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真皇叔,三兴大汉》 第1章 我,宗王嗣子,强的可怕 《本文演义与文献,野史究极集合体,如果时间线有变动请勿较真,求轻喷。》 《脑子寄存处》 《扣1请寄存,扣2请取回。》 ………… ……… 公元184年。 史称,中平元年。 正月初,洛阳大雪纷飞,万里山河银装素裹。 毗邻皇宫,一座府门规格建制之大,气魄之宏伟,令人惊叹。 “世子。” “剑,短兵之祖,近搏之器。” “定业刀与汉环首并无二致,以劈砍为重,气力,反应,都要臻至化劲,才能发挥出效用,以刀承载剑术,本末倒置了。” 虎贲将军王越,持着枯枝施展剑术。 当世剑圣,一个个脚印踩下,手中纵是枯枝烂木,依旧剑气森森。 随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坠落,身形仿佛化成肉眼不可见的残影,在院落中腾转挪移。 “嗖。” 陡然,枯枝脱手而出。 穿过层层雪幕,闷声钉入院中的枯树树干中。 见此,立于屋檐下观看剑法的少年瞳孔陡然一缩,惊叹道:“王师,不愧是燕山剑圣。” “虚名而已。” “当不得世子称赞。” 王越脸上浮现出笑容,显然很享受这种言语追捧。 尤其眼前少年是陈王刘宠独子,名义上的羽林中郎将,天下罕有人能与之比贵。 “王师。” “此行辛苦你了。” 少年淡然一笑,在雪中显得愈发俊朗,真诚道:“这几日我遣人去宗正府登记造册,请王师前来教授击技之术,史阿可为府中食客,待来日学有所成,必有厚报。” “多谢世子。” 王越连忙作揖一拜,眼眶有些发红。 他学剑多年,在帝京闯下威名,被虚授虎贲将军。 可惜,天下第一剑客又如何,练武所需大量肉食与药草,寻常人家根本承受不起,再加上教授徒弟史阿,只能四处求一个门客之位。 却不曾想,洛阳士大夫高高在上。 他一介草莽,有什么资格配剑登临士卿之堂。 数年下来,唯有陈国世子,大汉羽林中郎刘牧收了名刺,还请他入府施展剑术,给予他剑师之位,连徒弟史阿都可以成为门客,受到供养。 “忠伯。” “代我送客,记得给王师取些俸钱。” 刘牧侧目看向抄手游廊,对着矗立已久的身影挥了挥手。 “诺。” “世子放心。” 刘忠转身从司会支取些许钱财,送着王越离开府门。 “剑圣王越……” “好端端的怎么就来汉末乱世了。” 刘牧见二人远去,整个人颓成一坨,不复刚才谦谦君子之风。 三天前。 他还是一个社畜。 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人吃人的汉末乱世,成为陈王刘宠独子。 对于便宜爹刘宠,他有所了解。 汉明帝玄孙,拥有极高的声望,汉室宗亲中少有的实权派人物。 不仅身材高大伟岸,面容威仪,还擅长弓弩,十发十中,中皆同处。 熹平二年。 刘宠因国相之争,被陷害祭祀天神,企图篡权夺位。 那时,汉天子刘宏不忍对宗亲下手,赦免了刘宠的罪责。 宗正却诏令独子刘牧入京为质,籍此以安帝心。 十一年下来,刘牧挂着一个羽林中郎的名头,整日混吃等死。 再过几个月,黄巾之乱时,陈国备弓弩数千,征召兵卒,屯驻都亭,守卫陈国,郡国中无一人敢犯上作乱,因此显赫天下。 数年后,讨伐董卓之际,更是自称辅汉大将军。 可笑的是,如此人物,竟然会死于袁术豢养的一个刺客。 至于他自己? 历史中并没有记载过。 或许死在董卓祸乱朝纲时期。 那个时候,董卓仰仗兵锋,淫秽宫廷,鸩杀太后,少帝。 董卓顺手杀一个质子又算得了什么,亦如十八路诸侯联军兴兵之际,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被杀的人头滚滚,朝野上下谁敢多言一句。 “难道。” “我要请命回陈国?” 刘牧坐在门槛上,扶着下巴细细思索。 这一世,他背靠一个陈王老爹,简直强的可怕。 刘备,曹操,甚至袁绍等人都比不上他的出身和底蕴。 左手握着陈国作为倚仗,右手捏着汉室宗亲的名头更能吸引名士豪杰,都不能立下一番基业,两辈子加起来算白活了。 “叮,捕捉到一缕王朝气运,帝国征服者系统开始匹配。” “叮,帝国征服者匹配成功。” “叮,宿主个人属性写入完成。” “叮,帝国声望商城载入完成。” “叮,帝国大礼包已发放完成。” “叮,恭喜玩家激活【兵权谋十三家】特性,获得击技之术,养由基箭术,自由属性*20。” “淦。” “天命在我。” 刘牧一个激灵窜了起来,连忙关上门户,盘腿坐在木塌上。 “打开系统。” 随着意念波动,一面荧光屏从虚空展开。 《帝国征服者》 宿主:刘牧 身份:陈国世子,羽林中郎将 势力:大汉 年龄:16 勇武:77 智慧:91 军略:136 威仪:92 声望: 装备:定业刀 特性:【兵权谋十三家】: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军略增幅180% 军营:【注:十万声望开启】 主线任务:中兴大汉,帝国万年【注:失败无惩罚,奖励未知】 声望商城:【人主】【商圣】【社稷】【镇国】……………… “啧。” “还真是贵啊。” 刘牧扑闪着大眼,啧啧称奇的逛着声望商城。 里面商品,并不是甲胄,战矛,以及超越时代的科技。 而是军营配备的光环,可以增加战力,忠诚等等,还有个人特性,这些特性每一个都在五十万声望,到一百多万声望上下浮动。 军营模块,从一级到十级。 可以任意建设番号军营赋予招募的军卒,但番号军营光环需要购买,即插即用。 声望是什么。 乃百姓,黔首之所念。 人,从古至今都是一种资源。 和平时代的劳动力,战争时代的兵员,后勤预备。 要是不幸遇到某一个无良毒士,或者羯胡人,可能会成为肉脯军粮。 所谓声望,必须对他人有所信服才能获取,多年攒下的十几万声望,才堪开启军营模块,连一个特性都买不起,幸好自带了一个特性增幅自身,显得不那么苍白无用。 第2章 贩官鬻爵?我这叫为兄分忧! “深蓝……呸。” “系统,加点勇武值!” “然后,融合击技之术,养由基箭术。” 刘牧搓了搓手关闭商城,小心翼翼的感受着自身变化。 瞬间,荧光屏涌出一道彩河。 从虚空中垂落成一线,融入刘牧的身体。 击技之术,百家兵刃皆有所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不是臻至大成境界,形成身体的本能反应。 持剑便是当世剑圣,持戟矛更是当世第一战将。 养由基箭术让他的臂力暴涨,随着二十点自由属性加在勇武上。 此后,天下罕有敌手,就连虎牢关前的吕布,长坂坡的赵云都要稍逊风采,什么悍将刘三刀,上将军潘凤,都是插标卖首之辈。 随着光彩之河消失殆尽。 刘牧一阵索然无味,进入圣贤状态。 呼吸之间便成了天下第一,真不知道日后还要怎么努力。 不过该开启的帝国军营,还是得开启,这可是他以后争霸天下,拳打袁绍,脚踩曹操,鞭挞孙权的倚仗。 宿主:刘牧 身份:陈国世子,羽林中郎将 势力:大汉 年龄:16 勇武:107 智慧:91 军略:136 威仪:92 声望: 装备:定业刀 特性:【兵权谋十三家】: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军略增幅180% 军营:【注:可随意增设,并添加光环,随着军营等级而增幅变化】 主线任务:中兴大汉,帝国万年【注:失败无惩罚,奖励未知】 声望商城:【人主】【商圣】【社稷】【镇国】……………… “狗系统。” “这升级涨幅,合理吗?” 刘牧查看了一下军营的详细。 帝国军营升级,所需声望是海量。 二级需要二十万,三级须要四十万,四级需要八十万成倍制增长。 好在军营光环并不会随着军营等级增加而涨价,不管是什么等级的军营购买光环,都会第一时间匹配相应的增幅。 “定业刀。” 刘牧从腰间摘下一柄佩刀。 刀身笔直,与汉环首相比,少了手柄端的环首,看上去更像是唐横刀。 这柄刀是刘宠锻造,托人捎来洛阳,作为他虚领羽林中郎将一职的礼物,刀柄用黑线裹着,镶了几颗绿松石,更像是一柄礼器,而非是战场杀器。 不过,一柄刀,能被系统检测为装备,必有过人之处。 “世子。” “洛阳有大事。” 刘忠提着衣袍,带着风雪闯入堂中。 伴随着阵阵寒风,火盆被吹的浓烟四起,弥漫在客堂中。 “天塌了?” 刘牧瞪了眼刘忠。 淡然收起定业刀,挥袖扫了扫烟尘。 现在才正月,洛阳就算有大事,也得在一两个月之后。 “世子。” 刘忠连忙惶恐道:“某送王师回去的时候,听闻大儒蔡邕明日在鸿都律楼抚琴,城中俊杰都相约去鸿都门学听曲儿。” “大儒蔡邕?” 刘牧尘封的记忆再度开启。 他与蔡邕谈不上相熟,也说不上陌生。 光和元年,蔡邕被中常侍程璜诬告,本应流放朔方。 那时,在南宫修学的他听闻此事,想到刘宠被诬告的冤屈,便以编撰熹平石经为重,劝谏天子刘宏对其赦免。 饶是如此,蔡邕还是被剥夺议郎职,降为郎中,才免去流放之罪。 鸿都门学开设以后,迁为律学博士祭酒,对鸿都学子授予琴书之道。 “是啊。” 刘忠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低声道:“世子可要去?” “去听听。” 刘牧捻着手指,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感兴趣的自然不是汉音曲律,而是被誉为大汉第一才女的蔡昭姬。 这个时候蔡琰还年幼,并没有被表字,更没有才女之称,只是不知道这一世,这位凄苦的才女,还会不会碰到病秧子卫仲道。 不过,他既然来了,总需要为浩瀚岁月带来一点波澜吧! “诺。” 刘忠恭敬道。 刘牧想了想,说道:“你去司会取来府中录薄,我想看看府中收入与度支,还有府中门客,仆从,女婢名单。” “诺。” 刘忠带着满腔疑惑离开。 不一会,便与府中司会抱着一卷卷帛书回来。 天色渐暗。 风雪肆虐,客堂中点起火烛。 刘牧翻看着录薄,提笔在麻纸上写写画画,核算着度支。 “世子。” “该歇息了。” 刘忠端着桂枝汤迈入堂中。 随便瞥了眼麻纸上鬼画符一般的符号,心中忍不住嘀咕。 世子三天前感染风寒以后,就变的神神叨叨,宛若山精野怪上身一般,不知要不要传信回陈国,告诉陈王前因后果? “忠伯。” 刘牧眉头紧锁,疑惑道:“府中度支分毫不差,但丝帛过多,你有时间出去换几匹好马,或者找宗正府去广成苑换,陛下的皇家苑厩多的是好马!” “这??” 刘忠一阵肝胆俱颤。 刘牧地位特殊,府中财货构成极为复杂。 大部分来自陈王,每年秋收之后都会送数车入京。 一小部分来自羽林中郎将的禄秩,还有一些是宗正府供养,天子赏赐。 可现在,刘牧竟然要拿着丝帛,蜀锦去换牲畜,要是让陈王知道,世子是没事,不得把他这个老仆抽的皮开肉绽啊? “怎么?” 刘牧颇为不悦。 招揽门客,乃千金买马骨之事。 除了钱财之外,还有骏马,神兵利器。 譬如喜欢背后捅义父的吕布,不就是被钱权,加上一匹赤兔马收买的吗? “世子。” 刘忠有些无奈,解释道:“宗正府有制,府中不得过多增设门客,侍从,尤其是披甲之卒,会引起朝野动荡,战马亦在此列。” “我知,可还未到界限。” 刘牧摆了摆手,淡淡道:“这几天先去换十匹好马,五匹迁回府中养着,另外五匹送到羽林军马厩养着!” “诺。” 刘忠无奈应下。 事已至此,他再怎么劝说也无用。 不过十匹骏马,不算什么大事,宗正应当能够理解。 “对了。” 刘牧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让司会从府中拨五十万钱交给天子内府,就言初春降雪,我为天子添几斤木炭,算是为兄分忧,等春暖花开之日,再入宫随陛下前往广成苑春蒐。” “诺。” 刘忠叹了口气,躬身退出客堂。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由宗正府勘定。 广成苑,西园,便是大汉皇家狩猎场,亦是马厩所在。 天子贪财,世子糊涂。 用五十万钱,换一个购买骏马的名额。 马市一匹马,价高者两万钱,广成苑的十匹马算下来,怕是能买一百匹马市的骏马,不知道值不值得。 第3章 鸿都门外,真皇叔与曹阿瞒 客堂灯火吹灭。 刘牧哼着歌谣走向屋舍。 这一世,家中有钱有粮,心中不慌,更是真皇叔。 老爹刘宠与天子刘宏都是汉明帝一脉,以汉王室族谱来算,还是叔叔辈,所以他自己和天子是堂兄弟。 未来不管是刘辩,还是刘协继位,他都是宗王嗣子,大汉皇叔。 一夜无话。 风雪在黑暗中轻声细语。 骄阳升起,璀璨晨曦驱散初冬的寒气。 府门外,早早套好车舆,一个颇显清瘦的青年扶剑立于府门前,双眸明亮宛若利剑,警惕的扫过车舆四周,让经过的百姓如芒在背,从而避开。 “世子。” “史阿到了。” 刘忠站在屋舍外,看着侍女为刘牧更衣。 大汉制度森严,宗正府对于宗王勋贵更是如此。 天子十二章冕服,宗王,皇子九章,宗王嗣子七章。 故此,刘牧的七章纹冕服,以上黑下红,青线绣织山鸟鱼虫,一头长发束起,扎上玉发箍,显的别样贵气。 “没入府?” 刘牧抽紧蹀躞革带,悬上定业刀。 刘忠摇了摇头,面色古怪道:“此人性犟,好说歹说都不入府,还言今日只为世子驱车,等来日做了门客,再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有意思。” 刘牧张开双臂抻了抻冕服,扶刀走向府门。 大汉四百年,蔡邕音律首屈一指,自成一派大家。 饶是他为陈王世子,也得早些赶往鸿都律楼,不然挤都挤不进去。 “世子。” 府门处,史阿作揖恭拜道。 刘牧伸手虚扶,问道:“不必多礼,可知今日蔡师奏什么曲?” “聂政刺韩王曲。” 史阿摆下马凳,不假思索的回道。 “哦?” 刘牧心中微微一惊。 聂政刺韩王曲,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便是广陵止息,俗称广陵散。 前世有传闻,蔡邕与广陵散有关系,但一直有所争议,有人说曲子诞生于秦汉,也有人说产自西晋嵇康,可谁又能说得清呢? 况且,前世曲子绝迹。 他就算听到‘聂政刺韩王曲’,也不敢断定是广陵止息。 所以,迈入车厢之后,便暗暗思忖今天能够见到哪些风云人物。 曹操?还是四世三公的袁本初…… 随着史阿扬鞭。 车舆驶动,垂挂的陈国世子旗随风飘荡。 刘忠见此一幕,抱着怀中公文,朝宗正府匆匆而去。 此次刘牧聘剑师,纳门客,还要与天子购买十匹骏马,都需要他上下跑动打点,免不了与宗室,中常侍扯皮,耽搁不得半分。 鸿都门学。 始建设于光和元年。 因选址鸿都门外而扬名,更是为了牵制世家大族而设。 这所太学,博各家所长,突破大汉独尊儒术的藩篱,学子皆为天子门生,可任侍中寺,又能出任职地方府门的官职要位。 可随着鸿都门学的兴盛,儒家所掌的谶纬之学大行其道。 汉王室,刘姓宗亲,被动神化,双方成为彼此对立的无形意识。 可以说,谶纬之学对汉王室作用极大,但会架空皇权,将王朝兴衰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信仰之上,促使刘宏失去对地方的控制。 汉王室想要是神化,刘宏想要与士族夺权。 因此两方相争之下,天子近乎失去了宗室支持,陷入无人可用的地步,又因鸿都门学受到士族渗透,陷入极为掣肘的局面。 飘荡的思绪,随着马匹唏律声戛然而止。 鸿都门学之内,身影幢幢,人头攒动,犹如浪潮般拥簇向前。 “世子。” 史阿肃然道:“人太多了,可要避开?” “不必。” 刘牧掀开帷裳走下车舆,眺目扫过避开的人群,淡笑道:“我们走进去便是,鸿都重地,安能纵马驾车,扰了琴音。” “说的好。” “世子当为俊杰。” 陡然,身后传出一声朗笑。 史阿警惕的扶剑回眸,一个身高与他七尺青锋等同,且身形消瘦,目光却分外锐利的中年儒士负手而来。 “曹议郎。” 刘牧眯着眼,微微作揖。 议郎曹操,不止后世极具盛名。 如今的洛阳,亦能道一声翘楚,不管熹平年在北部尉立下五色大棒,还是在朝议时,屡次抨击谄臣奸佞,都被人评的毁誉参半。 不过,他知道曹操是枭雄,差的只是机会而已。 别说未来匡扶汉室难成,想要做周文王,终生不称帝篡逆。 其实此人骨子里充满桀骜,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屡次被罢免,又因为才能被复征。 “见过世子。” 曹操作揖大拜,眼中满是好奇。 陈王世子,天下罕有的宗王承继之人。 他一个宦官之后,可以仗着议郎之身在朝廷上铮铮谏言,但不能在朝外对宗亲不屑一顾。 “免了。” 刘牧伸手虚扶,调侃道:“常闻曹议郎与袁公之子交好,怎的就一人来鸿都!” “额。” 曹操神情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他与袁绍,袁术交好,自以为同列士族之人。 因此年少时放荡不羁,闯过张让府门,偷看过郊野寡妇沐浴。 举孝廉之后,方才明白谯县曹氏根本不被汝南袁氏看在眼中,煌煌洛阳,列列公卿心里,他曹操只是阉宦之后。 羞愤之下,自然不愿跟随在袁绍,袁术身边做一个马前卒。 “请。” 刘牧若有所思的伸手而引。 “臣下不敢。” 曹操连忙推辞,侧身引路道:“其实,世子应该与伯喈先生多走动才是,毕竟当年求天子赦免之事,洛阳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士大夫在朝议之际,对陈王,对世子狺狺狂吠。” “父亲是宗王。” “我是陈国嗣子,未来的陈王。” 刘牧眼底满是不屑,意味深长道:“若真的因言语抨击,便枉顾大汉利益,那才是天大的笑话,至于避嫌,则是为蔡师好,鸿都可是天子取吏之地,岂容他人染指。” “世子聪慧。” 曹操微微一愣,便想清楚前因后果。 蔡邕,陈王刘宠,都是被诬告之人,私底下走动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当年,刘牧仗着年少义气,借熹平石经之故请求赦免,天子下诏已是莫大的恩赐,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天子底线。 第4章 广陵止息,聂政刺韩王曲 进入鸿都门学。 方知天地之广阔,楼宇之巍峨。 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层峦叠嶂,遥望可观大汉宗庙。 往来的学子数千,大多都是出自士绅与豪族的少年郎,没有士族的显赫家世,被戏称为‘斗筲之人’。 哪怕有人出任州郡大吏,尚书侍中,士卿依旧耻与之为列。 “世子。” 律学楼前,曹操朝高处指去。 刘牧凝望过去,律楼高三重,下宽上窄,左右各有梯护。 此刻,汇聚于楼下的大儒,名士,学子无数,无不是屏息凝神,侧着耳朵,静候楼宇上响起琴音。 不过,最为让刘牧眼前一亮,并非是律楼。 而是一个朝他走来的始龀之女,稚嫩却梳着高髻,身上一袭留仙裙,承托的宛若白玉雕刻而成,隐约散发着荧光。 “世子。” 一个儒雅青年伴随左右,作揖恭拜道。 曹操侧身解释道:“世子,这位是蔡师门生,吴郡顾雍,被蔡师取元叹为字,另一位便是蔡师之女。” “吴郡顾氏!” 刘牧俯身捏着蔡琰的脸颊,淡笑道:“小蔡琰,可还记得我?” “见过兄长。” 年幼的蔡琰眨了眨眼,大大方方拱手作揖。 “世子见过?” 曹操极为惊讶的问道。 一旁的顾雍,亦是带着不解之色。 他是这两年来洛阳求学,拜入蔡邕门下。 对眼前这位陈国嗣子有一些了解,总得来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春秋狩猎才会前往广成苑,西园参会。 却不曾想,竟然还认识自家老师的女儿。 而且行为上如此不羁,更像是一个出门在外的游侠儿。 “嗯。” 刘牧淡淡道:“当年蔡师受冤入狱,天子赦免诏还未下来,我去府上安抚过其家眷,那时蔡琰才两岁,见过几次面。” “原来如此。” 曹操,顾雍恍然大悟。 “元叹。” 刘牧眼中带着考校,问道:“我府中公文驳杂,每年还要对接陈国与宗正,不知你可愿来府中做一个记室。” “这?” 顾雍有些惊慌失措。 陈国嗣子的记室,称得上一步登天。 待来日,刘牧承继陈王之位,他便可扶风而上。 令人纠结之处,是他来洛阳求学之前被郡中举孝廉,州府更是许下承诺,等学业有成之后,便能赴任合肥令,执掌一县之地的民生。 故此,有些惶恐,又有些割舍不下故地。 “元叹。” 见状,曹操劝慰道:“大汉有三互法,你回扬州初为一县之令丞,最高州府属官,何不留在洛阳,就算不能随世子回陈国,也能给自己攒一份资历。” “多谢曹议郎。” 顾雍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逗弄蔡琰的刘牧,恭敬道:“世子,不才还未结学业,所以要与老师商议,不论成否,来日定会呈递名刺拜会。” “好。” 刘牧笑了笑应下。 他不是刘邦,更不是刘备,做不了大汉魅魔。 一个宗王嗣子,这般招揽人才,已经算得上折腰降阶,不然可以直接给宗正府呈递公文,让宗正下征辟文书。 草莽有草莽的手段,王侯有王侯的威仪。 如今的大汉,刘宠是汉室宗亲独一档的宗王,他又岂能堕了王侯威风。 菶,菶,菶菶。 骤然,律楼上传来阵阵琴声。 开指,小序,大序,正声,乱声…… 以表刺韩,冲冠,发怒,报剑之意,琴声纷披灿烂,戈矛纵横,杀伐极重。 鸿都门学内,诸博士祭酒,学子,闻曲而来之人静静聆听,被琴音震荡的面红耳赤,气血沸腾,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聂政刺韩王曲,又名广陵止息,歌颂战国时期聂政为父报仇。 后人闻故事而成曲,至于到底是谁所作无人可知,只清楚萌芽于秦汉,曲调贯注愤慨不屈之气。 曲终人散,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莫不是如此。 这一刻,蔡邕,焦尾琴,聂政刺韩王曲,三者融为一体,与天地共鸣。 片刻之后。 一道琴音落下,悠远婉转,荡气回肠。 听琴之人,方才高呼喝彩,并且朝着律楼作揖长拜。 “琴音灿灿。” “绕梁三日而不绝。” 刘牧赞叹一声,扶刀朝着车舆走去。 聂政刺韩王曲,究竟是不是广陵止息,已经不重要了。 诸夏音律传承的从来不是音符,是指法,更是意境,随着岁月更迭,带着古朴,厚重之感,扑面而来,仿佛被浩瀚历史淹没,令人窒息。 “世子。” “不见一见伯喈先生?” 史阿不被琴音所动,反而疑惑问道。 刘牧摇了摇头,淡笑道:“见与不见并不重要!” “诺。” 史阿颔首回应。 作为一个剑客,他要做的便是拔剑杀敌。 对于心计算计没有多少想法,更不想掺和朝政诸事。 一曲聂政刺韩王曲声落,令洛阳上下风闻,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士卿大夫,都在谈论一曲高音,蔡邕琴道大家的含金量还在上涨。 哪怕是身处南宫,嘉德殿的刘宏都有所耳闻。 “陛下。” “博士祭酒蔡邕所奏,当为天人之曲啊。” 中常侍张让神情谄媚,带着些许的恭维道:“听说,今日公子牧也去了鸿都!” “刘牧?” 刘宏翻阅着常侍府送来的公文。 里面记载着贩官鬻爵的明细,又可以充实一下他的小金库了。 “是。” 张让恭敬道。 刘宏抽出宗正公文,笑骂道:“这个刘牧,宗正今日上书,言他找虎贲将军学击技之术,还要纳其徒史阿为门客,所以让府中家仆给内府捐了五十万钱,说是初春大雪,让朕多买几石木炭驱寒。” “陛下。” “公子牧体恤天恩啊。” 张让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若是他没有记错,虎贲军并入北军五校之后,大汉只有一个虎贲将军,那就是燕山剑圣王越,还是虚授将军,一介草莽不足为虑。 “嗯。” 刘宏随手在公文上写下一个‘准’字,安排道:“刘牧想要用府中丝帛,蜀锦与朕换十匹好马,估计也是为了招揽门客,你遣人前往西园牵百匹良马,给他府中送二十匹,然后给羽林军马厩送八十匹,就言朕赐给羽林中郎!” “陛下天恩。” 张让应声作揖大拜。 “去吧。” 刘宏合上公文,闭着眸子假寐。 刘宠是他的皇叔,更是与他一脉的宗王。 当年诬告之祸有内情,他又怎么可能问罪实权宗王? 刘牧年幼入京为质,以如今的年纪招揽门客,在大汉已经算迟了,他自然不会阻止。 况且,各州士族,门客何止千余。 一些商贾之家,都能豢养数千食客,童仆。 刘牧不过上书宗正,寻一个剑师,养一个门客,买几匹良马,又算得了什么。 若汉室宗亲都这般,这些年他又岂会昏昏碌碌,做一个昏君。 第5章 刘宏的自白,宗王之臣 刘宏自问,昏君之名无可辩驳。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失败了而已。 自年幼入朝为帝,太后窦妙垂帘听政,大将军窦武执掌军卒。 不过数年,他提拔乳母一脉,两子受封,兄弟典郡,外联宗王刘宠,内结士卿,提拔曹节,王甫等常侍,六人为列侯,十一人为关内侯。 并且一步步削除窦太后,窦武二人的权势,夺回天子大权。 之后,借王甫之手,剪除威胁帝位的渤海王刘悝,并且顺手清理了朝中一片旧臣。 那一年。 他大权在握,朝内外无不俯首。 那一年,他野心勃勃,铸中兴四剑,铭文皆同,以镇四海。 那一年,他的目光看向漠北的雄主,鲜卑王檀石槐在弹汗山建立王庭,向南掠夺东汉,向北抗拒丁零,向东击退扶余,向西进击乌孙。 他立下大誓,效仿汉武,内治万民,外征漠北。 为了凝聚声望,下令编撰熹平石经,并储备兵马粮草。 熹平六年。 大汉挥师征漠北。 护乌桓校尉夏育兵出高柳,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从云中郡而发,匈奴中郎将臧旻更是征调南匈奴控弦大军,连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都随军出征。 可惜。 一战打碎了他的雄心。 大军初入漠北,便迎来惨败。 三路大军连符节和辎重全都丧失,各自带领骑兵数十人逃命奔回。 从此,南匈奴对大汉有所怨言,朝卿更是屡屡忤逆。 内忧外患之下,又岂能放任自流,不得已转为固守之态,开始收拢手中的权力,以官宦,外戚老一套的制衡手段,才有了废宋立何。 可当他立下鸿都门学,再度与士卿争权之际。 士卿却以儒家为手,大兴谶纬之学,离间他与宗室的关系,将皇权架空。 为天子者,兵强马壮之人。 他想要的不是虚构成神,而是掌控天下的权力。 可汉室宗亲,都想要让刘姓成为所有人心中不可动摇的神灵。 因此,这些年他与士卿,与宗室,渐行渐远。 只能在宫中遛一遛白色毛驴,追忆一下儿时的梦想。 至于贩官鬻爵?就算是他不卖,封侯拜官的还是那些人,只是迟早的问题,还不如捞一些钱财,充盈一下内府。 若来日大汉亡了,或许皆骂他亡国之君。 但谁又能知道,新汉积弱,君权旁落,他只是小小的折腾了一下这座腐朽的王朝而已。 若做不成名留青史的中兴之主,便做一个遗臭万年的昏君,拉着这满朝士卿,被后来者钉死在耻辱柱上。 待来日天下将亡,自有人为大汉正名清君侧。 是夜。 刘牧在马厩前捋着一匹白皙如雪的神骏。 二十匹神骏入厩,皆是天下少有的良马,还有不少异种。 西园典牧熟知马种,不舍道:“百匹良马,皆为天下罕见之物,八十匹为凉州大马,此二十匹,皆为贡品,世子所牵是异种,传闻是赤骥与白义之后,名为白曦,可日行一千,夜行八百,没有在太仆卿府登记造册。” “典牧心疼了?” 刘牧朗笑一声,说道:“我闻天下良马,以大宛为尊,不知白曦比之如何?” “哈哈。” “萤火比之皓月。” 典牧朗笑一声,自信道:“大汉有马政,任何名马贩卖都要登记造册,更是多年驯养,所谓大宛马太仆卿治下便有,莫说比之白曦,世子厩牧中任何一匹,都不弱汗血宝马。” “如此啊。” 刘牧眉头顿时一挑。 大汉有极为成熟的马政,凡天下名马,少不了登记造册。 这么多年下来,就是驯养几代,重新诞下的良马,再精挑细选供奉入皇家苑厩,也是比汗血宝马更加骁健的存在。 “世子。” “臣下,且回府了。” 典牧兴致缺缺,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马厩,转身决然离去。 “世子。” “陛下所赐,当如何是好?” 刘忠惴惴不安,神情上满是惶恐与难以置信。 一个不惜贩官鬻爵都要敛财的天子,竟然舍得赏赐百匹好马,不得不让人胆颤啊。 “瞧你的样子。” “区区百匹良马而已。” 刘牧捻着手指,淡然道:“从马厩中牵两匹送到王师府中,就言天子已经批下公文,明日来府中登记造册。” “诺。” 刘忠羞臊的应道。 与此同时,博士祭酒府,大堂之内。 蔡邕坐在上位,捋着胡须惊讶道:“陈王世子请你为记室?” “是。” 顾雍坦然直率道:“学生受州郡举孝廉,更是许下学有所成,便赴任合肥令之言,故此不敢在世子面前推诿。” “元叹。” 蔡邕思索再三,说道:“你可愿留在洛阳?” “这……!” 顾雍神情纠结,久久难言。 回扬州是早有的约定,更是为了报州郡举荐之恩。 可留在洛阳,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记室,未来也不可限量,所以才难以做出决定。 “不必忧虑州府。” “能为宗王之臣,大幸。” 蔡邕告诫道:“朝中局势不明,州郡百姓凋敝,若你真的有大义,自当为国献策,而不是在郡县浪费时间!” 顾雍郑重一礼道:“学生明白。” “嗯。” 蔡邕摆了摆手,叹道:“当年,陈王自身难保,世子还是为老朽进言,此恩今生难报,日后你要多为世子分忧。” “老师。” 顾雍斟酌良久,咬牙问道:“传闻陈王只有一子,且多年入朝为质,不知世子可有机会回陈国,亦或者在朝中封侯拜相,而不是虚受羽林中郎。” “莫急。” “天下大势,岂有亘古不变之理。” 蔡邕缓缓起身,眺望着夜空说道:“如今大汉储君未定,朝野上下人心异动,帝京之外天灾人祸频发,世子为宗室翘楚,会有机会累积功勋。” “学生省得。” 顾雍再度大拜一礼。 他是州郡士族之人,深谙为官之道。 可朝堂政治与州府政治,就是壮年与稚子之比。 一个小小的记室算不得什么,但作为陈国嗣子的记室,便是一步登天。 他日在宗正府上添名讳,是为宗王家臣一般的存在,定会被有心人针对,需要步步谨慎才能保全性命。 第6章 汉天子:给钱就卖官啊! 翌日。 宗正府公文分发各处。 王越为剑师,顾雍为记室,史阿为门客,三人联袂入府。 宗王嗣子豢养门客,并未引起什么轰动,如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天下官吏执牛耳者,有无数典郡出自他们门下。 莫说是三个无名之人,就是郡守为门客,都当不得他们正眼相待。 时间如流水。 不过两三日,刘牧便受诏入宫。 正月的西园,荒土一片,零星能看到些许绿色。 刘牧坐在六匹纯白色毛驴牵引的车舆上,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一个天子。 不爱神骏,爱毛驴。 这种奇葩爱好,都能与荒诞的大明皇帝相比了。 “怎么?” 刘宏挥扬长鞭,朗笑道:“朕为你驱车,是不是惶恐啊!” 刘牧摇了摇头,好奇道:“臣只是觉得陛下的爱好有些奇特!” “儿时之梦。” 刘宏追忆道:“那时,朕袭解渎亭侯,家中算不上富裕,连一匹上好的骏马都买不起,偶然见到一匹纯白色的毛驴行于街市,看似十分贵气,便心有执念。” “原来如此。” 刘牧恍然大悟,不由无奈一笑。 果然,不管是古人,还是今人,亦或者后来者,都脱离不了儿时的梦。 犹如少年时手中笔直的木杖,可以横扫青青绿草,旧日黄花,再回想那求而不得的木杖,依旧是不少人的梦。 “你我是兄弟。” 刘宏想了想,目光锐利道:“先帝与渤海王亦是兄弟,你明白吗?” “臣明白。” 刘牧心中猛然一沉。 刘悝之死,果然没有历史记载中的那么简单。 汉桓帝刘志驾崩,并无后嗣,以宗法来定,当亲兄弟渤海王刘悝继位。 可太后窦妙与大将军窦武为了把持朝政,选择年幼的刘宏作为新天子,最终没能玩过帝王心术,绝了窦氏大业。 刘悝之死,或在于帝王心疑,或许真的有犯上作乱的证据。 这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消失在岁月之中,留下宦官乱政,中常侍王甫诬告,渤海王刘悝被迫自杀的记录,真相亦会随着王甫与两个养子之死而画上句号。 “你想领军吗?” 刘宏扯着缰绳,将车舆停在一片湖畔。 继而从车厢中取出粟米,随手撒在湖中,引得鱼群汇聚而来。 “臣愚昧。” 刘牧抽出定业刀,刺入水中。 轻轻一挑,一条肥硕的鲤鱼跃出湖泊。 随着刀光闪烁,鳞甲尽去,又用湖水清洗了下鱼腹。 “朕像是傻子吗?” 刘宏拾着干柴,堆放在车舆旁,用火镰点燃篝火。 刘牧顿时一怔,铿的收起定业刀,淡笑道:“为天子者,兵强马壮之人,陛下手握羽林,北军五校,当为圣君。” “你啊。” 刘宏用木枝穿过鲤鱼,随意坐在地上翻烤,淡淡道:“汉天子的权力从来不弱,你可知绣衣直指?” “听过。” 刘牧席地而坐。 从诸夏起源开始,战争就从未停止过。 谍报刺探,行军用间,监察百官,历朝历代皆设秘卫。 西周的邦谍,春秋战国时期的侯正,秦朝被撰说的‘黑冰台’,大汉的绣衣直指,未来曹操的校事官,以及后来的典签,侯官,不良人,梅花内卫,武德司,锦衣卫等等。 这些特殊秘卫,闻风奏事,行监察昭狱之权。 “天下要乱了。” 刘宏指了指翻动的烤鱼,自嘲道:“朕就是火上的死鱼,被宗室,士族所累,不能有所作为,有密奏传太平道为祸各州,妄图自许神明!” “嗯?” 刘牧瞳孔陡然一缩。 一个被世人唾骂的昏君,竟然这么早就知道太平道要反? “刘牧。” 刘宏眯着眼冷笑道:“朕还知道朝中士卿,侍中寺,宫中常侍多与之牵扯,太平道张角自称大贤良师,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咕嘟。” 刘牧不由咽了口唾沫。 用惊悚的眼神,看向这位史书中被描绘成昏君的天子。 是啊,大汉最后百年唯一手握军政大权的帝王,怎么可能是一个只知享乐的昏君。 “刘牧?” 刘宏斜睨而视,淡淡道:“朕是争不过满朝公卿,所以想看看他们能不能争得过百姓,为这大汉添上一抹血色。” “陛下。” “可想先发制人?” 刘牧面色不改,眼中多了几分复杂。 他是王朝宗室制度的受益者,能理解刘宏此刻的想法。 “刘牧。” “你父亲的心不够狠。” “你例外,眼中有野心。” “凡为天子者,兵强马壮之人。” “这是你说的话,但天子脚下是累累白骨,有想过这件事情吗?” “当年,陈王若是有反心,就不会入朝见朕,而是与渤海王刘悝联合兴兵。” “前宗正招你入洛阳为质,不是朕要害你,是各方妥协下的决策,担忧朕与你父王内外联合,清理渤海王一脉,将天下彻底掌控在手中。” “刘悝在狱自尽,朕不是为了你,是因为他们不知趣。” 刘宏递上烤鱼,目光戏谑道:“天下将乱,朕要对宗正府动手,听说东海恭王之后的刘虞在幽州威望崇高,朝奉不断,有他为宗正,可安鲜卑,乌桓;南匈奴也能消停一点。” “陛下。” “人心难敌天数。” 刘牧啃了口烤鱼,满口土腥味让人直作呕。 同时,梳理对汉末三国的记忆,以及三公九卿的更迭。 据他所知,刘虞以前确实是幽州刺史,后因公事被罢免,迁甘陵相因病归家。 黄巾之乱时期又复任,累迁宗正,直到中平四年幽州之乱,不得已又迁为幽州牧。 不过,黄巾之乱时,卢植为何被免官,就有些疑惑了。 “与天而争。” “不比与人争快哉吗?” 刘宏夺过被嫌弃的烤鱼咬了口,黑着脸吐在地上,说道:“士族,士绅在州郡的力量太过牢固,宗室尽会扯后腿,若能借太平道,松一松士族在州郡的根基,对大汉或许是好事,正好也能换一个体心的宗正。” “陛下三思。” “百姓,亦是人。” 刘牧起身整了整衣衫,作揖郑重一礼。 “不。” “他们不是。” 刘宏眼眸中泛着怒火,寒声道:“他们是士绅的佃户,是士族手中对抗朕的利器,不是朕不让他们活,是士族,是整个天下不让他们活,所以他们是求存,朕借他们之手收拢权力,难道错了吗?” 第7章 绣衣御史,执羽林代天巡狩 “陛下。” 刘牧张口欲言,却不知怎么劝说。 大汉的制度特殊,与二元制君主立宪制并无差异。 汉天子的权力走不出帝京,三公九卿是他的家臣,这些家臣却掌控着十三州,辅佐这些家臣的官吏名为属官。 十三州,刺史巡查,郡守治民。 不管是公卿,还是刺史,亦或者郡守,都是出自士族。 这些人掌管着赋税,募兵,商业等等,几乎是地方上的无冕之王。 这一刻,他终于想清楚黄巾之乱时,刘宏从中获得了什么利益,是代替刺史的州牧,是掌控一州实权的益州牧刘焉,幽州牧刘虞,荆州牧刘表。 怪不得,后来有了西园八校,有了宦官掌军的事情。 可刘宏错了,高估宗室对于汉天子的忠诚。 亦或者说,所有汉室宗亲都以为董卓入朝,不过是第二个霍光,窦武一般的权臣。 朝堂之上,自有公卿士大夫匡扶天子,他们这些宗亲守好自己的辖地便可,等候新天子重新掌权,遥相呼应之下,天下自然一派新风。 可谁都没想到,董卓一介莽夫。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这些公卿,不仅没有正朔天子,匡扶皇权,还令天子西迁,大汉支离破碎,于是这些宗亲等着等着,大汉便亡了…… “刘牧。” “朕问你,可愿领军?” 刘宏起身询问,陈王刘宠,或者说陈国在他的计划中极为重要。 若刘牧不愿出头领军,他便要换一个人,换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上来,参与这场力挽狂澜的战争。 “臣领命。” 刘牧洒脱一笑,欣然应下。 争权,本就是他所想,所谋之事。 既然刘宏想要借他之手,来肃清病灶,自无不可。 二者是利益交换,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不应允等着换人吗? “那便好。” 刘宏欣慰的拍了拍其肩膀。 一场属于二人的春蒐,渔猎。 在互利的交谈中落幕,留下火堆中滋滋冒油的烤鱼。 不过三日时间,一封天子诏,震惊整个洛阳,令满朝士卿纷纷色变。 洛阳城南。 陈王别苑,羽林中郎府。 刘牧领着府中上下数十人,神情肃然而立。 张让持诏,身后十余小黄门端着各种贵重之物静等宣赐。 “御制:” “春蒐之际,朕闻陈国公子牧之言。” “乃大汉社稷之福,黎庶百姓之安,特封尔为绣衣御史,迁羽林监,持节巡视各州,代朕巡查天下。” “尔当知,为国羽翼,如林之盛,当御外侮于边疆,安内政于黎庶。” “须以社稷为重,百姓为念,当恪尽职守,勤勉不怠,以仁德化民,以威武御敌,使百姓安居乐业。” “朕久闻,虎贲将军王越剑圣之名。” “今,迁羽林中郎将,领缇骑八百,护尔左右。” “扬州顾元叹,年少英杰,郡举孝廉,擢兰台令史,随驾监察刑狱。” “尔当持诏为命,誓死扞卫大汉山河,巡查吏治,不负朕之厚望。” “若遇奸佞之乱,尔当挺身而出,奋勇杀敌,以保天下安宁。” “今准尔开幕府,募亲卒,以显其尊,当以此为荣,不负朕之封赐,愿尔恪守臣道,共襄盛世。” 随着一声长喝,府门内外落针可闻。 张让卷起天子诏,双手捧着递过去,笑道:“世子,甚得陛下欢心。” “张常侍。” “受父辈余荫。” “我算是陛下的堂弟吧。” 刘牧笑着接过天子诏,眼底闪过一缕寒芒。 十常侍,是天子刘宏豢养的狗,叫一声便扑上去撕咬公卿。 为了抬高这些阉人的地位,不惜自毁天子之身,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 可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便是拥有万兽不可及的心思。 不管是张让,还是赵忠,亦或者未来手握军权,横压朝野的蹇硕,都是心怀鬼胎之辈。 “呵,呵呵。” 张让干笑一声,有些下不来台。 满朝公卿,列列士大夫,谁不尊称他一声让侯。 可偏偏刘牧一人独秀,一口一个张常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阉宦。 “张常侍。” 刘牧将天子诏递给顾雍,沉声道:“我既已受诏,等与羽林军交接完成之后,自会前往嘉德殿向陛下请示,先巡何处。” “如此!” “奴婢,便退了。” 张让笑盈盈的作了一礼,朝着府外走去。 府中的仆从,女婢,从小黄门手中接过御赐之物。 直到现在,顾雍还处于一个昏昏沉沉的状态,不敢相信天子诏所言。 他一个未赴任的孝廉,刚抱上世子的大腿,就成了少府的属官,禄秩六百石的兰台令使? 果然。 想要当官,当大官。 还是要抱对大腿,才能迎风而起啊。 “张常侍慢行!” 刘牧微微一礼,不卑不亢的目送传诏队伍离开。 “呸。” “小人得志便猖狂。” 迈出府门,张让神情阴郁的甩了甩衣袖。 巡查传诏,哪怕小黄门登临公卿府门,都能得到礼待与些许钱财。 此次他亲自来传诏,没得到钱财就罢了,还被人阴阳怪气的讥讽一顿,实在可恨至极。 不过。 他现在可不敢有所动作。 羽林监,绣衣御史,持节。 宗王嗣子,未来的宗王,代天巡狩,可比他们这些常侍还要亲近。 这些名头加起来,莫说是他一个中常侍,就是三公九卿想要给天子上眼药,都要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 “世子。” 府中,王越神情茫然道:“末将,不懂领军之道啊。” “不急。” 刘牧提着衣袍,淡淡道:“来日给你找一个辅将,但八百羽林缇骑要领,明日便去羽林军交接军务,元叹你走一趟少府,领一下兰台令使的公文。” “诺。” 王越,顾雍连忙应道。 刘牧转身看向府中众人,安排道:“忠伯,你给父亲写一封书信,就言我不日回郡国,让他遣人去陈留己吾找一个名为典韦的汉子,还有谯县许褚。” “诺。” 刘忠带着喜意,快步朝着厢房走去。 他是陈王刘宠的家臣,眼看着刘牧一点点长大。 如今自家世子出息了,不单单迁羽林监,更拜绣衣御史,一介老仆亦是心有荣焉。 第8章 刘宏的豪赌,诏不出皇城! 一封天子诏。 洛阳上下热议,压下了蔡邕‘聂政刺韩王曲’的热度。 洛阳城西。 商客往来络绎不绝,是洛阳最为繁闹的坊市。 曹操掀袍坐在二楼窗前,抿了口酒水道:“本初,你还是第一次在酒坊宴客吧。” “嗯。” 对面,袁绍姿貌威容,捏着漆碗淡淡道:“公路前几日拜为郎中,府中多有客宴,所以不便去府中。” “哦?” 曹操微微一惊,但也没多说什么。 袁术是汝南袁氏的嫡次子,袁绍是庶长子,还被过继了,而嫡长子袁基,早已经是太仆卿,位列九卿之一。 如今,袁氏的政治资源,明显朝着袁术倾斜,可见袁绍心中的不快。 “无所谓。” 袁绍勉强一笑,眯着眼说道:“今日,闻张让去羽林中郎府宣诏,那位被迁为羽林监,拜绣衣御史,连府中之人都鸡犬升天了。” “呵呵。” “毕竟是宗王嗣子。” 曹操笑了笑,没有在意袁绍的讥讽。 大汉是刘姓的大汉,他们都是刘姓的家臣。 袁绍自诩四世三公之后,如何能比得上宗王之子啊。 “不说这个了。” 袁绍悻悻斟酒,附耳低声道:“某从叔父口中有闻,绣衣直指从未消失,曾经是宫中一个常侍代掌,陛下敕封刘牧为绣衣御史,是不是要对阉宦动手了?” “慎言。”曹操心中大惊,连忙朝四周看去。 “你啊。” “怎得不似在朝堂那般锋芒毕露。” 袁绍拂袖怒笑道:“闹市之地,焉能有间客。” “本初兄。” “你有些着相了。” 曹操连连摆手,说道:“诏书有云,开幕府,募亲卒,这是三公列侯才有的资格,是为了给世子攒功,若要对那些人动手,堂堂羽林监,怎么会代天巡视各州。” “哎。” 袁绍惋惜一叹。 宦官,十常侍,可是所有公卿与士族的心腹大患。 所有人都清楚,十常侍背后是天子,可他们宁愿自欺欺人的说十常侍乱国,殊不知都是为了争夺大汉的权力罢了。 刘牧登天,对于宗室,对士族并不友好。 一个被禁锢在帝京的质子,得到天恩,迈上殿陛,谁敢保证不会被报复? 绣衣御史,羽林监,持节,宗王嗣子,这些权势加起来不弱于三公九卿,若朝堂之争所有人不惧,但天子一道诏令,便将其堂而皇之的送出洛阳,废了质子之身。 由此可见,刘牧与天子是站在一处的啊。 两三日时间。 洛阳热议声中,刘牧完成权力交接。 八百羽林缇骑,拱卫着一辆四马车舆,直奔豫州而去。 南宫。 嘉德殿中。 一个中常侍恭敬道:“陛下,公子牧出城了。” “嗯。” 刘宏翻阅着公文,淡淡道:“此去豫州是朕钦定,刘宠的陈国颇为富裕,有他支持刘牧,朕就不用出钱了。” “陛下圣明。” 中常侍笑着回应道。 “张角。” “太平道。” 刘宏甩下公文密报,掀开一个案几的锦盒,漠然道:“蹇硕,你暗中走一趟陈国,将皇帝信玺交给刘牧,然后带一柄中兴剑,算是朕给陈王父子相离多年的补偿,名义上用恩赐宣诏之名。” “陛下。” 中常侍蹇硕脸色一变。 汉承秦制,各方面皆是如此。 大汉为天子六玺制,除却传国玺之外。 有封命的皇帝行玺;诏书所用的皇帝之玺;征召公卿的天子行玺;策邦劳夷的天子之玺;以及祭天,招兵四夷的天子信玺。 以及,可调动大汉兵马的皇帝信玺。 这方皇帝信玺,在大汉仅次于传国玉玺,就这样送去宗王嗣子手中? “蹇硕。” “刘宠是朕皇叔,刘牧是朕兄弟。” 刘宏捏起玉质螭纽的皇帝信玺,淡淡道:“朕等了多年,当朕看到刘牧纳门客的时候,就知道他在洛阳待不住了,你说他为何要今年纳门客?” “嘶。” 蹇硕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太平道。” 刘宏冷笑一声。 蹇硕身子一软,瘫跪在殿中,颤颤巍巍道:“陛下,奴婢从未泄露太平道密报,近半年公子牧与陈王并无书信往来啊!” “你蠢啊。” “太平道都来洛阳了,还需你泄露?” 刘宏放下皇帝信玺,冷笑道:“听说常侍中有人与太平道走的很近?” 蹇硕连忙说道:“宫中一个小黄门常年受太平道马元义资俸,其中有一大半进入张让,封谞,徐奉的府中,名义上是孝敬。” “监察起来。” 刘宏起身走向北宫。 常侍,不过是他对抗部分宗亲与士族的手段。 随着宗亲被离间,常侍地位大涨,养的狗竟然想要弑主,实在可笑。 “恭送陛下。” 蹇硕跪在地上叩首。 直至刘宏远去,他才颤栗着起身。 来不及擦拭冷汗,小心翼翼的捧起皇帝信玺,又从兰錡上取了一柄中兴剑,朝宫舍走去。 翌日,又一封天子诏出宫。 刘宏念陈王刘宠与公子牧多年分离,赐中兴剑一柄,百金,遥领车骑将军,念陈国相骆俊治民有功,迁为颍川太守。 此诏一出,再度于朝堂掀起波澜。 一潭死水的大汉,随着刘牧入局,犹如漩涡一般卷起风浪。 豫州境内,一介郡国,开始从地方上掌控权力,加上刘牧在外持节行走,恐怕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让豫州改天换地了。 一个陈国,一个颍川,再加上大汉起源之地沛国。 可以说,豫州六郡九十九县,有一半握在天子,或陈王刘宠手中了。 三郡之地不值一提。 可士卿心中有忧虑,担忧这种情况会继续扩大。 今天有一个陈王刘宠,国相骆俊,公子牧,明天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从底层断绝公卿,士族对于地方的垄断。 那时天子大权重复,他们必定会被清算。 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诏书被蹇硕带出洛阳。 随着刘牧解开质子之身,大汉第一宗王刘宠就卸去限制,必将与天子并肩,谁还敢阻拦这份天子诏? “陈王,刘牧。” “朕能给的都给你们了。” 刘宏矗立于皇城之上,眺望着豫州方向。 针对官吏的绣衣御史之位,代表大汉军权的皇帝信玺,还有八百羽林缇骑,以及陈国,沛国,颍川三郡的支持。 如果刘牧在动乱中拿不下功勋,庸庸碌碌的活下来。 他这个大汉天子,将会诏不出皇城,彻底沦为士族与宗室的傀儡皇帝。 第9章 陈王刘宠,太平道的信徒 刘牧出行。 正月末,进入颍川境内。 他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奔着陈国而行。 颍川多俊杰,后来天下崩乱,是曹魏建设之初的人才来源地。 王佐之才荀彧,奇佐荀攸,戏志才,郭嘉等等,皆是名列前茅的人杰。 可他没有时间一一拜访。 黄巾之乱将至,募兵,筹备军械,都需要时间。 此战之后,大汉还能续命数年时间,足够他攒一套班底出来。 “世子。” “那些便是太平道徒众吧。” 车舆上,顾雍扫过城外粥棚一些持着黄幡的信徒。 “不错。” 刘牧翻看着从洛阳带出的简牍,淡淡道:“太平道的信徒极多,连结郡国,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入州之人无不毕应,超过百万之众,连朝中公卿,常侍都有与之联络。” “嘶。” “天倾之祸啊。” 顾雍汗毛乍竖,惊悚无比。 一个雄踞八州,超过百万之众的道统。 怪不得,自家世子出了洛阳之后,就日夜兼程直奔陈国。 “呵呵。” 刘牧合上简牍淡笑道:“你不问问为何不给陛下说太平道之祸吗?” “臣下不当问。” 顾雍眼眸深邃,微微欠身颔首。 长居洛阳的刘牧都能看出太平道之祸,天子能看不明白? 倘若真看不明白,又怎么可能放质子出帝京,还带着绣衣御史与羽林监之职。 “你是聪明人。” 刘牧靠着车厢,沉声道:“蔡师抚琴之后,陛下招我去西园渔猎,那时我不明白陛下为何放任太平道自流,昨日途经阳翟之时才明白,没有切实的罪责,便对一个百万人的道统动兵,是裂土崩国之举。” “嗯?” 顾雍一怔。 刘牧掀开帷裳,冷着眸子说道:“大汉有天灾,有人祸,连年的灾祸之下,百姓死相枕籍,易子而食,太平道的出现是唯一慰藉,一旦朝廷无故出兵,就是掐灭百姓最后的希望,会惹得天下大乱,所以明知太平道要乱国,也得等切实的证据,并且要让天下人都看到。” “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 “于战火之中,见证新生。” 顾雍心有悲怆,这种坐视天下大乱的感觉侵扰思绪,令人身心俱疲。 “呵。” 刘牧轻笑一声,问道:“天下人皆以为宦官,外戚祸乱朝纲,你以为呢?” “臣下不知。” 顾雍身体紧绷,违心的说道。 闻言,刘牧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朝中士卿说,常侍之亲在典郡,所以有了天灾人祸,可常侍有多少人,难道他们的亲戚已经遍布大汉了吗?” “世子。” 顾雍羞愧道:“臣下出身吴郡顾氏。” “我知。” 刘牧摆了摆手,看着车外倒退的景色。 顾雍委婉的回答,何尝不是在忌讳他这个宗王嗣子。 大汉的崩溃,是皇权与士族的碰撞,宦官,外戚只是天子制衡手段。 因此,在最高权力争斗的血肉磨盘中,百姓成了牺牲品,等有一方胜了,或许天下大乱,或许迎来一个盛世。 他是宗王嗣子,亦是权力争斗的一员。 而非黄巢,做不到‘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 因此,想要天下皆安,想要盛世无饿殍,便要拿到最高的权柄,才能压下权势滔天,掌控地方的士族豪绅。 八百羽林缇骑的疾行。 二月初,刘牧一行便进入陈国境内。 相较于各郡的荒芜凋敝,陈国算得上是富庶之地。 大军行过官道,途经各县之际,有百姓临街而望,难以置信的惊呼世子归国之言。 对此,顾雍分外诧异,不仅没有看到民生凋敝,甚至连遍及各州郡的太平道信徒都不可见,仿佛来到一片与世隔绝之地。 “臣骆俊,拜见世子。” 陈国郡治,陈县郊野,国相骆俊领国相府官吏相迎。 八百羽林缇骑停驻,扬起的尘土铺天盖日,却无一人敢躲避。 “骆相。” “父王在何处?” 刘牧走下车舆,换乘神骏白曦。 骆俊恭敬道:“陈王在整点军械,募集郡国青壮,为世子准备亲卒!” “挺快。” 刘牧脸上挂着笑容,侧目道:“骆相这些年辛苦,过几日迁颍川太守的诏书便会传来,到时候还望在颍川帮我找几个人。” “什么?” 骆俊惊诧中带着迷茫。 封国国相,名义上归朝廷管制,实际上是宗王家臣。 只要宗王还在,终其一生,只有两个下场,老死在国相之位,或者挂冠致仕,没想到他还有迁颍川太守的一天。 “我与陛下之约。” “骆相迁颍川太守,沛国相随时听命。” 刘牧眼眸中自信飞扬,意味深长道:“骆相去了颍川,可莫要忘了陈国啊!” “不敢。” “臣,终是陈王之臣。” 骆俊深吸了口气,神情满是感激。 若无刘牧举荐,他一生止步国相之位。 现在迁为颍川太守,未来有机会成为豫州刺史,乃至进入朝堂位列九卿,此为天大的恩情,岂敢忘记。 “对了。” “忠伯的信可到了?” 刘牧眼中闪烁着厉芒,不禁询问道。 骆俊不假思索道:“三日前初至,陈王已经派人前往陈留与沛国谯县!” “那便好。” 刘牧挥袖指向一旁,介绍道:“燕山剑圣,羽林中郎将王越;少府兰台令史顾雍;还有我的门客史阿,陛下特赐随驾左右。” “见过三位。” 骆俊拱手审视着三人。 天子所赐,便是未来的陈王家臣,算是他的后辈。 “见过骆相。” 王越,顾雍,史阿作揖回礼。 “走了。” “多年未归,不知府中还剩几分旧景。” 刘牧扬鞭策马,朝着远处的陈县城门驰骋而去。 近乡情更怯或许有之,但更多是对未来乱世的野望。 “驾。” 骆俊,王越等人扬鞭追逐。 八百羽林缇骑,国相府官吏紧随其后,于落日余晖下,挥墨成浩瀚之景。 “孤的子。” “先生观之如何?” 郊野之远,山丘之上。 陈王刘宠目含炽热,望着远去的烟尘骄傲道。 “陈王。” “公子牧不凡。” 一个身披大氅的青衣儒士牵着马匹从山林中走出,目光复杂道:“大势天成,有祥瑞笼罩,手握驾驭万民之器,恐不是善事,大汉将因他一人而血流成河。” “可笑。” “若不是念你与骆俊同出会稽,此言当诛。” 刘宠跃上一匹战马,俯瞰道:“吴范,你若想要留在陈国,孤扫榻相迎,但若是想要离间我们父子二人,就早些启程去洛阳吧。” “陈王珍重。” 吴范作揖目送刘宠回城。 第10章 典校六尉,即将到来的乱世 大汉宗王。 权力经过推恩令之后急速缩小。 陈王刘宠,能成为大汉第一宗王,得益于刘宏称帝。 仅一国九城,便有户十一万二千六百五十三,人口一百五十四万七千五百七十二。 这个数字,在黄巾之乱的几年时间急速膨胀,收容周边郡县的百姓之后,仅兵卒就超过十几万之众。 大汉封王者不下十余人,唯独刘宠有如此威势。 其他宗王,后汉书有载:是时诸国无复租禄,而数见虏夺,并日而食,转死沟壑者甚众,夫人姬妾多为丹陵兵乌桓所略。 陈王府在前。 刘牧脚步都欢快了几分。 偌大的府门中,刘宠自发妻病逝后,纳姬妾不下十余人。 这么多年来,唯他一个独子,为的便是完美承继封国,陈王一脉历来都是如此。 “世子。” “拜见世子。” 一路行至堂中,所见之人尽皆折腰恭喝。 刘牧抬眸扫过府苑,迈入大堂抿了口茶水,安排道:“诸位且坐,我去寻一下父王。” “诺。” 骆俊,王越,顾雍,史阿恭敬道。 “嗯哼。” 刘牧行过一座座院落。 可惜,并没有在府中找到熟悉感。 多年远离陈王府,加上两世记忆的融合,对家的记忆越发疏离了。 “牧儿。” “怎得来儿时的别苑了。” 突兀,刘牧身后传来一声朗笑。 回望之际,刘宠龙骧虎步而至,身上还有未曾掸去的尘土。 “父王。” 刘牧心中不由一暖,作揖郑重拜道。 “好。” “回来便好。” 刘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眶发红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为父无能啊。” “父王何出此言。” 刘牧咧嘴一笑,并肩相行道:“我未曾在洛阳受到委屈,此次回陈国更是代天巡狩,望父王日后莫要责怪孩儿不在身前尽孝。” “不会。” 刘宠欣慰道:“还记得陈国,记得为父就好。” “父王。” 刘牧脚步一顿,转头复杂道:“孩儿见府中姬妾不少,却无一稚子,若是可以的话,还是生个弟弟,或者妹妹,代替我在膝下尽孝吧!” “牧儿。” “你可有话要说?” 刘宠瞳孔紧缩,望着眼前陌生的亲子。 这是他的独子,整个陈国的嗣子,未来的陈王,言语中却感觉分外陌生。 “父王。” 刘牧握着刀柄,叹道:“刚才看了眼府库,至少有数千强弩,还有不少强弓,应当有不少甲胄与戈矛,若没有记错,宗王并无掌兵,执政之权,只受封赐食邑,对吧。” “不错。” “但那不是为父之物。” “当年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你只需知道,为父与陛下有早过联络。” “窦妙,窦武选择新天子,自然要小心翼翼的甄别。” “陛下择为新帝,同出一脉,且拥一郡九城的为父在关注之列!” “所谓诬告是事实,也是一场大戏,为的是掌控整个陈国,不然你以为凭什么陈国相魏愔被诛,为父会被赦免?” “魏愔死后,骆俊便赴任陈国相。” “这些年,陈国一直在陛下的照拂之下。” “你一路行来,颍川等郡饿殍遍地,唯独陈国算得上富庶,为的便是储备军械,随时能够听从天子密诏,募集兵卒。” 刘宠并指点了点刘牧的额头,笑骂着解释道。 “如此吗?” 刘牧嘴角一抽,不禁问道:“若有一日,陛下薨逝,父王当如何?” “守着陈国。” “等候新天子登基。” 刘宠若有所指道:“汉室宗亲,能掌控州郡者不多,天子对于宗亲要用,同样要防,你可以对天子忠诚,但不能逾越行事,当真大汉有天倾之祸,朝中自有公卿为天子护身,毕竟他们要依靠大汉,可明白!” “懂了。” 刘牧摇头暗嘲不已。 果然,他对汉室宗亲的推测不出所料。 汉室宗亲,哪怕天下大乱之际,都不敢轻易勤王清君侧。 因为,天子,乃至满朝公卿都不敢保证,一个拥兵的宗王,或者宗亲入朝之后,会不会取代天子,登临天子之位。 州郡的基本盘,汉天子又不能置之不顾,才有了后来的州牧之位。 至于宗亲刘备?实在是前汉宗亲之后,推恩令之下与百姓无异,非富庶之家,不被人看在眼中罢了。 “懂了便好。” 刘宠目光沧桑,叹道:“为父只管陈国之事,陈国之外随你怎么样,身在豫州要当心汝南袁氏!” “孩儿明白。” 刘牧点了点头,朝大堂走去。 世子归家。 陈王府内,大摆宴席。 府中的姬妾,侍从,女婢都得了不少赏钱。 月上柳梢之际,史阿抱剑叩开屋舍门窗,恭敬道:“世子。” “嗯。” 刘牧从案几上取出一个竹筒,揉了揉发木的喉咙,嘶哑道:“你去山阳昌邑找一个叫满伯宁的人,将密信给他,此人曾经是郡中督邮,后来任高平县令,现在应当闲赋在家。” “诺。” 史阿怀揣竹筒,消失在夜色之中。 “咕嘟。” 刘牧抿了口凉白开。 润了润喉咙,看向案几上的麻纸。 天下唯有他一人能够预见未来,清除即将来临的乱世。 有道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很多事情都可以提前布局。 譬如借着绣衣御史的名头,建设属于自己的秘卫机构‘监州尉’,以及亲军‘王卒尉’。 这是他心中预设典校六尉之二。 满宠,一个酷吏,血腥的刽子手,很适合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典韦,许褚不适合领军,只能做一个近身王卒,所以由王越暂领,培养二人未来统帅王卒尉更加合适。 只可惜,典校六尉还见不得光,得披着一层外衣才行。 “文治,武功。” “治世之臣,镇国之将啊。” 刘牧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姓名,都是未来赫赫有名之人。 关羽,张飞二人远在幽州,等他遣人去寻找,黄巾之乱恐怕早已爆发,且被刘备这个大汉魅魔蛊惑了。 所以,他可以提前截胡的武将少了两个。 并州吕布? 或者董卓麾下,号称西凉之壁的徐荣。 冀州的张颌,高览,赵云,河东的徐晃,并州的张辽,高顺………… 哗啦,随着刘牧将麻纸揉成一团丢入火盆中,一个个名字随着大火焚之一炬,映照乱世的尸山血海与刀光剑影。 第11章 刘牧试弓,符令与皇帝信玺 翌日。 天际大亮之时。 史阿怀揣着密信,纵马朝山阳而去。 王越,顾雍有所不解,却并没有问询,而是默然做自己的事情。 府苑石亭中。 刘宠将一枚符令放在案几上。 刘牧眉头扬起,摩挲着符令道:“这是兵符?” “不算。” 刘宠捏着胡须,戏谑道:“宗王没有兵权,但为父在陈国算是有些名望,持此符令便与为父同等,可在郡中各县调集官吏,青壮,乡勇。” “明白了。” 刘牧没有推诿,直接揣起符令。 儿子拿自家的东西还再三推诿,那是虚伪,不是有礼节。 “嗯。” 刘宠欣慰一笑,说道:“为父给你备了三百亲卒,皆配战马,甲胄,斩马刀,锋矛,还有弩弓,不比羽林缇骑,也不在边疆铁骑之下。” “当得。” “多谢父王劳心。” 刘牧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悠悠两日,刘牧休息了一个畅快。 对于太平道之事,可谓闭口不言,生怕在陈国引发什么乱子。 随着蹇硕前来宣诏,引起陈国内部的波澜,让不少国相府官吏心中为之一紧。 “天使!” 陈王府大堂中,骆俊捧着天子诏,忧心道:“某赴任颍川,不知谁出任陈国国相,朝廷可有定下人选?” “骆相。” “此事由绣衣御史与陈王参定!” 蹇硕捧着锦盒,目光扫过四周,警惕道:“世子,可否屏退左右?” “当然!” 刘牧朝着王越,顾雍等人摆了摆手。 见状,骆俊知晓有秘事要谈,所以带着诏书退出大堂。 “蹇常侍。” “孤要避开吗?” 刘宠悠然的戏问道。 蹇硕讪笑一声,打开锦盒道:“此次除却给陈王,骆相传诏之外,陛下让奴婢将皇帝信玺给世子送来,还望世子慎用。” “砰。” 刘宠瞳孔大张,踉跄从上位起身,连带着案几倒翻在地。 “我明白。” 刘牧收起皇帝信玺,沉声道:“劳烦蹇常侍回去转告陛下,我留驻豫州,洛阳东南无忧,必要之时,会持玺行事。” “诺。” 蹇硕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刘宠,转身朝堂外走去。 “牧儿。” “这可是天子六玺啊。” 刘宠绕过杯盘狼藉的地面,连忙上前摩挲着皇帝信玺。 “父王。” “这东西,不能随便用。” 刘牧叹了口气,心中愈发的沉闷起来。 很明显,送来中兴剑,又给了皇帝信玺,不是什么好事情。 对于太平道,刘宏并没有表现的那么轻松惬意。 因为一旦洛阳出现差池,他持皇帝信玺,刘宠持中兴剑,加上车骑将军之位,父子二人可以号令天下王师入朝勤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可惜,刘宏或许谋成了,却小觑了黄巾之祸。 卢植,何进,最先扛起战时大旗的人,最后却都被弃用了。 最后启用董卓没有什么效果,不得已解开党锢,让各州郡自行募兵剿灭黄巾军,加上皇甫嵩以杀止杀的策略,才平息了这场大祸,却又让地方拥兵自重,埋下诸侯争霸的隐患。 “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宠从皇帝信玺上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中兴剑,皇帝信玺,加上车骑将军,若不是没有什么口信,或者密诏,他都怀疑刘宏是让他募兵清君侧。 “大事。” 刘牧合上锦盒,肃然道:“父王,不出两个月天下必有大事发生,陈国不能内乱,所以还请父亲尽快以车骑将军之身,募集一些青壮,整饬成军!” “好。” “你有时间去试试兵械。” 刘宠不知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不过,刘牧手握皇帝信玺,加上他此次受封车骑将军,自然对未知之事满怀紧迫。 ………… …… 蹇硕走了。 陈王刘宠第二天送骆俊出城赴任颍川。 二人相视久久无言,唏嘘刘牧此次回来可谓革天换地之变。 同一天,顾雍暂领陈国相之位,从陈王府发出募兵榜文,于陈国九县之中张榜,传至各乡镇村落之内。 世子归国。 陈王得天子恩赐,加封车骑将军。 刘宠,刘牧父子在陈国内部的声望一时无两,近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参军的青壮在各县拥簇成一条长河,且延绵不见尽头。 陈县郊野,羽林缇骑驻扎之地。 随着王卒尉并入营垒训练,愈发的热闹起来。 校场百步之外,设下十余箭靶,随着列列旌旗之声,肃杀之气蔓延八荒。 “嗖。” “嗖。” “嗖。” 校场宽阔广袤。 刘牧扎稳脚步,张臂挽开两石弓。 阳光染满弓弦,箭矢在牵引之际,好似凝聚世间的浮光汇聚一点。 手指松开弓弦,箭头摩擦虚空,发出尖锐的啸声,精准落在百步之外的箭靶上。 “嗡。” 箭矢再发,犹如神龙入海。 流星追月般迅猛,没入一百步外的标靶。 第三箭。 弓弦,于指尖颤动。 两石强弓,竟然被拉的咯吱作响。 饶是如此,箭矢还是似惊雷般穿过虚空,没入箭靶中心。 第四箭时,刘牧眼眸变得逐渐凶戾,双臂全力扯开弓弦,弓臂开始从纤维开始断裂,随着箭矢没入箭靶,喀嚓一声弓臂断成两节。 “不应该啊。” 旁处,刘宠蹙眉道:“桑拓木造的弓臂可是好料,莫非放的太久了?” 一旁的王越摇了摇头,皆是道:“陈王,世子每一箭都用尽了全部力气,是在试探两石弓的极限发矢之数。” “逆子。” “浪费强弓。” 刘宠脸色黢黑,但忍不住惊色。 两石弓,他开也就罢了,可刘牧才十六岁啊。 可怕的是,仅仅四发箭矢,竟然直接将弓臂拉断了,这合理吗? “取五石弓。” 刘牧放下炸裂的两石弓喊了一声。 按照吕布辕门射戟的记载,差不多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至少得四石弓之力,换算成后世的算法,约等于一千多斤的气力。 怪不得,辕门射戟之后,张飞不再吱吱哇哇的乱叫了。 “将军。” 一个羽林郎从兰錡上取下五石弓呈上。 四周,观摩的羽林缇骑,王卒尉亲军,无不是目光炽热。 拉断两石弓。 又强开五石弓,天下少有的勇武。 哪怕不擅击技之术,就是随便用铁棍砸,亦能在战场上砸死一大片敌人,而这就是他们追随的人。 第12章 典韦,许褚,爆发的黄巾之乱 “嗡。” 搭箭张弓,五石弓瞬间满月。 手指松开之际,箭矢迎风而出,带着刺耳声彻底洞穿木板打造的箭靶。 “尚可。” 刘牧收起五石弓,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他的勇武在各种加持下,远远超吕布,开五石弓轻而易举。 “呼。” “还试什么?” 刘宠吐了口浊气。 他固然擅射,十发十中,中皆同处,但他绝对开不了五石弓啊。 若不是天子使节,羽林缇骑为证,加上常年遣人去洛阳,都不敢相信能开五石弓的少年郎,是自己的独子。 “父王。” “府中可有马槊?” 刘牧想了很久,最终定下自己的兵锋。 战场之上,一寸长一寸强,远攻有五石弓,近攻有定业刀,马上的兵锋可选择锋矛,战戟,戈,还有槊。 服虔的通俗文有记载,矛长丈八谓之槊。 槊锋具有明显的破甲棱,上好的槊同汉剑一样有八面,天下无甲可挡。 汉末时期,战场上最常用的是锋矛与戈,造一柄上好的马槊需要三年之久,非一般的武将可以配备。 “有。” 刘宠朗笑一声。 他的府中,何止是一柄马槊。 天下少有的兵刃,乃至数千弓弩皆藏于武库之中,还能少了一柄槊? 不久。 一柄马槊被府中仆从送至校场。 槊长丈八,槊杆用的是桑拓木,仅次于枳木,寒光熠熠的槊锋有一尺多长,似八面汉剑,却更加的坚韧,有破甲之效。 随着马槊舞动,校场之上飞沙走石。 盖,截,拦,撩,冲,云,带,挑,砸,各种马槊击技之术信手拈来。 王越,刘宠,乃至羽林缇骑,以及王卒尉,此刻都生出一股不可敌的感想,毕竟想要靠近持有丈八马槊之人的身边,难度不亚于登天。 于众人失神之际。 顾雍领着数百人迈入营垒之中。 其中两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神情凝重的望着校场。 “典壮士。” “许家二郎,走啊。” 顾雍见二人驻足,不由唤了一声。 典韦面容狰狞,咧嘴指着校场中翻动的人影,道:“元叹先生,世子麾下既有这般勇武之人,何须某来献丑。” “不错。” 许褚提着朴刀深以为然。 二人都是学武之人,对气血极为敏感。 羽林缇骑,王卒尉看到的是漫天槊影,他们二人却看到非人力可敌的气血在沸腾。 “仲康。” “莫要说胡话。” 一个汉子沉着脸叱喝一声。 “大哥。” 许褚挠了挠头,讪笑不已。 典韦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咋舌道:“不知你们兄弟二人,谁能做得了主。” “哈。” “三位莫急。” 顾雍笑着解释道:“校场中舞槊之人便是世子。” “什么?” 典韦,许褚,乃至许定都眼睛瞪的浑圆。 他们受陈王刘宠所请,来陈国为世子领亲军。 并非是畏惧陈国之威,而是得益于刘宠在兖豫有善名,常年走访民间,对郡国更是有大善之治,使得物阜民丰。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们。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气血如狼烟,比他们还要强横,如何能让人相信? “走吧。” 顾雍伸手在前方领路。 众人临近校场之际,王越眸子陡然变得锐利,如利剑般落在典韦,许褚二人身上,沉声喊道:“世子!” “刷。” 刘牧闻言收起马槊,将其甩在兰錡上挂起。 许褚,典韦能感受气血,王越作为燕山剑圣自然没有问题,而他则是更强。 “陈王。” “世子。” 顾雍作揖介绍道:“这位便是陈留己吾典韦,另外两位是许定,许褚,余下这些人皆是许姓青壮,随他们前来参军。” “陈王。” “世子。” 典韦,许褚等人拱手高喝。 八百羽林缇骑,三百王卒尉纷纷凝目而视。 这座营垒中人越来越多了,每一个都不是易于之辈,没想到又来了二三百人,不知他们这支队伍最终会扩大到多少。 “牧儿。” 刘宠捏着胡须,淡笑道:“既然是你的亲军,便由你处理,为父且回城了。” “诺。” 刘牧作揖一拜。 送刘宠出营之后,方才将围绕的缇骑与王卒尉散去。 行至营中帅帐。 典韦,许褚,许定三人有些如坐针毡。 从入营开始,刘牧都未曾与他们说一句话,让人心里七上八下,愈发的不安。 “三位远道而来。” “初入陈国,便直奔校场,是我失礼了。” 刘牧为三人斟酒,淡笑道:“不过,三位来陈国,确实是我在洛阳时,便托父王去陈留,谯县找人。” “不敢。” 典韦,许褚脸色涨红。 士为知己死,恐怕莫不是如此。 他们一个是县中游侠儿,一个是谯县的许姓宗族青壮。 本就是草莽之辈,竟然能被刘牧在洛阳时便看重,简直是天大的荣幸。 “好了。” “时间紧迫,闲话少叙。” 刘牧抿了口酒水,沉声道:“我受天子之诏,代天巡狩,赐亲卒招募,故而在陈国设王卒尉,名义上属于父王辖制,王卒尉暂由羽林中郎将王越统御,典韦,许褚你们二人辅佐,许姓青壮并入王卒尉。” “愿为世子披坚执锐。” 典韦,许褚起身肃然应下。 一介草莽,能得宗王嗣子看重,简直祖坟冒青烟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许定。” “你留在我父王身边。” 刘牧思忖片刻,沉声道:“近日,陈国正在募集兵卒,你要随着我父王学习练军之法,以及领军之道,更要护卫他的安全。” “世子放心。” 许定沉稳的应喝道。 王卒尉的建设走上正轨,名义上隶属陈王刘宠。 刘牧的亲卒,只是从王卒尉中调取了一部分,至于王卒尉究竟有多少,还不是他们父子二人说了算吗? 绣衣直指就算闻风而奏,想必远在洛阳的刘宏不甚在意。 黄巾之乱。 远比刘牧计算的时间要早。 太平道本就是密谋大事,却被一个名为唐周的门徒告密。 事情泄露之时。 洛阳封城三日,刘宏沉寂多年来第一次展露出属于汉天子的铁血。 绣衣直指,北部尉,羽林军联合搜城,迅速捕杀太平道门徒千余人。 驻洛阳大方渠帅马元义,被车裂而死。 常侍封谞,徐奉,阖府上下数百人,尽皆连坐。 三日时间,杀的洛阳人头滚滚,三公九卿,士大夫尽皆噤若寒蝉。 第13章 八州之祸,满朝士卿震恐! 可惜。 太平道蓄谋已久。 三日后洛阳城开,还未等缉捕张角的公文发出,便有隐匿的太平道门徒奔赴冀州。 大事泄密,天下似乎被黑云所笼罩。 二月末时,张角收到洛阳消息,来不及多做准备,直接在冀州本土揭竿起义,自号天公将军,张宝,张梁被赐地公将军,人公将军。 三人领军十余万,焚府衙,杀吏士,四处攻掠。 消息传至洛阳。 满朝上下,士卿俱是肝胆俱颤。 太平道广布天下,不少人都与之接触。 未曾想,竟然是叛乱大汉的贼首巨枭,自然生怕连累到自己。 南宫。 嘉德殿中。 刘宏目光扫过殿下列列公卿,冷声道:“张角此贼,在冀州掀起大祸,据其门徒唐周所言,涉八州之地,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 侍郎皇甫嵩当即出列,进言道:“事已至此,缉捕公文恐怕无用,当解除党禁,取钱财,西园良马赠与军士,募集义士,讨灭太平道。” “此言差矣。” 常侍吕强抨击道:“党锢久积,若与黄巾合谋,悔之无救,侍郎可知解开党禁,便是让他们在地方妄自尊大,与贼人苟合。” “阉货。” “国之将亡,还在疑心吗?” 皇甫嵩大眼一瞪,怒喝道:“民怨久积,今有太平道犯上作乱,必定裹挟天下,若此时还不解开党禁,才是让他们怨气横生,与贼人联合。” “皇甫义真。” “你这个莽夫,竟然骂我?” 吕强气的眼珠子发红,作为殿中常侍,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呵呵。” “阉宦,骂的好。” 顿时,士卿之列传出一阵窃笑。 多年来,宫中常侍仗着天子信任,妄自尊大,敢与士卿争锋。 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朝议之上大骂阉宦,岂能不让人一泄怨气,畅快大笑。 “你。” “你们??” 吕强气的热血上头,扶着殿柱方才稳住身形。 “够了。” 刘宏望着眼前的闹剧,自知商量不出什么计策,冷声道:“为今之计,当先护洛阳安全,然羽林监在外巡狩,准河南尹何进,领大将军之职,率左右羽林五营屯于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畿。” “臣遵诏。” 士卿之末,何进面红耳赤的出列大喝。 从河南尹到大将军,可谓是一步登天,仰仗的自然是何皇后与皇长子刘辩福泽。 “卢卿。” 刘宏扶着案几起身,俯瞰道:“迁你为北中郎将,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为辅,领北军五校前往冀州平叛。” “诺。” 卢植出列斩钉截铁道。 刘宏目光再度扫过公卿,漠然道:“传诏各州,立刻整点军械,招募乡勇,豫州以南平叛诸事以车骑将军陈王刘宠所辖,再迁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于河东,河内,河南三郡募集精兵,抽调西园骏马,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诺。” 皇甫嵩,朱儁等人躬身应和。 “诸卿。” “大汉将倾,此为亡国之祸。” 刘宏负手走下殿陛,淡淡道:“朕从西园,广成苑调集良马千匹,还望诸卿前往公车署自捐,若有善于领军的后辈,或有擅军略之人,亦可自荐。” “诺。” “陛下天恩。” 满朝士卿,终究是展开了笑颜。 捐钱,捐马不算什么,能够插手军事,对他们来说才是大有裨益。 “退朝。” 刘宏拂袖离开嘉德殿。 直至在无人的地方,嘴角才勾起一抹笑意。 太平道的八州之祸,满朝公卿竟无一人进平叛之策,听到族中后辈可以领军,又纷纷应允,真是大汉的好臣子啊。 不过,此次大祸之中。 朝中有大将军何进,地方有陈王刘宠,以及巡狩的刘牧,他永远不会亏。 “陛下。” 蹇硕从角落中走出。 刘宏捏着冕服,收起笑容道:“陈国如何?” 蹇硕不假思索道:“公子牧设王卒尉,名义上隶属陈王,但实则为其亲卒!” “哦?” “王卒尉,是想要继承郡国了啊。” 刘宏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淡淡道:“你即刻传信陈国,命陈王刘宠平定,徐,豫,扬,荆的黄巾叛军,刘牧负责监军之事!” “诺。” 蹇硕应声远去。 时间进入三月。 冀州太平道之乱,风闻天下各州。 早已做好准备的各方渠帅,纷纷响应,八州之地彻底暴乱,太平道信徒绑缚黄巾,号称黄巾军祸乱天下。 当初,张角是有推翻大汉统治,与士族豪强一战之意。 可是,诸州黄巾仓促间起兵,自身所辖制的百姓没有经过训练。 故此,冲击城池,斩杀官吏,劫掠百姓,完全都是暴民所为,各州郡如雪花般的公文快马送入洛阳,让满朝士卿震恐。 豫州。 陈国境内,人心浮动。 不过,各县富庶,加上陈国早有募兵,以及陈王刘宠之勇,无一人敢叛。 陈王府中。 史阿带着风尘仆仆的满宠回来。 二人大口饮水,脸上依旧带着惊恐之状。 “陈王。” “世子。” 史阿顺了顺气,急忙道:“末将从山阳而归,一路上所见可谓赤地千里,各县,郡府衙全部被踏破,官吏尽皆被斩首,悬尸城楼之上,实乃大祸啊。” “太平道。” 刘宠眸子陡然睁开,看向堂下。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刘牧为何会从洛阳回来,天子又送来皇帝信玺以及中兴剑。 身为陈王,他自然明白天子的难处,没有问刘牧为何朝廷不早些出兵剿灭太平道这种稚嫩的问题。 如今,最主要的事情,是如何平定叛乱,保住大汉才对。 “世子。” 顾雍悚然道:“陈国可要出兵?” “当然。” 刘牧瞥了眼上位,沉声道:“想必陛下的诏书已经朝着陈国而来,如今陈国募兵两万三千人,可以平定豫州叛军,父王以为如何?” “牧儿。” “你想要做什么?” 刘宠眉头紧蹙,并未第一时间应下。 宗王擅自出兵,且对整个豫州用兵,可是大忌。 哪怕有中兴剑,车骑将军之位,没有绝对的天子诏,他都不敢擅动。 “出兵平叛。” 刘牧起身直言道:“颍川在洛阳东南,太平道必设叛军主力,父王领军坐镇陈国,收拢各郡流民,孩儿领军一万驰援骆俊,拱卫洛阳安全,余下之事等天子诏到了再议。” “可。” 刘宠眉头舒展,欣然应下。 只要刘牧不是大肆对豫州各郡用兵,便是对陈国利好。 第14章 颍川四杰,荀攸一针见血 大堂之内。 典韦,许褚等人无不是呼吸急促。 陈国出兵,他们作为追随刘牧的人,自然有机会建功立业,封侯拜将。 “如此。” 刘牧起身从兰錡上取下舆图,铺在地上说道:“父王官拜车骑将军,以太平道八州之祸,必定主南方各州战事,若有天子诏来,父王恐伐徐,荆,扬,豫四州。” “不错。” 刘宠行至堂下。 刘牧指了指舆图上的徐州,淡笑道:“下邳县丞孙文台有万夫不挡之勇,若有天子诏发来,先命其领军平徐州叛乱,孩儿且去颍川看看,许定便留在父王身边听用!” “好。” 刘宠捏着胡须应道。 “典韦。” “许褚。” 刘牧转身下令道:“你们二人领王卒尉,王师以羽林缇骑统御陈国一万军卒,三日后发兵颍川颖阳,顾雍统御辎重,借颍河对大军支援。” “诺。” 王越,顾雍,典韦,许褚应和道。 “散了。” 刘牧扶着定业刀,铿锵有力道:“三日之后,大军发往颍川,不必誓师,等战后我为诸位请功。” “诺。” 众人应声退出大堂。 一时间。 堂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见此,刘宠神情复杂道:“太平道之事,陛下早有所知?” “嗯。” 刘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小觑了此次大祸,不出一个月党禁必解,等各州郡募集青壮剿灭叛军之后,便是尾大不掉的局面,那时地方上恐叛乱频发,此战之后,父王还是卸任车骑将军吧。” “你小子。” “竟然敢教为父做事。” 刘宠笑骂一声,朝着府外走去。 大战将至,他作为陈王,自然要前往国相府安抚官吏,并且对各县施政。 “世子。” 刘宠刚离开,史阿便带着满宠过来。 “见过世子。” 满宠神情平淡的作揖道。 “嗯。” 刘牧缓缓收起舆图,沉声道:“战事将起,监州尉需要你们二人自行决策,满伯宁领监州尉丞,史阿领监州尉令,各州设监州令使,各郡设监郡令使,各县设监县令使,余者我会给你章程,钱财从陈王府调取。” “诺。” 满宠眸子一亮。 以一尉之力,监察天下各州。 不愧是绣衣御史,这是要重复绣衣直指的风采啊。 “去吧。” 刘牧颔首回应。 监州尉,是监察天下的秘密机构。 对标的是武周内卫,大宋皇城司,大明锦衣卫。 正值天下大乱,他可以放心的将间客,细作安插在各州之地,为未来埋下钉子。 天下各地已经战火燎原。 黄巾军刚开始还算是一支精锐,攻伐府衙,冲击士族府门,可最终演变成流寇,山匪,对寻常百姓掠夺。 各州刺史,各郡太守苦不堪言。 豫州仅次于汝南的颍川,自然被战祸波及。 渠帅波才,彭脱伐各县,想要借道颍川,直入洛阳东南方向。 初任太守的骆俊有苦难言,只能草草在阳翟募兵守城,一方面对洛阳发去公文,一方面朝着陈国求援。 他做了多年的陈国相,知晓刘宠之勇武,以及陈国武库的强大。 故此,只需要守住阳翟便可等来援军,况且世子归国,还有八百羽林缇骑,定可以一举击溃城外的乱军。 三月,本应春意盎然,枯木抽嫩枝。 可骆俊站在阳翟城楼,却能感受到朔朔寒风。 “太守。” 时任郡中主薄的荀彧神情颓败,嘶哑道:“今日城内又扑杀了不少叛民,整饬的青壮不足一万之众,粮食只够吃两个月,而城外的波才,彭脱超过十万余兵力,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 “目的不是阳翟啊。” 功曹钟繇神情凝重,望着城外结草为营的叛军说道。 “洛阳。” 一个中年儒生蹙眉道。 见此,骆俊目光扫过身边几人,复杂道:“钟繇,荀彧,荀攸,戏志才,来颍川赴任之前,世子便交代某寻你们,你们可有破敌之策?” “太守。” “守城吧,等候援军。” 戏志才生于延熹五年,仅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军略之道非同凡响。 “嗯?” 骆俊微微一愣。 戏志才垂袖眺望城外,沉声道:“整个豫州,乃至徐州,荆州,扬州的黄巾军都在朝着颍川汇聚,为的便是攻击洛阳,朝廷不会坐视不理,我们守城等候援军,那时内外夹击,必可破敌。” “不错。” 钟繇,荀彧颔首附和道。 “不管太平道设多少方渠帅,最终的目的是洛阳。” “南方各州走颍川阳城;兖青走中牟,成皋;冀幽是张角的主力。” “听闻朝廷已经遣派北中郎将卢子干,统帅北军五校平叛;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在三河募兵。” “唯独南面,久久没有消息。” “不才以为,南方战场是留给陈王刘宠所领,可莫要忘了,陈王是车骑将军,主掌征伐背叛,焉能枉顾洛阳安危!” 荀攸目光闪烁,言辞犹如利剑,直击黄巾之乱的要害。 大汉朝廷看似不动。 实则,早已布下针对黄巾军的矛头。 三路大军,除却常备的北军五校已经发往冀州之外,剩下的也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们只需要固守便可以迎来胜机。 “当得。” 骆俊心中大定。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看向城外叛军之际杀意凛然。 “公达。” 荀彧扯着年长自己的侄儿来到女墙旁,低声道:“某本来以为是太守初任,才会从颍川各县的宗族中征调人才,刚才你也听到了,是那位世子所为,你可知为何?” “叔父。” “想那么多作甚?” 荀攸淡然一笑,说道:“天下除却天子与皇子之外,无人可与陈王,世子比贵,况且二者同出一脉,为世子效力与为天子效力并无差别。” “你啊。” 荀彧气急怒笑。 天子是天子,陈王是陈王。 况且荀氏为大汉效力,而非某一个人。 荀攸这番话离经叛道,好在城墙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人都在城楼的望楼之上,观察城外叛军。 第15章 人祸之乱,幡然醒悟的刘牧 颍川之乱。 关乎大汉江山社稷。 刘牧不敢拖沓,直接挥师西进。 五百王卒尉,八百羽林缇骑,还有一万陈国兵卒,浩浩荡荡的消失在地平线上。 陈县。 城楼之上。 刘宠负手而立,神情几经变化,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他是宗王,更是与天子一脉同出,怎么能看不清楚自家儿子的野心。 天下将乱,士族,豪绅,都在这场动乱中浑水摸鱼,最为得利者无疑是高高在上的汉天子,可这一切都是用国祚换来的啊。 大乱之后,必然是百姓凋敝,叛乱频发,谁又能力挽狂澜? “陈王。” 许定披甲扶剑,神情肃然道:“世子已经走远了。” “嗯。” 刘宠扶剑转身,下令道:“元叹,下令传诏各县紧闭城门,对于流民赈灾只准在城外设下粥棚,防备黄巾叛军藏匿其中,许定领军五千发往苦县,随时准备镇杀沛国叛军。” “诺。” 顾雍,许定应喝道。 大军疾行。 仅四日便进入颍川腹地。 所过之处,一片断壁残垣,村落都荒废了不少。 本应该是春耕的季节,农田却没有一个百姓,余下只有青青绿草。 颖阳往西。 十里之地,颍水河畔。 刘牧披着重甲,捧水搓了一把面颊。 一旁,王越神情凝重道:“世子,末将遣斥候前往阳翟查看,汇聚超过十五万叛军,由波才,彭脱统率,兵力差距极大。” “世子。” “某愿为先锋。” 许褚胸前甲胄拍的吭哧作响。 先登,陷阵,夺旗,斩将,可谓亘古之功,凡为汉家男儿,谁能不垂涎。 “嘿。” 典韦咧嘴踏出一步表明自己的意思。 “急什么。” 刘牧从高桥马鞍上摘下自己的兜鍪戴上,目光锐利道:“黄巾草寇,皆以农具为戈,何惧之有,先行二十里修整大军,夜袭黄巾大营。” “诺。” 三人应声走向休整的大军。 “人祸啊。” 刘牧跃上白曦,提起插在河畔的马槊。 前世,他过得太安稳,不明白灾祸对于人而言是多么可怕。 直到进入颍川,方才明白卢植为何会被撤了战时主将,而皇甫嵩能够短时间平定叛乱。 这个时代,亩产粮食太少。 逢灾年就是大祸,何况是春耕之时的战事。 今年大汉八州俱乱,黄巾以劫掠作军资,算是寅吃卯粮。 等春耕过去,一年称得上颗粒无收,卢植以围城拖下去,各州黄巾不能平息,长此一两年,九州大地定是千里饿殍。 以杀止杀,固然有些不人道。 对于大汉,对于大部分百姓,却是上策。 “果然。” “我还是太天真了。” 刘牧眸子一闭一合,神情瞬间变得冷厉无比。 张角或许有‘致太平’的理念,可他太无知了,不知道战争的真谛,没有任何后勤,没有辖地,期望瞬间推翻大汉。 殊不知,四百年大汉,就算殿陛之间尽皆禽兽,亦有无数有志之士为大汉出力。 所以。 太平道从一开始便败了。 “世子。” 王越纵马而至。 刘牧决然下令道:“遣三百缇骑先行探路,路遇黄巾叛军的斥候全部诛杀,大军争取在天黑之前行二十里,今夜破营斩将。” “诺。” 王越神色凛然。 “轰隆。” “轰隆。” 一阵阵马蹄声响起。 三百羽林缇骑先行一步,压下大军行进之声。 这一刻,王越,典韦,许褚不由对视一眼,神情中满是惊色。 以前,刘牧像是一个翩翩公子,擅击技之术,擅射,更通晓军略,仿佛万事都在其一掌之上起舞,但满怀悲悯之心。 可如今,变得像是一柄利剑,充满了杀伐之色,不知是好还是坏。 大军前行。 二十里之地,走了近乎两个时辰。 临近日落,才在阳翟往东南十里处休整。 军卒埋锅造饭,亦有人在河畔上饮马,等候入夜后的战争。 “将军。” 一个羽林郎纵马而回。 刘牧撕咬着墩饼,随手递了一个过去,问道:“情况如何?” “不妙。” 羽林郎吞咽着墩饼,干涩道:“末将亲眼所见,黄巾大纛在南城之外,这些叛军没有辎重补给,以劫掠为生,只能在城外结草为营,更没有攻城的军械。” “刺啦。” 刘牧折了一个枯枝,在地上勾勒出城池的样貌,淡淡道:“超过十五万叛军,且没有辎重,责令全军备火箭,亥时开始行军,于南城之外破营,我领缇骑与王卒成锋矢之状,直入叛军核心,斩波才,彭脱。” “什么?” “世子领军?” 典韦,许褚猛然一惊。 他们可以陷阵,但岂能让刘牧以身犯险。 “不必多言。” 刘牧目光冷厉道:“我若是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会亲上战场,既有杀敌之能,岂能藏于人后!” “诺。” 二人一脸苦涩。 他们身为王卒尉统领,自然要身先士卒。 若刘牧有什么差池,不止陈王刘宠问罪,恐怕连天子都不会放过他们。 想到此处,不由看向同样一脸难受的羽林郎与王越,心里瞬间缓解许多。 “记住。” 刘牧拍了拍手,满含杀意道:“未曾斩将之前,严令不得留手,除非他们自溃!” “诺。” 众人抿嘴应喝道。 刘牧看向不远处散漫的陈国兵卒,安排道:“王师,你亲率一万大军,紧随缇骑与王卒尉便可,万万不可分散追敌,凡有犯军令者,定斩不饶。” “诺。” 王越颔首应道。 “休憩吧。” 刘牧挥了挥手,披甲随意躺在地上。 见状,四人匆匆离开火堆,朝着大军休整地去下军令。 “莫怪我。” 刘牧枕着双手,凝望夜色。 唤出许久未曾出现的系统,建设了番号军营。 并且消耗这么多天累积的声望购买军团光环,为此战做准备。 宿主:刘牧 身份:陈国世子,羽林监,绣衣御史 势力:大汉 年龄:16 勇武:107 智慧:91 军略:136 威仪:92 声望:198 装备:神骏白曦,定业刀,马槊 特性:【兵权谋十三家】 军营:【注:一级军营,花费二十万声望可升级】 第一军团:勇武光环【勇武+10】 主线任务:中兴大汉,帝国万年【注:失败无惩罚,奖励未知】 声望商城:【人主】【商圣】【社稷】【镇国】……………… 第16章 夜袭战,碾压黄巾军的杀戮 时间悄然而逝。 河畔,灾祸之下连虫鸣都不见。 亥时,刘牧睁开眼眸,一声声呼唤中,大军开始整备行囊。 十里之地。 夤夜而行,走的很艰难。 靠近黄巾军营地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正。 从丘陵俯瞰下去,黄巾营地火光盛炽,照的城堞时不时闪过黑影。 “刷。” 刘牧扬起马槊,随着旗令官挥舞旗帜。 吭哧,吭哧,一阵阵火镰声响起,伴随着猛火油浸润的火把燃起,丘陵就像是一条被战火点燃的长城防线。 “杀。” 刘牧持槊长啸。 没有多言,驾驭白曦朝着黄巾军营地冲杀过去。 甲胄上的白色披风,在这一刻被火光染成了金色,似乎在为千骑领航。 “轰隆!” “轰隆!” 铮铮铁蹄,犹如旱地惊雷。 瞬间惊醒沉睡的黄巾军,令营中大乱。 连阳翟城内的官吏,守军都从睡梦中醒来,朝着城楼所在的地方奔赴。 大军疾行。 千骑以铮铮之势紧随其后。 临近黄巾营地之际,咻咻咻——发出千余火箭。 万余步卒持戈,持矛,凝望着夜空化为火海的箭矢,朝着黄巾军营地冲杀。 呜咽。 呜咽。 城内,城外第一时间吹响战争的号角。 黄巾营地混乱不堪,彭脱冲入帅帐,拉起波才惊恐道:“汉军来了。” “什么?” 波才半睡半醒,瞳孔陡然大张。 大半个月时间,阳翟一直孤军守城,连颍川各县都不敢轻易出兵支援,洛阳方向更是毫无动作,援军从何处而来? “快。” 彭脱面色苍白,拉着波才冲出帅帐。 一片火海映入二人眼帘,如星河般的箭矢从天空坠下。 结草而居的黄巾军,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火光吞噬,然后哀嚎着在地上滚动,企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火箭。 如撕裂夜空的利刃。 化为击溃黄巾军的攻心之箭,让人望而生畏。 随着火光蔓延,营地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哀嚎,极为刺鼻的焦臭味涌入所有人鼻腔,压下聚集大军的号角声。 “快。” “快快遣人出城。” 阳翟城楼,骆俊神情激动的大喊。 从城楼俯瞰,可以见到烟火燎原的郊野上。 一支铁骑宛若锋锐的长矛,笔直刺入黄巾军营地,仅一瞬便撕开裂口深入其中,可喜的是后面还有列阵步卒推进。 王越是游侠出身,不通军阵之道。 陈国军卒列出简单的方形军阵,保证不乱便能对黄巾碾压。 汇聚阳翟的黄巾军,直面装备齐全的陈国军卒,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刘牧率千骑撕开的裂口,仿佛被两只手撕扯的还在扩大,更像是被蚁虫啃食的堤坝,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波才与彭脱吗?” “无论长社,还是阳翟,都差不多。” 黄巾军营地,刘牧杀的战甲染红,在火光照耀下璀璨无比。 白皙如雪的战马,此刻都染上一层血光,随着驰骋将血珠甩落在地上。 前世,历史中有载,皇甫嵩,朱儁领三河铁骑,五营将士,共四万余卒征颍川叛军,被波才一战击溃,无奈退守长社。 这一世,没有皇甫嵩来颍川。 故此,波才的主力大军直接包围了郡治阳翟。 因此这一战,是颍川首战,亦是最后一战,必须要一战定乾坤。 此刻的刘牧。 随着披风飞扬,仿佛化为引领大军的旌旗。 典韦,许褚,羽林郎,领军紧随其后,不敢停歇,不敢止步,不断的挥舞兵戈杀敌,唯恐被甩在身后。 大军所过之处,没有痛哭流涕,没有对弱者的悲悯,只有尸横遍野。 “来者何人。” 陡然,火光中传出一声大喝。 波才与彭脱纵马而出,二人身后汇聚了数百人的黄巾力士。 “宗王嗣子。” “大汉羽林监刘牧。” 刘牧仗槊捅穿一个黄巾军的喉骨。 太平道所领黄巾军,不过是流寇与百姓,能骑马持兵之人,必是一军主将,所以来人不言而喻,不是波才与彭脱,也是军中的高层将领。 “小小稚儿。” “安敢在本渠帅面前张狂。” 波才神情大怒,持着锋矛便纵马杀了过来。 “聒噪。” 刘牧目光冷厉。 脚磕白曦马腹,如雷霆般冲出。 手中马槊成盖天之势,带着磅礴伟力轰炸而出。 对于他而言,只要不是碰到吕布,关羽,赵云这般人物,根本不必正眼相待。 一槊之下,波才冲锋之际,直接被槊刃劈碎,连带着座下战马的头颅都被切开一道沟壑,坠倒在地上悲鸣。 白曦并未因波才之死而止步,而是驮着刘牧杀入人群之中。 刘牧仗马槊而逞威,噗呲一声,将因波才之死而愣神的彭脱枭首,杀穿黄巾力士,继续朝帅帐外的大纛杀去。 哀鸣与兵戈碰撞声共鸣。 火光吞没茅草营垒,化为张牙舞爪的火舌飞舞。 随着波才与彭脱草率之死,所谓黄巾力士在马槊下不堪一击,慢慢汇聚起来的黄巾军更是成溃败之势。 “铿。” 白曦跃过飞舞的火舌。 一声刀鸣,伴随着黄巾大纛坠地。 这一刻,战场有一瞬的寂静,所有人都望向大纛方向。 千骑之卒,陈国大军,无不是神情振奋,黄巾大纛被斩落,意味着黄巾渠帅阵亡,此战已是大捷扫尾。 而黄巾军,则是惊恐无状,朝着四方溃逃。 随着阳翟城门打开,守军倾巢而出,战场愈发的混乱起来,清剿,围杀,受缚而降,比比皆是。 波才死了,彭脱死了。 代表‘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旌旗坠下,让所有黄巾军失去抵抗之心,仿若行尸走肉一般。 这场战争,从开始到结束,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绿茵盎然的郊野,被火光烧的黢黑,遍地都是哀嚎的黄巾军,以及死去的尸骸。 “铿。” 刘牧将马槊刺入地上。 翻身跃下白曦,嗅着战场上的血腥味与烧焦味,面色逐渐变得有些苍白。 两世为人,上战场杀敌之前做了准备,可当结束回身再看,还是隐隐有种作呕的感觉,这是生理上的不适,非心性不足。 第17章 宗王嗣子,大汉羽林监刘牧 “乱世。” “人如草芥啊。” 刘牧望着被鲜血浸红的双手呢喃。 刚想拉过披风擦一擦,弥漫的腥臭直冲鼻腔。 又嫌弃的把披风甩了下去,以强大的心性,压下生理上的呕吐感。 “世子。” 不久,典韦,许褚纵马而至。 二人面色古怪,有些不敢看扶着马鞍深呼吸的刘牧。 这种场景,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刚才还斩将夺旗杀人如麻,现在却有些不适,真的是他们认识的宗王嗣子,大汉羽林监吗? “情况如何?” 刘牧从高桥马鞍摘下水囊漱了漱口。 第一次杀敌,还杀了不知道多少,心里能承受,生理上还是有一些不适,在典韦,许褚面前没有什么好羞臊的。 “尚好。” 典韦咧嘴一笑,面容愈发狰狞道:“波才,彭脱死于世子之手,故此不少黄巾军都在溃逃,现在配合阳翟守军,收拢降军。” “世子。” “你怎的亲自来了。” 骆俊神情焦迫,领着数人匆匆而至。 将波才与彭脱的首级,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他想到陈国来援军,但没想到是刘牧亲至,还披甲持槊上阵冲锋,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就是大汉的罪人,对陈王,对天子无法交代啊。 “无妨。” “男儿生来岂能畏惧战事。” 刘牧摘下兜鍪套在马鞍上,抬眸扫过战场,嘶哑道:“骆太守,立刻传令各军收拢降军,然后清理战场,辨别我陈国军卒遗骸之外,余下的黄巾贼军尸首全部拉在三里之外焚烧,防止腐烂滋生瘟疫。” “诺。” 骆俊连忙应允。 “典韦。” “许褚。” “你们也去吧。” 刘牧摆了摆手,从波才帅帐中拉出一个马札坐下。 “诺。” 二人应声离开。 战争随着阳翟守军出城开始扫尾。 近乎两个时辰,才停下杀伐之声,开始清扫战场。 临近晨曦之际,骆俊,王越,许褚再度出现在刘牧面前,神情有些肃然。 “如何?” 刘牧抬头问道。 王越思忖一瞬,开口道:“我军伤亡四百六十二人,轻重伤三千余,斩敌近两万,收拢降军六万余,前往其他城门的时候,大多数黄巾军已经溃逃!” “世子。” 许褚沉声道:“王卒尉,羽林缇骑并无伤亡,有一个王卒摔下马胳膊脱臼,典韦正在领着人看守陈国军卒的尸骸。” “仲康。” 刘牧起身安排道:“陈国军卒尸骸葬于山野,立下碑铭,安排人统计军籍,来日发往陈国让父王发下抚恤!” “诺。” 许褚应声离开。 刘牧再度道:“骆太守,安排城内医师对陈国军卒治伤,尽快将颍川之事写成公文,我要给天子上禀。” “诺。” 骆俊眼眸中满是热忱。 阳翟之战,是平灭黄巾之乱的开始。 仅两日时间,传遍颍川各县,宗王嗣子,大汉羽林监刘牧之名,一时显赫,连前往陈国传诏的天使都有所耳闻。 此战之后,刘牧整合消息写成公文,由十人队伍的羽林缇骑发往洛阳。 陈国。 刘宠接诏之后。 第一时间发书信给沛国相陈珪。 许定,陈珪合兵,对沛国的叛乱进行镇压。 同时,又征调下邳丞孙坚为讨虏校尉,就地募兵协助徐州刺史平息叛乱,随时听候调令,发往荆扬。 徐豫之地,有条不紊的镇压叛乱。 帝京洛阳,情势变得愈发严峻,汉天子刘宏与公卿都深感不安。 八州之乱,可不只是百万黄巾军,连不少豪绅,乃至地方官吏都随着叛军逆反,有愈演愈烈之势。 “诸卿。” “公子牧,当贺。” 嘉德殿内,刘宏扬着手中的帛书,大喝道:“一万步卒,千余铁骑,破了阳翟之围,更是斩彭脱,波才二贼,解洛阳东南之危。” “陛下圣明。” 卫尉卿杨彪作揖恭喝道。 “陛下圣明。” “大汉万年。” 司空张温,司徒袁隗等人无不是附和。 自黄巾之乱开始,屡屡有军报回朝,却不闻大捷之音。 刘牧在阳翟一战,可不只是一场大胜,而是给离乱的天下注入一针强心剂。 “宗王嗣子。” “大汉羽林监刘牧吗?” 列卿之末,曹操不断呢喃着名讳。 记忆中,刘牧还是那个鸿都门学律楼前不羁的少年郎,没想到两三个月时间,便名传大汉各地了。 “诸卿。” 刘宏目光扫过众人,眼底闪过一抹戏谑,说道:“朕欲下诏解开党禁,大赦党人,由各州募集青壮,配合各方大将平定祸患。” “陛下圣明。” 袁隗,杨彪等人附和。 受党锢之人,多为三府掾属,士族门徒。 其中多是常侍死敌,亦是当初皇甫嵩进言时,常侍吕强抨击的原因。 “陛下。” 此事,曹操出列进言道:“左右中郎将,已经募集三河铁骑,当发往兖州等地平叛,臣有微末之能,愿随军出征。” “准。” 刘宏拂袖道:“擢尔为骑都尉,随军出行。” “谢陛下。” 曹操一时意气风发。 刘牧能于战事之中扬名,他自问不差。 待来日携军功归朝,满朝文武谁还敢在暗中讥讽他是阉宦之后。 朝议之后。 一众公卿结伴相行,谈论着阳翟之战。 嘉德殿前,刘宏负手望着远去的朝卿,讥嘲道:“鼠目寸光之辈。” “陛下。” 蹇硕不解道:“羽林监大捷,南方有陈王统御大军平叛,为何还要解开党禁,岂不是让这些人在地方做大吗?” “你不懂。” “朕要对地方动手,这些党人便是手中刀。” 刘宏摇了摇头,询问道:“骆俊是陈王之臣,豫州刺史王允如何?” “太原王氏,王子师。” 蹇硕不假思索道:“此人少时习经传,练骑射,颇有才能。” “哒。” “哒。” 刘宏轻叩中兴剑,淡淡道:“朕记得张让门客与徐豫贼人有联络,你将截获的书信送往豫州,看一看王允会怎么做!” “诺。” 蹇硕应声离开。 “刘牧。” “莫要让朕失望。” 刘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刘宠是宗王,刘牧是宗王嗣子,注定不能掌控豫州。 骆俊是陈王之臣,现在迁为颍川太守,在阳翟之战有功勋。 此次试探王允有成果,便能推骆俊为豫州刺史,亦能敲打一下张让,可谓两利之事。 第18章 刘宠:家贫,薄田三百亩 阳翟大捷。 于大汉上下,都是值得大贺之事。 黄巾之祸,在各州愈演愈烈,随着党人解禁,天下风闻。 汉末乱世,彻底拉开帷幕,名留史书的枭雄一一登场,拜为骑都尉的曹操,讨虏校尉孙坚,袁绍受大将军何进征辟,无奈从命出仕。 远在幽州之地,面对赤地千里,人吃人的灾祸。 出身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得到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资助,在涿郡大聚义士,与关羽,张飞在桃园结义,踏入煌煌乱世。 四月初,颍川各县叛乱均已平定。 阳翟。 太守府之中。 刘牧翻看着陈国传来的战报。 堂下,忝为军司马的荀攸,持着战报说道:“世子,沛县初平,连刺史王允都大破敌军,许定与沛相陈珪发兵鲁国,陈王询问我们发往何地?” “你以为呢?” 刘牧胸怀韬略,颇为好奇的问道。 荀攸若有所思,淡笑道:“若某求功,发兵汝南,再下南阳;若求无错,自然领军守在颍川,拱卫洛阳不失!” “啪嗒。” 刘牧将战报甩在案几上,目光锐利道:“大乱要平,春耕已经进入末期,陈国,沛县,颍川等等相继开始耕田播种,荆扬就算气候不同,也不能太晚!” “诺。” 荀攸明悟道。 “公达。” 刘牧提笔在空白的帛书上书写,说道:“彭脱是黄巾汝南渠帅,故此汝南非主战之地,南阳太守褚贡被杀,张曼成领军占据宛城,扬州庐江郡渠帅戴风于安凤县起兵,这才是当前大事。” “臣下愚鲁。” 荀攸作揖一拜。 彭脱,波才,是豫州最为强大的黄巾军势力。 阳翟一战便溃,当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平定荆扬之乱,而非是一个汝南。 “切记。” “事有轻重缓急。” 刘牧卷起帛书,沉声道:“你遣人将帛书发往陈国,明日大军先发往南阳郡,只要宛城被攻破,荆州各郡不必我们发兵,州府,郡府自己就能平定。” “诺。” 荀攸带着帛书离开大堂。 直至出了太守府,方才松了口气。 阳翟之战结束后,他被征为军司马,戏志才被征为粮草官,负责与远在陈国的顾雍对接,钟繇,荀彧则是继续留在郡府。 仅十余日的相处,他便对刘牧下了定论。 一个身负骁勇,且精通军略,并野心勃勃的宗王嗣子。 从支援阳翟来看,军中并无大将,只有王越,典韦,许褚三个草莽之人,却又能轻易击溃黄巾主力,靠的是对双方精锐的判断,以及夜袭之妙。 这般人,借机广征卒伍,并且大辟臣属,真的只是为了承继宗王之位? “公达。” 府门前,荀彧走来唤了一声。 荀攸回神笑道:“叔父,来府中有要事?” “是啊。” 荀彧无奈一叹,说道:“城中储粮不足,州府无能为力,总不能将有主的田亩分发给降军吧,因此只能来找世子询问安民之政。” “难。” 荀攸摇了摇头。 各县平定,降军超过十万之众,皆为豫州各郡流民。 这些人,本就是活不下去的百姓,以及操戈而起的佃民,发回原籍几乎不可能。 可颍川的田亩,多为士族之田,少部分在百姓手中,谁也不可能将自己的田产送给别人,既无田产,又无粮食,如何能安抚降军。 “有时间再叙!” 荀彧摆了摆手,朝着府门走去。 进入大堂。 荀彧没有迁延,道出安民之事。 春耕不足,又无良田。 颍川一郡,可养不起这么多降军。 又不能杀降,所以安民之政,成了当前大事。 “总计多少人?” 刘牧敲打着案几,目光灼灼的问道。 荀彧不假思索道:“这些天从各县缉捕的黄巾军,加上阳翟降军,超过十二万之众,还有一些朝着兖州流窜而去。” “郡府何意?” 刘牧眉头一扬。 十二万人,并非都是青壮,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啊。 “世子。” 荀彧解释道:“颍川有荒田,但粗略统计只能安民两万,太守与各族协商充为佃户,但各族碍于人祸,不敢接纳降军。” “明白了。” 刘牧合上眼眸,开始思量。 战场杀敌无可厚非,但不能杀降。 黄巾叛军也是大汉的子民,一次杀降,会引起各州黄巾军的强力抵抗,给战争带来无尽的威胁。 所以,只能就地安民,并且施下善政,才能更好的讨伐黄巾余孽。 “世子?” 荀彧轻声唤道。 刘牧睁开眸子,沉声道:“男女老幼分开统计,年十八之上且孑然一身的男女合婚,十四岁以下孤子并入夫妻之家,以户来统计,查一下颍川有多少荒田,可以安多少百姓,剩下的百姓我与父王商议。” “诺。” 荀彧恭敬道。 翌日,大军主力发往南阳。 刘牧领着三百王卒尉直奔陈国,仅两日便回到陈王府。 “何事这么急?” 刘宠看着风尘仆仆的亲子问道。 刘牧放下盛水的漆碗,急忙道:“本来写了帛书,但安民之政,还需要来陈国走一趟,不然就算强行落户安民,恐怕也会造成内乱。” “颍川降军多少人?” 刘宠无奈道:“这两个月,陈国广纳各郡流民,仅落户就超过一万之数,人口增加了十几万,实在没有多少荒田了。” 刘牧蹙眉道:“府中有多少耕田?” “逆子。” “你这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啊。” 刘宠拂袖惊怒道:“府中田亩,多为宗正府赏赐,并非是食邑之户,况且田亩自有佃户,你若是分了,佃户怎么生活?” “咳。” “父王,你又急。” 刘牧脸色涨红的干咳一声。 刘宠眼睛大瞪,冷哼道:“府中有三百亩田,再多就没了。” “这么少?” 刘牧有些难以置信。 汉末三国,就算两袖清风的诸葛亮都有桑株八百,薄田十五顷,算下来有一千五百亩田产,这还叫薄田,那陈王府叫什么……家贫? “不少了。” 刘宠沉着脸说道:“陈国只有九县,却有一百多万百姓,府中三百亩都可以养活数百人,算是相当富裕。” “孩儿知错。” 刘牧若有所思道。 第19章 幕府之臣,荀攸,戏志才 大堂中。 一时落针可闻。 安民之政,非他刘宠所擅长啊。 十几万人的安抚落户,需要举大汉之力,而非陈国能承受。 “你怎么想?” 刘宠叹了口气,无奈问道。 终究是自己的崽,未来的陈王,岂能不替刘牧着想。 “得出善政。” 刘牧眸子一沉,说道:“以工代赈,陈王府与国相府,刺史府出钱粮,并联络徐州糜家买粮,让人修缮陈国城池,开拓荒田,浚通颍水,涡水,在河道两岸开辟沃田,然后开设织布工坊,造纸工坊等等。” “值得吗?” 刘宠复杂道:“你可知,公文一旦发出,可要出亿万钱财。” “父王。” “他们是大汉活不下去的百姓。” 刘牧开始研墨,面色冷肃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既然孩儿受了他们的投降,便要对他们进行安排,大汉造纸极难,孩儿有过改良,此为机密之事,父王开设工坊之后,切莫被人窃取。” “好。” 刘宠点了点头。 似乎,对于刘牧的神异之能,已经习以为常。 “百姓靠耕田可以活。” “想要活的更好,商业必不可少。” 刘牧再度道:“造纸,织布,孩儿还有一烧瓷法,等浚通两河之后,商业可以与徐州往来,更能贩卖司隶,兖,荆,扬等地!” 刘宠蹙眉道:“所谓以工代赈是?” “很简单。” 刘牧手中笔锋浸墨,提笔而书道:“修缮城池,给他们修居所,浚通河道,修建工坊,开拓荒田,只需要给予活下去的粮食;等所有事情忙完之后,愿意入工坊的人给他们月俸钱粮,等明年开春,耕田之民给予粮种!” “嗯。” “妙策。” 刘宠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法,既能养活这些降军,又能给陈国创造利益,并建设基础。 刘牧抬头道:“商业非是无根浮萍,古时管仲多次以商乱敌国,所以商业再怎么繁荣,耕田也不能断,父王先把持此事,等黄巾之乱平定,孩儿再行查缺补漏诸事。” “好。” 刘宠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等以工代赈,以及造纸等技法写完之后。 刘牧又谈了荆州,扬州平叛之事,以及自己出兵南阳的决策。 草草休整一夜。 凌晨时分,刘牧就开拔南阳。 陈国以工代赈能容纳多少百姓,需要刘宠与骆俊商议。 他没想过上书天子,请诏各州以工代赈安抚降军,对这些人落户分田。 汉末是诸夏庄园经济最为发达的时代,刘宏,各家士族不是善人,人力对于他们而言最不值得一提,反而不能容一群犯上作乱的人在自己眼前晃荡。 因此,为陈国,颍川两郡收纳百姓,广积基础才是上策。 各州战事,不会因为豫州而停歇。 徐州的黄巾平定的很快,渠帅张闿遁入山林不见。 四月上旬,刘宠亲赴汝南,指挥孙坚与许定南下,征讨扬州庐江渠帅戴风。 同月。 陈国大军抵近南阳郡。 博望,距离宛城仅六十里。 大军驻扎在白河上游,刘牧便遣派典韦,许褚等人探查宛城战事。 “世子。” “某寻一南阳乡勇入帐。” 典韦挺着庞大的身躯挤进帅帐,憨声憨气的说道。 “请进来。” 上位,刘牧回了一声,继续说道:“陛下准我开幕府,募亲卒,王卒尉是从父王麾下调集,然幕府之位还未设下,因此请公达先生忝为南阁祭酒,志才先生忝为北阁祭酒,不知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不敢请耳。” “不才,愿随世子左右。” 荀攸,戏志才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应允。 南阁,北阁,自然还有东阁,西阁,他们眼前这位世子心有大志啊。 况且,他们在颍川受刘牧征召,掺和军政要事,于天下人眼中便是未来的宗王之臣,连三公府都没有资格再次征召,还不若直接应下,求一个璀璨未来。 “好。” “我有二位先生,如虎添翼。” 刘牧朗笑一声,说道:“等平定黄巾之祸,定与二位先生畅饮。” “不敢。” 二人笑着回道。 若真的能平定黄巾之祸。 刘牧作为主将之一,必定要前往洛阳,岂能因他们二人迁延。 “刷。” 这时,帅帐帷幔被掀开。 典韦带着一个中年汉子再度迈入帅帐。 “南阳黄氏。” “黄忠,黄汉升见过羽林监。” 黄忠斜背铁胎弓,肋下挎箭袋,箭囊只有三支雕翎箭,手中提着一柄朴刀,看上去并非是乡勇,而是能征善战的骁勇之将。 “南阳黄氏?” 荀攸审视着眼前的汉子。 “是。” 黄忠铿锵有力道。 荀攸捏着胡须,继续询问道:“与黄祖什么关系?” “并无关系。” 黄忠不焦躁,闻声答道:“江夏黄氏与南阳黄氏同出一脉,他并不识某,自宛城被攻破,太守被杀之后,某便领着乡勇抵抗蛾贼!” “嗯。” 荀攸确认身份之后,不着痕迹的朝上位点了点头。 “汉升请坐。” 刘牧伸手一邀,继续道:“你可知宛城之中情况?” “晓得。” 黄忠不假思索道:“宛城内渠帅众多,自大乱开始,张曼成自称神上使,纠集荆州各郡渠帅,攻破宛城之后,他亲自坐镇内城,外城则是由渠帅赵弘,韩忠,孙夏镇守,合计兵马超过六万,听闻荆州刺史徐璆已经征调大军,准备北上讨逆。” “徐璆。” 刘牧摸了摸下巴。 此人并不出名,但做出了很多大事。 为官正直,不畏权势,忠于天子,黄巾之乱后被免官,之后出任汝南太守,建安年受征召北上之际,被袁术扣押。 等袁术死后,携传国玺回到许昌,迁太常。 可以说,徐璆最大的成就,恐怕就是为大汉带回丢失多年的传国玺了。 “世子。” 戏志才进言道:“我等从颍川而来,并未携带攻城器械,当与荆州刺史徐璆汇合,先以围城之势困守,再商议攻城。” “附议。” 荀攸颔首附和道。 “嗯。” 刘牧点了点头,淡笑道:“汉升,你麾下有多少乡勇。” “三百二十四人。” 黄忠自信道:“某所领,皆为各县擅长箭术的猎户,凡世子所驱,莫敢不从,还请下令发兵宛城。” “当然。” 刘牧缓缓起身,俯瞰着帐下众人。 如今,他麾下算是人才济济,文有满宠,荀攸,戏志才;武有典韦,许褚,黄忠;近身有王越,以及操劳监州尉的史阿,班底初成啊。 第20章 四箭慑宛城,大汉第一神射 攻伐之策初定。 刘牧召回探查军情的许褚,下令挥师宛城。 南阳郡。 荆州之门户。 比南郡更富裕,比荆南四郡人口更多。 宛城更是雄关,可以说把握住宛城,就是将荆州隔离在外。 因此,荆州刺史徐璆才迫不及待的征调各郡兵马,北上讨伐张曼成。 两日时间。 刘牧大军列于宛城之外。 城楼上,依稀可以看到黄巾军的旗帜。 一些巡视的黄巾军,懒散的靠在城墙上,饶有意思的看着城外大军。 “渠帅。” “旌旗所书,好似是刘牧。” 渠帅韩忠眺望郊野,眼底满是不屑。 “刘牧。” “宗王嗣子,大汉羽林监。” 张曼成神情淡然,讥嘲道:“波才,彭脱到底是有多蠢,竟然会败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手下,真可谓太平道之耻。” “渠帅。” “末将愿出城一战。” 孙夏提着长矛跃跃欲试。 他们四人,同为黄巾军渠帅,但有高低之分。 张曼成为大方渠帅,而他们三人是小方渠帅,自然要以其为尊。 如果击溃声名显赫的刘牧,或许他能去内城驻扎,而不是与韩忠,赵弘挤在外城。 “不急。” 张曼成摆了摆手,淡淡道:“荆州刺史徐璆领军北上,我们以守待攻,等扬州的戴风,徐州的张闿扰乱,刘牧不战自退,那时区区一个徐璆,焉能拦得住我们。” “诺。” 三人眸子瞬间一亮。 事已至此,攻伐洛阳已是镜花水月。 他们一旦割据荆州,就算不能列土封疆,亦能与大汉朝廷商议招安之事,而不是等着兵败被杀,所以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有利。 “世子。” 黄忠指着宛城,解释道:“张曼成等人杀了太守之后,就遣人掠夺各县,城内的粮食够吃两三年之久,荆州多年无战事,储备的攻城器械,恐怕只有冲车,大黄弩,连车弩,想要攻破宛城极难,某认为围城困守足以。” “世子。” “斥候有报。” 许褚侧目道:“荆州刺史领军三万行至新野,攻城器械,辎重全部走水路,估计明日就能到宛城。” 刘牧握着刀柄,淡漠道:“汉升,仲康,你们去协助王越,公达,志才扎营。!” “诺。” 黄忠,许褚应声离开。 “驾。” 刘牧脚磕马腹,朝着宛城靠近。 典韦连忙纵马追上,提着双戟说道:“世子,末将先去试试?” “啪嗒。” “啪嗒。” 刘牧没有回话,行至城堞百步之外才停下。 自从融合养由基箭术,他的目力大涨,能够看清楚城楼之上的人。 “呵。” 城楼上,张曼成扶剑而立,轻蔑笑着。 “两个人?” 韩忠朝着城外朗笑一声,揶揄大喊:“宗王嗣子,大汉羽林监,侦查军情连亲卒都不带,小心死在郊野,连收尸之人都没有。” “哈哈。” 赵弘,孙夏仰天大笑。 “牙尖嘴利。” “尔等宵小,可敢出城一战。” 典韦气的眼眸发红,朝着城楼怒喝一声。