 “你若是不怕那个阎罗王晚间回来查你功课,你只管逃,我是没精力再同你说这些。” “哎,小娘……” 姨娘不理她,她上前缠住李淑。 “三姐姐,要不你今日也同我一并请假了吧,理由我替你想,先生那,回头我替你解释,如何。” 原以为李淑这个闷葫芦会应承她,若是不应承她,她也有法子磨她。 不料,李淑竟然摆正了面色。 “不了,四妹妹,我荒废学业已久,先生说今日要授算学,我正好有些问题想问他,快到早课时辰,我先回屋收拾用具。” 李淑一股脑走了。 李矜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就是觉得不对劲。 问身边丫鬟:“她何时变得这样用功了,算学?那是什么东西……” 皇城司南衙。 李宴领北椋入衙。 莫说人来迎接,从衙内进去,满衙凋零,墙边草木稀疏,墙屋经久不休,一派夕愓景象。 北椋锁眉:“南衙为何这般模样。” 话落,才见前方桥上有黑衣卫跑来。 “属下马钊见过李司使。” “兄弟们,还不前来给新任司使见礼!” “人呢,都死哪去了!” 眼前络腮胡式的壮汉怒吼一声,左右八方各式颜色衣服者齐聚桥上,统一手势,奇呵。 “属下给司使见礼!” 李宴点头。 众人让开,目送她进入正衙。 皇城司行督察之责,分有南北二衙,衙内司空直面天听,是为圣上办事。 北衙专员在京都颇有威望,与禁军也可不相上下。 然今天这么一看。 李宴甩了手中花名册。 望向院外站立的那帮老当益壮的衙内官员。 “如此说来,这南衙任期的,皆是北衙替换下来的大龄前差,人皆三十岁朝上,并无一个适龄男青年?” 马钊急着说话。 “也不是这个话,司使,我们南衙,人虽年纪大了些,可也都是立过战功军功的,你就说这张三,他便曾在御前护驾,手擒佞贼,曾也官至正五品,是因手伤,不得已退换下来,还有那王五……” “好了,你说的这些,花名册上均有记载,叫这些司员都去办些自己的事吧,不必守在院子里,为何不见吴司空?” 马钊犹豫:“司空,司空他老人家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已,已有两个月没来衙中处事。” 李宴嘶了一声气。 想起来,那司空大人,今年已七十有余。 李宴神色不展。 马钊伺候着她说话。 “司使大人,属下早便听过你威名,家父在世时,常与属下说,当年岭北那一役,若非你们祁连山来的曹军师,他便也活不成,属下从小熟听祁连山的风名,司使来南衙坐镇,是南衙莫大的殊荣,既有翰林院文大人手书传达,属下当为司使大人马首是瞻,还望司使大人,带领兄弟们一路勇往,振我南衙曙光!” 李宴被他气势震住。 翰林院的文大人。 那不是崔世子的至交好友? 她是托的卢永道为她走的关系,又与他崔廷衍有什么关联。 这事,还得研究研究。 “好,曙光是吧,小事一桩~” … … 7017k 第108章 康王 郡主府。 “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宴去皇城司南衙任职了?!” “她是脑子抽了不成?放着我偌大的郡主府不来,跑去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南衙,素只听说皇城司唯有北衙办事,从未听过南衙还有活人,你说说看,李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曲笙百思不得其解,颇为愤懑。 顾子唯叹自家郡主脾性烈。 “郡主现在来说这个话,那日你去楼里寻她,本是邀她入府为幕僚,却像是下战书,你既没向她表明心意,现下她去何处任职,我等又能奈何。” 说起那日。 分明是话赶话赶上,“你是没看见那夜李宴的气焰,她见着本郡主,半点不臣服,我邀她这月过府,便是提出邀职一事,她倒好,出乎众人意料,一晃眼的功夫,便去了什么南衙。” 顾子唯分析这事。 “此事细说来,倒也有些情有可原,曾家小恶霸为人猖狂,刚好撞在李宴的火口上,樊楼的事,众人可都是亲瞧见,曾拱以皇城司北衙欺人,李宴火速便去了南衙任职,这几日,莫说曾拱上门讨罪,是连点风声都没有,如此看来,京中众人,多是惧怕李宴骁勇,她打着师出祁连山的名号,不为郡主你所用,也未被她人所用,想来,我等,只待静观,再寻机会便是。” “再寻什么机会?我还以为她出入太子府,是被太子招揽,不接康王那厮的邀帖,这点我算是服气她,你偏又说,她定不会被太子所用。现下好,她径直去了皇城司南衙,呵,这李宴,本郡主倒是半点也瞧不懂她。” 顾子唯面色自若。 “属下不会断错,李宴心性阔达,似郡主你这般英勇之人招募于她,她都不动于色,况太子庸弱,又久在京都,李宴若是有这番心思,早便入住东宫。似李宴这般心性的女娘,属下认为,唯有郡主你可堪将其收付,郡主,属下有一言说,欲收李宴,你当诚心待之。” 诚心。 那是什么东西。 曲笙烦躁地刮了刮眉峰。 怎么觉着事情走向越发令人不爽。 康王府。 李宴声名在前,这番任差皇城司南衙,无人能明白其用意。 荀王也无心探究那李宴是什么心思,依他看,将这人抓了来,屈打成招,且问她个明白,自是什么都知晓。 偏偏他刚回京的三哥不肯他这样做。 “三哥,你何必顾虑这些,粮草案结案已近一个月,父皇也没拿上柱国怎么着,倒是委屈三哥你,深陷粮草案,军功大捷,封赏封赏没讨着,竟与这帮攀扯的污吏搅浑了水,功过相抵,也叫他东宫看够了笑话。便是这般,你倒还真坐得住,这当口不欲生是非,怎么着,我等还真怕了那寒门出身的李宴不成,这就派人去活捉了她!” “坐下!” 康王新学了门手艺。 近来点茶手艺渐佳。 他喊住日日来他府上发一回牢骚的荀王。 低头仍不紧不慢盘弄着桌上茶具。 未抬头。 “你贵为亲王,眼见只能看到一尺远,还不如曾宪那个老匹夫。曾拱吃了这番苦头,被李宴当着众人的面丢进河中,也不见得他曾家寻仇,曾供什么脾性的人你不知?” 荀王见着他盘弄手上这些风花雪月,便心生燥意。 他三哥马上作战,手上沾的血比他不知多到哪里去。 经此一遭后,却也故作姿态,在家蜗居,弄起这些。 “我能不知道曾拱,他倒是想出门,被他老子禁足在宗祠,立了规矩,家法狠狠伺候了一回,这段时日,他想出门那都难。” 说到这,他气大:“曾宪这个老不修,也是个胆小如鼠的蠢货,屈屈一个寒门出身的李宴,半点功名也没有,竟叫他怕成这样。” 康王闻他言,声色冷,带着稳,道话。 “你口中寒门出身的李宴,在曲笙的府邸杀的一进一出,血染整座郡主府,又以一人之力,扳倒了颖国公府,亦害得本王连坐,是此桩轰动朝野粮草案的牵头人,你说她普通,她什么地方普通。日前,你不是说,她还与崔家世子关系密切?” 荀王霎时想明白什么。 “兄长的意思是,她是崔廷衍那厮的人,太子府广告天下,他招纳祁连山柏甫慎入府,莫非,这崔廷衍,也同他们是一路,打定主意要与我二人为敌?” 康王摇头。 懒得再应付他。 “我与崔家,与她崔翩妤斗了十余年,自是明白,崔门中立,祖训不违,崔廷衍他如今不过弱冠之年,能懂得什么东西,若不是你与嘉道王府的人不知收敛,本王何至于被你牵连。我看这崔廷衍办差事办的好,若不肃清,怕你不知其中厉害,日后还有大祸,这番,你也回府思过,莫再来本王府上,惹我清净。” 荀王恼火。 “我看三哥是在家待的时间久了,憋疯了,你大捷归京,塞北探子来报,不日他崔氏一门将破入寒北关,怕是归期在即,你看圣上是要如何嘉奖他崔氏一门。那崔翩妤还不知要何等嚣张,崔世子行为你不在意,待明日手刃利益处,我看三哥你怎样行就,你说崔廷衍不与东宫往来,那如何解释他呈密卷一事。” 康王放下茶盏。 终抬起头来。 一张雍容矍铄的面容里,藏着的是岁月杀伐的功勋。 眼角处略有细纹。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昔年厉色的面相渐显得温和。 十年了。 十年。 这十年里。 他与她崔氏长女,见过几回面。 现下,她终是要归京了么。 荀王还不明白他三哥眼里饱含的深意,忽听见他压了声音道。 “崔小世子无需担忧,就单拿上柱国独善其身一事便明,他们崔家,祖训难断。倒是那祁连山来的李宴,你说的对,本王久未出府,不知京中事。如此,是该找个机会,好生会会她。” 荀王从康王府出来。 行在大院中。 费了些功夫,他三哥险些快将他说服。 粮草一案,若不是他母妃保他,他恐也落个未得召令,不得出府的关押。 崔廷衍再动他不得。 屈屈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娘子,他还能耐她不得? 哼。 7017k 第109章 有情人不能圆满 康王能忍得下这口气,不去追究,他可做不到。 这口恶气,早当要出。 朝屋檐上望去。 “紫耋。” 一声唤。 屋檐上下来个随身附带软剑的紫衣女子。 “适才我与康王的对话都听见了?” “一字不落。” “哼,追杀崔廷衍的那名刺客是否还在京中。” “回殿下的话,尚在京中。” “好,既是擒她李宴不能,那便给她点苦头吃吃,此事,交由你安排。” 紫耄面色肃冷,应声。 “殿下说的是,属下自当办好这件事。” 她也该,去会一会她这位老友。 …… 清晨渡口。 上回在渡口接人,已是几个月前的事。 渡口风冷,李宴穿了一席披衣,也觉得受冷,亦被晨间的乱风吹得发丝凌乱。 天未大亮,有船将要放行。 李宴下了马,站在李屈身侧,问话。 “既都走到了这处,江平娘今日离京,你只站在这里做什么,跟上。” 在登闻鼓前勇敲天鼓的江平娘终留了一条命。 她是李屈养在西城的乐府歌伎,虽为乐府女子,却是位叫李宴也甚少称赞的厉害女娘。 李屈不顾明熙县主侍从权势压人,救她一命,是为善。 江平娘不顾自身安危,在公案前受仗刑秉承公道,是为义。 然这世间,并非善义之人都能圆满。 有情有义之人,往往顾虑的最多。 李宴承认自己早前有些偏颇,若是李屈真娶了江平娘,她自不会再有什么阻挠的话说。 想他李屈若下定决心,既是对抗家中长辈,愿为自己挣个前程,便是娶个乐籍女子又如何。 他却没有。 不知他是想了什么法子。 又求了多少人,跑了多少路。 在江平娘遣返南州之际,为她脱了乐籍身份,从此,江平娘便是良家女。 如此这番,江平娘将要离京,若不是李宴拉着他出府,他怕是只会在家中望着隔空相送。 “平娘,是李公子。” 江平娘的小妹喊话,看见李屈等人,心生欢喜,江平娘闻声,慢慢回转过身来,在码头站定。 李宴只远远看着。 看着李屈和江平娘道别。 江平娘容色秀丽,她弹的一手北调琵琶,李宴至今都没机会去问问她,缘何会这些早已荒寂的曲调。 她是有心性的女子。 两人交谈间,李宴只瞧见,渡口的大风吹散,江平娘送了李屈一根朱钗。 李屈收在怀中,船夫在前方呼喊,江平娘话尽,决然扭了头,头再也没回,和她小妹径直登了船。 原以为有些意外发生,人到底没留住。 李宴旁观着这一幕,颇有些唏嘘。 北椋站在她身后,今日却没吹笛。 她也静看着,说不出什么话。 李宴觉着遗憾,毕竟她这个兄长在意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 最在意的小娘病死,心爱的女子也要离他而去。 “何以至此,李屈是顾忌我嫌弃江平娘身份,或是那江平娘瞧不上我家门第?” 北椋仿似看透一切。 “都不是,人生百态,往往爱之深,才顾虑更为深。主儿,你连与崔世子都处不好,自是不明白这些的。” 李宴转过身来,气笑。 “嘿,你说些什么东西,与那崔廷衍又有何关系。” 北椋嘴角露出一丝淡笑,不同她争论。 李屈在渡口待了许久,久到那船都远去好几里。 江风阴寒,江平娘缓缓上了船头,站在船甲上,向远方遥望,遥望京都风貌。 遥望,那渡口上站立的长衫男子。 江小妹一百个不理解。 很是不高兴。 “阿姐,李公子既已许诺,要迎你入府,他为你置办宅院,还为你脱了乐籍身份,你就是要报答他,也不该离京的,李公子要娶你,你为何不肯。” 是啊。 李公子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儿郎,为人善良正直,待人温和,往后,她怕是再也遇不到这般好的儿郎,此去一别,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 江风冷,江平娘仿似被冷风吹伤了眼。 迷糊间,从眼上悄无声息落了几行泪。 一如她的心境。 “是我对不住他。他自是极好,他许诺我的事,样样都办到。我却不能辜负他。” “阿姐,你既也喜欢他,为何不答应他啊,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江平娘摇头。 “我什么都不顾虑,我只是怕,我是他的顾虑。他有那样出挑的姐妹,李家娘子,亦是我在这世间从未见过的女子,她有抱负,她心怀大义,有这样出色的姊妹,李公子他必不会只甘于做一个小小的护卫,假以时日,他定也是有出息的,我不想拖累他,李家若有我这般曾出身乐籍的女君,这必是李屈最大的受累,你不知晓,这些年,他是有多不容易,李家娘子没归京前,他只与他小娘和家中小妹相依为命,办差从不肯离京太远。他小娘现下没了,他终狠得下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世间,再没人能拦得住他。” 李屈,我只盼着。 盼着你好好的,盼着你,想做的事终能做成。 再没人耻笑于你。 而我,将在南州远处,为你祝福。 不管多远,我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阿姐……唉……” …… 送别江平娘,李宴被南衙的人急着叫走。 马钊派人来寻她,说是南衙有事,等着她回去主持大局。 北椋未跟她去,她有旁的事要办。 几人分别,李宴先行一步。 北椋和李屈同路,晨间街上安静,天光未亮。 马进了巷口,北椋和李屈分路而走。 唯二牵着李屈的马匹,觉着巷口似阴冷的很,也不知是何缘故,待他瑟缩打了个寒颤,将要转过身来,与自家公子说话之际。 忽被一阵迎面的冷风吹开,眼睛都未睁全,便被这股强力拍远。 一瞬之间,李屈坐在马上,只看见自家小厮被剑风扇远,而他控制马匹不得,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都是刀尖里走出来的人,李屈霎时察觉出危险,弯着腰起身后,立时从腰间抽出短刀。 抬头,只见得来人是位手握长剑的江湖人士打扮。 李屈尽力控制声线。 “阁下何人,为何要在巷口拦杀于我。我与阁下有何恩怨,还请当面说清。” 7017k 第110章 北椋不敌 前方掩面阔袍打扮的杀手,周身含有戾气,并未言语。 却从她身后,走出一位容貌上成,气质冷清的紫衣女子。 李屈觉着这人身上气质熟悉,似是江湖人士,流露出的气息,倒和他大妹李宴身边长跟随的那位北椋姑娘有些相似。 登时,他有些了然。 站直了身体。 “二位,莫不是与我大妹有些恩怨。” 紫衣女子撇脸望来,眼中傲慢,并无他的存在。 点头刹那,身前杀手持剑而来,李屈躲由不及,与他打了起来。 这时便知何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世间厉害的人何其之多,既有这样的本事,为何不用于正道上。 李屈被打的几近吐血,不是对手。 “阁下,你等既与我大妹有恩怨,何不如光明正大与我那妹妹比试一场,这般,岂不是欺人太甚。” 面前杀手几乎不听他道话。 三招两式之间,断了他腿骨,叫他扑腾一声跪下,一把长剑就要插进他心脏。 忽从天外,飞来一把长剑。 弹开了他手中剑。 杀手转身收剑,敛住了眉目。 这剑意他熟悉。 踢开了面前李屈后,掩面杀手抬起头来,望向巷口天空。 从檐上落下来个白衣女子。 生生站立在李屈身前。 一刹。 收了地上剑后,北椋便与这掩面杀手杀了起来。 十招功夫,掩面刺客不敌,被她甩到了巷口深处坐下,再想动身时,吐了半口血,扶着剑方才缓缓能起身。 北椋剑上有血珠,若是叫李宴瞧见,定会知晓,她今日身上的杀气,只会比那日大闹郡主府多,不会少。 紫耄衣衫飘逸,缓缓向北椋走近。 “故人。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北椋目光望向眼前人。 情愫复杂深重。 有敌意,有恨意,有惧意,更多的,却是再见故人,心头悸恸之意。 各种情绪锁在面上,叫她冷淡的面容生出一丝不同如常的生气。 她微微颤着声音,问话。 “师姐……为何要滥杀无辜。” 紫耄却不同她面上尽显的情绪,她像是从寒冬深潭水里走出来的人,整个人都透着股凉薄冷寒的气息,心是冷的,容色是冷的,连吐息,也冷的直叫人畏惧。 “各为其主罢了,闫罕,人你带走,这里,交给我。” 掩面的闫罕望向身前北椋,眸色有些波动。 北椋再度横剑使出剑意。 今日谁要从她手里将人带走,那便好生过过她这把剑。 紫耄瞧出北椋面上的肃色。 眼神回看。 说话冷色未减。 “既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此人我尚留他一条性命,闫罕,断他四肢,送回李府。” 闫罕眸色在两人之间转动,听令。 “是。” 李屈被断四肢的痛吼响彻了整座静巷。 北椋并不想和她这位从小一直景仰的师姐动手,却不能不动手。 被紫耄锁住手,她完全抽不开身,眼看着已断四肢的李屈被闫罕强行带走。 而她,打斗数招不敌。 被紫耄剑招逼退,甩在了方才闫罕倒下的地方。 擦了一口嘴里溢出来的血。 北椋拿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 “金陵第一剑客,京都第一剑客。几年功夫,名头倒是越发响亮,却为何还是这般没用。” 紫耄持着软剑向她逼近。 “北椋,你从不是我的对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从前,你侍奉金陵信文君,我道你有些出息,不想,现竟为个寒门效力,我该是笑你可悲,还是念你愚笨,我的好师妹,你想做的事,怎么总是做不成,嗯?” 北椋握着手中长剑。 这把剑是她现任的主子亲手送于她,对她说,那是她昔年最常用的剑。 这把剑不该同她一般窝囊。 望着面前罂粟般的紫耄,北椋拼了一口气,眼神肃杀。 再度杀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 北椋被打倒在地。 虐杀。 惨败。 甚至连剑也握不住。 紫耄一把软剑锃光发亮,看着地上那个被打倒又扶着剑站起的小师妹。 “论资质,你不如我,论选人的眼光,你也不如我,北椋,今日我要取了你的命,易如反掌,若是叫你就这么死去,你说,师傅他老人家在地底,会不会后悔,当年唯有一条生路之时,他独独选择了你。” 北椋颤巍巍站立。 她手里有万千劲。 心中有无数剑招。 可却如小时一般,提剑与师姐对恃,就从未赢过她。 小时的师姐,样样本事都胜于她,剑招之间,她对她的恐惧,是身体的本能,与她交手,她甚至,连基本的剑意都无法领会。 师傅说的对,这人,果然是她的命门。 她惧她,从一开始。 “好,你杀我,我无话可说。你怨恨师傅当年将生路留给了我,这笔旧债就叫我替师傅偿还,你今日若不杀我,明日,我寻得机会,必会算今日这笔账,师姐,临死之前,我无愧恨,却有句话要和你仔细说明白。” 紫耄低头看着她。 北椋抬头,眸里俱是亮光。 “你方有句话说错了,我是资质不如你,可挑人的眼光,却从没差过。你侍奉的主子,不过小人尔,我所效力的主子,却是心怀大义,舍己为人,京都万万人都与之不能比的巍峨女娘,你辱我可以,辱我主,不行!” 紫耄笑了。 冷笑。 李宴,李家娘子。 “是吗,素来权贵面前,你能保证,她还能守得住本心,一如现下这般忠义。 就为你这句话,我便给你一次机会,我要你亲眼瞧瞧,你所衷心的厚主,她是如何一步步走下泥潭,一步步深陷泥沼,一步步染上脏血难以自拔。 北椋,你果真一如当年。愚蠢,单纯,傻的可怜。” 紫耄大笑一声,收了软剑,一步跳上深巷屋檐。 “那就要你这个傻子,好好看看,我究竟是如何布局。” 一瞬,紫耄闪身离去。 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北椋颤巍巍直起身,抽了地上剑,送进剑鞘。 浑身是血。 没有一处完好。 秉着这口气,她得回府,尽快回府。 走了两步,却一头倒地,晕了过去。 7017k 第111章 南衙二使 南衙。 马钊急着派人唤李宴入衙,便是同她说这个事? 下月中旬有一场中宫特命举办的演练会,今朝康王荀王归京,不日,诸侯王皆要入京贺太皇太后寿诞,宫中传言,塞北大捷,不日崔太尉也将归京。 圣上特命此场演练会将要大办。 可他们南衙。 却无资格参与演练会。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座中,除了马钊愤慨。 一左一右,两位,面色也颇为不平。 李宴坐于主座上,望着左右两位。 左边这位年有三十,面相凶狠的壮汉,据说是衙里唯一一位这般年纪上,能与他北衙司员可堪相较的指挥使。 换言之,南衙武力值第一。 至于右边这位,又是南衙唯一一位绕过司空,可直面圣上的副指挥使。 只是因为他,年轻。 今年才二十五六的年纪。 圣上派他去南边办案,今才回来。 无论是左边的,还是右边的,对她这位横空出世的司使,都是一个态度。 极为不满,不服。 “唐指挥使,花副使,不如听我道一句。”李宴的话才说了个头。 两人冷哼一声,没一个愿意搭理她,径直起了身。 “司使大人,属下想起,北城还有事要办,请先就去,晚些再来听大人你言话。” 唐峥好歹抱了个礼离去。 花诏午冷哼一声后,冷脸离去,连句敷衍的话都没。 二人从厅上离去,马钊生气,“越发没规矩,司使大人,我这就与他二人说教说教。” 李宴扔了手上令书。 “算了。既是桀骜不逊,不为我所用,本司使也有旁的法子治,现下是不是到早膳时辰了。” “是,是……” “走,我请客,请你吃顿好的去。” 巧的是。 李宴在南衙街口小汤铺前吃早点,正好碰见在此处吃面的唐峥。 他说去办事。 原就是来吃面啊。 马钊又气:“这个唐峥,就是吃膳,也不走的远些。” 李宴笑。 “走,我们也去吃碗面。” 李宴方在唐峥面前坐下,唐峥面相凶,抬头望来,看见是李宴和马钊,觉着扫兴,放下银钱,拿着刀就要走。 李宴单脚抵住他靠在桌子一角放置的刀柄,唐峥提刀,却怎样也提不起来。 眼看整张桌子就要被掀倒。 店家端了热面来,看见这场面,有些受吓,又有些愣。 李宴面不改色。 对店家道。 “来二两卤肉,送给这位官爷。” 店家放下热面,应了声忙就去切肉。 李宴抬眸望向身前唐峥。 “坐下。” 唐峥松了手中刀,慢慢坐下。 却还在暗中比较他和眼前这位女司使的力气。 她竟,有些本事。 唐峥黑着脸坐下,李宴抽了筷子吃面。 行为半点也不扭捏。 丝毫没有女子那般顾忌模样。 “指挥使还真要去趟北城,吃完这碗面,就去吧,北城出现凶兽,祸害庄田,北衙的人昨夜就去了,你此去,无需在庄田逗留,直去茅屋舍抓人,那里,会有指挥使想抓的人。” 他们北衙都未办成的事,若这时插上一脚。 岂不是。 爽快极。 唐峥有点不太信:“抓什么人,北衙要抓的,是凶兽。” 李宴稳稳道话:“究竟是凶兽还是人为假扮,指挥使一去不就知晓?” 唐峥犹豫了。 登时站起了身。 这回提刀,便再无横力拦他。 “好,我这就去查探查探,若有出入,司使大人,你且等着请我吃上三日的大肉面。” 李宴笑:“指挥使若是立功,该是你请才是。” 打发了唐峥,李宴吃面吃的痛快,一旁,马钊听得一愣一愣的。 凶兽,人扮的? 她是如何知晓的。 愣神间,有小厮急匆匆跑来。 “大姑娘,可算寻到你了,快,快回府,大公子,他出事了!” …… 李屈四肢尽断,被错了骨,却唯独留了条性命。 北椋,也只差口活气。 满京都,能伤北椋的,除自己外,李宴打死想不出还有谁。 曲笙? 崔廷衍? 还是…… “姑娘,易先生来了。”阿朱道话。 阿姐和家中先生在李屈的房中道话。 李淑守在院外,看着屋内情形,进不去。 身边银鹃哭红了眼。 她是怎样也不明白的。 唯独她们这个院,总是没有好事。 先是姨娘,现下是大公子。 她们姑娘这些日子可算好些,便又出了事。 李淑虽敛着面色,眼圈微红,却再不似从前那般遇事无主。 她望着银鹃,没注意听她哭丧的话。 却听见外头有声音。 “什么声音。” 原来是铺上的管事,叫许重二的,有急事来寻大姑娘,找到了这处。 李淑听完回话,凝神间,与小厮说。 “大姑娘现下不便,有什么样的急事,说与我听,把人叫进来。” 银鹃吓一跳。 “姑娘,那是外男。” 李淑拨开了银鹃的手,微红的眼圈早已收了下去,说话沉声。 “寻常人家的姑娘总会万般顾忌,而我们李家的姑娘,从来顾虑的,就不是这些。你抹好眼泪,若是还控制不住情绪,就不要跟在我身后。” “姑娘,我,姑娘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李屈这回伤的重,遍寻了大夫,都说治不好。 便是养好了内伤,腿伤恐接不回去。 至于北椋。 她那口气倒是撑得很久。 三日后醒来,已能下地行走。 到书房去寻她家主子。 看见她主子在暗室里,和易安淮对弈下棋。 两人都静而无声。 她有话待说。 “主儿,李屈的伤不是治不好,我认识一位名医。” 易安淮落下棋子。 “北椋姑娘说的是。” “太子府的柏甫慎……他身边有位常年跟随的老医士。” …… 月中旬。 永康郡主府设宴。 此宴,特邀李宴前去,李宴临出门前,身边一个长随都未跟随。 北椋受重伤,还需调理,不能出门。 唯有易安淮将她送到正门。 同她道。 “少主尽管去办自己想做的事,李府有我,断不会出事。” 李宴翻身上了马。 伏下身来。 “易先生,难为你受累。” 易安淮后退一步,没再接话,只埋身,同她见了个礼。 一切尽在鞠礼中。 7017k 第112章 郡主府作客 李宴独身骑马去郡主府的路上,想了很多。 未查清父帅冤案前,她是只为父帅活,查清逆案后,她为粮草案受累的百姓暂且留了一口气,踽踽独行间,活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她再不怨恨崔家。 皇城的风云,诸王的党争,她也不想掺夺。 她宁愿自己能有崔廷衍那般本事,在一众清誉中,中立立场,从浑水里去,在清水里站立。 就连圣上,也多加信任于他。 不为别的,只因他是满府儿郎,皆为武将的声誉里,独一个会读书,靠才名入仕的人臣君子。 圣上怜惜他,他因而挺立的更加中直。 他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 同他一般出名的柏甫慎,他又曾是何等的君子人下,却为何也要屈居于太子府一角。 想来,只要不伤及厉害处,心中无可图,怎样的正直,都可行就。 曲笙欲招募她,她不屑,康王欲结识她,她觉得伐善虚伪。 她一向活得恣意,却不知总有那么些人,比她想的要可恶,要不择手段。 那便试试,弱肉强食,权势压人,纵他一手遮天,到底谁最豁得出去。 与她拼手段,与她拼蛮横,那便看看,是谁先熬得死谁。 她李宴,要是能因此屈服,那这京都,也不再是一个完好的京都。 她必搅得它个天翻地覆。 人不欺我,我躺平。 人若欺我,站在我头上耍横,我定要你有来无回! 许是易安淮知晓她脾性刚烈,便一句劝说的话也没有。 担忧总是有的。 下棋间,与她言。 “未必忍一时,不能风平浪静,少主,你可要想好,落错棋,四面受敌,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有应对的准备。” 李宴不同他弯弯绕绕。 她记得自己只同他说。 “欺我侍从,伤我兄长,这般挑衅,没本事的人能忍,我不能忍。我倒要他看看,到底是他剑法快,还是我下手狠,荀王,荀王算什么,东宫,我都不放在眼里。” 这番话后,易安淮便再没说一句劝她忍忍心性的话。 倒是北椋。 她顾虑从受伤后,忽多了起来。 却也没说劝阻的话,只在私下里问。 “主儿,太子府的那位医士真不去请吗,我担心李屈撑不过太多时日。” 李宴没予她答话。 快马一路而至,立时到了郡主府。 曲笙听门房来报,李宴来了府上,心情不由得大好。 这人,还算识时务,若这回也落她面子,她可不能保证,会不会真派人去“请”她。 毕竟今天这宴,她可是广散出去,就是为请她而准备的。 这是个招安宴。 却不想,门房又报。 咸郡王不请自来。 他一个闲散王爷,又来她府上做什么。 不是说,再不来她府上嘛。 不想,后又报,崔世子携言五郎也入了府。 又报,荀王入府。 康王入府。 皇城司北衙司使入府。 嗯? 今日这是怎么了。 京都有名有姓的人都来了她府上。 这李宴,竟这般有名气? 曲笙生了些莫名的气性,顾子唯来回话。 “郡主快些入席,康王大架,属下招不住。” 康王赵谦,不说顾子唯,便是她,那也是招架不住的。 这个在关外杀的功名万里的凶煞恶神,与她那个大表姐,早些年可是很有一些往事,这人,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待见她。 崔家小世子,岂不是会和他打起来。 却没有。 她往座上一看,一派和睦。 赵谦和崔廷衍互举杯饮酒,说着京中盛行的皮戏,两人似是有些共同语言。 怪的很。 曲笙也不想再思这些,她见着李宴从廊上走来,周身无人跟随,那白衣侍卫也不在身边,身上更是无有一把护身的刀剑,一身简装,仿似无畏无惧。 也是打听过才知晓,这人,今年也才十八岁。 还这般年轻。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气魄和惊人的气场,曲笙自是不能明白其中缘由。 见着她走来,倒还是要说一句。 少年英杰,李家娘子,李宴,确实不同寻常。 也罢,顾子唯说的对,要收付这样的人为己所用,给她两分诚心又如何。 “李宴,本郡主可是候你良久。” 李宴放目望去。 前方院中都是人。 “郡主好大的排面,请诸客无数,我若今日不来赴宴,你岂不是要拿刀派人去我府上拿我。” 曲笙觉着这人今天怎么一身戾气,开口说话就有股味。 换做平时,怎么着也要冲她两句。 但今日。 且先忍忍。 “怎么会。我宴邀宾客,本就是想让众人做个见证,李宴,我听闻你入了皇城司南衙办事,那厢如何,比之我郡主府,哪个更宽敞。” 李宴如炬的目光已经锁在了那处亭上的荀王身上,说话阴冷。 “自是不能比。” 曲笙放声一笑,“你这话我爱听。” 难得说一句中听的话。 曲笙领了李宴去了座上。 为李宴一一引荐。 从咸郡王到康王。 李宴一一见礼。 座位安置在下方显眼的地方,而她的左手边,恰是咸郡王。 曲笙的院中养满了花草,花香四溢,招待宾客,曲笙还特意命人编排了一支剑舞。 舞起,酒童上酒。 上方曲笙根本就坐不住,她举着盏,邀众人共饮。 舞曲没断,李宴只瞧见,对面的崔廷衍与康王对酌谈笑,关系十分融洽。 而他二人身边,荀王也没落下,她见李宴朝他望来,迎着视线,瞬时与她对视。 勾着唇,眼神不善,有诸多挑衅的意味。 李宴垂下头来饮酒。 身后有人说话。 再抬眸间,瞧见对面席上,诸王的身后,有道熟悉的身影。 皇城司南北衙,北衙的司使在席,他身边,她南衙的花副使就陪伴身侧。 花诏午不是没看见李宴,李宴没朝他望来,他可是望了自家这位司使数眼。 一舞毕。 座上,荀王率先拍起了巴掌。 “永康郡主,你这支舞,可谓是排的精彩绝伦,这些舞婢,是哪里的班子。” 曲笙应话。 “荀王见笑,不过是府上一些私养的武婢,会些绣花功夫罢。” 曲笙谦虚,康王端坐稳重,却不许她自谦。 “永康郡主过谦,本王在阵前见过无数剑曲,独不及府上一曲来的震撼,郡主府上俱是人才,断不养闲人散客,说起剑舞,本王倒记得,昔年崔太尉府上,崔小将军那支破阵曲也排的很是精湛,不知郡主是无效仿崔小将军先后。” 他还有脸提崔家。 曲笙面色不太爽快。 “康王殿下记性好,有无效仿,你当问崔世子才是,崔世子你认为如何。” 7017k 第113章 郡主府比试 崔廷衍今日穿了一席青面长衫,这种颜色,李宴是第一回见他穿。 往常他穿着矜贵,爱饰月牙色穿戴,今日装扮,只叫他生出了另一种气质。 崔廷衍承接两方的暗自较劲,话没说一句,身边,荀王已经先他一步落了话。 “有甚好比的,是旧年的剑曲罢,还是方方舞过的,依我看,都不及永康你今日请来的这位散客,本王听闻,李家娘子武艺超群,早想见识一番,不若,请李家娘子,为我等献上剑舞一曲,也让我等见见这祁连山来的弟子究竟是何等风采,比得京都儿郎有何不一样,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场上颇有些反应。 曲笙气的脸色铁青。 “荀王,李宴可是本郡主请来的贵客!” “既是贵客,那更该比演一番,李娘子,众人都等着看你演一出精妙的剑舞,你不会这般没度量,也觉得本王是在故意刁难你?” 李宴缓缓站起了身。 她面光沾冷,不喜不怒,叫人瞧不出任何情绪。 “殿下说笑,我深知殿下为人,殿下雅度,岂会因这等事肆意刁难,素来只是真刀真枪,刁难总在他人不备之处才是,这般明面上的刁难,叫人一眼便能看出,哪是殿下做派。荀王殿下,你说我说的对也不对。” 这话一出,满座都静了。 李宴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曲笙都没听明白。 荀王却因此沉脸,面色一阵缓过一阵阴沉。 凝望间,康王渐渐猜到些什么。 撇过眸来,望向荀王。 荀王被康王眼神诉不悦,面色更加不快。 沉静间,座上有人说话。 “李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在隐晦荀王殿下,曾私下刁难于你?” 说这话的,不偏不倚,恰是他北衙司使。 李宴从席面上退开,往院中走来。 淡淡望着他。 慢慢转过头去,与座上曲笙道。 “今日郡主设宴,有康王咸郡王诸王做客,总不至败诸位雅兴,剑舞,我看就不必了,我李宴不善这些,若说比试,却未尝不可。郡主,还请借剑一用,某愿借郡主的宝剑,为诸位好生助兴一番。” 咸郡王被她提及,也有些新鲜。 “李娘子,你此话何意。” 李宴缓缓转过身来,再度望向那方眼神不善的荀王,又望向他身后的北衙司使。 “诸位,我李宴任派南衙司使,今瞧见座上北衙司使,好生气焰,愿借郡主宝地一用,当场与他北衙司使比个高下,不过,比试之前,我当求个赏头,康王殿下,不知这个赏头,您可能应承。” 康王行事稳重,脾性也较一般人稳重。 他平着声问话。 “何等赏头,李娘子不妨先说来。” 这便是应承她可以比试一番的意思。 李宴见礼,“康王殿下不知,今朝圣上特办演练会,我南衙专司因年龄受限,被令不参与比练。此等罕事,我作为一衙司使,自当不解,届时比练场上,恐高龄者不在少数,为何独我南衙有此不平待遇。既都说北衙能人者众多,今我便与北衙司使当庭比试,若我能胜出,殿下能向圣上,为南衙讨得这个公道否?” 还有这种事。 皇城司南北衙差别竟这般大么…… 一时,众人又议论开。 康王静静看着李宴。 说话愈发平和。 “此事何难,无须劳烦圣上,本王一人便能决断。李娘子,本王赐你长剑一柄,你自管去比试。” 康王说话渐而威严:“来人,将本王征战多年的长剑拿来,赠与李娘子。” 康王在郡主府送剑。 曲笙急了。 气的很。 “慢!康王你这是何意,比试就比试,我等旁看就是,劳你送什么剑,这剑我看着喜欢,拿来送我吧,去,将本郡主的宝剑,借于李娘子。” 送完剑后,曲笙还呵了一声。 “李宴,你若是能赢得这北衙司使,本郡主也应你一个要求。去把院门关闭,今日李宴不与对方分个胜负,座上人,谁也别想走。都坐下,擒好着看这场比试吧。” 瞬间,四方院门紧紧关闭。 曲笙颇有些霸道。 不过众人也不怎么理会这个小插曲,李宴握住曲笙的长剑后,剑瞬间出了鞘。 北衙司使李宴没怎么见过,北衙司空,番大人,李宴却见过好几回。 上回,还是在嘉道王府前,他派人拿她来着。 今日一见。 此人倒也有些年纪,身量魁梧。 可惜,是为荀王效力。 花诏午也有些本事,她南衙的副使,原来心思早不在南衙。 池噴几次三番听说南衙来了位厉害的主。 今日凑巧见了面。 哼。 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也敢挑衅于他。 口气不小的很。 那今日也叫她见见,到底什么才是厉害。 “李司使,比武一开,生死不计,此话说在前头,你现下反悔还来得及。” 李宴同他见礼。 “池司使言重,为我南衙司员思虑,拼了这条命又如何。” 池噴朗声笑开:“你个女娃娃,有些气量,既如此,此场比试后,不论输赢,来我北衙如何,我北衙,自是欢迎有能耐的英才。” “只怕池司使比试后,不会再说这个话。见招吧,司使大人。” 比斗一开。 武将军户最爱这套。 座上的文官墨客,却最不喜这般。 咸郡王也不喜怎么又打了起来。 他不是看不了这些,他是在郡主府留下的阴影还没退。 言祝新看的性起,他觉着李宴越发令人惊喜。 每回见,总能从她身上看见些新鲜的事。 往前凑到崔廷衍身边说话。 “世子爷,你压谁能赢。” 崔廷衍眸色漆黑,面上神色缄默,盯着场上变化,眉眼蹙成一段山峰。 言祝新等待良久,也没见崔廷衍应话。 以为他不想答。 不想,待他都快坐了回去,忽听见他道。 “李娘子。” 言祝新笑:“我也这般认为,也不知怎的,自从遇见李娘子后,我就觉着她,仿似没什么事办不成,她宛如个战神。” 战神一词传进康王耳朵里。 他轻笑。 “言五郎对李娘子赞许不浅,五郎与这李娘子年纪相仿,至今也无婚配,可是钟意于这李宴?你若是钟意,本王可为你做主,许他李氏入你言氏门,这桩婚约,倒也不错。” 言祝新受惊,半晌后笑开。 “殿下,你别乱指鸳鸯谱,我看这李娘子啊,京中无人能配她,哎,倒也不是没有。被殿下你这么一提醒,我忽想起,崔世子族中,有个人行!真的行!即将归京的定远小将军,他常年跟在崔大将军身边行军,他们兄妹二人可谓英盖无华。我也好些年没见过崔世子这位大兄,崔世子,你觉着你家族兄,与那李娘子是否匹配。” 崔廷衍眯着眼望他。 面色渐渐阴沉。 7017k 第114章 李宴拼命 崔廷衍没说一个字。 康王听罢,却沉思了一番。 “五郎眼光不差,李宴虽出身寒门,却师从祁连山,又得永康赏识,今后功名不单单止于区区一个皇城司南衙,配廷瑱是后话,却也当得个小将军去娉她,若是廷瑱有意,本王愿做媒,撮合他二人。” 言祝新听的笑得直开怀。 “果真如此,小将军真是常常被人惦记,这还没归京,殿下你便为他寻了门亲事。” 一旁,荀王听得面色发冷,说话逮着劲扫兴。 “三哥,他崔廷瑱的婚事,恐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家中长姐还未嫁人,他如何婚娶。” 这话就像是在康王的雷区上蹦跶。 康王一日的好面色,因这一句话,落了大半眼色。 荀王索性不去看他这副模样,撇过脸去,气哼了声。 众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便没人去留意,此刻端坐在座上的崔廷衍是个什么面色。 他脸沉的程度,不比康王少。 配个将军使得。 他大长兄与她极配。 李宴。 你果真是,风头顶盛。 崔廷衍默默气了很久,场上一瞬一息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都没细看。 其实也不怎么看的明白。 待众人回过一口气来,只见场上池噴落了刀。 又见他抱手,道了一句。 甘拜下风。 气性离去。 径直离了场。 座上的花诏午,也随着一道离去。 场上这变化,众人仿似没看到什么精彩的地方,怎么说结束就结束了。 李宴反手将剑靠于后背,气势在一瞬之间惊人。 院门的左上方,黑影窜动。 瞒不住她的眼睛。 从黑暗处,走来位着紫衣的持剑女子。 身后,又跟了位脸有伤疤的剑客。 两人缓步走来,纷纷在荀王身后坐下。 院门只开了一扇,池噴去,荀王的侍从进。 紫衣女子与荀王道话,荀王听罢,嘴角再度上扬。 仿似有什么重要的事行就完成。 李宴更胜一筹,这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曲笙站起身来,大喝。 “彩!李宴,本郡主没看错你,你当真是有些本事。” 李宴被夸赞,却没喜起来。 她狠狠盯着荀王。 盯着她身后那双人。 荀王又做了什么,她不知晓,但他堂而皇之,将才谋害完她家兄的刺客带到她面前,这就不仅仅是挑衅那般简单的事。 她正要会完郡主府一宴后,就去寻这名杀手。 闯荀王府,是她将要做的事。 不想,他将人,就这般简单地带到了她面前。 曲笙还在上方夸赞,人也走了下来,不想,就看见李宴渐渐转过了身,似乎不听她说话。 面都没看向她。 李宴在看荀王。 与康王迎面而对。 康王赵谦纵横沙场数十年,见过多少英勇之士,短短一视,他竟从眼前人眸中,瞧出了一丝狠伐的杀机。 李宴面上变化如此明显。 眼神有视觉上的转变。 崔廷衍只需望她一眼,便瞧出她心思。 眉心耸动。 眼目还未锁住,就见她投掷了身后长剑飞来。 剑过,人也飞来,一切,都在一瞬之间的事。 荀王能避开。 曲笙惊极,拦不住。 康王手快,迅速推开崔廷衍,将他护在身下。 言祝新却没这般好运,被剑风扇开,摔倒在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 李宴飞剑出,人影至,握回剑,又是几道剑风。 场面瞬间乱做一团。 紫耄护住荀王。 只见李宴要寻的对象,不是她,而是…… 闫罕。 闫罕被逼迫,瞬间抽出剑,与李宴就这般在满是座上客的席面上打了起来。 紫耄敛了眼色,以此架势,闫罕根本不是对手。 她欲拔剑。 手忽被人按住。 荀王按住她的手。 此刻,他已经眸色裂开一半。 李宴她敢当着他的面,杀他侍从。 康王,永康郡主就在身侧。 她究竟想做什么。 紫耄被荀王按住手,几乎没有思考,瞬间拨开他的手,拔出了剑。 就在李宴要将闫罕钉住之际,她持剑断开了李宴的长剑。 一股深厚的剑风,李宴被逼退后至,单手按住地板,稳住身形。 抬头一瞬,面上杀机堪比雷厉。 紫耄护在闫罕身前,站得笔直,垂眸吐出一个字。 “走。” 闫罕按住被震碎的胸口,脱了身便跑。 李宴双手持剑再度飞来,紫耄挡她一击。 二人直接打了起来。 席面桌椅已经稀碎。 康王崔廷衍咸郡王,俱都退到了亭上。 眼下这种局面,众人始料未及。 咸郡王拍拍胸口。 吓的惊魂未定。 “荀王殿下,你与李娘子究竟有什么过节,她为何看见你家侍从,持剑就上去打杀。” 荀王一脚踢开了眼前飞来的破椅。 “过节?李宴这厮,藐我皇家威严,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公然弑杀本王身边侍从,康王,容我下令,命人缉拿李宴,来人——” “我看谁敢在我的府上闹事,荀王,你今日若叫护卫冲进我后院,那就休怪我三百甲卫不客气。”曲笙怒声比他响亮。 “你以为本王不敢?” “好呀,你荀王做事素来如此,李宴为人公道,断不会无故喊杀,你必是做了不可描述之事。赵厚,本郡主这人一向仗义,李宴是我请来的客人,今日你若不叫你侍从收手,敢在我府上杀人,那便是当着众人的面,挑衅本郡主威仪,此事,我定当禀明圣上决断。” “笑话。凭她李宴能杀人,我府侍从不能还手。那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究竟是她李宴死,还是本王的人活。” 曲笙的气性到了极致。 唤顾子唯:“顾子唯,召集甲卫——” 到这句话止,本秉承结识心思来赴宴的康王终暗了面色。 “够了!不过一场比斗,因果不论,永康,本王面前,你这是想做什么。” 荀王尚且能与他口角争执一番,康王却不同,曲笙对他顾忌可比旁人多的多。 她压了火焰,“那要问问,荀王他到底想做什么。” 康王的眼神一般人看不明白,荀王却瞧的明白,被他三哥眼里这记威压暂先压住,他也渐渐息了火。 “既说是比斗,曲笙你便看清楚了,今日这人若是死在你府里,那便莫要怪本王现下不阻拦。” “你说李宴打不过你的狗腿,你是在跟我说笑?”曲笙讥笑。 “说笑不说笑,一看便知,今日谁死,还难断呢呵。” 7017k 第115章 李宴报仇 院中场面,却渐渐出乎众人意料。 李宴必是骁勇不假。 然而想拦截荀王的阔袍侍从,李宴总被一软剑紫衣女子堵住去路。 从院前追到院子花坛里,李宴滚碎了一地花圃,剑风每每到闫罕身侧,就被紫耄截住。 纠缠间,闫罕怎么也逃不出花院,亦被李宴震碎了腿。 一柄剑,再度朝闫罕飞来。 李宴整个人,自上而下,欲要刺杀在地的闫罕。 被李宴击远的紫耄再度飞奔而来,一把剑生生拦住了李宴的剑口。 近在咫尺的呼吸可闻,数个过招间,一个凝神之处,紫耄猛然发力。 李宴便被挥至了花坛台阶下,原地滚了好几个圈。 当即吐出一口黑血。 单手扶着剑柄起身,李宴片刻也不缓,闫罕将往墙上飞走,欲逃出花院。 人从树上往屋檐上跑。 李宴反手掷出手中长剑,整个人被剑气震远,一柄剑刺住闫罕大腿。 叫他掉到树上,单手拉住树枝,人摇摇欲坠。 李宴手上再无兵器,而紫耄忽又从她侧面持剑而来。 上来便是四个剑招。 满院的花被砍的乱飞,在空中飞舞。 李宴一路闪躲,又从台阶上躲到了廊上,从廊上被紫耄一个剑招,击破栏杆,整个人,登时从廊上再度掉入花坛中,碎起一声巨响。 场上变化瞬息万变。 曲笙瞪大了眼。 李宴已是武力不俗,然荀王身边的那名剑客,竟是这般本事。 再这般下去,李宴当真是危险矣。 她急的匀不出一口呼吸,面色转沉,已暗中给顾子唯使眼色,叫他备下弓弩手准备。 李宴躺在乱花丛中,眼前一片姹紫嫣红,翻转着,撑着力坐起身,只看见从树上悬挂的闫罕再度爬上了屋檐。 顺着屋檐砖瓦,乘着一轮圆硕的月华,往远方急去。 留给她的,只是面在圆月中,被花缠绕,愈发显小的黑影。 越走越远。 已是逃离了郡主府。 离得郡主府那面旗帜,足有几里距离。 李宴视力目透,高高抬起下颚,一张肃色的脸下沉,仿若眼前面对的,不是名辗转逃离的刺客。 而是千军万马。 只这一瞬,她已找回在万军中战斗的杀伐气韵。 高高抬出左手,比霜雪还冷寒的低沉闷声。 “弓箭来!” 这声,曲笙听得清清楚楚,她备下弓弩手,被她轻轻巧巧发现,此刻,可顾不得什么康王不康王,管他荀王不荀王,当即高声。 “给她!” 一柄弓箭瞬间落在了李宴手上。 李宴扔了箭盒,连抽三箭,持弓,原地翻了个身,人未起,半靠在地面,拉开了手中长弓。 一时,三箭齐发。 那厢在圆月夜幕下奔跑的闫罕,纵身一跳,前方便是护城河,从这里跳下去,京都恩怨可再也与他无关。 人在高空中飞升,眼看就要下落。 忽从远方不知何处,生生飞来三柄长箭,箭箭刺入他后背,从他身前穿箭而出,三支箭先后在空中跃出不同弧度。 宛若一座拱形桥,射向河中。 闫罕低头,看着身前咕噜冒血的窟窿眼,不敢置信。 一口黑血从嘴里涌出。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已逃出了郡主府,逃出了三里地外。 为何还会中箭。 不可能,不可能…… 一道在圆月映衬下的黑影,笔直坠落,径自消失。 观着这一幕,紫耄的瞳孔恣大,扭头来望向院中地上的李宴。 难以相信。 实在难以相信。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信,会有人箭术已到如此地步。 软剑在空中甩开,紫耄秉着这股狠劲,不再留手,飞也般杀来。 却见院中李宴已绕身站起,向来飞来一箭。 她抵剑欲砍她这支迎面来的箭,短短一刹,手中竟然脱力,剑从手中飞出,而她,也被这股力,连人一并掀翻,径直震去了墙角,贴住,心口受伤。 比起会在与人交手间受这口小伤,紫耄震惊的是。 她那把被弹走的剑,竟然,断了。 她用了十余年的软剑,断了。 李宴的箭术已到无人之地,弓箭搭手,李宴转过身来,眼神淬狠,一柄箭只朝亭上荀王指来。 荀王受惊,紫耄也敌她不得。 她这般,还敢将箭指向他。 两相对视间,荀王萌生出了多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的心思,今日她若敢,敢将这柄箭朝他射来…… 身前忽而阻来了一道身影。 康王站在了他身前。 替他挡住了大半的视线。 康王迈动步伐,悄悄静静站在了荀王身前,望向院中的李宴,与她沉狠的眸色对恃。 李宴眯了眼。 慢慢放下手中弓箭。 到这时,曲笙的手心已出了一手的冷汗,满院的狼藉,院中,终静了下来。 然而,李宴方放下弓箭,荀王捏碎了手中扳指,可再忍不住。 “护卫听令,给我拿下李宴!” 听院中动静,早已准备等待的护卫,这时一齐涌上。 虽不过四五个人。 却各个是皇家侍卫。 一瞬,就将李宴围住。 他放了这话,康王却再没阻他。 曲笙便知,事情闹大了。 李宴若是逞一时之气,拦截荀王侍从报复比斗,她尚可有说辞,可她,当着荀王康王的面,杀他侍卫。 当着他二人的面,杀了人。 此事,意义便再不一般。 叫她如何去解围。 她自是想叫院中甲卫去拦住荀王,刚动手,话没出,就被顾子唯牢牢按住。 予以她眼色。 这事,不能再管。 是因康王,也冷了面色。 荀王今日注定要大开杀戒。 此时眼里已无他三哥康王的存在。 李宴当着他的面,敢杀他侍从,今日这事,她休想两全。 “李宴,你好大的胆子,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你杀我手下人,伤我侍从,今日之事,你以为你能给本王一个交道?本王知晓你贯来跋扈蛮横,今日,你却也别想再走出这道门!” 李宴甩了手上弓箭,人既已死,她算是卸了半身劲意。 捂住胸口,咳嗽不断,险些又要吐出一口淤血。 今日,她伤的不轻。 像是旧伤,也一并牵连。 面色苍白,她朝亭上一众人望去。 “荀王,你真觉得,你与我无冤无仇?” 7017k 第116章 李宴晕倒 李宴手无兵器,往前走去,走两步,围住她一圈的皇家侍卫齐齐警惕,随着她画着圈往前挪,人人都拿着剑指着她。 李宴半分不惧。 她冷笑:“满都城的人都知晓我李宴性情直爽,嫉恶如仇,要报的仇从不隔夜。荀王殿下,你以何等理由擒拿于我,今日诸位王公在此,也可做个见证,荀王莫不是想和我当着诸位的面辩驳一番,我李宴何错之有,南衙素有专断之权,我也不过是考虑都城安危,擒杀一名在擒逃犯,一位为非作歹的歹人罢。” “殿下,你不感谢于我,还要怪罪于我,这番,李宴不解。几日前,我家兄在深巷惨遭毒手,四肢尽断,至今性命堪忧,本司使追查数日,才追到荀王府上,查明此人乃是江湖惯犯,在姑苏城犯下数起命案,姑苏悬赏重金追拿,不想此人竟隐姓埋名,逃到荀王府上。荀王,你定只是欣赏此人武学,才被其蒙骗,不知他真实身份吧,更不知此宵小之辈这般胆大,不知是听了何人的愚见,要来追杀我兄长。在下疑惑不解,莫不是那位背地之人,知晓我李宴本事惊人,难以下手,这才绕远道而行之,只冲我家人下手?” “何其愚笨!今日我助殿下绞杀一名重犯,不求殿下回报,却要以此慰告天下,这都城,这汴京,从没有我李宴不敢做的事。往后,谁若是见我不惯,大可直接找上门来,我与他当面对峙,比试一番,也算敬他是条好汉,若是再似这般,行鸡鸣狗盗不齿之事,冲我无辜受累的家人下手,我李宴便要放一句话,管他是神是鬼,伤我亲人者,我李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伺候他祖宗三代,定要他来这世间一趟,知晓什么叫人间不值!” 