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他怎么能容忍韩忠等人对刘牧的奚落。 “聒噪。” 刘牧眸子发冷,从马鞍上摘下五石弓。 右手一摸,四支箭矢从箭囊落入手中,挽弓搭箭一气呵成。 咬人的狗不叫,越是聒噪,越能显得对方心虚,叫嚣之人无疑便是这样的存在,留着他才能轻而易举从宛城内部攻破黄巾军。 “嗖。” “嗖。” “嗖。” 三声箭啸,连续回响在宛城上空。 箭矢,宛若飞燕掠过水面般轻盈,却带着无尽杀伐,洞穿张曼成,赵弘,孙夏三人的眉心,带着他们倒在城楼前。 “嗡。” 最后一支箭羽。 射中大纛旗杆,仅晃悠两下。 飞扬的黄巾大纛,旗杆骤然崩裂,朝城外落去。 四箭之威,宛城上下无不是肝胆俱颤,生怕有箭矢落在自己身上。 “咕嘟。” 韩忠吞咽了口唾沫,全身都在颤栗。 不由僵直着脖颈,转头看向断裂的黄巾大纛,以及地上失去呼吸的张曼成三人,然后摸了摸渗出冷汗的眉心。 “渠帅。” “怎么办?” 一个黄巾力士恐惧无比道。 韩忠抬起发颤且冰凉手,惊恐道:“最后一箭,若是刘牧瞄准本将,定然与张曼成等人一般,他这是要我等不战而降啊!” “降吗?” 周围的黄巾力士无不胆颤,又变得无比茫然。 刘牧领军初至,仅四发箭矢就击溃他们的战心,难以言说的恐怖啊。 与此同时。 典韦吞咽着唾沫。 这般箭术,远胜过他的飞戟之术。 好在眼前之人是自家世子,这要是敌人,隔着一二百步就将人射杀,还怎么交战? “走吧。” 刘牧收起五石弓,嘴角洋溢着笑意,淡笑道:“如果城楼叫嚣之人胆怯,自然会让恐慌蔓延宛城内部,到时攻城减轻不少难度。” “世子威武。” 典韦热血激荡,最终因为没读过几年书,口中蹦出四个字。 “小道。” 刘牧扯着缰绳,淡淡道:“如荀攸,戏志才,方才是军略大道,决胜于千里之外,可惜你与许褚没有天赋,不然也能学习军略,领军在外征战。” “算了。” “某对领军之事无感。” 典韦憨笑一声道:“某就想追随世子身边,来年盖几间大房,娶个婆娘,生个儿子,此生便足以,等儿子长大了,授他击戟之术,继续护卫世子!” “你啊。” “哈,哈哈。” 刘牧朗笑一声,策马朝着营垒驰骋而去。 典韦傻吗?或许天生如此。 从陈王府发出征召之后,典韦孤身一人而来,而许褚却带着自家大哥与许姓青壮,并领王卒尉,数月来却没有一丝怨气。 由此可见,与许褚相比,典韦才是真正的愚夫,能为门前仗刀卫。 回到营垒。 典韦叽叽喳喳,将四箭慑宛城之事道出。 许褚,王越不为所动,荀攸,戏志才听得瞠目结舌。 “世子。” “此乃五石弓?” 黄忠瞪着眼睛,视若珍宝的摩挲着强弓道。 “嗯。” 刘牧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黄忠倒吸了口冷气,又摸了摸自己背的铁胎弓,复杂道:“某以为,自己能开三石弓已经是当世第一,却不曾想世子更强,可称天下第一神射。” “你也不差。” 刘牧由衷赞叹一声。 汉末三国,骁勇之人如过江之鲫,箭术亦是如此。 他敢称第一,吕布便可排第二,第三黄忠,赵云不相伯仲,之后以太史慈,曹性等人最为精准,余下都大差不差。 第21章 末将无能,刘牧不可阻 四箭之威。 震慑的何止是宛城,还有黄忠一众人,以及陈国军卒。 一个人,一张弓,四支箭。 从今日开始,势必在整个大汉掀起波澜,令人敬畏。 可惜。 刘牧都不知自己射杀的是谁。 又给宛城内部黄巾军带来多么大的震撼,反而在安排军卒扎营,以及围城诸事。 宛城。 外城,一座府堂中。 韩忠召集内外两城仅剩的高级将领。 众人神情阴郁,带着畏惧与恐慌,时不时吞咽着酒水,麻痹自己的神经。 “张渠帅已死。” “城中当以韩忠渠帅为首。” 一个黄巾将领复杂道:“城外之人是宗王嗣子,大汉羽林监刘牧,听闻陈国丰硕,陈王刘宠更是擅射,比塞外射雕手更胜一筹,想必父传子,同样擅射吧。” “当是如此。” 众人附和着,给自己一个安慰。 若不然,他们今夜恐怕都不得安稳入睡。 “诸位。” 韩忠挠了挠头,咬着牙问道:“事已至此,天公将军大业难成,既然羽林监来南阳,想来豫州各郡黄巾大军都被平定,陈王刘宠可能会发兵扬州,我等当如何?” “降?” 突兀,堂中传出怯懦之声。 众人没有驳斥,没有怒喝,都陷入深思。 刘宠,刘牧,陈国最为重要的人物,父子二人披甲挂印,敢走出陈国及豫州,整个南方都会是他们的战场。 如今,荆州大渠帅张曼成已死。 他们这些虾兵蟹将,真的可以敌得过刘牧吗? 一旦与对方开战,恐怕以蚍蜉撼树,萤火自比皓月来形容都不过分吧。 “呼。” 韩忠吐了口浊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安排道:“统御内外两城军卒,明日一早出城献降,今夜千万不要惊扰城内百姓,免得犯下大错,被羽林监厌恶。” “诺。” 众人心若死灰的应下。 一个,又一个的朝着堂外走去,继而分散各营传话。 “天公将军。” “勿怪末将无能,刘牧不可阻啊!” 韩忠颓废的靠在斧扆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呢喃自语。 四支箭,杀死张曼成三人,断裂黄巾大纛,同样熄灭了他的鏖战之心。 投降。 不得已而为之。 他们都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百姓。 以太平道为骨架,聚拢起来的流民佃户,不是非战不可的军卒。 当击溃军势时,莫说数万,十余万,就是数十万,百万大军,都是溃不成势的流寇罢了,岂能追随张角,推翻腐朽的大汉。 一夜之间。 南阳郡改天换地。 骄阳升起,驱散大地湿雾之际。 韩忠带着黄巾军走出城门,在郊野卸甲,聚拢兵戈铁器。 “出城弃戈。” “难道是诱敌之策?” 王越,黄忠,典韦,许褚等人一脸茫然。 军营望楼上戒备的军卒亦是如此,纷纷看向前方矗立的身影。 “投降吗?” 刘牧披甲扶刀,眺望着远处汇聚的人群,蹙眉道:“汉升,你是南阳人,领百骑前去交涉,若是献降,将张曼成等渠帅领入军营。” “诺。” 黄忠眸光流转,应声走下望楼。 “仲康。” 刘牧继续道:“你亲自领五十骑疾行新野,在半路寻找荆州刺史徐璆,让他领军直奔此地,若我等在城外开战,他们便是奇兵。” “诺。” 许褚转身而去。 “有意思。” “区区四箭,不至于吧。” 刘牧摸了摸下巴,转身朝着帅帐而行。 昨日发箭。 不过是对宛城黄巾军威慑。 他想过以箭术震慑,达到让敌人恐惧的目的,却没想到直接出城投降。 除非。 昨日射杀的三人,身份极为不凡,才能彻底击溃敌军的气势。 ………… ……… “吁。” 时间不长,黄忠领百骑行至宛城之外。 一双虎眸,宛若凌厉长刀般扫过汇聚的黄巾大军,最终将目光放在前头的韩忠身上。 “你是?” 韩忠身形有些佝偻,眼中带着疑惑。 “黄忠,黄汉升。” 黄忠提着朴刀,铿锵有力道:“本是南阳一乡勇,幸得世子看重,随军讨伐尔等叛逆,张曼成可在此处。” 此话一出。 郊野之上一片寂静。 黄巾军各方小将不禁惶恐。 “死了。” 韩忠踏前一步,自嘲道:“昨日城外二人,一人着贵甲,张弓四箭,射杀了三位渠帅,某与众将商议,开城降于羽林监!” “什么?” 黄忠眼中满是惊愕。 随行的王卒尉百骑神情古怪无比。 昨日,世子总共发了四箭,断了大纛,杀了三个人,还都是渠帅? 四箭之威,恐怖如斯,一座荆州的雄关,十几万大军的战争,竟然就这样湮灭了? “某乃韩忠。” 韩忠伸手自缚,复杂道:“世人谁能想到,一介少年,竟然有惊天之能,若羽林监还心存大汉百姓,某愿受枭首之刑,还望宽宥他人!” “走吧。” “领千人之军者,全部随某入营,余者等候军令。” 黄忠面色复杂,别马调头朝着军营缓缓而行。 直至此刻。 他神情还有些恍惚。 万余大军开赴而来,却草草结束了一场战争。 可笑吗? 不,不可笑。 南阳宛城如此,那天下各处的战事又当如何平定? 谁又能如世子一般,四箭定宛城,吓得韩忠与一众黄巾小将出城献降。 黄忠归营。 王卒尉百骑从四方羁押韩忠一行而回。 营地中,羽林缇骑,王卒尉,陈国军卒列于两侧窃窃私语,带着不解看向众人,直至韩忠被送入帅帐,方才哄然热议。 帅帐中。 黄忠解释了前因后果。 刹那间,荀攸,戏志才,典韦等人悚然惊愕。 巧合?或许有,但不多。 昨日大军兵临城下,宛城内部呈防守之势。 城楼之上,有多少人有资格,有胆魄放言讥讽,所以张曼成,赵弘,孙夏死的不冤。 “就这?” 刘牧如鲠在喉,有种不吐不快之感。 他领着大军南征黄巾军,还没来得及发动战争,敌人就降了。 不过,避免战争,免去军卒阵亡,轻而易举得到一场胜利,却是一个统帅者最高的赞誉。 “世子。” “首恶伏诛,降者有功啊。” 荀攸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对着上位进言。 宛城是张曼成的宛城,而不是韩忠的宛城,所以韩忠领军投降有功,不能杀,反而要赏,才能安抚营外等候接受的大量降军。 第22章 大汉,只有铁血与法制 荀攸之言。 戏志才看的明白,暗中颔首附和。 王越老神在在,典韦,许褚二人咧着嘴扬起笑容。 “羽林中郎。” 刘牧凝着眸子,淡然道:“安排人接收降军,典韦领军三千护送公达进驻宛城,尽快安抚城内百姓。” “诺。” 王越,典韦,荀攸应允道。 刘牧沉声道:“余下诸事,等荆州刺史到了再议。” 韩忠投降。 意味着荆州黄巾军主力被消灭。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与荆州刺史府定下安民之政,而不是兵销革偃。 荀攸进驻宛城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宣告韩忠投降,以及对潜藏,隐匿在城内负隅顽抗的黄巾军进行清剿。 随着时间流逝。 大量的黄巾降军被整合,并且在郊野扎营。 日值正午。 荆州大军匆匆而至。 刺史徐璆领着文武,带着震撼迈入大营。 平定颍川,四箭定宛城,宗王嗣子,大汉羽林监刘牧之名,令他们振聋发聩。 “世子。” 徐璆凝望着降军营地,心中有些麻木。 “徐刺史。” 刘牧握着刀柄,行走在荒原上,询问道:“这些人都是活不下去的百姓,被太平道蛊惑,被逆贼裹挟,不知州中可安多少人?” “不多。” 徐璆怅然一叹。 北方士族林立,南方亦是如此。 荆襄士族无比庞大,甚至可以干涉他在州中施政。 想要将这些降军在各郡安家落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佃户,流民组成的黄巾军。 本就是反抗士族与朝廷的存在。 这种人,背叛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谁敢留,谁又愿留? 若他是荆州士族之人,同样不可能收留这些黄巾降军,因为他害怕自己睡到半夜,便被这些人持刀砍下脑袋。 况且,州中无主的荒田不多,开荒是一大笔支出,州府根本承受不起。 “如此。” “便如颍川一般。” 刘牧眉头扬起,淡笑道:“男女老幼分开统计,年十八之上且孑然一身的男女合婚,十四岁以下孤子并入夫妻之家,以户来统计,查一下荆州有多少荒田,可以安多少百姓,剩下的人全部送往豫州,由我父王安排。” “世子大义。” 徐璆连忙作揖恭拜。 仁政之心,凡为官吏者皆可有。 可能够做到刘牧这种地步,莫说是他,恐怕整个大汉都寥寥可数。 “不必如此。” 刘牧摆了摆手,淡淡道:“宛城之后,荆州暂无大事,各郡平叛还需刺史多劳心!” “职责所在。” “臣下,又岂敢懈怠。” 徐璆了然一笑,看向不远处的人影,问道:“世子欲征荆州之人?” “不错。” 刘牧坦然直言道:“我得陛下恩赐开幕府,观汉升有万夫不当之勇,欲征他为前护军,不知徐刺史以为如何?” “汉升之幸。” “荆州之幸。” 徐璆脸上带着笑容,连连恭喝。 黄忠在荆州名声不显,只在南阳有些名号,能入宗王嗣子幕府,已是大幸。 填充幕府。 为未来打下雄踞天下的基础,是刘牧最为迫切之事。 因此,留驻荆州之余,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传播他的善政与名声。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刘牧之名已经传遍荆州各郡,就连荆南各大部落都有传颂。 时值初夏。 大汉各州战事愈演愈烈。 洛阳士卿,州郡官吏心中满是苦涩。 这场波及八州的战争逐渐平定,留下的断壁残垣,才是动摇国祚的大事。 百万人作乱,祸害八州春耕,就算从国库粮仓中抽调粮食赈灾,恐怕也撑不过三个月,加上秋后筹算税收的锐减,可以说国力大衰。 幸好,南方初定。 徐,豫,荆,扬四州叛军主力被剿灭。 只有一些残党遁入山林,时不时袭击一下县镇,劫掠物资粮草。 五月末。 皇甫嵩,朱儁大破兖州黄巾。 在苍亭剿灭东郡黄巾,俘虏黄巾渠帅卜巳,斩首七千余级。 此战,皇甫嵩以功封都乡侯,朱儁以功迁镇贼中郎将,曹操迁济南相,唯独随军出征的袁绍,羡慕的咬牙切齿。 六月初,卢植率军连破黄巾主力,斩首万余级,张角退保广宗。 而此时。 陈国人口,已经超过二百万。 这一世,刘宠并未大肆兴兵,反而听从刘牧的建议,开始精简兵马,招募骁勇之士,剩下的人全部投入以工代赈的大建设中。 饶是如此,陈国军卒依旧暴涨至六万之众。 从各州郡缴获的战马,军械,装备超过三千铁骑,以及万余步卒。 “世子。” “陈王已经班师了。” 颍川,叶县,荀攸匆匆进入帅帐。 刘牧放下手中的帛书,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仅荆州,便有二十万人流入豫州,扬州战事初定,父王必然要回去操劳政事。” “世子。” “有些逾制了。” 荀攸脸色发黑,一跺脚,咬着牙进言。 陈国是封国,按照大汉制度,陈王刘宠并无政权。 一郡九城,募兵数万,且百姓超过二百万余,对于汉王室,对于汉天子而言,是谋逆一般的逾越之举。 “怕吗?” 刘牧倚着木塌,侧目道:“我若是不收留各郡降军,这些人要么死在战场,要么遁入山林,对各郡而言都是附骨之疽,对大汉更是如此。” “臣下明白。” 荀攸眼眸发红,想要说些什么。 可国之大事,又岂是一个幕府之臣所能撼动。 刘牧不收留降军,纵然这些人降于州郡,没有安民之政,不出两个月又会举起锄头,背上猎弓,掀起动摇国本的叛乱。 可刘宠,刘牧父子的做法,利国害己啊。 “公达。” “我是宗王嗣子。” 刘牧走下木台负手道:“若我不能施政安民,各州刺史又如何能放下州府荒田安民,难道北方杀的人头滚滚,流血漂橹,损害的不是我大汉的根基吗?” “世子。” “恐怕士卿抨击啊。” 荀攸不知如何劝谏,只能忧心叹息。 刘牧眼底闪过一抹不屑,淡淡道:“大汉姓刘,从没有什么外儒内法,内圣外王,治国只有铁血与法制,你恐怕还没明白帝京之外,有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被宗王掌握是多么可怕,更可怕的是这个宗王站在天子的身边,并且裹挟数百万,乃至千万人的民生。” “嘶。” 荀攸汗毛乍竖。 天子,宗王刘宠,内外合一。 如果真的是这样,朝中谁敢结党营私。 弘农杨氏?还是汝南袁氏?亦或者殿陛之间的碌碌士大夫? 第23章 公卿之位有数,容不得他人登台 大汉的强大,无与伦比。 这种强大,不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是一个个赴死者,以及踏破一个个国家所奠基的铁血。 似乎,所有人只记得以孝治国,以儒为尊,从而忘却铮铮大汉的利刃,曾在战场上多么耀眼,令多少文明国度为之泣血。 而强大的第一要素,百姓,百姓,还是百姓。 只有充足的人口,才能诞生足够多的人才,拥有颠覆一切的力量。 如今的陈国。 承载数百万人口,内部的压力巨大。 但不可否认的是底蕴在增长,等到天下大乱之际,可以横扫所有宵小。 荀攸的担心不无道理。 并且,朝中士卿的抨击,比他所预料来的更快。 广宗被围之时。 洛阳上下无不是一片欢腾。 随之而来,便是士卿对于胜利果实的分割。 一场颠覆大汉的战争,不可能将所有战功堆积在几个人身上,令其一跃登天。 “蹇硕。” 刘宏把各府寺的公文甩在案几上,神情戏谑:“听说陈国大肆收拢降军,还搞出一个什么以工代赈,来减少对这些人的支出。” “是。” 蹇硕躬身呈上绣衣直指的密报。 从以工代赈,到建设工坊,以及开荒之事,全部记录在案。 “商业吗?” 刘宏翻看着密报,侧目道:“豫州刺史府如何?” “陛下。”蹇硕眉头紧锁,恭敬道:“刺史王允已经搜捕到密信,揭发张让的公文发往杨赐府上,恐怕是托卫尉卿杨彪在朝会时发难。” “嗯。” 刘宏摆了摆手,抬头看向窗外。 朝中抨击陈王刘宠的声音愈发聒噪。 大肆收拢降军,扩军数万的事情上尤为严重。 不少士大夫直言刘宠有反心,还说刘牧镇杀豫,荆两地黄巾,多是风言风语,就是为了将其推上神坛。 这些刺耳之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不过,四箭定宛城,倒是令人觉得有些神异。 “陛下。” 蹇硕若有所思的瞥了眼上位,俯身说道:“北中郎将冀州大捷之后,朝中人心浮动,加上陈王与公子牧南方大定,有不少人都在诋毁陈王。” “朕知。” 刘宏摆了摆手,眼底满是不屑。 实权宗王的崛起。 势必会让曾经高高在上的士卿为之恐惧。 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况且所谓的车骑将军,本就是他推出来的排头兵罢了。 随着朝议被推迟,陈王有反心的言论,不止于士卿,连洛阳百姓茶前饭后都多有谈论。 可惜 这一切,随着一封战报戛然而止。 扬州大捷,庐江渠帅戴风枭首而亡,刘宠为孙坚请功,拜为别部司马;许定从一介草莽,一跃成为陈县县尉。 与此同时,刘宠奉上印信,辞去车骑将军之职。 这份战报,令朝野上下的士卿脸色涨红,被无形的巴掌打的啪啪响。 从黄巾之乱开始。 刘宠,刘牧父子二人征战多地,朝中从未有过奖赏。 南方大定,便送还车骑将军之印,显得他们这些人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仅数日。 张让门客勾结太平道之事爆出。 这股邪风,再度吹到了常侍身上。 朝中掀起的波澜,从洛阳辐射到各州战场,北方各州尤为严重。 “人祸啊。” 冀州,广宗城外的大营前。 卢植送走了小黄门左丰,眼中满是颓然。 南方大定,他还以为乱世将平,却没想到朝中的动荡,会波及在他的身上。 “将军。” 宗员眉头紧蹙,附耳劝道:“常侍,小黄门宣诏,或多或少要给一些金银,将军还是给些东西,免得阉宦回朝乱说。” “你不懂。” “给不给,已经不重要了。” 卢植无奈一笑,负手朝着大营走去。 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内部战争更是权力争斗的衍生品。 既然南方已经大定,黄巾军翻不起风浪,且沆瀣之事再度波及朝中士卿,常侍,他这个临战挂印的北中郎将,也该落下帷幕了。 亦如陈王刘宠,自奉车骑将军印,结束属于他的使命。 军功切割,胜利果实分配,恐怕落不得他们这种主战之人的头上。 皇甫嵩,朱儁,曹操,袁绍,以及他的门生公孙瓒,刘备等人,才是此次的受益者。 “将军。” “末将愚昧。” 宗员脸色大变,匆匆跟上脚步。 卢植微微侧目,笑着说道:“用不了多久,某便会被下狱审问,朝廷会遣派新的将领来主使这场战争。” “什么?” 宗员瞳孔大张,有些难以置信。 自卢植挂印以来,在冀州连战连捷。 张角被迫退守广宗,与张梁,张宝成掎角之势才能自守。 这般战绩,纵然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比不上传闻中的陈王刘宠,及羽林监刘牧,也不至于被下狱吧? “些许荣辱。” “你我何必放在心上。” 卢植神情不变,像一位智者般说道:“公卿之位有数,容不得他人登台争权,所以平乱之功需要切割,分给你们!” “末将不服。” “碌碌之臣,焉能高坐。” 宗员脸色涨红,心中万般委屈化为怒火。 朝中的公卿分割军功,却将奔赴战场的主将弃之不顾,何等荒谬。 “你啊。” 卢植摇了摇头,解释道:“陛下所准,谁敢逆诏,连陈王刘宠都需要舍弃车骑将军,遑论某一个北中郎将。” “可耻。” 宗员拳头一握再握,低声唾弃不已。 奔赴战场的人,却被朝中庸庸碌碌之徒拿捏,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是政治。” “天子也要交易,妥协。” 卢植笑了笑,转头看向广宗城楼飞扬的黄巾大纛。 平乱之功太大,陈王刘宠用军功与车骑将军之位,换来数十万流民以及一些降军,堵住天子的猜忌,士卿的抨击。 他功未成,亦要退出战场,为天子争权。 公卿之位不必争,争的自然是地方上的权力。 当权力不足时,妥协便是政治;当权力足够大,铁血战争亦是政治。 一个卢植。 一个张角。 一个陈王刘宠。 在这场战争中代表不了什么。 而这就是位卑之人的悲哀,有心报国,却发现前路渺茫,有心救民,才发现临渊而行。 第24章 大汉支柱,权力牺牲品 卢植远去。 宗员神情莫名的有些悲凉。 一个背负大汉兴衰的主将,成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是为将者最大的耻辱,可他作为副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六月末。 朝廷下诏,擢董卓为东中郎将,主战冀州。 并下诏免除卢植的职务,以囚车押送回雒阳,等候判处。 莫须有之罪? 或者说‘迁延之罪’。 卢植,成了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这场波及八州的战争,对于衰败的大汉极为致命。 故此,他围广宗而不攻,成为天子刘宏下诏的借口,并且直接打入昭狱。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 时任河东太守的董卓,领着数千精兵发往冀州,直面重新联合用兵的张角,张梁,张宝三人节节败退,四处求援而不得。 ………… ……… “七月了。” “这场战争拖得太久。” 从陈国秘密来叶县大营的刘宠叹息不已。 “嗯哼。” 刘牧处理着手中公文,淡淡道:“刘虞被表为甘陵相,安抚百姓有功,被招入朝中拜为尚书令,光禄勋!” “宗正吗?” 刘宠神情顿时一怔。 从谶纬之学大兴开始,汉王室与天子便开始离心离德。 不曾想,此次刘宏竟然借着战争,将刘虞这个宗亲推入朝廷九卿之一,平迁宗正只是时间问题。 “不错。” 刘牧点了点头。 刘宠搓了搓面颊,苦笑道:“刘虞入朝,卢植下狱!” “战场在北。” “董仲颖是袁隗的掾属。” “所以卢师必须要退下来,被此人顶上去。” 刘牧靠着斧扆,捻了捻手指说道:“此次董卓在冀州失利,恐怕袁隗,袁逢要退一个,杨赐老矣,不足为虑。” “罢了。” “天子之心,不可揣测。” 刘宠合上眼眸,跳动的眼皮,说明心中并不平静。 这场朝中权力争斗,视北方各州的百姓,军卒于无物,可用冷血来形容。 “恐怕不止如此。” 刘牧若有所思道:“听闻皇甫嵩北上,应当会结束这场战争,想来朝中的利益已经分割完了,到时军权亦会动荡。” “牧儿。” 刘宠神情不舍,带着几分愧疚望去。 陈国势大,曾经的陈国相骆俊,现在的颍川太守,势必会登上豫州刺史之位。 可想要得到这样的权力,刘牧还需要回洛阳,做一个质子,才能平息猜忌,令士卿诚服。 “无所谓。” “洛阳与陈国并无二致。” 刘牧知道刘宠想要说什么,反而安抚道:“陈国容纳的百姓已经足够多,颍川可以放一些人,顾雍便留在陈国为父王分忧。” “好。” 刘宠抿了口酒水,压下心中的阴霾。 这一次,陈国是受益者,攫取了不少百姓,还有军械甲胄,以及豫州的权力,利益并不比远在洛阳的刘宏与士卿少。 “对了。” 刘宠忽然道:“卢子干为何被下狱?” “迁延之罪。” 刘牧猜测道:“近年天灾,各州秋收并不丰硕,卢师率领北军五校短时间都没有剿灭黄巾主力,天子可能有怨气,或者仅是为了交换权力,只有抹除平乱之功,才能给予他人。” “或许吧。” 刘宠撇了撇嘴,对远在洛阳的刘宏有些不满。 卢植可是大汉的支柱之一,利益的交换不应该只让他来承受…… “世子。” 陡然,帐外传来典韦的声音。 刘牧扬眉问道:“何事?” “世子。” 典韦肃然道:“朝廷遣来天使。” “请进来。” 刘牧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自从宛城之战结束,他的大军便一直驻扎在叶县。 刘宠征徐扬,他征豫荆,父子二人的战场切割泾渭分明,就是为了不让平乱之功压在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刘宠辞官挂印之后,他等的天子诏终于到了。 “见过陈王。” “见过羽林监。” 蹇硕带着一个小黄门迈入帅帐,带着笑意作揖恭拜。 “蹇常侍。” 刘宠微微颔首。 “多年未曾回家,没想到刚回陈国又遇大乱,不得已奔赴各地平叛,久驻叶县防备叛军,因此想念父王,才写信来叶县一聚。” “不曾想,遇到蹇常侍宣诏。” 刘牧起身走下木榻,笑着解释道。 “当得。” “奴婢明白。” 蹇硕从小黄门手中接过天子诏,呈上道:“羽林监平叛有功,陛下拟诏迁为司隶校尉;兰台令使顾雍筹措军辎,安民有功,迁陈国相!” “哦?” 刘牧瞳孔陡然一缩。 他与陈国还未拟公文送往洛阳,顾雍的陈国相就下来了? “世子。” 蹇硕俯身说道:“羽林中郎依旧领八百缇骑,不过此八百军禄秩需要从陈国抽调,军籍择日转入王卒尉中。” “嗯。” 刘牧深吸了口气。 八百羽林军,化为王卒尉。 这份赏赐天下莫有人能及,却又给王卒尉埋下钉子。 不用多想,八百缇骑绝对有天子的眼线,或许是传说中的绣衣直指。 可笑他这个绣衣御史,竟然是空有名头之人。 “世子。” 蹇硕正色道:“陛下有言,遵诏而行,还望一并与奴婢启程归朝,至于叶县兵马,早日发归陈国,好修养民生。” “当然。” 刘牧收起诏书,微微转身斜睨道:“军中一些功勋与抚恤,需要我与父王交接,还望蹇常侍等候两日再启程。” “诺。” 蹇硕躬身应下。 继而,领着小黄门随典韦离开。 刘宠放下手中的漆碗,眸子冷厉道:“这些阉宦,真是目中无人啊!” “父王。” 刘牧扬了扬诏书,自嘲道:“绣衣直指在蹇硕手中!” “呵。” 刘宠毫不在意的冷嘲一声。 所谓十常侍,不过是一群宠臣罢了。 绣衣直指在手又如何?天子用时便是利刃,不用时就是待宰羔羊。 “父王!” 刘牧揉了揉眉心,无奈叹了口气。 朝中权力的分割结束,战争却并未停下脚步。 等黄巾主力平定,各州郡叛乱反反复复,会直到大汉崩溃,陈国还不能与十常侍为敌。 “罢了。” 刘宠拂袖一甩。 身为宗王,岂能与一介阉宦计较,落了下乘。 “嗯。” 刘牧顿时松了口气。 蹇硕此人,只能说甚得天恩。 未来各州平定,刘宏会建设西园八校,与士族分割军权。 除却刘宏的无上将军之外,军权最重莫不过上军校尉蹇硕,由此可见‘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只是画的一张大饼。 整个常侍行列,唯有蹇硕一人得天恩。 第25章 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 两日时间。 刘牧与刘宠交接了军权。 一万多步卒,本就是陈国所有,只是拟定的军功与抚恤需要重新核算,对于他们父子二人算不上什么难事。 临近八月。 千骑之卒,停驻在洛阳城前。 出洛阳之时。 刘牧领着八百缇骑意气风发。 再回朝的时候,已是军功满身,成为仅次于九卿的司隶校尉。 “王师。” 刘牧掀开车舆帷幔,安排道:“帝京之内,军卒不得肆行,你领着典韦,许褚在城外扎营,宵禁之前带他们回府。” “诺。” 伴随车驾而行的王越点了点头。 洛阳是帝京。 士卿可以养门客,僮仆,但绝对不能养甲士。 因此,不管是八百缇骑,还是五百王卒尉,都需要在城外扎营,并且要在宗正,大将军府两地报备,就算入城采购物资,也需卸甲才能通行。 “洛阳吗?” 另外一架车舆,荀攸与戏志才心中掀起波澜。 没想到。 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在洛阳立足…… 经过城门巡查。 刘牧一行直奔内城府门。 曾经的陈王别苑,羽林中郎府,换上司隶校尉的匾额。 司隶校尉,仅次于九卿,可领一千二百卒,督察官吏,且有逮捕,惩治之权,并纠皇太子,三公以下及旁郡国,无所不统。 这份权力,有时候比九卿还要可怕,被誉为‘雄职’。 “世子。” 府门前,刘忠早早等候。 敞开的门户后面,左右皆是府中仆从女婢。 “嗯。” 刘牧踩着马凳走下车舆,转身问道:“蹇常侍,可要入府?” “不了。” “奴婢要早些奏禀陛下。” 蹇硕乘着车舆,眯着眼笑道:“还望世子三日之内入宫奏事,免得陛下下诏。” “当得。” 刘牧垂袖扶刀,龙骧虎步般迈入府门。 荀攸,戏志才紧随其后,仆从走出府门牵引车舆朝着后门而去。 “世子。” 刘忠侧身引路,低声道:“陛下召世子回朝,在公卿之中引起轩然大波,这几日常有人送来名刺。” “都有谁?” 刘牧心中满是好奇。 以前,他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 别说三公九卿,就连士大夫都没有什么交情,怎的还有人送名刺? “律学博士蔡邕。” “还有弘农杨氏,大将军府门客等等。” 刘忠昂首挺胸,骄傲道:“连袁公路这个浪荡子都送来名刺,其他没有入朝为官的士人更多,还有不少是鸿都门学的学子。” “啧。” 荀攸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呈递名刺之人,所求无外乎两件事。 第一:士卿想要交好,免得被司隶校尉督查权所困。 第二:想要自荐,找一个入仕的门路,再不行做一个门客,也算是出人头地。 如此看来,司隶校尉一职远超过羽林监,再加上宗王嗣子,绣衣御史,这些名头确实吓人。 “公达。” 戏志才低声问道:“司隶校尉是空职吗?” “算,也不算。” 荀攸摇了摇头,解释道:“这种官职与绣衣御史差不多,若受陛下信任,可督查九卿,辖制三辅,三河,弘农;若不受信任,更像是一个负责刑狱杂事的吏职。” 戏志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嗯。” 荀攸点了点头。 如今的司隶校尉府就是一个名头。 刘牧想要架构起实权,需要征十二从士,二十五假佐,以及一千二百人的中都官徒隶,可谓任重而道远。 …………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刘牧的回归,犹如在热油中泼了一瓢冷水。 尤其司隶校尉的属官一职,更是诸多人争夺的目标,令人不胜其烦。 “陛下。” 刘牧身披七章冕服行走在南宫,无奈看着前方的背影,诉苦道:“一个空府门,一个空官职,就引无数人趋之若鹜,从而腾出手拨弄州郡,臣服矣。” “休息三天。” “你当为大汉操劳一些事情了。” 刘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孤傲道:“朕已经下诏治罪董仲颖,并让皇甫嵩领军北上,你以为袁隗会如何?” “因病罢官。” 刘牧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 当初,问罪卢植,是小黄门左丰是挑拨不错。 可卢植问罪之后。 大将军何进还没推荐领军之人,袁隗就越权推荐董卓。 因此,冀州之战董卓一败再败不仅要被问罪,还要连累袁隗这个举荐人。 “不。” 刘宏脚步一顿,冷笑道:“朕要表举他为太尉,因为何进一屠夫,于战事无益,唯有将这些人捧起来,才能摔的更惨。” “陛下圣明。” 刘牧神情不变,朝着远处看去。 二人在南宫缓行,已经快要临近北宫禁地了。 远处,一个少年孤零零的靠着宫壁,极为羡慕地看向庭院中嬉闹的稚儿。 “朕的长子。” 刘宏神情复杂道:“自小被养在史子眇家中,听说坊间戏称‘史侯’,另外两个是万年公主,还有皇子协。” 刘牧眉头扬起,点头道:“臣知。” 刘宏叹了口气,说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你可知朝中的公卿,乃至北宫的妇人,连太后都在催朕立储,可惜辩轻佻无威仪,难为人主。” “臣愚昧。” 刘牧嘴角一抽。 他要不是碍于礼制,早就转身出宫了。 此次入宫,算是归还皇帝信玺,做一个述职。 不曾想,竟然碰到这种禁忌话题。 立储是国事,同样是宗室重事,别说他一个司隶校尉,宗王嗣子,就是老爹刘宠来了,都不敢轻易开口。 “罢了。” 刘宏拍了拍石柱,转身朝着嘉德殿方向慢行,漠然道:“朕准你再募兵一百,补足司隶校尉的一千二百军卒,至于十二从士,二十五假佐,你可有人选?” “缺人。” “陛下可有人选?” 刘牧想了想,解释道:“臣幕府只有两个祭酒,恐怕撑不起司隶校尉府。” 刘宏从腰带上摘下一枚玉符,说道:“明日朕拟个名单让蹇硕给你送过去,持此玉符可以从天下各州挑选士人,补足你的司隶校尉府。” “谢陛下。” 刘牧带着笑意连忙接过天子玉符。 这可是仅次于印玺的玉符,远超持节信物。 只要拿着这枚玉符,可以轻易调动北军五校,羽林军,并且随意出入宫廷。 第26章 公羊学宫,大汉帝国之壁 “玉符拿走吧。” 刘宏摆了摆手,淡淡道:“皇帝信玺,你也暂时拿着!” “额?” 刘牧顿时一怔。 皇帝信玺,天子玉符,还有司隶校尉一职。 难道,刘宏也是穿越者?知道未来大汉崩溃,天地倾覆了? 如果不是这样,他想不到有什么情况,能让大汉天子,将帝国近一半的权力,交给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怎么?” “难道不敢要?” 刘宏戏谑道:“你可知天下有多少人求之不得。” 刘牧摇了摇头,沉声道:“臣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刘牧。” 刘宏神情凝重道:“朕怕皇甫嵩挡不住张角,那时你可以临阵挂印,况且这场战争不会因为黄巾军主力的消亡而平息,所以你要为洛阳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臣明白。” 刘牧若有所思道。 “嗯。” 刘宏摆了摆手。 军权,政权,他能给刘牧的都给了。 因为,他已经看不到大汉的未来了。 一介十六岁的少年,俨然成为大汉帝国之壁,亦是刘姓王权最后的屏障。 如果真的有一天大汉太阿倒持,刘宠,刘牧可以清君侧,纵然天崩亦有一支宗王,可以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啧。” “这就是政治智慧吗?” 刘牧走出宫门,一手捧着锦盒,一手抛玩着天子玉符。 此时此刻,他对于古人的智慧,有了新的认知。 饶是有系统的特性增幅,他一时间都看不透刘宏的想法与决策,可见政治智慧,并非是单纯的智力就能弥补。 刘宏的决策更可怕,更果决。 见到宗王崛起,宗王嗣子不凡,就敢提起重用,不亚于一场豪赌。 “世子。” 宫门外,典韦摆下马凳。 “嗯。” 刘牧收起天子玉符,淡笑道:“在洛阳待得可习惯?” “还成。” 典韦收起马凳,扬鞭驱车道:“城大一些,某还不识得路,等熟悉便好了。” “典韦。” “你后悔随我吗?” 刘牧摩挲着天子玉符,笑着问道。 “不后悔。” 典韦咧嘴一笑,说道:“某一介草莽,得世子看重已是大幸!” “啧。”刘牧摇头失笑道:“你这话,怎么和汉升一般像,可惜他远在陈国,需要在国中帮父王统御兵马,不然你二人可为至交。” “嘿。” 典韦再度咧嘴一笑。 时间不长。 车舆穿过大道,回到司隶校尉府中。 还没等刘牧喘口气,就见刘忠匆匆迎来,喘着粗气道:“世子,蔡博士来了。” “哦?” 刘牧将承载皇帝信玺的锦盒递过去,迈步朝大堂而行。 “见过司隶校尉。” 临近大堂,蔡邕牵着蔡琰早已等候。 “蔡师。” 刘牧还了一礼,瞥了眼不远处的荀攸,戏志才,笑道:“公达,志才,你们领着典韦与仲康去城中募一百青壮,补入王卒尉。” “诺。” 荀攸,戏志才瞳孔大张。 八百缇骑,加上五百王卒尉,便是一千三百余人。 如今,还要募兵一百,必然是得到了天子的准许,真的要重建司隶校尉职权了吗? “请。” 刘牧伸手而引。 蔡邕眼中满是不解,紧随其后道:“世子,司隶校尉统御一千二百徒卒,如今可是逾制了?” “陛下所许。” 刘牧笑了笑,说道:“府中总得留下近身王卒吧。” “如此?” 蔡邕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水。 刘牧从主位端了几碟干枣果蔬放在蔡邕父女面前,笑问道:“这几日在拟写奏疏公文,没来得及处理名刺,怠慢蔡师了。” “不敢。” 蔡邕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司隶校尉之权,可轻,可重。 他与刘牧并无交情,反倒欠下恩情,不知怎么开口。 “直言无妨。” 刘牧拂袖坐在对面,并未登临主位。 见此,蔡邕深吸了口气,复杂道:“黄巾之乱,已经有半年余,子干平叛未果,耽搁春耕,有迁延之罪,朝中上下皆有所闻,某想问问可平罪否?” “蔡师。” “恕我无礼。” 刘牧轻叩桌案,蹙眉道:“为官之道,不在才学,若无心官职,可以挂冠致仕。” “什么?” 蔡邕惊愕无比道。 他一没有给卢植求情,二没有寻求什么利益。 不过是来府中问问情况,刘牧就让他辞官,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兄长。” 年幼的蔡琰脸色有些发白。 刘牧摇了摇头,沉声道:“卢师门生故吏不少,多在州郡之中,朝中亦有故交,为何无一人在廷议求情,蔡师还不明白吗?” “不懂。” 蔡邕摇了摇头。 “哎。” 刘牧无奈一叹。 为蔡邕的政治智慧有些着急。 不过想来也是,不是谁都能把董卓视为‘知遇之人’并且因其赴死。 “严重吗?” 蔡邕眉头紧锁道。 刘牧苦笑不已,解释道:“卢师无碍,等冀州之乱平定,自然可以出狱,并且归于原职,但朝中动荡不会停下,官吏更迭会变得频繁,所以没人敢在此时冒头进言!” “懂了。” 蔡邕悔恨交加的拍了拍额头。 卢植入狱,等的是一个收拾乱局的人出现,并非是无功有过,是他自己太过着急了。 “蔡师。” 刘牧抿了口茶水,淡淡道:“此次父王督战南方,陈国流入不少百姓,多是愚昧的流民,因此陈国准备建设一座公羊学宫,为稚子开智,不知蔡师可愿担任祭酒一职。” “公羊?” 蔡邕悚然的吞咽着唾沫。 公羊学是儒家异类,二者有巨大的区别。 春秋定,哀之间,文致太平,是为公羊学的教义。 数百年前,公羊学随着儒学大兴,为汉武帝构建血腥帝国。 一个个大汉使臣带着死志奔赴邦国,以血肉之躯蹚出通行大道。 那是一个文士比武将更加暴戾擅杀的儒门学说,随着他们埋骨他乡,大汉帝国秉承公羊学大复仇之论,擂鼓发兵歼敌灭国,令万邦惊惧。 直至汉武帝驾崩,儒学开始衰落。 时异势殊,公羊学沉没百余年,报复般推王莽重执牛耳,令大汉崩溃。 幸得光武帝刘秀横空出世,聚集士族豪绅重铸大汉,士人掌权之后封杀公羊学,对儒学抽脊断骨,才造就士族二百年辉煌。 他不敢相信,刘牧竟然不顾士族颜面,想要在陈国建设公羊学宫…… 第27章 帝京之下,薅天子羊毛 大堂中。 一时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蔡邕方才深吸了口气。 一双浑浊的眼眸,转落在蔡琰的身上。 他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看不清弥漫在大汉王朝上空的迷雾,对未来充满惆怅,或许走出洛阳是能够明哲保身的选择。 “蔡师。” 刘牧斟酌片刻,开口说道:“听闻泰山羊氏颇具名望,羊衜亦有清廉才名,如今司隶校尉府还缺少从事,我可以征辟他入仕。” “多谢世子。” 蔡邕缓缓起身作揖一拜。 没有多言。 便牵着蔡琰的手朝府外走去。 背影中多了几分落寞,以及对洛阳的留恋。 为官数十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舍下鸿都博士之身离开帝京,前往郡国做一个学宫祭酒,真是世事无常…… 翌日。 洛阳再度掀起波澜。 鸿都门学,律学博士蔡邕挂冠请辞,并在宗正府登记造册,前往陈国授学。 此消息发酵之后,影响最大的莫过汝南袁氏。 因为,没有一个士族,愿意让海内大儒在毗邻之处授学。 “可笑。” “蔡邕一介朽木之躯,去了陈国又能如何。” 听闻消息之后,身在郎中府的袁术不屑一笑,对此并不在意。 “公路。” “你太过轻视刘牧了。” 坐客的太仆袁基神情凝重,说道:“一个蔡邕算不得什么,但能让陈国开学府才是大事,尤其是蔡邕去做祭酒,看来陛下对陈王刘宠与刘牧很信任啊。” “兄长。” “刘牧且不提。” 袁术有些羞臊,咬牙切齿道:“袁本初那个庶家子都在战场拼杀,企图争夺军功,难道父亲与叔父就没有什么安排吗?” “急什么?” 袁基斥责道:“董卓此次在冀州征战不利,陛下已经下诏问罪,叔父怕是要退下来,所以准备让你登上河南尹之位!” “当真?” 袁术大喜,神情满是迫切。 河南尹,统御河南郡,连洛阳令都要归其治理,可比郎中强太多了。 “没办法。” 袁基摇了摇头,叹道:“听说叔父与大将军何进多次交涉,等叔父主动退下来,你就能登上河南尹之位,至于董仲颖怕是需要大将军与陛下交涉!” “某明白。” 袁术连忙起身给袁基斟酒。 “仕途多磨啊。” 袁基可没有袁术那么没心没肺。 朝堂中,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的势力不断锐减。 父亲袁逢久病,空挂一个执金吾职,不知能不能撑过今年年关;叔父袁隗因董卓作战不利被牵连,朝中只余下他们兄弟三人。 其中官职最大,就属他这个太仆卿,次之便是袁术即将登临的河南尹。 弘农杨氏亦是如此,杨赐老矣,特进回府待职,杨彪仅是卫尉卿,杨修还没有成长起来,其他旁族不值一提。 偌大的宫廷,两大士族豪门,竟显得凋敝万分。 恐怕,等黄巾之乱过后,他们这些士族子弟,还要大将军府庇护。 与此同时。 洛阳,诏狱之内。 刘牧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取出三盘餐食,又取出一壶秋酿。 “世子。” “不需要避嫌?” 卢植小心翼翼的用布帛擦了擦竹筷。 从他被羁押入狱。 满朝上下,没有人过问,没有人探望。 狱卒给他的吃食倒是不错,每餐都有肉食。 “不需要。” 刘牧从革带摘下天子玉符,盘腿坐在茅草上,拂袖道:“蔡师挂冠,今日去宗正府请命前往陈国授学,陛下应了。” “也好。” 卢植微微一顿,夹起一块肉食塞入口中。 “卢师。” “可想要从洛阳脱身?” 刘牧看着眼前这位心平气和的大儒,心中满是钦佩。 一军大捷主将,被下诏狱之后,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不愧是大汉支柱。 可惜未来命途多舛,身在幽州故土,不被两个学生庇护,反而被袁绍所困,落得身死他乡,薄棺而葬的下场。 “脱身吗?” 卢植眸光一闪,摇头叹息不已。 事到如今,天子借黄巾之乱清洗天下,州郡与朝中之士谁也逃脱不了,留在洛阳必是起起落落的下场。 “不错。” 刘牧劝说道:“三公之位已定,九卿之职尽满,就算皇甫嵩从冀州大捷而回,卢师最多官复原职,一个尚书在朝中又能有什么作为。” “呵。” “哈哈。” 卢植闻言大笑不已,抬眸说道:“某听闻陈国多流民,还弄了一个什么以工代赈的安民之策,没想到世子还敢在天子脚下挖墙脚!” “朝臣腐朽。” “大将军何进无能。” 刘牧不为所动,说道:“若大将军真的有才能,此次黄巾之乱,足以推皇子辩登上储君之位,可他没有立功,反而结党营私,陛下岂能任由他们祸乱朝纲。” “啪嗒。” 一双木筷,稳稳压在案几上。 卢植眸子逐渐变得明亮,审视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你以为陛下是明君?” “重要吗?” 刘牧倒了一杯酒,沉声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以万方,君臣相辅相合,陛下昏庸,便是诸卿之罪!” “说得对。” “诸卿于大汉有罪。” 卢植颓然自嘲,自讽道:“陛下与诸卿撑不起一个盛世啊。” 刘牧淡笑道:“这种话卢师还是少说,陛下对陈国有大恩,既然朝中没有出路,希望卢师能前往陈国,以王化百姓。” “你我做不得主。” 卢植摆了摆手,捏起筷子悻然道:“一个律学博士对陛下无伤大雅,可某是戴罪之身,岂能自己决定是否去陈国。” “明白了。” 刘牧点了点头道。 一时间。 牢狱中,只剩下咀嚼声。 许久之后,卢植满饮顺了顺腹中餐食,抬头复杂道:“公子牧,宗王嗣子,司隶校尉,不知道陛下为何如此信任你!” “不知。” “许是看着顺眼?” 刘牧摇头淡笑道:“又或许是陛下实在没有可信之人。” “或许吧。” 卢植主动收起餐盘,沉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陛下准某前往陈国,某自然不会忤逆,世子还不如去宫中请诏。” “也好。” 刘牧提着餐盒起身,行至光影斑驳的狱门处时,好奇道:“听闻幽州公孙伯圭,刘玄德是卢师学生,此战可有为他们谋利?” “非我所能。” 卢植从案几上取过简牍,不再理会刘牧。 军功,自古不是一个罪将可以决定,而是献捷之将所书。 公孙瓒,刘备是他的学生不假,但最后能落得什么利益,只能看皇甫嵩的捷报。 第28章 凉州之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走出诏狱。 阳光洒下,驱散刘牧身上的阴霾。 转头眺望远处,金光熠熠的皇城,就像是匍伏在地上的凶兽,仿佛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天地吞没。 回到司隶校尉府。 关于十二从士,二十五假佐的名单已经被蹇硕送了过来。 “世子。” 荀攸审视着名单,蹙眉道:“这份名单,一大部分是三河之士,一部分是鸿都门学中人,难道陛下只准从中择取吗?” “不是。” 刘牧提笔而书道:“择优而取。” “诺。” 荀攸方才松了口气。 一份名单,超过百人之数,多是天子门生。 如果府中属官仅从名单中择取,刘牧这个司隶校尉,可就被天子架空了。 “河东卫裴。” 刘牧笔墨轻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卫觊,卫伯觎,少年早成,以才学见称,传闻中卫仲道的兄长。 河东闻喜县裴茂,裴巨光,一人镇关中,未来的大汉列侯,曹魏尚书令。 这两人,文治武功皆有所长,没想到竟然在名单行列。 仅片刻。 刘牧拟写好三十七人名单。 除却荀攸,戏志才,以及答应蔡邕的羊衜,其余之人全部从刘宏给的名单中择取。 至于陈国相顾雍,还有颍川的荀彧,钟繇,则被他留在豫州,等骆俊登临豫州刺史之后,三人将会撑起整个州府运转。 随着司隶校尉府的构建,冀州战争进入尾声。 张角没有超脱天数。 八月之时,还是病死在广宗城。 冀州这片乐土,打的遍地荒芜,各郡凋敝。 一方渠帅张牛角被射杀在战场之上,接替其掌权的褚飞燕更名换姓为张燕,领着十余万黄巾军从常山国遁入太行山中。 广宗,曲阳两城,成为绝地。 十月末。 洛阳城,恢复些许繁华。 从陈国迁至洛阳的满宠迈入司隶校尉府侧堂。 “见过御史。” 满宠带着敬畏,恭敬作揖道。 刘牧整合着公文,说道:“称世子便可,监州尉别于绣衣直指,不需要以御史相称!” “世子。” 满宠从怀中取出密报,恭敬道:“皇甫将军在冀州大捷,斩敌三万,被迫跳河逃生的黄巾军超过五万之众,张梁枭首而亡,大军已经发往曲阳征讨张宝。” “嘶。” 堂下,荀攸,戏志才倒吸了口冷气。 一场战争,斩敌三万,跳河求生的五万人,得是多么惨烈的战争。 “世子。” 典韦脸色黢黑道:“某等征豫州,荆州都没有杀那么多敌人,既已破敌,皇甫将军为何还要逼人跳河求生!” “不错。” 许褚愤愤不平道。 “你们两个。” 刘牧恨铁不成钢的抬手虚点两下,呵斥道:“战场之上只有仇敌,近一年的战争,对于冀州而言,早就不堪重负,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哪里还有什么旧情。” “哦。” 典韦,许褚悻悻应了声。 满宠点了点头,附和道:“近日,冀州有百姓作歌,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可见对于冀州百姓来说,皇甫将军是复土之将,有大功于朝!” 刘牧摆了摆手,问道:“凉州如何?” “世子所料不差。” 满宠急忙道:“听闻大汉内乱,湟中义从胡,先零羌犯上作乱,杀护羌校尉泠征,又拥金城人边章,韩遂为帅,攻杀金城太守陈懿,恐怕会朝着三辅进军。” “世子。” 荀攸神情大震,起身悚然道:“若是危及三辅,便是动摇大汉社稷,当早些奏禀陛下,遏止凉州叛乱,才能将战祸止于京畿之外。” “不。” “公达此言差矣。” 戏志才摇了摇头,反驳道:“世子是司隶校尉,就算是肩负绣衣御史之职,也不能干涉凉州之政,平叛是大将军府之责,就算是廷议,也是三公九卿与天子共议,世子岂能逾越上书。” “哒。” “哒。” “哒。” 刘牧手指轻叩案面,摇头道:“司隶校尉治三河,三辅,弘农,至于是否有战事,自有朝廷下诏,况且司隶校尉府属官还有二十余人未曾到任,凉州之事不必再议。” “诺。” 荀攸心中满是无奈。 黄巾未平,凉州又起波澜,大汉还真是灾祸连连。 “这才是开始。” 刘牧心中呢喃自语。 他知道,凉州的叛乱,只是太平道之乱的后遗症之一。 明年开始,交州,南中,乃至江东,辽东,还有南匈奴都会作乱。 可笑的是,朝中还在争权夺利,为了三公九卿之职打的头破血流,甚至出现廷尉卿崔烈,五百万钱买司徒的事情。 有时候,他真的看不懂刘宏。 说他是明君称不上,昏君亦然,在争权夺利中威压满朝公卿。 可对外做事却毫无章法,视百姓如草芥,令各州崩摧,不断发生叛乱之事。 “世子。” 荀攸叹道:“凉州之事,可要安排人前往长安坐镇?” “不急。” 刘牧想了想,说道:“大汉王师压在冀州,新募兵卒被大将军何进所掌,就算去了长安,些许武吏挡不住叛军,所以想要平叛,还需要从冀州战场调兵,遣人去长安无用!” “诺。” 荀攸无奈坐下。 凉州之事迫在眉睫,难以明白自家世子为何不为所动。 不过,终究是人下之臣,能进言,能举荐,但绝对不能逾越决策。 凉州之乱的爆发。 终究,引起朝廷内部动荡。 曾经匍伏在大汉铁蹄下的羌胡,竟然敢犯上作乱,擅杀太守,实为大罪。 饶是如此,刘宏与满朝公卿都未曾放在眼中,只是下诏免去凉州刺史左昌之职,又调任扶风士人宋枭接任凉州刺史。 十一月,凉州平叛未果。 “凉州之事。” “你这个绣衣御史可知?” 刘宏下诏,召刘牧入宫问询。 “知道。” 刘牧垂袖跽坐在嘉德殿下,肃然道:“听闻凉州叛乱,臣便遣人前往秘密查询,前刺史左昌借叛乱征兵,贪墨禄秩数千万,新刺史宋枭到任之后,又想要让州府士人抄录儒经,以儒学治民。” “杨赐门生。” “腐儒之徒。” 刘宏目光凶戾,对宋枭极为不屑。 叛乱之际,不思发兵平叛,竟然想要抄写儒经,让凉州百姓明大义。 难道,一本经书,就可以压得叛军投降吗?况且,叛乱的可不是凉州百姓,而是羌胡与湟中义从胡…… 第29章 大汉,没人能拒绝袁氏召唤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显然,凉州的变故,令神经紧绷的刘宏难以自持。 “陛下。” “乱象难止。” 刘牧不假思索地说道:“黄巾之乱,让心怀鬼胎之徒见到帝国的衰落,所以这些窥伺的虫豸蠹蛆都想要扑上来撕咬一口。” “朕岂能不知。” 刘宏拂袖走下帝陛,行至殿门处眺望。 一个帝国的衰落。 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从丢失西域,及鲜卑开始壮大,大汉就走向没落。 等他登临天子之位,又着手大汉内部纷争,几番折腾下来,大汉早已是外强中干的空心壳子,压不住野心勃勃之徒。 “陛下。” 刘牧想了想,劝说道:“冀州之战已经进入尾声,张宝犹是冢中枯骨,可先筹备粮草辎重发往长安,等冀州大捷调三河铁骑,北军五校,前去凉州平叛。” “谁可领军?” 刘宏一双眸子波澜不惊。 天子之威,犹如深渊浪涛般,一股股扑面而至。 刘牧挪了挪身子,对这种上位气势有些不自在,沉声道:“平叛者三人,臣,卢子干,皇甫义真,还望陛下思量。” “卢子干?” “不是要被你请去陈国吗?” 刘宏嗤笑一声,自嘲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以万方,诸卿之有罪,何尝不是朕有罪!” “咳。” 刘牧尴尬的咳了一声。 没想到,诏狱里面都有绣衣直指。 他和卢植的谈话,竟然一字不漏的传入刘宏耳中。 “刘牧。” “陈国之卒可动否?” 刘宏摆了摆手,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眼中。 大汉数千万人口,能人名士如过江之鲫,失去一个蔡邕,卢植并不算什么,他可是连皇帝信玺都可以给刘牧的人啊。 “不可。” 刘牧摇了摇头,解释道:“陈国收纳降卒,流民过多,若是内部无大军压阵,怕是会有人起异心逆反!” “罢了。” “当真可笑至极。” “凉州,戍边重地,竟无人可用。” 刘宏悲凉一笑,想起曾经睥睨凉州的段颎。 凉州三明之一,戍边征战十余年,先破鲜卑,后讨平东郭窦,公孙举,以功封列侯,平定东西羌,斩敌六万余。 可憾,这般人才,最终没有死在战场之上,而是死于朝政之争。 “陛下思量。” 刘牧起身作揖一拜。 凉州之乱好平,可怕的是州郡之间的纷扰。 各州接二连三的叛乱,对于大汉内部是巨大的打击。 这种情况。 让南匈奴,鲜卑,乌桓看到大汉的虚弱。 他们不再将大汉视为头顶的巨山,所以才会有后来的犯境之战。 堂堂大汉刺史,太守,竟然被南匈奴屠各部所杀。 乌桓,鲜卑,屡次侵犯幽并两州,令边塞家家素镐,夜夜哭嚎。 后世常说,众朝皆以衰而亡,独汉以强而亡。 可他们看不到天下崩裂,西域丢失,辽东自治,交南列土封疆。 四百载王朝遍地烽燧,万物凋敝,百姓哭嚎,十三州吃的遍地白骨,道路两旁的沃野都埋葬不下…… 这个时代,被鲜血与战火染红,蒙蔽了人心,也遮蔽了史书。 寥寥几笔,却写出了数十年、数千万人的苦难,让人肝胆俱寒。 “罢了。” 刘宏拂袖道:“且等冀州平定再议。” 最终。 刘宏还是做出决策。 刘牧,卢植,都不是他心中理想的领军人选。 卢植不谈,仅刘牧就不能再揽军功,不然会引起朝政动荡。 翌日。 廷议凉州叛乱之际。 刘宏以诏书,擢袁隗为太尉,督凉州战事。 此诏一出,列列公卿,无不是神情古怪的看向何进。 这些日子,袁隗因为董卓一事东奔西走,想要从司徒之位主动退下来,以换得汝南袁氏的周全,并推举袁术登上河南尹之位。 没想到,汝南袁氏与大将军府的交易还没达成,就成了对立方。 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位比三公;太尉禄秩一万石,金印紫绶,是大汉武官之首。 二者从合作交易到对立,仅仅因为一份诏书而已。 “陛下。” 殿中,袁隗没有因诏书大喜,反而有些不寒而栗,颤颤巍巍道:“臣老矣,恐不能胜任太尉,还望以国为本,为民思量。” “不必再言。” “朕,知袁卿德望之巨室,世为公辅。” 刘宏目光戏谑,高昂道:“凉州之乱,历经两代刺史还未平定,朕如今只能靠袁卿来平叛,大汉的未来就在袁卿手中啊。” “臣……!” “臣必不负陛下重托。” 袁隗怅然一叹,知道此事无法推脱。 汝南袁氏与何进刚建立的关系,就此被摧垮了。 想来也是,一个善于攻心的天子,怎么可能对外戚与士族结盟作壁上观呢? 是他老而昏聩,有些看不清时事了。 “袁隗。” 朝列中,何进双眸赤红,将所有憋屈吞在肚子里。 他本能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或许是此刻最好的显昭。 可笑的是,一介屠夫从未看明白是谁给他的权力。 不是袁隗。 不是何皇后。 而高坐帝陛的汉天子。 天子赐权,有所给予,必有所收获。 刘宏需要外戚针对士族,平衡十常侍,保证三权分立,稳住大汉,帮扶刘辩立储。 哪知,何进早就被权力蒙了眼,只想挤进士族圈子,成为袁氏,杨氏,那般四世三公之族。 故此,一份诏书之下。 汝南袁氏就像一个渣男,已经帮他迈入士族圈子半步,而后又毫不留情地将他推了出来,还要羞辱般与他争夺军权。 “哎。” 袁隗垂头瞥了眼何进。 最终闭上眼眸哀叹一声,思索袁氏未来该怎么延续下去。 或许,袁绍去大将军府做一个掾属,能够消弭今日的误会,让双方的结盟更加紧密。 这大汉,没有人能够拒绝汝南袁氏的召唤,亦没有人可以拒绝汝南袁氏的人作为门生掾属,大将军何进也不会例外。 想到此处,袁隗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区区一介屠夫,以前是他想的太多了,根本不足为虑。 “刘牧。” 猛然,刘宏目光落下,铿锵道:“司隶校尉府尽快组建,各属官催促赴任,朕准你代行执金吾之权,辖三河之卒,守备京畿。” “诺。” 刘牧俯身大喝,声音响彻大殿。 第30章 观星望气,术士眼中的刘牧 执金吾,统御三河之卒。 这份守备京畿的权力,让所有人垂涎欲滴。 袁隗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惆怅。 执金吾一职原由他兄长袁逢所领,但袁逢常年告病在家。 此次,他登临太尉之位后,与何进交恶,恐怕连执金吾之位也要拱手让人了。 朝议结束后,诸卿、士大夫纷纷走出宫门。 一辆四马车舆静候在外,从木杆上垂落的司隶校尉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九卿之下。” “驾四马,好威风啊。” 何进神情复杂的负手站在宫门处。 大汉承古制,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士大夫驾三。 刘牧,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郎,不仅出任司隶校尉,兼行执金吾,还在洛阳乘四马车舆,这是何等的荣耀。 “羡慕不来。” 袁隗站在一旁,侧目道:“公子牧是宗王嗣子,陈王早年便与陛下交好,其殊荣又何止驾四马,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恐怕还有很多。” “呵。” 何进冷脸嗤笑一声。 “大将军。” “今夜,某府中宴客,还请赏脸。” 袁隗微微一礼,继而目光朝着远处看去。 刘虞入朝为尚书令,加光禄勋;刘牧一介少年登高堂。 显然,刘宏已经对何进制衡士族不抱希望,转而清理顽固宗室,提拔新人了。 因此,他们与何进必须交好,以免被宗室和十常侍压制。 “知道了。” 何进脸色愈发难看。 他虽是屠夫出身,但并不代表看不出事态的紧迫。 “啪嗒。” 车舆处,典韦取下马凳。 众目睽睽之下。 刘牧提袍踩上马凳,转身凝望宫门处汇聚的公卿。 一双眸子傲意勃发,身姿神俊,用颀长的手掸去肩胛上的落雪。 “咯吱。” “咯吱。” 车舆远去,众人才回过神。 袁隗,杨彪等人脸色铁青,带着怒意走向车舆。 不少士大夫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满朝公卿,竟然被一个少年所压制。 “公子牧吗?” 从甘陵归朝的刘虞眼中满是喜色。 汉王室出人杰,对于天子、对于汉室宗亲来说,都是莫大的幸事啊。 “散了。” 有人叹息道:“少年郎,当称猘儿啊。” “年少弱冠,位及九卿,怎能不骄傲?” 士大夫们羞臊着发言,朝各自的车舆走去。 不远处。 吴范打着帛伞,眼中尽是愕然。 他从会稽而来,以擅长以治历数,知风气闻于郡中。 懂望气寻风,算人生死,夜观天象,是谶纬之学中执牛耳的术士,帝胄门客,行受命征验之事。 曾在陈国留驻,对刘牧有过惊鸿一瞥,只觉紫气冲霄。 昨夜观天象,五星凌月。 一道白虹横掠天际,注入北斗九星。 足有八寸之长,直至白虹消失不见,使得北斗大灿,并映照洛阳。 因此,他早早赶来皇城之前,想要望气查察,没想到刘牧身上竟然带着不可言说的贵气,比陈王刘宠还要厚重三分。 “天意啊。” 吴范双眸合上,叹了口气走向司隶校尉府。 初冬之雪。 代表着严寒已至。 这一年,必将载入大汉史册。 有人青史留名,亦有人遗臭万年,被后人唾弃。 刘牧从车舆走下之时,忝为司隶校尉府从士的羊衜匆匆行礼。 “免了吧。” 刘牧伸手虚扶,淡笑道:“下雪了,且入府!” “诺。” 羊衜忐忑应道。 身边跟着续弦之妻蔡贞姬,以及长子羊发。 羊衜在大汉并不出名,但他的父亲羊续是南阳太守,留下‘羊续悬鱼’的典故,未来还有一个儿子叫羊祜,罕见文武双全之人。 入府路上。 刘牧打量了下羊衜与蔡贞姬,无奈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的人真够早熟,年少成婚,并诞下子嗣。 不过。 这个时代生孩子,堪比过鬼门关。 不少士族娶妾,多是生过子嗣的妇人,减少生孩子死亡的几率,曹操便是其中佼佼者。 “世子。” 迈入大堂,左右属官起身作揖恭拜。 刘牧招手道:“忠伯,你遣人前往蔡师府上清扫,前往坊市聘一些女婢侍从,安排羊衜妻儿入住。” “诺。” 堂外,刘忠应声带着蔡贞姬与羊发离开。 安排羊衜入座之后。 刘牧掀袍落座,沉声道:“诸位,陛下催促属官赴任,并准我统率三河之卒,司隶校尉府当撑起京畿安防重任!” “恭喜世子。” 卫觊,裴茂,羊衜等人连连贺喜。 唯独,荀攸,戏志才二人眉头紧锁,有种不好的预感。 “哒。” “哒。” “哒。” 刘牧敲打着桌案,淡淡道:“巨光,你择日前往大将军府调取三河兵卒的军籍,抚恤,禄秩,功勋等等!” “诺。” 裴茂恭敬道。 刘牧再度道:“羊衜,在洛阳城西规划营地,其中一千二王卒尉听你调令,尽快建设大军营垒!” “诺。” 羊衜应和道。 不算三河之卒,仅王卒尉就不少人。 想要在洛阳安置大军,还不涉及北军五校营地,这的确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伯觎。” 刘牧抬手从笔海中取出一枚铜制符传,沉声道,“你携我符传前往并州,查刺史府官吏名单,征高顺,张辽二人入府。” “诺。” 卫觊起身捧起青铜符传。 刘牧想了想,说道:“司隶府开始清查四狱刑事,公达领一百王卒尉,查三河,三辅,弘农官吏,及百姓民生,志才且掌公文。” “诺。” 荀攸,戏志才起身恭应。 “去吧。” 刘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离开。 十二从士,二十五假佐。 确实是可以构建班底。 确实可以构建班底,但能看上属官之位者多非名士。 能征之人更是寥寥无几,所以刘牧才从刘宏给的名单中选择。 很多事情靠不上这些人,能做事的只有荀攸,戏志才,羊衜,卫觊,裴茂几人而已。 “世子。” 满宠错开众人进入大堂。 “怎么样?” 刘牧抿了口侍女熬的桂枝汤问道。 满宠恭敬道:“监州尉已经进入洛阳,并且对公卿,常侍监察!” “嗯。” 刘牧颔首道:“史阿现在何处?” “冀州。” 满宠不假思索道:“各州战事已经平息,唯独冀州、凉州大乱,故此他奔赴冀州,亲自探查军情。” “不必了。” 刘牧扬手说道:“黄巾军不过是冢中枯骨,你给他急信,让他前往常山真定找一个叫赵云,赵子龙的少年,若是寻到此人,带来洛阳。” “诺。” 满宠恭敬道。 第31章 止戈,互市,大汉最后的辉煌 随着黄巾之乱即将结束。 大汉王朝,将会进入最后的辉煌。 刘牧既无力挽狂澜,亦难使大汉起死回生。 四百年的制度,早已经从根部开始腐朽,唯有打碎乾坤再造大汉,方能为其续命。 征召文武,是他这几年最为重视的事情。 张辽,高顺,赵云是人才,可以纳入司隶校尉府重用。 吕布不是没有想过,但他也怕和丁原,董卓一样,被人背刺啊。 数日后。 皇甫嵩攻破曲阳,彻底平定太平道之乱。 此一战,俘杀十余万人,并在曲阳城南筑成了京观。 消息发还洛阳之际,满城大贺,连刘宏都有几分失仪,下诏迁其为左车骑将军,晋封槐里侯,拥槐里,美阳两县食邑,共计八千户。 同月,朝廷下诏。 刘虞晋为宗正,并免冀州一年田租,赡养饥民。 一时间,皇甫嵩在冀州的名声一时无两,连冀州刺史都不能与之相比。 “糊涂!” “以田租养民,实乃下策啊。” 司隶校尉府中,戏志才摇了摇头,叹道:“州郡多为士族豪绅所掌,免赋税近乎都落在他们的手中,又有多少百姓饥民能得到口粮食,朝廷怎么看不明白?” “呵。” 裴茂摇头苦笑,说道:“志才先生,朝廷真正要安抚的,乃是各州郡的士绅豪族,只要他们不乱,大汉方能安稳!” “这……!” 戏志才眸子一瞪,羞愤不已,甩了甩袖子。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刘牧端着陈国运送来的茶盏走入大堂,沉声道:“你可知大汉数千万人,有多少百姓还耕种私田,又有多少士绅勾结官吏,兼并良田。” “臣下不知。” 戏志才出身寒门,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 毕竟,寒门也是寻常百姓高不可攀的存在,而非真的破落之家。 “呵呵。” 刘牧靠着案几,淡笑道:“徐州富庶,东海麋家世代经营垦殖,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这仅是一个商贾,你猜猜徐州士族有多少田亩,多少收入!” “巨商少有。” 戏志才眉头紧锁。 整个大汉,能比肩麋家的只有中山甄家。 因此,在他看来刘牧所比对的人选,算不上什么标准。 “你还没看明白。” 刘牧嗤笑一声,说道:“诸夏大地,纵再过两千年,商贾亦难凌驾权力之上,四百年大汉,士族林立,一个商贾又何足挂齿!” “或许吧。” 戏志才心情有些沉重。 “世子。”典韦站在堂外喊道:“陛下有召,车舆已经在府外等候了。” “嗯?” 刘牧微微一愣,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唰的一声,戏志才与裴茂相视而惊。 自从上次廷议之后,自家世子就一直在处理司隶政务,还没去过南宫,天子怎么还遣车舆来请了? ………… …… 时间不长。 车舆入宫,直接行至长秋殿。 刘牧整衣肃容,迈入大殿,恭声道:“臣刘牧,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免了。” 殿中,刘宏把玩着一个青瓷茶盏,淡淡道:“这是陈王送来的贺礼,说是你鼓捣的什么烧瓷法,在陈国,沛国一带卖的还不错?” “是。” 刘牧松了口气,解释道:“陈国仅九城,却要养活百万余人,人多地少自要寻找出路,只能建造工坊,织布烧瓷。” “造纸呢?” 刘宏将茶盏放在案几上。 从绣衣直指密报来看,陈国这几个月可谓革天换地。 开荒,浚通河道,建造工坊,并且还插手商业,将货物贩卖到了徐,兖,荆,扬等地,所赚钱财不知几何。 “一样。” 刘牧抬眸直视,没有丝毫畏惧。 养活百姓,需要的不止是良田,还有商业,他问心无愧。 “罢了。” 刘宏眸子锐利,淡漠道:“张让罪告王允,朕已经让廷尉卿及纳入京,并擢升骆俊为豫州刺史,你以为如何?” 刘牧作揖道:“陛下圣明。” “呵。” “一口一个圣明。” “真让你为大汉出力,从来都是点到即止。” 刘宏冷笑一声,斥责道:“你与刘宠不愧是父子,难道朕给你们的还少吗?” “陛下。” 刘牧嘴角一抽,尚未及开口解释。 刘宏便摆了摆手,说道:“你留在洛阳当真是屈才,可惜是宗王嗣子,不能治一州之地!” “臣年幼。” “得天恩,已无可求。” 刘牧再度作揖,沉声道:“凉州兵乱不解,各州又因动乱而难征赋税,臣以为早日平定凉州之乱,才是国之大事。” “当得如此。” “塞外之族蠢蠢欲动,大汉不可不防。” 刘宏扶剑转身,目光如炬,沉声道:“自上任南匈奴单于死后,其内部纷争不断,直至羌渠单于加冕,局势才稍显平稳;然乌桓,鲜卑屡犯边境,卿以为该如何应对?” “止戈。” “于边境开设互市。” 刘牧略作思忖,无奈叹道:“番邦欲动,大汉本应举国之力以伐之,可国内动荡初定,各州赋税难征,臣以为当行怀柔之策,拉拢部分部落,分化其内部,减轻边塞之患。” 刘宏微微挑眉,问道:“封王,赏赐?” “陛下。” 刘牧脸色一黑,正色道:“怀柔之策,非恩赐之策。” “你说。” 刘宏缓缓屈身,跽坐于地。 大汉对外,既有礼,又有兵。 前汉之时,或战或和,和亲之事不少见。 自光武帝之后,则多以封王赏赐为怀柔之策。 所以,他想听听什么是互市,又能给大汉带来什么利益。 “互市很简单。” 刘牧沉声道:“我们可以在雁门,代郡,乃至凉州多地设立互市,从各族手中收购羊皮,马匹,并给他们贩卖盐,布,茶,瓷等等,但要禁止铁器外流!” “这般。” 刘宏淡笑道:“自张温升任司空之后,大司农还未定下,赋税诸事都由少府代掌,朕擢升你为大司农,可愿?” “算了。” 刘牧讪讪而笑,道:“臣自羽林中郎而升至司隶校尉,已属破格提拔,若再晋为大司农,恐有违大汉规制。” “如此。” “互市归少府辖制。” “不过,建设经营,需要司隶校尉府处理。” 刘宏想了想,又说道:“此事是朕拖累你,特准陈国率先收购羊皮,不过购马需要在太仆登记造册,算是些许补偿。” “诺。” 刘牧作揖应喝。 第32章 何进与袁隗,大汉之笑谈 互市政策。 并非仅仅为了利益,而是刘牧削弱异族的一种手段。 塞外缺乏盐、布等必需品,而大汉则急需羊,马等牲畜。 刘牧通过让南匈奴,羌胡,鲜卑等族多养羊马,不仅满足了他们的生计需求,还因牲畜啃食草地导致塞外荒芜。 同时,互市也延缓了他们入侵大汉边塞的时机。 走出宫门之时。 刘牧张了张口,最终苦笑不已。 刘宏这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入宫的时候,有车舆来请,回的时候就不送一送? “罢了。” 刘牧失笑一声。 提袍朝着司隶校尉府走去。 临近府门之时,踱步拐过一个街角,在不远处的摊贩前停下脚步。 一个老叟快步上前,擦拭了一下沾满尘土的案几,问道:“公子要吃些什么?” “羊汤,墩饼,两个人。” 刘牧从竹筒中取出木勺,用怀揣的布帛擦了擦。 “来嘞。” 老叟应了一声,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汤,又回去取了两个厚实的墩饼。 这时,吴范从远处走来,躬身作揖道:“见过世子。” 刘牧抬眼审视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在大汉,道人很常见,但自太平道祸乱八州之后,恐怕只有几个名头极大的人才敢穿着道袍在洛阳行走。 “会稽,吴范。” 吴范躬身作揖,道:“年初世子归国时,贫道曾在城外有幸一见。” “坐。” 刘牧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羊汤与墩饼。 见此,吴范苦笑一声,问道:“世子何时发现贫道的行踪?” “很多天了。” 刘牧抿了口羊汤,淡淡道:“上次廷议之后,你就跟在我的车舆后面,又时常出现在司隶校尉府周围,当真以为王卒尉不察?” 吴范神情羞臊,本以为自己的跟踪和观察滴水不漏。 哪知早就被王卒尉察觉,好在觉得他没威胁,才没有被缉捕。 “你来找我何事?”刘牧问道。 对于道门中人,他一向敬而远之。 诸夏历史中,道人逢乱救世不假,但他们犯上作乱也不少,动辄掀起灭国之战,古今死在这些人丹方之下的帝王不知几何。 因此,这些人比秃驴可怕多了。 吴范干咳一声,道:“某并非纯粹的道门中人,实则是儒学出身。” “哦?”刘牧放下木勺,淡笑道:“我更应该警惕,儒生着道袍,当是谶纬之学的术士吧?” “是。” 吴范眉头紧蹙。 大汉尊儒,谶纬之学对刘姓宗亲大有裨益。 他不明白,刘牧为何对谶纬之学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刘牧将墩饼掰开,浸入羊汤中,淡淡道:“对于谶纬之学我心存敬畏,但你若是想要效仿先贤造神,恕我不能接受。” “为何?” 吴范心中满是不解。 刘牧抬头一笑,道:“山野精灵是天灾之下百姓的祈愿;图文话本多为编撰;若世间真有神灵,当是百姓所念所奉,而非以谶纬之学自欺欺人。” “世子大才。” 吴范从怀中取出五铢钱压在案几上,起身离开。 谶纬之学,本就是货于帝王家,既然刘牧不受此论,再怎么解释也无用。 “吴中八绝。” “还真是有意思。” 刘牧擦了擦嘴角,淡淡道:“收拾摊子,回去告诉蹇硕吧。” “额?” 老叟身躯一颤。 刘牧目光锐利,冷声道:“我受陛下所赐绣衣御史,尔等从未撰写公文奏禀诸事也就罢了,谁给的胆子来监察司隶校尉府?” “臣下知罪。” 老叟肝胆俱颤,啪的一声跪在地上。 “滚吧。” 刘牧负手朝着府门走去。 绣衣直指,天子秘卫,他不在乎是不是归自己统御。 但蹇硕一介阉人,竟愈发放肆,屡屡收买府中的侍从女婢,还敢让人假扮摊贩盯梢,真当他这个绣衣御史是泥捏的吗? “哎。” 老叟踉跄起身。 匆匆收起饭摊,推着木车直奔常侍府。 与此同时,在太尉府内,何进与袁隗对坐于木榻上。 “大将军。” 袁隗斟酒道:“今日,陛下又召刘牧入宫了。” “那又如何?” 何进抿了口酒水问道。 袁隗目光狭长,淡笑道:“陛下久不立储,难道不是心系宗王?” “呵。” “可笑之言。” 何进冷笑一声,说道:“纵然没有辩儿,还有皇子协,安能轮得到刘牧。” “罢了。” 袁隗捏着漆碗,复杂道:“凉州兵乱不解,大将军可有妙策?” “没有。” 何进眼中尽是不满,说话都带着怒气。 从上次廷议之后,他与袁隗谈了数次都没有和解之法。 毕竟刘牧夺了三河之卒与守备京畿之权,而袁隗则夺了节制天下兵马的权力,让他这个当朝大将军成为大汉笑谈。 “如此说来……” 袁隗捏着胡须,笑道:“本初为将军掾属不变,遣左车骑将军平定叛乱,董卓拜中郎将为副,选将士枭骑万队,戎车三千,将军以为如何?” “袁隗!” 何进眸子大瞪含怒呵斥道,“此事与某有何关系?” 袁隗指了指门外,说道:“刘牧兼行执金吾,不出年关家兄必然被撤职,明年便有新的执金吾赴任,听说是蔡邕的舅舅袁滂,难道大将军想要坐以待毙吗?” 何进眸子愈发冷厉,道:“这你都知晓?” “大将军。” “太小觑袁氏了。” 袁隗颇为自得道:“若我等不联合,必被宗室所克。” “罢了。” 何进砰的一声,将漆碗砸在案几上,寒声道:“皇甫嵩既然已经为左车骑将军,还不若再推他一把,你想要从诏狱中带出董仲颖,一个袁本初不够。” “立储。” 袁隗起身作揖一拜道:“若大将军应下,且协助某请诏天子,汝南袁氏必定推动立储之事,并扶持皇子辩,还帮助大将军游说弘农杨氏以及朝中各大士卿。” “当真?” 何进心中一喜。 若是推动立储,他的地位便愈发稳固。 刘辩上位登基他更是大汉国舅,普天之下谁人可比?纵是袁隗等人见面都要矮三分。 “君子之诺。” 袁隗深吸了口气,说道:“不过,立储之后,大将军要协助公路成为河南尹,毕竟兄长退下,某老矣,袁氏朝中不能只留袁基一人。” “可。” 何进挥手应下。 若刘辩为储君,区区一个河南尹根本不在话下。 第33章 卢植与刘宏,大行丞赴陈国 一番密谈之下。 好似整个大汉的局势,都掌握在何进与袁隗的手中。 殊不知,这些对话早已被庭院中竖起耳朵的女婢偷偷记下,并悄悄传入宫中。 “陛下。” 长秋殿外,蹇硕恭敬作揖。 “何事?” 刘宏缓步朝着嘉德殿走去。 今日与刘牧谈话,有所得,又有些失望。 毫无疑问,陈国赚取的钱财不少,可他却得不到一分。 因为贩卖货物的收益全部用于供养百姓和购买粮食,所以他只能尝试推行互市,看看所谓的‘怀柔之政’是否可行。 “直指密报。” 蹇硕不动声色道:“监察公子牧的人被发现了,并且袁隗再度相邀大将军,谈定推动立储之事,从狱中捞出董仲颖,参与凉州平叛。” “终究是屠夫。” “人蠢的够可以。” 刘宏极为失望道:“朕就算再不喜辩儿,那也是皇长子,朝中士卿岂敢改祖宗之法,谈立储必定首推辩儿啊。” 蹇硕垂着头,神情有些阴郁。 他所禀两件事,刘宏却对刘牧避而不谈。 显然,是要他撤回绣衣直指,并且不得再擅自监察啊。 由此可见,天子对于宗王的信任。 “对了。” 刘宏停下脚步,沉声道:“他们首选谁领军?” “皇甫将军。” 蹇硕连忙回道。 “呵。” 刘宏轻笑一声。 皇甫嵩,是他为帝时所征。 一生为人爱慎尽勤,忧国扶民,德布天下。 恐怕,这也是何进与袁隗首推此人的原因,不会干涉其他人的利益。 对于立储。 刘宏向来不怎么上心。 对何皇后鸩杀王美人有之,更多的是不喜刘辩怯懦。 为天子者,必须要镇得住满朝公卿,不然就是士族的傀儡,显然刘辩没有统御天下的才能。 他不惜提拔何进为大将军。 何尝没有将刘辩视为储君的想法,借外戚之力匡扶大汉。 但,何进这个屠夫,竟然没有联盟宗亲,还和袁隗这等人搅合在一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迈入嘉德殿。 刘宏目光落在跽坐之人的身上。 “罪臣,拜见陛下。” 卢植肃然恭敬地长拜道。 “免了。” 刘宏沉声道:“卢卿,心中可怨朕?” “不敢。” “臣迁延有罪。” 卢植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失落。 所谓迁延,是从在狱中听闻各方消息才想通的事情。 为大儒之人,有大智慧,但高高在上太久,有些不知民生疾苦了,总以为自己被下狱,只是因为朝中的利益交换,可笑啊。 “卢卿。” 刘宏掀袍落座,说道:“今年大汉赋税所征,不足去年一成,明年依旧是如此,往后数年都恢复不过来,卿可知又有多少百姓为了活下去,被迫卖田于乡绅,又有多少人易子而食。” 卢植羞愤欲绝:“臣愧对陛下,愧对百姓所望。” “算了。” 刘宏端起女婢呈上的茶水,淡淡道:“大汉有忠良,朕准你去陈国。” “什,什么?” 卢植一愣,难以置信地望向帝陛上的刘宏。 他可是海内大儒,朝中尚书,纵比不得九卿,也不能轻易被发往郡国吧。 况且,依陈国之力,早已超过宗王的规制了,陛下不仅不问罪,还不断对其增强,到底是怎么想的。 “卢卿。” 刘宏倚着斧扆,神情漠然道:“从黄巾之乱开始,你可见过朕用皇帝信玺调兵?” “这……!” 卢植头上顿时渗出冷汗。 他心中有一个猜想,却万万不敢确认。 刘宏捻着手指,沉声道:“朕一生算得上昏庸二字,但大汉不能毁在朕的手中,刘牧便是宗室的未来,朕希望他能匡扶天下。” “臣明白。” 卢植作揖俯首。 这一刻,他全部都明白了。 刘宏在朝中,于整个宫廷,都看不到大汉中兴的希望。 故此,将大汉未来压在了刘牧的身上,从一开始的羽林监,到现在的司隶校尉,都是对其考验与磨砺啊。 若大汉有未来,不在刘辩,刘协身上。 因为这两个人压不住满朝士卿,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唯有扶持宗王,才能保住汉室江山。 “去吧。” 刘宏摆了摆手,沉声道:“皇甫嵩有上书,将平冀州之功予你,朕下诏免你之罪,并赐为大行治礼丞,行走陈国。” “谢陛下天恩。”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卢植俯首再拜,而后起身离开大殿。 出宫之时。 迎着漫天风雪,呼出一口白气。 再垂首,看到宫门外的大道上,停着一辆四马车舆。 “子干先生。” 车舆前,许褚作揖道。 “你是?” 卢植看向飞扬的旗帜,司隶校尉四个字极为刺眼。 “先生。” 许褚摆下马凳,敬畏道:“某是王卒尉丞,令陈国王卒尉,陛下遣人传诏,言先生今日出狱,世子特遣某来驾车。” “尉丞?” 卢植若有所思地登上了车舆。 似乎,陈国内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一个小小的近身卫卒,竟然还设丞之官职。 “驾。” 许褚挥鞭驱车。 卢植靠着车厢,不禁问道:“你之上可有人?” “没有。” 许褚不假思索道:“王卒尉某所领,下面是尉令典韦,某一般领军在城外军营训练,典韦领人护卫世子身旁。” 卢植淡笑道:“如此看来,你比典韦更适合领军。” “先生。” 许褚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憨声道:“世子麾下领军之人,皆为幕府护军,某与典韦都是近身,万万不能在外领军。” “大智若愚。” “可别那一天藏的真得不到重用。” 卢植叹了口气,不禁劝解一声。 “先生多想了。” 许褚目光有些悠远,淡笑道:“某家兄长已经是陈县县尉,况且天下之臣,还有谁比得上近身卫队统率而被信任!” “有些意思。” 卢植抿嘴笑了一声,侧目惊诧道:“此路,不是去司隶校尉府吧。” “嗯。” “回先生府中。” 许褚不急不缓道:“世子说了,卢师去年诞子,今年匆匆奔赴冀州战场,又在诏狱数月,想来家中定然忧心不已,当早些回家看望妻儿,去陈国不急。” “回家。” “回家……!” 卢植眸子有些黯淡,转瞬又振奋起来。 事已至此,远离洛阳,便早些脱身,去陈国看看也无妨。 第34章 龙骧铁骑,大汉要中兴了? 卢植的出狱。 似乎是一个讯号一样。 仅两日,本被问罪的董卓从诏狱中走出。 还未来得及去拜访袁隗,便被责令前往长安整饬辎重,等候皇甫嵩。 同样。 被张让诬告的王允。 还未来得及下狱,半路上就收到大赦天下的消息。 十二月,皇甫嵩携大军归朝。 平叛之功让他一跃成为列侯,荣加左车骑将军,可谓威加海内。 洛阳城西。 羊衜负责建设的大营中。 刘牧俯瞰着入营的三河之卒。 “世子。” 羊衜恭敬道:“三河之士,一共募三万六千人,归朝一万两千余人,原领军之人撤归大将军府!” “拟令。” 刘牧沉声道:“大捷有功,三河军大宴三日,凡杀敌者军职升一阶!” “诺。” 羊衜从望楼上走下去。 刘牧扶着栏杆,看着伤兵满营,安排道:“巨光,你遣人从城内调集医师,为军卒医治。” “诺。” 裴茂应声离开。 三河之卒,比不上北军五校四万人的规制。 如今还有一万多人,等核算伤残之后,能留下多少人也不知道。 这支军队隶属朝廷,却更像是一支雇佣军。 若不是刘牧的存在,回原地解散发回原籍,或者跟随皇甫嵩发往长安。 因此,对于三河之卒,整饬得极为迅速。 仅两日,便请诏更为龙骧军,并精简至一万一千二百人,以伍长,什长,百夫长,军侯,校尉,左右中郎将,余下的补入北军五校。 临近年关,龙骧军方才完全整备。 并且,全部都是铁骑,满甲,配矛,斩马刀,比北军五校都不弱。 “系统。” “更换军营番号,转覆龙骧军。” 刘牧打开许久未曾唤出的系统。 宿主:刘牧 身份:陈国世子,司隶校尉,绣衣御史 势力:大汉 年龄:16 勇武:107 智慧:93 军略:136 威仪:94 声望: 装备:神骏白曦,定业刀,马槊 特性:【兵权谋十三家】 军营:【注:一级军营,花费二十万声望可升级】 龙骧军:勇武光环【勇武+10】 主线任务:中兴大汉,帝国万年【注:失败无惩罚,奖励未知】 声望商城:【人主】【商圣】【社稷】【镇国】……………… “还成。” 刘牧看着累积的声望笑了笑了。 并没有增设军营,或者升级,购买个人属性或军营光环。 陈国没有战事,原来的第一军团不复存在,只能临时覆盖在龙骧军营,至于个人属性大多有特殊加成,对他现在并没有太大的利益。 等有朝一日,他独镇一地,逐鹿天下,才是大展系统风采的时候。 “世子。” 荀攸带着风霜迈入大堂。 这几个月,他辗转各郡,查察民生吏治,所见所闻可谓痛心啊。 “公达。” “此行辛苦了。” 刘牧从上位走向,将其摁在席位上,安排道:“忠伯,你让人熬一份桂枝汤。” “诺。” 府中老仆刘忠连忙朝堂外走去。 “怎么样?” 刘牧问着,给火盆中添了几根木炭,让火势旺起来。 “民生疾苦。” “各郡县官吏不治,豪绅兼并良田,百姓卖田卖身才能活下去。” 荀攸叹了口气,从背负的行囊中取出三卷帛书,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公达。” 刘牧没有接过帛书,只是淡淡地吩咐道:“你写一份公文,我择日呈递陛下,找十个尸位素餐的官吏杀了,在下整饬吏治的公文给各郡县,并在洛阳城外设鸣冤鼓,遣派王卒尉守候,凡司隶各郡来洛阳鸣冤的百姓,有司隶校尉府联合廷尉彻查。” “嘶。” 荀攸倒吸了口冷气。 刘牧笑着拍了拍其肩膀,说道:“寒风朔朔,冷气遍地都是。” 荀攸干咳一声,苦笑道:“世子莫要打趣,问罪十位司隶官员,可要与三公交涉?” “不必。” 刘牧摆了摆手,淡淡道:“天下官吏,无不是以三公九卿门生为荣,京畿之地更是如此,找他们还不如直接赦免。” “诺。” 荀攸神情复杂无比。 士卿有征掾属的习惯,留在身边几年后下放州郡。 可以说,普天之下,早已非刘姓之土,而是一个个士族成为无冕之王啊。 “世子。” 戏志才迈入大堂,朝着荀攸微微颔首。 “何事?” 刘牧转身问道。 戏志才上禀道:“太尉府送来公文,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年后发兵长安,并准三公九卿前去相送!” “还有吗?” 刘牧神情没有变化。 皇甫嵩平叛,早在预料之中。 袁隗如此高调,显然没有吃一堑长一智,把董卓视为前车之鉴。 明年开春之后,就是汝南袁氏老一辈终结辉煌之时,不再久居三公之位。 “陛下有诏。” 戏志才恭敬道:“袁逢久病,免执金吾,擢袁滂为执金吾。” “如此。” 刘牧思忖道:“呈递公文,将代行执金吾职责归还原职,但龙骧军依旧归属司隶校尉府,并守备洛阳以西。” “诺。” 戏志才应道。 刘牧再度道:“闻袁涣为高第,司隶校尉府荐为茂才,发公文给宗正,豫州刺史府,让此人前往陈国负责屯田,开荒之事。” “世子。” 戏志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执金吾之子,去屯田?” 刘牧知道戏志才忌讳什么,于是毫不在意道:“此人早年被举为高第,授谯县令而未曾赴任,你公文发下去,去不去陈国,是他自己的选择。” “诺。” 戏志才无奈应下。 袁逢的免职,人尽皆知。 有人叹息汝南袁氏辉煌依旧,却有人感到寒风刺骨,察觉到莫名之意。 卫尉卿府。 屋舍中,木炭声吱吱作响。 杨赐裹着大氅,神情有些落寞。 杨彪坐在对面,叹道:“父亲,袁隗还没看出来吗?” “此人桀骜。” “自以为万事都在掌中,可笑啊。” 杨赐摇了摇头,说道:“听说仅凉州之乱,陛下多次与公子牧商议,最终落在了袁隗的身上,恐怕明年朝中又是一场动荡。” “陛下何意啊。” 这一刻,连杨彪都有些迷茫了。 曾经一起修着熹平石经的卢植,蔡邕都去了陈国。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在京畿手握重权,麾下还有万人的龙骧铁骑,好似天命真的归刘姓,为大汉迎来中兴。 “分权,削弱士族。” “陛下一贯的制衡手段罢了。” 杨赐摇头道:“大将军何进一介屠夫,陛下对其不信任,所以只能用宗室,恰恰陈王刘宠,公子牧都是佼佼者,所以才会有大变。” “或许吧。” 杨彪看向窗外,阵阵寒风让人彻心彻骨。 第35章 陷阵营,龙骧中郎将 有人欢喜有人忧。 这就是如今大汉最真实的显昭。 天灾人祸之下,都能预感到刀锋凌骨的寒意,连百年士族都不例外。 这段时间。 朝廷拟定了平黄巾之乱的功绩。 各方领军之人,都被恩赐封赏,最重莫不过曹操。 出任东郡太守,兼议郎,可谓恩重如山,然而却被婉拒。 司隶校尉府前。 刘牧望着眼前之人,神情有些惊诧。 “世子。” 曹操作揖一拜,苦涩道:“朝中动荡,某心中不安,此次托病回归乡里,只求春夏读书,秋冬弋猎。” “决定了?” 刘牧眯着眼笑问道。 “是。” 曹操登上车舆,不舍的看了眼远处的宫宇。 最终,决然下令让仆从驱赶车舆,走出这个被黑暗淹没的洛阳。 “世子。” “这人倒是有意思。” 一旁矗立的荀攸想了想,明白曹操为何远去。 “正常。” “智者退,愚者进。” 刘牧负手而立,淡淡道:“朝中与州郡大清洗,这个时候退还乡里,不出几年会被再度启用,曹孟德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啊。” 曹操的离去,代表着另外一件大事发生,却与刘牧无关。 而从幽州出兵的刘备。 则是因为军功,被封为中山国安喜县尉。 赴任途中,张飞披着铁甲,持着长矛,神情有些不甘道:“大哥,那皇甫嵩也不是什么好人,某等这般功绩,竟然只给大哥封了一个县尉。” “三弟。” 一旁面若红枣的关羽呵斥一声。 非议左车骑将军,尤其还是在冀州,可是会惹出大祸的。 “算了。” 张飞无奈垂下头。 刘备回头望了眼洛阳,抿嘴说道:“某家世不在,只留一介空名,比不得其他宗亲,自然无人在朝中出力。” “大哥。” 张飞神情一动,不由说道:“听说陈王之子被封为司隶校尉,不若我等去洛阳投他,看在同为宗亲的份上,定然能在司隶谋个好差事。” “翼德。” “不必多言。” 刘备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他有他的骄傲,怎么可能去投靠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 况且,他当初就是以汉室宗亲的身份招揽了关羽,张飞;真到洛阳以后,两位义弟以后还听谁的命令,可就说不准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 “难道,我们就真的去安喜县赴任?” 张飞哇呀呀的埋怨一通,脸上满是不情愿。 “当然。” 刘备眯着眼说道:“崛起于微末,某自问不输于任何人,正好安喜县就在中山国,某等先去拜会一下苏双,张世平。” “当得。” 说起二人,关羽,张飞来了兴趣。 当初,他们在幽州起兵之时,就是二人给了钱财马匹,所用武器也是对方提供的镔铁,既然来了中山国,自当拜会一番。 腊月二十八,洛阳愈发热闹。 从各地赶来的商贾,在各坊兜售货物。 而卫觊,史阿,也从并,冀,二州带人赶了回来。 龙骧营。 帅帐之内。 刘牧看着还年轻的三位将领,眼中满是感慨。 赵子龙一身是胆,长坂坡七进七出,在后世被传为佳话。 张辽八百破江东无需多言,更别谈白狼山之战,阵斩乌桓王蹋顿。 至于高顺。 他无法做出评价。 一个合格的统帅,值得为其赞赏的武将。 若汉末三国,谁是他心中的最佳将领,高顺,徐荣可进前五。 “三位。” 刘牧想了很多,淡笑道:“我初为司隶校尉,确实以私人符传所征,故而你们皆为幕府之将,多谢受符而来。” “不敢。” “世子言重了。” 赵云,张辽,高顺肃然应喝道。 “这般。” “子龙为后护军,高顺为左护军,文远为右护军;子龙与文远留在龙骧军中,高顺你去陈国,与汉升一并帮助我父王掌军。” 刘牧敲打着桌案。 龙骧军虽好,但陈国才是根本。 高顺擅长统御步卒,且能克制铁骑,留在洛阳实在浪费才能。 “诺。” 三人不假思索的应下。 “那便好。” “高顺和我走,子龙,文远现在入营。” 刘牧起身淡笑道:“龙骧军都是三河之士,你们从原籍平调入营,文远为军侯,子龙为百夫长,相信你们二人迟早会登上左右龙骧中郎将之位。” “诺。” 赵云,张辽应和道。 ………… …… “怎么样?” 走出营垒,登上车舆之后。 刘牧看向车厢中对坐的高顺询问道。 “世子。” 高顺国字脸变得肃然,说道:“龙骧军为轻骑,当以骑射为重,冲锋破阵的折损太大,末将认为对外当重铁骑,对内当重步卒。” “继续。” 刘牧倚着车厢说道。 “呼。” 高顺吐了口浊气,沉声道:“末将认为,兵不在多而在精,若是有一万重甲步卒,配上长矛手弩,就算是铁骑都可以碾压过去。” “魏武卒。” “秦之锐士吗?” 刘牧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是。” 高顺点了点头。 刘牧思忖道:“你自以为可统御多少兵马?” “最少八百,最多一万。” 高顺惭愧道:“末将本是朔方一都尉,多年与乌桓,鲜卑交战,对步卒克制骑兵颇有心得,想要将大军如臂使指,一万便是上限,超过一万之数,皆为大会战,从各方抽调兵马,辎重,末将现在还未经历过。” “那便给你一万。” 刘牧淡笑道:“平黄巾之乱时,我曾领陈国军卒一万人,临号第一军团,你明日携我手书奔赴陈国,设陷阵营,此为重甲营,莫要让我失望。” “敢不效死。” 高顺胸膛中暖流淌动,声音响彻车厢。 “记住。” “兵,要藏好。” 刘牧淡淡道:“征陈县县尉许定为陷阵中郎将,陷阵营组建之后莫要在陈国长时间屯驻,配合豫州刺史骆俊,对豫州各郡的匪患进行打击,算是磨砺兵马了。” “诺。” 高顺是纯粹的军士。 对上他直言不讳,对下更是从令而行。 刘牧得天恩,他自为汉臣,总不能组建陷阵营,想要打进洛阳吧? “嗯。” 刘牧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幕府前护军是南阳黄忠,如今在陈国协助我父王掌军,你平时多和他聊聊,大儒卢植也在陈国,要多学兵法,一万卒为将,十万卒为帅,希望你不会止步于将领!” “末将明白。” 高顺眼眶有些发热。 士为知己死,莫不过如此。 第36章 从今往后,史书绕不开我名 三位大将的到来。 为刘牧构建起逐鹿天下的拼图。 如今,他只需要依靠陈国稳健发展,就能逐渐壮大。 翌日。 高顺领着一百王卒尉直奔陈国。 刘牧为未来立下誓言,至少要让史书绕不开他的名字,将大汉龙旗插满整个世界。 年关之日。 各大士卿府守岁。 天子刘宏依礼制,让常侍对三公九卿送去夜宵。 “诸位。” “且坐着啊。” 刘牧翻看着满宠送来的密报,头也不抬的对堂下众人发话。 今天守岁,留在府中的都是心腹,司隶校尉属官,只有裴茂,卫觊,羊衜等人才有资格。 “诺。” 众人应声入席。 刘牧捻着手指,将密报放在桌案上。 交州,益州本就是偏远桀骜之地,以部族而盛。 两地百姓不堪重负,一些人已经开始招兵买马,想必明年就会举事。 冀州太行山的张燕,青州的黄巾余孽,都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必定引起朝廷注意。 “世子。” 戏志才抿了口酒水,略有所思道:“如今算得上烽燧遍地,朝廷主战凉州之乱,已经无力支援地方,各州郡自行募兵平叛,恐怕会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而且地方官吏,士族壮大,于朝廷无益啊。” “不错。” 荀攸颔首附和。 卫觊,裴茂,羊衜等人连连点头。 唯独,典韦,许褚二人嘴里塞满肉食,还在埋头苦干。 “世子。” 赵云义正言辞道:“地方不平静,太行山更是如此,某来洛阳之时,占据黑山的张燕已经聚集数十万流寇,还有不少流民,在山中自给自足,犹如国中之国。” “并州,哎。” 张辽叹着摇了摇头。 并州本就是边塞,雁门更是如此。 整个边线,听说九原出了一个吕布,能够领军抗衡鲜卑,乌桓的侵略,其他防线都是一退再退。 并州狼骑强横是不假,可没有支援啊。 战马,军械折损,战死还没有抚恤,更别提什么禄秩了。 太守张懿从晋阳行至西河,亲自指挥上郡边防,为的便是防止南匈奴入侵。 可以说,整个大汉已经走到即将崩溃的边缘了。 “国力空虚。” “说这些都是空谈罢了。” 刘牧俯瞰着堂下,沉声道:“这么多年一直在压榨百姓赋税,自黄巾之乱后又是寅吃卯粮,平凉州之乱,算得上举国之力,还有精力对地方用兵?” 荀攸复杂道:“世子可有妙策?” “自己管自己吧。” 刘牧自嘲一笑道:“没有人可以力挽狂澜!” 轰。 众人脑子一懵。 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大汉完了。 朝廷无力,只能靠州郡自救,地方扩大兵员的后果,就是欺上瞒下,再度压榨百姓,令局势变得更加严峻。 “不急。” “还有时间。” 刘牧满饮一杯,目光悠远道:“我是宗王嗣子,从陈国而来,想要为国出力却只能在朝野之上,可病灶在地方,在国策,病疾入骨,药石无医。” “天下,已经这般了吗?” 荀攸端起青瓷酒杯,却又重重的放下。 这一刻,众人都没有了守岁大宴的心情,纷纷叹息着。 “刘宏。” “你会怎么做?” 刘牧目光迷离,心中呢喃自语。 在他的记忆中,大汉已经开始崩溃,黑山军在冀州复起。 朱儁征讨无功,朝廷只能妥协,拜张燕为平难中郎将,使领河北诸山谷事,岁得举孝廉,计吏。 可笑,朝廷对贼匪没有办法,只能用招安自治之法妥协。 对于凉州更是如此。 北宫伯玉等寇三辅,征发天下役赋无已。 皇甫嵩征伐无功被免去左车骑将军,太尉袁隗被罢。 廷议卿崔烈,甚至提出舍弃凉州的说法,好在议郎傅燮厉言上谏:斩崔烈,天下安。 一夜风雪。 翌日,叩开门扉之时。 洛阳,早已是千里冰封之盛景。 刘牧受诏入宫,跽坐在嘉德殿下,身旁火焰跳动,为其驱寒保温。 “皇甫嵩要出征了。” 刘宏从上位走下,于刘牧对面跽坐下来,沉声道:“卿以为可胜否。” “不可胜。” 刘牧目光平淡,直言不讳的说道。 “为何?” 刘宏满是惊诧道。 “兵乏,将疲。” 刘牧铿锵有力道:“北宫伯玉等人,所领尽皆羌胡游骑,北军五校在冀州损耗过高,凉州军甲没有战心,臣以为不出三个月,必定有败声。” “放肆。” “不怕朕杀了你?” 刘宏眼眸一瞪,拂袖怒喝道。 “臣无错。” “臣是宗王嗣子,更是司隶校尉。” 刘牧神情不变,淡笑道:“守备三辅,在臣权责之内。” “你可愿征?” 刘宏突兀的笑着问道。 “陛下。” “难道真以为仅凉州一地?” 刘牧闭着眼深吸了口气,叹道:“天下各地皆有叛乱啊。” “朕无能。” “平凉州,仅是为了保住祖宗坟茔。” 刘宏缓缓起身,淡淡道:“若各州不乱,怎么更替刺史,若士族不乱,怎么让宗亲赴任攒功,刘牧,公子牧,毕竟宗亲之内,不是谁都有你们父子这般才能。” “陛下想要如何?” 刘牧抬眸而视,无奈问道。 “朕要你平凉州。” 刘宏扶着中兴剑走向帝陛,淡淡道:“很多年前,朕就知道所谓的大汉王师已经垮了,边塞戍边军亦是如此,皇甫嵩能在冀州大捷,所借不过是卢植余荫,他的功太虚,不如拉着袁隗一起下来,你说呢?” “百姓何罪。” 刘牧摇了摇头说道。 “朕才是天子。” “你若为天子,自会想明白。” 刘宏自嘲一笑道:“有时候,牺牲在所难免,仅一个决策就能让数万,乃至数十万流离失所,可朕真的错了吗?” “臣不知。” 刘牧神情不解的摇了摇头。 “平定凉州。” “朕准你回陈国,龙骧军则为你亲军。” 刘宏目光闪烁,带着一抹笑意。 “陛下说笑了。” “王师,怎可为亲军。” 刘牧失声一笑,刘宏竟然给他画大饼充饥,难以相信啊。 “朕站的比你高,看的比你远,看的更清楚。” 刘宏嗤笑道:“百姓是什么,是国之根本,盛世之基,你收纳流民降军,建设工坊敛财,从各州交易货物,包括且不限于矿产,还敢组建大军,若朕不准,你陈国能养数万兵马?” “臣问心无愧。” 刘牧起身作揖一拜道。 “所以,让你领三河之士,并更番龙骧。” 刘宏俯瞰道:“凉州平定之后,你在洛阳会影响朕的决策,朕给你的不少,只求未来大汉存续,他日若真的天崩,你庇护朕这一脉,可愿?” “臣领命。” 刘牧神情复杂,作揖退出大殿。 第37章 朕?一宫内天子耳 出了宫廷。 刘牧登上四马车舆。 皇城城楼之上,刘宏目送着车舆远去。 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筹算大汉的未来,见了不少道人术士。 所有人都看不到大汉的璀璨,所观所测都是战火不休,神州陆沉的结局。 汉室宗亲。 是他唯一能够倚仗的势力。 因此,他押宝刘姓,最重要的是陈王刘宠与刘牧。 “国祚渺茫啊。” 刘宏叹了口气,自嘲着走向北宫。 若他有一子可以扛鼎,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为什么?” “我真的不懂吗?” 车舆中,刘牧亦是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刘宏,不是前世和这一世价值观的碰撞。 或许,他还没有产生上位者的观念,虽然利己,但还是和百姓站在一起,并非是如刘宏,三公九卿一般俯照天下。 不……! 这并不是我的错。 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腐朽了。 刘牧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眸开始揣摩未来。 刘宏想要在洛阳大动干戈,他留下来已经成了拖累,所以平凉州之后,可能会被发回陈国,但时事易变,谁也不敢保证。 正月十五,皇甫嵩出征凉州,公卿百僚皆送于平乐观。 唯独。 刘牧没有出现。 这场本就会失败的征伐战,引不起他的兴趣。 年关已过,对于司隶的事情,他自要加紧处理。 又两日后。 司隶校尉府公文通过廷议。 免河东太守,擢北地王邑赴任河东治民。 令,由廷尉,司隶校尉府,两府同缉十二县令,彻查吏治,凡罪皆诛,并在洛阳城外设鸣冤鼓,遣派羽林,王卒尉同守。 廷议结束之际。 三公九卿呼吸,都能嗅到腥风血雨。 “什么人啊。” “你可是宗王之子,谁能比得过你们家欺负百姓。” 袁隗一时意气风发,仿佛回到那年二八,负手看着远去的车舆不屑一笑。 本以为汝南袁氏摇摇欲坠,需要新一代崛起扛鼎。 不曾想,他老矣还能为三公,只要皇甫嵩在凉州大捷,董卓借军功洗去罪责,少说三五年之内,没有人能撼动自己的太尉之位。 朝议结束的洪流,朝着宫门外涌去。 肉眼可见,袁隗就是领航的旌旗,所有人都紧随其后消失在阔道上。 “咕嘟。” 嘉德殿前,刘宏抿了口茶,淡淡道:“好风采,太尉当贺。” “比不得陛下。” 蹇硕在一旁恭敬道。 “呵。” “朕?一宫内天子耳。” 刘宏嗤笑一声,将手中青瓷茶碗放在蹇硕托着的木盘上。 大军行进。 速度极为缓慢。 还未等皇甫嵩的主力行至长安。 洛阳南宫,云台,乐城门一片大火,将数个宫殿焚之一炬。 是夜。 司隶校尉府阁台。 刘牧负手而立,眺望将天际映红的大火。 荀攸脸色巨变,悚然道:“宫内走水,好像还是南宫。” “你说为何?” 刘牧想了想问道。 “天灾啊。” 荀攸惊恐道:“世子,可要调兵入城救火?” “不必。” 刘牧摇了摇头,咋舌道:“如今我才想明白,为什么南宫会失火。” 嗯?? 荀攸一脸茫然。 刘牧侧目道:“不出十日,陛下重开西园,遣常侍,设阿保,贩官鬻爵。” “大汉之辱。” 荀攸脸色有些难看。 贩官鬻爵,堵住了多少人的路,失去了多少可用之臣。 州郡之中,不少人对天子怨气滋生,早言大汉将亡,亡于天子。 “你不懂。” “只看到浅显之处。” 刘牧扶着栏杆,沉声道:“陛下想要清洗朝堂,将一些人罢黜,又提拔一些人上位,可能上位的人功绩不足,所以贩官鬻爵,以财换之。” “咕嘟。” 荀攸吞咽了口唾沫。 果然,三日后西园大开,张让主事,设十余阿保。 廷尉卿崔烈兴冲冲的用车舆拉着五百万钱前往,换了一个口头承诺的司徒之位。 买关内侯,州郡官位者如过江之鲫。 等消息传往各州,贩卖的钱财会更多。 而贩官鬻爵的名头,自然是南宫失火,少府入不敷出,敛天下之财,以修宫室。 事情传入三辅之时。 皇甫嵩所领大军,士气尽失,加上兵乏将疲,首战即败。 战报传回洛阳。 已然三月时节,引起一片哗然。 同日,太尉袁隗被罢,前太尉弘农邓盛复原职。 两日后,刘宏下诏,擢升袁术为虎贲中郎虚职,安抚汝南袁氏之心。 “败了?” 司隶校尉府中。 赵云,张辽有些难以置信。 北军五校,加上从兖冀两州募集的精兵。 这些人可都是经历过平黄巾之乱的军卒,竟然会败给凉州叛军。 “诧异吗?” “我不觉得惊讶。” 刘牧轻笑一声,说道:“黄巾军就是举着木棍的百姓,还是没有东西吃,从各地赶赴冀州的流民,如何能比得上羌胡控弦,这些人可是纵马狩猎的好手,皇甫嵩太轻敌了。” “关陇扰攘,发役不供。” 戏志才神情凝重道:“叛军已经攻下萧关,皇甫将军只能固守陈仓,以守待攻,恐怕长久不了!” “为何?” 赵云,张辽满是疑惑。 以守待攻,可是固守之策,怎么会败? “势。” 戏志才深吸了口气,解释道:“大汉刚经历了黄巾之乱,此次凉州叛乱又起,还被羌胡攻到了三辅,军心散尽,守城只是垂死挣扎,能守几个月?” “世子。” 赵云,张辽抬头而望。 “等。” 刘牧肃然道:“年初陛下召我入宫,若皇甫嵩平叛不利,我会领龙骧铁骑发往长安平叛,之后可能会被发回陈国。” “诺。” 二人应和道。 典韦憨声道:“世子,某早些备马?” “不急。” 刘牧捻着手指,淡淡道:“征伐平叛固然重要,可军卒需要禄秩,更需要庞大的后勤支援,邓盛老矣,恐不能承担重责,我还得考虑一下何人督掌辎重运转,而且只有得到陛下的天子诏,才能发兵。” “诺。” 众人应和道。 刘牧看向荀攸道:“公达,你这些日子试一试府中的属官,若有人愿意随我们返回陈国,在征伐名单上填一笔。” “诺。” 荀攸恭敬道。 第38章 空诏,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皇甫嵩失利。 对于大汉是巨大的打击。 三辅战败的消息不断风传,各州人心惶惶不安。 翌日。 大朝议。 刘牧姗姗来迟。 好在司隶校尉特殊,有迟来早退之权。 加冕司徒的崔烈,昂首挺胸立于朝堂之上。 太仆卿袁基神情灰败,连何进都神情了了,兴致不高的左顾右盼。 “诸卿。” “皇甫嵩败了。” 刘宏扶剑徘徊在帝陛之上,言辞冷厉道:“尓等是大汉人杰,不是尸位素餐的废物,区区一个羌胡,难道都平不了吗?” “陛下。” 崔烈出列。 来了。 他来了。 刘牧心中失笑。 崔烈无功,敢提出放弃凉州。 可笑的是,这样的人竟然后来晋太尉一职。 由此可见,对于一个天子来说,能力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忠诚。 而崔烈恰恰不缺这一点,未来会为了大汉战死长安,算是死的壮烈,留下英名。 “言。” 刘宏沉声道。 崔烈恭敬道:“凉州贫瘠,多年赋税各州之末,耗费大量人力来辖治,臣以为凉州一地可取可弃,不妨与北宫伯玉等人商谈,换回萧关,将凉州割弃自治。” “崔司徒烂言。” 朝卿中,议郎傅燮走出。 他是北地灵州人,更是凉州之士。 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凉州沦陷,甚至被大汉舍弃。 “哦?” 崔烈转身惊诧一声。 傅燮冷哼道:“祖宗之土,岂可予人,斩司徒,天下乃安。” “放肆。” 崔烈脸色铁青的怒喝道。 “放肆。” “你才是放肆。” 傅燮朝着上位微微拱手,铿锵有力道:“裂土分疆,大汉之罪人,崔司徒竟敢言辞凿凿的说和谈自治,心中还有陛下,有大汉吗?” “你有何策?” 崔烈负手而立问道。 傅燮朝着上位恭拜道:“更刺史,兴民意,耿鄙有才能,可任凉州刺史,从内部激发抵抗叛军的百姓,臣请愿为此人属官,奔赴凉州,为陛下分忧,为大汉出力。” “原来如此。” 刘牧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是要借机换上一个自己信任的凉州刺史啊。 想来也是,一个登上三公九卿之位的名士,怎么敢轻易提出割弃凉州之土的言论。 显然,是给满朝公卿一个台阶。 由崔烈,傅燮表演了一场人尽皆知的双簧。 “诸卿何意?” 刘宏目光落在殿中。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何进,杨彪,袁基等人无不附和。 不同意傅燮之言,就要想出办法压下凉州之乱。 可事到如今,连皇甫嵩都只能固守陈仓,他们拿着笔,提着剑去平叛吗? 至于太尉邓盛? 老神在在,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很明显就是一个吉祥物,临时挂一下太尉职而已。 “准。” 刘宏拂袖道:“拟诏,擢耿鄙为凉州刺史,与皇甫嵩内外联合,克敌用兵,早日还凉州朗朗乾坤,以安天下之民。” “诺。” 兼尚书令的刘虞躬身应喝。 “诸州萧条。” “田亩荒芜,赋税不更。” 刘宏漠然道:“擢豫州曹嵩为大司农,统御天下农事!” “陛下圣明。” 满朝公卿,再度恭应。 “无事退朝。” 刘宏扶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牧一眼。 显然。 曹嵩也是买官之一。 自从骆俊登临豫州刺史之后。 州治就迁到了颍川,沛国的国力就在下降,必须有人在朝中出力,故而曹嵩站了出来。 诸卿退朝。 零零散散的离开宫廷。 刘牧走出宫门之时,蹇硕已经等候良久。 “世子。” 蹇硕微微一礼,从一个小黄门手中接过天子诏,淡笑道:“此密诏为陛下所书,奴婢也不知何事!” “知道了。” 刘牧登上车舆,突兀问道:“王允何在?” “王子师?” 蹇硕愣了一下,恭敬道:“现在河内温县,据说在司马家做客,世子可要征召?” “不必了。” 刘牧放下帷幔,缓缓摊开天子诏。 宽大的诏书中,只有‘御制’两个字,末尾处压着一方大印印记。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一份空白的天子诏,且还是传国玺所制。 显然,这是一份临别的礼物,未来恐怕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到这位大汉天子了。 有意思。 真的能预见未来大势吗? 你,就真的那般信任我,还是信的只是天下姓刘。 刘牧缓缓卷起天子诏,心中泛起了波澜。 若大汉有救,他为宗王嗣子,自然会出力,匡扶刘宏中兴。 可大汉真的没救了,唯有破碎山河,才能重新揉捏成新的大汉,腐朽的制度需要一场鲜血去清洗,犹如光武帝刘秀建立的后汉。 亦如,数百年后,那个杀入长安,血洗世家的绝世巨枭。 “有意思。” “问王允做什么?” 蹇硕望着远去的车舆,心中满是疑惑。 车舆回府。 刘牧小心翼翼的收起诏书。 并且,第一时间召满宠,史阿来到大堂。 “世子。” 二人作揖恭拜。 并朝着左侧负责记事的荀攸微微颔首。 “伯宁。” 刘牧端坐上位问道:“王允在何处?” “太原。” 满宠恭敬道:“前天告别了温县司马,然后返回并州!” “嗯。” 刘牧点了点头。 监州尉,绣衣直指,看来差距不大了。 至少,京畿之地,他的消息比蹇硕更加灵通。 “世子。” “要征召他?” 满宠不由询问道。 刘牧摇了摇头,淡笑道:“非也,你择日启程发往陈国,年末之前我等一并回国,回陈国之后准备一个宅子,负责处理监州尉之事,情报消息要有序的整理起来,以甲乙丙丁,作为轻重缓急的排序,并且要对西域,南域各国,还有幽州渗透。” “诺。” 满宠恭敬道。 刘牧看向史阿,淡笑道:“你走一趟冀州,找田丰,沮授,二人都是州中名士,他们愿意去陈国,便护送他们回来,不愿的话去东郡东阿,找一个叫程昱的名士。” “诺。” 史阿肃然道。 “天下如此。” “何时才能战休。” 刘牧眼眸一合上,复杂道:“伯宁,回到陈国之后,以陈国之名,广邀天下大商,愿来者登记造册,厚待。” “诺。” 满宠无不应允。 二人远去,大堂又空寂下来。 负责记事的荀攸侧目道:“世子,想要兴商?” “不,是出海。” 刘牧掀袍坐下,沉声道:“海外有土,更有产量极高的粮种,陈国不临海,所以我想要组建商队出海贸易,必须要动用大商的财力,并且让他们在临海之州出力,才能功成。” “世子仁心。” 荀攸心中满是钦佩。 大汉天灾频发,百姓疾苦,易子而食,将山野都啃的荒芜。 若是真的能寻来亩产极高的粮种,于大汉,于百姓,都有大裨益。 第39章 公子牧挂印,镇三辅,安凉州 如今的大汉。 犹如摁下加速键一般。 官位更迭频繁,用兵调度频繁,显得极为忙碌。 不过十余日时间,议郎傅燮背负行囊,持节,随着耿鄙奔赴凉州。 没有人去想这场战争能否胜利。 危及三辅的恐怖,可是所有朝臣不想看到的事情。 或许,皇甫嵩在陈仓的以守待攻,使所有人松了口气,却又开始提心吊胆。 夏,四月,庚戌,大雨雹。 五月,太尉邓盛被罢,河南张延为太尉。 一直到七月时节,三辅战场都没有什么结果,空耗军资,朝中开始怨声载道。 “要来了。” 刘牧伸手从屋檐垂延的雨线中接了一捧水。 “什么?” 伴随的戏志才疑惑道。 刘牧淡淡道:“秋天到了,万物肃杀,宫里面的人耐心已经耗尽,我们快要出发前往长安,对战所谓的凉州叛军了。” 为什么,要在秋天…… 戏志才心中凛然,默默念叨了一声。 不过,这些疑问并未说出口,而是眺望向天际。 如果他有挚友那般卜卦之术,或许可能会看的更远,才能站在世子身后。 翌日。 廷议,一场大雨,显得愈发沉闷。 帝陛之上,刘宏跽坐不言,殿下左右朝臣三缄其口。 “陛下。” 新任太尉张延起身。 “言。” 刘宏声音低沉,却响彻整个大殿,令满朝公卿一惊。 太尉更替,意味着对三辅战场的变动,亦如袁隗在位之时,皇甫嵩主战;又如邓盛在位,凉州刺史换人。 如今,属于张延的使命,要来了吗? “臣荐一人。” “此人可平凉州之乱。” “若此战无功,臣自刎谢罪于殿中。” 张延目光扫过满堂公卿,最终铿锵有力的发言道。 “刷。” 左右朝卿抬眸而视。 以自己性命担保,太尉更迭数次还是第一人啊。 这天下,还有人能够让这位新太尉,做出如此保证吗? “直言无妨。” 刘宏表现得很激动,但眸子却波澜不惊。 张延起身遥遥一指,沉声道:“司隶校尉,大汉宗王之子,前有一战安豫州,后有四箭定宛城,两战压得豫,荆两地皆安,臣荐公子牧挂印,镇三辅,安凉州。” “公子牧?” “司隶校尉,可成吗?” “一介小儿,真的能够为帅?” 一时间,朝堂之上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臣附议。” 司徒崔烈起身大喝。 “臣附议。” 宗正刘虞肃然。 “臣附议。” “望陛下拟诏。” 司空张温施然起身。 “臣等附议。” 侍中府官吏,御史大夫之流尽皆起身。 公卿之中,袁基,何进,乃至杨彪都面色有些发白。 不知不觉中,朝堂好像已经换了一大半血,且都是对天子忠心耿耿之人。 “卿以为如何?” 刘宏没有下诏,反而拂袖起身,扶着中兴剑走下帝陛。 “西寇浸前,车骑孤危。” “国安则臣蒙其庆,国危则臣亦先亡。” 刘牧肃然道:“帝国将危,刘牧先为大汉之臣,后为宗王之子,当效死命于陛下,不破西寇誓不还。” “拟诏。” 刘宏拂袖转身,一步一步登上帝陛,又转身直面满朝公卿,大喝道:“公子牧年幼志虑国家,骁勇且有古人之风,加骠骑将军,秩比大将军,金印紫绶,位同三公,恩赐龙骧军,开拔三辅,平西寇。” “轰。” 百卿脑海中轰鸣不已。 刘牧到底是谁?难道是陛下的私生子? 一年之内,从羽林中郎,跳到了骠骑将军之位。 大汉有载以来,元狩二年始置骠骑将,霍去病为之,后汉沿置,有时加骠骑大将军。 可如今,天子重启骠骑将军之名,所恩赐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君,明晃晃的告诉天下人,刘牧就是他的霍去病,更是他手中最为锋利的长矛。 相较于武帝时期的霍去病,更是赐龙骧军。 那是一万人的铁骑,是整个大汉仅次于北军五校的利刃啊。 什么是恩赐?