李宴一串话说完。 康王的脸铁青。 若是再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也枉费他有颗脑袋。 荀王却觉着这李宴,像是疯子。 他当着众人的面,将一番话说的血淋淋可见。 身边康王的面色他再不想看,卯着一股劲,荀王有气发不出。 “李宴。本王府上的人,便是犯错,也有三司协同大理寺审办,理当按律行事,纵他是亡命在逃匪首,你一届皇城司司使,又有何权利擒杀于他。你兄长遭遇刺杀,有无证据证明是他所为,本王在南边坐镇,可从未听说姑苏有悬赏重犯,怕不是某人假借兄长被刺一事,在此不分青红皂白,行独断专权。汴京的律法不是你一人说了算,你当着本王的面杀本王的人,本王不计你滋事,可今日的事,本王要拿你,却无需理由,大理寺自会给你一个公道,来人,将她给我拿下,即可送去大理寺候审!” 李宴冷冷看着亭上的荀王。 面色尤为淡定。 从她放下弓箭那刻起,就不欲和这帮皇家侍卫打斗。 现下人来擒她,可谓是万分好擒。 曲笙也看出了李宴的狠劲,但今日这个局,像是个难以破的困局。 她就是要为她开脱,也要掂量一番。 场上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言祝新也是倒吸好几口凉气。 这李宴。 原和荀王还有这等恩怨。 荀王真派了人去刺杀她家兄长? 那李宴今日来,原来是来报仇。 堂堂一个王爷,他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荀王为何和李宴有这样深的矛盾,李宴公义,为乐府女子讨公道,是天下人心中的楷模。 他现下要擒拿她入大理寺,这伤的,可就不仅仅是汴京读书人的心。 他方想说话,将这些其中厉害当着面和荀王说清。 话到嘴边,却颇有顾忌。 荀王他可不是个善茬,连刺杀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倘若…… “荀王且慢。” 正当他犹豫再三之际,一道孤松之声响起。 他身边,一直站着没动的崔廷衍忽开了口。 众人纷纷朝他望来。 崔廷衍面上有过深的晦色,往前走到康王身侧。 望向院中的李宴。 他虽养在京都矜贵,身量却和康王一般颀长,气势上丝毫不输阵场。 崔廷衍竟开口说话,康王完全没想到,诧色涌在眼里。 “崔世子!” 崔廷衍却不惧他这声压迫,眸里冷色直逼荀王。 “荀王无需担忧没有证据,李娘子绞杀那名刺客,完全没错。大理寺需要何等证据,李娘子交不出,本世子这里倒有一沓。李娘子说的是,荀王你当真被蒙祸不浅,你今日一心要维护的府上人,本世子却也见过他。不偏不倚,就在那日,我遭遇刺杀的酒楼之上,圣上问我为何会受这样的重伤,一直将养不好,荀王是武将,你说说看,被一剑刺杀胸口,险些挑破心脏肝胆,这样的伤,我如何能短时日内休养好?” “崔廷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荀王暴怒。 曲笙听罢这些话,呼吸遏不住。 面色陡转直下,幸被顾子唯拉住。 康王却也惊的浑身微颤。 开口,声音里含着的不止是威压,“让他说。” 崔廷衍松寒一般的声音在寂静的院中,声色清明。 “本君和荀王殿下无有前尘旧怨,谈不上攀扯一说,只今日见着那刺客的身手,本君担忧荀王恐受骗已久,那刺客,我就亲眼见过他,他曾刺杀我两次,我倒不会认错。今日他死,也算是给我个交道,荀王觉着我口说无凭,要不要也派人去我府上拿些证据,亦或是去大理寺走一遭,本世子甘愿奉陪。” “崔廷衍,你疯了!”荀王恶狠狠盯着他。 康王却被这一连串的话语击的头痛病要犯。 当即扶住额头。 咸郡王手快,扶了他一把。 “康王,你还好吧。” 康王怒火攻心,眼下场面,又有他咸郡王在,此等丑事,明日必会传的整个皇宫都是。 “本王累了,赵厚,送本王回府。” 荀王很是不甘心,但又不得不听。 “是,三哥。” 两位王爷就这般离去。 院中早被打砸的没有一处见好的地方,曲笙急着送客。 一时,人都走的差不多,还剩两位。 “咸郡王,言五郎,你二人还留着要在我府上吃晚饭不成?” 言祝新是想等崔廷衍一道回去。 咸郡王却是关心李宴。 他看李宴像是也撑不住,“李娘子如何办,不若我送她回府——” “就不劳咸郡王你操心,本郡主府上有医士自为她疗伤。” 两人就这般强行被赶走。 人都散了去。 李宴全身松气,眼前发黑,软了脚,立时躺了下去。 崔廷衍身边的对月第一个冲了上去。 “李姑娘!” 7017k 第117章 世子之位 李宴在郡主府的厢房疗伤。 曲笙站在院中,心里这时也不是急,面色冷的略显冻人。 她身边,崔廷衍站的笔直,神色清淡,半句话也不同她说。 曲笙冷冷望着她。 他可真瞒得住。 他可,真能瞒。 “崔廷衍,我巴不得你早死。但你若是死在他没归京之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崔廷衍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面色一如既往清薄,同她道。 “此次塞北关外大捷,崔氏归京的子弟不少,独长兄他在闽南,你放心,这次,他回不来。” “你!” 曲笙犹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腔气意,又化为全身的怨恨。 崔氏一门,是跟先帝打江山的肱股之臣,崔氏子弟众多,有太尉府崔家,国公府崔家,京中常被人挂在嘴边的崔家兄妹,一门两将,是太尉大人的嫡生儿女,也和她有些表字关系。 而他崔廷衍,他父亲崔国公也是常年在外征战,多少年没有回京。 崔廷衍上头有个哥哥,下面两个弟弟,这一脉,除了那个什么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崔廷炽,下面三个孬种弟弟都在京都享福。 她原以为崔廷炽会娶她,可他临去闽南之际,却和她说。 这辈子不再可能,盼她早些嫁人。 纵他军功无数,这门亲事不成便是不成,原因说来可笑。 只因他国公府这一系,就他崔廷衍一人是嫡生子,国公夫人只生了他一个儿子,她要嫁,也只能嫁小她数岁的崔廷衍。 她怨恨崔廷衍占了世子身份,却无有他长兄出息,她怨恨就因这层身份,崔廷炽出走闽南,数年不归。 可同时,她又记得崔廷炽临走时说的话。 “若在京,照顾好我二弟,崔家就他一个还算聪颖,国公府,绝不能没有嫡世子。” 所以她才这般情绪反复无常。 崔廷衍在危难之际,向她发信号求救,她不能不去。 但全京都的人都该知道,谁若是伤他崔廷衍,那便是与她曲笙为敌。 “崔廷衍,你也莫拿话激我,我向来看不透你,那日刺客竟是赵厚的人,你忍的厉害,到这时才说,这笔账,我定要和他亲自讨。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从不想管,但你若是坐不好这世子位,我自第一个不放过你!” 世子位。 享荣华富贵。 崔廷衍听着觉得讽刺,讥笑了一声。 “你以为留滞京中,享京都安宁,是我想要的,你以为这世子爵位,外人眼中,瞧见的莫大殊荣,真是我想要的?” 曲笙被他这一句话说静。 “郡主,世子爷,李娘子醒了。” 李宴醒了,崔廷衍这人霸道,不许曲笙去见她,还道,等他话完,她再进去。 曲笙一气之下,从院中退了出去。 她自没有偷听人墙角的习惯。 她现在攥着一口气,该要谋划谋划,怎么去对付他赵厚。 …… 康王府。 荀王实难相信,他最亲的三哥会打他。 甩了他一巴掌不说,还骂他是蠢货。 “三哥!那崔廷衍仗着他崔家世子身份,手握粮草案官员密卷,我那是,那是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你这不叫下策,你这是送命之策。”康王道话字字珠玑。 “三哥……” “崔廷衍出入宫廷无禁,有圣上亲赐御牌,今又被圣上赐官,授予太孙少保,教授太孙习书,他日后有什么样的前程,恐怕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明白。” “圣上面前红人一辈皆有一辈,”荀王不服,“今日是他崔廷衍,明日指不定是谁,三哥打我,我心里有数,左不过是顾忌她崔翩妤将要归京。崔廷衍和那李宴确有一腿,众人面前,不惜与我撕破脸,也要百般维护,哼。” “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你怕是还不知道深浅,此番不至牵连你母妃,你自请去崇政殿认错罢。” 荀王暴怒:“三哥,这些年,你为何这般昏聩,就为了个女人,你昔年的雄心壮志呢,你同我和老八是怎么说的,老八为了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父皇自己说的话,他自己不记得数,论武学,论心志,论才干,你哪样比不上他太子,赵稚这个蠢货,他也配稳坐东宫十数年,就是个病秧子,却吊着一口气不死,你骂我,你是不知道他有多蠢,多心狠。 就他这样的人,年年有人跟随。祁连山来了个谋士,京都出了个嫉恶如仇的李宴,崔家是不是也想投靠他太子,康王,你忘了崔廷衍生母与当今的岑皇后是什么关系,那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即便太子是皇后养子,利益所在,他崔家,当真能抽身事外,不沾这趟浑水?可笑,你问问你岳丈上柱国大人,他做不做得到!” 康王头痛欲裂。 无心再与他掰扯。 “你不适宜再留在京都,这天下不是我和太子的天下,你永远看不明白父皇的心思,你不会懂。崔家入京前,你滚回自己的封地,滚!” 荀王被赶出了康王府。 紫耄护送他回府。 荀王知晓他三哥只是经过了这些年,看起来面善了些,其实只要是他下的决定,就决计不允他反斥。 这事终会闹大。 他离开京都,以他三哥的手段,怕是就在这几天。 “殿下?”紫耄担忧。 “无事,崔氏一门终究势大,本王这些时日,怕是要离京。” 紫耄静听他说话。 荀王捏断了今日第二根玉扳指。 “老八下个月便会归京,你还留在京都,待他回京,你去他府上。” “是。” …… 永康郡主府,内厢房。 李宴受的伤不轻。 经打斗一场,衣衫破损,发带也分外凌乱。 李宴便是在绑发带之际,门就这么被推开,崔廷衍走了进来。 李宴只抬眸瞄了他一眼,又继续休整起发带,面色沉静,不想道话。 崔廷衍自始至终板着一张脸。 房内的气压都快凝成数九寒天的冰块。 李宴也不知他气什么。 “世子,你有何话想同我说。” 崔廷衍只盯着她一张苍白的脸。 心内有七分的气,却也有三分的怜惜。 她不管不顾的性子,果真是世间少有。 “李娘子威武,大闹郡主府,当着诸王的面,射杀荀王府上侍从,恐要不到半日,满京都该知道你骁勇。” 7017k 第118章 两人争吵 头上发带怎么也系不好,李宴索性抽了这节墨色发带,带着气,扔到了一边。 飘到了地上。 甩了一身长发,也不想再去束发。 固定发冠的木钗,因为打斗,此刻断出了裂痕。 李宴只略略捋起了额上的发,随意打了个结,将这柄断裂的木钗插进发中固定。 落了一肩的黑发,长发显温婉,衬着她这张苍白色的脸,这时终才有几分女儿模样。 木钗终不经用,才插上,顷刻又断开,才在头顶固定住的半头束发又落了一头。 全盘撒下。 乌黑柔顺。 李宴气结。 连着木钗也扔在了地上。 “世子不必诉话阴阳,我只是行该行之事,护该护之人,骁勇一名,得之我幸,若有大用,未必不是好名头,我自当得起这风名。” 崔廷衍静静望着她。 她自己怕是不知,她这双眼生的总比她人亮。 生气时是,显弱时也是。 这京都,似乎没有一个人像她这般倔强。 她过于倔强,所以行事,便从不思虑后果。 崔廷衍拔了头上玉冠上的一根玉钗,冷着面色,不见一丝温和,道话也沉着嗓音。 “坐过来,坐下。” 李宴疑惑,在他面前坐下,方坐下,就见他挑着手上这根玉钗,替她撩起一头散落的黑发。 头上的触感冰凉。 他在替她盘发? 李宴微眯了眼,转过头来,身子才刚动,就被他扭着头端正。 在荀王面前,为她辨证。 厢房内,又亲手为她盘发。 却始终板着一张脸。 说话冷冰冰的。 好生反复无常,叫人弄不明白。 因而,她带着杀气的戾重到这时才慢慢消散太半。 或许是他手法温柔。 她虽声线低沉,却不再戾气重重。 “世子,你这是何意。” 崔廷衍心无旁骛,替她盘着发,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悉数盘起,手上这根玉钗别进了她发间固定。 她又是个模样秀丽,面容清正的干净女娘。 崔廷衍不答她的话,待束发盘定,才松开了手,李宴却伸出手来,摸了摸头上这根玉钗。 扭着头来,抬头看身后的他。 从他冰冷不太愉悦的面色上什么也看不出。 他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两个字。 不快。 何来的不快。 因她在荀王面前,他为她出言对峙,她还未道谢? 李宴径直站起了身,略略,有些敷衍向他抱了个礼。 “今日谢世子,来日我必道谢,在郡主府停留太久,该回府了,就此告别。” 说完,李宴迈脚就走。 才走了两步,身后沉闷的声音盖着话传进她耳朵里,直冲她天灵盖。 “李宴,你留给我的话,只是个谢字?” 李宴转过头来。 更加不解。 “世子究竟何意。” 有那么一瞬,崔廷衍觉着,她仿似没有心。 纵她无心,他却耐不住火气,必要训她一句。 “李宴,你今日为何要这般鲁莽行事,你可有想过,即便拼尽全力,若也敌不过那贼首,你又将如何。” 他说她鲁莽。 李宴思索不过一个眼瞬,“敌不过就有敌不过的法子,明日的事我明日再想。” 好一个明日再想。 “明日再想,我还以为你有周全的法子,是我高看了你的本事,我道你固然脾性倔强,却也顾全大局,你今日,倒委实令我失望。” 李宴唇线紧绷。 又听见他道。 “荀王害你族兄,你有一千一万个法子治他,万不该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作对,叫他下不来台,你了解荀王秉性?知晓他是何种脾性之人,你能保证今日一事后,他便不会蓄意再报复?你了解康王又是何样人也,康王与荀王的关系亲近,这些你都知晓?你在郡主府胡天海地大闹,可还顾及半分名声,你有想过你这般刚烈,未来择婿的夫家,又将是如何看你? 你自什么都不曾想,只图自己一个痛快。若真能打赢,为何还落得这一身的伤,你有本事,却不是天下第一,你出身寒门,人微言轻,所求公道,不过也只是图一时畅快罢,今日作为后,有谁还能再敢,再用你李家人。 或是下了决心,是要投靠太子不能? 李宴,你今日行事。鲁莽,蠢笨,以身犯险,险些不逢敌手,尚不顾自身安危,不过一件箭在弦上的事,你便这般沉不住气,今后还有多少难事等着你去办。你不堪大负,此般脾气作为,往后,定要吃尽苦头。待吃够了苦头,你才知晓我今日同你说的话是何意思。 你不用这个眼神看我,我只是念与你交道几回,好心劝你罢。” 劝人是这样劝的。 他分明将她说的一无是处。 原来在他心中,她是这样的人。 也是。 这世间,有多少人真的能了解除自己外的人。 一如她父帅自始至终都没明白她的心之所向。 她对她父帅亦然。 崔廷衍一番话,她没什么力气再同他置气。 有些听笑。 浅的不能再浅的笑。 “世子,你说我鲁莽也好,蠢笨也罢,但这事,我告诉你,唯有此法。你是有精力时间同他赵厚慢慢作法,我没有,今日之举,哪怕得罪满城的权贵,得罪他荀王康王,我也要告诉众人一件事,欺我可以,欺我亲人者,唯有死路一条。今日那刺客若不在荀王的面前死,明日,便是他赵厚带着府兵抄我的家。我活在这世上一遭,什么都不惧,我想做的事,谁也不可以拦,你以为我怕他三皇子十皇子,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赵厚他若现在收手,我尚不同他计较,他若追着我不放,我定要他死相难看。” 李宴的脸上是死气沾染的阴寒。 她朝崔廷衍迈近。 “崔世子,我谢你今日劝告,但也无有多用,我这人散漫惯了,素来只有自己说了算,旁人的话,我从来听不进去多少。你怎样认为我都好,我并不介意,但你若是替他荀王康王做说客,那对不住,今后你我两人,便再无交情可言。” 崔廷衍被这样一句话气冲。 胸腔的血仿似涌到了脑门前头。 几乎是咬着牙说话。 “李宴,你是脑子被今日打斗作散,一点蠢不可及的智商,被笨狗吃了?” 7017k 第119章 为何要来招惹我 他说不过她,还骂起她。 她轻哼一声,“我看某人的脾气,也差不多。” “你还知晓我生气。你若觉着你真有本事,万事无需靠人,又何必将我牵连进去,叫那赵厚索性将你送去大理寺岂不畅快!” 这话李宴不认:“世子,你搞清楚,是你非要在人前为我辩护,我有无求你,你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说那刺客也曾刺杀于你,是我将刀架在你脖子上,叫你说的?” “你!” 崔廷衍不是说不过她。 是被她气了个半死。 他为何会为她辩护,她真心不明白? 冷冷甩了袖子,背过了身去,不再去看她这张揣着明白装糊涂惹人生气的脸。 双手背在身后,留给李宴一个背影。 光是瞧个背影,都能看出他滔天的气性。 他沉闷冷然的话,在室内回响。 “你既觉着无有牵连我,那当初为何要来招惹我。几月前,是谁当着荀王众人的面,对着众人说,你只心效于我,唯我马首是瞻,愿入住我府为幕僚,长此奉我座下。这话,是我拿刀逼着你脖子,叫你说的?” 李宴愣了。 她…… 她是说过这个话。 可那时。 那时情形不一样。 李宴狠狠撇过了脸去,一张作白的脸,染了些羞愧之色。 好半天,憋着话,什么也没憋出。 唉! 怪她生了这张嘴。 今日是说不通了。 要不,先,溜? “世子,我伤很有些重,该回府休养了,待我休养后,我自会去寻你。此事,我定给你个交代,告辞!” 李宴一溜烟的推开门溜了。 走的飞快。 门外护卫说郡主等着召见她,她摆摆手,径直就出了府。 厢房内,半边门大开,有风吹进来。 崔廷衍好半晌才转过身来,从门里望外头,她早已走远。 室内空荡。 地上她甩作一旁的木钗和束带,都孤零零地搁置着。 他弯了身,将两样东西都捡起来,捏着发带,原地发怔了好一会儿,才出了门。 回府路上。 李宴一人一马独自回府。 可她耳朵尖,听觉灵敏。 听出几里之外,有辆风铃阵阵的马车总跟着她。 是在护送她回府。 那是崔廷衍的马车。 中间,一直隔着好些距离。 分明去国公府正门不走这条巷子,他还是拐进了这条小巷。 待到李宴入了府,人已瞧不见,对月才走到世子爷车窗前。 “险在今日金樽不在,否则,凭李姑娘那样打斗,他必然是要冲上去帮她一把。世子爷,老太君说,晚间叫你早回,召你有重要的事商议,现下,怕是已误了时辰。” 崔廷衍晦色不明的面容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尤为沉色。 良久,闭了眼,嗓音暗哑:“回府吧。” 崔府老太君召他回去,确有一样重要的事要与他说。 从江东入京来的宣家,是谓清流世家,宣家儿郎众多,宣家大子,也因才格出众,被内阁首辅器重,圣上连赞其清誉之名。 宣家三姑娘刚过及笄之年,此番入京,初入京,便在京都小有才名。 “衍儿,祖母为你指的这桩婚事如何,你堂大姐姐不日便要归京,适才修书回来,道宣大郞她甚为熟悉,此人若为你后日郎舅,定将多多助力于你,这宣三娘,老太太我也甚是满意,知书达理,温婉端庄,又颇具才华,此女,可是祖母为你挑选了上百世家中,最为满意的一个。待到你大伯父回来,祖母啊,亲自去为你纳征。” 崔廷衍坐于座上,良久未道话。 心上空荡。 有绵绵的悲凉。 世家娶妻,自要娶个温婉贤良的才女。 诸多儿孙中,老太君最为疼爱于他。 比之他父母甚的多。 就连大长兄崔廷瑱也不及他。 许是因他,自幼无父无母怜惜的缘故。 父母亲关系不和,国公常年在外征战,长兄崔廷炽是父亲最能说的上话的人,自幼便被父亲带在身侧,悉心教导,学的一身本领。 多年未归,他似是都快忘了他那位父亲的面容长什么模样。 至于家祠中的母亲。 说来可笑,他母亲,一年里,与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向只待在佛堂家祠中,家中重要节日,也从不参与。 国公夫人喜静,全府都知道。 府里有老太君在,太尉府和国公府并未真正意义的分家,只在院中隔了一条长河分界。 然而整个国公府,却是他父亲的贵妾,苗夫人说了算。 坐在这世子爵位上,空有一个虚名,爹不疼,娘不爱。 到了岁数,老太君为他指一桩婚事,他悉数听了,照办便是。 至于男欢女爱。 有这般国公国公夫人在前,他娶什么样的世子夫人,只要老太君满意,他在不在意,又有什么关键。 他原以为,他这一生,就该如此。 直至。 他遇见了她。 遇见了那个,敢在大街之上,口伐笔诛,公然与权贵唱开的女娘。 在郡主府全凭心意,不顾后果,即便身陷险处,也欲弑杀敌首刺客的一府之司。 在天下百姓书生前,亦对众人说,她将不顾皇权,也定要为受苦的百姓诉尽公义。 她既不温婉,也不贤良。 却耍的一手好剑,箭法超群,行事果断。 多次相救于他。 她宛似一束光,毫无道理的,照在了他身前。 照亮了他埋寂在深夜,踽踽前进的独行之路。 她还说,她此生只愿为他效力。 深夜闯他厢房,多次与他肢体接触。 从无顾忌。 她,必是钟意于他。 “祖母,纳征娶妻一事,我想问问岑氏的意思。” 老太君诧异。 没想到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话。 他生母岑氏有多心狠,凉薄,她不是不知道。 原以为这个最爱的孙儿不会再念及那个心狠的妇人,不想,这事上,他还是提及了他。 “衍儿……罢了,你去问吧。” 崔廷衍嗯了声。 好半晌,也未离去,暗着面色,他问:“祖母,阿瑱长兄不日归京,他也至今尚未婚配,大伯父大伯母可有为他挑选中哪家女子。” 说到这里,老太君气性再度不顺。 “你快别说了,瑱儿久不婚娶,险些耽误你娶妻,你大伯母自是急到了眉梢,可你大伯父,那个榆木疙瘩,他说,瑱儿不急着婚娶,他的婚事,旁人都不能做主,他要亲自为他挑选。 这都挑选了多少年,人呢,半个影儿我都没见着,这番他终于回京,我倒要看看,他说给我带回的大孙媳,到底在何处。” 7017k 第120章 与小世子说清 崔廷衍便不再问。 回了住处。 旁人都会为自家儿郎操心此事,就连在外征战的大伯父亦是。 佛堂。 常年陪伴在岑氏身边的钟嬷嬷从堂里走了出来。 面色不好,摇了摇头。 「二郎,夫人说,不见。」 崔廷衍自知是这个结果。 「你可有将我的话全数转达。」 钟嬷嬷怕他听了难受,说话已是委婉,叹了声气。 「二郎,夫人这些日子,身体不太好,这种事上,分不出过多的心思去操劳,夫人说,婚娶一事,全凭你的心意,若你钟意,怎样都好。」 若他钟意。 崔廷衍一道孤月面色,在寂静夜里,凉凉如水。 「若我不钟意呢。」 钟嬷嬷愣住了,小世子怎会说出这个话,「二郎,你可是对老太君挑选的这门亲事不满意,你若是不满意,不如修书一封给国公爷……」 「不了。同母亲说,我这厢就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她。」 「哎,好。」 钟嬷嬷应下了,可也知道,不管小世子什么时候来看国公夫人,夫人总是不见的。 世子小的时候,便是这般不爱说话,一晃眼,都这般大了,眼看都要娶亲。 唉。 造化弄人。 * 李府。 李屈的伤有了缓解。 太子府柏甫慎身边的那位名医,今日下午来了她府上,似是在她府上长住下了。 就为了给李屈看病。 人是谁请的,自不用多说。 晚间李宴没用膳,吃不下一点东西。 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妆发,她也翻上了屋顶,看看北椋没事总爱上屋顶,要看的是些什么风景。 这一看,景色确实好。 不是她府里的景色好,是对面国公府的景色好。 两处楼阁,是两种光景。 国公府甚为繁荣,小世子的院宅,修葺的山水俱荣。 小世子。 小世子…… 胸口闷闷作疼,伤口未处理,这些她也不想管,此刻,有些烦闷的心思。 北椋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侧。 见她独自喝完了一盅酒,在她身侧坐下,一管横笛吹响,李宴才渐渐回神,手持着酒壶,转身望她。 待她一曲悲凉的曲声落。 李宴渐渐清醒。 望着北椋这副略显苍白的面容,眸中带笑:「北椋,康王身侧,那名剑客分明不是你对手,你为何说是她伤你和李屈,倒是那名持软剑的紫衣女子,她的剑法,与你同宗同招,就连我,也不是她的对手。是她伤的你,是吗。」 紫耄。 她二人的剑法早就各自分宗,融合了新的剑招。 却还是被她看了出来。 北椋的音色比她的曲声还凉,尽管不想承认。 「是。」 这般,李宴不由得笑出了声,双手按向身后两侧,抬头望天上星空。 「荀王身侧能人辈出,你欲要报私仇,凭我一己之力,扳倒他上柱国,恐要费些心力。」李宴转过头来,望向她,面色转变认真,眼里再无嬉笑,「北椋,你去太子府吧。」 * 崔廷衍梳洗结束,在小书房案上看公案。 夜灯飘忽。 大丫鬟放了两盒糕点进屋,又从门里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倚书姐姐,世子爷今儿这是怎么了,又将自己锁在了屋内,连你也不让进去伺候。」 「嘘。世子爷今日心情不好……许是因为才去了夫人那里一趟。」 「唉,夫人是不是又不见世子爷,夫人她……」 两个丫头离去,李宴听得屋外的声音渐远。 挑开了盘子上的瓷花盖。 捏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国公府的糕点就是不一般,比别处的都好吃。 浅尝了一口,才觉,自己是有些饿了。 端起食盘,便迈开脚,往里走。 崔廷衍伏案,坐的端正,正在写什么东西。 写的入神。 待李宴一块糕点吃尽,再想捏另一块吃食,方低头,就听见案上有什么动静。 崔廷衍也不知何时便已注意到她到来,搁下了笔,愣愣地看着她。 面上,有惊,似还有喜。 小世子的神色叫李宴都快看呆了眼。 险些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他透着松柏孤劲的面容,仿似在看到她之后,眸里散出一阵霁月的光。 渐而发亮,渐而和缓。 李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一扫日间所有的不愉快。 手里摇着糕点:「晚间没吃饭,世子爷,你屋里这盘糕点,当真有滋有味。」 片刻后。 李宴吃着糕点,喝着崔廷衍亲手点的茶。 茶里有些月色星河图,李宴看的新鲜。 吃了两口茶后,不舍得再吃。 放下茶盏,也放下糕点,想找处巾帕擦擦手,对面,递过来一面洁白的巾帕,透着股暖香,李宴慢慢接到了手上。 随意擦了擦,放到了桌下。 面前的茶水烧的正旺,在寂静的夜里,散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望着他这张在茶盏前,仪态端庄,光风霁月的脸。. 一时,李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娘子,我国公府守卫森严,你一届女儿家,夜访男子厢房,若传出去,便也不单单是有伤风化的一二事,你来寻我,有什么要紧的话。」一如既往淡漠的嗓音,细听才能听出,这音里夹杂的温和。 「要紧的话……」 似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只是有些事,必是要说开。 她散漫恣意惯了,重规矩不是重在此处。 他却不一样。 若此前说了什么话,引了他误解,总要说清才好。 她李宴,素来不喜欢欠人什么,也不喜与人纠缠不清。 这般想,她在房中见到他,又得点碗茶的好心情渐渐退去,一番心绪强行拨开。 脸色也认真了起来。 坐的端正。 镇定看着他。 「世子,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一为今日的事,谢世子解围,此番人前相助,我当记下这份恩情,来日回报。二来,深夜造访,我是想向世子解释另一桩事。」 崔廷衍静静地看着她。 李宴神色自若,「世子,早前我曾在荀王咸郡王面前言,愿为君下效力。这话不假,世子高风亮节,我倒也听说过你旧时的不少事迹,只那时,有意相托,心思固然不诚,世子拒我,我没话可说,今时却不同往日,我李宴若被人拒过一次,也断没有再舔着脸一而再再而三相求的道理。 感念与世子结识一场,深夜来访万分不合礼仪,却是最后一次。世子为我李宴说话,将自身陷于不利之地,我唯有歉意二字可言,自今日后,我当谨记我与世子之间的这几分距离,再不冒犯,我自做我的南衙司使,世子必也前程无量,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再不往来。」 说完这些话,李宴站起了身。 朝崔廷衍深深贴手弯腰行了个礼。 「世子,此夜今后,你我不识,无需交情,谢世子关照,宴,再不会劳烦世子,这厢告辞。」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0章与小世子说清免费阅读. 第121章 芙蓉河 李宴拜礼后,拂袖便就离去。 来去无踪。 甚至不再多看一眼座上的崔廷衍是什么反应。 更不要说,待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整个院落都静了。 仿似她从没来过。 再不往来。 日后不识。 像是荒唐。 久坐在院上中庭的崔廷衍埋进夜色里的那点月华冷面,比数九寒天的冰月还要寂寒。 犹如寒霜落定。 他无法动弹。 任凭这风雪旁落了许久,也没走出身来。 独坐在这一方庭院中,听茶水泛滚,心如死灰。qs 心冷了。 怎么也救不回。 分明。 分明是她撩拨在先。 这番,又说再不往来。 崔廷衍一口血从胸腔里震了出来。 她走了。 满院的月华瞬间暗淡。 他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她将他,在囹圄深处希放的唯一那点光亮,攒了许久许久,只在一刹之间,竟全数带走。 崔小世子病了。 病了许久许久,刺伤再犯,宫中请了太医来看,一直治不好。 圣上大怒,在次月中旬前,不等诸位亲王归京,径直将荀王赶回了封地。 李屈的伤渐渐养好。 筋骨周全,却不能急于习武。 李府近些日子,总有人来访。 曹家的人来的最勤。 李屈的那位上司,曹郎君每隔四五日便来一回,他盼着李屈身体大好,再回他身边办事。 一道来的,还有他家那位十三妹。 李宴总不在府中,不觉间,曹十三娘与李矜玩到了一块去,常约着出门打马球,因而,李矜日日荒诞学业,去学堂的次数一日较一日减少。 学堂里没什么人,宋老太太的小孙子也被安在了庄上办事,很少回府。 这日。 易先生只上了半日课,李淑下了学堂,听见后院有动静。 是大娘子和成姨娘的人又吵了起来。 「姑娘,」银鹃担心,「要不,我们绕道回院子吧。」 李淑挑着眉目,远远看着前方的争斗。 眼中并无半分退缩之意。 「让她们咬,狗咬狗的把戏,只有咬的越欢,才能见些分晓。」 银鹃愣了。 她家姑娘似乎在大公子伤了后……又变了个人般。 现下都说出这种话来。 发愣间,又听见自家姑娘道:「去,给许重二递个消息,把这消息传到内宅去,传给……宋老太太。」 银鹃虽然不明白,却也照办:「是,这就去。」 李宴在门口送柏甫慎安排来的名医出正门,送别后,午膳去了李屈院中用膳。 名医果真是名医,筋骨接回,身体已无大碍,只李屈还需好好修养,不可再动兵械。 李宴到院中时,却见李屈又挥起那杆长枪。 手中无力,长枪脱手,觉着手臂犯痛,一时气恼,捶碎了桌上茶盏。 「兄长。」 李宴走近,捡起地上长枪,将他那杆长枪握在手里,掂了掂。 李屈见是她来,收了面上的激怒和急色,坐了下来,很是叹了声气。 李宴叫唯二收好长枪后,坐到了他身侧。 当作没看见他的恼色。 「兄长,曹家郎君几次三番来府上探望于你,你二人果真有些交情,这番伤养好后,你待如何报答人家。」 说到这里,李屈一改面色,忽严肃了起来。 「大妹……」 「有话直说。」 李屈眼中有肃穆,也有抱负。 「此番伤养好后,我恐怕无法报答曹郎君,在曹郎君的膝下办事,留在京都,固然有诸多机会,但我终不是能承接这种短道途径的人,我想凭借着自己一身本事,在身死之前,为自己挣点功名。大妹妹,你莫要笑话我,我听闻曹家在西山征兵,我想,入军营。」 参军啊。 李宴没说话。 李屈也有些气馁:「我知晓我本事不够,现下又重伤在身,不说比起之前的本事,连枪拿不拿得动,还两说。我却秉着这一口气,当真想试一回,若叫我死在了沙场上,总好过死在京都权贵的手中,家中,就当没我这个孙辈吧,有你在,还有李朝,我们李府,到底还有口血脉。」 李屈听完他说话,在沉思。 「如此,兄长,你去吧。」李宴看他愣了,笑,「你也不必这般丧气,待你伤养好,我亲自教你,教你,我们李家枪法。定会叫你,马革而去,百战而归,兄长,我们用饭吧。」 不光他李屈要赢得功名。 她李宴,也是。 就看看她一介寒门,是在这京都冗乱争斗的权贵中,如何为自己挣出点功名。 要么不争,要争,当是一鸣惊人。 * 皇城司的南衙最近疯了。 凡是北衙要办的案子,南衙必在头一日夜里便办完。 北衙抓不了的人,隔日,南衙必定抓回。 捋出案情,捋办捋顺。 上至抓捕阉党窃贼,下至疏通道路拥堵。 南衙那帮年纪到了岁数的老壮汉,一夜之间,仿似脱胎换骨。 各个忽的身手矫健,秩序井然,哪里都能看见他南衙的人马。 整座北衙都被他南衙的功劳死死压住,宛如一座没有气息脉动的深潭。 北衙的突破,在水司使回京之日后,方有了转变。 「水司使,你终于回来了。」 「水司使。」 水月听闻池噴快马修书一封,北衙被南衙压制的几乎暗无天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奇事。 「池司使,当真有如此夸张?」 池噴领教过李宴的本事,现下不想承认也得承认,「水司使,你见过李宴本人后,你便知晓。」 水月是北衙第一招牌,仅此于司空手下,便连禁军统领也要给他两分眼色。 李宴,呵。 区区一个才闯出些名号的新人司使,如何知晓他这种在阴诡地狱中闯过的人究竟又经历过什么,凭她也能比? 「哼,给她放出些料,今夜芙蓉桥上,我定要叫她有来无回!」 夜晚。 芙蓉河。 芙蓉河歌舞升平,达官贵族携女眷出门,热闹非凡。 这是自回京后,魏家大姑娘魏映弗头一遭出夜市。 魏窕知晓自家这位大堂姐比一般人喜静,可今夜,芙蓉河棠阁楼上,太子幕僚,祁连山来的柏甫慎,人称举世四公子之一的遥昌君正在高楼之上与人品词。 棠阁楼今夜自是非比寻常的热闹。 众人都想目睹这位遥昌君的风姿。 魏窕也不例外。 魏映弗却停住了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芙蓉桥上,向桥下流河望去。 一览无余的汴京风光,灯火通明,船舶来往无数。 她瞧见了船舶之外的流河两道,有数名穿插的黑红制服官差。 似流水般不断涌动。 魏窕唤她:「堂姐,快些下桥吧,再不下桥,可就赶不上词会了。」 魏映弗收回了视线。 声线温婉:「嗯,走吧。」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1章芙蓉河免费阅读. 第122章 李宴救人 从芙蓉桥一路往西,数座高大的船厢之下,有间短小的乌篷船。 船上只有面堪堪放盘点心的小木桌,李宴挑着盘里的莲蓬拨着吃,丢了壳抛进水里。 「花副使,你总说我不给你机会,我放手凭你去北衙,你又不肯,那今夜机会来了,北衙抛的这个饵可真够大的,南边来的流寇匪首头目,混进了京都,看见人了吧,你我二人乔装打扮在此,我现下将立功的机会全让给你,你现在过去,混进人群,到那贼首身边去。」 花诏午今夜和李宴各自乔装打扮,便衣在身。 他正常男子打扮,她,着了件青衣女衫。 见惯了她穿司服,忽见她正常女子打扮,猛不丁还有些不适应。 李宴看他面目纠结,又朝水里扔了颗莲蓬。 打破一池宁静,漾起片片涟漪。 「花副使有何顾虑。」 花诏午见她行为举止半点也不拘泥,是女子打扮,更是如此。 「南衙今夜来的只有我二人,我独身前往不是不可,但你看左右两道上,都是北衙的人……」 李宴接话:「所以他们蠢,人多管什么用,人多,只会打草惊蛇。快去,那人要上马车了。」 被训了一通后,花诏午果断出了船,上桥。 行动确实快,花诏午将要走近贼首身侧,忽从岸边楼上传出阵阵喝彩。 楼上不知因何闹出巨大动静,楼下人群皆都驻目去看。 着布衣的匪首也停了脚步,却瞬间生出了警觉的心思。 他已经作换脸装扮,断不会有人再认得他,适才从中街众多皇城司脚下走来,穿入芙蓉桥河畔,来去自如。 正在屏气,评断是否是警觉过剩,忽从桥下四方飞来一批皇城司官员。 自下而上飞起,稳稳落在地面上。 场面瞬息万变,花诏午狠骂了一声,坏事! 这帮吃干饭的废物。 为抢功劳,如此急躁。 那匪首已是警觉远胜常人,四方北衙皇城司飞去打斗,花诏午也不敢手慢,从腰间瞬间抽了短刀便上。 一番打斗下,人群四散,惊成了一团。 花诏午大呵一声:「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统统退出桥下。」 混乱间,魏家的家丁被冲散。 魏窕紧握住魏映弗的手,不知为何,忽被一股强力冲散,脱了手后,魏映弗双手扬开,控制不住般向前扑去。 就在要落地之时,被人狠狠抓住了脖颈。 一柄短刀架在了魏映弗的脖子。 后方辖制住她的人,逼迫着她往后退。 魏映弗这才瞧明白,她成了人质。 「姑娘!」 「放开我家姑娘!」 不说魏家的几个丫头,魏窕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大堂姐,被人用刀挟持了。 闺阁深处的女子,从未遇到这样的事。 被人挟制已是极限,一柄要人命的短刀就架在她脖子上…… 魏映弗呼吸困难,片刻之间,已面目苍白,全身耐不住发颤。 花诏午举起右手,握拳。 「都别动,往后退。」 池噴也不是傻子,匪首挟持了世家的姑娘,这要出了事,别说功劳,只怕是天大的祸事。 花诏午却认得这是哪家姑娘。 如此面容。 低声对池噴道:「这是太子侧妃胞妹。」 池噴闻言,惊的不轻,立时下了命令。 「散开,左右,都散开!」 这般,一圈皇城司往外散开,匪首挟持着魏映弗,往桥下去。 头昏发颤的魏映弗却忽然开了口。 「若想活命,请往桥上去——」 匪首逼近刀口,「闭嘴!想活就不要多话。」 魏映弗察觉那刀已经划破了她脖颈。 又惊又颤,狠狠闭上了眼,而后缓慢睁开,「听居士口音,是南边人,南边来的贼首竟能动用皇城司诸多官员,想必阁下身份不一般,居士不远万里入京,自不愿要在此处与我同归于尽,恐也是有大事要办吧。」 「我叫你闭嘴!」 「居士的事办不办得成,我不知晓,但你要想活命,就往桥上去,桥上人流已被疏散,渐而空荡,你到了桥上,只需往河里逃去,皇城司的人追你不得,或还有一线生路,若执意拼着我这条命一道赴死,我……」 匪首松了刀口。 多望了身前女子几眼。 魏映弗从他微末的动作里便知,他是听进了她说的话。 一时。 魏映弗被带到了桥上。 匪首瞄着时机,一路后看,退到桥栏上,只待找到机会,便要纵身下河。 花诏午看出他心思。 没有喊出声。 就怕这时稍有不慎,人质恐惨遭毒手。 他心细如此,身后,从高楼之上忽的飞来一道红衣身影。 水月亲至,身后带了数十皇城司。 「想跳河,我水月在此,你逃得了?上!」 这一声唤,动静大作,匪首瞬间方寸大乱,再顾不得手上人质,持了刀就要上手,被红衣水月一柄飞刀阻住了手。 刀从手中脱落,匪首一时无作它想,牢牢掐住魏映弗的脖颈,面露凶狠。 「那就来一个人,和我一道陪葬吧!」 拽着魏映弗,纵身,往河里一并跳入。 水月带人奔到桥边,举高了手。 「弓箭手准备,射杀贼犯!」 花诏午恣大了眼,北衙的水司使如此行事,当真不顾人质安危吗。 「水司使——」 就在他欲说话间,只见得跳下桥的匪首被远处一粒飞来的……莲蓬弹开,手松了力,人质从他手上脱去。 水月欲要指挥人射杀间,又见不知从哪处的船上飞来一道青衫葱影。 将要横躺着落水的魏映弗双手抱住,借着一记船舶力道,李宴横抱着魏映弗上了桥,站定。 花诏午倒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绪。 只觉得这番场景之下,自家这位女司使,活像个,救世的神仙。 水月死死望着上了桥的李宴,下令。 「杀!」 一时,桥栏边上,诸多弓箭手站定,直往河里射箭追去。 李宴半蹲着,手中抱着人,缓缓转过身来,手里这点重量,不叫重量。 她微微弯了腰,放身上的世家小姐下地。 这么一看,有些惊奇。 京都第一美人确实生的美,只是,像是吓坏了神,这番神情,不免引她发笑。 她难得柔和了声线,嘴角含笑,眼眸有如夜空的星星,「魏姑娘,无事了。」 魏映弗还是没有缓神。 她受了莫大的惊吓,这一刻的出神却不是因为受吓,紧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 她像是。 像是看见了昔年白鹿洞书院求学时,夫子与她描说过的那些女巾帼,那些女将军。 曾经数次出现过在她的梦中。. 书里的人,这一刻有了真实的面相。 梦中的英雄,是真的,鲜活的人影。 就在她眼前。 而不是一副画。 不是一场梦。 也不再是那些沙场征战的图里,纯纯单薄的纸片人一张。 魏映弗伸出手来。 情不自禁。 轻抚的动作,柔柔地,将手贴在了李宴的脸上。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2章李宴救人免费阅读. 第123章 一管横笛响 李宴被她这一温柔的动作微诧到。 去看这姑娘的眼睛。 好生奇怪,她竟看懂了,仿似从这姑娘的眼中,瞧出了痴迷的味道。 也是。 世家没有经历过血雨的姑娘,哪里受得住这个吓,魏映弗没哭出声,已是万分勇敢,她救了她,她不痴迷才叫奇怪。 如此,李宴更加柔和了声音,单手按住她覆在她脸上的手。 垂眸,眼睛弯成月牙。 「魏姑娘,你还活着,没受伤。」 没受伤。 她还活着。 魏映弗猛然受惊,察觉出她竟握住了她的手。 「姑娘,放开我,放我进去,姑娘!」 魏家的人来了。 水月挥手,放了人进来。 李宴便放了魏映弗落地。 魏家的人将魏映弗用披衣包住,带出了人群。 李宴只觉得一身的香气,像是桃花香,这个天,哪里来的桃花。 看着魏映弗被带走,从人群里,李宴竟还瞧见了桥下她那位算得上有点关系的二妹。 现下是魏家二姑娘。 李宴与魏窕对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甩了一手的桃花香,走到花诏午身边。 终于近距离瞧清北衙这位赫赫有名的水司使长什么模样。 长得真的是…… 究极符合她心意。 这也太秀气了些。 男生女相。 如此妖娆的长相。 这叫她如何对她下手,一时,还有些不忍心。 水月冷冷看着南衙来的李宴,可没有她这般心思。 「李司使,你南衙擅自行动,如此坏我大事,这笔仗要如何算,小的们,将李宴抓住,上!」 李宴后退好几步。 才明白。 什么南边来的匪首,他们北衙可不在乎这些功劳,今夜怪道如此兴师动众,原来是下定主意,专门围她来着。 但她李宴。 哪能这么蠢。 一对多,岂不是叫这满城的百姓看笑话。 便是打得过也不想打。 「水司使,你生的花容月貌,怎的心胸如此狭窄,抓人是假,瞧我李宴不爽原是真。这般行事,也不怕司员们看笑话。」 花诏午却惊的不轻。 他压了声音说话,「李宴,你怎可如此说话,水月最忌讳旁人说他面相,这不是拱火吗。」 李宴哦了一声,「这样啊。」 水月已是气到极致,拔了手中长剑,直直指向她。 「李司使巧舌如簧,好生能耐,那便试试我这把剑,今夜你将如何逃脱。」 随着他投身而来,他身后一应皇城司一拥而上。 是真要干架的模样。 李宴手快,一把推了身前花诏午过去,挡住剑招,人瞬间飞开。 飞去了桥下,溜得飞快。 水月若是能追上她,那必要下些功夫。 身后数位皇城司悉数追来。 李宴跨过了几座船舶顶,在河里船上飞走。 水月紧随而至。 满城灯亮,百姓围堵,都瞧见这一幕。 两道身影在河里桥上飞奔。 今夜月明,高悬苍穹,碧色之间,忽从深楼的高处,传来一道幽幽的笛声。 这笛声,空旷,幽长。 本是在楼里办词会的一众书客,也都不再附句,纷纷站在高楼栏杆边上,望楼下芙蓉桥上的这一出变故。 只瞧得那名青衫女子救人后,又被皇城司的人追赶。 众人瞧得紧张凝神,楼顶,忽传出一道笛声。 众人不由得又闻声抬头。 独柏甫慎周身冗盖在白色貂衣中,未抬头分毫。 眉目含上一丝了然温润的笑意。 身边侍从轻声道话:「先生,屋顶上,像是北椋姑娘。」 一阵幽长的笛声吹罢。 众人只听得如痴如醉,笛声横穿芙蓉河。 待笛声落,众人又见得一道白衣身影从高楼之上一坠而下。 亲眼瞧见的人,万分受惊,控制不住情绪惊呼。 却又见那道白影,持一柄横笛往那青衫姑娘身侧飞去。 北椋在李宴身前站定,李宴再不用东奔西跑。 揉了揉内伤未好的胸口,眼光瞧见新的好去处。 朝奔来的水月放声大笑。 「水司使,今夜你若追不上我,我都替你感到羞耻,调动北衙精锐,也就这个水平吗,瞧见那面深船了吗,我在那处等你,一炷香的功夫,你若是无法脱身,往后,再别说,教训我的话。」 李宴嬉笑般落下话,纵身一跃,翻身,上了那面河里最高的深船。 船上有丝竹之声。 一船的客人,皆因她的到来,驻目向她看去。 只见得她翻身,又上了二楼。 船主惊到,来不及喊。 「不可,船上是贵客,勿要擅自闯入!」 李宴上了那方深船。 水月被逼红了眼,持剑就要去,被眼前一记横笛掀水带来的漫天水幕盖住了周身。 叫她径自拍回了停在一旁的小船上,吓的船主当即下跪。 也被溅了一身的水。 水月被拍倒,一头的水幕落在了他脸上,将他淋了个落汤鸡。 他抬头,只见得前方一顶乌篷船的船顶之上,单脚站着个持横笛的白衣女子。 女子垂目望他,气质不凡,面色冷相。 望他,有如望一只在地底处的蚂蚁。 一刹,水月便狠狠捏住了手中剑。 站起了身。 身边皇城司悉数赶来,问他要如何办。 水月今夜是要擒拿李宴,欲给她下马威,却到底低估了她的本事。 今夜不是不能打,只前方那面深船,分明是皇家船号…… 「不可再动,回衙!」 一时,水月带人悉数退去。 李宴在船上二楼看的欢乐。 捂着闷不过气的胸口,笑出了声。 这就退了? 太简单了些。 这北衙的水月,也不过如此嘛。 只李宴的欢乐却尤为短暂,身后响起一道少年音,带着欣喜。 「李娘子。」 李宴转过身来,见着船上不知何时已围满一堆皇家侍卫,从一众侍卫中,走出个玉面俊脸的少年郎。 竟然是,小太孙赵修。 他身旁,还有位年纪略大于他的少年。 少年十六七岁模样。 比起太孙周身的荣华秀锦,他之穿戴则较为清简,看见李宴,面上有笑意,也有敬意,更多的,还是好奇。. 与小太孙相比,这位十七皇子,似乎心性更为活泼些。 李宴瞬间敛了神色,见礼。 「见过太孙。」 「见过十七皇子。」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3章一管横笛响免费阅读. 第124章 崔世子冷淡 十七皇子赵栝未有封号,尚未封王。 赵栝逢她拜见,更加惊奇她有这番眼色。 「李娘子,你竟识得我和太孙。」 李宴双手叠礼,没有抬头。 恭敬应了声是。 太孙赵修让她不必拘礼。 「李娘子,我早便听过你名声,今夜你在河上,是有什么行动,那般穿越河船,好生潇洒,这里说话不便,若是不影响公务,何不如进船厢一聚。」 同是这个年纪上。 小太孙说话有礼有节,行事磊落,怪不得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皇孙。 反观她家李朝,果真是差的有些远。 李宴笑,正想应话。 又见侍卫散开,从船厢内走出一道着月色衣袍的华服男子。 李宴心里一恍。 竟把这事忘了。 怪道太孙和十七皇子都在宫外船上闲聚,原那人是他二人的夫子,今夜夜游芙蓉河,这是皇家船号。 好些时日没见。 再见崔世子,李宴还是要说一句,在这漫天星河倒影的船舶里,灯火交错间,崔世子端的容颜天色。 好生俊朗。 无人能比。 李宴愣了一瞬,欲要同他见礼,却见他走来,冷着一张一如初见时的面色。 眼里没有任何情感。 说话亦是冷声。 「皇家客船,也岂容闲人私闯,赶出去。」 身边侍卫听令。 赵修有意阻拦。 「慢,」转身来看向崔廷衍,态度恭敬,不明白他为何待人如此冷淡,「夫子,这是李娘子。」 崔廷衍冷冷望着他,眼神分明在说,是又如何。 一时,赵修都不敢再拂他的意思。 崔廷衍今夜待她,宛如待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子,眼神何其冷淡。 是。 这话是她说的。 此后见面不识,崔世子高洁,当真做到了。 立时,李宴又见了个礼。 「太孙莫要为难,原是我李宴误闯了皇家船号,现下还有要事要办——」 崔廷衍甚至等不住她说完一句话。 又下了令。 抹过脸去,只留给她一面冷峻的侧脸弧线。 「左右,叉出去。」 「是。」 「等等,等……这就走,这就走,无需动手。」 话说完,李宴便往后退去,踩上甲板,纵身反跳出去。 一瞬消失在了船舶上。 赵修觉着遗憾,还没好好说些话。 他也确实听闻李宴的风名许久,不过今天,总算是见到了真人。 「夫子为何不许李娘子在船上与我等叙话,这般赶她离去,也不知道伤着了她的心没有。」 赵栝却看着夫子冷的不冷再冷的面容,眼神打转。 崔廷衍半句话也不与赵修解释。 只望着李宴飞去的身影,见她已落在了一面乌篷船上。 赵栝静静盯着夫子的面容看,走近他身边,低声。 「夫子,你和李娘子早就认识啊。」 崔廷衍冷眼望他。 神情愈发冰寒。 「从来不识,形同陌路。你闲的没事做,散词品阅完了没有,没阅完,站在此处作甚,还不进去继续品阅。」 赵栝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听见外头动静,准了他二人散了词会,来甲板上一看的。 夫子,原来也有这般往复无常的时候啊。 赵修却在地上捡了一个香囊。 打开一看。 里面装着的尽都是未剥壳的莲子。 「是李娘子掉的……」 李宴跳去了船上,吓坏了船家。 船家不知如何是好,又见船尾跳来个白衣女子。 朝他扔了一锭银钱。 「顺河而下,往西去。」 船家大喜,忙撑了杆子摇船。 李宴在船上躺倒,周身舒展,摸了摸腰间香囊,没摸到。 许是方才打斗间,碰掉了。 可惜了她扒下来的那堆莲蓬。 小小不愉间,见北椋递给她一面未剥的莲蓬头。 李宴不由得笑开。 扒了莲蓬,慢慢吃了起来。 不时朝河面里扔出莲蓬粒。 一面乌篷船在河面行驶,向西而去。 月下乌篷遥相去,水流悠转,河面上渐渐响起一阵笛声。 着白衣的女子吹起一阵横笛,伫立于青衫女子身侧,倒影在水中拉长。 笛声婉转幽回。 曲声伴水,一船三人,终随着乌篷船飘远,渐而消失在月色中。 * 近些日,京都甚为热闹。 入京人员与日增多。 皇城司加派人手巡街,李宴便愈发忙的抽不开身。 