意味着这支军队以后就属于刘牧私有,是私人披甲亲军。 满朝士卿,他们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臣必不负所托。” 刘牧没有多言,寥寥数字却彰显风采。 “卿可用辅将?” 刘宏扶剑而视,目光锐利道。 “用。” 刘牧眸子如刀,扫过朝堂道:“执金吾袁滂,调入长安督粮草,幕府后护军常山赵子龙请为左龙骧中郎将,右护军雁门张文远为右龙骧中郎将,皇甫义真为大军先锋,钱帛三千万。” “准。” “须几月可平!” 刘宏没有丝毫犹豫,颔首应下所有请求。 龙骧军已经是私军,所谓中郎将不具备任何朝堂禄秩与权力,分发军饷都是刘牧自己提供,与他有什么关系? 况且,割舍龙骧军,何尝不是以郡国而养大汉王师。 毕竟,陈国以商业敛财,要是不给刘宠,刘牧加加担子,上个紧箍咒,恐有异心。 此次封赏之后。 天下人都知道他对陈国宗王恩宠有加。 中兴剑,龙骧军,骠骑将军之位,四百年大汉亘古未有。 因此,只要他活着一天,刘宠,刘牧就是大汉最忠诚的宗王,若有异心,天下百姓的唾沫就能淹没父子二人。 至于他死后,陈国会不会挥师洛阳,篡夺帝位。 有可能,但绝对是到了大汉崩裂的地步,那时父子有心天下,他也不负列祖列宗了。 “十一月之前。” 刘牧侧目看了眼张延,平淡道:“既太尉以命而荐,臣岂能坐视不理,十一月之前若无法平定凉州之乱,臣卸甲请罪!” “好。” 刘宏朗笑一声,长笑道:“着令张让,从西园调取修缮宫室的三千万钱,立刻送入龙骧军营,为天下,区区宫室不修也罢。” “陛下圣明。” 满朝士卿绷不住了啊。 贩官鬻爵的钱,作为刘牧的禄秩军饷。 好家伙,他们何时见过铁公鸡上面拔毛,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袁隗说的没错。” “宗室,才是最大的祸害。” 士卿前列,何进眼底森寒,呢喃自语着。 若刘牧真的平定凉州之乱,他这个大将军,还有张延的太尉,就成了虚设之职,天下兵马尽归骠骑将军调遣了。 那时,天子有宗王扶持,想要立谁为储,就立谁为储,谁敢多言? 第40章 龙骧,壮哉,大汉,壮哉 恩宠如此。 天下人做梦都不敢想。 可怕的是,这只是明面上的恩赐。 蹇硕宣诏路上腹诽不已,直骂士卿眼光狭隘。 若是让这些人知道,刘牧手中还有调动天下兵马的皇帝信玺,又当如何? 司隶校尉府。 诏书达至之时,一片动乱。 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整备军械的整备军械,连马奴都开始给白曦梳洗了。 是夜。 大堂之内,执金吾袁滂入府。 一张巨大舆图展开,灯烛跳跃着火光,散发出缕缕青烟。 “世……!” “将军,且看。” 荀攸调整了一下称谓,持着油灯恭敬道:“皇甫将军屯兵陈仓守而不出,叛军囤在陇西,固守萧关,华亭,臣下窃以为,不出两个月叛军入关,寇掠三辅。” “秋收。” 戏志才恍然大悟。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是秋天了。 唯有秋收之后,才能支持叛军正面击溃皇甫嵩。 “对。” 荀攸颔首道。 执金吾袁滂诧异的看了眼,惊讶道:“这位是?” “执金吾。” 荀攸微微一礼道:“某乃颍川荀公达,幕府南阁祭酒,司隶校尉府律令师,兼行别驾从事!” “是你啊。” 袁滂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你们想太多了。” 刘牧负手而立,淡淡道:“既然知道他们自诩塞外的控弦,射雕手,又仰仗轻骑在境内大肆劫掠,那便从正面击溃敌军,收复山河。” “正面交战?” 荀攸一愣,劝谏道:“皇甫将军麾下,如今有车骑十余万,若加上我们的龙骧军,敌人未必会对垒交战!” “将军。” “某领骑兵一战。” 张辽肃然请战道。 赵云一言不发,等候军令。 “嗯。” 刘牧摇了摇头,沉声道:“明日开拔,先行长安,后至扶风,皇甫嵩麾下大军没有战心,才是最为主要的事情!” “将军所言甚是。” 荀攸,戏志才,袁滂叹了口气。 “好了。” 刘牧安排道:“志才,你与执金吾同行,多学习一下辎重运转;公达为随行军师;子龙,文远立刻持令出城,明日一早卯时开拔。” “诺。” 众人应声退出大堂。 一时间。 堂中变得空寂。 刘牧徘徊着,手指划过一件件家具。 记忆深处,他可是在这座府邸生活了十几年。 此去三辅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是否会随着未来的一捧大火焚之一炬。 “世子。” 刘忠举着灯盏进来。 “忠伯。” “你也老了啊。” 刘牧转身轻笑一声,复杂道:“一晃眼都十余年了,我都十七了。” “是啊。” 刘忠感叹道。 曾经,世子初为质子。 来洛阳时多么惶恐,多么无助。 这座府邸,每一个角落,都是他躲避恐惧的地方,一晃眼已经是威加海内的骠骑将军了。 “忠伯。” 刘牧淡笑道:“等我走后,给府中仆从女婢一些钱财遣散吧,若是不愿离开之人,你带着他们回陈国。” “嗯?” “世子何言?” 刘忠心头狂跳,决然道:“此战定然大捷,老奴在府中等着备酒。” “非是如此。” 刘牧摇了摇头,从兰錡上摘下丈八马槊,单臂向前猛刺,说道:“此战之后,陛下准我回陈国,一个骠骑将军,且拥有赫赫战功,加上宗王之子临驻洛阳,是任何天子不能容忍之事,唯有下放地方才可以。” “老奴明白了。” 刘忠眼眶一热,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回家了! “对了。” 刘牧收起马槊道:“到了陈国,让我父王早日备下庆功酒,等我回来与陈国同贺,并拟下恩赐仁政。” “是。” “世子必定大捷。” 刘忠抹了把老泪,躬身退出大堂。 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告诉天下人,这场战争必定大胜。 大汉没有选择,刘宏没有选择,刘牧更需要这场战争,来稳固自己于天下人心中的信念。 司隶校尉府外。 荀攸,戏志才持着灯笼慢行。 司隶校尉四个字,是他们宵禁夜行的倚仗。 “公达。” “我有很多事不解。” 戏志才脚步突然一停,神情复杂的说道。 “说吧。” 荀攸淡笑一声。 戏志才深吸了口气,回望了眼司隶校尉府,说道:“秋天西寇入侵,陛下为何不早些启用世子,毕竟我们在洛阳耽搁了近乎一年时间。” “恩赐。” “陛下的恩赐太重,满朝公卿不会同意。” 荀攸淡淡道:“唯有迫在眉睫,刀锋凌骨,朝中的公卿惶恐,才不会抨击,不会死谏让陛下收回恩赐,你以前敢想一万铁骑为宗王之子亲军吗?” “不敢。” 戏志才摇头道:“陛下为何如此恩赐?” “我也不懂。” “大概,这就是天心难测吧。” 荀攸目光悠长,复杂道:“或许陛下并非我们看到的那般昏庸,亦或者他昏庸依旧记得大汉,想要为这支离破碎的大汉,留下不灭的火种,当天下崩裂之际,公子牧之名会成为所有百姓心中的念想,统御龙骧,振臂一呼,乾坤重塑,大汉依旧,此为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能吗?” 戏志才因这番猜测而发笑。 “一切皆有可能。” 荀攸意味深长道:“没有走到一定的层次,我们觉得荒谬的决策,实则是他人深思熟虑过后的最优解,我们窥一地沾沾自喜,却终究为臣,天子俯照天下,看似昏昏碌碌,可他却是整个大汉最具有权势的人,莫要小瞧任何人,更要学会谦卑。” “当得。” 戏志才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晨雾,早发于大地。 薄凉的雾气,让人觉得肃杀萧瑟。 卯时之际,一万铁骑奔腾,朝着长安方向发去。 领头之人,赫然是披甲悬刀,驾驭白曦的刘牧。 大军途经洛阳城门正面之际,刘牧右手擎天一握,朝着城楼方向挥下。 呼啦,驰骋的军列中,猎猎狂风嚎啕。 一面,又一面的龙骧旌旗骤然竖起,旗面被大风卷的如同惊雷炸响。 “龙骧。” “骁勇之士,动如惊雷啊。” 城楼上,刘宏双眸深邃,扶剑而笑,数十年未曾出现过的灿烂。 旌旗满营,随着一只手臂朝着洛阳彰显骁勇之势,果然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金戈铁马,连他都有些热血沸腾。 “龙骧,壮哉,大汉,壮哉。” “奴婢,热血沸腾,想要大吼一声。” 随行的蹇硕有些颤栗,激动的脸色通红。 第41章 董卓:文优,一切为了未来 铁蹄铮铮。 驱散了黑暗,敲响沉睡的门扉。 等洛阳迎来骄阳之时,所有人才知道龙骧军已经西去。 一路穿过弘农,潼关,仅仅数日,已经急行军到了长安境内。 刘牧没有入城。 而是直接奔着左扶风而去。 三辅大地,今年会迎来蝗灾,可用的时间不多。 所以,必须尽快将战争平息,才能好好的恢复民生,亦或者将战场放在凉州大地。 通过槐里之后。 先遣军卒,已经到了陈仓。 城外,大军连营十余里,显露出一股暮气。 帅帐之中。 皇甫嵩白发早生,神情颓废。 左右坐着军中将领,一个个垂头丧气。 “诸位。” 皇甫嵩斟酌道:“太尉初任,陛下已经遣派新的统帅督战此事,不日将抵达陈仓关外,还望诸位全力配合。” “将军。” “来者是何人?” 董卓作为仅次于皇甫嵩的大将,直接开口询问道。 “司隶校尉,大汉宗王之子。” 皇甫嵩目光复杂,说道:“陛下加为骠骑将军,赐一万龙骧军,去年与陈王刘宠主战南方,一人平二州,四箭定宛城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听过。” “什么?” “是那位啊。” “他来了,大汉就有救了。” 瞬间,帅帐内引起一片哗然。 董卓瞳孔一缩,去年他接任卢植之后的冀州战场,却惨遭下狱,自然知道刘牧是何人。 “呼。” 皇甫嵩吐了口浊气,沉声道:“此次,某为先锋大将,执金吾袁滂坐镇长安统御后勤,加上公子牧,想必凉州之乱可平,诸位早些给各营传下。” “诺。” 众人相继退出帅帐。 皇甫嵩看着并未离开的董卓,问道:“你还有事?” “将军。” 董卓苦笑道:“末将该如何对待这位?” “再说吧。” “该来的总会来。” 皇甫嵩神情难掩失落之色,沉声道:“我们作战不利,朝廷的太尉都有几次更迭,既然陛下遣派公子牧来主战,想必不会有大问题,不然问罪诏书早就到了。” “诺。” 董卓颔首退出帅帐。 望着埋锅造饭的军卒,垂头回到自己的营地。 片刻之后,他所在的军帐中,汇聚了自己麾下所有部曲。 五大校尉,牛辅,胡轸,段煨,董越,徐荣,以及有资格入帐的几个将领,诸如李傕,郭汜,华雄。 “将军。” 随行军师李儒恭敬道。 “坐。” 董卓拂袖坐在上位。 这些人,追随他多年,从凉州到河东,再到冀州,从未离开过。 “诺。” 众人应声落座。 董卓想了想,沉声道:“诸位,朝中太尉更迭,皇甫将军被免职,新来主战之人是宗王之子,想必你们都听过。” “公子牧。” 李儒瞳孔一缩。 董卓点了点头,叹道:“此人的传言极为玄乎,但肯定有所事实,陛下既然动用这位,想必对凉州之乱已经烦不胜烦,某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何才能在此人手下取得战功,可有妙策?” “将军。” 段煨扬眉道:“此人何职?是司隶校尉?还是车骑将军?” “不。” “骠骑将军。” 董卓至今都觉得有些荒谬。 大汉常设骠骑大将军,与骠骑将军有一字之差。 但就是这点差别,代表古之风采,天子对公子牧的期许不一般,至少都是霍去病级别,再高一点就是卫青了,可这两位都是大汉之壁啊。 骠骑将军?众人脑子一懵。 “呼。” 李儒深吸了口气,复杂道:“大汉宗王之子,不缺少钱财,更不缺少奇物,年幼行军又不惹女人,还真是有些无懈可击。” “难啊。” 牛辅沉着脸说道。 董卓是戴罪之身,他们亦然。 这次要是没有出色的表现,等战后依旧会被问责打入牢狱。 “哒。” “哒。” 董卓敲打着桌案,沉声道:“文优,前段时间不是从羌骑缴获了一匹马驹吗?相马师说罕见的神品,是汗血之马,你觉得如何?” “难。” “于我们是良马,对他而言未必。” 李儒恭敬道:“此人在颍川扬名之时,某便小心的打问过,传闻陛下曾经赐予二十匹神骏,八十匹好马,其中有一匹是赤骥与白义之后!” “砰。” 董卓满饮一杯酒水,沉着脸掷下酒樽。 李儒思忖道:“将军,我们说再多无益,还不若等公子牧来了再谈,毕竟陈仓军中除却皇甫将军之外,唯有我们军卒最多!” “嗯。” 董卓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直到见众人离开,李儒才低声道:“将军,某已经派人与韩遂联络上了,可惜短时间并不能说服对方,只是没想到朝廷这么快就忍不住了,恐怕所有筹谋会功亏一篑。” “不急。” 董卓揉搓着酒樽,目光戏谑道:“听说凉州的张济,正在募集私军对抗叛军,你遣派人暗中联络,此人是可用之人,某等皆是凉人,西土自从段颎之后,太久没有出过权倾朝野的人了,若是再不联合起来,所有人将会泯然众人矣。” “是。” 李儒恭敬道。 董卓再度道:“袁氏已然没落,太尉就是天子手中平衡朝野的剑峰,刘牧又是大汉宗王之子,不值得我们靠拢,你遣人前往洛阳拜会大将军何进,只要他愿意在朝中为我们说话,某等自然以他唯首是瞻,凉州士人更是如此。” “大将军?” 李儒眉头一皱,担忧道:“此人一屠夫,陛下并不信任。” “你错了。” “草包,才可以被陛下信任。” 董卓嗤笑道:“若陛下真的不信任何进,大将军之位早就没了,可信任是信任,重用是重用,因此陛下启用了宗王之子,未来宗室加上大将军何进,大汉安矣,因为当新天子登台,外戚都不用惩戒,已然没落了下去,所以明面上没有立储,实则大汉未来的天子必然是皇长子刘辩。” “嘶。” 李儒倒吸了口冷气。 不曾想,董卓竟然对洛阳还有这般见地。 董卓侧目说道:“我们需要时间来发展,大将军何进是最好的庇护,原以为汝南袁氏还成,没想到这么快就废了,自当倒换门庭,文优,一切为了未来。” 第42章 西凉之壁,赤兔赠徐荣? 刘牧将至。 皇甫嵩下令,增设营垒。 将卒焕发光彩,对于此战又有了信心。 两三日之后。 龙骧军行至陈仓,大军有序入营。 一万铁骑,虽然仅一人一马,依旧是威势赫赫。 皇甫嵩腾出帅帐,领着一众将领在前方带路,神情中带着复杂。 三河之卒,曾经他和朱儁募集的精兵,在冀州战场立下奇功,比北军五校更胜一筹,却沦为了刘牧的私军。 “皇甫将军。” 刘牧迈入帅帐,淡漠道:“今日呈递所有军营公文,对于战事的记载交接给荀公达!” “诺。” 皇甫嵩恭敬道。 刘牧点了点头,沉声道:“秋收将至,凉州叛军必然要筹备粮草,估计接下来会是一场大总攻,明日皇甫将军发往美阳县。” “诺。” 皇甫嵩无不应允。 刘牧淡淡道:“各营,呈递将领名单,领军千人之上必须要登记在册,并交接辎重,统一筹备,清点军械,铁骑,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诺。” 众人应和道。 “便如此。” 刘牧沉声道:“主营巡防,由王卒尉接手,明日正午除却皇甫将军之外,所有人来帅帐议事,暂定征伐之策。” “诺。” 众人相继退出帅帐。 典韦,许褚二人出帐准备接手巡防。 王越犹如一柄利剑,矗立在刘牧左侧一言不发。 十余万车骑,入营的摩擦自然不少,打架斗殴,吵吵嚷嚷的事情很多。 尤其是辎重的分配,一言不合连一军主将都会大打出手,何况是营中的小卒。 因此,将,需要律法严明,却只能统帅万人左右的军卒;帅,则是统筹十万以上的大军,开启战争都是波及数个郡,或者几个州的战场。 刘牧初至,麾下的人都在交接军务。 直至日暮之时,董卓领着李儒再度奔赴帅帐。 “刘骠骑!” “见过骠骑将军。” 董卓,李儒二人卸甲作揖。 刘牧放下手中的将领名单,侧目道:“中郎将有事?” “是。” 董卓斟酌言辞,恭敬道:“不知朝廷可有对我等旧将安排?” “本来有。” 刘牧淡笑道:“但是我未曾在朝堂提出,不然中郎将可就不是中郎将了。” “拜谢骠骑。” 董卓连忙作揖道。 刘牧摆了摆手,淡淡道:“你是西凉之人,对于此次叛乱怎么看?” “扼止不住。” 董卓摇了摇头,叹道:“某年轻之时为游侠,与羌胡一些部落交好,又曾抵抗羌胡,对他们的习性很了解,若是不能及时平叛,臣服的氐国都会揭竿而起,所以大汉未来在骠骑手中!” “土鸡瓦狗耳。” 刘牧敲打着案几,淡淡道:“我观将领名单,对应战事记录,中郎将麾下的校尉徐荣可是一位良将,不知闲暇时能否教授一下龙骧军卒行军之法。” “徐荣?” 董卓微微一愣。 “嗯。” 刘牧点了点头。 徐荣,辽东玄菟人士。 在西凉从军,被誉为西凉不可破之壁。 未来在于汴水之战中击败鲍信,曹操,卫兹等人的追击军,梁东之战中击败孙坚的部队。 可惜,董卓死后西凉军内乱,在王允的指挥下与李傕,郭汜交战,新丰之战中死于乱军之下。 这种人才,类比高顺,放在董卓麾下可惜了。 “咕嘟。” 董卓抿了口酒,复杂道:“此事,某要回去问问。” “当然。” 刘牧淡笑道:“明日便要议事,还望早些答复。” “诺。” 董卓起身作揖而退。 等离开主营之后,整个人神情阴戾不定。 李儒捏着胡须,蹙眉道:“将军,公子牧这是威胁,难道一个徐荣值得他得罪我们?” “呵。” 董卓嗤笑道:“这些宗王之子高高在上惯了,加上他入仕不长,寻不到什么好的幕府之士,就把目光放在其他人的属官身上,行掠夺之事,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天下姓刘!” “怎么办?” 李儒叹了口气。 董卓摇了摇头,沉声道:“回营之后召集所有将领入帐,到时候问徐荣,他若想去便去,不愿就算了!” “诺。” 李儒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果然,对于董卓,徐荣比不上他的前程。 这是一个最佳选择,不必等候洛阳何进的消息。 董卓营地。 所有将领,再度汇聚军帐。 众人有些惴惴不安,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董卓拂袖看向帐下,沉声道:“诸位都知道明日中午议事,某与文优刚才去见过骠骑将军,他想要徐荣前往龙骧军中教授行军之法,更希望议事之前做出答复!” “刷。” 顿时,众人目光落在徐荣身上。 什么教授行军之法! 还不是掠夺将领,将徐荣从董卓营中剥夺出去? 这是他们唯一能够消免罪责的机会,可谓万军未来系徐荣于一人啊。 “咕嘟。” 徐荣抿了口水。 目光极为复杂,看着效命数载的董卓。 其实,这种事情找他一个人私下说一说就可以。 可如今召集全部将领商谈,无疑将他捧上火堆,陷入两难之地。 若是不去龙骧军,他在董卓麾下必将处处受难,若去了又要从头开始啊。 “徐荣。” 董卓神情不变,铿锵有力道:“这是你自己的前程,因此你自己决定,若是不想去,某明日议事之时就回绝骠骑将军。” “将军。” 牛辅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段煨神情莫名,复杂的看着徐荣。 这种逼迫手段并没有瞒过他,因此对徐荣感觉到悲哀,可一个人换取所有人的未来,对于他们来说是利好之事。 “不必了。” 徐荣深吸了口气,起身作揖道:“这些年多谢将军照顾,公子牧是大汉宗王之子,又是骠骑将军,末将求而不得,只可惜未能还将军之恩情。” “无妨。” “一切,为了大汉。” 董卓一脸正气,说的是正义凛然,好似真的为了大汉,为了徐荣着想。 “可惜了。” 李儒心中呢喃一声。 一个徐荣,换取他们所有人的前程。 看似赚了,可实际上应该亏了。 毕竟是能得到刘牧看重的人,想必有他们不曾了解的能力,不然不值得这么做。 可他不能劝,如今谁敢劝,就是得罪所有人。 “徐荣。” 董卓叹了口气,说道:“战时,军中没有什么好东西为你送行,某麾下只有一匹小马驹还算可以,前两日为它取名赤兔,便赠你了。” “多谢将军厚恩。” 徐荣躬身一拜,算是与过去告别。 第43章 昔日卢植,今日皇甫嵩,将军勿忧 徐荣走了。 走的时候,算得上孑然一身。 一匹小马驹,一袭青袍,一柄汉环首。 迎着夕阳,就像是暮去的一个老翁,缓缓消失在远处。 临近龙骧营地。 荀攸一袭长袍,早已等候良久。 一旁的许褚披甲立刀,目光锐利的凝视远方。 徐荣松口缰绳,神情自若的作揖道:“辽东玄菟,徐荣见过先生,将军。” “不必多礼。” 荀攸转身领路,介绍道:“这位将军是陈国王卒尉,尉丞,许褚,许仲康;某乃幕府南阁祭酒,你可以用董仲颖帐下李儒比之。” “明白。” 徐荣惊讶的望了一眼。 南阁祭酒,位比董卓麾下的李儒。 说明刘牧身边还有其他的祭酒,譬如东西北中? “将军且住着。” 荀攸将人领到一间靠近核心的军帐。 徐荣眉头紧蹙,不禁问道:“还请骠骑将军勿忧,某生来就是军卒,既已入营,自当以死效命,还请安排军务。” “非也。” “并非将军猜忌。” 荀攸摇头解释道:“此次,我们来三辅领军一万之众,自有两位龙骧中郎将统率,将军以为你能力不应该在二人之下,故而等明日议事之后,再行安排。” “诺。” 徐荣恍然大悟。 还以为被猜忌了,没想到要被赋予重任。 一时间,他对刘牧的情感,可谓是悲喜交加。 “仲康。” 荀攸瞥了眼小马驹赤兔,沉声道:“将军此次来三辅,携带了一匹备马,你去牵来给徐荣登记造册,并且从辎重官那里领取军甲与锋矛。” “诺。” 许褚转身离开。 “你先休息。“ 荀攸微微颔首,转身走向帅帐。 “我~~~!” 徐荣张了张口,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什么是备马,铁骑急行军,标配一人三马,一马主战,一马骑乘,一马驮着辎重,而驮辎重的便是备马,亦是良驹。 一个南阁祭酒,有资格私自处置骠骑将军的备马吗?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可没资格骑乘刘牧的备马啊。 主营。 帅帐之中。 荀攸来到时,有些惊诧。 他见到了许久未曾见的人,卫觊,裴茂。 当初,刘牧让他试探司隶校尉府的属官,凡是愿意追随者,都可以登记造册,而那份名单之上,只有数人之名。 最终,被刘牧投入火盆中焚之一炬。 之后,诸多属官便被安排去做其他事情,唯独卫觊,裴茂,羊衜消失不见。 “祭酒。” “见过南阁祭酒。” 卫觊,裴茂二人肃然作揖道。 “见过两位。” 荀攸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礼作揖。 本以为二人去了陈国,没想到出现在了三辅。 “公达。” 上位,刘牧丢下一叠绢布,沉声道:“董卓,周慎,赵融,鲍鸿,除却北军五校之外,四人兵力可至三万之众,仅董卓一人便有万余,周慎,鲍鸿次之,赵融最末。” “将军。” 荀攸恭敬道:“兵不在多,而在精!” “将军。” 裴茂肃然进言道:“某从令先行长安,所见人心惶惶,所闻更是怨言四起,闻凉州官吏府门已经不存,只有少部分志士贩卖家财募集私兵抵抗,唯盛名者莫不过陇西马腾,武威张济!” “嗯哼。” 刘牧敲打着桌案。 卫觊恭敬道:“今年三辅,赋税两征,一供需大军,一填补宫廷修建宫室,百姓怨声载道,更是对十常侍多有抨击。” “原来如此。” 荀攸心中呢喃,恍然大悟。 卫觊,裴茂两个人做了先行官,对三辅统计消息。 不过,并非是刘牧想要了解事情,而是对二人能力的考验。 如今看来,裴茂在事宜上面,略胜卫觊一筹,亦或许卫觊还年幼,未曾考虑那么多,所以羊衜去了陈国吗? “去休息吧。” 刘牧目光扫过二人说道。 “诺。” 二人忐忑退出帅帐。 刘牧倚着案几,问道:“公达,观之如何?” “尚好。” “总有不足之处!” 荀攸想了想,点评了一下二人。 刘牧目光落在王越身上,淡笑道:“王师以为呢?” “某不懂。” 如剑,如刀,却很少发言的王越直言不讳。 刘牧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只是让他们两个来长安收集消息,想要看看他们二人的侧重是什么,未来去了陈国好安排。” 荀攸问道:“羊衜呢?” “他重要。” “但没那么重要。” 刘牧笑了笑,挥手屏退二人。 羊衜重要,因为他是羊祜之父。 羊衜不重要,是其个人才能止步于州郡,刘牧未来也不缺少一个羊祜。 夜深人静,依旧有人灯火阑珊。 皇甫嵩所在军帐,火烛映照四方,令舆图分毫毕现。 “宗员。” 皇甫嵩扶着剑,问道:“你曾是子干的副将,你说骠骑将军为什么要某去美阳县,我们需要领北军五校吗?” “将军。” “北军五校不可领。” 宗员神情复杂道:“当初的卢师,如今的将军,其实都要背负一份罪责,区别就在于卢师被下狱,而将军要背负克敌不利的罪责,被排斥在军功之外!” “哎。” 皇甫嵩叹了口气。 宗员继续说道:“美阳县,在陈仓下游,保证了长安至陈仓的辎重运转,这是末将唯一能够想到的责任,除非骠骑将军想要以退为进,撤出陈仓。” “不可能。” “陈仓是兵家必争之地。” 皇甫嵩摇头说道:“军卒无战心,唯有他来了,才有一丝的战意,若一退,大势一泻千里,若他真的懂得用兵,绝对会死战不退。” “或许吧。” 宗员俯身作揖道。 皇甫嵩收起舆图,神情复杂道:“某连累了你,明天你以北军中候之身前往帅帐议事,某领麾下万余军卒发往美阳,希望你能将功赎罪。” “将军。” 宗员眼中满是不忍。 一时间,曾经的卢植,现在的皇甫嵩,两个身影重叠在一处。 “不必如此。” “我等生而为将,合该这般。” 皇甫嵩拍了拍其肩膀,铿锵有力道:“攻伐不利,连太尉都换了三岔,我凭什么还能在前线攒功,骠骑将军如此,亦是为我从末路中求得一线生机,护送辎重,是大军之保障,未必比你们的功劳小。” “诺。” 宗员俯身一拜,转身扶剑离开。 第44章 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必戮 一夜之后。 清晨时分,皇甫嵩整顿兵马。 来时意气风发的枭骑万队,戎车三千。 回的时候,一个个垂头丧气,不舍的回望着营垒。 “将军。” “大汉系一人。” “望此战大捷,壮我大汉天威。” 辕门之前,皇甫嵩卸去戎甲,对着刘牧作揖恭拜。 “铿。” 刘牧从典韦腰间抽出一柄小戟,沉声道:“将军,我虽为骠骑,但需遵守军制,可以不在朝中抨击问责,但克敌不利需要有人承担,等战后拟写战报,会以押送辎重之功补之,此戟赠与将军,待来日有需要刘牧出力之事,可遣人持戟来寻。” “谢将军。” 皇甫嵩收起小戟,翻身跃上战马驰骋而去。 “嘿。” 许褚胳膊肘戳了典韦一下,朝着仅剩的几枚小戟努了努嘴。 “不行。” 典韦护食般捂着小戟。 这可是他施展飞戟之术的利器。 刘牧可以作为信物送出去,是小戟的荣耀。 可若是送给许褚把玩,就是对他飞戟之术的不尊重了。 许褚一脸失望道:“某何时能学得飞戟之术,此法步战无敌啊。” “难。” 典韦摇了摇头。 一旁,王越嘴角一抽,满脸无语。 同为刘牧近身卫卒,他们三个私下互相切磋过。 典韦,许褚技巧上不如他,可他气力上差二人十万八千里,只能游弋交手,也就是私底下交手,放在战场上,他怀疑自己活不过一刻钟。 “走吧。” 刘牧转身看了眼三人。 进入帅帐。 临近正午之际,各营主将挟人入帐。 董卓,周慎,赵融,鲍鸿,宗员,五人都是军中赫赫之人。 董卓不必多言;周慎是荡寇将军;赵融,鲍鸿未来是西园八校尉之一;宗员本就是护乌桓中郎将,追随过卢植,皇甫嵩。 可惜,若不是刘牧来了,来的是张温。 或许,未来东吴奠基人之一的孙坚,以及未来的徐州刺史陶谦也会聚集在三辅。 可以说,未来搅弄天下风云之人,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在各方战场展露头角,到了数年后已经达至巅峰,唯弘农杨氏名声不显。 “拜见骠骑。” “拜见骠骑将军。” 众将入帐之后,无不是戎甲加身,拱手作礼。 战时,将卒着甲,就是见天子都是虚礼,而这就是大汉为何在落寞的时代,都能够以强盛之姿立于世,因为军功制度从未崩溃过,除非想要军转政,才会需要参与贩官鬻爵。 “坐。” 刘牧挥了挥手。 众将入座之后,目光落在对面的徐荣身上,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董卓。 不少人,都在打量典韦,许褚,赵云,张辽四人,似乎在审视他们的能力。 “诸位。” 刘牧大马金刀的坐在上位,淡淡道:“今日议事,我只说两件事情,第一:宗员麾下北军五校之一,越骑营由徐荣统率。” “诺。” 宗员,徐荣起身应和道。 “第二,从洛阳出发之时,我从西园支取三千万钱。” “从今日开始,我治下将卒凡杀凉州叛军者,以首级记功,杀一人赏五千钱,杀一羌胡之将十万钱,杀北宫伯玉等巨枭者赏百万钱,请封列侯。” “裴茂,卫觊,都统五百王卒尉,监军各营,有杀良冒功者,一校连坐。” “公达,议事之后,将三千万钱堆砌在主营校场,扯九丈白绫为战死之卒提名,九丈红绫为献首之卒记功,立于钱财之前,各营将卒可以前来看看。” “钱,权,封侯,便在眼前,诸位可以归营传于军卒。” 刘牧神情不变,言语字字如刀,仿佛要将凉州叛军活剐了一般。 “蹭。” 话音落下。 不止是董卓,连宗员等人都悚然起身。 枭首为功,直接奖励钱财与封侯,没有人可以拒绝。 这一刻,五大主将后面的将校,都目光炽热,呼吸急促的看向上位。 “记住。” 刘牧目光冷厉道:“杀良冒功,一校连坐,各营主将,诛,烦请记住我是骠骑将军,大汉宗王嗣子,更是绣衣御史,拥有阵前斩将之权。” “诺。” 董卓,鲍鸿等人打了个寒颤。 可是,这并不能吓到他们,而是被封侯之赏所淹没。 天子开西园贩官鬻爵,所赏不过关内侯,天下不知几何,想要获封列侯,除非对天子有功,亦或者军功立足,他们谁不眼热? “去吧。” 刘牧拂袖屏退众人。 荀攸,卫觊,裴茂等人出营准备。 随着各营主将的宣传,军卒无不哗然,朝着主营汇聚而来。 校场之上,五铢钱黄澄澄的堆成一座小山,一面白绫,一面红绫立于两侧。 “咕嘟。” 望楼之上,刘牧抿了口凉白开,润了润嗓子,淡淡道:“公达,传令各营,除却龙骧军之外,其余皆可出营狩猎叛军!” “诺。” 荀攸恭敬道:“将军大才,激将叛军。” 刘牧靠着栏杆,侧目淡笑道:“还得是你,他人眼中只有钱财与军功。” “臣,不及将军。” 荀攸谦卑的姿态,让王越直翻白眼。 别看荀攸是个文人,可在处理军务上手段极为强硬,他又不是没见过。 “都是真的。” 军卒人群中,华雄扶剑而立,目光炽热道。 李傕,郭汜吞咽着唾沫,不由看向血红的红绫,上面当有我名啊! 他们在董卓麾下多年,对于五大校尉早有不满,此战若是得封侯之功,莫说是媲美五大校尉,简直不弱于董卓这个主将。 “一个人头五千钱,杀十个人,就能回去娶个婆娘,生个娃娃了。” “呸,你怎么不杀北宫伯玉,李文侯。” “你当我不想杀?这能轮得到我一个百夫长?” ………… …… 堆砌的钱财前。 不少人大声议论着。 许下,不破叛军誓不还的誓言。 一策之下,沉落的战心,瞬间便被激活,杀伐之势直冲斗牛。 “你想做什么。” 人群中,李儒看向望楼不寒而栗。 刘牧感受着特殊凝视,俯瞰下去,呢喃道:“公达,西土沉沦,各族叛起,当需要鲜血来洗净,从此俯首帖耳,闻汉而避之!” “将军,杀心过重了。” 荀攸心忧,不由劝谏道。 刘牧拂袖抽刀,铿的一声扎在望楼之上,铿锵道:“大汉不该如此,我立誓,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必戮,长河为证,青山为鉴,风起族灭,血肉成尘。” “大汉,当如此。” 王越,许褚,典韦大喝。 第45章 年幼马超,北地枪王张绣 刘牧的话。 可谓是振聋发聩。 饶是荀攸这样的文士,都有些热血沸腾。 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必戮,长河为证,青山为鉴,风起族灭,血肉成尘。 这是何等的霸气,又是何等的志愿。 不可冒犯的天威,是血肉与枯骨堆积起来的血腥,并不是一句话,一个誓言。 因此,枭首为功,便成了一个开始。 下午,由主营颁布军令,各营大军可出营自由狩猎。 至于狩猎什么,所有人都明白,是凉州的叛军,更是掀起动乱的羌族,湟中义从胡。 杀戮在发酵。 从三辅的扶风,朝着凉州叠荡而去。 数日之后,消息传入美阳,朝着长安内部传去。 皇甫嵩听闻消息倒吸了口冷气,别看他在冀州之战杀的人头滚滚,但那是尸体堆砌的京观,还从未想过复古之法,枭首为功。 汉阳郡,上邽。 叛军主营驻扎在此地。 韩遂,边章被挟持,主军政要事。 可实际上,叛军的大权在北宫伯玉,李文侯的手中。 “情况不妙啊。” 北宫伯玉是羌人,神情桀骜道:“听说大汉又换了一个主将,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君,致使我们在扶风的游骑队损失惨重。” “枭首为功。” 李文侯神情阴冷,叱喝道:“汉人就是这般粗鲁。” “谁啊?” 韩遂不由问了句。 他和边章虽然是被胁迫,可背叛大汉是事实。 这个时候,应该与北宫伯玉,李文侯共同御敌,才能活下去。 “刘牧。” “此人你认识?” 北宫伯玉用小刀割着烤羊肉。 “咕嘟。” 韩遂,边章恐惧的对视一眼。 大汉盛名的少年郎,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过。 黄巾之乱时,一句宗王嗣子,大汉羽林监刘牧,可谓是名动天下。 “说说?” 北宫伯玉随手一甩。 割肉的小刀,插入韩遂面前的案几上。 “好。” 韩遂拳头暗握,挂着笑脸说道:“刘牧,大汉宗王刘宠之子,早年被召入洛阳为质子,十四岁被表为羽林中郎将,去年张角祸乱八州,此人加任羽林监,绣衣御史,在豫州一战定乾坤,而后挥师南下,四箭慑宛城,凉州有人传言,此人是天将军下凡。” “呵。” “真的能吹嘘。” 李文侯撕咬着羊腿,含糊其辞道:“你们这些汉人,真的是会放大自己的功绩,还说什么公孙起坑杀数十万人,某一族杀羊都杀不了那么多。” “话不能这么说。” 韩遂鄙夷的看了眼,继而正色道:“刘牧明显是激将之计,用钱财与功勋激起大汉王师克敌必胜的信念,又用枭首之法来震慑我等,我们不畏惧,不代表其他人不畏惧,长此以往下去,莫说是伐三辅,就连凉州都守不住。” “嗯?” 北宫伯玉一愣。 李文侯放下羊腿,淡淡道:“消息传入凉州,那些在地方上募集私军的人,都会蜂拥而至,对于汉人来说,封侯拜将是每一个从军之人的梦想,对不对。” “是。” 韩遂点了点头。 北宫伯玉眸子冷厉,寒声道:“白石会庇佑每一个尔玛人,我们是云朵上的民族,岂会畏惧一个稚子的法令。” “北宫。” “此事不能等。” 李文侯起身道:“必须遣人进入扶风交战,我们现在深处大汉腹地,若是让刘牧的法令传遍凉州,此地就会陷入包围!” “不等秋收了?” 北宫伯玉转身质问道。 “等什么?” 李文侯冷笑道:“扶风比凉州更富庶,听说每年粮食产的更多,我们先杀入扶风,击溃刘牧再说,我就不相信连皇甫嵩都败了,我们会输给一个小子。” “可以。” 北宫伯玉思忖片刻应下。 韩遂连忙起身道:“两位,行军用度需要辎重,不如我留在凉州为大军收取赋税与军资,毕竟这也是你们当初胁迫我和边章的原因,如今我们二人被大汉所恶,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唯有齐心并力,才能求一个璀璨未来啊。” “三日后发兵。” 李文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韩遂,冷笑道:“你被大汉所恶,若是敢背弃我们的同盟,整个凉州将再无你立足之地。” “放心。” 韩遂胸膛拍的铿铿作响。 这群傻子,没听过什么是以身饲虎吧。 只要他能在凉州立功,翻手把这些人送上断头台,依旧是大汉的功臣,更是力挽狂澜的英雄,过往都不过是迫不得已,忍辱负重。 北宫伯玉,李文侯速度很快。 可刘牧法令传递更快,令整个凉州掀起一片血潮。 哪怕是坐视内部混乱的猎户,乡勇,都背上弓弩,提着猎刀,开始汇聚在一处,准备对叛军和犯境羌族进行猎杀。 毕竟,对于凉州而言,生于这片土地,就是戍边的军户。 故而,刘牧的赏军法令对他们有效,要是敢不兑现,就是对戍边之人的不尊重,会有祸国之危。 陇西郡,马腾整军备甲。 作为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虽然是马平与羌女所生,但他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毕竟,汉家男儿,当以戍边为己任,更当以三尺剑,以登天子之阶,复先祖伏波将军之威名,令四夷胆寒。 “阿爹。” “你为何要去讨伐羌人?” 九岁的马超,披着皮甲,挎着匕首,噔噔噔跑进大堂。 “你说呢?” 马腾抽出汉剑问道。 马超苦着脸道:“我和氐族的,羌族的,关系都很好啊。” “你不懂。” 马腾合上汉剑,沉声道:“我们可以为了凉州弊政而内部起兵,迫使朝廷更改政令,但不能让羌族犯境,这是汉家男儿的底线。” “哦。” 马超有些失落。 毕竟,他的小伙伴玩闹时,都把他称作神威天将军。 而且,还说等以后他们成了一族的王,一定共同举他为主,让他在大汉为他们的部落谋取福利,而作为回报,他们将终生奉大汉为天之上国。 “氐国怎么说?” 马腾蹲下来看着自己的长子。 “没动静。” 马超挠了挠脸颊,带着茫然道:“他们说武威的张济也在募兵准备讨伐北宫伯玉,就是不知道张济是什么人!” “一个汉人。” 马腾起身,眼眸中锐气迸射。 张济他不熟悉,但他的侄子很有名。 北地枪王张绣,去年麹胜袭杀祖厉长刘隽,被初为县吏的张绣所杀,一时名动西土。 第46章 红绫首功,华雄的逆袭之路 凉州若有未来。 马腾希望自己的长子。 亦能如张绣一般,显赫西土,为戍边而功。 所以,他带着募集的三百余私军,驾驭着驽马,朝汉阳杀了过去。 武威郡,姑臧。 作为凉州州治,更是连通塞外西域的核心。 这里的繁荣与长安,洛阳不一样,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外族人。 从耿鄙上任以来,并未做出什么功绩,反而任用奸吏,宠信治中从事程球,就连随行的傅燮都懵了。 这人以前还算是俊杰,怎么来了凉州就原形毕露了。 因此,凉州百姓对耿鄙可谓痛恨二字。 一处大宅院。 张济犹如古之孟尝,门客数千之众。 张绣从安定郡赶赴回来,一人,一马,一剑,成为武威最为俊逸的青年。 “叔父。” “何事唤我回来?” 张绣意气风发,带着沙尘迈入大堂。 张济连忙倒了一杯马奶酒,拍了拍他身上的沙尘,说道:“骠骑将军颁布赏军法令,某准备领军发往安定,到时候你为先锋。” “骠骑将军?” 张绣明显还未听说过。 “是啊。” 张济感慨道:“就是你信奉的宗王之子。” “公子牧?” 张绣眼睛一亮道。 张济点了点头,沉声道:“朝廷换了新的太尉,陛下启用公子牧为平凉州叛军的主将,并且加为骠骑将军,更是赐龙骧军为私军,此次我张氏以你为先锋,若是能得到骠骑看重,将你收入幕府为将,未来可期。” “诺。” “侄儿明白了。” 张绣放下漆碗,拱手大喝道。 “好。” 张济朗笑一声,欣慰道:“我和你婶婶没有儿子,你又是我张氏最出众的人杰,此战必定匡扶你登上高位,听说龙骧军两位中郎将年龄不大,一个还是乡勇出身,你岂能比他差。” “乡勇?” 张绣极为惊讶。 须知,军职极为特殊。 乡勇参军,最多不过百夫长,怎么可能一跃成为中郎将。 张济捋了捋胡须,沉声道:“此人出自常山,名为赵云,赵子龙,不知骠骑怎么寻得,反正对其极为信任,不然也不可能登上龙骧中郎之位,另外一个是雁门郡吏,在并州有些威名。” “赵子龙?” 张绣瞳孔大张,惊呼出声。 这个人,张济不熟悉,他可熟悉啊。 “你认识?” 张济拉着张绣的手席地而坐。 “嗯。” 张绣点了点头,复杂道:“此人是我师傅蓬莱散人的关门弟子,他的击技之术极为出色,连涯角枪都被他拿了,还拿了夜照玉狮子,我和大师兄什么都没得到。” “哦?” “你们师门这么强大?” 张济心中一惊,对所谓的蓬莱散人更加好奇。 “还成。” 张绣倒了杯马奶酒,感慨道:“我师傅还有一个同门,是并州李彦,人称天下第一戟,听说在九原收了个徒弟叫吕布,而骠骑麾下的剑师王越,与我师傅,李彦并称大汉三侠,只是他们没有燕山剑圣王越那般对功名有所渴求。” “如此啊!” “同门更好,说不定能为你说上话。” 张济眯着眼说道:“我们明日发兵安定,争取将萧关夺还。” “诺。” 张绣拱手应道。 这一日。 马腾,张济定下出兵之策。 一个走汉阳,一个入安定,都是朝着萧关而行。 扶风。 陈仓城外。 大汉营垒,延绵无尽。 远离大营之处,头颅堆砌成小山。 这都是这几日,各营出去猎杀的羌胡游骑。 主营垒的校场上,钱财少了一些,白绫,红绫添了不少名字。 “啧。” “华雄何人,如此勇猛。” 典韦双手环抱,望着红绫上的名字,呢喃道:“这都杀了十二人了,还有一个游骑的小将,得了多少钱啊。” “不少。” 许褚看着眼馋极了。 可惜,他们是王卒尉统率,不能出营参战。 “轰隆。” 骤然,一阵马蹄声急。 眼见华雄提刀纵马进入校场,马尾上拴着十几个头颅,身后的军卒不少,也都绑缚着羌胡游骑的首级归营。 “多少。” 卫觊坐在桌案前,提笔蘸墨朝着随军而行的王卒尉问道。 “华雄十六功。” 王卒尉肃然的开始回报功勋。 不远处,有王卒尉开始从钱堆上扒拉五铢钱,用草绳穿成几串递给华雄。 “咳。” 华雄随手挂上革带,咳嗽一声道:“伯觎先生,某有事汇报!” “吧嗒。” 卫觊放下毛笔,沉声道:“你越制了,应当汇报你的上级,然后上禀董中郎,最后才能对骠骑将军上书。” “很急。” 华雄脸色一变。 董卓营中的大军基本都散去猎杀游骑,等回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仲康,典韦?” 卫觊深吸了口气喊道。 “某去吧。” 典韦双手勾着革带走了过来,沉声道:“某领你去帅帐。” “可要卸甲卸兵?” 华雄松了口气,看着自己血腥的甲胄和配剑问道。 “不必。” 典韦极为自信。 华雄勇猛,但只是在董卓军中。 整个主营,华雄的武力,都排不进前五,何惧之。 二人直奔帅帐。 校场上,留下一群羡慕的军卒。 华雄功绩在红绫首位,更是可以面见骠骑将军,何等的恩宠啊。 “末将拜见骠骑将军。” 进入帅帐,华雄单膝跪地,激动万分的大喝道。 “有事禀报?” 刘牧一袭冕服,放下手中的帛书道。 “是。” 华雄恭敬道:“末将这几日在雍县狩猎,发现入境游骑正在朝着渝麋汇聚,猎杀一小队游骑探马之后,拷问出一些事情,据悉北宫伯玉等人,已经开始朝着扶风用兵,而且是叛军主力,故而回营上报。” “哒。” “哒。” 刘牧手指轻叩桌案。 一旁的荀攸进言道:“按照时间推算,从北宫伯玉等人召回游骑探马,想必他们已经到了萧关,将军需召回在外所有军卒,免得被对方遣派出的骑兵所围杀。” “召回吧。” 刘牧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淡淡道:“华雄你去派人召回董卓麾下各军,典韦你通知卫觊和裴茂,让他们遣派王卒尉召回。” “诺。” 华雄,典韦应声离开帅帐。 “将军。” “叛军终于忍不住了。” 荀攸心有感慨,激动万分的说道。 刘牧捻着手指,淡淡道:“你即刻给朝廷发报,将所有杀敌功勋总揽,加上赏军法令,让陛下送五千万钱过来,我还他一个安定繁荣的凉州。” “诺。” 荀攸躬身应道。 第47章 张绣与贾诩,伤天和不伤文和 对于钱财。 刘牧并不是很看重。 其实,汉五铢钱的购买力已经开始崩塌了。 随着天灾人祸,粮食锐减,有时候有钱都花不出去,帛,粮食,几乎凌驾于五铢钱之上。 直至数年后,董卓携天子西迁长安,铸造小五铢钱,彻底摧毁了五铢钱的购买力,从而使得整个汉末三国时代,钱币隐匿不见。 唯有曹操为了军费,挖掘古墓,取金银代替。 毕竟,只有大魏算是半个完整的国家,而蜀汉,东吴只能算是偏居一隅的政权。 因此,薅天子羊毛,对他压根没有心理负担。 至于刘宏想不想掏钱?一个能写入史书的战役,一场能让凉州沉寂,羌胡畏惧的战争,所耗费不过区区不到亿钱,想必没有哪一任大汉天子能够拒绝。 随着各路王卒尉出发。 仅仅两日时间,各路狩猎羌胡的队伍回归。 主营的校场之上,钱财去了三成有余,红绫,白绫之上又添了几笔。 “何事啊?” 董卓带着血腥气迈入自己的营帐。 此次封侯之功,他也想要夺取,况且巨枭首脑又不是一个,不算与麾下诸将争雄。 “将军。” 华雄恭敬道:“末将拷问一队羌族游骑之后,发现北宫伯玉等人朝着三辅进军,故而情急之下贸然上禀骠骑将军,因此受命召回各路军卒。” “北宫伯玉?” 董卓抿了口水,杀气腾腾的问道。 牛辅,段煨,李傕,郭汜,胡轸之流更是眼冒精光。 这可是一颗上好的人头,能为他们换来列侯之位,绝容不得出现差错。 “是。” 华雄笃定道。 董卓卸下身上的甲胄,肆意笑道:“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此四人皆可封侯,此战我们营至少要拿下一半,诸将可有信心?” “将军放心。” 华雄,牛辅等人大喝道。 封侯之功就在眼前,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其无视。 帐下,李儒神情有些难看,沉声道:“将军,军中情况不对,这般下去还有几人受我们指挥!” “文优。” “你就是太多心。” 董卓摆了摆手,淡淡道:“军伍之事,当以勇武为先,骠骑可能激励人心的手段出众,但想要让卒伍信服,还得是冲锋陷阵之将,况且他很少干涉我们内部之事,勿忧。” “诺。” 李儒无奈叹了口气。 如今看来,刘牧这位少年郎君的手段可怕。 已经让董卓,以及营中诸将内部竞争,并且一致对外。 可怕的是,他刚才看透赏军法令的真谛,针对的不止是军营内部,是整个凉州,更是凉州叛军,迫使北宫伯玉等人冒险入关。 这就是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的含金量吗? “好了。” 董卓目光扫过帐下众人,沉声道:“各军归营休整,某洗漱之后等候骠骑将军召见,争取能为我等谋一个好的攻伐之位。” “诺。” 众人躬身退出军帐。 与此同时,周慎,赵融,鲍鸿,宗员亦是召集麾下武将商议,想要在此战之中拔得头功,封侯拜将,踏上人生巅峰。 主营,帅帐中。 幕府之文士,武将尽皆列于左右。 刘牧翻看着各营功勋,捻着手指说道:“还是董卓麾下之将勇武,几大校尉唯牛辅一草包,倒是华雄,李傕,郭汜三人算是拔得前三。” “将军。” 徐荣神情肃然道:“牛辅是董卓的女婿,胡轸早年追随,董越是同族,段煨出身名门,族兄是段颎,此人在凉州戍边多年,威名显赫,而华雄,李傕,郭汜草莽出身,只有一身勇武。” “嗯。” 刘牧合上功勋簿,淡淡道:“公达,拟令张榜,赏军法令不变,我从洛阳又调集五千万钱,凡杀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者封列侯,西土平定之后,大汉于凉州立下碑铭,杀敌最多者列于首位,并请史官列传。” “诺。” 荀攸恭敬道。 刘牧再度安排道:“卫觊,裴茂,你们二人还是领五百王卒尉监军。” “诺。” 二人应喝道。 刘牧目光落下,淡笑道:“若是真的开始正面交战,我必然不会对龙骧军有所关照,但你们最大的利好便是养精蓄锐,以及压抑在军卒心底对功勋的渴望,所以能得多少功勋,全看你们怎么杀敌了。” “诺。” 赵云,张辽起身大喝。 这几天,各营出去狩猎夺功。 龙骧军中早已怨气沸腾,若不是强行压下去,恐怕有人就该来询问刘牧了。 “哒。” “哒。” 刘牧敲打着桌案,淡淡道:“且去休息,等叛军在三辅显露踪迹再行议事,仲康你传令各营做好防备。” “诺。” 众人应声而退。 而此时。 北地枪王张绣。 已经率领武威先遣军进入安定郡腹地。 斥候消息回报,叛军主力朝着萧关集结,让他心中极为迫切。 “所以。” “你是段颎之孙?” 清水河畔,张绣借着篝火,神情古怪的看着眼前的青袍儒士。 眼前这个人,是他驰骋路上碰到的行人,一路风尘仆仆,但腰间却挂着一块上好的玉石,显然来历不凡,而且还朝着萧关赶赴,就被他邀请同行。 “是。” 青袍儒士讪笑道。 “将军。” “此人乱言。” 一个披甲小将端着一碗稀粥和一个墩饼走了过来。 张绣接过饭食给青袍儒士递过去,问道:“彦明,你认识他?” “当然。” 阎行目光锐利,沉声道:“贾诩,贾文和,我族长辈阎忠为其评‘张良,陈平之才’,因此早年被察举孝廉为郎,后来托病返乡,你为何出现在此地?” “阎姓郎君啊。” 贾诩松了口气,不再隐瞒道:“凉州乱了一年之久,听闻骠骑发布赏军法令,必然激起凉州各郡大乱,因此想要前往洛阳避祸!” “你一个?” 张绣满是好奇道。 贾诩意味深长道:“去年,某已经将家眷遣往洛阳,乱世伤人,伤天和,总不能伤了洛阳的勋贵,更不能伤了天子吧。” “文和先生。” 张绣来了兴趣,问道:“你早年为郎官,可见过骠骑?” “见过吧。” 贾诩咬了口墩饼,神情复杂道。 第48章 割治西土?以杀戮震慑邦野 篝火旺盛。 驱散了夜晚的湿冷。 但,张绣,阎行却目光锐利的盯着贾诩。 “不必如此警惕吧。” 贾诩有些惊悚,又有些胆寒。 提到刘牧,怎么两个人就和变了性子一样。 阎行冷笑道:“骠骑是救凉州于危难之中的人,看你的样子好似对他并不是很钦佩,莫不是已经如韩遂,边章之流,背叛大汉投靠羌胡!” “怎么可能。” “某就是有些唏嘘。” 贾诩摆了摆手,苦笑道:“某当年就是段太尉的郎官,早年还劝说他军伍之人,想要在朝堂立足很难,最终果然不出所料,亡于阉宦之手。” “说骠骑呢。” 张绣神情平淡道。 对于段颎他佩服,但对于少年郎的刘牧他是向往。 大汉少年,凡是听闻刘牧之名,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宗王之子,大汉羽林监刘牧’,以及四箭定宛城的壮举。 可以说,张绣现在就是刘牧最大的粉头子。 “好吧。” 贾诩喝完稀粥,盘腿拂袖道:“骠骑将军早年入朝为质,某只见过他一面,而且还是随段颎入宫禀事,那时他受天子教导,不过很快就被请的儒士授学,那时候他很瘦弱,有些生怯,所以去年听闻他的名讳,某都没敢确定是否同一人。” “原来如此。” 张绣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贾诩苦笑道:“某之所以离开凉州,就是因为这份赏军法令,此令之下必然血染西土,连州中的勋贵都不会例外。” “为何?” 阎行心中猛然一跳。 阎姓,可是凉州的名门望族。 他与张绣相识于金城,不然以他的家世,怎么可能成为先遣军的一员。 “钱。” 贾诩面露复杂道:“此战是为了西土,为了整个凉州,朝廷早已赋税不更,能拿出多少钱财不知道,但绝对不会超过万万钱,你们想想此战之后赏军,钱从何处而来?” “刺史府?” 张绣眸子猛然睁开。 “是啊。” 贾诩深吸了口气,骇然道:“朝廷出一些,剩下的必须让刺史府出,大汉王师,赏军法令,为了保护凉州而诞生,刺史府拿不出来,就要从各郡勋贵中捐赠,他们若是不拿出来,气势汹汹的平叛大军怎么能忍!” “我不明。” 张绣摇头道:“骠骑为什么算计勋贵?” “呵。” “将军天真。” 贾诩摇头嗤笑一声,悲怆道:“一个北宫伯玉,一个李文侯,带着湟中义从胡和先零羌,怎么可能将边塞冲溃,更是打到了三辅,显然凉州勋贵作壁上观,对朝廷表示不满,因为段颎之后,凉州无人在朝堂立足,可朝廷三换太尉,三换刺史,都未能处理此事,所以赏军法令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不想出力,必须出钱。” “这般啊。” 张绣倒吸了口冷气。 本以为是一场简单的战争,没想到竟然涉及这么多内幕。 贾诩再度说道:“更重要一点,耿鄙贪墨的军资从何而来,你又知道耿鄙赴任后,为何第一时间任用奸诈贪财的程球吗?” “敛财。” 张绣复杂道。 贾诩点了点头,说道:“左昌耗空了刺史府钱财,宋枭赴任后无可用钱财募兵,所以就想了抄袭儒家经文,鼓动百姓以家国为先的办法,可惜失败了,耿鄙赴任后聚拢钱财,名声虽然差了不少,但还是募集了一些兵卒,只是还未等他发力,骠骑将军便来了。” “某不相信。” 阎行摇头道:“若真如此,朝廷为什么要三换刺史?” “庸才。” 贾诩嗤笑道:“儒家是给人看的,对治国并无益处,唯有高高在上的天子,才能看的明白此事,所以宋枭是庸才,换他在情理之中,可天子不敢给凉州拨调军费,因为层层贪墨下来,到了募兵时十不存一,所以骠骑将军才能从陛下手中取得钱财,来颁布赏军法令。” “呼。” 张绣,阎行大松了口气。 二人直到现在,才明白去年到今年,凉州与朝廷到底发生了什么。 “儒学竟如此不堪啊。” 张绣抽出佩剑,在月色下闪烁着寒芒。 贾诩躺在河滩上,淡淡道:“儒学并非无用,而是被人篡改了,成为愚民的手段,可有些庸才想要用来治民,殊不知百姓只想吃饱活下去,此战之后凉州短时间之内将无人敢反叛大汉,这就是赏军法令的恐怖,以杀戮震慑邦野。” “百姓呢?” 阎行不由问道。 贾诩侧目看去,沉声道:“这和骠骑将军有关系吗?” 二人沉默了。 是啊,治民和刘牧又有什么关系。 赏军法令,已经从凉州勋贵中攫取了钱财。 未来凉州什么走向,当是刺史府与朝廷的事情。 “羌胡。” “捅破天了。” 贾诩呢喃着看向萧关。 一队队游骑汇聚,带着从各县乡劫掠的辎重在关隘前大贺。 北宫伯玉立于关隘之上,喝了口马奶酒,目光平淡道:“汇聚多少军了?” “八成吧。” 李文侯淡笑道:“超过七万之多,除却先零羌和湟中义从胡之外,还有数万汉人,剩下的还从各地赶赴,不过我们派往三辅的游骑队损失不少,听回来人说汉军出营狩猎,逢战枭首,并且在陈仓关外堆砌京观。” “该死。” “汉人真的太过狠辣了。” 北宫伯玉面色阴冷道:“刘牧小儿,难道不怕我等在凉州大开杀戒吗?” “可能不怕。” 李文侯倚着石墙,神情复杂道:“我们若只是劫掠钱粮,他们还能忍受下去,可若是提起屠刀,会让凉州所有百姓奋起反抗,他们只想活着,可谁不让他们活下去,想想匈奴什么下场。” “呵。” 北宫伯玉伸手虚握,好似要把天上的星河拽下来,冷笑道:“大汉,维天有汉,天河之族,凌驾于我等尔玛人之上,此次必要击溃大汉,以黄河为界,割治西土,如此丰饶的土地,不应该只让他们统御。” “当然。” 李文侯野心勃勃的附和。 大汉在这片土地上雄踞四百余年。 如今,当得从岁月中退场,因为他们已经衰落了,连他们的百姓都在奋起反抗,而尔玛人作为白石庇护之族,凭什么不能入场夺地? 土地,是白石赐予每一个尔玛人的圣物,不应该被大汉独占。 第49章 誓师伐檄,胡无人汉道昌 对于北宫伯玉,李文侯的野望。 刘牧一无所知,就算有所闻,全当是妄想者的胡言乱语。 一连四日。 萧关聚集的叛军越来越多。 所带来的消息,对于北宫伯玉等人并不利。 从马腾,张济用兵之后,连凉州刺史都募集超过万人的兵马,朝着此地发来。 似乎。 萧关成了风云地。 他们这些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怎么办?” 韩遂从上邽赶赴而来。 汉阳他是待不住了,马腾太过勇武,领着数百人击溃防线,让他不得不撤来萧关。 “杀。” “杀入三辅。” 北宫伯玉拍案而起,怒喝道:“没有人比我们更擅长狩猎,以小股游骑劫掠各县,引出大汉王师进行围剿,李文侯你坐镇萧关,拦截马腾之流,某亲自领军与刘牧斗法。” “可以。” 李文侯眸子一闪。 “明日发兵。” 北宫伯玉厉声大喝。 赏军法令之下,凉州复起乡勇之卒,朝着萧关包围而来。 除非,他们现在找一条路退出凉州,不然就要击溃刘牧的主力,才能求得一线生机,得到割治西土的可能。 翌日,天还未亮,叛军便分散出关。 关内负责监察的斥候当即朝着陈仓大营汇报。 临近正午。 陈仓大营之中。 荀攸满是惊惧道:“北宫伯玉决策如此迅猛,好在扶风开启数次战争,各县百姓都迁往扶风腹地,不然恐怕犯下大血腥。” “入关,便是死战。” 刘牧缓缓起身,从兰錡上抽出定业刀,吭哧插在地上,淡漠道:“蛮夷肆虐凉州疆土,煽动我大汉之民逆反,此仇当夷湟中义从胡与先零羌之族来血洗。” “末将请战。” 董卓,宗员,周慎,赵融,鲍鸿起身大喝。 “擂鼓聚兵。” 刘牧抽起定业刀,朝着校场而行,淡漠道:“一刻钟之内,各营兵卒汇聚校场,我要颁檄文,克敌复疆,敢忤逆者,迁延者,王卒尉斩立决。” “诺。” 众将肃然应喝。 校场之上。 早已筑起高台。 聚将鼓擂动,犹如九天雷音坠下。 又如上古的夔鼓被敲响,带着沉闷的肃杀之势传往四方。 羌族,匈奴,乌桓,鲜卑等等,都可以被称之为东胡,秦朝便为边患。 自匈奴被伐灭,后生鲜卑,乌桓只是鲜卑的旁支,羌族更像是远亲,但力量算不上弱。 湟中义从胡,曾经是大汉开辟湟中之地,迁徙而来的月氏人,大汉给了他们生存的土地,和他们通婚,组建了湟中义从胡。 可是,这只大汉养的鬣狗,竟然敢以下犯上,当诛。 “轰隆。” “轰隆。” 一阵阵铁蹄声率先而至。 龙骧军,杀气冲霄的列阵于高台之前。 赵云,张辽,披甲提枪肃然而立,凝望着高台。 董卓营,宗员营,周慎营,赵融营,鲍鸿营,仅一刻钟便列成方阵,还有数万辎重兵在各处营垒眺望着校场,恨不能披甲持矛上阵杀敌。 “诸位。” “鬣狗入关了。” “大汉的一条牧羊犬,竟敢以下犯上。” 刘牧徘徊在高台之上,声音犹如洪钟响彻校场。 列阵之远,可能有些听不清,但前面的人不断往后面传递,让他们得以知晓。 当以鬣狗,牧羊犬来形容北宫伯玉,李文侯之流,让众军卒神情高昂,带着骄傲之色立于大地。 是啊,一条狗都敢欺负主人,还是皮鞭抽的少了。 “凉州,或以西土,本就是我大汉之疆。” “刘牧不才,今逢裂土之难,欲克敌复疆。” “诸君,可愿随我持刀杀敌?” 刘牧扬起定业刀,凶煞之气滔天而起。 他沐浴过鲜血,杀过敌人,四箭定了宛城,于军中是神话般的人物。 当此言一出,伴随着旌旗猎猎之音,所有人汗毛乍竖。 “杀。” “杀,杀,杀。” 将卒举戈,奉武大喝。 杀伐之音,是他们对于刘牧克敌复疆的回应。 “鬣狗小儿。” “竟然敢扰攘,杀我汉儿,夺我汉女!” “今宗王之子刘牧,代天伐逆,檄传西土,共讨者皆为袍泽。” “自今日始,如有道合者,举义共赴国难,以挽吾汉之既倒,扶诸夏之将倾。” “自今日始,履胡之血涉胡肠,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自今日始,犯我大汉者死,杀我大汉民者族亡,天下汉儿当奋戈而起,以诛杀羌胡为功,六夷敢称兵杖者,一律夷族,以儆效尤!” “长河为证,青山为鉴,风起族灭,血肉成尘。” 刘牧持定业于前,随着刀锋抽动,鲜血被大风吹向四方。 言语为刀,取血立檄,山河为榜,天地可鉴,一字一句满篇猩红。 “长河为证,青山为鉴,杀,杀,杀。” “长河为证,青山为鉴,杀,杀,杀。” “长河为证,青山为鉴,杀,杀,杀。” 龙骧军,董卓营,宗员营……数万精兵悍将仰天长啸。 “胡无人,汉道昌。” 董卓营中,李儒头皮发麻,难以承受莫大的杀伐气。 从这一刻开始,不管陈仓大营分了多少营军卒,只会有刘牧一个人的声音,毕竟连董卓都在此时热血沸腾的高呼。 “铁骑出营。” “赵云,张辽,华雄为将。” “各领五千骑,即刻发往萧关之外,见叛军者杀。” 刘牧铿锵之声传遍校场,大喝道:“董卓,宗员为主将,周慎,赵融,鲍鸿为副,整顿步卒两日后发兵,推进萧关十里之外,克敌复土。” “诺。” 高台之下,众将大声应喝。 “荀公达。” 刘牧沉声道:“抄写檄文,以骠骑将军印加之,速传西土,大汉各州,我汉家男儿岂能沉沦,胆有犯我大汉边疆者,汉家儿郎皆可举兵伐之。” “诺。” 荀攸深吸了口,俯身大拜。 代天伐羌胡檄,势必会引动天下大势的变化。 誓师伐檄之后! 龙骧军,华雄聚拢的五千铁骑全部杀出营垒,朝着萧关驰骋而去。 这一日,这一篇檄文! 将会成为大汉边疆最后的防线,激励着所有沉沦的百姓,让他们有勇气操起兵戈,背上弓弩,去抗争被劫掠的命运。 第50章 扶风陈槐,天下何处黄土不埋人 大汉王师出营。 铮铮之势,山河为之变色。 一日时间,檄文抄写上千,加上骠骑将军之印开始分发。 王卒尉还在,百余人带着檄文,快马朝着四方散去,仅半日就传遍了整个扶风。 刘牧誓师之言,成为无数人所念! 胡无人,汉道昌! 大汉唯一人说出这般话,宗王之子,当得,大汉骠骑将军,当得,不负大汉,更不负大汉之人。 一日之后,檄文传入长安。 京兆尹府,袁滂看着手中的檄文心神大震。 “咕嘟。” 戏志才咽了口唾沫。 年轻的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杀伐凛冽的话。 代天伐羌胡檄中的字不多,可每一个字都犹如刀锋般朝着他劈来啊。 “宗王之子。” “大汉,有中兴了。” 袁滂深吸了口气,递过檄文道:“立刻张榜城门处,让长安的百姓看看,大汉有人杰,大汉有忠臣,大汉更有未来。” “诺。” 戏志才接过檄文离开。 扶风,槐里县。 一间草舍之中。 酒坛倒了一地,几个猎户口中呢喃着杀敌之言。 “嗡。” 一个青年从土壁上摘下弓弩扯开,目光灼灼道:“诸位,屋舍逼仄,某不留你们过夜了,愿来日还有机会一起吃酒。” “尕娃说啥嘞?” 一个猎户张开双眼扶着案几起身。 “某要去参军了。” 尕娃背上猎弓,将箭囊挂在革带上,正色道:“我有名字,姓陈,一个槐字,我叫陈槐,来日你们必定能在红绫上看到我的名!” “哈。” “哈哈。” 几人一阵大笑。 杀人,克敌复土,对于他们是空谈。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猎户打猎就行,为什么要去参军。 “死了呢?” 老猎户端着陶碗喝了口米酒。 “死了就死了。” 陈槐朝外走去,临近门户的时候,说道:“大丈夫当戍边野,今能与骠骑道合为袍泽,举义同赴国难,死了又何妨,天下何处黄土不埋人。” “天下何处黄土不埋人。” “陈槐,你是大丈夫,你是大丈夫啊。” 老猎户摔下陶碗,疾走出草舍,朝着远走的背影大喊道:“你是大丈夫,老子有妻儿,要守着村子,树旁的老马送你了,若来日上了红绫,记得还我钱啊!” “嘿。” “尕娃,陈槐啊。” 剩下的几个猎户走出草舍。 这些人一一拍过老猎户的肩膀,走到陈槐身边。 “怎么?” 陈槐从树上解开绳子,翻身跃上马背。 “一起啊。” 一个猎户淡笑道:“老子无儿无女,无妻无家,若来日死了,你得把我背回来,葬在村里的老树旁!” “扶风陈槐。” 陈槐伸出手捶在猎户胸膛。 “扶风陈远。” “扶风陈风。” “扶风……!” …………………… 五六个猎户,一一报上名字。 他们没有多言,从草舍角落取出打猎的弓弩,粗糙的长矛背负在身上。 “老汉儿。” “等我追随骠骑克敌复土,红绫榜上提名,必定回来带着你同享富贵。” “若回不来,每年这个时日,记得在老树槐树下撒一碗酒,我等兄弟必然在黄土之下佑你赶山满归,福孙满堂。” 陈槐扯着缰绳,回过头朝着呆愣的老猎户大笑一声。 “走吧,都走吧。” “陈家村还有儿郎,还有汉子。” “你们都是大丈夫,老子留下守着村子,等着你们回来。” 老猎户朝着众人撕心裂肺的大喊,最后瘫坐在地上一阵嚎啕。 他没守住陈家村最后几个男人,都跟着骠骑参军戍边去了,但他还得守着村里的老弱妇孺,不让她们饿肚子,保住陈家村最后的希望啊。 如陈槐者,扶风遍地都是。 檄文之下,热血冲头,追随骠骑便是舍生忘死的信念。 ………… …… “好一派腥风血雨。” “我等若想事成,当以骠骑为主啊。” 槐里城楼之上,一个身披道袍的道士感慨道。 “不可取。” “此人性戮擅杀,有悖天命。” 另外一个道士神情不悦,对刘牧不屑一顾。 “张修,你想选谁?” 道士神情不变,淡然的询问道。 张修目光平淡,说道:“张鲁,五斗米道是我的五斗米道,不是张道陵的正一天师道,我已经托董扶转述刘焉,益州有天子之气,此人必定会入主益州。” “焉,豚耳。” “不兴益州,天子之气在骠骑!” 张鲁褪下身上的道袍递过去,扶剑朝着楼下走去,淡漠道:“既然你想独占五斗米道,某便送你了,从今日始,某张鲁便是正一天师,天师道终为大汉国学。” “异想天开。” 张修随手将道袍抛飞在半空。 他认识吴范,在洛阳与其有过商讨。 自然知道刘牧并不看重谶纬之学,对道学也不会看重。 可惜,张鲁颇有才能,若不然可为他的腹心,未来或许会是张角之张宝,张梁,只是被其自动放弃了,追随一个本就不相信命理之学的人。 与此同时,萧关之外。 烈日高悬,大地扑簌着尘埃。 平原古道,已经被茫茫铁骑堵截。 羌胡叛军的游骑,还未彻底入关,便被这一万五千铁骑逼迫回去。 赵云持枪别马,一人列于阵前,朝着萧关之上大喝:“某乃常山赵子龙,骠骑麾下龙骧中郎,关上鬣狗,可敢出城一战?” 萧关之上。 李文侯俯照铁骑,心中有些发寒。 这些大汉铁骑来的好快,来的好生凶戾,连他都有些畏惧了。 “文侯。” “鬣狗是什么意思?” 北宫伯玉扶着城墙,沉着脸问道! 李文侯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韩遂,边章二人。 “野狗的一种。” 韩遂解释道:“凉州,长安一带多有鬣狗,是野生的狗群,此人在辱骂我等是狗。” “好胆。” 北宫伯玉大怒,咆哮道:“哪里来的小儿,竟敢在某面前狂吠,尔等若是有胆,后退三里,待某领军出关一战。” “铿。” 赵云横起龙胆亮银枪,大喝道:“文远,华雄将军,退军五百步,某先会会牙尖嘴利的鬣狗,看看他们什么胆色,敢犯边扰攘。” “退,五百步。” 张辽,华雄齐声大喝。 急行军时,他们就定好了计策。 若能引诱对方主将出关,必夺封侯之功。 显然,赵云抓阄赢了,华雄运气不错第二,张辽委屈巴巴的第三,有负麾下五千龙骧军的重托,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第51章 常山赵子龙,一人镇萧关 大军后撤。 五百步之距,对铁骑不过一个冲锋而已。 可大军的撤退,彻底将北宫伯玉抬上了火刑架。 出战? 来人气势汹汹,不敌怎么办? 可话都说出去,不出战就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气势啊。 可恨,常山赵子龙可恨啊。 北宫伯玉捏着一把沙石,咬牙大喝道:“边章,某许你五百骑,立刻出关取此人头颅上来,若得胜而归,赏你美女十人,良马百匹。” “我?” 边章傻眼了。 北宫伯玉低声道:“你是汉人,你若不出去某杀了你!” “诺。” 边章咽了口唾沫,强撑着走下城关。 片刻之后,萧关之门打开,领着五百轻骑纵马而出。 “踢踏。” 赵云扯着马缰,大喝道:“来将报上姓名。” “凉州边章。” 边章提着长矛大喝道。 赵云大怒,眸子发冷道:“汉家男儿,不思忠君报国,竟然为鬣狗之先驱,实在可恨,当斩于马下。” “聒噪。” 边章被骂的羞怒无比。 脚磕马腹,提着长矛杀了上去。 “杀。” 赵云长啸一声。 一人,一马,一柄银枪。 这一刹,成为萧关城下最为璀璨的光芒。 万军临城我当先的势,仿佛连青天白云都搅碎。 仅一个交错,鲜血泼洒关下,边章整个人被长枪挑在半空,口中还喷吐着鲜血,染红了白穗血挡。 “嘶。” 萧关之上,所有人倒吸了口冷气。 边章不擅军伍,可也是督军从事,有不弱的击技之术,就这么死了? “回关。” “立刻回关。” 北宫伯玉朝着关下的五百骑大喝。 李文侯,韩遂并没有阻止,对赵云的忌惮与惊惧愈发厚重。 龙骧军列之地。 张辽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华雄。 仿佛在问:就这种货色,竟然能让你们退守陈仓半年之久? “咳。” 华雄干咳一声,说道:“情况不同,某等交战之时,敌人大军散开漫山遍野都是,且都是善于骑射之人,此次不知为何聚集萧关,被我等堵住了路,自然不敌。” “骠骑之功。” 张辽久居帅帐,知道赏军法令的可怕,解释道:“赏军法令之下,凉州内部有多股力量抗衡叛军,逼迫他们提前入关交战,所以被我们堵死了,等几日他们退都退不走。” “原来如此。” 华雄恍然大悟,转而又不寒而栗。 五百骑回退。 萧关再度紧闭起来。 北宫伯玉冷着脸走下关门,一言不发的前往军帐。 边章如此废物,一击都未曾扛下来,单挑其将,恐怕萧关无一人是赵云对手,他自然不可能再派人出去送死了。 “此人是谁?” 进入军帐,北宫伯玉扯着韩遂的衣领问道。 “将军。” 韩遂脸色发白,解释道:“此人是骠骑将军刘牧的幕府之将,好似是乡勇出身,征讨我们之前,才被天子下令表为龙骧中郎。” “废物。” 北宫伯玉踹翻一个马札。 李文侯深吸了口气,荡平心中的惊惧,说道:“此人极为勇武,单打独斗不是我等擅长之事,大军横推才是,当初败皇甫嵩不就如此吗?” “是啊。” 韩遂连连附和道。 北宫伯玉大手一挥道:“他们是铁骑,大多都披铁甲。” “是龙骧军。” 韩遂连忙说道:“去年为了镇压黄巾之乱,大汉从三河募集精兵,取西园骏马,组建了三河之士,后来被刘牧更为龙骧军,此次更是被汉天子赐为他的私军。” “不能硬碰。” 北宫伯玉深吸了口气,问道:“我等可能退?” “退何处?” 李文侯反问一句,最后说道:“凉州都是复起的义军,一旦我们退走,就是放刘牧夺取萧关,到时候大军进入凉州,配合义军绞杀,我等必死无疑。” “那如何?” “你说当如何?” 北宫伯玉挥手问道:“若不是你先零羌,若不是湟中义从胡,若不是枹罕的群盗,某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仅死了一个边章,我等就坐以待毙吗?” “你是汉人。” “你以为当如何?” 李文侯看向韩遂道。 “等。” 韩遂揉了揉脸,嘶哑道:“龙骧军是精锐,可刘牧的步卒还未推进,我们等着步卒到来,先打步卒,让他们的溃军冲垮龙骧,或者留人死守萧关,大军冲击汉阳,朝着陇西一带后撤,联合四大氐国彻底逆反大汉。” “氐国?” “大汉的狗而已。” 北宫伯玉冷笑道:“谁愿留萧关,你吗?” “亦可。” 韩遂眼中精芒一闪。 铿,北宫伯玉抽出长刀,指着韩遂的胸口,冷笑道:“我等一退,你便放刘牧夺关,到时候摇身一变又是汉臣,你们这些汉人真的是狡诈。” “某,某不可能。” 韩遂心中猛的一惊。 没想到,北宫伯玉竟然能看透他的想法。 “莫急。” “你一定死我们前头。” 北宫伯玉收起佩刀,目光愈发冷厉道:“文侯,整点控弦,所有带甲之人组成精兵,麾下汉军作为前排,让他们自己杀自己人,等这些人死光了,我等再用精兵冲步卒阵地。” “好。” 李文侯转身离开。 北宫伯玉冷漠的看着韩遂,淡淡道:“你便是这支汉军的统帅,莫要想着倒戈,别忘了你的首级顶得上封侯之功,你们这些追随我们反了大汉的人,都是刘牧麾下军卒的军功!” “是。” 韩遂心如死灰了。 是啊,他是贼首巨枭,更是大逆之徒。 一颗首级,便是封侯之功,早知今日,宁死也不愿与北宫伯玉等人沆瀣一气。 “去吧。” 北宫伯玉大手一挥。 萧关内部。 大军打散重组,准备正面对战大汉王师。 萧关之下。 龙骧军,华雄的五千铁骑,天地为营。 赵云持剑砍下边章的头颅,从随军军医手中接过石灰,小心翼翼的将其封存在锦盒之中。 “有必要吗?” 华雄一脸羡慕的问道。 赵云点了点头,沉声道:“贼首,需要送往洛阳献捷。” “这般啊。” 华雄咧嘴一笑道:“赵子龙,你既已斩边章,定然不能再谋求他人,总得给我们一点封侯希望,对不对。” “自然。” 赵云意味深长道。 第52章 举戈列阵,不可直面的恐怖 赵云应了。 但他没有完全应下。 他可以不找北宫伯玉等人。 可若是这些人找上他,必然不可能手下留情。 一日。 两日。 第三日之时。 茫茫大地,被黑压压的人群碾过。 数万步卒,数万辎重军,犹如滚滚洪流朝着萧关压来。 可参战的军卒,远比陈仓时期还要庞大,都是从扶风各处汇聚而来的乡勇。 “萧关,到了。” 扶风陈槐,骑着老马,背负着猎弓,手中换上精锐锋矛。 他们这一支乡勇,被编入徐荣麾下统帅,拱卫着刘牧车舆外围,最核心之地是王卒尉组成的护纛营。 “龙骧铁骑。” 队伍中,有人对着萧关之下列阵等候的铁骑惊呼。 陈槐顺着众人目光望过去,赵云披甲悬剑,捧着锦盒穿过大军让开的道路,一直行到了刘牧的车舆前。 “骠骑,赵云斩边章之首。” 赵云立足车舆前,捧起锦盒大喝道。 “轰。” 话音落下。 四周传出一片惊呼之声。 刘牧掀开帐幔缓缓走出车舆,抬目眺望着萧关,沉声道:“公达,添红绫之榜第一,拟捷报为赵云请封永寿亭侯,望诸君共勉。” “谢骠骑。” “大汉万年,诸君共勉。” 赵云激动的热血沸腾,仰天长喝道。 “免了。” “随我且去萧关之下!” 刘牧扶着定业刀跨上典韦牵来的白曦。 “诺。” 赵云起身将锦盒递给典韦。 而后,一手扶着剑,一手牵着白曦缰绳朝着萧关走去。 大军行列,董卓,宗员,赵融,周慎,鲍鸿目光炽热,有种我可取而代之的野望。 新封永寿亭侯牵马,万军之前迫阵关下,何等的气魄,纵是霍去病,卫青再生,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就是骠骑。” “这就是大汉的宗王之子。” 这一刻,无数闻檄文而来的乡勇,无不是热血沸腾。 壮哉,大汉,壮哉,骠骑,有这等人杰,大汉何愁不兴啊。 众目睽睽之下。 赵云牵着白曦,行至萧关前。 刘牧抬眸望着城关,淡淡道:“叛军之主何人,可出城对话否?” 一言出。 语气平淡,却如山岳之重。 城关之上,北宫伯玉等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一息。 两息。 十息。 一刻钟之后。 北宫伯玉深吸了口气,寒声道:“某乃尔玛北宫伯玉,圣军之主,敢问来人可是大汉宗王之子,骠骑将军刘牧。” “是。” “可出城否?” 刘牧神情不变,再度问道。 “何必如此。” 北宫伯玉咬牙道:“难道要让赵子龙杀了某吗?” “子龙,退入军列。” 刘牧目光深邃,凝视着城关下令。 “诺。” 赵云应声转身,朝着龙骧军走去。 “刷。” 北宫伯玉掀开韩遂,朝着关下疾行。 刘牧这般威势,一个人压得萧关都矮了三分,他若是连出关对话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大战,谈什么割治西土。 哐……! 萧关门户大开。 北宫伯玉效仿刘牧,单骑出关而对。 不过,一只手死死压着刀柄,以防发生不测。 “北宫伯玉?” 刘牧目光审视着来人,漠然道:“湟中义从胡,是大汉赐予尔等在湟中生活的机会,更是被允许通婚,并封赐义从军的名号,今日宗王之子刘牧,大汉骠骑将军,代天夺湟中义从之名,还尔等月氏之名,可愿。” “你言。” 北宫伯玉咬牙大喝。 夺名,代表着湟中义从胡不复存在。 更代表着大汉将他们视为敌人,不再是有所诉求的叛军。 “这里。” “是大汉的疆土。” 刘牧淡漠道:“三日之后,刘牧举戈列阵候战,可愿?” “咕嘟。” 北宫伯玉咽了口唾沫。 当走下萧关,在旷野直面这位少年郎,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是高山仰止不可视的巍峨,是不可窥视星海的深邃,更是不可直面的恐怖。 每一句谈话都是问可愿否,可实际是每一句都是不容拒绝的天宪,远处少年郎的身影,就如矗立大地四百年的大汉,容不得人忤逆啊。 这就是自称天河之族,压服无尽邦野的大汉人吗? “可愿?” 刘牧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犹如上古鼓声,叩醒陷入恐惧的北宫伯玉,迫使他应道:“三日之后,某领军一战,若胜,希望大汉能赐予西土,让尔玛人繁衍生息。” “战过再言。” 刘牧扯了扯缰绳。 白曦通灵,自顾调转身形,朝着大军走去。 “呼。” “呼。” 北宫伯玉大口喘息着。 用此生最为强大的意念,压制想要拔出战刀的手。 他有预感,只要敢在刘牧面前拔刀,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只能狼狈的退回萧关,带着羞怒走向帅帐,恨自己被一个黄毛小儿压的喘不上气来。 “底蕴啊。” “四百年酝酿的天之上国大势。” 萧关之上,韩遂将一切纳入眼中,心里愈发的悔恨。 黄巾之乱起,本以为大汉走到了末路,被北宫伯玉,李文侯所迫,便顺势加入叛军之中,没想到大汉宗室,仅出了一个少年郎,便让自诩巨枭的北宫伯玉喘不上气,所谓圣军可笑至极。 他都不敢想象,三日之后若败了。 自己又是何等下场,又会成为谁的封侯之功。 对话结束。 大军后撤十里,留出会战之地扎营。 刘牧安排道:“营垒要建设好,敌人是狡猾的鬣狗,堑壕不能少,拒马鹿角更是如此,巡营让徐荣的越骑营负责,防止敌人夜袭。” “诺。” 董卓,宗员等人应喝道。 刘牧目光扫过众人,淡笑道:“子龙斩边章,萧关之内还有三颗首级能换封侯之功,希望诸君共勉!” “刷。” 众人目光落在赵云身上。 唯董卓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华雄。 好似在问:你们都是领着铁骑奔赴萧关,为何赵云斩边章,你小子什么都没得到? “咳。” 华雄尴尬的咳了一声。 刘牧回望了一眼萧关,沉声道:“算算日子,凉州的义军就算消息再慢,也应当进入安定郡,或者汉阳郡,三日之后一举攻灭叛军,肃清凉州。” “诺。” 众将拱手大喝。 第53章 临战之前,董卓如见青天 大军,于萧关之下扎营。 兵临城下的紧迫感,令关隘中的叛军极度不适。 是夜。 董卓营,军帐之中。 董卓热血冷下来,复盘整个变化,心中有些惊惧。 不知何时,连他都被鼓动起来,竟然有种愿随骠骑同赴国难的决然。 “将军。” 李儒看着董卓苍白的面容,深吸了口气,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文优。” “文优。” 董卓连叫两声,悚然道:“某,这是怎么了?” “势。” “不可阻的势。” “宗王之子,他天生王侯。” 李儒闭着眼,哀叹一声道:“他更是引人一步步陷入视死如归的境地,本以为将军要在此战之后才能清醒,没想到现在就明白了。” “某,不如他。” 董卓伸出手,看着发颤的手掌道。 李儒没有说话,对于董卓的清醒,没有任何喜悦。 董卓可以没有陷入刘牧构建的‘视死如归’之势,一旦陷入进去,还不如等战后在清醒。 可能,董卓不再是单纯的将领,才会在大战之前清醒吧! 又或许,他从心里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胆怯,终归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游侠儿了,可战争最忌半途而废啊。 “文优。” “他为何不攻萧关。” 董卓似乎也明白了,有些羞愤的捂着脸。 “将军。”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李儒神情平淡,解释道:“攻打雄关,战争惨烈,于天下人而言是一场宏大的战争,却会死很多人,但骠骑不需要强攻萧关就可以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说说!” 董卓深吸了口气。 李儒剖析道:“赏军法令,红白双绫,立碑铭,这些都激起了凉州内部对于叛军的围剿,迫使他们提前朝着萧关汇聚,他们没有生路,不出关一战就会被围死在城关,代天伐羌胡檄更是催动军卒的战意,让所有人舍生而战,此战必捷。” “明白了。” 董卓脸色有些难看道。 李儒告诫道:“将军,从现在开始,骠骑安排什么就做什么,更要一一对营中将卒安排下去,不然我们营中的将卒,可能会逆戈而起,因为您违背了骠骑的军令。” “如此恐怖吗?” 董卓有些不寒而栗道。 “是。” 李儒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这就是他最不希望董卓清醒的原因之一。 没有一个统帅,没有一个上位者,能够直面这种恐惧。 等此战之后,董卓对刘牧会更加畏惧,对麾下的将卒不再信任。 此时此刻,不从戎者,见刘牧如井中观天;从戎之后,见刘牧如一粒蚍蜉见青天。 从今往后,刘牧将成为董卓不可逾越的山峰,见刘牧必退避三舍。 一夜过后,董卓迈出军帐。 寒意刺骨,对麾下将卒都不敢直视。 一连两日。 萧关内外的气氛愈发的压抑。 越临近战争,大汉王师的气势愈发的锐利。 相反,萧关内部的叛军就愈发的胆怯,再加上从凉州各地汇聚而来的义军,让北宫伯玉等人都开始颤栗。 “武威张济。” “陇西马寿成。” 张济,马腾二人率先而至。 万余大军汇聚扎营,眺望着萧关之地。 张绣,阎行,一袭青袍的贾诩都在军帐中参与议事。 “代天伐羌胡檄。” “果真,他当为大汉骠骑。” 张济手持檄文,兴奋的大喝道:“不知萧关那一头是什么情况,骠骑可已经列阵迎敌,恨不能越关而拜啊。” “已经到了。” 马腾沉声道:“某从陇西起兵,一路上汇聚数千义军,有人翻山越岭,有人从各处传递消息,两日前骠骑濒临关下,一人压得叛军抬不起头,明日将会与北宫伯玉会战在野!” “寿成,我等当如何?” 张济难掩激动之情,捏着檄文问道。 马腾摇了摇头,咬牙道:“凉州刺史未至,各路义军还在路上,此地唯将军兵卒最多,当你拿一个主意。” “哒。” “哒。” “哒。” 张济敲打着剑柄,沉声道:“萧关在叛军之手,我们必然无法参战,某大军压在关前备战,张绣,阎行,还有寿成,你们领军截断萧关通往凉州各郡道路,截杀汇聚而来的叛军羌胡,更要防止他们战败后溃逃。” “诺。” 张绣,阎行,马腾起身应喝道。 张济目光落在下处,淡笑道:“文和先生,你以为有什么疏漏?” “你认识我?” 贾诩有些头皮发麻。 这种情况,他可不想太过张扬啊。 张济淡笑道:“张氏在武威算得上望族,自然认识武威名士。” “见过张将军。” 贾诩苦笑着作揖一拜,起身说道:“战争在萧关的另外一头,我们能做的就是堵截叛军援军,以及防止他们溃逃,将军都已经排布下去,之后等其他郡义军赶赴便可,此战骠骑才是主力啊。” “嗯。” 张济点了点头。 离开军帐。 大日西沉,金光染红青山。 张绣望着萧关,不甘心的叹息。 从武威驰骋而至,最终却不能追随骠骑参与伐逆之战,可恨。 “将军。” “战争从不止正面交战。” 贾诩目光悠长,劝说道:“对于骠骑而言,击溃北宫伯玉只是开始,肃清凉州才是真正的战争,莫要心急,这是战场大忌。” “某明白。” 张绣扶剑而行,铿锵道:“战后,文和先生可愿随某追随骠骑?” “某?” 贾诩有些懵了。 一旁的阎行笑道:“不能追随骠骑,岂不是憾事?” “两位是否乐观了?” 贾诩苦笑一声,说道:“天子对骠骑多加恩赐,得到意味着付出,此战之后骠骑可能不会回洛阳,追随骠骑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唾手可得的权力。” “大汉的权力于我如浮云。” 张绣脚步一顿,转头说道:“可若是不能追随骠骑建功立业,某心中有所不甘,更何况先生真的认为,骠骑外放会就此沉沦吗?” “将军所言甚是。” 贾诩哀叹一声。 大汉,已经走到了末路。 凉州的叛军只是开始,并不意味着结束。 刘牧一人可以肃清凉州,但他不能短时间内肃清整个天下。 滚滚大势之下,纵然是大汉骠骑将军都要随波逐流,等找到合适的契机,才能匡扶大汉,重整山河。 第54章 大汉万胜,青山雄关踩在脚下 这一刻。 贾诩凝望夕阳之景。 大日西沉,似乎昭示着大汉的未来。 但黑夜过后,朝阳会带着勃勃生机升起,或许追随骠骑是个不错选择。 与此同时。 萧关之下,大汉军营。 各营主将,领军之将,全部汇聚帅帐之中。 粗糙的沙盘,横置在中间,一面面写着名字的旗帜撒在木盘之上。 “骠骑。” “拜见骠骑将军。” 众将神情肃然,扶剑列于两侧。 刘牧扶着定业刀,目光落在董卓身上,最终挪开眼目,道:“各营调动,明日列阵伐逆。” “诺。” 众将大声应喝。 唯独,董卓如芒在背。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被刘牧看透了。 “第一。” 刘牧沉声道:“军中强弓调入龙骧营,越骑营,华雄军;盾甲调给宗员的北军四校,为大汉王师,当是此战主力,列于前方,可愿?” “末将遵令。” 宗员出列应喝道。 刘牧点了点头,沉声道:“萧关地处环江东岸开阔的台地上,以宗员为正面步卒,左右龙骧,再左右华雄,徐荣;董卓,周慎,赵融,鲍鸿,随意在更远处列阵,以扇形展开,各营组方阵即可!” “诺。” 董卓刚欲发言,就闻众将无不应允。 这一刻,他想到了李儒的话,慌忙点头附和。 他有预感,要是自己敢反驳谏言,都不必刘牧下令,身后的华雄会第一个砍了他。 “王卒尉。” “夤夜筑下高台。” 刘牧将一面面代表军卒的旗帜插在沙盘上,淡漠道:“典韦三百卒护纛,仲康领军擂鼓助阵,各营遣派旗官来高台之上,随时听我命令挥旗发令,让你们阵中的旗官注意,延误战事,斩立决。” “诺。” 众将应喝道。 刘牧目光扫过一位位将领,沉声道:“愿明日大捷,肃清西土,复凉州大地,我为诸位请功,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众将神情高昂大喝。 “备战吧。” 刘牧挥手下令。 这一刻,他是数万军的主帅。 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容不得以身犯险,更要随时调整阵列的变化。 “诺。” 众将扶剑转身而退。 调配军械,安排阵地排列。 各营都在调动兵马,从夜空之下俯瞰,就像是蚂蚁搬家般震撼。 越骑营地。 徐荣安排了所有事情之后,召集了各路青壮。 “将军。” 如扶风陈槐等人高喝道。 徐荣深吸了口气,扶剑行至众人身前,沉声道:“明日会战,我等都需要装配强弓,诸位是乡勇,并非是越骑营卒,有愿退者出列。” 一息。 十息。 一刻钟,无一人后退。 一个个全部血红着眸子,死死盯着徐荣。 虽然都知道这是为他们好,可他们追随刘牧就是为了同赴国难,临战之前谁敢后退,谁又愿意做一个临阵脱逃的逃兵。 “好。” 徐荣点了点头,铿锵有力道:“全部去军需官所在地领取强弓,若有配甲亦可领取,明日诸位都是越骑营卒,望能活下来,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越骑营高喝,龙骧军长啸。 大汉万胜之音此起彼伏,一座座营垒回应,在旷野下形成飓风。 音如肃杀之风。 朝着萧关上空凝聚,形成不可避的杀意之剑坠下。 城关之上,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巡查守备的叛军无不是胆寒心畏。 “这是在做什么?” 北宫伯玉指着远处空地上行动的王卒尉问道。 “筑点将台。” 韩遂是汉人更是边将,对大汉用兵十分了解,故而解释道:“刘牧是宗王之子,是骠骑将军,不可能骑马持矛冲击战场,他筑造高台指挥大军列阵对敌,并且随时调整战场的兵卒。” “呵。” “哈哈,怯弱之人。” 北宫伯玉猛的朗笑一声。 在羌胡人的心中,大将统帅才是最勇武的人,当冲杀在最前方。 “蛮夷。” 韩遂心中默默唾骂一声。 若羌胡都如北宫伯玉,怪不得他们会被大汉打的抱头鼠窜。 “韩遂。” 李文侯突兀问道:“若大汉军卒全部参战,是不是意味着刘牧所在的点将台最为空虚,我们杀了他便是大捷。” “是。” 韩遂神情莫名道:“在大汉的军阵中,刘牧所在确实空虚,可最难抵达,我们需要杀穿大汉王师的阵列,并且对上护纛营。” “护纛营?” 李文侯眉头紧蹙。 韩遂深吸了口气,解释道:“一军之主的旗帜,只要这面旗帜不倒,没有鸣金收兵,所有汉军不会后退一步,因此护纛营都是军中猛卒,是一百可敌千人的存在,况且刘牧是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身边必有万人敌。” “不必畏惧。“ 北宫伯玉觉得刘牧胆怯了,所以他复归往日之气势,大手挥舞道:“明日韩遂为前阵,某领所有精锐冲杀刘牧所在的高台,文侯你也出城参战,等某砍下刘牧的头颅,必定大捷。” “可。” 韩遂,李文侯无不应允。 他们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放手一搏了。 毕竟,前有大汉王师,后有凉州义军,唯有死战一条路,等杀退大汉王师,凉州义军不战而溃,所谓大汉凉州也将不复存在,成为羌胡肆虐的西土。 “备战吧。” 北宫伯玉扶刀转身。 默默地看了眼旷野上的高台。 明日,他必定砍下刘牧的头颅,列于白石之前,祭祀尔玛人的神明,洗去前几日的羞辱与胆怯。 清晨,骄阳升起。 天空中没有一片浮云,晴朗的犹如碧海。 刘牧一袭冕服,悬刀登上高台,青山雄关,好似被踩在脚下。 高台共三层,第一层是鸣金之处;第二层是列鼓之所;第三层最前方摆放着一张榻,身后是猎猎招展的大纛;左右,后面则是各营旗令官,并且在案几上摆放着各色令旗。 “铿。” 刘牧抽刀插在高台之上。 掀袍落座,俯瞰着萧关,等候大军列阵,叛军出城。 “骠骑。” 荀攸登上高台作揖而拜。 刘牧眼眸中带着笑意,道:“公达,你当和卫觊,裴茂留在营中。” “此战不观。” “人生一大憾事。” 荀攸笑着走在刘牧的身后。 他是南阁祭酒,当与军卒共勉,共襄大汉万胜。 第55章 杀,杀,杀,拔刀引血缝青山 大纛猎猎。 伴随骄阳炽盛,秋风乍起。 大汉王师,各营奉武列阵于高台之前。 以刘牧为核心,以扇形展开排布,正面的宗员所领北军四校,左赵云龙骧,徐荣,董卓,周慎;右张辽龙骧,华雄,赵融,鲍鸿。 数万军卒,杀机直冲霄汉。 而高台之下,典韦领三百王卒尉,披甲持锋,拱卫高台。 哐……! 萧关门户大开。 以北宫伯玉为首的叛军开始出城备战。 战争,从来不是塔防游戏,更不是你来我往的换伤儿戏。 从赏军法令开始,刘牧便计算着这场大会战,想要一战肃清凉州,今日是首战,亦可以称得上决战。 “一阵鼓。” 刘牧目光灼灼,悍然下令。 “一阵鼓,擂。” 许褚闻言,轰然大喝。 “咚,咚,咚。” 夫金鼓旌旗者,将之令也。 第一阵鼓,便是挥师前进之令。 震天战鼓擂响赳赳汉音,鼓震五百里,杀伐同风起。 数万大军推进,重甲,重盾,铁骑,丈八长矛,寒气陡生。 正面会战,没有兵者诡道也,只有大军绞杀,自当白芒映于野,胡骑葬于山。 “铿。” 军阵之中,宗员抽出八面汉剑,长啸大喝:“推进五百步。” “大汉万胜。” “骠骑万胜。” 北军四校,大汉之王师。 鼓声起,将令下,唯有杀伐二字。 这一刻,杀气腾腾的朝前迈进,他们是守备京畿最后的防线,天子手中的利器,大汉最后的军卒,容不得后退一步。 一百步。 二百步。 三百步。 ………… 五百步之后,大军列阵迎敌。 左右之军尽皆相伴,以扇形包围之势应对叛军。 “杀。” 北宫伯玉被气势所迫。 自知不能再等下去了,抽出佩刀直指长天。 数万汉人组成的死士军,数万羌胡人组成的精锐控弦,全部朝着前方杀去。 “咚,咚,咚。” 二阵鼓,轰然响彻天地,带着杀伐声下达进攻的指令。 “引弓放箭。” 宗员闻鼓下令。 北军四校,仅存的弓箭瞬间释放。 万千箭矢腾空而起,在骄阳下犹如银河绽放璀璨光芒。 大军会战,韩遂叛军与北军四校率先碰上,箭矢在半空中交错而过,铿锵之声炸响虚空,漫天火星夹杂箭雨开始下坠。 “轰隆!” 萧关之下,陡然巨响。 眼见,韩遂的叛军,率先和宗员的王师碰撞在一处。 一头头战马冲入阵地之际,一杆杆长矛从盾甲缝隙中穿梭而出,剑戟森森一般死死的拦住了冲锋叛军。 “备箭,全部射空。” 大军阵列中,宗员持剑挥舞。 锐利的八面汉剑,将挤入盾甲阵的马头由下至上切开,连带叛军的身子都给削开一半。 北军四校,数万人的王师之卒,盾甲,锋矛,斩马刀,汉剑,皆是精锐军械,既然已经接触,并且被挤开了前阵盾甲,唯有死战而已。 因此,各校将卒调整阵列,展开血腥的獠牙,对韩遂的叛军进行绞杀。 这种配合,这种级别的战争,震惊了所有参战之人,明白什么才叫大汉王师。 四校之力,屠杀数万叛军,阻拦羌胡控弦的冲锋之势,成为北宫伯玉冲击点将台路上不可逾越的丰碑,横在道路中央,不断将叛军分裂向两侧。 战鼓声,犹如击破千年岁月,延绵不绝的响起。 高台之上,属于龙骧军的旗帜在挥舞,下达冲锋交战的命令。 黑红相间的甲胄,雪白明亮的锋矛,迸敕出凌冽杀机,映照天空的骄阳,盖过从东而来的紫气朝霞。 于骄阳下撕裂萧关大地,如浪涛一般拍击向叛军。 一万龙骧军,驰骋时携带可怕的重量,使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大汉万胜。” “骠骑万胜。” 赵云白袍银甲瞬间被染红。 交错之处,马血,人血,宛若从天空中倾盆而下。 锋矛刺穿叛军身体之音不绝于耳,羌胡控弦的哀嚎声早已震破天地。 一杆银枪先至。 直接穿过两名羌胡控弦的身体。 赵云没有停留,将锋矛上悬着的尸身甩开,面容冷肃的杀向前方的敌人。 他此战的目标不多,杀了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追随骠骑肃清凉州,仅此而已。 铮铮铁蹄,奏响上古的号角,大地被鲜血染的猩红无比,面对不可阻挡的龙骧军,羌胡控弦只有被屠戮一条路。 下一刻,张辽的右龙骧军,徐荣的越骑营,华雄的铁骑全部参战。 诸如董卓,周慎,赵融,鲍鸿四人的步卒,开始延展成长阵,朝着整个萧关包围过去。 北军四校拦住了冲锋之势。 左右龙骧军,瞬间将羌胡控弦冲垮。 这场战争,早已经分出高下,剩下的只有绞杀覆灭的结局。 曾经在凉州不可一世,让朝廷束手无策,轻易击溃皇甫嵩的叛军,在烈日之下显得苍白无力。 杀,杀,杀,拔刀引血缝青山。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所有人杀红了双眼。 大汉王卒,成为羌胡眼中不可战胜的恶魔,杀人之后还将首级砍下悬于腰间,每一个都狰狞笑着,向他们挥舞着刀锋,直击着锋矛。 北宫伯玉惊惧,眼睁睁看着大军止不住溃败。 血洒大地,埋骨荒野,这就是他们自不量力,想要割治西土的代价吗? 这是对尔玛的羞辱。 亦是对尔玛死者的不敬。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只能看着身边人疯狂朝后方逃窜。 大汉军卒的脚步不停,可叛军人太多了,全部参战的情况下,近乎是所有汉军参战者的两倍有余。 近身交战,战甲碎了,锋矛崩了。 不过,他们还佩刀,还有牙齿,还有手足。 哪怕是抱着羌胡叛军滚落在鲜血的泥泞中,都要掐死敌人。 捡起满是裂口的佩刀割下头颅,系于腰间,然后抹了把脸,骄傲扬起的头,带着不屈的意志继续朝敌人冲锋。 男儿当死于遍野。 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一句汉军都熟稔的话,血淋淋的展现在所有人身上。 他们身后,只留下漫山遍野的无首尸体,还有一片猩红的战场,让人触目惊心不敢直视。 第56章 韩遂之死,杀人者扶风陈槐 “完了。” “彻底完了。” 叛军开始逃窜,韩遂骑着战马不断逃避。 他没有击穿正面的北军四校,更没有敌得过宗员。 可怕的是,连北宫伯玉的精锐控弦都被他拦在了后面。 这场战争不管是谁赢了,他都不会得到好下场,只能想办法逃离战场,从萧关遁入凉州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韩文约,哪里走?” 猛然,侧翼传来一声暴喝。 韩遂驰骋战马,侧目惊怒望去,数人组成的骑卒队伍杀了过来。 “铿。” 铁蹄不停,一杆锋矛挥舞而出。 韩遂面颊染血,将一个冲上来的骑卒挑落战马。 “陈槐。” 骑卒传来几声惊呼。 “嗖。” 陈槐落地并未停下脚步。 红着眼脚步猛踏,冲锋之势让锋矛贯穿体内。 砰的一声,整个人撞翻韩遂的战马,将其从血染的泥泞中拖了起来。 “咕嘟。” 韩遂吞咽了口唾沫。 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锋矛都洞穿的肩胛,忍着甩落之痛还要撞翻他的战马。 “记住,杀人者扶风陈槐。” 陈槐从腰间抽出一柄环首斩马,不顾韩遂的惊恐砍下头颅。 “铿。” 反手朝后扬刀。 陈槐斩断后背的矛锋,忍痛将矛杆从前方抽出来。 系上韩遂的头颅,再度跃上战马,与众人朝着前方敌人厮杀过去。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驰骋中,陈风,陈远等人快速朝着陈槐靠拢。 因为凉州叛军,槐里陈家村死光了男儿,此次他们六子出,杀到现在就剩下三个人,唯有护着陈槐活下去,才能出一个列侯。 似乎,周围的人都看出来二人的想法。 一个又一个的越骑营卒朝这边汇聚过来,将陈槐拱卫在核心处。 封侯之功啊,这是从戎之人莫大的荣耀,只有陈槐活下去才能受到殊荣。 隐约间。 这些人在战场上形成一股飓风。 厮杀,还是厮杀,不断剿灭一个个叛军。 身边的袍泽倒下,都没有人停止脚步,沐浴着鲜血不断向前。 “撤。” “快撤。” 溃军之下,李文侯下令。 可是,所有人都在疯狂溃逃,战争之声压住了命令。 冲锋。 冲锋。 胡无人,汉道昌。 羌胡不死,兵戈不止。 已经深深刻在所有王师之卒的意志中。 随着时间流逝,羌胡叛军的人越来越少,每个人所需要面对的大汉王师,超过两人还多。 战场最前方。 赵云已经杀到疯狂,宛若神明傲然于世。 前后左右无依无靠,四周涌现出的羌胡控弦比其他人更多。 他的银甲破碎,白袍猩红,连夜照玉狮子都沐浴鲜血,成为战场中最显眼的存在。 可是,手中龙胆亮银枪依旧横扫战场,点,崩,挑,扫,带走一条条精锐控弦的性命,叛军的残肢断臂在前方飞舞,控弦的鲜血如瓢泼大雨般飞溅。 这一日。 青山雄关被鲜血浸红了。 十余里大地,遍布残尸,更有甚者被战马践踏成肉糜。 时间消逝,哪怕是华雄都杀的有些力竭,孑然一身的陷于阵中,对迎面而来的长刀有些回防不及。 “华雄。” “某认识你。” 北宫伯玉纵马扬刀,狰狞大喝。 他想要逃离这片战场,可蜂拥而至的汉军拖住了脚步。 如今,华雄就在他眼前,而且已经无力挥刀,不杀还待何时? “北宫伯玉!” 华雄喃喃一声,想要提起朴刀。 可平时轻而易举的朴刀,此刻却比整座萧关还要重。 要死了吗?华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有些释然,有些苦涩,封侯之功与他没有缘分,不过大丈夫戍边复土而死,死得其所。 或许,骠骑立碑铭之时,某华雄也能拔得头筹吧! “华雄将军。” “非是赵子龙抢功啊。” 猛然,华雄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赵云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化为白练,击飞横来的刀锋,瞬间洞穿北宫伯玉的眉心,至死他脸上都是狰狞的笑容。 拔剑枭首,将首级挂在马鞍之上。 赵云剑锋入鞘,收回龙胆亮银枪,夜照玉狮子抖了抖身上的鲜血,展露出一抹白色。 “常山赵子龙。” 华雄深吸了口气,缓慢的收回朴刀,神情复杂道:“某服你,封侯之功与某没有缘分,待战后庆功之时,再敬你酒。” “大汉万胜。” “骠骑万胜。” 赵云爽朗一笑,朝着前方杀去。 “大汉万胜。” “骠骑万胜。” 华雄咧嘴一笑,回应着向前挥刀。 似乎,在骠骑麾下,他才找到从戎之时的初心。 没有内部的争权夺利,更没有什么打压,只有克敌立功,纵横沙场的快感。 萧关之下。 战场进一步缩小。 叛军,羌胡,肉眼可见的消失。 大汉王师,各营不断朝着萧关门户推进。 远处的高台之上。 鼓声从战争开始就没有停歇过。 各营旗令官停下旗帜,伫立在刘牧身后眺望战场。 “结束了。” 荀攸捏着衣袖感慨发言。 “是啊。” “终于结束了。” “没想到,一战必克。” 一个个旗令官纷纷发出自己的感慨。 刘牧倚着木塌,捻动手指道:“北宫伯玉,韩遂,李文侯,三位封侯之功,公达以为谁可以得,谁又能成为列侯。” “不知。” “会战,可猜不到。” 荀攸摇了摇头,淡笑道:“这种级别的战争,就算是一个从仆可能一跃成为列侯,一位万人敌的将军都可能死于卒伍之手,某所能回答便是大捷,战损不大,凉州将平。” “呵。” 刘牧笑着摇了摇头。 荀攸深吸了口气,嗅着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问道:“骠骑,此战之后敌军首级可要迁在凉州边疆,威慑羌胡各部?” “不必。” “早已经发臭了。” 刘牧摆了摆手,淡淡道:“陈仓,萧关,两地敌首全部摆在六盘山下,我要让羌胡记住,就算他们能杀到大汉境内,依旧会成为大汉王师的剑下之首,依旧会登上每一个大汉军卒的功劳簿,更要让大汉铭记,敌人时时刻刻都在窥伺我们肥沃的疆土,唯有以杀止杀,方能震慑邦野,施展王化。” “骠骑万胜。” 荀攸心中佩服,作揖大拜。 “骠骑万胜。” 各营旗令官神情敬畏。 第57章 封侯之功,夺钱勋贵三万万 大汉万胜。 一切如刘牧所言。 北宫伯玉成为剑下之首,威慑无数羌胡。 这场战争已经进入末尾,叛军,羌胡溃不成军,连李文侯都消失不见。 残存的羌胡控弦疯狂朝萧关门户拥簇,可门户就那么大,容不得人一次性涌入,因此造成的踩踏,加上后方的追击,令他们愈发的恐惧。 小半个时辰之后。 部分军卒已然杀入萧关之内,对敌军进行追击。 唯独,龙骧军,越骑营立足不动,等候下一步的军令。 “送回大营。” “一定要治好此人。” 战场之上,徐荣沐血而立,指向还在流血的陈槐。 “吁。” 赵云纵马而至,目光落在陈槐腰间,沉声道:“徐荣将军,骠骑有令,越骑营全面撤出战场,辎重从卒开始入场清扫战场,他们会找出未曾阵亡的袍泽!” “诺。” 徐荣朝着高台处拱手。 越骑,龙骧归营,宗员当即下令撤退。 至于董卓,周慎,赵融,鲍鸿怎么选择,与他并无干系。 韩遂,边章被斩。 北宫伯玉成为剑下之首。 消息在数日时间传遍整个扶风,并朝着大汉内部传去。 而萧关之下的战场,仅清扫就足足进行了两日时间,焚烧尸体的灰烬,飘荡十余里之地,犹如鹅毛大雪般坠落在黄土大地。 炎炎烈火,焚尽仇怨,大火熄灭之后,只留下遍地黑土。 “醒了?” 陈槐醒来之际,耳畔传来徐荣的声音。 “蹭。” 陈槐猛的坐起身。 一双手在四处摸了摸,眼中满是不甘。 徐荣笑了笑,说道:“韩遂首级已经上缴,你的封侯之功跑不了!” “将军。” 陈槐嘶哑道:“某同乡可在?” “还剩两个。” 徐荣拍了拍陈槐的肩膀,神情复杂道:“战争就是这样,有人功封列侯,有人战死他乡,不过陈远找到他们的时候,腰间皆有敌首,已经在校场兑了钱财,准备过几日送他们归乡。” “某也要去。” 陈槐眼睛一凝,挣扎着想要起身。 徐荣摇了摇头,沉声道:“战死袍泽,皆埋于六盘山中,需返乡之人只是装了一坛黄土,我让他们等等你,最少等骠骑核算完战功。” “诺。” 陈槐眼眶一热。 “刷。” 徐荣掀开军帐,远处的大火还在灼烧。 空气中飘荡着奇怪的味道,伴随着灰沉沉的尸烬落下。 “将军。” “骠骑传令帅帐议事。” 一个越骑营军卒上前禀报道。 “嗯!” 徐荣扶剑朝着主营走去。 此刻。 主营,帅帐之内。 刘牧翻看着卫觊,裴茂统计的功劳簿。 各营将领列于帐下左右,不过此次多了马腾,张济二人。 张绣嘴角扬起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还时不时朝着赵云所在的位置挑起眉毛,皆因逃窜出萧关的李文侯死在了他手中。 “骠骑。” 徐荣入帐拱手道。 “坐。” 刘牧合上功劳簿,沉声道:“此战合计斩敌十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二人,我军阵亡一万六千余,伤三万余,边章,韩遂,北宫伯玉,李文侯尽诛!” “大汉万年。” “骠骑万胜。” 左右将领拱手大喝道。 刘牧淡淡道:“一部分赏军钱财,军中已经进行兑换,一部分还需要从洛阳,长安运输而来,剩下的需要从凉州刺史府度支;卫觊,裴茂你们领人统计,询问可有军卒想要以钱财换田!” “诺。” 卫觊,裴茂恭敬道。 钱财支出太大,超过五万万钱,还有后续需要支出。 因此,置换田产对于大汉而言不需要伤筋动骨,与秦封田制并无差别,代价还小了不少。 “封侯之功。” 刘牧目光扫过董卓等人,沉声道:“赵云晋永寿乡侯,张绣封新息亭侯,陈槐封符离亭侯,此事我会上书洛阳,尽快落实封侯之事。” “谢骠骑。” “大汉万年。” “陛下万年。” 赵云,张绣出列大喝。 人群中,不乏羡慕的目光,更多的是懊恼。 四个封侯之功,赵云夺了两个,张绣一个,另外一个居然是乡勇草莽,令他们一众将军可谓是颜面扫地。 “公达。” 刘牧沉声道:“凉州刺史行至何方了?” “朝那。” 荀攸不假思索道。 刘牧淡漠道:“来迟了,三日后大军挥师凉州,让他即刻返回州治武威,凑齐三万万钱,若是没有就从凉州勋贵手中拿取田亩,并告诉这些关门闭户的勋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诺。” 荀攸再度应道。 “嘶。” 帐中,所有将领倒吸了口冷气。 唯独,张绣,阎行二人对视一眼,满是惊惧的看向上位。 果然,如贾诩所言,赏军法令的钱财要从凉州勋贵中夺取,而且还是三万万钱财,都抵得上凉州大半年的所有财政收入了。 譬如梁冀传所书,收冀财货,县官斥卖,合三十余万万,用减天下租税之半。 三万万钱对于大汉不算太多,可对于凉州一地几乎是天文数字,毕竟凉州是边地,比不上冀州这样的大州。 可这就是凉州需要付出的代价,三军将士用命,勋贵总得付出点什么。 “休兵。” “各营整备军列。” 刘牧沉声道:“三日后发兵凉州。” “诺。” 众将作礼而退。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 荀攸拟写好发往凉州刺史耿鄙的公文,并且递了上去。 “公达。” 刘牧压上骠骑将军印,沉声道:“传长安袁滂,让他凑三亿钱,从司隶各郡抽调,若有不从者,发兵镇之。” “诺。” 荀攸恭敬道。 刘牧再度道:“抚恤名单发还一份给太尉府,大将军府;抚恤钱财,军卒禄秩需要他们来出,我只管赏军法令!” “诺。” 荀攸带着公文离开帅帐。 张济营垒。 张绣猛的灌了一口水。 阎行揉了揉脸,难以置信道:“骠骑真的想要从凉州夺取钱财,可能给吗?” “为何不能。” 贾诩翻阅着公文,淡淡道:“你以为骠骑为何要所有大军进入凉州,这就是给耿鄙与所有凉州勋贵施压,若是不拿出钱财,连带他们一同扫灭,并且还要给加上通敌之罪。” “如此。” 张绣咽了口唾沫。 第58章 兵锋之下,大汉公卿可悬首 刘牧的狠。 不止是对羌胡,而是平均到了所有人身上。 可怕的是,他刚刚用一场屠戮性的大捷,证明大汉无人可敌。 “呵。” 贾诩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对于从凉州支钱三万万,他不予置评。 至少,只要刘牧还在凉州用兵,耿鄙与凉州勋贵就不敢欺上瞒下,这是杀出来的盛名,更是无形之中的威慑。 三日后。 焚烧尸体的大火已灭。 萧关之外,大地被浸红,远处是焦土,撞色而又扎眼。 常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而草木葱茏之处,却总有慷慨悲歌。 此战大汉儿郎埋骨青山,立身无愧,烈骨成丘,血溢山河,护寸土不失。 故而。 刘牧于萧关之上,洒下十坛烈酒。 倘若草木有灵,当饮烈酒,拾秋风为渡,载英魂远游,勿忘汉乡,有朝一日魂兮归来,大汉已是长平盛世,百姓永安。 一日后,长安震动。 大捷之音,半日传遍四城。 袁滂颤抖着双手,老泪纵横的合上捷报,潸然泪下道:“志才,从各郡抽调钱财,凑齐三万万发往前线,为大捷贺。” “诺。” 戏志才汗毛乍竖。 一战之功,斩敌首十余万。 刨除黄巾之乱,对外战争刘宏一朝从未有之。 难以想象,这份捷报传到洛阳,将会是何等的盛景,是如长安这般,家家户户飘满红绫吗? 两日之后。 长安发来的快马,撞开了城门。 “大捷,三辅大捷。” “骠骑斩敌十余万,四贼授首,叛军尽灭。” “大捷,三辅大捷。” “骠骑斩敌十余万,四贼授首,叛军尽灭。” …………………… ………… 斥候所传大捷之声,从城西直入皇城。 整个洛阳的百姓都懵了,连内城的公卿都难以置信。 “好。” “好一个大汉骠骑。” “好一个大汉宗王之子。” “哈,哈哈,大汉,当为公子牧,贺。” 满朝公卿刚进入宫门,便听到嘉德殿中传来震天之声。 “来了。” 刘宏一手扶剑立于帝陛之上,一手将捷报垂下,凝望着入朝的公卿,大声道:“前几日,骠骑索要五千万钱,满朝都是抨击之声,而今他在萧关大捷,北宫伯玉,李文侯,韩遂,边章四贼授首,斩敌首十余万,于六盘山下筑京观,尔等何言?” “大汉万年。” “陛下万年。” 列列朝卿,无不是垂首恭喝。 事到如今,没有人敢发出异声,更没有人敢触怒天子。 须知,在外领军的宗王之子,公子牧,可是有数万可战之军,数万辎重从卒,天子大势浑然天成,忤逆者,可诛。 “拟诏。” 刘宏将捷报递给蹇硕,铿锵道:“敕封,龙骧中郎赵云为永寿乡侯,张绣封新息亭侯,陈槐封符离亭侯!” “诺。” 刘虞恭敬道。 刘宏目光落在殿下,沉声道:“骠骑有令,抚恤,军饷禄秩,当由太尉府,大将军府共策,尔等以为如何?” “当得。” “臣遵诏。” 张延,何进二人欣然应允。 不应的话,他们要直面刘牧的兵锋啊。 一战斩敌十余万,就是皇甫嵩镇杀黄巾军都没有如此离谱。 “呼。” 刘宏深吸了口气,傲然而视,漠然道:“朕于公子牧赐中兴剑,貂蝉侍十女为婢,授汝南颍水以北十二县并入陈国!” “陛下天恩。” “大汉万年。” 众公卿再度恭拜。 这一日,刘宏威压朝堂,无一人敢抬头。 天子于公子牧,大汉于陈国,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受尽恩宠。 短暂的朝议结束。 太仆卿袁基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府中。 “如何?” “洛阳风传可是真的?” 袁隗一脸急迫,朝着袁基问道。 若是刘牧大捷为真,证明他这个前太尉有过无功,被免职不冤,重新启用要看天恩,若是假的,未来还能登上三公之位。 “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袁基端起桌案上的酒水灌进口中,嘶哑道:“萧关之下,公子牧斩敌十余万,封侯者三人;陛下赏公子牧中兴剑,貂蝉侍十人,还把汝南颍水以北十二县划入陈国。” “轰。” 袁隗脑海轰鸣,掀翻了案几。 中兴剑,貂蝉侍无所谓,可把汝南十二县划给陈国,就是掘汝南袁氏的根基啊。 “太狠了。” 袁基悲凉一笑道。 袁隗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没驳斥?” “叔父。” “你若在朝,你敢吗?” 袁基眸子大瞪,指着凉州方向质问道:“公子牧,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刚屠了十几万人,还是对外的战争,他的功比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个人还大,若非他是宗王之子,仅一战便可成为大汉宗王,今日朝堂之上,谁敢忤逆陛下封赐?” “罢了。” “罢了。” 袁隗悲叹道:“某算是明白了,陛下让陈王权势滔天,更是在陈国屯兵数万,防的从来不是什么叛乱,而是我等关东士族,他终究是胜了。” “呵,哈哈。” “好一个公子牧,大汉骠骑啊。” 袁基甩下盛酒的瓷碗,垂袖踉跄走出大堂。 刘牧的一场大捷,击垮羌胡割据凉州的美梦,绞碎关东士族的权力。 从今往后,朝堂之上只有刘宏一个人的声音,只要刘宏不死,刘牧还在,没有人可以从刘姓手中夺取权力。 因为,兵锋之下,大汉公卿可悬首。 院落中。 袁绍,袁术二人对视。 刘牧之功,让他们卑陬失色。 同样,心中充斥着对于建功立业的野望。 大丈夫再世,功名当从马上取,刘牧可以,他们也可以。 卫尉卿府。 杨彪跽坐在床榻前。 榻上,杨赐形容消瘦,已经病疾入骨,时日无多了。 “如何?” 杨赐用力睁大眼眸。 杨彪恭敬道:“骠骑大捷,斩敌十余万。” “大汉要中兴了。” 杨赐眼中无光,嘶哑道:“某死之后,弘农杨氏不要出风头,更不要忤逆陛下,莫要去染指三公之位,若是有机会将修儿送往陈国求学,公子牧才是大汉的未来,他生大汉兴,他亡大汉灭,可谨记?” “孩儿谨记。” 杨彪眼中流淌下泪水。 弘农杨氏,三世太尉,未来自绝三公,只求自保了。 第59章 长生天在上,匈奴单于的朝奉 刘牧带来的变化。 从萧关至洛阳,继续朝着各州传递而去。 而此时。 朝那,军营之中。 耿鄙放下公文,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何?” “骠骑怎么说?” 程球,傅燮急忙问询。 他们出发的太迟了,没有赶上萧关之战。 故而,刘牧发来的公文,对他们至关重要,近乎于生死。 “无碍。” 耿鄙递过去公文,复杂道:“骠骑让某凑齐三万万钱用于赏军法令,若是凑不够便从凉州勋贵处找,没钱就拿田产来抵!” “咕嘟。” 傅燮咽了口唾沫。 从勋贵口中夺食,可不是易事啊。 程球急的跳脚,惊怒道:“勋贵钱那么好拿吗?” “好拿。” 耿鄙点了点头,靠着斧扆道:“骠骑率军杀入凉州了,若是凑不齐三万万钱,你的脑袋有北宫伯玉的十几万叛军硬吗?” “这……!” “这,不能强取豪夺吧。” 程球摸了摸发冷的脖颈,肝胆俱颤道。 “呵。” 耿鄙起身自嘲道:“我得凑,不然我的脑袋就没了,你立刻联络成纪李氏,狄道辛氏,牛氏,襄武彭氏,西城阎氏,上邽任氏,冀县杨氏等等凑钱,问问他们的脑袋够骠骑砍吗?” “诺。” 程球苦涩道。 耿鄙再度道:“对了,联络一下四大氐国,让他们出钱。” “诺。” 程球转身离开帅帐。 傅燮问道:“你不会贪墨吧?” “某是这样的人吗?” 耿鄙抽出配剑,寒光映照面庞,说道:“傅燮,你是士大夫出身,对州郡根本不了解,我们来的时候州府无钱,怎么去募兵,我除了程球还能让谁捞钱募兵?” “这?” 傅燮一脸懵逼。 耿鄙淡淡道:“我是陛下的门生,比你更清楚怎么治理凉州,你可知道因为凉州之事,陛下多次与骠骑商议,若是没有定下万全之策,根本不可能让我来赴任!” “或许吧。” 傅燮起身走向帐外,猛的回头道:“望你记住今日之言。” “自然。” “我可为大汉戍边而亡。” 耿鄙扬起剑峰,笃定道:“此剑,可杀人,可克敌,若他日因戍边而死,是我才能不足,而非不忠于陛下,不忠于大汉。” “好。” 傅燮作揖而退。 大汉王师至。 整个凉州可谓风声鹤唳。 除却叛逆的羌胡之外,还有很多羌族部落敬畏大汉,并无犯边,可他们依旧退出凉州地界,生怕被杀红眼的王师之卒与义军盯上。 同样,四大氐国惴惴不安,就怕刘牧搂草打兔子,平了氐族。 随着凉州刺史耿鄙的公文下达各郡勋贵与氐国,没有人敢反对,纷纷送上钱财用以支付赏军法令,不敢得罪这位凶名在外的大汉骠骑将军。 而北宫伯玉,李文侯之死,随着羌人退境,在塞外传递开来。 仅仅数日,便令无数羌胡部落为之恐惧,对着刺史府上书,想要朝拜大汉并奉上牛羊骏马,以显臣服之心。 十月上旬。 大军开赴武威境内。 大汉王师之风,吹遍整个西土边塞。 “将军。” “我族单于亲至,还望上报名讳。” 大汉军营辕门处,大量匈奴人驱赶着羊马停在营地前。 还有不少南匈奴射雕手骑着骏马,配着弯刀,拱卫南匈奴羌渠单于。 “什么族,什么部落?” 负责驻守院门的军卒神情不变,傲然询问道。 “胡族,来自皋兰圣山。” “我们有凉州刺史批的朝拜公文。” 