自不知家中内宅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府中成姨娘私会外男被大娘子抓住,大娘子叫人拿住了成姨娘,在家中严办,立时就要找人发卖了她。 尚等不及书信一封送去青州。 也等不及李宴回来做公道。 银鹃来给自家三姑娘回话。 「这事惊动了老太太,宋姨妈也在帮着拦大娘子,前院闹成了一团,姑娘,这下可如何好。」 李淑不慌不忙,剪着案上花枝,说话也是出奇的镇定。 「李矜呢。」 「四姑娘看情形不对,说要回去拿剑,砍了大娘子……」 李淑这才放下手中剪刀,落下臂膀上的拂袖。 「既如此,我们也去看看这个热闹吧。」 李矜说要砍了大娘子,这话半点也不像开玩笑。 她死死护在成姨娘身前,谁敢靠近她,她就砍谁。 一时,众人都不敢再动。 「四丫头,你疯了!」 大娘子上气不接下气,毕竟这小畜生倒是敢来真的。 「这是家丑,我本不想闹得如此动静,你倒好,非要闹的满府里都知道不可吗,你小娘私会外男,拿庄上的银钱养男人,账目皆在此处,人证物证俱有,你们母女俩想如何争辩。」 李矜手持一把剑,没人再能靠近她。 「全凭你一张嘴说了算,账目可以伪造,人证索性都是你的人,才闹出这些动静,你便要拿我小娘,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半刻也等不及,你便要发卖我小娘,也太急性了些吧,莫不是心里有鬼,容不得人申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得给他说句话的机会!」 李矜左右又挥出剑风。 「都别靠近我,我已叫人去皇城司喊了大姐姐来,我大姐姐没回来前,我看谁敢动我和我小娘!」 柳如芸委实急性了些,若不是李矜拼死护住,成姨娘真被她拖了去。 宋老太太都拦不住这大娘子。 现下主君不在府中,宋老太太要来说话,柳如芸一把就推开了她,险些将她推倒,幸被身后的宋雅奚抱住。 宋雅奚一向柔柔弱弱,这时却要来说句公道话。 「大娘子,到底是要容成姨娘说两句的,闹出这样的事,谁也不知道究竟,现下在院中传还好,就怕传到外间去,家中几个姑娘眼看都要到及笄的年纪。旁的不说,府上的二姑娘就在魏家当姑娘,若这样的事传出去,叫旁人家如何看我家,便是有大姑娘兜着底,外人总要说几句,李家原是这样的家风,你叫姑娘们在外人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宋雅奚一番话说到命门上。 府里的二姑娘确实是在魏府做姑娘。 她姑娘那般有才气,京中谁不夸赞句,若是叫这些乌糟糟的事坏了她名声…… 柳如芸这才有了顾忌。 「豁,这是在闹什么呢。」 「宴娘子,你府里好生热闹啊。」 前院闹成一团,从正门里进来些人,是些男人,卢鸣走在最前头,看见这光景,登时笑出了声。 众人都寻着声音看去。 是大姑娘回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4章崔世子冷淡免费阅读. 第125章 处理成姨娘 大姑娘带了好些客人回来。 身边跟着李屈,右边是曹家郎君,前面是卢衙内,身后还有几名皇城司制服装扮的官爷。 卢鸣摇着扇子,看着门口这出闹剧,笑的满面生花。 李宴身边,曹家郎君曹宛盯着那挥剑的小丫头片子。 也笑出了声。 「李娘子,你家这个妹妹,倒是和我家十三娘有的一拼,果然也有些功夫在手上,只是当心,剑锋凌厉,切莫真伤了人。」 李宴站在那处,眉峰微动。 身边,李屈却止不住怒意,呵了一声。 「闹什么!李矜,收起你的剑!」 府中大公子发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李矜纵是被气性涌上了头,这时也知道难堪。 慢慢放下了剑,全身发软,既觉着丢脸,又觉着委屈。 李屈不光光是生气,一帮后宅的命妇,丢脸都丢到人前,还有他那个三妹妹。 她竟然也在这里。 连带着对她也凶上了一句。 「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淑无辜被训,默默垂下了头去。 瞧着这满院子的闹事,一府的人都给它聚的差不多。.. 李宴心里倒不似李屈那般气愤。 还有些想发笑。 「好了,兄长,这边的事,我来解决吧,你领着客人先进去。」 李屈怒气未散,领着人暂时离开了前院。 待门口这帮男客走掉,李矜才控制不住掉下一连串的眼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李宴身边,一把扑进她怀里。 哭的止不住。 「大姐姐,她们,她们,大娘子,她,她欺负我和我小娘!」 李矜哭的伤心。 叫这个小魔头能哭成这样,可见是委屈的不行。 李宴摸了摸她脑袋。 「好了,哭什么,横竖就这么些事,」安抚了句李矜,李宴落了话,「大娘子和成姨娘既有事,便一并随我去后院,我来理论。老太太,这里就不劳烦你了,您老身体不好,还是少管些闲事,赶紧回去休息去吧。」 她这是在说她多管闲事,老太太生气,想冲她个几句,被宋雅奚拉住。 「母亲,你就回院吧,我陪成姨娘一道去。」 李宴听罢了大娘子说的这些事。 慢吞吞喝着茶,面上似笑非笑,半天也没给出句话。 满厅上静而无声。 只等着李宴给个态度。 李宴喝完这盏茶,放下茶盏,面色端的淡定,「就这点事啊,这也值得说。」 柳如芸恣大了眼,「大姑娘,你说什么,这个贱人她私会外男,什么叫就这点事,你知晓这是个什么性质的事吗,我没将她扭送着去报官已是对得起她,发卖,发卖我看都是轻的!」 李宴看着座下那可怜模样的成姨娘。 现下解了绑,可脸上,也像是挨了好些巴掌。 大娘子行事确是够狠的,主君不在府中,她行事便再无顾忌。 一向巧舌如簧的成姨娘,这时却也不为自己申辩。 可见心里是装了事的。 李宴今日便戳了她这桩事。 「大娘子你行事忒莽撞,抓人前也不先问问,成姨娘她会的,是不是外男。」 这话一出,成姨娘率先抬起了头,不敢置信。 李宴继续道,「动用庄上铺上的钱,索性是她自己的贴己钱,要垫补,也是我垫补,这管家钥匙如今在我手上,大娘子你急个什么。成姨娘在外间私会谁,这事能瞒过我,我早知晓了。」 这下,大娘子坐不住了。 「你早知晓了?」 「嗯,早知晓了,成姨娘,你是要我亲口说,还是你自己说,你会的,到底是什么人。」 成姨娘有如悬在头顶的最后一根刺,径直插进了后脑勺,从李宴嘴里说出这话,她便知晓,那人怕是再保不住了。 登时软了身子,全身泄了气,李矜扶着她,叫她歪着身子坐下,又急又气。 「小娘,小娘,你快些说吧,那人到底是谁。」 「那人,那人,那人是……」 成姨娘还是没说出来。 李宴便替她说了:「那人是你舅舅,是你小娘同母不同父的胞弟,因犯了伤人罪,走投无路,这才投靠到了你小娘这处。」 此话一出,满堂惊祚。 李矜第一个不敢信:「小娘?」 成姨娘狠狠撇过了头去,眼里霎时流出一串泪来,握紧了李矜的双臂,痛不堪言。 今日的事确实是个闹剧,众人都被大姑娘遣散回了各院。 一时,厅上只留下成姨娘和李矜。 成姨娘从前是嫌李宴像个罗刹,是因她做的事,哪件不叫人害怕,成姨娘跪下乞求。 「大姐儿,你就放了我那个兄弟吧,他也不是故意伤人,为此也折断了一只手,因果报复,怎样都算还了,你若是将他送去官府,他这一生,算是彻底完了!」 李矜拉着成姨娘起身。 「小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包庇罪犯,这是犯法的!你想过后果没有,你不怕死,纸却是包不住火,你当真不怕连累我吗,你也想叫我有个这样的舅舅好一直被人说道!」 「住嘴,那是你舅舅,你是想眼睁睁看着他死不成吗!」 李矜音量放大:「他算我哪门子的舅舅,我与他素未谋面,我亲舅舅在南边好好的,他一个罪犯与我有什么关系——」 啪—— 成姨娘发起狠来,甩了李矜一巴掌。 场面安静。 李宴扶着成姨娘起身。 说话冷了些声音。 「成姨娘,你糊涂了,我纵许你贴钱私养你那个罪犯小舅子,却不是叫你不作为。现下事情闹大,这人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若肯自首,还能从轻发落,既为了你和李矜着想,这人,我自走些关系,好生处置。好了,此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成姨娘你精神不太如常,回院中休养一个月再出来走动,李矜,送你小娘回去。」 李矜擦着眼睛上流出的成颗泪水。 应声:「嗯,我一定好好照看我小娘。」 成姨娘被府中大姑娘禁足了一个月。 这事上牵连出的那名外男也被李宴送去了官府查办。 府中再度恢复宁静。 * 李宴休沐在家。 院中,易安淮在指导李朝作画。 亭上,李宴喝着茶水,和李管事问话。 「成姨娘的事,我有意隐瞒,大娘子有心想查,凭她那颗脑袋,还查不到这头上,是谁给她走漏了风声。」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5章处理成姨娘免费阅读. 第126章 皇家比武场 李管事答话。 「庄上的许多事多是许重二接的手,这些时日,老奴却看见,三姑娘身边的银鹃和许重三走的近……大姑娘还不知道,重三重四这俩小子现下都在花圃里,跟在我家老大身后办事。」 李淑? 李宴转着手上的玉珠。 「嗯……」 思索片刻,同李管事道。 「既这样,就安排重三到三姑娘院中办差,府中的管家钥匙,是在易先生手上?」 「回姑娘的话,是,自打易先生接手以来,庄上铺上的生意都打点的极好,连大娘子房中的账目都做平了,这月已在盈利了。」 易安淮是个有本事的人。 李宴朝亭上望去。 李朝一手水墨画,在易安淮的调教下,渐渐出彩。 「我请来教书的先生,岂只能叫他做这些,去跟易安淮说,管家钥匙交于三姑娘,三姑娘年纪轻,未见过太多世面,往后府中一应中馈打点,还请易先生多多照拂。 「是。」 管家钥匙落在了陶花轩,落在了三姑娘李淑手里。 这是众人都未想到的事。 大娘子没想到,老太太房中的宋雅奚也未想到。 府里的人都觉得惊讶。 若是大姑娘管家,那是大姑娘行事狠辣,众人不得不服。 但是三姑娘的话…… 大娘子听了这消息后,头顶一片黑。 「好啊,现在随便来个贱丫头也能骑到我头上来,她这般脸嫩,我倒要看看她如何管家,累不死她还我!」 大娘子是在院中发发牢骚。 而梧桐阁。 宋雅奚房中,却是已被她砸碎了好几面瓷器。 李妈妈安抚着她,「宋姑娘,这事急不得,我估摸着大姑娘,像是看出了什么。」 「她能看出什么,这事我做的天衣无缝,大娘子是个蠢的,姓成的也没什么大用,这管家钥匙,只待大郎修书一封回来,便是我拿定无疑,临了却叫那个李淑杀了出来,哼,她倒还敢接……」 李妈妈也觉得纳闷:「三姑娘往常最是安静,方氏走了后……她倒是像变了个人。」 「左不过是仗着李宴给她撑腰,上头还有个能办事的哥哥。那又如何,这个家,大娘子管不了,成氏管不了,凭她,也敢跟我斗!」 宋雅奚的眸里闪着阵阵阴毒的狠光。 ** 月中。 圣上特命皇家召办的比练会就在皇家御林场举办。 各路藩王入京,比练场别开生面,官家娘娘亲至,携众妃参与这场比练会的评选,今日这场比练,比的就不仅仅是个人荣誉,事关武将世家,代表的可是一个家族的荣耀。 这也是李宴为何一定要在比练的名单上加上南衙司员的原因所在。 若此时南衙不出头,何谈在京都众人面前出头的时日。 比练也分好些场次。 上场中场和下场。 上场是世家公子的比试。 中场是老将练兵的比试。 下场却是上中场取得名次者的综合比试。 场上热闹非凡。 李屈坐在李宴身侧,看见这场面,整个心脏都在彭彭跳动。 各地的武将,大多只同他一般年纪,却耍的一手枪法本领,在马上纵枪挥舞,果真是英气勃发。 李屈看的眼睛挪不开,丝毫不敢错过场上瞬息万变的变化。 上场三番比试,崔家小将军皆拔得头筹。 偌大比练场上,欢呼声震耳欲聋。 南衙的人到底隔得太远,从这里,众人也都是模糊瞧见官家和娘娘等人的面容,上方坐席上,都坐了不下百余人。 场上人数众多,禁军戒严,场下四方,也俱是今日来比练的京都各路世家。 任一一处都叫得上名号。 李屈盯场上变化看的认真。 花诏午却没有。 身边的唐峥马钊一左一右按住他胸口,取笑。 「还看,这能看得见吗。」 「花副使,差不多就行了啊,五公主何等尊贵,皇贵妃娘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公主,圣上宠爱五公主,尤甚她一母同胞的八皇子寿王,你惦记谁不好,竟惦记五公主,李司使,你说说看,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 花诏午左右推开身上挂着的二人。 「李司使面前,你二人胡言乱语些什么。」 唐峥行事一向爽快,没有花花肠子,说话亦是:「你还想瞒过谁,找些关系要调去北衙,可不就是想寻着机会去五公主身边效力嘛,这事,在南衙可都不是什么秘密喽。」 李宴听笑了。 剥了颗花生吃。 「原是这样啊,花诏午,那今日比试,我特派你去,你好生表现,争取拿下那崔家小将军,为我南衙闯出名头来。」 马钊喝彩:「好样的,花副使,司使大人都发了话,我南衙独今年才有些名头,你可千万不能丢了我南衙的脸面,非拿下那定远小将军不可!」 花诏午瞥了他一眼,不予答复。 众人都往场上看。 场上崔廷瑱连赢三场,又拔了一面黑旗。 绕动手上旗帜,在整个马场上绕马奔走。 好生少年意气,傲比秋霜,气势难挡。 崔家军欢呼声一阵接过一阵,声响大的,李宴都听不清身边人道话。 可见其威望。 小作休息片刻。 后面便是花诏午上场,他已准备好装扮,这时,李屈也被曹家的人叫走。 李宴和唐峥坐着吃花生,心中舒爽,闲聊。 忽听见身后有些什么动静。 闻声抬头去看。 宫中女使开路,是公主的仪仗。 适才才被念及的五公主同户部侍郎胡长庸正迎面走来。 两人似是闲谈,途径这处。 谈论的是幅画上的东西,五公主见解不同,李宴听的明白,耳力太好,听见她问。 「胡侍郎,倘若置地而处,你会在画上勾出怎样一笔?」 胡长庸没答她的话。 他停了脚步,朝转过身在座上坐定的李宴看来。 视线相望,李宴同他一般,颔首,见了个礼。 五公主因而看向前方一众男人堆里的那个红衣女娘。 那女子男子打扮,身着皇家制服。 一身红衣不显妖艳,反有几分道不出的飘洒俊逸。 用这词形容一个女娘,但她倒也担的起。 五公主只在一个眼神间,便知晓身边的胡侍郎与她是熟识。 五公主驻目望来,唐峥马钊连同李宴都相继站起了身来,同五公主行礼。 五公主轻嗯一声,并未停下脚步,只继而朝前方走去。 走去没有多远,李宴听见她同胡长庸道话。 「那女子与胡大人你什么关系,我为何从未在宫中见过她。」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6章皇家比武场免费阅读. 第127章 崔家大将军 胡长庸走在五公主身侧。 道话简单。 “公主甚少出宫,有所不知,那是皇城司的人,她与下官,有些同僚交情。” 皇城司的人。 同僚交情。 五公主面色淡漠,便接过这茬不再诉话。 二人也依次走远。 李宴身侧,唐峥笑:“花副使一眨眼的功夫,去的真不及时,五公主如此近 两道气波喷溅而出,力道很大,等这道气波威力稍减之时,颜笑手掌心一道气浪溢出,便重击于药炉之上,药炉盖子猛的打开,从里面一股粗大的气浪奔出。 她想等孟楠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否则无异于在她伤口上撒盐。 水吟蝉总觉得他眼里的笑意不达眼底。不过,他口中的“他”是指醉离枫? “跟上他。”醉离枫丢下一句,动作自然地揽着水吟蝉,往前走了几步,踩到了冰鳞龙的龙头上。 眼前的床上,孟楠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的手腕上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地上留了一滩的鲜血,而顺着孟楠的手腕的上,鲜血还在滴答滴答的滴着。 “当然不止是这些!”陆非凡往后靠在椅背上,因为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做准备,所以也没办法给吴炜出具什么资料,但脑子里的记忆都是现成的,大概说说就行。 “如何,甩掉他们了吗?”欧阳炼淡淡开口说道,自己趴在沐灵曦的身前正不断索吻沐灵曦。 “好久没在家里吃饭,还是家里最好,吃什么都感觉安心。”白珊珊有感而。 在经过一处凉亭时,她飞身到凉亭顶上,看着天上只有半月的月亮傻笑。 他正是聚宝拍卖会的少东家,那个成天就想着胡花败光家产的金易,然而就这样拿出两千万两,还没有打怵的他,也确实是挺让人无语的,照这速度想败光家产,还是有点问题的。 但是有强大的可能之后,师门却是遭逢大难,就此破灭,他也流落江湖。 驾驶舱中,余发财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刚立功的短弓和箭囊歪倒在地。 慕飞全力一掌跟侏儒男子对了一掌,竟把侏儒男子一掌掀飞出去。 反正也不过是区区一个纳森岛而已,孟浪之所以选择让求真会过去封锁,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节外生枝。 “没错,孔道兄说的对,一个区区的弟子居然敢如此去做,不是胡闹,是什么?要知道他的行为,可是直接关乎到的大陆的安危,居然什么都不考虑,就去贸然行动。这样说的什么问题,你们纯阳宫担待的起吗? 陆晨星话一说完,他额头上的心形印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融入到陆晨星的体内,令得陆晨星的境界再次提升,身上的气势再次暴涨。 “呵呵,不好意思,我给高兴忘了!”瞿安志笑呵呵递给邵天华东西,然后没有在再说什么,一脸幸福的样子离开了。 这个从后世温驯如绵羊的社团就可以看出,警方并非没有能力整治,只不过打垮了一个,又会起来一个,他们要的只是风平浪静,国泰民安,时间久了,那些社团最终都得走正行,一直捞偏门的留给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他只是想跟这个相亲对象多说两句话,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像她表面上的那个样子。 六人本就十分艰难的抵挡这股威压,突然这股泰山压顶犹如潮水一般的威压突然加重,他们六人只感觉喉咙一股甘甜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喷吐而去。 第128章 崔元帅震惊 三言两句间,寿王待崔翩妤又换了个称谓,众人都朝崔廷衍望去。 崔廷衍的面色自入席后,没有缓过。 现下冷的更多。 崔翩妤暗暗嘶了一声,她知晓崔廷衍是个爱冷色脾气不太好的小子,不想,几年不见,他这副冷色面容更甚。 头几年里,仿似也无这般严重。 至少人多场合,他素只是安静些,哪 雾气笼至屋顶,宛如勾勒出一片朦朦胧胧的人间仙境,令人思绪万千。 正如周中信所说的那样,曾经的别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几丛修竹和一片草坪。 平静的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点耀眼的金光,这金光越来越大,不多时便化为了一面巨大的铜镜,笼罩了整个天空。 所以苏微云只能在距离马车不远处的大树上倚靠着,默默修炼着嫁衣神功。 至于雏田,脸色红的不像样,低下头去不敢看唯一和红,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可是现在贺瑾闹得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杜晏心中的想法在瞬息之间就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能想明白贺瑾的目的。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中说说,不敢真的骂出来,否则张离定然会有各种手段等着自己。 在西面的海滩上,竟然停泊着十几艘军用巡逻舰,上面旗帜上扎克雇佣兵的标志清晰可见。 常漫天,镇远镖局的副总镖头,他正是被“绣花大盗”绣瞎了眼睛的高手之一。 娅坛在一旁只是无奈的摇头,心道自家这个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什么事情都要捉弄一下人。 缓缓的朝着树林外走去,大蚊王不知道自己曾经的陛下发生了什么事,它只知道自己要一生追随它。 跪地的陈天鸿向后一倒,脑海空白,呼吸窒息,双眼怔怔地看着前方。只见白头上的那双眼睛,已经睁开了,散射着月华般的光芒。黑头上的双眼是一副惺松睡眼,半睁半闭,给人一种天眼微开,天怒狂威的强大气势。 “都已经这么深了,叶教授怕是找错地方了吧?”中野浩二淡淡说道。 突然,兵营方向传来一声咆哮。一柄铁扇打向医师。医师不慌不忙,手中突然多了一枚手指粗的钢钉,直接朝铁扇戳去。铁扇一旋转,擦过钢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正当我从激动到没有找到重物而又失落之时,余倩突然在角落里大叫了起来。 话说完时,火云亦落地,三十多人出现在陈天鸿面前。为一人是位元婴境初阶的中年人。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吊在这?”太一老板错开中间的我们两个,直接喊话余倩。 简单推算,这七人的道行,应该在天商仙院掌院龙傲天之上。如此以来,陈天鸿倒也难以预估这七人究竟该是什么境界了。 大约是一年前,暴风镇突起一场瘟疫。段平思便将所有患病者与穷人,集体赶往龙门镇。任凭近十万人自生自灭,却从来不救济。致使如今的龙门镇,成了一处活坟墓。倒是肥了很多野狗。 走近院中,看到桌子旁边的躺椅上躺着的人时,她的眼眶瞬间润湿,拍着胸口,舒缓那股压抑着的恐惧,无声地笑了。 接下来陆续的竞拍出的十几件商品倒是平淡了许多,无论从成交价还是实际价值来看,较之刚开始的星耀剑都要低上不少。这些天依靠贩售战利品以及爹娘所留资产、心中颇有底气的天极鸿倒是显得非常沉稳。 第129章 两相对阵 崔廷瑱方走回席间,走近,上来先坐到了崔廷衍身边,捏了捏他整洁平滑的肩膀。 「阿衍,兄长要输了,可怎么好。」 崔廷衍被他晃的脑袋晕。 拨开了他的手,「也未必会输。」 「难说啊。阿兄这回遇见了个强有力的对手。」 崔廷衍嗯了一声,同他道:「兄长自求多福。」 他这般冷脸,崔廷瑱又捏了捏他肩膀。 「阿衍,你好生冷淡,若是输了,你最想要的那方堪舆图,阿兄可就真的无法为你赢回来了噢。」 崔廷衍不说话了,面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廷瑱逗弄崔廷衍结束,起了身,看见他父亲入了座。 「父亲。」 熟料他父亲板着一张脸,神情讳莫,唤他长姐小字,同他长姐一针见血道。 「廷瑱比不过,最后一局,阿雾,你替他上。」 崔廷瑱惊诧。 他方同崔廷衍说笑,那都是逗他的玩笑话,哪里就真的比不过。 满座听见崔太尉这句话,也觉得惊然。 崔氏长女,崔大将军,何等武力值与身份,和这些小辈混作一团,崔太尉莫不是在说笑。 场上谁人能与之抗衡。 康王第一个皱起了眉头。 崔翩妤听笑,不可置信,「父亲?」 却看清他父亲面上的神色,当即垂首,「是。」 第三局崔小将军换成崔大将军上场。 此消息一传出,整个场子都炸开了锅。 曲笙整理着臂间束襟,听了这个消息,登时甩了手上束襟。 「既如此,那不比了,同崔雾比箭术,是自惭形秽,叫人看笑话。」 曲笙态度相当果断。 她果真不比了。 也怂恿李宴不要比,自动认输。 免得丢丑。 李宴从地上捡起她的束襟,绕在手里,语气轻佻,「当真有如此厉害?」 曲笙呵笑一声:「万军之中,取对方首级,你觉得到什么程度。」 李宴眯了眼。 竟如此英勇? 李宴自是不信,她知晓崔家长女厉害,若厉害至此,叫她连上场都不敢与之一试的话,她还真的不信。 李宴执意要上场,曲笙奈她不得,见她将自己那面束襟给了她副使。 便提前叫顾子唯去准备。 「多叫几个治箭伤的医士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子唯虽知道崔大将军路数凶猛,但他不解自家主子这时退场的意思。 曲笙冲他摆手。 「你懂什么,我只是图一乐,谁想和这些人真比个生死输赢,真伤了命,我犯不着为这种事受罪。至于那面玉枕,待崔雾赢了去,我向她讨了不就行。」 如此,曲笙又变成了场下看戏的。 红方没了曲笙,这一队人马知晓对面是崔翩妤上场,颇有些胆怯,前两局李宴表现好,众人此刻也只好唯她是令。 李宴马在后方,拍了拍花诏午肩膀。 「南衙成败,在此一举,花副使,跟在我身后,你当好好表现。」.. 花诏午嗯了一声,面色不由得认真。 李宴拍马,大呵。 「冲!」 两方人马混入乱斗中。 李宴纵马急去。 在马上驰骋的感觉得心应手,有种道不出的酣畅淋漓,这就好比鱼儿入了水,她该是为这片沙场而生。 昔年,老魏国公,老祁阳王同贵为淮安二十四将二首。 崔家子,李家女,却一直没堂堂正正比上一场。 李宴觉得,崔道旻那厮,肯定不如她。 淮安却传,崔小将军分明是李将军的克星。 传的多了,她都快信了。 那就看看,今次,两相对决,到底谁才更胜一筹。 崔翩妤的箭风凌厉,无人能靠近,压根追不上,每靠近一分,便被射来的长箭逼退马匹,打乱阵脚。 几次三番,花诏午的马匹严重受惊,竟调转了头跑去了反方向。 如此,红队的人被冲散,只剩下李宴还能控制住座下马匹。 崔翩妤往箭靶的方向去,就待她抽出箭,必一击而中。 李宴在混乱中,顺手一捞,牢牢牵住一头疾驰的马匹。 自然是有意为之,水月都拔出了背上的弓箭,身前马匹忽而被控,定睛一看,是李宴! 「李宴!」水月低吼。 李宴弯腰,勒紧他的马头与自己靠近,半个身子站在了马上,双马并驱,气势惊人。 「驾!」 水月惊赫,操控马匹无力,竟被她生拽去,直朝黑队崔翩妤冲去。 李宴携敌方双马疾驰,场下一众老将军看的连连称赞。 有摸着胡子道:「此女马术了得。」 也有问:「哪家女娘,竟有这个本事,通晓阵法变化,带敌手冲进队营,是为上上应对之策。」 便有人解释道,这就是京中最近小有名气的李宴。 南衙司使,李宴。 这名字好听。 座下崔廷瑱看的津津有味,不禁站起了身,眺目去看。 曲笙却看的着急:「豁,这李宴还真有几分本事,她何时马术也如此精湛,出箭啊,笨!」 「拔箭,拔……唉!」 曲笙气她又慢了一手,操控马匹,根本无法拔箭。 还有一个水月搅事。 又骂又嚷。 身侧十七皇子被她大嗓门炸的脑袋疼。 好言好语劝:「永康郡主,你莫要如此激动——」 「漂亮!干他娘的!」曲笙喜色。 赵栝转目去看。 见得场上局面颇为紧张。 水月阻挠李宴不得,已搭好了箭,心思一狠,顿时转了方向,就要朝李宴近距离射来。 却见李宴警觉如斯,登时弃了座下马,一记狠力拍去,马匹朝崔翩妤迅速冲去,冲散了崔翩妤的箭法,叫崔翩妤一柄箭射歪,没中。 李宴弃了身下马匹,立时跳到了水月的马上,坐到他身后,他将将才射出一柄没方向的箭,李宴就牢牢握住了他的双手,从身后拉长他的弓箭,就着他射箭的姿势,顷刻扭转方向。 李宴力度之大,水月全程无有挣扎的力气,就见着她就着自己的手,拉长弓弦,朝崔翩妤发出的第二箭射去。 一瞬之间。 只瞧得崔翩妤那支射出的箭被拦空截断,再次落靶。 水月青筋暴出,李宴按住他干瘦的手,忽的靠近他耳边,笑。 「嗷,水司使,怪道生的如此长相,身量却这般清瘦。你的秘密被我发现了呢。」 这水月,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娘家家。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9章两相对阵免费阅读. 第130章 李宴被困 真真是有趣,李宴含笑了几分,本精神正有些专注。 水月转过头来,和李宴对视。 眼中错愕不减。 趁着她错愕惊色,李宴一把捞起她的脖子,用力一推。 甩去了一旁驰来的马上,叫她横坐在了对方马上。 现下水月的这匹好马为李宴所用,她双手持起马绳,直朝崔翩妤冲去。 伸手摸到背后长弓,拉弦。 射出今日第一支经她手开弓的箭。 李宴气势惊人。 崔翩妤轻笑一声,看着这方冲来的红衣小女娘。 拔出箭来,瞬间阻断她射出来的箭,将她射出的箭冲出围场之外。 李宴登时眯了眼,崔翩妤确实箭术非同一般。 不是曲笙夸大。 李宴欲再度拔箭,听得身后有箭风向她飚来。 横了半边身子,与马匹平齐,回眸去看,是水月。 她一人作法不算,竟召集了数名弓箭手,齐齐向她射箭来。 这哪里是比试。 这不是要她命吗! 没得时间再与崔翩妤周旋,李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重坐回了马上,从背上拔出三箭,快马追去,对准了崔翩妤。 顺而,箭风一转。 朝后方数箭直直射去。 三箭齐发! 后方队营大乱。 李宴被密集的箭风追赶,反复躲闪。 到最后,只一只脚挂在马上,半个身子脱出马外。 再度拔出背上两根箭。 人在空中横卧,单脚踩住马镫,两支箭从手中飞出,射向前方靶心。 箭方出,已见崔翩妤长箭射出。 不知出手快慢。 三支箭同向靶心而去,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李宴来不及细看,身后水月穷追不舍,全数的箭朝她手上长弓射来。 一刹,李宴手中的长弓脱手,径直甩了出去,周身也因这方手上力度转了个身,再欲回到马上,听得马匹一声嘶嚎,马腿被射中,剧烈后仰,李宴没有支撑可控,翻身间,从马上跌落。 原地滚了数圈,那箭也不放过她,一道又一道飞来。 「岂有此理!」 席间赵栝看的满头生火,扶着伏案站起了身,「这是比武吗,这分明是私斗!」 在草地上滚的李宴,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水月好大的胆,只不过撞破了一点她的小秘密,她便想要她的命。 还射伤了战马! 还记不记得这是皇家围场。 蠢的厉害。 李宴欲寻着机会挣脱,忽见前方射箭而出的崔翩妤已抬箭向这边奔来。 数柄长箭飞来,箭箭都是在帮李宴断箭。 一时,水月等人停住了马,再不敢箭杀李宴。 崔翩妤收了弓,右手持弓,左手拉住缰绳,放慢马速到李宴身边。 马蹄前后踢踏,李宴终歇了一口气,全身躺倒,瞧见在她耳边踢踏的马匹,呼着气,是为良驹,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 良骥在她耳边不断哈气,李宴累的够呛,呈大字状摊开。 崔翩妤坐于马上,垂目望她。 肃正的面上有英杰之气。 远处传来一声锣响。 咚的一声。 这局落幕。 意味着有人射中了靶心。 崔翩妤松了手上缰绳,朝在地上瘫倒的李宴伸出手来。 李宴长长的睫毛刷下,望着马上人。 该怎么形容,现下这股子异样的情绪呢。 一张酷似那人的脸,女相英气,手持长弓,高高坐于马上,弯腰,空出来的那只手朝她伸出。 布满厚结的粗糙大手,手掌空空净净。 李宴缓缓伸出手去。 莞尔一笑。 横生了不少恶意。 崔翩妤性子豪爽,行事果断洒脱,今朝场上比斗,草地上躺着的这人确有几分本事。 又如此年轻。 好些年,也没遇见如此身手矫健的女娘。 永康郡主可到不了她三分之一…… 崔翩妤分明瞧见了她嘴角扬起的微弱弧度,待反应过来时,已被她狠狠一拽,拽到了马下,从马上瞬而跌了下去。 人拽到了自己身边,李宴怎么会小心对待。 崔翩妤还手几招,都被李宴生生堵住,径直翻过了个身,将崔翩妤压在了身下。 笑看着她。 嘴角恶意不减,眸中星光璀璨:「大将军,好生威武。」 崔翩妤气笑,眼中有些诧异,却觉得有趣。 「姑娘,你也不差。」 前方又是一声铜锣响。 整场比试结果公布。 终是崔翩妤的箭快李宴一步,黑方胜。 下了围场。 围在李宴身侧,一应南衙皇城司心惊胆战,各个都在痛骂水月那厮是个畜生。 连从曹宛处回来的李屈也吓的不轻。 「大妹妹,你可有异样。」 李宴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半身泥灰,「没事,毫发无伤。」 她没事,李屈便就放下了心。 身旁曹宛一脸红光,喜笑非常。 「李大姑娘,你当真,当真是太过英勇,那可是崔翩妤!你还将她拽下了马,也不怕回头她怪罪。」 闻言,李宴笑,「谁说我不怕,我怕呀。」 「怕你还敢。」 「这不是觉着,她不会怪罪嘛。」 崔翩妤倒不会去怪罪,回到席间,又下了场换了身干净衣裳,回想,还连笑了几声。 那姑娘,着实有趣的很。 一番比斗结束,官家身边的高公公来到围场传话,急的不行。 「太尉大人,官家可是等着您呢,您怎么能叫官家这样等。」 催了没用,崔道旻像是定在了席上。 全程盯着场上变化不错眼,任凭高公公怎样着急都没用,就连康王,也是耐不住,先崔道旻一步,离开了围场。 总算等到这局敲定结束,崔道旻抖抖身上衣袍,终站起了身。 高声朗阔。 「高公公,带路。」 皇家围场,李宴出尽风头。 皇城司司使李宴,一时,声名大噪。 能在大将军崔翩妤的手下过个几招,又这般年轻,日后前程,谁堪估计。 李府的拜帖又是一日盖过一日,日日宾客不断。 都是李屈在应对。 李宴却在后院,和家中夫子易安淮对邀闲谈,喝清酒。 天热难耐,独今日凉了些,像是要下雨。 东宫出了大事,太子妃的父亲霍将军叛了敌,致使上阳城尽灭,说来奇怪,官家却没派在京的崔家去围剿,而是点了寿王的兵马,派了他前去。 伙同一起去的,还有年纪尚小的十七皇子赵栝。 派了两位皇子出京。 东宫此番,已陷入众矢之的,是在一片火海中煎熬。 易安淮与李宴谈论此事,倒是没点评东宫局势,反而话锋一转,说起了东宫那位小太孙。 「官家宠爱小太孙有嘉,依易某人看,此间局势翻转,还在这小太孙身上。」 李宴不信:「小太孙如今才多大,也不过和李朝一般年纪,先生别忘了,太子府还有位祁连山来的谋士。」 易安淮听说那人名声,却并未打过交道。 「柏甫慎此人倒是比我还要低调,入京后,从不出席王公贵爵席面,自是见他一面也难,不了解此人本事,不予评论,我说全靠这小太孙,乃是因为小太孙背后之人。」 李宴霎时想到某人。 易安淮倒是看的仔细。 「你是说太孙的夫子,崔家世子,崔廷衍?」李宴微诧。 「正是。」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30章李宴被困免费阅读. 第131章 都想嫁 李宴觉得不一定,崔廷衍一向明哲保身,要不然也不会跑去当什么太孙皇子的授书先生。 依她对崔廷衍的了解,这事上,只怕他会撇的相当干净。 说不定明日就辞了太孙少保一职。 李宴思索间,易安淮说话。 「如此看来,我倒是要会一会家主你那位师出同门的柏先生,下月钟鼎世家将要在西山长畔举办一场空前盛况的品谈会,四大世家皆会入京,品谈会上,许是能得一见。」. 品谈会? 这些文人墨客的事,李宴并不在意。 又听得他道:「此番品谈会,恰是誉有举世四公子之称的俞平君举办,得一张请柬,不难。」 俞平君? 那不就是崔廷衍。 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这人这名字老在她耳边打转,还没绕明白,亭外李朝抱着画跑来。 「阿姐,阿姐!」 看见易安淮也在,遂以规矩了起来。 「先生。」 易安淮点点头,问他何事。 李朝兴奋,将手中画摊开:「阿姐你看,今日我去宣家作画,被崔世子点评了,你瞧,他还赠了我四个字!」 宣家? 宣家这样的清流人家,也会邀请李朝。 等等,被崔廷衍点评了。 李宴定目一看,画上四个大字,笔锋龙盘,苍劲雄浑。 是崔廷衍的字不假。 写着:铁画银钩。 这样高的评价。 李宴这才去看画。 忍不住要拍李朝脑袋。 「你小子跟易先生学画,就学了这个本事,临摹我的画,拿出去作秀,找打。」 李朝忙躲在了易安淮身后。 易安淮捋着胡子笑:「不错,大有长进,已有家主画中五分意境,还要再练。」 李朝听话,应声:「好嗳。夫子,我赢得了赞誉,你能准我一日假,放我去醉仙楼吃点心嘛。」 易安淮应了他:「可。」 李朝欣喜如狂。 李宴觉得头疼,收了李朝那画,在想。 这下易安淮可说错了,她判的没错,崔廷衍都有心情在宣府做客,这时还管什么太孙太子妃死活。 不会管的。 * 宣家。 赏画结束。 宣家大郎和崔廷衍在内厢书房单独会话。 宣三姑娘宣芙毓和一众姑娘都在桥边庭上闲话。 「这些时日,太尉府大娘子设小宴,总给我们家三娘下帖子,崔小将军将将回京,你们说,崔大娘子是不是看中了我家三娘啊。」 「我也觉得是,听说崔府老太君,大长公主,还给三娘送了面手镯,三娘,是也不是。」 宣芙毓敛着手帕,眉眼微垂,心思不在这里。 被唤,才回了神。 「你们说什么。」 「三娘,在说你的好事呢,你怎么还分了心。」 「什么好事?」宣芙毓问。 「自是和崔家大郎的好事啊,崔小将军英勇不凡,何等气派。既有那样的家世,又有军功傍身,你是不知道,我们闺阁中的姑娘,听说了这件事,可都要羡慕死你!」 宣芙毓没有多少喜色,语气平淡:「是吗,京中有这样家世的人,似也是不少的……」 众位姑娘都觉得她是害羞,才不想多说。 有姑娘接着她的话,忽说起崔家的另一位:「三娘说的对啊,崔小将军虽然英勇,可到底也是个武将军,恐也不会很心细的。我倒是知道,大长公主最疼的,却不是那位小将军,若说崔府泼天富贵在身,蔚为人中龙凤,君子气度的,其实另有其人。」 她这一说,众人明了,纷纷点头,比谈及崔廷瑱时都要激动的多。 便连宣芙毓也因此抬起了头,面色染了点红。 众人都说那位矜贵,容颜惊人。 是京中公认的美男子。 这才是京中女娘都想嫁的少年郎。 这时,不知是哪处声音又响起,浇灭了一帮谈的兴起的姑娘们的热兴。 「害,我劝你们啊,都别想了,崔世子何等身份,她母亲可是当今皇后胞妹,身后,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岑家,婚事皆有皇后做主,必是要尚个公主郡主也使得,哪是我们能盼得上的,快醒醒吧!」 这话一出,众人醒悟,只觉得惋惜,又气恼。 「找打,叫你扫兴!」 「看打!」 夜间。 崔廷衍从宣府出门,宣家大郎亲送他出府。 出了府后,金樽来传话。 「太子今日也未出门,世子爷你猜对了,太子不欲掺这趟浑水,全凭大理寺和寿王协同调查,也尚未去宫中求情,将自身摘的很是干净。」 崔廷衍嗯了声。 太子此前不会如此行事,这时却沉住了心性。 背后确实是有高人指点。 「但是?」金樽停顿了。 「但是什么。」 「是小太孙,他命我传信来,说,太子妃娘娘这会儿已经去了坤宁宫……」 去了皇后的寝殿。 崔廷衍凝神,登时压了神色。 「胡闹。」 气候闷热,回府的途中,空中下起细雨。 不多时,雨势渐大。 崔廷衍回了府,整个府宅被一片大雨朦胧笼罩。 金樽撑着伞立在崔廷衍身侧。 忽而,从西面远处传来一阵横笛之声。 这声,金樽可太熟悉了,立时转头去看。 崔廷衍也转过了身。 大雨笼盖,什么也瞧不清,可都明白,那笛声,不是这院里传来的,而是那院里飘来的。 金樽道:「是北椋姑娘!」 崔廷衍却敛了神色。 不是她。 是…… 笛声曲境不同。 或许是那人。 若是她。 崔廷衍手势收紧。 她竟也会些曲笛,听来不觉悲意,有丝雨后欢快的明媚之境,仿似在言说,连日来的闷热,终下了场雨,意境大好。 她心情很好。 殊不知,这样的雨,伤的,可不是简简单单一条人命。 只她心情好。 旁人俱都自顾不暇。 崔廷衍面容深褐,哼了声,脾气不顺。 「站着做什么,还不进去!」 金樽无辜被训,哦了一声,乖乖陪世子进了院落。 坤宁宫外。 太子妃霍氏跪了整整一夜。 大雨倾盆,太子妃身怀有孕,在坤宁宫外长跪不起。 岑皇后避而不见,任凭太子妃跪了一夜。 寅时,崔廷衍从梦中惊醒。 思虑过深,从床上起身,嗓音微哑,唤:「金樽。」 金樽守夜,瞬间醒了。 「世子爷,我在。」 「套车,去皇宫。」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31章都想嫁免费阅读. 第132章 太孙求情 崔廷衍半点没有预错。 他凭借官家手令,无诏可以出入宫廷。 从长玄门一路去坤宁宫。 坤宁宫外,赵修痛哭不止。 太孙一向周正,自幼便受大礼教导,自是比一般皇孙识礼、知分寸,为何会在宫外如此大失礼度,形象不顾。 必是遇着了痛失心怀的大事。 坤宁宫的公公在规劝:「太孙,官家方有令,命太子殿下禁足,太子妃坤宁宫外长跪不起,现下在宫外晕倒,皇后娘娘已是违了圣命,将太子妃接入坤宁宫修养,太孙就莫要再为难奴才了,速速出宫回府吧。」 崔廷衍敛神,瞧到赵修跪倒的地面上有一滩血迹,雨势渐停,地上这滩血迹也未被冲刷走。 恐是太子妃留下的。 太子妃身怀有孕。 早前便听赵修说,太子妃身子骨一向不好,此番有孕,是意外之喜,宫人俱都悉心照料。 赵修哭成这般,必是亲眼见着了太子妃晕倒模样。 这世上,亲人间,有太多情谊。 夫妻之情,知命之情,还有母子之情。 太孙爱戴太子妃,心善孝悌,这是宫中众人皆知的事,若非如此,官家也不会在一众皇孙中,独独偏爱于他。 崔廷衍从小黄门手上接过了油纸伞,缓步站到赵修身边停住脚步。 一面油纸伞盖过了他头部。 赵修流着泪抬起头来,神色发怔:「夫子?」 崔廷衍面色清淡,颜色不好。 嗯了一声后,低头同他道。 「你在此处候着,我替你进去看个究竟。」 赵修面上泪水未断,跪在地面上,双手紧紧按住崔廷衍的手:「夫子……你同母妃说,外祖父的事我来想办法,叫她莫要再劳神……你一定要同她说,我会想办法。」 于情于理,崔廷衍都该止住他这句话。 太子位为东宫之主,尚且偏安一隅,不愿牵扯,他这个做太孙的,自该在此时愈发沉得住气才是,官家脾气难定,若见得太孙如此,恐失望大于期望,这事上,怕是会有责怪。 思虑如此,崔廷衍却并未阻他。 世上能有多少这样的母子之情,若此时不尽份力,他倒是怕赵修它日回想起来,若像他一般,只剩后悔,那这后悔远大过当时的痛苦。 得不偿失矣。 「站起身,眼泪擦干净。」崔廷衍沉着神色同他道。 赵修缓缓站起了身,听他的话,擦干净了眼泪,笔直站开,面上已是一副坚定神色。 崔廷衍注意了他的变化,将伞递给他。 语气严厉:「既是去崇政殿求情,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当注意。」 赵修心头一凛,夫子猜到他要去崇政殿找官家。 神色再度凛然,「是。」 赵修撑了伞转身离去,小黄门用手作伞,挡在崔廷衍身前。 崔廷衍看着门口的公公,面色漠然。 「怎么,我也不能进?」 公公知晓崔廷衍身份,不敢阻拦,「能进,能进的。」 太孙从坤宁宫转去崇政殿。 就在百位官员上朝的地方,跪地不起。. 从晨时跪到天亮,从天亮跪到文武大臣下朝。 官家身边的高公公才来传话,「太孙,陛下召您去御书房。」 一众宫婢都守在御书房外,只听得里头像是有了争执。 官家大怒。 砸了什么东西,呵斥,说,要将太孙关禁足。 太孙的声音拔高:「既然如此,这太孙,我不当也罢!」 高公公闻言,心头一震。 小太孙说话过于激愤,为了一个投敌的霍氏将军,敢和圣上这般呛声,到底是年纪小,心地过于仁慈。 不知随了谁。 殿外坤宁宫的小太监急匆匆往这里跑来,神色惊吓,与高公公耳语。 高公公一听,立即变了神色。 顾不得官家还在书房内大发雷霆,走近殿内,只见得小太孙俯首跪在地板上,脑袋像是被砚台砸破,流着血迹,便是这般,他仍是倔强不服,跪地不起。 高公公到官家面前传话,故意放大了音量,只为了叫太孙也听见。 「官家,坤宁宫来传,太子妃娘娘,恐凶多吉少。」 太宗闻言,神色小变。 跪在地上的小太孙却霎时抬起了头。 酷夏接近尾声。 日头渐而变凉。 京中发生了不少事。 只是这样的事,却影响不到寻常百姓的宅院。 李矜和曹十三娘在院中踢毽子,欢快的嗓音传到亭上。 李宴看见,耐不住被这声音盘静了心思。 对面,易安淮可就不如她想的开,神色颇有些严肃。 「寿王回京了。」他道。 「是。」 寿王回京,太子妃薨逝,霍将军死于乱战,寿王只带回了一具面目模糊的尸身,霍氏满门被羁押在牢狱,不日问斩。 太子也被禁足在府,不得参与朝政。 倒是小太孙,被接去了宫廷,似乎未被禁足。 李宴看他思虑过多,又给他带了些消息。 「寿王此次回京,不光是带回了霍氏的通敌证,还带回了叛城的府州军监,招认的罪己书中,我看见,他倒是咬了不少人,其中,有个人颇有些骇人。」 「谁?」 李宴视线朝远处曹十三娘望去。 「曹宛小郎君的父亲,宣威将军府,曹将军。」 这话叫易安淮面目沉了又沉。 宣威将军府在西北大营有数万兵马,统管西山。 恰是太子一直在拉拢的对象之一。 霍氏满门问斩,连太子妃都不能顾个周全,岂不是意味着,宣威将军府被俘,亦是早晚的事。 思到此处。 李宴刮了刮眉峰。 此事有些难办。 寿王现下在大理寺和刑部办案。 她收了面色:「此番看来,寿王本事不小。」 易安淮也没心思听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他正了神色,同李宴道:「家主,我需去一趟上阳,一来一回,快则半月,慢则一月,一月之内,必定赶回。」 李宴好奇问了句。 「先生你和曹将军?」 易安淮点头:「曹将军曾救过在下一家老小性命,当是报恩,此案,我欲为他查个清楚。」 原来还有这层纠葛。 李宴一沉思,同意了他去,「既这样,我再派个人与你一起。」 易安淮却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一人坐船换道去,反而快捷,不用再多人跟着累赘,回程也走水路,家主,在此拜别,」易安淮站起了身,向她拜礼,「我这就收拾,即刻出发。」 如此着急。 李宴也站起了身,扶起了他的手臂,「先生一路多加小心,路上干粮多带些。」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32章太孙求情免费阅读. 第133章 崔廷瑱坦诚 半月后。 京中的风云瞬息万变,几家欢喜,几家愁。 夜晚,月落时分。 刑部的人到了宣威将军府,奉命缉拿罪犯宣威大将军,阖府老少一并收押。 曹府瞬间乱作一团。 成批家眷不断往外输送,宣威将军府被夜火烛把照的通明。 李矜躲在正门外的石墩后,紧紧捂住了曹十三娘的嘴唇。 曹梓楠一句话也说不出,任凭泪水流满了李矜的手背。 待她缓和些,李矜才将她拉离了曹府。 「先去我家吧,我们去寻我大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一定知道。」 曹梓楠却撇开了她的手,浑身止不住发抖。 「我要去西山,去寻我兄长,我得去给他报信。」 李矜拼命拉住她:「十三娘!」 怎么样也拉不住。 李矜想说,说不定派去缉拿她兄长的人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连她家女眷都抓了,曹家的儿郎怎么能不抓。 可她拦不住,曹梓楠翻身上了马就去了。 李矜原地干着急,后又想到。 糟了,这个点,城门早落了,她如何出城。 追着曹梓楠也一并往西城去。 奇怪的是,她虽然追不上曹梓楠,却见她被放了行,真就出了西城。 这是为何。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看见从城楼上下来好几道身影。 为首的那个红衣便服的,正是她家阿姐! 一定是她家阿姐给曹十三娘放了行。 坐在马上,她扬手,高喊。 「阿姐!」 李宴抬目望去,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将她带过来。 李矜下了马,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忧,便想和阿姐说刚刚瞧见的事。 身侧有送请帖的侍从来给她家阿姐送信。 都送到了这处? 哪家的侍从。 李宴打开请帖一看。 扬了唇角。 那侍从道:「大将军令,请帖务必亲手送到李司使手上,明日崔府私人围场,还望李司使莫忘参赛。」 崔翩妤亲自给她下请帖。 崔大将军…… 李宴含笑:「大将军邀请,岂敢不从,此邀,必去。」 侍从得了句准话,离去。 李矜看的愣愣的,走到李宴身边,望着她手上拿着的那面金色请帖。 「阿姐,你不能去!」 李宴挥了挥手,让身边人都退下,收了请帖揣进怀里。 「怎么?」 李矜看现下无人了,才敢和李宴说心里话。 双手抱住她胳膊,将她往外又拉了拉,确保那些守城的士兵也听不见。 「阿姐,曹府出事了。」 「嗯。」 「阿姐你知道?」对,阿姐神通广大,什么不知道,「那,十三娘……明日你若是去了崔府参加什么比赛,十三娘和她哥哥怎么办……」 李宴摸了摸她脑袋,似没当一回事。 「落案问斩总要几日,不耽误我明日去参赛。况这曹家,与我李家也没什么关系嘛,矜儿,天色不早,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操心,回去吧。」 李矜生气了。 阿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什么叫没关系。 十三娘可是她在京都交的最投得来的朋友。 还有曹宛,他分明也总是来府上作客。 李矜气的双颊鼓囊囊的,松开了李宴的胳膊。 「怎么没有关系!阿姐你忘了,大哥还在曹宛的帐中任职,他二人关系可好了!」 李宴点了点她的脑门。 「咸吃萝卜淡操心,是他属下,又不跟他同姓,李屈不至于连这点厉害也不懂,你明日给我安分些,听见没有?」 李矜抿着唇,眯着眼,也不知将她的话听进去没有。 * 第日,崔府围场。 李宴今日穿了一席青白叠层衣衫,梳了个好看的辫发。 一路从廊上过去,前方永康郡主等人俱在。 看见她来,曲笙第一个走向了她,没再跟身边人说话。 走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啧啧称叹。 「你今天怎么回事,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似的,往常可不见你这样。」 曲笙一张嘴胡吣。 偶尔一次盛装出席,怎么了。 就她话多。 李宴翻了她半个白眼。 曲笙笑:「说你一句也说不得了,走,我带你去见崔廷瑱。」 曲笙果真带她去见崔廷瑱。 崔廷瑱穿了一席白色毛衫,身上挂了些羽毛吊坠,这样打扮,反显得他少了些武官气质,雍容了不少。 看见她来,崔廷瑱盘弄手上蹴球,停住指尖旋转,朝她细看来。 而后换了只手握球,顷刻就笑开了。 他比崔廷衍大上个几岁,有些少年的肆意,却心性外放开阔。 爱笑。 爱热闹。 爱交友。 面相其实比崔廷衍还要生的柔和。 估计是像他母亲崔夫人多些。 「宴娘子,见你一面当真难,比宫里的公主郡主还要难约,自那日一别,多久没见了。」