匈奴将神情恭顺的递上公文,并报出族名与来源。 驻守军卒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南匈奴啊,皋兰不就是贺兰山吗?” “是。” “您说的对。” 匈奴将露出谄媚的笑容。 本来,他们还以为大汉衰弱了,不曾想一战杀的族中人心尽散,纷纷让羌渠单于来武威面见大汉骠骑,为南匈奴求一线生机。 “等着。” 驻守军卒持着公文转身离开。 “呼。“ 匈奴将瞬间松了口气。 直面沐浴鲜血而功的大汉王师,他的压力太大了。 不多时,驻守军卒再度返回,沉声道:“南匈奴单于入营,可领十人为使节,其他人需要在营外等候。” “诺。” 匈奴将小跑着走向羌渠单于。 “如何?” 羌渠单于带着希冀问道。 “单于。” 匈奴将恭敬道:“已经同意了,不过只能带十名使节入营朝拜!” “可。” 羌渠单于连忙下马,整了一下衣衫。 又从匈奴来人中点了十人,带着不少重宝进入大营。 营垒中,血煞之气冲霄,一个个王师之卒目光锐利,让他们感觉脖颈发凉,有种被砍下头颅的错觉。 进入帅帐,左右武将目光平淡,却肆意散发着铁血杀机。 那种从萧关杀出的气息,宛若一片波涛汹涌的尸山血海扑面而来。 “大汉骠骑。” 羌渠单于忍着窒息感,作揖恭拜为礼。 “拜见大汉骠骑。” 十名南匈奴使节恭拜道。 “言。” 刘牧居于上位,倚着一张侧案。 这一刻,他心中杀意暴涨,都朝着四方溢散开,犹如天倾之势。 可惜,他纵然想屠了贺兰山王庭也不能这么做,因为大汉国力空虚,做不到长时间的用兵对战,更何况是一场塞外远征,只能暂时忍下来。 “大汉骠骑。” 羌渠单于咽了口唾沫,恭敬道:“我族本就是大汉从族,前单于更是为大汉战死,闻骠骑君临西土边塞,特备重礼,牧牛羊而来献上,还请骠骑为我族加王号。” “羌渠是吧。” 刘牧捻着手指,漠然道:“你族休屠部可还在族中?” “在。” 羌渠单于恭敬道。 “那便好。” 刘牧寒声道:“大汉与贵族的友谊来之不易,我希望你胡族可以记住,大汉的人贵,谁敢杀我汉民一人,我便杀千人还之,杀我汉民十人,夷族灭种,贺兰山是你们的圣地,希望来日不要被鲜血染红,可对?” “是。” “骠骑所言甚是。” 羌渠单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 刘牧继续道:“恩加王号需大汉天子诏,若尔等真有臣服之心,当遣派使节前往洛阳朝奉,而不是在汉军营下虚为委蛇!” “长生天在上。” “胡族,对大汉绝对忠诚。” 羌渠单于一手抚着胸口,立下匈奴最为真诚的誓言。 “可。” 刘牧淡笑道:“不日,大汉将于凉州设下互市,你们可以用牛羊来换取盐,布,茶,瓷等等,希望你的誓言不是如夕阳般短暂即逝。” “不敢。” 羌渠单于心中苦涩不已。 互市,听起来就是利于大汉之事啊。 回去以后,他该怎么给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还有各部首领交代。 第60章 华雄:把他们砍了,可封侯否? “便如此吧。” 刘牧目光清冷道。 羌渠单于深吸了口气,恭敬道:“胡族所奉,还望骠骑接受。” “可。” 刘牧安排道:“仲康,你领人受礼,并安排羌渠单于暂住。” “诺。” 许褚出列应喝道。 “谢骠骑。” 羌渠心中满是无奈。 从何时开始,他们上贡都需要请求了,真是屈辱! 可刘牧的威势太大,仅此地的兵卒,就能扫平整个胡族,他又能如何? 随着羌渠单于退去。 董卓不由问道:“骠骑,我等扎营此地为何?” “筛选。” 刘牧淡淡道:“我在等耿鄙的筛选,看有多少羌胡来朝奉,互市之政是今年我与陛下定下的策略,羌胡,匈奴,西域各国,乌桓,鲜卑都在此列!” “诺。” 董卓心中有不解。 可他明白不能再问下去了。 一个中郎将,有什么资格去询问国策,这是逾越,更是不敬。 “散了吧。” 刘牧拂袖道:“所有朝奉之物不可擅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牛羊等牲畜先养几天看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杀了为军卒庆功。” “诺。” 众将躬身而退。 “骠骑。” 荀攸见众人离开,恭敬道:“长安筹措的钱财已经在路上了,耿鄙回消息说凉州的还差一些,等各郡运输到了,便可送来此地,而军中愿以钱财换田者不多!” “是了。” “我想的差了。” 刘牧抿嘴自嘲道:“对于他们而言,换田并非是一个好的选择,可能耗空赏金,还要补贴不少,可惜我的一番苦心。” “难啊。” “天灾,人祸。” 荀攸摇头苦笑一声道。 “陈槐呢?” 刘牧询问道。 这可是乡勇一跃成为列侯。 饶是他,都不敢轻视贸然出现的这么一个人。 可能是他擅动的风暴,毕竟浩瀚岁月,掩埋了不少本可以建立功勋的人,让他看到了培养人才的希望,想要看到陈槐能走多远。 “回乡了。” “槐里是皇甫将军的封地。” “年初他在扶风征了不少青壮参军!” “据陈槐所言,未闻骠骑檄文之时,村里剩下七个猎户保护妇孺。” “他们追随檄文参军,六子出,三子归,要带着尸首葬回去,还要给剩下的老猎户还马,等骠骑班师之时再来追随。” 荀攸语气有些沉重,对陈家村感到悲戚。 一村男儿全部战死,六子出,三子归,何等的悲壮啊。 “大汉于他们有愧。” 刘牧深吸了口气,叹道:“你发公文于皇甫嵩,让他遣派军卒,护送陈家村整体迁徙于陈国,并从他的食邑中抽调钱财为村民补上一些钱财,莫要惊动他人。” “诺。” 荀攸躬身退出帅帐。 大汉军营,边缘之地,规划出一片暂住营地。 羌渠单于扯着衣襟,时不时朝外面眺望着,不安道:“未曾有人来吧?” “没有。” 一个匈奴将恭敬道。 “那便好。” 羌渠单于深吸了口气,心里发毛道:“这些汉人,一个个都盯着我们的脖子,真以为我们的头是他们的军功,实在太可怕了。” “单于。” 一个匈奴将苦着脸道:“休屠部可是主战部落,他们对并州窥伺已久。” “某管不了那么多。” 羌渠单于冷笑一声,说道:“北宫伯玉起兵之时何等威风,几次击败汉军,我族各部蠢蠢欲动,可大汉一战定胜负,十余万颗头颅就这么被砍下来,我族一年杀羊都杀不了这么多,休屠部若是想试试汉刀够不够快,某便召开议会,逐休屠部出族!” “长生天在上。” “希望汉军不要动武。” 一个匈奴将心惊胆颤的祈祷着。 那凝视脖颈的目光,就像是汉军的刀一样锋利,让他浑身不自在,只能祈祷自家单于能够早日带领他们回到皋兰圣山。 只要安全回去,他将对着长生天起誓,终生不踏入汉土一步。 南匈奴的朝奉是第一个。 又数日之后,陇右白马河一带建国的百倾氐王杨腾,兴国氐王阿贵,兴和氐王窦茂,阴平氐王雷定,四大氐王联袂而至。 一个又一个的惶恐朝奉。 氐国,是大汉境内的国中之国,弱小而又贫瘠。 若非刘牧知道未来氐族会出一个苻坚,加上四大氐国追随马超叛乱,都不会记起来。 至于羌族来了不少,只有一些小的羌族部落,都未曾闻名,而强大的羌族部落,竟然一个都没有来。 或许,是被刘牧的‘代天伐羌胡檄’吓到。 亦或,被六盘山下的京观所慑,让他们望而却步。 被规划的营垒中,汇聚的人越来越多。 同样,也让羌渠单于,以及各部落的首领胆寒。 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怕营地中的汉军冲进来砍下他们的脑袋充作军功,更害怕刘牧将他们一网打尽,从而为大汉开疆拓土。 三日后,朝廷,凉州刺史府的钱财,齐齐送至大营校场。 数以万万钱而计,堆砌成一座小山峰,在骄阳之下熠熠生辉。 各营将士,一个个昂首挺胸,列阵长龙,嘴巴扬起肆意的笑容等候兑钱,还时不时瞥一眼飘荡的红绫,以及白绫上面的名字。 “先生。” “把他们砍了,可封侯否?” 华雄在功劳簿上签下名字,对规划营地念念不忘。 “胡扯。” “那是交好部落使节。” 卫觊白了眼,又说道:“等他们背叛大汉,你就可以砍了。” “行吧。” 华雄一脸惋惜。 他杀了很多人,萧关之战的头颅都系不下了。 只顾盯着北宫伯玉冲杀,所以仅领二十三万钱,可以在洛阳城内买两套大府宅。 “别碍事。” “后面还有不少人呢!” 卫觊挥了挥衣袖,驱赶着华雄离开。 领取赏金的军卒,一个个死死盯着规划营地,恨这些人不叛大汉,不然这一个个不是氐王,就是单于,要么是一部首领,少说能封个关内侯吧? “公达。” “你抽时间安抚一下。” 刘牧站在望楼之上俯瞰,轻笑道:“这些儿郎光盯着别人的脖子看了,别还没有谈互市之事,先把别人吓死了。” “诺。” 荀攸哭笑不得道。 刘牧问道:“耿鄙等多久了?” “两个时辰。” 荀攸默默看了眼帅帐所在。 耿鄙一个人立于帐前,烈日烤灼的他大汗淋漓,都快中暑昏厥了。 第61章 护商军,星空之下杯酒聚兵权 这一日。 大汉军营犒赏三军。 各族所奉羊群全部被宰杀烹煮,并且每人赏了一碗马奶酒。 这是刘牧最为宽限的军令,行军之际能饮酒一碗,是何等的殊荣。 帐外,热火朝天的大庆。 帐内,耿鄙坐在小马扎上冷汗淋漓。 刘牧翻阅着凉州刺史府的公文,沉声道:“凉州勋贵数十家,唯有张姓一家起兵,他们可是大汉的勋贵,你说这是为何?” “臣下愚昧。” 耿鄙如坐针毡的答道。 “你不知?” 刘牧甩下公文,嗤笑道:“他们在鸣不平,凉州士人,曾有人位列三公,如今就一个皇甫嵩,凭借军功登临左车骑将军,什么是车骑将军,伐叛之名,一个不长设之将,所以他们心中对朝廷有怨言!” “可恨,此为大逆。” 耿鄙拍着腿,沉声大喝道。 “行了。” 刘牧嗤笑道:“你若不知,会启用程球?” “是,是。” 耿鄙连忙低下头。 用程球是迫不得已啊。 不过,此人奸佞,但难得顺手,什么事情都能安排的恰到好处。 “切记。” “立碑铭之事出了差错,自己提着脑袋回洛阳请罪。” 刘牧淡漠道:“凉州各路义军还在朝着此地汇聚,若是放任这些义军在凉州境内你怕是夜夜难眠,我会替你处理此事,但你要明白战争结束,程球这种人会激起民愤,还是早日舍弃比较好!” “诺。” “臣下明白。” 耿鄙作揖恭拜道。 “走吧。” “且去参宴。” 刘牧扶着案几起身,一袭冕服迈出帅帐。 此刻,皓月悬于夜空之上,漫天繁星挥洒,大汉军营气氛炽热,肉香,酒香,伴随着一声声畅快大笑,愈发的浓郁诱人。 校场之上,或摆下案几,或盘腿以大地作案,盛着大肉酒水。 “骠骑。” “见过骠骑。” “骠骑万胜,大汉万胜。” 刘牧行至之处,列座的将卒无不是高昂大喝。 这份骄傲,是在萧关用鲜血,用敌人的头颅所铸,无人可以撼动。 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他们的名依旧会被载入史册,碑铭立于凉州边关,让后人铭记追随大汉骠骑将军刘牧克敌复土之故事。 “谒见大汉骠骑。” 参宴的各族单于,王,首领,战战兢兢的起身抚着胸膛。 刘牧到了,他们什么人物敢落后一步,自持身份就得血洒校场啊。 “诸君万胜。” “大汉万胜。” 刘牧没有理会这些人,从案几上端起一杯酒水,睥睨校场:“今日于边陲大贺,若萧关战死的英灵有来,愿与诸君同饮一斛,为大汉贺,为凉州贺,为诸君贺。” “为骠骑贺。” 将卒举起漆碗,齐声长啸。 校场之声,传遍各营,浩瀚星空之下回音接踵而至。 酒罢,大宴开席,羊肉的香味萦绕在整个营垒上空,让人欲罢不能。 “诸位。” 刘牧坐在案几前,语重心长道:“凉州遭此磨难,王室之错,全赖诸位兴义军,克敌复土,刘牧代陛下谢过。” “不敢。” “骠骑说笑了。” 马腾,张济这些凉州义军魁首无不胆战心惊。 萧关大捷,是大汉王师用命,杀出近乎一比十的战损比,屠戮十余万敌军之首,仅赏军钱帛就超过五万万钱。 这种逆天之功,他们敢承下,明日头颅就会悬于辕门之上示众。 “不过。” 刘牧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大汉有制,私人不可拥兵,你们的军卒让凉州刺史夜不能寐,更让与我们大汉交好的邦野寝食难安啊。” “刷。” 各族来使,耿鄙都变了神色。 参宴的程球,傅燮低眉垂目,不敢发言。 大捷之后,对私军夺权是常事,没想到刘牧的心这么急切,竟然在大宴说出这番话,要是一个不对是不是掷杯为号,八百刀斧手冲上来血染校场了? “全凭骠骑做主。” 张济,马腾二人起身恭敬道。 “全凭骠骑做主。” 各郡小股义军魁首无不附和。 因为,不远处的各营将卒正目光灼灼的盯着。 好似,就等着他们反驳刘牧背叛大汉,然后砍下头颅记个封侯之功。 “当然。” 刘牧夹了一块煮烂的羊肉,淡淡道:“大汉不会亏待所有用命之人,今年我与陛下商定互市之政,在武威,雁门,代郡等地设下互市之所,所以我准备组建一支护商军,便由张济,马腾你们二人共同统御,如何?” “敢不从命。” 马腾,张济眸子大亮。 “对了。” 刘牧吞下肉食,抬头淡然道:“护商军成立之后,不仅仅要保护互市之所的安全,更要保证大汉的利益,若邦野有人敢劫掠商队,可伐,可灭,同时希望各族能够配合。” “诺。” 马腾,张济,羌渠单于等等无不应允。 此时此刻,刘牧说什么都是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天宪。 这就是杀出来的威势,想要推翻此次制定的规则,除非推翻大汉,击败刘牧。 “记住。” “互市,合则两利。” 刘牧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互市之所,我会派人前来统辖,每年交易所得纯利,一成留在凉州为百姓谋福,敢有贪墨者诛。” “诺。” “骠骑万胜。” 耿鄙,各族使节应喝。 “张绣。” 刘牧捻着手指看向下方,沉声道:“封侯之诏已下,天使行至安定郡境内,我不日班师回朝,不过幕府还缺少将领,你与阎行可愿入幕府?” “愿随骠骑。” 张绣脸色涨红,拉着同席的阎行起身大喝。 “某愿。” 阎行恭敬作揖道。 “可。” 刘牧微微颔首,淡笑道:“寿成,陈国建立公羊学宫,名家蔡邕,大儒卢植为祭酒,我闻你儿马超还年幼,可愿去求学?” “愿意。” “骠骑贤圣。” 马腾起身应下。 心中有些哀叹,又有些欣喜。 哀叹,马超,张绣皆为质子,是他和张济统御护商军不犯上作乱的禁锢。 欣喜?自然是二人追随骠骑将军未来可期,只要他们为父之人不生事,马超,张绣学有所成,将会成为大汉梁柱。 这种事情,天下有无数人求而不得啊。 “便如此。” 刘牧目光落在各族各部来人身上,淡笑道:“诸位,互市还需要多多交涉磨合,若有如羌渠单于请封王号者,可以遣使前往洛阳朝奉。” “刷。” 四大氐王,各羌部落首领目光落在羌渠单于身上。 好啊,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胡族汉子,竟然对大汉谄媚到了这般地步,求着让大汉封你为自己部族的王? 第62章 刘宏最后的寄语,望骠骑不负大汉 篝火映照中。 羌渠单于神色不变。 大汉有刘牧,大汉有骠骑,跪服有什么错? 他羌渠的头颅,难道就比北宫伯玉的叛军更硬了吗? 见此,各部各族使节纷纷颔首附和,表明自己会前往洛阳朝奉。 你以为刘牧是在问‘请封王诏’之事? 错了,这是压着他们这些人臣服大汉,为帝陛之上的汉天子表忠心呢。 一个人压得各族直不起腰,大汉怎的能生出这般少年郎,比当年的段颎更加恐怖,简直就是数百年前的卫青,霍去病再生。 星空之下的宴席。 是大汉王师的庆功宴。 更是他们这些部族的割肉宴。 聆听着一声声大笑,就如利刃刺在他们的身上,泣血难书心中的委屈。 翌日一早。 耿鄙,马腾,张济送别这些人。 刘牧,连带各营主将连面都未曾露过。 互市之政,第一次在大汉成规章般展开,还需要时间去填充,只有凉州互市做出成绩,刘牧才能在并州,幽州展开,不然就是空耗人力物力。 三日之后。 传诏天使从洛阳风尘仆仆而来。 小黄门左丰,不似在卢植面前那般倨傲。 低眉垂首的捧起木盘递上,里面的天子诏都堆砌成小山丘,可见不止是封侯诏。 “诏书吗?” 帐中,所有主将神情凝重的呼吸着。 凉州初定,剩下的事情刺史府,郡守府都可以处理。 因此,这些诏书有可能是对他们的安排,是擢升,还是免职,都在一言之间。 “刷。” 刘牧展开一封天子诏,目光扫过放在一旁,又拿起第二封天子诏,道:“子龙的封侯诏,张绣的封侯诏!” “谢陛下。” “大汉万年,陛下万年。” 赵云,张绣连忙朝着洛阳作揖而拜。 帐中众人馋的垂涎欲滴,封侯啊,从戎者的毕生梦想。 “想必。” “这是陈槐的封侯诏吧。” 刘牧拿起一封诏书看了看,递过道:“仲康,你领一百王卒尉,护送一个小黄门日夜兼程发往扶风槐里陈家村宣诏!” “诺。” 许褚接过诏书转身离去。 刘牧又拿起一封道:“这是对各营的安排,董卓将功补过回迁河东太守,加武卫中郎将;宗员加为北军中候;周慎,赵融,鲍鸿领军班师回京,等候封赐。” “谢陛下。” “大汉万年,陛下万年。” 宗员,董卓,周慎,赵融,鲍鸿作揖恭拜洛阳。 五人神情各异,有欣喜者,亦有不解之人,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萧关之战,抹平了他们先前讨逆不利的结果。 董卓回迁河东,中郎将加号,武卫中郎将,算得上守备京畿的统帅之一。 宗员更是逆天,北军中候可是名义上掌控北军五校的将军,在京畿地域仅次于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刘牧,太尉张延三人。 “呵。” 刘牧展开最后一封诏书,淡笑道:“骠骑将军刘牧,赐中兴剑,貂蝉侍十女为婢,陈国增十二城为疆,择日班师陈国,以慰父子多年离别之苦,陛下懂我啊!” “嘶。” 帐中,众将倒吸了口冷气。 刘牧是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没想到,天子还是做出的封赐,四柄天子中兴剑,父子二人各得其一,并且还给陈国加封十二城,大汉四百年头一遭啊。 诏中所言,刘牧班师陈国,连回洛阳都不提一下。 由此可见,天子已经将刘牧外放州郡,又让董卓心里泛起了波澜。 若刘牧在洛阳为将,满朝公卿尽低头,他这种渴求功名,想要登上三公九卿之位者,必定犹如登青天之难,所以刘牧外放算是好事! 不过,他并不能理解刘宏的做法,为何要自废武功,难道是猜忌? 董卓胡思乱想之际。 左丰恭敬道:“骠骑将军,陛下所有封赐已经发往陈国,同时还赏赐了不少冕服!” “知道了。” 刘牧卷起诏书,淡淡道:“诸位且出去,我与左丰有话要说!” “诺。” 众将,随行小黄门退避出帐。 典韦持戟而立,帅帐十丈之内空无一人。 “小黄门,左丰是吧?” 刘牧倚着侧案,淡淡道:“你陷害过卢子干,还能活到现在便是陛下倚为腹心之人,所以可有口谕带来?” 左丰恭敬道:“陛下有言,宗室有宗法,汉军有军律,望骠骑不负大汉。” “明白了。” “回去传史官为赵云列传。” 刘牧神情不变,对此早有预料。 什么是宗法,未得天子诏,宗王不得回朝。 什么是军律,骠骑将军,大汉天倾之祸,当匡扶天下。 这是刘宏对他的寄语,是最后能够给予的东西,近乎将朝廷一半的权力塞入他的手中,所求不过是大汉延续。 等刘宏死后,刘牧纵然是反了。 这天下也是刘姓的大汉王朝,或许还会更加繁盛。 “诺。” 左丰躬身退出帅帐。 将赵云列传之事铭记于心。 刘牧的赏军法令,早已传遍五湖四海。 红白双绫,赏金,碑铭,列传,赵云就算今日解甲归田都可以被载入史册,还是汉史中单独列传的将帅之一。 不久,荀攸迈入帅帐。 戏志才远在长安,裴茂,卫觊还没资格商议大事。 因此,他不得不入帐来为刘牧筹谋划策,更要想办法安龙骧军心。 “骠骑。” 荀攸站在帐下作揖道。 “公达。” 刘牧书写着公文,沉声道:“传令各营,明日归朝献捷,各营暂由北军中候宗员统御!” “诺。” 荀攸躬身应下,却欲言又止。 刘牧放下毛笔,提起一卷帛书,淡淡道:“擢赵云为幕府中领军,张绣为中护军,阎行为后护军,我闻张绣帐下有一人名贾文和,你让此人来帅帐。” “诺。” 荀攸拿着公文帛书退出帅帐。 “贾诩,贾文和。” 刘牧敲打着桌案,咀嚼着这个名字。 伤天和不伤文和,损阴德不损仲德,两位赫赫有名的毒士。 可以说整个汉末三国,唯贾诩一人能勘定国策,可惜曹操,曹丕两父子都未能听取,不然三国的时代将会被提前终结。 同时,监军,领军,护军,是他效法设立的幕府军阶。 他是骠骑将军,是宗王之子,受宗法钳制,没有让幕府之将坐镇陈国之外的权力。 幕府军阶于此时至关重要,代表着将领可以分出高低,赵云,张绣为封侯之人,地位上必须要高出其他人一大截才行。 第63章 为汉人者,当表天之上国风采 “拜见骠骑。” 没多久,贾诩匆匆而至。 他立于帐下,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张绣,阎行,到底是谁泄露了他的踪影,竟然被这位盯上了。 “文和先生。” 刘牧目光清冷,指了指桌案上的诏书,问道:“陛下准各营返回京畿,唯独我要回陈国,你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恩宠。” 贾诩不假思索道。 “哦?” 刘牧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刚才帐中他说出天子诏所书,董卓眼中的野心再也遮掩不住。 贾诩果然能看明白诏书代表的含义,根本不是什么猜忌,而是无与伦比的恩宠和信任。 “骠骑。” 贾诩深吸了口气,恭敬道:“今日您重权在握,闻陈国兵卒数万,百姓数百万,此次再添一万龙骧军,还需被外放,可见陛下根本就不担忧犯上作乱,故为恩宠。” “是啊。” “这是天大的恩宠。” 刘牧审视道:“我的幕府,想必张绣,阎行已经给你说过了,南阁荀攸,北阁戏志才,若你肯入幕府为谋主,拜中阁祭酒,可愿?” “骠骑。” 贾诩苦笑道:“我们从未有过交集吧?” “重要吗?” 刘牧缓缓起身,俯瞰道:“我是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天下十三州想征何人为幕府之士,便可征何人为幕府之士,能拜中阁祭酒,何尝不是对先生的恩宠。” “诩,拜见骠骑。” 贾诩没有挣扎,作揖恭拜而下。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天子对刘牧如此。 刘牧对他亦是如此,更不用怀疑,自己一旦拒绝,天下将无人敢启用他。 “好。” 刘牧拂袖道:“先生可去寻荀攸了解一下幕府,以及陈国诸事,明日我们将发还陈国,再来西土就不知何时了。” “诺。” 贾诩躬身退出帅帐。 当他站在军帐之外,冬天略显冷肃的骄阳洒下光芒,才发现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从二人谈话到结束,还未超过一刻钟,可那种无形之势却压的他难以喘息,不是王侯之势,更像是早年拜见那个雄心勃勃的汉天子。 势与天地合,直面的不是一个单纯的人,而是面对古老的大汉王朝。 “挺直腰杆。” “大汉子民,不得弯腰。” 猛然,贾诩耳畔传来典韦的声音。 “典尉令。” 贾诩转头惊诧道。 典韦咧嘴一笑,憨声道:“为汉人者,当表天之上国风采,世子不喜欢自己人佝偻着腰,还望先生来日能端起身形。” “当然。” 贾诩笑了笑,挺腰垂袖走向荀攸所在军帐。 是啊,大汉本来已经临渊而行,各州边地的邦野蠢蠢欲动,全赖骠骑一战功成,打出大汉王朝的威名,汉人子民当得挺直腰杆,傲然立于尘世。 一夜过后,大军拔营归朝。 班师路上,各营军务全部移交给了宗员。 刘牧则是在查察凉州各郡的民生,见到了这个时代的疾苦。 这里没有肥沃的土地,没有平整的田亩,一座山接着一座山,大风吹的满脸黄土,就算在山上开垦田亩,一年都没有多少收成。 因此,寻找不需要过多浇水的粮种,将成为刘牧终生的夙愿。 十二月初。 大军行至三辅境内。 赵云前往永寿看了一眼自己的封地,便匆匆归营。 大雪之下的长安,在经历过秋天的蝗灾之后,有无数人念叨着大雪兆丰年,明年或许有一个较好的收成。 “骠骑。” 宗员眼含热泪。 董卓,鲍鸿,周慎,赵融神情复杂。 五人身后各营将卒,则是目光炽热而又不舍。 这时,华雄从马鞍上摘下水囊丢给赵云,喊道:“常山赵子龙,大汉的永寿乡侯,凉州大贺之日没来及敬酒,此囊有某遣人打的青梅酒,待来日与你同饮。” “可。” “一路珍重。” 赵云扬起水囊,诉说着离别之言。 人群中,从陇西赶赴同行的马超满是羡慕。 寥寥几句离别话,却道尽了二人袍泽之情,可称生死之交。 “走吧。” “早些回洛阳。” 刘牧看了眼长安城,淡笑道:“我休整一日,明天从商南直下荆州,然后会转道陈国,待诸位来日到了陈国,再畅饮!” “骠骑。” “骠骑万胜。” “大汉万胜。” 宗员,董卓,周慎等人拱手大喝。 继而,各营将卒齐齐长啸,释放着离别时的郁气。 短短数月时光,刘牧给他们留下终生不可磨灭的印象,大汉万胜,骠骑万胜,将铭刻在骨血中,一直随着血脉流传下去。 “万胜。” 刘牧望着远行的大军呢喃自语。 这些将卒曾是他最为倚重的大汉王师之卒。 不知过几年相见,是否已经成了仇敌,需要怒目而对,挥戈相向。 “骠骑。” 许褚从城门处纵马而至。 “袁滂回去了?” 刘牧扶刀朝着城门处走去,在雪地中留下一行脚印。 “回了。” 许褚恭敬道:“末将赶赴槐里之时,陈槐等人已经朝着陈国出发,故而在蓝田截住宣诏,等返回长安,执金吾将所有事宜交接给南阁祭酒,与皇甫将军回朝禀事了。” “嗯。” 刘牧伸出右手。 一片雪花落在掌心融化成水滴。 不知为何,荀攸感觉此刻的刘牧,竟有种疏离天地之感。 “骠骑。” 许褚恭敬道:“志才先生已经安排人修筑营垒,他正在城内筹备粮草,足够我们回到陈国,可惜我们或许再也不来长安了。” “错。” “只是暂别长安。” 刘牧脚步一停,转身道:“子龙,文远,你们二人领军入营;仲康,典韦入城巡查;徐荣,阎行,张绣,你们带着马超暂居军营,明日早些出发陈国。” “诺。” 众将应声大喝,驱散了袍泽分别带来的伤感。 “还有。” “战争已经结束了。” “龙骧是我的私军,没有资格从长安百姓家中征粮。” 刘牧目光落下,安排道:“卫觊,裴茂,你们与志才对接一下,此次我们征长安多少粮草,你们从余钱中扣除,分发给长安交粮的百姓。” “诺。” 卫觊,裴茂躬身应道。 公私分明,严于律己,或许这就是他们追随的骠骑吧。 从大军班师长安那一刻,对于平定凉州的战争彻底落下帷幕,龙骧军不再是为大汉征战的王师之卒,而是宗王之子刘牧的私军。 第64章 长安:骠骑说了,风雪甚大 大军停驻。 刘牧迈步入城。 街道两侧,都是踮脚眺望的百姓。 有人双眸发红,有人潸然落泪,亦有人高呼骠骑之名。 刘牧目光不断扫过这些百姓,未来长安会被董卓占领,逢天灾人祸,吃的遍地白骨,道路两旁的沃野都埋葬不下。 他能够改变吗?能,但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可以在乱世中重新塑造大汉,唯独不能承继刘宏手中已经走到末路的大汉。 秩序的腐朽,从上到下;想要大汉中兴,必须用鲜血洗去过往,从下到上建设新的秩序,才能成为诸夏大地的共主,立下不朽于岁月的王朝。 故,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临近长安宫廷,骠骑将军府之名,高高挂起。 “世……骠骑。” 戏志才从府门处走下来。 “志才。” 刘牧吐了口浊气,凝视着眼前的门户,沉声道:“于府门处设下两面大鼓,凡有百姓擂动之时,府中留驻的仆从必须出府询问发生何事,此法令传长安四城。” “诺。” 戏志才恭敬道。 “便如此吧。” “我累了,你去对接军务。” 刘牧提着袍服,迈入府门之内。 “怎么了?” 戏志才不解的朝荀攸低问。 “不知。” 荀攸摇了摇头,苦笑道:“骠骑自从回到长安之后,就有种说不上的悲意,好像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或许只是有些累了,再怎么天纵奇才,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而已。” “是啊。” “骠骑还是少年郎。” 戏志才拳头紧握,呢喃自语着。 一个少年郎,从去年年初开始,就一直奔波在各处,从陈国到荆州,从洛阳到凉州,几乎没有怎么停歇过。 尤其是此次平凉州之叛,可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啊。 半个时辰之后,戏志才与裴茂,卫觊对接军务,带着将大量的五铢钱分发给捐赠粮草的长安百姓,让不少人有些手足无措。 征粮还给钱?他们何时见过这般场面,平时不要钱就不错了…… 临近傍晚之际。 骠骑将军府门处设下两面大鼓。 戏志才所拟榜文,压着骠骑将军印张贴在长安四城。 哪怕是刘牧不在长安,依旧为这些百姓留下一线生机,有危急,不平之事,长安百姓皆可敲响两面大鼓,自有府中驻守之人为你做主。 翌日,刘牧早早更衣,登上车舆朝着城外驶去。 一路上相送的百姓不知几何,他们为戍边之功而送,为刘姓宗子而送,更是为了刘牧设下的两面大鼓而送…… “天冷。” “风雪甚大,早些回家吧。” 长安城外,刘牧掀开帐幔,朝着紧随车舆的一位老丈说道。 “将军慢行。” “一路上需多加小心啊。” 老丈知道有龙骧军相随,可还是送上了殷殷关怀。 “当得。” “我还年轻,当为大汉留有用之身。” 刘牧放下帐幔,轻声道:“典韦,传军令,开拔陈国。” “开拔。” “开拔。” 驱车的典韦朝着四周长喝。 一声令下,龙骧军拱卫着车舆,消失在风雪中,朝商南而去。 “回吧。” “都回吧。” “骠骑说了,风雪甚大。” 老丈转身对着摩肩接踵的长安百姓招呼一声。 随着大雪落下,大地变成白茫茫一片,长安城外只剩下远处林中牲畜的吼叫。 十二月中旬,大军发至南阳境内。 刘牧婉拒了荆州刺史的拜访,遣派军卒率先去陈国传讯。 “哈哈。” “我儿要回来了。” 消息传至陈县时,已是三日之后,府中回荡着刘宠骄傲的笑声。 “陈王。” 顾雍恭敬道:“骠骑回国,当与各县百姓同贺,可要组织官吏出城相迎?” “不。” “不必带官吏。” 刘宠大手一挥,沉声道:“牧儿不喜繁文缛节,孤与汉升,伯安领人出迎就成,你准备一下牧儿安排的事情,等休息两日再来府中禀事。” “诺。” 顾雍恭敬道。 刘宠徘徊在堂中,想了想说道:“伯安,你先去找一下满伯宁,牧儿已经是骠骑将军,不能与孤住在一个宅子,所以让他领监州尉的人,把陛下的封赏带入新宅!” “诺。” 许定应声离开。 “小子长大了。” “一时间,孤都不知道做什么比较好。” 刘宠喃喃一声,问道:“汉升,你以为还需要准备什么?” “不需要。” 黄忠摇了摇头,笃定道:“末将不怎么了解骠骑,但骠骑早在征凉州之前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情,陈王还是做一个寻常为父之人的事情便好。” “是了。” “确实如此。” 刘宠坐在一张模样怪异的大椅上。 这是刘牧曾在洛阳传回的图纸,所造太师椅,以及各种长案,家具样式等等,并让陈国开设不少加工工坊,在豫兖一带卖的非常不错。 “陈王。” “骠骑不走了吧?” 顾雍想了想,还是问道。 陈国现在人口众多,又新增十二县疆土。 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刘牧把控,才能不让循环的财政体系崩溃,不然数百万百姓,将会成为压垮陈国的大山。 “不走了。” 刘宠双手垂在扶手上,目光锐利道:“如今的洛阳,已经不需要我们父子,所以牧儿回来应该着手陈国建设与互市之政,你这个陈国相可是排头兵,不能拖了后腿。” “陈王放心。” 顾雍作揖恭拜。 刘牧要回来了,消息不胫而走。 整个陈县的百姓都在热议,并且朝着各县风传。 是夜。 满宠敲开一座府门。 陈槐带着诧异,打开门道:“满尉丞?” “符离亭侯。” 满宠微微拱手,淡笑道:“骠骑差不多两日后便至陈县,陈王带着人出城迎接,监州尉也去,不知亭侯可有时间?” “骠骑?” “骠骑回来了?” 猛的,陈远,陈风从屋内蹿了出来。 “是。” 满宠颔首道:“骠骑得天子恩赐,返回陈国留驻,短时间之内不会离开陈国,若是诸位想要出城相迎,两日后一早来监州尉府。” “当得。” “多谢满尉丞。” 陈槐,陈远,陈风作揖一拜。 满宠压了压头上的台笠,淡笑道:“亭侯,某还要去通知其他人,不多搅扰了。” “好。” 陈槐连忙点头。 自从他来陈国以后,常有人上门呈递名刺。 说起来,还真不怎么习惯这样的生活,没有槐里时自在。 如今他终于可以再度参军入伍,追随骠骑做一个建功立业的将卒。 第65章 凡为上位者,子嗣便是手中玺 满宠游走在陈县各大府门。 不少人,都知晓了刘牧归国的消息。 这一夜。 陈县有无数人枕席难眠。 陈国的世子,大汉的骠骑,让人激动之情难免。 尤其是闻刘牧之名来到陈国的人,更是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一连两日。 陈县欢声笑语不曾停下。 各家各户,都将仅存的红绫挂在门楣,为世子归国大贺。 陈县往南。 郊野之上,刘宠负手徘徊。 满宠,史阿,许定,黄忠,乃至连高顺都来了。 顾雍,卢植,蔡邕,以及封侯的陈槐等人伫立在旷野上,眺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琰儿。” “累了可以回车上。” 蔡邕低头看着娇弱的蔡琰。 “父亲,琰儿不累。” 蔡琰踮脚朝着远处看了看。 卢植朝着远处一瞥,问道:“伯喈,怎的不见泰山羊氏之子?” “接待人呢。” 蔡邕叹了口气,说道:“骠骑在洛阳留下法令,招各州大商来陈国,自从羊衜回来之后,一直处理商业上面的政务,今日还要安抚想要面见骠骑的商贾。” “陈国啊。” “还真是膏腴之地。” 卢植目光扫过城门处自发来迎的百姓。 “子干。” “真的是膏腴之地吗?” 蔡邕捏着胡须笑了笑。 陈国地处豫州腹地,以前仅九城便养活了百万之民。 经历黄巾之乱后,人口翻了一倍余,所谓膏腴,不过是政令有达,不管是国相府,还是陈王府,都有俯照民生之政,才能让此地看着像乐土而已。 “随你。” 卢植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 “轰隆。” “轰隆。” 大地一阵震颤。 天际之远,腾起一片黄土。 犹如地龙翻身一般,卷起尘埃风暴朝着陈县笼罩而来。 隶属龙骧军的旌旗破尘而出,铁蹄骤然减缓了行军脚步,开始朝陈县徐徐抵进。 “唏律律。” 片刻,大军于众人五百步之外停止不前。 一辆四马车舆从军列中缓缓驶出,停在百步之外。 “刷。” 刘牧掀开帐幔,踩着马凳走了下来。 将手中的定业刀递给典韦,整了整身上一袭素衣向前走去。 大军急停,车舆驶出。 少年郎孤身上前,身后是漫天黄沙遮蔽的铁骑与猎猎旌旗。 这一幕,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睛,好似天地为之失色,都在衬托缓行的素衣身影。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莫不是如此。 “儿刘牧回来了。” “父王,一年可还安好。” 刘牧敞开双手,合拢作揖对刘宠大拜。 在陈国之外,他是大汉的骠骑将军,在陈国他是宗王之子,陈国的世子。 刘宠值得他拜,更值得陈国百姓一拜。 天灾人祸的时代,豫州腹地能有一片乐土,刘宠功不可没。 “我儿。” “回来便好。” 刘宠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本来准备好的诸多说辞,化为一声我儿,诉清一位老父亲的思念。 “诸位。” “可安好。” 刘牧挺直腰身看向众人。 目光经掠蔡琰时,还如少年般眨了眨眼。 惹得她退在蔡邕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头看着。 “尚好。” “骠骑万胜。” 众人回应,唯独陈槐三人肃然大喝。 一句骠骑万胜,似乎让所有人回到了萧关征战的场景。 龙骧军目光灼灼的朝陈槐凝视而来,符离亭侯,乡勇封列侯的传奇啊。 “行了。” “可去封地看过。” 刘牧拍了拍陈槐的肩膀问道。 “未曾。” 陈槐羞臊道:“末将就一乡勇,不懂什么食邑之事,所以让国相府代为处理食邑,到时候折换成钱粮布帛就成。” “可。” “回家吧。” 刘牧朗笑一声,朝着众人招呼。 回家了,龙骧军自有人安排入营休整,不需要他过多操劳。 “诺。” 一声声长啸震动山野。 ………… …… “如何?” “可还入你眼?” 大军归营,迎接之人散去。 刘宠带着刘牧行于陈县街道,身边只有典韦,许褚作为近身护卫。 “繁荣了不少。” 刘牧从街边摊贩上买了粔籹,塞了一根在口中咀嚼,问道:“公羊学宫设在何处了,还有造纸工坊年利多少?” “我不管此事。” 刘宠垂袖淡笑道:“工坊与商业之事,全部托付给了羊衜。” “哈哈。” 刘牧笑了笑,打趣道:“天下未安,陈国还在建设,父王就准备给我让位了啊,孩儿这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你啊。” “比小时候调皮多了。” 刘宠摇头失笑不已,说道:“你和陛下为父都看不懂,你们明明都有能力抚镇天下,而今更是压得士族抬不起头,却猛的急流勇退,却是为何?” “父王。” “你可知一份粔籹需要多少人的努力吗?” 刘牧举起手中的粔籹,目光锐利道:“士族的根基从来不在朝廷,而是在州郡之中,朝廷取赋征兵,乃至治民都离不开他们的协助,朝堂之上他们败了,可他们还在州郡,使皇权不下乡啊!” “也对。” 刘宠眉头紧锁。 “或许。” “孩儿与陛下类同。” 刘牧身上气势一换,侧目道:“我们可以为了一些目的坐视天下大乱,但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大汉中兴!” “或许吧。” 刘宠洒脱一笑道:“不管何时,陈国都是你的倚仗!” “当然。” 刘牧眼中尽是笑意。 陈国,是他的基本盘,更是刘宏手中最为锋利的刀。 这柄刀锋插入关东士族的核心,并且开始瓦解汝南袁氏的影响力。 当朝宗正刘虞,能批下陈国建设公羊学宫的法令,还让蔡邕,卢植为祭酒,便是刘宏与他心照不宣的结果。 尤其是封赐陈国,将汝南颍水以北十二县划入陈国,更是让袁氏元气大伤。 “牧儿。” “为父没记错,你年后便十八了吧。” 刘宠脸上带着老父亲般的笑容,语重心长道:“你母亲早亡,府中无人操劳家事,你可有心仪之人,为父就算厚着脸,也要去洛阳请天子下赐婚诏!” “额??” 刘牧微微一愣。 他都活出第二世,来大汉都得被催婚? “凡为上位者,子嗣便是手中玺。” “你还是少不更事,好生想想为何这般形容。” 刘宠畅快大笑,大汉骠骑,功压庙堂又如何,还不是他的子? 第66章 刘宏:蹇硕,你为何没蔡伦之能? 凡为上位者。 子嗣,便是手中玺? 回到新府苑,刘牧坐在大椅上呢喃自语。 “骠骑。” 荀攸,贾诩,戏志才洗漱更衣,入府恭拜。 刘牧回过神问道:“父王催婚,你们说为何?” “这有什么奇怪?” 荀攸微微一怔,苦笑道:“以骠骑的年纪,很多人都有了子嗣。” “为何?” 刘牧没有明言,再度问道。 贾诩眼眸深邃,淡笑道:“骠骑,成家立业,以子嗣安人心,不管一个人再怎么功压天下,都有终老的一天,有了承继之人方能凝聚人心。” “如此啊。” 刘牧拍了拍额头自嘲一笑。 他从后世而来,曲解过成家立业。 后世先立业后成家,可在这种时代,先成家后立业才对。 若不然,他一旦出现什么差错,不管塑造多么庞大的势力,都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怪不得刘宠会催婚呢。 “一叶障目。” “骠骑少了些生活经验。” 贾诩微微一笑,宽慰着劝说道。 “嗯。” 刘牧缓缓起身,淡笑道:“初回陈国,你们先休息三日再来府中议事,这几日我得疏理一下陈国各项事宜,并且为互市拟定章程。” “诺。” 三人应声退去。 晚上,刘牧前往陈王府参宴。 一场只有父子二人的宴席,席间欢声笑语不停。 回到骠骑将军府,王越,史阿师徒二人正在院中比剑,许褚看的直叫好。 “骠骑。” “拜见骠骑。” 王越,史阿收剑上前。 “王师。” 刘牧有些惭愧,说道:“这几个月随我帐下有些委屈了,从明日开始王师便为公羊学宫剑师,授学子剑术。” “诺。” 王越无不应允。 公羊学宫,必定走向强大。 终有一天,他将会成为天下之人朝拜的剑师。 “史阿进来。” 刘牧转身走向书房。 里面空间极为广袤,陈列数排木架,摆放着抄录的纸质书籍。 “骠骑。” 史阿恭敬道:“冀州之行,沮授,田丰已至,前往东郡寻人未曾找到程昱,不过有个程立的名士符合条件,某给监郡令使留了话时刻监察此人。” “是他。” 刘牧点了点头。 程昱,原名程立,梦泰山捧日才改了名字。 若不是史阿说起,他都忘记了此事,毕竟前世都当做野史来记,谁会关注程立之名。 “骠骑。” 史阿连忙恭敬道:“某明日联系监郡令使遣人护送程立来陈国。” “嗯。” 刘牧手指轻叩桌案,漠然道:“父王身边可有异事?” “有。” 史阿恭敬道:“天子封赐疆土诏书传至陈国,陈王正在各县巡视民生,碰到过刺杀之事,不过被许定拦了下来,经满尉丞审讯,是有人给了他钱财,并不知晓对方是什么人!” “呵。” “还用问吗?” 刘牧嗤笑一声,说道:“封赐十二城,谁的损失最大?” “袁氏?” 史阿脸色一变。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之族,豫州的庞然大物。 可以说,天下官吏,至少有七成是袁氏提拔,或者被袁氏门生提拔,这个家族的庞大不止是在朝堂,更是如大树根系般扎在大汉王朝身上。 “不一定得袁氏动手。” 刘牧淡淡道:“总之脱离不了干系,或许有心人挑拨也会这么做,监州尉要做好查察,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诺。” 史阿肃然应喝。 刘宠遇刺,是他和满宠的罪,不容反驳。 “对了。” 刘牧安排道:“你今夜走一趟各府,通知他们三日后议事,包括陈国相顾雍,公羊学宫的蔡邕,卢植,还有陈槐。” “诺。” 史阿躬身退出书房。 “士族。” “没有千年的王朝,有千年的世家。” 刘牧从书籍上取过一本书籍,摇头冷笑一声。 诸夏数千年历史,就是权力争夺的篇章,将一件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中间穿插着各种天灾人祸,既然来了大汉,治民制士势在必行。 与此同时,洛阳南宫。 嘉德殿中,篝火旺盛,驱散凛冬的寒意。 刘宏翻看着手中的书籍,笑道:“蹇硕,此物甚是精妙。” “陛下。” 蹇硕恭敬道:“若此书能贩卖各州,对于士族可是重大的打击,与挖坟掘墓没什么区别,恐引发动乱啊。” “胆怯之徒。” “朕有大汉骠骑。” 刘宏嗤笑道:“这是陈国所造,天下士人真以为刘牧的刀只会砍邦野的蛮人吗?” “奴婢知错。” 蹇硕心中发寒,颤栗着跪在殿中。 “算了。” 刘宏兴趣寥寥,合上书籍道:“可惜,誊抄太过费时间了,若是想要贩卖天下各州,陈国需要超过万人文士每日执笔,你为何没有蔡伦之能?” “额??” 蹇硕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就是一个常侍,又不是将作大匠,陛下太会难为人了。 “为何不言?” 刘宏起身询问道。 蹇硕连忙道:“陛下,掖庭令毕岚有将作之姿,他所督造铜人,巨钟,天禄,虾墓,在宫中极负盛名,并有翻车,可设机车以引水,以及以气引水的渴乌,若是他肯钻研,定能解陛下心忧。” “不必了。” “朕不能插手此事。” 刘宏捏着书籍,目光锐利道:“朕下诏封赐陈国之后,你言有人刺杀陈王,可曾找到是何人所遣,与汝南袁氏可有瓜葛?” “奴婢不知。” 蹇硕苦涩道:“骠骑麾下有一支监州尉,名义上以绣衣御史之权所设,这些秘卫遍布天下各州,陈国近乎是绣衣直指的禁地,刺客都被监州尉丞满宠带走审讯,不过陈国并未对汝南有所动作,奴婢猜测并未问出什么消息。” “监州尉,王卒尉。” “朕还是小觑了这位公子牧。” 刘宏哂然捋了捋腰间垂落的玉饰,俯瞰道:“比你绣衣直指如何?” “强出一筹。” 蹇硕恭敬道:“据悉监州尉已经开始对邦野渗透了。” “啪嗒!” “啪嗒!” 刘宏走下帝陛,与蹇硕平行而立,淡淡道:“一个不足两年的监州尉,竟然比你的绣衣直指还要强大,这是你的罪,即日绣衣直指并入公车大谁卒,还是由你代掌,公子牧能听到的消息朕要知道,公子牧听不到的消息朕亦要知道,可明白?” “诺。” 蹇硕躬身作揖。 大谁卒,名义隶属公车司马令。 实际上与羽林宿卫同属禁卒,兼行绣衣直指职责,一直被刘宏亲自所掌。 此次绣衣直指,大谁卒合并,他可控的秘卫膨胀数倍不止,瞬间便超过了监州尉。 第67章 刘牧之臣,幕府文武众星闪耀 洛阳。 随着刘牧而变化。 权力官职的更迭,从未停下过脚步。 天色大亮,刘牧坐在了书房之中考虑陈国的未来。 取仕,壮大自身力量;组建商贾出海交易;打造互市;工坊整饬;厉兵秣马;开垦田亩;以及对公羊学宫进行调整…… 他的事情太多了,而且免不了走一趟并幽二州。 “骠骑。” 屋外,典韦恭敬道:“蔡祭酒求见。” “请。” “传人上茶。” 刘牧放下手中的毛笔。 伴随着蔡邕入书房,一个样貌出彩,肤如凝脂的少女端着茶水进来。 “嗯?” 刘牧侧头而看。 “骠骑。” 少女放下茶水后微微一礼,恭敬道:“婢是貂蝉官,并州任家女,管理宫中貂蝉侍,骠骑称一声貂蝉便可。” “下去吧。” 刘牧摆了摆手。 貂蝉官,宫中的官职一种。 听侍婢之言,应是未来出现过的貂蝉,并州任红昌。 不过,总的来说是个养眼的侍婢,于他并无什么大用,更不可能似吕布那般沉沦酒色。 “诺。” 貂蝉作礼退出书房。 “蔡师。” 刘牧抿了口茶,淡笑道:“议事时间已定,怎的这般心急?” “骠骑。” 蔡邕不卑不亢,沉声道:“老朽与子干可以招门生来陈国授学,但公羊学宫所授什么学,还需要骠骑下定论,并且招募多少学子也得做出决策!” “不错。” “公羊学宫并非一家之学。” 刘牧垂袖淡笑道:“并且,陈国不止公羊学宫,我还准备设稷下武殿,用来教授兵家之法,所以你才是公羊学宫的祭酒,而卢师是稷下武殿的祭酒。” “骠骑。” 蔡邕脸色巨变。 何谓稷下,社稷之下,可谓国学二字。 刘牧此番举措逾越宗法制度,可能会触怒天颜。 “不必担忧。” 刘牧解释道:“这些事情都会通过宗正法令,我是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是制度的受益者,不会轻易逾制。” “那便好。” 蔡邕顿时松了口气。 刘牧问道:“蔡师,若一个寻常人识字到熟读需要多久。” “一两年时间。” 蔡邕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用仓颉篇,史籀篇,急就篇启蒙,这只是熟读,想要理解经文要义,恐怕需要半生的时间。” “懂了。” 刘牧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蒙学,还没有后世那般完善。 尤其是标点符号,虽然大汉有句读,但还不够成熟。 “骠骑,准备编撰新书?” 蔡邕倒吸了口气,难以置信的猜测道。 “有这个意思。” 刘牧捏着茶盏,沉声道:“难以理解经文要义,是因为断篇问题;识字较慢是识音太难;我准备以此入手,并编撰大汉字典,比许慎的说文解字更加详细一些,可以随时查字与其意。” “骠骑大才。” 蔡邕眼睛猛的一亮。 刘牧思忖道:“劳烦蔡师与卢师集合陈国所有文士,列出大汉的常用字与生僻之字,争取年关之前弄完此事,识音与断篇我来处理。” “诺。” 蔡邕作揖离去。 “难搞啊。” 刘牧眯着眼笑了笑。 后世的启蒙法容易普及,可大汉是大汉,并不适合。 所以效仿洪武正韵是最好的选择,但音又不同,只能借反切法来解决识音问题,断篇直接抄标点符号就可以了。 大汉字典,更加容易了,唯一差的就是印刷术。 相较于凸版印刷,凹版印刷或许更好用,可惜不适合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出现了拓印法,由头还是刘宏弄的熹平石经,学子抄录不及,才弄出拓印法门,若再进一步便是雕版印刷。 对于如今的陈国而言,取活字印刷术,转轮排字盘一步到位是最好的选择。 一连两日。 刘牧几乎都是在书房度过。 直至第三日正午才洗漱更衣,前往大堂议事。 骠骑将军府,规格仅次于陈王府,是两个府苑打通,厅堂扩建而成。 此刻,大堂之内人头攒动,左右设大椅,长案。 左侧坐着陈国相顾雍,中阁祭酒贾诩,南阁祭酒荀攸,北阁祭酒戏志才,卫觊,羊衜,裴茂,蔡邕,卢植…… 右侧则是:中领军赵云,中护军张绣,前护军黄忠,后护军阎行,左护军高顺,右护军张辽。 王越,满宠,史阿,以及徐荣,陈槐,在旁处等候安排。 至于许褚则是如门神一般,于大堂门户扶剑而立。 “骠骑。” “见过骠骑。” 刘牧入堂,典韦捧着几本书籍紧随其后。 左右文武尽皆起身作揖恭拜,满堂人杰放在什么时代都可以作为群星闪耀。 “坐。” “不必多礼。” 刘牧目光扫过旁处的几人,淡淡道:“王越,满宠,史阿入左侧;裴茂,徐荣,陈槐入右侧,此次议事卫觊代为记室。” “诺。” 众人恭敬应喝。 当即,便有仆从入堂为卫觊研墨铺纸。 “啪。” 刘牧将陈王符令压在桌案上,沉声道:“今日之事,皆为陈国内事,此令诸位都认识,故而算是我代父王议定陈国未来发展,可明白。” “诺。” 众人相继颔首。 如此庞大的议事,必须以陈国之名展开。 若不然就是逾制,骠骑将军之名根本扛不住。 “首议之事。” “陈国的军制革新。” 刘牧从典韦手中取过一本书籍,沉声道:“除却龙骧营,陷阵营,陈国还有四万可战之卒,免去张辽龙骧中郎之名,擢赵云为主将,阎行为龙骧中郎辅之。” “诺。” 赵云,张辽,阎行起身恭敬道。 刘牧再度道:“陷阵主将为高顺不变,传许定为陷阵中郎辅之。” “诺。” 高顺起身应喝道。 “设步卒神武营。” “徐荣为神武主将,张绣为神武中郎辅之。” “设步卒建武营。” “黄忠为建武主将,裴茂为建武中郎辅之。” “设轻车介士营。” “张辽为介士主将,陈槐为介士中郎辅之。” 刘牧目光灼灼,一口气设三大番号营。 这将会成为陈国的主战军卒,余后不再增设番号军营,除非有一天战争来临,有军营立下大功,才会赐予番号。 “诺。” 堂下众人神情大震。 神武,建武无不彰显奉武之志。 最为震撼的是轻车介士,表意是骁勇无畏之士。 更何况五大军营,不仅广纳幕府之将,连裴茂都被参为中郎将了。 第68章 月旦评,风姿奇表荀文若 “同时。” 刘牧目光扫过左侧,拂袖道:“以各阁祭酒为首,组建军谘司,以中阁祭酒为主,四阁辅之,下辖军谘祭酒,军谘掾属,军谘书佐,军谘书令,军谘令使,依次在校营之内授兵学,统计军功,核算禄秩,粮草统筹等诸事,具体章程议事之后下发。” “诺。” 贾诩,荀攸,戏志才起身恭敬道。 对于以贾诩为首,荀攸,戏志才虽然不解,但并未置疑。 他们都清楚,各司草拟,更迭极为频繁,未来不可能就这样定性。 “仲康传令。” 刘牧淡淡道:“征冀州沮授为东阁祭酒;田丰暂领军谘祭酒;军谘司首要任务便是以大汉军律为范本草拟军中规章,并完善陈国役夫制,以剩余一万军卒组建辎重营!” “诺。” 许褚,贾诩等人再度应道。 军律,重中之重,大汉的军律未必适合陈国。 不过不能告诉外人刘牧要重整军律,只能以规章对外宣之。 “神武,建武,介士。” 刘牧思忖道:“年后发往原汝南十二城,依两河屯田练兵。” “诺。” 张辽,黄忠,徐荣肃然道。 “军务之事暂毕。” “诸位有疑问,可直言。” 刘牧摆了摆手,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抿了口。 他在洛阳之时,便思量陈国军制改革的问题。 整个大汉王朝的军制都存在巨大的疏漏,除却禁军王师之外,各方杂乱无章,连最起码的辎重后勤都难以保障。 所以,回到陈国第一件事必须是改制。 军卒不能卸甲耕田,当以军屯田为重,可储粮,可练兵。 “骠骑。” 贾诩蹙眉道:“所谓军谘司,以及辖下诸多从吏,可还有其他事情?” “授兵学。” “更要让卒伍为何而战,懂了吗?” 刘牧敲了敲桌案,淡漠道:“此事我会写下核心要义,议事结束后下发。” “诺。” 贾诩瞳孔一缩。 为何而战,表明了一切。 为大汉?为百姓?还是为功勋? 不,都错了,想必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为刘牧死战。 “嗯。” 刘牧微微颔首,看向一侧道:“公羊学宫,稷下武殿,一个授百家之学,一个授兵家学说,卢师领稷下武殿祭酒,高顺,徐荣,张辽等将皆可为稷下之师,王师可授击技之术,军中若有才干之人,由各校通报军谘司,送入稷下武殿求学!” “诺。” 卢植,高顺,徐荣激动之色难掩。 这个时代能读得起兵书者少之又少,也是为何名将多是出自大族的原因,专门开设兵家学宫,绝对利好军卒未来。 “羊衜。” 刘牧沉声道:“凉州互市要开设,你年后发往武威,有什么事情持我符令调用护商军,不知可愿否?” “臣下愿往。” 羊衜决然起身,没有一丝犹豫。 “好。” 刘牧点了点头,安排道:“陈国工坊并入新设营造司,商业并入新设行商司,你最近与卫觊交接一下工坊诸事,安排各州大商年后与我会晤,明年六月要在并州开设互市,所以凉州互市极为重要,你要做好把控。” “臣下明白。” 羊衜深吸了口气,感觉行商司犹如千斤之重。 “元叹。” 刘牧沉声道:“这几日,你将陈国户籍,人口,田亩,赋税,田租等等归并成公文送入府中书房,拟定大贺之事要在年关前完成。” “诺。” 顾雍恭敬道。 “暂时如此。” “诸位,先去处理军政要务。” 刘牧扶着桌案起身,从典韦手中接过书籍一本本发下去。 军谘司的各种章程;行商司的经商要义;营造司的印刷术;公羊学宫的标点符号,大汉正韵反切法;稷下武殿可授兵学……………… 一本本书籍,是他耗费三天所写。 每一本都足以让堂下文武奉为圭臬,铸就盛世之基。 “诺。” 众文武捧着书籍,带着震撼退出大堂。 许褚与众人同行,前往沮授,田丰下榻之处传令。 这一日。 刘牧完成了一个王朝根基的基础建设。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完善。 五日之后,军谘司,行商司,营造司在陈县设下府邸,开始统筹整个陈国的军政要务。 “骠骑。” “陈国收入不少,但度支更多。” “尤其是以工代赈之政,是度支的大头。” 顾雍奉上陈国民生公文,道出一年的苦水。 工坊,商业,虽然贩卖不少钱财,却差点让他白了少年头。 “尚可。” “这还剩下不少。” 刘牧翻看着公文,淡笑道:“你拟定王令,陈国免一年算赋口赋;田赋改为四十五税一,开荒田五十亩者五年免税!” “什么?” 顾雍难以置信道。 刘牧将公文压在案几上,沉声道:“钱财我们有工坊,有商业,粮食明年会有屯田,陈国需要时间来休养,借我归国,平凉州大捷为由,就以此为贺!” “诺。” 顾雍苦笑着应下。 陈国相,名义上还属朝廷管辖。 可实际上,陈国二十一城,早就成刘宠,刘牧父子的国中之国,所有政令只能遵从,根本无法悖逆。 “知道为何不大赦吗?” 刘牧靠着大椅,目光锐利道。 “不知。” 顾雍摇了摇头。 凡有大贺,必随大赦。 朝廷如此,封国亦是如此,偏偏刘牧离经叛道。 “罪便是罪。” 刘牧淡漠道:“我与三军将士用命,百姓填补粮资,为何要为犯罪之人大赦,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我希望你能谨记。” “诺。” 顾雍神情有些莫名。 四百年的大赦制度,竟然因为心中不平便被废弃了。 一时间,他都看不明白刘牧是开天辟地的仁圣,还是仅中才之人。 “荀彧见过否?” 刘牧审视着问道。 顾雍不假思索道:“见过,胜某百倍不止,此人风姿奇表,有王佐之才,处理一州政务信手拈来,已经是刺史府首屈一指的属官,刺史骆俊极为倚仗。” “你啊。” “你可是陈国相。” 刘牧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顾雍不以为耻,反而说道:“骠骑,人与人各不相同,不及之处永远追赶不上,而且听说年后月初,汝南名士许邵,许靖要来陈县举行月旦评,届时说不定有奇佐出现,若能为骠骑寻得一良才,臣下愿让出陈国相之位!” “月旦评。” 刘牧眼眸中闪烁着奇光。 汝南名士,来陈国举行月旦评,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啊。 第69章 程立,徐福,两个改名换姓之人 月旦评是什么? 大汉时代的圆桌派,更像是另类的荐才会。 不少当朝士大夫,地方名士全部都被许姓两兄弟点评过。 顾雍离开之后。 刘牧还在思索月旦评为何要放在陈国。 汝南名士,他可不相信对方是为了给陈国荐才而来。 “骠骑。” 直到满宠来了。 刘牧才回过神,抬眸问道:“何事?” “甲级密报。” 满宠呈上竹筒封存的密报,恭敬道:“洛阳大变,绣衣直指被并入公车大谁卒,蹇硕领公车司马令,直属天子垂掌,并不对卫尉卿负责。” “有意思。” “大谁何出现了啊。” 刘牧将这份密报投入火盆之中,思忖道:“公车大谁卒都是禁卫出身,王卒尉根本渗透不进去,不过绣衣直指中的秘卫还能并入,此事隐秘进行,暂时不用联络。” “诺。” 满宠恭敬道:“洛阳还有消息,弘农杨氏杨赐死,陛下为其谥文烈,并追赠卫将军之名,以金印紫绶陪葬。” “杨赐死了。” “一个时代的落幕。” 刘牧心有感慨,弘农杨氏算是没落了。 杨彪为九卿之一,杨修还年幼,天下士人将以汝南袁氏为首。 “是啊。” 满宠唏嘘不已。 三世太尉,比汝南袁氏不遑多让。 可惜人丁凋零,旁族不出名士,只能靠杨彪一个人撑起。 杨赐的死,对于陈国并没有什么影响。 消息传出,只有蔡邕与卢植神情有些落寞,很快又投入公羊学宫与稷下武殿的建设中。 两座学宫,对于天下的改变极大,他们每天都会写出数封书信,由王卒尉发往天下各处,请名士大家来陈国为师授学。 与此同时。 东郡,东阿县。 程立打开门户,神情疑惑的看着院外之人。 上袍下裳,通体为黑色,以红线绣着吞天麒麟,青线绣祥云,腰间玉扣为带,还系着一串铜令,另外一侧是柄异于环首斩马的长刀。 头上并非是大汉的士冠,而是极简的铜发箍束发。 此人身后伫立着十余骑卒,拱卫着两马车舆,尽皆一言不发盯着院落。 “程立,程仲德?” 来人摘下腰间的铜令垂于掌中。 “监郡,徐庶?” 程立带着警惕念道。 徐庶指了指铜令,淡笑道:“监州尉,监郡令使徐庶,徐元直,我以前有个名字叫徐福,受监州尉征召之后,因避讳而改名。” “徐福?” “颍川的游侠儿。” 程立猛的一惊道:“监州尉是什么?” “骠骑之士。” 徐庶收起表明身份的铜令,目光扫过院落,说道:“骠骑征你为掾属,劳烦先生早些收拾细软,我会遣派武吏护送前往陈国。” “大汉骠骑?” 程立不由吞咽了口唾沫。 此时,他还不是那个可以将家乡人做成肉脯的程昱。 只是黄巾之乱时力挽狂澜拯救东阿县的程立,算不得大汉名士,更接触不到朝廷最为顶级的一些存在。 因此,受到骠骑征辟,心中有激动,更有畏惧。 “是。” 徐庶点了点头。 “请进。” 程立让开一条道路。 院落并算不上大,里面也没有旁人。 徐庶目光不断掠过建筑,淡笑道:“先生还真是算得上清贫。” “大灾之下。” “草舍为家,足矣。” 程立怅然一叹,又抿嘴自嘲道:“前几日某梦见泰山捧日,故更名程昱,徐令使称程昱,或者仲德便可!” “更名?” 徐庶瞳孔猛然一缩。 史阿初来东阿时,让他们找程昱的下落。 不曾想程立竟然在这几日才更名程昱,骠骑莫不是能预见未来? “不错。” 程昱苦笑着摇了摇头,唏嘘道:“徐令使,没想到我们两个更名之人碰在一处,有些事情还真是奇妙啊!” “或许吧。” 徐庶压下心底的震惊。 对刘牧愈发的敬畏,犹视神明一般。 仅两刻钟。 程昱带着细软,几卷竹简登上车舆。 徐庶将车舆送出东阿县,方才纵马朝着濮阳方向而去。 这一日,两个不同的人,有同样改名的过往,一南一北而别,成为东阿城下绝美之景,不知再相见是何等盛景。 临近日落。 一辆车舆从陈县驶入工坊坐落之地。 “骠骑。” 卫觊在前方领路,恭敬道:“陈国建设工坊众多,仅陈县便有所谓的家用器具营造工坊,织布工坊,瓷器工坊,茶叶工坊等等,整个陈国常聘工匠九万八千人,今年农闲聘工超过二十万,有时候还负责各城修缮,浚通河道,为百姓营造屋舍等等。” “啪。” 刘牧脚步止住,转身迈入织布工坊。 典韦扶戟紧随其后,见到里面空无一人才松了口气。 昏暗中,可以看到陈列的纺织机种类不一,大体是以提花织机,平纹织机为主,所用物料都是丝,麻,牲畜毛发等等。 “这是?” 刘牧看着雪白色丝絮有些惊疑不定。 “木棉啊。” 卫觊解释道:“这些都是蜀中,凉州一小部分商贩以物换物而来,织布效果非常不错,所以就被留了下来,传闻是从佛学源头之处的百乘王朝传入我大汉。” “可有种子。” 刘牧将棉花捏在手中问道。 “有不少。” “榨油可做木漆。” 卫觊眼中带着疑惑望去。 刘牧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为何见到木棉屡屡失态。 “种子留下。” 刘牧深吸了口气,郑重道:“此物织布可御寒,填充被褥,填充冬衣更是如此,而且比裘衣更加轻便,明年春天发往轻车介士军屯处耕种,不得外泄。” “诺。” 卫觊带着惊色连忙应下。 木棉可御寒,对大汉近乎于神物。 陈国地处大汉腹地,每年都有不少冻死的人。 若是能将木棉推广开,不亚于一场仁圣之举,怪不得骠骑会失态。 “对了。” 刘牧沉声道:“工坊名字太过潦草,对外并没有说服力,你要多加整改,织造可以设立成衣工坊,均衡我大汉百姓的身高体重裁剪成衣贩卖,以甲乙丙丁为号,懂了吗?” “骠骑。” “这有人买吗?” 卫觊满是惊诧的问道。 大汉女红盛行,各家各户皆有人缝衣,真的会有人买成衣? 第70章 五营之卒满甲,天下大可取之 “当然有人买。” 刘牧俯身看着提花织机。 织造,可不只是织布,而是一整个产业链。 只要能将衣服型号定下,并且大肆展开贩卖,迟早可以推广开。 “诺。” 卫觊肃然应下。 陈国情况奇特,大汉四百年从未有之。 如今,他们对于刘牧的每一个政令,都必须分毫不差的执行下去,才能保证陈国不会崩溃。 “伯觎。” 刘牧扶着提花织机,淡笑道:“若是将织造比喻成一条河流,源头是麻,丝,棉,羊毛;织造工坊就是截流蓄水的大坝;成衣工坊就是将水引入百姓之家的通道;没有人会拒绝可以随买随穿的成衣,时间于人最珍贵,而浪费时间的等候就是浪费生命。” “臣下懂了。” 卫觊恍然大悟道。 刘牧点了点头,安排道:“甲乙丙丁,按照男女均衡体重身材分大小,孩童亦要有所勘定,甲字号最大,丁字号最小,靴子亦是如此,贩卖不能只交给商贾,饮水入家的渠道岂能只让他们掌控,你和羊衜商议,以行商司建立大汉商行。” “诺。” 卫觊眸子大亮。 “走了。” 刘牧扶刀转身离开。 工坊要走上正途,他要让整个天下都因陈国商业而动,从而在大乱之前聚集足够多的钱财,更要借此暗中收购铁矿石。 若他五营之卒满甲,天下大可取之。 走出工坊时,天空中飘落雪花,典韦及时打上一柄丝帛伞。 “典韦。” 刘牧笑着登上车舆,问道:“出门之时我没说带伞吧?” “未曾。” 典韦收起丝帛伞,扬鞭回道:“出府套马车时,一个道人上前说会下雪,所以递给某一柄丝帛伞,叫什么正一天师张鲁。” “张鲁?” 刘牧翻看着手中的书籍,诧异道:“张陵可曾听过,张良的八世孙,张鲁便是张良的十世孙,你对道家又怎么看?” “有奇术。” “某曾见过堪舆之人。” 典韦憨直的说道:“张角在道家地位极高,想必张鲁为骠骑不喜,所以启程来工坊的时候,某便没有多言。” “我对道家没偏见。” “须知勘历法,定农耕少不了这些人。” 刘牧笑了笑,收起书籍说道:“回府之后,你去找顾雍,将张鲁表为汝阴令,我想看看正一天师携领的教众与汝南士人孰高孰低!” “诺。” 典韦察觉雪越来越大,加重挥鞭的力气。 又几日。 大雪之后,空气都好像焕然一新。 骠骑将军府不远处。 行商司,厅堂之内,汇聚诸多商贾。 大商寥寥无几,最为出名者徐州麋家,中山无极甄家,临淮鲁姓。 还有背靠士家的吴懿,卫兹,乃至连苏双,张世平,太原王氏,荆襄黄氏,谯县曹氏等等都遣派人来陈县。 与陈国互商! 为此他们等了刘牧数月之久。 先前,还可以用平凉州来说服自己继续等下去。 可刘牧回陈国这么久,还未召集他们议事,心中不免有些怨气。 “羊衜。” “羊宁之!” “你可有给骠骑通禀我等?” 卫兹带着怒意,又有些委屈道:“骠骑是大汉能臣,宗王之子,也不能这般倨傲吧,非是某不敬骠骑,而是年关将至,不能拖延下去了。” “不错。” 吴懿点了点头。 至于其他人? 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息。 卫兹,吴懿是陈留士人,家族力量极为庞大,与朝中三公九卿多有牵扯。 他们只是寻常商贾,或有士族为荫庇,也不敢与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交恶。 “诸位。” “非是我不愿安排。” 羊衜带着笑容走下主位,将一本本书籍发下去。 “商律?” 卫兹看着书面之名惊异不已。 陈国治下,连商贾都有专门的律法了吗? “诸位。” 羊衜负手转身,颔首道:“从今往后,陈国工坊由营造司督掌,商业之政尽归行商司,想要与陈国互商,便要遵循商律之法。” “我们遵商律?” 卫滋有些难以置信。 宗王封国有一定的立法权,但要受到宗正审核与监督。 可让封国之外的商人遵守陈国商律是何等荒谬,难道刘宠与刘牧不怕消耗自身的名望吗? “可以这般认为。” 羊衜沉声道:“行商司执掌商律,从今日开始行商司组建大汉商行与各州交易,所有交易的赋税由行商司勘定,正月初七陈县南城茶陵酒肆有月旦评,到时候骠骑在内堂设宴,诸位这些日子最好记熟商律。” “好。” 卫兹憋屈的应下。 陈国交易,从羊衜转为大汉商行。 行商司还凌驾于大汉商行之上,令他们凭空矮了三分。 他却不敢亦不能发怒,行商司是刘牧所组建,更是为此制定商律。 羊衜是执商律之人,便是谒者使徒,有截断商业往来的权力,为了获得纸与瓷器,他不得不将满腔怨气压下去。 “对了。” 羊衜目光扫过众人,淡笑道:“年后,某将前往凉州管理互市,此事是天子与骠骑所定,在武威设定市所与边野各族,域外邦国交易,诸位若是在陈国有事,可以与行商司司会交涉。” “诺。” 众商贾起身作揖道。 “子许先生。” “你有大才,不做矫情立异之事。” 羊衜告诫道:“可是这不能成为触犯骠骑威仪的理由,今日之事某不计较,还望正月初七能够敛去怨气,免得惹骠骑不喜。” “某明白。” 卫兹苦涩一笑。 今日,他确实失态莽撞了。 可年关将近,整个家族都在等货物发往洛阳供给三公九卿,他能不着急吗? “好了。” 羊衜沉声道:“行商司初设,某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劳,就不留诸位坐客,届时我们在茶陵酒肆碰头,为诸位引见骠骑。” “诺。” 众人心思各异的相继离开行商司。 “司丞。” 一个文吏走入厅堂,望着远去的人群,不解道:“为何不早些通知他们,反而要等着这些人上门叫屈?” “这是商贾。” “你以为他们是什么?” 羊衜侧目道:“无极甄氏,垄断了冀州,幽州的商市;麋家独占徐州;临淮鲁姓通商扬州;这一个个都是一州大商,背后更有不小的势力,譬如陈留卫兹就专供洛阳,对接大将军府,还有一部分送入了南北二宫,我行商司只要第一次低头,便再也直不起腰了。” “这……!” 文吏咽了口唾沫。 羊衜目光锐利道:“大汉商贾地位不高,这些人背后站着士族才敢与陈国交易,我们是在替骠骑与士族争利,唯有将他们打落尘埃,才能推广行商司的商律,更能让他们明白,这场商业交易到底谁才是做主的人。” “诺。” 文吏蓦然一惊。 没想到一次次小小的会面。 竟然蕴含诸多问题,行商司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下风。 第71章 陈国,士族竖起的箭靶 陈国之变革。 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陈王刘宠不理事,将一切交给刘牧。 他对于自己的独子给予厚望,相信能管理好整个陈国。 这是他这一脉的封国,未来会由刘牧接手,迟与早没有任何关系,更不可能被有心人离间父子之情。 亦如刘牧贵为骠骑,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儿刘牧回来了’。 腊月二十九。 年关前的最后一天。 陈国内部陡然流传月旦评的事情。 陈县各大馆驿都被人定下,陆续有各州名士入住。 好似这场月旦评掀起的风暴,陈国百姓才是最后知道的人。 “乱世啊。” “人心莫测。” 贾诩立于军谘司外,看着街道上往来的人流,呢喃道:“月旦评看似光焰万丈,实则将陈国竖为箭靶,暗处不知有多少士族布下猎手,持着强弩准备对骠骑扣下弩机。” “是吗?” 荀攸满是好奇。 他察觉月旦评不对劲,只是还没察觉到士族身上。 “你说呢。” 贾诩转身道:“月旦评,几乎是数州之地名士信奉的荐才之会,各州名士皆来,骠骑幕府之士参与还是不参与,若是被批的一无是处,岂不是堕了骠骑威仪?可若是评的天下罕见,陛下心中能不猜忌?” “这倒是。” 荀攸捏着胡须颔首。 他们不参与,外人便会说畏惧各州名士。 可一旦参与其中,便落入陷阱,评好评坏由他人说,太过被动了。 “可杀否?” 贾诩眸子骤冷,附耳低语:“不成的话,让监州尉从汝南找一个恶徒,以许姓兄弟欺世盗名为由在汝南路上杀之,死者为汝南人,杀者为汝南恶徒,死于汝南,与我等并无干系!” “杀人?” 荀攸,戏志才嘴角一抽。 “杀什么人?” 这时,沮授,田丰披着大氅走出。 贾诩捏着衣袖道:“月旦评,于陈国有大害,某等说许姓兄弟呢!” “杀不得。” 沮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三人,淡笑道:“不管二人是谁杀死,都可以被人推到骠骑头上,所以我们不能杀,反而要派遣人保护,并且让骠骑幕府之士参与。” “哦?” 贾诩惊诧一笑。 荀攸,戏志才亦是侧目看去。 沮授对着双手哈了口热气,淡笑道:“诸位,某与元皓来陈国数月,明日便是年关了,不若去所谓茶陵酒肆一坐?” “当得。” “此言大善。” 贾诩,荀攸,戏志才纷纷附和。 “走吧。” 沮授对着田丰点了点头。 茶陵酒肆。 陈王刘宠的产业,仅一个三层楼宇。 土木青石所筑,内部篝火驱寒,可饮茶,可吃酒。 自从工坊建设,陈国开始贩卖炒茶之后,茶陵酒肆更为热闹了。 “见过诸位先生。” 五人刚迈进茶陵酒肆,就被酒肆仆从认了出来。 沮授目光扫过悬挂的木牌,淡笑道:“可有什么吃食?” “公与先生。” 酒肆仆从伸手介绍道:“茶陵酒肆包含大汉十三州的所有吃食,还有从骠骑府传出的炒菜,冀州吃食最有名便是焖饼与焖杂面!” “三位如何?” 沮授看向荀攸三人。 贾诩捏着胡须,淡笑道:“某来份炖羊肉便可!” “随意。” 荀攸微微颔首。 沮授见状安排道:“炖羊肉,焖饼,再来一斛好酒,我们五个人,炒菜你们看着安排便可,可有静室。” “有,二楼请。” 酒肆仆从伸手领着五人上楼。 一路上。 贾诩都在观摩酒肆陈设。 一楼设桌案二十余,二楼静室有十三之数,木牌上写着大汉十三州的名字,至于三楼好像是不对外开放。 “请几位先生静候。” 酒肆仆从将众人领入一间静室。 “此地甚阔。” 贾诩在火盆上烤着双手,饶有意思的说道:“从二楼十三室俯瞰,可以看清整个一楼,却不能窥见三楼。” “不错。” 荀攸点了点头。 沮授摘下大氅,沉声道:“我等都是士族出身,或寒门子弟,应当明白所谓月旦评,只是汝南推选名士,营造声望的手段,为举孝廉,察茂才做准备,汝南可是袁氏的自留地,若无首肯,许姓兄弟敢肆意安排吗?” “所以。” “汝南袁氏所为?” 贾诩戏谑道:“某闻陈王曾遇刺,他们难道真的不怕触怒骠骑?” “为何要怕?” 沮授抿了口热茶,抬眸说道:“想要彻底打垮汝南袁氏,要屠光半个汝南,更要换天下超过三成的官吏,陛下,骠骑都不会这么做。” “我不这么看。” “人心,从来都是畏死的。” 贾诩靠着大椅,淡淡道:“屠了袁氏,自是树倒猢狲散。” “或许吧。” 沮授苦笑着摇头。 田丰捏着茶盏,不由问道:“以什么来杀,若骠骑无大义,天下何人尊刘姓?” “这倒是。” 贾诩眼底满是无奈。 在他看来罪责好找,天子与骠骑却不能忍断臂之痛。 毕竟杀一个袁氏,会让天下士族有所动作,这是光武帝立国留下的病灶,天子与士族共天下,话这么说,事情也是这么做的。 可笑大汉深陷泥潭,天下官吏皆出士族,根本杀不完,杀了用谁治天下啊。 “再说了。” “我等不是士族出身吗?” 沮授抿了口茶,叹道:“公羊学宫,还真是令人畏惧啊。” “呵呵。” 荀攸笑了笑,语重心长道:“这是骠骑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追随骠骑,至于未来会如何,就尽力去看看未来!” “当得。” 沮授举起茶盏遥遥一敬。 田丰突兀道:“听说骠骑与商贾会晤便在此地,时间也是正月初七?” “是。” 荀攸颔首确定。 田丰长出了口气,复杂道:“骠骑并未将月旦评看在眼中,而且他还想看看月旦评能出什么人物,若如此我等也得参与,见一见所谓的许姓兄弟。” “何解?” 贾诩抬头问道。 田丰直言不讳道:“在骠骑眼中,个人力量敌不过滚滚大势,所谓的月旦评像是跳梁小丑的矫揉造作,更是要告诉许姓兄弟背后之人,他来了,他看到了,他听到了,但那又如何;就算踩在泥潭之中,依旧可以自洁其身,尔等又能如何;骠骑如此,我等能作壁上观?” “某无惧。” “某亦无惧。” “某倒是想看看许姓兄弟如何评人。” 贾诩,荀攸,戏志才对视一眼,朗笑之声震天而起。 第72章 月旦评起,奔赴而来的曹操 一餐夜宴。 五人吃的好不痛快。 最先吃完的不是焖饼,更不是炖羊肉。 而是骠骑将军府流出的炒菜,让他们欲罢不能,更想夤夜入府,找刘牧要一个庖厨。 大年三十。 陈国各府司休沐。 刘牧也回到了陈王府,准备与刘宠守岁。 “如何?” “桃符为父挑的。” 刘宠立于府门前,指着两块木板朗笑道。 年关至,汉家民舍挂起桃符驱兽,多以神荼郁垒作为门神,直至千百年后演化成了春联,因此桃符借指门神,挥春。 “自是极好。” “父王所选,必是精品。” 刘牧揣着手,淡笑道:“今夜守岁几人?” “你我父子。” 刘宠提着长袍踏入府门,转头笑道:“你多年未曾在家中守岁,免得杂七杂八之人坏了喜气,连刘忠我都让他回家了。” “嗯。” 刘牧紧随其后的迈入府中。 “怎么样?” “可还能扛得住否?” 刘宠看着自己的独子,调侃道:“当年汝南第一次展开月旦评,为父便知道是某些人的腌臜手段,只是没想到竟然敢渗透陈国!” “正常。” “我已经习惯了。” 刘牧抻着腰,淡淡道:“书籍,纸张,公羊学宫,封疆十二城,都是对汝南士族挖根,他们没有动作才可怕,毕竟那可是敢与天子争权的士族啊。” “宵小之徒。” “你我父子何惧。” 刘宠眼中满是不屑。 作为汉室第一宗王,他有自己的傲气,岂能被士族压弯腰。 这一夜,陈县撤除宵禁,欢声笑语回荡各家屋舍之内,连刘牧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子时刚过。 大汉迎来了中平三年。 晨曦时分,陈国各县张榜大贺之政。 陈国世子,大汉骠骑将军,凉州大捷,御赐归国,故陈国二十一县,免算赋口赋一年,田赋改为四十五税一,开荒田五十亩者免五年田赋。 此政一出,令新年之喜愈发的热闹。 一连数天时间,这份喜悦都未曾沉寂下去,反而愈发高涨。 直至,陈县迎来了月旦评。 哪怕是普通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月旦评之事,还笃定刘牧幕府之士,绝对是天下首屈一指的俊杰。 正月初七。 茶陵酒肆,人潮汹涌。 酒肆门前垂下两挂灯笼,屋檐红绫环绕。 门户,木窗全部打开,还在门前竖起丈长的红绫,用来书写被许邵,许靖所评之人,以及评语,来让百姓参观。 酒肆四周,更是由许褚所领王卒尉持锋悬刀戒备。 “啪嗒。” “啪嗒。” 一阵马蹄声打破由王卒尉塑造的宁静。 汇聚于酒肆门前的士人,无不是朝街道尽头望去。 骤然,一辆二马车舆从人群拥挤处驶出,从木杆上垂落下来的许姓长旗,在人群呼吸下猎猎狂舞,颇有种杀伐之势。 “刷。” 车舆帷幔被掀开。 许靖一袭褐色裘氅率先走了出来。 许邵紧随其后,二人立于车舆上直面茶陵酒肆。 汝南名士,褐裘而来,披风沐雨,非是问士之轻重,而是为人先驱。 “当杀。” 许褚扶刀立于门户处。 一双眸子中杀意涌动,恨不能拔刀诛之。 两个许姓名士,敢在此地带着挑衅之意如此放肆,怕是没见过定业刀之利。 “许文休。” “许子将。” “某是谯县曹孟德。” 人群中,曹操垂袖走出,眼中警告之意甚浓。 许靖眼眸垂下,提袍踩踏马凳,作揖道:“靖,见过孟德兄。” “你不该来。” 曹操瞅了眼许褚,低声道:“今日,骠骑在茶陵酒肆设宴会晤商贾,某是随着族弟曹子廉而来,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月旦评。” “天下皆有所闻。” 许邵走了下来,目光扫过汇聚的人群,淡笑道:“颍川名士,徐州士人,兖州之人皆有,此事悔之晚矣。” “尔等胡闹。” 曹操怒气冲冲的拂袖走入茶陵酒肆。 许姓兄弟天下风闻,连汝南官吏都有所畏惧。 二人所评中人之姿,尽皆入朝为官,譬如小贩樊子昭,就是经过许郧点评,一时名气大噪,才会受到朝廷关注入朝为官。 可二人身后是谁,是汝南士林,更是立于大汉士族之巅的袁氏。 他们敢来陈县搞什么月旦评,显然是为了打压陈国,杀一杀骠骑将军刘牧的威风。 可曹操是谁。 他在洛阳为官多年,见过多少士人起落。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拜羽林监,司隶校尉;十七岁为骠骑将军,萧关一战杀的人头滚滚,邦野敬畏,无不遣使洛阳朝奉。 这样的人,是两个先驱者能够撼动的吗? 他怕许靖,许邵得罪刘牧出不了陈县,更怕汝南袁氏被杀到灭族,令大汉士林动荡,社稷难安啊。 “见过文休先生。” “子将先生可安好?” “见过两位先生,先生请。” 大幕拉开,许姓兄弟登台唱戏,所过之处恭维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茶陵酒肆之内。 设下诸多大椅桌案,更有上位高台。 随着许靖,许邵落座! 一个个士人纷纷找地方,掀袍坐在感觉怪异的大椅上。 这一刻,他们乖巧的不像是士族之人,而是像祈求获得夸赞的孩提。 “下邳陈登。” “丹阳陶恭祖。” “………………!” “鲁国孔文举。” “你们怎么敢来此处参与月旦评啊。” 曹操坐在一张大椅上,目光不断扫过人群呢喃自语。 “兄长。” “你声音太大了。” 曹洪衣袍锦绣,低着头说道:“这些都是各州郡的名士,某还听到有人唤荆州的黄承彦,庞德公,听说他们在荆襄也擅长断人识才,没想到也来了。” “你怕什么?” 曹操细长的眼眸陡然一瞪。 还未等曹洪回话,一个带着兜帽的人坐在对面。 曹操瞳孔一缩,低声道:“许子远,你怎么敢来这种地方?” “你说呢?” 许攸摘下兜帽,眼中带着疲惫道:“某受袁本初所托来参加月旦评,此次弄出这么大的风波,他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你说这正常吗?” “嗯?” 曹操微微一愣。 许攸灌了一口茶水,嘶哑道:“自从袁本初入大将军府为掾属,汝南袁氏所有人都看好袁术,所以他想让某看看月旦评是否与其有关,若有关系乘早了断最好,免得祸及袁氏一族。” “自取其辱啊。” 曹操望着高台上的许姓兄弟叹了口气。 第73章 刘牧:一无可恃,而可恃唯我 茶陵酒肆之内。 茶水,酒水,热气氤氲。 一楼座位尽数被占,无数目光汇聚成河,落在高台之上。 二楼十三室中等候的商贾走出,先是对着神情冷厉的羊衜点头,才俯瞰一楼盛景。 “啪。” 许靖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案之上。 许邵捏着胡须看向在列士人,张开口道:“鄙人不才,设评于陈县之南,劳诸士赶赴,此举为陈王,为骠骑,为大汉,荐才推士。” 话音初落,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踏!” “踏!” “踏!” 沉重的脚步声,犹如鼓点急促的落在所有人心头。 在场之人,有郡中之士,州中之士,更有名满海内的孔圣之后,听到密集的脚步声后,竟然有种逃离茶陵酒肆恐慌感。 “啪嗒。” 刘牧一袭冕服挤着光芒踩入茶陵酒肆。 众人眺目而望,被骄阳光晖映的难以直视。 那伴随阳光的身影,太过夺目,太过刺眼,冕服上的红绣犹如炎炎大火,焚烧着宗彝,似乎要烹尽世间万物,令他们心跳加快,血液几乎凝滞。 可怕的是,那道身影之后,还有遮蔽在光芒下的黑影。 骠骑幕府的文武,仅列侯就足足有三位之多,所部将领血腥,暴戾,戮杀八荒的气息弥漫开,令无数士人不敢抬头。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自己踩入了什么样的旋涡。 “来了。” 人群中,曹操低着头,眼中满是骇意。 前年在鸿都门学见过的少年,如今有了王侯之势,让人不敢直视。 入门的一刹,他仿佛见到许姓兄弟败落,汝南士人喋血,四世三公的袁氏门第倒塌,连屋檐都布满了蜘蛛网,地上是鲜血干涸之后的黑渍。 “宗王之子。” “大汉骠骑将军吗?” “好大的威势,幕府众文武齐至?” 有士人垂首低语,可在茶陵酒肆内却让所有人听了个明白。 “见过骠骑。” “见过大汉骠骑。” 许靖,许邵率先反应过来,慌忙起身作揖。 两个人形成连锁反应,令所有士人从恍惚中惊醒,朝着门户处作揖恭拜。 “大汉有良才啊。” “为陈国,为大汉荐才?” 刘牧迈着步伐行于中间,目光扫过从各州郡赶来的士人,淡笑道:“不过,我相信大汉的察举制亦能安国治民,而不是一个人察一月,便定下为士者一生的定论,须知人生多舛,每时每刻的抉择,都将走向不可揣测的未来。” “此言差异。” “人性天定,强则强,差则差。” 许邵猛的抬头驳斥,脖颈上涌出的青筋,证明他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是吗?” “大汉从不会把家国安危之重系于评语之士。” “尔等士人苦学多年,难道不知学者之所以自处,一在贵我,一在通今,将前程系他人口中,士不贵我,终鲜实用。” 刘牧失望的笑了笑,提着冕服踏上楼阶。 本欲参与月旦评的荀攸,贾诩,沮授等人无不是神情大怔。 怪不得他们早上汇聚骠骑将军府门前,却被刘牧一阵奚落,直言他们将月旦评看的太重,心有旁念,还未达一国肱骨之能。 是啊!士人多学,不能贵我,轻贱自己让别人评论定前程,还有什么未来。 “骠骑。” “难道不想取士吗?” 许靖猛的踏前两步,直视楼梯上的身影。 刘牧若是留下这番话就这样走了,定然断去月旦评的未来,天下将无士人求他们写下评语,使得所谓评论家不复存在。 “许子将。” “许文休。” “今日我赠两位一句话。” “横尽虚空,山河大地,一无可恃,而可恃唯我。” “竖尽久劫,前古后今,一无可据,而可据惟目前。” 刘牧转身了眼高台上的许姓兄弟,目光又落在众士人身上,漠然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尔等为士者连修身都做不到,若我为大汉荐才,诸位皆一里百家之才,等什么时候即知即行,知行合一,方为社稷之才。” “一里百家之才?” 话音落下,所有人羞愤欲绝。 他们都是州郡的名士,却被刘牧评为亭长之才,何等的羞辱。 可他们敢反驳,能驳斥吗? 不能,刘牧说的太对了,一无可恃,而可恃唯我。 他们连自己的独立性与自主性都没有,有什么资格为天牧民。 伴随着脚步声。 刘牧迈上茶陵酒肆二楼。 贾诩,荀攸等人则是施然退出酒肆门户。 “骠骑说的啥意思?” 门外,典韦茫然的朝许褚问道。 “不知。” “不懂。” 许褚也茫然啊。 自家骠骑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好像听天书一样。 赵云靠着门户,手压在剑柄之上,纠结道:“骠骑说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不对,应该是学了什么,要融会贯通的用出来,也不对啊!” “解释不通。” “这是一句学说要义。” 贾诩捋了捋胡须,目光复杂道:“仅八字之学,想要悟通却需要不下亚圣的才学,诸位将军为骠骑披坚执锐便可,将有将的才干,不必纠结于此事。” “当得。” 赵云,徐荣,高顺等人颔首。 茶陵酒肆之内。 一楼,万籁俱寂,只余粗重的呼吸声。 所谓的月旦评还未展开,就被刘牧一番言辞杀的片甲不留。 许靖,许邵两个族兄弟,脸色铁青的看了眼沉思的士人,拂袖走下高台。 “兄长。” “某先上去了。” 曹洪对曹操说了一声,连忙朝着二楼走去。 他可是谯县曹家经营商业最好的人,不能缺了此次商业会晤。 “怎么说?” 曹操抿了口茶水,神情有些苦涩。 他眼中的大才名士,在刘牧口中不值一提。 可笑他还为汝南士林,为袁氏心忧,谁知根本不被人放在眼中,可笑啊。 “不可说。” “骠骑,贵不可言。” 许攸握茶盏的手都在发抖。 这些年,他与王芬,周旌,襄楷等人为友,多忧大汉国祚。 本来已经在商谈是否要联络地方豪杰废除天子刘宏,共举合肥侯为帝,可现在看来明显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将军刘牧更合适。 而且,刘牧与刘宏同出一脉,若为汉天子,大汉国祚永寿啊! 第74章 离间,许邵对曹操的评语 随着许邵,许靖的离开。 茶陵酒肆内的士人,带着羞愤之情散去。 曹操不甘的看了眼二楼,与许攸结伴走出门户,却看到许邵一个人驻足在不远处等候。 “许子将?” 曹操瞳孔陡然一缩。 许邵抬望二楼木窗,自嘲道:“族兄已经离开,某二人最后一次现于人前,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下场,想必孟德兄很失望吧。” “并没有。” “骠骑不可撼动。” 曹操垂袖而立,目光灼灼道:“我见过孱弱的骠骑,见过胸有激雷面如平湖的骠骑,唯独没见过阵前挥斥方遒的他,但某明白王侯不可辱,你们做事太过了。” “曹孟德。” “你当为大汉人杰。” 许邵目光复杂,踩踏着马凳登上车舆,沉声道:“你若治世,可谓能臣,若逢乱世,可称奸雄,盛世乱世皆在骠骑一念之间,你会怎么选?” “某不知。” “等悟通之日,再入仕必定回答你。” 曹操望着远去的车舆,呢喃自语着回道。 “治世之能臣。” “乱世之奸雄。” 许攸在一旁低声道:“很显然,许邵在离间你与骠骑,若是这番评语让骠骑知晓,他怎么可能容得下你祸乱大汉。” “骠骑在意吗?” “骠骑不在意啊。” 曹操自问自答,朝着自己所居的馆驿走去。 今日的刘牧,就像是垂拱而治的古之圣贤,不将外事放于心上。 那种从容不迫的姿态,犹如俯照天下的骄阳烈日,任由尔等出手,最终不过是灼烧后的一缕青烟,飘散天地间不存。 许邵,许靖?只是自不量力的狂徒而已。 不止是他们颜面扫地,连与会的诸多士人,从今往后都会成为他人笑谈。 “可耻。” “可笑至极。” 不远处,荆襄名士黄承彦眼眸发红。 一旁的庞德公有苦难言,本是来搭台看戏,没想到被人一阵奚落,从今往后名誉扫地,若是传到荆襄地界,整个庞氏都要蒙羞。 “公子牧,牙尖嘴利之徒。” 孔圣二十世孙的孔融羞怒的离去。 一个又一个的士人,怨愤的看了眼茶陵酒肆。 亦有人因为刘牧之言而深思,更是因‘一无可恃,而可恃唯我’心惊。 这种天下唯我的气魄,真的是太罕见了。 直面刘牧,有种让他们回到武帝时期,睥睨天下,纵横捭阖之感。 与此同时。 茶陵酒肆二楼之上。 一众与会商贾,神情恭顺的伫立在一旁。 随着羊衜的介绍,一个个将名刺放在桌案,作揖朝着上位恭拜。 “诸位。” “不必如此紧张。” 刘牧神情淡然,笑着指向左右大椅。 自从这种样式的家具开始贩卖,陈国一大半案几草席都被替换了。 “谢骠骑。” 众商贾无不深感荣幸的落座。 毕竟,他们看到了楼下那场对话,可谓言慑人心。 此刻哪怕是卫兹,吴懿都不敢大声说话,小心翼翼的抬头而望。 “此次会晤。” “征凉州之前定下。” “故而有些耽搁,是我之过错。” 刘牧抿了口茶,目光垂落道:“营造司所出货物如何分配,如何贩卖,皆是由大汉商行与诸位交涉,之所以召开会晤是有另外一件事。” “骠骑但说无妨。” 卫兹连忙恭敬的附和道。 “某等愿从。” 众商贾连连点头。 “不必如此。” 刘牧抬手止住,淡淡道:“陈国二十一县,这两年诸多百姓都在浚通河道,想必诸位也看出来都是为了打通河运,我准备让大汉商行组建船队,从南域各国开始沿海贩卖,不知可有人想要参与?” “通海?” 众人蓦然一惊。 唯独,徐州麋竺眸子一亮,起身作揖道:“骠骑,麋家愿鼎力相助,东海郡临海之地可设泊港,不过州中与郡中公文,恐怕需要骠骑出力。” “此事无妨。” 刘牧摆了摆手,笑道:“海船建造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出海的舵手更是需要麋家鼎力相助,若能参与最好。” “谢骠骑。” 麋竺几乎压不住激动的心情。 参与通海之事不重要,重要的是麋家搭上了刘牧。 从今往后,麋家就算不倚仗徐州官吏,背后的人亦能通天。 “骠骑。” 临淮鲁文兴恭敬道:“临淮鲁氏愿为先驱。” “某亦往。” 卫兹舔着脸应道。 刘牧看了眼曹洪,目光落在一个青年身上,问道:“无极甄家如何?” “骠骑。” 时为家主的甄俨恭敬道:“若需要钱粮,甄家愿为骠骑出力,然甄家之内并无临海商贾门客,还望骠骑体谅。” “自然。” 刘牧拂袖道:“此事由营造司参与,在东海郡建设泊港,造船工坊,各族支付钱粮投入,我会推动徐州刺史府浚通河道,至于利润多少分成,由大汉商行统一筹算,一年一结,具体事宜由行商司定论,当然诸位也可以参与互市之政,让商队前往武威交易!” “诺。” 众人恭敬道。 “便如此吧。” 刘牧起身看了眼众人,淡淡道:“既然来了茶陵酒肆,便尝一尝此地的饭食,所耗钱财由行商司与之结算,宁之你代我宴客,等谈定此事再去凉州。” “诺。” 羊衜恭敬作揖,送着刘牧离开。 “呼。” 卫兹长出了口气。 扯了扯衣襟,才感觉放松了不少。 从月旦评开始,到谈话结束,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时辰。 刘牧的身影犹如山峰之重,言辞更是如刀锋般直刨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子仲。” 吴懿神情复杂,羡慕道:“此次由大汉商行牵头在徐州大兴土木,你麋家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见甚得骠骑钟爱啊。” “临海之便。” “还望诸位鼎力相助。” 麋竺微微一笑,对着众人作揖。 不过,心中却在思量大汉商行的建设。 在座商贾,除却苏双,张世平这些小商贾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族内都有从仕之人,唯独徐州麋家是真正的大商。 想要鲤鱼跃龙门,或许大汉商行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刘牧是王侯,双手不能染上污秽,那么便需要擅长商业之人主导大汉商行,若能将整个麋家并进去,岂不是与从仕一般无二? 第75章 刘宏:刘牧,朕最锋利的刀 随着羊衜回来。 众人商定参与通海之事,还有凉州互市的细节。 行商司,大汉商行都是草拟,垄断不了所有的商业,所以需要这些人参与其中,才能将市所,通海的盘子扩大,赚取更多的利益。 临近日落之际,才定下一个粗糙的协议。 “诸位。” “明日行商司再议。” “有劳羊司丞。” 茶陵酒肆门外,羊衜送别众人,望着天际松懈下来。 “羊司丞。” 一旁的麋竺作揖道:“听闻大汉商行初设,徐州麋家不才,愿合族万万钱,九百二十六商贾门客,万余僮仆,连佃户六千四百户,尽皆并入大汉商行。” “麋家主。” “你是大商,眼光毒辣啊。” 羊衜侧目看着作揖的身影,漠然道:“你不擅政事,也当明白大汉商行被骠骑给予厚望,一个初设的商行就并入麋家,这是骠骑的商行,还是你麋家的商行?田代姜齐之故事,难道麋家主没有读过吗?” “咕嘟。” 麋竺肝胆俱寒的咽了口唾沫。 田代姜齐的故事,他怎么可能没有读过。 春秋战国时期,田氏历经数代人的谋划,篡夺齐国的政权。 羊衜这是在警告他,勿要想着篡夺大汉商行,或者他没有想法,在别人看来却有这样的做法,足以埋葬整个徐州麋家。 “切记。” “互商就是互商。” 羊衜告诫道:“若骠骑真的有一日需要麋家,大汉商行需要麋家,才是你麋家并入大汉商行的时候;骠骑给你,你才能拿,骠骑若是不给,连口都不用开,开口便身负重罪。” “某明白了。” “谢羊司丞指点。” 麋竺满是后怕的擦了擦额头冷汗。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徐州麋家就不复存在了。 骠骑将军府。 书房之内,典韦给火盆添了几根木炭。 刘牧伏案而书,问道:“许姓兄弟离开之后去了什么地方?” “离开陈县了。” 满宠伫立一侧,恭敬道:“许靖先行,许邵则是留了一会,对曹孟德说他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便乘车离去。” “哦?” 刘牧笔锋微微一顿。 满宠猜测道:“许姓兄弟背后有高人,在离间骠骑能用之人!” “不用查。” “魍魉小鬼,不堪一击之徒。” 刘牧放下毛笔,吹干纸上的墨迹,将其封存在纸张信封之内,并在腰封写上‘骠骑牧书,陛下亲启’,递给满宠。 “加急吗?” 满宠收起公文问道。 “加急。” “由监州尉直禀南宫。” 刘牧靠着椅背,将天子玉符丢过去,说道:“通海与徐州浚通河道,于我们至关重要,只要这份政令批下,徐州将会成为陈国政令通达之地,犹如整个豫州一般!” “诺。” 满宠躬身退出书房。 刘牧思忖片刻,问道:“典韦,可有钟爱之人?” “嘿。” 典韦坐在小凳子上看守着火盆,咧嘴笑道:“末将识得一女子,陈县北面的农家女,等过些日子天暖了,便请人上门提亲。” “农家女?” 刘牧歪着头好奇道。 “骠骑。” “某就是一粗人。” 典韦挠了挠头,苦笑道:“回来这些日子有人上门说亲,不是哪家的商贾女,就是小士族的贵女,但都觉得不太适合!” “挺好。” 刘牧抿嘴轻笑,说道:“争取五月前完婚,五月我要走一趟并州,仲康留在陈王府护卫父王,所以只能你领王卒尉了。” “诺。” 典韦颔首应道。 一夜之后。 陈县风气骤然一变。 茶陵酒肆发生的事情不胫而走,让不少百姓都惊的难以言喻。 满堂士人,连带评论家许邵,许靖兄弟被自家世子评的一文不值,可见世子之能。 消息还不断地朝外传递。 仅仅五六日时间,整个陈国震动。 甚至,有人拟写与会士人名单传播,让不少人羞愤逃离故土。 洛阳。 南宫,玉化殿中。 刘宏坐着刘宠所献大椅,翻阅手中抄录的经文,淡笑道:“张让,你说这些士人可笑否,入仕做官不求朕,反而去求两个名士下评语。” “陛下所言甚是。” “这些奸佞心无天子,当诛。” 张让恭敬道:“奴婢更是为骠骑钦佩,敢当面让诸多士人颜面扫地。” “刘牧啊。” “他可是朕最锋利的刀。” 刘宏合上经文,淡淡道:“这沙门支娄迦谶,所译经文以前看还是犹如神圣之书,听闻骠骑之言,顿觉索然无味,即知即行,知行合一,一无可恃,而可恃唯我,骠骑当为显学之宗,大汉亚圣!” “全赖陛下之功。” “骠骑方能乘风而起。” 张让言辞恳切,谄媚着恭维。 刘宏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殿外,沉声道:“蹇硕,何事?” “陛下。” 蹇硕迈入殿中,双手捧起书信,恭敬道:“骠骑急送公文,由监州尉持天子玉符直入南宫,请陛下亲启!” “拿上来。” 刘宏顿时端起身形。 急送公文,还动用天子玉符直入南宫必是大事。 “诺。” 张让取过信封呈上高台。 刘宏撕开腰封,取出公文通读,饶有意思道:“浚通徐州河道,通海行商,海路互市邦野诸国,你们说骠骑想要做什么?” “兴商?” “邦野俱是蛮夷,施大汉王化。” 张让,蹇硕第一时间给予了不同的回答。 “错了。” “他从不做无用之事。” 刘宏敲打着大椅扶手,淡淡道:“骠骑的互市之政刚刚展开就准备在徐州通海,朕倒是觉得邦野有他所觊觎之物,陈国之力恐怕难以进行,只能借大汉国力出海。” 张让低眉垂目,劝谏道:“陈国势大,朝中人言可畏,陛下可拒之。” “蠢货。” “大汉是刘姓的大汉。” “骠骑不止是臣,更是大汉未来的宗王。” 刘宏冷笑一声,斥责道:“邦野有骠骑觊觎之物,便代表此物于大汉有利,此事不能拒,反而要全力支持。” “奴婢愚昧。” 张让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 刘宏按着扶手起身道:“蹇硕,朕记得徐州刺史如今是巴祗,拟诏传徐州刺史府,全力配合骠骑建设泊港与造船工坊,必要之时可准骠骑征天下大匠参与其中。” “诺。” 蹇硕瞥了眼张让,躬身退出玉化殿。 敢离间天子与宗王,这样的人竟然能与他同为常侍,可笑至极。 第76章 何进之怒,外戚与宗王的对立 朝廷政令下达。 庞大的帝国机器开始运转,没有谁能够阻止。 满朝士卿方才发现,刘牧归国带来的影响力,比朝堂为卿更可怕。 徐州。 成为天下所望之地。 一个月时间,无数商贾参与建设。 行商司组建大汉商行,在东海郡跑马圈地,规划造船工坊,临海之地拟下泊港所在,短短时间内动用的大匠超过三千,役夫更是有二十余万。 诸事初定,羊衜在王卒尉护送下奔赴凉州。 二月末时,江夏赵慈犯上作乱。 还未等其成大业,便被麾下卒伍横剑斩首。 江夏距离陈国那么近,一旦让赵慈叛了,骠骑将军携大军平叛而来,他们江夏巡游军全部要给赵慈陪葬。 而此时,赴任南阳的秦颉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场生死大劫。 不过,这场小变故,却引来荆豫之大变,荆州刺史徐璆被免职,又任汝南太守,成为压垮袁氏的一根稻草。 三月初六,典韦大婚。 远在十二县屯田的徐荣,黄忠,张辽等人返回送上贺礼。 刘牧没有亲至,而是让许褚送来一柄工坊锻造的制式定业刀,并赐良马十匹,帛三匹,金锭十枚,瓜果若干。 同月,大汉商行组建完成。 由刘忠总揽商行事,并对外贩卖各种书籍。 ………… …… “天倾之祸。” “先有徐璆,后有货贩圣贤。” “他这是要从历史堆中挖出公羊学吗?” 洛阳,太仆卿府,袁隗将陈留卫家贩卖来的书籍撕碎,惊怒道:“刘牧这个宗室小儿,竟然敢复旧圣学说,并将其贩卖,他不怕天下士族闻风俱起吗?” “叔父。” “谁敢俱起抨击?” 袁基抿了口茶,目光平淡道:“刘牧是杀出来的威名,六盘山下十余万颗首级还在,每日都有夜鸦噙肉而食,谁敢触怒他?” “公路。” “你以为如何?” 袁隗瞪了眼袁基,朝着袁术问道。 “什么都不做。” “因为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袁术机智的回答道:“听闻孔圣二十世孙孔文举在陈县都被羞辱,天下士人谁敢出头,所以某认为当沉寂下来,刘牧总有衰落的一天。” “耻辱。” 袁隗一阵气急。 族中两个最出彩的小辈,竟然如缩头乌龟一样。 难道,袁基,袁术就眼睁睁看着汝南袁氏,如弘农杨氏般凋零? “叔父。” 袁基突然正色道:“陈王遇刺,与袁氏无关吧?” “没有。” “某也不知是谁。” 袁隗神情不变,沉声道:“某猜测是大将军何进,可他没有任何理由,至于其他士族根本没有胆魄,许是有人想要看到我袁氏与陈王交恶。” “月旦评呢?” 袁基惆怅无比的问道。 “某所为!” “但不得不为。” 袁隗神情阴沉无比,寒声道:“某从三公之位退下,你一介九卿不足以镇士人,汝南多少士家就因为陈国新封十二县遣人来洛阳呈递名刺,若我们真的对陈国无动于衷,谁敢以汝南袁氏为大树荫庇,尔等思量过吗?” “罢了。” 袁基神情复杂道:“今日朝议,陛下拒了擢升公路为河南尹的公文。” “无妨。” “一个河南尹而已。” 袁隗端起案几上的茶水喝了口,沉声道:“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即刻给大将军府送上名刺,尔等亦要在朝议之时催促陛下立储!” “好。” 袁基点了点头。 立储之事,已经迫在眉睫。 刘宏信任刘宠,刘牧,未来新天子可未必。 若刘辩为储君,所能用之人绝对不会是宗室,而是外戚何进。 天子用宗室,并惧宗室,吴楚七王之乱为前车之鉴而历历在目,谁敢笃定陈国不会取代新天子,从而君临大汉。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 何进神情阴戾的将几本线装书籍丢入火盆之中。 掾属张璋恭敬道:“大将军,陈留卫家仅洛阳就卖出十余万册书籍,无人知道陈国是如何誊抄这么多书本,但我们发现每一本书近乎都有分毫不差的字迹,可能是拓印而成。” 何进抽出一柄长剑,冷声道:“刘宠不死,某心中不安。” “大将军。” “何不杀了刘牧!” 一侧,掾属吴匡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脖颈。 “杀他?” “你异想天开。” 何进摇头嗤笑道:“据悉王卒尉丞许褚有万夫不当之勇,王卒尉令典韦更是能单臂扛起大纛,就算不提王卒尉;阳翟之战刘牧一个人就杀穿黄巾营地,此人绝非手无缚鸡之力。” 张璋无奈道:“可陈王勇武,况且杀陈王又能如何?” “不。” “你们都错了。” 何进摇了摇头,徘徊道:“陛下信刘牧,是因为其父是刘宠,而陈国向来都是独子承继一国,所以未曾受到分化,若是陈王之位被刘牧所袭,他就不是大汉骠骑,而是陈国的王,陛下自然会生起猜忌之心,这就是汉臣与宗王的区别,你们可明白?” “徐州张闿如何?” 吴匡进言道:“此人是徐州黄巾渠帅,被孙坚击破之后遁入山野,还有泰山贼臧霸雄踞开阳,二人都被徐州刺史巴祗所厌,或能杀了陈王刘宠。” “某好好想想。” 何进看了眼堂外,对着二人摆手。 “诺。” 张璋,吴匡躬身离去。 新任越骑校尉的何苗与他们擦肩而过,肃然道:“兄长,刺杀陈王是你所为?” “你是在质问吗?” 何进眸子冷厉道:“莫要忘了,你的越骑校尉是某所荐。” “是如此。” “可你糊涂啊。” “宗王是天子的利刃,我等外戚安能与袁隗之流同盟!” 何苗惊怒不已,劝说道:“刘协无外戚所扶,你的大将军之位还在,陛下迟早会立辩儿为储君,为何就不能与骠骑交好?” “够了。” “你什么都不懂。” “你可知陛下将皇帝信玺给了刘牧;你又是否知道,刘牧手中有一道传国玺空诏;这意味着辩儿纵然为储君登基,刘牧都有废立之权?” “你知不知公车司马令蹇硕抚养刘协长大。” “这些人被陛下倚为腹心,某能安稳等辩儿立储吗?” 何进大手一挥,踹翻一张案几,指着何苗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什么?” 何苗悚然无比。 传国玺空诏,可以废立储君。 皇帝信玺,可御大汉所有兵马,权在骠骑,太尉,大将军之上。 这种权力,天子怎么敢轻易赐予一个宗王之子,难道不怕宗王举戈逆反吗? 第77章 荀攸赴并州,屠夫终是屠夫 大堂中空寂无声。 何进粗重的喘息声,似西北风呼哧作响。 何苗缓缓走到不远处的案几前,毫无仪礼的转身坐在案面上。 传国玺空诏。 大汉皇帝信玺。 若加上宗王之子,骠骑将军之名。 如果不是知道刘牧是刘宠之子,还以为他才是储君,未来的大汉天子。 “非是某鲁莽。” 何进悲戚一笑,苦涩道:“陛下不给某机会啊,若是某不知道这些事情,还能一心能辅佐辩儿登上储君之位,可知道这些事情,某身上就如针扎一般夜夜难眠。” “谁说的?” “此事可以确定吗?” 何苗揉了揉面颊,恢复以往的神采。 “空诏是小妹所说。” “皇帝信玺是一个小黄门透露。” 何进将佩剑插在地上,自嘲道:“本想借着封疆十二县,将刘宠之死与汝南袁氏扯上关系,令袁氏彻底倒戈我们,可惜张璋找的那人是个废物,竟然被一个草莽所阻,不仅没杀了刘宠,连他自己都被捕了!” “他可知道你?” 何苗心中凛然,有些不安道。 “不知。” 何进走下台阶,坐在何苗对面道:“张璋找人在州郡用重金所募,你对陈国可有什么办法,若长此以往下去,天下绝对不可能落在辩儿手中。” “杀人。” 何苗眸子凶戾道:“陈国不用想了,王卒尉从来不离开刘宠,刘牧父子二人身边,先找人盯着陈国,不管是刘宠,还是刘牧,只要有人离开陈国,便联络人伏杀。” “好。” “此事你来操办。” 何进踩着狼藉的地面,抽起佩剑归鞘。 皇长子刘辩,南阳何氏,早已临渊而行,随时可能倾覆所有。 所以他们必须杀了刘牧,或者刘宠,让天子别无选择,只能钦定刘辩登上储君之位。 可惜。 他们都没想到。 二人商讨之事,仅半个时辰便传入南宫。 南宫北阁,玄武阙,阙门处伫立着铜人黄钟,内部灯火通明。 刘宏翻看着大将军府内大谁卒呈递的密报,风轻云淡的笑道:“皇后,小黄门,朕的南宫成了筛子,秘事尽泄啊。” “咕嘟。” 阴影处,蹇硕吞咽着唾沫。 刘宏没有怒斥,没有狰狞大吼。 他却如狂风中的一株枯草,好似随时都要折腰荡去。 外戚勋贵,当朝大将军,竟然谋杀大汉宗王,大汉骠骑。 这是天子的家事,他一介奴婢不敢搭话,但知道意味着无法脱身,更可怕的是南宫被渗透,连他传密诏都被外泄。 这对刘宏而言是冒犯天威,对大汉更是不可容忍的存在。 “蹇硕。” “你说朕当如何?” 刘宏身上散发出一股疲态。 屠夫终是屠夫,目光短浅的蠢货,不可成大事。 若刘协有强大的母族,他定然借此废去何进大将军之位。 可惜,刘协母族不兴,刘辩的母族不堪重用,他为大汉,为刘辩留下的倚仗,竟然因为何进的愚蠢兵戈相向。 “陛下。” 蹇硕胆寒道:“可以暗召大将军入宫斥责。” “错了。” “你不懂。” 刘宏将密报丢入火盆中,冷声道:“此事不挑明全当不知,若是挑明一切,要么何进死,辩儿失去倚仗的外戚;要么收回刘牧的权柄,让大汉真的裂土分疆。” “奴婢愚昧。” 蹇硕连忙低头。 刘宏扶着栏槛眺望大将军府,厉声道:“刘牧是宗王之子,是大汉的骠骑,于朕,于天下有功,朕收回权力就是让宗族人人自危;更会让陈王,让刘牧心生间隙,你认为这天下有人可以阻骠骑吗?” 蹇硕斟酌道:“大概,无人可阻。” “是啊。” 刘宏转身淡漠道:“此事大谁卒不必参与,何进既然想要找死那便让他去,若刘牧真的死在一个屠夫手中,就算朕看错人了。” “诺。” 蹇硕提着灯烛在前方引路。 大将军府密谈之事。 令刘宏心力交瘁,回宫后大病一场。 天子秘事外泄,他就算不下诏问罪,南北两宫所有人都要自问其责。 蹇硕这个公车司马令为了弥补过失,亲自提起环首斩马,一殿一殿的清洗过去。 足足三日,宫廷血煞冲霄。 无数女婢,小黄门被屠戮,用车舆拉入北邙草草掩埋。 远在陈国之地。 刘牧将监州尉所传密报撕碎。 从满宠,史阿建立监州尉开始,就一直对着洛阳进行渗透。 刺杀刘宠一事,他想过弘农杨氏,想过汝南袁氏,或者汝南士人。 唯独没想到是何进刺杀刘宠,更没想到何家兄妹已经疯魔到如此地步,敢把手伸到南宫,真以为天子昏庸吗? “骠骑。” 满宠悚然道:“可要提前下手?” “不必。” “对外传我五月前往并州之事。” 刘牧扶着桌案起身,目光平淡的落在满宠身上,安排道:“找到张闿,传赵云调龙骧营入徐州平叛;并传骠骑令,开阳泰山贼择日前往琅琊国相府请罚,贼首臧霸之流自缚徐州刺史府。” “诺。” 满宠恭敬道。 刘牧漠然道:“即日你持我绣衣御史令,请中兴剑;以江夏巡游军赵慈逆反为由,领三百监州尉卒发往荆州察吏治,刺史之下有罪者皆斩,事后上禀洛阳。” “诺。” 满宠躬身退出书房。 “典韦。” “传荀攸入府。” 刘牧朝着书房外喊了一声。 外戚,宦官,宗室,士族,大汉的四方力量。 外戚与宗室本应该一体,平衡宦官,抗衡士族。 如果他不知何进所为,全当刺王杀驾是汝南士林所为。 既然消息从大谁卒内部的监州秘卫发来,想来刘宏知晓且并未下令惩处。 那他为父刘宠,为陈国百姓,更为了自己,必须要做出反制,对天子彰显少年意气,而非隐忍不发。 为人子,为父报仇无过! 若忍下来,那才是让所有人害怕的存在,于他不利。 此次过后,何进知难而退,外戚宗室依旧。 若何进还要弄这些腌臜手段,死的就不止是其他人,而是何进自己了。 “骠骑。” 不久,荀攸匆匆而至。 刘牧从兰錡上拿起定业刀递过去,沉声道:“你即刻点阎行为将,领五百龙骧发往并州太原,查并州戍边军诸事,五月我去看看什么地方可以设立互市。” “诺。” 荀攸伸出双手捧起定业刀。 此刀已经成为陈国军卒的制式战刀,但只有这一柄定业刀被军卒所尊,犹如大汉天子的中兴剑,代表着刘牧的部分权力。 “公达。” 刘牧笑着说道:“并州可不太安生,南匈奴,黄巾军残党,乌桓,鲜卑,各种各样的势力反复举戈冒犯大汉,你千万要小心。” “骠骑放心。” “君子六艺,某亦擅长。” 荀攸眼中满是自信。 他若从文,自问不下州府之才。 他若从武,亦可如卢植做一个儒将。 况且,以刘牧现在的名望,还有五百龙骧铁骑,并州谁敢动他。 若真有人动了他,大汉不知有多少军卒为之奋起,想要追随骠骑争夺封侯之功。 “好。” “路上慢行。” 刘牧微微颔首。 “臣去了。” 荀攸作揖一拜,持刀迈出书房。 第78章 臧霸之苦,骠骑告泰山贼令 刘牧之令。 如飓风般席卷陈县。 监州尉对接军谘司,摸清徐州黄巾残党方位。 赵云没有等详细消息,第二天直接领军五千奔赴徐州。 陈国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便见荀攸启程并州! 同时,满宠持令捧剑带着三百监州尉前往荆州! 各方齐动,带着凛冽杀机从豫州开始朝荆州,徐州等地蔓延。 数日后,史阿奔赴徐州境内。 一封《告泰山贼令》,传遍徐州五郡六十二县。 三月中旬。 琅琊郡治,开阳境内。 蒙山高耸入云,将开阳城遮蔽在阴影下。 让这份临近初夏的炽热,迎来几分凉意,也将弥漫的瘴气堵在群山峻岭。 “骠骑告泰山贼令。” “某出息了,竟然被骠骑知晓。” 蒙山山坳中,臧霸持着榜文,觉得有些冤枉道:“孙婴子,某等在琅琊劫掠了陈国的商队,还是有人在郡中犯下大案?” “未曾。” 孙观苦着脸摇了摇头。 一旁的吴敦,尹礼等人俱是茫然无措。 他们参与过抵抗黄巾的战争,为徐州立过功,为大汉流过血。 不就是战后在开阳境内占山为匪,没有受到兖州,徐州两地的招安吗?值得被大汉杀神,骠骑将军刘牧注意到? 此时此刻,他们真想对着所有人高喊一句,我不配啊…… “奴寇。” “某等当如何?” 孙观神情凄苦的揉搓着面颊。 “叫某宣高。” 臧霸目光真诚的说道。 孙观嘴角一抽,反驳道:“你叫某婴子,某不能叫你奴寇?” “罢了。” 臧霸知道自己没理,苦涩道:“听闻龙骧铁骑就是为剿灭张闿统御的黄巾残党进驻徐州,我们算是被无故波及,还是早些按照此令而行,免得赵子龙杀入开阳,此人可是连斩两个贼首巨枭功封乡侯,若杀红眼把我等屠了,岂不是泣血之冤?” “就这样?” 吴敦有些不甘心道。 “你想如何?” 臧霸,孙观,尹礼目光不善的望过来。 《告泰山贼令》是刘牧的礼,若是他们不遵,下次来的就是兵了。 吴敦想要搞事情,将所有人推上绝路,他们不介意绑缚吴敦前往徐州刺史府。 “算了。” “惹不起骠骑。” 吴敦心有戚戚,自嘲道:“我等还真是荣幸,能得骠骑告令,就算入了徐州狱,也是别人所敬畏的存在。” “便如此吧。” “各部发往琅琊国相府。” 臧霸握着榜文起身,复杂道:“至于我们这些人,还是自缚前往刺史府,希望刺史巴祗能看在我等为徐州抵抗黄巾的过往从轻发落。” “只能如此。” 孙观,尹礼,吴敦附和着走出木屋。 一封告令之下,琅琊出现千古未有之景。 数万泰山贼,连带山中老弱妇孺,持《告泰山贼令》榜文涌入开阳城,令琅琊国相头皮发麻。 治罪?还是安民? 一时间,他有些难以抉择。 泰山贼存在的时候,他为之头疼;现在来领罪,竟然有些束手无策。 悲催的何止是臧霸等人。 张闿自从黄巾之乱以后东躲西藏。 最终在徐州聚集不少残军,靠着劫掠为生。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赵云领着五千龙骧铁骑踏灭! 这场战争从刘牧下令开始计算,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徐州两股贼匪尽散。 这一个月,足以徐州百姓终生铭记。 他们举州无能为力的匪患,刘牧一封告令,发五千轻骑,便轻而易举的平灭。 与此同时。 荆州,各郡肃杀之风俱起。 新任刺史王叡与刺史府属官,带着忐忑之情赶赴南阳。 太守府中。 满宠居于上位,翻阅着南阳公文。 堂下左右,刺史府属官,太守府属官一个个如坐针毡。 “满尉丞。” 王叡看了眼门户外身披麒麟服,腰悬定业刀的监州尉卒,询问道:“江夏兵事已清,朝廷问责过州府,不知骠骑遣使何意?” “没什么事情。” “骠骑就是有些忧虑。” 满宠合上公文,目光锐利道:“一个巡游军的小将竟然敢逆反大汉,说明荆州的吏治问题极为严重,故遣派某来查察。” “如此?” “满尉丞想要从何查起?” 王叡苦笑一声,推脱道:“某初任荆州刺史,对荆州与南阳还不太了解。” “赋税。” “耕田。” “户籍。” 满宠将公文放在案几上,淡漠道:“南阳是荆州大郡,赋税之数对不上户籍,某携绣衣御史令,又请中兴剑,启程之前骠骑严令对荆州刺史以下的官吏可以先斩后奏,烦请刺史与太守配合。” “自然。” “自无不可。” 荆州刺史王叡,南阳太守秦颉无不应允。 南阳是荆州第一大郡,可称士之渊薮,人才众多。 一郡三十七城,户五十多万,人口更是达到二百四十余万,仅各县豪族加起来就超过三十之数,最盛莫不过外戚何姓,宗室刘姓两族。 因为三互法的缘故,他们都是外地士人调任荆州。 况且,他们都是初任的官吏,还未陷入利益泥潭,自然不可能为荆襄士族遮掩。 “对了。” 满宠嘴角突兀扬起一抹笑容,说道:“骠骑上次来南阳四箭定宛城,并未造成过多杀戮,为了安南阳内政,把九成降军迁往豫州,想必郡中空出不少良田,不知在谁家册中?” “咳。” 南阳太守秦颉对着府中属官干咳一声。 这种时候隐瞒没有用,反而会触怒监州尉丞满宠。 他自然是要告诫郡府属官莫自误,坦白直言方为上策。 “何姓。” 一个文吏额头渗出冷汗,咬牙道:“今越骑校尉何苗在战后回来过一趟,南阳余田一百六十二顷尽皆归何姓,并买民田九百八十户,所拥耕田一共四百八十七顷,佃户超过四万户。” “你觉得多吗?” 满宠目光灼灼的问道。 一个外戚之族,拥田四百八十七顷,佃户超四万户。 当初中常侍侯览死后,名下被查出几千万钱,万亩良田就震惊朝野。 何进为外戚,从一个屠户之家,一跃成为大将军,便敢拥田超过四百余顷,佃户近乎南阳郡在册户籍十分之一,是何等的猖獗。 “多,多吧。” 郡府文吏磕磕巴巴的回道。 第79章 何家女,大汉臣卿皆如此? “为文吏,不知汉律。” “尔等,尽皆尸位素餐之臣。” 满宠神情阴郁,厉声道:“汉律有法,外戚,宗王,列侯,除食邑,恩赐之外,所占田不得超过三十顷,奴婢不得超过百人!” “这……!” 郡府文吏抖若筛糠,不知作何回答。 大堂之内,州府,郡府属官更是低着头不敢反驳。 这一刻。 寂静的何止是太守府。 包括南阳,乃至整个荆州,都是大变革前的肃杀之景。 兼并良田的问题在大汉从未停止。 但一个外戚竟然肆无忌惮到如此地步,令满宠触目惊心。 不过三日时间。 他问罪郡府属官,各县从吏超过六十人,二十余人被枭首于宛城之外。 十日时间,南阳三十七县被查。 满宠没有擅动,拟写公文急发陈国。 事到如今,彻底超出他的预料,整个南阳耕田几乎全部在豪族手中,百姓拥田者不超过两成,每年还要受到劳役之征。 这种景象,他曾经想都不敢想。 本以为兖豫是士族大兴之地,没想到荆州更加可怕。 陈国。 陈县,骠骑将军府。 典韦递上监州尉送来的公文。 “豪族啊。” “还真是令人心惊。” 刘牧翻看着公文,眼中满是森寒。 光武帝之后,天子与士族共天下,没想到良田兼并到了如此地步。 大汉对士族有特殊的待遇,很多士家大族赋税比寻常百姓少,有一些更是不需要上缴赋税。 怪不得朝廷国库空虚,连汉天子刘宏用钱都需要贩官鬻爵,不然无力支付军卒禄秩。 “骠骑。” “这事太正常了。” “田产是豪族的根基,陈留如此,南阳应该也是一样。” “州郡官吏都是衡量天时,然后对比上一年的赋税进行收缴。” “他们先从百姓手中收取,缺多少再从士族豪绅中均摊,而佃户的算赋,口赋又不同。” “有些大郡士族豪绅每年能少缴不少赋税,更有一些还会从赋税中截留一部分,然后县府,郡府,州府又截留一部分,最后的才给了朝廷。” 典韦对此习以为常。 士绅豪族,可是州郡的无冕之王。 天灾人祸的年代,百姓为了活下去卖田,卖儿卖女,最终成为佃户。 佃户每年给朝廷多少田租,又缴多少算赋,口赋,还不是士族一句话的事情吗? “哒。” “哒。” “哒。” 刘牧敲打着桌案,淡淡道:“杀人肯定不能我们动手,还是需要从朝中弹劾何进逾制,犯了僭越之罪,让朝廷展开廷议决策!” “额?” “骠骑,末将有些糊涂了!” 典韦歪着头,满是疑惑的咧开嘴。 从州郡便能窥出一二,一个何进尚且如此,那些雄踞州郡数百年的士族,所拥有的田产与佃户又是何等庞大。 让一群公卿士大夫为何进定罪,不是明着官官相护吗? “你不懂。” “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做。” 刘牧提笔浸墨,笑着摇头道:“我是宗王之子,大汉的骠骑将军,若你还是己吾的游侠儿,我与何进,与朝中公卿是一种人,况且宗室与外戚不能明面操戈,唯有让朝中之人抨击,才能对人定罪,可明白?” “不懂。” 典韦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算了。” 刘牧摇了摇头。 典韦是个榆木疙瘩,说不通此事。 若是搁在许褚身上,或许还能说的明白。 毕竟谯县许姓也是大宗族,从许褚,许定兄弟有字,便可以看出一二。 大汉唯有勋贵门第,或者豪绅大族才会及冠取字,寻常百姓连资格都没有。 随着刘牧的一封公文发出。 数日之后,洛阳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好啊。” “尔等都是大汉的能臣。” “骠骑发兵,剿灭徐州黄巾残党。” “同时,一封《告泰山贼令》平定开阳之患。” 刘宏笑音中有畅快,又有些嘲弄,转而冷声道:“江夏巡游军赵慈逆反大汉,骠骑遣监州尉丞满宠查察荆州吏治,于南阳所见所闻令朕寒心,拥田百姓者不足两成,超过百亩之民无一人,诸卿可知?” “刷。” 殿中两侧公卿脸色大变。 尤其是大将军何进,更是面色苍白无血。 他都忘了,刘牧不止是骠骑将军,还是绣衣御史,有代天巡牧之权。 此次有公文发来,并且陛下还因此召开廷议,显然是南阳的事情超出底线,需要有人出来扛罪! “问罪外戚,自戕可免罚。” 突兀,何进身边张温低声念道。 “嗯?” 何进一怔。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 一个茶盏从帝陛上飞落,将其砸的头破血流。 “何进。” “一介屠夫之户。” “朕拜你为大将军,功封慎侯。” 刘宏扶着中兴剑走下帝陛,目光森冷道:“骠骑平宛城,你何氏吞良田百余顷,你可还记得大汉律对于外戚的法令,到底是你授意何苗吞田,还是何苗贪婪成性?” “陛下。” “臣惶恐,臣不知啊。” 何进顾不得鲜血满面,连忙走出朝列跪伏在地上。 “呵。” 刘宏目光落在袁基,杨彪身上,侧身指着何进,意有所指道:“何家之女选入掖庭至今不足二十年,一屠户之家田产超过四百顷,佃户超过四万,这是要积粮募兵犯上作乱,还是大汉臣卿皆如此!” “不敢。” “臣等无愧大汉。” “望陛下明察,绝无此事。 袁基,杨彪,崔烈等士卿纷纷开口。 这番话杀人诛心,一个外戚不到二十年就这般家产,他们这些雄踞地方数百年的士族又会是何等强大? 这天下姓刘,还是姓他们这些士族。 因此,刘宏直言何家女,连皇后都不称。 满朝公卿谁若敢给何进求情,便与其同犯僭越逾制之罪,还要被扣上谋逆的帽子。 “陛下。” “臣治弟不严,自知罪无可恕。” 何进瞳孔大张,恐慌道:“然,臣早在洛阳,对南阳之事一无所知,必然是何苗自作主张,在郡中大肆掠夺民田,收拢佃户!” “是吗?” 刘宏转身嗤笑不已。 何进,何皇后同父异母的兄长。 他给予厚望的大将军,却沦为士族傀儡。 更让他为之发怒的是,何皇后,何进,竟然敢染指南宫,收买小黄门。 他不怕何进兼并良田,更不怕何家佃户超四万,而是恨何进蠢而不自知,敢伸手南宫窃密,没有制人手段,还去触怒不可胜的刘牧。 所以何苗替何家人赴死,死不足惜。 若不死一个何家人,不足以平他的怒火,更无法让刘牧在荆州止戈。 第80章 请何苗赴死,羊吃人计划 在大汉朝堂! 对士族可以大杀,但不能刘姓持锋。 对外戚可以杀,但不能杀他为刘辩留下的倚仗。 刘宏没想到监州尉的消息这么灵通,更没想到刘牧的反应这么强烈。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泰山贼自缚请罪,张闿被龙骧铁骑剿灭,连南阳都捅出足以让社稷摇摇欲坠的大祸。 一个外戚,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吞田数万亩,社稷危矣。 “臣知罪。” 何进不知怎么辩解。 颤栗的跪在地上,苍白无力的认罪。 他可以把所有罪责推在何苗身上,但刘宏认不认会直接决定何氏是生还是死。 “起来吧。” 刘宏转身走上帝陛,漠然道:“何苗之罪,望诸卿引以为鉴;何进携其首级还乡与民谢罪,更要归还所吞田亩,可明白。” “臣谨记。” “臣等谨记。” 袁基,杨彪,张温,袁滂等士卿作揖应喝。 “谢陛下天恩。” 何进揪起的心落下,继而俯身大拜。 此时此刻,他就是再怎么傻,也明白与何苗密谋泄露了。 臧霸,张闿,加上南阳故土被针对,都是刘牧对他刺杀刘宠的回应。 刘宏从未明言,但做出调停决策。 大汉王侯不可辱,何进对何苗再怎么不忍,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用何苗之死堵住悠悠之口,再加上他亲自前往南阳谢罪,请刘牧在荆州止戈,压下所有不平之事,促使外戚与宗室之争落下帷幕。 朝议结束,诸卿惶惶。 何进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大将军府。 “兄长。” “徐州,还有南阳出大事了。” 何苗神情惊恐的拉着何进迈入大堂,又朝左右挥挥手屏退,急忙道:“坊间传言,臧霸自缚徐州刺史府请罪,张闿被龙骧军剿灭,听说刘牧的幕府之士满宠去了南阳,名义上察吏治,实则是针对我何氏,某以为府中有细作,将我们的谈话泄密给刘牧。” “小弟。” “为兄对不住你。” 何进瘫坐在地上,双眸遍布血丝,咬牙道:“满伯宁查南阳田亩佃户,刘牧上书抨击,陛下让某提着你的首级回乡谢罪。” “什么?” “因为吞田之事?” 何苗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地位不及何进,是因为与何皇后同母异父。 可仅因为一个吞田事件,就能让一位外戚枭首谢罪吗? “呵。” “呵呵。” 何进目光落在堂外,悲笑道:“府中不止有刘牧的细作,更有天子秘卫,所以我们的谈话都被外泄,陛下未曾问责,但刘牧出手为父寻仇来了,陛下要调停外戚与宗室的争执,所以要有人为刺王杀驾负责,而非是兼并良田啊。” “某……!” “兄长,你……!” 何苗倒退两步,靠着梁柱止住身形,最终悔恨道:“陛下可有免去大将军之位?” “不曾。” 何进苦涩的摇头道。 “那便好。” “某死而无憾了。” 何苗散去精气神,扶着梁柱缓缓坐到地上,神情复杂道:“某闻刘牧准备五月去并州,还提前让幕府南阁祭酒荀公达为先驱,本欲联系南匈奴或乌桓将其杀于边地,现在看来他是在告诉我们,想要伏杀他可以,但这次死的人是某,下次死的就是兄长了。” “某不明白。” “宗王,贵过皇长子吗?” “为了一个宗王之子,可以抛弃外戚?” 何进拳头紧握,指甲刺入手掌血肉,染得地面猩红一片。 “兄长。” “我们都错了。” “我们才是外人啊。” 何苗自嘲道:“陛下经历过外戚之祸,数次党锢杀的人头滚滚都没能让士族俯首,所以他从未以两姓衡量贵重,而是以才能称社稷,刘牧有中兴大汉之能,我们只是扶持辩儿登基的助力,宗室才是抗衡士族,延续汉室的梁柱!” “天子。” “不是一家之主。” “他的目光不在一家一舍。” 何进终于悟了,可他明白的太迟。 何苗因此死去,他不可能与刘牧和解,只要刘辩立储登基,必分生死。 ………… …… 何苗死去之际。 刘牧结束在荆州的小打小闹。 大汉皇后兄长枭首,大将军何进奔赴南阳谢罪。 犹如晴天霹雳让人难以置信,更将刘牧的声望堆积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五月初,刘宠召刘牧入府。 “你做的?” 刘宠有感动,亦有斥责。 刘牧为父复仇,令何苗枭首喋血,此为孝道! 不顾大势,差点让宗室与外戚互伐,置天子于崖上,是不忠! 难道,自古忠孝真的不能两全? “是。” 刘牧眼眸深邃,颔首道:“我要去并州数月才能回来,刺王杀驾之事不能再度发生,况且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何苗之死是临行前对陈国心怀敌意之人的威慑。” 刘宠叹道:“你如此做法,让陛下如何自处啊。” “父王。” “陛下作壁上观呢。” 刘牧摇头说道:“外戚之祸,是从陛下登基便萦绕心头的忌讳,何进做的太过,现在只是死一个何苗泄愤,不算什么大事情。” “希望如此。” 刘宠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问道:“你此去并州,秋天能回来吗?” “不知。” “或许会碰到其他事情。” 刘牧伸手感受着吹来的热风,淡淡道:“听说檀石槐死了,西部鲜卑叛离,漠南自云中以东分裂成了三家,魁头雄踞云中,雁门一带,其弟扶罗韩,步度根都是少有的骁勇之士,常年侵入雁门边境!” “所以。” “你还得打一场?” 刘宠有些无语的说道:“如此情况,还设什么互市。” “父王。” “羊会吃人的。” 刘牧惬意的靠着大椅。 羊吃人计划,又名圈地运动。 因为羊毛,羊皮产生的利益,促使下层人生活环境缩小。 对一个原生文明都能形成巨大的打击,何况是衍生的游牧文明。 这场由利益为核心形成的羊吃人计划,可以有效的让鲜卑,乌桓,匈奴,乃至羌胡发生内乱,亦或者各部互伐。 大汉只需要为此付出一些常用之物,便能止戈漠南。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重整山河,效法武帝伐敌漠北,大汉将永绝边患! “随你。” “为父管不住,也不懂。” 刘宠把桌子上的米糕推过去,说道:“为父只希望你能为陈国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娶个妻,生个孩子,有了承继之人,你想怎么出去征战,就怎么去征战。” “懂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牧心中一紧,踉跄起身逃离陈王府。 非是他不想娶妻,而是还没碰到合适的人选。 老爹也不说给他定个娃娃亲,反正都是利益盟姻,不如直接一步到位,只要能看得过去,他又不会太挑剔! 第81章 并州九郡,烽火狼烟三千里 陈国所有行动。 犹如狂风扫落叶般骤起,又如润雨细无声落下。 荆州的兵戈,随着何苗之死消弭于无声。 刺史王叡,太守秦颉明白自己被卷入朝中的权力争斗,还是何进主动招惹大汉宗室,才掀起这次祸端,不然何苗不会死。 想清楚前因后果,二人不由对何家兄弟唾弃。 两个屠户,能得外戚之身已是祖坟冒青烟。 谁给他们胆魄与宗王争雄,去撼动四百年的天潢贵胄。 另外一边。 刘牧对刘宏的调停不予置评,更不会认为何进就此忍下。 何苗赴死的钉子扎进心里就永远不可能拔出来,只会越扎越深,直至他们有一方死去。 何进的蠢无以复加。 刘宏高高在上太久,以为利益能衡量一切,殊不知血仇难消。 “骠骑。” “此去当心啊。” 陈县北城之外,贾诩,沮授等人相聚送行。 刘牧靠着车辕,淡笑道:“互市之政于大汉,于陈国有利,宁之在凉州操弄的尚可,我总要走一趟并州,你们不必忧心。” “诺。” 众人相继颔首。 并州与凉州不同,情况更加复杂。 凉州多年来羌胡,氐族,汉人杂居,并州是大汉的边土,常年受到匈奴,乌桓,鲜卑的劫掠,保不住什么地方就能冒出一支游骑截杀。 此次刘牧只领八百王卒尉,还有荀攸带走的五百龙骧铁骑,他们谁能放心? “文和。” “仲德在军谘司如何?” 刘牧登上车舆,临行前问了一声。 程昱初至陈县就被发派军谘司处理军务,至今还没有被他接见,不知心中可有怨气否。 “尚可。” “此人有大才。” 贾诩恭敬道:“某以为可发往十二县历练。” “你们处理吧。” 刘牧放下帷幔,沉声道:“陈国军政要务,你们要与国相府商量,龙骧,介士,神武,陷阵,建武,闲暇之时处理徐州,豫州两地的匪患,争取剿灭贼匪,将百姓从山中迁出。” “诺。” 众文武再度应道。 “仲康。” 刘牧警示道:“我走之后,父王的安全便交给你了。” “骠骑放心。” “出岔子,某提头来见。” 许褚拍着胸甲,铿锵有力的大喝道。 “走了。” 刘牧拍了拍车舆。 典韦扬起马鞭,随着声音落下。 八百王卒尉拱卫着车舆,卷起漫天尘土消失在地平线。 “走远了。” 贾诩长叹一声,转身道:“某有预感,骠骑此去并州不会太安生,乌桓,鲜卑可不是羌胡,想要设下互市,难之又难。” “是啊。” 沮授,田丰,戏志才尽皆附和。 “高将军。” “你怎么看此事?” 贾诩与高顺同行,侧目询问道。 “鲜卑啊。” 高顺目光锐利,沉声道:“他们可比羌胡倨傲,从檀石槐开始便屡屡试探大汉底线,当年五原郡大地动,有鲜卑万骑入侵,好在并州狼骑骁勇才被击退!” “是如此。” 贾诩笑着点了点头。 多年前,大汉对鲜卑的战事失利。 大汉帝国之威一落千丈,助长鲜卑气焰嚣张。 纵是檀石槐死去,鲜卑四分五裂,依旧不能打消他们侵犯大汉的野心。 不过,并州有狼骑,三河有守备京畿的大汉王师。 如果边疆突发战事,只需要刘牧振臂一呼,军卒尽赴边疆。 刘牧的行程。 有无数人为之关注。 互市,自大汉征鲜卑失败后,第一次大体量的对外施国政。 从凉州开设互市,以及羊衜亲赴坐镇,仅数月便让武威繁华无比,更有西域商贾不远千里而来,所以天下人都想看看并州互市能否落成。 因此,哪怕刘牧有心顺延历史,可还是出现了偏移。 并州。 比凉州更加荒芜。 望不到尽头的黄土山丘,让人感觉到绝望。 阴山山脉层峦叠嶂,并连五原,云中,雁门多郡之地,整座山脉连绵起伏,成为并州的天然防线,阻拦鲜卑,乌桓入侵。 雁门郡之北。 平城关,位于阴山山脉与太行山山脉之间。 久违的烽烟,在这座昔日雄关之上燃起。 熊熊烈火作蛇狂舞,滚滚狼烟向天怒鸣,空气都在大火之中扭曲,似乎想要将这片虚空炼化,更像是奏响战争的号角,带着凛洌杀机飘荡向大汉内部。 “唳,唳!” 雄鹰在长空振翅长啸。 伴随着一声声鸣响,避开烟云朝着远方而去。 狼烟如柱,广传各大城池,引发守城军卒响应,不断朝着并州内部传去。 雁门郡治。 阴馆城楼之上,将卒汇聚眺望。 荀攸悬刀登上城楼,刺史张懿仓惶而至。 “这是!” “烽火狼烟?” 荀攸瞳孔大张,骇然道:“张刺史,可是边关告急?” “立刻点狼烟。” “传各郡戍边军支援平城关。” 张懿朝着军卒下令,又转头急忙道:“公达先生,你即刻回传消息让骠骑稍等时日再来并州,或者暂居州治晋阳,某先去聚集各郡兵卒发往平城关支援。” “敌军寇边。” “五月下旬,骠骑将至啊。” 荀攸紧紧攥着刀柄,转身说道:“彦明,即刻遣人前往河内等候骠骑车驾,传并州告危消息,某随张懿刺史赶赴平城关。” “诺。” 阎行应声离去。 “挑衅吗?” “尔等会为此付出代价。” 荀攸望着边塞关隘之地,眼中尽是寒意。 从他来并州,骠骑将至并设立互市的消息传出,各郡百姓声音不一,但总归是一件好事。 可就是在紧要关头,边塞关隘告危,整个并州烽火连天,估计连河内,河东等地都能观测到这股奇景,他不信是巧合。 随着雁门烽火狼烟被点燃,并州各郡城池陆续回应。 这一日,九郡九十八城烽火连天,惊的所有百姓为之震恐。 河东郡治,安邑。 华雄急冲冲的进入太守府大堂,悚然道:“并州烽火连天,连河东都能看到。” “某知。” 董卓神情凝重。 左右的文武更是神色变化不定。 刘牧赴并州的消息传开,偏偏边塞告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太守。” “某等可要发兵?” 华雄眸子明亮,兴冲冲的问道。 “不。” “将军不可妄动。” 李儒捻着胡须,肃然道:“太守兼行守备京畿之责,若无天子诏不可擅动,且并州告危太过诡异,需要什么样的敌人才能让九郡烽火尽起,此事不可不察。” “某有些懵了。” 董卓仰天一叹道:“莫不是他来并州的消息,已经传到漠北让鲜卑人知晓了?” “自是如此。” “荀公达先行不就是为此吗?” 李儒笃定道:“羌胡,西域各国,南匈奴都在武威互市,鲜卑早已知晓此事,听说自檀石槐死后他们内部极为混乱,说不定就是为了彰显鲜卑之威而来。” 第82章 骠骑将军,朕为你驱车扬鞭 “文优。” “你以为会开战吗?” 董卓恨不得对鲜卑啃肉嚼骨。 刘牧将至,这个时候他们出什么风头,难道真的要对大汉开战? “不知。” “谁也不能定论。” 李儒起身行至舆图旁,摩挲着说道:“按照烽火顺序,应当是雁门关隘出了问题,不知是鲜卑还是乌桓,太守以为呢?” “鲜卑吧。” “蹋顿没有这般胆魄。” 董卓抿了口酒水,说道:“听说檀石槐,和连死后,魁头暂领鲜卑王君位,如今和连之子骞曼在慢慢长大,势必会动摇魁头的地位,他想要篡夺君位,效法檀石槐统筹鲜卑各部,必须要有一场对外的立威之战,许是奔着骠骑来了。” “太守。” “我等当如何?” 牛辅起身询问道。 胡轸,段煨,董越等人俱是起身等候军令。 董卓摇了摇头,沉声道:“上报大将军府,朝中自有定论。” “诺。” 众文武齐声应喝。 唯独,华雄不甘的张开口想要说什么,不过被段煨拉了一把。 直至,众人散去之后。 段煨在太守府外,低声道:“将军,你要做什么?” “支援并州啊。” 华雄直言不讳道:“鲜卑人敢压境边关,惹得九郡烽火连天,想必兵力必然不少,某等当尽快支援边塞,不然等骠骑来了,谁能扛罪?” “你确定?” 段煨幽幽道:“真不是为了封侯之功?” “怎么可能。” 华雄缩了缩脖子干笑道。 “勿动。” “更勿提骠骑。” 段煨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们守备京畿,名义上隶属大将军何进统御,前段时间他与骠骑有过暗斗,连越骑校尉何苗都为此死去,你可莫要犯了忌讳。” “明白了。” 华雄苦涩颔首。 为将之人,不能御马杀敌此生大憾。 他就不明白何进怎么那么蠢,为何要招惹骠骑。 与此同时,河内守备军八百里加急公文,夤夜送入北宫之中。 “陛下。” “河内急报。” 张让叩响一间宫门。 不久,刘宏披着大氅迈入南宫崇德殿中。 “陛下。” 蹇硕呈递急报公文,骇然道:“今日并州九郡烽火连天,河内,河东俱有观测,北军中候问是否要发兵支援?” “九郡尽起烽火?” 刘宏翻开公文,神情凝重道:“他走到何地了?” 蹇硕微微一愣,当即明白问的是刘牧,躬身道:“骠骑已经过了成皋准备发往孟津渡过河。” “啪嗒。” “啪嗒。” 刘宏徘徊左右,问道:“还未到秋收的季节,邦野游牧犯境,说明是冲着刘牧,或者互市来了,他们这是要再度拿我大汉立威,你说是鲜卑魁头,还是乌桓蹋顿?” “当是魁头。” 蹇硕恭敬道:“唯有鲜卑,方可使九郡告危。” 刘宏转身凶戾道:“鲜卑,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了一个檀石槐,又出来一个魁头,下一次是不是还有骞曼!” “陛下。” “可要召开廷议?” 蹇硕肝胆俱寒,忍不住问询。 九郡烽火,狼烟三千里,大汉从未有过这般告危之事。 “怪风骤起。” “那些人又回来了。” “他们惧怕朕,惧怕宗室出来的公子牧。” “当年远征军败的稀里糊涂,朕输的贩官鬻爵,但骠骑不能输,更不能败。” 刘宏抬手止住,红着眼眸说道:“你把消息传入孟津渡,先不召开廷议,朕想要看看何进,张延会怎么处理此事,更想看看满朝士卿,还有几人愿意为骠骑发声,又有几人是大汉宗室之敌。” “诺。” 蹇硕躬身退出大殿。 “刘牧。” “大汉的骠骑将军。” “此次,朕为你驱车扬鞭。” 刘宏挪步走到青铜烛台前,用金剪断去烧焦的灯芯。 想要动士卿,先拔太尉职,这腐朽的朝堂如烧焦的灯芯一般,也当被换一换了。 翌日。 天际初亮,洛阳震恐。 百姓惶惶不安,谈论着烽火连天之事。 洛阳各府仓皇失措,无数士卿,连带太尉张延没有收到廷议消息,只能涌入大将军府。 “大将军。” “并州烽火告危,可有决策?” 张延面色苍白,对着上位急匆匆的质问。 九郡烽火,这是破关之危,更代表敌人大军压境。 何进身为当朝大将军,有守备京畿之责,竟然还能坐得住? “某刚知晓。” 何进神情平淡,目光冷的可怕。 何苗自裁,他从南阳回到洛阳后,还是第一次开门迎客,所以并未收敛凶戾之性。 “须开廷议。” 张延拳头紧握,准备出府入宫。 “不必了。” 何进傲然立于上位,沉声道:“并州有戍边军,守备京畿的王师常年征战早已人疲马乏,传令各营备战,等候并州的战报再做决策。” “你……!” “大将军,你这是误国。” 张延拂袖怒喝,抬手扫过众卿道:“尔等也是这般认为吗?” “张太尉。” 袁基神情淡然,劝道:“陛下不曾召开廷议,况且骠骑不是正要去并州吗?若是战事吃紧,自有骠骑调兵遣将,我等守备洛阳足矣。” “执金吾。” 张延看向袁滂。 满朝士卿,竟无一人发言支援并州,更不想让天子召开廷议。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发懵,只能对袁滂发问。 “等吧。” 袁滂眉头紧蹙,不安道:“并州具体消息还未传来,我们只是观测到烽火,若是戍边军真的不敌,刺史张懿必定发来急报求援!” “好。” “哈哈,好。” 张延气急怒笑,拂袖离开大将军府。 告危之事,满朝士卿竟无一人发声附和,他这个太尉还算三公吗? 不过两日时间。 绣衣直指在孟津渡等到了刘牧车驾。 “九郡告急。” “朝中有什么决策?” 刘牧合上急报,眺目北望! 璀璨目光似穿过山川大壑,凌驾并州上空。 将漫天黄土,冲霄狼烟,还有肆虐于边塞之地的强敌,尽数纳入眼中。 九郡烽火三千里,河南尹却并无兵马调动,属实让他有些费解,无法揣测刘宏的心思,到底怎么看待并州边塞兵事。 “没有决策。” “陛下未曾召开廷议。” 绣衣直指恭敬道:“据悉大将军与太尉,朝中士卿有过议论,不过并未下达调令,而是让三河各大营垒枕戈待旦!” 刘牧踩踏上渡船,漠然道:“回禀陛下,我先去并州了。” “诺。” 绣衣直指躬身而拜。 目送八百王卒尉登上渡船,拱卫刘牧朝着河对岸而去。 “骠骑。” 渡船上,典韦眉头皱的宛若沟壑,不明所以道:“并州九郡告危,怎么朝中和无事一般,不止没有调兵支援,连百姓都不为所动。” “并州有强军。” “敌军不至腹地,朝廷自然不急。” 刘牧目光冷厉,肃然道:“靠岸之后,你立刻前往河内守备军营地调兵,然后遣人前往河东,调华雄领五千骑前往雁门备战。” “诺。” 典韦应和道。 朝廷没有决策,不代表刘牧不能调兵。 他是大汉骠骑,即将奔赴并州之际,却迎来敌军压境,怎么看都是挑衅。 第83章 鲜卑叩关,骠骑之臣不畏死 刘牧渡河。 消息一日传回洛阳。 执金吾府迎客,袁滂抿了口茶水,心中有些无奈。 “某饮不下。” 张延拂袖道:“骠骑渡河了,那日在大将军府你为何不发声支援,莫要忘记泰山羊氏之人,还有蔡邕在陈国入仕,连你的子嗣都在陈国出任田曹掾史,当与骠骑共进退。” “张太尉。” “你太过着急了。” 袁滂放下茶盏,叹道:“不出三日,必有免职诏书传来。” “嗯?” 张延浑身一颤。 免职? 他有功无过,为何要被免职。 难道,陛下已经对骠骑厌恶,想要拿他杀鸡儆猴? “太尉啊。” “并州异动,明显冲着骠骑与大汉而来。” “当年的远征失败,天子一直对并州讳莫如深。” 袁滂叹了口气,说道:“此次敌军压境,并州九郡烽火连天,朝堂必会遭到清洗,先拔太尉职是惯例,所以没有人会附和你,若非太尉上位使骠骑平凉州有功,某都不可能说这些事情。” “这……!” 张延悚然不已。 天子如此行事,难道不怕人心寒吗? “太尉。” 袁滂轻声宽慰道:“虚职而已,没了就没了吧!” “某……!” “凭什么要被免职。” 张延拍着桌案,眼中满是怒意。 并州告危,他第一时间进言支援,还想让士卿请天子召开廷议,若要肃清朝堂,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太尉之位,大汉还有没有天理了。 “太尉莫要忘了。” “袁隗,邓盛是怎么下来的。” 袁滂眼中满是失望,对张延无言以对。 太尉只是天子平衡朝堂的筹码,并非是实职,需要牺牲时,可以一年三换,而张延就是因此上位,现在只是被取缔。 换太尉,意味着朝中有变。 张延想要居太尉而不舍,是自寻死路之举。 果然,一切犹如袁滂所料。 张延回府不到一刻钟,蹇硕便领着小黄门传诏。 并州九郡烽火尽起,社稷倾覆之际,张延无援兵决策,免去太尉之职,擢张温为太尉,即日召开廷议,商讨并州兵事…… 换太尉,朝纲震动。 并州九郡,戍边军兵戈俱起。 上郡,朔方,五原等郡观烽火发兵支援雁门。 平城关上。 荀攸一袭青袍,扶刀俯瞰塞外。 并州刺史张懿神色疲惫,看着关外越积越多的鲜卑骑叹了口气。 二人触目之处。 无边无垠的黄沙地,被阴云般的鲜卑游骑覆盖。 杀伐之势冲天而起,鲜卑语与战马嘶鸣声响彻关隘,震天裂宇,撕碎霞彩。 “轰踏。” “轰踏。” 关外平原,十余人的队列从人群中走出。 “大汉刘牧可在?” 代鲜卑可汗的魁头仰望关隘,朗笑道:“早闻大汉骠骑将军之名,他要在并州设下互市,某领族人带着皮革来交易了,还请诸位打开关门。” “打开关门。” “打开关门。” 扶罗韩,步度根附和长啸。 伴随着二人的呼喝,关隘之外的鲜卑人尽皆响应。 一道道声波向前叠荡,好似要撼动这座立于山脉之间的关隘。 “叩关啊。” 张懿带着骇意,呢喃道:“鲜卑这是疯魔了吧!” “打开关门。” “某出城一会鲜卑。” 荀攸扶刀转身,朝着关下走去。 鲜卑叩关,还敢直呼刘牧的名讳,他为南阁祭酒不能不回应。 一旁的阎行没有劝谏,动手卸下身上甲胄,将佩刀悬于衣袍革带,随之走下城关。 张懿惊愕道:“公达先生,还有阎行将军,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张刺史。” “骠骑不可辱。” 阎行转头扬起一抹笑容,决绝道:“鲜卑人敢呼名叩关,骠骑还未至北疆,我等身为掾属,自然不能堕了威名。” “荀公达。” “阎彦明。” 张懿脸色煞白的追至关下,大喝道:“你们会死在关外,只待各郡兵至,某可以领军出关杀退他们,何必以身犯险。” “死有何畏。” “某不怕死,唯恐骠骑受辱。” 阎行扶刀淡笑道:“五百骑留在关内,若我与公达先生不能回来,便劳烦张刺史转告骠骑,我们没有畏敌,更不畏死。” “轰踏。” “轰踏。” 骤然,铁蹄声如惊雷。 数百铁骑从远处驰骋而至,在关门处激起烟尘。 为首之人身披戍边甲,体态骁健,仗戟横马止于荀攸,阎行面前,目光落在张懿身上,拱手道:“九原吕布前来支援,请刺史下令。” 话音刚落。 又一支铁骑紧随其后,带着烟尘而至。 张杨捏着马鞭落在地上,急行上前道:“云中都尉张稚叔见过刺史。” “稚叔来了?” 吕布这才翻身下马笑道。 “奉先。” 张杨微微颔首。 张懿松了口气,连忙劝谏道:“公达先生,彦明将军,五原与云中先遣军已至,我们只需要等候各郡来援,便可击退鲜卑,不必以身犯险。” “刺史。” “我们是为互市而来。” “既然客人到了,岂能不出关。” “况且,鲜卑呼名叩关,若关内真的无人回应,并州互市还怎么展开,传出去还以为我大汉畏惧鲜卑,打开关门吧。” 荀攸为并州来援欣慰,而不是如凉州勋贵般坐视兵凶战危。 “嗯。” 阎行对着吕布,张杨微微颔首。 “为何不披甲?” 吕布眉头紧蹙,不满的问道。 “议商。” “披甲意欲何为啊?” 荀攸朗笑着行至关隘门户处。 哐当一声,伴随着巨大响声,平城关隘缓缓打开。 关内,关外,大汉戍边军,鲜卑人,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荀攸,阎行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 阎行护着荀攸,踩着沙尘出关。 二人脚步坚决,背影萧索,仿佛就这样一去不还。 天空中烈日炽盛,伴随关外鲜卑人与战马的呼吸,炽热气息在关隘门户关闭那一刻,彻底吞没阎行与荀攸的身影。 张懿,吕布,张杨急忙登上关隘俯瞰。 两道单薄之躯在关外直面十余万鲜卑人而无畏上前,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势,令所有人瞪大眼眸,屏住呼吸。 “骠骑将军麾下。” “南阁祭酒荀公达。” “为驾先驱,至并州察互市设立之地。” 荀攸行至魁头十步之内,身姿挺拔不曾折腰一寸,淡然道:“鲜卑叩关,只为互市吗?” “哦?” “不曾听过你。” 魁头扭头朝着身后众人朗笑,扬着马鞭直指荀攸与阎行,道:“某代为可汗,在关前为何不见大汉骠骑将军亲至,尽是些仆吏出面。” “哈哈。” “大汉骠骑不过如此。” “畏而不出,遣仆从出关会晤吗?” 扶罗韩,步度根等人仰天大笑,言语中满是羞辱。 “魁头。” “你是鲜卑可汗吗?” 荀攸面色不变,淡笑道:“若你是鲜卑可汗,应当熟知大汉,张骞,傅介子,班超,哪一个不是为汉使而会晤一国之王,不才为驾先驱,便是代表骠骑亲至!” “是吗?” 魁头瞳孔猛然一缩。 张骞,傅介子,大名鼎鼎的汉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眼前的青袍汉使这是在警告他,汉兵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吗? 第84章 南匈奴分裂,笼罩并州的杀机 炽热之气升腾。 魁头呼吸燥热,神情逐渐变得凶戾。 一个汉吏,竟然敢在十余万族人面前威胁他。 若是忍下来,还怎么与骞曼争夺可汗之位,还怎么统御各部鲜卑,再复昔日荣光。 “铿。” 骤然,魁头纵马上前,从腰间抽出弯刀向前猛挥。 “尔敢。” “魁头,你在寻死。” 关隘之上,张懿,吕布见到这一幕惊怒不已。 张杨抽刀指天,关隘军卒挽弓搭箭,以满月之姿备矢关外。 “呼哧。” 关外,刀刃破空。 雪白的锋芒如闪电般劈下。 临近荀攸面庞之际,又猛然止住。 从挥刀到停止,荀攸目不闪避,更是未曾后退半步,反而风轻云淡的抬手,压下距离眼眸不到一寸的刀锋。 “你不怕死?” 魁头瞪着眼问道。 扶罗韩,步度根,以及一众鲜卑将骇然无比。 刀锋扑面,荀攸竟然不曾后退,更可怕的是连神情都没有变化。 “挥刀不算什么。” “不过,有些刀挥出来可就收不回去了。” “骠骑有令,内外六夷敢称兵杖者,必戮!所以你要以鲜卑可汗之名,对大汉宣战吗?”荀攸目光如渊,不卑不亢的问道。 “你真不怕死?” 魁头再度扬刀怒喝。 一个汉使,直面刀锋而神色不改。 他就不相信,这大汉境内还有不畏死的人。 “为何畏死。” “某是骠骑之臣,身后是平城关,更是并州戍边军。” 荀攸抽出腰间的定业刀插在地上,波澜不惊道:“骠骑佩刃,名为定业,鲜卑若想互市,立刻退去兵锋,重新遣派商贾来谈,若想叩关宣战,某代骠骑应下。” “哈哈。” “汉使好胆魄。” 魁头用大笑掩盖着心中的惊惧,收回弯刀朗笑道:“退是不可能退,我们来此也不是宣战,并州既要设下互市,自然不可能任由你们定价,等大汉骠骑亲至再议。” “大军勿进。” “跃过此刃,视为宣战。” 荀攸目光扫过鲜卑大军,转身朝关门走去。 阎行看了眼魁头与步度根等人的脖颈,相伴返回平城关。 “兄长。” “欺人太甚了。” 扶罗韩眸子冷厉,惊怒道:“为何不杀了他。” “你懂什么。” “我们是来杀人叩关的吗?” 魁头冷叱一声,责令道:“通知族人就地扎营!” “诺。” 扶罗韩狠狠剜了眼荀攸的背影。 他倒是想要叩关征战,复檀石槐时期的雄风。 但如今鲜卑是大兄魁头代为可汗,纵是各部分裂,都必须遵从可汗令。 “大汉之臣。” “难道,皆如此吗?” 步度根望着平城关,心中分外感慨。 此次虽不是叩关而来,但于大汉而言亦是宣战。 因为,他们不允许大汉出现第二个霍去病,第二个卫青,第二个窦宪,与他们同样想法的鲜卑部落首领还有很多,连匈奴都有一部参与其中。 挑选这个时间兵临关外,本就是商议好的事情,只求刘牧埋骨此地。 “如何。” “可无碍否?” 平城关内,张懿心惊胆颤的打量着荀攸。 这位可是骠骑之臣,幕府南阁祭酒,若是死在并州关外,刘牧岂能轻饶他。 “无碍。” 荀攸神情凝重,猜测道:“魁头不杀人,却聚十余万人在关外,迫使并州九郡尽起烽火,可能是逼迫我们聚兵,各郡边塞可有异常?” “这?” 张懿猛的一怔。 声东击西,鲜卑人也会兵法了? “五原没有。” “云中亦没有。” 吕布,张杨连忙回道。 并州戍边军分散雁门,云中,五原,朔方,上郡。 如果荀攸所说是真的,各郡戍边军支援平城关,确实会造成其他边防空虚。 届时薄弱处被敌人入侵,再加上平城关外的鲜卑,内外联合之下,整个并州都将沦陷,继而威胁京畿地区。 “急探。” 荀攸深吸了口气,安排道:“张刺史,劳烦你传各郡援军立刻返回驻地,千万不能再朝着平城关聚集,回去更要仔细探查敌军踪影,尤其是上郡,朔方一带。” “你可确定?” 张懿悚然道:“戍边军退还驻地,平城就没有多少援军了。” “张刺史。” “某以项上人头作保。” 荀攸目光锐利,厉声道:“这个时间又不是秋收之季,互市还未展开,鲜卑压境迫使我们聚兵平城关,定是为了扑杀骠骑!” “某这就去。” 张懿连忙朝着不远处的军帐走去。 “朝中有内奸?” 阎行一边披甲,一边咬牙恨声道。 若无内奸,鲜卑大军怎么可能来的如此之快。 “不一定。” “说不定有他人作祟。” 荀攸有所猜测,急忙问道:“两位将军,不知各郡戍边军见到狼烟后何时出兵支援,是先遣军先探查消息回报后支援,还是等平城关急报后支援?” “见狼烟而支援。” 吕布,张杨异口同声道。 “并州大危。” “想必敌人已经入境。” “邦野游牧之族,对你们太熟悉了。” 荀攸眸子一闪,走向军帐道:“彦明,你即刻领军发往晋阳接应骠骑,最好让骠骑提前从三河调兵。” “诺。” 阎行转身朝着龙骧军营地走去。 “可要某相随?” 吕布按剑朝着阎行喊道。 “不必。” “平城不能有失。” 阎行头也不回的扬了扬手。 “有意思。” 吕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跟着荀攸入帐。 “并州有多少兵马?” “与邦野接壤之郡,各自分布多少戍边军。” 荀攸展开舆图,从地上的火盆中拾起一块木炭,问道:“魁头是鲜卑代可汗,此人率各部来雁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来早就定下计策,西部鲜卑在凉州之外,即刻遣军询问凉州是否有异动,还有南匈奴方向可有消息?” “怎么了?” 正在拟写公文的张懿满是茫然。 吕布肃然道:“公达先生猜测敌人已经从其他地方进入并州。” “这不可能。” 张懿满是自信的反驳道。 “南匈奴?” 张杨摸着下巴,咋舌道:“难道你们没有听说?年关之时,南匈奴驱逐休屠与左部,他们合称十万众,共举左贤王呼衍黎初为单于!” “什么?” 荀攸猛然大喝。 平凉州之战前,他对南匈奴的了解仅限于史籍 在凉州武威接触羌渠单于,又在刘牧口中知晓休屠部消息。 如今,猛的听闻南匈奴巨变,大汉内部却没有收到消息,几乎可以确定鲜卑叩关与南匈奴脱不了干系。 第85章 大汉有奸,被卖的刘牧与刘宏 “真的?” 吕布有些惊愕。 张杨在云中都得到了消息。 他在五原郡驻守,怎么没有听说过此事。 “是真的。” 张杨重重点头。 张懿合上写好的公文递给刺史府一个文吏,行至舆图前说道:“若是真的,南匈奴内部必有大变,边疆危矣。” “何解?” 吕布带着疑惑问道。 “情况复杂,要追溯多年之事。” “从大汉征鲜卑开始说起,当初大军出塞征匈奴为卒。” “屠特若尸逐就单于随军出征死去,其子呼征继位,但因为其父之死对大汉多有怨恨,所以南匈奴内部对大汉不满。” “那时,新任护匈奴中郎将张修有察,斩呼征单于,扶持右贤王羌渠继位。” “匈奴臣服大汉多年,一直效仿大汉以左为尊,本来应该是左贤王继位,却没想到是右贤王羌渠成了单于,所以左右两部常年发生冲突。” “想必是凉州互市,令南匈奴内部愈发不和吧。” 张杨摘下兜鍪,徐徐讲出南匈奴秘事。 “等等。” “左部贤王。” 吕布猛的说道:“匈奴左部唯一大姓便是呼衍部,而右部以须卜,丘林,兰氏为尊,可某记得羌渠是栾提部之人,匈奴王系子孙。” “奉先。” “姓重要吗?” 张杨意味深长道:“重要的是南匈奴内部有大姓贵胄对大汉不满,他们不认可被大汉封赐的单于,明白了吗?” “是如此。” 张懿神情复杂无比。 从南匈奴臣服以来,大汉经常干涉王庭更替。 早在顺帝时期,五原太守陈龟便以单于‘不能制下’为借口逼迫南单于休利自尽,并扶持兜楼储为新单于,封赐‘守义王’。 桓帝时期,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又自作主张,扣押匈奴单于并要求改立左谷蠡王。 再加上张修杀呼征单于,强立羌渠为单于,早就让南匈奴各部不满,屡次想要反叛大汉。 去年平凉州之战。 大汉骠骑刘牧杀的人头滚滚,邦野生畏而拜。 南匈奴各部有臣服者,自有触及底线而逆反者,算是积蓄怨气集中爆发出来,才造成休屠部与左部被排挤驱逐。 “懂了。” 吕布按剑冷笑道:“勿管来敌是谁,逢敌必诛。” “话虽如此。” “但,仅这样吗?” 荀攸在舆图上勾勒出几条行军路线,沉声道:“若是平凉州之后,羌渠单于遣使朝拜洛阳,便让南匈奴内部分裂,促使呼衍黎初与魁头合盟寇边,他们只有几条路线可选。” “上郡入西河。” “朔方入云中。” 张懿瞳孔猛的一缩。 “朔方不可取。” 荀攸随手勾勒一笔,沉声道:“若是从朔方入境,想要配合鲜卑入关,必须要经过五原,云中,定襄,纵然戍边军大部分支援平城关,都足以拖住他们的脚步!” “某不明。” 吕布问道:“他们寇边,是为了杀骠骑?” “你以为呢?” 荀攸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 “某不知。” 吕布摇头道:“他们怎么知道骠骑要来并州,而且时间还如此准确,须知游牧部落因为放牧的地点相隔很远,想要聚集如此多的大军需很长时间。” “内奸。” 张杨沉声道:“阎行将军所言可对?” 荀攸捏着衣袖,无奈道:“不能确定,骠骑得罪的人不少,知道他要来并州的人更多,但能够与呼衍黎初,魁头联系,应当没有多少人吧。” “额??” 张懿,吕布一脸茫然。 朝中争斗凶险到了这般地步吗? 大汉骠骑,宗王之子,竟然都敢引敌伏杀…… “诸位。” 荀攸端起桌案上的水喝了口,沉声道:“不管谁为内奸,但想要联络南匈奴,鲜卑,肯定要从并州出去,而能找到塞外游牧之地,必然要常年出入关门,你们可有怀疑之人?” “先生。” “此事勿要猜测。” “传出去,朝野震动啊。” 张懿焦虑不安,不想荀攸深究此事。 能常年出入并州边关,都是贩买塞外良马的士族门客商贾。 若大汉真的有内奸,可能不止是权力之争,还有互市之政垄断对外的利益,所以才会让某些人对骠骑恨之入骨。 “张刺史。” 荀攸目光骤然如利刃一般,厉声道:“熹平六年,大汉征鲜卑,三路大军从高柳,雁门,云中出击塞外两千余里,仓惶数十人逃回,你要复现在骠骑身上吗?” “这,这是何意!” 张懿心惊胆颤,慌乱的问道。 “刺史。” 张杨叹了口气,无奈道:“当年可以说大汉王师不通地利,但护匈奴中郎将臧旻领匈奴单于,还有匈奴控弦出塞,就算不敌鲜卑也能及时回撤,明显大汉内部出了问题。” “咕嘟。” 张懿吞咽着唾沫。 他是刺史,有守城杀敌的勇气。 但军事素养不足,并未想过这些问题。 显然,张杨知晓不少的事情,说出来骇人惊闻。 “查。” “严查。” 荀攸将定业刀刀鞘压在舆图上。 大汉内部的争斗十分复杂,被卖的何止是刘牧。 当年的远征军,汉天子刘宏,何尝不是权力争斗失败的牺牲品。 大汉天子刘宏永康元年入继大统,太后窦妙垂帘听政,大将军窦武封闻喜侯,其族人加官进爵,另有陈蕃外辅,可谓权倾朝野。 仅一年余,王甫,张奂讨灭窦武。 建宁元年,刘宏君临朝野,收归天下兵权。 建宁二年,征高句丽斩首数百,高句丽王伯固乞降,其土尽归辽东。 建宁三年,凉州刺史孟佗遣从事任涉率敦煌兵五百人,与戊司马曹宽,西域长史张晏所率的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余人讨伐疏勒。 ……………… ……… 仅数年时间。 刘宏掌权,对外征高句丽,平定西南,经略西域;对内更是刻立熹平石经,设立侍中寺,牵制尚书台。 直到大汉征鲜卑失败,雄心散尽。 饶是如此,他还设立鸿都门学,妄图制衡士卿。 同年,开启令人嗤之以鼻的贩官鬻爵之路,成为天下人唾骂的昏君。 熹平六年征鲜卑失败有多少内情,荀攸不敢揣测,不敢笃定有什么人参与其中,更不想去追究过往之事。 可有人想要让当年之事复现,令骠骑喋血并州。 他不肯,骠骑幕府所有文武都不肯,谁敢伸手,其族尽戮,长河为证,青山为鉴。 第86章 骠骑万胜,董卓挥之不去的梦魇 并州情势几度变化。 张懿,张杨,吕布都恨不得自己多长几个脑子。 河东,肃杀成风。 星河晦暗,阴云遮天闭月。 京畿守备营,只有零星的火光,还有升火的军帐散发光亮。 骤然,铮铮铁蹄声惊破夜色,令驻守辕门的卒伍神情一变,登上望楼点燃篝火,并备下弓弩戒备。 “来者何人。” 望楼篝火,引来负责巡营的小将,当即朝营外大喝。 “骠骑令。” “关西华雄安在。” 铁蹄声夹杂着呼喝声由远而近。 一声骠骑令,让所有守备军卒眸子骤然一亮,但并未开启辕门。 他们参与过萧关之战,信奉骠骑刘牧,可军中有严令,不得擅自开启辕门,况且还是董卓奉大将军令戒备待战之时,更不能轻易让人进入营垒。 巡营小将激动道:“快请华雄将军来此。 “诺。” 一个军卒转身直奔华雄营垒。 “吁。” 仅几个呼吸,十人卫队拒马辕门。 为首的王卒尉什长持令昭示,喝问:“关西华雄安在。” “驻营守备。” “我已遣卒去传话。” 巡营小将眸子猛的炽热无比。 并州告危,烽火狼烟三千里,此刻又有人持骠骑令而来,必是调兵啊。 “骠骑令何在。” “尔等可是王卒尉?” 不久,华雄披头散发,套着一件深衣从辕门处纵马而出。 为首王卒什长递过骠骑令,沉声道:“骠骑调兵,关西华雄即刻点五千守备轻骑,发兵并州于晋阳等候,所需粮草逢城持令而征,入境遇敌皆斩,枭首记功,杀良冒功者全营连坐!” “备军五千骑。” “每人带三日粮草,即刻发兵并州。” 华雄捧着骠骑令直奔军帐,激动的都顾不上安排王卒尉休整。 “调兵了?” “骠骑调令下了。” 随着华雄归营换甲,整个守备营都被惊动。 一座座军帐升火,连驻守营地的段煨,董越都被惊动。 二人走出自己的军帐时,麾下不少军卒都一脸羡慕的看向华雄营地所在。 “华雄。” “彼其娘之。” “怎么什么好事都是你的。” 李傕从牛辅营地中跑了过来,脚上的靴子都甩飞在身后,满含怨气道:“你是不是给骠骑发公文请战了?” “不错。” 郭汜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骠骑调兵,竟然只有华雄一个人,他不服…… 河东守备营内,他不差华雄,麾下有骑卒,亦能戍边北疆。 “哈哈。” “某得天幸。” 华雄一边套着甲胄,一边骄傲的大笑道:“某在萧关之战,斩敌仅次于赵子龙,红绫榜上有名,西土丰碑排在你们之上,不服气吗?” “你真没请战?” 李傕瞪着眼睛,一脸不相信的质问。 “真没有发公文请战。” “骠骑急令,某要夤夜行军,不必远送。” 华雄扣上兜鍪,将环首斩马悬于革带,从兰錡上提起朴刀。 “不去入城上禀?” 段煨,董越突兀出现在帐外问道。 “不了。” “军令紧急。” 华雄走出军帐,跃上高桥马鞍俯瞰着四人,咧嘴笑道:“诸位,还望转述武卫中郎,某随骠骑北伐去了。” “望大捷。” 李傕,郭汜羡慕的双眼发红。 “骠骑万胜。” “大汉万胜。” 华雄仗刀长啸一声。 脚磕马腹,带着早已列阵的五千骑卒冲出辕门。 “骠骑万胜。” “大汉万胜。” 牛辅营地,段煨营地,董越营地………… 一个营一个营的守备军卒,无不是青筋直冒,扯着嗓子的响应。 这一幕,让所有人梦回萧关,只恨自家将军没有收到调令,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华雄麾下的骑卒,能追随骠骑讨寇戍边。 万胜之音在夜空中跌宕。 震碎夜空阴云,朝着安邑城传播过去。 太守府,卧房之内。 “骠骑万胜。” “大汉万胜。” 木榻上熟睡的董卓猛的坐起,睁开眼大喝一声。 左右负责暖床的女婢神情惊恐,捂着薄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某……。” “某睡懵了?” 董卓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惊惧道:“睡梦之中,竟然回到萧关,骠骑还真是如梦魇一般,凝而不散啊。” “太守。” “守备营出大事了。” 卧房外,李儒匆匆而至,焦急道:“王卒尉持令而至,调华雄与五千轻骑发往并州,满营将卒喧哗,高呼万胜之音。” “华雄入城上报了?” 董卓脸色一变,连忙披上深衣推开门走出去。 “华雄已经领军走了。” “骠骑调令来的太突然,他没有来得及入城上禀,只能让段煨,董越等人转述,说他追随骠骑北伐去了。” 李儒没有说华雄直呼为武卫中郎,反而找补了一番,生怕董卓气晕过去。 “混账啊。” 董卓脸色阴沉如水。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更不敢去发令撤回。 骠骑将军,位同大将军,况且调兵之人是刘牧。 他敢保证,莫说一个华雄,骠骑令征调整个河东守备营,所有军卒都会义无反顾的披甲持锋,谁敢阻拦调令,必戮。 “怎么办?” 李儒有苦难言。 名义上华雄是董卓麾下之将。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董卓是武卫中郎将,督掌河东守备营。 所以莫说是华雄,就连董卓都不敢违逆骠骑令的调动,免职问罪都在刘牧权责之内。 “没办法。” “某又能怎么做?” 董卓大手一挥,咬牙切齿道:“即刻传讯洛阳大将军府,就言骠骑调华雄与五千骑卒入并州,某敢肯定调动的不止是河东守备营。” “河内吗?” 李儒猛的看向河内方向。 ………… …… 河内郡,野王。 丹河之畔,扎营地。 刘牧翻看着并州发来的急报。 由龙骧军卸甲急行,逢驿换马而传,写着并州势危诸事。 “啪嗒。” 刘牧合上急报,思忖道:“周慎,你请调并州,河内谁在驻守?” “朱儁将军。” 帐下,周慎敬畏道:“黑山贼肆虐,末将从凉州班师之后,便被表为建忠校尉常驻河内,年后朱儁将军携家将而至,并被表为城门校尉!” “这般啊。” 刘牧眼眸闪动。 城门校尉,听上去不如中郎将军职大。 可实际上,城门校尉与执金吾,北军中候,相互牵制,互不统属,共同组成守备京畿的禁卫军,而羽林军则是天子禁军,并不掺和京畿诸事。 “骠骑。” “末将请令先锋。” 周慎目光灼灼,起身肃然请战。 烽火狼烟三千里,北疆关外得有多少敌寇。 此战他将守备河内之责全部托付朱儁,为的就是追随骠骑北伐建功,封侯拜将。 第87章 匈奴入境,阎行狼马涧遭遇战 “不。” “先等等再议。” 刘牧没有同意周慎先行,边塞还未被攻破,凉州刺史还未向朝廷请王师入境御敌,一定不能在此刻乱了方寸。 一封调令之下。 河东,河内守备营。 合计一万六千余卒,齐入并州境内。 坊间风传,并州烽火连天,骠骑亲征漠北的消息。 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在刘牧亲至以及守备军调动的消息中松了口气。 五月末时,并州愈发的剑拔弩张,平城关外聚集的鲜卑人越来越来多,连荀攸都感受到了压力,比萧关之战还要令人惊惧。 是夜。 太原郡,狼孟境内。 龙骧铁骑与并州战祸争天时。 阎行御马为先领路,把铁蹄席卷的尘土甩在身后。 龙骧军日夜兼程,只要穿过狼马涧,就距离晋阳不远了。 驰骋之际,阎行眺望着狭涧幽深,南面大壑的山涧古道,不由嘴角抿出一抹冷意,抬手解开甲胄上的铜扣。 呼啦一声,红色披风猛然被大风卷飞。 五百龙骧骑卒见披风狂舞,张口咬着锋矛,从马鞍上摘弩上弦。 他们曾护卫荀攸,并州刺史张懿,刺史府属官穿过狼马涧前往雁门郡。 那时,狼马涧白日都有猛兽啸涧,野狼饮水,夜晚怎么可能如此安静,除非有敌设伏,群兽畏而避退。 “嗖。” 猛然,破空声响彻山涧。 箭矢于半空折射水中月华之色,带着锐气袭杀阎行面庞。 “抛射。” “大军挂弩,持锋勿停。” 阎行持锋矛侧身而避,箭矢擦着兜鍪掠过,颤抖的箭羽映照于眼眸。 话音初落,弩机扣下,机括碰撞,弩弦带着啸声,推动弩矢朝着半空抛射出去,龙骧军闻令而行,弩矢还未中敌,便将弩弓挂在高桥马鞍上,再度持锋冲刺。 “弃弓,全部弃弓。” “避箭持刀,汉军冲杀过来了。” 狼马涧阴暗之处,传出一阵急促的匈奴语。 下一刻,一个面目狰狞的匈奴将纵马持刀杀出,身后还有数百匈奴精锐控弦! “铿。” 匈奴将从腰腹皮甲上抽出一支弩矢丢在地上。 夜幕之下,群星照耀,山涧水声伴随着铁蹄声,令双方兵刃愈发的森寒,促使杀机贯彻天穹。 “匈奴人。” “尔等敢背弃骠骑互市之盟。” “莫不是忘了羌渠在帐前跪乞之事。” 阎行生于凉州,更是豪门勋贵之子,自然通晓匈奴语怎么说。 “阎彦明。” “长生天在上,你会死在此地。” “雄鹰会带着你的腐肉,祭祀长生天主。” 匈奴将目光凶戾无比,持刀纵马迎着龙骧军冲杀。 他们受够了对汉人卑颜屈膝,受够了要被大汉随时征为骑卒,在羌渠再度朝奉洛阳之后,他们与呼衍部掀起一场失败的政变,被族中老王逐出圣山。 凛冬之季,朔朔寒风。 他们迎着黄沙风雪,冻死了族人,冻死了牛羊。 终于穿过大漠,找到鲜卑人的王庭,合力凿开大汉的防线,进入并州,杀阎行只是一个开始,等刘牧死于此地,大汉将无人可阻他们的铁蹄。 “聒噪。” 阎行冷笑一声。 铁蹄声如惊雷,震裂狼马涧。 丈八锋矛闪烁寒芒,冰冷而肃杀。 龙骧铁骑,以不可撄锋的之势,如破敌之利箭,挟裹潮湿的夜风,撞入匈奴人的伏杀地,带着血色与战马嘶鸣声展开屠戮。 仅一次冲锋,两军交错而过,便留下一地的匈奴人尸体。 “这……!” “怎么可能如此?” 匈奴将坠马,杵着刀锋从血泊中起身。 茫然四顾,他们驾驭的战马在嘶鸣,地上全部是族人的尸体,而能与他并行者无一人。 “铿。” 阎行持锋抽刀。 白练如弯月划过虚空,带着匈奴将首级抛飞空中。 龙骧军卒习惯的下马斩首,提着敌寇之首系在马鞍上,用麻绳把没有受伤,或者轻伤的匈奴马匹串联,追随阎行消失在夜色中。 同体量的匈奴游骑,兵甲俱逊色于龙骧。 阎行穿过狼马涧都没有想明白,这些人凭什么来此地伏击他。 不过,南匈奴入境,表明并州局势变得愈发复杂,在晋阳等候骠骑未必是好的选择,当再往前探,最好至上党长子。 一日,两日,三日之后。 阎行穿过晋阳,进入上党境内。 一路上竟然遭遇了数股匈奴游骑的截杀,龙骧精锐都有些疲乏了。 “咕嘟。” 浊漳河畔,阎行用水囊灌着河水。 一个龙骧军卒上前道:“中郎将,某等不给晋阳传讯吗?” “不。” “并州成了筛子。” 阎行收起水囊,跃上战马道:“那些匈奴游骑能按照路径对我们截杀,说明大汉有人通敌,某不能保证入城还能否出来,先接应骠骑再议。” “诺。” 龙骧军卒应喝。 上党与太原郡不同。 似乎有太岳山为屏障,境内竟然一派和谐盛景。 阎行带着疑惑,一路行至长子境内,没有入城而是在山野中扎营,依靠狩猎补充军卒粮草供给,等候刘牧的到来。 与此同时,泫氏境内。 刘牧弃去四马车舆,换乘白曦行进,问道:“典韦,还未收到龙骧消息?” “未曾。” 典韦肃然道:“沿途各县都没有碰到龙骧军卒,末将遵令入城寻找监州尉,他们暂时也没有收到从太原郡,雁门郡发来的消息!” “路被断了。” “连监州尉都收不到消息。” “周慎,传令各营备战,如遇敌寇,勿论汉人,鲜卑,匈奴,乌桓,凡有持锋冒犯者,尽皆诛灭,另调三百骑卒先行二十里,两刻钟回禀一次。” 刘牧拒马而驻,从竹筒中取出舆图。 并州烽火连天,九郡告危,荀攸知道他来并州的事情,不可能不派人传递最新的战报,除非龙骧军尽灭。 可监州尉藏匿于民,不应该收不到,所以只有路被截断一个可能。 “诺。” 不远处的周慎应声纵马。 “典韦。” 刘牧再度道:“遣人返回泫氏县,找到监州尉让他们发讯陈国,调龙骧,介士急行军来并州,陈国由陷阵主镇;再传洛阳,调射声营来并州,此令每天一发,直到有回应为止,务必将消息传回陈国与洛阳。” “诺。” 典韦颔首大喝。 “可笑啊。” “边关未破,敌军入境。” “并州,不,应该是大汉内部有内应。” “烽火从雁门而起,说明不是鲜卑人入关,那么只有上郡一带的匈奴了。” 刘牧手指扫过舆图上面的边防线,抬头看向刚传令回来的典韦,沉声道:“遣王卒尉持令发往河东守备营,调段煨营前往西河离石县,探马进入上郡侦敌,然后让河东监州尉传凉州,责令护商军发往南匈奴王庭,但有持锋抗衡之举,先斩羌渠,控制王庭。” “诺。” 典韦重重点头。 第88章 大汉可以没有列卿,不能没有骠骑 并州势危。 敌寇入境,关外大军叩关。 监州尉不察,平城关汇聚的戍边军更不知道。 并州成了一个巨大的筛子,内部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势力在角逐厮杀。 刘牧连下数道军令,从陈国,洛阳,凉州,河东调集兵马,欲对整个西北地区进行清杀。 汾河上游。 太原郡,平陶境内,太岳山跑马坪。 “刺啦。” 一个身披粗布麻衣,手持着环首斩马的汉子。 将一个匈奴游骑的首级割下,靠着树干缓缓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六个,公明兄弟,我杀了六个,如果骠骑还有赏军法令,能得三万钱。” “杨营户。” “你这也不行啊。” 徐晃持着一柄巨斧走过来,把手中拖着的十余贼首丢在地上,打趣道:“某都杀了十几个,你才杀了六个,还拉着某追随骠骑杀敌?” “不悔,不悔。” “斩敌寇六首,这辈子够本了。” 杨营户抬手遮着阳光,又嫌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污,回嘲道:“莫要嘲笑,你手中的斧刃还是我打的,你说你好好郡吏不做,非得回乡做什么?” “董仲颖不合某胃口。” 徐晃收拢着散落的战马,将其一并赶过来。 “那是。” “董仲颖算什么。” “大丈夫,当随骠骑杀敌御寇。” 杨营户从地上挑了块上好的青石,打磨着因杀敌顿挫的环首斩马,咧嘴道:“我不求封侯之功,只求来日用一百个敌首,请骠骑赐个好名,而不是等来年我儿生下来被人叫小营户。” “某可以帮你取。” 徐晃攥紧斧刃,心中有些不忍。 营户,大汉极为少见的存在,京畿守备营的民户。 几乎不可能脱离军营,他们为守备营而生,为守备营而死。 杨营户生于河东杨县,所以杨为姓,负责为守备营锻造军械甲胄。 自从董卓赴任河东,以武卫中郎将之职统御守备营,洛阳统一调遣京畿营垒军械,这些营户才被遣散落户各县。 他与此人相识,是为郡吏之时。 前些日子听闻刘牧赴并州,杨营户便兴冲冲拉着他来杀敌,想要请骠骑为他还未出生的子嗣取个好名字。 “不用。” “我要骠骑取。” 杨营户打磨着斩马刀,言语中满是坚决。 用他的话来说:骠骑曾言,为人一在贵我,一在通今,自己从小只学会打铁,没有读过书,通不了今,贵不了我;但我的儿女未来不能被人叫小营户,因为名字是骠骑取的,足够尊贵。 “走吧。” 徐晃跃上一匹战马。 他不理解杨营户偏执的想法,还有对贵我通今的曲解。 不过,他不介意随着好友走一趟并州,去追随骠骑克敌御寇。 “大丈夫走四方。” “当诛敌寇,当饮烈酒,当取好名颂传青史。” 杨营户挎上环首斩马,将六颗敌首绑在一匹马背上,又跃上另外一匹战马,笑问道:“公明兄弟,你说斩敌一百,能见到骠骑吗?” “应该可以。” “若不够数,某的也给你。” 徐晃脚磕马腹,朗笑着回应一声。 两个人携二十余敌首,骏马数匹消失在跑马坪。 他们从未想过太原郡的匈奴人从何而来,为何要拦道截杀所有人。 他们能做的追寻刘牧踪影,想办法留在其身边参军入伍,封侯之功,赏军之金,还有杨营户念念不忘的名字,都可以在杀敌中得到。 似徐晃,杨营户者众多。 犹如当初的《代天伐羌胡檄》,引三辅乡勇奔赴前线。 这一次只需要刘牧的名,便能让河东,河内,并州各郡乡勇持锋杀敌。 监州尉消息传递迅速。 刘牧还未行至长子境内,洛阳朝野便被撼动。 南宫。 嘉德殿中,公卿齐聚。 从张延被免职,廷议三次都未曾拿出一个御敌之策。 直至刘牧调华雄,周慎入并州,满朝士卿方才作揖恭贺大汉有良将,宗室有人杰。 “诸卿。” “骠骑发来的急报。” 刘宏扶剑而立,一手将急报昭示于人前,不急不缓道:“并州消息阻塞,除上党之外各郡官道可能被断,你们说并州之敌是谁,竟能有如此本事?” 话音落下,满朝公卿垂首。 落针可闻的诡异寂静,令刘宏为之发笑。 “陛下。” 何进肃然出列,打破寂静道:“当今之计,是遣派王师平敌寇。” “附议。” “臣附议。” “大将军所言甚是。” 崔烈,杨彪,张温等人连忙附和。 事已至此,他们不知何人在并州设局,想要伏杀刘牧,搅碎大汉威仪,但他们明白这场博弈放在了并州,分出高下才能问罪。 “好啊。” “诸卿都是我大汉良臣。” 刘宏淡笑着放下急报,说道:“何进,传宗员亲领射声营急行并州,再传京畿各地,陈国龙骧,介士过境不可阻,中牟,成皋备足粮草!” “诺。” 何进恭敬道。 刘宏再度道:“孟津渡备足渡船,以铁索连横作桥,供大军通行,蹇硕持中兴剑统御大谁卒监察,凡有轻待此事者,上至三公,下至军卒,皆可斩!” “诺。” 张温,何进,蹇硕作揖应和。 “诸卿。” “熹平远征败了。” “这次,骠骑不会败,朕不会输。” 刘宏走下帝陛,目光落在何进身上,漠然道:“大将军,勿要让朕失望,大汉可以没有列卿,不能没有骠骑,更不能输了这场战争,你可明白?” “陛下放心。” 何进毛骨悚然的作揖回应。 大汉可以没有列卿,不能没有骠骑。 这种话天子都可以说出来,意味着此事不能出任何差错。 如果他敢在刘牧征战并州之际在背后作祟,纵然是外戚之身,大将军之位,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何姓夷族,皇后被废,连刘辩都要被流放,彻底失去立储的可能。 “散了吧。” 刘宏扶着中兴剑前往玄武阙。 诸卿退朝。 各自与相熟之人结伴走出苍龙门。 一路上,都在谈论并州的兵事,以及刘牧竟然从陈国调兵之事。 “执金吾。” 大司农曹嵩快步走来,拦在车前问道:“陛下在廷议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大汉要与鲜卑全面开战?某是否要调整今年的赋税啊?” “大司农真不懂?” 袁滂提着衣袍登上车舆,意味深长道:“大司农从仕多年,曹家因权导利,可谓富甲一方,但论掾属门客于州郡入仕的数量根本不值一提,还是希望曹家没有掺和并州之事吧!” “刷。” 曹嵩脸色煞白无比。 第89章 并州口袋阵,九郡成为绞杀场 苍龙门外。 曹嵩通体俱寒,身形摇摇欲坠。 天下士族,各家门下都养着商贾门客。 这些商贾通行各州,在关内关外往来,将大汉的蜀锦丝绸,盐,乃至铁料运输出关;从邦野换回战马,皮革,香料,青琅,胡姬…… 曹家因权导利,自然也在此列。 因此,他怕自己猜错,才装作糊涂从执金吾袁滂口中印证。 果然,以天子和袁滂的态度来看,有人想要让大汉骠骑在并州喋血,令崛起的宗室再度沉沦,而且这些人还有可能涉及到通敌叛国。 不必多想,能在塞外找到鲜卑人的游牧地,除了商人别无他选。 “曹司农怕了?” 突兀,袁基从一侧冒了出来。 “曹家顶多买卖骏马。” “今日某才明白为何陛下逢事先拔太尉,因为太尉都要被换,遑论州郡之官。” “从去年到今年,不知袁家门生有多少在州郡之地被换,又有多少鸿都学子仕州典郡。” “骠骑当初任司隶校尉,征十二从士,二十五假佐,只有卫觊,羊衜,裴茂以及幕府之士去了陈国入仕。” “其他人呢?去了三辅,还是凉州。” “或者说,荆州的刺史,南阳的太守,以及因一介小卒叛乱就被免去刺史,改迁汝南太守的徐璆,曹家不入袁家眼,太仆卿又何必来寻事。” 曹嵩宽袖中的拳头紧握,眼中迸敕着冷意。 “曹司农。” “当真是牙尖嘴利啊。” 袁基登上自己的车舆,侧目淡笑道:“当初曹阿瞒还是我家小弟身后的僮仆,现在曹司农贵为九卿之一,确实不需要再憷袁氏了。” “不送。” 曹嵩抬手作揖,腰杆却不曾卑屈。 他是中常侍曹腾的假子,在士卿中不被看得起的阉宦之后。 但他早年就被拜为司隶校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远征失败有些谁参与,袁家在大汉盘根错节,自留地从来不止汝南,还有渤海,他惹不起,但也不会畏惧。 因为,袁氏就算这次能存续下来,必将元气大伤。 “阉宦之子。” “当真不知所谓。” 车舆上,袁基冷笑着拉上帷幔。 这天下,想要刘牧的命的可不止何进,更不止满朝士卿。 衰落不能匡扶天子的大汉宗室,才是天下士族想要看到的宗室。 陈国兵强马壮也就罢了,刘牧还想要操弄互市,垄断大汉对外所有贸易,更是拉着一群贱商想要通海,真以为天下姓刘了吗? 如今,连曹家这样的货色,都敢给他甩脸色。 由此可见,刘牧从拜羽林监开始,短短两三年时间对士族的影响有多大。 洛阳调兵。 北军中候宗员亲率射声营发往并州。 同时,王卒尉再临河东守备营,当天段煨领军奔赴西河郡。 这一次,士族,商贾,宗室,乃至邦野都把并州视为战场,想要在这片黄土地上争出一个高下,谁能活着出来,将决定大汉未来的走向。 刘牧难以相信,因自己出现的历史偏移,竟然恐怖到如此地步。 匈奴分裂。 左部,休屠部立下新王。 平城关外,更是汇聚十余万鲜卑主力。 “确定了?” “伏击者是匈奴人吗?” 上党郡长子县境内,刘牧烤着从溪流中打捞的青鱼。 “确定了。” 阎行啃着烤鱼,含糊道:“末将从雁门赶回,进入狼孟县就开始受到伏杀,一直到上党郡方才结束,一共有七股匈奴游骑!” “骠骑。” “确实是匈奴人的长相。” 周慎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神情极为凝重。 他参与过平凉州叛乱的战争,见证了南匈奴羌渠单于的朝拜。 没想到,匈奴竟然背弃互市之盟,遣派游骑深入并州境内截杀阎行。 可怕的是并州各郡竟然没有反应,是整个并州割裂大汉,还是州中有高层官吏坐视不理,一切都没有定论,他不敢贸然猜测。 “不用确定。” “那人不是一般的匈奴人。” 阎行顿了顿,笃定道:“在凉州听过类似的口音,而且他还认识末将,应当是休屠部的匈奴贵族,但地位不会很高,不然领军不会那么少。” “吃吧。” “又何止是休屠。” 刘牧将烤鱼递给周慎,用典韦兜鍪打的水洗了洗手,波澜不惊道:“朝中,地方,还有匈奴,鲜卑,都有人想要我死在并州,应该从很早就开始谋划了!” “嘶。” 周慎,阎行倒吸了口凉气。 刘牧是谁,宗王之子,大汉骠骑。 一战平凉州,为大汉重新竖起了对外的锋矛,朝内竟然有人敢谋害? “你们啊。” “目光太过狭隘了。” 刘牧扯着披风擦了擦手,淡笑道:“利益与权力面前,莫说是一个宗王之子,哪怕是天子都可以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我们这是落入别人的圈套了。” “某不懂。” 阎行摇了摇头问道:“他们如何笃定骠骑来并州。” “互市。” 刘牧沉声道:“互市之政是我与陛下勘定,萧关一战可以打的西土邦野臣服,让他们任由大汉设立互市贸易,但并州,幽州不行,鲜卑击败过大汉,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选,鲜卑岂能放下屠刀与弓弩和大汉在互市交易。” “继续调兵?” 典韦嚼碎最后的鱼骨问道。 “不必了。” 刘牧起身俯瞰道:“龙骧,介士,射声,加上华雄的五千骑,段煨的军卒,还有并州的戍边军,足以打垮鲜卑的脊梁,让他们趴在关外求着展开互市。” “诺。” 典韦,周慎,阎行应喝道。 “发兵。” “开拔雁门。” 刘牧从高桥马鞍摘下兜鍪戴上。 跃上白曦,抽起马槊,驰骋大地直扑雁门郡。 为王之人,不与臣争功,所以从阳翟之战后,他多以兵权谋为侧重,平西寇之战,更是未曾下场厮杀。 这不代表他不擅长兵形势,不代表不能冲锋陷阵。 若他为陷阵将,依旧可称天下第一,连吕布都要稍逊风骚。 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 既然有心人给并州布下口袋阵,引匈奴入境,又以平城关外十余万鲜卑迫使他入阵,那他就闯一闯,看看谁才能从这方绞杀场走出来。 第90章 沮授随军,天塌了骠骑顶着 刘牧行军。 堂而皇之,犹如旱地惊雷。 万余大军,诸邪辟易,碾着大地古道朝雁门推进。 数日时间,大军抵进并州太原郡腹地,与华雄汇合一处。 这一路上,他们没有碰到一个匈奴游骑,让周慎产生一种阎行说谎的错觉,但五百龙骧军枭首记功并非虚假,作为骠骑亲军,更不可能杀良冒功! 所以,敌人知晓他们大军推进,早就消失了影踪。 “骠骑。” “末将来的不晚吧?” 晋阳城外,临汾河之畔的营门前,华雄着甲拱手。 刘牧眺望了眼远处的晋阳城,问道:“不晚,可以说恰恰正好,你行军路上有遇到什么人,亦或者什么怪事?” “不曾啊。” 华雄不由看了眼阎行,周慎,缩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末将是应当看到吗?” “你说呢?” 刘牧笑了笑,迈入营垒。 果然,华雄是将,只适合冲锋陷阵。 董卓麾下最擅长领军的徐荣在陈国,余下也就段煨有些才能,其他人不值一提。 “额。” 华雄讪讪一笑。 摸着鼻子,朝阎行打了个眼色。 他兴冲冲的来,没想到刚碰到骠骑就当头一棒,敲的他头晕眼花。 阎行结伴相行,低声道:“某从雁门平城关出发去上党接应骠骑,一路上碰到数股匈奴游骑截杀,他们数量不一,但都守着交通要道,等入上党时斩敌超过三千之多!” “匈奴?” 华雄眼睛瞪的浑圆。 匈奴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敢犯境大汉。 更令他讶然的是,匈奴难道不知阎行是骠骑幕府的后护军吗? “骠骑。” 阎行突然脚步停下,羞愧道:“敌人辟易,您猜到了?” “是啊。” 刘牧掀开帐幔走入帅帐,沉声道:“他们截杀的不是你,是并州所有对外传递消息的人,九郡烽火狼烟尽起,唯有打造成孤地,才能让大汉摸不清情况,只是谁也没想到,你竟然会领军去接应我,加上华雄北进,封锁道路自然没有必要了。” “原来如此。” 阎行攥紧刀柄,厉声道:“怪不得来晋阳路上,连过往龙骧枭首的尸骸都不曾见到,必是他们为了防止消息外泄,把这些匈奴人的尸骸带走了。” “聪明。” “有些进步。” 刘牧坐在上位,翻看着华雄营中的随军公文,说道:“南匈奴想要精准的占据并州要道,州中必定有人作为内应,大概是士族勋贵,你们怎么想?” “当杀。” “骠骑,找出来便是。” 阎行,华雄身上弥漫着肃杀之势。 敢在大汉境内卖弄手段,还想要骠骑喋血并州,不杀不足以平心中怒气。 “骠骑。” 周慎深吸了口气,神情复杂道:“如果朝中真的有人通敌,必然要从并州内部下手,而要在州中遮蔽所有人的消息,恐怕没有多少士族可以做到,官吏,州郡豪绅,朝中士卿,串联起来,大汉有此能耐者不出一手之数。” “汝南袁氏。” “南阳何氏。” “弘农杨氏。” “扶风宋氏。” 刘牧念出一个个士族的名字。 能让并州沦落到这种地步,敢对他进行设局,除非这四大士族牵头,才能引动并州本土豪族,以及南匈奴,鲜卑。 “咕嘟。” 华雄,阎行吞咽着唾沫。 哪怕他们是从军之人,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除却前三个之外,扶风宋氏曾经立于大汉最辉煌之巅。 宋氏从章帝时期发家,有人入掖庭为贵人;最为显贵便是刘志,刘宏两朝,一女为渤海王刘悝之妻,一女贵为大汉皇后。 扶风宋氏从渤海王之死开始衰落。 数年后,宋皇后因何家女诬陷行祝诅之事。 在光和年被废,死于狱中,其父,兄弟皆伏诛。 可怕的是,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大手在背后推动一切,从凉州之乱,到如今的并州之乱,皆因骠骑而动。 “好了。” 刘牧收敛心神,沉声道:“诸事战后再议,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由头,我们先要御寇诛敌,明日大军发往雁门,阎行遣一百龙骧先行,让戍边军勿要轻动。” “诺。” 众人起身拱手退出帅帐。 “太难了。” “这都是什么世道。” 华雄走出帅帐,脸色黑的可怕。 他们在前线杀敌,竟然有人在背后想他们死。 “呵呵。” 阎行淡笑道:“将军勿忧,天塌了骠骑顶着,我等只需要克敌制胜,你总不会以为骠骑真的心善,不会对奸佞之人动手吧。” “也对。” 华雄打了个冷颤。 谁敢说骠骑心善,一定要问候对方列祖列宗。 萧关之战是他们杀的人头堆砌没有错,可所有军令都是骠骑所下,仅一句话便让十余万人枭首,这心他还善吗? 刘牧入并州。 所有势力都静默了。 好似,肃杀之前最为寂静的时刻,酝酿着足以颠覆大汉的杀局。 陈国。 陈县,军谘司。 贾诩,戏志才,沮授,田丰,程昱等人齐聚。 包括各营统帅,中郎将全部被召回,皆于厅堂之中正襟危坐。 “大祸。” “滔天之祸。” 沮授目光扫过监州尉的急报,问道:“伯宁,消息发还时骠骑在什么地方,并州现在又是何等局势,竟然要从陈国调兵。” “从上党而发。” 满宠神情凝重道:“不过,监州尉断了并州腹地的情报,骠骑猜测有人截断道路,并州应当不只有外敌,还有内奸。” “子龙。” “文远。” 贾诩沉声道:“你们即刻领军发往并州,所有人只带三日粮草,沿途从各城征辟辎重,骠骑公文必然发往洛阳,所以直接奔孟津渡即可。” “诺。” 赵云,张辽肃然起身。 陈槐握着刀柄,眼眸锋锐的随二人离开。 “公与。” 贾诩思忖道:“你我谁去随军?” “某去吧。” “并州之事不简单。” 沮授起身微微一礼,沉声道:“骠骑既然从陈国调兵,想必为了京畿安全没有大肆调动守备营,陈国亦不容有失。” “某随你同行。” 史阿扶剑而出,沉声道:“监州尉消息总比军报来的要快,所以某与尉丞商议,得有人前往并州随军进行消息传递。” “可。” 沮授颔首应下。 第91章 吕布之问,骠骑至,大汉王师来了 陈国发兵。 介士,龙骧朝着并州而行。 陈县,城楼之上,刘宠神情阴鸷的可怕。 “陈王。” 顾雍郑重一礼。 刘宠转身问道:“你没有参与军谘司议事?” “未曾。” 顾雍解释道:“军政互不干涉,所以只有监州尉参与军谘司议事,不过据悉是并州情况大异,所以骠骑不得不从陈国调兵,河东,河内的守备营亦是如此。” “许褚。” “备马,孤要去洛阳。” 刘宠五官都为之扭曲,厉声道:“陈国余下王卒尉从武库配给强弩,全部随孤而行!” “诺。” 许褚应声走下城楼。 “陈王。” 顾雍脸色大变。 并州战祸骤起,京畿未必安全。 况且,这个时候陈王无诏入帝京,可是宗王大忌。 “顾元叹。” “你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懂!” 刘宠猛的踏前一步,寒声道:“这场战争不只是在并州,有人想要让牧儿死在边地,他们要绝了陈国的根,撼动大汉宗室,孤的剑能杀人,陈国的军卒能杀人,可懂?” “诺。” 顾雍退后两步,神情苦涩的作揖而拜。 他只期望洛阳之行一切顺利,许褚与王卒尉真的能够保护刘宠不损分毫,不然整个大汉都要被骠骑血洗。 并州之变,引动天下风云。 陈国,京畿三河,凉州都因此而动。 六月上旬。 并州,雁门郡。 平成关外,聚集的鲜卑超过二十万众。 荀攸再度登上关隘,俯瞰着不见尽头的帐篷,呢喃道:“还在增加吗?” “公达先生。” 吕布扶剑伫立一侧,淡笑道:“你可知鲜卑族有多少人?” “不知。” 荀攸转头蹙眉道。 鲜卑在漠北,地域极为广阔,史籍中并未记载过人数。 吕布目光锐利,漠然道:“三部鲜卑,檀石槐时期常备控弦精锐超过十万众,熹平年寇边三十余次,从某参军入伍开始,他们主力六寇并州,四寇幽州,一寇凉州,有人说汉人流亡漠北,成了鲜卑的谋主,不知真假。” “将军以为呢?” 荀攸转头看向关外。 “是真的。” “不知并州之外是什么盛景。” “士族勋贵是夜夜笙歌,还是酒池肉林。” “可并州十室九空,从熹平六年之后从未见过王师之旗,甲胄九年未换,某自小在寇掠中长大,戟术,弓马娴熟之后参军入伍,从一小卒成为戍边军曲长!” “他们称某有虓虎之勇,可作陷阵之将。” 吕布转身靠着城堞,讥嘲道:“先生可知为何鲜卑能迫近平城关?因为边塞的城防太长,戍边军没有兵源补给,守不住边塞长城,只能拒关御敌。” “将军。” “这是在诉苦吗?” 荀攸垂袖而立,心中暗叹了口气。 戍边军之苦,岂是一句两句能够说得清。 “不能吗?” “若王师戍边,某能死战不退。” “可并州告危,大汉王师在何处,边军禄秩在何处。” 吕布眸子陡然发红,犹如暴怒的虓虎,肆意散发着凶戾之气。 光和元年,乌拉山山岸崩裂,乌桓,鲜卑入侵五原。 九原县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无数百姓惨死,亲父吕良携戍边军死战不退,仅身上的箭簇都拔出数斤之重,那时候大汉王师在何处? 他们守土戍边是为了大汉,为了身后的并州百姓,可大汉王师在何处? 戍边军有怨,戍边军有恨,求大汉王师北上而不得,难道他连诉苦,质问的资格都没有吗? “可以。” “骠骑至,大汉王师来了。” 荀攸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踏步朝关下急行。 “嗯?” 吕布微微一愣。 耳畔传来阵阵铁蹄声,犹如山呼海啸一般。 蓦然回首,骠骑大纛,王师旌旗,守备营旌旗映入眼帘,扬起的尘土将整个平城关笼罩,好似万马齐至一般。 平城关,如巨岳横亘大地。 各大营垒的戍边军闻声而出,神情各异的看着尘土飞扬之处。 “骠骑。” “见过骠骑将军。” 荀攸,刺史张懿第一时间上前。 “公达。” “关外情况如何?” 刘牧跃下白曦,将手中马槊丢给典韦,摘下兜鍪朝着关隘上方急行,下令道:“周慎,华雄,阎行,立刻领军扎营,稍后来帅帐议事。” “诺。” 周慎,华雄,阎行应和。 荀攸相随,诉说道:“关外不断有鲜卑人汇聚,某初至平城关便有十余万,如今超过二十万之多,而且每日还在增加,从未停止过。” “啪嗒。” 刘牧脚步一顿,目光落在气血如狼烟的吕布身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问道:“九原虓虎,吕布,吕奉先?” “末将在。” 吕布瞳孔陡然紧缩。 这一刻,他仿佛被猛虎盯上一般。 作为习武之人,气血感应是微末小术。 难以相信,一个仅十八岁的少年郎,气血竟然炽盛到如烘炉的地步,比他还要强出不少,这就是声名显赫的大汉骠骑吗? “定业刀何在?” 刘牧将兜鍪抛给吕布,登上关隘时扫了眼荀攸。 “嗯??” 吕布抱着兜鍪一脸茫然。 “关外止戈。” 荀攸走在城堞前,伸手遥指道:“奔赴平城关之后,鲜卑代可汗魁头呼名叩关,某与彦明出关一会鲜卑,魁头说要等骠骑来了议价互市,所以定业刀留于关外止戈。” “尚可。” 刘牧扶着城堞而望,淡淡道:“典韦,竖大纛于关上,然后把我的定业刀取回来,各营主将,包括并州戍边将,全部来帅帐议事。” “诺。” 典韦,张懿,张杨等人应喝道。 荀攸想了想,肃然道:“某怀疑大汉有人通敌,并设伏并州,想要对骠骑进行绞杀。” “有此事。” “阎行遇到阻击了。” “并州对外,应当是断了联系。” 刘牧转身朝城关下走去,既已亲至平城关,定业止戈自然不需要存在。 “果然。” 荀攸咬牙切齿。 大汉,真的腐朽到如此地步。 朝中的士卿,州郡的豪族,竟然想要骠骑死在此地。 这些人罄竹难书,当杀,当夷族而亡…… 小片刻时间。 平城关头,代表刘牧的大纛悍然竖起。 煌煌城关,猎猎大纛,对关外昭示大汉骠骑已至的信号。 似乎,随着大纛飞扬,压下了关外嘈杂的鲜卑语,令魁头,扶罗韩,步度根等人急忙纵马出营,行至定业刀前观望。 第92章 持玺,代行天子权柄,以御大汉军卒 “这是汉将大纛?” 关外,魁头指着城关问道! “应该是。” 扶罗韩眯着眼望去。 敢在关上立起大纛,恐怕除却传说中的大汉骠骑再无旁人。 “哐~~!” 骤然,平城关门大开。 典韦重甲出关,龙骧虎步行至前方。 铿的一声,探手抽起定业刀,双眸凶戾之气迸敕,极为蛮横的扫过魁头,扶罗韩,步度根等鲜卑将! “大汉骠骑可至?” 魁头眉头紧锁,不悦的问道。 典韦收刀入鞘,漠然道:“骠骑有令,议价互市可以,请鲜卑各部首领入关相商,关外游骑明日一早若不退去,视为鲜卑宣战大汉!” “你说什么?” 魁头有些不敢相信亲耳听到的话。 二十余万人压境,大汉竟然还如此孤傲。 莫不是真以为自己不敢率军叩关,对大汉开启战争? “耳聋了。” “便换个脑袋吧。” 典韦撇了撇嘴,转身朝着关门走去。 “你在寻死!” 扶罗韩朝着典韦大喝一声。 魁头可是代可汗,更是檀石槐之孙,焉能如此受辱。 “蛮夷。” 典韦转头轻啐一口。 施然朝着关内走去,根本没有把扶罗韩放在眼中。 “兄长。” 扶罗韩气的面色赤红。 魁头深吸了口气,寒声道:“再遣人去找柯比能,让人联络蹋顿,若乌桓有意沃土,可伐代郡,上谷,我们在并州拖住大汉王师主力,若他不出兵,等此战之后鲜卑踏灭乌桓王庭。” “诺。” 扶罗韩脸上扬起血腥的笑容。 大汉有骠骑,迫使漠北各族合纵连横。 若此次能大捷,整个大汉将会被撕裂,再也不复往昔了。 关内。 营地,帅帐之中。 刘牧披甲坐在地上,桌案上摆放着经过荀攸勾勒的舆图。 “骠骑。” 荀攸神情凝重道:“持续性的增兵,却不叩关征战,而且还未从云中,朔方,五原一带破关,说明对方所谋甚大。” “嗯。” “是很大。” 刘牧捏着炭笔,在舆图上勾勒补充,淡淡道:“你说南匈奴分裂,休屠与左部被驱逐,还共举呼衍黎初为单于?” “是。” 荀攸点头道。 刘牧丢下炭笔,捻着手上的黑渍,沉声道:“张稚叔,右部醯落可知?” “骠骑。” 张杨想了下,说道:“醯落是右谷蠡王,更是苏屠部的首领,这一部曾经出过匈奴单于,曾经也是主战大汉的部落,后面便偃旗息鼓了。” “你们在等我。” “鲜卑还在等什么?” 刘牧目光扫过帐下各营主副将,淡淡道:“已知敌军为鲜卑,南匈奴叛部,尤其是小股匈奴游骑已经入境,诸位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内部有奸。” 张懿苦涩无比,又自嘲一笑。 虽不愿承认,但并州有奸事实已定。 一个州刺史,竟然对反掖之寇不察,称一声庸才不为过。 “骠骑。” 典韦持刀入帐,奉上定业刀。 刘牧伸手接过来,淡淡道:“刀已入鞘,便代表止戈之势已停,各营统筹军卒数量,若有乡党志士编为一营!” “诺。” 张懿等人恭敬道。 “典韦。” “请皇帝信玺。” 刘牧起身将舆图挂在身后的斧扆之上。 “刷。” 帐中不少人脸色大变。 尤其是张懿,张杨更是不敢相信。 代表天子兵权的皇帝信玺,竟然在刘牧手中。 众人呼吸急促,灼灼目光之下,典韦取出一个锦盒打开。 “骠骑刘牧。” “持玺暂行天子之权。” 刘牧抽刀转身,伸手取出皇帝信玺。 “陛下万年。” “大汉万年。” 瞬间,众将出列肃然拱手。 张懿肝胆俱颤,吞咽着唾沫作揖而拜。 真的是代表大汉兵权之极致的皇帝信玺,骠骑怎能如此得恩宠啊! “诸将听令。” “暂表张杨为讨夷将军,统帅乡党,组建复土营。” “暂表吕布为破虏将军,整合各郡戍边军为并州狼骑。” “免去张懿并州刺史职,由荀攸暂代,即日赴晋阳抽调各郡青壮,筹备军士,督辎重转运,张懿辅之!” “传幽州戍边军,各郡守兵,往镇边塞不得擅退。” “征公孙瓒为折冲将军,募军八千急赴代郡等候军令。” “周慎,即刻统帅河内守备军,发往善无备战,等候军令,凡遇匈奴皆斩,若五原,云中有破关之事,不必请令,随时支援。” 刘牧肃然而立,一手持刀,一手持玺。 这一刻,骠骑之身,代行天子权柄,可御大汉军卒,任免大汉军职。 并州大异,鲜卑以倾族之势犯境,绝对不可能是拉出来遛一遛马匹,既然鲜卑动了,幽州之外的乌桓不可能按兵不动。 他以最坏的打算,开始调动整个北疆的兵力。 “诺。” 众将应声而退。 荀攸则是行至案几前。 开始拟写任免公文,以及对幽州的征调文书。 帅帐外。 吕布,张杨欲言又止。 张懿为刺史时,在并州算得上披肝沥胆。 可如今就这么被免职,他们不知如何去宽慰。 “不必如此。” 张懿叹了口气,仿佛老了几岁,苦涩道:“并州内部出了问题,暂时没有时间去查,所以骠骑让公达先生代掌并州并无过错!” “喀。” 吕布拳头捏的喀嚓作响。 张杨目光逐渐变得锐利,沉声道:“骠骑调动幽州兵马,说明担忧鲜卑的柯比能,以及乌桓的蹋顿,此战恐怕要打的天崩地裂!” “唯战耳!” 吕布按剑朝着营垒走去。 “先生珍重。” 张杨对着张懿拱手一拜。 戍边军归吕布,他需统御各郡乡党志士。 复土营,何谓复土,收复失土。 并州有丢失疆土吗? 有,边疆或多或少丢了一些,更重要的是为民复土啊。 “彦明。” “骠骑就这般?” 华雄挠了挠头,有些茫然无措道。 阎行失笑不已,问道:“华雄将军,这是在等赏军法令,还是在等封侯之功?” “不是。” 华雄一囧,干笑道:“某就是不明白,敌人就在关外,骠骑怎的不整军出战,反而几番调动兵营,好似与萧关时不一样。” “华雄将军。” “是不是有点不像骠骑?” 阎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帅帐,猜测道:“萧关只是平叛之战,此次骠骑是真的震怒,不止是要平定九郡的匈奴游骑,而是要对外征战,挥师北伐,调动兵马免任将领是常事,将军莫要心急啊!” “北伐。” 华雄眸子大热,激动的不能自已。 没想到,他在河东守备营随口一说,北伐真的要应验了。 第93章 徐晃至雁门,刘牧诰赠杨营户文 平城关内外。 成为两个世界,但都在调兵遣将。 魁头不是北宫伯玉,鲜卑更不是湟中义从胡。 一场百年未有之战,以平城关为核心展开,辐射三州十余郡之地。 “骠骑。” 一个时辰之后。 雁门监郡令使携尘入帐,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羞愧道:“臣未能及时发现敌军踪影,致使数名军士亡于旷野,请骠骑治罪。” “不必了。” “可是来消息了!” 刘牧卸下甲胄,穿着素衣观摩舆图。 “是。” 监郡令使急忙道:“介士,龙骧进入京畿地区,陈王携所有王卒尉奔赴洛阳,东阁祭酒,史尉令随军而来。” “父王入京了?” 刘牧猛的转身,敲打着剑柄道:“公达,拟公文,暂表沮授为安夷将军,督掌护商军,段煨营,即刻赶赴西河离石;并征羌渠单于为将,统筹一万匈奴控弦,讨伐休屠,左部匈奴,斩呼衍黎初者功封列侯,所部敌寇尽诛,夷族示惩。” “诺。” 荀攸揉了揉发酸的手指。 再度开始研墨,书写敕封公文。 刘牧思忖片刻,沉声道:“以监州尉配给各营传递军报,并以皇帝信玺敕封各将公文发往洛阳,从各州粮仓抽调储粮来并州,京畿筹备由执金吾袁滂负责,凡有阻碍者,请诏即诛!” “诺。” 荀攸倒吸了口冷气。 洛阳能阻执金吾者,唯有三公九卿啊。 这次,骠骑是要将整个南匈奴左部夷灭,将鲜卑彻底打垮吗? 这场战争,刘牧打的极为仓促。 于他而言,本意是重整山河之后,再对外伐灭。 可惜世事无常,他刚冒出头,所有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摁下去,既如此便杀出一个朗朗乾坤,盛世大汉。 一夜肃杀。 清晨时分,关外如常。 鲜卑未退,不以命叩关,但已经表明宣战之意。 或者说,从他们犯境迫关那一刻,就注定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 所以,并州内部的调兵开始加快。 军报,公文,每时每刻都在从平城关往各处发去。 亦有各郡乡勇奔赴而来,参入复土营为卒登记造册,成为临战军卒。 “河东杨县?” 辕门之前,张杨看着登记造册的徐晃有些头皮发麻。 一个人带着数十匹战马,驮着百余颗首级,还有一具散发着腐臭的尸体来参军入伍,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 周围前来参军入伍的乡勇,更是目露钦佩。 “是。” “河东徐公明。” 徐晃筚路蓝缕,背着斧刃,挎着破碎的环首斩马,神情说不出的冷漠。 “那是?” 张杨指向马背上驮着的尸体。 “杨营户。” 徐晃眸子晃动,浮现一抹痛苦的神情,咬牙道:“他与某从杨县出发,路上遇到数波匈奴人截道,某二人合力斩敌,他在娄烦战死,某可否能求见骠骑?” “某不能定夺此事,只能上禀帅帐。” 张杨朝着一侧招手道:“即刻将杨营户卸下,厚葬于山丘。” “不能定吗?” 徐晃踉跄跌坐在地上。 旁边的并州各郡乡勇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附近的军卒拦了下来。 “勿忧。” “骠骑定会见你。” 张杨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 “勿动杨营户。” 徐晃抿了口水,抬头决绝道:“某斩敌一百二十六,杨营户斩敌五十七;只求骠骑一件事情,此后某别无他求。” “徐公明?” 突兀,华雄从营内走出。 徐晃微微一愣,颔首道:“见过华雄将军。” “怎么回事?” 华雄朝着张杨询问道。 “将军。” 张杨拉着华雄走到远处,解释道:“徐晃与杨营户从河东而来,二人路上遇到匈奴游骑,合计斩敌寇一百八十三,所以想要见骠骑。” “某去上禀。” “你先处理其他人的事情。” 华雄听闻缘由,整个人犹如雷击一般。 两个人,一路上斩敌近二百,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没想到一个郡吏,还有守备营的营户,竟然如此勇武。 “好。” 张杨颔首应下。 随着华雄急速入营。 时间,在徐晃眼中变得极为漫长。 好似,眼前的军营正在离他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你要见我?” 猛然,徐晃耳边传来声响。 睁开眼眸,一抹身披素衣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是杨营户至死都念叨的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他身前,本以为是何等威武雄壮之人,却不曾想更像是翩翩少年。 “河东徐公明!” 刘牧伸手扶起徐晃,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见过骠骑。” 徐晃回过神,连忙作揖敬畏道。 刘牧目光扫过观望的乡勇,沉声道:“有事可直言。” “呼。” “呼。” 徐晃深呼吸数次,抬头期盼道:“杨营户自小便是河东守备营的铁匠,年前河东营户遣返原籍,他在杨县娶妻,今年怀了身孕,闻骠骑贵我通今之言,望其子嗣能贵己,不被人称小营户,还望骠骑恩赐其名!” “笔,帛。” 刘牧神情肃然,朝着张杨招手。 “骠骑。” 张杨连忙呈递浸墨的毛笔。 华雄从桌案上取出长帛,走上前与张杨扯开绷紧。 “中平三年。” “年岁丙寅,六月初九戊辰。” “邦野拥众,凶嚣寇边,并州困顿,九郡烽火,危在旦夕。” “夫惟营户,国难当头,临危舍家,乃贵己身,何足轻贱。” “御寇殁命,天汉恸哭,山河铭刻,但有所请,敢不复命。” “牧承天泽,挥鞭戍关,闻古者极治之时,君臣尽道以业天下之民。” “夫舍命家国,愿子可称业,以望修身齐家,不悔父之请命;愿女可称夕,求太平盛世,长治久安,元夕张灯,不为过侈,以显安乐。” “汉,骠骑将军刘牧,留笔。” 刘牧提笔,大开大合,笔锋凌厉,有肃杀之势。 区区百余字的《诰赠杨营户文》,写尽对杨营户的评价,杀敌御寇而殁命,早已自贵,何必听他人评判,并且还给杨营户子嗣留下了名字。 若生男儿可称杨业,若生女儿可称杨夕,君有所求,敢不复命啊…… “谢骠骑。” “代杨营户,谢骠骑。” 徐晃眼含热泪,小心翼翼的想要用手触碰帛书。 “公达,加骠骑将军印。” 刘牧放下毛笔,沉声道:“枭首为功,拜徐公明为殄虏护军,辅张杨掌军复土,以边军禄秩核算杨营户敌首之功,抚恤,由王卒尉百骑送帛书回杨县诰赠杨营户之妻!” “诺。” 荀攸,张杨肃然应喝。 第94章 北伐,北伐,大汉开弓,箭不回头 半日时间。 《诰赠杨营户文》传遍营垒内外。 凡为军卒者,闻杨营户之名无不是钦佩的望向厚葬之地。 军中不少人有感,这个名字注定会被载入史册,随着这场战争被大书特书。 并州危局未解。 调兵的公文军报还在发出。 道路畅通,监州尉消息传递极为迅速。 与陈王刘宠同日发入洛阳皇宫,令满朝士卿为之哗然。 宗王之子,大汉骠骑,竟然还持有皇帝信玺,在并州平城关调动三州军卒,任免了并州刺史,何等庞大的权力。 朝列中,袁基深深的看了眼对面的何进。 怪不得何苗会死,应当是何进知道皇帝信玺之事,布局刺杀陈王刘宠暴露,才造成年初的那场动乱。 若他是何进,亦会刺杀刘宠,拔除刘辩立储路上的障碍。 毕竟,刘牧这般的恩宠,加上有兄传弟天子之位的前车之鉴,何进岂能坐得住。 “陛下。” “陈王入朝。” 骤然,蹇硕打破殿中的寂静。 “陈王?” “陈王怎么来了!” “宗王无诏入朝?” 朝列中,公卿士大夫交头接耳。 一些人的目光落在宗正刘虞的身上。 宗王无诏不得入朝可是宗法,难道天子下密诏了? 可看刘虞的神色,并不知道宗王刘宠入朝之事,所以刘宠是抗宗法而来啊! “请。” 刘宏早有所知,扶剑起身相待。 何进,张温,曹嵩,崔烈等人无不蹙眉。 若是以往,天子见宗王何须这般姿态,由此可见陈王父凭子贵,连天子都需礼待三分。 “臣刘宠,见过陛下。” “陛下万年,大汉万年。” 片刻,刘宠一袭九章冕服,按着中兴剑迈入大殿。 “皇叔何必多礼。” 刘宏朗笑一声,朝着蹇硕招手道:“此来披星戴月,想必早就乏了,陈国这两年多有供大椅,挑一张送来殿中让陈王就座!” “诺。” 蹇硕小跑着离开嘉德殿。 “陛下。” “并州可有消息?” 刘宠顾不得殿前失仪,急忙询问道。 “刚来。” 刘宏从桌案上拿起公文递给一个小黄门,淡笑道:“骠骑持皇帝信玺,代行天子之权,在并州调动三州军卒,还免了并州刺史之职。” “刷。” 刘宠看着公文,脸上变化不定。 黄巾之乱,平凉州之乱,刘牧都未曾使用皇帝信玺。 可一个并州,竟然值得调动三州兵卒,还从三河,陈国抽调大军奔赴北疆,可见并州的兵事已经严峻到何等地步。 “陈王以为如何?” 刘宏拂袖,目光扫过诸卿。 一双眸子深邃,不断将所有人的神情纳入眼中。 有人惆怅,有人不甘,有人为之惊惧,有人为之痛恨,亦有人为之怅然,可偏偏满朝士卿,衮衮大夫,就没有一人为骠骑贺。 如此看来,没有人想要宗室出人杰。 乃至与陈国有莫逆之交的执金吾袁滂,都不想见到大汉宗室有无出其右之人。 “朝中可有决议?” 刘宠持着公文,掀袍坐在大椅上。 宗王之势勃发,目光锐利的落在大将军何进与太尉张温身上。 并州告危,自己的独子调三州兵卒,两个等同军权的公卿,竟然还能坐得住? “没有。” 何进缩在衣袖中的拳头紧握,淡笑道:“骠骑何等威势,持玺敕封诸将,还隔空调动执金吾,某不及,并州之战全赖骠骑为先,从命便是。” “某亦然。” 张温苦涩一笑的回道。 “退朝吧。” 刘宏目光平淡,漠然道:“既然诸卿无策,骠骑又代行天子权,朕不阻,满朝上下尽皆从命,由蹇硕督事,迁延者诛。” “诺。” 满朝士卿作揖退朝。 这一日,惊得所有士卿不能自制神情。 天子于陈国太过厚爱,对刘牧太过恩赐,让所有人难以接受。 “陈王。” “见到想要见的事情了?” 刘宏走下帝陛,坐在刘宠对面,淡笑道:“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让公子牧死在并州,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朕无愧于你。” “陛下何言。” “臣并未问此事。” 刘宠神情凝重,肃然道:“臣就是想知道都有什么人要伏杀牧儿,想断陈国的根基,想要撼动大汉王庭!” “士族。” “商人。” “豪绅。” “求利者,求名者……太多人了。” “朕刚开始以为是袁氏,何进,亦或者杨彪。” “或许还有熹平年作乱的那些人,以及扶风宋氏等等。” “可随着大谁卒彻查,人越来越多,好似所有人都盼不得公子牧死。” “朕当初就应该让他止步司隶校尉,而不是去平凉州之乱。”刘宏侧身看向宫门,好似能勘破山河凝望并州。 “陛下。” “你会后悔吗?” 刘宠起身作揖一拜,咬牙道:“臣这辈子在陈国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此来洛阳别无所求,可否召回牧儿,换人去并州,大汉不缺志士仁人,更不缺文武双全之才。” “陈王。” “你还没看出来吗?” 刘宏伸手扶起刘宠,神情复杂道:“朕阻不了他,公子牧用皇帝信玺调陈国之军,三州之卒,还命执金吾从各大粮仓抽调粮食,他不止要克敌御寇,而是北伐。” “陛下。” “你是大汉的天子。” “一个皇帝信玺,阻不了你啊。” 刘宠沉默片刻,朝着走在帝陛的背影狰狞大喝。 为父,他不愿刘牧陷入绝地。 为王,他不愿陈国失去最为出彩的嗣子。 所以,他不惜抗拒宗法,无诏携兵入朝,只求刘宏能召回自己的牧儿。 “朕阻不了。” “朕也不想阻止公子牧。” “陈王,朕的皇叔,你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刘宏按剑转身,睥睨宫宇,平淡道:“公子牧有自己的傲气,他所行之事天下无人可阻,即知即行,知行合一,这是他自己说的,挽弓发箭,岂可收回!” “陛下。” “大汉是你的大汉。” “大汉有大将军,大汉有太尉。” 刘宠双手敞开再合,以重礼大拜帝陛。 并州可以换个主将,但陈国只有一个宗王之子。 “朕的大汉?” “朕的大汉早在熹平六年就没了。” “朕为什么给你恩宠,为什么让公子牧持玺。” “你们父子,一介封国之君,凭什么拿走两柄中兴剑?” “朕就是让公子牧无人可阻,朕就是要让公子牧与大汉共存亡,朕的大汉已经败了,现在,未来,公子牧就是大汉的脊梁。” “他的大汉,朕阻不了,天下莫有人能阻。” “他的大汉,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要北伐,北伐不可阻,大汉开弓,箭不回头。” 刘宏甩出中兴剑,铿的一声插在殿陛之上,身姿挺拔的走向偏殿。 第95章 刘宠:跳梁者必被戮于剑下 刘宏之声。 传遍了整个嘉德殿。 殿外,蹇硕捂着双耳瑟瑟发抖。 天子与宗王对话,透露的机密消息太多,恐怕以后晚上睡觉都得捆着嘴巴,防止说出梦话泄露出去。 什么你的大汉,他的大汉,自己绝对没有听见。 “啪嗒。” 刘宠神情愤慨走出嘉德殿,给了双手捂耳的蹇硕一巴掌,冷声道:“你是公车司马令,大谁卒在你手中,并州到底是谁在伏兵。” “奴婢不知。” 蹇硕垂下头,不敢回答。 并州诸事宫中禁令森严,连他都不曾例外。 况且,刘宠若是想要知道,询问监州尉足以知道所有事情。 可刘宠不知道,还在殿前拷问他,说明监州尉并不对宗王负责,且在其内部亦是绝密。 “废物。” 刘宠暗中给蹇硕塞了锭马蹄金,大喝道:“你不是天子近侍吗?你告诉天子,孤打了你,让他卸去孤的封号,孤这个陈王不做了,可能召回刘牧?” “陈王息怒。” 蹇硕悄悄的收起马蹄金,惶恐的跪在地上。 天子与宗王谈话不可外泄,但南宫消息难禁,只能假借‘召回刘牧’为由发难,让有心人看清楚,宗王是为子抗宗法而来,非是其他缘由。 所以,只能让他这个殿前近侍,公车司马令受委屈了。 “废物。” 刘宠抬脚踹倒蹇硕,怒气冲冲的走向苍龙门。 “嘶。” “真疼啊。” 蹇硕揉了揉面颊,拍去衣袍上的脚印。 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赶忙朝北阁的玄武阙奔去。 自从南宫重新修缮之后,似乎陛下钟爱北阁,时常前去眺望北疆,绝对是熹平六年北伐失败的缘故,让心里落下心病了…… “陈王走了?” 不久,玄武阙中,刘宏看着狼狈的蹇硕失笑道。 “走了。” 蹇硕从宽袖中取出两锭马蹄金捧起,恭敬道:“陈王给了奴婢锭金子,在有心人面前装了装样子!” “你拿着吧。” “再去内库取两锭,朕赐你了。” 刘宏扶着栏槛,望着并州方向道:“你说朕错了吗?” “陛下无错。” 蹇硕连忙低下头恭敬道。 “朕无错啊。” 刘宏长出了口气,呢喃道:“公子牧的大汉,朕不能阻,唯有朕不阻,天下才莫有人能阻,他的大汉开弓没有回头箭!” “咕嘟。” 蹇硕咽了口唾沫。 这是托孤,还是托国,天心不可测啊! 刘宏猛的从玉带中取出丝帛手帕捂着嘴咳了声,又悄无声息的收起被染红手帕,嘶哑道:“太常卿那边可有消息,太史令府都是废物吗?” “陛下。” 蹇硕恭敬道:“太史令李意,术士吴范同言,帝星晦暗,唯八寸白气长存,使北斗大灿,盖过五星凌月之象,故,泰山北斗,兵灾尽解;然北斗兵势之盛亘古未有,恐盛武帝一朝!” “还有呢?” 刘宏眼睛中精光闪烁。 蹇硕斟酌道:“侍中董扶与太常卿刘焉来往甚密,有大谁卒听闻董扶常对太常卿说‘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奴婢听闻惶恐。” “谶纬之士。” “不足以观天下大势。” 刘宏拂袖冷笑道:“还以为现在的益州,如同四百年前的益州一般,实则高后二年正月,武都山崩天汉改道,入益州只有困守之气,何来天子之气,野道惑人耳!” “是。” 蹇硕低声道:“白气注北斗第二天,吴范见过骠骑,不过并未被看重,而且吴范与汉中五斗米道的张修有过论道,之后张修与董扶会晤,才传出益州有天子之气。” “张修?” 刘宏眉头紧蹙,觉得有些陌生。 蹇硕深吸了口气,解释道:“五斗米道的米师,中平元年在巴郡起兵反叛,侵犯郡县,骠骑箭定宛城之后,此人就直接消失无踪影,直至去年才出现在洛阳。” “呵。” 刘宏嗤笑不已,说道:“想来朕的太常卿已经给张修许下官职了。” “可要捕杀?” 蹇硕肝胆俱寒。 先有太平道,又来一个五斗米道。 他就不明白,这些道人不能如李意一般,安稳在太史令府观星望气吗? “不必。” 刘宏摆了摆手,淡淡道:“你暗传李意,让他附和董扶之言,就说益州有天子之气,可兴八百年王朝,对应八寸白气注北斗,朕要借刘焉之手,在州郡安插宗室。” “诺。” 蹇硕躬身退出玄武阙。 “魍魉小鬼。” “总是喜欢上蹿下跳。” “真以为大汉要倾倒,开始豢养蛟蟒想要用大汉喂出真龙,殊不知朕养的真龙早已出现,你们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摁死吧!” “朕倒是要看看,谁能比公子牧位格还贵。” 刘宏呢喃自语,捏了把栏槛,转身离开玄武阙。 与此同时。 苍龙门外,宗王车舆之前。 刘宠按剑,冷视眼前的吴范。 “陈王。” “某并无恶意。” 吴范瞥了眼戒备的许褚,作揖道:“只是听闻陈王入朝,所以前来一会。” “此地是宫廷。” 刘宠目光冷厉,寒声道:“你能拦宗王车驾,必是在太常治下的太史令府为陛下行受命征验之事,你觉得可以见孤吗?” “陛下在乎吗?” “陛下对陈王极尽恩宠啊。” 吴范淡笑着说道:“况且,某此来就是问问骆俊如何了。” “尚好。” 刘宠登上车舆,漠然道:“勿要在孤面前卖弄你的谶纬之学,既为陛下行事,便好生受着恩宠,跳梁者必被戮于剑下!” “臣明白。” “恭送陈王行驾。” 吴范作揖,目送车舆消失在尽头。 “陈王啊。” “还是一贯如此。” 一个披着道氅的中年男子从不远处走来。 吴范见李意行来,躬身敬畏道:“太史令,陈王既见,观之如何?” “不凡。” 李意笑问道:“陈王位格有变,不可言说之重,那驱车之人是谁?” “许褚。” “谯县许姓二郎。” 吴范想了想说道:“此人是王卒尉丞,不过骠骑行驾都是带着王卒尉令典韦,当是以此人为统帅,更信典韦。” “不。” “一样被信任。” “天汉有群星,人间有诸卿。” 李意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垂袖走入苍龙门。 第96章 袁基:父子皆为王?刘牧必须死! “不可言说之重?” 吴范伫立在苍龙门外呢喃自语。 他在陈国见刘宠时,还不是这般位格。 从他学会望气之后,从未见过一个人位格增长如此恐怖。 至于质疑李意的眼光?不至于,四海之内观星望气术,李意堪称执牛耳。 刘宠入京。 引起的轰动还在持续。 袁基回府之后,坐在席位上沉思良久。 以何苗之死为中心,前后复盘三年所有变化,最终笃定刘牧必须死在并州,若不然将是天下士族的大灾。 “怎么了?” 袁隗闲赋在家,转悠着走进大堂。 “陈王来了。” 袁基不假思索的说道:“刘牧手中有皇帝信玺,在并州调动三州之卒,并且还让执金吾袁滂镇守京畿运转粮草!” “是吗?” “好大的气魄啊。” 袁隗没有意外之色,反而是颇为感慨道。 “叔父。” “刘牧必须死。” 袁基抬头间眸子杀意涌动,冷声道:“皇帝信玺,两柄天子剑,谁敢保证陛下不会继续给予重权,况且若是让刘牧胜了这场战争,陛下怎么封赏,父子皆为王,还是继续为陈国封疆?” “你自己做主。” “某已经退下来了。” 袁隗负手淡笑道:“汝南袁氏在你手中,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刘牧胜了这场战争,他还能屠了天下士人与商贾不成?” “谢叔父。” 袁基起身肃然一礼。 承袁氏基业者,位为九卿之重。 他虽不及三公,但可以调动的资源比三公加起来还要多。 大将军府。 何进一个人坐在大堂中发愣。 似乎,殿下还有何苗的劝谏与筹谋回响。 今天发生的事情,证明自己刺杀刘宠没有错,错的是出手太迟,亦或者太早。 太迟是因为刘牧大势已成,太早是给人做了箭靶,成为伏杀刘牧的探路石,让有心人站在背后筹谋了这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旷世之战。 “大将军。” 掾属张璋走入大堂。 “何事?” 何进抬头问道。 张璋回禀道:“陈王刘宠并未留驻洛阳,离开南宫之后前往骠骑旧邸转了一圈便返回陈国,想来只是有些心急了。” “勿管他。” “大将军府勿动。” 何进扶着桌案起身,沉声道:“执金吾要什么给什么,并州要什么支援什么,传令三河守备营,闻骠骑令必从!” “诺。” 张璋躬身退出大堂。 何进变了,没有过往那般鲁莽。 但他知道不是对陈王父子示好,只是在等一个必杀之机。 洛阳各府,因刘牧而动。 龙骧,介士轻装简行,日夜兼程的渡过黄河进入河内。 “沮祭酒。” “骠骑敕封公文。” 行军路上,史阿带着监州尉卒行至沮授车前。 “请来。” 沮授放下手中的军报掀开帷幔。 “请祭酒急行。” 监州尉卒递上密封的敕封公文,沉声道:“我们从河内守备营调集了三百骑卒护送祭酒!” “好。” “某换马而行。” 沮授阅过敕封公文走出车舆,神情凝重道:“史尉令,你急行前往平城关,子龙与文远,陈槐继续发往雁门,某另有要事。” “好。” 史阿颔首应下。 与此同时。 雁门郡,平城关内。 刘牧送荀攸出营,说道:“大汉没有那么多储备军粮,所以都要从三河之郡运输到晋阳,由你分发供给各路大军,所以炒制军粮的时候一定要严查,所有参与军粮制作的人都要登记造册,每一批的炒制都先封存让炒制之人先吃,三天后再发往各处。” “骠骑。” 荀攸心惊道:“这是担忧军粮出问题?” “不可不防。” 刘牧扶刀行至辕门外,告诫道:“戈矛,战刀,弓弩箭矢,包括伤药全部都要留存试用,什么批次出了问题,制造之人全部连诛,储备之初就要做好法令,让他们互相监督,可明白?” “诺。” 荀攸深吸了口气。 辎重部分从三河储库发来,部分要从并州本土制造。 而制造必须要用人,可百姓从何而来?士族豪绅的佃户,以及寻常百姓,所以刘牧这是对所有人充满戒备,就为了打赢这场战争。 “还有乡勇。” 刘牧肃然道:“同乡之人全部打乱,辎重运转从介士营抽调旧卒为将,几个郡的掺和起来组成辎重军,你在晋阳找监州令使作扈从,务必保证自身安全!” “骠骑。” “是否有碍监州尉运转。” 荀攸想了想,劝谏道:“某从介士营抽调旧卒做近身便可。” “不可不防。” “监州尉之事你不必忧心。” 刘牧挥手止住,沉声道:“张懿可以用,可重用,不管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他领人去处理,此人当成为挥向对内的一柄刀,让他成为孤臣。” “诺。” “臣明白了。” 荀攸郑重一礼,登上车舆远行。 这场战争,执金吾袁滂只是三河抽调辎重的人。 而他才是统筹整个大后方的人,是刘牧北伐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果他在晋阳出现任何问题,哪怕是一个小差错,都有可能让数万,乃至十余万大军覆灭在关外。 “骠骑。” “人走远了。” 典韦憨憨的唤道。 “嗯。” 刘牧扶刀转身,沉声道:“你点王卒尉三百护卫公达前往晋阳,然后征祁县王允来雁门,我帐下还缺少一个随军主簿。” “诺。” 典韦应声走向王卒尉营地。 至于王允是谁?等到了晋阳再打听,骠骑说有此人,那就定有此人。 “骠骑。” “可要三思啊!” 张杨眉头狂跳,胆寒道:“并州各郡皆有勋贵豪绅,但最盛莫不过王姓,晋阳王,祁县王,以及琅琊王,据说三王同出一人之后,征王子师入帐,岂不是养虎为患?” “呵。” “这种人,才要征入军帐。” “你知道养虎为患,难道不知伏寇在侧?” 刘牧侧目笑道:“不管晋阳王氏,祁县王氏有没有掺和并州兵事,但他们族内最为显赫之人必是王子师,将他带在身边未必是坏事,可明白?” “末将愚鲁。” 张杨垂首羞愧道。 第97章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刘牧北伐了 制胜,未必要先动刀。 刘牧将王允召至帐下,何尝不是克敌之策。 至于为何怀疑王允? 此人与袁氏,杨氏等族交好,且太原王氏威名赫赫不得不防。 六月下旬。 平城关对峙之势未解。 段煨从西河郡发来军报,匈奴左部飘忽难寻,请兵上郡屯驻被刘牧婉拒。 三日后,龙骧,介士推进太原郡,陈国之卒的威势,煌煌展现于并州百姓的眼前,闻刺史府征募令而来的乡勇无不为之向往。 六月的最后一天。 幽州,广阳郡,蓟县。 自从黄巾之乱,刺史郭勋阵亡,朝廷还未遣派刺史。 各郡太守自治,边军之权尽归护乌桓校尉公綦稠。 调令传来之后,州郡之将齐聚大堂议事。 “诸位。” “骠骑之令,并封皇帝信玺。” 公綦稠神情凝重,看着堂下将领道:“并州边关告危,平城关外鲜卑之军超过二十万,休屠与匈奴左部合兵入侵并州,骠骑怀疑乌桓,柯比能的鲜卑部会异动,所以让我们幽州戍边军发往边塞。” “公綦将军。” 一个小将肃然道:“骠骑既已下令,我等何时用兵。” “令至军行。” “邹靖,此战你不随边军。” “你曾统御涿郡兵甲抗击黄巾逆党,与涿县令公孙伯圭相熟,骠骑征他为折冲将军,募八千骁士赶赴代郡备战,你去涿郡传令,并助他行军前往!” 公綦稠不敢迁延,战时迁延可是重罪。 尤其调兵之人还是骠骑将军,故而急忙对堂下众将发号施令。 “诺。” 邹靖起身肃然道。 “切记。” “勿要违抗军令。” 公綦稠郑重告诫道:“萧关之战诸位有所听闻,骠骑对军卒大赏,同样也是大罚,鲜卑举族犯境,并州告危,乌桓丘力居虽老,但从子蹋顿骁勇,更有燕人阎柔在乌桓帐下筹谋,此次恐有迫关之举,逢战可燃烽火,死守边疆不破。” “诺。” 堂下众将肃然应喝。 仅一道调令,整个幽州戍边军为之躁动。 数万军卒奔赴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等边塞关隘。 整个大汉都因为并州告危,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对外备战。 七月初。 刘牧登临平城关上。 牧野之处,鲜卑人的帐篷如同小山丘一般延绵不绝。 甚至,还能看到特别规划出一片区域用来牧羊养马,由此可见魁头不惜举族来犯,早已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骠骑。” 吕布披甲持戈,领着一队军卒巡来。 “见过骠骑。” 并州狼骑举戈敬畏道。 “奉先。” “知道魁头为何举族而来吗?” 刘牧捻着手指,眼眸中满是漠然之色。 “末将愚昧。” 吕布直言不讳的回道。 “因为他等不住了。” “和连之子要夺回可汗之位。” 刘牧转身淡淡道:“魁头知道自己争不过骞曼,加上西部鲜卑远走西土,柯比能不听调令,所以只能放手一搏,只要他赢下这场战争,鲜卑可汗之位永固,犹如当年战胜大汉的檀石槐一般,能聚集所有鲜卑部,再兴荣光。” “骠骑。” “兵事不可解,可杀。” 吕布持戟转身,铿锵有力道:“北疆男儿,何惧沙场刀兵,若此战末将不能破敌而还,还望遣人葬于阴山之上,来日瞩骠扬鞭策马,逐敌漠北!” “大汉万胜。” “我也不会败!” 刘牧语气很轻,却不容人质疑。 不管是曾经的伐黄巾,还是平西寇,亦或者直面关外二十余万的鲜卑,他有绝对的必胜之心,更要为大汉军卒竖起必胜之势! 吕布回过神的时候。 只看到消失在阶梯上的背影。 多少年了,他从未听过这种话,这就是华雄等人所信奉的大汉骠骑吗? 大汉万胜,骠骑万胜? 他不求万胜,只求胜这一次,只要此战能赢,鲜卑将迎来凋敝,再也不敢寇边了………… 行至关下。 营垒扩建三分之一。 从各郡奔赴而来的乡勇还在增加,仅复土营便囊括四千青壮。 少吗? 于并州而言,倾尽一州之力。 九郡九十八县,十一万户,七十余万人,除却戍边军,老弱妇孺,以及士族豪绅的佃户外,这几乎是能够筹备的所有青壮。 而这,就是鲜卑,乌桓,常年寇边的并州,人口凋零,满目疮痍。 “史阿。” “备笔墨白绫。” 迈入帅帐,刘牧看向先行而至的史阿。 “诺。” 史阿走向桌案开始滴水研墨。 帐下的华雄眸子绽放璀璨光芒,兴奋的去辎重营取来三尺白绫。 “邦野之族,豺狼成性。” “久寇边疆,人神同厌,天地共弃。” “诸夏之土,草席裹边卒,十室九户空,祸及百姓之土未干,六尺之民孤无所依,寇边之仇,罄竹难书。” “岁次丙寅,中平三年,夏。” “敌寇长驱,凶嚣犯境,陈帐万余,山河动荡,天下倒悬。” “………………!” “…………!” “今之域中,天授大汉,寇敢持兵杖,王师必戮。”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牧欲往北,躬擐甲胄,取京畿之仓储,列大汉之旌旗,倾三州之军卒,誓师平城,跋履山川,犁庭扫穴,吊民伐罪,以祀寇边之血仇!” “移檄各方,烽火不息,兵戈不止,仇寇不亡,毋宁死漠北!” 笔锋停顿,洋洋洒洒数百字的檄文。 刘牧措辞良久,最终重重在檄文上留下一个墨点。 史阿,华雄没有多言。 二人热血激荡,捧着檄文走出军帐准备找人誊抄发往各州郡。 檄文,不止是对外,更是对内。 骠骑要告诉天下人,他要披甲北伐,倾三州之卒,对鲜卑犁庭扫穴,报犯境之仇,更是要告诉并州百姓,大汉从未忘记过你们,寇边之恨,吊民伐罪还之。 如此檄文,他们不敢耽搁半分啊…… “并州九郡。” “不止是并州人的并州。” “这里是诸夏之土,大汉的北疆。” “邦野拥众,凶嚣寇边,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刘牧,北伐了。” 刘牧将狼毫大笔丢在木架之上,转身走向帐外。 并州,大汉北疆一隅,大风卷黄土,没有浪漫,没有情爱,这里有十室九空之仇,有邦野寇边之恨,更有青山埋骨,马革裹尸的哀鸿。 北伐之战,必将持矛为笔,鲜血化墨,大地作载,写尽仇寇的碑文。 第98章 热血未凉,杨营户可往,某亦可往 “起风了。” 帐外,肃杀气冲斗牛。 刘牧伸手遮着悬天烈日,凝望层峦叠嶂的阴山山脉。 有心人想要将他葬于并州,他又何尝不想借机一战定边疆。 远征漠北,消耗的人力物力不可计,武帝时期的征战打空两代汉天子的盛世仓储,如今大汉历经黄巾之乱与凉州之叛,根本承受不起远征。 故而,鲜卑举族压境,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猎猎大风。 自雁门起,吹响四海八荒的号角。 一封《为大汉檄东胡文》,犹如法旨天宪划过天际,传檄各方。 字字猩红,激的大汉有志之士热血沸腾,恨不能提刀御马,奔赴并州参与誓师之会,追随骠骑征战漠北。 一句‘牧欲往北,躬擐甲胄’,令多少人潸然泪下。 躬擐甲胄何意? 骠骑亲征,与卒同袍,陷阵克敌,长锋不可撄。 太原郡,晋阳。 荀攸死死捏着手中的檄文,最终伏案而书,处理着后勤诸事。 “某不及也。” “骠骑,当称大丈夫。” 堂下,张懿神情黯然,转而振奋起来。 他做不到躬擐甲胄,去追随骠骑出关杀敌,但要协助荀攸处理好后勤,亦能挽回自己不察之错,为北伐添一捧柴,将战火烧的通天彻地。 两日后,河东太守府中。 董卓热血未凉,不断呼吸平复心中的躁动。 呢喃告诫自己是袁氏门生,不能与刘牧站在同一战线。 可当目光落在檄文上,便能嗅到‘大丈夫何惧生死,当马革裹尸还葬耳’的北伐气魄。 曾几何时,他也是凉州边野戍边杀敌的少年郎。 为何……为何…… 不经意间走到这满是利益构建的迷途上,而不是如华雄一般,骄傲的道一声‘某随骠骑北伐去了’! 堂下,牛辅,胡轸,董越等人垂首不语。 