他道话。 曲笙却被他这声称谓微诧到,不爽,「乱叫什么,宴娘也是你能叫的,才见了几回面啊,就唤这么亲昵,小将军,莫非,你看上李宴了,想与她套近乎。」 熟料,崔廷瑱丝毫没觉得尴尬,反而扬笑,道。 「是啊。竟被你发现了。」 曲笙瞬间愣了。 李宴也愣了。 她判错了,崔廷瑱不光心性活泼,为人还相当坦诚。 这般的坦诚,李宴都多少年没遇见过了。 崔廷瑱开朗的面容,含笑的唇角,仿似在她心上漾出一抹弧度。 奇妙的感觉。 崔廷瑱朗声一笑,见曲笙这般模样,笑得更为开怀。 面朝李宴,忽又正经起来。 微微作礼。 「一句玩笑话,宴娘子莫当真。」 还真有些当真。 有些面红,前方有人走来。 「怎么都聚在这里,聊什么这么热闹。」 是寿王。 李宴看见他,顷刻恢复了面色,态度恭敬,朝他见礼。 一行数人便往崔翩妤在的席面上去。 崔翩妤和崔廷衍的贴身侍卫在说话,没错,正是金樽。 金樽被骂的可怜,眼看崔翩妤还没停,训他。 「这种事都注意不了,留着你有什么用,再有下回,廷衍管不了你,我亲自来,看我怎么罚你。」 金樽委屈死:「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去,去把世子请来。」 「哦。」 金樽听令喊人去了。 经过李宴一行人身边,看见李宴,眼睛亮了一瞬,同她笑了笑,而后离去。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33章崔廷瑱坦诚免费阅读. 第134章 李宴被撩 寿王看见那小侍从的身影,想起什么。 试探着问,「那不是崔世子身边的金樽吗,听说武功了得,一个能打十个,怎么还被大姑娘训。」 曲笙嘁了声:「什么一个打十个,那小子仗着自己身手好,可没少惹事,就崔廷衍那个娇贵的性子,把他养在身边,我也是没想到。」 「哦?」寿王疑惑。 崔廷瑱笑:「也不是阿衍想养,金樽是大姐从关外带回来的,原是大姐一手调教,后给了阿衍,金樽这小子,除了爱哼唧了些,办事倒还是可以的。」 李宴默默点头。 确实。 这话没错。 众人走到了崔翩妤身侧,曲笙问:「大将军,什么事,在这训人。」 崔翩妤看见了李宴,眸中有股微妙的眸光涌过,情绪还有些复杂。. 李宴不明原因。 却又见她道话温和。 「还不是金樽那个混小子,划破了阿衍一道外袍,你们也知道,小世子一向不喜这些场合,好不容易将他从书房搬了出来,现下就因一道衣袍损坏,他置了气,又不肯来了。」 曲笙无语。 她还当什么事。 寿王却笑:「怪不得都说小世子娇贵,这样好了,我去喊他。」 崔廷瑱喊住了他。 「你去没用,十七皇子在吗,派个人与他传话,叫他去喊。」 在场上忙着颠球热身的赵栝就这么被打发去了围场外,崔廷衍的小憩之所。 不多时。 李宴和崔翩妤各饮了半碗不知什么名头的甜品。 觉得这东西好喝。 曲笙将手按在她肩膀上:「一会儿你与我一队,再杀一杀那崔廷瑱的锐气。」 李宴放下碗盏,拨开了她的手。 一本正经道:「郡主,这你可找错人了,蹴鞠,我不会。」 她是真不会。 她在漠北那些年,那个年纪,什么都会,会作画,会画堪舆图,画得一手好图,还会弹点小曲,会打仗,会舞枪,会骑马,可偏偏就不会玩京都这些贵公子小姐们都爱玩的蹴鞠游戏。 以前是没有时间去玩,现下是没得这个心境再去玩弄。 故以,半点都不会,连李矜都不如。 听说李矜还去参加了几场京都姑娘们举办的闺阁球赛。 曲笙面目僵硬,不太信。 「你不会?」 「嗯呢。」 「你不会,你来球场作甚。」 李宴笑,「这不是崔大姑娘给我下了帖子嘛,我岂敢不来。」 曲笙还是不信,「你莫不是不想上场,在诓我。」 「真没有——」 李宴话停了。 她看见了从台阶上往上走来的崔世子崔廷衍。 他被十七皇子唤来了。 什么叫公子如华。 李宴是见识到了。 京中的儿郎众多,似崔廷衍这般无双容貌的,其实没几个。 他着一席青衣长衫,戴玉冠,气质清冷,似一块经不住盘弄的冷玉,纯洁无瑕,远观而不可侵犯。 不光是容颜上的出众,眉目间流露出的梅香神色,也叫人不由得想深入沦陷,只一眼的功夫,李宴察觉,她又失了神。 正是崔廷衍容颜天色,气质如玉,反显得身旁的十七皇子毫无存在感。 就连寿王也忍不住赞一句。 「世子容华出众,我等望尘莫及,日后,还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女娘啊。」 这话说的有歧义。 崔廷瑱虽面上带笑,却语气严肃。 「寿王殿下,我家这位小世子,是矜贵美色不假,何来便宜二字一说,我倒要说,还不知日后哪家女娘有如此福气,才能配得上我家这独一无二的小世子。」 寿王收了面色,改口。 「是是是,本王用词不当,改口,当改口。」 一番言语,李宴便知,怪不得说崔廷衍娇贵,家中兄长姐妹如此疼爱于他,偏他一人不会武学,想不娇贵都难。 唉。 小世子矜贵无比,脾气嘛,有好有坏。 怪自己,和他闹掰,再不招他待见。 唉。 早知晓他秉性,当初就不该瞎招惹,不然,现下还能和众人一般好好同他说句话。 跟这样的人就是闲聊个几句,面对这么一张容颜,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可惜啊。 李宴连叹两声气。 曲笙转过头来看她:「叹什么气。」 「有吗。」 「……」 好吧,许是被她听见了。 李宴端起面前的甜品小盏,慢慢喝了起来,眸光注意到崔廷衍坐到了崔翩妤右侧,和她隔了些距离。 一时。 众人都上了场。 曲笙临上场,还骂骂咧咧了两句,说叫李宴好生看看,该学的学学。 席间,便就剩下李宴崔翩妤和崔廷衍三人。 一众人都去了场上,崔廷瑱换好了衣衫,头上绑了面红色抹额,没去场上,反来到了席间。 走近李宴身边。 「宴娘子,你既不上场,一时,我若赢得了曲笙,你可否应我一个请求。」 幸而曲笙不在。 李宴挑眉:「小将军话说太早,你未必就能赢过永康郡主。」 崔廷瑱抿唇一笑,笑得好看。 眸里渐渐流出一丝势在必行的胜色。 「赢不赢得了,全凭你一句话。」 「哦?」 「若是我赢得这比赛,我之请求,你能否应允。」 李宴被他说的新鲜:「小将军不妨先说说看。」 崔廷瑱忽弯下身来,额头绑在脑后长长的抹额流苏坠到身前,在胸前搭出一抹红。 小将军眸色流转。 有撩人的意味。 「若是我赢了,明日芙蓉河上,灯会夜游,可否一同前往。」 这真的是在撩她! 微诧之余,李宴眸里绽出一抹笑色。 都多少年了,还没遇到敢对她说这样话的人。 重回京都,这半年来,世家子弟有要与她来往的,大多是惧她敬她,可还真没有一个似崔廷瑱这般直白又胆大的,说要邀她游灯会。 这还不是在没人的地方说出这番话。 是当着他家姐弟面前。 毕竟这小将军看上去也不是个不正经的人,能说出这番话,李宴反觉出几分真诚。 微咳了一声后。 李宴垂了半边眸子,不去看他直赖赖的视线。 而后又迎上他没错眼的视线。 笑:「小将军,你也未必能赢。」 崔廷瑱面上坚韧,显出一分肃穆之气:「我说能赢便能赢,李娘子,等我好话!」 说完,他便上了场。 他走罢,席间气氛有些宁静。 李宴失笑两回。 端起小甜碗,想起崔廷瑱那反应,忍不住,又笑了一回。 这才注意到,座上的崔翩妤定定地看着她。 仍有些错愕模样。 啊。 当着人家长姐面前,这般言语过往,确实怪不好意思。 她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这种气氛,眼光忽注意到崔翩妤右侧,崔世子模样。 他也不像是冷脸,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无生气…… 大抵是打过好些回交道,李宴竟从他毫无生气的面上瞧出,他仿似伤碎了心。 容颜暗淡,面色由深转黯,继而消沉。 只一刹。 李宴便收了所有被逗弄之余的趣色,实在是被小世子这模样狠狠刺激到。 他为何这般。 甚至都不抬眸,不朝她看来。 视线不知在看向哪处。 只一瞬的暗沉,她竟觉得有些承受不起。 小世子这般的人,怎么能心伤,谁欺负了他? 好像是自己。 是不是与崔廷瑱言语过密,又叫他误会,误以为他在招惹他大长兄。 这可真是莫须有的事。 分明是崔廷瑱主动来和她搭话! 为您提供大神富安的《重生嫡长女她是真祖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34章李宴被撩免费阅读. 第135章 狂妄自大的小姑娘 崔翩妤却慢慢回了神,她看见李宴面上神色复杂,以为她是尴尬。 “李司使,我家这个弟弟,从来眼高于顶,不轻易与女娘往来,你是头一个,”她含唇笑,又想起,这场球赛,可是她父亲亲口对她言,叫她操办,务必请上李宴来,“李娘子稍后可有要事办,莫不如赛事闭,到我府上作客一番如何?” 啊。 去崔府 “我们先离开这里,出去跟欧阳会长和我师父禀报一下这里的情况再说!”杨边觉得还是要谨慎行事,种种怪异的迹象表明了诸多问题,让他心里一直很不安。 感觉到了异常,沈慕云瞬间用手抓住身后的桃木剑剑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说完后,冷千殇便转过身去,紧闭了一下双眼,眼眶中似有泪水在打转。 阴阳双鱼盘玄妙异常,遭此重击仍就安然无恙,只是与刀光互相撞击产生的巨大冲击全部传递到易轩身上,让他觉得肋骨都差点被撞断。 不过,瓦杰伊也是知道,贝黑摩斯有能力解开这个封印,才将戒指给他的。身为从新时代来临之前就存活到现在的魔王,贝黑摩斯解不开,就真有负他奸商之名了。 老者抬手一指易轩,易轩仿佛被一座飞来巨峰镇压一般,顿时翻倒在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老者却依旧风轻云淡的品茗喝茶,好像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龙仙儿和倪多事看到威震天脸上变化迅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实在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各自不由的全身一阵发冷,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血如玉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后,发出阵阵桀桀的笑声,令人一听之下,头皮发麻,倪多事全身汗毛竖起,吓的一动不动,只听那笑声越来越远,慢慢的消失在院落中。 “说的也是……”糖浆并没有太在意,幸好她没有深究,之前已经让一个王俊杰知道了这件事情,现在不可能让别人也知道了。 据说这个古琉璃就只有五块,而且要五块一起才能激活天眼,那么就是说,曹鹏现在拿到了一块,虽然对于天眼肯定没办法找到并且激活,但是别人也别想。 “早知道我就不接这个任务了。现在麻烦了。”绿眼男苦哈哈地低声嘀咕。 杨廷和见他没有半天反应,心恼火,又狠狠地朝苏木看了一眼,示意他出言相劝。 “喔,好吧,有传说中的好男人可以看,那我一定会精心打扮。”夏雨琳没想太多,如此安慰自己。 东方辰看着云净初,眸子里有火光闪烁,云净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点都不畏惧。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那么,究竟是哪一种可能呢? 会所地址很好,处于市中心的一座山上,环静清幽,也不会有人打扰,别墅一般时候是不会出租的,但是司徒景夏开了口,他朋友肯定是答应的。 “你们比我想象中回来的要早。”毒羽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温柔如春的,你很少看到他生气的样子,但是如果他生气了,那就是毁天灭地。 她剩下的意识不多了,她在醒来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要在自己的清白跟性命见作衡量的话,现在这总情况下,她宁愿选择前者。 “那必须,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啥子手段没有。”老瞎子牛b轰轰的说道。 第136章 李府获罪 “私藏罪犯,是与罪犯同罪,曹宛在何处?” 李矜被吓的话都说不全。 这种场面,她真没见识过。 李屈却哼了声气,偏死不言。 又是个硬骨头。 刑部的人按压住李屈,叫他跪地,刑部侍郎更是用刀柄贴上李屈的脸颊。 迫使他抬头。 “说,人藏在何处?” “大人,人 虽前有叶晓生破十万总票数,但回顾以往,接下来的这位选手却一次又一次带给诸多观众惊喜。 “啪。”一个清脆的生意响起,只见赵宏达捂着自己的脸,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一拳得手之后,袁星也清醒了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却可以感觉的到,自己的体内充斥了一股力量。 灵皇和明皇是现在最强的战力,但是现在他们却说有心魔种子这种事情,她怎能不紧张? 然而,下一刻,时间和画面都仿佛停滞了一般,现场所有人,直接看傻了眼,他们不敢相信他们亲眼看到的事实,这似乎有些梦幻,不可思议。 两杀手对望一眼,神色不动,二话不说的向着灵梦公主正被围攻的轿子冲去。 在陈景的心中,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修行之人能够尽知天下事,活了一千六百年的老龙王也不例外。所以陈景只当那个画中魔所说是一句大话而已。 听了夜锋的话,虽然燕凝霜有些不满,但还是分得清夜锋是为自己好,嘟囔了一句:“人家哪有那么重。”就闭上眼睛连忙的恢复起了灵气。 但柳天可不会这么想,就算柳山在事后一次又一次的道歉,一直到现在,将近三年的时间,柳天也是一直避着他。 林枫两人闻言一愣,望着埋在对方怀里的苏曦儿,心中的怜爱之意更是大发。 其一,便是随着虫洞的暗物质通道从另一个出口出现在宇宙的某个角落。 “你想要保他一命可以,但是我要废了他的修为,还有,这栋西子楼要让他无条件的交出来。”毕鸿儒说道。 段雪晴有些意外,昨天林飞请假,她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知道林飞今天也没来,合着,她没在兽医院这几天,林飞也一直没有来过? 又过了许久,陈锋在克洛德不舍的目光中独自离开,一人沿着前往达斯特城的方向而去,而克洛德等人在整顿之后也同样启程,朝着辉耀帝国北方而去。 他遭受了卫律非人的打击,身心受创,却坚强的一声不吭,还处处为她着想,怕卫律报复照看他的她,拒绝她的亲近。 当他们活着的不到十人起来持刀搭箭时,人已经跑得没影子了,卫律吓得趴在地上只是发抖,好在还有活着的几匹马,他们丢盔弃甲立即上马,护着主子回逃。 唉!我没有仙衣仙甲穿,这倒是一件需要重视的事情。否则以后和日本的神灵战斗,都要赤身漏体,太不方便了。如果用法力护住衣服的话,可以保证衣服不被烧毁,但实力又不能完全发挥。 实际上,他这话说出的,也是在场几乎所有巅峰武者的心声,面对这种机缘,谁特么管你是不是前辈,谁特么会被你一句话给吓到? 而炼魔老祖听到这话,眼睛都要瞪出来,血丝遍布了整颗眼球。他早在三千多年前就已经成名,数位天使动用上古阵法,也仅仅是只能将他镇压,而不是毁灭,谁人敢对他如此挑衅? 第137章 李宴被抓 刑部的人有了令牌,出入无阻。 气势汹汹来抓人。 就在围场门外,欲要闯进去。 不想,对方见到他这些兵马,反有些气定神闲。 还道。 “何劳大人亲自跑一趟,这些阵仗,派个小吏来传话,我自去了。” 一时,刑部来的人都有些愣神。 掌头的看见李宴这番气度,捏了捏胡须。 李斌这个军堡递进战法一提出来后,吐蕃使者人人脸上均大惊失色。这战法就是让吐蕃人事先有防备,他们都是没辙的。 帝释天在陈默手上没有走过一招。现在的陈默更是强大了十几倍不止,当段雷这漫天剑气距离他还有丈许距离时,他身体外一个阴阳太极图旋转了一下,这些剑气便被全部吞噬一空。 艾尔科夫离过婚,如果流浪区这栋房子是艾尔科夫离婚时分割财产后的暂时容身之处,一切都会变得正常,可他都离婚多少年了? “大师兄,你是不是害怕?如果害怕,你大可以不去。”另一名弟子冷声道。 他必须在任何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感情,刚才已经失误了一次,以后一定要更加注意。 “七丫头,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呀。”琢磨了半天,她才似后知后觉地提醒道。 印象中,她的七皇叔就是一个阳光勇士般的存在,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他究竟伤到哪了? 在宫中待久了的人,别的不说,谁能说得上话,谁是纸老虎,看几眼就能摸清楚。张华早就明白了,秦恪说话,也不是不顶用,却不能当做金科玉律,朝令夕改是常事。倒是沈曼和秦琬,有一句是一句的,半点不掺假。 没了船,陈默也没有御空飞行,他脚尖一点便沿着海面往北而去,不过半天时间他便已经到了陆地之上。 辉鹰子嘴唇动了动,很想问问他那身法有何来历,可最终还是忍下了,这是规章所不允许的,以寻易今天表现出的劲头来看,这可是个又有心机又豁得出的人,还是别少送点把柄给他的好。 后来简宏彦倒是升任参政,也愿意继续做大家的领头人,可惜蒋树获得的有限,毕竟这不是他的功劳。 月球现在的景象,彻底的将游客们给震惊了,这里有了河流,有了绿草,有了大气层,有了居民,一切都显示,这里已经成了一个生命星球。 “这次战斗中缴获的火蛇武器四百五十根,激发用水晶一千九百多个,其中半数已经使用过,不过我不知道还能用多少次。装满魔晶粉的记忆金属外壳两万八千多个,使用过的九千多个。 毕晶吃的仍然是李萍特意准备的营养餐,不过今天早上特意多做了两份,那是给李三两口子的。 有这人这么一喊,大家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到了陈丰身上来,然后也都纷纷认出了他。 虽然其中免不了遭遇了一些顽固分子的抵抗,但是率领艾露恩姐妹会的泰兰德和作风同样强硬的范达尔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在这种关键时候敢捣乱的一概抓起来带走。 因为有陈丰这位典史大人事先的命令,他们这些衙差倒也不敢太过轻辱这些李大为的家眷。何况李大为还未真的被定罪,他们这些衙差也不敢太过造次。 这就叛变了?毕晶简直要欲哭无泪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同盟军,就这么不理自己了? 第138章 鞭刑 头皮被她拽的生疼。 李宴尽量往后靠。 周身无气,笑。 “冤有头债有主,刑部的主审官为难我李府,无非是我李宴平日行事过于张扬,我若不吃点苦,还能叫谁受这个罪。现下苦头吃了,劳烦水司使回禀一句,我李府的家眷现下如何?” 水月冷哼一声。 “好着呢,李司使。你也知晓你平日树 “你叫我孙先生就可以了。”妖王之王孙悟空微笑道,然后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分。 “什么?你再说一遍!”陈祈一把揪住了许峥的脖领将他一把提了起来,这时候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了。 “轻语明白了。”轻语弯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甲板,她的眼神里散发着好奇的神色,金昌永从来没有如此重视过一个年轻人,竟然做好了把自己都当成筹码的准备。 梁辰踉跄着爬上山来,但见中年汉子已然成为一具尸体,不禁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所以聂海堂的第一个目的其实就是一招以逸待劳之计,当然以逸待劳之计最忌讳的也是局势瞬息万变的战场会出现劳逸双方的调换。 当然,如此奢华的贵族圈,安保措施,也是世界一流,尽管东林别墅区的入口并没有什么保安室,但当梁辰和洛山二人出现在别墅区的边界上时,忽然有一辆保安巡逻车开了过来,截住了二人的去路。 不等梁辰再次开口,炮哥立时打断了梁辰的话语,一脸的不耐烦。 教导主任的面色更是难看无比,差点给他吓的萎了,面色那叫一个难看。 至于何老三等人,早已经是被郑梓辛那一枪给打怕了,此时哪里敢上前。 果然不出苏陌寒的预料,陈一皮攻击的是苏陌寒的右侧一尺开外的地方,幸好苏陌寒识破了陈一皮这一招回马枪的玄妙之处。 收藏者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保留或不保留“牙皮”的猛犸象牙牙雕。 待到许仙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满口甜香,柔湿滑腻,睁眼却见一双青碧色的眸子,满怀关切的望着自己。腹中一阵温暖滚动,知道她是在用内丹帮自己疗伤。 “不!应该是真的。”安迪沉声说道,以他现在的血脉能力判断影像的真假还是没问题的。 “苏家?苏家怎么了?!”九尾听闻苏家,顿时激动了起来,俏丽绝尘的面庞上,出现了一抹罕见的担忧。 黄花梨木色金黄而温润,心材颜色较深呈红褐色或深褐色,有屡角的质感。因为黄花梨木的木性极为稳定,不管寒暑都不变形、不开裂、不弯曲,有一定的韧性,能制作各种异形家具。 “巨人??都消失了,死了。。人类。。。自由了!自由了!!”不仅仅是艾伦,只要是人类都在这一刻留下了激动的泪水,渴望了几百年的和平,渴望了几百年的自由终于在这一刻。 “呵呵,纯洁还一直朝着人家身边凑,在酒吧的时候你可是没离开过人家的身边。”陈贺在一旁毫不犹豫的揭了蒋大志的短。 而另一种可能性就是赵逸将拦路的巨人全部屠杀了个干净。。。甚至于超大型巨人。。。 有苹果,有橘子,有火龙果,有菠萝,有香蕉,有橙子等等,十分地齐全。 这件赠药的事,让林初雪在周家有了一定的筹码,也让兰姨日后在周振和周家的地位得到了保障。 第139章 世子心意 李宴愣了很久。 金樽素来脑袋缺根弦,他依样办事,也注意不到李宴此刻已有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问答。 “李姑娘,我是来替世子爷办事的,他让我问你几句话,你听好了。” 李宴双手握住白手帕里的莲蓬。 有些尾音:“嗯。” “一问,你不是 又一个惊艳的动作完成,在众人的密切注视下,中年男子布满老茧的手骤然一勾缰绳,衣摆随风扬起,男子翻身落座,目视前方,双腿一夹马肚子,红色烈驹的前蹄当即高高扬了起来,一霎时嘶鸣声响彻云霄。 说着原秋莹就把怪道士轻轻的放在了地上,让他靠在墙上,然后扭头就走。 就这样,两辆车子一个想甩开对方,而一个却想追上对方,于是在不知不觉间,两辆车子竟然使出了闹市区,来到车流量较少的外环。 “中间那柄应该是星宫宫主年轻时用过的,带回去给她吧,告诉她我解决的自己的事就会去天启星,剩下的四柄都留着吧,你自己分配。”秦渊平静的说完。 在来之前,王策就已经和医院院长打了招呼,让他把病房其余人给挪到其他病房。 成为了魔师,会让他得到一些难以想象的好处,会让他在成为强者的道路上走的更加顺畅。 李旭看着欧阳倩的举止,心里充满了疑惑,难道欧阳倩不记得自己了? 屋子里,沈明棠听见窗外隐约传来的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厚重的帐子里只有一点光影。她摸一摸旁边,摸到谢裴之的手臂,直接转身趴进他怀里。 “这两瓶酒的市场价确实是七百多万,但你们到我酒店来消费,我酒店不需要盈利,还有这两瓶酒原本是我送给我师公的,可你们却抢着拿去开了,你们难道不需要向我师公赔付精神损失费以及惊吓费吗?”。 “看来,周浮云做的很不错!”唐龙听到血影说出的话,心里觉得很满意。 思量了半天,最后步凡还是将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人物交给许浩,刘大壮虽然和他的身高差不多,可是比起步凡要壮不少,最主要的是,刘大壮属于那种比较木讷的人。 为什么要拿下她们呢?她们一个个扑倒南宫擎的跟前,红着眼哭诉。 “亘古第一剑?就这个?”龙麒看着这把废剑,满脸古怪,如果这个是剑的话,那门口杀猪的猪头三的斩骨刀是什么?绝世利刃? 他的实力在超凡中期,只要不对上顾若云与冷殇,还有苏琳这三人,那他便有把握获得胜利。 她惊讶无比,连忙跑到船头去看,只见鱼鳍摇动,船体渐渐离开水面,飞了起来。 许家大宅离陆家并不远,本来陆家的孩子并不是在这里,这个大宅是墨容湛不久前才赐的,这周围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陆家以前虽然有银子,但根本买不到这个地段的大宅。 三层中乔楚正一脸惊魂未定的扒在花谣肩膀上大口喘气,一旁非烟等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那副窘困的模样,忽然见到君无邪走来,几名少年当即凑了过去。 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脚上是一双同色平底鞋,长发还是披肩散下,已经是及腰的长度,清冷出尘的容颜,饶是这样低调平常的装束,却也还是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第140章 世子心疼 这一瞬,李宴被吓得不轻。 小世子哭了。 被她逗哭了。 登时吓得她有些惊慌失措,怎么样也不是。 她甚至想伸出手去,去拭一拭他面上的泪,手伸过去,又有些惊吓,忙将手又伸了回来。 脑子里乱的很。 比麻线团还乱。 与这份乱比起来,心上却格外静了起来。 这一 夜雨寒果真收到了圣皇的旨意,将他的太子詹事也撤了,不过正如他自己所料,圣皇羽天对东厂吴攀攀起了疑心,所以圣皇还是让夜雨寒继续在东厂暗中办事,同样也稍稍的给了夜雨寒一点点东厂的真正权利。 痒痒的感觉传入离川心口,她一下推开君默燊,想要问问他干嘛要这样喂她,可是刚要张嘴,却被满嘴的菜堵住了声音。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她这里是旅馆吗?就算是炮友,也讲究个好聚好散。 现在虽然薄擎面对外人是那样,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却十分的温柔。 顾熙这下反映过来了,原来姜羽就是姜总心中的那个男主角,也就死陆天哲跟姜总争论不下的那个点。 片刻的怔忪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隔绝了眸底望不到尽头的漩涡。 江素媛利用了领班对顾梅英的敌视,把曹丽说成顾梅英的狗腿子,她干这个事情的目的自然就成了帮顾梅英对付领班。 在家待不住的林凡,竟然破天荒的待了一天,那是何等令人震撼的事情。 阿曼德金发碧眼的形象,相对于其他的海外战士来说,多了一点优雅,少了一点粗糙,从外貌上就好不少。 听到太医的话,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互相看了看,仿佛要找出下手的人。 “将来你若是真成了大人物,不要忘了武馆就行,当然,也不能忘了你柳叔!”柳叔看着马富,摆摆手,坚定道。 看到来人,塔娜顿时瞪大双眸,死也不肯相信,说出这话的人,竟会是她先前一直鄙视、警告的青年。 “这么说,其他开拓队消息,也有了?”马富眼眸亮起,出声问道,在其他开拓队,可是有李虎他们这些之前关系就不错的朋友。 可是这个盗贼似乎就在眼前的状况有些懵,也对凌玺的问题摸不着头脑,一时间就没有开口说话。 那光亮就像是萤火虫一样,柔弱的马上就要灭掉。亮光围着床上人飞了两圈,一下子没入他的眉心。 并且,就在昨天他们才见过面,如果是凶手在周围布置好的话,会是在哪里? 不过经过刚才和夜灵月之间的聊天中可以得出,夜灵月她们好像对自己并不熟系。 步入咖啡厅,扫视一眼四周,目光定格在咖啡厅最右边的角落,而后,表情平淡的走了过去。 他说着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脚就被凌玺给踢飞了出去,撞在了对面的一颗已经枯萎的巨树,只听轰地一声那一棵已经枯萎的巨树,直接就被他拦腰撞断,枯枝烂叶,散落一地,掀起一阵阵灰尘。 而且,第二天的新闻联播,也专‘门’‘花’了最少5分钟来介绍ly,当然不是介绍他的舞和歌曲跳得怎么好,而是重点介绍他的身体和核心凝聚的科技含量,从而体现华夏科技的进步。 “好困哟。”萧傲‘揉’着眼睛,道。从昨天上午一直玩到今天上午,整整一天的时间,一天的时间都对着电脑,就算是铁也受不了,可是陈一刀就那么妖孽的受得了,看他现在那‘精’神的样,哪有半点困意。 第141章 孙儿心悦一人 老太君何其聪慧,隐隐已猜到什么。 叹了半声气。 “你这孩子,你就是不喜欢那宣家女,你与祖母直言,祖母还能真逼着你婚娶不成,你扪心自问,你长这么大,祖母我,什么时候,哪件事上为难过你?” 崔廷衍面色如水般沉静。 “祖母,孙儿此来,不是为这件事。” 老太君又吃了一惊。 如果是方旭或者是周天龙他们派人对卓不凡出手,王冲都可以理解。 常乐却是不怎么想听单内侍的忠告,不满地撇了撇嘴角,不再说这件事。临走前,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宝贝,别哭了,来,擦擦眼泪。”妈妈拿了一张卫生纸给他擦眼泪。 在之前,他的这些朋友听闻了白山川的这个想法之后,都觉着这货是疯了,要根据游戏之内的内容来影响现实,觉着根本不可能。 等到这鱼肉送上桌时,口感上必然和去到原产地吃新鲜打捞上来的别无二致。 看守所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萧宁在这里面呆了将近半年,早已经适应了里面的环境。 “好吧,是我有些异想天开了。”陈应天无奈点头,他本想着若是传送卷轴能够批量制作的话,那么可以应用到很多方面,足以引起比古传送阵更加可怕的轰动。 为了能成功完成爸爸交待给她,那么重要的任务,第二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开了一辆白色宝马车,按爸爸约的时间地点去见他。 黄龙府麾下,特巡司的青龙、赤虎、妖雀三人,脸色已经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由于皇后在场,赵祯也没有和赵骏聊太多,只是谈了一些国事,直到宴会结束之后,赵祯才亲自送赵骏出宫。 大地剧烈颤抖,数万只异兽造成的动静远比殷商军队大得多,方圆数里转瞬间被它们踏成废墟。 沈朝歌立马照做,将手指切破,血液照着之前水滴的纹路,在白泽堪舆图上再度扩展。 数个时辰后,几道身影悄悄来到此地,见到地面蔓延数十里的连体巨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毕竟团队四人,而且自己如此点燃香火并不费力,先将外围的全部收了再说,时间很充裕。 施秋面色羞赧,对自己刚刚质疑的言论异常懊恼,好歹也是宗门长老,实在是有些丢人。 贾仁借助着熟练度面板,功法理解可以细致入微,很多地方都会让庄宝象有所感悟。 他确实如之前所说,已是濒死状态,而且行事毫无章法,全凭本能。 他先前瞥见了里弗斯骑乘一辆两轮载具,紧紧缀着他坐的悬浮车。 牺牲一点点来弥补他们父子俩二十年前留下的遗憾,算起来值得。 “你们人类都这么狡猾吗?”狂风狮很无奈,吃了很大的亏,现在和一般的圣级初阶差不多了。 傲天一想,觉得洛北说的话很有道理,张了张口没说这什么,这才将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环顾了一下清冷得不行的桫椤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们居然让王爷住这样的地方? 不理会费雷迪?冥雷和克利?魏珂的对决,刘飞宇专心对付可以下手的目标,只要有机可乘,刘飞宇绝对第一时间赶到,联合起来迅速灭掉,现在是灭掉一个少一个,时间不等人。 亲眼见过杨浩中堂的气派之后,许多受他接见过的僚属官员都起而效之,回去后按照这种汉家风格对自己的府邸进行了重新装饰。 第142章 世子受刑 “太子体弱,却也当了二十年的储君,是陛下对太子言,他之心性,而非明君。 康王文韬武略,昔年随陛下亲征,战功赫赫,也是陛下言,太子病弱,康王当勉励。 陛下宠爱康王,三冠加珠,赐双城封地,满朝文武风声赫赫,今日站党,明日派敌,朝野动荡,诸王相争,自立两系。 这一切,皆是陛下的错。 不过,这种世界能不能诞生如独孤败天、辰南一般的人物,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实在的,这两种材料如果让赵平安自己去琢磨,以他当下的水平,能研究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短时间内是想都别想了。 但是宋暖却不得不沮丧的承认一件事实,她永远都猜不透林凡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比如现在突然来到凡人传媒是做什么?我们不是应该去视察微博上市前的最后准备工作吗? 魔君,不仅是魔界众魔的王,更是魔界的一界之主,魔王与整个魔界相合力量强大无匹,似可镇压一切。 还没等张龙赵虎开口辩驳,两辆车已经出现在眼前,几句话的时间相对于悍马现在的速度,几百米足够绰绰有余的冲过来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只癞蛤蟆,而她却是最美丽的公主,他虽然奢望,但曾几何时也会突然想开了在心里默默祝她永远幸福,可,似乎公主的世界也会有他种癞蛤蟆才会经历的身不由己,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却不能袖手旁观。 不过一天的接触下来,令萧潇有些诧异的是,曹征的脾气居然十分好,任她那个一逮到空隙就上前套近乎的母亲如何打搅,他都总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 不过回去给家里孩子过了生日以后,到十一月还有个剧组邀请他们,正好再出来。 如今大劫将至,加上东方月辰的乱入,此刻即便是他也不能全知。 美国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民族,这个建国只有两百多年的国家喜欢将很多东西冠以美式二字,比如美式拿铁,美式牛排。 “你真的不明白?”杜箬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离他数米远的地方,冬日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全部落在他的背上,而他却逆光而坐,将那些光束全部挡在身后,只留一张森漠的眼眸给杜箬。 它一路飞驰,沿途不知道碾碎了多少大山,蒸发了多少片湖泊,释放着浩瀚神能。 除夕夜,大雪,桐城拉了黄色警报,所有路面桥面都结冰冻住,新闻播放市民尽量不要外出,杜箬苦笑,这种全家团圆的日子,谁会没事跑到大街上去? 紫晨不能退避,只有硬接,只见她如玉藕般的洁白手臂刹那间覆盖上来一层鳞片,紫芒闪耀,光华灿灿,高举上去。 他不知道战神机到底有多强大,但看到这台机甲的一瞬间,他心里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一个念头,这台机甲超过他以往见过的、听过的所有的机甲,在见到它之前,他绝对想不到世界上竟然会存在着这样的机械造物。 “青岚他们去观察天地间突然出现的雷电,至今未归,是不是与你有关!”那名男子的心思很细腻,当即联想到了许多。 这一瞬间,弑神系统激活,一台台超高速动能炮组成的攻击矩阵即将开火。 因为后方远程炮火的缺失,战场前线立即受到了影响,事实上,不过数秒时间,前线就已经显出了崩溃之相。 第143章 李宴面圣 李宴要面圣。 宣威将军府一案,比太子妃一家霍氏满门落案远慢的多。 太子府中,太子日夜忧心,寝食难安。 今日是他曹氏,明日又不知要攀扯出谁。 太子自省,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是一日日活得心惊胆战,圣上究竟有无用意要废黜,现下满朝文武都在疯传此事。 府中,他的谋士柏先生却稳 栾谦黑着一张脸,忍着即将爆发的脾气,冷声道:“你可以下去了,现在、立刻、马上!”那模样,仿佛一眼都不想再看卓一似的。 怪不得蒋梓霖听见包夜两个字后,反应这么大,原来内心想得比他们这帮男生还要不纯洁。 这么大的损失,实在是太严重了。兵败至此,如何向刘璋‘交’代呢?一时间,李严的心中也是慌‘乱’了起来,甚至他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听从了严颜的建议,就不会遭到大败。 许情深收到了付流音发来的短信后,第一时间将这个号码转发给了蒋远周。 这些人是要借助传送阵,离开明月城,只要缴纳一定的生命晶石,都可以使用传送阵。 林臻皱了皱眉,感觉到事情有些不明朗了,南宫明月竟然发现了他的身影,还直接派人来他的房间了。 孙全亮也觉得有点便宜,虽然那些人买着不‘花’多少钱了,但裴芩她们却赚不到啥钱了。 余氏担心的拉着裴芩问墨珩的情况,“是哪的人?多大了?品行咋样?之前只听说了一句,都没见过人,咋突然就决定要跟他成亲了?”不是一直在筹划和沈少爷的亲事吗? 乐正羽:“……”瞪大了眼睛,还是第一次发现随云居然也会说出这种充满歧义的玩笑话。 就在静虚上人煞有介事地讲解之际,山洞内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 连续的大战,主战派的强者在不断死去,而主和派的力量却在悄然壮大。 一丛丛茂密的苇草中,有一只涕竹船似乎漫无目的地漂着,船上的船夫将苇帽遮挡着脸,孤独地坐在船头。 皇甫烜现在已经有了寻思的念头,这就说明他已经了无牵挂,把事情给安排好了,而传国玉玺应该也有了去处。 他正打算踏入紫竹林之中,却忽然发现另外一个入口有一伙僧人鬼鬼祟祟的进入了紫竹林之内。 “格枝族早已被灭,格枝族的众神也早已被毁,神庙也被焚烧。将皇子封为圣木曼兑之王怎么不可?”一直作壁上观的澹台皓际甜美而温柔地说。 “这个势力叫什么名字?”春和指着一处溢彩流光的悬空岛道,此处层峦叠嶂,浓雾如瀑,翻滚间里面有闷雷声不断传来。 在重压之下,曹长刀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将长刀借给叶天,二是自己提刀前去对付蜈蚣。 迈步进入别墅之中,林鸿搜寻了一下,的确是没找到人,甚至连佣人也没找到。 看了那么多特勤局的情报,他也了解到,世界通道其实是在增长的,不过这个过程却是极其缓慢的。 顿时间,一道大叔粗细的雷光柱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出现,呼啸着风声杀向了陈浩然。 木易此举无异于帮着关二爷扬名一把,并不是他闲的蛋疼没事干,主要是两世为人,木易对关羽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既然命中注定是属于关二爷的功劳,他到不妨做一个顺水人情。 第144章 沉冤昭雪 这叫借势顺话。 太宗思量一番,竟道。 “准!朕准你一个查案的机会,此案,你协同御史台王公,与皇城司督办,就查给朕看看,到底他宣威将军,有无叛逆之罪,而你李宴……” 究竟能不能给朕一个惊喜。 “谢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 王公惊祚,陛下这些年年岁大了,总 说了这么多,就是提醒各位,不要随便走动,我们出售商品,你们拿货走人,大家好说好商量,不过如果万一哪位走错了道,后果可真的会很严重。 知道这泉水的珍贵后,李治心里想着这位和自己一点也不熟悉的水神,能够赐予自己十几滴自己就很满足了,但是这位水神却给了自己太大的惊喜,居然一下子给了这么多。 李仪又坐着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走到王家院外,他看着天上白色的浮动的云,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暗自想这天上的云,看似自由自在,其实也是受着风的推动和约束吧。 其实,在大海上回来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是真正的陆军精锐,精锐中的精锐。 江苍望去,这些人的体质都在‘10’以上,或许这就是强者的优待吧。 海贼世界,估计还真的如系统所言,要爆发一场世界性的蝗虫灾难了。 骨斗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笑道,他身上虽然没什么伤势,但是样子看上去颇为狼狈,说是灰头土脸也不为过。 其他人闻言,也是向着赫敏恭喜着,真心为她高兴。赫敏带着笑容,一一说着谢谢。 但是,下一刻,虎邢的一句话,却令陆军所有的人,感到了震惊,乃至世界观都发生了崩塌。 一夜未眠,连夜把三具尸体用破草席一裹,抬去之前关猪的荒丘挖个坑一烧,就地捡些乱石草草一埋了事。 然而看着秋未晚挺着一个大肚子待在一旁,而且一脸的寂寥与众人格格不入,他们不由朝她投去异样的眼光。 秋未晚闻言,停下脚步,两人转头望去,便瞧见一陌生男子架着马车赶来。 又去市府内找来了沧澜市驻军的总负责人,一名中校军官,然后和这名沧澜市驻军的负责人一起,带着叶宁四人,重新乘坐梭车,往城墙而去。 只需要体内法力凝练完毕,达到第三层圆满,就能直接踏入御物境界。 加之男人周身冷冽的气势,明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时濛还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钱对于男人来说不是问题,之所以这样做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为了那个出品人的名声,另外一个是为了抱得美人归。 能一直保持复国之念的家族,不管财富还是人脉,想必都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哪怕得到了完整的天人境南宫仆射作为养分,如果姜泥就这么生下魔胎,她自己一定会死。不仅如此,姜泥腹中的魔胎也会变成为一个死胎。 葛巧兰沉思片刻,摇摇头,她娘家人是个什么德性她太清楚了,随随便便就同意借几十斤粮,指不定过几天寻个啥借口又上门,黏上就甩不掉。 “是不错,可惜,身份过于复杂。”一个当兵的,身份太复杂可不是什么好事。简单的身份,对执行任务更有帮助。 钟蓝终于被哄进屋,裴笑看着这家徒四壁,也知道席晚来的这个“阿姨”生活不怎么好。 第145章 陛下赐婚 可李宴没在宫宴上见到崔廷衍。 谁都见到了。 小太孙就坐在太宗身侧。 崔氏姐弟亦在。 寿王康王均在席。 独独没见到崔家小世子崔廷衍。 这是何故? 一个活脱完好无损的李宴就在宫宴席上,崔翩妤举目望去,让身侧宫婢去传话。 不多时,宫婢到李宴耳边传话。 江雪是在自己最当红的时候,宣布退圈的。当时脑袋纷纷扬扬,猜什么的都有,只可惜没人给他们解惑,虽说后来她弟弟也进了圈子,但对姐姐的事情,却是闭口不谈半分。 接下来就剩下最后的大混战了,大混战的战场并不在这里,所以他们又转移了地方,这一场混战,参加的就是各国的学校所有成员,混战当中不计生死,可以说就是给了很大的发挥空间。 但其中像云恒这般相信所谓修仙之术的人却没有,大多都是面带怀疑之色。甚至带着几分看笑话的心思。若不是当日羿清确实解决了那些残魂,恐怕他们来都不会来。 “傻丫头,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袁梦轻轻叹息一声,苦笑道。 话说在那蓝灵烟花绽放的时候,在距离五家城外不远处却是正好有两个唐家堡的魔修看到了。 “不管那么多,我觉得他可以,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也想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所以会上地精洞穴第二层。”一剑倾城一边拉怪,一边回复道。 程序部的员工忙了一整夜也没能找出来,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黑狐,你干掉这两个鼠辈。”墨蝶轻声下令。一个梳着紫色卷发的男孩悄悄摸了上来,手中一条银光闪闪的九节鞭赫然亮出。 法院如期而至的传条让郭星星一阵头疼,最后在几位唐家宗族长辈的命令下,郭星星亲自去给疯猫跪地赔礼道歉,回村后当众承认撒谎胡说八道。 等到夏尔敲开门,顺带带着六个看热闹的一起过来时,哈比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焕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真的要无中生友,只是他确实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人才。 滴滴血迹留在了王座下的地板上,虽已经干涸,却还没有清洗干净。 周泽楷被送到这个村子里面的时候,周父正在跟周泽楷闹别扭,周泽楷想买炫酷的那种赛车摩托,周父不同意,才有了如今的情况。 毕竟,桓武需要利用他们,来达到安稳人心的效果。更需要他们,来更顺利地掌握朝廷上下。 至于此时,靳信要是还不知道异常,那就是个傻子了。他看向了那蓑衣刀客,神色肃然。 郁枫也没迟疑,走上前去推动了石门——他推开石门的缝隙更大些,后面得到的成绩点也达到了【一百六十】这个数目。 这个条件倒是很好满足,大家都很高兴的事儿也算不上是要求,但……心虚的撇了一眼哈比,夏尔刚到嗓子眼儿里的话立马就转了音。 娱乐楼大厅,苏定方脸色焦急的左顾右盼,后面跟着金红和钟擎。 路邈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大肉丸子尖锐的指甲已经破开了自己的肚皮,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浑身鲜血,满是粘液。 “看来,还是战力的不足所导致,可为何只有一位掌教作战?其他几位难不成就这么看着武道圣地陷入危机不成?”唐鸣轻声言语。 第146章 世子出宫 李宴在殿中跪的笔挺。 太宗缓缓慢慢道话。 “今日是喜鹊落了大殿,朕,竟当起了说媒人的差事,大元帅亲口讨赏,朕岂有不应的道理。只是朕看着,这小女娘年纪倒还小,嗯,志向却不小,前几日还在殿中与朕道,她今后要到朕的禁军中办事,欲为朕守这宫城四方安宁,来,李宴,朕问你,这话你可还记得?” 王天瞳孔一缩,心中的恐惧渐渐地掩盖住了愤怒。杨剑正视着前方,表情严肃,瞳孔中倒映出许多黑色的影子。因为前面的道路上出现了许多黑影,在看到两辆车之后,全都向着这边跑来。 赵铭打坐入定,开始修炼,漫天风沙涌动,却是近身不得,风沙之中,赵铭端坐其中,双眸紧闭,在其周身,天地元气发出阵阵波荡,最后化为一丝丝精纯的元气,迅速的钻进他的身子之中。 听见天伯的声音,赵铭做好了准备,看着怒吼着的巨龙临近,赵铭身心达到一致,动作不缓不急,急速运转体内的元气,右脚再次迈出。 冰儿说到这里,温柔的看着我,继续说“我说完了,你还有问题么,没问题就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吧,”冰儿说着,温柔的眼神就开始妩媚起来,坏笑着看我的眼睛。 着一个根本不存在、只有他们自己才以为有的秘密时候,心中生出一阵偷乐之情。不过也只是闪动那么一下,叶拙便将对胡眉道人几个的不屑丢开,转而重新将心神收回到了禁制空间之内自己的周围了。 此刻难得笑意显露之下,就是心智坚韧的莫巩,都不禁的有些看呆了……。 “我想见你们董事长。”杨剑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现在他可没时间浪费。 便是心中再有什么怨言,也只能在心底自己嘀咕,顿了顿后,叶拙撇撇嘴不再想那些没用的事情,又扔了一枚聚气丹到嘴里催动起了心法,继续炼化洗练自己的经脉。 且自其隐隐透出的难以察觉的气势,云羽竟然感觉到,这大汉,已然达到了将要突破灵圣巅境层次状态。 之后,一阵的大刀下去,这些阻挡的士兵便是全部死在了这些盾兵的手中。 “行吧,加油。”我无奈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李忆则陪着老聃开始在工地里找证据。 紧接着就是一阵强烈的阴气朝着我们袭来,她们两个刚刚招出阴气想要抵挡,却发现大部分阴气拐弯了,朝着墙壁打去。 等到他们从那个半山腰下来的时候,中途不知道什么原因,所有的人全都晕了过去,等到他们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这里了。 此时的陈慧纪很得意,虽然牺牲了一万将士,但自己的主力还在。顺流而下,不出三天绝对可以抵达建康。 “让我度过此劫,我定会见你碎尸万段。还有你貌若天仙的老婆,也会被我凌辱致死,你他么给我等着……”武天生低着头颅,掩饰眸中的杀意。 炎晴没有回答,她的眼睛始终带着一丝戒备,她在岩浆海底接受了血脉传承,成功晋升为炎麟族的皇族血脉,这也让她接收到了许多炎麟族在浮妖界的过往,而昆吾界也在其中。 这样的丹‘药’要放在半个月以前,谢东涯是看都懒的多看一眼的,档次太低了,不过今非昔比,这丹‘药’还是能起到点作用的。