唯李儒长叹一声,进言道:“太守,大将军府严令,闻骠骑之令而从,既然还未收到调令,当整军备甲,好随时受令北上。” “当得如此。” “尔等且归营吧。” 董卓起身朝着众将下令,背影萧索的走出大堂。 “诺。” 诸将应声远去。 李儒抬眸四望,大堂空寂无声。 这一刻,董卓多年凝聚的人心,被檄文轰然击散。 大汉山河注定因骠骑所伏,没有人敢与之争锋,就是不知道此战大捷,大汉内部又有多少人会随之死去,家族戮尽,不复显赫之门。 河内,守备营帐中。 朱儁怅然一叹,复杂道:“伐某之不能伐,诛某之不能诛,大汉骠骑当如是,可为何天下有无数人想你死在并州啊。” “父亲。” “你在说什么?” 因檄文而脸色涨红的朱符惊愕道。 “没什么。” 朱儁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率军拱卫洛阳发往上党的粮草,纵死都不可被人截取,定要助骠骑赢得此战。” “孩儿明白。” 朱符拱手,扶剑走出帅帐。 檄文传至,洛阳各方为之大躁。 有不屑一顾者,投檄火盆,将其焚烧成灰。 区区檄文,什么牧欲往北,躬擐甲胄,不过是鼓动百姓之言,愚有志之士,刘牧为贵胄之身,怎么可能与卒同袍,陷阵冲锋。 有人热血未凉,闻檄而动,提刀跨马往北而去。 南宫。 北阁,玄武阙。 刘宏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为大汉檄东胡文》。 玄武阙下,何进,张温,袁基,崔烈,曹嵩等三公九卿久驻未退。 刘牧要北伐,其意何其明显,但没有喊出‘北伐’二字,终是可以弃土丢边,撤军固守并州腹地。 可当檄文传遍四海八荒,刘牧便没了回头路。 这一次,是真的大汉开弓,箭不回头,所以满朝公卿,士大夫,都在等刘宏的一句话,乃至一个字。 因为,檄文发出,唯有刘宏一人可阻刘牧。 “诸卿。” “骠骑往北,躬擐甲胄。” “大汉开弓,箭不回头。” “愿他北伐大捷,得胜而归。” 刘宏杵剑起身,端着桌案上的酒水行至栏槛,俯瞰着阙下衮衮诸卿,朗笑道:“朕借军卒之言,骠骑万胜,大汉万胜。” “骠骑万胜。” “大汉万胜。” 何进,张温,袁基等人俯身大喝。 他们知道战争开始了,不止是北伐之战,还有天子与公卿的战争,宗室与士族的战争,都将会在并州的黄土地上决出一次胜负。 “骠骑万胜。” “大汉万胜。” 玄武阙震动,万胜之音响彻。 滚滚之声,叠荡南北二宫,引无数人回响。 雁门,马邑。 桑干河畔,篝火熊熊。 三道身影吃着鱼肉,饮着烈酒。 一个汉子嚼着发腥的鱼肉,吐出一根细刺,咧嘴笑道:“杨阿若,你是凉州酒泉人,怎的不去参边军,或者护商军,反而从北地沿河下三辅,去并州参军?” “不愿。” “某要去随骠骑。” 杨阿若淡笑道:“鲍出,萧关之战你未参军,为何这次要去并州;还有你祝公道,难道不应该参入守备营吗?” “萧关之战?” 鲍出愣了愣,面色复杂道:“那时大军犯境,家母老矣,某与几个哥哥送母亲去了汉中避祸,然后准备回来参军杀敌,不曾想回来时战争已经结束,听说扶风猎户陈槐都封侯了。” “守备营。” “良家子才能为卒。” 祝公道嗦了口串着烤鱼的木棍,狞笑道:“某在街市杀过啬夫,还斩过县府恶吏,早有捕杀文书加身,若非骠骑做司隶校尉时察各郡县的刑狱事,并诛杀佞吏,某还在逃命,安能参入守备营。” “呵。” “倒是没一个善人。” 杨阿若给火堆添了两根木柴。 “你善。” “我们两个恶!” 祝公道嗤笑道:“东市相斫杨阿若,西市相斫杨阿若,你杨阿若为人报仇解怨的名声,某在河南尹都听过,你的捕杀公文怕是在郡府都有留存吧。” “一时义气。” 杨阿若讪笑一声,本以为酒泉远在西土边陲。 没想到自己的大名都传至河南尹了,当真有些出人意料。 “军中非市井。” 鲍出抿了口烈酒,劝谏道:“某从河东入并州,碰到骠骑的王卒尉在杨县为一妇人诰赠文书,两位兄弟游侠出身,还是早些归家吧。” “鲍出兄弟。” “鲜卑犯境,御寇殁命,大汉男儿岂惧身死。” 杨阿若肃然起身,大喝道:“某热血未凉,从凉州而来,便是为了还骠骑平西寇之恩,杨营户可往,某亦可往!” 第99章 赴北者,刘备,关羽,张飞! 热血未凉。 杨营户可往,某亦可往啊。 杨阿若之言,令鲍出,祝公道振聋发聩。 他们都是闻九郡烽火狼烟三千里,刘牧亲赴并州,才往北而来。 路上听到,见到很多,如杨阿若与鲍出,从河东入并州,对杨营户之名如雷贯耳,更是为其感到敬佩。 一介营户,斩敌首数十。 并且,能得骠骑诰赠文,妻儿往后无忧,足慰此生。 “大丈夫当如是。” 鲍出,祝公道举起水囊饮酒大笑。 游侠,有游侠的气节。 军卒,有军卒的使命。 檄文至幽冀,百姓为之振奋,赴北者不知几何。 上谷郡,沮阳。 公孙瓒主力在永定河畔扎营休整。 帅帐中,邹靖唏嘘不已,说道:“某记得黄巾之乱时在涿郡募集乡勇讨伐贼寇,伯圭,玄德便在帐中,现在依旧如此!” “哈哈。” “大有缘分啊。” 公孙瓒在上位朗笑一声。 在涿郡时,邹靖为统兵之将。 此次他为折冲将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兄长。” “兄长。” “中郎将急送檄文。” 还未等刘备说话,公孙越急匆匆的冲入帐中,激动道:“骠骑在平城发檄,北伐,是北伐啊!骠骑已经在檄中定下了。” “北伐?” 瞬间,帐中肃杀一片。 刘备身后的关羽,张飞眸子瞪得浑圆。 北伐二字,在当今天子一朝只出现过一次,还是以惨败收场,如今骠骑在平城伐檄,定北伐之事,令人热血难以平复。 “快。” 公孙瓒猛的起身,伸手接过檄文。 酌字酌句,字字如刀好似要剖开敌寇的胸膛。 草席裹边卒,十室九户空,祸及百姓之土未干,六尺之民孤无所依,一段话写的让公孙瓒眼眶发红。 这何止是并州,幽州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为辽东属国长史之时,数百名鲜卑控弦犯境,在边土寇抄,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那可都是大汉的边疆儿女,令人悲戚难掩。 “寇敢持兵杖,王师必戮。” “骠骑,骠骑,仇寇不亡,某宁死漠北啊!” 邹靖将檄文递给刘备,眼中淌出热泪。 为北伐而泣,为边疆之民而泣,更是为了刘牧所言而泣。 能观此檄文,他愿随骠骑北伐,犁庭扫穴,吊民伐罪,以祀寇边之血仇。 “血仇当报。” “骠骑将军,乃真豪杰。” 刘备眸子一阖一张,赴北戮敌之势迸发。 “克敌御寇。” “某愿往北,戍边杀敌!” 关羽捏美髯的手微微发抖。 檄文之字,似化作言语在耳畔回响,诉说着北疆的不屈之志;更有旌旗列阵,军卒奉武而誓,举戈踏山,赴北御敌之景浮现眼前。 “二哥。” “俺也一样。” 张飞拍着大腿,不由问道:“公孙将军,不知我们何时启程前往平城,这檄文也没有写誓师的具体时间,莫要耽搁了!” “某……!” 公孙瓒拳头紧握,不甘道:“某等不去平城,骠骑命大军在代郡等候军令。” “不去平城?” 刘备,关羽,张飞愕然无比。 他们从冀州弃官,本来是去涿郡投靠公孙瓒。 时值大募军甲,未来得及询问具体事宜就随军急行出征,并不知道调令内容。 “对。” 邹靖在一旁解释道:“鲜卑举族而犯,平城关外已经超过二十万之众,匈奴左部又侵并州,所以骠骑担忧乌桓与柯比能的鲜卑部犯境,下令幽州戍边军发往各郡关隘,我们便是去代郡。” “可恨。” “仇寇犯境,却不能随骠骑北伐。” 张飞环头豹眼,眸子中满是不甘之色,狠狠的握拳砸掌。 “杀敌。” “何须计较身在何处。” 刘备战意沸腾,激昂道:“某等在代郡屯驻,若是骠骑征调用兵,随时可以绕到平城关外,或许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这也是伯圭兄长为大军配马的原因吧。” “自是如此。” 公孙瓒朗笑一声,挥手指着舆图道:“戍边军自可守关隘,骠骑准某募集军卒,必定是为了支援并州,或者出关北伐阻断敌军退路,所以此战必捷!” “当得。” 刘备重重点头。 檄文荡气回肠,字如饮血之刃。 战争亦是金戈剑鸣,鲜血浸地,尸横遍野。 所以,公孙瓒募兵奔赴代郡,绝对不是为了单纯的守关,而是备战伐外。 “玄德。” “忘记问了。” 公孙瓒突兀回过神,问道:“自从皇甫将军归朝之后,某闻你拜为安喜县尉,怎能擅自离开治所,难道不怕郡府问责?” “咳。” 张飞,关羽尴尬的对视一眼。 刘备拂袖朝着洛阳微微拱手,自嘲道:“郡中督邮察吏,说要精简干吏,想遣某回涿郡,军功换职岂能被免,所以某去馆驿请见,他却称有疾不肯一会,某实在气不过便将其捆在安喜县城门处抽了两百鞭,弃官返乡了。” “打得好。” “只可惜了县尉之职。” 公孙瓒大喝一声,又有些惋惜。 张飞不悦道:“那皇甫嵩就是要钱,不然某家大哥凭什么落得一个县尉之职。” “三弟。” “翼德,莫要胡言。” 刘备,关羽脸色巨变,恨不得捂住张飞的嘴巴。 平凉州叛乱,皇甫嵩被免去左车骑将军,也不是他们能够非议的存在。 “县尉小吗?” 邹靖觉得有些无语。 白身拜官,难道以为自己是骠骑将军,可以一步登天? “玄德。” 公孙瓒目光落在三兄弟身上,叹道:“你家中已经很久没人为官了,从一介白身跃为县尉不算小,毕竟老师当时还在狱中,有心人照拂你才能拜县尉一职,不然顶多赏些钱财,给予田亩!” “哦?” 刘备微微一怔。 关羽亦是有些难以置信。 军功啊,怎么可能只给田亩和钱财。 “当初黄巾之乱。” “陈王被表车骑将军,骠骑先平颍川,再定南阳。” “荆豫二州初平,朝中解除党锢,无数士人募佃户之青壮,率军平定叛乱。” “有士卿在朝中为这些党锢士人争功,可官位就只有那么多,寻常人岂能分得!” “公孙氏在幽州不弱,某也只是从一个属国长史,迁为涿县令,完成从吏职到官职的转变,你赴安喜县尉职,还是有人看在老师的面子才有所得。” 公孙瓒喝了口茶,将心中不吐不快之言道出。 第100章 介士之怒,军卒功勋不可辱! “将军。” 关羽蹙眉问道:“既如此,为何督邮要夺某家兄长的县尉职,军功换职可是在太尉府,大将军府有入册,难道郡府不惧问责吗?” “换吏。” “有人想要取冀州。” 公孙瓒举起漆碗,眼底满是森然之意。 公孙氏在幽州算得上庞然大物,对朝中之事自然有察。 况且,幽州崔氏为当朝司徒,自然早就让人给幽州士人吹过风,知道朝内大变,天子借党锢解禁,以军功换官位,从而搅乱州郡官吏之职,替换部分鸿都学子典郡。 只能说,刘备有些冤枉,被人波及了而已。 安喜县在中山国,由此可见有人盯上中山国相,想要将其打造成固若金汤之地。 又或者说,有人欲取冀州刺史之位,先拔郡中旧吏,为后来履职之人做统筹事。 “谁?” 刘备捏的漆碗咯吱作响。 公孙瓒想了想,摇头失笑道:“玄德,不管是什么人,对于你而言都是不可触的庞然大物,中山靖王之后是汉室身份,可终究太过遥远了,殊不知骠骑年幼时都需要入朝为质子,告诉你未必是什么好事,反而挫了锐气。” “好。” 刘备没有追问。 既然公孙瓒不想说,说明比公孙氏更强。 又借骠骑将军为警示,是想要告诉他除非能如刘牧一般,不然根本触及不到大汉的核心,反而会惹上灾祸。 “休整吧。” “明日一早发往宁县。” 公孙瓒欣慰的笑了笑。 刘备能听进去便好,他也算尽了同门之谊。 “诺。” 刘备,关羽,张飞起身退去。 不久之后,邹靖也匆匆告别,返回军帐休整。 “兄长。” “某怎么不知冀州事?” 公孙越坐在帐下,倚着案几好奇道。 “不知最好。” 公孙瓒小心翼翼的收起檄文。 朝中的争斗,不亚于神灵斗法。 一县,一郡,一州的官职有数,大多上面都有人庇护。 公孙氏在幽州算得上望族,若是掺和进去这种争斗,就如贸然走上战场的小卒,一个浪涛拍过来便尸骨无存。 至少,他现在还不敢,更不想去沾染这种事情。 公孙瓒北上。 并州,迎来最后的支援。 宗员与射声营进入平城三天之后。 介士,龙骧,两万余大军行至,并且开始扎营休整。 “奉先兄。” 张辽肃然拱手。 吕布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打趣道:“曾经雁门的聂少吏都领军一万,官拜骠骑幕府右护军了啊!” “少乱言。” “严家小姐管不住你吗?” 张辽眉头一扬,反击道:“还有,某姓张,勿要叫错了。” “对。” “张姓!” 吕布笑着点了点头,将一把干枣塞到张辽手中,低声道:“骠骑伐檄,既然你们到了,想来不日会出关搦战,你记得要在帐下为狼骑进言,若不能冲阵斩下魁头首级,某心有不甘,狼骑万军不甘,你也应当如此吧。” “某明白。” “但用兵之事不得擅进。” 张辽咬着熟悉的干枣,朝军帐急行道:“陈国之军有律,令行禁止不得违逆,骠骑怎么安排某怎么做,除非在外领军,才能随机应变!” “糟蹋了。” 吕布从张辽手里夺过干枣,朝着不远处的赵云凑过去,朗笑道:“常山赵子龙,某听师傅提过蓬莱散人,你是他的关门弟子对吧!” “吕将军。” “龙骧是骠骑亲军。” 赵云坦然接过干枣,塞了一颗到嘴里,眯着眼笑道:“这枣子,某与师傅学武时吃过,味道并无差异,不过此战龙骧当为先。” “好。” “很好。” 吕布狠狠瞪了眼赵云。 在损失一把枣子的情况下,只能朝着华雄靠过去。 “吕将军。” “魁头某斩定了。” 还未等吕布临近,华雄便一脸正色的说道:“萧关之战,子龙兄弟功封乡侯,陈槐兄弟,张绣功封亭侯,某心中佩服他们,但此战谁都不能夺某封侯之功!” “某不说这个。” 吕布随着华雄靠在粮草堆上。 一双眸子审视着正在入帐休整的龙骧与介士营。 轻车介士,初闻此名,他还以为大汉又复起战车之术,没想到是部分轻骑,部分步卒,看来是陈国的骏马不足。 闻名天下的龙骧,也不过是一人一马,还有备马三千匹。 “骠骑。” “不去见见他们吗?” 望楼上,从晋阳而归的典韦满是疑惑道。 “不用去。” 刘牧按刀转身,淡淡道:“史阿,你代我传令,各营将卒皆可登上平城关观敌,三日之后整军备战,随时出关北伐。” “诺。” 一旁的史阿躬身而退。 与此同时。 王允正在核算军中辎重耗损。 游走在龙骧军营地,对来援军卒登记入册。 阎行扶刀相随,目光平淡道:“先生何必入营查察,只需问询便是,某陈国之军,每一个番号营的军卒,战马都有定数,不少,亦不会多!” “辎重核查事关重要。” 王允神情平淡,说道:“将军有事尽可去忙。” “不必。” “某得护着你。” 阎行咧嘴一笑,不敢离开王允半步。 毕竟,这有可能是一个在侧伏寇,得小心戒备。 “随你。” 王允脸色有些不悦。 从太原来平城关之后,军中这些人防他如防贼一般。 典韦,阎行,史阿可谓是轮流上阵,晚上睡觉都有监州尉卒,或者龙骧军卒在帐外来回巡视。 每每问起,便是一句战事紧急,先生安全为重,只能被动接受军卒的关怀! “彦明!” 二人进入介士营营地。 陈槐迎面走来,审视了一下王允,颔首道:“某领先生查阅,龙骧初至,你去帮子龙将军安营扎寨,免得误事。” “好。” 阎行扶刀转身离开。 王允目光扫过扎营的军卒,笑问道:“将军便是幸进的符离亭侯?” “刷。” 瞬间,四周有无数介士军卒凝望过来。 “腐儒。” “幸进是何意?” “你给某解释解释幸进是何意?” 一个正在扎帐的军卒猛然直起腰身,怒吼着冲过来揪住王允衣襟。 萧关之战,他是被临时编入越骑营的扶风乡勇,随着大军冲杀西寇,见证锋矛贯身,依旧挥刀枭首的陈槐。 之后,随着乡勇陆续归家。 他追随刘牧入陈国,参为介士营队率。 陈槐军功封侯,骠骑钦定,天子下诏,参与萧关之战的数万军卒,数万辎重军都没有异议。 一个腐儒敢言幸进? 什么是幸进? 以侥幸而进升! 王允是在蔑视军卒功勋,更是在质疑骠骑。 真当他们目不识丁,白费军谘书佐教文授字的苦心吗? “你要做什么?” 王允神情慌张的惊吼。 一介乡勇,凭借萧关之战功封列侯,这不是幸进是什么? 为何此人要执着于这两个字,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当真是粗鄙莽夫! 第101章 王允:我要向骠骑状告你们! “吭哧。” 王允话音初落。 一声刀鸣骤响,压下幸进二字引发的哗音。 煌煌兵势,犹如仇寇万骨成灰般令人心惊不已。 吭哧。 吭哧~~~~~! 一柄又一柄的制式定业刀被抽出。 介士之卒眼中迸射怒意。 步履整齐的向前持刀迈进,只要陈槐一声令下,王允便是刀下之首,纵是血染营地,全军受罚亦无怨无悔。 这几个月! 军谘书佐教他们识文断字,教他们通读古籍。 可他们没有从书中看到胆怯,没有看到吐刚茹柔,只有休戚相关,荣辱与共,袍泽不可欺,骠骑不可辱。 故而,闻幸进大怒的不只是队率,更是满营轻车介士卒。 虽然他们没有参与萧关之战,但他们的中郎将在那场战争中获得封侯之功。 大汉立朝,军功封侯者不可辱。 何况,陈槐是骠骑钦定,连封地都是在战场之上定下,令陈家村老幼引以为傲,更是介士营不可言说的殊荣。 将受辱,卒岂能忍受。 今日,王允可以质疑介士中郎将。 明日,他们封侯拜将是否也会被人质疑,更会被人用‘幸进’羞辱? “将军。” “介士中郎。” 王允慌乱中扯着陈槐的护腕,惊怒不已道:“你快快让他们止步收刃,不然某便上告骠骑,尔等这是在哗变,按律当斩。” “不会。” “你会死在此地。” 陈槐漠视介士营发生的事情,冷声道:“某虽是草莽乡勇,但立功封侯是骠骑所定,你在战前质疑军功封赐是动摇军心,不杀不足以平军卒之愤,按律授首祭旗。” “某……!” 王允大惊失色。 没想到,一个乡勇封侯之人竟然如此能言善辩。 不仅回击所谓的‘哗变’,更是将他推上‘动摇军心’的断头台。 “王子师。” “某记得你不该如此啊。” “你年少有大节,有志建功立业,何时变得如此跖犬噬尧了。” “是被三公同征掾属,觉得高高在上,还是贵为侍御史,自负王佐之才?” “亦或被表豫州刺史,征荀爽,孔融为吏,以为大汉唯你执牛耳,造就高高在上的性子?” “过去敢上书让天子解除党锢,这与陈国军卒并无干系,可你如今敢质疑骠骑军令,中伤君侯军功幸进,好大的胆子!” 史阿按剑而来,言语中满是煞气。 骠骑不可辱,骠骑之令不可置疑,陈国上下刻在骨髓中的事情。 犹如荀攸,阎行,在魁头呼名叩关之时,义无返顾踩着漫漫黄沙出关直面十余万鲜卑人,并以定业止戈。 今日轻车介士卒,亦可扛着犯律之罪,将王允斩于营前。 “史尉令。” 王允有苦难言,忍不住后退两步。 身陷此番境遇,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两巴掌。 可惜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根本无法挽回。 “君侯。” 史阿侧目道:“骠骑有令,这几日各营军卒可以随意在关内行走,并登上城关了望敌军营地,三日之后全部整军备战,随时做好出关的准备。” “好。” 陈槐颔首回应。 骠骑向来如此,从不畏敌。 鲜卑拥众又如何,他们追随骠骑从未惧怕过。 让所有军卒登上城关,只是做好克敌御寇的心理准备而已。 “史尉令。” 猛地,介士队率持刀而出,咬牙道:“某在营中擅动兵戈,请军律惩处,但此僚以幸进羞辱君侯,质疑骠骑令,某请严惩!” “请尉令严惩。” “请尉令严惩。” 介士之卒持刀大喝,眼眸从未离开王允半寸。 轻车介士营发生的事情,持刀长啸之言,引得无数人了望。 张杨,吕布,宗员,赵云,乃至连张辽都带着迷茫从帅帐中走出,朝营地急行。 “你错了吗?” “若没错,请什么罚?” “王子师言辞羞辱君侯,质疑骠骑有罪!” 史阿抬手指着王允,说道:“不过,某对帅帐主簿并无惩杀之权,你们在营内先仗三十以示惩戒,某亲禀骠骑,再请刑罚!” “诺。” “谢史尉令。” 汇聚的介士军卒尽皆喜笑颜开。 一个尉令,在介士营惩处帅帐主簿,已经担了风险。 如果真的一声令下让他们将王允乱刀砍成肉泥,介士营卒可能没事,但史阿这个监州尉令怕是就做不下去了。 “不必。” 史阿按剑转身走向营门。 “史阿,陈槐。” “你们竟敢如此。” “某要去帅帐告你们滥用军律。” 王允丢下手中纸卷与毛笔,朝着营门处狂奔。 三十军杖,莫说是他一个文人,就是军中骁健的万人敌都扛不住。 可怕的是他受介士刑罚还没完,史阿要上禀帅帐再次对他惩戒,要是刘牧真的降下刑罚,恐怕今天就要横尸送回祁县老家了。 “滚回去。” “军律有记,逃者皆斩。” 正在送史阿出营的陈槐眸子发冷,侧身扭腰把临近营门的王允踹回去。 “噗。” 王允吐着血,身体骤然腾空。 神情中带着悚然,轰的砸在介士卒面前。 陈槐,竟然真的敢将他踹回人前,让他受三十军杖的惩处? 还没来得及挣扎,胸骨折断的剧痛让他眼皮沉重,抽搐着晕了过去。 “陈槐,没事吧?” “斩了便是,何必动手动脚!” 张辽从帅帐赶赴过来,看着已经晕死的王允气急道。 打伤人还不如直接斩首来的痛快,至少受军律惩处也不会后悔下手太轻。 “文远。” “你变了,怎的如此说话。” 吕布看着曾熟悉的挚友,满是无语的摇头。 不过,他对陈槐有了一些兴趣,乡勇封侯之人竟能把从小练习骑射的王允踹到奄奄一息,可不是一般气力啊! “不对。” “某没用多大力气。” 陈槐瞪着眼,愕然问道:“王子师不学射御之术吗?” “你说呢?” “祁县王氏是望族。” 张辽幽幽道:“况且,并州是边疆,王子师自小练习骑射之术,年少时便能在马背上左右开一石弓!” “这……!” 陈槐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腿。 莫不是自己在陈国吃的太好,气力还在增长? “不对。” 赵云自小习武,对气血感知极为敏锐,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立刻让介士营的人找医师来治王子师,莫要让他死了!” “好。” 陈槐点头走入营门。 赵云伸手握了握,沉声道:“彦明,即刻下令龙骧军卒打熬气力,你和他们可能比陈槐更熟悉这种感觉。” “诺。” 阎行摸不着头脑的离开。 骠骑下令,让大军休整三日。 将军却让军卒打熬气力,奇哉怪也! 猛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的变化。 当初在陈国参为龙骧中郎时,气力有过一次暴涨,恐怕陈槐也是如此,而且连龙骧军卒都有所变化…… 第102章 王谢世家?荀攸诱敌匈奴游骑 龙骧,介士蜕变。 营垒中,气血增幅恐怖。 汇聚在一处的介士营卒犹如火炉一般炽盛。 “这不可能。” “气血如狼烟,军势似烈火。” 吕布抬眸扫过轻车介士营中的军卒。 学武之人,自小打熬身体,非大补之药不可激发气血。 可如今,介士之卒瞬间气血暴涨,连赵云,张辽都不例外。 这么多年,他学武打熬身体,在这种震撼的场景之下真的值得吗? “你也变了。” 赵云瞳孔猛然一缩。 吕布的气血蜕变,竟然有种让他直面骠骑的错觉。 “为何某未蜕变?” “难道某不得天眷?” 人群中,华雄满是委屈的扫过所有人。 张辽,赵云,吕布,宗员等人都气血激增,好在还有一个张杨一如往常陪着他。 “这种感觉。” 吕布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 气血的蜕变,代表力量,耐力的增幅。 他比以往强不少,都有种可以挑战骠骑的错觉。 各营气力猛增之际。 中军帅帐,刘牧望着消耗一空的声望值长叹。 他为宗王之子,大汉骠骑,又没有自己的辖地,萧关之战后归陈国久住,声望商城的军营光环,特性增幅对他并无大用,就当储备声望了。 北伐在即,军卒少于鲜卑,自然要开挂,开大挂。 他敢开启北伐,欲一战定边疆,最大的倚仗不是刘宏倾尽所有的支持,而是系统对于军卒的增幅,让大汉军卒不止一汉当五胡,而是能当十胡。 所以,这次他耗费六百多万声望,不仅升级到三级军营。 还建设护商,介士,并州狼骑,王卒尉,射声的番号,与龙骧营一般,全部都给配给勇武光环。 又消耗大量声望值,购买了大业特性。 开疆之功,谓之大业,对外战争士气增幅120%,开启灭国战争士气增幅180%! 宿主:刘牧 身份:陈国世子,大汉骠骑将军,绣衣御史 势力:大汉 年龄:18 勇武:112 智慧:97 军略:141 威仪:98 声望: 装备:神骏白曦,定业刀,马槊 特性:【兵权谋十三家】【大业】 军营:【注:三级军营,花费八十万声望可升级】龙骧营;介士营;王卒尉;护商营;射声营;并州狼骑:勇武光环*7【勇武+30】 主线任务:中兴大汉,帝国万年【注:失败无惩罚,奖励未知】 声望商城:【人主】【商圣】【社稷】【镇国】……………… “增长了吗?” 刘牧目光扫过系统面板。 他的身体,见识都在成长,所以数据拔高正常。 加上这几年封骠骑将军身居高位,威仪增加了不少。 声望商城中军营光环,个人特性的价格不一,但同样的光环价格等同。 几年下来,他平黄巾,定凉州,赴并州,只有九百万出头的声望,相较于大汉五千多万人口,获得六分之一人口的声望。 声望不是知名度,是所作所为被人认可信奉,才会每人产出一点声望值。 想到此处。 刘牧捻着手指,眼中满是森然。 这几年他做的事情,不应该只有这么多声望值。 刨除偏远之地,群山峻岭的百姓,以及落草为寇的贼匪。 只算豫州,徐州,凉州,荆州,并州,乃至京畿数郡合起来,也应该超过一千万声望才对,少了这么多。 证明有人在篡改他的过往,愚昧百姓认知。 毋庸置疑,必定是士族繁盛之处,想要扼制他的影响力。 “骠骑。” 帐外,史阿肃然道。 “进。” 刘牧关闭系统,正襟危坐。 史阿掀开帐幔走进来,恭敬道:“王子师在介士营说符离亭侯幸进,惹怒了介士之卒,如今被打伤晕死过去。” “没杀?” 刘牧眉头一皱。 以功为傲,袍泽共荣辱,护民卫疆…… 这些都是他让军谘司为陈国军卒传递的认知,随着授文识字加深印象。 若王允胆大包天直言陈槐幸进,介士营卒没有杀了王允,便是军谘司之人的懈怠。 “没来得及。” 史阿嘴角一抽,回禀道:“末将去的时候,满营皆持定业刀,故罚军杖三十,王子师想要逃脱惩戒被陈君侯踹了回去!” “便如此吧。” 刘牧淡淡道:“即刻传令晋阳,征祁县王氏三十青壮为役夫参战,逃脱者就地斩杀,避征者其户尽诛,视为惩戒!” “诺。” 史阿作揖退出帅帐。 王允重伤,三十军杖肯定熬不过去。 将对他的惩罚转嫁到祁县王氏身上,可谓杀人诛心! 对于王允,刘牧根本不在意。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连他都摸不准未来的脉络,又何必在乎一个王允。 太原郡。 郡治,晋阳城内。 往来的车舆每日以数千记载。 执金吾袁滂从三辅征役夫十余万,就是为了运输辎重来并州。 偌大的晋阳城,搁置往日的劳事,并从各郡抽调百姓,为大军准备军粮,箭矢,还有一些盾甲之物,以及整理伤药等等。 “荀祭酒。” “仓储已满,何时分发?” 张懿持着公文名单匆匆入府,喘着气说道:“某从各族抽调青壮佃户三万余,并且还从他们坞堡中借取马,驴,骡子来牵引车舆。” “不急,再等等。” 荀攸审阅着公文道:“你先去看看伤药储备如何,若是不够便从三河,乃至三辅,冀州征调,还有医师更是如此。” “诺。” 张懿来不及作揖,转身小跑着离开。 “谢监州。” 荀攸靠着斧扆,揉了揉双鬓问道:“匈奴游骑绝对还未离开并州,你在太原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吗?” “某无能。” 谢晟低下头苦涩道。 他是并州的监州令使,却对此无能为力,实为失责之罪。 远在平城关的史阿连连质问,可他确实找遍了并州豪族的坞堡,乃至各大直道,都未曾见到南匈奴游骑的踪影。 “谢监州。” “你是陈国阳夏谢姓吧!” 荀攸抬眸审视着这位监州令使。 匈奴犯境,监州尉竟然不察,真的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荀祭酒。” “晟,问心无愧。” 谢晟深吸了口气,作揖道:“此战之后,某会前往尉府请罪,但在这之前某为扈从,还望先生莫要离心,方能助力骠骑征战。” “某问你。” “若你设伏,会藏于何处?” 荀攸拂袖问道:“你说敌人会藏在豪门望族的坞堡让佃户知晓,还是藏于直道两侧山壑让人所察,你真的用心去找了吗?” 谢晟咬牙道:“监州尉在并州共有七百二十人,祭酒可知这延绵起伏的山有多少?” “罢了。” “你这脑子转不通。” 荀攸摇了摇头,从桌案上取出舆图道:“明日,某会遣派三支辎重兵,一支发往雁门,一支发往善无,最后一支发往离石,某会点兵士族豪绅的佃户参与运输,并且让文远留在晋阳的介士卒为将统御三支辎重军,你遣人随在辎重军身后五里,凡遇截粮道之事不用理会,让人跟上去找到他们的驻地,。” “诺。” 谢晟转身离开大堂。 第103章 箭落南王庭,护商军马踏贺兰山 监州尉,终究太过稚嫩了。 荀攸望着谢晟远去的背影,眼中多了几分失望。 又垂首看向桌案上的舆图,用毛笔在云中善无上画了一个圈。 这是周慎营的驻扎地,更是刘牧来并州之后,第一次将平城援军调离的军营,是切断南匈奴左部与鲜卑联合的关键点。 由此可见,自家骠骑早有对南匈奴动向有了猜测。 “护商军。” “南匈奴王庭。” “马腾,张济,莫要让骠骑失望啊。” 荀攸垂袖负手,行至大堂门户往西北而望。 上郡,西去三百里。 贺兰山,匈奴王庭旧址。 烈日高悬,山势巍峨耸立,百兽伏林怒吼,有雄鹰横击长空。 单于王帐矗立中心,一座座帐篷向外扎下,延绵成南匈奴的王庭核心。 此刻,这座王庭中肃杀寂静,护商军马踏连营,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气势,压得南匈奴数个部落的人不敢抬头。 “羌渠。” “你让骠骑失望了。” 王帐之外,张济杵着一柄长剑伫立,眸子森寒道:“休屠,左部叛乱,你们各部同逐,为何没有上书大汉告明,你可知休屠与左部共举呼衍黎初为单于,并与鲜卑媾和犯境北疆?” “咕嘟。” 羌渠单于颤栗不安。 骠骑失望,这是对他们下了死刑吗? 右贤王去卑,须卜,丘林,兰氏,右谷蠡王醯落等等首领垂首不言。 大汉兵威煌煌,护商军威势赫赫,数万军卒从武威发至贺兰山,大军披甲持锋,将整个王庭践踏,可他们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多少年了。” 张济转头扫过王庭帐落,目光锐利道:“当年匈奴分裂南北,南匈奴式微,以大汉为天之上国而服,是大汉带你们驱逐北匈奴,让你们从八部,千帐,数万人的族群,成长到了如今十六部,数万帐,超过百万人之众,可你们对大汉是否感恩?” “将军。” “非是孤王之罪。” 右谷蠡王醯落抬头道:“凛冬大雪,诸部回王庭休养,左部与休屠部兵谏单于,某等响应王帐才将其镇压,并将两部放逐,休屠部已经改为休屠各胡,不认南王庭了。” “无需多言。” “某太懂你们了。” 张济提起长剑,徘徊道:“当初大汉准你们在边疆六郡休养生息,熹平六年之后,你们从六郡回迁贺兰山重铸王庭,当初在骠骑帐前还敢称皋兰圣山,可是想要脱离大汉?” “不敢。” “请将军速禀骠骑。” 羌渠单于颤栗道:“胡族对大汉绝无觊觎之心,呼衍与休屠各与我等无关啊!” “唳。” 骤然,长空之上的雄鹰唳鸣。 展开双翅,长喙闪烁着乌光,竟然朝王庭俯冲下来。 这声鸣叫,打破王帐前的寂静,引得匈奴人与护商军卒仰天而望。 “王鹰。” “海东青矛隼吗?” 马腾持锋拒马,冷着脸呢喃自语。 匈奴多射雕手,敢在王庭盘旋的雄鹰只有一个,便是单于之鹰海东青,是匈奴单于狩猎的伙伴,更是施令控弦精锐的长号。 “诸君备箭,射下此鹰。” “大汉王师之上,一介野畜安敢啼鸣。” 张济抽出佩剑,眸子死死盯着羌渠单于,悍然对护商军下令。 “嗡。” “嗡。” “嗡。” 下一瞬,弓弩上弦声破空。 万军挽弓发矢,铺天盖地的箭矢犹如地气冲天般腾空而起。 海东青似乎感受到了杀机,整饬朝着天空中拔升,想要避开腾空的箭矢。 可惜。 它的速度太慢,箭矢太多。 噗呲,噗呲,瞬间便有数支箭簇洞穿双翅与腹腔。 “不!” “那是圣物。” “苏屠部献于单于的王鹰。” 右谷蠡王醯落猛然红着眸子,向挽弓的护商军卒冲过去。 “呵。” 张济冷笑一声。 抬脚将醯落踹回各部首领的面前。 汉军挽弓,万矢之下,所谓海东青血洒长空,伴随着箭矢雨从天上坠落下来。 他杀的是王鹰,是匈奴人的圣物吗?不,杀的是匈奴人的傲气,是横击长空,信奉长生天的孤高之性。 咻,咻,咻,箭矢下坠。 不断落在南匈奴的王庭,刺穿帐篷扎入地面。 连带不少南匈奴部落的人都被箭矢射中,飞溅着血色。 可是,他们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声痛嚎,生怕再让护商军挽弓持锋。 “砰。” 海东青坠地,砸在右谷蠡王醯落的眼前。 箭矢如雨,可碎星河,这便是大汉护商军的威势。 纵然是匈奴人的圣物,单于的王鹰,亦要在长空之上喋血。 “羌渠。” 张济将汉剑插在羌渠面前,目光冷厉道:“一个蠡王,竟然敢冲撞大汉护商军,你应当还记得骠骑曾经说过什么。” “记得。” 羌渠单于面色苍白,嘶哑道:“骠骑说,大汉的人贵,谁敢杀我汉民一人,我便杀千人还之,杀我汉民十人,夷族灭种,贺兰山是你们的圣地,希望来日不要被鲜血染红!” “不错。” “骠骑在帐中提过休屠。” 张济转身跃上战马,漠然俯瞰道:“你没有将骠骑的警示放在心上,现在可持剑号令你的族人与护商军一战,或者杀了醯落,立刻整备一万控弦精锐,听从骠骑军令讨伐呼衍黎初,所部尽诛,夷族示惩!” “父亲!” “单于。” 各部首领,於夫罗神情大变。 右谷蠡王,苏屠部首领,以栾提为名,更是他们的族人。 “醯落。” “我们得活下去。” 羌渠单于眼中满是痛苦,咬牙提剑行至醯落面前,俯身道:“大汉骠骑不可为敌,呼衍错了,你也太莽撞了,连我们胡族都败给大汉,鲜卑真的以为能比得过我们胡族,胜得过骠骑吗?” “来吧。” “某自愿侍奉长生天。” 右谷蠡王醯落惨笑一声,目光落在张济身上,嘶哑道:“冲撞汉军,醯落愿赴死,但部落不能失去首领,敢问大汉将军,可否定下继任者?” “准。” 张济扯着缰绳漠然道。 “於夫罗。” 醯落抬头希冀道:“你是单于之子,是栾提族人,某侍奉长生天之后,你便是右谷蠡王,苏屠部的主人,一定要谨记,勿与大汉为敌。” “某懂。” “不与大汉为敌。” 於夫罗连连点头,红着眼应道。 第104章 石峡之战,介士营队率王戎 噗呲。 剑锋落下,醯落喋血。 这一日,箭落南王庭,贺兰山为之染血。 护商军带着大汉王师之威,将南匈奴踩入尘埃之中。 醯落之死,羌渠都不敢为之悲伤,从王庭整饬一万控弦精锐随军离开王庭。 “呼衍在何处。” “莫要说你不清楚。” 大军疾行,马腾持锋质问道。 羌渠单于眼眸发红,对呼衍部与休屠各恨之入骨,果决道:“他们在桌子山立下王号,全部进入并州境内,孤猜测应该是去了旧王庭。” “美稷县?” 张济猛的回头问道。 “是。” 羌渠单于点了点头。 若不是休屠各与呼衍部,他岂会受辱。 大汉箭落南王庭,王鹰被射杀,连右谷蠡王都因此而死。 此次,莫说是骠骑令所征,就是没有骠骑令,他也要率军剿灭两部,为南王庭除害。 “寿成。” “你快给东阁祭酒传讯。” 张济毛骨悚然的倒吸了口冷气,当机立断对马腾下令。 护商军,以他为主,马腾为辅,二人都是善领骑兵之人,短时间就让护商军在西土杀出威名,令人不敢冒犯互市之所。 自从西土平定之后,还是第一次大规模用兵,自然要在骠骑面前拔得头功。 “好。” 马腾肃然无比。 美稷县,定襄,五原与西河郡交界地。 匈奴分裂之后,大汉多次定美稷县为南王庭,并且以护匈奴中郎将监察,为的就是防止南匈奴反叛。 不过,他们内部的叛乱从未停止,多次迁出美稷县。 直到永寿元年,南匈奴各部复叛,被时任安定属国都尉的张奂击溃,又重整南匈奴诸部在美稷县设下王庭。 熹平六年。 大汉远征鲜卑失败。 南匈奴单于战死漠北,其族精锐损失殆尽。 南匈奴各部从边关六郡迁出,在贺兰山重建南王庭。 大汉虽有过廷议,但朝中的权力争斗愈发严峻,促使无暇顾及南匈奴的迁离,还是刘牧震慑邦野,才让南匈奴再度朝奉洛阳,并且赐封羌渠为归义王。 没想到,呼衍黎初竟然会带着大军前往美稷县。 这般用兵,怕是要冲击平城关,放鲜卑主力入关啊! “大汉。” “这就是大汉王师吗?” “某不该姓栾提,某是刘进伯之后啊。” 南匈奴控弦大军之中,羌渠次子呼厨泉低声呢喃道:“某身上流淌着汉王室之血,某也是汉人,应该叫刘呼厨泉。” 护商军与南匈奴东进。 大风卷起旌旗,漫天的黄沙扑簌飘荡在贺兰山上。 不管南匈奴内部再怎么争执与不愿,他们终究还是大汉的从族,所谓控弦精锐亦是大汉的义从军,不敢违逆骠骑调令。 大军传讯,入并州之后转为监州尉急传。 仅数日,便送入西河郡离石。 段煨军营垒。 帅帐之中,沮授神情凝重。 段煨上前进言道:“祭酒,护商军所传,可有南匈奴假报之嫌?” “不。” “应该是真的。” 沮授行至舆图旁,手指划过刘牧的部署地点,醒悟道:“怪不得骠骑按兵不动,并且到了平城关,第一时间让周慎营发往善无,这是早就猜到呼衍黎初想要从美稷县袭击平城,并且婉拒你进入上郡扎营的请求。” “末将愚蠢。” 段煨顿时羞臊不已。 “非将军之错。” “是你太过心急了。” 沮授摇了摇头,沉声道:“匈奴入境,却怎么也找不到人,想要驻扎上郡防备是常理,不过有时候耐心才是战役中克敌必胜的关键。” “祭酒。” “我们何时用兵?” 段煨心中对刘牧愈发钦佩。 不过,既然对呼衍部有了猜测,当发兵剿灭才是。 “三日之后。” 沮授转身道:“我们的粮草供给还在路上,需要拿到粮草才能北上,你即刻让监州尉给晋阳传讯,下次粮草发往定襄。” “诺。” 段煨连忙应下。 沮授再度道:“发急令给骠骑,请周慎营进入美稷县配合我们对呼衍进行围剿,不过不能全部出动,要防备敌人引诱我们在边关重地出现疏漏。” “诺。” 段煨转身离去。 “骠骑啊。” “某真是猜不透你。” 沮授取下舆图,盘腿坐在地上深思。 以阴山为界,漠南漠北好似映射眼中,并对应各营排布之地。 南王庭的护商军,离石的段煨营,善无的周慎营,代郡的公孙瓒,以及平城关汇聚的大军主力,晋阳的辎重核心地。 一切,一切在他脑海中对照出来。 “军报封锁。” “引诱鲜卑增援关外。” “五原郡,云中郡,代郡,雁门郡。” 沮授瞳孔骤然一缩,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这一刻,他为自己的猜测而感到恐惧,更是为刘牧的杀心感到悚然。 以阴山,善无隔绝呼衍与鲜卑的联络,以晋阳诱使呼衍部的注意力,拒关调兵,想要一战戮杀鲜卑主力,彻底将一族打垮伐灭………… 太狠了,此战之后,他都不敢猜测有多少人会死去。 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亦或者百万之众,比先秦武安君还要恐怖。 与此同时。 从晋阳而发的辎重军行走数日。 大军顺汾水南下,西进向阳古道,穿过黄芦岭,进入石峡。 只需要通过石峡,再行过跃山岭,叩开金锁关,便能行至离石境内。 当介士队率王戎进入石峡时。 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峡谷两侧有异样的金属闪光,微弱的呼吸声从石峡的尽头传来,且峡谷内部分外燥热,隐约能听到弓弦微鸣与马蹄踏地声。 敌军伏击,是他唯一的念头。 转瞬,又想到临行前荀攸将他唤至府中,诉说的告诫之言,以及介士卒为重之类的话。 “二郎。” “抛弃辎重。” “后军转前军,立刻回撤。” 王戎调转战马,朝着一个介士什长大喝。 介士营在晋阳留下一曲军卒,由军侯统御。 下设五屯,设百夫长,又辖十队,负责役夫运输辎重安防。 此次便是由他率队发往离石,没想到敌人竟然知晓粮道路线,还能准确的在石峡埋伏,真的太过离谱了。 “后军调转。” “抛下辎重车,护卫役夫速退。” 什长王武听到自家兄长的命令,连忙朝着四周下令。 辎重很重要,但在介士营的理念中,骠骑为尊,军令为重,自然不可违背。 “轰踏,轰踏。” 还未等运输辎重的佃户役夫从军令中回过神。 石峡两头,骤然惊响铮铮铁蹄声,地面上的碎石子都在跳动,可见设伏的敌军有不少人,且听到他们撤出石峡的军令,才迫不得已现身。 第105章 火牛阵? 介士之卒有进无退 石峡被堵截。 两头俱有敌军设伏。 王戎提着锋矛,横马立于峡谷中,目光落在运输辎重的役夫身上。 这次运输辎重队伍中都是并州豪门望族的佃户,路线是出发前一夜所定,襄阳古道与汾离古道选择其一。 由此可见,必然是有人将消息外泄才被人伏击。 “啪嗒。” “啪嗒。” 骤然,峡谷出口处有人纵马而来。 王戎沉着冷静,思忖之后下令:“将车舆横道,借此拦住后方伏兵,我们往离石方向突围,然后再请调大军回来。” “诺。” 王武应声大喝。 转身开始安排介士卒开始挪动车舆。 一匹又一匹的驽马,骡子,驴,被卸去束缚,又被聚拢在一处,一辆辆辎重车横着堆砌在峡谷中,打造成一面隔离墙。 “猛火油,布条。” 王戎持续继续下令:“这些东西全部绑缚在牲畜的尾巴上,随时准备点火,让它们率先冲散峡谷口的伏兵,剩余的猛火油倾倒在车舆上,介士之卒,有进无退。” “砰。” 介士之卒从令而行。 从辎重车舆把粮食扯下,倒出里面的炒豆,余下麻袋备用。 有人抽出制式定业刀,有条不紊的将麻袋分割成布条,然后取猛火油浸湿布条,剩余猛火油全部倾泄在车舆组成的防线上。 “完了。” 一众役夫见到这般决死之景,传出绝望的惊呼声。 一个青壮冲出人群,朝倾倒猛火油的介士军卒撞过去,大喝道:“这些人准备死战,我们是太原郡之人,为何要朝着离石突围,他是要我们死在这里。” “对啊。” “我们为何要往离石突围。” “不能点火,点燃就没有退路了。” 一众役夫闻声躁动,一个接一个的响应青壮,并向车舆防线推搡。 “某认识你。” “上党潞县陈姓望族的佃户,陈柴。” 王武侧身踹在陈柴的腿窝,用左臂死死勒住对方脖颈,右手抽出定业刀,寒声道:“你敢在介士营面前哗变,莫非是做贼心虚了?” “你,你不能杀我。” 陈柴吓得瑟瑟发抖,挣扎道:“你们这是杀良,骠骑会严惩!” “杀你可不算杀良。” “上党佃户冒充太原郡佃户哗变,杀之无过。” 一众役夫惊惧的目光下,王武横起刀锋轻轻抹过去,随手将咽气的陈柴丢在地上,漠然道:“早就知道有人通敌,想必你们之中还有人受豪族指使,想死的可以上前,杀敌之前某亦可以屠了你们!” “咕嘟。” 躁动的役夫,疯狂吞咽着唾沫后退。 他们本以为哗变,能迫使王戎他们向着太原郡撤退,没想到介士营卒真的敢杀人,难道真的不怕引发内讧吗? “好一个汉军。” 峡谷口传来一声讥笑。 王武持刀望过去,一抹身影脱离阳光朝着他们靠近。 “匈奴人。” 王戎调整战马,攥紧手中锋矛,嗤笑道:“入并州之前,某等便知道大汉内部有人通敌,想要在北疆伏杀骠骑,将军让我们谨记各郡豪门望族之名,上党陈姓,其族长原是袁氏门生,河间太守致仕,与冯姓盟好,共建坞堡而居!” “随你。” 匈奴人横马而立,斜睨道:“用你们大汉的称谓,你可以唤某休屠王,大汉已经衰落,刘牧也会死在并州,你若是愿降,孤赐你汉军侯之位,可愿?” “呵。” “哈哈。” 王戎持锋朝着纵马列阵的介士卒挥了挥,自己反而脚磕马腹朝着休屠王靠近,大笑道:“匈奴人,大汉的从族,像极了狺狺狂吠畏威而不怀德的鬣狗,有什么资格给我大汉军卒封侯!” “可笑。” 王武与另外四个什长御马上前。 后路堵死,介士之卒,有进无退,算是破釜沉舟一战。 “既如此,无话可言。” 休屠王调转马头朝着峡谷出口走去。 “二郎。” “点火,勿忧我。” 王戎眸子狰狞,直接纵马杀了上去。 既然所谓的休屠王单骑入谷,不管有没有杀招,都当拼死一试。 “嗖。” 陡然,峡谷上空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一支响箭破风而来,刺耳的响声回荡整个山谷,似要逼退王戎。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箭矢,宛若蝗虫一般飞矢而来。 王戎却猛冲不退,不闪不避的追逐着休屠王,介士营卒咬牙点燃火把,又引燃车舆防线的熊熊烈火,驱赶着拉车的牲畜向前。 轰的一声,火把点燃浸满猛火油的布条。 火焰炽盛,烧的驽马,驴和骡子疯狂嘶鸣,想要挣脱缰绳的束缚。 “放。” 王武顾不得兄长在前,挥刀下令。 随着军令下达,介士营卒闻声松开束缚的缰绳。 劣质版火牛阵重现于世,腥臭烤灼的味道弥漫石峡,一群牲畜红着眼眸,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朝着峡谷出口冲撞过去。 仅几个呼吸,彻底淹没王戎与休屠王的身影。 “知道吗?” “介士不畏死。” “若你真号休屠王,杀了你便是封侯之功,说出你们藏身地点,某饶你一命。” 牲畜践踏之后,遍地烟熏火燎的狼藉处。 王戎嘴角殷红的躺在泥泞中,身上甲胄破碎不堪,兜鍪甩落,手中锋矛早已不见,胸前还扎着六支箭羽,纵如此还是死死拽着休屠王的头发不肯松手。 “呸。” 休屠王挣扎着吐了口血沫,狞笑道:“你们永远找不到孤的族人,只恨轻敌,更恨你竟然这般不畏死,敢置身箭羽之下,更敢释放牲畜席卷自身。” “那就不必多言了。” “峡谷后方的人,自会带我们找到尔等藏匿之地。” 王戎杵着定业刀挣扎起身,用力割下休屠王首级系在革带上,才开始拔除身上的箭矢。 “兄长。” “还能杀敌否?” 王武换上驽马,将自己的战马迁过来,看着休屠王首级有些眼热。 四个什长,其他介士之卒亦是为之振奋。 休屠王,虽不及呼衍黎初,但怎么也能换一个封侯之功,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敢深入并州腹地对他们截杀,死的真是草率。 “当然。” “某带你们杀出去。” “若结束此战还活着,定然请兄弟们去茶陵酒肆大贺。” 王戎抬手擦去脸上猩红鲜血,回头看了眼熊熊大火焚烧成的防线。 来不及使用随身携带的伤药,从地上拾起兜鍪,跃上马背,持着介士军卒递上的锋矛,朝着石峡谷口驰骋而去。 第106章 披甲入阵,誓与鲜卑不死不休 石峡中。 铁蹄声回响,犹如山崩地裂。 五十余介士骑卒,如似万骑驰骋大地煌煌而行。 “唏律。” 战马飞跃,穿梭光芒映照之处。 王戎闭上眼眸,躲开阳光直射造成的晕眩,持锋矛洞穿一个匈奴游骑的胸膛,止步两三丈开外,凝视四周汇聚的匈奴伏兵。 “轰踏。” “轰踏。” 其他人紧随其后,持锋跃出石峡。 “王。” 猛的,一个匈奴射雕手悲愤大喝。 被牲畜冲散的匈奴游骑不断汇聚过来,亦是目眦尽裂的看着休屠王首级。 没想到,带他们袭杀羌渠单于,追随左贤王呼衍黎初,所向无敌的王,竟然会死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 “杀。” “一个勿留。” 王戎持锋甩落尸骸,纵马持锋冲杀过去。 “杀。” “介士之卒,有进无退。” 王武,介士什长,四十余骑卒持锋御马。 纵然谷口匈奴伏兵超过千人,他们亦无所畏惧,更不可能就此杀穿前往离石! 因为他们要带着身后的佃户役夫一起去离石,借此拷问出到底还有谁对匈奴泄密了。 战马碰撞,撕咬。 兵戈挥舞,甲胄狰狞。 在一声声的怒吼中,杀伐气盈天。 介士营的强大无与伦比,超出匈奴人的认知。 似乎,每一个人都如同万人敌一般,随手挥舞锋矛,便能让血色浸染天际,在半空中泼出血虹,宛若杀戮之花在黄土上绽放。 沙尘激扬之处,铁蹄掠过,介士营卒横行无忌。 “退。” “快撤。” “汉人都疯了。” 仅一个片刻,匈奴人伏尸遍地。 杀戮愈演愈烈,无人可阻的屠杀,彻底击溃匈奴人的心理防线,令他们惊恐地大吼着,调转马头朝着古道退去。 千余休屠精锐,竟然被数十骑杀的人仰马翻,连休屠王都被枭首。 这场战争,成为他们的梦魇,恨不得从未来过并州,一切都只是熟睡中的妄想之梦。 “铿。” 锋矛凌厉,泼血虚空。 王戎袍服殷红,好似从血池中捞出。 仗着锋矛,将所及之地的匈奴人全部挑杀。 谷口十余丈之处,一众介士营卒凝望远去的溃军,将追杀之势生生止住。 “可惜。” 王武有些杀红眼了,惋惜道:“若不是为了这群役夫,某等可以直接追着他们找到藏匿之地!” “你是介士卒。” “莫要忘记,军律如山。” 王戎转头看向众人,安排道:“遣人去峡谷中将役夫引出,你们有熟记自斩敌寇,去枭首带着,若记不住便均分了,某有此一人足矣。” “诺。” 众卒大声应喝。 纷纷调转马头,枭首的枭首,引人的引人。 王戎卸甲上药之际。 一众役夫从峡谷中走出,看着血染的谷口,以及介士卒提刀枭首的行为,忍不住趴在地上呕吐。 石峡之战。 荀攸或许预料到了。 不过,他并未猜到休屠王会亲至,使得这场战争将并州分割成了两个战场。 三日之后。 王武先至离石。 将石峡之战的消息上禀沮授。 经由监州尉传递,仅两日便送到荀攸手中。 “上党?” 太原郡,晋阳刺史府中,荀攸有些难以置信,起身道:“张懿,你即刻领人前往上党潞县,将陈氏一族全部缉捕,持锋抗拒之人可杀,若据守坞堡不出,立刻传讯晋阳调兵。” “诺。” 张懿欲言又止。 跺脚咬牙,带着决意离开。 荀攸目光落下,沉声道:“休屠王亲率大军伏击王戎的辎重队,监州尉可找到他们的藏匿地点?” “有。” 谢晟俯身道:“大陵县往西南二十里的隐泉山!” “调兵。” 荀攸果决道:“你让介士军侯蒙稷领军,能活捉便活捉,不能便全部绞杀,他可以在原地拷问,切记要问出谁放他们入关,并且还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藏在隐泉山中!” “诺。” 谢晟敬畏道。 “记住。” 荀攸眸子闪烁寒芒,肃杀道:“让监州尉询问方圆十里,以及周边的乡镇,看看是否有人给山中运送过粮食,或者有异常人往来。” “诺。” 谢晟扶刀离开大堂。 内心升腾的杀意,近乎吞噬他的理智。 太原郡真有休屠游骑藏匿地,监州尉卒却没找到,若非是荀攸调整辎重运输队伍,才显露出对方端倪,监州尉万死难赎其罪。 “大局已定。” “骠骑,你的战争开始了。” 荀攸拂袖坐在木榻,看着舆图笑了。 石峡一战。 成为北伐战争的关键点。 离石,晋阳的消息传入平城关之后。 帅帐中,刘牧将密信揉碎,淡漠道:“史阿,你去拷问王允,他是祁县王氏的家主,统辖佃户众多,我不相信王氏没有见到休屠入境,除非王氏就是遮掩之人。” “诺。” 史阿扶剑转身离开帅帐。 “骠骑。” “骠骑。” “末将请战。” 赵云,张辽,华雄,张杨,吕布等人肃然起身。 刘牧挥手止住,淡淡道:“阎行,你领一千龙骧发往善无,从周慎营中选出铁骑发往美稷县,配合公与他们剿灭呼衍黎初,周慎还需在善无坐镇。” “诺。” 阎行扶刀离开帅帐。 “宗员,你代拟军令。” 刘牧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传代郡公孙瓒,立刻从宁县出发,走高柳的白柳沟发往关外向平城关急行军,无需理会关内的情况,直面鲜卑游骑可杀可退,但是不能离开阴山余脉,并且要向着平城关移动。” “诺。” 宗员颔首,开始研墨执笔。 “稚叔。” 刘牧沉声道:“你暂时调配军械,臂弩全部调配给骑兵,强弓转给步卒,余下盾甲交给复土营,龙骧备马,狼骑备马调配介士营!” “诺。” 张杨应喝道。 “奉先。” 刘牧侧目道:“边军重骑有多少?” “三百四十二。” 吕布带着沸腾战意,拱手道:“末将可亲率狼骑破阵,除非末将死在战场之上,不然必定凿穿鲜卑大营。” “不。” “重甲骑调入王卒尉。” “此战,我披甲入阵,誓与鲜卑不死不休。” 刘牧抬眸寒声道:“龙骧为中军,介士,狼骑列于左右,余下之军等出阵之时排布,子龙,文远,奉先,你们先对照铁骑战术,莫要破阵之时自乱阵脚。” “诺。” 吕布,赵云,张辽肃然大喝。 第107章 以杀止杀,杀到并州无望族 平城关营地。 各营开始调整军备,连营地都进行调换。 赵云,张辽,吕布不断推演,在校场小规模的训练,分阵,合围,穿插等等,都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 这次,骠骑披甲入阵,无人以令旗指挥。 故此,战场之上的变化,只能由着他们来把控,必须要保证骑卒不会分裂,被鲜卑人围剿。 与此同时,史阿也找上了王允。 一场对于并州内部的血腥绞杀,彻底拉开帷幕。 “伤还未好吧。” 史阿进入军帐,看着床榻上的身影,拉了个马札坐下来,平静道:“前几日,介士队率在石峡被伏击,他斩了休屠王,若是能被确定,便是封侯之功!” “咕嘟。” 王允暗自咽了口唾沫。 一只手死死捏着腰间七星宝刀。 “直言吧。” 史阿目光何等锐利,嗤笑道:“你的匕刃杀不了某,若是可以说出并州有谁参与通敌之事,我们还能少杀一些,不然祁县王氏,晋阳王氏,连带你们的佃户都要被夷灭,纵是并州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为何问王氏?” “而不是其他士族?” 王允抽出七星宝刀,极为不甘的问道。 “有句话怎么说呢。”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你做过豫州刺史,后面被张让诬告免职问罪。” “偏偏这个时候骆俊履职,而袁氏,杨氏,乃至大将军都在朝中为你问罪之事进言,后面你去了河内司马氏坐客,便返回并州再也没有外出。” “士卿与你有恩,骠骑与你有仇。” “王氏是并州执牛耳的望族,能驱使士绅可对?” 史阿探手捏着王允的手腕,夺下七星宝刀收归入鞘。 “呵。” “哈哈。” 王允悲戚大笑,讥嘲道:“天子生性凉薄,刘牧也不过是乘风而起的宗王之子,某王子师自小熟读百家之书,练习骑射之术,就为了报效大汉,可天子为了让陈国做大,便让某锒铛入狱,这天下早就在昏君手中毁了!” “说吧。” “还有谁?” 史阿把玩着七星刀,漠然道:“申屠,还是上党陈,冯两族,亦或者河内司马有过参与,是谁指使你在并州大开方便之门,袁基,还是杨彪,某想大将军还没有这个胆魄,毕竟他是外戚,大汉未来储君可是皇子辩,不可能任由国土沦丧!” “某会说吗?” 王允嗤笑一声。 “不问了。” 史阿拿着七星宝刀起身,俯瞰道:“你闲赋一年之久,既然能为人先驱,必定许下高官重位,想必往来的书信定然留存作为证据,只需要掀翻你王氏,一寸寸的找,迟早能找出来,听说祁县王氏最出彩的后辈是王凌可对?” “够了。” 王允神情狰狞,怒喝道:“你竟然敢拿妇孺要挟,一介草莽可还有人性?” “你也配谈人性?” “王姓妇孺是人,并州百姓不算人吗?” 史阿转身厉声道:“若骠骑死在并州,邦野寇边,死去的人不算人吗?” “莫问。” “唯死耳!” 王允狰狞的低下头,将所有恨意埋在心中。 战争才刚刚开始,还远未结束,只是一个休屠王死了,他还没有死,上面的人还没有暴露,便有一线生机。 若此战大汉败了,他安然无忧,位列朝官。 若此战大汉胜了,满朝公卿自有人进言,拟大赦名单放他出狱。 “骠骑。” “可施刑否?” 史阿回到帅帐奉上七星宝刀。 刘牧扫了眼史书留名的利刃,淡漠道:“不需要拷问了,严令九郡封关,只许辎重队伍出入,再传陈槐去祁县捕杀王氏,粮食送入晋阳,钱财与活人送来平城关。” “诺。” 史阿转身离开帅帐。 仅片刻,陈槐领千骑驰骋出营,朝着太原郡而去。 这场通敌之事,超过刘牧的预料,更是让所有人为之惊惧。 小半个月时间,多方审查之下,并州九郡竟然无一例外,皆有豪门望族参与,还有一些仰仗贩卖皮料,战马,所获利的商贾与之并行。 上党屯留鲍氏,申屠,潞县陈,冯二姓。 铜鞮李氏,西河王氏,相里氏;太原郡十一豪族,掺和了一大半。 这半个月时间,九郡被鲜血染红,杀的人心皆畏,每日从平城关驰骋而出的铁骑,都会发往各郡,攻破坞堡,捕杀豪族之人,搜寻内部留存密信等等。 杀到最后,各营主将都心惊胆颤。 因为一些郡,上至太守,下至县吏都参与其中。 并州九郡,本就没有多少人,再杀下去怕是真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骠骑。” “恐要发生营啸了。” 吕布站在城关俯瞰营垒,神情说不出的愁苦。 九郡之地,被捕来的人太多,死去的人更多,狼骑中有不少人是这些人的佃户,还有一些与对方有亲属关系。 再这么下去,莫说是对外征战,狼骑先要哗变了。 “怕吗?” “这就是大汉的勋贵士族。” “九郡烽火,数十万百姓,在他们眼中就是引我入瓮的诱饵,纵然是丢一个并州,都想要置我于死地。” 刘牧负手而立,大风吹的素衣飞扬。 他难以明白,难道压制宗室,获取权与利,在这些豪门士绅眼中,真的比保住大汉,保住疆土更加重要吗? “骠骑。” 吕布黯然一叹,说道:“一匹骏马,并州商贾从关外购买只需要几斤食盐,两匹粗布,可是卖到大汉境内,便可以获利十倍,百倍,若设立互市,价格对外昭示,利益全在互市之中,对于商贾,士族是致命的打击。” “你倒是挺懂。” 刘牧有些惊讶。 本以为是个莽夫,没想到吕布还长脑子了…… “呵。” 吕布自嘲一笑,复杂道:“有时候边军为了购买军械战马,或者打造甲胄,也会参与部分倒卖事宜,更多则是商贾直接给边防军送钱出关,末将岂能不知。” “奉先。” “勿要怪我心狠。” “事已至此,便杀到并州无望族。” “天下皆以利字为先,置百姓疆土于不顾,家国何安。” “他们不想让我活,不想让大汉中兴,我便让他们死。” 刘牧负手走向城堞处,冷声道:“如果狼骑与复土炸营,我会让龙骧,介士清洗营垒;边军若废,龙骧亲镇,大汉从不缺热血之士,更不缺戍边之卒。” “诺。” 吕布拱手大拜。 第108章 并州狼骑,天生骁将吕奉先 吕布带着惆怅走下城关。 这一刻,他知道谁也无法阻止刘牧。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唯有以杀止杀的方针。 以一州之地,数十万百姓之死,换一个宗王之子,大汉骠骑死在并州,饶是他都有些杀心难止,何况身处漩涡中心的刘牧。 并且,他方才明悟眼前的少年郎, 内心有多么坚韧,意志有多么不可撼动。 “奉先。” “谈的怎么样?” 张杨凑上来,低声道:“骠骑又怎么说,复土营快要压不住了。” “惊营吗?” “不是晚上才会营啸?” 吕布心中顿时一惊,朝着营垒急行道。 “什么营啸?” “为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炸营?” 张杨黑着脸低声骂道:“今天伙夫给俘虏营送饭,不经意听到了一些事情,这些人都是通敌鲜卑,或匈奴之人,就是为了掩盖休屠,呼衍部犯境,现在整个营地都传遍了,复土营卒都要提刀冲进俘虏营杀人了。” “完了。” “比炸营还可怕。” 吕布肝胆欲裂,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等他冲入并州狼骑营地的时候,内部气氛已经变得极为压抑。 狼骑竟然分裂成两方对峙起来,而且尽皆披甲持矛。 有人带着恨意,想要对另外一方恨剜骨吸髓。 而另外一方,则是羞愧难当。 九郡豪绅通敌,相相较之下九郡烽火告危显得无比可笑。 并州之危,竟然是他们内部搞出来的事情,更可怕的是为了伏杀骠骑,有人惊怒欲提刀杀人,自然有人幡然悔悟,对郡中望族恨之入骨。 “将军。” “见过将军。” 对峙的狼骑军卒纷纷叫道。 “嗯。” 吕布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双方,咬牙道:“某等皆是边军,或许非一郡袍泽,但都被骠骑表为狼骑之名,你们要哗变,将锋矛对准袍泽吗?” “将军。” “有人谋害骠骑。” “不错,他们更想要邦野入关,并州陆沉。” “杀,当杀,不杀心不能平,豪绅走狗,岂能同为袍泽。” 持锋之人纷纷朝着对方怒斥,心中有不平怨气,想要彻底宣泄出来。 “某等无错。” “未曾谋害骠骑。” 有狼骑之卒低着头回应。 他们是佃户入边军,不是豪绅走狗。 或许有人在边关为士族豪绅商贾大开方便之门,但并不知道通敌之事。 “够了。” “你们要炸营吗?” 吕布跃上战马撞开对峙的人群,大喝道:“尔等都是边军,知道营啸是什么后果,一夜死绝是常事,难道尔等以为狼骑在平城关无人可制吗?” 话音落下。 狼骑营地肃静一片。 炸营,营啸,惊营,都是一个意思。 军营本就是肃杀之地,边军更是常年戍边杀敌,人人生死未卜,不知道能否看到明天的朝阳初升。 因此,夜晚有人精神崩溃。 哭泣,尖叫,金戈之鸣,都有可能让将卒摆脱军纪的束缚,出现自相残杀的事情。 营啸一旦发生,波及的便是整个营垒。 一军主将会让亲军,备军包围营垒,眼睁睁看着将卒互相厮杀。 几万人的营垒,杀到最后剩下几百人是常事,有些主将甚至会让亲军,备军对发生炸营的营垒展开屠杀,防止让营啸蔓延到其他营垒。 故此,一般炸营之后,全营几乎没有活口。 并州狼骑骁勇吗? 天下罕见,可还有龙骧,介士,射声在侧。 若他们敢炸营,必定被三军血洗,内乱之下并州九郡可能真的守不住了。 “九郡豪绅,并州之耻。” 吕布目光扫过将卒,肃杀道:“过往骠骑未曾下令军中彻查,某亦不计较,再有哗变之事一曲连坐,若尔等真有羞耻之心,此战克敌于前,唯死战耳!” “雁门任开,愿随将军死战!” “武州孟陆,愿随将军死战!” “西河高成,愿随将军死战!” “上党孟都,愿随将军死战!” ………… …… 一个,两个,三个……无穷尽的狼骑之卒持锋长啸。 吕布扯着缰绳,傲然而立道:“边疆男儿,何惧沙场刀兵,某披甲持戟在前,若死也是某先死,狼骑不败,随骠骑克敌万胜。” “狼骑不败,克敌万胜。” “狼骑不败,克敌万胜。” 并州狼骑,未来天下绝响的戍边军之一。 如烈火之势,瞬间被吕布激发军势,另类的万胜之音响彻平城关。 射声营,龙骧营,华雄营,复土营,介士营,所有营垒都闻声而动,朝着狼骑营汇聚而来,攀附在四处观望。 “天生骁将。” “未来不可限量啊。” 城堞上,宗员对着刘牧问道:“骠骑不征他入幕府吗?” “宗员。” “你是北军中候。” “我还能征你为幕府之将吗?” 刘牧扶刀转身,淡笑道:“将是我钦定,此战之后若吕布没有死在战场之上,便是并州边军之主,未来的护匈奴中郎将,你以为这种将帅,可以入幕府?” “他未必不肯舍去军功。” 宗员满是羡慕道:“若骠骑愿征,末将可以挂印辞将。” “可我不能。” “我是宗王之子,大汉骠骑。” “若为了给幕府添将,让一个北军中候,或护匈奴中郎将放弃军功。” “从今往后,还有人信奉骠骑令,还有人愿以闻我之令,便可以赴北死战吗?” “这天下从戎之人,无不是以封侯拜将为前程,没有一个人愿意追随自私自利之主,你也不例外。” “犹如萧关之战,你们都是受益者才会信奉我。” “若战后你们一无所得,满身伤病,并且还被退还原籍耕田,你会信奉这样的大汉骠骑将军吗?” 刘牧风轻云淡的笑了笑,婉拒宗员请求。 或许他可以如宗员所说,让宗员,吕布,乃至华雄等人放弃军功,放弃军职,参入骠骑将军幕府。 如此亦能重塑大汉,可那是一个人的大汉,传不了二世。 驾驭人心,是需要形成良性循环的利益制度,而不是一味地让对方付出! 宗员,吕布,华雄,可不是郡吏高顺,张辽,县吏张绣,更不是乡勇黄忠,赵云,陈槐,阎行,而是实打实的军功军职,是统御数千军卒的将领。 至于徐荣? 那是与董卓的一场交易。 若声望有损自是董卓之错,与他有什么关系! 第109章 沮授披甲悬刀,乘车阵前破敌 一场炸营对峙。 以吕布单骑镇压结束。 与此同时 九郡封关,只余运输辎重的军卒与役夫往来,没有人知道并州内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连洛阳朝堂上的刘宏与诸卿都有些心慌。 刘宏担忧刘牧真的死在并州。 于他而言,就算是整个九郡丢了,都换不来一个刘牧,却又不能强行下诏破关,召回给予厚望的骠骑将军。 朝卿之中,人心诡谲,远在千里之外都能嗅到并州的血腥。 这场战争,可谓是朝堂,州郡。 军卒与士卿,都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博弈。 明枪暗箭,诡计阳谋,许是一夕之间,大汉便能换了新天。 并州九郡锁关,意味着有人盼生,有人盼死的骠骑将军刘牧,已经提起杀人的屠刀,将要对内对外进行血洗。 九郡边野,血煞冲霄。 介士,龙骧,射声,每日都有人出去,每日都有人回来。 平城关的校场之上,丝帛,蜀锦,金锭,五铢钱之物堆砌成一座又一座的山峰,不远处便是并州九郡参与通敌的士族勋贵,豪绅商贾。 “多少人了?” 张辽抿着嘴唇,蹲在不远处问道。 赵云嚼着从吕布帐中顺来的干枣,吐出一颗枣核,淡淡道:“营中四千六百七十二人,龙骧破坞堡,斩持械抗拒之人超过三千,你介士营不太清楚。” “一千余人吧。” 张辽神情极为复杂。 这些被捕杀的人中,有他不少旧相识。 乃至,还有一些人是他为郡吏之时,见都见不到的贵胄。 “文远。” 赵云突兀笑着问道:“那日,我听奉先叫你聂少吏,可对?” “是。” 张辽起身拍去袍甲上的尘土,神情复杂道:“三百年前,家祖聂壹为雁门富商,不愿见大汉与匈奴和亲,故而献策‘马邑之谋’,武帝遣派五位大将,三十万军卒伏于马邑,本可以把军臣单于以及匈奴精锐一网打尽,谁知被一名尉史坏了大计,所以家祖改聂为张,从此不再经商,就为了避匈奴之祸。” “世代骁勇。” “商贾,亦可忠国卫家。” 赵云肃然一拜。 有人为商,忠国卫家。 有人为商,卖国通敌。 所以,刘牧杀心难止。 他在平城关营地的用兵,有心绕开美稷县,但腥风血雨又岂能止住。 八月萧瑟。 当呼衍黎初察觉之际。 沮授所领三方军卒日夜兼程,完成合围之势。 这座破落的南王庭旧址,在南匈奴迁徙后整座县都被废弃,百姓迁往别处而居,使得这里荒芜破败。 一座山丘之上。 沮授披甲悬刀,乘车阵前,列卒合围。 轰踏,轰踏! 一阵阵马蹄声夹杂脚步声从美稷县中传出。 肉眼可见的人潮,如浪涛般涌现出来,为首之人正是左贤王呼衍黎初,而其身后是无尽的匈奴游骑,还有持着兵刃的呼衍,休屠两部妇孺老幼。 “一万。” “五万。” “十万。” “十六万。” 车舆之侧,羌渠呢喃自语。 段煨,阎行,张济,马腾侧目而视,并未打断这番话。 他们都是凉州人士,或者久居凉州,自然知道大汉以旌旗列阵,一旗可御多少兵马都是定数,一般不会逾制,匈奴亦是如此。 羌渠所言,就是呼衍黎初麾下有多少人。 “汉将何人。” “可遣羌渠出阵对话。” 呼衍黎初列军出城,纵马行至平原之上。 自从他迁来美稷县,每日都在思忖怎么破平城关,还未找到机会便被周慎军营所镇,缩在城中不敢擅动。 没想到,仅嗅到一丝风声,汉军已经合围而至。 因此,不得不出城对战,防止大军被围困城中,断去水源粮食。 “咯吱。” “咯吱。” 战车碾压枯草。 众将策马扬鞭,紧随其后。 沮授行至阵列之前,俯瞰着远处的呼衍黎初,沉声道:“羌渠,上前搭话吧。” “诺。” 羌渠微微拱手。 深吸了口气,策马向前数丈而止。 呼衍黎初是匈奴诸部射雕手之一,他可不敢离得太近。以免被射杀。 “汉之义从。” “羌渠,你就没有骨头吗?” 呼衍黎初目光扫过大汉阵列中的匈奴旗帜,恨声道:“当初孤就应该随着休屠掀翻圣山,屠了你栾提部!” “呼衍。” “跪下乞降。” “孤愿退下单于之位,向骠骑换两部幼儿女眷活下来的机会!” 羌渠沉默良久,苦涩的劝说道:“你没有见过骠骑,不知道大汉王师在他麾下有多么可怕,休屠已经死了,休屠部的控弦精锐早已经损失殆尽,你用呼衍部青壮,还有这些老幼能做什么?” “混账。” “软弱无能之君。” “你不配南王之位,孤祭长生天,当为胡族之主。” 呼衍黎初挥刀指着身后的两部族人,咆哮道:“孤有十六万大军,尔等有多少,阎行,段煨,张济,马腾,还有所谓的义从军,当孤不认识吗?” “你疯了。” “真的疯了吗?” “你还没明白,并州是大汉的北疆,从一开始入关那一刻你就败了,若你与魁头能成,又怎么会龟缩在美稷县,让休屠出去扰乱大汉的支援。” “你才是懦夫,圣山兵谏,你推休屠为先。” “犯并州之境,你又是推休屠为先,你在用休屠部的人命,来堆砌自己虚无缥缈的单于之位,孤必杀你。” 羌渠单于眸子瞪得浑圆,朝着呼衍黎初怒斥。 南王庭中左部不弱于右部,呼衍黎初却屡屡以休屠部为锋矛,自己缩在后面动也不敢动,算是什么胡族之主。 这种人色厉内荏,只会让胡族亡于大汉的铁蹄之下。 “杀。” “长生天在上。” “你我此生言尽,决胡族之生死。” 呼衍黎初被呵斥的羞臊难掩,红着眼睛策马退回阵中。 战车之前。 阎行充当翻译,将匈奴语转为汉话说给沮授。 “祭酒。” “此战怎么杀?” 马腾提着锋矛,肃然道:“过往大汉外征,对各部邦野都是杀男留女,或杀父留子,以及身高低于车轮者不杀。” “寿成将军。” “九郡都被杀的人头滚滚,何况邦野之族。” 沮授斜睨着马腾,淡漠道:“骠骑说了,敌寇尽诛,夷族示惩,某没有资格忤逆骠骑令,你以为当如何杀?” “末将明白。” 马腾闻言发寒。 所部尽诛,杀敌十六万,刀都得顿挫吧! “莫要心软。” “他们可不是善类。” “将军在陇西太久,没有见过休屠与呼衍的残忍。” “他们曾以汉人为猎物,五岁胡儿可挽弓参与狩猎,胜者奖励牛羊,只要不是老的不能开弓,对于他们来说,都可以上马一战。” 阎行侧目而视,言语中满是告诫。 第110章 凉州阎家子,今日入阵斩匈奴王 阎行之言。 让众人放下怜悯之心肃然以对。 他们不可能忤逆骠骑令,对一群邦野之敌手下留情。 “祭酒。” “羌渠无能。” 羌渠策马而归,神情说不出的失落。 他与呼衍黎初的谈话,注定这场战争的走向。 若他舍去匈奴单于之位,加上两部青壮尽皆自裁,或许能保住两部妻女幼儿,可现在只有夷族而亡一个下场。 “无碍。” 沮授挥手下令,漠然道:“列旗入阵,义从为先,龙骧军,护商军在左右两侧,段煨率军游杀,勿要放跑一个人,此战之后我等还需赶赴关外参战。” “诺。” 众将阵前拱手。 “切记。” “呼衍黎初,可封侯。” 沮授目光垂落,下令道:“王戎,你率介士队护卫战车,此战结束之后,某亲自在骠骑帐下为你请封。” “诺。” 众将再度大喝,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王戎肃然挥手,带着自己的队卒持锋拱卫战车。 “擂鼓列旗。” 沮授抽刀指天,猛的向前挥下,大喝道:“诸君赴前,诛敌御寇!” “杀。” “杀。” “杀。” “骠骑万胜,大汉万胜。” 一声声怒吼响彻旷野,三方大军合围赴前。 阎行,张济,马腾,段煨,乃至羌渠都纵马驰骋,朝着前方杀去,身后茫茫铁骑,列阵步卒,齐奔敌阵所在。 “杀。” “屠了汉军。” “杀了羌渠,赐为休屠王。” 呼衍黎初退无可退,抽刀挥前决死一战。 两部合众十六万,上至五六十岁的老人,下至七八岁的孩提,甚至有一些妇孺怀抱稚子参战,无不是驾驭战马,挽开弓弩,搭箭发矢。 “嗖。” “嗖。” 箭雨腾空,遮天蔽日。 双方之矢在半空交错,迸发出漫天火星坠下。 阎行持锋疾行,率先杀入阵中,锋矛带着锐气破开皮甲,将一个匈奴人贯穿,并向前猛冲三四步,方才甩落。 刺,挑,扫,锋矛在其手中化为杀戮的利器。 所有大汉军卒眼眸中充塞着杀敌立功,谋求封侯的野望,足以吞噬他们的理智。 杀戮,彻底在旷野之上展开。 两方骑兵交错,但步卒还在身后,铺天的箭矢无差别覆盖,将美稷县外的郊野化为一片绞肉场。 “太强了。” “为什么会如此强横。” 血肉横飞之处,呼厨泉看着阎行的背影有种望之莫及的感触。 他从未见过如此骁勇的汉将,可阎行只是大汉骠骑幕府的一个中郎将,这般人物还有好几个。 更可怕的是,阎行所领龙骧军卒,每一个都好似比他强。 “无耻汉人。” “来杀,有本事屠了我等。” 两部匈奴人目眦欲裂,拼着薄弱之身不断倒在战场之上。 可这,在呼厨泉眼中不过是一场求死之战。 犹如稚儿对着猛虎挽弓,想要狩猎群山之主般可笑。 王庭中的控弦精锐与两部精锐并无差别,大汉王师能以少克多,并持锋仗刀屠戮,意味着对圣山王庭亦可以。 这一刻,他深深理解父王羌渠为何畏惧。 哪怕是王庭被护商军践踏,王鹰被万千箭矢射落,都要整合一万义从,随护商军入境对两部族人进行剿灭。 大汉不可欺,骠骑不可辱,这就是骠骑将军的军卒吗? 大军入阵。 金戈齐鸣,环首斩马白刃染血。 彻底让呼厨泉心生敬畏,强悍到极致的护商军与龙骧屠戮之处,由着步卒对未亡之人进行补杀枭首。 大军前方。 阎行不敢停留,锋矛顿挫折断。 从匈奴人手中夺过弯刀,继续向前厮杀。 敌人的鲜血浸湿了他的内袍,战马都在喘息,迫于阵中艰难前行。 五百步。 三百步。 一百步。 阎行距离呼衍黎初越来越近。 从入阵开始,他斩敌不可计,身后以敌人尸骸铺满的道路都无人敢靠近,这条血肉通道近乎将战场分裂成两半。 五十步,封侯之功就在眼前。 残阳如血,黑暗在地平线弥漫,犹如天穹投下的一缕幽雾。 阎行的眼眸却锃亮无比,炽热的宛若两轮烈日,足以焚尽仇寇。 “阎行。” “孤知道你。” 呼衍黎初挥刀指挥近身控弦围杀,狞笑道:“西土阎姓骄子,大汉骠骑的幕府之将,此次刘牧用凉州将来围杀孤,孤偏偏要杀了你们这些凉州将,若不能占据并州,便让西土再度掀起杀伐。” “妄想。” “蝼蚁不知天高。” 阎行持刀往前,无人可撄锋。 “砰。” 猛然,二人对话之际,黄土地面扬起尘埃。 粗麻编制的绊马索横在路上,把近乎力竭的战马绊倒,四周有数十名控弦精锐持着弯刀杀了过来。 “阎行。” “中郎将。” “彦明将军。” 张济,马腾,龙骧军卒惊怒大喝。 他们相隔十余丈之地,战马驰骋不过片刻。 此刻却有无穷多的两部匈奴人踩踏着尸山血海前来拦路,如天堑般不可逾越,阻止他们上前解围。 “呼衍。” “你这个懦夫。” “羌渠所言不错,无胆鼠辈不敢入阵!” 阎行目光凶狠,被绊马索绊倒之际,侧滚落地抽出制式定业刀。 此刻,已经顾不得围杀上来的两部精锐,双手刀锋触地而弯,腰腹借力一震,生生用后背将倾倒的战马推了起来。 这一幕,惊的围杀上来的两部精锐止步。 一个人,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犹如天将军下凡,谁人可阻,谁人可杀? “不可能。” 呼衍黎初惊得破口大吼。 他借对话分神,用绊马索设伏,都没能让阎行毙命。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难道这就是汉人口中的万人敌? “杀。” 阎行重新跃上马背。 眸子中的杀意沸腾,令仇寇惊退。 “杀了此僚。” “大汉之卒必退。” “若不杀了他,今日我等尽绝。” 呼衍黎初忍着惊惧,持刀纵马朝近身控弦下令。 这些人被一人惊退,若他还不入阵参战,军心定然溃散。 “杀你。” “某当封侯。” 阎行撒手一抛。 换持定业刀,将顿挫的匈奴弯刀丢在地上。 斩将,陷阵,先登,夺旗,从戎之人的四大封侯之功,但为将之人,还有歼灭之功,可封狼居胥,可燕然勒功,可瀚海饮马。 凉州阎家子,今日入阵斩匈奴王,明日必定北上,伐鲜卑于关外。 第111章 一战封三侯,尸骸成山似烽火 “将军万胜。” “骠骑万胜。” “大汉万胜。” 战场之上,龙骧军卒杀敌长啸。 阎行所为,士气为之大震,令龙骧之卒愈发不可阻。 大汉不是刘牧一个人的大汉,陈国之卒不是刘牧一个人的军卒,每一个将领,每一个文官,都应该绽放自己的光彩。 万胜之音,从刘牧披甲持印开始,未来将伴随大汉一直走下去。 “杀。” 阎行仗刀赴前。 一人,一马,一刀,前路无人敢阻。 一个人的战场,却生生走出万骑冲阵之感,孤高不可敌的背影,杀伐之声犹如钟罄在鸣奏胜音。 “咕嘟。” 呼衍黎初吞咽着唾沫持刀向前。 四周的控弦精锐畏惧止步,唯有杀了阎行,才能重新激起军势,让所有人为他赴死一战。 “驾。” 阎行脚磕马腹。 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将昏暗笼罩的大地撕裂。 从平西寇开始,幸得入骠骑之幕府,此生若有人能阻他杀敌御寇,唯有骠骑一人,此战他当封侯,谁都不可阻。 众目睽睽,二人对冲厮杀。 铁蹄践踏之地,尘土飞扬,刀光交鸣。 吭哧一声,弯刀被定业刀斩成两半,明亮雪白的刀锋,带着一抹血色划过虚空,压下弥漫的尘埃。 “呵。” 阎行别马返回。 探手提起呼衍黎初的首级。 在脖颈汩汩涌血的背景下,肆意的绑缚在高桥马鞍之上。 而后……! 他无视两部控弦的瞩目,砍断代表呼衍黎初为匈奴单于的旗帜,持着定业刀朝人群杀了过去。 呼衍黎初死,代表单于的旗帜坠倒。 黑暗与光明交错的旷野战场,似乎被犁了一遍。 大地被践踏的土浪翻滚,鲜血淌成湖泊,在铁蹄下荡起血色涟漪。 这场疯狂到极致的杀戮,没有人后退,龙骧,段煨营,护商军,匈奴义从军都是心怀歼灭之意。 两部匈奴更清楚,自己身处并州腹地,逃不脱了。 故此,唯有厮杀,厮杀,杀至最后一个人,方能休兵止戈。 故此。 这场战争直至皓月临空方才停下。 目之所及之处,横尸遍野,血肉成泥,残兵破甲,箭矢如林,还有一匹匹战马被杀意所慑,垂头吐着白气,不敢逃离战场。 “铿。” 马腾随手砍下一颗首级。 不由朝着龙骧军卒所在之处羡慕的看去。 他没有阎行之猛,毕竟人至中年,不负少年的英勇,只求未来自己的超儿能够追随骠骑征战,谋求一个封侯之功。 龙骧军所在,不少军卒敞怀大笑。 周边亦有随军而来的周慎营卒,这些河内守备军,不少人都参与过萧关之战,自然明白阎行未来会有何等际遇,纷纷送上贺喜之言。 “彦明将军。” “某提前唤一声君侯了。” 沮授踩踏着血水泥泞走了过来,目光扫过战场道:“不过还需要先打扫战场,此战敌首难计,以各军战场分割,然后统计出来均分给军卒,你以为如何?” “当得。” “某龙骧战场不差。” 阎行扬起手中的首级,朗笑道:“余者某不参与,分给龙骧军与河内守备军,有此一人之首足矣。” “可。” 沮授不由笑了笑,颔首远去。 阎行与王戎一般,有封侯之功在手,便将其他敌首均分麾下。 如此看来,军谘司授文识字之际,所讲述的话语还是有几分威力,不愧是骠骑亲自编写,堪称恐怖。 “清扫战场。” “斩首记功,全部要带至关外。” 阎行重新收起敌首,用肘窝甲胄拭去定业刀上的鲜血,并送入刀鞘。 月华之下。 篝火升腾,大军持刀枭首。 有人参与记功,有人搬迁尸骸堆砌成山。 匈奴义从军望而生畏,有些不敢上前,只能站在远处了望。 临近深夜,伴随尸山似烽火狼烟燃起,如雪花般的飞灰飘荡在美稷县上空,诉说着匈奴辉煌的凋零。 此战斩首十六万之众。 尸山之火,映照天穹而不灭。 沮授相信,骠骑一日不死,南匈奴便不敢复叛大汉。 凌晨时分,大军清扫战场结束,无奈向北行军十里之地,避开燥热才开始安营扎寨。 军帐中,沮授提笔写下战争前后细节,以及战损。 并且,表明自己将领军北上,询问是否要停驻善无,协同周慎从侧翼出关对鲜卑主力进行围剿。 两日之后。 平城关,帅帐之内。 刘牧持军报而观,各营主副将列于帐下屏气凝神。 “宗员,你代为拟令。” “封赐介士队率王戎为定远侯,禄秩等同食邑三百户,擢为介士校尉;阎行封赐期思亭侯;沮公与克敌有功,率军歼敌十六万,封赐杞乡侯。” “传沮授,留护商军于善无,余下军卒急赴平城关。” “并誊抄军报,传并州九郡各县,我亲拟捷报由监州尉发往洛阳。” 刘牧初拟封侯之功。 将卒晋升还需要各营慢慢统计! 美稷县一战,双方皆是生死仇敌死战不退,损失最大便是段煨营与匈奴义从军,合计阵亡九千余人,轻重伤超过三万之众。 龙骧,护商,以及周慎营忽略不计。 三营在人数中占比不到十分之一,看上去比萧关之战更像大捷。 不过,兵力战力不对等,不可互比。 帐下,众将纷纷吸气,差点把帅帐抽成‘真空’。 “封侯啊。” 华雄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张杨,吕布,宗员这些人何尝不是如此。 一场战争,一个禄秩等同三百户食邑的关内侯,一个亭侯,一个乡侯,此刻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打开平城关,冲入鲜卑营地砍下魁头的首级。 “宗员?” 刘牧久未闻回应,不由唤了声。 “骠骑。” 宗员颤抖着手研墨,不由问道:“末将就是想问问,关外除却魁头之外,还有谁人可封侯,末将就是拼死也得杀一个。” “骠骑。” “附议。” “末将亦问。” 华雄,张杨,吕布等人纷纷激动道。 赵云用胳膊戳了戳张辽,打趣道:“文远,营中一个亭侯中郎将,一个定远侯校尉,你若是不封侯,怕是压不住了。” “嗯?” 张辽眉头微微一蹙。 他好悔啊……! 当初在萧关抓阄,自己为什么没有赢得首战。 犹如龙骧军中赵云是乡侯,中郎将阎行是亭侯,堪称陈国第一。 他若再不封侯,陈槐,王戎这些人谁能服他,不得给别人退位让贤啊? 第112章 袁隗赴河东,老而不死是为贼 “骠骑。” 最终,张辽咬牙踏前一步。 余下之言未说,但众人都明白,想要争封侯之功。 帐中众将气势恢宏,肃杀之气弥漫,无不是渴求开启北伐关外的战争。 “不急。” “人还未曾来齐。” 刘牧提笔浸上典韦研磨的墨,伏案疾书道:“魁头,步度根,扶罗韩皆可封亭侯,若骞曼,柯比能敢来亦可封亭侯,所谓的东部大人素利,弥加,阙机可封关内侯。” “咕嘟。” 众将眼馋的吞咽着唾沫。 “骠骑。” 吕布目光灼灼道:“末将斩二人,是否封乡侯?” “可以。” “只要你能杀。” 刘牧把自己所拟封侯公文,还有被宗员誊抄过的沮授捷报装在一个竹筒之中,并且封上朱砂红泥。 “末将当为先。” 吕布不甘的拍了拍胸甲,瞪了眼赵云。 枪戟同源,他们算是师出同门。 自己要是早点遇到骠骑,莫说是乡侯,就是县侯都有望。 哪里容得赵云每天去军帐请教击技之术,临走还顺一把干枣,而他还不能恼怒,不然就是对乡侯不敬…… “奉先将军。” 赵云微微颔首,明白吕布的怨念。 别说,自己来并州吃的枣子,比自己在师傅家中的就是好吃,尤其吕布帐中的干枣,味道分外醇厚。 “哼。” 吕布冷哼一声。 夺枣之仇,他与赵云不共戴天。 “不必如此。” 赵云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打趣道:“只是几颗干枣罢了,当初某在师傅家中习武,可是每天听着将军的名字长大,尤其是师叔每年送枣的时候,总会炫耀将军如何如何,次日便是某一生难以忘却的苦难!” “史阿。” “持天子玉符直发南宫。” 刘牧看了眼帐下揶揄打趣的众将,将竹筒与天子玉符递过去,沉声道:“另外再让人前往陈国捎个口信,告诉父王我要出关了,让他勿要忧虑,此战之后大汉十年之内将无边患。” “诺。” 史阿拱手离开帅帐。 美稷县之战,随着捷报传遍并州九郡。 平城关下,规划营地之中,王允啃着干涩的粟米饼,抿了口凉水咽下去,眼中满是悲戚与悚然。 并州各郡望族豪绅,都是在他的牵头下才对上面奉命唯谨。 他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如此地步,十几万匈奴被枭首,关外压境的鲜卑更是达到了数十万之众。 这场决死之战,还在持续的增加兵源。 他恨袁基,袁隗,更恨呼衍黎初之无能,亦恨魁头为何不攻平城关,拖延时间做什么,令他陷入这种窘迫的境地。 可惜,他根本不知道袁氏伏杀刘牧,是要裂土北疆。 所谓的并州望族,只是可被抛弃的棋子,一旦刘牧死在并州,京畿告危之时董卓便可入主上党,秉持河东,上党两郡,借三河守备军封锁关隘。 届时,袁氏在朝中进言点将,引天下士族之力北伐复土。 功成之后,天下大安,袁基临三公之位,压倒汉天子的权柄,独霸朝野。 至今,他都没有为生死而忧。 大汉天子与士族共天下,刘牧难不成还敢屠了并州所有豪绅? 至于为何将他们这些人聚集在此处,也只是以为刘牧抄家取钱粮,并防止他们继续在后方作乱。 只要这场战争胜了,顶多都是禁止为官,或入狱受刑。 “你每天来此做什么?” 规划营地之外,赵云不解的看向张辽。 “子龙。” “某想看清人心。” 张辽沉默片刻,失望的摇了摇头,复杂道:“某就是来看看他们是否知错,有了悔恨之心,可至今看到的都是高高在上的傲气,认为他们能活着离开。” “所以。” “背后之人可通天。” 赵云按刀转身,瞥了眼角落中的王允一眼。 “袁氏啊。” “四世三公之族。” “况且,可能还不只是袁氏。” 张辽与赵云同行远去,叹道:“并州沦陷,于袁氏有何益!” “朝政之争。” “权力,可以吞人心智。” 赵云脚步一顿,侧目道:“权力之下,连袍泽都可以持戈相向,某在陈县之时,常请教南阁祭酒兵法,他说追随骠骑最不缺的就是晋升之资,也无需争权夺利,因为最大的功勋与权力就在骠骑手中,争与不争结果等同,不是吗?” “当然。” “骠骑万胜。” 张辽咧嘴一笑,眼中充斥着对于封侯之功的渴望。 陈槐,王戎皆封侯,介士营中必有无数人为之所念,若自己此战还不能封,日后恐怕就要难了,所以常如吕布所言,唯死战耳! 美稷之战,震撼的何止是平城关。 九郡百姓喜极而泣,近乎半年的压抑一泄而去。 此时此刻,对于平成关外的鲜卑他们不再惊惧,而是迸发无穷的怒火,亦是对坊间风传望族豪绅通敌之事而感到愤慨。 捷报传至洛阳,满城轰动,百姓山呼万胜之音。 各府士卿本以为刘宏会诏令廷议大贺,却苦苦未能等来消息,反而使得心中惶恐不安,有刀锋悬空将落之感。 南宫。 北阁,玄武阙上。 蹇硕激动的说道:“骠骑大胜,功封三侯啊!” “士卿可动否?” “今日都有谁出城往北了?” 刘宏亲自执笔拟写着封侯诏书,头也不抬的说道:“从九郡封关开始,朕就知道他要在并州持刀杀人,却没想到是歼灭匈奴两部叛军,只可惜现在非大贺之时。” 蹇硕低头恭敬道:“袁隗去了河东,其他人并无擅动。” “河东啊。” “武卫中郎的守备营?” 刘宏提起皇帝行玺为诏书封命。 封侯赐命,是这封诏书的本质,更是对刘牧权力的肯定。 若他不支持刘牧,不准功封三侯,并州的战争或许能胜,但汉天子,宗室,将永远失去军卒的支持。 “是。” 蹇硕恭敬道。 “啪嗒。” 刘宏放下皇帝行玺,抬头漠然道:“圣人云,老而不死是为贼,若是朕没记错,操弄之人是袁基,袁隗又掺和什么,准备给董卓留遗言吗?” “奴婢不知!” 蹇硕再度将头深深低下。 袁隗去河东做什么他并不清楚。 大谁卒渗透进守备营,但并不能在董卓太守府探听消息。 此人有些古怪,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粗莽,亦或者说名为李儒的文士不一般,可窥人心,做事滴水不漏。 不过陛下之言,对应从并州发回的捷报。 这次天子与骠骑不会手软留情,袁氏将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或许有人会因此死去…… 第113章 董卓,袁隗,汝南袁氏有所求 “传诏天下。” 刘宏将封侯诏书重重放在桌案上,行至栏槛眺望并州。 那里是大汉的北疆,有宗王之子,大汉骠骑为他征战,有无数大汉军卒奉武挥戈,塑造万胜之势。 回顾一生,年少时意气风发。 熹平一战击溃了他的雄心,让他明白身为汉天子最大的束缚不是权倾朝野的外戚,不是邦野仇寇,而是天下士族。 当你影响他们的利益时,所谓汉天子也会被束之高阁。 故此,他沉心静气,行稳致远,建设鸿都门学,却又被士族所渗透,直到等到宗室的崛起。 少年郎英姿勃发,克敌不败,莫有人能阻。 大汉,将会成为夜空中最为璀璨的那一颗星。 他,不悔……不悔…… “某后悔了。” 比之刘宏,行至河东太守府的袁隗神情凝重无比。 “先生因何后悔?” 董卓望着高坐上位的身影。 这是他的太守府,袁隗身无官位却高高在上,所以心中有怒,有取而代之的野望,却终究还是低下头。 因为他是袁氏的门生,是三公府门的掾属出身。 终生都将被打上袁氏的烙印,被天下人认定的袁氏忠犬,自然不能在袁隗面前盛气凌人。 “小儿狠辣。” “十几万人就这般死去。” 袁隗端起桌案上的青瓷茶盏。 不顾晃荡溢出的水波打湿衣袖,大饮而尽方才松了口气。 “咳。” 董卓干咳一声没有回话。 呼衍黎初之死,注定刘牧会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他自然不可能随袁隗这个老匹夫垂死挣扎,葬送自己的大好未来,只能在堂下装装糊涂,不应任何事。 “董仲颖。” “华雄,段煨为何不是假意杀敌?” 袁隗重重放下茶盏,眼眸中带着怒气。 一个袁氏的门生,麾下将领竟然为刘牧死战,传出去贻笑大方。 “某无能。” 董卓双眸迸敕怒气,猛然抬手指着并州方向,说道:“北疆烽火,引骠骑亲征,大汉将卒没有人能忤逆调令,凡为帐下卒,必死战不退,若某被骠骑调往并州北伐,亦会死战不退,先生难道不明白吗?” “为何要明白?” 袁隗缓缓起身,行至堂下质问道:“萧关之战,打碎了你的腿骨,见到刘牧就想要跪下去吗?” “呵。” “哈哈。” 董卓气急怒笑,道:“你若是真有遮天之能,怎么会披星戴月从洛阳赶赴河东,你想让某调兵封关,让骠骑死在并州?” “不行吗?” 袁隗微微沉默,语气竟带着一丝祈求。 美稷县大捷,沮授,护商军,匈奴义从军,龙骧千骑,河内守备军,将领不是冀州就是凉州之人。 由此可见,刘牧早就对并州内部有所猜忌。 调幕府祭酒为统帅,西凉人为将,以外州之人伐并州内部之敌,恐怖的军政手段,连他看到都头皮发麻。 捷报中的消息,更证明九郡封关死的不止是匈奴人。 或许,整个并州九郡,服从他们周密计划的士族豪绅都已经被处理。 待此战尘埃落定,汝南袁氏将亡,就算是刘牧找不到证据,都可以携大胜之功,借机为天子清君侧。 所以,他来河东自救,为了袁氏求到曾经的掾属门下。 “不能。” “某做不到。” “没有人能用三河守备军,京畿禁军围杀骠骑,谁敢下此军令,只会被麾下军卒割掉脑袋。” “况且,段煨,华雄是守备营将领,非是私军,不可能背叛骠骑。” “如果有一天,骠骑下令让他们攻打三河守备营,冲击洛阳,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领军死战,某的首级就是他们的封侯之功。” 董卓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不留情面的拒绝。 封关调兵杀骠骑? 袁隗真敢想,这不是求生,而是想拉着他一起赴死。 “呵。” 袁隗悲笑道:“一个披甲悬刀不过三年的少年郎,尔等竟然这般信服,你董仲颖都甘为鹰犬?” “袁隗。” “次阳先生。” 董卓神情羞恼,大喝道:“天下士人没有人可以拒绝袁氏的征辟,这是你们多年积攒下来的权势;于军卒而言,骠骑就是士林之中的袁氏;不,应该说你袁氏,才是士林中的骠骑,莫要自误了。” “罢了。” “你不愿就罢了。” 袁隗行至门户处遥望并州九郡之地,复杂道:“从捷报而观,并州必然被肃清,某怀疑刘牧要对整个并州的士族下手,若他回来之后,朝中谁人可阻。” “自裁吧。” 董卓斟酌良久。 他清楚刘牧的杀性,必戮二字不是虚言而是事实,犹如那句六夷敢称兵杖者,一律夷族,以儆效尤。 所以,一杀十六万,匈奴两部灭亡。 从刘牧披甲至今,有二十余万人因他而亡。 这仅仅是开始,谁也不知道平城关外会有多少人死去。 “董仲颖。” “袁氏送你一场大风。” 袁隗眸中满是决然,说道:“你杀了某,枭首用白灰封存送往洛阳,就言某来河东找你,让你出兵入境伏杀刘牧,所以你不愿背叛大汉,背叛天子,更不愿背叛刘牧,此事便以某之死了结。” “怕是不够。” 突兀,堂外传出李儒的声音。 董卓瞳孔一凝,急忙问道:“文优,可是并州有消息了?” “是。” 李儒入堂,恭敬道:“九郡封关已解,各郡都有消息风传,九郡士族豪绅,商贾,超过八成被抄家,其族人都被带去平城关,有负隅顽抗者,被北伐大军攻破坞堡,持械者皆斩。” “祁县王氏安在?” 袁隗汗毛乍竖,满含惊意道。 李儒摇了摇头,说道:“第一个是上党陈冯,第二个便是祁县王氏,然后九郡才开始封关,直到美稷县之战结束。” “完了。” “彻底完了。” 袁隗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 一切的猜测都应验,刘牧真的敢屠杀一州的士人。 四世三公的袁氏,又能比谁更高贵,待此战结束,他们这些袁姓士人必定成为天子囚徒,刘牧的刀下之首。 “结束了吗?” 董卓神情亦是有些黯然。 他从凉州一义士,加封至武卫中郎将。 一路上全靠袁氏在朝中帮扶,逢战必被举荐为将。 如今袁氏这棵参天大树倾倒,受到照拂之人亦会被牵连。 第114章 李儒之毒,袁隗死而袁氏生 大堂中。 弥漫着恐慌的气息。 袁隗,董卓,不由扯了扯衣袍。 似乎,这样就能避开如凛冬寒意般的恐惧。 他们清楚的知道,美稷县只是刘牧北伐关外的前奏 他日鲜卑伐灭,携大胜之势归朝,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必然会提起屠刀,以杀人自削功绩,袁氏就是最好的目标,亦是唯一可选的目标,其他人不足以撼动北伐得胜之功。 “文优。” “可有妙策?” 董卓扶着桌案缓缓坐下。 如果袁氏被骠骑诛灭,他作为武卫中郎或许不会死,却再也不可能领军征战谋求军功,所以要问前程。 “某有一计。” “将军前路辉煌,袁氏可生。” 李儒对着二人微微一礼,佯装出纠结的神情。 “言。” “快快说来。” 董卓,袁隗猛然一震。 天倾之下,杀伐如潮,李儒犹如浪涛中漂浮的枯木,让他们不由带着希冀攥紧,求一前程,谋一生机。 “非自戕。” 李儒斟酌言辞,缓缓说道:“太守上禀大将军府,次阳先生让他发兵并州,但不知道为何调兵,所以询问大将军之意!” “嗯?” 袁隗眼睛微微一眯。 李儒这是要借着此事,将董卓推向何进。 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在他面前让董卓改换门庭? “这?” 董卓看了眼袁隗,又问道:“与大将军何干?” “权责。” “将军是武卫中郎。” 李儒伸手指向守备营,继续说道:“将军不知次阳先生何意,所以没有同意,询问大将军府,此为忠君之事。” “继续。” 袁隗深吸了口气。 如今,一个董卓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让汝南袁氏存续,别说董卓改换门庭,就连他都可以舍生而死。 “次阳先生立刻赶回洛阳。” “责令太仆卿把与并州之人,或者和其他人的联络信件焚烧。” “然后,请次阳先生赴死,由太仆卿上书先生通敌,从子忠君弑叔父,践行忠君之事,以不孝自污袁氏门庭,此为大衰之计!” “只要我们赶在骠骑大捷前平息洛阳的内部争斗,安矣。” “班师之时,洛阳皆安,北伐之功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便是天子与骠骑的事情,功高震主,宗子亦能震天子,此为离心之计。” 李儒斟酌言辞,有条不紊的讲出筹谋之计。 “好毒。” 袁隗有些不寒而栗。 从子弑叔父,自污四世三公之名,只求门庭不灭。 若如此,刘宏还敢对汝南袁绍下手,天下将无士族辅佐汉室。 “等等。” 董卓拍了拍额头,悚然道:“陛下与骠骑信吗?” “不得不信。” 袁隗复杂的看了眼李儒,说道:“刘牧若携北伐大捷为刀,此计便是裹挟天下士人,满朝公卿,州郡官吏筑起盾甲,除非天子与刘牧想要大汉分崩离析,不然只能就此忍下来。” “太仆卿要死。” “他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以忠君而行不孝,当在骠骑入朝献捷之日,自戕太仆卿府。” “以弑叔父,满腔悲愤之血洗去袁氏污名,会给骠骑北伐之功泼上脏水,才能让袁氏其他人不被天下人指责,继续在大汉为官。” “袁氏自污,自我肢解,天子安心,骠骑还能杀谁?” 李儒佝偻着腰身,细细讲述着后续计策的实施。 好似要揉碎,捏成细丸给袁隗喂下去,生怕一个不对坏了大事。 “某悟了。” “以身入局,以身破局。” 袁隗眸子阴沉,对李儒警惕万分。 此人计毒,看似弯腰垂首不敢直视他人,实则意气风发,有挥斥方遒之姿。 于他的面前,敢请他赴死,让袁基自戕,并以天子,骠骑,袁氏为棋子,借机将董卓往上强推一步。 若他早些识得李儒,还需要怕一个刘牧吗? “次阳先生。” “不才,只有此法。” 李儒作揖大拜,弯着腰退往旁处。 “某走了。” “董仲颖,记得早日遣人去洛阳。” 袁隗深吸了口气,迈着大步走出府门。 没有停驻,没有迟疑,跃上车舆朝着洛阳赶赴,想要在刘牧北伐主力大胜之前,安排好所有身后事。 犹如李儒之言,袁氏已经行至末路,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文优。” “你让某感觉陌生。” 董卓神情复杂道:“你想要把我们推向何进?” “太守。”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儒腰身挺拔,迈步上前道:“我们都清楚骠骑是什么人,他不会在朝堂舞弄权术,因为他最锋利的刀,永远是遍布天下的大汉军卒,唯有大将军才需要我们,雪中送炭与锦上添花,太守选什么。” “便如此吧。” “不过袁基需要自裁吗?” 董卓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颓废。 李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说道:“废掉的袁氏,才是天子需要的袁氏,还能让骠骑在洛阳止戈,这是我们送给大将军的见面礼,让他有机会拉拢袁氏的门生,匡扶皇子辩登上储君之位!” 李儒的狠辣。 董卓这个为主之人都感觉胆颤心惊。 遑论远在洛阳的袁基。 当他知道从子弑叔父,以忠君行不孝之事。 方才明白一个人能狠辣到什么地步,裂土并州,伏杀刘牧,谋三公之位,都显得他生而良善。 “我们没得选。” 袁隗分外冷静,劝说道:“我们输了,不是吗?” “还未定。” “魁头不一定会败。” “刘牧只是打赢并州内部的战争,魁头在平城关外有近三十万鲜卑主力,他在并州有多少兵马?” “两万余护商军,还是一万匈奴义从军?” “段煨,华雄,周慎,宗员,加起来不过五六万兵马。” “陈国的介士,龙骧两万,还有所谓的并州狼骑万余,乡勇复土营数千,幽州秘传的公孙瓒八千军……!” 袁基本狰狞的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不算不知道,一算之下…… 刘牧统御的各路北伐军,竟然总计超过十万之众,可见鲜卑败局已定,怪不得听到捷报所书,叔父袁隗便赶去河东。 回来之后,让他以忠君行不孝事,还需自戕才能保住袁氏…… 第115章 为将之人,压力山大的张辽 “大局已定。” “天兴大汉,刘牧不可阻啊。” 袁隗满饮一杯酒水,颇有坦荡赴死的洒脱。 “叔父。” 袁基心有不甘,欲言又止。 “你啊。” “赢得起,更要输得起。” “如此,方能将袁氏传承下去。” 袁隗叹了口气,说道:“你综合军报消息就会明白,刘牧入平城关第一时间就切断呼衍黎初与魁头的联络,更是用冀州沮授统御凉州诸将对两部匈奴围剿,因为他不信任周慎,宗员,以及并州的将领,唯有将这些人聚集在平城关,才能让沮授在并州肆意绞杀敌寇。” “是啊。” “他从开始就想着歼灭。” 袁基颤抖道:“他连幽州边军都不敢信任,而是让公孙瓒重新征募八千军卒赶赴代郡,还对鲜卑主力做好三方同伐的布局。” “明白了?” 袁隗笑的有些欣慰,又有些凄苦。 袁基,九卿之一,本应该为汝南袁氏扛鼎,未来位列三公,没想到竟然输的这么惨,自污,自戕才能保住袁氏。 “叔父。” “某对不起袁氏。” 袁基淌着热泪,行至大堂正中跪地叩首。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原来刘牧从入并州开始,便已经步步为营,对并州,对设伏之军剪除羽翼,九郡封关是开始,是亮出最锋利的刀,斩碎他们的希望。 “无碍。” “你我虽死,但袁氏长存。” “刘牧只是一时辉煌,他长久不了。” “刘辩若为储君,天子百年之后,何进岂能容刘牧活下去。” “所以某得去找何进,不仅董卓入他府门,还要给他不少州郡之士。” “唯有如此,他才会庇护本初与公路成长,而且我们可以死,但公路必须要登上河南尹之位,若不然便拉着大汉同葬,大不了打一个山崩地裂。” 袁隗扶着袁基起身,掸去对方身上的尘土。 “孩儿明白。” 袁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李儒的毒计。 为袁氏求得一线生机。 这场大捷之下,波诡云谲才刚刚开始。 近十日,随着沮授等人行至平城关,河东的密报随之而来。 “袁隗。” “竟然去见董卓了?” 刘牧眉头微微一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以袁氏的傲气,为上位之人,竟然能折腰降阶去见曾经的掾属? “骠骑。” 史阿恭敬道:“监州尉无能,河东太守府渗透不进去,并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事情,只清楚袁隗当天便返回洛阳,并且去了大将军府见何进。” “嗯。” 刘牧随手揉碎密报,负手走向帐外。 平城关下。 随着大军并营,愈发热闹。 不少军卒见到匈奴义从军,神情中带着好奇,还有一丝厌恶。 介士营。 营垒军帐之中。 王武卸去甲胄,盘腿坐在地上。 手舞足蹈,口若悬河般给同袍说着石峡与美稷县之战的细节。 有人掰手指算着关内侯的禄秩。 毕竟不是如亭侯,每年从封地收取食邑就成,但王戎的禄秩相比亭侯并不算差。 “二郎。” “你们发达了啊。” 计算禄秩的军卒羡慕道:“介士校尉禄秩不算,这次连你都升任队率,再加上定远侯禄秩,一年就能在陈县买个大宅邸,娶个婆娘,纳几房妾室。” “沈老三,算出来了?” 顿时,帐中所有人围了上来。 沈川眉头一挑,抬手点了点王武的胸膛,羡慕道:“等同三百户食邑的禄秩,一年下来六万钱,要知道边军一个月才八百钱禄秩,有时候还得自备军械盾甲。” “不对啊。” 王武挠了挠头,憨笑道:“这么算下来,钱财怎得比亭侯还要多?” “比不了。” 沈川摇了摇头,羡慕道:“亭侯起步食邑二百户,可以设家臣,可以募集封地乡勇为亲卒,关内侯还是比不上的!” “这倒是。” 王武枕着双手,咧嘴笑的极为开心。 纵然比不上亭侯,他兄长也是封号关内侯,更是介士校尉,不差。 介士营主帐。 张辽压力重大的唉声叹气。 为将之人,下面二人封侯,可真的太难了。 赵云翻看着兵书,问道:“你准备推荐陈槐与王戎去稷下武殿吗?” “嗯。” 张辽点了点头,说道:“他们都是乡勇出身,一个是扶风人,一个是陈国人,读书识字都是军谘书佐所授,毕竟个人勇武在战场之上算不得什么,若想再进一步必须要学习兵法!” “这倒是。” 赵云起身看向远处的望楼。 一个人再强,能杀十人,杀百人,还真能杀万人不成? 以他现在的勇武,仅差吕布分毫,面对成千上万的龙骧军卒,恐怕撑不过两三个呼吸,所以行军布阵才是未来晋升的关键。 “骠骑。” “不一鼓作气吗?” 望楼之上,沮授卸甲更衣,俯瞰着营垒好奇道。 “公与。” “将疲兵乏,还需休整。” “况且,我们还需要等一等公孙伯圭。” “你拟写军令,传周慎,张济赶赴武州,从采凉山发往平城关外。” “只要公孙瓒的兵马来援,让他们堵死鲜卑的退路,十日之后平城关每日放烽火吸引鲜卑人的注意力,连续三日烽火,主力便出关北伐鲜卑。” “记得让周慎他们将匈奴人的首级运送过去,堆砌在鲜卑人的退路上。”刘牧扶着栏槛,看向匈奴义从军营地。 “诺。” 沮授作揖走下望楼。 平城关地势特殊,关外更是如此。 东北是阴山山脉,西北是脊骨山山脉,又称吕梁山脉,蜿蜒环绕的山群,将平城关外勾勒成了一片平原。 所谓的合围之势,亦能称前后夹击,是天然的战场。 “秋收到了。” “陈国的庄稼熟了吧!” 伫立的典韦,猛的吐出一句话。 刘牧转身靠着栏槛,笃定道:“所以我们要在凛冬之前结束这场战争!” “骠骑。” 典韦疑惑道:“打成这样,咱还弄互市吗?” “当然。” 刘牧负手朝望楼下走去,淡笑道:“少了魁头,少了关外的鲜卑人,还有其他的鲜卑部落,还有乌桓,漠北最不缺层出不穷的游牧部落,或许下一次他们换个名字,还会来寇边抄掠。” “嗯。” 典韦重重点头。 第116章 天恩?北伐关外御寇三十万 刘牧行至帅帐。 羌渠单于,呼厨泉等候已久。 两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这样僵持在帐中,冷汗如流水般淌下。 休屠,呼衍两部犯境,固然是被他们驱逐出圣山王庭的部落,但终究是他们没有上禀大汉,犯下了过错。 因此,父子二人忐忑不安,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惩罚。 “坐吧。” “难道还要我给你挪马札?” 刘牧施然走上主位,目光落在羌渠身上。 “谢骠骑赐座。” 羌渠连忙坐下,低着头不敢直视上位。 呼厨泉站在其身后,想要抬头看看大汉骠骑长得什么样子。 可是稍微有一下异动,便能感到有人在凝视自己的脖颈,让他不禁想到美稷县之战,大汉军卒枭首串联起来的场景,实在太惊悚,令他夜不能寐。 “羌渠。” “贺兰山兵谏是怎么回事?” 刘牧翻看着沮授整合各方消息拟写的公文,问道:“凉州之时,我已经告诫你小心休屠部,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且将两部驱逐,也未曾上禀大汉!” “骠骑。” “非羌渠之错。” 羌渠连忙忐忑起身,辩解道:“休屠想要我们切断互市,不然就要废黜单于重新由各部推选,各族合力才将两部驱逐出圣山,非是我们不愿上禀大汉,而是联系不到负责我族的大汉中郎将。” “哦?” “依你所言,大汉有错?” 刘牧放下公文,漠然道:“自张修之后,大汉多年未设护匈奴中郎将,是不想太过干涉你族的单于推选,更是信任你能统御各部,此为天恩;可你族发生兵谏,还驱逐两部,就算联络不上护匈奴中郎将,难道你联络不上护商军,联络不上凉州刺史府吗?” “轰。” 羌渠脑海轰鸣,整个人抖若筛糠。 是啊! 他当初为何不去联络护商军,是自己的傲气,不想在张济,马腾等人面前丢脸,还是单纯的不想让骠骑看到自己不能制胡族各部? 一时间,连他都记不起来自己当初是什么想法。 “骠骑。” 呼厨泉咬牙踏出一步。 还未等他开口为羌渠求情,便迎上吕布,华雄凶戾的目光。 “言。” 刘牧侧目望去。 吕布,华雄收敛了些。 呼厨泉才深吸了口气,躬身大拜道:“呼厨泉不才,愿为父赎罪,出关伐鲜卑,义从军愿为骠骑冲锋陷阵,死战不退!” “混账。” “你也配?” 吕布,华雄怒发冲冠,恨不能抽刀砍了呼厨泉。 北伐关外,御寇三十万,是他们能够封侯的战场,大汉王师内部都争先不休,轮得到一个邦野蛮子争先抢功? “额?” “啊?” 羌渠,呼厨泉都彻底懵了。 大汉逢战必征召匈奴义从军,难道现在变了? 他们是要冲锋陷阵,为大汉证明绝对没有二心,怎么搞的像是夺了吕布和华雄的重宝一般。 “呵。” 吕布按剑蔑视呼厨泉,讥嘲道:“羌渠,关外鲜卑临近三十万,听说东部鲜卑的柯比能都在蠢蠢欲动,尔等这些精锐不怕一战打光了?” “某无惧。” “还望这位将军放心。” 呼厨泉目光诚挚,极为郑重的回道。 “不必了。” “某大汉人心善。” 吕布一边给华雄打了个眼色,一边说道:“你们匈奴本就人丁稀少,加上两部被驱逐,此战某并州狼骑仅次于龙骧之后入阵。” “奉先所言甚是。” 华雄附和着,傲然道:“此战,尔等还是往后排排。” “骠骑。” “某族不惜身。” “愿为骠骑死战鲜卑。” 呼厨泉神情巨变,再度朝着刘牧大拜。 他要为羌渠赎罪,要为胡族赎罪,解救自己的族人。 不敢想象,如果大汉挥师西进,持锋仗刀把圣山王庭都给屠了,砍下族人首级,是何等的惨景。 只是,他冲锋陷阵,这些汉人将军还不准。 难道真是心怀善念? 或者说,单纯看不上他们的义从军? 果然,不愧是能击败他们胡族的大汉,实在太可怕了。 “好了。” 刘牧没眼看吕布和华雄戏弄呼厨泉,沉声道:“各营从今日开始备战,十日之后来帅帐议事。” “诺。” 吕布,华雄神情肃然。 羌渠,呼厨泉毕恭毕敬的作汉礼,神情说不上的敬畏。 这一日。 营内下令,十日备战。 各营气势冲天,尽皆有入阵我为先之意。 唯龙骧军卒傲然而立,他们是骠骑的亲军,是先锋入阵的骁骑,连并州狼骑,轻车介士都要往后排,遑论其他军营。 一日。 两日。 三日。 时间慢慢过去。 规划营地,气氛变得愈发压抑。 终于,在某一天晚上有王氏之人死在角落。 天际大亮,王允带着王氏族人行至族人殒命之地,神情无比阴郁的扫过围绕而来的外人。 “为何?” 王允眼眸开始发红,带着怒气质问道。 “呵。” 有人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他们可不像王允乐观,听闻营中十日备战,便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有人报复王允,在夜里袭杀王氏族人太正常不过了。 “王子师。” “我们都会死在此地。” “你不会真的以为有人救你吧。” 猛的,人群中传出一声讥嘲,又带着恨意道:“若非是你,我们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想来就算骠骑设下互市,又与我们何干。” “当杀。” “你为何不去死。” 一番言论,彻底引爆规划营地的怨气。 北伐关外之日将至,所有罪人都会被祭旗。 恐惧,惊悚,忐忑…… 每日如山般的心理压力,彻底摧毁这些望族豪绅之人的理智,不复曾经高高在上的贵胄姿态。 “混账。” 王允气的脸色涨红。 不敢与众人对骂,拂袖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这座营地中,王氏之人不足十分之一,要是真的发生冲突,他们绝对会死的很惨。 同时,又忍不住担忧。 如果袁氏放弃救他,该怎么才能从刘牧手中苟活。 帅帐之内。 典韦上禀了规划营地死人的事情。 “骠骑。” “不管那个死人吗?” 沮授目送典韦离开,不禁询问道。 刘牧用布帛擦拭着定业刀,淡淡道:“过几天有很多人会死,可能是敌人,可能是袍泽,今天只是死一个王氏之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诺。” 沮授深吸了口气。 似乎,已经闻到数日后的血腥了。 第117章 袁氏之狠,袁基捧头颅入朝 王氏族人之死。 只在规划营地引起轰动。 有一便有二,接二连三不过如此。 一连数天,皆有王氏族人悄无声息的死去,恐慌蔓延在所有人身上。 还未等王氏族人出手还击,便见到平城关上烽火冲天,狼烟如柱,浩瀚无匹的杀伐之势伴随着狼烟猛然迸发。 烽火狼烟再起。 这一次,没有九郡各城响应,反而让雁门各县百姓为之心安。 因为,骠骑在北。 因为,大汉王师在北。 邦野寇边的战争。 从烽火狼烟始,当从烽火狼烟结束。 滚滚浓烟,令关外的鲜卑人惊望,连魁头等人都坐不住了。 数月时间,并州内部毫无消息,大汉内部亦是无人给他传讯,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见到烽火燃起,犹如见到入关的希望。 瞬间,萦绕在鲜卑人心中的紧张与不安如烟云消散。 “可汗。” 扶罗韩大喜道:“平城关又燃烽火,这是呼衍黎初到了,不然汉军为何要点燃烽火,我等入关之日就在眼前啊。” “备战。” “下令各部备战。” 魁头扶刀回头,挥手大喝道:“一旦关门打开,某等挥师南下,必定让九郡血流成河,让大汉疆土践踏在我们的铁蹄之下。” “杀。” “入关,入关。” 无数鲜卑将挥舞刀锋,欢呼雀跃的回应。 “可汗。” “情况不对啊。” 步度根低声道:“我们屯兵数月,大汉内部还未传来消息,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还有这狼烟来的十分蹊跷。” “多心了。” “此战,我等必胜。” 魁头激动之色难掩,摆了摆手走向帅帐。 只要大军能入关南下,三部鲜卑之中无人能与他争夺可汗之位,就算是骞曼,柯比能都要俯首称臣。 故此,莫说是步度根来劝,就是各部首领都不能阻他南下。 并州烽火,搅动洛阳大风。 同一日,大将军何进携公卿叩开苍龙门,请大汉廷议。 “啪嗒。” “啪嗒。” 刘宏按剑迈入嘉德殿。 双目如炬扫过左右公卿,最终在何进面前驻足良久。 自从并州捷报传来,洛阳暗潮汹涌,三公九卿,士大夫,一天三小聚,三天一大聚,一个个惶惶不安。 这种暗潮之下,何进与袁隗来往密切。 他为了刘牧能在并州安心交战,让大谁卒日夜监察二人,还查察三河守备军是否有所调动,如有擅动便可遣羽林镇之。 没想到,何进,袁隗没有用兵,反而叩龙门请廷议。 “陛下。” 何进作揖恭拜,道:“臣莽撞叩门,实乃大汉有惊天之事。” “说吧。” “朕在,骠骑在。” “大汉的天,还塌不了。” 刘宏眼底满是失望,按剑走向帝陛。 何进,真的太令人失望了,怎么就不明白外戚的敌人不是宗室,更不是官宦,而是士族,是朝中的公卿。 他教不会,何苗之死也教不会。 难道何进不明白,外戚权力来自天子,士族不是想融入便能融入的吗? “陛下。” 何进不为所动,躬身大喝道:“臣今早收到河东守备营消息,武卫中郎董仲颖称袁次阳以门生之故为要挟,想要让他出兵封锁河东,上党两郡关隘,并让段煨,华雄配合鲜卑代可汗魁头对骠骑将军进行伏杀!”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大将军,此言可是真的?” 顿时,整个朝堂叽唧喳喳的乱作一团。 汝南袁氏伏杀刘牧,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但不会抬上明面抨击。 可他们没想到董卓这个门生旧吏,将袁氏卖了个干净,连何进都毫不留情的在廷议之上讲述出来。 “说完了?” 刘宏立于帝陛看着这群跳梁小丑拙劣的表演,俯瞰道:“若大将军所言是真的,太仆卿何在?” “罪臣袁基在。” 骤然,殿外传出一声悲戚回应。 满朝公卿,尽皆带着不解,带着悚然看向门户处。 “嗯?” 刘宏瞳孔骤然一缩,不由攥紧了剑柄。 只见袁基素衣染血,捧着袁隗的头颅,一步一个血脚印踩入庙宇,砰的一声跪在殿中。 “咕嘟。” 满朝公卿失色,惊恐万状的吞咽着口水。 袁隗死了,竟然还被斩下头颅,由袁基捧着送入宫廷? 这一幕太过不可思议,不断冲击着他们的认知,猜测袁隗到底是因何而死。 难道是知晓董卓泄密,自戕府中吗? “陛下。” “罪臣袁基叩首。” 袁基放下袁隗的头颅,跪拜道:“今日袁次阳慌张入府,催促臣携带金银离开洛阳,臣不解而问,才得知此逆贼竟然敢沟通外敌,伏杀骠骑将军,事情失败之后,更是想要调河东守备军锁关,罪臣心中大恨,亦有对亲叔之不忍,然家国大事,焉能毁于一人之手,故行忠君之事,拔剑斩奸佞,入朝谢罪。” “喀嚓。” 何进拳头紧握,低着头没有说话。 张温,曹嵩,崔烈,刘虞,刘焉等人张口无言。 “够狠啊。” 人群之末,执金吾袁滂闭上眼睛。 满朝士人都看得明白,袁氏这是在自救,以从子弑叔父,以忠君而行不孝之事,将刘宏这个汉天子高高架起。 若刘宏还下杀令,就真的会失去所有士族的支持。 权力争斗,不管是天子还是士族都极少下死手,都是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巧妙地维持着平衡,使大汉不崩。 可若是汉天子赶尽杀绝,天下士人皆危。 那时,天子无人可用,使地方士族豪绅押宝,必然将大汉撕裂,进入乱战时代。 “啪嗒。” 刘宏往前迈了两步。 剑柄松开又攥紧足足数次,神情中的阴翳肉眼可见。 “陛下。” “臣请罪。” 袁基额头触地,眼眸中恨意沸腾,却依旧悲怆道:“袁次阳之错,便是袁氏之罪,全族嫡庶六百七十四人愿为骠骑将军刀下之首,以解心头恨。” “不必。” “恶贼都已经死了。” 刘宏走下殿陛,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俯身道:“朕有一事不明,袁次阳为何要对骠骑下手,你可以给朕一个回答吗?” “封疆十二城。” 