想好了怎么用它之后,谢东涯便将丹‘药’放到了一边。 第147章 李宴生日 李宴也在打量他。 他话说的好生委婉。 但这却是第一个。 说她和从前的那个小李宴有些不一样。 “是啊,一年能发生不少事,我以为,先生你此番入京,必也是有些想做的事,殊不知今年过去,你我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李宴往船顶上看去。 北椋正盯着这里看。 李宴这才发现, 听了她的话,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这是他进房之后的第一次显露的表情。 “呵呵,有你们这句话我就已经足够了。”李新回过头来道,刹那间,焦华等人已经攻击到面前了,然而,李新双手一摊,直接将顾辉和武陵两人推倒身后去,下一刻,他双手用肉眼难以见到的速度迸发出了数根银针。 “起!”随着胡傲一声大喝,一道漆黑的火焰凭空出现在炉鼎之下,慢慢灼烧着这傲神鼎。 雷一边慢慢的喝着茶一边观察着来来去去的各色人等,心里却在慢慢的体会着都市平凡人的生活方式,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这样的生活过腻了会不会也会考虑像他们一样过过平凡人的忙碌生活呢。 气氛在一霎那间极其压迫,那是一种直击内心的压迫,我可以感觉到三道视线中有两道变得孤疑,威严,探视。 弄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感觉,只知道眼前一片灰暗,有些错,真的可以被原谅。 天门一行,只有兰若一人成功逃了回来,而薛长老和陆谷主,则是下落不明,按兰若猜测,两人很可能已经身死了。 “祸福相依,如果他没有变成堕落天使,那也就没有今天变回光明天使的结果,阿尔法,不必想那么多。”胡傲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她身子如同滑腻的泥鳅般迅速往外一闪,眨眼间便退出了几步开外。 高子玉见她缩头的动作,心里全都当成了这是在后怕,所以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抬眼看向屋子里的那一排人,眼睛里一片冷咧。 哎,白玉京用自己的能力扫描了一下,发现他们的灵魂都带着一丝烙印,并且灵魂上也有一些破碎,显然经受很大的折磨与打击,果然就像那句话说的,战士流血以后不能让他们再流泪,黑白的老大的做法白玉京觉得很对。 挨打了好一阵,才有鄂军骑兵想到要用自己背上的枪支进行还击的。 却不见回应,于是低头看向怀中的沈韦,却发现对方已经睡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玉京把红白塞到自己的兜里,等待着剧情的的开始,当倒计时到0的时候一只猫头出来笑了笑然后把白玉京传送走了。 卢梦蓝龙人娘盯着白玉京看了好久,幽怨的的说一句:“再说吧”随后从店里慢慢的走了出来。 “雷利大叔,放开我,我要去救艾斯!”被雷利放到树枝上的路飞,带着无比急切的眼神看着雷利。 “大人您好,我们的领袖也希望与您进行友好对话,希望能有一番合作”说完也是拿出一个通讯器双手捧着递到白玉京的面前。 他可不知道天天开心帮里有武士,不过一般这个职业都属于火焰宫,再看童嫣红这一身极品套装,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竟而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马修民只说自己是君豪集团的马修民呢,谁知道你马修民是谁? 来到这未知的世界已经好几天了,王朗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夜晚天空中的熟悉的月亮证明自己还是在地球上。 第148章 西山品谈会 可是八日都已经过去了。 李宴这几日频繁往宫里去,才得知,小世子八日前就出了宫。 既出了宫,李宴便有些急切,往宫外去。 脚步匆匆。 寿王和十七皇子看见她形色匆匆,赵栝甚至都来不及唤她一句。 寿王笑:“官家是不是真有意要李宴去禁军处当差,我看她,近日往宫里来得勤的很。” 她的视线直直的望进风天烨的眼底,风天烨和她对视片刻,张了张嘴,被一个陌生人关心了,她那么认真,莫名的让他心里暖了一片。 而且,这个戒指拥有着两个指环,通过一个平直的金属条连接在一起,看起来似乎是某种特殊的装备。 但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苏浅手上身上还缠着绷带,他怎么也忘不了。 这几个词的汇集让苏见星脑中迅速闪过一张面容。那是她此世生父曲故风的脸。 不明所以的服部平次在次日接到大名内宦的传旨,令其折返大名府担任统领近卫府军管领一职时,才恍然大悟,随后遍体生寒。 只能说是长久的和平麻痹了精灵们,这还只是如今这个世界的艾恩·希迪族精灵而已。要知道在异世界可是还有一支艾恩·艾尔族精灵的,而他们的行事就要更加血腥了,绝对要超乎眼前这姑娘的想象。 只有让两个宇宙重新分开,这样既能让无限宝石恢复原本的威力,也能切断漫威多元宇宙和奥特宇宙的唯一通道,让两个宇宙互不相干,自然就不会发生后续的麻烦。 结果却是自己遭受到了超级反派的围攻,尽管侥幸逃脱,但是也身受重伤,刺杀任务也自然失败了。 而之所以没有组建更大规模的忍军,主要是因为大多的雾隐忍者都已经接受联合公司的雇佣驻外服务,一时半会无法抽身回来。 不过,眼下可不是松懈这个的时候,百米高的城墙,转瞬之间便已落了一半。还有三十米,二十五米。。。 “我没试过,我也不知道。”夏冰知道叶少轩和古不缺交集不浅,但是古不缺在叶少轩那里值不值得,夏冰就真的不知道了。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消息呢,”我苦笑了一下,看来韵涵只是打电话来关心一下。 在这个时候李子孝多希望他的异能能够发动,他想要知道凌月内心的想法,不为别的就是想彻底驱散她心中的那片黑暗,她总是嘴上答应心里的想法却从来不外露。 天面道人痛苦的捂着胸口,胸前还有一个大大的鞋印,透过鞋印则是一个大大的血印。这一脚力度很大,简直就是非常之大。天面道人的肋骨被踹碎了,要不是有点道行支撑,五脏六腑怕是也保不住了。 候长空一惊的同时,立刻起身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放下身段,直接拜倒在杨啸天的面前。 边荒大陆南漠荒域,北境是无比的寒冷,可是这里却反其道行之,变得越来越酷热,寸草不生,绿地成荒。 “对了,你身上还有没有神兽血液?”齐鸣又问道,差点将这件重要的事情忘了。 此时这片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三三两两的汇聚到一起。 那些修士异常激动,一时间情绪高涨,雀雀欲试,想要大显身手,脱颖而出。 蒋园看他的样子如同徐处仁是一样的,恨铁不成钢,有一种腿打折扔在大街上的冲动。 第149章 霍少主 往前走去稍有两步。 只听见一道笛音从河岸那边传来。 是一首名曲词牌,这曲子,她也会。 笛声衬气,中气十足。 看来,他大好了,她如是想。 李宴一道墨色的身影在湖岸边浅浅经过。 北椋靠在柱边,品赏着今日盛会,崔世子这笛声,曲声高雅,听得有些痴迷,眼光忽瞧见湖对面有一道 屋内一切布景,无比奢华,高大俊逸的男子,背后的披风散发着淡淡圣光。 正心急如焚呢,电话响了,叶君瑶打来的,她告诉高远今天堵车很厉害,她可能会迟到一会,让他耐心等一下。高远一听就乐了,连声答应着把电话挂掉。还好,还好,这样自己就不是很内疚了。 几位老大夫,也都是行医一辈子了,一心为民,要不然也不会得着新州城有人得了天花,面对死亡也要过来。 更别说今日这一仗了,那就是秦边军守备不利,让匈奴人突破了长城防线,才使匈奴铁蹄肆虐北地。 当师绾绾发现自己最大的威胁已经被解决,无需担忧更无需烦恼之后,开始迷恋亲密接触时的美好,该会有多么恐怖。 偶尔闲暇,就坐在蒲团上,回忆师尊这里面的灵植,哪个可以直接吃,哪个不能直接吃。 “可若陈年真是姐姐你口中的盖世英雄,那岂不是正好试试他的实力?他若想保护那狐妖,定然是要使出真本事的!”青儿急忙道。 可陆云鸿哪里会让她走,伸手剥着她的衣服,目光渐渐变得痴迷。 陈阳微微一笑,这是自己在给他们提供机会,如果要是成功了,岂不是一步就发达了。 安静不敬:我觉得自己弹得出来声音就是精通,你觉得自己没有国家排名就是不精通? “林总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周殊晏坐在沙发上,示意林正豪和林景深也坐。 “你再看看我们家殊晏,在帝都考京大录取分数可比你们家那儿低多了呀。而且毕业就继承了公司,都是家里给的,没靠自己。”徐静敏说道。 丛兮摇摇头,这蛇蝎美人也忒不是人了,对父母都这般冷漠,项夫人定是伤了心。 陆振国刚刚虽然没有这么说,但话里的意思,陆有希是听出来的。 注意:召唤者需随身携带该道具,但不能放入其他特殊物品内,不能存于空间内,否则被召唤者无法准确定位;无论召唤者或被召唤者都必须是被选中者,耐久度为0则失去特殊功能,变成普通计时器。 祁晴以顾问身份可以得知一些内部消息,就算她不主动问,莫寻也打算告诉她,以便征询她的意见看法。 两人在对峙一段时间后瞬间两人共同弹射起步一拳轰的一声,巨大的如同爆炸一般的力气甚至摧毁了比较近的大树。 而自创的法则符纹如果也能够形成一条法则神链,那便等于是区别于天地之外,独掌了一条大道。 易扬感觉浑身冰冷,冷到了骨子里,冷到了识海里,就连精神海都在这一刻差一点冰封。 其实在赵若知大喊有蛇的时候,陆博士还看到了一句话,蛇国来于异域。 玄冥城的情况很稳定,他不知道是这里的鬼,与鬼怪世界的鬼不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那我现在就去一次杨家渡。”昱霖说完,从桌上拿了一只馒头塞在嘴里,便朝外走了。 第150章 李宴旧事 一时。 崔岑二人送了宣家大郎出了寺门,重回莲斋。 晚间膳食招待,一行人都在座上用膳,只一面珠帘里,那处暗香浮动,被梅恪方请来的李宴正在同他下棋。 席间安静。 用膳到尾声。 岑耳留意霍恒恭未用多少,其眼神一直盯着那面珠帘,丝毫不加掩饰。 这番,是傻子都能看出他情 烈风圣王看到烈凤的那一刹那,脑袋之中轰的一下就炸了,堂堂圣王竟是短暂的有些失神。 想着,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推开了教室门,教室里的场景印入我眼帘,我脑子里轰隆一片空白。 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山洞内,就好像地震一样,整个山洞都颤动了起来。 一切办理妥当,林飞退出虚拟社区,回到现实,然后将虚拟社区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杨铮。 若不是受到了韩萧的指点,自己到现在估计还只是个不受师尊青睐,倍受欺负的郁闷少年呢。 活了那么久,虽然挺别人说过蛋糕,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蛋糕,更别说吃了。 由于修真界结界崩坏,大量的灵气向地球灌输,地球也算是进入了灵气复苏时代。 澹台无忧见此,并无什么波澜,这并不是装出来的,或许是之前她看过了,看多了。 林天说着,就取背包中的袋子,开始将石棺里面的豆子往袋子里面装。 被这一百多号鬼魂盯着,我当场哭死的心都有了,丫的,老子就开个玩笑装个比,至于这么打老子脸吗? 热血开始上涌,就像奔腾的江水,如同黎世高此刻的心情,只有杀戮才能发泄。 天涯冷冷的看着在自己手中挣扎的精灵,当然并没有松手,直到看到他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气息也渐渐变弱,这才把手松开了。 “不好了陛下,周信殿下带人冲进皇宫来了。”侍者急急忙忙的通报道。 万木岛上,轰鸣之声,不断响彻,没过上多久,一阵极其可怕爆炸,回荡天地之中。 南宫奚与秦云话家常,身为南宫世家二长老,他见多识广,天南海北地高谈阔论,让秦云感到很长见识,不禁对这位二长老颇为钦佩。 其它势力的人都默默的看着这场不好笑的笑话,心里对陈慕的评价不由得降低许多。 “药剂?”黑塔将信将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种药剂对他这种层次的肉身还有帮助的,但是此话出自秦云口中,秦云浑身充满了神秘感,让人情不自禁地信服。 秦云说的是实话,符祖记忆中的确有一种药剂,可以温养肉身,坚持不懈,肉身将大幅度增强。 每一位都统都是领兵一千的人,武艺也都是从八千镖师之中脱颖而出的存在,虽没有达到武道宗师,但一番冲阵厮杀下来八位都统都没有折损一位,如此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武艺之高强。 龙牙岛上的详细情况凯洛特暂时不清楚,军火与资金都得看钱宁的汇报,因此他不打算在这里签订契约。 “法证组这两天在整理资料,明天要忙一天,我就不去了。”程晋松解释道。 魏知古在刚当上宰相的时候,李隆基就或浅或深地联络过他,这几年来关系越来越近,且魏知古效忠的是皇帝,既然李旦已经是太上皇了,在他看来,权力本就该交给李隆基的,更何况太平公主? 张浩吃过早饭就接到了刘三胖的电话,刘三胖告诉张浩种子与技术员已经上路了,让张浩做好接待工作,刘三胖本来是想自己也一起过来,不过有些事情绊住,不能成行。 第151章 她大变了 李宴都不好意思说。 他们这些人真不知道还是怎么的。 她这人,别的本事有那么点,可这耳力,也向来是惊人的。 金陵来的霍家少主,四公子之首的恒恭君,几乎是当着众人的面向她示爱。 还说此来就是为了向她提亲。 要死要死。 怎样的情深意重,也不是她能承担的。 她摆 “呵呵,我知道了。”王军笑呵呵答应了一句,随后把手机揣进了兜里面。 关于这次宣传活动我已经提前向上级汇报过并得到支持,当我们来到乐克商场时,公关部和商场方面已提供好场地和安保工作。 镜兄的意思是,他一人看守便可,他可以掐算好时间,需要挪动瓶子时,前去移动便可,毕竟何朗进一次仙灵镜也极为不方便,且还需行走过去,就更费时费力。 跨啦!跨啦!啪啦!不远处,一机敌机认定了希望,追着她不停的打,希望只能踉踉跄跄的不断逃跑。 蓝允并没有任何做生意的经历,他一接触社会,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军队的战斗中了。 何朗一听镜兄问起山谷外之事,又是一阵紧张,他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事。 “怎么,他回来了我就看不得你了?”琵琶轻笑,这笑容比之霍成君第一次见她开朗了许多。 他惊的脊背发凉,将莫菲儿留在原地,自己飞身朝那巨蟒而去。举刀猛砍,劲风所到,只见那巨蟒“哧”的一声断为两截。 谢敏的父亲曾经是自己父亲手下的偏将,后来屡立战功,如今也做到了三品参领。与谢敏虽不熟识,却算有过一面之缘。几年未见,她看上去仍是以前那样本分朴实。 此次洛杉矶之行匆匆结束了,在洛杉矶这两天感觉就像是在梦一样,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回国以后。 这三人穿着不同,气质更是不同,但是将这三个图腾的性格彰显无遗,楚鸣顺势望去,第一人,长的敦厚,笑容可掬,身着紫衣,无疑,紫炎神牛一族,也让楚鸣多看了几眼。 没有闪避的可能,因为巴卡尔的身躯太庞大了,无论向左还是向右都不可能避开巴卡尔的冲击,唯一的就是向前跑,不断地向前跑,不能有半瞬间停留的奔跑。 赵明堂脸上不变心里却很不爽,自已宗门的弟子转眼就成“神雷宗”的了?要不是因为他是“神雷宗”七长老的侄子,就凭他那“出窍境”修为一巴掌就把他拍死。 这般恐怖的撞击,足足持续了半晌,一道冰冷的声音,终于是从浮屠当中传出。 温沁这样的情况在归途这个游戏公测一来的的六年里……还真的是第一次发生。 顶着凌冽的寒风,秦暖暖慢慢按下躁动的心绪,重新捋了捋思路。 展锋淡淡的扫视了一眼,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几百名壮士的身上完全感应不到任何的灵力,而且也没有从红玉身上感觉到的气息,所以展锋可以确定,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 轻轻叹息一声,手里虽然拿着飘香四溢的烤肉,可却食之无味,展锋的落寞背影,一直在她心中默默的彷徨,恍然间,不禁令人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吃完饭后,到前台结账,一共四千多,孟海潇洒的前台刷了银行卡,彰显了他公子哥该有的风度。 “你,你是怎么找到的…。。”鲲凌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身旁的莫之遥,她实在是无法相信,即便是身为鲲鹏一族之人的自己,都无法发觉到的祖血灵晶,竟然被后者如此轻易的发现。 第152章 真情实意 他还未说话,李宴已向他垂首,是示意他自去的意思。 岑耳心中虽万般好奇,可到底也是正人君子一枚。 回礼便就离去。 院中静了下来。 李宴撂开衣袍,坐到了崔廷衍身侧。 仔仔细细观察崔廷衍面色。 从他的呼吸到神色,观察入微。 一直不说话。 将崔廷衍观察出三 “起来吧,我没有让人跪在地上说话的习惯!”李一飞扬了下下巴说道。 “唔……”一个比较特别的声音传到了宁欣儿的耳朵里,宁欣儿知道这是刘英的声音,但还是没有多想。 之所以重新统计人数,自然是为了节省时间了。毕竟很多人知道自己有可能面对苍龙朝廷的人以后,就不打算再去竞选武林盟主之位了。 孟秋却误会他的意思,以为他要在这一路上对自己做什么,想想就不寒而栗。 一纸征兵令下去,能一口气跑三公里的人健壮青年,都可以来当兵。而且当兵的军饷非常的丰厚。 王龙虎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看到秦明,不由转忧为喜,‘露’出了惊讶无比的表情。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过后,一个体型肥胖,锦衣奢华的中年男子从帐后走出。 就在叶澈等九人,各自在投影椅子上坐好后,那红衣妹纸,也驾驶着水晶王座,也终于赶到了。 彭亮真是不了解,江夏怎么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是不是江夏走神了?可不应该,前面的主语是彭亮,他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也没大到耳背的程度。 只是,如今这个老者的嘴角却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笑容,完全将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给破坏掉了,反而是变得略显‘阴’险。 景伊人虽然没有特别兴奋,嘴角却勾着笑,一改之前的精神不振的状态。 这些银子买他一条命也够了,不然按他犯的错,砍了脑袋都没问题。 那种汤汤水水的也不好,万一舅舅舅妈玩起了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游戏,那一口热汤洒下来,可就不好玩了。 她大步跑到季君雪面前,突然,一弯腰一张粉红色的信封低到他面前。 慕景宸黑着脸,扒开夏以沫的睡衣,直接在她白皙肩上咬一口,唇舌火热,夏以沫没防备地吭声,尴尬笑笑掩饰。 贞慧郡主咬咬唇,看汾阳王冷厉的神色半分都没有和缓的迹象,赌气别过头去,不说话。 而这个过程,迟扬不时看看棋局,又不时扭过头去看洛白,眼中的惊讶沉淀成了黑墨一般的颜色。 冷彦柏抱着她进了电梯,管家连忙跟进去。电梯门刚合上,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道纤长身影从白玉柱后走出来。 这句话在天空中到处响起,惹得一个个生灵怒吼咆哮,杀意冲天。 随着火焰的灼烧,黑色物质在消散,尖锐的惨叫声在荒芜空间内回荡。 若是,凭借他自身之力,想要灭掉,其他三大皇朝的话,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百里沧溟,你什么意思?”秦素素有些不理解他的话,微微皱眉问道。陡然间,她想到了当初百里沧溟面对着百里沧连说的那一席话,一下子知道了些什么。 “额,那你想要什么表示?”楚风在苏千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中,轻笑道。 因为,凡尘此时麾下,可是有着无数牛比的存在,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可以吊打金翅大鹏雕。 第153章 定情之剑 是,她真的悔了,上个这般待她,愿意连命都豁出去的人,最后真为她舍了命。 重活一世,来这世上一遭,她也不是为了别人要为她献出什么。 她总说,她自己便足矣,挑着一家大梁,能出生,能入死,何劳旁人为她费什么心力。 但这小世子,他干净的就像一张薄纸。 纯洁真挚的,又像一块暖玉。 在这种十分接近实战的操练之下,七人的武技突飞猛进,七人合击之下,竟然能够发挥出十倍于他们自身的实力来!这样的战技,估计能与之媲美的,少之又少。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从飘雪城之中,又传出了一股庞大的仙皇气息。 暗处,一道白影闪出,落在一株古树枝桠上的,悄悄的打量着这一幕。 看到大家的状态还算不错,孟洛终于放下心来,将毛巾遮在脸上,算算时间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足够他休息一会了。 他很想亲自跑去微博管理部训斥一番,考虑到这样做无济于事,于是忍了下来。杭雨心想,如果查出是技术部或管理部的疏忽导致,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 他们不知道自己和李惟攻的关系,只知道这是地国的无上神,能够获得在他的指导下成长的机会是无比珍贵的,所以个个都相当的拼命。 “哎,哎,娘娘圣明”张诚点头哈腰,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容易,在两个主子面前玩儿平衡,还得提防明枪暗箭,做人难,做公公也难。 “喂,老姐,哪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妹妹的,你这明明就是嫉妒我比你发育的好。”张子萱见姐姐居然说她是“胸大无脑”立刻便撅起嘴来反驳道。 大怪物会有此感慨,也实属正常,叶寒能够理解,但叶寒还是忍不住挖苦。 虽然周家并不在杭城十大家族之列,但是并不代表他对于杭城十大家族的事情一点也不了解。 当阿布拉莫维奇下决心购买足球俱乐部的时候,第一个接到指示的就是克雷特兹曼。 台下的人,听到这王农的大笑声,只感觉他们耳鼓都要破裂了一样,是纷纷用手捂住了他们的耳朵。 熊启三绺黑髯,一头乌发,面容光彩熠熠,还真不猜不出他的实际年岁。 “张助理有事情肯找我那是给我面子。以后张助理您有事就开口,只要不违反原则的事情,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再所不迟。”陈兆军笑着拍胸脯保证道。 一会儿后,有些气喘的罗元拉着一袭红装的李若琳,踏进了会客室。 “巴嘎!立刻通知我们外围地人员全部赶回来支援,务必在解密工作完成之前顶住美国人的进攻。”田中混怒地命令道。 塔里木盆地被称谓亚洲的腹地,修筑的精绝城更是腹地中的腹地。 且不说你有没有资格叫查理办事,我这个堂堂的安-拉大人是能坐偏椅的人吗? 第三天中午终于看到那辆墨绿『色』的丰田陆地巡扬舰,这部停在湖边,参照卫星定位系统的经纬度,这个湖面仍有冰块的咸水湖应该是西金乌兰湖,吴辉三人持枪『逼』近那车子,警戒的任务就『交』给嘟嘟了。 只有脾气火爆的威尔斯,此刻走到普罗身边,一把就拎起了普罗的身子,然后把普罗的身子丢到了查理旁边。 这些士兵本就不是颜面生的属下,只不过临时听颜面生的调遣,颜面生不仅没有大将之风,更是没有爱兵之心。如今局势混乱,颜面生根本就没带亲兵来,他怎会知道会有如此多变。 第154章 霍恒恭离京 个中原因,该如何同他说呢。 李宴沉默了半晌。 他忽道。 “是因那崔家小将军?” 李宴抿了抿唇。 神色严肃。 看向他星海一般的眼睛。 这人怎么能连情绪都收的如此干净,果真不好看透。 “若换个人,我本想说,你若这么觉得,心里会舒服,那就是了,可这人是你的话 嘴唇发黑,打着颤,但她还是扯起了一抹笑,还是那抹该死的笑。 而发现没有其它东西之后,昊南与鬏山便是决定离开这里,在这种散发着恶臭的地方,本身给人的感觉就不舒服,而且此刻更加担心的还是那荒原之熊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拿到咚霊木,鬏山拿到魔核,已经算是两全其美。 “看來最近就是对你太温柔了。”洛辰熙装出一副磨拳搓掌的模样。 暗黑酋雷姆的气合球,已经足以列为终极技能,因为这是由他释放出来的,且这一招,又只有他才能学会。跟mega裂空座的画龙点睛一样的专属技能。 顿时之间,喊杀声四起,紫薇天军如绞肉机般狠狠的绞杀着雅典近卫军,不过对方人数太多,实力又相差不大,紫薇天军虽然有八卦阵的防护,但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雅典近卫军,不过现如今显然是雅典近卫军损失惨重。 我哪肯出去,盯着她的肚子都挪不开眼睛。最后,她把我推出了卫生间,等到她拿着孕检棒出来时,我就在门口守着。 因为她后背有伤,云腾要清洗她前边的时候,都是让她侧着身子。 “要不要学以前的佐助装看不见呢,要不要学呢。”鸣人的心中不停的道,目光下意识看向了一边的佐助。 蓝若歆叹了口气,拉着可可走到一边的草地上,彼此坐了下来。这才开口。 那一刻,我的心确实是有点感动,帝君,你回來后,我定会为你斟上一杯暖酒。 见她半天也没说个正经话,只在那故作忧伤,江一啸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所谓的凝阴阳二火指的是以精神力是凝聚出阴阳纸张,一白一黑,一阴一阳。 刘康宏道:“据说已经有中超球队的球探在秘密观察姚夏了,他们如果看到了今天姚夏的表现,一定会和他好好谈谈吧。 胡氏今日跟风狂购,上午他带的银票没够,所以便又叫人记了帐。 于爵男笑骂道:“兔崽子,你以为你未来的师父我是为了讹你东西才收你这弟子的吗? 招手叫过不远处的轻薇,张政在她耳边嘱咐几句,这才双手插在口袋中向着百花园外走出去。 “不用,不用,那也是巧合,不用专门感谢了。”马天畅自认是要谦虚几句的。 认为自己非常无辜,因为爷爷说这句话时,虽怒气冲天,却也有明显的目光躲闪。 她想了很久都没有什么头绪,所以干脆放弃了,那么就等人来了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同理,凤凰基金的名声在中国的商界中还不够响亮。还需要继续刷一刷。乐视作为明星企业,你当一回白马骑士,在名声上带来的收益会非常大。 等了约莫半分钟,慕辰还没回,她正打算拨号码出去,慕辰的消息才回过来。 他真的是太感动了,太感激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真的会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医生,不仅一直在为他的病情操劳,为他安排最好的手术医生,现在更是连手术费用都帮他交了。 第155章 马上送别 金陵来的霍少君,天下名士尽相争着拜访,期间,久病不起的太子也盛情邀请过霍恒恭两回。 霍恒恭从山间别庄搬到了京都小院,在京中住了些许日子,今日正式离京。 此刻,车马还未驶出城门。 太子本欲亲身相送,奈何身体病重,连门也不便出。 只柏甫慎却也没来送。 几日夜谈,该说的话都说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有人青天白日的把他儿子掳走,他竟全然不知。 于是,谢宫宝往师兄哪里跑了一趟,将今晚的发现说给师兄听了,邀他明晚一起探查出路,盼他到时候多出力气。待邀好了师兄,谢宫宝心里添了一份底气,才又返回九幽斋打坐歇息。 因为神魂国度等级的限制,他还不敢踏入第一层,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处处通天塔沦陷,成了人魔族的地盘。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要闭关,而不是找姜邪报仇的原因,但如果在一条街了,那就不同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不用什么手段,也总有办法能恶心到对方的。 他立刻被浓郁的紫色气运所包裹,感觉自身实力有了可怕的提升。 “姐?”夜阳瞳孔紧缩,猛然间,似乎一切都明白了过来,苦笑着摇摇头,向着房间走去。 江寒心领神会,他早就听老一辈的说过,山林之中的老虎,一声咆哮,整个山林都要为之震荡。 谢宫宝噗通一声跪下。五年朝夕相处,焉能没有感情,更何况白衣人和猿伯对他还有授业、救命之恩,他怎舍得就此离去。此时,诸多感念,下跪磕头,只为留下来能够多多陪伴他们。 山水关城头,燕云城身着明盔亮甲,后系猩红披风,腰挎青钢利剑,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入眼一片苍茫,芦苇水道阡陌纵横,就算是几万大军隐匿在其中也很难被发现。 可是,转过头来面对满洞枯尸,谢宫宝的心情又急转直下,变得无比沉重。——这些枯尸脸颊陷落,形似枯骨,已失本来面目,但他仍从衣装打扮上看出些族风族气,以此判断当是族人无疑了。 唐斌所说的应该已经是二十几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鬼还没有正式出现在人们的生活里。 不得不承认她拍照的技术相当可以,照片拍的挺是那么回事,至少在这个年代里是无可挑剔的那种。 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但能干感受得到,此刻罗昆的左手蕴含着怎样的恐怖力量。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林霄穿着一身略绣了些神纹的常服,在清风和明月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坐在了主位上。 但是这些神金天银全都是一种原材料制成的,所以并没有办法通过互相的兑率变化来缓冲价值的涨跌。 “这也许是有一定的因素,但如果你自己不努力,就算拥有再好的秘术也是白搭的!”林凡语含深意道。 听着声音之中那带着崇拜的意味,陈易怒火中烧,人界为什么还会有这种败类存在? 苏长生眺望着一处角落,那里围拢了不少妖怪,偶尔还有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尖啸声传来。 看到自己的亲信,一个个都是这个怂恿,陈老黑心底里,再次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与悲哀。 其三,双秘法的维持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就会直接进入虚弱期,这一点对于林骏来说就有些致命了,毕竟对于一场消耗性的大战或者车轮战,两个时辰还是有些短的。 第156章 崔家菊花宴 这犬识得自己的名字。 听了曲笙的话,真来咬她。 向她身上扑来。 李宴顾忌这是在崔府,崔府里养的一些菊花,不忍心去糟蹋。 遂以不敢大幅度闪躲,怕这没脑子的东西真撞坏了人家一番盛宴。 遂以一人一狗,就这般躲来躲去,一路从院中往中庭去,闹了起来。 曲笙只跟在身后看笑话, 雪狐毕竟是上等灵兽,而司南如今灵力修为不过金丹境,想跟近乎元婴的雪狐对抗还是有些困难。 大家万没想到左梅与离昆搞到一起了,左梅的那个儿子,还是离昆的种,他们还要合谋杀了左梅的丈夫。 只是她还不明白陆沧溟的这些话深意是什么?单纯地威胁她别挑战他的权威还是他已经准备那么干了? 至于徐维三人,长老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们还未曾将其放在眼中。 盛左看着王丽娅,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林欣的警告头条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喜阳已经收拾妥当,面容沉寂,从容走到门口,便见狄蓉蓉大吼大叫,大摇大摆越过自己,往耳罩那去。 “看来岁岁很喜欢三德公公府上的曲子,老爷你——”李夫人转头看向院中,李员外已经就着裘衣入眠,鼾声震天。 梅师父咳嗽了几声,不肖片刻,就见她眼神涣散的傻乎乎笑,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一嘴。 他孑然一身,此生唯一的目标就是能变成强者,为了这个愿望,他愿意牺牲一切,背叛周王又算什么?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门被打开,离潇潇手持妄念,满身是血的一步一步踏出来。 高柏煊点头,金如兰说:其中一个是你外公,另一个……跟你外婆我斗了二三十年的狐狸精,最后外婆还是没人家厉害,被人家挤下来了。 还有卢广生入座后,跟沈欢坐沙发上闲聊,硬是被沈欢扯到了曾丽那位同样姓卢的姥爷身上,就连金山的笑容都有说法。 这架势看得我是目瞪口呆:“我说刘寒,不用这么讲究吧!来个网吧,怎么连鼠标耳机都带齐了!”我忍不住开了口。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表面上看,她还是她,季思明还是季思明,可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跟她说:不一样了,绝对不一样了。 此刻神识与三大至强之气融合后,穆西风心念暗动,同时控制着三分的神识一起融合。刹那间整个混沌空间出现了道道狂风,而三大至强之气也以着一种奇异的规则向着混沌空间中央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三色漩涡。 宇豪的眼里闪着光,眼皮一眨不眨地看着这条帆船,他对这条帆船太熟悉了,上面的每一个零件的位置他都已经熟记在心。他像看着一个老朋友一样开心地看着它,黑黑的瞳仁上隐约闪着泪光。 半年后的一日里,识海内的穆西风得到了魔界虎王的传音。于是穆西风心念暗动间来到了外界。 不管傅瑾城没赶回来是故意让他们放心,还是真的觉得不重要,对他们林家来说,都是好事,因为傅瑾城此举,都是在顾及他们林家的感受。 “乐乐?”见她不回答,贺芸又问了一句,唤醒了陷入沉思的肖乐。 此刻穆西风正在冲天门的紧要关头,对于外界之事不闻不问,但就在这一刻,穆西风脑海深处却是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第157章 魏国公夫人见李宴 李宴这才意识到。 这人必是崔廷衍他母亲,国公夫人身边的侍奉嬷嬷。 李宴就这么被请走了。 曲笙望着她去的方向,觉着奇怪,这是闹哪一回事。 被国公夫人请走了。 岑夫人不是一向不出门,从不问世事吗。 不光她奇怪,席间崔三崔四也奇怪。 各自诧异不止。 李宴被请 此等庞大的动静,尽管是发生在鬼市,但也极其少见,甚至可以说是,几十年内,未有一出。 “咳……也……也是。”这车一看就是能载十几人的那种,还是军方用车,宋清歌居然随随便便就抢了。 他翻出一个黑色封皮的日记本,翻到最新页,上面写着一个个目标计划。 她本来与同行姐妹有说有笑,但在见了林凡之后就如同失魂落魄一般苍白了脸色。 可死亡沙丘依旧没能看到头,打通连接其他城镇之路还需要时间,只能之后再来了。 将头发完全舒展开,跑到院子里偷了件衣服换上看上去美艳无双。 反正光复会的主人到现在也没露面,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客串一下吧? 孔慈看了一眼,感觉这花有些眼熟。这临时安置的院子不是正宫正殿。 周异琢磨着,定期去海底进货,光是靠卖这些东西应该也能赚不少。 听说“主角”也开始闭关了,张大海不用连夜跑路,表示很开心,准备去网吧通宵包宿庆祝庆祝,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出校门就被老李抓回来了。 那些厂子穷的连工资都发不起了,工人一个个穿的跟叫花子似的。 身份天差地别,自己若是真那样了,对御国也不能交代,再说,他真喜欢邵煦雪。 外面的人都称呼他们为“反叛军”,“叛国贼”,这场乱国之战就算真赢了,他们立下军功,到底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身上白色仙裙像是被狗啃过,又脏又破。一张脸擦过后倒是绝美惊艳,不染凡尘,只一双大眼睛满是愁苦。 他上次来这里,还感觉到浑身都不舒服,总觉得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但是这一次,阮夏在他的身边,他好像没有那种感觉了。 晾了他几日,也是时候跟对方接触一下,同时也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阮夏心想,这恐怕是一场有预谋的结亲,从林宇进了袁家门那一刻,阴谋就已开始。 林笙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竟然猜中了妖族的打算,此时的他,正在百无聊赖的看着妖族身后的阵营,看着那些看起来便肉质很肥美的妖族,留下了口水。 “此次出来,我将腰牌带在身上,亦是觉着或什么时候用得上这劳什子。”萧靖川回。 他们被关在诏狱里面一个月,无人问询,几乎每天都活在惶恐当中。 就算白牡丹偶尔会回到幼时的家中缅怀,但是家人的样子,她其实早就记不得了。 每当柳凡踏入一个高层级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更高的层级让柳凡攀爬,这就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一般。 沐沐一下飞机就赖在吴痕身边不离开了,还跟他不停的打听姐姐的事情,把吴痕闹得无可奈何,又不忍心说她,只能拉在手里。 柴房里,沈洛栖奄奄一息的看着门缝里透进来的光,耳边是绝色楼姑娘们卖唱的琴声。 因为,一旦再次透支释放无踪掌,自己又会陷入昏迷,凭借裴璇璇这单薄的身子,肯定无法带着柳凡全身而退。 第158章 为世子看伤 李宴从国公夫人的佛堂出来了。 小世子果然在等她。 进去时什么模样,出来便还是这般模样。 李宴看见他,悄然的欣喜,高声唤。 “世子。” 佛堂处寂静,来往女使少,崔廷衍顾忌太多,不好将她直接带去内院,便将她带去了他常用来招待人的茶室。 李宴因此又喝了一杯小世子亲点 桌子并不是很满,沈氏吃的时候不忘给燕明荞夹,这几日看账本操劳,这般吃点热锅子浑身都顺畅了。 马上进入1992年,岛国股市地产双向崩盘,背负巨额房贷还不起,房子还各种烂尾的失业者遍地都是。 杀气腾腾,那是一只只从血海中挣扎出来的手臂,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想要将苏皇极给拖入血海之中。 "七夜,你可太懂我了。"百里胖胖欣喜若狂,一手抓着一个肉包,大口的啃了起来。 毕竟按照正常的操作,剩下的空置的地方,还有差不多五百平方米,店租加上押金就要15万元,另外还要装修一下,也需要钱。 而是涉足到了一个行业的方方面面,包括外有列强、内部军阀混战等引发的大时代背景因素。 一边是父母亲人,一边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近在咫尺,却可望而不可得,周梦蝶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他身披黑色帝袍,手中托着徐徐旋转的银色球体,屹立在虚无之中,双眸紧紧盯着眼前这座笼罩在幽光中的破碎城市。 这一枪已经暴露了他的位置,保险起见,现在他必须要切换自己的作战场地。 但这厮喜欢装富二代,经常泡妞的钱都不够付,找他们周转,要不是有合作,早就懒得搭理这家伙了。 花想蓉有些疑惑的望了望云子衿白皙的右手,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青山古堡算准了佛咒破碎的时间,不惜引来众多势力的人杰来作为鬼尸的养料,但冥气的厉害远超他们的想象,那些鬼尸早已不是他们能控制的,连他们自己都成了鬼尸养料,整个青山古堡方圆万里都化为了鬼都。 谁都看出刚才的惊险,永远闭目养神的莫亚辉,这时,他睁开了眼睛,离开那坐了几年的位置,一步踏出,瞬间来到莫抢身后,手掌按着莫抢的背,一股生命气息疯狂被莫抢吸收。 “绰号老肥,是鲍彪的下线,和鲍彪产生点矛盾,为了取得鲍彪的信任,我用酒瓶子戳了他肚子两下,不过不会致命,没淹死应该能抢救过来。”李艳阳道。 就在众人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之时,眼见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叶逸四人,已成砧板鱼肉,叶鹤身旁的叶秋荣不由轻蔑一笑,转身弯腰阿谀道。 在五域有很多海,比如乱国的海域,那海虽深,但毕竟是底,曾被孙悟空和痴海观音打崩,海成谷,深万丈。 暗暗佩服着,莫抢惯例地甩出一掌,看见雷电还是避开了手掌,他两眼一瞪,雷电的方向改变了,屠三雀想逃哪里去?……不管怎么样,莫抢还要追上去。 天云弟子们满满的都是疑惑与叹息,而对面刀宗的弟子却是一个个的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在云子衿吃药时,守在暗处的绝刹眼神锐利的盯着云子衿手里的药瓶。直觉告诉他,云子衿手里的东西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中一座斗法台上,许问,刑无患对面而立,用同样惊讶又冷厉的目光,盯着对方。 第159章 皇恩加身 房中,老太太和崔道旻确是在争吵。 气氛紧张。 待两人进去,屋内还是一派肃穆紧绷之色。 两人各坐在一边,各自神色不悦。 是已大吵过的模样。 进了屋,崔廷瑱朗朗笑声。 “这是何故?老太太,是我家这个倔脾气的老头又将你气着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问他!” 汽车带动的气流加上场地本身的开阔,黑雾没多久就散去了,但其中早已不见了影的踪迹,还侥幸活下来的人们也赶紧重新进到车子里,追着樱子她们的方向而去。 但他能感觉到,有很多很多他素未谋面的人,在坚定地向他走来。 “这——”掌柜有些犹豫的看向月清然,虽没开口赶人,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族长见状也没有意外,能够被一阵狂啸击飞出去,那也犯不着他如此警惕了。 血肉头陀竟然一时间捕捉不到李云动,只好以强横肉身去被动抵挡。 月清然瞪了梓茵一眼,这个叛徒,她不过是一夜没有回来,就开始倒戈月弘乐那边了? 就在方才她拿着玉佩去找到嬷嬷之时,嬷嬷看起来十分惊讶,很明显,她是知道此枚玉佩的来历,只是始终不愿将真相说出。 她不信,他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去搞梁氏集团,却只是给了一个她本就乐于接受的条件作为交换。 此刻戴沐白,朱竹清也回来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太子之位,因为相比于当皇帝,他更喜欢当强大的魂师,还有和七怪们在一起他要开心许多。 看来,讨好裴总身边的未婚妻,将来裴氏集团的老板娘,可比热脸强行贴裴总这张“冷屁股”强太多了。 而人类输入龙血,是强制性破坏了人体内循环,没有撑过去这一说,必死无疑。 这个称呼自然是跟顾北学的,尤其是寄住这几天,绘梨衣都叫习惯了。 安澄俏丽的脸蛋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嘴角的美人痣也跟着动了动。 这新建的大队,她作为大队长,手下有十个中队,但除了两个心腹,其余没有人服她。 试探性的往前走去,她眼前的那根箭头也随之产生了变化,箭头部分变短了不少。 而且也是为了防止麻生真被卷进超凡事件。毕竟要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再出问题,那源稚生这少主的名头也别要了。 「哒哒哒哒。」朱砂子弹,瞬间就把这几只变异青皮活死人,打的千疮百孔。 毕竟只是初次试验,收获多少并不重要,只要能验证拖网的确能捕到鱼,就足够了。 一瞬间已经反应过来,这是宋绵给她下的套。她还说她才出事几天,就有人愿意找她了。 肉芽和红色的皮肤一路蔓延,从他的手背,一直延伸到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延伸到手肘。 两名接待的妖族修士,看着青狮王拳头上闪烁的光芒,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心悦诚服,郭川低首抱拳。我垂了螓首略行过礼,又与郭川互相寒暄,直至管家来寻,方惊觉已至申刻了。 丫头听的一身冷汗,眼神慌乱急忙离去,恐怕晚了一会会被抓到。 叶天直接运转破妄之眼,顿时就看穿了少年的本质,是一头黑蛟化形,实力很强悍,有通海境巅峰的修为。 江一涵的脑海中的残留的零碎记忆片段,让江一涵不得不弄清这是否是真的,也不知这时避孕是否来得及? 第160章 李家表妹遭陷害(加更) 太宗两相回绝了崔家二子的请婚,既没应承崔太尉,也没应承皇后所求。 太宗意思明显,不许李宴早婚。 却许了李宴的妹妹,在通政使司魏家的那个适婚二妹,嫁于寿王为侧妃,从李家出嫁。 此消息一出,寿王府再度热闹。 不光寿王府热闹,现下余安巷的李府,也是一样的热闹非凡。 府中主 浓雾之中,有一只巨大怪物的身影,那一阵嘶吼,就是它发出来的。 母亲杀死了暖暖的父母,以后暖暖会恨自己的,他还怎么跟她在一起。 只有白泽没有击杀,或者一拳将它们给放倒,它们便咬住白泽的手,或者脚,四肢挂满了,就是肩头腰部这些比较好下嘴的地方。 这也挺好,要不然的话,真的陪着自己的徒弟就这样呆在这里面,闷都要闷死。 “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妹妹何必当真。”汪曦曜并没有接过去,反而淡笑着看着鹿斯淼。 短短一个月,不仅化了形,修到了练气七层,如今更是将灵气的纯度淬炼到最高境界。 殷黎忻看着沈秋落要将三魂七魄归位还需要一段时间,便和季尘说了几句,将一些必要的东西放在他身旁后便走出密室。 凌廷房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他轻视地朝着凌廷羽吐了一口痰。 固十七也是惊呆了,自家都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京都才对吗? 打包好东西以后,梨月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霍北擎还在吃,他吃相很优雅,却也没有吃的很慢。 甚至于,为了不让自己让她讨厌,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切以妙音为主,乐此不疲。 不过,此刻最为引人瞩目的一战,自然还是云天扬和战天魔帝二人。这两人,一位是龙宫和云国的领,一位是幽冥魂殿的领,双方之间早已经仇深似海,不可能还有半点回转的机会。 陆天雨觉得有必要将聂江虹的事告诉她,正好也可以借机摆脱三位大叔的“过度关怀”,于是便向她走了过去。 “师姐……”陈凌弱弱的唤了一声,但这声师姐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甜密。 “幽冥魂殿!你居然敢猎杀龙族,难道你就不怕我们龙族找你麻烦吗?”沙尘之中的黄龙,双目微眯,疯狂咆哮起来。 听到这一阵怒喝声,战天神帝浑身一颤,竟是吓的无法自已,直接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教官转身进屋,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整洁而朴素的衣服。衣服虽普通,但依然难掩她的秀丽。不过,这样的装束,多少可以避免他人的注意。 陈凌摇了摇头,麻由妃美确实没有骗他,她一早就说了,清水千织就在这屋里,只是他功力不足,又或是不够冷静,发现不了清水千织罢了。 “可恶!”