袁基早有腹稿,仰装痛恨道:“此贼在汝南有诸多私田,骠骑在萧关大捷,便损失了不少田亩,故而他担忧此次骠骑大捷,继续为陈国封疆,所以心生歹意。” “这般啊。” 刘宏转身道:“武卫中郎做的不错,也算是尽职尽责,为了大汉不顾师生情谊,大将军便给他送几匹好马!” “臣遵诏。” 何进躬身大拜道。 第118章 袁绍:弟,敬送袁基兄长 几匹好马? 这个赏赐,列卿神情变化不定。 这是恩赐,还是讥讽,亦或者对董卓的不屑? “诸卿。” “无事便退朝吧。” 刘宏再度登上帝陛望着斧扆,没有转身,更没有歇斯底里,冷静道:“袁次阳已经死了,但骠骑还在并州征伐,洛阳勿扰兵事。” “诺。” 满朝公卿带着震撼离开宫廷。 感觉袁氏太狠,又觉得天子平静的极为不正常,恐有一场足以撼动大汉社稷的变故正在酝酿。 “咳。” “咳咳。” 直至群臣退却,刘宏猛的咳出几口鲜血,扶着案几缓缓坐下。 “陛下。” “可要唤太医令。” 蹇硕面色大变,连忙冲上帝陛扶着刘宏。 “不。” “此事不能外泄。” “朕看到了袁氏的疯狂。” 刘宏脸色苍白,望着殿中的血色,平淡道:“你去并州,把洛阳诸事讲给刘牧,若大胜可归陈国,切勿回朝,洛阳朕能压的住,告诉他士族可以杀,但亡不尽,且绝对不可以让自己染血,手中的刀随时可以换,但自己染血,便失去了为王的资格,希望他终有一天会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奴婢明白。” “陛下要保住身体啊。” 蹇硕红着眼睛,心中满是悲愤。 何进这头蠢猪,竟然敢明晃晃与袁氏媾和,更是挟裹大势,迫使陛下妥协,逼得一朝天子为之泣血。 难道真的以为接手袁氏门生,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士族? 况且,陛下这么说,可他一个公车司马令,又能阻止得了骠骑将军回朝吗? 所处地位不同。 所看待事情的眼光不同。 蹇硕为刘宏而悲,为何进而恨。 可是,在何进的眼中,他并未参与伏杀刘牧之事。 只是顺势而为,召集公卿开启廷议,并让河东守备营彻底倒向自己,还能接手袁氏的部分资源,有利而无害。 “愿大汉万年。” “刘牧,这次朕做你手中刀。” 刘宏望着蹇硕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厉色。 本以为自己挑选一个草莽之人为外戚,便可以遏止外戚之祸,并抗衡士族,没想到何进能蠢到这种地步。 自己的两个儿子,真的无人能扛起大汉了。 那便让自己做一次刘牧的刀,杀一个干干净净,反正自己都昏庸了,不怕为刘牧背一个的骂名。 袁隗之死。 在洛阳堪称惊天动地。 坊间各种秘传,让整个汝南袁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袁绍,袁术,袁胤等袁氏族人收到消息之后,神情惊恐的赶回太仆卿府。 没有满府白绫。 没有侍从披麻戴孝。 只有袁基面色苍白,跪于府堂之内。 对袁氏所有的安排,以及伏杀刘牧,皆是他与袁隗安排,并未扯上其他族人,但该来的暴风雨,还是要来了!。 “兄长。” 袁绍不顾早已失魂落魄不知所以的袁术,攥拳上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将军只说让某回来奔丧。” “某杀了叔父。” “因为他通敌,想要让骠骑死在并州。” 袁基没有明言,只是凄然道:“从今往后,本初,公路,你们便去追随大将军,某会在朝中告病,闭府锁门!” “为什么?” 袁术崩溃的冲上来揪住袁基衣襟,狰狞道:“你弑杀叔父,行不孝之举,一个宗王之子,伏杀失败又何妨,你为何要杀了叔父!” “公路。” “骠骑胜了。” 袁基缓缓掰开袁术的手指,眼中满是失望:“美稷县大捷,北伐大军已经开始对鲜卑围剿,不出一个月时间,并州必定传来捷报,为兄弑叔父,只是为了保全汝南袁氏。” “混账。” “不孝之举。” 袁术捏起拳头,忍着砸下去的冲动,转身离开太仆卿府。 袁基可以从子弑叔父,但他不能以弟犯兄。 只可惜自己还未能在朝中崭露头角,袁氏便已经崩摧,需要靠一个以前不入眼的屠户来庇护自身,可耻可笑。 “你们出去。” 袁绍朝着身后的袁胤等人摆了摆手。 “是。” 众人狠狠剜了眼袁基,转身离开大堂。 袁隗之死,代表着袁氏的衰败,树倒胡松散不至于,但辉煌不存了。 “兄长。” “你有苦难言吧。” 袁绍倒了两杯酒水,跪在袁基对面递过去,又自饮一杯道:“并州有人设局,必然是兄长的手段,叔父是为了你而死。” “是。” 袁基没有动地上的酒水,抬头红着眼睛回道。 “明白了。” 袁绍深吸了口气,放下酒器起身走向门户。 事情如此。 他又能说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袁氏啊! “本初。” 袁基开口道:“公路心思不坏,只是还没有体会到权力争斗的可怕,豫州已经被天子与刘牧瓦解,为兄在冀州有布局,州郡县官吏皆有袁氏门生,来日你可携冀州成就大事,袁氏便托付在你的手中了。” “兄长。” 袁绍脚步一顿,不禁问道:“事已至此,某真的可以做到吗?” “本初。” 袁基惨笑道:“太医令证明天子久病,皇子无能,只能靠宗室力挽狂澜,陛下才迫不及待的推刘牧出来,并屡次加以重权,但士族的根系从来不是在朝堂,而是在州郡,宗王之子不能治州郡是他最大的破绽,你能明白吗?” “明白了。” “弟,敬送袁基兄长。” 袁绍转身大拜,而后决然离去。 他比袁术成熟,知道朝政之争的可怕。 上一次,何进输了,以外戚之身都要死一个何苗。 这一次,汝南袁氏输了,一个袁隗止不住天子与刘牧的屠刀,所以袁基也会死,袁氏将无人在朝为卿,只能在州郡一较高下。 而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推出何进,蛰伏其羽翼之下。 袁隗的死。 为满朝士卿,天下士族蒙上一层阴霾。 并州的大捷,成为朝堂争斗的转折点,看似天子赢得胜利,但袁氏自戕,自我瓦解,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纷纷感慨不愧是四世三公之族,竟然有这般果决的勇气。 太常治下。 太史令府门。 吴范骇然失色,惊恐道:“太史令,袁隗死了?” “死了便死了。” 李意煮着茶水,嗅了嗅蒸腾的热气,咋舌道:“陈国工坊去年卖了炒茶,今年这茶叫什么红茶,味道分外醇厚啊。” “天象可变?” 吴范顾不得谈论什么茶叶,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啊。” “观星望气之术太差。” 李意抿了口茶水,淡然道:“五星凌月,从来不是什么士族,而是邦野拥众寇边,使诸夏陆沉,黎庶百不存一,萧关之战,美稷县之战,加上骠骑北伐关外,兵灾已解,勿忧。” “非士族。” “而是邦野寇境?” 吴范瞳孔猛然张大,难以置信道:“他们有胆?” “人心莫测。” “阴至极,则生阳气。” 李意眼眸中含着笑意,意味深长的凝视并州方向。 邦野受大汉四百年的威慑,当畏惧的山主猛虎衰弱,群狼必定扑上来撕咬,人如猛兽,凶性未退,亦会如此。 第119章 幽州军至,敌首如山,烽火不熄 白气入北斗。 泰山北斗,兵灾尽解。 这一刻,吴范大彻大悟,对观星望气有新的理解。 袁隗的死。 卷起的风波还未停歇。 并州,雁门郡,平城关的烽火不熄。 烽火燃起第二日,刘牧行至规划营地,看着这群近乎理智崩溃的人。 “刘牧。” “士可杀,不可辱。” 王允披头散发,冲在栅栏前怒吼。 “王子师。” “胜者王,败者寇” 刘牧垂袖而立,漠然道:“其实我还得感谢你们,让大汉王师不必受远征之苦,可以在关外寸野之处就能伐灭鲜卑主力!” “咕嘟。” 王允咽了口唾沫。 刘牧抬头看向关隘,沉声道:“大军并营,辎重消耗极为严重,我请诸位为大汉续上烽火狼烟,在天穹之上,望着大汉万胜。” “什么?” 王允神情呆滞道。 “典韦。” “请诸君赴死。” 刘牧负手走向帅帐。 誓师祭旗? 战后清算? 不,刘牧要将这些人当做薪柴,烧起誓师烽火,更要他们死去都注视着这场北伐关外的战争,见证鲜卑的败亡。 这一日,营垒中血煞冲霄。 典韦率王卒尉持刀入营,将所有人屠戮一空。 在匈奴义从军惊恐的神情下,将一具具尸骸搬上关隘,投入烽火燃烧。 临近傍晚。 整个关隘与山脉,都落下如白雪般的灰烬。 关外,鲜卑营垒所在。 扶罗韩眼中满是疑惑,伸手接着落下的白灰,惊讶道:“还未至凛冬,怎么就下雪了。” “不。” “那是尸骨灰烬。” 步度根倒吸了口冷气,连忙朝着可汗营帐跑去。 “什么?” “你让我退兵?” 可汗营帐内,魁头惊怒的看着步度根。 他动用可汗之权,招各部来平城关外屯驻。 为的就是踏破关隘挥师南下,将族人引入并州沃土,可步度根竟然让他退兵? 若此次退兵,不必别人争夺可汗之位,他自己就得下去,而且还得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兄长。” “可汗。” “大汉内部有变啊。” 步度根急忙解释道:“现在帐外飘荡尸骨的灰烬,而且还是被烽火狼烟卷起来才能弥漫山野军帐,若真的是呼衍黎初胜了,焚烧尸体之际,为何不打开关门引我们进去?” “这……!” 魁头脸色一变再变。 “兄长。” “破关无望了。” 步度根上前劝谏道:“凛冬之前必须撤回族地,不然只能在弹汗山的旧王庭落脚,除非兄长想要付出数倍,乃至十倍的代价,让族人下马攻城。” “再等等。” “你让某再等等。” 魁头徘徊左右,咬牙道:“某还想等等,三日之内若城关不开,或者没有人出来传话,我们便撤军。” “好。” 步度根大松了口气。 三日时间并不长,一场战争不是几个月便能分出胜负,对峙厮杀一两年都算正常,只要魁头听劝就可以。 与此同时。 平城关往北数十里之地。 公孙瓒蓬头垢面,吐出一口沙土,惊愕的望着堆砌成山的头骨,还有长空不断俯冲下来的雄鹰,落在京观上叼啄腐肉。 “咕嘟。” 八千幽州军吞咽着唾沫。 有人揉红眼,想确认自己是否看到了蜃景。 但扑面而来的腐臭与血腥证明没有看错,真的有一座头颅山横在大地上。 “来迟了?” 刘备嘴唇干裂,眼中满是悚然。 他见过皇甫嵩在冀州征战,见过黄巾军首级堆砌成山,可邦野之人首级筑京观,还是生平仅见。 “公孙将军?” 突兀,一匹快马从山岭中冲了出来。 公孙瓒持锋警戒,大喝道:“胡儿来犯,大军备战。” “铿。” 有人抽刀,有人拔剑。 亦有人备弓弩,瞄准了一侧的山岭。 刘备抽出双股剑,下令道:“云长,翼德,随某杀敌。” “诺。” 关羽,张飞大喝。 “公孙将军。” 来人连忙扯着缰绳停在远处持锋拱手,喊道:“末将是护商军侯胡车儿,奉命在此等候幽州军。” “护商军?” “你是胡人?” 公孙瓒眼中满是不悦。 胡车儿嘴角一抽,解释道:“某有将军令证明,而且护商军与河内守备营昨日初至,带着骠骑的军令等候幽州军!” “上前。” 公孙瓒深吸了口气,对着身后压了压手。 “诺。” 胡车儿连忙御马上前,从革带摘下符令递过去。 “军侯。” 刘备收起双股剑,好奇道:“既然护商军与河内守备军初至,那这京观何人所筑,莫不是平城关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是啊。” “某等来迟了?” 张飞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没来迟。” 胡车儿高傲的扬了扬头,说道:“美稷县之战斩敌首十六万,南匈奴两部夷灭,骠骑让某等将首级运送此地堆砌起来。” “十六万之首?” 公孙瓒,刘备等人无不悚然。 这还是并州内部的战争,若是平城关一战,难道真的要让敌首堆砌成山吗? “将军快走。” 胡车儿调转战马,引路道:“平城关烽火已经两日不熄,骠骑说了只燃三日烽火,便要北伐关外,某等还有不少路程要走,更要养精蓄锐。” “当得。” 公孙瓒还了符令。 领着八千幽州军,紧随胡车儿向前而行。 大军谨慎前行,直至月上柳梢,才遁入一片山坳与护商军,河内守备营汇合。 没有篝火,更没有埋锅造饭。 所有人都咀嚼着炒豆,眼中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凶戾。 “公孙将军。” 张济微微拱手。 马腾,周慎拱手道出自己的姓名。 公孙瓒上前道:“某是公孙伯圭,这位是师从子干先生,亦是某同门的刘备,刘玄德。” 刘备肃然道:“中山靖王之后,刘玄德见过诸位将军。” “宗室之人?” 周慎细细打量了一下刘备。 腰悬双剑,垂臂过膝,看着相当擅武,有侠气…… “可惜。” “家道中落了。” 刘备有些惭愧的叹息道。 张济不予理会,而是摊开一张舆图,说道:“我们现在距离平城关还有六十里,鲜卑营地广袤,纵向有十里,横向超过二十五里,距离我们最近的是鲜卑人的羊场,只有不到十里,公孙将军何意?” 公孙瓒凝重道:“鲜卑多少人了?” “不知。” 周慎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临行之前,按照鲜卑陈帐来算,已经超过二十五万人,至于具体有多少人,他们人人皆兵,并不能算役夫从卒,不过算上马奴,妇孺,至少超过三十万之多。” “这么大的面积?” 公孙瓒眉头紧锁,有些束手无策。 鲜卑人太多,在平城关外扎营还算紧凑就这般广袤,必须要找到一个突袭点才能帮助关外北伐主力打开缺口。 第120章 携大纛入阵,掏心掏肺的公孙瓒 山坳中。 胡车儿点燃一盏油灯送来。 周围有军卒起身围绕,将火光压制成一个小圈。 公孙瓒望着舆图,挠了挠发痒的头皮,谨慎道:“某领军八千,只有三千余轻骑,护商军与守备营何意?” “简单。” “冲营,焚帐。” 周慎眼中闪烁着亮光,低声道:“护商军为三军之最,骑兵也是他们最多,所以一旦骠骑与鲜卑交战,由护商军杀入鲜卑后军;河内守备军,幽州军破营焚帐,最后开始围猎溃军!” “嗯?” 刘备眉头紧蹙。 关羽亦是攥着刀柄,有些不甘心。 他们从幽州而来,竟然不能领军入阵,只能在旁处游杀? “不成。” 张飞神情不悦,直言不讳道:“某等从幽州日夜兼程,路上还碰到好几次鲜卑游骑,岂能做佯攻之军。” “呵。” 马腾笑道:“我等从武威起兵,先去了匈奴王庭,后奔赴美稷县杀敌十六万,最后行至此地,小将军可知军令如山,不是你想布阵何处,便要布阵何处,此地周将军与张将军军职最高,我等听令便是。” “你?” 张飞眸子大瞪。 “翼德。” “三弟。” 刘备,关羽连忙拉住张飞。 为将之人布阵御敌,麾下将卒叫嚣,可斩不赦。 周慎,张济是什么,都是追随骠骑刘牧参加过萧关之战的狠人,加上来之前就斩敌首十六万,杀伐冲心,一个不慎便会激起杀意,万万不能触怒。 “便如此吧。” 公孙瓒斟酌了一下,无奈道:“云长,翼德都有万夫不挡之勇,某给他们调千骑,帮助护商军破阵如何?” “可以。” “终是骠骑的同宗,焉能不准。” 张济收起舆图,淡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开始休整,某已经遣派斥候前往侦查,但有动静便可疾行关前。” “可。” 公孙瓒,周慎等人颔首。 三军联合,只待烽火狼烟熄灭,便能直插鲜卑后军阵地。 一夜过后。 烽火狼烟愈发的旺盛。 各营军卒打磨锋矛,擦拭刀剑,整备盾甲。 萦绕于平城关上空的凶煞之气近乎凝成实质,连天地都为之变色,惊的周围山岭飞禽走兽为之远遁。 中军,帅帐之内。 各营主副将齐聚,肃然等候布阵之令。 华雄拳头紧攥,仿佛回到萧关之前,热血依旧。 “骠骑。” 典韦打破肃杀之景,憨厚的问道:“末将是否提前筑誓师台?” “不必。” “誓师已经完成。” “明日出关,我携纛入阵。” 刘牧杵着定业刀立于帐中,沉声道:“王卒尉护纛不失,纵然我死在战场,大纛都不能坠倒,更不能停下,除非王卒尉死绝,你可明白?” “诺。” 典韦睁大眼眸。 他不相信刘牧会死在战场之上。 若真有人需要死在最前方,定然是他,为君赴死,便是他的使命。 “龙骧为先。” “介士,狼骑,紧随大纛左右不得溃散。” “复土,义从军,射声居左,备驽马驾车冲阵,车舆上承载茅草,猛火油,要让鲜卑畏火乱阵,尔等才能入场。” “华雄,段煨居右,你们各自列阵御寇。” 刘牧没有过多排列军阵,各营有各营的军阵克敌,连他都披甲入阵,只能大方向把控战场。 此战,各营只有一个目标,便是望着大纛前行。 要么杀穿鲜卑军,要么随着大纛倒下,他们各自退军回关。 “诺。” 帐下众将热血冲头。 骠骑披甲,入阵鲜卑,连大纛都入阵向前。 这种情势无需多言,唯有紧随骠骑赴前杀敌,死战不退。 “备战吧。” 刘牧挥手指向帅帐门户。 众将没有多言,拱手退出帅帐返回自己的营地。 “骠骑。” “好似钟爱会战。” 沮授没有劝谏刘牧敛锋,而是感慨道:“不过应对邦野游牧,会战是最好的选择,不然想要找到他们难于上青天。” “公与。” “入阵非我所愿。” 刘牧转身行至上位坐下,捏起毛笔道:“你统御辎重从卒,军医,筹备伤药,热水等等,一定要及时治疗重伤军卒。” “诺。” 沮授作揖,起身退出帅帐。 “先生。” 帐外,典韦咧嘴一笑。 沮授眉头扬起,打趣道:“典尉令是要问骠骑为何入阵?” “是。” 典韦拍着胸膛道:“某无惧入阵万军,但骠骑身份非凡,为何不似萧关那般挥旗布阵,而是入阵杀敌。” 沮授沉默一会,问道:“为何这么问?” “王卒皆问。” “某要给他们一个回答。” 典韦眸子垂下,说道:“我等不惧死,可是怕护不住骠骑,但王卒向来从令而行,只能任由骠骑赴前。” “战场规模不同。” “萧关战场不大,令旗鼓声皆可传。” “这次的战场太过广袤,只能任由各营自己排布军阵。” “可会战必须有目标,他们需要一个方向来指引他们聚拢,向前冲杀。” “骠骑与大纛一体,只有他入阵为引,才能不令各营被鲜卑人冲散,迷失在战场,被人分割成一片片战场绞杀,将军可明白了?” 沮授措辞良久,给典韦讲清楚大规模会战的核心。 这也是刘牧所言‘入阵非我所愿’的原因,战场杂乱,一旦各营失去目标与联络,军势顷刻分崩离析,有人杀穿,有人滞留战场,大汉迎不来大胜。 所以,刘牧才言自己携纛入阵。 纵死在战场,大纛亦不能倾倒,不能停止。 “某明白了。” 典韦持手戟走向王卒尉营地。 明日之战,他们护卫的不是刘牧,亦是刘牧,此战大纛与大汉与骠骑同在。 “呼。” 沮授吐了口浊气,负手走向辎重营。 这一夜,月朗星稀。 关内关外,不一样的景色。 关外,鲜卑人的鼾声响起,羊,马,于熟睡中咀嚼牙齿。 关内,有人熟睡,有人闭眼畅想战场上杀敌立功,功封列侯。 黑暗退潮。 天际亮起微光之际。 刘牧起来披上甲胄,扣上披风,想了很久又在身上套了一件黑红相间的冕服氅衣,显得更加的扎眼。 唯有如此,方能为大军领路,赴前杀敌。 第121章 交战,诸君赴前,鲜卑胆敢寇边否? 紫气初生。 秋野朝露染长袍。 刘牧跃上白曦,紧了紧马鞍两侧的三柄定业刀。 抬手抚过马鞍后桥悬挂的五石弓与箭囊,决然提起马槊,带着王卒尉所组护纛营率先出关。 秋风凛冽,大纛招展。 轰然矗立于关外,似乎在召唤大汉的兵卒。 紧接着,龙骧,介士,狼骑依次出关列阵,大地都在铁蹄之下颤栗,如地龙翻身般惊醒熟睡的鲜卑人。 华雄,段煨列阵居右。 复土营,义从军,射声营驱车驾马,列于左侧。 这一刻,大汉王师赴北出关,持锋仗刀,克敌御寇,伐于寸野之土,犹如不可破的黑色长城。 “出关了。” “汉军出关了。” 顿时,整个鲜卑人营地爆发出怒吼。 战鼓声,牛角号,齐齐响彻营垒,促使营地内部大乱。 “何事如此糟乱?” 魁头睡眼惺忪的走出可汗王帐。 步度根冲了过来,急忙道:“兄长,汉军出关列阵,持纛向前,他们在宣战,要对我们发动战争了。” “哦?” 魁头猛然睁大眼睛,滔天怒气迸发。 他还未曾领人叩关攻城,汉军就出来了吗? “幸好。” “幸好。” 步度根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急忙道:“好在有汉人教我们怎么布营,若是没有营地外面的壕沟与木刺,恐怕汉军就会直接袭击营地。” “备军。” “出营交战。” 魁头不屑一笑,转身入帐披甲。 若不是汉人内乱,还有人赴王庭给他解释并州内部问题,以及教他们怎么扎营防备,他还真的不敢举族犯境。 只可惜,当初族中的燕人阎柔去了乌桓,不然此战前期定能更加完备。 “刘牧不才。” “披甲持锋,携纛入阵!” “今日,牧与君同伐鲜卑,但求复土戍边。” 刘牧持槊御马,行于各营阵前。 典韦与王卒尉护纛而行,扯着嗓子传递这番话。 “骠骑万胜。” “大汉万胜。” 所行之处,将卒奉武挥锋。 骠骑入阵,大纛前压,只为复土戍边,他们就算战死沙场,此生亦无憾。 “不。” “不是骠骑万胜。” “龙骧万胜,介士万胜,射声万胜,狼骑万胜,是所有复土戍边守备之军万胜,是大汉万胜,并州万胜。” “记住这面大纛,勿要忘记。” “我们身后是大汉北疆,是九郡的百姓。” “入阵望纛,赴前无退,刘牧就在前方,大纛就在前方,克敌复土便在今日,御寇戍边就在今日。” 刘牧持槊遥指鲜卑营帐:“诸君切记,刘牧赴前,寇敢持兵杖,王师必戮,仇寇不亡,毋宁死漠北。” “万胜。” “赴前无退。” 杀伐之声并起,九霄云烟都被搅碎。 数万之军,列阵舞锋,压得刚刚出营列阵的鲜卑人都止不住后退。 “邦野之族。” “大汉诸君赴前,胆敢寇边否。” 刘牧行至阵列最核心之处,眼眸如骄阳般炽热。 “列阵。” “备弩,上弦。” “介士之卒,有进无退。” “盾卒向前,锋矛次之,备矢仰射。” 赵云,吕布,张辽,张杨,宗员,华雄,段煨等人齐声下令,而后各自纵马而出,列于刘牧身后。 “大汉。” “这就是大汉王师吗?” 义从军中,呼厨泉目光炽热,恨自己不能上前。 这一刻,莫说是他,就连羌渠都没有资格上前,因为有资格的皆是各营主将,是大汉骠骑身后最为锐利的长矛,是生死可依的袍泽。 匈奴义从军不配,不配啊。 这一刻,他竟然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汉人,为何没有资格赴前。 “呼。” 陈槐深吸了口气。 攥紧手中的锋矛,目光落在鲜卑阵列前排。 “赴前不退。” 阎行嘴角扬起一抹血腥的笑容。 各营,各卒,目光如刀,攥着军械不由齐齐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刻,刘牧身后不止是各营主将,是整个赴北之军,是大汉帝国近乎半个国的力量,化为鲜卑人不可撼动的雄关。 君欲往北,某必从之,为君而死,生之大幸,不悔…… “咕嘟。” 出营列阵于前的魁头不禁咽了口唾沫。 诚然,这一刻他竟然有些畏惧了,遑论扶罗韩,步度根,以及东部鲜卑的素利,弥加,阙机等人。 此时,他们明白大汉不只有与他们媾和的人。 大汉有携纛入阵的骠骑,有不畏死的汉使,有赴前不退的军卒。 “刘牧。” “你要死战吗?” 魁头犹如面对一座巨山,声音都有些颤栗。 “勿言。” “犯大汉者,虽远必诛。” 刘牧横槊大喝道:“诸君归营,赴前入阵!” “杀。” “杀。” “勿留一个汉人。” 魁头勃然大怒,向前挥舞弯刀。 刘牧的漠视,大汉军卒的气焰冲天,让他压力骤生,再这样下去多于汉军数倍的族人,都会被压垮,失去交战的意志。 “杀。” “赴前无退。” 北伐军各营长啸,持锋向前。 龙骧,介士,狼骑犹如三根锋矛般撕裂大地。 “备弩。” “仰射一轮,持锋入阵。” 刘牧御马疾行,挥手将马槊抛给同行的典韦。 摘下马鞍上的五石弓,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矢,没有瞄准,没有迟疑,直接对天抛射。 三支响箭,带着尖锐的鸣响划过虚空。 而后刘牧挂上五石弓,伸手接住典韦抛回的马槊。 “放箭。” “全部放箭。” “将披黑袍者,钉死在前方。” 鲜卑阵列,魁头面容狰狞,持刀长啸。 大汉骠骑持纛入阵,他鲜卑可汗岂能退却,况且他的兵力是大汉的数倍有余,优势在我,何惧冲锋陷阵。 “咻。” “咻。” “咻。” 铁骑未至,箭矢先交。 箭羽如云,在两方上空汇聚,碰撞,下落。 没有人理会箭矢是否会落在自己身上,眼中只有不断向自己冲杀而来的人。 “轰隆。” 龙骧还未触敌。 复土营率先与鲜卑人交手。 轰的一声,驽马带着冒火的战车,悍然冲入鲜卑人阵列。 车舆倾倒,驽马脱缰,火星四散于人群之中,纵然是常年受到训练的鲜卑战马,都开始人立而起,疯狂嘶鸣,撞得人仰马翻。 然后朝着四方崩溃逃窜,将不少鲜卑人踩得骨骼折断,痛苦哀嚎。 野兽畏火,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没有办法避免,这便是刘牧为复土营增添战力,减少战损的手段。 第122章 血战无退,典韦持旗斩鲜卑 “散开。” “快点散开。” “控马,勿要让马惊了。” 鲜卑人阵列大乱,冲锋之势戛然而止。 然而,混乱未止,漫天的箭矢从天而落,在烟尘中爆出一朵朵血花。 仅一瞬,复土营便击溃鲜卑人的前阵,让鲜卑将无法组成有效的阵列,只能硬着头皮迎接冲击而来的刀锋。 远处,槊锋闪耀白芒。 一马当先,披甲入阵的刘牧杀至。 天穹之上的箭矢,如影随形般随之坠下,似星辰落地,碾碎鲜卑人的前列。 龙骧,介士,狼骑紧随其后,吕布,赵云,张辽更是不畏死,将各自的阵列统御交于各营中郎,副将。 自己则是领部分亲卒护着刘牧,护着大纛。 大军交锋,锋矛箭矢为先,交错地瞬间便化为尸山血海。 赴前,赴前,军卒持锋仗刀,剑戟森森的刺入鲜卑人广袤阵列核心之地,扬起漫天寒霜的利刃,带走身边仇寇之首。 大势归刘牧,特性,光环开到了极致。 龙骧,介士,狼骑无人能阻,每一个都让鲜卑人望而却步。 没有覆舟之势,只有一往无前,克敌御寇,金戈交错,以鲜血书写着鲜卑人的碑文,杀伐声咏唱着亡敌悼语。 “噗呲。” 复土营所在,徐晃持斧刃枭首。 眼眸时不时跃过层层人群,望着不断向前的大纛。 不远处。 厮杀极为惨烈。 复土营以步卒战鲜卑精锐游骑。 纵然是烈火战车率先冲散对方,但拼杀的依旧焦灼。 从酒泉而来,为报平西寇之恩的杨阿若持剑斩断跃起的马腿,抽出扎在身上的箭矢,带着血光刺入鲜卑人的眼中,最后仰倒在地上喘息。 “呼。” “够本了。” 杨阿若抬手看着长剑。 鲜血模糊了双眼,依旧能看到剑锋崩裂出无数缺口,已经无法杀敌。 原来……,鲍出说的没有错,战场和街市真的不同,酒泉街市他可以从东市砍到西市,在关外战场却只能杀十二个鲜卑人。 “还能战否。” 猛然,鲍出沐血而来,腰间挂着两柄鲜卑弯刀。 伸手拉起血泊中的杨阿若,抽出一柄弯刀递了过去。 “赴前无退。” 杨阿若弃剑持刀,扬起一抹笑容。 这一刻,他明悟了街市与战场的不同,但他不后悔从凉州赴北而来,更不后悔所带马匹调配成了烈火战场。 这就是战争,所有人都要为赢得胜利而搏命。 抬头眺望,大纛所在才是主战场,应该相比复土营更加惨烈吧! “来吧。” 祝公道持着锋矛赶至。 不知何时夺了鲜卑人的战马,腰间挂着一颗血色首级。 挥舞锋矛,轻松挑落两三个围杀上来的鲜卑游骑,朝着杨阿若,鲍出咧嘴一笑,纵马持锋向前厮杀,追逐远去的徐晃。 诸君赴前,大纛入阵,为将者先亡。 鲍出,杨阿若跃上战马,拨马转头而行,与祝公道并肩杀敌。 所过之处,复土营的伍长,什长,队率,百夫长,军侯皆有人死去,他们熟悉的乡勇义士往前无退。 茫茫人海之中,复土营就如沙砾一般被淹没。 有人回头,昨天夜空下高呼愿随骠骑死战的袍泽倒在了路上。 他们身上插着箭矢,胸膛被鲜卑人的弯刀划开,却依旧握着长剑,持着锋矛,杵着战刀,保持向前冲杀的姿态,只是眼中失去了神采。 似乎,在低语赴前无退,在凝望活着的袍泽向前,期盼代他们入阵杀敌。 复土营最前方。 张杨披甲,身边亲卒尽去。 回望之际,只剩下不远处紧随的徐晃,以及赶赴而来的祝公道等人。 “公明。” “扬旗列阵聚兵,向东靠拢。” 张杨持锋斩杀一个鲜卑人,凝望远处飞扬的大纛,长啸道:“复土之军,凡见旗者向东而聚。” “诺。” 徐晃大喝一声。 指挥周边复土军卒竖起旌旗,号召还活着的人汇聚成阵。 小片刻时间,数千人的复土军卒,只有不到三千人还活着,在张杨与徐晃的统御下,不断朝着东方杀去,那里是射声营所在。 复土营损失殆尽,只能融入射声营才能保住剩下的军卒。 最核心的战场。 龙骧,介士,狼骑并行。 锋矛,定业刀,环首斩马,带血飞舞。 不管是何种军械,都被他们用到极致,所过之地鲜卑人无一存活,锋矛崩了还有定业刀,定业刀崩了可以夺敌人的利刃还击。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追逐大纛,直到切开整个鲜卑人的阵地。 “轰。” 猛然,护纛营侧翼的狼骑,被如浪潮般的鲜卑人冲开缺口。 扶罗韩率领数以百计,千计的鲜卑精锐,纵马杀向大纛,似乎想要用人命凿开壁垒,将狼骑,护纛营截留在此地。 “滚。” “蛮夷安敢触旗。” 典韦闻声回望,将双戟挂在马鞍上。 悍然从护纛营中夺过一杆牙旗,跃下战马狂奔而返,如巨人撼山一般,横旗撞在缺口处。 一旗所阻,人马俱退,鲜卑人无不骇然。 领头的扶罗韩神情惊恐,难以置信一个人能扛着巨旗,速度比战马还快,一击轰退十余骑卒。 轰的一声,还未等他惊醒。 牙旗如天柱左右横扫于半空,将四周的鲜卑人全部扫落战马。 “某识得你。” “那日取刀,你在前列说话了。” 典韦扛着牙旗,单手抽出小戟生生割下扶罗韩的首级。 什么扶罗韩,什么封侯之功,他不太懂,只知道护纛营不能破,骠骑说大纛不能倾倒,可在他看来连牙旗都不能倒一面。 “尉令。” 一个王卒尉纵马赶至,看着染血的牙旗欲哭无泪。 他好好纵马护旗,不敢令旌旗有一丝倾斜,没想到自家尉令直接夺旗跑过去杀敌,还好像砍了一个鲜卑将军。 “拿着。” “勿要倾倒。” 典韦将牙旗递过去,悬上扶罗韩的首级。 迈着大步追上自己的战马,摘下双戟开始向前追逐刘牧的背影。 “典尉令万胜。” 护卫侧翼的狼骑,纷纷调转马头长啸一声。 离谱,太离谱了,恐怕古之恶来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持旗阻敌,一人慑千军,还能追上跑远的战马,看着比自家的破虏将军还猛,这样的护纛营,真的需要他们拱卫侧翼? 第123章 华雄:步度根,留下首级再走 赴前无退。 冲锋,冲锋,望纛而行。 参战的大汉军卒只有一个信念,便是追逐大纛,将前方拦路之人斩碎,碾成肉泥,这样就没有人能阻止他们朝大纛靠拢。 随着时间流逝,大汉军卒战损不少。 可死去的鲜卑人遍地都是,如同麦草一般倾倒。 大军仗刀行过之处,只有残肢断臂,将平城关外化为真正的尸山血海。 “喀嚓。” 战场中一声鸣响,第二柄定业刀崩碎。 刘牧面容冷肃的撒手而投,断裂刀锋没入一个鲜卑人的头颅。 回手将化为布条的长袍扯下,又从马鞍上抽出刘宠给他锻造的定业刀,伴随血红色的披风迎风而展,顷刻成为战场中心最为耀眼的存在。 随着光环加持,三万余铁骑成为战场上无可匹敌的先锋之势。 刘牧携纛入阵,一往无前,万军莫敌。 吕布,赵云,张辽等人紧随其后,拱卫整个护纛营不断深入鲜卑人阵地,为各营军卒竖起聚军之旗。 他们不能停,前方更是没有人能拦路。 鲜血,残肢断臂,倾倒的战马,一一被甩在身后。 刘牧左手持刀,右手持槊,领着护纛营,带着龙骧,介士,狼骑,往前不止,欲要杀穿鲜卑人阵地,分兵向左右合围。 茫茫旷野,天空变得阴沉沉,大地被浸的殷红一片。 鲜卑营地大后方。 护商军,河内守备军,幽州军杀至。 远处的血腥让他们为之震惊,又见到鲜卑人踩踏着自己族人的身体,如潮水般朝着营帐,朝着他们涌来。 “放弃羊马。” “周慎,公孙伯圭,你们立刻入营焚帐。” 张济眸子大瞪,持着锋矛大喝道:“寿成,刘玄德,某等率军而击。” “诺。” 周慎,公孙瓒,马腾,刘备大喝。 鲜卑人在溃败,说明前方有大凶之事,若是让这些人退入营地,借着地势之利整备军卒,便是他们三军之罪。 故而,只能将羊场,马场俘虏的牲畜放弃,领军向鲜卑人和营地杀去。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旷野,好似都变成死战绝地。 当鲜卑人看到护商军之时,神情惊恐的可怕。 他们逃不脱,被人无声无息抄了后路,截停在战场。 此刻,只能恨自己为什么仅长了两条腿,更恨早已不知所踪的魁头,一个代可汗凭什么给各部发布可汗令,召集他们犯境大汉。 若没有魁头自作主张弄,操弄寇边九郡之事。 他们应该还在水源地放牧,教自家儿郎骑马射箭,而不是喋血旷野。 “勿动。” “某等愿退,永不犯境。” 鲜卑人群中,东部鲜卑首领素利崩溃大吼。 “死。” 万骑冲阵,关羽绿袍飞扬。 驾驭枣红战马,拖着青龙偃月刀,带着冲势扬刀而落,将素利皮甲切开,连带着战马头颅斩下。 什么勿动,什么愿退。 难道,杀了人还能当做不存在吗? 关羽未曾犹豫,持刀而挑,将素利首级斩下,随意挂在马鞍。 骠骑将军刘牧对外征伐,习惯以枭首记功,更喜欢用京观震慑邦野,此事大汉各州军卒熟知。 他自然也清楚,这喊话之人应当算得上鲜卑头领。 封侯之功不敢奢望,只请求骠骑将军能查察河东刑狱事。 将他的罪案消去,能回家看看妻儿,教授分别多年的平儿读‘春秋’。 素利之死。 令所有鲜卑人明白。 大汉内外夹击,从未想过俘虏,而是要截断他们的退路,彻底歼灭他们。 故此,死战,还是死战。 既然逃不脱,打不过,能杀一个汉军便杀一个汉军,成为绝响,亦不能孤行。 “唏律律。” 猛然,一抹血影从半空中跃出。 丈八长槊穿过三四个鲜卑人的胸膛,砰的一声甩落在远处沙尘中。 一个,两个,三个,无穷尽的铁骑,从鲜卑人群中踏血戮杀而出,将四周化为一片不可直视的以泽量尸之地,令护商军,幽州千骑愣在原处。 不远处,鲜卑人愈发的绝望。 大汉铁骑,竟然真的杀穿了广袤战场。 “骠骑。” 张济持锋而至,带着血色惊呼道。 刘牧拽着披风擦去马槊上的鲜血,猩红眸子扫过护商军与幽州轻骑,嘶哑道:“护商军,介士往东;龙骧,狼骑往西,合围歼敌,勿留一人。” “诺。” 张济,张辽,赵云应喝。 吕布御马上前,挑衅的看了眼赵云,亦是随即应道。 “嗯?” 张辽眉头微微一挑。 吕布马鞍上挂着首级,没看错的话是魁头。 “典韦。” “护纛再入阵。” 刘牧没有迟疑,脚磕马腹朝着西边杀去。 杀戮,还是杀戮,大军所过之地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显得幽州轻骑格格不入,更显得护商军找到同类一般。 鲜卑阵列被撕开,数百步宽的尸河作为分界。 大军从左右开始配合各营包抄,但战场太过广袤还是有不少鲜卑游骑逃离,当他们想要入营整备抵御大汉军卒之际。 才发现营地早已沦陷。 河内守备军,幽州军正在杀人焚帐。 烈火与鲜血同样鲜艳,大汉军卒犹如从烈焰中走出的不可敌神灵,让他们不敢朝着营垒靠近,调转马头朝漠北夺路狂奔。 一场歼灭战,杀的方圆百里血煞弥漫。 群山峻岭的飞禽走兽一退再退,生怕被这场战争波及。 此战刘牧入阵,虽一往无前,但身后并不孤单,有进无退的介士之卒,克敌万胜的并州狼骑,更有随驾入阵的龙骧军卒。 大军所掠,鲜卑丧胆,围杀的丧钟响彻天地。 溃逃无路,上天无门,死亡是寇边鲜卑唯一的归宿,陈尸旷野才是结局。 “可汗何在。” “大人,可汗的旗帜不见了。” 鲜卑军列杂乱,不断有人朝着步度根大吼。 “逃,快逃。” “勿要聚兵,先脱离大军。” 此刻,无匹的兵锋击溃步度根的理智。 敢阻他离开战场的人都要被屠杀,不管是扑上来的大汉军卒,还是鲜卑人,谁也不能拦他的路。 他畏惧了,比会战之际更加畏惧。 若刚才惧怕的是刘牧携纛入阵的威势,此刻便是被大汉军卒杀破胆了。 哪怕是檀石槐复生,齐聚三部各大部落,鲜卑恢复到巅峰时期,敢让他领军侵犯大汉边关,他都敢提刀砍下那个人的首级。 大汉不可战胜,大汉骠骑不可触怒,便是唯一的认知。 “步度根。” “留下首级再走。” 骤然,侧翼传来华雄急迫的怒吼。 步度根被吓得失了分寸,顾不上掉落在地的弯刀,僵着脖子扭头看去,想要看看什么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头留下还能走得了吗? 第124章 杀伐盈天,独留残尸见黄昏 “嗖。” 刀刃破空,劲风扑面。 明亮染血的利刃,映照步度根充满恐惧的眼眸。 “汉将。” 步度根轻声呢喃。 华雄面容狰狞,不为所动的双手持刀下压。 刀刃带着血色,切开步度根近乎半个身子,令其喋血丧命。 “大人死了。” “大人阵亡,快逃。” 步度根之死,令周围的鲜卑人哄散。 一场大溃逃,彻底无法阻止,更没有人敢站出来竖起旌旗,聚集鲜卑人有序撤离,或者对着大汉军卒组织反击。 因为,他们发现只要有人敢竖旗招人聚集。 便有大量汉军一拥而上,扑杀衣着最为华丽的族人,并将其首级砍下悬于马鞍,才开始对其他人绞杀。 北伐关外。 战争从烽火起,至烽火结束。 紫气东来,骄阳俯照,万物勃发的晨曦早已逝去。 大日西沉,杀伐盈天,战争落下帷幕,独留残尸见黄昏。 血色旷野对照金黄的山岭,遍地横尸的战场上有无数战马嘶吟。 “铿。” 王戎杵着锋矛,摘下头上的兜鍪。 靠在一匹早已死去的战马身上,颤抖着手接过陈槐递过来的水囊。 “如何。” 陈槐踩着尸堆咧嘴一笑。 王戎望着落下来的一滴水,苦着脸晃了晃水囊,无奈道:“君侯莫要打趣某,这水囊只剩一滴水了。” “是吗?” 陈槐微微一愣,拿过来晃了晃。 才发现水囊不知何时被划开一个小口,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没知觉了。” “所以你没有感受到而已。” 不远处,阎行抛过来一个水囊,张开手在虚空握了握,朗笑道:“陈槐,你还是太年幼,战后持锋都不一定能握得住,莫说是感知水囊有没有水。” “这倒是。” 陈槐将新水囊递给王戎,扶刀走向远处。 “骠骑。” “末将还能追敌。” 血泊战场中,吕布兴冲冲的喊道。 “末将亦可。” “介士还能一战。” “护商军知晓往北之路。” 赵云,张辽,张济等人纷纷发言。 一旁的周慎,张杨,宗员无奈至极,根本不敢插话,毕竟他们麾下军卒,真的没有力气追敌了。 况且,夜色将至,追杀敌军并不理智。 “末将亦可。” 这时,抱着步度根首级傻乐的华雄后知后觉凑了过来。 “不必。” “各营回退关内。” 刘牧握着水囊,抬手朝华雄招了招。 “骠骑。” 华雄如奉至宝般捧着步度根首级上前。 “不错。” “这是步度根吧。” 刘牧抿了口清水,颇为惊诧的看向华雄。 此战,华雄与段煨并不在光环的加持之下,没想到这都能让华雄在万军之中斩首,关西猛卒,有悍性,有血性啊。 “是他。” 华雄重重点头道:“末将日夜观看帅帐发下的画像,不会认错!” “不错。” 刘牧从旁边拿起定业刀,颔首道:“各营回关,留下亲卒配合辎重从卒打扫战场,斩首功绩由公与和辎重从卒核算,明日先统计伤亡,莫要耽搁袍泽治伤。” “诺。” 各营主将应声大喝。 大战结束,各营有追敌必剿之意。 刘牧却不准备出兵,战场广袤,奔波厮杀的时间太漫长。 如今各营人困马乏容易出事,且死去的鲜卑人足以震慑所有邦野。 那些逃窜出去的鲜卑人,更能将大汉之名传于漠北,令各部不敢寇边犯境。 各军归营,伤员遍布。 辎重从卒,役夫忙的脚不离地。 治伤,清扫战场,烹煮饭食,可谓热火朝天。 军功核算之地,有人拖着一串首级走了进来,被登记在册。 大规模的会战,几乎没有人顾得上砍首,大都是以战场分割,然后核算军功均分下去,换成钱财与田亩,至于抚恤自然是从大将军府,太尉府获取。 不过,有人不顾生死,带着敌首而归,自然要登记造册。 “钱财如山。” 刘备洗去血腥风尘,换上新衣。 扶着栏槛,凝望校场中一座座钱山。 这么多钱财,能够募集多少兵马,能够养活多少百姓啊! “羡慕吧。” “一州勋贵豪绅之财。” 公孙瓒疲惫的走了过来,解释道:“某刚询问过一些人,并州九郡有人通敌,所以骠骑遣人抄家,各营军卒的军功都可兑换这些钱财,还能换田产,并且根据军功在各营内部晋升军职!” “一州士绅勋贵?” 刘备眸子陡然大睁,悚然无比的问道。 “是啊。” 公孙瓒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刘备的肩膀,嘶哑道:“先去军帐休息,帅帐发军令,各营休兵三日,等军功与战场全部弄清楚再行议事。” “好。” 刘备重重颔首。 此刻,他望着钱山心有不甘,更有无尽的野望。 为什么……? 同为宗室之人,刘牧可以视一州士族勋贵为草芥,可他却连一个小小的县尉之职都无法保住。 未来,未来……他必定立于星空之下,扬起属于自己的旗帜。 平城关外之战。 血腥之气,随风跃过山野,飘向四海八荒。 辎重从卒,役夫持刀砍头都砍到麻木,难以想象参战之人是何等的惨烈。 一连三日。 关内,营垒中的嚎啕声不止。 战场之上他们无所畏惧,可下了战场疼痛袭来还是忍不住痛叫。 没有人嘲笑,没有人打趣,只有袍泽给伤员送来饭菜肉食,给他们讲述战场清扫的情况。 帅帐之内。 见沮授到了,刘牧放下啃着的羊肉,用布帛擦了擦嘴,问道:“公与,可是战场和军功统计出来了?” “是。” 沮授奉上书册,恭敬道:“各营伤亡不一,我军总计阵亡一万一千人,多是复土营与河内,河东守备军,轻重伤总计超过四万,义从军只剩下五千多,斩敌超过二十万,鲜卑溃逃应该超过八万,俘获战马数万,羊,驽马等等超过十万。” “封侯之功呢?” 刘牧行至铜盆,用热水搓洗着手上油脂。 沮授正色道:“奉先斩魁头;华雄斩步度根;扶罗韩领军冲开狼骑,袭击护纛营侧翼被典尉令斩杀;关云长斩素利;弥加死于复土营卒祝公道;阙机死于辎重从卒;余者大大小小的鲜卑首领只能认出一些,并不能以封侯之功核算。” “辎重从卒?” 刘牧微微一愣。 这种事情还能发生吗? 辎重从卒可是打扫战场的人,还能落得封侯之功? “是。” 沮授无奈道:“臣多方走访询问,阙机阵地被介士营冲散,此人坠马昏迷,被尸堆所掩盖,恰好碰上了打扫战场的从卒,故而被人斩之。” “有意思。” 刘牧擦拭着双手,沉声道:“传各营主副将入帐,还有祝公道,辎重从卒来帐中,军功制度不可撼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文远还真是差点运气。” “诺。” 沮授作揖退出帅帐。 第125章 封侯,吕布,护匈奴中郎将 军功制度。 刘牧从萧关之战所制定。 封侯,兑田,兑钱帛,这是不可被人撼动的制度。 杀敌御寇,开疆拓土,不应该只是为了些许的禄秩,死亡之后余下各家各户的白绫,或者草席一卷,便是一座荒丘。 当然,他能兑换军功的前提,便是背后有刘宏在支撑。 不久。 各营主副将齐入帐。 不少人目光落在公孙瓒的身上。 他们都是带着营中副将,或者如陈国军营的中郎将而来,为何公孙瓒如此离奇,竟然敢带着三个人入帐,八千人需要三位副将吗? “骠骑……!” 公孙瓒想要解释。 “好了。” 刘牧翻看着功勋簿,沉声道:“抚恤你们都清楚,此战按照边军抚恤,由太尉,大将军双府拨调,此事我会遣人督促,年内会发下,更会让人督促抚恤到户!” “诺。” “谢骠骑。” 各营主副将恭敬道。 “封侯。” 刘牧扬起功勋簿,目光落在帐中不起眼的一个青年身上,笑道:“李肃,五原人,以郡吏之身领役夫来平城关负责后勤辎重,可对。” “骠,骠骑所言甚是。” 李肃有些惶恐,磕磕绊绊的回道。 “无需如此。” “该是你的,便是你的。” 刘牧扬手止住,淡笑道:“奉先斩魁头,封赐为武都亭侯;关羽斩素利,封赐为忠义侯,禄秩等同食邑三百户;祝公道斩弥加,封赐为勇毅侯,禄秩等同食邑三百户。” “谢骠骑。” “骠骑万胜,大汉万胜。” 吕布,关羽,祝公道作揖大拜。 帐中不少人用羡慕的目光看去,封侯之功难得,为之羡慕,又为之恭贺。 “华雄。” 刘牧笑着问道:“你是关西人,想要封在关西,还是封在河东?” “还能选?” 华雄惊愕之后,瞬间大喜。 “准你选。” 刘牧拂袖笑了笑。 “哈哈。” 顿时,整个帅帐爆发出一阵大笑。 毕竟,华雄对于封侯之功的执着,可是传遍整个营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豫州行吗?” 华雄不假思索的问道。 “可。” 刘牧思忖片刻,沉声道:“你斩步度根,可为定陵亭侯,至于军阶擢升,我会拟文发往洛阳!” “诺。” 华雄咧着嘴朝帐下所有人望去。 “咳。” 赵云忍俊不禁的咳了一声。 张辽,段煨等人都麻了,感觉华雄现在像个张开翅膀的大公鸡,炫耀自己的雄姿,还非得强迫着他们看。 “典韦。” “己吾亭侯。” 刘牧目光落下,沉声道:“军职不升,依旧是王卒尉令,公与发公文回陈国,让军谘司置办一套宅邸,赠与典韦!” “诺。” 沮授研墨备书道。 “还有一件事。” 刘牧缓缓起身,沉声道:“从今日起,吕布以护匈奴中郎将之身,统率并州狼骑,此事我会上禀天子,羌渠与奉先要多有交流,再有兵谏,叛部犯境之事,鲜卑就是尔等下场。” “诺。” “谢骠骑。” 吕布肃然应喝道。 羌渠则是松了口气,感慨长生天庇护。 休屠,呼衍犯下的孽,终究是过去了,再者吕布为护匈奴中郎将,也算是与他同生共死之人,应当会好说话一些吧? “李肃。” “你呢,准备如何?” 刘牧目光落下,说道:“我可以举荐你为大县之令,或者让你进入并州刺史府为吏,且不会少了你的封侯之功。” “骠骑。” 李肃深吸了口气,忐忑道:“臣能迁为豫州县令吗?” “可以。” 刘牧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笃定道:“你斩阙机,封赐安顺侯,禄秩等同食邑二百户,并迁为许县令,至于为何禄秩少了,你应该明白!” “臣谢骠骑。” 李肃感激涕零的躬身大拜。 战场杀敌,封禄秩等同食邑三百户,他是打扫战场所杀阙机,不封侯者大有人在,能封禄秩等同食邑二百户,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便如此吧。” 刘牧拂袖道:“各营功勋我会让公与拟写成榜文张贴开始兑换,军卒内部晋升你们自己提拔,战死之人由并州刺史府竖立碑铭于关外战场,辎重从卒把所有敌首运输至匈奴人首级堆砌之地。” “诺。” 沮授,赵云等人应喝道。 “且去吧。” 刘牧俯身坐下,沉声道:“刘备,关羽,张飞留下。” “诺。” 各营主副将拱手退出帅帐。 公孙瓒暗中给刘备颔首,又紧跟在张杨身后离开。 刘牧既然留下刘关张三兄弟,自然是要问三人的前程。 他为刘备同门,且老师卢植在陈国,自然希望这位不成器的同门能选择留在骠骑幕府。 帐外,张杨看向祝公道。 “将军。” 祝公道斟酌片刻,复杂道:“某与鲍出,杨阿若,皆是追随骠骑而来,如今龙骧,介士正在补充兵源……!” “去吧。” 张杨淡笑道:“你们想去龙骧或介士,选好了某给你们写推荐公文,公明你也是如此,不必留在复土营,这是并州的边军营,自有并州青壮!” “谢将军。” 徐晃,祝公道作揖大拜。 伐关外之战结束,龙骧,介士补充兵卒。 除却河东,河内守备军之外,其他人无不是奢求被选中,若有张杨的推荐公文,加上封侯之身,自然能轻易被挑中。 “结束了?” 公孙瓒有些唏嘘的问道。 他从涿郡起兵,一路北上,又翻山越岭向西南而行,大规模的战争就打了一次,剩下的事情都是小打小闹。 “还欲如何?” “莫要人心不足啊。” 张杨调侃一笑道:“骠骑可没有剥夺我们的军职,说明这就是对我们的奖赏,封侯之功不可求,你看华雄将军从萧关开始,就念叨着封侯,如今才得了亭侯之位。” “非是如此。” 公孙瓒拳头紧攥,问道:“骠骑不出兵对外吗?” “朝廷撑不住了。” 张杨摇了摇头,低声道:“此战调动三州之兵,更是从京畿守备营,陈国调集兵马,加上动用的辎重从卒,超过数十万人,大汉撑不住远征。” 公孙瓒决然道:“某可孤骑入漠北。” “错了。” “你我皆不可。” 张杨劝说道:“你以为骠骑不想远征?你以为各营军卒不想封侯?将军莫要被仇恨与功勋迷了眼,战争有始有终,剩下的事情当由政治手段来扫尾了。” “或许吧。” 公孙瓒无奈一笑。 第126章 刘备入渤海,其德昭昭,其志烈烈 封侯之功拟定。 平成关外一战,列侯三人,关内侯三人。 各营军功列出,张榜于校场之上,将卒拥簇而至,一个营,一个营的军卒带着喜色,带着缅怀袍泽之情,列队而行。 帅帐之内。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依次落座。 刘牧望着这位汉末英雄,心中有些感慨。 “骠骑将军。” 刘备受不住如山如渊般的压力,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是我同宗。” 刘牧摊开一张白纸,提笔浸墨道:“你有三个选择,留在公孙瓒营中,或者去地方任职,亦或归入骠骑幕府。” “骠骑。” 张飞带着期盼,问道:“大哥不能独领一军吗?” “你有兵源吗?” 刘牧侧目而视,淡淡道:“你没有封地,身后士族支持,自身声望不显,在地方募兵都募不足,边军之职皆有人,入守备营为将功绩不够,可明白?” “某愚笨。” 张飞苦着脸低下头。 刘备斟酌道:“某可去什么地方为官?” “冀州。” 刘牧拟写道:“我可表你为骑都尉,暂为渤海南皮令,我闻你的旧职被督邮所夺,此次应该没人敢撼动你的官职,还望在地方治民察吏。” “谢骠骑。” 刘备起身大拜。 南皮令,一县之令,还是郡国渤海。 骑都尉更是天恩,是同宗之恩,隶属光禄勋,麾下无定员,但只要得到军令,便可以在地方募兵,少则几百,多则几千。 如此可见,刘牧给了他足够的资源,为官亦可领军。 “既如此。” “云长,翼德你们呢?” 刘牧拟好公文,盖上骠骑将军印,皇帝信玺。 “某随兄长。” “俺也一样。” 关羽,张飞闻声回应。 刘牧很好,骠骑幕府很有诱惑力,天下人趋之若鹜。 若早些碰到骠骑,自愿为驾先驱,可太迟了,他们不能做背弃之人。 “可。” 刘牧神情不变,淡笑道:“既如此,便表关云长为南皮县尉,至于张翼德,以自己的军功去校场核算吧。” “诺。” 刘备接过公文,带着关羽,张飞离开。 “骠骑。” “这人油盐不进啊。” 典韦不满的撇了撇嘴道。 “呵。” 刘牧失笑的摇了摇头。 其德昭昭,其志烈烈,折而不挠,终不为下。 刘备从来都是不甘于人下之人,不然也不会在年幼时站在桑树下立志,‘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 人都有志气,都有野望。 有人愿意随他,如华雄,李肃,封地豫州,为官豫州。 亦有人是刘备,不愿常驻公孙瓒麾下,不愿入骠骑幕府,不可强求。 大日西倾之时。 两份调令从帅帐发往龙骧,介士。 一封综合请封述战的捷报从雁门发往洛阳。 而此时,张辽只觉得天塌了,越来越压不住下面的人了。 “文远将军?” 徐晃站在帐下拱手。 祝公道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张辽好似怪怪的。 “嗯。” 张辽深吸了口气,说道:“龙骧中郎被调出,介士中郎陈槐去了龙骧军为中郎将,公明且为介士中郎;校尉已满,祝公道你暂任军侯可否,或等归国去其他军营!” “诺。” “末将愿意。” 二人连忙拱手应下。 封侯是封侯,军职是军职。 两样东西,在陈国分的极为清楚,祝公道不觉得委屈。 与此同时,龙骧军营中。 阎行挠了挠头,委屈道:“将军,某怎么就被免职了?” “你说呢?” 赵云拟写着阎行的从戎过往,淡淡道:“此次龙骧,介士皆有调动,你和介士军侯蒙稷都被免职了,陈槐一会过来上任龙骧中郎。” “这??” 阎行脸色一苦。 难道,自己杀敌不够勇猛? 或者,骠骑觉得龙骧此战没有人封侯,有些不开心了? “阎行。” 赵云压上自己的军印,将公文递过去,淡笑道:“骠骑应当是要在陈国扩军,你与蒙稷是领军备选之人。” “如此?” 阎行眸子大亮,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蒙稷如何?” “很不错。” 赵云意味深长道:“传闻是蒙山出来的人,听说陈王之名前往陈国参军,平定黄巾之乱时便成了屯长,后来骠骑改制,以屯长换百夫长,此人被提拔为军侯,尤其是擅长练兵之法,行军极为规整,律令严明,定远侯王戎便曾是他麾下的队率。” “那便好。” 阎行笑嘻嘻的揣起公文走出帅帐。 行至帐外,看着往来的袍泽,一时间心中有些不舍。 他入陈国没有多久,但每日的训练,战场的征伐,好似生来便应该在此地,生来便应该为袍泽。 此次,他脱离龙骧营,纵是新建军营,恐怕短时间也难以适应吧。 直至,走入自己军帐,原本加持的气力,如潮水般退去,让阎行一时间有些惊愕,慌忙走出军帐,凝望四周。 龙骧军卒如常,唯独他一人如此。 荒谬,太荒谬了,气血不盛反而退却? 猛然,阎行敬畏的看向中军帅帐所处之地,番号敕封,加持伟力,莫不是骠骑是天人下凡? 为了验证此事 阎行找到王戎,果然和他一样,力量也衰退了。 不知何时,军营开始流出骠骑是天人降生的传言…… 平城关之战落下帷幕,各营封赐兑功之际。 这场战争的结果,朝漠北,朝大汉内部疯狂传递。 大汉骠骑,携纛入阵,一战斩敌二十余万,其威名远震漠北邦野各部,成为刘宏这一朝不可言说的存在。 青山旷野之上,堆砌成山的头骨,百里灰烬如雪的山丘,无不诉说这场大捷。 原本还在考虑是否出兵的乌桓,连忙收缩各部归于王庭,并且遣派阎柔充当使节,发往幽州面见护乌桓校尉公綦稠。 捷报飞信。 万胜之音传遍并州九郡。 急赴并州的蹇硕跌坐在地上,望着捷报失了神。 “蹇司马?” 荀攸神情中有些不解。 平城关大捷,蹇硕作为天子近侍,公车司马令,不应该大喜吗? “荀祭酒。” 蹇硕咽了口唾沫,抬头愕然道:“骠骑大捷,斩敌首二十余万,敢问并州士族勋贵何在,可曾处理?” “处理了。” 荀攸眼眸闪过一抹异色,沉声道:“骠骑出关赴战前,便已经下令将所有人斩杀,投于烽火之中焚尽,蹇司马来迟了。” “还没。” “只是一个并州。” 蹇硕连忙起来,朝着府外走去。 他要去边关见刘牧,阻止这位骠骑将军回朝。 陛下说的对,一州士绅勋贵近乎被屠尽,若是让他携大功回帝京洛阳,怕是要杀的朝堂人头滚滚,使得大汉彻底崩溃。 第127章 敢有邦野不从,大汉必遣军伐之 蹇硕启行。 人还未至,监州尉消息已经传来。 洛阳之变在前,伐关外之战在后,事情有大变。 平城关上,烽火熄尽。 刘牧摩挲着土石城堞,眼中闪烁着戾气。 九郡烽火,百姓,军卒,半个大汉都参与这场战争,岂能因为袁隗一人之死,便让袁氏逃脱惩处。 抬望眼,远处的尸堆之火依旧。 似乎,还在诉说着关外之战,借金戈拨弄岁月史书,让战死的英灵为之戚然。 “诸君。” “牧,当提刀入朝!” 刘牧伸手拂过吹来的秋风呢喃自语。 他从后世而来,以学识俯瞰数千年岁月。 从文字中见证了王朝的起落,百姓的苦难,英烈埋骨成丘,王朝成墟。 若世间真的有灵,希望以大汉的旌旗,以他的大纛为引,带着这些已经故去的英灵,瞩目大汉这场新生之变。 十月,并州九郡素缟。 为战死之人而祭,为亡故的百姓而祀。 漠北的大风吹过群山峻岭,卷起大汉的猎猎旌旗。 公孙瓒回迁幽州,并州狼骑的气血退去,在雁门不舍的目送大军归朝献捷。 这些人,无不是敬刘牧如神灵,因为各营都在流传‘骠骑乃天人,可敕封军卒’的说法。 原本并州狼骑嗤之以鼻,认为骠骑本就是天下豪杰,何须你们吹嘘,直至昨日气血衰退,方才为之信服。 “骠骑。” “某当追随你啊。” 吕布望着携烟尘而去的大军阵阵失神。 “奉先。” “戍边为重。” 张杨按刀转身,平息心中的激荡。 战争结束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并州狼骑,复土营需要配合即将从凉州而来的羊衜,在雁门建设互市。 并且,州府已经遣人出关,对漠北各部传话,互市之政敢有邦野不从,大汉必遣军伐之。 “骠骑。” 归朝军列中,蹇硕欲言又止。 他说了洛阳的事情,劝阻了刘牧归朝献捷的想法,可实在拦不住。 陛下,奴婢无能啊…… “蹇硕。” “我没资格回朝吗?” 刘牧声音从车厢中传出,漠然而又肃杀道:“史阿,传护商军发归凉州;义从军归于贺兰山;华雄,段煨归河东守备营;周慎归河内守备营。” “诺。” 史阿纵马向前。 各营归置。 唯有陈国之军入朝。 蹇硕脸色一变再变,骠骑是做好与袁氏一碰的准备了吗? 肃杀之风骤起。 寒意吹遍洛阳内外。 平城关大捷,从战争开始到结束。 总计斩首超过三十余万,所俘牲畜,一州士族勋贵之财,全部兑于军卒,算上美稷县之战更是封五列侯,四关内侯。 这是做什么,取勋贵之财,散于军卒吗? 刘牧的做法,显而易见犯了天下士族的忌讳,令所有人为之暴怒。 故此,他们也在等,想看看刘牧献捷归朝怎么处理袁氏。 若是因袁隗之死而妥协,大汉依旧如此。 若真的提刀杀人,天下不是不能换个天子…… 数日之后。 消息传回南宫之中。 刘宏全身都在颤抖,密报脱手而出,飘落在地上。 大捷的捷报传回,他都没有大贺,没有大赦天下,更没有召开廷议,就等刘牧班师陈国,再着手处理洛阳之事。 未曾想,刘牧竟然忤逆他的决策,携军归朝了。 太仆卿府。 袁基一袭孝服,跽坐堂中。 张璋坐在对面,抿了口茶水,淡淡道:“骠骑将军遣各营归置旧地,并且还送来抚恤名单,所以大将军要处理军务,没有时间前来赴约。” “何时回来?” 袁基神情不变,眼眸冷的渗人, 他要以身入局,自戕于刘牧归朝之日,让天下的士族都为之畏惧,为之痛恨,彻底斩绝士人对于刘姓宗室的忠诚。 并且,他要告诉天下士人。 你们妄想与天子争权,与宗室争利。 四世三公之族,九卿之一,都为之死去。 大汉天下属于刘姓,从来不是天子与士族共天下。 袁氏都衰败了,你们这些州郡士族怎么选,是俯首称臣?还是另寻他路? “入上党了。” 张璋略微沉默,说道:“下一个月初,骠骑应该能到洛阳,传闻互市由陈国行商司丞羊衜负责,并且还传漠北邦野,不从互市之政,大汉伐之。” “他有资格。” “他是宗王之子,陛下的堂弟。” 袁基端起茶盏,淡淡道:“何况,他是大汉的骠骑将军,持皇帝信玺,连大将军,太尉都要被他踩在脚下,成为大汉前所未有的宗室之子!” “好了。” 张璋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要见大将军是有何事?” “一件事。” 袁基放下茶盏,沉声道:“骠骑归朝,某不能确定他是什么想法,但叔父与之商定的河南尹之位不能少,还要送本初去冀州,因为豫州已经失去了袁氏的立足之地。” “嗯?” 张璋微微一愣。 袁基嗤笑一声,说道:“封疆十二县,新息亭侯,符离亭侯,以及新封的武都亭侯这些不都是在分裂袁氏的根基吗?” “某不懂。” 张璋瞳孔一缩,违心的说道。 毕竟,涉及到袁氏的根基,是忌讳话题。 别看现在袁隗死去,袁基闭门不出,但他们随时能够号召门生故吏,在州郡拉起百万之军,万万不可轻视。 “无所谓。” “懂与不懂没什么关系。” 袁基从腰间摘下一枚木符递过去,复杂道:“你将此物交于本初,这次骠骑归朝献捷,天子必定亲往城外迎接,让本初勿要离开洛阳,就在大将军府安心候着,唯有一切尘埃落定,方可冀州赴任。” “可以。” 张璋起身拾起木符,行至门户处之际,问道:“封侯,可以瓜分袁氏?” “可以。” 袁基端起茶水,淡笑道:“刘牧所封之侯,皆交给陈国打理封地,兑换成相应禄秩交给封侯之人,没有人会例外,所以他给华雄封侯,便是埋在大将军麾下的钉子,若我是大将军,必然想方设法将其调离河东守备军,亦或者想办法令其死去,凛冬到了,醉酒坠河或许是个好选择。” “你心太狠了。” “若死,一点都不冤。” 张璋怒气冲冲的拂袖离开。 华雄封侯,或许真是三河守备营中的一颗钉子。 杀人是愚夫之举,调离是拔除钉子的妙策,但绝对不能是在今年,不然傻子都知道是何进在排除异己,想要彻底掌控三河守备军。 第128章 帝驾之前,典韦仗刀杀袁基 “蠢货。” 袁基望着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何进迟早会明白的。 时间消逝。 洛阳风雨欲来。 班师之日将近,皇甫嵩与董卓都被召回。 此次北伐关外献捷,刘宏未曾大贺朝野,但该有的礼节皆要俱备。 十一月初,寒风朔朔。 汉天子刘宏,满朝公卿,士大夫拥簇洛阳城北。 汇聚的百姓,鸿都学子,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望不到尽头。 “文优啊。” “某心中慌的不行。” 董卓扯着身上的衣袍,冷汗蹭蹭的往下冒。 他了解刘牧,知道自己倒戈大将军的拙劣之策是掩耳盗铃,所以从来洛阳以后,就开始提心吊胆,夜夜难眠。 “莫慌。” “天下不是骠骑的天下。” 李儒居于一侧,低声道:“天下是天子的天下,大将军亦是大汉的大将军,莫要因畏惧而失了礼仪。” “明白。” “某明白了。” 董卓深呼吸数次。 望着地平线的烟尘,没有平息忐忑,反而愈发的慌乱了。 “太仆卿。” “不知近日可好?” 刘宏乘着六头白色毛驴牵引的车舆,侧目看向列于朝卿的袁基。 “甚好。” “有劳陛下挂念。” 袁基转身恭敬一礼,不急不缓的回道。 “那便好。” 刘宏捻着手指,抬目眺望烟尘。 不稍片刻,滚滚烟尘扑面而至,率先映入所有人眼帘的便是大纛。 两万余铁骑驰骋大地,残破的甲胄,染血的衣袍,如惊雷的铁蹄声,令三公九卿,无数士大夫为之惊骇。 “刷。” 刘宏连忙起身,踩着马凳走下车舆。 “陛下。” 太常刘焉,宗正刘虞错愕无比。 军至,则下车,这算是另类的天子降阶吗? 刘宏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宗王之子,于大汉有功,公子牧是朕的兄弟,岂能因为俗礼所拘。” “诺。” 刘焉,刘虞无奈颔首。 同为宗室,他们又何尝不羡慕刘宠,生子当如公子牧啊。 无数人的瞩目之下,大军自数百步之外骤然而停,压下滚滚尘沙,而后分裂两侧。 继而,王卒尉拱卫着四马车舆驶出。 车舆前行三百步,再度止住。 刘牧掀开帷幔,缓缓踏出车厢,望了眼公卿行列,走下车舆。 “还算得体。” 刘虞顿时松了口气。 他是宗正,生怕刘牧居功自傲,敢在帝驾前失礼。 谁知话音刚落,旁边的刘焉便掐了掐他的手臂,低声道:“有变,洛阳今日怕是要染血。” “嗯?” 刘虞悚然抬头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刘牧冕服悬刀,虎步而行。 左右王卒尉尽皆按刀紧随,他每走一步,龙骧,介士便向前推进一步,不让大地卷起尘沙,却又像是要碾碎整个洛阳一般。 “臣刘牧。” “见过陛下,陛下万年。” 刘牧止于三步之外,目光平淡的作揖而拜。 “免了。” “朕都想拜你了。” 刘宏朗笑一声,上前牵着刘牧欲要按刀的手,低声道:“一切交给朕,你莫要染血,朕能压的住洛阳,压的住天下士族,你不能,你是骠骑,是宗王之子,不是大汉的天子,可明白?” “陛下。” “这是何言。” “臣便是臣,降阶已是天恩。” 刘牧不为所动,淡笑着停驻在公卿面前。 他没有看袁基,反而将目光落在董卓的身上。 “刷。” 顷刻,王卒尉尽皆转头。 龙骧,介士,万卒持锋而望,弥漫四野八荒的杀气,似乎凝成一柄实质的利刃,狠狠扎入董卓的心脏。 这屠杀数十万人的凶煞之气,令所有人似乎陷入尸山血海的幻境。 噗通一声。 董卓翻着白眼,直接晕倒在地上。 “这是?” “寒冬,都会宛暍?” 刘牧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 “大将军。” 刘宏脸色黢黑无比。 武卫中郎,河东守备营之将,可是隶属大将军府辖制,太丢脸了! “李儒。” “快带下去。” 何进满头大汗,忍着杀意刮骨的压力拂袖示意。 “快带某走。” “骠骑要在此地杀人了。” 李儒俯身之际,董卓低声嘟囔着说道:“陛下止不住骠骑的杀意,袁基怕是要死在这里,你我快点离开,希望骠骑杀一人,便能止戈。” “明白。” 李儒颤栗着起身,唤人抬着董卓离开。 这一幕。 让不少公卿士大夫失笑。 一个屠夫,带着凉州的莽夫,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转念想起介士与龙骧带来的杀意,还是令他们心有畏惧。 “陛下。” 刘牧淡笑道:“此战俘获羊群不少,但臣都分给军卒兑功了,这还有不少战马,给并州留了一些,剩下的都带来洛阳。” “便给你了。” “朕的西园,广成苑养不下。” 刘宏扯着刘牧就要登上六驴车舆,免得此地染血。 董卓能看出的事情,他作为天子,作为熟悉刘牧之人,又怎么能看不清楚。 “马匹太多。” “陈国地狭,需要一个马场,汝南就不错。” “恰好,袁氏通敌卖国,致并州九郡兵患难绝,无数良家子赴北而亡。” “臣以为死一个袁隗不够,还得死一个袁基,剥夺汝南袁氏所有人的官职禄秩,禁锢终身,陛下以为如何?” 刘牧踩着马凳登上六马车舆。 突兀翻手攥住刘宏的手腕,错手抽出定业刀甩给不远处的典韦。 “骠骑。” “公子牧。” 刘宏,满朝公卿脸色大变。 抽刀杀人,党禁袁氏一族,是要闹一个天翻地覆吗? 刘宏急,是他不想让刘牧染血,失去招揽有用之才的名望,失去士人的支持。 公卿士大夫急,是因为袁基可以死,但不能刀剑加身,更不能负罪而亡,若汝南袁氏尽皆党禁,天下士族未来的路又在何方? “骠骑。” “袁氏……!” 袁基脸色煞白,抬头想要解释。 袁隗能死,他亦能自戕,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袁氏却不能被党禁,更不能让谋划冀州成为一场空梦。 “噗呲。” 袁基话都未曾说完。 一道明亮的刀光闪过,便看到高山不可仰止的车舆与满朝公卿。 原来,这就是枭首的感觉吗?大汉宗室真有人不怕社稷崩裂,不怕州郡之士推举雄主,裂土分疆,逐鹿天下。 “砰。” 典韦冷着脸。 抬脚踢开滚落在地上的首级。 扯着袁基衣服拭去刀锋上的鲜血,而后行至车舆前奉回定业刀。 第129章 朕要你做大汉的天子,诸夏的共主 帝驾之前。 仗刀杀人,枭首九卿之一。 这番举措,震慑所有人前来迎接献捷之人。 纵然是远处的百姓与鸿都学子都惊悚莫名,骠骑之卒杀九卿,这是要篡逆吗? “铿。” 刘牧收刃入鞘。 如刀锋般的目光扫过所有公卿,所及之处无不俯首。 “大幸。” 何进低着头暗道庆幸。 刘牧杀性如此之大,若非刘辩是皇长子,若非自家小妹是大汉皇后,上次死的怕不是何苗,而是自己了。 怪不得,号称凉州豪杰的董卓,竟然会被一个眼神吓得昏厥过去。 “刘虞拟诏。” 刘宏感受着血腥气,眸子中透露出决然,冷声道:“剥夺汝南袁氏族人所有禄秩官职,禁锢终生不得录用!” “诺。” 刘虞作揖恭拜车舆。 这一刻,满朝士卿皆心死。 他们明白,当朝天子最大的倚仗是公子牧,是陈国,是刚刚枭首数十万仇寇的大汉骠骑。 袁氏可杀,可禁锢为庶民,士族于天子不足为重。 “典韦。” “传令两军扎营。” 刘牧侧目道:“我要在洛阳居住两日再回陈国,大军勿动!” “诺。” 典韦憨厚的点了点头。 “你莽撞了。” “朕可以替你杀人。” 车舆内部,刘宏面色有些苍白,合上眼眸复杂道。 刘牧解下定业刀横于双膝,淡笑道:“我若是不杀,天下人还以为宗室惧了,损失的人心又怎么去计算,陛下自小处于朝政争斗,手段是帝王平衡之术,可对于臣而言,杀一个人,杀十万人,杀三十万人,不过是脚下多了些枯骨,袁氏没有什么不同,袁绍,袁术若非有些用处,又岂能留。” “刀赠朕如何?” 刘宏眸子猛然睁开,看向横于双膝的定业刀。 “有些顿挫了。” 刘牧愣了愣,复杂道:“这是父王在臣加封羽林中郎时所赠,此次披甲入阵,碎了两柄制式刀刃,这柄崩出不少缺口,等回陈国锻造新刀,再奉于陛下如何?” “朕又不杀人。” 刘宏伸手取过定业刀,轻笑道:“这刀,染着四世三公之血。” “枯骨罢了。” 刘牧透过木窗,看着车舆后方紧随的公卿。 取刀,便是止杀,杀一个袁基,禁锢袁氏,已经是刘宏的底线了。 “你知道吗?” 刘宏突兀嗤笑道:“熹平之战结束以后,朝中有人兀自喧嚣四世三公之名,朕就知道大汉已经危若累卵,所以朕建设鸿都门学,可还是争不过这些人。” “大汉不会亡。” “养士四百年,天下焉能以袁氏为贵。” 刘牧目光锐利,丝毫不将袁基之死放在心中。 “你的臣呢?” “陈国的臣子呢?” 刘宏抬头问道:“他们不是士族吗?” “陛下弄错了。” 刘牧淡笑道:“察举制,三公九卿门庭征召掾属,才让士族在地方做大,臣均钱于军卒,不损一功,不畏惧战争。” “罢了。” 刘宏不再多言。 刘牧的想法与他不同。 于他而言,士族可杀,但治天下还要士人,所谓的公羊学宫还未彻底崛起之前,不能让所有士族走到对立面。 车舆中,一时沉默无言。 直至驶入洛阳城内,停靠朝廷置备的骠骑将军府门前。 “不必入宫了。” 刘宏抬手为刘牧掀起帷幔,淡笑道:“早些回陈国。” “陛下。” 刘牧欲走之时,转头问道:“常闻中兴剑铸了四柄,臣与父王得天恩,被赐其二,陛下常佩一柄,还有一柄落在何处。” “你想知道?” 刘宏目光锐利的问道。 刘牧没回话,双眸凝视着刘宏。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对统御天下有不同的见地,但殊途同归,雄踞州郡的士族需要清理。 天子剑,中兴剑。 这些剑只是凡剑,被天子所持,便赋予了权力之名。 他想知道的不是第四柄中兴剑在什么地方,而是想要知道刘宏还有什么布局,会不会影响到他在地方上的事情。 “刘牧。” “朕说过,你有野心。” “你可知凡为逆贼,必称王号,无一人自贱为将。” “太史令李意,传闻是道家圣人世孙,生于文帝年间,岁寿三百载,擅长源生道家之术,朕与他同日入宫廷,早年便是好友。” “你披甲之年,亡国天象堙灭。” “那一日,八寸白气入北斗,解五星凌月兵事。” “朕知道你能听懂是什么意思,言拜你更是所言非虚,朕要你做大汉的天子,诸夏的共主,莫要学朕,莫要学桓帝,更不要做一个只会弑杀的人主,洛阳交给朕,可明白?” 刘宏抬起手中的定业刀,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大汉天子?” “诸夏共主?” 刘牧瞳孔陡然一缩。 离开天子车舆,吹着冷风方才重新稳住心神。 车舆后方,三公九卿,百余士大夫凝眸看过来,见定业刀不在刘牧手中,瞬间明白是被留在了车中,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骠骑。” “此为太史令解天象之书。” 蹇硕从侧方走过来,留下一卷帛书便拾起马凳,催促车舆回宫。 “刘牧。” “宗王之子。” “天子的手中利刃吗?” 一个个公卿走过,心里时不时呢喃。 袁基被杀。 禁锢袁氏。 如果不是天子手段。 他们实在想不出为何要将一柄刀留下,只是为了做一个念想? 不……! 杨彪,张温等人心中笃定。 典韦持定业杀人,必是天子的手段。 刀上染了士族之血,是天子的战利品,是功勋,所以才被留下。 不然,天子怎么可能蹚浑水。 反之,可以把事情外推,借机削去刘牧北伐之功…… “骠骑。” 典韦眨着眼问道:“某先入府查察,再去城外接人?” “去吧。” 刘牧深吸了口气。 刘宏说的太过渗人,这是准备兄终弟及,让他承继大汉吗? 低头摊开帛书,里面只有一句话:帝星晦暗,荧惑盛,邦野入境诸夏沉,白虹入北斗,王称皇,兵灾解,泰山封禅,大汉长存。 “道家。” “观星望气之术。” 刘牧脸色变化不定,将帛书揉成一团。 天象之变,吴范有过透露,监州尉也曾呈递过密报。 总结只有一句话,便是八寸白气入北斗不散,盖过五星凌月之象。 太史令李意给出了解释。 对应车舆中的话,便可知刘宏这些年做了什么。 太平道兴起,这位汉天子有过推波助澜,或许就是他所为,且最后一柄天子剑在张角手中,因为黄天在上,亦可称皇天在上。 天象之变,大汉亡国不复。 五星凌月是五胡入境,神州陆沉。 故此,刘宏一直在试验旁人能否镇压凉州西寇之祸。 最终迫于无奈敕封他为骠骑将军,并压上所有希望,将龙骧赐为亲军。 白气入北斗,王加冕为皇。 天下皆安,泰山封禅,又是一朝大汉。 第130章 何进装傻,董卓对华雄的杀心 诸卿归府。 大军在城外扎下营垒。 沮授带着两军将领回到了府中。 “骠骑?” 沮授看着发愣的刘牧唤道。 “公与。” 刘牧回过神,问道:“你相信术法吗?” “这?” 沮授微微一怔。 这种东西谁敢不信,毕竟地方传说太多了。 刘牧自嘲问的有些好笑,说道:“陛下拿走定业刀,你明白吗?” “臣明白了。” 沮授心中猛然沉重无比。 汉天子,为自家骠骑背负杀袁基,党锢袁氏的事情。 这种天恩前所未见,连他都忍不住自问,天子是真的昏庸之主吗? “休息吧。” 刘牧起身走向盥洗屋舍。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又一年年末了。 好似自从他开始披甲,就从未停下过征程,更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情,莫说是寻找适合自己的妻子人选,回陈国怕是又要被催婚…… 南宫。 北阁,玄武阙上。 蹇硕忐忑道:“奴婢无能,未能劝阻骠骑,且到了并州之时,所有通敌之人已经被骠骑填入烽火,化为狼烟。” “无妨。” “朕不在乎了。” 刘宏挥舞着定业刀,淡笑道:“你是常侍中最擅武之人,你说要杀多少人才能崩碎两柄刀,又让此刀有如此多的缺口?” “百余人?” 蹇硕试探着问道。 他擅武,却也没杀过那么多人,所以根本给不了回答。 “朕也不知。” 刘宏收起定业刀,斜睨道:“不过朕知道骠骑为了大汉,携纛入阵,为了大汉不惜披甲持槊!” “奴婢亦钦佩。” 蹇硕低着头,恭敬无比的说道。 “诏书。” “已经在传了吧!” 刘宏走向栏槛,负手眺望洛阳。 袁基之死,出乎所有人预料,党禁四世三公,更是让朝卿为之暗怒。 大将军府。 何进送走传诏的常侍与小黄门。 袁绍神情诡异般平静,作揖道:“大将军,绍叨扰了。” “无妨。” “不入仕而已。” 何进眯着眼,惋惜道:“可惜,某还应下袁隗与袁基,此事过后送你去冀州为官,现在要食言了!” “布衣之民。” “有什么资格为官。” 袁绍捏着手中的木符,请求道:“袁氏如此,某愿在大将军府中做一个誊抄书籍的寻常人,不知大将军可愿收留。” “当然。” 何进欣然应下。 袁基死了,袁术无官无职。 袁绍被袁基给予厚望,收留此人便是接收袁氏的政治资源,是遍布大汉十三州的门生掾属,他何乐而不为呢? “糊涂啊。” “大将军疯了吧。” 张璋,吴匡两个人脸色大变。 天子惩戒袁氏,何进还敢如此作为,真的不怕连累皇子辩吗? “谢大将军。” 袁绍躬身一拜道:“不才先回府安抚族人亲眷,过几日再来大将军府上叨扰!” “不送。” 何进伸手引向府门。 直至,袁绍远去不见背影。 张璋才急忙道:“大将军,洛阳皆传陛下借骠骑之手杀袁基,更是借此禁锢袁氏之人为官,此举不是得罪陛下吗?” “你懂什么!” “某就一屠户,看不出什么真意。” 何进瞪了眼,说道:“杀人者是刘牧,某与他势不两立,纵是收下袁本初也无妨,更能从此人手中获得袁氏门生旧吏的支持,何错之有?” “这。” “这……!” 张璋一时间哑口无言。 何进都自污屠户了,他还能说什么。 传出去,顶多是别人笑话一介屠夫看不清大势,却能将袁氏拿捏在手中,这……独辟蹊径啊…… “好了。” “都散了吧。” 何进提着衣袍,走向大堂。 不远处的偏院中,董卓坐在木榻上,颤颤巍巍的喝了一杯水。 “死了。” “他真的敢杀人。” 李儒跽坐在下方,双手捂着脸呢喃道:“他难道不怕州郡尽起兵卒,难道不怕天下士族匡扶雄主,再造王朝吗?” “为何要怕。” “他可是大汉骠骑啊。” 董卓放下青瓷杯,复杂道:“他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某便知道掺和袁氏的事情外泄,或者说被骠骑猜到了,不论如何此事打住,以后莫要掺和袁氏之事。” “太守。” “早些回河东吧。” 李儒直起腰,扯了扯衣襟,叹道:“华雄,段煨已经归营,一个亭侯在河东为将,太守以后怕是要忍耐一些事情。” “可杀否?” 董卓神情冷厉。 他喜欢华雄的勇武,但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人。 一个功封列侯,以刘牧为尊的武将在身边,他怕自己睡觉的时候就被华雄砍下脑袋,提着问刘牧‘能不能封都亭侯,或者乡侯’。 “不可杀。” “亦不可动。” 李儒叹道:“骠骑明晃晃的让华雄归营,就是要让京畿守备军中有自己的人,河内的周慎,河东的华雄,河南的宗员,这三个人谁都不要想去撼动,天子不会同意,骠骑更不会同意。” “是了。” “他就是如此。” 董卓苦涩一笑道:“凉州的护商军,并州的狼骑,复土营,幽州的公孙瓒八千卒,这大汉十三州匍伏在他的脚下啊。” 刘牧之名,响彻大汉。 伴随着袁隗被杀,使大汉士族风声鹤唳。 有心人盘算之下,悄无声息之间,宗室掌握的权势有数州之地,兵锋更是在刘牧手中锐不可挡。 所以,对于他们这些士族而言。 要么等死,要么祸乱天下,重争从龙之功,分配天下利益。 一夜之后。 南宫天使持诏而出。 功封列侯,封号关内侯,提拔各营主副将等等,并让大将军府,太尉府筹措钱财,分发抚恤,由骠骑将军府南阁祭酒荀攸在并州督之。 同一日,又诏,念刘牧北伐之功,以汝南汝河以北,为陈国封疆九县。 此诏一出。 天下没有不惊之人。 封疆,又见封疆,还是汝南之土。 陈国从九县之国,变成坐拥三十县之地。 一个前所未见的封国,诞生在他们所存在的时代。 若非陈国一脉相承,恐怕刘牧早就被封赐宗王,何须持续为陈国封疆。 “骠骑。” “太史令辞官了。” 刘牧启程归国之时,蹇硕代刘宏送行。 “李意。” “他是陈国人吗?” 刘牧登上车舆,询问道:“陛下既然说此人是道家圣人之后,应当是苦县厉乡人,可是如此?” “蜀中之人。” 蹇硕不假思索道:“骠骑,长路漫漫,还请谨行。” “你也是。” 刘牧笑了笑,放下帷幔。 道家圣人之后,岁寿三百载,又怎么会是蜀中之人! 第131章 蹇硕,持骠骑之刃,为天子杀人 “陛下。” “骠骑已经启程了。” 蹇硕送走刘牧,回到南宫嘉德殿。 “蹇硕。” 刘宏望着桌案上的定业刀,淡笑道:“朕有预感,此生再也见不到公子牧了,这一别将是永远。” “陛下随时可召。” 蹇硕鼻子发酸,低着头回应。 刘宏体弱,已经病了数年,今年越来越严重。 为了不使宫廷动荡,社稷垂危,连太医令都极少召见诊病。 “无所谓。” “生与死,朕看得开。” 刘宏持刀走下帝陛,递给蹇硕道:“骠骑之刃,朕今日赐予你。” “奴婢惶恐。” 蹇硕跪在地上,双手捧起定业刀。 一个宦官,持骠骑之刀,天子必是要推他出去掌兵权。 “不必惶恐。” 刘宏负手走向北宫,淡淡道:“朕要为骠骑肃清前路,自要有人在朝中持刀,你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望你莫要负了定业刀。” “诺。” 蹇硕叩首大拜。 持骠骑之刃,为天子杀人,纵死无憾。 刘牧的离开,使得洛阳风云激荡,各府惴惴不安之风一扫而空,开始遣派门客,掾属往来州郡,联络可以用得上的人。 宗王之子,是悬于所有士族头上的刀。 昨日之袁基,可能是明日的他们,党禁能落在四世三公的头上,亦能落在他们家族的头上,必须要筹谋后路才是。 刘牧大捷的消息,随着行程一路南下。 各州,各郡,无不是为之震撼,更为之畏惧。 凉州的互市,却反之繁盛了不少,加上羊衜前往并州,一时间令驻守的官吏手足无措,十余天方才缓过来。 十一月末。 刘牧行至陈县城前。 天气严寒,刘宠没有兴师动众的迎接,而是让许褚驱车出城,驶出十里之地,就两个人迎着大军归国。 “这天。” “干冷,干冷的。” 车厢内,刘宠扯了扯衣襟说道。 亲子北伐大捷,斩邦野之敌数十万,宗室亘古未有之人。 可是他一生的骄傲,就算百年之后见到列祖列宗,也有炫耀的资本了。 “父王。” “今年陈国收成如何?” 刘牧挫着手,看向荒芜的旷野问道。 “还成。” “陈国算得上丰收。” 刘宠欣慰的笑道:“也是占了浚通河道之利,袁曜卿管理农田确实有些手段,不过此次你赴北伐外,袁滂竟然没有在朝中说话,莫不是真以为陈国离开不一个田曹掾史?” “父王不必如此。” “袁滂只是一个人而已。” 刘牧淡笑道:“袁涣可用,便要重用,耕田是民之大事,更是一个国家的基石,与军政并行!” “行了。” 刘宠无奈道:“此次封疆九县,为父在汝阳县弄了一个马场,已经储备不少干草,又引颍水可饮,能够牧养你带回来的战马。” “有劳父王。” 刘牧连忙笑着恭维。 陈国封疆三十县,所占之地近乎可比南阳郡,百姓更是朝着四百万迈进,堪比一些小州之数。 如今,国相府已经不堪重负。 若不是行商司,营造司,军谘司辅佐,恐怕刘宠和顾雍能被忙的焦头烂额。 “对了。” 刘宠催促道:“为父踅摸了一些贵胄之女,以及兖豫之地良家女的过往,还让画师画了相貌编造成册,你回府之后好好看看,就算是不寻正妻,总得纳个妾室,争取明年便将此事办了!” “好。” “此事定会放在心上。” 刘牧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连忙点头应下。 老父亲的催婚,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无比可怕啊。 刘牧回国,陈县一如往常。 由此可见,北伐大捷的庆贺,陈国早就有安排,并且对百姓进行过安抚。 临近城门。 龙骧,介士,部分王卒尉归营卸甲。 车舆驶入城内,刘牧掀开帷幔观察街市,南来北往的商贾不少,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胡人贩卖香料与宝石。 “牧儿,何时回府?” 车舆停在骠骑将军府门前。 刘宠掀开帷幔,望着快要迈进府门的身影问道。 “父王。” 刘牧转身作揖一礼,淡笑道:“总得先处理一下军政要务,估计需要半个月时间,年关之前必定回府一趟。” “可。” 刘宠给了刘牧一个眼神。 回府是假,确定娶妻还是纳妾才是真。 既然刘牧说年关之前定下人选,他也算是遂了心愿。 “骠骑。” “见过骠骑。” 府内大堂,贾诩,戏志才,田丰,满宠等人俱在。 尤其是顾雍,看上去老了好几岁不止,正神神叨叨的呢喃着什么。 “我才刚回家。” 刘牧无奈一笑,安排道:“你们且把公文交入书房,过几日我再让人传话召开议事。” “诺。” 众人连忙讪笑着作揖。 陈国封疆两次,辖地太广袤,原来的体系不足以治理。 他们被军政要务所拖累,加上三司与国相府部分权柄有悖,只能来找刘牧定个先后,方能治理三十县之地。 “怎么样。” “某说过几日再来吧。” 众人出府,贾诩看着田丰等人调侃道。 “事情太多。” “总得分一个轻重。” 田丰肃然道:“陈王屡次托监州尉寻找良家女的消息,显然是要催促骠骑迎娶妻妾,但陈国军政要事当为先!” “你这人。” 贾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顾雍反而摆了摆手,反驳道:“陈仲举有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骠骑是要安家了,不然人心动荡。” “随你们吧。” 田丰耿直的朝远处走去。 年关将至,陈国需要颁布明年的新政。 娶妻纳妾不在一时,军政要务却不能耽搁。 若非刘牧这一年在并州操劳北伐诸事,今日定要拟下一个治国的章程,方可安百姓之心。 “习惯便好。” “元皓就是这般性子。” 贾诩耸了耸肩,淡笑道:“军谘司中,也就公与能劝一劝。” “哎。” 顾雍揉了揉眉心,叹道:“公达先生还在并州操劳州中政务,不知朝廷何时派遣新的刺史,加上宁之也去了并州,骠骑明年是不是还得操劳幽州啊。” “应该不了。” “袁基死,袁氏子弟受党禁。” “今之大汉,随时都有可能动荡,天子不会让骠骑去边疆。” 贾诩扯着大氅,哈了口热气道:“某预计明年骠骑会着重内政,以及三州互市,你们且看着吧。” “那样最好。” 顾雍,戏志才等人颔首附和。 第132章 华雄立生祠,失控的河东守备营 府中书房。 典韦将火盆看的旺盛。 刘牧沐浴更衣,穿着深衣披着大氅,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 开窗是冷一些,但火盆用的是木炭,容易让人窒息中毒,此事不得不防。 “骠骑。” 典韦连忙起身。 刘牧挥了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淡笑道:“今日府中无事,你且回家休息,顺路让满宠来一趟。” “诺。” 典韦点着头走出书房。 “沛国良家女,甘氏。” “肤如白玉,有贵气在身?” “陈留贵胄女,吴氏,后当大贵?” 刘牧翻看着桌案上的册子,脸色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老爹找人,都是找身负贵气之人,莫不是有称皇称帝的心思?还是觉得‘吾儿有天子之姿’? “骠骑。” 不久,满宠叩开书房门户。 刘牧合上册子,准备完了好好挑挑,问道:“汝南今年有什么变化?” “大迁离。” 满宠思忖道:“有不少士族勋贵南下荆扬,或者北上冀州,家中有田亩之人,都舍弃了耕田,或者直接贩卖给县中士绅。” “嗯。” 刘牧敲打着桌案,沉声道:“你遣人走一趟豫州刺史府,征荀彧入骠骑幕府,更要着重监察地方,尤其是铁矿开采,矿石流入流出要查清楚。” “诺。” 满宠作揖而退。 “风雨欲来啊。” 刘牧感受着窗户缝隙吹来的冷风。 洛阳之时。 刘宏收走定业刀,让他止戈。 不知道洛阳朝局,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谓的外戚,宦官之争还会不会出现,董卓现在有胆魄入洛阳祸乱大汉吗? 他不知。 但董卓现在人都快傻了。 华雄,段煨归营,河东便传颂‘骠骑乃天人降生’的话语。 可怕的是,有不少军卒与百姓信以为真,华雄甚至在营中设生祠,每日朝奉。 “君侯。” “这是不是过了?” 军帐之内,牛辅脸色极为难看。 华雄设生祠朝奉就算了,连他麾下军卒都受到影响。 若非实在忍不了,他又怎么会与功封列侯的华雄对峙。 “牛辅。” 华雄双手叉腰,目光灼灼道:“骠骑南征北战,更是伐灭鲜卑主力,某让人立下一座生祠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军营。” 牛辅拳头紧握,死死压着怒火。 华雄是北伐功成之将,列为亭侯,不可同日而语。 莫说是他一个一营之将,就是董卓来守备营都得客气对待。 “你敢动?” 华雄眸子一瞪,呵斥道:“整个河东守备营,谁若是敢动骠骑的生祠,某杀了他亦无过,不信你试试。” “罢了。” 牛辅咬牙切齿的转身离开。 刚出军帐,便见一营主将段煨正在生祠前朝拜,还念念有词,说什么‘骠骑在上,加持伟力,祝某封侯’之类的话。 疯了,都疯了………… 段煨这个主将都带头信奉天人降生,谁还能拦得住军卒。 牛辅大怒,准备回城上禀。 段煨,华雄,此二人必须尽快调离京畿重地。 不然只需要一年时间,整个河东守备营将会失去掌控。 “呵。” 华雄望着牛辅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段煨提着衣袍走了过来,凝望道:“怎么,又让你拆骠骑生祠啊?” “嗯。” 华雄眉头一挑。 段煨捏着胡须,眯着眼笑道:“归营之前,公与先生给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华雄哈哈一笑,想要遮掩过去。 段煨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 他是凉州士族出身,华雄是关西草莽参军。 或许正是这样的草莽,才会让骠骑屡次征为冲锋陷阵之将吧! 安邑,太守府中。 牛辅絮絮叨叨的说着生祠之事。 董卓嘴角一抽,难以置信道:“天人降生?” “是。” 牛辅点了点头,苦涩道:“从并州回来的军卒,都说骠骑可以敕封军卒,征战之时获得伟力加持,某营下有不少人被拉着朝奉,军令都压不住。” “文优。” “真不能调离华雄?” 董卓脸色黢黑,再度问道。 这华雄现在都疯魔了,放在河东守备营简直就是刘牧插在京畿的锋矛,随时都能掀起一场杀伐。 “这??” 李儒脸皮微颤,苦笑道:“太守,不如上禀大将军府,让大将军出力,若能调离河东守备营,于他而言是好事!” “能行吗?” 董卓怅然一叹。 袁氏坠落,何进雄踞朝野。 若是不肯为他而得罪刘牧,此事就难了…… “可行。” 李儒眸子发冷,笃定道:“太守可直言,就说华雄是骠骑心腹,且为列侯之身,影响守备营军卒调动,不如调去镇守地方,或凉州。” “某看可行。” 牛辅连连点头,附和道:“如果不调离,以后营中谁还听我等的号令。” “再等等。” “某觉得此时还不行。” 董卓斟酌道:“华雄刚从并州回来,我们便迫不及待的让他调离河东,莫说天子猜忌何进想要掌控京畿兵权,恐怕何进都会猜忌我们。” “诺。” 牛辅颔首应道。 李儒猛的起身道:“太守,既然止不住生祠,便亲自前往一观,让守备营之军看到太守亦是以骠骑为尊,而不是与他们背离。” “可。” 董卓起身前往军营。 “生祠?” “天人降生?” 数日后,洛阳南宫,刘宏惊愕不已。 为天子之人,对谶纬之学讳莫如深,想要攥在手里为己用,又怕被架空皇权,可刘牧这是什么行为? “陛下。” 蹇硕低声道:“这种说法最早是从并州开始,传闻出关征战之前,似乎军卒变得有些不一样,在战场上杀敌极为勇武,可是自从骠骑离开便恢复了正常,故而才传说天人降生,可敕封军卒。” “大势加持而已。” “不足为重,人心思变耳。” 刘宏将密报投入火盆之中,淡淡道:“自古有为王之人亲赴阵前,为将卒擂鼓助阵;公子牧携纛入阵杀敌,战后冷静下来,自然没有了所谓的伟力加持。” “奴婢愚昧。” 蹇硕颔首附和。 “华雄。” “这人不能放在河东。” 刘宏起身行至舆图旁,淡淡道:“何进,董卓都容不得一个骠骑的死忠留在身边,朕若是不调走他,恐怕两三年时间便会离奇而死,你觉得中牟如何?” “洛阳之东!” 蹇硕抬头看了眼舆图,恭敬道:“若华雄为将,可守洛阳不失。” “不失?” “亦能放骠骑入洛阳。” 刘宏捻着手指,眼中充塞着杀机。 他命不久矣,社稷倒悬,大汉倾危,必须要为刘牧铺出一条广袤大道,令大汉中兴,或许会为自己的昏庸添上一笔,权当做最后的疯狂吧! 第133章 公子牧,欲以一世之君,成万世之功 帝陛之下。 蹇硕的心好似被巨锤击中。 他早就知道‘兄终弟及’,陛下想要把大汉传于骠骑。 可是华雄坐镇中牟,必要之时放大军入洛阳,定然不是为了布局篡逆,而是清君侧,杀一个朗朗乾坤。 这一切的前置条件不多,唯有洛阳大乱,太阿倒持。 陛下是要拉着满朝公卿,陷入战火之中,让骠骑扫清天下再继位称帝啊! “蹇硕。” 刘宏转身道:“监察河东,大将军府,朕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忍不住,李意已经走了,便让吴范佐辅董扶,继续让刘焉筹谋益州。” “陛下。” 蹇硕斟酌再三,还是问道:“若如此,何须宗室下放州郡。” “你不懂。” “要杀,便杀一个干净。” “骠骑杀九卿,公卿与地方士族,早就按耐不住了。” 刘宏眸子森然,嗤笑道:“朕要让朝中乱,更要让州郡乱,宗室不大规模入州郡,士族怎会投身雄主争夺从龙之功,骠骑又怎能重塑大汉!” “咕嘟。” 蹇硕肝胆俱颤的咽了口唾沫。 刘宏意味深长道:“本欲让他以名望厚重之身登临帝陛;那日在车舆见到袁基之死,朕方才看清楚公子牧,他是要杀一个干干净净,以一世之君,成万世之功,朕愿为他铺路,送他最后一份重礼。” “诺。” 蹇硕骇然的退出殿宇。 冷静,擅杀,大汉天子向来如此。 骠骑则更加暴戾,更加擅杀,想要杀一个海晏河澄啊。 “莫要让朕失望。” 刘宏深吸了口气,目光望向北宫。 他的母亲董太后,他的何皇后,他的子,他的女,都在那座深宫之中,可他不是一家之夫,不是一家之子,更不是只为人父。 他是大汉的天子,当撑起大汉王朝,使其不朽于岁月。 十二月中旬。 刘牧翻阅完各府司的公文。 一年时间,陈国各县变化极大,堪比一州之地,徐州的造船工坊,泊港也在建造,预计明年就可以投入使用。 这是一个日积月累的工程,慢不得亦快不得。 “骠骑。” “世子。” “见过骠骑。” 各府司,各营主副将,汇聚骠骑将军府大堂。 刘牧登临主位,转身单手下压,淡笑道:“诸位且坐,不必如此多礼。” “诺。” 众文武屈身落座。 刘牧不被俗礼所拘,但他们为人臣,岂能不知礼仪。 “荀文若。” 刘牧目光落下,淡笑道:“你择日组建户籍司,统计陈国三十县户籍人口,以及除商税之外的赋税统计收取,更要承担度支核算!” “诺。” 荀彧起身作揖一拜。 于颍川之时,他便见过这位宗王之子。 只是没想到数年时间,竟然成长到如此地步,纵观大汉四百年从未有之。 故而,骠骑之征,莫敢不从。 “袁曜卿。” 刘牧沉声道:“你统御陈国农田,总揽舆田司诸事。” “诺。” 袁涣深吸了口气,起身躬身大拜。 从北伐结束之后,他得知洛阳消息日夜难眠。 总以为刘牧会将他排除在外,或发回洛阳,或遣回家乡,没想到反而被重用,总掌一司政务,有君如此,岂敢负之。 “元皓。” 刘牧思忖道:“你从军谘司迁出,主掌律法司诸事,暂察各县刑狱,总揽商律,民律,军律制定,要多与各府司商讨。” “臣不负君命。” 田丰利落的起身作揖应下。 刑律诸事,他可掌,谁敢犯,定斩不赦。 “元叹。” 刘牧看向疲惫的顾雍,沉声道:“你除却国相之外,另兼考功司司丞,总揽吏治,查察各县官吏,得失毁誉关头若打不破,天下事无一可为者,愿你有所悟。” “臣明白。” 顾雍肃然起身恭拜。 若论治吏,堂中不少人在他之上。 尤其是荀彧,有王佐之才,又是豫州名士。 刘牧选他来治吏考功,便是为了遏止豫州士人做大。 警言所谕,便是勿要在乎自己的名誉有所损失,他所为是肃清吏治,不可能不得罪人。 “仲德。” 刘牧看着堂下这位贲育之士,沉声道:“你暂领军谘祭酒,兼厩牧司丞,掌管陈国马政,尤其是马场诸事。” “诺。” 程昱连忙起身。 军谘司中,只有他身兼两职。 一时之间大幸难承,竟然有种惶恐之感。 “彦明。” “佑维。” 刘牧敲打着桌案,淡淡道:“你们抽离番号军营,设中府军,第一军团,第二军团,各自领军五千卒,蒙稷暂时辅佐你们二人练兵。” “诺。” 阎行,张绣起身应喝道。 “中府军吗?” 这一刻,左右文武神情俱震。 五大军营调动,张绣,阎行,蒙稷被剥离出来。 此次绝非小打小闹,所谓的五千卒的军团,未来还会持续增设,甚至可能是按照戍边军军制在构建。 刘牧再度道:“王戎迁为神武中郎,祝公道擢为介士校尉!” “诺。” 督掌两军的徐荣,张辽起身恭敬道。 “蔡师。” “卢师。” 刘牧俯瞰道:“公羊学宫与稷下武殿建设尚可,学子超过四千之众,但还不够,各县要开设学堂启蒙,明年要完成此事!” “诺。” 蔡邕,卢植颔首应下。 授学除昧,需要历久经年,绝非一朝一夕便可功成。 公羊学宫,稷下武殿,从启蒙到学子结业,确实太耗费时间,将启蒙之事下放县乡,能更快培养出人才干吏。 “营造司。” 刘牧取出一份书卷递给典韦,沉声道:“寒冬每年都有,以火盆取暖,所生烟雾使人容易窒息中毒而亡,这几日我草拟火炉图纸,有余铁可铸,若无便算了吧。” “诺。” 卫觊接过书卷应下。 铁矿是陈国的短板,只能通过商贾从其他地方购买。 尤其是扩军还得着重军械制造,仅陷阵一军便耗费陈国军甲十分之四五,铸造火炉怕是要延后了。 “对了。” 刘牧敲了敲桌案,沉声道:“二十一县的河道浚通要提上日程,彻底让陈国与徐州连通,催促徐州各郡加快浚通水利!” “骠骑。” 顾雍脸色有些难看,进言道:“下邳一带有人聚众兴佛,广传学说之余,还聚集乡党兴建浮屠寺,声势极为浩大,都波及到广陵,彭城两郡,恐会阻碍浚通水利。” “笮融?” 刘牧眉头紧皱。 第134章 笮融?北有白马寺,南有关家庵 “是。” 顾雍点了点头。 笮融是江东之人,颇有些名声。 兴佛非一人可为,源头在朝廷。 古时,明帝为邦野之国的人修建白马寺翻译经文,才令邦外学说传入诸夏大地。 故而,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笮融兴佛,百姓供佛自祈,不修劳事,不耕田,于国家是不利之事。 所以,徐州刺史府也是有苦难言。 “有多少佛众。” 刘牧目光冷漠,带着杀意询问。 学说汉化,他不会阻止,但若是阻碍大汉中兴,想要将大汉化为佛国他不许。 “数千户。” 顾雍忐忑道:“此人擅长蛊惑人心,初现便拥众数百,不过一两年时间就波及三郡之地,衣以彩行,举行浴佛节,并且开始染指漕运。” “仅如此?” “满宠,监州尉可有记录?” 刘牧拂袖看向一侧的满宠与史阿。 “骠骑。” 满宠起身恭敬道:“此人麾下有丹阳精锐,自牛渚关家庵而来,若非碍于道教祖庭龙虎山隔江所扼,荆扬早已遍地浮屠寺,且笮融与陶恭祖来往甚密,据悉太尉张温想要举荐陶谦为徐州刺史,可能是荆扬士人北上,欲与徐豫士人换治其土,笮融为先遣之士。” “北有白马寺。” “南有关家庵。” “临淮南下,江东北上。” 刘牧嗤笑一声,又问道:“孙文台何在?” “长安。” 满宠神情微动,道:“自黄巾之乱后,此人被张温所征,在其擢为太尉之后,以守卫帝陵不失之名,调孙坚入长安!” “哦?” 刘牧微微一怔。 孙坚,竟然被张温征召了? 沮授起身恭敬道:“骠骑,这是南北换治,荆扬士人跃江而来,文武皆有所调动,臣以为必有人执牛耳,筹谋大计。” “公与先生。” 顾雍欲言又止。 他也是江东士人,是吴郡顾氏之人。 沮授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纵然不针对他,亦会被波及。 “伯宁。” 刘牧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问道:“黄巾之乱,我给父王举荐此人为将,他被张温所征,可有发文问询陈国。” “未曾。” 满宠低下了头。 “罢了。” 刘牧从笔海中取出一枚青铜符令丢给史阿,漠然道:“征庐江周尚为汝阳令,若避,监州尉寻罪夷族。” “诺。” 史阿捧起符令走出大堂。 “若避,夷族?” 顷刻,大堂一片肃杀之景。 不少人武将,都带着莫名之色看向对面的文官。 “诸位。” 贾诩干笑一声,说道:“我等皆为同堂之臣!” “贾祭酒。” 许褚咧嘴笑道:“什么南下北上,什么跃江而治,某等都是莽夫不太懂,这张温一南阳人与周氏又有什么关系。” “大概。” “或许是朝政之争。” 贾诩看了眼上位,见刘牧没有阻止,便解释道:“扬州有士人在朝,除去朱儁,最为出众便是列于朝卿的光禄大夫周忠,其父曾任太尉,所以张温之外,只有此人能调动整个扬州士人北上。” “如此啊。” 许褚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骠骑。” 顾雍看了眼众人,起身决然道:“臣请骠骑令,天子剑,愿亲赴下邳,查察兴佛之事,并消弭佛众,还望准许。” “不必了。” “徐州于陈国之重,你不清楚吗?” 刘牧起身俯瞰道:“年后我亲自走一趟下邳,漕运,泊港不能有失,谁敢动陈国的经济命脉,便是与数万军卒为敌。” “诺。” 顾雍作揖应道。 直至刘牧远去。 堂中文武,方才松了口气,瘫在大椅上。 贾诩抿了口茶,咋舌道:“元叹,扼陈国经济之脉络,你们扬州士人都是如此勇猛吗?” “不知。” 顾雍苦笑不已道:“某不了解他。” “不知进退。” 戏志才冷笑一声。 笮融兴佛又如何,佛见骠骑也当退十里之地。 “哎。” 顾雍揉了揉眉心,叹道:“其实周忠与张温并不太熟络,且张温非扬州士人,陶谦不知怎么随了张温,孙文台亦是如此!” 荀彧扶案起身道:“张温为何要取徐州?” “谁知呢。” 顾雍转头道:“他与你族荀爽有旧,天下士族皆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与我有恩,我与你有仇,但你我行忠君之事,不是吗?” “是如此。” 荀彧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刘牧为何让他领户籍司丞? 因为豫州最大的士族便是荀氏。 仅一族,所拥田亩不可计,为他们耕田的佃户亦是如此,他掌户籍司丞,赋税清缴,查的是人口,是户籍,更是耕田之数。 陈国是开始,未来会查豫州,查徐州等地。 同样,这是对他的考验,社稷忠君重,还是家族士族重。 若家族为重,从陈国开始便要帮助士绅望族藏民隐田;若社稷忠君为重,开始就要下死手,查一个清清楚楚。 “真有意思。” 许褚送走所有文武,扶着刀柄感慨道。 “什么有意思?” 典韦从衣襟中摸出两个烧饼。 一个递给许褚,一个则是塞到自己嘴里。 “典君。” “他们争论多有意思。” “大汉户籍统计有两套,一套为编户,一套为荫户。” “朝廷在地方的编户,大概只占据一郡户籍的四成,剩下的皆为荫户,还有一些遁入山中为匪。” “征赋,便是以编户为重,劳役亦是如此。” “不足之处,由郡县官吏与士族豪绅商议,均分荫户补不足,以此避免赋税,劳役征用。” 许褚嚼着烧饼,朝众人背影看过去。 “这个某懂!” 典韦咽下烧饼,愕然道:“不过,天子治民不足四成?” “四成?” “恐怕不足两成啊。” 许褚用胳膊勾着典韦的脖子,低声道:“还有不少编户靠着士族豪绅活着,所以天子之诏莫说下乡,到了州郡就是一张废纸,全靠士族想不想为天子做事!” “仲康。” 典韦呆愣道:“你怎的如此清楚?” “咳。” 许褚干咳一声,讪笑道:“某家在谯县算得上大宗,所以给县中送过金银丝帛,自然对其中的道道有所了解,骠骑治吏,要从人口户籍入手,某等生于草莽,还不知其中的道理吗?” “哦。” 典韦听得连连点头。 杀人要斩草除根,这个他晓得…… 第135章 杀尽仇寇百万兵,腰间定业血犹腥 许褚,典韦。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一口一个仲康,一口一个典君。 典韦封侯,却没晋升。 许褚也难,只能称呼典君! 所以让不少王卒尉扭头看向别处,防止自己笑出声。 陈国设各司治吏安民。 新设国政,引得天下为之瞩目。 尤其是中府军的建设,让不少人心中发寒。 一个封国,有数万大军还不够,还要扩军,这是要穷兵黩武吗? 腊月二十七。 刘宠遣人催婚,就差揪着刘牧的耳朵怒吼了! 无奈之下。 刘牧只好带着几个墩饼回府。 “牧儿。” “这是大不孝啊。” 刘宠看着桌子上发硬的墩饼,黑着脸道:“子孝父,你就拿着几个墩饼回来,还烤的都可以砸人了?” “父王又不缺什么。” 刘牧掰着墩饼,泡在羊汤里面推过去,说道:“这叫羊羹,您应该喜欢吃,可以驱寒,父王快尝尝。” “人选如何?” 刘宠捏着瓷勺尝了尝,味道还算不错。 “尚可。” 刘牧从典韦手中接过册子放在桌案上,淡笑道:“纳妾嘛,孩童才选,男人自然都要,孩儿要为陈国开枝散叶,反正陈国够大,足够分了。” “哦?” 刘宠连忙翻开册子,翻看道:“甘梅,吴苋,甄姜,荀采,这个徐州麋家麋贞的就算了,你府中的貂蝉侍都能为妾?” “为何不可。” 刘牧给自己备了一份羊羹,俗称羊肉泡馍。 “荀采为妾?” 刘宠审视了一下,再度道:“其父荀爽是海内大家,此女聪慧敏捷而有才艺,为父觉得很适合为正妻。” “不好。” “荀氏人丁兴旺,权势又太重。” 刘牧咀嚼着泡软的墩饼,用丝帛擦了擦嘴,说道:“荀攸主军,荀彧主政,我于他们已是天恩,为妾可,为妻不可。” “罢了。” 刘宠死心了,合上册子:“为父择日遣人问问,愿入陈王府门庭,便上报宗正,不愿便算了,你真不准备定正妻?” “再等等。” 刘牧抬眸说道:“孩儿有大业要立,妻族要稳。” “明白了。” 刘宠目光极为复杂。 从当初他去洛阳见天子,刘宏说出‘他的大汉,朕阻不了,天下莫有人能阻,’便已经知道兄终弟及,刘牧可望天子之位。 故此,正妻难立,只能先纳妾室。 如果正妻之族似窦氏,似何氏,于大汉无益,所以只能拖着慢慢踅摸。 “对了。” 刘牧放下勺子,正色道:“白马寺可有秘闻?” “商君书你应该读过。” “有人误解是愚民之书,实则是秦王朝疆土有限,伴随二十级军功制而出,为的便是遏止勋贵。” “邦外之学,是为抗衡谶纬之学,以及被士族抽去脊梁的儒学。” “传闻此学说可以灭人欲,明帝时期便准备遏止愈发壮大的士族,同样是为了保证丝绸商路的通畅,便引入大汉。” “只可惜,未能遏止士族,反而让百姓自我祈福。” 刘宠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有些酸涩。 明帝是他这一脉的源头,历代都在抗争士族,却皆无胜果。 “明白了。” 刘牧用茶水驱散膻味,说道:“扬州士人笮融在徐州兴佛,波及三郡之地,阻碍陈国漕运通道,孩儿年后会去徐州走一趟!” “随意。” “为父要替你操劳纳妾之事。” 刘宠想了想,告诫道:“朝中之事有天子,你莫要掺和,州郡士族比你想的更加庞大,乃至你可以将为父想成一个小士族,大汉以前是天子与士族共天下,可如今早就是士族的天下了!” “父王。” “有句话说的挺好。” “杀尽仇寇百万兵,腰间定业血犹腥。” “军卒在我,兵权在我,杀一遍不够,便杀十遍,犁地屠城在所不惜。” “天灾从来不是百姓与大汉的苦难,兼并土地,官吏无治才是;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刘牧起身作揖一拜,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身无片甲,手无寸铁,却犹如直面万千仇寇一般锐不可挡。 “这小子。” “怎来这么大杀性。” 刘宠怅然一叹,视若珍宝般收起册子。 这都是他儿孙承欢膝下的关键,万万不能有失。 年关将至。 陈国卷起的飓风,吹着血雨落在扬州。 庐江郡,舒县。 周姓为大族,且是大士族。 比不上弘农杨氏,汝南袁氏,也是扬州之首的存在。 婉拒三公九卿征辟是常事! “叔父。” 时值十一岁的周瑜不解道:“骠骑符令,虽征为一县之令,但也是陈国之臣,为何要忧心忡忡。” “你不懂。” “陈国,非凡人可入。” 周尚摩挲着符令,复杂道:“这两年徐州,临淮,汝南的士人南下,扬州的士人北上,你以为是巧合吗?” “嗯?” 周瑜眼中满是迷茫。 三互法有制,本地士人不可为太守,县令,换治有错吗? “你啊。” 周尚点了点头周瑜的额头,叹道:“徐州于陈国极为重要,是骠骑通海不可或缺的口岸,南阳人张温为扬州士人谋徐州,犯了骠骑的大忌。” “这?” “张温不是太尉吗?” 周瑜满是惊惧的咽了口唾沫。 宗王之子,大汉骠骑,是用累累白骨铸就的威名。 扬州士人,竟然随外人掺和朝政之争,莫不是想与大汉宗室为敌? “陛下有一个习惯。” “清洗朝堂,先拔太尉。” “明年,张温必被免去太尉一职。” 周尚眉头紧锁,沉声道:“你叔父在朝中与此人有不合,恐怕周氏会掺和进朝政之争,征某为汝阳令便是先兆。” “那还去吗?” 周瑜小心翼翼的问道。 “自然要去。” “扬州士人被张温推入深渊。” 周尚起身掸了掸浮尘,郑重道:“骠骑用扬州士人治扬州士人,某若是不去,扬州将会如并州一般屠尽士族豪绅,且是以周氏为先,你说能不去吗?” “好狠。” 周瑜脸色憋得通红。 以杀人为慑,以扬州士人克扬州士人,太狠了。 “他们蠢啊。” “这天下刘姓为尊。” 周尚收拾着桌案上的书籍,怒道:“张温是南阳人,凭什么带着扬州士人谋徐州,所以骠骑拉出周氏对垒,就是让扬州士族选择,选张温者必亡,何须为这些自寻死路之人惋惜。” “侄儿明白了。” 周瑜起身作揖道:“那我便入陈国学宫修学。” “嗯。” 周尚点了点头。 第136章 大汉子民,平等的歧视邦野之人 有人心向汉室。 有人心向家族利益。 每一个抉择,都会影响未来的走向。 周尚避不开,周瑜自然也避不开,北上陈国是唯一的选择。 犹如荀彧,荀文若。 纵有王佐之才,依旧要被考验。 腊月二十九,史阿行至营造司,送上一张农耕器械的图纸,名为曲辕犁;还有一张串珠算盘的图纸,以及算盘口诀。 腊月三十。 刘牧出现在蔡邕府中。 “弓人为弓,取六材必义其时。” 刘牧俯身看着眼前的蔡琰,淡笑道:“我问你,此为考工记开篇,假令弓力胜三石,引之中三尺,弛其弦,以绳缓擐之,每加物一石,则张一尺,这是为何?” “弹性呀。” 蔡琰歪着头说道。 “聪明。” 刘牧笑了笑,又问道:“假以铁为材,弓力可胜多少?” “这个??” 蔡琰眼中满是迷茫,抬头看向自家老父亲。 蔡邕无奈道:“此中真意,骠骑应该询问康成先生,琰儿虽有才学,但多于琴文之道,对术算并不精通。” “此言差矣。” 刘牧直起腰,郑重道:“若只学文,不学术算,纵然才高八斗又如何,治民从来不是文学一道,而是术算,不是吗?” “术算?” 蔡邕微微一怔。 “是。” 刘牧从衣袖中取出一个串珠算盘,淡笑道:“泰山蒙阴人刘元卓与蔡师是故交,此人擅长术算与天文,注九章算术可对!” “嗯。” 蔡邕点了点头。 刘牧用颀长的手指拨弄着算盘珠,说道:“术有其法,我听闻他有一正负数歌诀,此人于陈国有大用,而且他的乾象历远胜旧历,可否请来陈国?” “这~~~~!” 蔡邕思量片刻,解释道:“此人在会稽出任东部都尉,且正在完善乾象历,于南方观察太阴,臣只能试试。” “好。” 刘牧将串珠算盘俯身递给蔡琰,还放了一本算盘口诀,淡笑道:“这东西可以让术算变得简单,已经让营造司年后制造,明年开学送入公羊学宫,蒙学之事还望蔡师放在心上。” “诺。” 蔡邕躬身一拜。 串珠算盘。 术算之法的利器。 刘牧让人造出来,且寻找刘洪,便是为了深研术算之法。 文字书画是盛世的表象,唯有术算之法是兴国的基石,丈量田亩,排查户籍,征收赋税等等,无不是需要术算为基础。 对于术算之法,大汉还有很长的路,算盘可以加快这个进程。 不久。 大行治礼丞府中。 刘牧对坐在木榻之上。 卢植斟茶道:“骠骑年关过来,是有要事吧。” “张温。” “张伯慎。” 刘牧捏着青瓷茶杯淡淡道。 张温一个外人,能调动扬州士族北上,内里必有大问题。 他知大事,卢植,刘宠知细节,想对士族下手,必须要摸清楚脉络,按照根系一次除一个干净。 “骠骑。” “此事要往上追溯。” “窦武初入朝,常以钱帛资助太学生。” “荆扬学子皆有受益,所以张奂,张温之流虽是常侍曹腾举荐,实则对扶风窦氏感恩有加,窦武兵谏谋诛宦官失败,张温之弟张敞还助窦武之孙窦辅脱逃,听闻在荆南落足,至于在何处,臣就不知道了。” 卢植端起茶杯,说出过往的秘辛。 “所以。” “他们在鸣不平?” 刘牧嗤笑道:“想要窦氏回来吗?” “臣不知。” 卢植摇了摇头。 刘牧问道:“卢师以为曹嵩可有掺和?” “敢吗?” 卢植反问一句。 曹嵩无能,不知进退有度。 一个小士族,放在大汉朝堂,连一滴水花都溅不起来,有什么胆魄掺和徐州诸事。 整个谯县曹姓,他只看好曹操,余者不值一提。 “茶凉了。” 刘牧走下木榻,负手朝着府外走去。 卢植微微一愣,瞬间明白这是话里有话。 张温背后不是窦氏,人走茶凉,窦武已经死了,当年逃离的窦辅只是一个稚儿,翻不起什么风浪。 故此,荆扬士人北上的幕后之人是谁? 党禁的袁氏?还是同为南阳士人的大将军何进,张温会为屠户作先驱吗? “骠骑。” “曹孟德呈递名刺。” 大行治礼丞府外,典韦气喘吁吁的赶来递上名刺。 “年关跑来陈国?” 刘牧接过名刺看了眼又递回去,说道:“且让他等着,今天闲暇无事,随我去街市转一转,看看行商司操弄的如何。” “诺。” 典韦随意把名刺别在革带上。 陈县是陈国的核心,东西两市往来商贾无数。 其中西市最为热闹,不只是各州的商人,还有从凉州远行而来的胡商,拉着骆驼,马匹,还有一些奇珍异宝。 “尊敬的天汉人。” “尝尝海西国的葡萄酒。” “要不买几个瓮奴,胡姬也不错。” 刘牧,典韦刚进入西市街,便被一个胡商拦住前路。 “嗯?” 典韦眸子陡然一瞪。 刘牧拍了拍典韦的肩膀,淡笑道:“进去瞧瞧。” “请。” “快请进。” 胡商佝偻着腰,引着刘牧,典韦进入一间临街市铺。 占地不算大,但摆的琳琅满目,各种各色的宝石,最为显眼的便是进进出出的瓮奴与胡姬。 “人如黑炭?” 典韦一脸嫌弃的撇撇嘴。 瓮奴体色如黑漆,牙齿和眼睛倒是挺鲜白,像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精怪,倒是几个胡姬还不错,就是穿的有点少,犹是不着片缕,还抱着乐器,有些意思。 “尝尝。” “味道很不错。” 胡商倒出两杯暗红的葡萄酒。 眼神里面满是真挚,更多的是一种祈求。 他曾在龟兹经商,听闻大汉骠骑的威名,通过古路来到这个伟大的帝国。 甚至不愿在互市之所落脚,追寻着大汉骠骑将军威名行至陈县,没想到却没人买他的货物,反而对他极为鄙夷,在大汉经商太难了。 若是刘牧知晓,怕是一笑而过,且不甚在意。 大汉子民不止是歧视他,而是平等的歧视所有邦野之人。 此为上国之风,大汉强盛时期,秉威信总率万国,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 “从何处而来?” 刘牧从木架上摘下一枚青琅问道。 “帕提亚。” “我们的国度很富饶。” 胡商弯着腰,尊敬道:“这些东西很多都是从极西之国而来,尤其是瓮奴,在帕提亚相当受喜爱!” “帕提亚。” “安息帝国吗?” 刘牧微微一怔,嘴角扬起笑容。 西域失控,还有相隔万里之国的人来大汉,真的是经商? 第137章 骠骑府掾属,令使曹孟德 对于西域。 大汉了解颇深。 有太多的汉使西出塞外,并为此付出生命。 西域三十六国暂且不提,再往西的贵霜帝国,安息帝国,以及罗马帝国皆有记载。 刘牧心中算了一下时间,罗马帝国如今处于五贤帝时代。 几年后一场政变,使其成为雄踞西方的塞维鲁王朝,将兵锋抵至安息帝国腹地,几乎要触及贵霜帝国。 陈县胡商贩卖的奴仆,大汉亦有记载。 杨孚的异物志有云:瓮人,齿及目甚鲜白,面体异黑若漆,皆光泽…… “骠骑。” “这胡商宰客啊。” 临街市铺外面,典韦愤愤不平的嘟囔。 一颗小青琅,在大汉算不得珍贵,凉州边军所产三十余钱。 这个铺子竟然敢要百钱,足比两石粮食的市价,不是宰客是什么? “典韦。” “物以稀为贵。” 刘牧抛玩着青琅,打趣道:“你可知汉五铢到了他的手里,换购蜀锦或者其他东西运回极西之国价值几何?” “不知。” 典韦摇了摇头。 刘牧淡笑道:“百倍回报,这就是商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不远万里而行商,一来一往便是千百倍的利润,可他们想要获得我们的货物,必须拿汉五铢购买,首先就要给我们卖东西,金钱是一柄利器,可以轻易瓦解一个国度。” “嗯?” 典韦愈发的迷茫。 “年关之日。” “你回家守岁,我回陈王府。” 刘牧将青琅递给典韦,笑道:“此物,当我送你的新年之礼,回家路上走一趟监州尉府,让人假以大汉商行的商贾多与胡商交易,最好能与他一同回国。” “谢骠骑。” 典韦憨笑的收起青琅。 青琅价格不算太贵,但是骠骑所赠,可以作为传家宝。 以后生个儿子,叫小满,谷仓丰满,再无天灾人祸,天下永安,可以让小满把这颗青琅一代代传下去。 年关之日。 临近傍晚的时间。 街市行人匆匆,曹操却身心俱寒的站在冷风中。 若非曹嵩想要在朝堂中争权,为人子又如何会落得这般下场,年关之日奔赴陈国呈递名刺,只求见一见骠骑。 “孟德先生。” 一个王卒尉上前说道:“今日年关,骠骑定然回陈王府守岁,若是有召,会遣人去客驿传你,不必在此等候。” “某明白了。” 曹操朝着府内作揖一拜,转身走向车舆。 “兄长,事情如何?” 街道上,曹仁满是急切的从车辕跳下来。 “难说。” 曹操摇了摇头,登上车舆道:“骠骑应该在陈王府,我们且回客驿!” “好。” 曹仁叹了口气。 挥舞长鞭,驱车朝客驿赶去。 曹操翻看着族内收集的消息,阴郁道:“淮泗大量士人朝着荆扬流入,徐州又多了不少扬州士族,你知道吗?” “兄长说笑了。” “某常年在淮泗狩猎,怎能不知此事。” 