守鹤大怒,接连放出了三发练风弹,而巨兽则是挥起巨大的拳头锤击地面,激起一块块硕大的岩石,与守鹤对攻。 城池这么失守,看着巫诺眼神之中的痴迷,秦长胥的嘴角勾勒起来一抹得意的笑意。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吻,舌头探入巫诺的口腔之中,肆无忌惮的攻略城池。 “那你对她们有感觉吗?”潘多拉虽然贤惠冷静,但是还真的没有做过这方面的事情,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说起来也是他们拜托错了人,如果他们拜托的是其他人比如布玛或者是赫拉的话绝对是不成问题。 第161章 李淑心计 喜事将将结束,说是老太太气病了。 李宴忙着外头的事,才过几天,又听,唐氏的小儿子,宋新功管着院中的修葺活计,一个不当,从梯子上摔了下来,登时摔断了腿。 几件事连着发生,李宴倒也没在意,只晚间去成姨娘院中去看李矜时,忽听得她和身边丫鬟说话。 李矜压着声音问:“你真看仔细了,那日, “到了人界之后,先躲避一阵子,等到天地大劫之后我会去找你的。”易风只是笑了笑,接着他的手中猛地绽放出晶蓝色的光辉,光辉笼罩了嫣儿。 对了,如果你重视朋友,那现在应该设法保护尤金。他是最后一名驾驶员了,如果博士打算像之前说的那样‘造成既定事实’,那么,他很有可能继续去对尤金动手。 死水,张凡就是形容他们是一沟死水。一沟丑陋的死水。特别是最后两句,简直就是当面扇他们的耳光。 迅速的走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这个黑影居然被自己砸中了头部,晕了过去,对此,林风咧了咧嘴,竖起手掌切在他的喉结处,即刻便是传出一声轻微的骨裂响。 不过卫禾就感觉很是不习惯了,她从来也没有穿过如此露的衣衫,她就算是洗澡时穿的都比这多。 此时,庄家才刚刚摇完,正催促着众人下注。秦静渊释放灵魂力量,轻易绕过盅中的那个阻隔灵魂力的灵阵。 甄乾沉默,自己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不想在自己没有准备好之前就开战。 “竟然是六道灵阵同时布置,这等精神力消耗可是很大的。”炎罡心中十分震惊,他袋有些期待他的新家了。 别人可不会认为甄乾这是在开拓海外殖民地,更不会认为甄乾是在减轻大唐的压力,这年头出国虽然没有护照一说,但过所、路引一样不能少,否则就会被当成流民盗匪。 似乎高桥斩一郎要和他打架,都会浪费斩哥哥的体力,而让她心疼一样。 姜怀山听着谷云哲的话,沉默了许久,“好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找到那个老和尚,如果有他的消息,请你及时告诉我们。请你支持我们的工作。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再打扰了!”他站起来走了。 俗话说秦桧还有仨朋友呢,黑狗混了这么久,身边只有这十几个铁血兄弟,虽然都是亡命之徒。 非默一眼就看到了掉落在青铜煞棺旁边的蚩尤心,想必是刚刚蒙恬破开青铜煞棺的时候它才从青铜煞棺上面掉了下来。 似乎是被恶鬼给感染了,他居然没觉得害怕,反而露出了疯狂的兴奋。 也是一个炎热的夏季,明明才初夏,可树上的知了早已叫得让人烦躁。也是一个大雨的夜晚,还带着雷鸣闪电。 许正阳笑着走了过来,一时间周围六七个黑衣人顿时都掏出枪指着许正阳,剑拔弩张。 二人依然在苦苦支撑,试图摆脱对面的吸引之力,争取能从那吸力之下,保留住尽可能多地祖血。而谷云哲的动作,他们也看到了,只是不认为那是因为控制不住生符的举动,却认为,是为了加大吸力作出的手势。 所以说这空军的学员们就是霸气,长着自己会飞就各种使用近战型武器,是传说中的“有飞行器任性”么? 李健翻了翻白眼,感情爱丽丝已经把所有的流程都安排好了,自己只需要去执行就行。 第162章 崔翩妤劝李宴 崔翩妤与李宴策马城外,一路至了西山脚下。 两人难分胜负。 好久没这般畅快,下了马来,李宴连笑了数声。 弯腰到河边洗了一通脸,洗完脸,崔翩妤将手中酒囊送上。 李宴豪饮了一大口。 “痛快!” 两人在河边痛饮起来。 酒饮罢,李宴双手撑在地面,抬头仰望落日夕阳。 “没关系,没有法律规定诋毁我是一种犯法的行为,反正我就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士,最近都没怎么工作,靠社会福利来养活,被诋毁一下很正常嘛。”张武星笑着说道。 但就是这种情况了,他还是一刻不停的关注着陈清风的直播间,想再次找点什么机会,把陈清风打压下去。 这张异域风情的脸虽然有些限制,但真要被观众接受,很容易爆红的。 她下班后回到陈清风家,发现没人,就和陈清风打电话,然后就被赵辰接到了徐老这里。 敲锣打鼓的声音,非常隆重和喜庆,远远超过了当初在学校里的时候。 朱竹清刚开始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当身体飞在半空中的时候,她就瞬间回过神来了,身上的两个百年魂环同时爆发出一道黄芒。 仓促之下,加上断尾牛足够强大,一只前蹄的脚筋虽然没被斩断,却也受伤了。 之所以要打游击,正是因为战斗力不如人,正面冲突完全没有胜算,也就是说,面对圣帝认真的攻击,这帮游击队的成员毫无胜算。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奈何这一次,动力盔甲的对手是不科学的气,正所谓你有科学,我有神功。 “这么多年了,茅山还是不肯放过我!还是派出这么多人来找我。”黄晟声音低沉地说着,好像太多时间没有说过话一样,两个茅山道士竟然从黄晟说话的语气,听出了一丝艰难。 “这个吗?”秦石一笑,旋即他大手一翻,手心在这时轻轻的摊开。 赵颜教育孩子一向都讲究以理服人,孩子做对了就该表扬,做错了是打是罚也绝不含糊,只有这样才能在孩子心中树立起正确的是非观,免得他们日后走上邪路。 “来冲风雨来,去踏烟霞去,斜照万峰青,是我还山路。”就在这时,湖心不远处,传来一阵男子的诵诗声,那音调里透着一股子豪迈和洒脱的气概。 今天她又一次赶上了直播,看到自己的哥哥终于战胜了之前没能战胜的对手,陈薇薇打心底里高兴,在镜头中看到陈睿抬头双眼微微眯起的神情时,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哥哥心中的呼声。 接下来的两天里,钟天连续登上第十四层,十五层,完成了对世俗九品丹药的全部感悟。 看着人头比已经到了二十比三十五,中路二塔再次告破,葛石的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再这样下去,一步步被对方蚕食掉二塔,那就是上高地的节奏,一旦高地被破,翻盘几乎很难。 楚玲儿想要施展剑意,龙骄阳即刻飞到她的身前,让她无法催动剑意,在这么近的距离,楚玲儿如果催动剑意会先伤到龙骄阳。 李夫人一听,凄哀的脸色总算带了三分欣喜,就有些等不及了,只是她知道越郡王妃愿意去李家是看在苏家的面子上,她不敢也不能催。好在老夫人看看天色,这个时辰出门,还能赶回来吃午饭,再晚就要饿肚子了。 第163章 最好的阿兄 众人才了然,然这人,就是官家最近很是重用的李宴啊。 两人真就比试了起来。 李宴提枪在手,气势变了又变。 崔廷瑱见过李宴数回,每回见她,都觉得她有不一样的地方。 那日在马场初见,就一眼,便深入他心。 今日再见她提枪模样。 才知。 自己原是很喜欢她这般。 冷风站在一边,冷冷的看了看半空的阴一,“杀你,又有何难!”说完就要迈步走出。 “好了,别哭了,都这么大了还哭,让前辈看笑话。”一会儿之后,赵氏说道,两人这才分了开来。 虽然这些都比不上他对慕容兰那种至情至真的爱,但是,他心里却始终装着这些人事,能够理解他、懂他的人只有慕容兰,而慕容兰却又不知所踪。 站在慕容兰身边的这个男子,也在仔细观察着慕容兰的表情,当他确定慕容兰对家哥慕容德涛,以及部族的感情深切时,他决定用慕容部族的一切往事勾起慕容兰内心的改变,让慕容兰离开拓跋杰。 将老三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就朝门口走去,叶窈窕也跟着站了起来,和将老三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了煎饼店。 她想起自己曾经为秋玄看过左肩头,并无中了绝命丹的迹象,那时,秋玄体内根本没有任何剧毒。 而燕真对面的阳冲天,压根儿站着不动,一点伤也没有受。那十条火焰熔岩龙,更是在虚空当中咆哮着,展现着自己的威风。 两只纤手一拂,在她全身感控的一大波无形气力,立即化作一波潮水冲去。 可是,罗兰站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韩少勋从车上下来,心里觉得奇怪,便踩着高跟鞋,慢慢的走了过去。 “王爷。”月归痛苦的趴在地上低吟,抬头再看,王爷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向着新房的方向走去。 再说万祈在令狐剧组,当天晚上节目播出时,他也没放在心上,依然在赶着进度。 良久,张山站在蜀山剑场的边缘处,其后是万里延绵的青山,在还未亮的夜色里如同一只只巨大的怪物与天齐坐,其下是万丈的深渊。 宋婉仪的尖叫声渐渐消失,剧烈挣扎的身体,也恢复平静,一双眼睛也变得无神。 而慕名来喝茶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因此结实了京中不少皇亲国戚,虽没有官职,却是个极有面子的人。 巡音而去,一个杨臣杰,一个唐熙寒,她怔怔的的凝着他,没想到他也会替她出头,还以为他当真也只会看她的笑话罢了。 曾经,她真心的把她当朋友,真心的喜欢她。到头来才发现,她根本就不需要。 娇莺语气柔的能滴出水来,落落大方的解释,其实根本不是解释,而像是通知,已经代表了慕夙离的态度。 并且听他刚才的话语,这位十翼大天使应该是归于辉耀之主座下。 苏欣其实也看出父母似乎很不喜欢丹尼,而且苏阳更和丹尼是水火不容。 “可是他们说还要,哪有请客不让人吃饱的。”莫莫搅和着锅里的水,头也没抬。 所以在下午的时候,我爸就开车把东西陆续的给运到了山顶上,反正这里也没人管理,就算被溜达的人看见,还以为我们野炊呢。 梅利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还媚眼如丝的看着苏阳。 第164章 崔翩妤结局 李宴虽然输了,可在崔大元帅手中过了十数招。 这样本事,不禁令人惊叹。 此乃奇女子也。 众人望她的眼神,明显不一样,顷刻都围到了她身边来,势必要将她灌醉。 崔道旻收了枪,回了营帐。 父帅心事重重,崔翩妤屏退了身边人跟随,在营帐外等父帅出帐。 待崔道旻换了身行装出来, 柳岚冷笑一声,“秦大菩萨?真是好听的说法。”若真是菩萨,现在又怎会对这些求救声置若罔闻。 “公主,你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了把?”见风少明走远,李水连忙关切的向李瑶雪询问道。 柳千千沉色一叹,“总之,先试试和平的手段,别一下子操之过急了。”她此时的心情宛如夹在门缝里一般,两边都为难,给出的建议也是比较折中的。 锻炼完,林轩就上线了。按照习惯,先看看拍卖行和商店有没有凝视药剂出售,有的直接被林轩买下,这时候林轩语音中发来两条消息。 有玄兵部落,出入山庄自然畅通无阻,雷霆无奈的带着一队萝卜头出去游荡。 按照博特的指挥,双方立刻进行了对战,虽然对方的机甲战神比自己这边的低上一个档次,可是,他们的数量很多,三四驾机甲战神对付林枫他们一个机甲战神,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 克尓顿之狼也知道,如果刷不过这张副本,就会打击队友的自信心和自己的威望,无论如何,就算攻略是假的,他也要去刷过黑暗法师营地。 峨嵋派众位师姐妹闻言都觉得这公孙婉柔是个可怜人儿,有的甚至开始自责自己作为师姐妹从来没有走进过婉柔的内心,与她分担这种痛苦,这其中最难受当属周芷若了。 弗兰奇载入了大瀑布的激流之中,一下子就被卷了进去,随着激流撞在墙壁上,一下子飞出了屋外。 里面是一条长约三十米的碎石通道,黑漆漆的一片,可是却丝毫难不倒风少明,风少明现在在这样的环境下,视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有些事情,根本不用他们自己去管,自然就会有讨好他们的人,去帮着做了。 只是,这样一来,冲出去的部队很可能会在和鬼子骑兵的近距离撞击中伤亡殆尽。 他觉得宋彦昭刚才出手处置四个指挥使让他们官降一级,有些操之过急了。 虽然林狼没有杀过人,但是林狼在大兴安岭的时候,却是杀各种猛兽凶禽无数。 不止是白风这样想,在一旁的苏星河,摸着下巴,看着这两人,也无言的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凌冰宵一眼。 纳兰紫还在那里呢,你这时候带回来一个爱慕你的姑娘是什么鬼。 安谨兰刚准备用尽全力开车门,忽然车窗里冒出一只丧尸头,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安谨兰扑来。 在反叛了国家后,某些人还幻想着只会被放逐,他们好像以为自己是那些放逐到利拉莱恩的人一样。 如果让神氏家族的人知道她以前做过的事情,那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很有可能就会化为泡影。 那海马金丹中期妖族修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竟然被打一巴掌。 他倒是又想起了那个给他出主意的公司老员工了,那可是公司很早的一个员工了,在公司也算中层,可没想到这会却是突然朝自己这边靠拢了,还给他出了这个一个主意。 第165章 与崔廷瑱说开 未恢复的原因是,不光她崔大将军身陨,崔家大房这一脉,是再无可用之人,崔家儿郎,先继逝去,此一仗,以崔太尉府的亡息,换来边关十数年太平。 谁也没比谁好到什么地方去,朝廷进入平缓期,边关稳定,朝内,便一度掀起政变的大局。 李宴自知看过太多生死变幻,只这样的事,若落在崔翩妤头上,她欣赏她杰 更可恶的是,猪圈里的猪还贼多,又笨又重,偶尔踩他几脚,便疼得他龇牙咧嘴。 司玖音了解了前因后果,得知了是贺钦钦和时耀擅自闯入火场被浓烟困住。 如果不是主角的出现,放眼整个大乾王朝谁敢惹他,他都不敢想象那种生活得多爽。 他还往功德箱捐钱了,木宁十分诧异他的举动,以为他像往常献爱心一样,走个表面形式,反正他也不缺那几个钱。 其实也没细看,主要是秦寻雁身上的香味,搞得他有点心猿意马。 大家一听时耀的话,连忙开始,连忙举着镜头麦克风,生怕错过一点劲爆消息。 哎,她以后还是谨慎点,少惹麻烦,不然顾叔叔已经三十多了,哪经得起这么折腾,万一掉头发,提前衰老了就不好看了。 周潇涵没想过还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季舒瑶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休想抢走慕容离。 殷修转眸伸手拿过黎默扔在地上掰成两瓣的硬币,虽然硬币碎了,但罪门还是在碰到他的一瞬间出现了,一如既往地向他伸出了手,但黑影之中的目光仿佛变得十分幽怨。 魔城机缘是好,但不是谁都能得到的,运气好的,被魔城射出的宝贝砸中,还得丢掉性命,属实不值得。 到达有熊氏的时候,轩辕氏的部落已十分壮大。这些,都离不开轩辕氏机智过人的头脑。原来,一路上,轩辕氏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沿途他游说了很多个部落首领,并和他们组成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部落联盟。 过了良久,冰兰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盛着魔法火焰的银盆忽然一亮,里面跳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来。 武云向张楚道了谢之后,就给那个名叫杨光灿的大四男学生打去了电话。 这个时候徐天对着身边的梦惜轻声说道,脸上都是轻松之色,徐天知道梦惜是看到了这么多的强者,在担心自己。 娜兰一早起来,要办点事,恰巧经过师傅的寝宫。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很想偷偷去看看。但她马上把自己的想法收起来,这种事已经被师傅发现一次了,如果再犯,师傅恐怕不会轻饶她了。 这是应望施展出来的传承灵技,他的身体之上,一道巨大的虚影,如同一头猛虎的身影,朝着徐天狠狠的撕裂而来。 她睡眼朦胧中,见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向着两人涌来,不禁尖叫了一声,同时元力激荡打出了一掌。 早在前几天少年出关之后,他就已经把岑府里外都布置成了阵法,有他本人以及六十古尸坐镇,安全问题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叶潇也不做作,心安理得的收下这瓶丹药,然后准备跟逍遥子道别。 身为魔界明面上的统治者,狄阿布罗魔尊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占领江胤的半魔体,使自己成为晋升成为了魔帝级别。 “何事?”越君正微蹙眉心,以为仓洛尘定然突然想到了什么至关紧要之事,是以也不免神色略微端肃起来。 第166章 皇家围猎 赵栝的母妃前几年病逝,惠妃生前为人和善,和皇贵妃关系最为密切。 皇贵妃待这小十七,不比自己的儿子差。 不比其他儿子,小十七未封王,打小在宫城里长大,从未出过远门。 只官家从上半年起,却叫崔家那位世子,共同习授太孙与他的功课。 康王眉目中藏了些隐色。 “小十七近日还与太孙 麻氏在上房骂骂咧咧的,抱怨艾巧巧占用了一天的平板车,就好像他们家每天都要用平板车拉货一样。 只是,他一定有某种方式能知道城墙玄机,否则在木屋的白墙上不会有曾经画下又被抠掉的图。当我回到木屋,外间并不见古羲身影,径直走向那唯一的一扇内门。门自然没有关,到门口就看到熟悉的一幕,我怔立在原地。 冯若白转过身来,美丽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像个做工精致的木偶,只是没有神采。 经理记得上次关起来的时候,那手指甲也是紫黑色的,但却没有这么长,最多也就一到二厘米的样子,可是现在呢? 我宁可他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会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要他像现在这样,会做饭,会做家务,会做很多他以前从来都不喜欢做的事情。 一丝失落袭上心间,大喜大悲的情绪转变折磨得我心口发堵,可残酷的现实却始终提醒着我自己的身份,我就是来给人家生孩子的,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进了院子,隐隐听到上房传来说话声,其间还夹杂着麻氏的咒骂。 “庚帖上要是要写着我的名字,罗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艾巧巧不安道。 心头好似空了一块,也不知哪儿来的寒风猛烈的往里面灌,酸涩胀痛得厉害。 虽然嘴上整天吹逼自己是‘天下第一’,但楚大老板心中,还是有点x数的。 而怪虫遇人则活,钻人口中则人无神智,择木而食。最后从尸体肚中钻出,便是手臂粗细的螭。因为‘篪’与‘螭’的谐音,所以人们将这东西叫做‘篪虫’。 僖贵人心下一惊,若不是身侧的宫婢及时搀扶着,这会儿只怕她已经跌倒在地上了。 生命果然是无常的,可是许多人将它看做了恒常,不到那一天他就不会去思考死亡的重量。他没有意识到上官大帅的突然逝世,没有意识到上官懿汀的忽然离开。想着想着,黝黑的面颊竟淌下一串泪来。 不过后来发现辛客懿一直没喊他。也一直没出事,吴德就忍不住分心了。 那凶相毕露的阎罗一听此话顿时如同触了电一般,赶紧松开大金的手臂,大金正用着力,猛地手臂一松控制不住,一耳光就响亮地盖在了阎罗的脸上。 妖邪已经可怜得连这唯一一条能发泄的途径也没了,但盛翡只是一笑置之。 这样渴望的名为野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也许会被遗忘,但绝不会消失的。 这是个少年,看起来吓了一大跳,大概想不到云仲达能发现他,而且居然抓住了他。 镖局又走了一天,晚上,赵寒莺刚要休息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雪萌看着那一堆白花花的银票朝自己招手,但也矜持的收下。数了数,居然面值十万。 待她回神过来,从厨房里走出来时,简立行已经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这一点尤其让世人称赞,就算是政敌,也挑不出他半点作风问题。 第167章 天河浴马 昔日的那个寒门李宴短短几月功夫,转眼便今非昔比。 便是诸位王爷,都待她需慎重的地步。 有康王这句话,寿王少不得要重新审视那河中的李宴。 天河纵马。 此女,确实本事惊人。 然而太宗,倒像是没什么意外,他满面笑意,连连道。 “不愧是朕的爱将,赛得好,赛得好啊!” “那么,你就更加需要我的帮助了。而我,也需要你的帮助。”阿特拉斯说道。 挺拔的身材,线条分明的肌肉,虽不像健美那般强悍,但爆发力却是十足。 “当然不是,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腾出手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赵子岳一脸坏笑声音缓缓的说道。 对于夜明珠并不陌生,当年香港拍卖会上,柳正天就花巨资拍下了一颗夜明珠,作为镇宅之宝。 熊坤捋了捋蓬乱的胡须,眼中阴晴不定,直接传音送入韩风耳中。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超能力者这么容易就能够晋级,无能力者这么容易就拥有超能力的话,学园都市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零级的无能力者了。 陆无尘一把将光头甩在地上,冷冷地望着光头,语气冰冷地喝道。 再瞧他那目中无人,一身奢华品牌的打扮,柳岩能想象出这货一定是出自大户人家,若非有钱就是有权。 看到漫妮闭上了眼睛,赵子岳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键,等到电话接通后,却没有说一句话。三秒钟后,又将电话挂断。 “哈哈哈哈,多宝,这两件灵宝,乃是我二人的所有,在那无数年的岁月里,我们早就已经摸清了它们的所有特姓与弱点,你用它来对付我们,真是好笑,这才是关帝面前耍大刀,你选错了对象了。哈哈哈”。 苏昕说着连自己都在心痛的话,微微闭上眼睛,脑袋软软的靠在椅背。 蒂莫西所知道的变身药剂只能用于人类变形而不能用于动物变形。 相对的,林氏集团有汇洋鬼楼当靠山,有乔楚晴这么一位天位境强者坐镇,想不发达都难。 一听说这两家公司的名字,叶窈窕就听到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坠了下去,这两个品牌可是国际大牌,做他们的代言人,那广告费肯定是天价。 林木早就想好了说辞了,他坐直了身子,摸了摸口袋,掏了一根烟,点上。 人类的精神可以分为三个,自我,本我,超我,或者也可以说是,意识,本能,以及道德,其中意识与道德,共同构成了人类的行为准则,而本能,则是负责着身体的运作,比如说,心脏的跳动,呼吸,还有其他的功能性。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他没有一个给予自己提点的引路人,想要成道,只能靠自己摸黑过河,走一步是一步。 轰隆隆……雷劫再次凝聚,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闪电纵横交织从天而降。 江武和何兵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一边穿衣服还一边抱怨这地方连个泡澡的地方都没有。 这边汤维在到了学校之后就去找自己的讲师去了,拿到了假期的证明直接就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好了,事情解决,奇怪我为什么没感觉到饿呢?”陌沫摸摸自己的肚子很是奇怪。 “老牧,我要听你的解释。”胖子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在黑暗中出奇地亮。 只可惜,他不像忠王那样,可以修炼武魂,可以与兵器心意相通。 第168章 崔翩妤出京 围猎事毕。 崔家即将要有一件大喜事。 这便是那日魏国公夫人亲到营帐的目的所在,她的夫君在外征战数年未归,遂以她要亲自向官家求个恩典。 却不是为了她儿子。 而是为了大房的崔小将军。 她请命,欲要官家为崔廷瑱尚五公主。 此事遭到崔太尉的坚决反对,熟料,本和他说好,该同 “你不介意我吸干他们?碰到血液,我没有把握能控制住自己。”幻灵树循循善诱道。 大家过来都没有想到有带手电,所以现在全部都把手机打开灯光。 那两个工作人员将那满满一箱试卷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就直接转身下去了。 “是,我马上去安排”刘远山也发现最近日军调动频繁,好像有大战爆发,但雪狐弹药很少。不是国府不给,是没有,雪狐要的东西就更没有。 我心疼的柔柔揽着她躺到了床上,不停的拍着她的背,轻声告诉她妈妈不走妈妈会一起陪在你身旁。 不过,林天也不是只想占便宜的人,一挥手将在天断山猎杀的内丹,从神农鼎内取了出来,浮现在虚空之中。 她咬牙承受着,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声线暗哑得甚至连哭声都是压抑的,没有人听得到她的懦弱。 那是人世间最鲜的一口肉,他活到如今这把年岁,或许是别人一生的一半儿,他却是将死之人,回顾走过的人生,大约只有这么一件事,是让他引以为傲的,说出去可以吹上三天牛b,令人羡慕到死的。 林久拿着自己完成的作业站在苏木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给自己检查作业。 “哈哈哈,好好好,我们霍家终于有望发根了!盈儿呀,我现在正式让你接手一些事情!”霍大哥说。 “你还知道大力水手??”子翔脸上写满了问号,这魔界也有动画片不成? 郭念菲抱着安安走在前面,凌雪儿乖乖的跟在后面。三人上了依旧是挤了挤上了郭念菲的兰博基尼,郭念菲开车,雪儿做到副驾驶上揽着安安。 这边巴的谎言被彻底拆穿后,面对强大的取经人和愤怒的吐蕃百姓,他根本抵挡不住,只好在帝王蛇相助之下,几经拼杀血战才逃出了哲丹寺,来到了蛇王山,准备与这帝王蛇四兄弟联手一举除掉大唐取经人。 此时一颗星球成型,缓缓自转之间,却是并没有一个可供其公转的轨迹,那五方大陆之主,也是赶紧出手将其稳固下来。 云霄虽然身陷囹圄,但是他肯定想不到,即便是强如诸葛秀玉,都是不能够在庄坚身上讨得半分好处,所以,见到庄坚二人前来,他心中的骇然,简直是犹如见到鬼一般。 周墨轩看向魅影,眼神之中的恨意,犹如滔天之水,倾泻而下,令得众人,心生寒意。 “我知道,但是总比在这等死强!撤退!”说完我便和他们三个开始迅速的向放弃的工厂撤退。 林鹏一回头,只见那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他们的身后,此时,正在努力的争扎着,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一样。 四位狼兽王被取经人歼灭之后,李汉龙便带领官军将士展开了全面进攻,在龙族厮杀血战配合之下,一举歼灭了猿狼山全部兽妖。 “哎!哎!哎!没用力怎么戳进去了。”还不等人回答,感觉到长枪的松动胖子赶忙微微用力继续抵着大树,没想到枪身还缓缓的往里刺着。 第169章 李宴遭刺杀 入冬之际。 这几日,天上飘起冷雨。 易安淮请了假回乡,许是年后才回京。 李府在这半年里,修缮又修缮,早不是当初那间寒酸得只能刮出西北风的破落门户。 府内应有尽有,说是请的林木原都是给王府督工的工匠。 现李府是繁荣了起来,各房中的女使丫鬟一日日地见多。 小雨夜寒 介绍:作为曾经的德玛西亚第一勇士,无畏先锋团的领导者,盖伦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作为被尘封的一百五十位英雄之一,德玛西亚的军队至今仍旧保留他的传说。 沈心怡下午的工作都做完了。除非是有什么突发事件的。要不然下午就是在公司里坐着。总监也不是那么不开事的人。还是比较懂得善用权利的。直接给了个假。算是特殊福利了。 培训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却是不知何时开始进行讲授。在这一段空闲的时间里,人们纷纷相互聊天议论,整个室内越来越嘈杂。 “那,老爹有什么想法?”张嘉铭索性把问题丢给指导者,自己继续当听众。 不过林浩却还是压住好奇心,赶忙扶起易中天,忍着那股强烈得有些吓人的臭味,摸了摸脖子,顿时松了口气。 莫浅夏见大家都很开心,即使不会喝酒也不想扫兴,于是端起酒,向大家也敬了一下,便喝了一口。 也有人曾经见过李益岚和自己在公司楼下纠缠在一起,那时候大家都知道李益岚是南宫美宁的男朋友,却没有人知道,李益岚是自己的前男友。 走出店铺,二人商量一番,在此地也转了许久了,本就对这些事物不了解,再继续下去怕也是一无所获。于是决定返回训练地的住处,休息一下。 面对千皇,妖瞬将话说的很轻松,但经此一事,心中已经有了畏惧,若千皇坚持将他和梵雪依两世相隔,他实在无力反驳。 “是我!”林墨寒的声音很嘶哑,刚才那寒冷样子也变得柔和然后还有一抹疼痛,他走到莫浅夏身边坐下來,用自己的大手,把莫浅夏两只手包裹在里面。 本来他还想再找个理由让昆仑虚的人彻底退出战场,没想到现在人家还能接着呆在第一线。 洛方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召唤弟子,故而此刻的昆仑虚,大罗金仙级别的存在都找不出几个。 长天心想,这曹操最好被那尹氏给分了心,不然老盯着自己,自己趁乱取利的时候,还得带上他才行。就算分给曹操一半钱,长天也根本无所谓,不过有些事曹操在,就不太方便做了。 但是叶星辰等人,连这噬心元神都打不过,更别说还有能力,去对付这黑貔妖神的另一个元神了。 “皇叔,今日老贼必死,前些时日皇叔曾言,一山无容二虎,此番老贼既除,皇叔何不辅佐朕,靖平天下,开创不朽基业,还万民于太平!大将军之位,非皇叔莫属。”刘协此时又一脸诚挚的看着长天。 “还有,此事我只是告知你一声,届时一旦临盆,我自会安排天命之人与你的孩子互换,此事连你的妻子也不能知晓,知道吗?”临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 林天也是‘好心’的劝年玉山善良,感觉这位年少真的是太衰了。 毕竟他是第一次炼制圣心丹,能在第一次提炼出六成的圣琉璃,却可以比得上普通的圣九品炼丹师的提炼能力,他自然相当的满意了。 第170章 寿王妃受累 那马便带着赵修穿河而过。 一时,众多杀手止步。 分作两团,另一半渡了河去追赵修。 然李宴这处的杀手,却是越围越多。 她连自己的马都丢了出去,是再难逃离此地。 李宴与这帮人拼杀整整有半个时辰,周身疲软。 对方便是拖,也能拖得死她。 李宴立剑在地,体力渐渐不 “你是来找他们的?”听到这话,顾绾绾心里突然有些失望,她还以为他是专程来找她的呢!看她来真是越来越爱把自作多情浪费在他身上了。 以冷寒的身手,在面对段鸿飞的时候,还不值得一提,凭借自己强悍的身手,只是微微的一个侧身,就躲开了段鸿飞的一拳。 虽然打扮比起云容简单了许多,不过她的气质更加霸气,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追随。 孟婆如是说,可他却刚刚受完锥棱,意识并没有完全恢复。等他恢复意识想要问一问具体细节的时候,孟婆已经离开了。他只好时刻牢记着孟婆的话,等着后日孟婆前来救他们。 到了宫门前,顾衡扶段玉苒坐起身,又帮她整理了衣裙和金冠,十足好丈夫的表现。 而良妃被自己的儿子,这般指责过失,她非但没恼,反而脸上闪过了后悔的神情。 “瑶表妹可看到我的丫鬟云珠和八妹妹了?”段玉苒也压低声音问道。 三太太在临去休息前与段玉苒提到她想明日去忠勇伯府和四房现在的宅邸拜访一下。既然回京了,怎么也得去给太夫人老姚氏请个安,再去给大嫂忠勇伯夫人问个好。 梅暨白的脑子本来一团乱,可是现在也突然变得十分清明,一幕一幕的梅家先祖的记忆像是一场电影,全存进了梅暨白脑子里,各种法术,各种妖怪,各种过往,各种艰辛,全成了梅暨白自己的记忆。 她为了做好这糯米饭,可是专门认真地练习过很多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陈锋吃到最正宗的鹿市糯米饭。 他大概算了一下,国贸这两个项目,应该能拿到将近五亿的受益。当然,已经是把税什么的全都去掉了。 苏云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为了死去的夏柳玥。这句话终于听到了,可是娘亲却已经沉眠于九泉之下。 不过,不得不说她的眼光还是很准的。他这人的面相一看就有些帅气、面善,跟坏人完全不沾边。 她不敢告诉王母,她儿子现在独自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危险的环境。 这些人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一个一个基本上都是不加思考,直接下意识的帮着陈大河开口说话。 他觉得炸弹大概率派不上用场,他还想到了另外一种令他后脊发凉的可能。 “梅香!”苏梦瑶眸子一闪,看了一眼梅香,梅香一脸会意地凑到了她的面前,苏梦瑶一脸严肃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梅香连连点头。 眼前的这个丫头看起来连自己儿子的年纪大都没有,所以很难让人相信这个丫头就是平安医馆的大夫,而且还是最年轻的大夫。 苏浅浅来之前便已经听说了,苏云清如今是玄王尉迟澈的王妃,地位不可一世。 白莹莹心里暗骂江澈景还真是头脑简单被人家堵了三两句话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要是指望这样的人替自己脱罪的话只怕才是半点希望都没。 第171章 李淑救赵修 而另一头。 今日庄上点算清账,李淑本只是领着许重二来处理庄上的事。 却在田庄上,远远就看见有个少年郎,他骑着一匹骏马,往田间去。 而他身后,尽是黑衣的刺客追杀。 那人,或许她不怎么认识,但他那马,她认识。 那分明是她大姐姐从不离身的马! 许重二也瞧见这一幕,认出了 “报告,我们在等安亚大人!”但是现在玛维她们到是没有想过报自己的家世,玛维犹豫了一下之后,决定实话实说,不过这话刚说出来,对方的脸就黑了。 “咦,这两个家伙居然都选择无视我。”刘子琪白眼一翻,瞪着大眼睛说道。 大城市有房产的业主都会接到中介公司询问是否出租出售房产的电话,少的情况下一天一两通电话,多的情况下一天能收到十数通电话,要是哪天没收到中介公司的电话,那就证明你的手机欠费了。 果然的,不和罗罗娜通行,却和丝沫一起出én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本以为和艾丽西亚等人一起行动这家伙会稍微有些收敛,但没想到对之完全没约束力?艾伦想到这里,不由得仰头惨笑一声。 少康的复国大军先后攻克了寒浞的两大封国,仅剩穷石一地的寒浞已经是危如累卵。 瞽叟很是忌妒他的财物,想要自己的次子成为有虞氏的首领,且贪图尧帝赐予的财物。于是想了一个办法:让舜登高去用泥土修补谷仓,等舜上去之后,瞽叟却从下面放火焚烧。 离好奇的感受了一下水的温度,果然是热的,这太神奇了,虽然她即便大冬天跳进冰湖里也不会觉得受不了,但是热水总是比冷水舒服的。 其实,这三套房子的户型基本差不多,只不过是房子的朝向略有不同,两个是朝向东,一个是朝向东南,而张伟准备带看的是一个朝向东的房子。 无疑的,再不斩这时已经观察到了水无月白已死的事实,所以现在他才能爆出这样的力量来。 “这阴毒的合体尸是在水里逆行而上的,是水难,师傅他算的没错。”二叔接过话说。 叶白感觉自己背着皮囊来到了一座无比繁华的大都会,眼前的繁华种种迷乱了双眼,他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最初的目的,忘记了初心。 话还没说完,众人就已经跃跃欲试,他们的确被打怕了,而且这些日子以来,我给的伙食是一差再差,他们已经到了滴油不沾的地步,其他方面完全没有吃喝来的诱惑大。 他只好凭着粗略的映像,一步步地朝前走,走了几分钟之后,彻底迷失了方向。 几道身影现出身形,基本都是苍老的血煞部落的高层,论起辈分来,血煞王还要称他们为族老,他们都已经见证了数代血煞王了。 “妈妈,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唯独这一件!”百诺很坚决的说到。 安正东和白玉莲是亲兄妹,只是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兄妹两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虬须大汉猛然掌势挥出,之前的那把大刀早就毁在之前的战斗中了。 许是因为景寒刚从战场上归来,他周身都散着杀气,一言一行都似是从百年冰池中侵染而成。太后对上那双森冷的眸光,只觉得虽身处于初夏,而心早已零落到数九寒天之中。即便是借她的名义,她还是不敢阻止。 第172章 李宴不敌 天暗。 李淑的马车坠下了山中的湖里。 索性,人没什么大事。 车夫在山上时便被杀害了,现下山脚处,唯有她和眼前这人。 李淑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人从湖里救出来。 只她的衣服都快晾干了,那人还没醒。 赵修不会水,呛了水,待一口憋在胸腔内的水咳出,他便醒了。 醒来看见 血红的眼睛透露出了冰冷无情,当九头精怪看到了其中有剑侠客之后,眼神当中不禁透露出了阴毒的神情。 封林点点头,这点确实不错,就比如一个乘法,人类始终无法超越计算机。 “好,就一起来。兄弟们,上。”却是四位护法之首的张龙一声怒吼,身化巨龙朝王昊冲了过来。 电子声音传入脑海传入脑海,剑侠客这下明白了原来还有后续的任务在等待着他。 守护之灵说到这里,众人都有一些听不明白,只有邢杀尘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 他连从山下到山上的十几道关卡该怎么走都不知道呢,甚至连对自己能不能过去这个问题,都是持怀疑态度。前面都是如此,更别说是最后的那一段天梯了。 这天,连云城刚到,余年又带着一些人想要上去,可是怎么也打不上去,便有些气大了。 但是让剑侠客没有想到的是看着占地面积如此之大,如此豪华的皇宫当中居然也有这种犄角旮旯的存在。 偌大的入门广场上,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耳朵里嗡嗡怪叫起来,脸青得像孵蛋的母鸡似的。 就这么抓着仇回到了自己世界,现在仇那边的人被封林这边吊打。 “皇上……说来话长,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南宫靖月心思电转,他在清醒之后更觉得自己不应该参与朝庭政事,只要得到盟主令即可。 双手猛然的覆盖在了门户的外面,他的身体上肌肉和骨骼竟然发出了一阵强烈的雷鸣声,仿佛在他的体内有着一尊恐怖的魔兽一般,惊人的咆哮声开始展开。 然后白卓紫的出现更让现场的姑娘们兴奋了几分,因为白卓紫温和的笑,柔和而俊雅的五官让姑娘们都两眼放光。 这肯定又是提利昂的主意了,这家伙,当真是被姓氏耽误的商业天才。艾格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放宽心,带着凯西走进办事处。 一觉醒来的唐唐静静倚在床栏上,眼底没有什么情绪,不过,那张脸看上去,却是在笑着的。 我爸护犊子这个毛病这几年来一直都没变过,别人动他可以,但是敢动我一下,他一准跟人拼命。由此可见,我肯定是我爸亲生的,不像我二姨夫,之前老是打简丹,不然简丹也不会头也不回的离开那个家。 江岚挑了个空位坐下,放下东西刚拿起智脑头盔,便瞥见了身边坐着的是毛英龙。 别说“阻止”艾德·史塔克作关于谣言真实性的调查了,理智告诉艾格:自己最好和此事半点关系都别沾,和瑟曦不管是当对手还是队友,都有可能倒大霉。 这主要是几人修炼时间都不长,还没有高手的意识,特别是罗娴,一直把自己当作是普通人看待,一日三餐几乎是必不可少的。 哀叫遍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囚房内回荡!被洞穿的墙壁直通外界,呼呼的空间内循环气流灌入牢房内,瞬间席卷起了一阵尘土。 第173章 北椋紫耄决战 李淑只一把拉住他,紧紧握住他的手,顾不得他的腿伤。 拉着他就跑。 “我大姐姐要不敌了,快走,今日就是毁了你一条腿,你也要跟我走。” 两人到底迈步速度有限。 等第二记闷声落地时,赵修回了头。 却察觉出李淑握住他的手越发用力,拼死没回头。 两人只往一个方向去,信念坚定 韩世忠原本就好酒,又见得这宗室公子如此好客,自是大笑应允。 黎枫无形之中便被排挤了出去,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成熟男子的声音。 云浅凉是以顾相府的身份出席,到了宫门口婉拒了习箐的邀请,站到队伍末端。 之前朱燕一直昏迷,白夜想问也问不成,只能与这些人继续一道前行。 进入这里是所有人分明是站在一起,但除了最近的人,其他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们竟然感悟察觉,而本应该跟着他们进入的那些势力的人,也并没有任何的身影出现。 中年人的攻击落在了唐泽先前所坐的椅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椅子瞬间四分五裂,木屑四溅。 那些邪祟魔帅更不是善茬,十五个邪祟魔帅中三个邪祟魔帅直接出手,想要瞬间抹灭鲲鹏战团,报复鲲鹏战团的肆虐屠戮。 真正能沿着跑马场跑完的少之又少,谢瑜跑了第六名,郑玉恰恰排在尾端,跑了第十,反而是郑峰,眼看就跑了个第五名,然后便莫名其妙的摔了下去。 “明天看我怎么欺负他,你会看到真正的硬汉与假硬汉的区别!”加内特得意起来。 灵力不断汇聚,诡异的事发生了,只见明明无色的灵力在汇聚到唐泽掌心处时,竟是变成了浓浓的黑暗之色,邪气凛然,如同一团黑暗火焰般不停地翻腾着。 “攻城是需要巨大伤亡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只是下策,不得已而为之。”刘凡徐徐的说道。 这种失而复得的踏实感令人十分沉迷,哪怕同伴默默是被对方“吃”掉的,几名南区新人也都忍不住或坐或趴到地面上四处抚摸。 “你真的是四年大学白上了!怎么能够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来呢?”乔振国气呼呼的说道。 自轮回空间回到现实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挑战着李鹤的忍耐极限。 毕竟她今天之所以会想尽办法的要跟赵汉亮断了,就是为了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勾引李二龙,现在不管咋说,她确实也已经没有相好的了,也不算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吧。 “遭了,好像有点问题,睡得不够多?”看着外面黑茫茫的一片,秦奋能够做到的,恐怕只有继续闭眼睛休息调整了。 新人还是一脸迷茫,唯独三男中的另一名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微微垂下了眼帘。 “怎么了!?”两旁左右跟着自己的同伴,发觉不对,便赶忙护在其左右,动作一气呵成,可见默契极佳。 “他总是骚扰馨月,我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装聋作哑吧?”林海说完,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结果今早,那位不愿意赔款的金兵东路军主将,完颜宗望的首级,就已到了朝堂之上。 赵无极扫了一眼周围,整个营地透着一股凝重的气势,仿佛随时爆发的火山,不愧是全球各国最精锐的部队,大家在一起的气势非同寻常。 第174章 世子喂药 再醒来,李宴睁开眼,不是在自己的床上。 锦缎式的床帐,上好的蜀锦盖被,床头挂着三三两两的玉珏,周身弥漫的暖香暗涌浮动。 不像是在自己的屋中。 她在哪。 她在。 思绪迅速回笼,李宴渐渐有了意识。 这是崔廷衍的卧室! 她在,小世子的床上! “李姑娘,你醒了 然后不理白清儿恨恨的目光,一身香风,一身白衣,还有那一双晶莹的玉脚,在嬉笑声中踏出了阴癸派的驻地。 “多么希望郭靖郭大侠做主角,不知道这个郭大侠最后会不会被这个杨过给坑死。”徐家五十五少。 “你这段时间应该会去九首王殿的吧?帮我跟她问好,让她有时间回来看看我。真是的,一点都不称职。”上官凌努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我有事要忙,就先走了,你就暂时先待在这里,我会早点回来的。”叶凯成收起手机,看着前面冷着脸不说话徐佐言道。 “真是的,都跑了。”陌沫不满的嘟囔着,看了看还在摆弄花草的人,陌沫一把过去把人给拉了过来。 “干嘛突然这样?”也不是很抗拒,就是叶凯成这样突然的搞袭击,徐佐言有些慌。 秦朗慢慢来到杨汐身边,看着她将自己的大长腿掰弯到头顶,心里很是震惊。不禁想到,怪不得她能做一字马,要是她再练几年,能把腿再分开一点,我岂不是能插到她的心口窝? “这是我命人收拾出来的,陌沫喜欢么?如果不喜欢就再换。”蓝月儿生怕自己刚认的大宝贝委屈了,忙问陌沫的意见。 “没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七点之前给我回来,不然跟你没完。”徐诗韵跟徐佐言谈起了正事来。 否则以她这类天元境界玩家的身手,怎可能在大和咲人半月形能量团的狂暴攻击以及周思聪星痕弓九连发下安然无恙,却在这么平淡无奇的一招物理攻击上血量锐减。 “等等,老神棍,你能代表全村村民,他们愿意以鲜血帮助易白?”王林疑惑开口。 国强,则自己便强,但若国弱,自身也会因此被限制住,三朝之主,哪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然而却尽数被困在元婴巅峰,不得寸进便是这个元婴。 李蕊前脚刚到医院,吴筝“坦白”的视频立马就被放了出来,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死者家属堵在回廊上了。 他在防守端的确开窍了,可是进攻端,缺乏基本功,也没有投篮能力的他,唯一的得分方式就是无限靠近篮筐,在近筐位置接球进攻。 厉伟越想越烦躁,嘴里的戒烟糖嚼的没了味,直接吐进一旁的垃圾桶。 这个时候,吴达也从酒楼出来,朱勇随即对其说道:“吴知府,从明天开始,你要派人全城查封王、赵两家的产业,一处都不许落下。 现在看来,只要过去说几句好话,或者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恢复。 就像我前面说的那样,一个生性懦弱的人,就算手里拿着刀,恐怕也不敢上前去打架。 在许多专业人士看来,这种做法很lo,毕竟你是个圈内人,怎么能和业余的对喷起来? 一大早上,杨露起来之后,做了一会健美操,然后亲手做早餐吃。 对于季晚来说,当年就是一个意外,苏玖背着内疚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对他的惩罚了。 第175章 李宴告白 这代表什么,原是不用讲的。 她从来都是坦荡荡的心思。 她这样坦荡的人遇上他这般总爱将心事收在心里的人,本就是一件奇妙的事。 她学不来他的内敛,有想做的事,她素只忠于自己的内心。 “这代表,世子你没将手抽开,这代表,你终于承认,你心悦我。” 崔廷衍的眸色越变越深。 钟南本不是佛教徒,但入乡随俗,跟着秋香几人一起虔诚地上了三支香。秋香还捐了一些香油钱,换来了一顿斋饭。 而就在这时,田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拿出手机接听起来。 林傲风内心极为的震撼,不过现在,无论如何都要拉拢白羽,让林家多个强者,二十岁的地境宗师,加以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算了,蛮牛,规矩如此,也没办法!况且刚刚风护法不也说了嘛,留半成给我们!已经够了!”血凌制止了暴怒的蛮牛说道。 吴英对张晨的观点破不以为然,陈安之搞出的这个成功学迷惑力确实挺强的。面对吴英的疑问,张晨只是问了吴英一个问题。 “啪”一声开关的声音响了起来,楚昊然一怔,随后就看到周围亮了起来,而他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五十平米的现代楼房里,而在门口有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正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当赵康他们慢慢靠近的时候,黄忠突然轻咦一声,他发现那祭坛里面有不少的老面孔。也就是上次在荆州的时候,他和这些人有过一面之缘。 初二一班史上第一次集体暴动开始了,因张晨而起,他却不在现场。 尹伊看着绑住自己的机械臂,钢筋铁骨的机械臂上安装着一只装满剧毒溶液的注射器。 天空之中,诸界武者,心中为之震动,这些武者,很多都是第四步,甚至只有第三步,还有第二步的蝼蚁,而现在,他们竟然有胆子,拼死一战。 魔王虫体内的剧毒,自然是无比恐怖的剧毒了,因此,当魔王虫产生的剧毒渗透进入虫王的身体之中,虫王痛苦的咆哮起来。 林枫朝着她的手掌看去,她的手掌纤细,白皙,修长,十分的好看。 苏魅离等人,本来也以为这事情,就要到此为止了,却不想古枫又来了一招。 李茂安抚了芩娘一阵,倒也不忍再折腾她,嘱咐她先睡,去了苏樱院里,隔墙却听到苏樱正和乳娘对付两个孩子,恐自己进去忙上添乱,于是出来,欲去寻兰儿。 回鹘建国之初,南方的大唐正值盛世,万邦来朝,威震东西。这个时期回鹘人的建筑风格趋向大唐,不论皇宫、官府,还是权贵、富商,建筑风格就散发着浓烈的大唐风韵。 只见与其左手手腕上同款的另一只银白手铐,被龙恩清若无其事地铐上了飞车后视镜一角。 而结果也没让先存失望,尽管那个远古海兽巫奴的修为还仅仅只是妖兵境界,但却成功帮助先存凝炼出万余滴八品精血。 至于孤山侯来此做什么,众说纷纭,总没有一个定论,在很长时间内,都是长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他分明清晰感应到,叶荷换了这种方式握刀后,木刀似乎多了一丝生命。 二人听到以后,迅速举起枪,准备击杀子翔,可是子翔压根就没有给他俩这个机会,两团火焰直接将两人烧的不省人事。 第176章 崔家遭难 官家震怒,曲笙的父帅叛变,至魏国公战败,他的大儿子战死疆场。 寿王协同诸臣,为魏国公请命,太宗的怒火烧了几日不休,当即下令,将叛臣之子曲笙下了大狱。 短短几日,京中风云变幻莫测。 李宴在宫殿中见到崔廷衍和崔廷瑱二人,见了数面,尚来不及同他二人说句细话。 这于崔家而言,是灭 赵七甲嘿嘿一笑,还要调戏一番,手机响起,一看,是京都方老头打来的电话,一般说来,这老家伙给自己打电话,准没好事,可自己也回到江州,能有什么坏事呢? 听说自己的孙子会被打成一个傻子,顾东海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苏禾云给拖过来生吞活剥了。 孙大圣都还没有等马兴说完威胁的话,拿着茶几桌子的一个茶杯砸在马兴的脸上。 何大清靠着变形卡改变的身形外貌,以及那身装扮,成功蒙混过关。 这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云芷兰这一定要坚持去供销社买礼物。 他也知道,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欧野这人最讨厌的就是的妄自尊大的人,陆知这是踩到他的雷区了。 哪知丽娜的青藤鞭鞭梢甩过来,正是一招“灵蛇出洞”,直扑蒋钦的刀锋。 屋里的双胞胎听见动静已经被吓醒了,他们正在房间里哇哇大哭。 哪知十八年后,史红石偶尔出山,再听到上官雷的消息,竟然已是阴阳两隔,实是令人叹息不已。 而他妈妈其实早就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听完之后她有些沉默,但是也不敢继续闹腾了。 丁梦看着宋清远的微笑,虽然无心一笑,却进了她的心,他少有这样的笑容,里面参杂了无奈和无助,他从未看见的过的笑容。 丁梦眉宇紧紧锁定墙上的电视会议,宋清远面容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面容,脸上的每个表情她都记得非常清晰,闭上眼仿佛他就在眼前一般。 傅西桁眉心微皱,手尖飞速旋转的球不经意脱指而去,飞着砸上了李达达的头。 此时李墨面对所有的院试者,让他有信心和李墨对峙,哪怕他之前被李墨的实力惊骇。 “九叔,别扯什么风不风水的,你说这墓穴在这里,我们要怎么挖?”赵副官一脸激动地说道。 长公主听着这一声母亲大人,顿时喜笑颜开,那妖艳的红唇微微上扬,散发一种足以倾倒众生的魅力。 “见教不敢说——”寂清刚说到这里却是他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王非败看到是一个虽然漂亮,似乎显得略有些单薄的姑娘。 “好吧!记得下次早点来!”龙兰山依依不舍的从王非败的肩头飞起,然后突然到了三丈之外。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机会?”江秦松皱着眉头一句,英俊的脸上有碎石划破的浅痕,好在不会留疤。 那种强大,是生命等级的强大,但凡被其看一眼,都会让人忍不住神魂战栗。 苏予澈沉默几秒,黎笙听见他周围安静了些,便知道他肯定是离开包厢了。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色什么友的。”沈寒悦一把拧住了季晟凯的胳膊。 就在这时,叶离突然发出一阵大笑,随后,所有笼罩在他身体四周的血雾全都重新朝着他的身体缩了回去。 她昨天晚上,才和母亲商量着,怎么样让孙山出面,好让罗其远松口,放自己出罗家的大门。 第177章 世子哀恸 李宴知晓官家是绝不会拦她婚事的,只要这婚事是从她嘴里主动提出。 官家闻之,叹息。 “我本想再留你一段时日。” 他近来咳疾加剧,李宴不欲让他受寒,扶他入内殿休息。 太宗便又问她。 “你可想好了,崔家现下是多事之秋,魏国公生死不知,崔廷衍他那哥哥也才将将战亡,此时你嫁去他们 就这样忍受着这样的疼痛也不知道多久,直到我疼的几近麻木,感觉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似的,直到我疼的冒了一头的冷汗,我才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向了坛子外。 然而,就在这时,大雪山之巅,突然间想起了急促的钟鸣之声,紧接着便有无数修行者,蜂拥般的来到了大雪山的主殿前的广场上。 那笑声,陆良很有印象,前面就听过几次,现在听起来,全身都冒寒气。 “咔嚓”一声,陈汉痛苦的惨叫了起来,不用说,他的肩胛骨已经被林逸生生的撕裂了。 云蓝之所以当众这样宣布只不过是在云兮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为她正名,告诉众人,自己到底有多宠爱她。 不过是身子,反正一天不知被多少人看过。此时,这样俊美的男人可不亏。万一被看上了,以后不是一步登天。正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万一这个男人就好她们这一口呢? 方圆五十公里内,六十多条炫白浓浓的烟柱冲天而起,全数打向金锐。 “什么不急?医师刚才都说你的手如果治疗不好就废了。”乐子焦急道。 另外一边,南晏雪以及冥胤两人失去了历云兮的气息之后便忍不住四处寻找。 飞镜道“你难不成想让他看人鬼大战?话说这个老头在那里晕一会儿也许是最安全的了。”。 毕竟修真一脉已经没落了,从他师父开始,就每一代只有一两人而已。 “有准确地点还不好办吗?吃完饭咱们就通知柱子和李大嘴他们,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他再厉害,我们人多一样能搞定他!”。 主人都发话了,工人们自然收起武器,纷纷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做没有做完的活。 由于没有真正能信得过的人,所以财务这一块儿一直是他亲自在打理,一些比较大的财政支出,都得他来处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感。 三号硬是凭借自己鲜血直流胸口凹陷的身体打向了苗诀杨,苗诀杨丝毫不敢含糊,他知道这个怪物把就算现在这种情况攻击力也是丝毫不减。 狗子气坏了,十分委屈:“行,你们都帮着她,都帮着她吧!别帮我!”扭转身,气呼呼走出了屋子。林峰跟奶娘也赶紧追上去,准备劝劝他。 不过周平不会象传说中的上帝那样,直接出手搞破坏,他特意从地球侧赶过来,就是为了看看这场异界魔法核爆的具体效果。 沧瀚学院,这股力量只是在周边游走,便退去了,然后千符城的方向。 所以当他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世界观好像一下子就被颠覆了。 宁无缺缓缓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神情。这个时候敢来庄园闹事的人,无非就是支持那些副帮主的残余分子,这些人实力有限,来多少都是送死。 “你让我去对比的结果在这里。”杨哥把两张照片给他,附带对比的专业数据。 第178章 互通情意 李宴心思一窒。 怪道崔廷衍这般不正常。 他果真已知晓了。 远比她预测的还快。 他已知晓,岭南那一仗,他父兄的战损,是不同寻常。 李宴从怀中掏了帕子过去,慢慢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这刻,不想骗他。 “黔中确实出了问题,却不是曲元帅的问题,阿衍,我听说,你庶兄 你们的目的就是抢别人得到的造化,或者一些人身上带有好东西露面了你们就也抢。就象这龙涎草,它一露面,天武者远远就能感应到。 很显然,羽生结弦今天登门拜访,提前就做好了两手准备的,如果说服张阳,那就皆大欢喜,如果说服不了,那她就要杀了张阳,重新扶持一位信得过的傀儡。 “宋爷爷,还会有办法的。”我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跟一个血尸就这么聊上了,而且此时我竟然非常不想他死,想让林八千有能力的话出手救他一下。 但庄主交代下来的任务不得不完成,在两人气势僵持不下的时候孔武率先出手了。 但随之让他们感到无比惊恐的是,调动的神力和魂力,以及法规和规则不仅无法驱散身体产生的衰老和无力感,反而加剧了这种感觉对于肉身和神魂的削弱。 山犭军极力后退,他察觉到了危险,极度的危险。感觉自己身上那些自然大道的烙印都受到了化道之力的影响,想要燃烧起来。 占卜师是独立于整个修炼体系中的一个异类,无法用切实的战力来估量他们。 不管是塔灵、血虚兽、轩辕器灵,于思琪和通臂猿,都是具备超阶挑战的顶尖天才。 “好的,主人你放心,我会在这里一心帮你护法的,一有什么不对劲,我就会及时叫醒你的。”巨阙说。为了不影响到王宫南,它就索性冲到门边,把自己当门栓一样插在门上。 这次,昊天镜整个颤抖一下,竟然直接脱离了道玄真人的双手,如同陨石一般,砸落入地。 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封璟是真怕徐珈再出什么问题。她想到了之前获得的“封印一切”的奖励,只好将其取出用在了徐珈的身上。 太阳正在头顶的上方,湿漉漉的丛林仿佛透不过气来一般,在热火朝天地蒸腾着。 其实在摄像机的下面有一个背包,里面有大量的压缩饼干和面包,矿泉水。 鲁炎将两种不同的植物卷在一起,像是卷粉似的,捏成一团,再塞进嘴里。 “把战杀术和虚妄之眼开起来,这两个秘术与其说是秘术不如说是一种战斗本能!”幽雪继续说道。 短短一个月,生也经历了,死也经历了,二十几岁,想起曹雪芹的诗,竟然也能感同身受。 想趁此机会和他提议,不若把他养的外室接进府。她保准像对待亲妹妹一般,好好的待那些娇花。 夏天只要敢用拳头轰过来,必然会反震回去,他用多大力气,他自己就会受多大伤害。 固然从年龄上来说索龙也才刚刚四十来岁,并不是很老,可是他那张扭曲的脸庞,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 林峰抽了抽依旧被李雪按在胸口的手掌,李雪这才发现她仍然死死的把林峰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上。 毕竟那家伙本身也是个高手,塞巴斯蒂安的异能是可以吸收所有形式的能量,然后还可以将那些能量给释放出来。 第179章 世子大婚 这月底,崔世子大婚。 老太太病不见好,无人为崔世子操办婚事,一应车架都在府外备下,世子向病中的老太君请过安,女使为他系上大红花,他欲出门迎亲。 两府相连甚近,崔廷衍反绕两府一圈,绕过半个都城,走过中街各巷,到李府迎亲。 今日无有高堂在上,老太太的身子撑不住这一整场婚事,崔廷衍也不想 “前段时间不是我妹子嫁了吗?这就是我的妹夫,他的名字叫夏羽。”苏浔介绍道。 “说不过你,道理一堆一堆的,像个学者一样。”桥本奈奈未吐槽道。 喝果汁都能呛到么?男人瞅着路明非面前的橙汁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关注这个怪异的家伙了。 可是在5v5的游戏里面,单挑是不可能的。才复活的军师立刻就打算来支援了,西门修这边与顾神打得火热,虽然说他不敌顾神,但是至少能丢点控制技能帮忙一下。 真是的,架纯又没有回应自己chu~自己是给自己挖坑了吗?谁让是自己教架纯游戏的。 这种战斗,伤亡就在所难免了,刚开始便有“七绝屠魔阵”被敌方的“百步无忧”炸破,而“龙炎军”和“恒神军”这边则是回以更多的“百步无忧”和“甩手雷”,一时间爆炸声混合着惨叫、哀嚎的声音到处都是。 ‘士别三日,但刮目相看’和尚把林华这三个月来的变化看在眼里,自己却暗自下定决心,如果这次能够活着回去,那以后一定要花更多的时间在修炼上。 “紧急会议还没开始火药味就这么浓了吗?我不喜欢吵架,如果一会儿要吵架我能不能提前离席?”中年男人摇铃且举手问。 而宜兰则是拿着两张彩票朝霖洛挥了挥道:“我可是把所有的雷晶都拿出来买他得冠军了,他一赢我们立马发财。”霖洛揉了揉太阳穴,她不知道宜兰的神经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大条了。 若不是宋画祠的神情太正经,医者的姿态端得十足,孟昭衍此刻只怕要心猿意马了。 “对手的重要性老师就不说了,人需要对手,和谁决斗决定你们的境界!”方瑾正色道。 不过这个问题谭遇晴就不愿回答了,沈苑也没强求,正好工作人员叫她,说导演找她。 “你不觉得你跟穆叶凯的打赌很幼稚吗?明明可以拒绝的!”王新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楼梯看起来挺深的,不过通道两边有烛台亮着,给黑暗的楼梯带来了点点光亮,到不那么的阴森了。 而血煞夜叉的铠甲上只不过多出了一些傀儡拳头灼烧的手印而已,手里的弯刀高高举起,身体的血气蒸腾,弯刀泛着浓郁到极点的血光。 以料理的角度来说,这实在太过重口味了,几乎是一剂猛料,并不适合经常吃。 陆决自然是听沈苑的话的,立马就从她身上起来,还顺手把沈苑给拉了起来。 不管对方怎样伪装也好,深雨都可以看穿,都可以知道对方自己绝对不是在自己的心灵的那个“怪物”。 “我听说,你认识那个无名战神?”尹鑫看着木沐故作淡然的问道。 武王在杀死纣王后,又命令手下诸多大将追击商朝余孽,肃清华夏东部,同时,对各地势力的安抚措施也相继到位。 权杖和玉章都被自己藏起来了,聂无争也救出来了,贾千千终于体会到了精神高度紧张后的疲惫,和聂无争分手后,回到家里便倒头呼呼大睡。 第180章 大婚(二) 崔氏夫妇到了国公府。 初进门,李宴便被满院大黄的仪仗惊住了脚。 进门,众人瞧见前方座上官家与娘娘皆在主座,立时统统作揖俯身。 前方高公公高声唱喝:“新人免礼。” 李宴直至走近大厅,看见近在咫尺的官家和娘娘,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眉眼处,平添了些湿润。 她不承想, “你们谁都不用再多说了,我意已决,你们若是不停手的话,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只要我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华青青眼神之中尽是无尽的坚定,或许死了也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承受叛夫弃子的骂名。 这些年,海军总部给予千劫的,只是食堂上的菜,家里千劫早就留了三千万贝利不会动,足够了吧? 仇千剑将杨柳儿抱回他临时住的房间,虽然这里很简陋,可最起码能够让他们有独处的时间。 百兽凯多仰天怒吼,凶悍的气息透过屏幕都让大海世人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这一刻的魅影满头黑发迎风飘扬,脚下施展极速,加持风之力,踩着金翅大鹏的步伐穿梭在众人当中。阵阵的轰击声不断传来,魅影在当中左冲右突,尽管在五个真神境的围攻下,依旧没有将他镇压。 白人男子下按的双手停住了,同时一秒钟之后,他的眼睛凸了起来,接着噗的一声,口里喷出了大口的鲜血。 “古鲁,我可以再向你买一些烤肉么?”他很喜欢原汁原味的兽人星球的食草动物,肉质虽说有点粗糙,但味道没的说,吃了一次就想下一次,而且古鲁的伴侣烹饪是一绝,平常都不做给古鲁之外的人吃的。 真是岂有此理!摄政王府的这种歪风实在是应该好好整顿整顿了,太不像话了!宫雪柳满心抑郁的想着,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 “我不信你不做那种恶心的事情,你肯定藏了恶心的东西。”谢红鲤冲进徐青墨的卧室,翻床铺拉抽屉,动作熟练的不行,就像是搜查赃款一样。 卫若南此时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如果是霍子弦发现了她,她还不用担心,万一不是的话,而霍子弦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会不会被人立刻杀了? 她就是多多,她就只有一个爷爷,爷爷死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那双紫罗色的眸子中,神色阴沉郑重,而鼬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双眼是闭合着的。 仇三越的面色,极为的难看,他缓缓站起身来,身躯一抖,封冻的冰霜瞬间碎裂。 而土影、雷影、风影几人如果没有秽土转生不死之身的优势,恐怕已是被重创。 周凯心慌意乱的想着,自己要是被抓到,光是二踢脚就足以证明自己就是雪崩制造者,到时候恐怕很多事情都会藏不住了。 父母会带自己去游乐场,会带着自己去旅行,也会来参加自己的家长会。 说着马脸就站了起来,往别的桌子走去,不少人都和马脸打招呼,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了,并且实力还不错。 皇帝来了总要泡茶吧?皇帝喝什么样的茶?用什么样的茶具?还需要准备什么? 于是,我们就在车里等待着晚上的到来,期间熊胖子带着骆宏彦出去买了几份便当给大家在车里将就解决了吃饭问题。我们在车里守了半天,也没见到梁府有人出入。 第181章 灵堂闹事 李宴在府中过了好些昏天黑地的日子。 崔廷衍日日都陪她。 只这样的好日子不长,国公府大公子的衣冠和魏国公回京了。 国公府痛办丧事。 于礼,崔廷衍,崔府世子是不该为他那位庶兄守灵的。 可他,整整为崔廷炽的灵位,守了三个日夜。 李宴自不会劝他,但他若如此,他下头还有 “不知道那个姐姐还能撑多久……”夭夭很是不安地频频回头,仿佛担心那些符宗的人会随时追上来似的。 广场最前面的一个高台上,各大门派的修神宅都已坐在了上面,其中有玉宵宗的掌门,更有一些此外门派的修神宅另有一些散修巨擘,他们都是来旁观散修交手的。 许昌这边乱成一锅粥,驻守边关的陈冠将军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带来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消息——并非只有许昌受此浩劫,临边的国家都是这样,甚至有些城池已经全部覆灭,从世上抹杀了。 “楚礼,沈傲天真的成长到这一步了?如果我猜没错的话,他所用的定然是那个老头的星辰鼎,从神域中得到的东西,每一样都定非凡品!”秦楚星在药鼎的前面,淡淡的说道。 命魂决定着道根,所以,道根有一种说法,你道根决定你一生的成就。比如说,你的道根拥有大神通的层次,那么,你一生最终的成就就有可能达到大神通境界,所以,别人会称这种层次为大神通命魂。 他想留住她的命,花再多钱他都不在乎。只要她还活着,哪怕是一直躺在床上他也愿意。他要她活着,天天看着她陪着她,哪怕是替她接屎接尿,他也心甘情愿。 六道鸦皇!有人见老妖到来,为之动容,有至尊喃喃地说道:没,没有想到,他,他不单是登临了半祖,而且创了无上大道,已经踏入了祖道一炼之中。 李征心中虽是不平,却又无可奈何,有什么法子呢,谁叫人家其他的跆拳道馆愿意花钱请专业运动员来冒名顶替的打比赛呢,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游戏规则”吧? 他一夜无眠,游走在暗夜中有些阴冷的许昌,甚至可以感受到非生命的东西从自己身边跑过,可却都不敢靠近他,因为他随身带着的帝王之气就是最好的辟邪物。 徐瑛耳闻他不但幸灾乐祸,亦且语意调笑,竟将自己比作了大猫,不禁粉面微红,跺了跺脚后挥手一掌朝朱权肩上打去。 李维斯无语凝噎,都炒到这份上了,就算把郑大头打一顿也没用了,只能等着热度自己过去。 “那个,他走了。”张安雅不太想把自己被拒绝的事情告诉张德庆,怕他心里不舒服。 “那个,就是好久没见了,叙叙旧罢了。”庄逸听了叶清香的话后,老脸一红。 “不过你们知道洗髓丹服用之后会有危险吗?!!”慕容雪问道。 可是现在有人要威胁到自己少主的生命安全的时候,他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一些人自然看不顺眼了,王爷对她好不说,还一脸冷冰冰的样子。 厚颜无耻的粥粥用双手高高举起了奖杯,一旁的主持人急忙上来,将话筒凑到苏舟的嘴边。 这时候杜俊凯也上来给了我两脚,他的脚最重,踹我的时候我感觉到比别人打得都疼,不愧能扛旗,这力量却是我比不了的。 第182章 国公夫人本事 这话一出,两方人都静了下来。 整个灵堂,静得只听得见火炉里烧纸钱的声音。 崔廷磐不与李宴熟悉,一时竟判不出她这话的真假。 “二嫂,你,你是在开玩笑吧……” 李宴朝里头崔廷衍的方向望一眼,他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谁跟你开玩笑,你嫂子我便是京中管酷吏的皇城司出身,这 “我们现在还要送亿然的妈妈去机场,所以我们就走了。“安初泠笑着望向了金诺莱。 盾山庆幸,烛龙肆虐的年代人类还没发展完善,否则这里更得变成白骨堆,白森森的人骨将让土地由松散变得结实。 “柳大少,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难道你也有份?”这次被大规模围猎,险象环生,这账非得好好算一下不可,一定要问清楚来。 “刚才听你说了以后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都被家里人安排好了还有别的选择吗?“十二年前还是于萌雅还是二十三岁的时候,刚接管于氏的工作,像是已经看到了人生的终点。 鲁班七号暗笑,稍微偏转角度,从傀儡队伍里蹦出来,蹦向他看中的伏羲瑶琴。 并不是因为他觉得其余的人不可相信,只是他认为这件事情如果告诉别人的话,还要让别人承担这一份责任,所以他就直接把这些都扛了下来,所以他在那一个阶段才会习惯性的装做甩手掌柜,但实际目的只是为了训练厉鬼。 “那么多年,怎么可以轻易说要结束?“江韩脑海里浮现当初一点一滴?? 梁昊来到测试器面前,根本不敢太用力,要知道梁昊的全部实力,可是十万斤巨力,这个仪器的最高测试力,才九千多斤,超过太多测试器就会,超负荷废掉。 眼看雷霆之力就要劈下,梁昊身体上也同样发出九彩光芒,雷霆劈下后,并没有把梁昊劈成灰灰,而是被梁昊的身体吸收,此时的梁昊只感觉身体全身酸麻,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其他并没有什么。 她不会想到看似温柔的男人,心里竟然藏着一个恶魔的他,不过她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他。 宋天机轻轻拍拍黑蟒的脑袋道:“去吧”然后离开了公司,黑蟒游到角落里慢慢隐藏不见,只有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口。 林飞看着还远处还在为自己是一个试验品伤心懊恼的拉莫斯,突然灵机一动,或许自己可以编造一个谎言,让拉莫斯走出内心的阴影中。 自从沉迷于游戏之后,叶幻就把每天自己所有零花钱,包括早餐钱全部拿去买游戏装备,这样的生活叶幻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一个从死亡岛走出来的幸存者,如今仿佛又过上了曾经的废柴生活。 原本他们以为昆仑虚虽然强大,可是和无名圣山比还是差一些,没想到今天一见,竟是发现昆仑虚的实力一点也不比无名圣山弱。 房子垮塌之后,吴天就直接离开了,反正房子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吴天的证件都在荷包里。 阿瑟知道杀皇是中途加入这个死亡游戏的玩家,比其他玩家要晚起步,但是如今杀皇的实力居然超过了他不说,比起悲还要强上几分。 现在摆在面前就两条路,一是彻底解封凤甲的魔性,释放它最强的威力。二是使用天机石沟通天地,逆反五行引爆这场能量狂潮。可是这两种方法都不是宋天机想用的,想想自身还有什么方法解决这次危机呢? 第183章 毒药 遂以崔廷衍只在等一个喜讯,一封来自岭南兵胜的喜讯。 李宴也盼着这喜讯快些来,好叫世子能顺利进行手中事,能为崔家亡故的兄长讨个天大的公道。 若不能,李宴只怕,世子会疯。 他不知还能再行出什么事。 可是这样的喜讯,哪有那样容易来。 此刻,梁氏正领着崔廷澈回院。 崔廷澈 “某些人给你买车都送到集团门口了,我这个正牌男友若是再不出现,那恐怕你就会被某人给拐走了吧!”乔思安扭头故作生气的说道。 “今天念了一天的经我累了。你们拾掇了一整天,肯定也累了。走,我们回阿静家睡觉去。”外婆说。 北风扬静下心来,运行凝气决。每吞下一颗培灵丹,就练气三周天。经过一天一夜的努力,终于把五十颗培灵丹全部炼化完,而修为也从凝气二层直接上升到凝气四层。 其实win很早以前就跟帝皇签约。不过与其说是跟帝皇签约,其实还是跟风华,跟邵祁签约。 然后,三人默默的点开了学校的贴吧,输入了陆柒柒的名字,而这一切主人公陆柒柒都不知道。 陆柒柒的扫货能力还真不是盖的,没多会就到零食专区打了一场“胜仗”,一个购物车根本就装不完,也就出现了两人一手一推车的画面。 不过,其他的后宫成员再来面对我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坦率的吧? “诶呀,你的手指甲,挺漂亮的呢~”我立马把她的手拿了过来。 楚国的左尹项伯,是项羽的季父,素来与张亮友善。于是就连夜奔往沛公的军营,私见张良。将项羽的事情都告诉了张良,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走。不要和沛公一道送死。 见到王韬等不追击这些工人也松口气,一个个心有余悸看着前方。 王天忍不住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这地方如果都是菜鸟的话,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总是和菜鸟过招肯定是学不到什么好东西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和平建国!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太久了。 虽说过几日就会公之于众,但在青阳坊市内,也是仅有少数练气后期的圈子里,以及几个势力所掌握。 陆春梅挂电话前还一个劲地让我找人想办法,绝对不能让沈曦阳坐牢,又担心他被拘留吃不好、睡不好,再三叮嘱要给他多送点东西过去。 这话一出让诸黑龙弟兄猜测化为真实、也变得更加亢奋、激动,虽早就知晓自家江哥管护院要七百万赔偿金、可任凭谁也没敢当真实来看。 “噗嗤”一声,匕首刺进绑匪头头还残缺的那几块皮肤的肉里,齐根没入。 “这是一个好办法!”上官石点了点头,宋蒔的计划完成之后,自己或者吕飞等人那是一定是要修改,如果时间太晚,这个事情就根本没有办法完成,宋蒔如果能够在一个月内完成整个计划,剩下的时间足够完成修改。 正欲要离开的时候,月璃却突然停下来。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摸索着全身。 没有多余的话,对杀手来说,杀死对手就是最好证明,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也有人心中疑惑,嫦娥仙子虽说五百年才开一次演唱会,但每一次开演唱会之前,他们这些天庭大神们都会收到邀请函,这一次怎么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呢?还是说嫦娥仙子变得低调了? 第184章 李淑报仇 “爹爹,若非亲眼所见,你偏是不信我的话,宋家舅舅,根本没出事,这半年,他一直在京中这户庄上。他和宋老太太,哦,还有宋姨妈,伙同起来,就为了骗你。骗倒是小事,且看看这堆采办单子,置办田地收据,唐舅妈做不来这样的事,这些事,全是宋姨妈一手操办,半年里,她转走了家中多少田产财产,这些,是不是爹爹你为照顾姨 “呼!妈的,还以为真的会动手,搞了半天妖族的人胆子也就那样!”周奕看着身后妖族的人往着无尽海边境的方向而去,啐了一口,低声骂道。 罗生拿五号也是没办法,他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身边,苦等自己醒过来。 司空长庭面沉似水,同样正在看她,四目相对,他伸手把身边的人给摔了出去,——敢不经过他的允许就动手? 林枫伸手对着白墨,意念一动,白墨就出现在了玉牌空间里,然后林枫又去厨房弄了些鸡蛋,收到了玉牌空间里面。 前路没办法再走,只能另寻退路,之前所逃离山门之下的蔡国流民,又折回山门下,一同捶打着厚重的山门,只为求得一条活路。 在潘芸把这里送给自己的时候,就交代好了一切。罗生在这里住的就没什么压力,一切随他。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桑洛才慢慢的回过神。摸了摸耳朵传来的温热,桑洛摇了摇头,越发觉得脑袋晕晕沉沉。 明知道这些家伙有把山珍海味做成猪食的天赋,为什么自己还要一次次的去挑战他们? 她的声音有些发闷还有些怒意,显然是睡着的时候被我给叫醒非常不爽。 “这凤洵什么意思?”这丹药都是难得的疗伤圣品,况且都是七道丹纹的丹药,本身的价值和疗伤药用在凤族都是不多见的。 为首男子以及其他人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那是对日后生活没有期待的表现,他们的人生已经非常糟糕了,感染越深,对这毒品的依赖就越大,可是赚不到金币,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洗澡换下的衣服呢?拿过来,我一起帮你的放洗衣机里面洗了。”苏婉琪走过来敲开王旭东的门直接问着王旭东。 林枫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无奈他说不过白沐雪,也不想惹白沐雪生气,于是只好陪着白沐雪一起走进了前厅。 景明帝这话景仪不好接,大统领是怎么听都觉着,自家圣上这是在抱怨皇子公主殿下们不孝顺呢。 冷静下来的天选无痕开始分析,不过不翻开第一页的话,终究没有结果。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往前走了一会,并没有发现落单的食人魔,不过在草坪上却摆放着一样东西,在闪闪发亮,准确一些是物品的四周边框有白线,就是为了方便在黑夜中被发现。 露出微笑,蒋涵杰的话语不知道是在告诫对方,还是在嘲讽对方。 林枫曾在上流社会中混迹过一段时间,自是深知这些晚宴礼仪,所以在接到林可馨的通知电话之后,他立马便回房间换了一套看起来相当正式的西服,就连穿在脚上的皮鞋,也擦的油亮。 迪迦摇头,喆韦刚愎自用,虽然也算西梁勇士,但是用兵之道差玄谟大将军太多。 也不知道是不关心,还是喝醉了反应不过来,捧着酒壶“哈哈哈哈”的笑了一阵,满嘴的唾沫星子都喷在酒壶里了也不介意。 第185章 世子病了 李宴洗漱了一番,再回房中。 看见房中人,什么心思都静了。 挑开帘子,揭了暖和的被褥,带进去一阵寒气,便依偎进了世子怀中。 崔廷衍睡得迷糊,将贴着冷气的李宴带进怀中,手掌摸着她后背,未睁眼,吻了吻她额头。 李宴紧紧抱住他。 闻他身上的香气,感受他怀抱中的暖意。 才觉 柳雨晴又开始挣扎起来,方华一看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这里并不安全虽然有他在,可是万一人家在牢门口架上几百把镭射激光枪,他功夫再高也是白给。 因为,老了,就真的来不及了,你留不住心中的红玫瑰,也留不住眼里的白月光,你想要的东西与人早在岁月中远去,而你便只剩你自己了。 他们从地下大厅里的另一条楼梯走上去,上了地面,眼前就是一片明亮。 正如紫袍和尚所说,此刻的风无名正在观察着死域的一切,甚至在烟儿与‘墨子’等口中的命运之子叶笑将要死亡的时候,风无名也没有出手。 漫漫地底,她有大义在身,若是潜伏隐藏,蓄意卷土重来,终是自己心腹大患。 “沐玲姐姐,我们要怎么做?”听到要塑妖脉,叶笑连忙问道。毕竟能有一个好的妖脉把他的缺陷补齐,从今之后他的剑道之路定会走的更平坦一些,更远一些,所以心中也是期待万分。 “我……哎呀,我去还不行么?我恨你们!”陈影萌发觉自己确实没有拯救两个男人的能力,只好不情不愿地向前走去。 他们也是有眼色的,知道在如今的年代,能开得起车的,绝非寻常人。 与此同时,南宫玲珑手持鸿蒙玄黄尺,头顶鸿蒙衍道图,镇压清浊之气和地水风火,两人合力,天地不断扩大,然后迅稳定下来。 猩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上流淌而出,一身近乎破烂的衣服都被染成红色,浸染地板的血色在明晃晃的灯光之下,更是格外的耀眼刺目。 “那好,我们就先闪了,等你们好消息。”说完,秋宇也没矫情,带着张大鹏和刘远飞走了。 唐烈这个‘混’蛋,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的打掉妖‘精’肚子里的孩子? 芝加哥唐人街就位于克拉克街里头,一个大大的山门上头方方正正的牌匾写着唐人街三个大字,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不只是华人。 “那就有劳学姐了”李子木感激的说道,反正总该是要回来一趟的不是,他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因为他已经打算回来华夏长住一段时间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样了,这都到学校半个月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老妈抱怨道。 转眼到了月底,天气骤然冷了下来,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李子木走到这通道的边上,低下头往下面看去,这红光就是从下面照上来的。 只有剑刃氏族花费了大量的资金在城镇中购买了两间建筑。一间是卖兽族武器的剑坊,另一间却是沙城中的第一间酒馆。 “不会有危险吧,”二青虽然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也不想让王元丰去冒险。 不过,神教的总坛有些例外,内堂的三位香主和四位护教旗主,都和外堂的坛主是一个级别。从亲近教主这方面来说,内堂香主的地位要比外堂的坛主还要高。 第186章 除夕夜 这回,李宴是真去了宫中。 只出了门,她便恢复了一向的威严模样,她是能带刀入宫的四品女官,京中一半以下禁军皆由她调令。 只她这副戎装之下,没人知晓,她一颗沉甸甸的心,心里装的全是她的新婚夫君。 孱弱难以照料的小世子。 唉。 李宴心中默默叹气。 她走后没多久。 所以,这样一支由众多超强高手组成的战队,去挑战一只仙灵初阶的boss,只要等级落差不是太大,尽皆可战。 帐篷之中早已经有三十多人,个个盘腿坐在草席之上,有的脸色兴奋,跃跃欲试;有的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那就爬楼梯吧,李闻的体质其实也不会多累,只是嫌麻烦,而且爬楼梯总是容易气喘。 跨过石廊的出口,便来到一处巨大的石厅。江入海来已过几次,倒不觉得什么,方布衣和江柳儿都觉得眼前一亮,想不到在天都峰的内部,居然有如此地方。 至少在灵植灵药方面,这里品种众多,没有学习炼器术那么大开销。 然后大家开饭,徐老爷子倒是不吝啬成本,到巷尾羊汤店去买了白切羊肉,红烩羊蹄,家里本来就有的卤牛尾,再杀一只鸡,一鸡三吃,炒鸡杂,芋儿鸡,和菌菇鸡汤,外加几个蔬菜,这一桌看起来很丰盛了。 触发后,能施展出离火天剑,威能足以匹敌练气巅峰修士全力一击。 所以才既能接受吴卓远和魏氏时常回家探望,但是又要挑上一些刺,好让自己心里平衡一下。 眼见飞剑就要命中方布衣,只见方布衣人影一晃,已不见了踪影。 所以面对牛头马面的攻击,他轻松的就挡下了。而张子陵那边战斗一开始就结束了。 但这也是不合规矩的,可武道总局本身便制定规则,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东方白吃痛的叫唤出声,不由连忙捂住嘴,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穿帮了。 不过因着宽松的外衫,沐纹涨起来的肚子,倒是看得不是十分明显。 低头玩“杀戮”新研发出来游戏的王若楠,听到儿子叫自己,不由抬起头。 纪尔岚对杨戭的喜怒无常着实难以摸清,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让他着恼了,兴许他口中说不介意,其实心中还是介意的,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只是她哪里知道此处是苏贵妃衣冠冢之所在? 但是伊格莱尔的眼睛,非常的干净,没有别的什么存在,就是那么和你对视着,里面是期待与相信,没有一丝怀疑。 德胜坊商铺居多,大部分是茶楼饭馆,客栈当铺,百草堂在中间的一条街道上,门口有一株老榆树,十分好辨认。 不过纵然齐林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这一次的舆论狂潮,依然还是让很多人都心惊胆战。 “那你就带袁倩去村子吧,这边的手续我会办理的,只不过如果袁倩去了你那里,你可要给人家发工资的!”白如玉一本正经的说道。 杨湘江仿佛沙场点兵,气势强绝,眼神又一下子掠过罗萨,看向了警惕走过来的凯,语气中虽然有认可,但眼神却还是孤傲无比,看也不看一同靠近而来的苘山以及里奇等人。 苗洋碧不由分说直接一举冲到将再缘身边,怒对着前面的阿史那博泰,阿史那博泰见状,不禁脸色一变,连忙闪身避开,加入到己方的阵营。 第187章 曲家军全族阵亡 两封信,一封告喜的信,一封承冤案的信。 皇宫中。 特使传信,传了一封自岭南来的信,和崔廷衍手中那封一模一样。 “官家大喜,官家,大喜!” “岭南大胜!!” “岭南大胜!” 高公公手持特使的信,从殿外急匆匆往内殿跑,高呼。 “官家,征南大将军,崔家,崔家大将军 齐星也在心底暗暗感叹,明明只是一道爪印,他却仍然能从其中感觉到金狮子的暴力。与之相比,自己曾经见到的怪物留下的破坏踪迹,似乎都比不上其丝毫。 他随即在空中使用敕神术,由冲天的岩浆中,带起的无数金属与岩浆共同化为一个身躯微细,更类似于神话生物的战马,战马嘶鸣,宁三缺开启枪魂域,力场早已随之开启。 对于孙天这一番话,李运猛地一愣,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一时间李运连哭都忘了。 刘标等人也来不及问宁三缺与钱梦瑜出来干嘛,没有办法,刘标刚打算去找崔胧帮助。 这无数浩如烟海般的知识,足以令任何一位学者疯狂,而其中许多的知识在一些异世界甚至是主世界,都是禁忌。 不正是随着第七探索队一起失踪的船员,林那个调皮任性的弟弟吗? 那队长听到表妹的一声惨叫,立刻扔下了手中的刑具,飞速跑进牢房中。 因为寻常马匪再遭遇到火炮攻击后,便会产生慌乱,至少马匹也要惊慌一会而。 “去!谁念叨他了?!”秦荣臻老脸一红,随即瞪了自己老伴一眼,老伴老伴,咋就专门拆他的后台呢? 里面的雅客都纷纷扭头,看着这位身穿西洋正服,风度翩翩的英俊青年。 张德帅不敢擅自做决定,一旦有事关国的异常活动,他就会马上报告给胡一舟。 绝美的身段。完美的曲线,在美人鱼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爱莉儿摆动着尾巴在宫飞羽四周不断游动着。或徜徉在暴雨等人身边,或嬉戏于海底的各种鱼类,处处表露着爱莉儿内心的那种顽皮。 城墙之上三三两两的士兵在走动,因为属于燕国比较靠内的郡城,所以防守只能说一般,加上前面有安平、马陵两郡护卫,这郡城的守卫倒也不担忧什么。 因为吴涛是昨天5:00才睡的,所以他今天睡到了十二点多钟,连早饭都还没有吃。 聚会继续,亭落里却不断飘出烟雾,大家你一根我一根的抽了起来,感觉这种边抽烟边聊天的新姿势格外舒爽。 而且这一些爆笑星人又开始朝这一个方向冲过去了,就好像那里有他们所认定的目标一样。 落尘坐在安静的一角,今日,还是和往日一般,大家都坐在椅子上面,安静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最后时刻。 “一醉解千愁,等宋兄醒过来就好了。”李真武听着宋玉致口气变了,于是也没有了那种硬邦邦的说话,就和昨天一样_开玩笑的说着。 塞尔金不知道,其实,现在展示的这些飞机,他们的生产制造最关键的发动机技术,依旧是有无敌帝国系统提供的。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提醒握菱铁斋叶迦很强,握菱铁斋显然也考虑到了,所以一出手就是最强招式。 闻听大汉此言,独孤风微微一愣,随后想到师父曾经对自己提起过关于蓬莱仙岛的事情,记得师父曾经说过,蓬莱仙岛的麒麟神兽乃是师父的结拜兄弟,莫非这眼前的大汉,便是那麒麟神兽浩烈? 第188章 世子进宫 李宴回了院子,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 细想,这身带血的衣衫,仿佛并未吓到崔四。 是了。 崔府是武将出身,想是见惯了这些。 崔廷衍还在睡,睡的不安稳,但呼吸听着是正常了些。 李宴陪在他身边,坐在床头,摸了摸他额头。 烧退了大半,没昨日那般发热。 沾了 叶芙妮是最初的彷徨后肃然默立,这位英武的骑士并没有辜负自己的坚持的信念,她说过自己想当英雄,也愿意将自己的梦想和林恩共享,那么此刻就是履行诺言的时刻了。叶芙妮和林恩,都不愿意辜负对方,也辜负自己。 秦羊咚咚从二楼飞奔下来,还想阻止,见到大厅中,系着围裙,穿着居家服饰的孟世静,握着通讯器,阴沉着脸,望着自己,顿时心一慌,尴尬一笑,想要爬回二楼,却被孟世静拿着扫把,开始满屋子追着打。 伤害约等于零,侮辱性却极高,顿时,这大狗张着大嘴就要一口啃过来。 这个时候,无论是叫谁过来,都有问题,野坟地,尸体,棺材,人皮,我还满身是血。 沐倾歌头疼,本以为已经光明起来的局面,突然就黑暗起来,又看不见路是什么样了。 一旁的童子点头道:“今年的茶叶采摘的都是十分巧妙,生长得又特别好。 过了没多久,弗雷德乔治他们也推开了门走了进来,瞬间就挨了罗恩一大脚的弗雷德捂着屁股呜呼起飞。 大道金榜前的众神,起先还在好奇着怎么没有人来拿灵宝的时候,现在心中都充满了担忧。 “噗——”又是一口鲜血,不过这一次殷松雪在抗争中取得了上风。阴阳二气见势不妙,逃窜在各个经脉,可殷松雪岂能如他所愿?香意决每行径一条经脉,便闭塞一条经脉,最后阴阳二气全部被堵在了阳跷脉中做殊死抵斗。 拳光璀璨,秦羊犹如被钉在半空的沙包,在这一秒钟内,身体承受了上千万次攻击。 上一世李擎就非常喜欢林志铃,否则他也不至于连做梦都能梦到林志铃了。 其实高达也好,圣斗士也一样,到了现实中自然不可能有二次元里那么不科学的水准了。 看着沈辞吃下尸魁丹,黑鲨副将才放心地让慧娘正式开始了调教。 家眷流放正被李自成折腾得面目全非的河南,那也是死路一条,等同是满门处决的惩处。 一张本该熟悉的脸庞,最终呈现在乔沐面前,看起来虽和大蛇丸是多么的相似,却偏偏一扫曾经的阴鸷。 白云飞的等级,虽然飙升了十几级,但是,还是九十多级。连四转都没有。 “爹!”听说爹受了伤,白云飞立即很是关心,很是担心。哪怕爹已经说了,他不是他的儿子。 张玄一口气将手枪里面所有的子弹射出去,清空了弹夹之后,放下手臂,看着枪靶中心的位置,早已经被打成了稀巴烂。 系统随即给出解释,比如漫威世界的难度最高,完成后可以从目前的三星神豪升到四星,而其他两个世界最多只能升到三星半,所以肯定不一样。 所以,他无法想象,更无法体会此刻白云飞的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 这会儿韩子航没心情哄她,说:“我起床先,晚点再跟你说。”掐了通话,他盖过头又睡下。 第189章 岁月静好 李宴渐渐重了面色。 康王是官家最爱的儿子,太子身体已到极限,前阵子,若不是一众诤臣联名上书,官家便有废太子的打算,即便知晓上柱国如此行径,官家,为保他的儿子,他会,他舍得丢弃上柱国吗。 扳倒一个上柱国已是难上加难,遑论康王。 满朝文武都知,康王会是下一个太子,只是时日长短问题, 问了附近的人才知道,这处区域归属于神宕山脉东部的一个中等国家,柳叶国,作为道极宗的一个卫星国,还是比较受重视的。而柳辰现在所在的这座城池,便叫做怒涛城。 他伸个懒腰往回走,眼神向上挑。回来时他走的这么慢李涵还没有跟上来,那就只有一种原因了——他被罗云撂倒在外面了。 本来艾莉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有想到这位林仙儿居然这么露骨,连男人的持久都干了出来,这让艾莉丝没有一丝准备,跟林枫一样,一个大踉跄,直接扑街。 “此次我只是作为一支前锋分队而已,像角龙王、疾风鼠王等人也都率领了一支妖兽大军,去围攻另外两座大城市了。”银象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戏谑地看着眼前面色难看的柳辰二人。 不过他没有继续下狠手的意思,而天玑刚才的一招也并没有想要杀死柳辰,只是剑招的威力原本就是如此,在比武台上,哪还顾及得了这么多。 “呵呵,果然有两下子,竟然连我的九幽之气都可以破除,不错!”黑袍人的声音在山十三的身后骤然响起。 河道的两边一共大概有一两百只魔兽在水边嬉戏和喝水,靠近炎彬他们这边的是一种名字叫做独角貔貅兽的魔兽,独角貔貅兽这个是只有在混沌之都之中才会出现的魔兽,在普洛斯大陆之中这种魔兽似乎早都已经绝迹了一般。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大掌柜褚建和神智远商议完了事情,出来后发现二楼这么多人,顿时疑惑的问道。 “这不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淬体功法吗?”山十三心头一喜,从中看到了一种适合自己,却又回避活人炼化的残忍手段。 “你们说的双重人格中的一个杀了人,那究竟谁是凶手呢?”谢忠最关心的还是这个,是不是双重人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确定凶手。 婚礼的前夕,苏念安和秦慕宸开始被隔离开来了。喜饼和请柬差不多都已经派了出去,尹碧蔚陪着苏念安过了名义上最后一个单身的夜晚,回忆从前的事情。 秦慕宸唇角微勾,挥了挥手,彼时安念楚听到脚步声,许琳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多说,马卡琳娜也没有太多耐心去解释那么多,反正能不能完成任务就要看陆天翔的造化了,如果可以,那么以后他就会成为裁决所的正是预备裁决者,等到十八裁决之中的一个退下来之后就可以弥补裁决者这个位置了。 “不错,落云分析得的确是有道理,冥殿坐落东域妖境,却以人族的身份创派,立身于各种妖族之中,其手下之人又怎会是易于之辈,没有三把刷子又怎么敢到南域抓人。”马大刀皱着眉头说道。 “汝等神修当知黑暗之渊中尚存一座封魔榜,当世魔将兴,诸位好自为之!”一个声音从封神榜中传出,瞬息消失。 山路难走!!是这几天众人经过无数次摔跟头所得出来的真理,晚上的山路就更加走了,不过好在赵海带路,中间省去了很多冤枉路,众人手拉着手,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色刚刚亮时,终于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前。 第190章 世子长跪宫门 只这份难得的娴静终在晚间打破。 李宴和金樽守在火炉面前烤栗子,崔廷衍正在案上看书。 栗子还未拷熟,太子府便来人了。 北椋亲自来了。 与李宴言:“太子进宫了。” 太子沉疴已久,连门都出不了,要他进宫一趟,那也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 该来的总要来,金樽用火板从炉中掏出栗 就他那点天赋才情,下科场的话,一个秀才也考不出来,否则他当初怎么会被父兄鄙视? 凡人筋骨,便是饮再多的花茶道酒,也断然不会散发这等味道,必然是修炼的好苗子,才会具备这等特征。 既然气氛这么的好,加上今天这么的高兴,所以理所应当晚上一起吃饭,而且林澈这个钱袋子还在。 分离后,我跟着邱道长就往外走去,魂魄是淋不到雨水的,所以高空之上下来的雨水,只能从我们身上擦过,我本来以为邱道长是要带我去城隍庙的。 沐清欢每天演戏的同时也关注着京都的事情,关注着顾淮远那个表弟,毕竟和顾淮远有血缘关系,即便顾淮远从来都没有把这些所谓的关系放到眼里。 所以,一开始冯锡才才会一直表现的不想与李慕交手,最后如同被迫出手一般,而现在柳正则出现了,他却有些急不可耐的想与李慕打一场。 好些日子不见阿六,朱二和张琛全都觉得人这种说话的口气实在是值得怀念,更何况难得看到阿六和张寿抬杠,两人自然是乐得作壁上观看热闹。 老板说话,语气都阴森了下来,我看向老板的面色,突然发现他的面色都狰狞了几分,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可怕。我心想这老板该不会真的是开黑店的吧,别回头我当了他的帮凶。 此时这里人多眼杂,的确不好行事,我目光朝着那边看去,那年轻人,还站在那里。 来之前虽然掩得好好的,美丽的蓝发披散开来也挡住了颈部,可随着她的行动,那些痕迹都显露出来。 这句话,是对广告词的补充,又是将这个软件的功能更进一步的升华,还让所有观看这个广告的人,都不由产生一个错觉。 阿喀琉斯来了一个躲闪的动作都没有,也出一拳,简简单单地对上了凌霄轰向他面门的拳头。 待飘出洞穴,她在断崖上回首一望,洞口处白雾凄迷,看不清内里境况,她皱皱眉,转身走到洞穴旁,凌空再往里面劈了三掌。 “过了前面那个桥后往左就是魔王寝宫,传承应该在寝宫后的天魔山脉,冥宵应该就在那个地方。”墨惜白神色凝重,有股抑郁的情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应该是他在努力压制着情绪外泄。 “如果他依照约定带来了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交易之后,你打算怎么对他呢?”木婉音看着龙威廉,猜测着他的心思。 冉闵却是猛的睁开了眼睛,浑身无力,可是却是突然感觉到下身居然是坚硬的可怕了。冉闵呆了呆,却是呼吸越来越粗重了,好像是要爆发了一样。 那保镖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本地的黑道局势,所以一听吴师爷这话,顿时就有些紧张了,忙不迭的道歉解释,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黑羽清浅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立即又联想到了,那向往已久的事物——太阳。 第191章 父子对骂 官家在世子落跪后,唤高公公将太子召进了宫。 太子是被抬着进宫的。 他比之昨日,病得更厉害了些。 殿外人皆不知晓官家召太子入宫何事。 此刻殿内,官家大发了雷霆。 他朝太子投掷了数个铜器,一一砸碎在地。 “你为何,你为何偏不放过老三,太子,他是你弟弟,他是你亲弟弟 让萧博翰有点意外的是,蒙铃一点都没有因为烈日的狠毒而躲避和试图遮掩自己,她就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的身后,一支手也若无其事的放在腰间,萧博翰是知道的,在蒙铃的腰间是有两把短刃尖刀的。 贺有义丧父之后,做生意走南闯北,对川北情况非常熟悉。世子吩咐,他立即娓娓道来。 中年老板的这个解释,似乎把这些都说的过去。无论是手上的硬茧,还是监控器的位置布置。而且,收货地址实际上也确实和他没有直接关系,除了和收货地址有些近以外。 看着黎响众人走过来,那司机一脸警惕的打量了几人一眼,视线就放在了秋兰的身上,似乎是认识,但是表情并不熟络,只是眯了一下眼睛,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撇了撇嘴,继续抽他的烟。 刚才,让魔医这么一忽悠,不但化解了海盗们对学员们的威胁沉沉,还化解了学员们被灌酒的危急。 陈伟强一脸的懵逼,很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叶天……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而已,甚至还是一个在校的学生,怎么可能是赌术高手,并且还是亚洲排名很靠前的存在。 一行人中,沈传星和刀王都是灵泉五境巅峰,其他人莫灵曦才步入灵泉五境,独孤剑已败,且深受重创。 不过剑圣他们一时间都不知道,里面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般都是实地,其实里面都是山道,密密麻麻的山道,所以秋玄一吼之下,把所有的洞窟都给震塌陷了。 当云裳说到“二楼”的“二”的时候,尹恩的脸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动,那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恍然:他没听错,云裳果然是在强调“二楼”的“二”字。 “当然是你,只有你有资格成为我孩子的母亲。”赫连烨伸手摸了摸云宸的头发,脸上充满了爱意。 “范汐汐才不是蓝星星,你们都猜错了,哈哈哈。”范静云突然疯癫地大笑了起来。 只有那些高耸的山峰,没有被海山淹没,但是上面也全是人类,整个地球,全是如此,现在,再也分不出哪个国家,再次没有战争了,再也没有什么第一国了吧,哈哈,一切又回到了初始。 经过了网友们的提醒,韩木生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之所以看“祥和社区”四个字眼熟,就是因为那拆迁男住在那个地方,就是在这个社区。 顾灵泽的礼物自然就是后山的酒,除此之外,他还亲自下厨给师父和师兄们坐了一桌子菜。 她在房间里踱步徘徊,眼看着时间是越来越晚了,陆勤还没有及时的回家,肯定是有些什么事情,于是她连忙到墙角取了一把油布雨伞,开门就出去寻找。 “找吃的,免得被饿死。”林气冲冲的回了她一句,迅速就走远了。 说罢,和薇薇安打了一声招呼,就飞向圣城上空的临时宫殿,她打算先召集自己的手下,然后再将虚空怪物的踪迹通知其他几位正在搜索的神灵。 第192章 上柱国伏诛 进殿,带动一番阔步声。 官家躺在长椅上,殿内火炉烧得足,闷热无比。 和外头是两个天地。 闻得声,太宗便睁开了眼。 高公公跟着李宴进来,一脸为难,太宗看见他模样,不想,竟一点也不生气,反朝他摆手。 高公公会意,当即退下。 “没人敢这样闹,听声,便知晓,是你来了。” 从奥葵的灵魂记忆中武扬知道,魔人修炼,和外界的人族修士有些类似,在许多时候,他们都是借助一种名为魔石的能量晶石,依靠吸收魔石里面的能量,提升修为。 自己和冯家的恩怨,该怎么搞怎么搞,但是,如果把两家的恩怨移到饭店这中间商的头上,让饭店左右为难,那可就不太地道了。 虽然现在姜旭是他的监护人,可是这种事他还是不要去做“电灯泡”的比较好。 莫秋白脸色狂变,他敢肯定武扬并不是化神神君,既然不是化神,那就只能是元婴了。 李辰逸一击未果,但是他却并未放在心上,因为那不过是他的随手一击,李辰逸甚至还没有动用自身三成的实力。 “我给你时间考虑,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这个时候,萧辰突然站起来,关掉灯光。 “叫你出来只是让你看着点罢了,也好震慑下某些人。”楚流意有所指道。 “可恶……”罗德暗骂一声,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预期,他可不是来找莎莉商量婚约的。当世最强的刺客就在罗德面前,但她提出的要求,罗德却无法立即答应。 寻找着这股让他心悸力量来源,最后锁定在夜白身上,这少年,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才凝聚第二魄,竟然能引起如此大的威慑力。 说完这句话,他们就看见这个浑身光溜溜的人消失在了原地,这注定是一个令他们难以忘记夜晚。 不远处一颗大树内,男子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眸复杂地看向乔汝安。 如今的喜儿满身风骚,走到哪里都翘着兰花指,眉眼间一颦一笑都多出几分狐媚的韵味。 杏花村的三月,宁静祥和,杏花绽放,望着那白里透红的杏花,众人的心情似乎都跟着好些了。 “援军没有了,要守住这里,只能靠我们自己了!”范长龄见参谋说询问,立刻对着参谋长说道。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在乔宏心底里荡开,震得他浑身狠狠一颤。 村民们都大骂马爱民和马爱党是三里屯走出的畜生,为马爱国觉得不值,马爱国因为两个弟弟几次和牛爱花闹不和,如今自己的儿子生存都成了问题。 他刚刚听到秦长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哆嗦了一下,像是某种隐藏在内心许久的秘密被人揭发。 她不求找到一个像萧逸辰那样,位高权重,身份高贵,又长得那么俊美的如意郎君,只求能得到一个爱她的男人就好了,这个男人,就算身份地位相貌都普通平凡都没关系。 因为铁链的牵引,木各飞出去过后,又被弹了回来,重重的撞在大理石柱子上,顿时晕了过去。 乔汝安结合这几年在白西大陆闯荡看到的,还有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男人古装服,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穿这个颜色穿得如此自然而又出尘,还有几分神仙气息。 他们在水下很难听到声音,他们是通过魔法传音的,这样才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在讲什么。 第193章 太子病逝 曾在祁连山学师的柏家公子,在外祖盛家长大,是盛外祖赐他名为柏甫慎,只盼他学师归来,接管盛家。 不料,学成归来时,却见满府屠戮,无一人生还。 在大雨冲刷中,有个还有一息之存的小剑客。 北椋的师傅也在这一记灭门中生逝,为救恩主,死得惨烈。 北椋和柏甫慎一样,来京,皆都是为了灭上柱 当然不可能,哪怕钟超再自信,也不认为自己比有资源,有功法的富家子弟强。 白色背影转过身来,露出一个只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孔,盘发玉簪,瘦削的脸上最醒目的是两撇胡子。 宙光鎏金的一部分特性,已经附着在了他的皮肤上,又因气血金钟是以钟超的气血为根本,会附带他的一些特性,这使得宙光鎏金那种历经万劫而不灭,不朽不坏的特性,也加持在了金钟上面。 顾远眸中的厉光一闪而过,他上辈子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身上的气势一出来,一众混子只觉得一阵冷意从他们的脚底下窜起,他们的脚步都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 杨过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对于动不动就株连几族并不是很感冒。 然而好不容易把变异昆虫消灭的差不多了,新的消息传来——变异昆虫脑袋里根本没有晶石,这是场骗局。于是晕乎乎的,他跑去跟人反抗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王鹤年竟然公然对他们出手,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而钟超,认为现在的自己属于自信的行列……只能说,神性的影响,无法避免。 “余老大,这上面就是他们的人选名单,你过目一下。”石浩将名单递给余尘道。 “得了吧,肯定有事哪个异想天开的想找鬼医给他看病的,哼,鬼医是那么好见的么?要是鬼医真出现了。还不得给捉去治我们病怏怏的太子了。”另一个醉汉继续道。 我猫着腰再次打开了房门,她也蹑手蹑脚跟在我身后。整个驿站已沉睡在这深夜中,只留下满天繁星和那月光成了最后一抹色彩。 皇甫宸这番赏赐听得我惊心,黄金绸缎也罢,南珠也罢,这八尾凤冠,当朝皇后有一只九尾凤簪寓意帝后乃人中之凤,皇上有一顶九尾玉冠意乃人中之龙,龙凤相配久久昌盛。 秀暖莹一边说一边双手捏了两个法诀,只见无数丝丝冰冷寒丝从她双手指尖伸出,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两人的身体完全包裹起来,寒丝越缠越多,直至形成两个湛蓝色的光茧。 一见是白希云带着管钧焱来了,丫鬟婆子忙匆匆施礼,悄然退下。 “桑麻,咱们换个名字吧,以后,主子奴婢这种话真的不要说出口了。”我坐下来揉捏了一下脖子,僵硬发酸,还有我这个腰,也是乏的很。 隐着身的人歪了歪头,还挥了挥手臂,又说了一段鸟语,但是在场的人们依然听不懂。 正面碰撞肯定是下下之策,阴族乃六大帝主氏族,枝繁叶茂,人员众多,更擅长魂道。 相对来说,灵魂层面是他的短板,灵魂力量的壮大,还能增幅参悟奥义的速度。 另一个保安也在这一刻狠狠的一棍子砸了下来,然而,洪天不闪不避,任由那棍子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断愁眸光闪动,这些龙影都是气运金龙,每一条,都代表着一个修士,受那古脉天象影响,化形而出龙游当空,目之所见,少说也有近百条。 第194章 官家大限将至 兰知没办好差事,又拦不得李家姑娘。 回了宫中传话。 赵修在殿外细声问话,兰知一一答了。 “她是在怪我没有履约去见她?” 兰知看不像,李家姑娘不像是那种人:“是从国公府出来后便这般了,想来,不知道世子妃和她说了什么话。” 李宴和她说了什么话? 李宴她,知晓了他二人的 “那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不是吗,她的墓碑我都见过,该不会,她其实没死吧?”苏珊期待地说。 林子尘皱了皱眉,凤九幽是最早一个跟着主上的,他与主上的感情……自然是非比一般,若他这样觉得的话……难怪先前,他要自己与云水月他们一起赶往东梁呢。 面对激动的手舞足蹈的雅贝,雨若彻底的无语了。她一声声的控诉,并不是全无道理。从一开始,她就是在一个感情的骗子。 但是结根草的网状根系提取出来的汁液,却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这种汁液可以平复精神波问题,而且没有任何的副作用,效果也是百分之百的有效——除了那种已经的没救的那种,其他的程度都可以被结根草根液治愈。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要在这地下修铁轨了,这个地下基地真是太夸张了!”璃梦喃喃的道。 这人一走,包厢内就更安静了,就剩下景王、司马兄弟,还有个司马志泓出门应酬从不离身的梅胜雪。 要不是担心云朵朵把云杉云悟撬走,她至于在这个时候把云杉派出去吗。 顾阑珊碰见韩城池的时候,是她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当时的韩城池正在和一个中年略微发福的男子聊着天。 这样的想法听起来有些蛋疼,典型的没事儿找事儿,但是这就是人性。 “不是还有你这个姐姐,我这个姐夫照顾吗?他长不长大又有什么要紧。就怕他突然长大了,你会不高兴。”轩辕天越握紧她的手,看着她美丽的容颜,浅紫色的眸中柔光潋滟。 林飞羽看着这些人,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好像面对的不是一对数据组成的npc,而是活生生的人。 金手指可以改变人一生,但是使用金手指的人更要靠自己奋斗去挑战自己。没有人会一帆风顺,同样也没有人会一直失败下去。 让叶浩和李青海摇了摇头,周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联盟离不开他。 “有事吗?”杨凡担忧的问到,毕竟现在时间这么晚了,想必他有急事。 随后,就看青年身上灵光微微闪动起来,整个身子突然拔高不少,直接就改变了体型外貌,转眼就变成了一位气质卓越,容貌不凡的青年公子形象。 杨凡看着一脸真挚的王凯睿,他想了下便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同意王凯睿的请求也是有着条件,那就是王凯睿在片场必须听自己的指示拍戏。 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老者,不管是地位还是炼药师等级,都要比他们高上太多了。 以楚倾城的实力,或许在同阶、或者高上一两重天的对手中无敌。 方正知道对方看透了自己的想法,就算自己的脸皮有城墙后,也不由的红了起来。 根本就不是头盔哥的人物设定好吧。头盔哥要真是那种人物设定,大家就洗白白等着原地爆炸,螺旋升天吧。 但是……他二人为何要弹劾李承乾?为何要在这个时机弹劾李承乾? 第195章 朕,求你两件事 太宗这才撇过头来。 李宴走近,赵修只能退下,将位置让出,退到一边。 李宴单膝跪地,她送过太多人离去,在沙场上,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甚至,也见证过自己的离世。 却从未想过,送走赵家的小世子,这于她而言,是这样的伤痛。 她已尽力竭住面上情绪。 “官家。” 太宗 刚才那通电话给虞七七留下了心理阴影,她痛揍了沈玖歌一顿,就回房间蒙着被子捶胸顿足去了。 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他的手臂,皇甫景的脚步顿下,磁性的嗓音含着无限冷意。 之后大家搜寻了一遍顶楼,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大家都围在了顶楼正中间。 少年坐在其中一棵横倒在地的树干上,半眯了眼睛,看向树林外。 我终究没有移除那个问题,我也终究没有完成实体化,我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还是系统,至少能为你做点什么。决定和啪嗒同归于尽之前,我只想到你们人类说的那句话,说的多好。 洛九天很晚才回来,他进门就看到两只魇兽头挨头睡在床边,夏含清背靠着床头板,脑袋向右歪,手机脱离手的掌控,翻盖在被子上。 我开始以为那天妈妈说的那些并没有当真,直到第四天妈妈早上去了镇子上。 对于法船她是有些想法的,外形什么的不用说,她比较喜欢古色古香的那种,至于其他的,作为出行用的法器,速度肯定是要有的,然后是防御,而承载量也是闵暖该考虑的。 姜姗姗往嘴巴里丢了一个葡萄,随便嚼了两下,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王鲸听不到李全山他们在外边交流什么,但他现在几乎可以认定,影子部队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来救他。 鲍熙掉头离开,何濡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回转至宾楼。 说罢,吴强便是从门外走了进来,这让杨波有些惊讶,临来之前,他让吴强在酒店休息,没想到他还是跟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 到了午后,殿内叫送了御膳,廷议持续到黄昏,终于散朝,皇帝离开时长吁短叹,神情郁结,似有许多心事。张籍、顾允、檀孝祖、曹擎等皆愤然怒目,显见的对廷议结果不满,一等皇帝退朝,全都拂袖离开了台城。 裁判席上的闭月大长老身体一颤,手掌一直艰难地停留在一颗红色按钮的上空,她的模样十分纠结,满头汗水似乎在和内心做着强烈的斗争。 柳权是年初才刚刚出镇扬州,很受安子道的信任,既是朝廷的东南屏障,也是江山永固的擎天一柱。 管家阿福惊慌出声,话也变了,从一开始的和陌生男修士关系亲密,升级到相好的。 我靠,太直接了吧。王鲸在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在心里把自己帅气的颜值自夸了一番。 “三代大人,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前面领路的止水立刻停了下来,看向三代。 秋分听话的应了一声,望着徐佑和履霜一前一后从偏门往雅筑的后面走去,走回卧房,抱着双膝坐在榻上。 可是现在呢,陈方平的声音没有变,表情也没有变,可是这样的组合起来的冰冷表情,却要成为自己的催命鬼。这份冰冷如今面对着自己,自己的心脏就好像是在冰柜中冷冻了好几十度一样,没有一点的温度。 第196章 新皇登基 太宗驾崩,新皇登基,提以胡谢宣三家进入内阁,分庭抗礼。 三位都是国之老臣,背靠世家。 其中,内阁首辅宣阁老的儿子,宣家大郎还与崔太傅是好友,满朝尽知此事。 以时局来看,满朝中,而今最为势大的,莫过于崔府一门。 已比得上当日的上柱国。 众臣都以为当今的新皇,处处都当仰仗崔 也当然,呼延灼看出韩滔有些不忿了,但是韩滔是自己的好友,自己此举,他也不会说些什么,关键是。等日后得到了好处,韩滔和彭记都会明白的,这点,呼延灼一点也不担心。 “就因为每日都能见面,所以宝儿才总将本王放在最后,大婚前,宝儿要陪岳父岳母,大婚后,宝儿还要陪个英姐姐,到底还有多少人在本王的前面比本王重要?!”皇甫墨气结,愤懑不已道。 好在这边有离央之前独自击杀了三头赤嶙鼠,引起了它们的仇视,吸引了两头有着练气八层的赤嶙鼠攻杀着离央,替其他人分担了一点压力,因为练气八层的赤嶙鼠只有三头,一头对上了钱修规。 到了新军营后王兴新见除了那大校场和营房外,原来的团部已经拆掉,在原址上反倒是有一座大帐。 张倩怡一呆,如果她与李梦裳易地而处,李梦裳若是杀了她的话,她做鬼也不会原谅的。切身的生死之恨,怎么能原谅? 沈敬轩在搬运着手下的东西之时,上头更是在不停的叫嚷着,期望能够得到一点点的回应,从开始救援起,这声音一直就没停过,知道嗓子喊哑了,却也不曾听到一点的回应之声。 弗拉德惊讶的大呼,停下来了所有的一切,无论是火焰的长枪,还是弗拉德自己的动作,所有的东西都停了下来。 “先看完这段影像还原再说。”峒灵仙王说完后便是闭目养神,任由弓楚仙尊一脸不信邪的死死瞪着那片光幕。 娜琪这个道馆训练家的身份的确是正规的,起码在道馆内,还有着专业的裁判人员。 但剩下的其余炼器材料暂且不论,另一种主材九渊魄玉,都不知要到哪去寻。 今夜,正是十月之中月亮最发光亮的夜晚,靠在粗大的石柱之上,望着铁窗外的明月,阿加莎失眠了,虽然血族对睡眠并不是很渴求,相反的,除了受到重大的伤害,他们是不需要休眠来恢复身体的。 “他能对我提什么要求,你才是军队的统帅,要提也是跟你提。”龙明说道。 是谁,在这紫花如雨间翩跹似蝶,是谁,在这淡淡青茔间沐浴月光。 林浩捂着几乎没有知觉的头部,缓缓的睁开了眼,然而入眼的,却是一片黑暗,没有丝毫光芒,甚至连手都看不到了。 ‘门’缝下的浓烟依然翻滚,瞬间就笼罩了整扇大‘门’,如同是‘门’本身变成了雾状体一般,就在此刻,一只脚从‘门’外踏了进来,随即是另外一只脚,紧接着就是‘门’外那人的身体。 同时既然姬发已经到了朝歌,老爷子也只好因势利导,跟散宜生等谋臣一起商量了一番之后给柱子等人交待了一番任务细节,尤其是针对朝歌城目前的形势该如何如何才能安然从朝歌离开。 轮次冲击当然是新名词,以往东夷人见了敌人,都是拿箭就射,射完就砍,砍完就走,搞什么轮次冲击。 第197章 新帝刁难 魏窕只浅步走着,与李宴说起京中哪些景色宜人,适合出游。 李宴一一听着,不发表意见。 直至场上传来欢呼。 李家四姑娘又进了一球,大获全胜,此刻,她是全场最为吸引人眼球的焦点。 魏窕停住了脚步,面上透出一丝恨意,半晌,却又释然下去,她问李宴。 “官家,究竟会不会放王爷回藩地 “切,跟老子比车技,不知道舒马赫是我徒弟吗?”燕北寻嘚瑟起来。 渐渐的七号感觉到了异常,似乎有一种意境在影响他的情绪,压制在心中久违的情感开始波动。 所以当凤妖娆将这个消息带回到三民党的组织内后,三民党首脑高层们,内心无比的震惊,一阵的唏嘘感叹,纷纷说如果没有此消息,那么三民党必定完蛋了。 好在,刚才手雷一番的轰炸,还是炸死了一些人,给这些守卫带来了一些影响。 但过去了几日,撤去所有防御的卧龙谷并没有发生身什么异之事,虽是依旧会传来吼叫之声,但对实际的生活并没有任何的影响,对此其他高层也不再反对只是时刻注视着。 但张昊天更看重的则是人们对创神功法的热情和关注,让他看到了世间人对于修行者并不是真的喜欢顺来逆受。 而他的话是‘感知’,所以并非是真正看到,只是其身边的规则改变从而感应到了不寻常而已,所以它不如当年那人,看见并传音自己。 具体位置在哥伦比亚麦德林市以东五十公里,安第斯山深处的热带丛林之中。 当先一人靠近帐篷后并没有着急进入,而是俯耳仔细凝听了片刻。 毕竟江南已经连续几天来这里了,有时候都不会换位置,也不跟人打招呼,就那样紧紧等待。 李靖已经归隐,那么这场高句丽之战,李勣肯定就是主帅的不二人选了。但是如果李世民要御驾亲征,那么灭国之功自然就与他无缘了。 “相传白玉蟾曾用尽苦工3年炼丹,而温养不慎,致汞走铅飞,丹败垂成。 而且也别说巍然不动这个专长只有负面作用,至少在飞行时候减少重量这方面,还是有些用处的。 可惜元景帝并不知道,本应底气十足的谈判,却因为凉州传来的军报而出现转变。 对于张启圣的突然发难,包括白敬安与武成道在内的元武使臣惊魂不定。直到隆圣帝方才开口,众人才缓过神来。 黎哥等人已经退到一楼的楼梯上,只要距离够远,催泪瓦斯带来的威胁十分有限。 长公主的位置就在对面,长公主看到沈幽月时,那张风韵端庄的脸立刻不悦地拉了下来。 康州军残破的军旗,在微风中无力飘摇,时不时的发出瑟瑟声响。 这种气息是事业上的成功与发展所带来的,在他原本平和的性格上,平添了几分从容自信与侵略性。 “大人,东口的粮仓已经闭仓。还要继续清点吗?”有主事的低头询问道。 朱立一看到叶扬,心里恨的不行,都想跳过屏幕那边去,掐死叶扬。 早上大盘刚开,乔氏股票大跌,她也才知道,青州新城的项目真的停了。 程想笑笑不再说话,这一天不会太远,他们都有机会看到,无需多言。 但是问题是他们家的亲戚真正跟赵志国年龄相仿的还真没有几个。 他们在二大爷刘海中、三大爷阎埠贵开口质问傻柱的时候就来了。 第198章 李宴出兵 李宴进宫,态度刚绝,崔廷衍是而今官家的夫子,两人素来言语,礼节占一半,李宴可没有,况现下的官家本就惧怕李宴。 自然,惧怕她手里的十万禁军占多数。 遂以李宴要不了两句,知晓世子妃为着调任一事脾气大,新帝当即便撤了诏令,安抚李宴宽心离去。 只是她不知,她走后,赵修顷刻砸了崇政殿太半的书 实际上,韩嘉树那天的话把韩母吓到了,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原来儿子早就知道了,韩母是又羞又气,同时也头一次意识到了,儿子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这些都是她疏忽关心的结果。 就像,年幼的野心,第一次亵渎他那高高在上的姐姐,明明想为她捧来最纯净最神圣的月光,自己的念头却肮脏得不像话,想将心尖上的神,揉碎在深沉的喘息之中。 “那里的人拼命厮杀战斗,只是为了抢一口狗屎吃。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厮杀争斗,都是在屎堆子里打滚。 因为难得的打折机会,姚丽便拉着陈若思,又在顾浩的陪同下去大采购了。 他的号码她已经删了四年多了,不至于不记得,可能只是觉得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魏娜一想到他们刚才对自己那样,也来了气,跟着上前,往他身上狠踹。 这位沈九爷生得精致,可他一双凤目眯起时,便有阴谋诡计升起。 倘若真要比较起来的话,实际上地位最高的组织,还是公国冒险团。 徐福贵自然不例外,靠着班长的身份,认识了不少人,不过他很少发表对国际形势的看法,大多数都是静静聆听,吸收养分。 “你怕什么?怕父亲?”看着她脸上的惊慌失措,厉爵西竟觉沉闷的胸口舒畅了些。 他们这才知道,什么是最强地级高手,今天这三大绝世地级高手的交手情景,在他们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我轻轻冷哼了一声,这事儿明显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你们王家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鸟,要不是想要拿到上清珠,我才不会管你们的死活呢。 不过我也得佩服自己的想象力,飞虫大军、丧失军队,简直连我自己看了都差点喷饭。 更让程咬金有些想哭的是,从大营来这个山谷的时候,他并没有带上兵器。虽然他自认内劲深厚,但是还远没有达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李天瑞以三件顶级仙器,五百份顶级灵药再加上无条件答应秦宁一个条件为代价,换来了秦宁所谓的帮助。 我很想放弃,变成跟白栋他们一样,沉迷于那让人可以轻易感到满足的梦境中。但是理智却又告诉我,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也许我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黑龙会已经知道,八路军有一个高级干部从这里路过。便派遣了大批人员进入根据地,今天终于侦察到线索。 她的家族因为反对战争,受到日本现当局迫害,整个家族已经消亡,她的反叛一是因为爱情二是因为仇恨。 虽然在酒店里面检查过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再次检查一遍。 公孙叙听着慢慢垂下眼,他们当初设计陷害陆淮,亦有这方面的考量。 本来我就打算,给你们几头的,要不然我打两头就够了,也是想着交個朋友。 麻五纵战马退出战场外,回头望着狼牙团军旗和林字王旗在空中随风飘扬,战士们原地休整,等待下一个军令。 第199章 大获全胜 崔世子病了。 崔家儿郎皆被崔世子派去了偏远的东北方。 崔府之空荡,像极了现下的李府。 大娘子带了李朝和李矜二人回乡返亲,府中住了一年的老太太一行人也在今年初被请回了青州。 现下,府上,真就只剩下李淑和李醉山。 原李淑也要去南边经商,可几道口谕,轻易就留下了她。 大厨房里食材消耗厉害,进货就跟超市一样是有固定的供应商以一个周期来提供的。 他原本以为郝东这会儿脑子不是很清楚,又是在光线这么差的环境下,不一定会注意到。但是显然他错了,他这只眼睛的情况比他自己所料想的要招人注意的多。 老头老太太们顿时吓得嗷嗷尖叫,向后散开,右侧秃驴急忙瞪大眼珠往水里瞧看,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做邪法。左侧的杂碎一脸傻笑,噗通就跳进池子里,两条胳膊不住上下扑打,溅起一丛丛的水‘花’落上岸。 望着御傲天挂在脸上那阴邪的笑容,叫人实在难辨他这话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风可馨的心顿时一紧,在两个男人的带领下,他们缓缓的走入了密道内。 “呵呵,坂田先生,我有没有吓唬你,你很清楚,你同相田家的实力比较你也应该很清楚!”林天笑了笑说道。 戚绝猜不到就在刚才,郝东那一手飞天杏皮水的偷袭严重打击到了戚承的自信心,让他对自己这二十多年的苦练都产生了怀疑。这会儿这家伙简直有些心如死灰,自然也就动也懒得动。 “想办法转移下注意力。对,转移注意力。”坐起身,她单脚蹦跶着在客厅内寻找着什么活干干。 他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妖孽,根本就不是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善? 当钱进离开后,吴迪才反应过来,钱进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并不仅仅机关皇偶这一个,手中的三阶段魔兽量足够他们公司运营好长时间了,吴迪看向钱进离开的背影,投出了感激的神色。 “大哥,你放心吧!我刚才不就是听你的一句话都不说吗?”龙阳苦笑道。 “你……你干嘛?”杜漫宁的声音都在颤,她有些后悔看到南宫寒睡了,自个跑出来晒太阳了。 “槐‘花’饼?”我微微怔愣,悠悠想起从前十来岁的时候,和阿齐雅议论前朝宠妃做槐‘花’饼的事,彼时刚好被启悯听到了。 就拿敖火来说,现在只是谷神七重天境界。综合实力,可以灭杀静虚境界的强者。 “……”众人无语,转头没有回话,各做各的事了。可儿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勾起了嘴角无奈的一笑。 只要有爱,就会有心痛。但凡是真爱过的人,都会懂的心痛的苦楚,不过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老妈说过,这个世上没有谁会离开谁活不下去,而她离开了南宫寒也一定会活下去的对不对? “纳木都想问你,你的‘腿’是从什么开始不能走路的。”阿齐力问道。 若是真能进入宗山,得到宗山传承,甚至在宗山内建立友好的关系网,这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他们凭什么不保持谦默。 居然是这样,东篱顿时心里冰凉,难怪父亲和哥哥全都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原来这药材的确不稀罕,可是这年份上却稀罕得很,一般来讲,年份越久的药材越珍贵,药效也越好,比如说人参,百年老参可比普通的贵重多了。 第200章 李宴入宫 出征前,李宴便有了身孕,只不敢告诉世子,待回来了,才敢告诉,已经有三月的身孕。 国公府要添子嗣,满府都喜庆了起来。 世子一心守在家中,可李宴比不了他。 她听闻,南边郡王已去了一半,很快,便至三皇子和平宁王。 在先帝床前,李宴始终记得,她答应过先帝,一定要保赵谦一命。 可 紫瞳将手中的那只银环丢在沙地上,抬手推掉头上的兜帽,拉开披风的衣带,从身上扯下披风,折好收在戒指。 听了楚将离的解释,沈君宇的心底泛出了一丝轻笑。这的确是楚将离的行事风格,他刚刚可是已经停张栩说了,楚将离做事,经常会是临时起意。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店里,只是按照约定好的,会在家里准备晚餐。 未等无袭说完,李颜便对无袭鞠了个躬,淡淡的说:“蓝姬和蛮夷三太子早已是相爱的,但是因为身份悬殊,蓝姬又不想为奴为妾。”说完便上了马。 就这样,敖疆等人在静静的调息着,一边调息一边等候着宁哲的醒来。而空中的海神身影却是越来越模糊,但他双眸中的两道金芒却是愈加浓郁了起来。 就在真气团压缩到原来百分之一的时候,尹修玄知道关键时刻来临了,能不能成就看最后一击。 可谁知更为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等他回到炎殿之后,松齐等人被沐凌灭杀的消息也同一时间传回了炎殿。 与炼水诀修炼出来的水行真气不同,尹修玄从这木行真气之中感觉到的是勃勃生机和无比的坚韧,虽然是这般的薄弱,但它却是以自己的方式展现着,如春日里万物复苏的出芽,又如磐石之下寻找阳光的嫩苗。 她缓缓走到了窗边。仁爱医院的落地窗下,可以远远看到下方的街景。 更为恐怖的是,宁哲的表皮开始缓缓崩裂,就连头顶的毛发都渐渐的向下脱落,而那原本光华的头皮也是出现了无数的裂纹。 洗完脸,窝在舒适的沙发里,喝上一瓶酸酸甜甜的饮料,会让人心里特别满足。 江潋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觉得这看起来就很讨厌的男孩,眯起来眼睛的时候分外可爱呢? 珞枝不觉得奇怪,这做牙人的天天见天在外面跑,认识自己家的人不稀奇。估计这周围村庄的村民大部分他都脸熟。 烈焰谷众人都一脸担忧的坐在一起,易思彤已经消失一天了,他们都很着急。 “闭嘴。”陆劭铮手里的烟蒂弹出来,直接弹到许嘉弘身上,许嘉弘“哎哟”一声,连忙把烟拍掉,一脚踩熄了。 安奈乐和安向清相视一笑:“我俩约好的……”安奈乐看了安向清一眼。 此言让周云曦有些意外,她本以为楚辞并不会将话说的这样明白,毕竟就算不管柳大人往日也算出手相助,也该顾忌几分还怀有孩子的柳玥才对。 昏暗的走廊里,苗月心打着哈欠向办公室走去,突然后面吹来一阵冷风,苗月心回头看了看,看着幽深的走廊不禁打了个冷战:我去,安奈乐又来了? “如今,风墨至尊已死,是我们攻取天回峰,攻取风家的最好时机,有时候,机会往往都是一闪即逝。”舒庆老祖说道。 簸箕这是用来晒石斛花和叶子的,今儿掌柜说这两样晒干更好买。 第201章 李宴生产 可胡家这事,却并没有就此罢休。 南疆的外臣来贺新帝登基,新帝,竟许以南疆,欲遣送五公主往南疆和亲。 至此,朝野无声。 先帝在时,莫说和亲。 从来都只有马带刀过,新帝竟要先帝最疼爱的五公主去南疆和亲。 胡阁老病重,新帝此举,谢阁老连夜进宫劝阻,却阻不住。 公主和亲当 李海不禁低下了头,闭目,老和尚所说的话语,让他心中出现了一丝悸动,难道,他所说的是未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么,是母亲,冰心恋,还是接下来会发生的其他事情。 诺尔斯城的城墙并不高,但每到这里的强者都必须停落下地,从城门走步进去。如果太过自傲不肯停飞下地的直飞进去,那等待的将是被轰飞出去。就算是神王级别的强者来此也都是同样的待遇。 而德军是进攻部队,进入斯大林格勒的只是先头部队,后面并没有构筑好炮兵阵地,无法针锋相对地展开炮战。于是德国人呼叫俯冲轰炸机。好几架斯图卡尖叫着扑下来,炸弹落在俄军控制的街区内,顿时俄军死伤惨重。 感觉到林木观察的目光,那陆大哥的师傅,也是陡然睁开眼睛,冷冰冰的盯上了林木。 连真君都未踏足的朱九刀三人,连最基本的试探都不想要,毕竟未曾踏入真君层次,在这些天地大教的强者眼中,根本翻不起什么花样。 在叶落?西山耳濡目染之下,叶落?秋雨的冲茶技巧已经愈发娴熟,可是今晚她拼命仔细冲出来的茶水却是相当的苦涩,当她望向面无表情喝着茶水的母亲,叶落?秋雨心中顿时安了不少,虽然局促不安,但也只能苦等。 旺财谨慎的戒备起来,等待着老狼下一个动向——要战胜敌人必须先了解敌人,他必须了解老狼的目的。 杀了白瞳,先不说白瞳刚才表现出来的杀意,就是现在白瞳让自己杀他,李海都不会动手,错综复杂的关系虽然让李海头疼,可是忘恩负义的事情,李海是说什么也不会做的。 米妮和伊妮莉斯听到这个消息很是伤心,让四个佣兵温言安慰了好长时间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马龙可没有丫头那么多想法,浑身剧烈的抽搐,似乎正在承受什么不能忍受的痛苦。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张天生几乎所有的战斗手段都尝试过了,全部都是收效甚微,没有办法去成功的击杀这头怪物。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手里将武器握的更紧了。 至于负责远程火力的刺蛇,陈进嫌弃其破坏力实在有限,故此只命令基地生产了不到两千只。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伪神器带着一个伪字,自然不是真正的神器。 马龙那边,余超仰面躺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边的夜莺在丫头的怀里安静的闭着眼。 我抬头一看,只见喝得满脸醉醺醺的大黄牙,手里拿着一副皮鞭,正满眼含笑地朝我走来。 “你的实力又提升了?”坦克看着神清气爽的云昊,疑惑的询问道。 “混乱!”一声娇喝,夜莺的眼珠泛白,狂暴的精神风暴发起,直接冲的对面乱了阵脚。 不过走到帐篷门口,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然后那人就开始喊我的名字。 “那好吧,你们一定要跟紧我,不要离我太远。”说完明溪就被黑麟收了回去,毕竟以黑麟的身型,是进不去山洞的。 第202章 城门攻破 他此番入京,便是拿着他三哥留给他的一道亲笔书信,来京找他三哥在西山的昔日旧部。 安静的房中,忽又响起一道婴孩啼哭声。 李淑惊吓,去将那孩子的嘴巴捂住。 李宴已全身无力,伸手向李淑要人。 孩子抱在怀里,李宴看着他,想起他才被抱走的亲姐姐。 本是一对龙凤胎,却叫他二人一 这一天的中午注定要有人欢喜有人悲了,因为在大家刚刚收到吃午饭的消息之后,有人也送来了关于婴儿的dna报告,到底温婉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段可的,将会在今天中午全部知晓。 说到底,官家是没有听从太后的话,将大理寺整好,以至于大理寺都是些靠关系上位的人,这个不得罪,那个有好处,纯属混日子。 刚进屋里,慕宁佳便觉得好暖和,手慢慢变热了,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你进来吧!”又过了一会儿,白岩的声音再次传进莱多夫的耳中。 “盛气凌人的龙羽凌还真是帅呢!”这是紫涵在屏障后偷偷看着的第一感觉,可惜她根本动不了。 一干人等,见那仙友以备妥善处理,虽不知结果会是怎样,但毕竟心安,纷纷冲四岳大帝、碧霞元君见礼离去。 也许是感受到段可眼中的蔑视,也许是听懂了段可的话,这只冒着淡蓝色火焰的地狱三头犬三只脑袋一起怒吼了一声,顿时扑了上来。 也不知道那天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总之,接下来的这些天,花千若像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也很正常的与沈逸风说话。 “我主意已定,而且我也无力再当武林盟主了!”楚雄天根本就不听。 金羿急忙封闭五官六识,心中震撼无以伦比,这两人斗法怎生比起蛟麟斗饕餮还要恐怖一分,当下全副心思观看水云道人如何对付这花雨漫天。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时屿没有出来,叶奶奶叫了他一遍,他没有任何反应,叶妙还想去叫他便被叶奶奶拦住了。 看似一切尘埃落定……可谁也不知道命运的罗盘到底会怎么转,生活中总是会有意外的惊喜和未知的坎坷,有喜有忧,有苦有乐,这才是最真实的“日子”。 说防备吧……突然之间从现实世界来到死神世界,谁会没有一点防备心理? 米香儿和田心儿兄妹分别以后,想了想,特意赶到了县供销社,扯了几尺上好的花布面料,买了二斤绿豆糕,二斤江米条和桃酥,外加一只烧鸡……这才回到倪大海处,取了扁担,也没回村,直接就去了白常喜的家。 她并不知道这压根会不会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比如之前的傅煜平。但说实话她也并不是特别在意。 张子良知道时间不等人,再次看保险柜,他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也许还能够换回一些张家良对自己的看法。 "不敢也不要紧,乖乖的脱掉裤子让哥几个验验是不是娘们!"说完胡渣男哈哈大笑道。 可是,随之而来的情况惊呆了她,只见张家良微笑着从车子里面走了出来,还面带笑容地与石作志等人握着手,更有甚者,石作志对待张家良的样子就象像是他曾经对待自己父亲的样子一样。 但一看到陆时屿,那一丝丝惆怅就化成了愤怒,她拉起他的胳膊,也顾不上会不会弄疼他了,拉着他就往外面走去。 第203章 天下初定(大结局) 新帝坚守京都并未离开都城,城外这一役,打了近一个月。 寿王大败,王师统归于崔家部下。 一场混乱,就这般被解决。 谁也不会想到,满朝文武,京都安定,最终还是由接连被迫害的崔家平定。 寿王死得平静,崔翩妤赐他一杯毒酒,给了他一具全尸。 只在临死之际,他忽仰天长笑。 但是到了后面,他发现这些部落看似强大,其实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另外还可以打听关于象征性宇智波的焰团扇的下落以及如何开启万花筒。 “的确是这样,因为新奥尔良是建在密西西比河的河口,道路都是按照河流的走向来建造的,所以道路都弯弯曲曲的,不过倒是因此得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那就是新月城!”唐宁解释道。 一路上,林云霄奔袭出阵阵音爆,将街道两侧的摊子掀得七零八落。 斩妖人,炼药师炼丹师,整个世界好像都在追寻妖魔人力量,似乎妖魔是那至高无上的宝物,是世间最完美的造物。 她耐心的将花花带走,只余下两人,陶溪才别扭的瞪了一眼简时鸣。 这股强大的毁灭之力,即便是他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由的心有余季。 看着宁次懵懂天真的神色,宁次母亲心中一颤,手捏着毛巾忽然顿住,一行泪珠滚滚而落。 简时鸣没有拒绝,弟妹们自然都是听他的意见,倒是陶溪一过来,就不断有人来找她。 “走可以,不过你都走了,还怎么对付他们?”海蒂皱着眉头问道。 一提到灵碑和祖神,这些暴躁的家伙顿时安定了些,表情也变得肃穆而郑重。 方才发生的事情在她的意料之外,若是方士如今就已经死了,接下来又会变得如何? 回头看了看宿舍里的气氛,一脸苦涩的宫雪花,便轻轻的扯了扯自己身边马海靓的衣袖。 “成了。”江长安笑道,这样一来所有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冰羽曜隼身上,而纵然打散身形,魂骨依旧不散,而自己就可以趁机行事。 柳烟儿这边的房间里,所有弟子同样屏住了呼吸,目光与气氛一样压抑焦灼。 贾琮沉默,他早就听说过,自古帝王家皇权的交接传承,总避不开阴谋、血腥、杀戮、背叛、暗算,凡人世间最阴暗的事,都能在这过程中发生。 回了屋子,林富贵和严晓倒是都醒了,不过两人还有些懵,正如林初之前那样。若不是刚睡醒,林初绝对能够想到更好的理由。换言之,若不是人太过懵懂,也不会连大表姐走了出来都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伊柔低着头,脸蛋也不知是被烛光映照还是什么的,红的要滴出血来。 张伟试了几次总算是克服了内心的障碍,把自己融入了一个解说的视角。两期视频一共只有三十分钟,张伟却录制了整整一节晚自习的时间,这实在是林初没有预料到的。 就在那些刀芒即将斩击到东方云阳的刹那,东方云阳身影却是骤然消失不见。 随着一声怒喝,一道青色的人影破开云层,直直的向着罗本冲了过来。 莫诚与欧义士面色骇然,这等实力恐怕就是与当年卫国的镇国大将军凌天承相比也不遑多让,倒是不知卫国何时又出了这等高手? 阿四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用手一挥,几个成旺发的手下就拿着枪冲到了大门口旁边,其余的四五十人全部躲在汽车后面拿枪对着博物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