曹仁点了点头,不解道:“三互法之下,刺史,太守,县令为流官,各府属官皆为本土士人,便是为了统计耕田,收取赋税,不懂他们为何要大规模的换地而治。” “避骠骑。” 曹操合上书籍,心中多了几分惆怅。 朝中情势变化莫测,有无数大手搅弄州郡风云。 没想到曹嵩敢掺和此事,竟然想要调集钱财在西园购买三公之职。 三公列于九卿之上。 常人求之不得,可他并不觉得有多好。 三公位,会使谯县曹姓成为标靶,受天下士族围剿。 一时之间,他都看不清楚自家老爹到底要做什么,真的只为争一口气,证明曹姓并非是阉宦之后? 又一年年关。 子时正,丁卯至,年号中平四年。 这一年,刘牧十九岁,已是弱冠。 正月初一,各府司同榜新政,拟定浚通河渠,开垦荒田诸事。 正月初七。 曹操带着莫大的压力。 由王卒尉,引入骠骑将军府大堂。 袁基被杀,袁氏禁锢。 大汉宗室与士族决裂的苗头初显。 莫说是百姓,就连郡望豪绅,也不过是随风摇摆,朝不保夕的草芥。 谯县曹姓,是浪潮中随波逐流的沧海一粟,想要求存却得不到士族的以礼相待,只能投靠宗室。 “曹孟德。” “拜见骠骑将军。” 曹操整衣肃容,迈入大堂躬身大喝。 “坐吧。” 刘牧居于上位。 伏案处理着各府司公文。 曹操没敢搅扰,而是行至右侧,掀袍坐在大椅上静候。 一刻,两刻,一个时辰,伴随着进进出出的官吏,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日西斜之际。 刘牧方才搁下毛笔,抻了抻双臂,笑道:“孟德,犹记你在洛阳所言,春夏读书,秋冬弋猎,这次年关之日拜府可是有要事?” “骠骑。” 曹操连忙起身,恭敬道:“族弟曹仁在淮泗有些名声,常年聚众狩猎于山岭,年前发现淮泗士人大肆南下,故来陈国上禀。” “所以?” “你认为背后之人是谁?” 刘牧眼眸锐利,倚着大椅询问道。 “张温。” 曹操拳头紧攥,无奈道:“曹仁先传家父,故而曹氏,夏侯氏钱财尽皆抽调洛阳,数目超过万万钱,不才以为家父图谋三公之位。” “如此?” 刘牧淡笑道:“孟德,既已退去,又何必踩入泥潭。” “骠骑。” “操,前来自荐求官。” 曹操行至大堂,目光坚毅的作天揖大拜。 凡是身负才智者,都能察觉大汉即将迎来一场血腥变革。 年少之时,他欲效张骞,傅介子,持节行于西域。 青年之时,受尽挫折,见大汉社稷倾颓,投身难救,故而辞官挂印,恨此生不能如卫霍征西,在漫漫黄沙中持戈猛击邦野。 这几年,他常叹辞官太过草率,未能追随骠骑平西寇,北伐关外。 君择臣,臣亦择君。 平天下动荡,唯有宗王之子刘牧可成。 汉王室危若累卵,或许可以借着这场大变重铸天下。 谯县曹操,愿意做骠骑先驱,纵然这条路遍布荆棘,需要有人以累累白骨铺陈,亦是无怨无悔。 “孟德。” “你能进洛阳。” 刘牧没有给予回答,反问道:“万万钱,曹嵩求的可不只是三公之位,更有可能在为你谋划官职,甘愿就此放弃入列朝堂为公卿的资格吗?” “臣不悔。” 曹操神情坚定,作长揖再拜。 刘牧从笔海中取出一枚青铜符令,压在桌案之上,沉声道:“若为我之掾属,赴徐州做刺史,当杀人。” “臣可持剑。” 曹操上前捧起青铜符令。 骠骑符传,掾属所持信物,背面以獬豸狰狞为刻,正面上书【骠骑府掾属,令使曹孟德】等字…… 第138章 州牧,刺史,大风席卷十三州 “受令便是掾属。” “若弃令,军卒必戮。” “我会上书洛阳,举荐你为徐州刺史。” “二月初,你赴任徐州,中旬我会启程行驾下邳。” “笮融兴佛需要处理,徐州狱中有臧霸,可借赴任之喜大赦,募为徐州之将!”刘牧起身从兰錡上取下一柄定业刀递过去。 “诺。” 曹操接过定业刀,俯身再拜。 持刀,便是为了杀人,他是刘牧的先驱,更是大汉宗室的先驱。 行至府外之时。 一场春雨骤然而至,捶击琉璃片瓦。 府门处,等候已久的曹仁,见到曹操革带上晃荡的青铜符令,惊喜万分道:“兄长,你被征为掾属,获得何等官职,族内要随之兴兵吗?” “不。” 曹操眸子一凝,沉声道:“元让随某赴任徐州刺史,尔等就在谯县等着,骠骑为徐州点将臧霸,你可明白什么意思?” “一族太盛?” 曹仁惊愕无比的问道。 “错了,是我们三族太盛。” 曹操冒着雨登上车舆,转头看着骠骑将军府,说道:“你们愿追随骠骑者,可以来陈国参军,能否活着封侯拜将,全看自身造化。” “某明白了。” 曹仁深吸了口气,开始驱赶车舆。 曹姓,夏侯,丁姓,三族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于刘牧而言,曹操是曹操,三族是三族,没有乘风而起,没有鸡犬升天,想要在陈国谋求官职,必须拿出才学与军功。 “子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曹操摩挲着骠骑符传,告诫道:“放下自己的骄傲,莫要轻视陈国之将卒,以卒伍之身去追逐军功封侯吧!” “某省得。” 曹仁朗笑一声。 从骠骑披甲,封侯者十二人。 一共八个列侯,四个关内侯,未来他也当功封列侯。 骠骑府中。 雨声如玉珠落地,嘈嘈杂杂。 厅堂中,刘牧拟写书信封好,递给满宠道:“责令监州尉快传,不必天使传诏,直接带回敕封文书或诏书便可。” “诺。” 满宠躬身退出大堂。 “骠骑。” 贾诩在一侧进言道:“曹孟德此人有枭雄气,传闻月旦评之日,许子将为其定评,盛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文和。” “庸主,才畏能臣。” 刘牧行至门户处,望着连绵不绝的雨线,淡淡道:“一个偌大的帝国,焉能失去锐气,所以大汉需要曹操这样的人!” “骠骑,当为人君。” 贾诩起身钦佩的作揖一拜。 为人主者,可分上下三等,上等乾纲独断,上下一体,剑锋所指,国之必伐,锐不可挡,如秦王政,如汉之武帝。 恰恰,刘牧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从其披甲开始,便是堂而皇之的大势碾压。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没有什么你争我夺,所行之处持锋叛逆尽皆屠戮,余者无不垂首而服。 这是大汉的铁血,是独属于刘牧的人君之势,内不可破,外不可阻。 大汉的正月,春雨绵绵。 曹操入骠骑幕府,被举徐州刺史,如惊雷炸裂。 朝堂之上,无数公卿都为之侧目,不少人对曹嵩更是嗤之以鼻,阉宦之后还是阉宦,只会仰仗宗室鼻息。 “刘虞,拟诏。” 刘宏负手而立,凝视斧扆悬挂大汉的舆图,沉声道:“张温殿前失仪,免去太尉之职,迁崔烈为太尉,原司空许相迁为司徒,曹嵩擢任司空。” “诺。” 殿下,刘虞恭敬道。 朝卿之列,众人目光落在张温身上。 没有兵患,没有叛逆,直接以失仪免职,可见天子的决心。 张温不为所动,漠然朝着周忠看了眼,然后合上眼眸静静深思。 “陛下。” 何进陡然出列,进言道:“张温为太尉之时,调遣别部司马孙文台镇守长安,以护帝陵不失,臣以为一介司马难以承担重任,当表定陵亭侯华雄为将,总揽京兆尹兵事。”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朝堂之上,超过八成公卿士大夫作揖附和。 何进一莽夫,既然愿意冲在前面,他们自然不介意将其当成矛头,若能使得社稷震动,再好不过了…… “拟诏。” 刘宏看都未曾看何进一眼,漠然道:“表朱儁为河内太守,领司隶校尉职,次子朱皓入宫,为皇子协陪读。” “嘶。” 朝堂之上,诸卿悚然失色。 朱儁一跃登天,成为司隶校尉,执掌河内守备营,次子朱皓做皇子协陪读。 这是把朱儁当做外戚培养,与大将军何进对垒吗? “陛下。” 何进脸色巨变。 朱儁本就是城门校尉,隶属禁军之将。 此次恩加如此,比他这个大将军都不差分毫,可偏偏被推向皇子协,陛下这是要断绝刘辩立储之路吗? “何进。” “大汉的大将军。” 刘宏扶剑转身,厉声道:“朕之诏莫有人能阻,大汉是朕的大汉,难道朕为皇子协择取伴读之人,还要经过你的准许吗?” “臣不敢。” “请陛下恕罪。” 何进面色一白,惶恐的跪在地上。 这一刻,他方才体会到什么叫‘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这就是宗室崛起,匡扶汉室的结果,天子想要扶持谁,只需要一句话,一言便是天宪,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敢阻止。 “陛下。” 太常卿刘焉出列,作揖道:“近年来州郡动荡,边野不安,臣以为州郡官吏无治,使得人心背离,更令社稷垂危,当遣清廉之卿入州郡,借以镇守安定天下。” “哦?” “太常卿何意?” 刘宏眼眸深邃,如浩瀚星河般不可直视。 果然,从李意到吴范,不断笃定董扶的望气之论,让这位宗亲坐不住了。 “陛下。” 刘焉斟酌道:“臣不才,以州郡之官累迁宗正,太常,愿入益州,安抚南中各部,施政王化,令各部臣服,然南中蛮荒,恐刺史无兵不可治,请陛下特复州牧之职。” “陛下。” “岂能重拾旧政。” “况且州牧手握一州军政,京畿危夷。” 执金吾袁滂出列,狠狠瞪了眼刘焉,毫不留情的抨击道。 “执金吾。” 刘焉眸子一瞪,怒斥道:“某从州郡而起,对陛下,对大汉的忠诚天地可鉴,何况某是宗室之人,焉能背离大汉。” 袁滂冷嘲道:“吴楚七王之乱,太常卿莫不是忘了。 第139章 白玉美人,君临下邳浮屠寺 “哦?” “执金吾忠诚可鉴。” 刘焉拂袖指向殿外,冷声道:“大汉宗室,当以陈王为先,宗王之子当以骠骑为先,如今豫州封国三十县,陈兵列甲数万,莫不是执金吾以为陈王父子有反心?” “你?” 袁滂脸色一白。 满朝公卿,尽皆垂下头静默不言。 刘焉,袁滂,这是不怕死,更不怕党禁吗? 敢在朝堂之上如此大言炎炎,将事情扯到陈王与骠骑身上,壮哉! “陛下。” “臣拳拳之心日月可证。” 刘焉转身再拜,铿锵有力道:“骠骑为大汉平西寇,赴北伐鲜卑,宗室大壮,刘焉不甘人下,欲往南中亲镇,宁死无悔。” “准。” “宗室为先。” “大汉之幸,朕之幸。” 刘宏脸上浮现笑意,拂袖道:“再拟诏,擢刘焉为益州牧,施政王化;幽州刺史多年未任,朕以为宗正刘虞有望,可使鲜卑,乌桓宾服,更能使互市之所繁荣,三年之内朕要见到你们在地方的功绩,若不成便换回刺史。” “陛下天恩。” “臣必披肝沥胆,为大汉尽忠。” 刘焉作揖长拜,其声犹如洪钟响彻。 刘虞叹息自己避不开,彻底卷入宗室与士族的战争了。 刺史更州牧。 两宗入州郡。 大汉宗室对于士族的战争开启了。 帝陛之上的汉天子,以朱儁为皇子协的倚仗,扼制大将军何进,持剑直指十三州,竖起人君的龙纛,令四海八荒为之震动。 这一日,朝堂之上只余拟诏声。 消息传遍四海之际。 已经是二月末,春暖花开时节。 此次刘牧来徐州并非征战,而是以绣衣御史之身察吏治,所以只有五百王卒尉同行,并点典韦为之驱车。 不过,这次车上多了一个宛若白玉,散发着荧光的少女。 沛国甘姓良家女,传说中的白玉美人。 饶是以刘牧的丰神俊逸坐在一旁,都被衬托的有些黝黑。 “世,世子。” 甘梅有些怯生,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一个良家女,猛然被宗王之子,大汉骠骑看中,并纳为妾室,莫说是她一个女子,就是族中的老人都被喜气冲头,昏厥过去了。 “你当称我为夫君。” “你是我的妾,父王已经给你们家下过聘,并且让人在宗正名册上提名,生疏会在人前失礼。” 刘牧给甘梅讲述着宗室的一些礼仪。 “嗯。” 甘梅小心翼翼的为刘牧捏着腿。 以防在车舆中蜷缩太久,造成气血凝滞。 “你识字吗?” 刘牧递过手中的公文问道。 甘梅点了点头,接过来念道:“骠骑亲阅,臣曹操赴任徐州,泊港已经完备,大船入海初试,行十里渗水而返,恐不能承大浪,需重造楼船再入海,下邳佛众怀柔之政难治,窃以为当杀一儆百…………!” “你信佛吗?” 刘牧睁开眼眸询问道。 “不信。” 甘梅小心的折起公文。 她没有威压一郡的家世,没有被人传颂的才学。 可她有一颗蕙质兰心,知道刘牧不喜佛学,此行下邳更要解决漕运之事,自然而然对佛学厌恶。 刘牧俯身凑过去,淡笑道:“你可知我为何带上你?” “妾不知。” 甘梅慌乱的抓着衣裙,手中公文都被揉皱了。 “你如白玉。” “此为荧光天生。” 刘牧靠着车厢朗笑一声。 纳妾之事,刘宠为之操劳,他只是顺路把甘梅接上,路上解一些烦闷,更想看看是否真的人能如白玉一般。 果然,史书诚不欺人,白玉少女人如其名。 车舆行进速度不快。 三月上旬,方才进入下邳境内。 入眼所观,遍地都是正在兴建的庙宇。 有人以五铢钱融为铜汁,浇筑成佛像,还抹金镀之,锦彩缝作像衣,悬挂九层铜盘,下建重楼阁道。 下邳郡,郡治之外。 旷野所在,辉煌庙宇矗立。 往来信众无数,排出队伍十余里。 常日如此,可见浴佛节之时又是何等盛景。 庙宇外的阔地上,曹操负手徘徊,不安道:“宣高,可见到旌旗?” “未曾。” 臧霸低头看着曹操,回道:“刺史,某看骠骑还需要一会才能来,况且王卒尉伴行必有铁骑驰骋的风雷之音,何须如此焦躁。” “额?” 夏侯惇听的嘴角抽搐不已。 论焦躁,谁还能如臧霸一般焦躁。 曹操赴任徐州之时,让他放臧霸出狱,这厮竟然直接死抱着狱门,对他破口大骂,非要说是骠骑责令伏罪,没有骠骑公文,绝对不可能忤逆出狱。 若非他持着曹操的骠骑符传,恐怕臧霸还在狱中啃粟米饼呢。 这不,自从听闻骠骑要来徐州,便领军早行数日来下邳,就是为了保证安全。 “曹刺史。” “骠骑为何而来?” 不远处统率僧众的笮融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不过是个小喽啰,为他人先驱,负责兴佛之事,对朝中争斗还不甚了解,自然不知道犯了什么大忌。 “你会明白的。” 曹操踮脚而望,指着远处道:“宣高,元让,可是骠骑到了?” “来了。” “骠骑来了。” 臧霸,夏侯惇见到远处有旗影。 连忙从衣襟中取出小铜镜,打理自己的仪容。 这可是赴北伐鲜卑的大汉骠骑,若是自己能被征入陈国为将,封侯就有希望了。 远处,五百王卒尉拱卫四马车舆横行。 旌旗所至之处,所有因浮屠寺而来徐州百姓尽皆避让。 “骠骑。” “这人太多了。” 典韦驱车而行,在外面念叨道:“王卒尉持旗先行,这些人才知避让,似乎生怕抢了他们的路一般。” “慢行。” 刘牧掀开帷幔观察。 一个个百姓面露虔诚,口中还似乎诵念着什么。 他听不懂,应该是百乘王朝的梵文之语,令人心中烦闷。 “夫君。” “这是问地狱事经。” 甘梅解释道:“有佛众前往沛国传学,听说是从邦外传来,还有沙门在洛阳白马寺翻译为汉文,凡入浮屠寺者,可以不耕田,不纳税,每日都可以食信众供奉之粮,沛国有不少人跟随佛众走了。” “嗯。” 刘牧眉头扬起,眼眸中的杀意都止不住。 第140章 大汉不得天授?我言甘家女,生而如来 小半个时辰。 车舆停驻浮屠寺群落所在。 “骠骑。” “拜见骠骑。” 浮屠寺前,曹操,笮融等人作揖长拜, 五百王卒尉持锋御马,隔开想要靠前的信众,不少人无惧威势,在后方交头接耳,评判着四马车舆。 “啪嗒。” 刘牧走出车舆,立于车辕眺望浮屠寺。 庙宇门户大开,最为显眼便是最中心的佛像,散发着绚丽金光,不像是镀金之法,而是用失蜡法以纯金浇筑。 “僧,智诚,拜见骠骑。” 一个身披粗麻僧衣的僧人,以佛礼上前问候。 “智诚?” 刘牧神情平淡无波。 这个僧号,果然和关家庵同出一脉。 智诚久不闻回应,小心翼翼的抬头窥视,眼眸瞬间犹如被针扎一样刺痛,流下两行带血的泪珠,连忙掩袖擦拭干净。 “邦野之术。” “安敢窥伺骠骑。” 曹操见到这一幕,心中嗤笑不已。 观星望气自古有之,大汉擅长此术者不少。 只有大汉封册的太史令府掾属,才有资格对宗王,或者刘牧这样的人望气,不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骠骑。” “某乃丹阳笮融。” 笮融见状上前堵住智诚的身影,恭敬道:“此浮屠寺是三郡信徒所筑,大小庙宇十余,有僧众三千祈福诵经,去年浴佛节仅百姓就来了十余万,想来今年会更多。” “威胁?” 曹操等人脸色一变。 笮融语气虽软,但话锋如刀刃。 裹挟徐州十余万人,迫使刘牧不能染指兴佛之事,有胆魄啊! “是吗?” 刘牧牵着甘梅的柔荑玉手,踩在洒了清水的地上,淡淡道:“纵有三千僧众诵念,我却不闻佛音,只听到大汉儿郎在边野持刀杀敌的怒吼,以及仇寇的哀嚎!” “骠骑年幼。” “杀伐过重,被蒙了心智。” 智诚合掌为十,念念有词道:“若能放下兵戈,皈依我佛,日夜诵念经文,自可消弭杀生之祸。” “秃子。” “你想死吗?” 典韦按着制式定业刀,眸子瞪得浑圆。 刘牧以军功闻名于世,平黄巾,定凉州,赴北伐外。 一个秃驴,竟然想要大汉的骠骑将军放下刀锋,去读什么经,岂不是将大汉弃之不顾,将陈国视为无物? “铿。” 五百王卒尉持锋而指。 兜鍪,甲胄摩擦声,宛若有万千人抽刀出鞘。 肃杀气息肆虐于浮屠寺前,令不少百姓为之骇然避退。 “骠骑。” 智诚连忙踏前一步,恭拜道:“浮屠寺僧众,亦日日夜夜为边疆军卒祈福,往渡英灵归乡,又岂能在佛前仗刀持锋。” “洛阳之时。” “陛下可使我止戈。” 刘牧缓慢朝着浮屠寺而行,淡笑道:“你今日说服我,浮屠寺便可立于徐州,且问你占地建寺,可曾为大汉缴赋,为州郡纳粮?” “这?” 智诚朝着笮融打了个眼色。 佛学兴于明帝时期,为邦野学说传入大汉。 本意就是为了抗衡谶纬之学与儒学,不缴赋税是便利,又怎么能明言于人前。 “骠骑。” 笮融刚要解围。 铿的一声,典韦抽刀而阻。 五百王卒尉御马上前,持锋拦住三千僧众。 “骠骑。” 智诚见无人可以支援,挺直腰身道:“如今有沙门在白马寺译经,浮屠寺所传便是问地狱事经,难道骠骑要在我佛面前擅动干戈吗?” “智诚” 曹操猛然暴喝。 他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僧众。 竟然敢在骠骑面前说出‘擅动干戈’四个字,传出去怕是要令天下人为之耻笑。 “真勇猛啊。” 臧霸低着头呢喃道。 连他都闻令自缚狱中,一个秃子敢和骠骑争论,真以为不敢在浮屠寺前杀人? 夏侯惇扶剑回应:“某看此僚取死有道,必被诛灭。” “何为佛?” “又何谓佛?” 刘牧止步庙宇之前,转身看着智诚与笮融。 佛与道争,佛与儒争,从大汉肇始,延续未来数千年。 他不想过问往事,可是他不能容人撼动大汉的根基,百姓扎根于百业,大汉才能繁盛。 闲暇之时,可以追求风雅。 唯独不能空度时光,青灯伴佛自祈。 故而,一问什么能成为佛,二问什么是佛。 “佛曰无相。” “无我相,无众生相。” “骠骑心不净,不可见佛。” 智诚恭敬道:“天灾之下,众生皆苦,不以血煞见如来,骠骑怎敢请佛来,还请以诵经洗涤自身,弃下刀兵,自有佛至,亲授比丘戒。” “何意?” 典韦瞪着眼朝曹操问道。 “大灾祸。” 曹操低声解释道:“此僧说骠骑杀伐过重,心中贪恋权势,又言大汉不得天授,上天降下灾祸,为刘姓之人,满身血腥有什么资格见佛,所以让骠骑放下刀锋,诵念经文,由佛来助骠骑皈依治世!” “当诛。” 典韦欲要仗刀上前。 曹操连忙抱住典韦胳膊,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急忙道:“骠骑在争论,你若是动了定业刀,纵然屠尽浮屠寺,也只会让世人嗤笑大汉宗室无容人之心!” “某明白。” 典韦冷着脸止步。 揪着曹操的衣襟,将其摘了下来。 “佛曰无相。” “老僧自误之理。” 刘牧抬手指着甘梅,淡笑道:“红尘多磨难,你言众生皆苦,你佛言众生平等;那我便言甘姓良家女天生慧光,如玉,如舍利,生而如来,你信否?” “此言谬矣。” “女子,怎可为佛。” 智诚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抹轻蔑。 可是,话音落下的一瞬,浮屠寺外落针可闻。 论佛论道,所求是逻辑自洽,前脚刚言众生平等,后脚便言女子不可为佛,智诚自己击垮了自己的言论。 “智诚。” “你佛曰平等是假。” 刘牧踩着门槛,漠然道:“日夜诵念,求一个心安,岂不闻道生万物,万物自然,尔生来有父母,万物竞泽之下,人得天地所钟,为万物之灵长,本就自贵,为何还要佛渡,入你佛之地狱吗?” “人间如狱。” 智诚咬着牙,眼中满是悲意。 以道家抨击佛家,以自贵击溃自祈,浮屠寺必遭劫难。 三千僧众亦是悲鸣不已,难以相信刘牧三言两语,便击垮了智诚。 第141章 刘牧之怒,类秦王政焚书坑儒 “尔来岁寿四十有六。” “生于大汉,长于大汉,剃发自渡如来。” “殊不知,道生万物,天行日月,使万物负阴抱阳!” “邦野之学,以井洞窥太阴,以为天地如月,尚未跃出自贱之井,便被杂念浮尘所没,你之佛,不在,不见,不闻。” “从今往后,你佛见我,当避万里之地。” 刘牧嗤笑一声,言语如刀,刺入一名名僧众的心中。 邦野学说,以小见大,借天下祸乱,自揽青壮皈依,真不知定业刀之利,早已血流成河,堆砌枯骨满山。 “智诚。” “遵骠骑之令。” 智诚躬身一拜,心中满是苦涩。 一场论学,他一败涂地,输了三千僧众的性命,更让三郡信众为之不存。 “典韦。” 刘牧招来定业刀甩进庙宇,吭哧一声没入金塑佛身,漠然道:“老僧既言人间如狱,此刀染了你佛之血,望尔等自渡,明日徐州不留佛,不留僧众。” “诺。” 智诚躬身再拜。 刀锋入金身,请三千僧众自裁。 果然,大汉骠骑杀性极重,僧众何来这般苦难,真的难以见佛吗? “曹孟德。” 刘牧转身牵着甘梅的手,沉声道:“笮融阻碍漕运,夷族问罪,查三郡哪一族支持兴建浮屠寺,妄图祸乱大汉,由臧霸领军夷族示惩,凡有佃户为其持锋张目,按族姓丈地二十里诛灭,大汉有朝廷治民,不需要佛学愚民。” “诺。” 曹操肃然应喝道。 “刘牧。” “你这个滥杀的宗子。” 笮融狰狞大喝:“昔日歌利王以血刃截割众比丘,忍辱仙人为庇黎庶任由刀剑加身;若你仗刀持锋,笮融死而无怨,可屠戮大汉的百姓,使徐地千里赤土,大汉还有什么资格代天牧民” “尔等为佛众。” “背弃了大汉的王化。” “这里是大汉,不是邦野佛国。” “我是大汉的宗王之子,骠骑将军。” 刘牧转身抬手而指,怒喝道:“黄巾之乱,我以陈国九县之力,为数十万流民谋生,若效皇甫义真,早已杀的南方四州人丁凋零,哪里轮得到你们阻碍漕运,断了陈国数百万人的生计。” “咕嘟。” 笮融被惊的连连后退,瞳孔中满是恐惧。 “不知所谓。” “自比忍辱仙人,我随你所愿。” 刘牧目光落在典韦身上,厉声道:“以渔网裹身,持刀在浮屠寺前活剐了此人,遣王卒尉驱散信众;另调神武营入徐州,监察浚通河道诸事;凡有不从之郡,太守,县府,啬夫,乡老皆斩!” “诺。” 典韦森然应喝。 一令之下,莫有不胆寒之人。 渔网裹身,活剐之刑,甚至调集一万军卒入徐州监察浚通事宜。 由此可见,刘牧已经被触怒到何种地步,而这仅仅是因为笮融提了一句‘你要仗刀持锋屠戮大汉的百姓’吗? 不,刘牧之怒,是于笮融的对比。 以释迦之身自比,又以歌利王比他。 他是大汉的骠骑,大汉是天之上国,不是服以邦国之神的佛国。 笮融是自贱还不够,拉着整个大汉都矮了三分。 故此,刘牧又恨自己为何要在洛阳止戈。 若是杀的够多,这些跳梁小丑就不会一次次出来搅扰。 “传监州尉。” 刘牧走向车舆,漠然道:“大汉骠骑刘牧请诏天子,拆除白马寺,关家庵;斩译经沙门于北邙,焚邦野之经文,凡有所阻之人,无需请令,监州令使可从州郡调兵,夷族伐灭。” “诺。” 典韦小跑着应道。 一旁急行的甘梅,死死握着刘牧的手,并时不时抬头仰望,似能安抚那颗充满杀戮的心。 “可懂怎么做?” 刘牧猛然止步,凶戾的看着曹操。 一个笮融,不到两年的时间,祸及三郡,十余万百姓。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传学说数十载,必定令州郡颠覆,比士族还要难除,所以他不介意效法秦王政,做一个摧庙焚经的暴徒。 “臣明白。” 曹操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拆除庙宇,重炼五铢钱,金锭,凡不遵法令之人夷族,依旧朝奉不悔之人,按律皆斩。” “做事吧。” 刘牧登上车舆,淡淡道:“莫要让我失望,更不要成为第二个孙文台。” “诺。” 曹操躬身大拜,目送车舆朝着下邳城驶去。 “呼。” 夏侯惇吐了口浊气,颤颤巍巍的扶着臧霸,不禁问道:“骠骑为何突然暴怒,令某一时都难以承受杀伐之势的冲击。” “恨其不争。” “更恨笮融以歌利王比骠骑,而自比释迦。” 曹操捏着腰间的定业刀,神情复杂道:“某赴任之前,便开始通读经文,所谓歌利王是恶逆无道之王,忍辱仙人是释迦之身;骠骑从披甲开始,便对大汉子民宽施仁政,所以骠骑怒笮融不知好歹。” 刘牧的怒火。 自徐州而发,掀起血潮淹没大汉。 一夜之间,浮屠寺血腥冲天,智诚与三千僧众持刀自戕而亡。 仅三日,下邳各县庙宇崩塌,沙弥僧众为之喋血,万千经文化为一捧大火,焚尽诸夏大地初生的佛学之种,使百姓不敢再朝奉。 十余日之后。 洛阳震动,朝卿为之骇然。 南宫,玄武阙上,刘宏眼中满是不解。 蹇硕俯身解释道:“骠骑曾经以监州尉持天子玉符直入南宫,请诏让徐州浚通河道,便是为了扩展漕运,丹阳人笮融在下邳兴佛,借三郡之力修建浮屠寺,十余万百姓争先恐后的参与浴佛节,搁置浚通水利之事,故而骠骑暴怒。” “仅如此?” “他非是易怒之人啊!” 刘宏眉头紧锁,提笔在满是名字的帛书上勾勒,赫然出现荀攸的名字。 “陛下。” 蹇硕咽了口唾沫,说道:“骠骑本意是处理浮屠寺,谁知笮融以歌利王比之骠骑,并自比释迦之身。” “杀之无错。” 刘宏摇了摇头,漠然道:“歌利王最终皈依佛座之下,他这是言未来大汉成了佛国,大汉天子跪伏朝奉邦国之神,大汉不可辱,你代朕拟诏给监州尉,要杀便杀一个干净,将所有腌臜清理,使大汉新生与废墟之上!” “诺。” 蹇硕躬身而退。 “汉之将衰。” “一杀近四十万都止不住颓势。” “公子牧,如你父所言,跳梁者必被戮于剑下。” 刘宏放下毛笔,眼中满是森冷的杀意。 汉天子与宗室齐发。 一人请诏,一人拟诏。 属于大汉宗室的铁血独裁,罕见的展露出来。 诏书所传,监州令使代为持锋。 一个月时间,大汉腹地各州杀的人心皆畏。 原本高高在上的庙宇,从云端坠入凡尘,使沙弥僧众茫然而亡。 白马寺中翻译《问地狱事经》的邦国沙门康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扫地出门,眼睁睁看着白马寺摧垮,最后被枭首于北邙山下。 大汉百姓,当为自贵,不应寄托虚无缥缈之念。 当月,南宫有起居郎提笔,写下起居注《天子下诏,骠骑持锋,夷学摧庙,类秦王政焚书坑儒之暴政,僧众何苦,惜哉》。 第142章 周瑜,马超,大一统的三世说 此政暴虐。 摧庙一千六百余,焚经万余。 监州尉伏杀僧众数万,强制迁出的信徒超过六十万。 这还只是萌芽之初,刘牧知道仅需二三百年的时间,诸夏大地会崛起三万余庙宇,僧尼达到三百余万,这个数字令人触目惊心。 起居郎所书,只是一个开始。 不尊宗室之人,不知凡几,更有人写下《哀吊僧众文》,其辞藻之华丽,遣词之锋锐,天下罕见。 “有意思。” “非常人所书啊。” 刘牧放下手中的吊文,目光落在从陈国奔赴而来的满宠身上。 “孔文举。” 满宠不假思索道。 “非是他。” 刘牧摆了摆手,淡淡道:“此人有才,但写不出如此吊文,你传羊衜,并州互市完备之后,立即赶赴幽州,争取年内回来。” “诺。” 满宠恭敬道。 刘牧再度道:“你来徐州为何?” 满宠恭敬道:“数日前,朝廷定下丁原为并州刺史,据悉是天子亲自下诏,此人是泰山郡人士,原为郡中县吏,有勇武,擅骑射,平黄巾之乱时便在朱儁帐下屡立战功。” “为何突然动并州?” 刘牧敲打着桌案,心中满是疑惑。 荀攸代并州刺史,他没有打算召回,天子怎么会擅动并州布局。 “骠骑。” “这是中阁祭酒根据监州尉密报所拟。” 满宠摊开一张舆图,上面勾勒着不少州郡,写着不少名字,又斟酌道:“陈王下聘,荀氏未曾回应。” “宗室入州郡。” “以朱儁遏止何进。” “洛阳,这是要掀起一场战祸。” 刘牧眼眸深邃,说道:“天下士家纷纷择取雄主,调动州郡势力,朝中争不过宗室,想要在地方一较高下,亦有人想要坐观成败。” “臣没明白。” 满宠没有从舆图上看出什么真意,更没有再提及荀攸之事。 舆图中,乱七八糟的人名,遍布各州郡,像是互相啃食的蚁虫。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乃至连汉室宗亲,都是三公九卿的门生掾属,为士族先驱,天子难,骠骑亦难。 “不需要太懂。” 刘牧折起舆图,沉声道:“我们静静等候便是,陛下会在朝中操弄。” “诺。” 满宠躬身应喝。 徐州的血潮,淹没整个大汉。 杀伐止于六月,而刘牧在六月视察造船工坊。 想要通过海域远洋,大汉的舰船发展还需要时间,不过用不了多久可以南下,首取夷州作为中转,将兵锋囤聚南域各大礁岛,朝着西方而行。 与此同时。 周尚履职汝阳令,在陈县为周瑜操办了入学事宜。 稷下武殿。 学子超过两千之多。 有不少人是从军中推举而来。 故而,三十多岁的人,二十多岁的人,十余岁的人一起读书,显得极为怪异。 “揍他。” “马儿,你行不行啊?” 校场边缘,陈槐挥舞着拳头,揶揄道:“一个新来的武殿学子,竟然能接下你的刀术,这般手段谈什么上阵杀敌。” “君侯。” “您这是看热闹呢?” 王戎一脸的无奈,再看看四周。 不少稷下武殿的学生都围过来,朝着角力的马超与周瑜起哄。 “定远侯?” 陈槐惊讶道:“某记得骠骑调神武营去徐州,你怎么来稷下武殿了?” “并无大事。” 王戎微微颔首,解释道:“徐州的乱象平定,将军亲镇下邳浚通河渠,推荐某来稷下武殿修学!” “嗯。” 陈槐颔首望向校场。 核心之处,尘土飞扬,两道身影不断碰撞。 “周瑜。” “你还不够狠。” 马超脚步交错,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刀锋,挥腿如鞭将周瑜扫飞,持木刀横于对方的脖颈上,骄傲道:“生死搏杀,焉能有惧死之心。” “马超。” 周瑜一脸不服气道:“我若持利刃,你早就死了!” “废话。” “战场我不披甲?” 马超伸手拉起沾满尘土的周瑜,打趣道:“你这种士家子弟,不应该去隔壁的公羊学宫吗?” “我欲领军。” “况且,稷下武殿亦授各家学说。” 周瑜拍了拍衣袍上的浮尘,攥着拳头道:“如公羊三世之说,衰乱,升平,太平,可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大一统,不是吗?” “当得。” 马超别上木刀,眼中满是希冀。 陈国五营,中府军,凉州的护商军,并州的狼骑,复土营,幽州的八千卒,以及三河守备营,皆是稷下武殿学子所望的存在。 不管是萧关之战,还是并州之战,都被撰写成书,分发于学子研读。 他屡次将自己假想为骠骑将军。 不管是萧关战场,还是并州战场都会被敌人击败,而且还是速败。 所以自降一阶,成为一营主将,再征仇寇,沿着书中的部署,却轻而易举的击退了敌军,只叹没有骠骑的布军之能。 “完了。” 陈槐淡笑道:“这二人还真是凶悍,某先去找卢祭酒,你且看着。” “好。” 王戎颔首应下。 不多时。 稷下武殿的博士楼中。 陈槐坐在卢植对面,敬畏道:“卢师,学生前来结业!” “确实可以结业了。” 卢植翻看着各学博士对陈槐的评语,感慨道:“你从一介猎户,行至如今的亭侯,并学尽各家兵学,望你未来亦能独领一军。” “当得。” “学生谨记。” 陈槐起身郑重一礼。 卢植翻开一个红色的小书册,压上自己的祭酒印,淡笑道:“这东西叫结业簿,还是今年第一次用,听说户籍司统计户籍,百姓皆持什么户籍簿,还有自己的照身贴。” “哦?” 陈槐翻开结业簿一看。 上面有自己的生平,年龄等等,还有结业评语。 “是如此。” 卢植满是感慨道:“军谘司也在处理伤退,阵亡的军卒名单,颁发英烈簿,伤残簿的名册,持有两册在陈国任意商铺购买货物,都只需要付出低于市价两成的钱财,其子嗣可以免费入学!” 陈槐小心翼翼的收起结业簿,肃然道:“如此施政,为骠骑战死沙场无悔。” “是啊。” 卢植望着远去的背影呢喃自语。 一个博士凑过来,附和道:“祭酒,何止是军卒伤残,听说岁寿六旬之人,免去全部赋税,每月遣啬夫送去钱粮肉食,年关时还有布帛。” “大汉有政。” “陈国亦有乡老之政。” 卢植捋了捋胡须,满是欣慰的颔首。 第143章 孙坚,江东猛虎,是棋子,亦是雄主 陈国之政。 已经不止是减免,而是增施善政。 如乡老之政,历朝历代皆如此,从五十岁开始,或六十岁开始,给予相应的补偿,来敬畏寿长之人,如后世的养老之政。 伤残簿,英烈簿,是给予全天下的一记重锤。 战场之上,抛弃伤残,乃至为了不拖累行军而处理伤残者不少。 唯独刘牧定下伤残之政,全力培养医师,以辎重军为各营配给军医,伤药等等。 为我而伐,为我而伤,必有补偿。 陈国从戎之人,不应是为一口饭,死后草席一卷便是一座荒丘。 当然,如此庞大的善政支出,需要海量的收入来源,所以漕运不能被阻,亦是刘牧不惜亲往徐州,摧庙焚经的原因之一。 七月流火,亨葵及菽。 陈县各处,弥漫着豆香味。 刘牧从徐州回来,于三日后召开议事。 “骠骑。” 卫觊呈上公文,恭敬道:“如今军屯田之处,耕种木棉已满,开荒田到了极致,是否将种子交给舆田司推广耕种。” “可以。” 刘牧沉声道:“木棉推广要普及,可以减少寒冬冻亡,亦能让织布工坊扩大,收购市价你与行商司做好协商。” “诺。” 卫觊恭敬道。 堂下,戏志才起身进言道:“骠骑,臣以为长安的孙文台必须要调离,陈国商贾都是先至南阳,走商南道入三辅,过萧关,进入凉州,故而荆州,三辅当安。” “附议。” 沮授,程昱附和道。 顿时,顾雍,田丰,袁涣等人眉头紧蹙。 以长安断开陈国对凉州的控制,难道背后之人真的想要对大汉宗室开战? “骠骑。” 荀彧起身进言道:“臣以为遣使长安,问孙文台再议,毕竟曾是骠骑举荐,陈王重用,若是就此擅动,怕是会有失人心。” “文若。” 沮授抬眸道:“背信弃义之徒,天下有人所钟吗?” “荆南。” “江东。” 荀彧行至舆图旁,用炭笔勾勒出一片地域,沉声道:“荆南与江东相连,加上孙坚去了长安,某猜测背后不是张温一人,而是整个三辅士族,他们笃定孙文台有雄主之相,闻窦辅在荆南成长,或许窦氏便是牵头之人。” “可杀。” 贾诩原本半阖的眸子陡然睁开。 “三辅勋贵与汝南袁氏媾和。” “有人调动豫徐士人南下,或者北上冀州,以州郡换治。” “显然他们都在避骠骑,入徐州之人只是投出的棋子,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我们想要让陈国与凉州呼应,三辅绕不开,孙文台或许是棋子,或许是雄主,但我们最大的威胁,并不是三辅,而是周围环伺的群狼。” 沮授捏着胡须,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某问一句。” 黄忠脸色阴沉,问道:“孙文台可杀吗?” “不可杀。” 刘牧轻叩桌案,淡淡道:“陛下在洛阳落子,陈国作壁上观便是,只要不涉及陈国的命脉随他们调动士人!” “诺。” 众人心惊不已。 刘牧虽未明言,但其意尽显。 便是让这些人聚在一起,杀一个干干净净。 这是天子与自家骠骑的筹谋,就是要让大汉倾倒,让不臣之人显露出来,而此刻聚集在陈国的文武,便是大汉未来的希望。 “蔡师。” 刘牧将一本书册递给许褚,沉声道:“术算之法要大推行,以文字而载过于冗重,我拟定数字符号,从公羊学宫开始推行,以后核算要用数字符号,但最终结算拟写要用文字,避免被篡改。” “诺。” 蔡邕起身接过许褚递上的书册。 刘牧再度道:“营造司要研发炭笔,便于勾勒舆图,画写器械图纸,此事要提上日程,互市收购的羊皮等等,要广开思维,而不是只做裘衣。” “诺。” 卫觊恭敬道。 “元叹。” 刘牧思忖道:“召回张鲁,四季有变,农时更替,朝中太史令李意辞官挂印,陈国暂由刘洪暂领钦天监正,张鲁领监丞,按照乾象历推演历法,重定农时,更要推演天文,并排七曜日为期,参订休沐之日,完善学子学期,工匠工期,军卒文吏亦然。” “诺。” 顾雍恭敬道。 刘牧看向许褚道:“仲康,刘洪年迈,从会稽而来,你领王卒尉前往扬州横江浦渡口接人,此人是宗老,要敬畏。” “末将明白。” 许褚拱手转身离开大堂。 “伯宁。” 刘牧问道:“天下十三州,铁矿可有异变?” 满宠起身恭敬道:“有不少士族田亩荒废,佃农凿山取石,荆南,冀州皆有大量铁矿被开采,并且各州的商贾所贩卖的矿石数量都在衰减。” “文和。” 刘牧想了想,问道:“陈国备甲多少?” 贾诩起身恭敬道:“各营满甲,中府军亦然,陷阵营以布甲,皮甲,铁甲为重甲营,然军械配给不足,还未修缮攻城器械。” “尚可。” 刘牧点了点头,安排道:“龙骧改重骑配三马,介士满配轻骑二马,军谘司建设粮仓,开始以大军训练繁重为由囤积粮草,钱财不够便用物资与商贾交易!” “诺。” 贾诩,程昱,赵云,张辽起身恭敬道。 “骠骑。” 卫觊头皮发麻道:“陈国铁矿储备不足以为龙骧铸具装铠,若要强行配给,只能削减锋矛,定业刀,箭簇的锻造!” “开武库。” 刘牧眸子锋利,淡漠道:“陈国旧库打开,全部融了新铸,战马配给需要重新拟定,我会遣人给你送图纸!” “诺。” 卫觊倒吸了口冷气。 陈国武库,百年之储存。 骠骑启用陈国的家底,说明未来的战争有多么可怕…… “骠骑。”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沮授叹了口气,不禁问出所有人的疑问。 陈国,这是要进入战备状态,亦如大汉武帝征匈奴,调动全国之力一般。 只是他们这种状态很微妙,属于储备战争所用军械,厉兵秣马阶段,准备迎接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 “诸位皆是当世人杰。” “有不少是郡望之士,想来已经猜中真相。” “天子欲镇洛阳,收我定业止戈,不然早就杀一个海晏河清。” “陛下说过一句话,大汉开弓,箭不回头,今日政令下达之后,想要离开陈国之人,我不会挽留,大汉来去自由。” 刘牧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左右文武。 第144章 颍川荀氏,硕儒为士族而鸣 议事结束。 大堂中寂静片刻。 文武相顾无言,不过诸多武将眼中闪烁兴奋之色。 他们不管这场战争的对手是谁,但只要有战争,便有封侯的希望,尤其是还未动过的陷阵,建武两军,以及远在徐州的神武营。 “人祸。” “天子都止不住。” “不,应该说骠骑歼敌数十万都止不住。” 戏志才神情有些复杂,叹道:“不过,这次连陈国之臣都被告诫,莫不是在暗喻我等?” “或许吧。” 荀彧眉头紧蹙。 不由回头看了眼骠骑将军府。 对陈国内部的告诫,似乎与颍川荀氏有关系。 不久,户籍司丞府。 荀彧从桌案上抽出一封密信。 这是族兄荀爽所写,关乎族侄女荀采的婚事。 陈国嗣子纳妾,年初之时闹得沸沸扬扬,未曾定正妻,便纳妾,是大宗少有之事,且纳妾还不少,自然引得人风传。 故此,下聘队伍被世人所关注。 五路使节,只带回两人,骠骑从徐州而返带回一人。 总计纳妾四人,陈留士族之女吴苋,商贾之家的麋贞,良家女甘梅,还有貂蝉官并州任家女。 余下未曾回应,便是无极甄氏的甄姜,以及颍川荀氏的荀采。 “备马。” “某要回颍川一趟。” 荀彧攥着书信,朝堂外喊了一声。 “诺。” 府中老仆回应。 一场大汉宗室与士族的战争。 纳荀采为妾,便是骠骑给予荀氏的暗喻,遏止士族是未来。 颍川荀氏作为豫州仅次于袁氏的存在,必须要择定一方,决不能左右押注,图谋家族延续,去争所谓的从龙之功。 陈国距离颍川不远。 荀彧披星戴月,仅两日便回到颍阴县。 荀氏是郡望。 府宅规格建制极为奢华。 正堂之内,简牍堆积成山,线装书籍更是垒摞成墙。 荀爽正在着《春秋条例》,见荀彧匆匆入堂,不由惊诧道:“文若,怎么回颍川了?” “兄长。” 荀彧神情凝重,作揖长拜。 他们二人年岁相差极大,但确实是族兄弟。 且荀爽还被人赞为硕儒,寓意学富五车,有不菲才学的大儒。 “回来何事?” 荀爽合上书籍,唤来侍从奉茶。 “荀采之事。” 荀彧捏起米糕塞入口中,咀嚼好一会才咽下,又饮了口茶水,问道:“某闻陈王为骠骑纳妾,兄长为何不应下?” “不想。” “故而没有应下。” 荀爽神情平淡,抬眸道:“她与新野阴氏早有婚约,若非去年满伯宁彻查南阳,二人早已完婚,所以某未曾回应陈王。” “兄长。” “这是在怨恨骠骑吗?” 荀彧目光锋利,冷声道:“弟不敬,敢问兄长可是在埋怨骠骑在并州大开杀戒,屠尽九郡勋贵望族,连当初征召你的王子师都被杀了?”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荀爽眉头紧蹙,告诫道:“莫要忘了,颍川荀氏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族内有人看好你,亦有人看好公达,但现在荀氏还是某在当家。” “袁基死了。” “荀氏能逃得脱吗?” “公达与某皆在陈国,一人主政,一人主军。” “公达去年在并州代掌刺史,现在连代刺史都没了。” “月前,天子拟诏,表泰山丁建阳为并州刺史,骠骑从徐州回来召开议事,告诫陈国之臣,并言大汉来去自如,兄长不明白何意吗?” 荀彧失了礼仪,拍着案几怒问道。 “警告吗?” 荀爽眉头紧蹙。 仅仅是他没有回应陈王刘宠的下聘。 大汉宗室反应竟如此强烈,连代刺史都不准掌,还言大汉来去自如,难道不接下聘礼,就不是大汉人了? “为何不是警告?” “颍川荀氏比宗王要高贵吗?” “朝中之争愈演愈烈,大汉宗室与士族必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骠骑与天子不阻士族在州郡调动,便是想要借机肃清大汉,他们容不得人骑墙观望,天下之士只有两个选择,或服于大汉,或随他人成为叛逆。” “彧,今借陈王之言,跳梁者必被戮于剑下。” 荀彧扶着案几起身,肃然道出自己的猜测。 “荀氏没做什么。” 荀爽叹了口气,复杂道:“仅是没有回应陈王而已。” “陈国在豫。” “大汉宗室焉能不闻荀氏。” “天子与骠骑,并非需要荀氏没有做什么,而是需要我们能做什么。” 荀彧走到门户处,怒问道:“骠骑之妾,便是要绝了荀氏倚仗大汉雄踞州郡的念想,让我们领着部分士人服于大汉治下,陛下不立储君,骠骑不定正妻,难道兄长真的看不明白?” “兄终弟及。” “可你莫要忘了一件事。” “若是陛下与骠骑真如此,他们的敌人不止是士族。” “大汉宗室,外戚尽皆俱起,陈王之子可为天子,其他宗子亦可为天子。” “兄终弟及的前提是天子无嗣,难道你真的要将荀氏压在陈国,令荀氏与骠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荀爽猛然起身,拖着年迈之躯发出嘶声力竭的怒吼。 “够了。” “他们有几万兵马?” “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荀彧转身拂袖迫近,厉声道:“骠骑可以在萧关杀十万,能在并州杀十六万,亦能在平城关外杀二十万,难道不能在大汉内部杀几十万人吗?” “社稷倒悬。” “天下祸乱。” 荀爽身形踉跄,扶着梁柱问道:“大汉的天子,向来无情对吧!” “这是他们的大汉。” “士族俱起,本就是一个错误。” “兄长以为某不想让荀氏长存,不想成为四世三公之族?” “可你们都错了,大汉只容得下一个天子,容不下成千上万的君主。” “士族雄踞地方,与州郡官吏同流合污,截断赋税兵源,藏民纳田养其青壮,妄图将天子困于一墙之院,这与周王朝分封诸侯王有什么区别?” “骠骑建设公羊学宫,便是要告诉天下人,大一统才是大汉的路。” “以前大汉的路走歪了,现在要杀一个山河清肃。” 荀彧眼眸通红,狠狠跺了两下地面,痛心疾首道:“大汉的天子,莫说杀一个士子,杀外戚都从不留情,没有人能阻拦两个持锋的天子,还望兄长三思。” “所以。” “你回来准备做什么?” 荀爽好似耗尽精气神,扶着梁柱瘫软在地上。 第145章 鬼才郭嘉,寒门庶子当提履 “荐才。” 荀彧转身道:“郭嘉还年幼,某要荐他入公羊学宫。” “是他啊?” 荀爽神情有些复杂。 颍川郭氏的支脉之子,才智惊为天人! “还有一件事。” “希望叔父深思熟虑。” 荀彧深吸了口气,悲凉道:“叔父老了,便入公羊学宫做一个博士,并且应下陈王的纳妾之聘,如若不然战争开启之时,某不愿,公达亦会提起挥向荀氏的屠刀,叔父应该比某更了解他。” “随你。” “荀采应下便成。” 荀爽叹了口气,怅然道:“她是什么性子你了解,若是她不愿为骠骑之妾,纵然逼死她也成不了!” “某会劝她。” “荀氏不应该学他们。” 荀彧负手而行,决然道:“他们搁置不下过往的权力,低不下孤高的头颅,可不想想关外堆砌如山的京观,难道不能添上他们的首级吗?” “可能吗?” “大汉双天子持锋!” 荀爽望着远去的背影,为荀氏,为士族而悲鸣。 他们没想过参与大汉宗室与士族的战争,可滚滚大势谁也逃脱不了,凡处于大汉境内,必被这股血潮裹挟。 “兄长。” 院落中,荀采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直裾。 袍服上有金丝绣编的星光点点,衬托的娇容愈发憔悴。 “抱歉。” “某知你性情。” “可家族是我们的倚仗,亦是一种束缚。” 荀彧眼中满是恳切,复杂道:“新野阴氏非良人,妻与妾在骠骑面前没有区别,未来大汉的天子,心中没有情爱,只有大汉。” “采,非是如此想法。” 荀采作揖一礼,抬眸坚定道:“召集族老,重举族主,才是兄长从陈国回来应该有的意义,而不只是为了荐才。” “不必了。” “颍川荀氏,已经没了。” 荀彧眼中闪过一抹哀伤,自嘲道:“一次不决,便失去资格,天子诏令丁原为刺史,骠骑未曾过问公达之事,便注定颍川荀氏的没落,可惜他在幕府的一番功绩!” “如此吗?” 荀采神情有些黯然。 没想到,仅一件小事便注定荀氏未来的路。 荀彧深吸了口气,转身看了眼厅堂,说道:“事已至此,你可愿入陈王府?” “有选择吗?” 荀采摇了摇头,复杂道:“采生于郡望之家,从未想过什么情爱,荀氏的出路被断,但兄长与公达还在。” “难说。” “且等着吧。” 荀彧作揖还礼,转身离开荀氏府宅。 陈国使节已返,想要再续纳妾之事,已经不是荀氏应不应,除非他们拿出相对的措施,才能让陈国再度遣派使节下聘。 临近日落。 荀彧行至一座郊野院落。 大日西倾,漫山遍野都被染成红色。 院落中,一个少年躺在木台上,地上满是散落的线装书籍。 “郭嘉。” “日暮之寒伤身。” 荀彧拾起地上的书籍,上面写着不少注释。 这些都是陈国刊印贩卖,关乎公羊学的一些古籍。 “文若。” “你远不如公达豁达。” 郭嘉扶着木台起身,好似早已知道荀彧为何回颍川,朗笑道:“某亦想问,无极甄氏不应陈王下聘,是因为他们处于冀州,被骠骑之敌所挟,你荀氏却是为何?” 荀彧眉头微微一蹙,反问道:“公达回来了吗?” “是啊。” “不过,未曾回荀氏府宅。” 郭嘉从不远处取来酒水,给两个人倒满,戏谑道:“他来的时候神色疲惫,只带着阿鹜,还有荀缉,问某要不要去陈国,仅片刻便走了,像是逃荒一般。” “荀氏有负他。” 荀彧抿了口酒水,自嘲道:“公达之才胜某百倍,说起来,叔父之后,本应该是他当家,此次族事波及他,必须要尽快回陈国自证。” “何须如此。” “骠骑非常人之君。” 郭嘉拂袖继续斟酒,意味深长道:“纵然没有荀采之事,你荀氏依旧会被瓦解,先征公达,后征你,并以顾元叹为陈国相,说明你们二人只有一人能立于大汉顶端,你早就输了。” “说得对。” 荀彧放下瓷杯,复杂道:“你不去陈国求学吗?” “不了。” “某已经结业。” 郭嘉指着地上的书籍,淡笑道:“水镜先生言某不需要在水镜庄求学,悟通之日可俯照天下兵事。” 荀彧郑重道:“公羊学宫,稷下武殿,当真不去吗?” “你不懂。” “某之思绪,不得被束缚。” 郭嘉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淡笑道:“况且,某非公达之才,若有人将郭嘉当做凡类,不入仕也罢。” “算了。” “你需要几年悟通。” 荀彧思忖道:“届时,某在陈国荐你入仕。” “不知。” “许是天下大乱之时。” 郭嘉起身摆了摆手,朗笑道:“宗王之子,大汉骠骑,郭嘉之明主早显,惜大宗不闻,已经去了冀州,寒门庶子当提履自赴门前,何须举荐。” “还是如此失礼。” 荀彧摇了摇头,苦笑着离开院落。 郭嘉所言,颍川郭氏北上冀州,领头之人必是郭图。 所以,他作为郭氏支脉之子,本就是孑然一身,只能提着一双靴子前往陈国,不需要任何人举荐,免得连累举荐之人。 由此可见,远在郊野的郭嘉,已经推演出这场宗室对士族的战争胜败与否。 同一日。 颍川境内,颍水河畔。 荀攸在水中浸湿丝帛手绢,拧干递给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回头看了眼车舆,说道:“阿鹜,苦了你们。” “夫君。” “妾不苦。” 阿鹜拿着手绢走向车舆。 “姨娘。” “我们怎么要去陈国?” 车辕上,年幼的荀缉摇晃着双腿,满是好奇的问道。 “哎。” 河畔处,荀攸惆怅一叹。 他从并州而返,在洛阳谢别监州尉的护送。 回颍阴没有去那座郡望府门,而是接上阿鹜和荀缉,便朝着陈国奔赴。 非是他与荀氏切割,而是要告诉骠骑,荀公达别无二心,颍川荀氏亦没有二心。 刘牧纳妾。 哪里来的什么情爱。 于宗室,于天下,只有利益,以及对外释放的政治讯号。 陈留士族的吴苋,此为安抚毗邻豫州的士人;商贾之家的麋贞,是为安抚商贾,更是与徐州加深联系;貂蝉官任家女,代表着对天子恩赐的回应。 沛国良家女甘梅,是对百姓的交代。 士,农,商,三者齐聚,表示刘牧可以容得下大汉所有人。 无极甄氏之女,荀氏之女,皆是为了给两地士商表明态度,让他们有一个抉择的可能,没想到荀氏竟然没有回应。 或者说,荀氏婉拒骠骑,婉拒宗室抛出的橄榄枝。 故此,天子下诏提拔丁原为并州刺史,将他发回陈国…… 第146章 殿上殿下,洛阳城不可见的杀机 荀氏之事。 刘牧根本顾不及。 天下乱象尽显,士族,天子在洛阳执棋落子。 双方都想要争一个你死我活,唯独避开三辅。 长安。 骠骑将军府前。 孙坚负手而立,望着两面大鼓苦涩难言。 “将军。” “每日来此作甚?” 程普扶剑,眼中满是不解。 孙坚神情复杂,转头慢行道:“某以为被骠骑举荐,便是宗室之臣,不曾想最终只得别部司马之职,后受张温所征,来了长安统兵,你说天下之人,是否会唾弃某是忘恩负义之徒。” “这……!” 程普不知作何回答。 他也不懂孙坚为什么要改换门庭。 若是没有跟着张温,想必早已是骠骑幕府之将了吧。 “你不懂。” “某别无选择。” 孙坚跃上战马,俯瞰道:“窦家女要许给策儿,荆南,江东,三辅俱有士族许下重利,让某来长安,某生于一隅之处,朝中无人可靠,这些人想要让某成为他们刀,不选择就是死,如今太尉被免,某必被调离长安。” “将军。” “为何不问骠骑?” 程普御马陪行,眼中满是疑惑。 孙坚自嘲一笑道:“骠骑征掾属有一个习惯,便是足够年轻,且不为一族主事,某没有资格,策儿又年幼,若是等他长大了,孙氏已经没有了未来。” “如此啊。” 程普叹了口气。 孙坚来长安,搏的便是一份功业。 追随骠骑是选择,成为各族士族共举之人亦是选择。 或者说,孙坚以骁勇闻名州郡,生来就是追逐功业的性子,在刘牧身上看不到希望,转头另投他门,亦是一种选择。 只是,他背离大汉宗室,与士族站在同一战线而已。 如今的大汉。 朝内,朝外,刀光剑影。 天子与士族都在撬动底蕴,想要将对方扼杀于州郡。 八月中旬,幽州动乱,渔阳人张纯,张举聚众万余反汉。 张举称天子,封张纯为弥天将军,抄掠蓟县,杀汉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妄图覆灭初设之互市,伏杀行商司丞羊衜,幽州牧刘虞。 仅三日,公孙瓒率八千卒平灭叛军,叛贼之首悬于互市。 没有人知道附逆张纯,张举的叛军从何而来,随着二人消亡成为历史中的谜团。 此战之后,公孙瓒受表护乌桓校尉。 九月初时,荆州长沙郡,区星自称将军,聚众万余人,攻打郡县,起兵反汉,还未等刺史府发兵,朝廷便下令,以孙坚为长沙太守,进剿区星叛军。 随着区星叛乱,荆南各部躁动。 以五溪部为首的部落,举军行山千里,寇杀汉吏。 十月上旬,天子拟诏,免崔烈太尉之职,迁曹嵩为太尉,另迁光禄大夫周忠为司空。 一年两叛。 来的猛烈,来的突兀。 幽州已平,荆州竟然直接惊动洛阳朝廷。 荆州刺史王叡有感,他这个刺史之位长久不了,好似被牵扯进了一件弥天大事之中,往前往后都是步步危机。 “骠骑。” “臣只求一个活路。” 十一月初,王叡托汝南太守徐璆引荐,躬拜骠骑将军府。 “这是何言?” 刘牧处理着公文,抬头说道:“刺史本就是行监察官吏之事,叛逆是太守之责,朝廷不是已经问罪长沙太守了吗?” “骠骑。” “臣求一个活路。” 王叡躬身再拜,复述前言。 “啪嗒。” 刘牧将毛笔放在笔架上,俯瞰着堂下的身影,问道:“区星叛军何来?” “山越。” 王叡不假思索道。 “错了。” “养寇自重之贼。” 刘牧拂袖端起茶盏,漠然道:“凉并多坞堡,荆扬有大宗,除不尽的山越,伐不灭的部落,才能让地方豪族设宗部,举宗帅,豢养宗卒!” “臣愚昧。” 王叡羞愧不已。 没想到,山越竟然是这般的存在。 刘牧饮了口茶水,淡淡道:“公孙瓒曾在我帐下为将,你说为什么他平叛乱,士卿为其共举护乌桓校尉;孙坚亦曾被我举荐,却被天子封赐为长沙太守?” “不知。” 王叡耿直的摇了摇头。 刘牧叹了口气,说道:“你上书朝廷,就言无能治荆南之乱,自降为州牧府之吏,请天子诏封州牧入镇。” “谢骠骑。” 王叡连忙感激的作揖一拜。 “去吧。” 刘牧摆了摆手。 王叡畏事胆怯,没有治理之才,且志大才疏,不足以治一州,迟早要死在官位之上,还是早些辞了比较好。 “诺。” 王叡躬身大拜。 离开骠骑将军府,方才卸下一身重担。 “如何?” 府外,徐璆淡笑道。 “尚好。” “求得生机。” 王叡将府堂对话一一道出。 徐璆沉默良久,复杂道:“朝中的争斗,已经不止调用心腹,而是开始磨灭对方的势力了!” “嗯?” 王叡一脸迷茫。 长沙之事,与朝廷有什么关系…… 徐璆解释道:“有人想要毁去互市,伏杀司丞羊衜,幽州牧刘虞,所以才有张纯,张举之乱;没想到公孙瓒平定的这么快,只能借机让这位对外强硬之人掌控幽州边军,借此分裂州牧独掌军政的权力,他们想要激发公孙瓒的野望,令其成为第二个孙坚。” “原来如此。” 王叡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额头。 徐璆登上车舆,继续说道:“区星之乱,是有人要动荆南,南中,吸引骠骑南下平叛;加上五溪部寇杀汉吏,天子便顺势将驻扎在长安的孙坚调去长沙郡。” “此事某不懂。” 徐璆摇了摇头,蹙眉道:“孙坚背信弃义,传言有江东,荆南,三辅士人在背后出力,往镇荆南不就是让其壮大吗?” “陛下平衡有术。” 徐璆摩挲着一枚符令,嗤笑道:“孙坚是猛虎没有错,但仅仅是猛虎而已,可若是驻扎在长安,便是不可撼动的峰岳,所以必须调其南下,解开骠骑掌控凉州的通道。” “何须这般复杂。” “仅一个小将军而已。” 王叡长吁短叹,不由轻视的说道。 “你啊。” “怪不得骠骑让你辞官。” “孙坚不是一个人,背后是荆扬,三辅的士族。” “陛下与这些人交锋,还要稳住朝纲不崩,更不能让人调动骠骑前往边野平叛。” “调孙坚入荆南是以退为进,若杀了孙坚,他们还能找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逼迫到极点之时,未必不会行列土封疆之举!” 徐璆摇了摇头,为王叡的政治头脑感到着急。 天子敢与天下士族大规模博弈,还能保证大汉不崩,使得州郡烽烟四起,所仰仗便是骠骑在陈国主镇。 南北两地,相继叛乱。 如果骠骑被迫北上,或者南下平叛。 待大捷之日,恐怕大汉都改弦易张换了新天子,一切悔之晚矣。 第147章 王太子牧,大汉三储君之争 “风雨欲来。” 骠骑府中,贾诩望着远去的车舆叹了口气。 洛阳的争斗不见血,却将‘贼匪,山越,逆贼,宗帅,南蛮’化为厮杀的刀锋,令山河染红,伏尸万里。 饶是居于陈国,他都感觉血腥之气难掩。 “是吗?” “某以为大势已成。” 荀攸负手而来,淡笑道:“骠骑高坐,天子与士族博弈,实则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确定是战是和的结果。” “新天子吗?” 贾诩揣起双手问道。 “嗯。” 荀攸颔首道:“陛下百年,新帝登基,若骠骑被削,士族沉寂,杀伐尽去,若新帝难登,便是一场大战,现在天子与士族都在往自己的手中揽棋子,谁的棋子多,便能决定大汉的未来!” “某不这么看。” 贾诩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若州郡无雄主,天下焉有人争从龙之功,天子显然俯照天下,催生州郡的雄主,请士族投身入瓮,最后用骠骑来扫清天下,天子为骠骑塑造对手,是为大汉清除病灶,更是相信骠骑能澄清寰宇,再塑乾坤。” “或许吧。” 荀攸若有所思。 洛阳的暗潮还未落下。 十二月初,两封诏书伴随大雪而落。 大将军府掾属刘表,擢升为荆州牧,以望镇荆南之乱,安抚诸部。 大汉宗室。 大将军的掾属,竟然被擢升为州牧。 一时间,不少人都看不清楚,刘表到底是谁的人。 另外一封诏书落在陈县,令天下骇然,诏:骠骑将军刘牧,于朝有功,加冠在即,赐六马车舆,九章冕服,恩加九旒冕,出警入跸,封王太子,禁字自贵。 “轰。” 大将军府,何进掀翻桌案。 笔海,瓷器,毛笔,纸张,尽皆散落在地,狼藉无比。 “大将军。” 掾属张璋脸色一白。 先封刘表为荆州牧,大将军府上下俱欢颜。 可是,当封赐刘牧的诏书拟出之后,朝堂上下无不惊恐。 先前何进想要总揽司隶兵权,天子提拔朱儁对垒,令大将军威仪扫地。 此次,刚封赐刘表,恩加大将军府,便被第二封诏书击落尘埃,令刘辩立储之路再生波澜。 “够了。” “某真的受够了。” “他这是在熬鹰,还是在训犬。” 何进转身挥袖,怒喝道:“天子行驾;宗王,皇子的九章冕旒;出警入跸;封王太子;他是要立刘牧为储君吗?” 袁绍作揖拜道:“大将军息怒。” “息怒?” “某怎么息怒。” 何进行至堂中,揪着袁绍的衣襟怒喝道:“王太子,前汉之礼法,又禁刘牧取字,大汉之人取字而贵,只有两种人不需要字,一种是汉天子此为自贵,一种是庶民此为自贱,刘牧都要称孤道寡了,某还怎么息怒,怎么冷静。” “大将军又能如何?” 袁绍不恼不怒,劝说道:“天子不可阻,陛下就是要把骠骑当做承继之人,与皇子辩,皇子协位同,朝中谁敢发一言驳逆,但有死谏,必定下赐死诏。” “某不服。” 何进双手一挥,朝着府外走去。 他要入北宫,见何皇后,更要见皇子辩。 这场立储之路走的太过艰难,一次次的横生波澜,连何苗都为此死去,弑杀外戚之人却要称孤道寡,心中怨气难平啊。 北宫,洛阳北隅之宫庭。 本意与南宫同理,皆设东宫,后宫,诸卿官邸。 不过,从刘宏继位之后,便将南宫设为理政之地,北宫设为后宫宫廷。 永乐宫中。 何进跽坐于宫廷殿下。 何皇后愁容难解,叹道:“兄长,陛下想要立谁为储,便立谁为储,他这些年做的荒诞事,起居郎都写了十余册,使刘牧称孤道寡又如何。” “你就这般认了?” 何进惊愕无比的抬头道。 刘辩是皇长子,是皇后的亲子。 为母之人,竟然不为子争储君之位,连他都不敢相信。 “兄长。” “陛下你不了解。” 何皇后忧心忡忡的说道:“如立储君,必是永乐尽绝,辩儿早就失去储君之资,你莫要再争了。” “不。” “某不争,就要死了。” 何进蹭的站起来,转身走向宫门,呢喃道:“何氏的殊荣是天子所赐,若是没有第二个天子,便是冢中枯骨,辩儿必须是储君,必须是大汉的天子。” “哎。” 何皇后哀愁一叹。 她比谁都了解刘宏,更知道大汉的天子心能硬到什么地步。 恐怕,如今那位常驻南宫的天子,心中只有一个大汉储君,那便是禁字自贵,封王太子,可称孤道寡的骠骑将军。 北宫之变,何止皇子辩一系。 有董太后支持的皇子协一系,亦在闻诏而动。 这一切,都瞒不过大谁卒,使得蹇硕急匆匆登上玄武阙奏禀。 “难平又如何?” “朕是天子,需要给他解释?” 玄武阙上,刘宏伸手接住从天上飘落的雪花。 似乎,唯有冬季的朔风,才能平息胸腔中刀割般的剧痛。 “陛下。” 蹇硕恭敬道:“不止大将军去了南宫,连太后都遣人去河内召朱儁回朝,奴婢是否要截停内侍,禁止皇子协一系掺和?” “不必了。” “让他们争一个高下。” 刘宏转身淡漠道:“大汉的水够浑才能养出真龙,遣人去南中传李意拜入陈国,刘牧说的没有错,四季有变,农时更替,这天越来越离奇,他的钦天监还差能人。” “诺。” 蹇硕恭敬应道。 刘宏想了想问道:“颍川荀氏,无极甄氏可有动向?” “有。” 蹇硕不假思索道:“骠骑幕府南阁祭酒荀攸落户陈县,荀爽自荐为公羊博士;无极甄氏还没动静,似乎涉及到铁矿贩卖于陈国,被郡国官吏禁足。” “这些人。” “不抽一下,不知道痛。” 刘宏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冷声道:“下诏,拟司隶校尉掾属宋泓为常山太守,朱儁长子朱符为常山都尉,镇黑山叛逆!” “诺。” 蹇硕肝胆俱颤的走下玄武阙。 宋泓,朱符,一人是朱儁掾属,一人是朱儁长子,皆为皇子协一系。 冀州是什么地方? 四世三公袁氏的自留地之一。 刘牧崛起之初,袁基便操弄袁氏门生掾属抢占州郡官位。 如今,冀州归于大将军何进。 如果说颍川荀氏婉拒陈王下聘是高贵,不肯为妾。 那么,无极甄氏的婉拒,便是为了自保,因为他们身处刘牧对手的核心地带,根本不敢接下聘礼。 陛下心硬,以两个支持皇子立储的党派相撞。 借此强行解开无极甄氏的难题,令陈国锚定冀州腹地。 第148章 刘宠父凭子贵,刘牧持王玺更制 天子恩赐。 整个大汉都为之震动。 乃至朝中公卿连连崩溃。 大汉的天子。 如今连装都不想装一下。 再复乾纲独断,赔上两个亲子,拉着大汉贵胄钉在耻辱柱上,欲为公子牧扫清所有障碍,以兄终弟及结束这场战争。 “陛下啊!” “大汉的天子,这般心狠吗?” 袁绍踩着雪层,回到自己的府邸之中。 封王太子,妄图将一个宗子,提拔到与皇子同位,角逐储君之位,真的有人为了大汉,而枉顾亲疏,太可怕了! “兄长。” 堂中,袁术不复以往的傲气。 袁基死后,袁绍还能在大将军府谋一份差事。 他却无人敢用,每日往返各种酒肆买醉,发泄心中的郁气。 “回来便好。” 袁绍在栏槛上刮去脚上的泥泞,劝说道:“这天下还未分出胜负,陛下有胜,我们亦有胜,党锢不是不能解,我们要靠着大将军,匡扶皇子辩立为储君,才能重复袁氏的辉煌,明白了吗?” “懂了。” 袁术作揖道:“某吃酒之时,闻天子又封赐刘牧了?” “是啊。” “年后他便及冠了。” 袁绍喝了口仆从呈上的桂枝汤驱寒,叹道:“九冕旒为冠,禁字为贵,陛下想要立他为储君之心路人皆知!” “怎么可能?” 袁术脸色苍白,低声呢喃着。 王太子,好陌生的封号。 一个有子嗣,且长子舅舅还是大将军的汉天子。 竟然想要兄终弟及,将大汉交给宗子,而且不惜令大汉崩溃都要为其加冕。 难道,陛下不怕宗室俱起吗? 袁术之忧。 天下各州士人亦然。 入州郡代天牧民的刘虞,刘焉,刘表,何尝不是震撼莫名。 如果以前说有人猜测刘宏要传帝位于刘牧,这封诏书拟下,便是明晃晃的告诉天下人,刘牧便是未来的大汉天子。 不过,刘辩,刘协依旧有机会,朕还未立储,你们可以争。 陈国,陈县。 陈王府,大堂之中。 刘宠亲自把一盆肉羹端上桌案,问道:“你争吗?” “为何不争。” 刘牧起身为刘宠舀了一碗。 自从洛阳的诏书传入陈国,刘宠便三番两次派人去府中,让他回来吃顿家宴,谈一谈诏书之事。 直至临近年关,他才有闲暇时间。 “争什么争?” 刘宠放下瓷勺,擦了擦嘴,叹道:“不是为父说你,你何时能生个子嗣出来,稳一稳陈国的臣民之心。” “父王。” 刘牧神情窘迫,讪笑道:“该有子嗣的时候会有,孩儿每天都在努力,这种事情强求不得,总不能做一个日夜笙歌的庸主吧!” “罢了。” 刘宠摆了摆手,嫌弃道:“为父希望你下次带着孩子回来,不是整天蹭吃蹭喝,自从你接手陈国军政,府中都拮据了,每次回来连吃带拿,祖宗传下来的武库都被掏干净了。” “呵。” 刘牧失笑道:“父王正值壮年,还可以生个弟弟或者妹妹,代替孩儿在膝前尽孝,免得过几年再骂孩儿不孝,都不知回府。” “生就不必了。” 刘宠叹了口气,说道:“天子传信,明年会遣人送万年公主来公羊学宫找蔡邕学琴,你应该明白为什么送她来陈国吧?” “孩儿省得。” 刘牧放下碗筷,颔首道:“万年无忧。” “嗯。” 刘宠点了点头。 他没有天子的魄力,没有刘牧的胆气。 以前,服从天子之政;以后,瞩目亲子独行。 或许,未来做一个颐养天年的宗王,闲暇时照看万年公主,也算不负天子对于陈王一脉的恩宠。 临近下午。 刘宠送刘牧出府。 驻足府门处,目送着远去的车舆。 入府之际,刘牧是他的子,陈国的嗣子;从现在开始,便是陈国的王太子,是称孤道寡之人。 这种家宴,或许从今往后再难复现了。 陈国变天。 一个复前汉封号的王太子,令人敬畏。 骠骑将军府摘下匾额,更替蔡邕所书‘王太子’,此封号凌驾于骠骑将军之上,有争大汉储君的资格,当人前显贵。 “王太子。” 府门两侧,陈国文武作揖恭拜。 “免礼。” 刘牧提袍行至半路突兀驻足,郑重道:“诸位,见父王之际,也当称一声王上,陈王是旧称,可明白?” “诺。” 众文武作揖再拜。 陈国以前是郡国,陈王礼制受限。 封国全部官吏,名义上隶属大汉,故而称呼陈王。 如今,诏书封刘牧为王太子,刘宠父凭子贵。 陈国上上下下的官吏,将卒,不管是名义,还是实质,尽皆隶属陈国之臣,理应称刘宠为王上,刘牧为王太子。 “仲康。” 刘牧朝着大堂慢行,安排道:“你代孤走一趟无极,征无极甄氏并入大汉商行,迁入陈留苦县落户安家,原门下的冀州商业,全部换为大汉商行商贾执掌!” “臣遵诏。” 许褚拱手应喝道。 刘牧再度道:“伯觎,自己去书房取海盐之法,明日遣行商司之人赶赴徐州东海郡,征徐州麋家并入大汉商行,在徐州沿海以海盐之法建设工坊!” “臣遵诏。” 卫觊躬身应道。 “元叹拟王诏。” 刘牧转身道:“明年陈国盐价下降三成,布价下降两成!” “臣遵诏。” 顾雍躬身作揖道。 “诸位。” 刘牧深吸了口气,目光锐利道:“明年正月初七,孤持陈国王玺更制,军政皆如此,各府司年前做好交接事宜,公文都要批阅,禁止滞存不治!” “臣遵诏。” 左右文武尽皆俯身大拜。 持王玺更国制,建设封国之基石。 亦或者说,明年便要缔造替代大汉官吏制度的体系。 大汉宗室对士族的战争。 从封刘牧为王太子那一刻,便已经擂动战鼓,吹响号角。 新的官吏制度体系,便是刘牧刺向腐朽制度的锋矛,是汉天子刘宏横扫士族的利刃,将会恒立于世。 他们这些人,是制度的见证者,亦是参与者。 大幸,他们留了下来。 大幸,他们追随了王太子。 唯独,荀彧眼中满是释然,以及些微苦涩! ‘封王太子诏’伴随大雪落在陈国之初,他就明白颍川荀氏失去了什么,是缔造大汉中兴的佐辅之功,是不可求的名留青史…… 第149章 单骑入荆州,于南地摇旗的共主 王太子之名。 年关之前,响彻整个大汉。 远在凉州,互市之所的营垒中,传出张济,马腾的畅快大笑。 前汉宗王之子的封号再现,不是为陈国加冕,而是为刘牧加冕,将位格提升到皇子同一档,为追逐储君做出铺垫。 若未来刘牧登上帝王尊位,他们便是从龙佐辅之功。 并州的吕布,张杨为之大贺,丁原负手立于晋阳城楼之上,呼吸着从边塞飘来的寒风,神情逐渐变得冷肃…… 幽州的八千卒营地,公孙瓒嘴角扬起笑意。 他是生于边野,但不是不通政事,朝中士卿共举他为护乌桓校尉,执掌幽州边军,看似给予一州军权,实则是离间之策。 捧杀他,让王太子牧为之猜忌。 可他们小觑公孙伯圭,小觑王太子的胸襟。 这一年关。 陈县三十县为之大贺。 桃符,红纸都销售一空,各家各户烹煮着肉食。 荆州。 南郡,州牧府中。 刘表单骑而来,直面荆襄所有士族。 以庞,黄,蒯,蔡为首,下面还有马姓,桓姓…… “诸位。” “年关之日,某叨扰了。” 刘表不惑之年,依旧怀揣雄气,目光锐利道:“荆州宗贼甚盛,百姓不附,荆南部族因而取乱,祸事已至,州府无雄兵,诸位以为如何?” “州牧。” 蒯良起身作揖道:“百姓不附,必然是仁政不足,若兴仁义之名,百姓何故遁入山中,荆南各部又如何会叛逆,大汉只有一个骠骑,只有一个王太子,州中恐怕无力翻山越岭平定荆南各部,不才以为当施仁政安抚。” “附议。” “末将附议。” 顿时,堂下左右文武,士族之主起身作揖而拜。 刘表的立场,荆襄士人看不懂,若是真的以宗室为重,以天子,王太子为先,对于他们而言,只能彻底倒向长沙太守孙坚。 “此言甚好。” “然,仁政立于兵锋之下。” 刘表思忖道:“某欲募集乡勇为军,佐辅江夏巡游军,镇守各郡消减兵事,再遣使节前往荆南各部安抚,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枝江霍笃起身恭拜道:“某家中有数百青壮,愿为州牧鞍前马后。” “好。” 刘表眸子中闪烁着喜意。 只要有人愿意为他攒军卒,荆州可安。 蔡瑁淡笑道:“年关之日,不宜谈论杀伐之事,某看州牧且安定府中要事,提拔州牧属官,某等再定募集军卒之事,如何?” “不错。” “州牧心急了。” 众人相继颔首,敷衍着刘表。 一个大将军府出身的宗亲,虽有八俊之名。 可若是刘表心向刘牧,不准备在荆襄士人中择取属官,似霍笃投身为马前卒,岂不是利人损己? “也好。” 刘表深吸了口气点头应下。 原来王叡属官不可用,想要镇荆州,必须要对士族妥协。 如若不然,他募集不到军卒,说不准哪天便有贼匪冲入襄阳将他砍杀,对朝廷也只是一句‘贼匪暴动,州牧与荆州共存亡,战死于襄阳’。 这就是士族雄踞州郡的可怕。 没有足够的手段,州牧亦是被架空的傀儡。 士人散尽。 州牧府空寂下来。 蔡瑁登上车舆,看着蒯良道:“子柔,上来一叙?” “可。” 蒯良点了点头。 “寒风朔朔啊。” “南地都如刀刮一般。” 蔡瑁把一个小铜炉递过去,说道:“陈国的手炉,你取取暖。” “有意思。” “很精致啊。” 蒯良抱着手炉,淡笑道:“刘景升是大将军府掾属,黄巾之乱时被征召,我们都不能确定他是什么人,站在什么地方,你以为呢?” “很简单。” “试一试便知道了。” 蔡瑁靠着车厢,意味深长道:“某家二姐还未嫁人,他正妻早亡,岂不是恰好?况且我知他亦有小妹,若能嫁为荆襄士人之妻,也是一种盟姻。” “甚好。” 蒯良点了点头。 联姻,是一种极为亲近的盟友关系。 如果刘表能够接受,便证明真的想要融入荆州,而不是如刘牧一般,取天下之士而治陈国。 “孙文台呢?” 蔡瑁想了想问道:“放弃此人吗?” “呵。” “自然要放弃。” 蒯良意味深长道:“一介莽夫,焉能比得上宗室之人,若天子真的敢兄终弟及,刘表亦能争天子之位,我们亦非叛逆,而是匡扶汉室,不是吗?” “有些道理。” 蔡瑁重重的点头。 孙坚一介草莽,是三辅与江东择取的雄主。 可荆襄士人为什么要随着三辅士族而行,既有刘表作为选择,便可以另举雄主。 只要盟姻一成,天子百年之后,刘表不想争都不成,大势容不得他后退,雄主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背后站着的无数士族。 亦如两百年前,王莽篡逆,大汉倾覆。 光武帝中兴大汉,重塑乾坤,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背后的士族。 子时过。 戊辰,中平五年。 一年时光,如流水般过去,陈国更上一层楼。 正月初六,陈国更制的前一天,满宠匆匆进入王太子府中。 “荆州巨变。” 满宠神情忐忑,呈奏道:“荆州牧刘表遣人对蔡氏下聘,并且发书信回族地,准备将自家的妹妹许给荆襄士人!” “刘表。” “刘景升。” 刘牧靠着大椅,坐在火炉一侧,说道:“单骑入荆州,他能用的只有荆襄士族,联姻未必是与宗室为敌,这不是瓦解了孙坚背后的一部分力量吗?” “王太子。” 满宠脸色一变再变,恭敬道:“臣请出使荆州。” “不必了。” 刘牧斜睨道:“总有人要在荆州摇旗聚兵,孙文台,刘景升没有什么区别,任由他们闹,最好闹一个翻天覆地。” “诺。” 满宠听得心惊肉跳。 一句轻飘飘的‘任他们闹一个翻天覆地’,不知有多少人会为此付出生命。 犹记他们初见面之时,刘牧心怀仁义,好似俯照苍生的圣贤,行事有诸多掣肘,自从萧关之战结束,便换了一个人似的。 亦或者说,更有为王的气魄和手段了…… 邦野之卒,大汉的臣卿,百姓,乃至草莽匪类,都可以化为手中杀敌的利刃,这便是上位者的术,可定天下,可平逆乱之事。 第150章 新制伐腐朽,一府六部二十四司 如今的刘牧。 于陈国坐看天下风云俱起。 见证一个又一个的士族举出雄主,屹立于州郡之中。 他的基本盘在豫州,广揽徐州,凉州,并州,以及在各地安插的兵卒。 如幽州的公孙瓒,三河守备营,至于刘备到底是什么想法,连他都一时间难以捉摸,不知未来走向会如何。 翌日。 天际大亮之时。 陈国各府司官吏齐聚王太子府大堂。 张鲁披着官袍意气风发,转身小心翼翼的扶着刘洪落座。 议事之地,左右列桌案大椅,主在前,辅在后,亦有人提笔记录议事内容,保证政令通达,不会被遗忘。 “王太子。” “臣拜见王太子。” 随着刘牧入堂,门户弥漫的光华被压下。 似天地只有一抹不可撼动的身影,促使左右文武起身恭拜。 “坐。” 刘牧龙骧虎步登上主位。 典韦捧着陈王玺,封王太子诏。 许褚捧着皇帝信玺,还有传国玺空诏。 桌案之上,堆砌着一本本书册,还有王太子玺,骠骑将军印,绣衣御史印。 “诺。” 众文武感受着压力,落座正身而望。 “孤受天恩。” “然,陈国广袤难治。” 刘牧说着话,目光扫过众文武,沉声道:“今设兵部,主陈国兵事,下辖兵籍司,武库司,厩牧司,驿传司;主官未定,暂由沮公与代掌兵部,并兼东阁祭酒,择日陈国军卒兵籍并入兵籍司;兵部主掌军卒禄秩,抚恤,募兵,军械,战马,粮草督运诸事!” “臣遵诏。” 沮授肃然起身,不卑不亢的作揖恭拜道。 这一刻,文武尽皆屏气凝神。 新制未曾张榜天下,但他们都清楚是讨伐旧制的锋矛。 兵部统辖四司,必然是类比九卿之一的存在,仅如此便将沮授这几年的功勋兑换,令其以乡侯之位,达人臣之极。 “官吏。” “重中之重。” 刘牧沉声道:“今设吏部,主陈国官吏考功,任免等等,下辖考功司,清吏司,封印司,文选司,主官未定,暂由顾元叹代掌,择日重定三十县官吏,统辖所有官吏擢升,暂停陈国举士,改大考取仕,凡大汉之民,家境清白之人,皆可在陈国参与大考,具体章程,议后分发。” “臣遵诏。” 顾雍连忙起身恭拜道。 “财政。” “国之基石。” 刘牧目光落下,引得众人心中猛跳。 户籍司,行商司,皆是关乎赋税度支事宜。 去年荀氏自我孤高,加上羊衜这些年不辞辛劳,到底谁才能登上高位? “文若吧。” 从幽州赶回的羊衜心中呢喃自语。 论才学治民,他不及荀彧万一,这些年也只是在互市上锤炼,不足以统筹大事。 若非荀氏出了岔子,荀彧最好的职责,应当是掌吏部,位列陈国文官之首,统辖诸多事宜。 “宁之。” 刘牧沉声道:“今设户部,统辖户籍,赋税,民生诸事,下辖户籍司,行商司,监印司,畜牧司,莫要让孤失望。” “臣必不负厚望。” 羊衜愕然起身大拜,眼眶有些发热。 户部,没想到会落在他的头上,是给予最好的礼待。 有人君如此,他还敢有什么奢求,唯有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 文官之列,荀彧不悲不喜,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与不甘,好似早有预料一般。 “刑律。” “诸法之宗。” 刘牧铿锵有力道:“今设刑部,主律法刑狱,下辖刑狱司,律法司,审议司,巡查司,主官未定,暂由田元皓代掌,择日完善商律,军律,民律,吏律诸事,凡为刑狱之徒,参劳役之事,律法当严,亦要慎用。” “臣遵诏。” 田丰起身恭拜道:“若官吏犯法,臣可治否?” “皆可。” 刘牧轻叩桌案,笃定道:“官吏犯法,由吏部,刑部同审同判。” “诺。” 田丰目光坚定道。 官吏既可判罚,除涉及宗室,刑部便无禁之处。 “工匠之重。” “想必不需孤多言。” 刘牧思忖道:“今设工部,主耕田,山川河流,工坊,度量衡,下辖舆田司,营造司,都水司,虞衡司,主官未定,暂由卫伯觎代掌!” “臣遵诏。” 卫觊起身恭拜道。 “汉礼不可失。” 刘牧侧目笑道:“先生为宗老,代掌礼部,下辖仪制司,祠祭司,典客司,礼乐司,礼乐司丞暂由蔡师代执。” “臣遵诏。” 刘洪,蔡邕对视一眼。 二人神情莫名的复杂,感慨王太子之气魄。 礼部对标的是太常,并兼其他权柄,就这样明晃晃的定下,似乎在宣告世人,陈王太子,要伐腐朽,以宗子之身,登上天子之位。 “内政之事暂且如此。” 刘牧拂袖饮茶润喉,而后说道:“今设国子监,主陈国授学启蒙,书籍编撰,刊印等事,蔡师掌祭酒,卢师掌司业,国子监章程,议后分发。” “臣遵诏。” 蔡邕,卢植起身作揖而拜。 “钦天监不动。” 刘牧沉声道:“历法天文之事,还需多加劳心。” “臣遵诏。” 刘洪,张鲁起身恭敬道。 “兵事,军制当改。” 刘牧取皇帝信玺,陈王玺,又从身后取出传国玺天子诏,放在明面之上,沉声道:“孤以骠骑将军持印玺,增设大汉镇国府,亲掌镇国府,下辖机要司,军谘司,授令司,镇戍司,节制天下兵马!” “刷。” 众文武脸色巨变。 尤其是众人看到那份传国玺诏神情难以自制。 传国玺诏书与天子六玺诏不同,外表就有莫大的区别,他们岂能不识。 刘牧以王太子之身,持双玺,一份传国玺诏,加上骠骑将军之身,重定大汉军制,这是行天子之权啊。 “荀公达听诏。” 刘牧沉声道:“迁机要司丞,改中阁祭酒,督掌舆图,军制,军功诸事。” “臣遵诏。” 荀攸深吸了口气,起身恭拜。 机要司丞在前,中阁祭酒在后,当不负重恩。 “戏志才听诏。” 刘牧责令道:“迁授令司丞,掌兵符,旌旗,将印诸事。” “臣遵诏。” 戏志才肃然应喝道。 刘牧目光落下,道:“贾文和,迁军谘司丞,掌参谋,对接监州尉,定制攻伐之策,原军谘之制保持,与各部司交接军功,禄秩,粮草诸事。” “臣遵诏。” 贾诩躬身大拜。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同样,上位的王太子,将三公九卿之权切碎重铸,设诸府,部,司,监,尉,进行统辖治世。 他所掌军谘司,便是刘牧挥剑发兵的手,更是一双俯照天下兵事的眼眸。 “镇戍司。” 刘牧看着各营将领,沉声道:“统辖天下兵马,以王师,府军,边军而分;余下诸事孤与陛下商议再定。” “诺。” 众将躬身大喝。 第151章 西园八校制,大汉宗室立起的聚士之旗 “诸位。” “军政之事多磨。” “尤其是厩牧司,仲德要多劳心。” 刘牧靠着大椅,决然道:“从今往后,陈国三十县,刑狱归刑部,武吏归兵部,政令归吏部,如设兵事,尽归镇国府,各县府官吏,由六部直接统辖,吏部统一考功任免。” “臣等明白。” 满堂文武倒吸了口冷气。 军事,民事,司法,刑狱,政令全部分立。 可怕的是,全部由一府六部二十四司垂掌,碾碎州郡自募属官的权力。 什么是大一统,这就是大一统,什么是集权,这便是集权。 各府司权柄交错,互相钳制,如同稳固的大山一般。 还有司府未出,例如传说中的典校六尉,如今只有监州尉,王卒尉,剩下四尉必然遏制官吏,武将之权。 故而,陈国更制,天下为之哗然大变。 传国玺诏书不曾传出,但王太子持皇帝信玺更大汉军制天下风闻。 “独夫。” “彻头彻尾的独夫。” 二月的洛阳,春意未觉,大将军府的咆哮声令庭院震颤。 何进持剑在厅堂中一阵乱砍,怒吼道:“一个宗王之子,初封王太子,便敢持玺定制,更换大汉军制,将某与太尉视为无物,混账。” “完了。” “天下必将大乱。” 掾属张璋,吴匡等人心若死灰。 刘牧的新制,近乎将天下权力捏在手中,横扫三公九卿与现如今的郡县州牧刺史制,将地方权力切的散落在各处。 满朝公卿,大汉十三州的所有士人都不会允许。 或许,唯一令世人为之庆贺,便是停止举士制,拟定大考取仕制,打通百姓晋升之路,让庶民黔首都可以为官治民。 “大将军。” “南宫内侍传诏,陛下开启廷议了。” 一个仆从慌张入堂,恐惧的扫了眼满地狼藉。 “呼。” 何进吐了口浊气,压下脸上的狰狞,咬牙道:“刘牧小儿,必定惹得天子大怒,妄图以王太子之身篡改国制,某今日定要看他落得何等下场。” “大将军。” “入朝谨言慎行啊。” 袁绍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起身劝谏道。 “某知。” “他犯众怒了。” 何进挥手道:“更陈国制可以,妄图颠覆大汉旧制,莫说是某,天下的所有士人不准,天子更不会准许。” “诺。” 袁绍叹了口气。 更制之事,给本就燥热的洛阳浇了一勺热油。 以士族腐制为薪柴,烈火烹油,熊熊大火,烧的战火欲起。 小半个时辰。 满朝公卿通过九龙门。 尽皆神情凛然的跽坐在嘉德殿左右。 “啪嗒。” “啪嗒。” 刘宏按剑徘徊在帝陛之上,吸引着诸多人的目光。 三公九卿,士大夫等了足足一刻钟,都没有人敢出来进言劝谏。 天心难测,王太子缔造新制,六部治陈国,一府总揽天下兵事,谁也不敢保证天子是什么想法,若是说错话,使天心大定,就悔之晚矣了。 “呵。” “哈哈。” 刘宏突兀朗声大笑,转身直面公卿,目光锐利道:“王太子好气魄,朕临朝之后,大汉胜少败多,唯有他披甲才连战连胜,令四夷宾服,军制之改,朕应了。” “陛下。” 何进脸色巨变,一骨碌起身道:“臣与太尉如何自处?” “臣遵诏。” 另一侧,曹嵩从心起身恭拜道。 何进神情大怒,呵斥道:“曹嵩,天下兵权,焉能聚于一人之手。” “陛下。” “臣身体欠妥。” 曹嵩叹了口气,仿佛老了几岁,恭拜道:“臣乞骸骨,还望必须准许。” “准了。” 刘宏挥袖道:“王太子之制,颇有精妙之处,朕行其法,设八校王师,朕加无上将军尊号,刘牧以骠骑将军辅之,八月之前择取八校制统筹王师,并在西园检校,诸卿若有举荐之人,拟送公文入宫。” “诺。” “臣等遵诏。” 满朝公卿憋屈的应下。 镇国府军制,天子不但没有问罪驳回,还要收缴三河军权,重设八校制王师,大汉真的要变天了…… 简短的廷议,结果却如晴空惊雷炸响。 大汉推行镇国府军制,京畿王师整改为八校制,士卿的天崩了。 “六部二十四司。” “各权分立,妙,太妙了。” 刘宏望着满朝公卿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种程度的集权朝廷,分权地方,彻底湮灭士族在地方膨胀的可能,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清理旧制。 旧制是三公九卿吗? 不,旧制是利于士族的制度。 一个制度的替换,在史书中可能仅变法二字,但为之死去的人不知几何。 “三河守备营更制。” 蹇硕站在殿下,不由呢喃出声。 “是啊。” “朕要让人掌军。” “他们有兵权了,才会肆无忌惮。” 刘宏按剑走下帝陛,侧目道:“朕准你掌一军,必要之时可以血染宫廷,朕就是要让他们杀,杀到洛阳流血漂橹,唯有如此王太子才能入洛阳三兴大汉,以新制来伐灭旧制。” 蹇硕躬身大拜道:“愿为陛下持锋,宁死无退。” “不。” “你不是给朕持锋。” 刘宏默然道:“你是为王太子持锋,为大汉新天子持锋,朕与你可能都会被载入史册背负千古骂名,去铺垫王太子一世英名,但朕无悔。” “奴婢亦无悔。” 蹇硕紧跟上刘宏的脚步。 新制集权太过,摧垮二元君主制般的体系。 传各州之时天下大震,可当天子为此回应,立八校制,重整王师,令所有人沉默了。 独夫,两个薄凉的独夫,便是他们对刘宏,刘牧的评价。 “与天下为敌?” “不,这是与四百年大汉为敌。” “天子与王太子疯了,他们要亲手颠覆大汉。” 执金吾袁滂站在九龙门外,望着阴沉沉的天际苦涩无比。 “执金吾。” “某便退了。” 曹嵩乘车而至,掀开帷幔道:“曾几何时,某在此地追逐你询问前程,今日便送你一句话,大汉正在更迭,进不得,不如急流勇退回乡养老,保不住哪一天还能吃上王太子遣人送的羹食。” “战争开启了。” 袁滂转头登上自己的车舆。 这场战争,由天子布局。 王太子以大考取仕制,竖起聚士旌旗。 号召天下忠汉之志士,伐四百年腐朽之制,与天下为敌,孰胜孰败………… 第152章 许攸之狠,冀州谋废天子之人 这场新制风波。 注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停下。 王太子以一府节制天下兵马,所部将帅尽归镇戍司统辖,各州郡军卒震惊莫名。 一夕之间,他们从大将军府,太尉府麾下,变成镇国府军卒,莫不是也能追随王太子,争一争封侯之功? 冀州。 州治,邺城之内。 青州平原术士,襄楷夜观天象,复杂道:“天象变了。” “哦?” 冀州刺史王芬眸子一亮。 已故太傅陈蕃之子陈逸,攥着襄楷的手腕,急切道:“可是大汉倾颓?” “不知。” “兵势太盛,压下了群星。” 襄楷不留痕迹的推开陈逸,抿了口酒水说道:“不过,有杀星降于洛阳,宫廷为之染血,某以为宦官有难,十常侍尽遭屠戮。” “难。” “合肥侯不成大事。” 许攸喝的面庞发红,自嘲道:“月旦评之前,某以为合肥侯有帝王之姿,可见到王太子之后,才明白姿与资有区别,犹如东施效颦,大汉宗室当以王太子为先。” “许子远。” “你喝的这般醉醺醺,还能议事否?” 沛国人周旌眉头紧锁,沉声道:“某等皆受汝南袁氏之恩,如今天子,王太子不过一独夫,若大汉还在他们手中承继,岂不是天下祸乱,百姓凋敝?” “周旌。” “莫要骗自己了。” “你是心怀叵测,想登高位。” 许攸扶着桌案起身,拂袖讥嘲道:“熹平六年,天子败于鲜卑,难道没有尔等身后之人的筹谋吗?三路大军回来数十人,可笑至极,况且那时便开始传什么四世三公,不就是想要聚士人,登高位,许尔等从龙之功?” “许子远?” 王芬脸色蓦然一沉。 “呵。” “呵呵。” 许攸踉跄走过来扶着王芬的肩膀,嗤笑道:“莫要傻了,皇子协的人直入冀州腹地,以镇黑山军之名入主常山郡,没多久王太子就遣人帮无极甄氏迁离冀州,你以为是为什么?” “哦?” “这是为何?” 术士襄楷端起酒盏递给许攸。 “试探。” “哈哈,是试探。” 许攸满饮一杯,将酒盏甩在角落,大笑道:“王太子在试探冀州到底被袁氏执掌到了什么地步,若无极甄氏都不敢擅动,说明各郡县尽皆沦陷,更是在试探渤海的南皮令刘备,看看有无察觉冀州之变。” “某,不懂。” 陈逸迷茫的摇了摇头。 “蠢啊。” “匹夫,不足与谋。” “刘姓天子生而薄凉,哪有什么宗室之情。” “并州之战结束,刘备便被安插在渤海,可见王太子早就察觉冀州有变。” “甄家未曾回应姻亲,南皮令刘备未动。” “只有两个结果,第一是他蠢到看不出冀州内情;第二就是心不向王太子。” “故而,王太子需要重新择人入冀州,可非战时没有权力调动官吏,所以天子便用皇子协的人来帮助王太子,使冀州各郡不能浑如一体。” 许攸一巴掌甩在对方的头顶,打落束发的羽冠。 “许子远。” “你莫要太过了。” 陈逸脸色铁青,捡起地上的羽冠重新戴上。 “罢了。” “罢了。” 许攸打了个酒嗝,自嘲道:“某等筹谋数年,怪不得临近时间,陶丘洪与华歆不来,还是早些逃命吧。” “泄密了?” 王芬脸色巨变。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有人没来便藏不住,尤其是天子早定储君之位,逆臣当诛。” 许攸说着指向术士襄楷,嘲讽道:“尔观星望气还未窥门,远不及太史令李意,某以为杀星是天下争权夺利之人,是想要举雄主,登高位的赴死之人,天下无人能争得过王太子。” “或许吧。” 襄楷起身微微一礼,淡笑道:“陈国设钦天监,某明日便南下了。” “一起。” “某与你一起。” 许攸连忙追了两步,攀着襄楷踉跄离开。 “咕嘟。” 陈逸咽了口唾沫。 周旌悚然道:“刺史,某等当如何?” “逃吧。” “袁氏都保不住自己,遑论我等。” 王芬匆匆起身,复杂道:“辽东太守公孙度有雄才,招贤纳士,设馆开学,广招流民,某以为从青州东莱出发,乘舟入辽东,可以助其一臂之力。” “当得。” 陈逸,周旌连连颔首。 谋废天子,是大逆不道之事。 三人岂敢迁延,夤夜便收拾行囊,带着亲眷遁逃出城。 邺城城楼之上,许攸哪里还有醉酒的样子,满脸嘲弄的看着远去的车舆,讥嘲道:“匹夫,不足与谋。” “先生睿智。” 襄楷负手问道:“所以,观星台之言,尽皆唬人吗?” “不。” “某所言皆真。” 许攸掸去衣袍上的浮尘,转头道:“王太子兵势大盛,废帝是自寻死路,某只是让他们遁逃,为冀州换个主人。” “所以。” 襄楷瞳孔陡然一缩。 “铿。” 许攸抽剑而挥,带着血色亮刃半空,叹道:“某是袁绍的至交,常年为其在州郡奔走,焉能入得王太子之眼,只能一条路走到尽头。” “你……!” 襄楷捂着喉咙,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顷刻,粘稠的鲜血透过手掌缝隙染红衣襟。 “还望谅解。” “你不死,某心中不安。” “这些年,某为袁家筹措粮草,储备军械,招揽猛卒。” “若投陈国会有无数人追杀,所以为了保住性命,还是请君赴死,莫要惊扰洛阳博弈,拖延一下大汉崩溃的时间,等天子宾天,大不了打一个诸夏陆沉。” 许攸用襄楷的衣袍擦了擦配剑。 蹲在地上,用手强行合上襄楷大瞪的眼眸。 “啪嗒。” 襄楷捂着喉骨的手坠地,带着震惊之色失去气息。 “人,生来皆苦。” “王太子言自贵,可某没选择啊。” 许攸神情复杂的收起佩剑,转身走下城楼。 下一刻,便有军卒上来搬移尸骸,打水清扫城楼,铺垫黄土。 谋废天子,是袁隗早年定下的计策。 自从袁基死后,袁绍让他找适当的时机,遣散这些参与之人。 他只能借着天象变化清理王芬,襄楷几人,使冀州刺史空出来,等下一任主人,等一个能举天下之主旌旗的人。 或许,又是一个袁氏门生代为执掌。 毕竟,于天下人眼中,曾经的袁氏门生尽归大将军何进了。 第153章 冀州不宁,大汉十五品军功制 一州刺史遁逃。 天下都生起波澜,纷纷猜测王芬为何要逃。 三月初四。 洛阳消息传至陈国。 满宠迈入王太子府大堂,对着一侧的荀攸点了点头。 “冀州定了?” 刘牧居于上位,神情平淡道。 王芬遁逃,青州术士襄楷之死,二月便传入府中,想必洛阳点下新刺史,才促使满宠匆匆而来。 满宠呈上密报,恭敬道:“天子拟诏,以陶恭祖为冀州刺史。” “有意思。” 刘牧翻看着密报。 陶谦是丹阳士人,不与袁氏媾和。 不过,他依旧为士族张目,并与皇甫嵩来往甚密,更是张温掾属,可见刘宏并不想让冀州彻底捏在一个人手中。 “王太子。” 荀攸进言道:“臣以为当遣人去渤海,联络南皮令!” “不用。” “伯宁且坐吧。” 刘牧将密信撕碎丢在铜盆中,沉声道:“公达,军制整改还要继续,尤其是一军建设,更要泾渭分明。” “臣愚昧。” 荀攸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新的军制,以及军阶晋升还未定下。 既然洛阳有了回应,便要重新拟定军制以及将卒擢升之路,只是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军制建设。” 刘牧思忖道:“伍长,什长,队率不变,百夫长更都伯,此为士官;二百人设都尉,五百人设骑都尉,一千人设校尉,此为校尉官;五千人设中郎将,再往上便是一军主将,及六品封号将军,具体章程孤会遣人送入机要司,你与志才商定重铸各营将令旌旗!” “臣明白了。” 荀攸起身作揖回应。 军制变化与以前并不大,但完善了建制。 更是定下士官,校官,将官,并且以都尉为界限,勘定军士与将校的区别,可设下旌旗,是蜕变的龙门。 “嗯。” 刘牧沉声道:“军功擢升不能弄虚作假,谁敢擅动,夷族!” “诺。” 荀攸再拜,斟酌道:“王太子,按制臣不应该掺和政事,但吏部的权力是否过大,考功任免臣理解,但大考取仕,是否会让吏部无掣肘?” “公达。” “你是第一个如此问的人。” 刘牧拂袖朗笑不已,说道:“孤还以为无人敢问,不过吏部掌取仕是权宜之计,三十县必须被吏部所掌,减少繁杂事,日后会更至礼部操弄,以后天下的官吏皆是国子监授学的学生,更是孤的门生,礼部,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臣愚鲁了。” 荀攸顿时苦笑不已。 礼部对太常。 未来极为重要的府门,但建制还不完善。 吏部可以融入国相府,主三十县官吏任免,王太子还压的住,所以才准其操弄大考取仕。 以后新制代替旧制,大考必迁礼部。 黄昏之际。 荀攸,满宠离开王太子府。 “荀司丞。” 满宠侧目淡笑道:“你是第一个质疑王太子的人!” “满尉令。” “大汉需要这样的官吏。” 荀攸负手而立,说道:“王太子设新制,受限于陈国之内,并未设谏官,所以才没有人谏言质疑,某料定典校六尉必有谏官之位。” “当得。” 满宠点了点头。 新制初设,还有诸多不完善的地方。 权柄杂乱交错,需要时间去替代旧制,不过从刚才的谈话中知晓六品封号将军,便可借此窥一丝门道,犹如二十级军功制。 三个月中旬。 军制之改再添新诏。 士官,校尉官,中郎将,六品封号将军引天下军卒所望。 尤其是六品封号将军更是让不少人眼热,中郎将属常设,一军主将亦然。 一品为无上将军,由汉天子刘宏所执。 二品为骠骑将军,大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类旧制三公将军; 三品有六大封号,镇国,镇军,抚军,上军,中军,南中。 四品有九大封号,不常设的征东,征西,征南,征北,以及常设的五大封号,代执五府军卒,镇中,镇东,镇北,镇西,镇南。 五品封号将军太多了,禁卫统帅,王师之将,四安将军,四平将军…… 六品便是旧制的边军统帅,一军主将,以及杂号将军,可以说陈国各营的主将,便是六品将军。 余下则是领军五千的中郎将,及府军序列军团之将 凡为中郎将,便摸到封号将军的门槛。 以前大汉军制很杂,校尉凌驾于将军之上,将军却又不常设,此次更制,让所有军卒明白前路怎么走。 军功,封侯,令大汉军卒热血冲头,恨不能伐外征战。 “六品制。” “不,应该是十五品!” 户部府门,羊衜怅然一叹道。 入府议事的荀彧淡笑道:“你这是把卒伍都算上了?” “当然。” 羊衜点了点头,说道:“从卒伍开始算,往上擢升共计十五品,其实只有十四品可升,无上将军天子代执。” “不错。” 荀彧点了点头。 羊衜神情复杂,说道:“文若,你此次入府呈递户籍司事,耕田与赋税改制某不能应下,陈国赋税大体按照汉制执行,想要擅动赋税制度,需要与各部商议,再呈递王太子。” “明白。” “某只是提出想法。” 荀彧颔首应道:“一个制度的改革,似变法之难,需要经年累月推行,先提出来问问王太子的意见,若是可行,某等便能填充,日后取用之时不会生乱。” “可。” 羊衜点了点头。 果然,内政之事,他不如荀彧。 如今,各部主官未定,所有人都是代掌,加上军功制度的改革,未来官吏必定分品,来保证六部对于地方的统辖,以及吏部的考功任免。 所以说,现在的一部主官,未来可能被以下克上。 “当然。” “分品是必行之事。” “先生为兵部主官,应当明白分品的意义。” “品级是明确擢升途径,便于考功,任免,禄秩,勘定诸事。” “镇国府代替大汉军制,各项完善才提前推行品级制度。” “官吏旧制还在,新制试用于陈国,是王太子未曾定下各部主官的原因。” “同样,王太子在考验我们的才能,尝试我等能否撑得起一部,等未来新制彻底代替旧制,定会推行官吏品级,不是吗?” 吏部府门,顾雍给沮授端来茶水,笑盈盈的说道。 第154章 北疆三军,乃祖之风刘玄德 军制整改。 以陈国,王师为先。 地方军卒还未受到节制,益州便叛乱频繁。 巴郡黄巾复起,板楯蛮叛乱,攻打郡县,抄略城邑。 同时,马相,赵祗于绵竹起兵,响应叛乱之事,寇伐巴郡。 刘焉借机扩军,名义上遵循镇国府军制设诸将,并立东州兵之旌旗,暂表东州中郎将张修,呈奏洛阳,镇国府两地。 五月初,荥阳数千人起兵,攻烧郡县,杀中牟令。 同月,汉天子刘宏拟诏,封华雄为六品讨寇将军,伐叛逆,主镇中牟。 华雄的离开,似乎解开河东的桎梏,仅十余日便有黄巾残党在白波谷竖旗聚义,自号白波军。 河东之叛,让洛阳为之沉默。 河东的残党,中牟的叛军,加上益州的兵事。 似乎,大汉真的走到末路,连王太子刘牧主使的军制革新,都难以镇住这些野心勃勃之徒。 “真是巧合啊。” “华雄初走,河东便起兵事。” 刘宏负手而立,看着墙壁上悬挂的舆图。 上面标注着一位位文武的名字,有红色的名,有黑色的名,遍及大汉十三州。 “陛下。” 蹇硕猜测道:“奴婢以为,有人想为董卓增兵。” “白波军。” “真有人不怕死。” 刘宏按剑转身,漠然道:“朕初定华雄坐镇中牟,便有人在河东举事,还是一些黄巾的杂军,连个渠帅都没有,大谁卒不察吗?” “奴婢有罪。” 蹇硕跪在地上颤栗不已。 河东有守备营,更有并州狼骑与复土营在并州虎视。 谁能想到,以王太子杀出的威名所镇,竟然有人敢举事。 “罢了。” 刘宏不屑一笑,讥嘲道:“传诏大将军府,准河东守备营伐灭白波军,一个月之内若无结果,转镇国府,调并州狼骑,复土营入河东。” “诺。” 蹇硕起身退出大殿。 “大汉。” “大汉。” 刘宏摘下中兴剑,坐在帝陛之上,望着空落落的殿宇,孤寂道:“王太子,大汉开弓,箭不回头,朕搅一个天翻地覆,促使士族举雄主,让你杀一个山河清肃,不知你又能给朕谥一个什么,下谥,还是中谥。” “终于。” “波及京畿了。” 陈国,王太子府,刘牧将密报投入火盆。 中牟之乱是刘宏一手主导,原中牟令是袁氏门徒,杀之无错,更促使华雄迁离河东守备营。 只是,没想到有人顺势逆乱为董卓增权。 “王太子。” 戏志才进言道:“陛下遣董卓平叛,臣猜测在试探白波军是否为大将军所谋,若不是便可调并州狼骑入河东讨伐!” “嗯。” 刘牧倚着扶手,沉声道:“元叹拟公文,以骠骑之位,为朝廷举荐陈留吴懿为中牟令,佐辅华雄兵事,尽快施以仁政安抚中牟百姓。” “诺。” 顾雍恭敬道。 刘牧再度道:“授令司代为拟文,表蒙稷为中府军第三军团中郎将,整合徐州兵卒,征臧霸,夏侯惇为校尉!” “诺。” 戏志才应声研墨拟文。 三河起兵事。 意味着权力争斗进入末期。 大汉宗室与士族的落子,开始朝着洛阳包围,将以八校制为结束。 陈国稳如泰山,俯照各州兵事。 镇国府的漠视,让不少旧卒疑惑,难以理解王太子节制天下兵马,为何任由州郡募兵平叛。 他们不明白,叛乱才能募兵,才能增权,使得士族压上一族帮助雄主成长。 七月中旬。 幽州州治,蓟县。 州牧府中,刘虞款待公孙瓒。 “伯圭。” 刘虞举着酒樽,叹道:“某以前当过幽州刺史,本以为再赴任幽州会与你有冲突,没想到你反而克制了不少。” “州牧。” “某是粗人,但不是莽夫。” 公孙瓒将酒水一饮而尽,朗笑道:“王太子征平城关外,一杀数十万,漠北各部无不俯首,不臣者只能北迁,更是在幽州设下互市,某若是与州牧不和,便是与王太子离心,岂能随了旁人之愿!” “是极。” 刘虞询问道:“你与刘玄德相熟,可知他是何想法?” “不懂。” “某,说不准他。” 公孙瓒愣了愣,追忆道:“卢师门下修学之时,他随着刘德然而来,名义上是刘德然陪读,但实则是卢师门生,喜欢骏马猎犬,喜欢礼乐,喜欢锦衣,有豪杰之气!” 刘虞试探道:“类太祖高皇帝之风?” “是吧。” 公孙瓒点了点头,问道:“州牧想问冀州之事?” “嗯。” 刘虞捏着胡须,冷声道:“王太子以纳妾甄姜试探冀州内情;一个士贾之家,竟然敢在宗王面前孤高,此类言论在冀州传的沸沸扬扬,刘玄德却无动于衷;半年之后天子更换常山军政官吏,王太子便遣人迁离甄家,所以他要自立吗?” “某不知。” “某也不想知。” 公孙瓒神情肃然,又有些失望道:“北伐之战,某予他千骑破阵,给予他投入王太子门下的机会,可他却落足渤海,证明不是王太子没有容人之心,是他自己选择了入主地方,没有选择某麾下为将,没有选择入幕府,某与他的同门之情已尽。” “哐当。” 话音刚落,大堂门户被撞开。 邹靖持着一张公文,急匆匆冲入堂中。 “邹长史?” 公孙瓒猝然起身。 刘虞亦是起身道:“何事如此失礼?” “镇国府镇戍司公文。” 邹靖扬起手中公文,喘着气说道:“王太子之令,加持皇帝信玺,拟设北府军,设并州狼骑营,复土散骑营,幽州武骑营;吕布,张杨,还有伯圭,全部为中郎将;镇北将军待定,不日镇国府遣派官吏来幽州组建镇北府。” “哦?” “那戍边军如何?” 公孙瓒连忙接过公文查看。 “如何?” 刘虞急迫的问道。 镇国府麾下,以王师,府军,边军而分。 若是将狼骑,复土营,八千卒纳入北府军,两州戍边军可就不足了。 “改制。” 公孙瓒深吸了口气,递上公文道:“我们的建制都要削减至五千军卒,率先给北府军备齐军甲战马,余下军卒并入戍边军,并择戍边之将!” “备战内部吗?” 刘虞心脏猛然跳动。 整饬两州边军,合设北府军。 并且开始成建制的整饬戍边军,必然是为了防备三河,冀州。 这天下,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连王太子都不敢轻易离开陈国,只能遥控并幽两地,遣派文吏来建设北府军…… 第155章 双天子持锋,刘宏最后的辉煌 刘宏持政。 刘牧持军。 这一年,荀爽明白了什么是双天子持锋。 可惜,悔之晚矣,想要再次获得恩赐,需千百倍之功。 七月末,刘宠拟陈王诏,赐婚刘牧,迁至苦县的甄氏四女,尽入王太子府为妾,是恩宠,亦是给予甄氏迁族的回应。 从一人为妾,改为四人为妾。 甄姜,甄脱,甄道,甄荣,四女同一日入府,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同一天,钦天监勘定七曜日,拟仁政与陈国百姓同贺。 煌煌七曜,重明交畅。 刘牧以七日为循,设定休沐之期,刊印乾象历贩于各县。 此政,陈国文武都难以置信。 七天便可休沐两天,这是疲懒之政吗? 五天之后,顾雍忍不住入府谏言。 “王太子。” “七曜日可要重定?” 顾雍立于堂下,劝谏道:“天下动荡,社稷倒悬,各州俱起兵事,陈国却拟七曜日,每月休沐时间过多,臣恳请收回此政。” “元叹。” 刘牧淡笑道:“大汉有制,五日一休沐,孤让人勘定七曜日并入乾象历,拟定五日之后两天休沐,只是增加了一天而已!” “天不授人寿。” “天下动荡,怎能如此。” 顾雍耿直道:“王太子这是要休养生息吗?” “不。” “孤是定仁政。” 刘牧抬手指向堂外,郑重道:“百姓耕田可休,尔等施政可休,你可想过营造司治下的工匠,想过那些日夜操劳的人,他们难道每天都要劳作吗?” “臣。” “臣……!” 顾雍脸色微微一变。 “大汉不只有铁血。” “有律法,更有仁政,穷兵黩武不可取。” “仲康,传刑部,吏部,户部同议,拟设劳工之法。” “三十县劳工之民,如工坊之人,佃户,各户仆役,皆要签定工契,重新核算他们的赋税,别于农赋之外,另禁止陈国之人买卖大汉百姓。” 刘牧行至堂下,直面顾雍,沉声道:“孤知道你们的想法,新制总有困难之处,或许会走入歧途,孤能听你们的谏言,但请诸位为百姓想想!” “臣明白。” 顾雍作揖深拜,转身随着许褚离开大堂。 七曜日,是为官吏,为百姓,为所有劳工之人所定仁政,更是更改赋税的开始。 他们各部官吏没有刘牧看的远,没有想过工坊遍地之后,耕田者不足,赋税当如何去收取,所以才会入府谏言。 许褚代传劳工之法,新赋税。 消息传出之时,六部俱震,新制终是波及到赋税之政。 “荀司丞。” “你怎么看此事?” 羊衜瘫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新制之下,陈国赋税杂乱。 以前大汉对百姓以‘算赋,口赋,田租,户赋,更赋,徭役’为主;对商贾以‘算缗钱,占租,算訾,市租,关律税,六畜税,酒税’为主。 如今陈国大力推行工坊,商业。 耕田农事缩减是必然,故此荀彧才会在之前推行改税之政。 没想到,公文递上去没多久,便来了七曜日休沐,以及劳工律,工契之政。 “税改是必然。” “从工部便可以看出端倪。” 荀彧思忖道:“恐怕,不止是税改,还有耕田制度之改,新的制度诞生,必须要以仁政冲击旧制,不然天下百姓难安,王太子胸有丘壑,先整饬军制,便是担心内乱,以便于强推新制新政。” “某不如你。” 羊衜行至堂下作揖,叹道:“你代某去参与三部议事。” “嗯?” 荀彧微微一愣。 羊衜决然道:“改制变法,必须有卓越的眼见,某的才能不足会影响大事,待此事完成之后,便是你的功绩!” “不妥。” 荀彧摇头婉拒道。 他是户籍司丞,不是户部主官,参与三部议事是逾制。 “不必拒绝。” “为驾先驱,大汉为重。” 羊衜垂袖走向府外,才能不足便是不足。 若是他自恃孤高犯下大错,令新制推行走入歧途,使得大汉山河动荡,才是万死难赎其罪。 如刘牧所言,军政之事多磨。 洛阳的风云进入尾声,八校王师检校在即。 南宫。 北阁,玄武阙上。 刘宏席地而坐,眼前放着一份将领名单。 “陛下。” 蹇硕带着大氅上来,恭敬道:“药凉了,奴婢去火炉上热一热。” “不必了。” 刘宏随手将毛笔抛下,端起地上冰凉的汤药一饮而尽,说道:“八校之军,朕予你上军校尉!” “奴婢惶恐。” 蹇硕躬身低着头回应。 “各州皆定。” “王太子设立北府军,他备战了。” 刘宏披上大氅走下玄武阙,笑道:“你说凉州有护商军,他为何不定西府军?” “陛下。” 蹇硕思忖道:“奴婢以为五府之军并非是常驻边地,而是布各州郡之中,于王太子而言,三辅亦是西,可旧制未除,不能擅动三辅!” “新制,当以新政安。” 刘宏淡笑道:“恐怕,他已经焦头烂额了。” “一时之难。” “王太子,无人可阻。” 蹇硕提着灯盏,为刘宏照亮前路。 笼罩在洛阳的黑暗将二人吞没,只余下点点火光,似被新制新政吞没的腐朽痼疾,渐渐消失不见。 八月初四,天子诏告天下。 以八校制王师,三日后检校大军。 汉天子刘宏持军政为锋矛,立于大汉之巅,莫有人能及。 初拟各校,汉天子刘宏执无上将军为主,王太子刘牧执骠骑将军为辅,下辖八校尉,守备京畿防卫。 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董卓,下军校尉宗员。 典军校尉周慎,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 蹇硕为常侍,执公车司马令,掌大谁卒。 董卓原为武卫中郎将,坐镇河东守备营,兼河东太守。 宗员,周慎不必多言。 赵融,追随刘牧参与过萧关之战。 冯芳是已故常侍曹节之婿,为宫中常侍之腹心,常年为董太后奔走,前后任尚书郎,大司农,隶属皇子协一系的人。 夏牟原为谏言大夫。 淳于琼原袁氏门生,现大将军府掾属。 这份名单披露之时,朝卿为之大惊失色。 一个阉宦,竟然列于八校之首,凌驾于诸多人之上。 可怕的是,这些人里面有士族之人,有天子的人,更有王太子刘牧的旧部,尽执京畿王师之权。 两日后,执金吾袁滂告病还乡,太仆卿甄举迁执金吾。 “为何要走?” 洛阳城南,袁绍送别袁滂,神情有些崩溃。 天下袁氏出太康,往上追溯,汝南袁氏只是陈国袁氏的分支旁脉。 袁滂,袁涣父子才是主脉,只不过以前汝南袁氏太过辉煌,掩盖了主脉的过往。 第156章 王太子持锋可杀人,袁本初的剑未尝不利 袁滂的告病还乡。 犹如掐灭袁绍最后一抹希望。 袁氏需要有人在朝中,哪怕不是汝南袁氏都可以,可现在最后一个袁姓士卿,却要告病还乡了……! “八校制王师。” “某为执金吾,在洛阳犹如空职。” 袁滂登上车舆,掀开帐幔走了进去,告诫道:“袁本初,天子以公车司马令为上军校尉,你若是早些收手,还能留下活路。” 袁绍攥着帐幔,狰狞道:“你我本一宗,不是吗?” “是。” “同出一脉没错。” 袁滂眸子清冷,漠然道:“袁氏并州之谋,某未曾为王太子发一言,只是听令操劳京畿辎重事;原本袁隗,袁基死了,尔等就应该找个地方苟活,为什么还要在洛阳搅弄风雨,以何进为矛头,真当他人看不出吗?” “何进自愿入局。” “他是为了匡扶皇长子立储。” 袁绍低喝道:“你若争八校之一,南北二宫便不对某与大将军设防,可你这一退,是要让宫廷染血。” “染血?” “染谁的血?” “乱臣贼子的血吗?” “军权法统在天子,在王太子。” “尔等想要兵谏,便是逆臣贼子,王太子必戮。” 袁滂缓缓夺过帷幔放下,冷声道:“陛下给了兵权,董卓,淳于琼不是你们的人?某不相信你们敢在西园检校之后杀入南宫。” “袁滂。” “袁公熙,你胆怯了吗?” 袁绍拍着车舆,双眸血红道:“你的子在陈国,就以为王太子能重用吗?六部类比九卿,他连九卿都算不上,你们这一脉要毁了。” “赶车。” “回陈国。” 袁滂朝着车夫唤了一声。 六部类比九卿? 错了,没有人能类比九卿。 陈国新制,军政大权盘根错节,各方互相钳制。 追溯源头,只有立于权力之巅的王太子,未来的牧天子。 他治下的大汉帝国,臣卿没有军政决策之权,只有参议,执行之权。 “袁滂。” “你会后悔的。” 袁绍凝望远去的车舆,捏着手中的木符,大喝道:“王太子持锋可杀人,袁本初的剑未尝不利!” 袁滂辞官,未能动摇西园检校王师的章程。 翌日。 八月初七,西园之内。 帝台高筑。 三河守备军整合八校营。 刘宏披甲悬剑,立于高台之上。 俯照校场,八军列阵,锋矛,战马,旌旗,宛若万胜之师。 秋风乍起。 吹动大汉王师的旌旗。 鼓卒擂动战鼓,号角在长鸣不息。 礼乐与王师之势,犹如琴瑟和鸣,扰乱了刘宏的思绪。 若当年,他有王太子,想必不会败于檀石槐。 若当年,陈王刘宠有王太子之能,大汉想来走不到需要打破重铸的地步。 若当年,他有王太子在侧,段颎不用死,大汉的兵锋莫有人能阻,必将收复西域三十六国,使旌旗列于西土大漠之上。 若当年……………… “呵。” 刘宏嘴角扬起一抹孤傲的笑意。 今天,他是大汉天子,检校王师,手持军政为锋矛,不悔此生了。 “愿为陛下持锋。” 帝台之下,蹇硕红了眼。 右手攥着锋矛,左手抚过腰间的定业刀。 “检校了吧。” “大汉的天子,当如此。” 陈国,陈县城楼之上,刘牧按着定业刀。 双眸犹如星河般璀璨,似能跨越空间与时间,落在西园的帝台之上,与刘宏检校八校王师。 “王太子。” “秋风乍起,当避风寒。” 刘洪老矣,杵着一根木杖登上城楼。 “刘监正。” “孤,在检校大汉的山河。” 刘牧冲天的锐气迸发,转身朗笑着走向城内。 “宗室的枭雄啊。” 刘洪眸子晃动,感慨长叹。 洛阳,天子持军政为锋,检校王师。 陈县,王太子持军政为锋,检校大汉山河。 天下谁能阻大汉中兴,谁又敢阻大汉中兴,胆敢持锋为敌者,必戮。 这一日。 西园八校扬名天下。 同样,好似耗尽了刘宏的精气神。 检校之后,便久居南宫不出,并召太医令入宫,有术士观天象,帝星晦暗难明,恐有帝崩之事,使得人心异动。 北宫,永安宫中。 董太后居于木榻之上,望着殿中所跪之人。 “太后。” “南宫封禁,消息传不出。” 大长秋赵忠神情有些难看,说道:“蹇硕本就与奴婢等人不和,此次加封上军校尉,执宫中禁卫,又领大谁卒,已不屑与奴婢为伍。” “他不屑与你们为伍?” “你与张让,还有其他常侍,谁没有做过南宫殿中近侍?” 董太后起身撩开帐幔,嗔怒道:“为何独有蹇硕常驻南宫,还能执禁军?是尔等忠于天子给予的权力,而他只忠于天子,还不明白吗?” “奴婢该死。” 赵忠惶恐的祈求道:“望太后恕罪。” “罢了。” 董太后深吸了口气,叹道:“自从朱儁迁为司隶校尉之后,你弟弟便任城门校尉,你可懂得必要之时做什么?” “奴婢明白。” 赵忠眼中满是厉色。 两皇子争储,背后站着不少人。 宦官,士族,都想用立储之事压下王太子刘牧的锐气,免去一场可能打沉大汉的战争。 故此,立储之际,洛阳宫廷必见血。 “太后。” 猛然,殿外传来蹇硕的声音。 董太后,赵忠对视一眼,顿时有些慌乱。 “太后?” 蹇硕再度唤道。 董太后转身披上大氅,急忙问道:“何事?” “太后。” 蹇硕恭敬道:“陛下在南宫备下饭食,请太后前往嘉德殿吃一顿家宴,只有母子二人的家宴,再无旁人。” “好。” 董太后顿时松了口气。 自从西园检校之后,还是第一次从南宫传来消息,不由人不惊。 “太后。” “万分小心啊。” 赵忠心惊胆颤,低声道:“天心不可测,陛下是天子,非是人子。” “不至于。” “大汉以孝治国。” 董太后移步道:“天子入朝之后,多有孝母之情,唯一忤逆孝道,便是立何家女为后,让她住进永乐宫,又迁我来永安宫,再者莫要忘了,我亦可下诏。” “诺。” 赵忠恭敬道。 “太后。” “已经备下车轿。” 永安宫外,蹇硕提着灯盏恭敬道。 “陛下如何?” 董太后登上车轿问道。 蹇硕颔首淡笑道:“秋风甚毒,陛下检校之时登高台染了风寒,所以才下令封禁南宫,病好以后便遣奴婢来接太后去南宫参宴。” “那便好。” 董太后点了点头。 第157章 南宫夜宴,大汉道录司授箓 秋天的夜很宁静。 风很凉,吹的南宫旌旗攒动。 车轿行至嘉德殿前,常侍女婢尽皆退去。 董太后眉头紧蹙,带着凝重之色,抬手推开殿宇门户迈进去。 殿中空寂。 火烛摇晃,映照着一张桌案。 刘宏用金剪除去焦黑的灯芯,使殿中亮堂不少,转身长拜道:“儿,刘宏,见过母亲。” “陛下。” 董太后微微一怔。 从剪除窦氏一族,掌控大权以来,刘宏极少出现这种仪礼。 似乎,此刻站在殿中的人,不是大汉的天子,而是她的子,是那个让她为之骄傲的人。 可天子就是天子,孝礼除不尽磅礴如山的势。 “快坐。” 刘宏笑着上前为董太后拉开大椅,淡笑道:“皇叔所献,不用分食,一家人可用一桌食饭,显得更加亲近一些。” 董太后心中松了口气,问道:“陛下身体可还安康?” “甚好。” “孩儿前所未有的轻松。” 刘宏递上木筷,又给二人斟酒。 方才施然坐在对面,重新拿起一双筷子,夹着肉食放在董太后碟中。 “刷。” 董太后脸色微变,迟迟不敢下筷。 毒酒? 还是毒肉? 眼前之人是她的子,更是大汉的天子。 谁敢保证不会为了王太子铺路,做出以子弑母之事。 此刻,她不似在赵忠面前那般沉着冷静,而是对陌生的亲子充满警惕。 “味道不错。” 刘宏吃着饭,目光灼灼道:“食不言,寝不语,但儿与母亲吃饭,不必拘泥于俗礼,可对?” “陛下说得对。” 董太后见刘宏吃肉食,才敢动筷。 “协儿最近如何?” 刘宏神情如常。 似乎并未看出董太后的警惕,把话题转到了刘协的身上。 “尚好。” “学业皆竟。” 董太后眼中满是宠溺,说道:“他比你强多了,没有你小时候顽皮。” “当得。” “孩儿生于草野。” 刘宏端起酒水一饮而尽,复杂的看着董太后,问道:“今年准备北巡河间旧宅,没想到被军制之改拖累了行程,母亲可否代孩儿回河间?” “啪嗒。” 董太后神情一惊,筷子跌落在瓷盘中。 这个时候让她回河间,便是绝了刘协立储之路? “如何?” 刘宏话中带着几分颤音。 眼前之人,终究是他的母亲,而非外人。 他想要在最后时刻,把生他养他的妇人,抛出洛阳这个旋涡。 “过两年吧。” 董太后深吸了口气,坚定道:“秋风甚毒,你都染了风寒,我准备去明堂为陛下,为大汉祈福。” “如此?” “北巡便算了吧。” 刘宏眼中最后一抹柔软,彻底被斩灭。 既然不愿走,便是倾注全力为刘协争储君。 他阻不了,亦不想阻,便让大汉所有的腐朽,随着他一起被埋葬。 这番谈话之后,二人再也没有了交谈。 小半个时辰之后。 蹇硕护送着董太后回北宫。 刘宏坐在大椅上,看着对面空落落的位置,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为天子者,还真是孤家寡人。 他的母亲,大汉的皇太后,竟然不向着他…… 西园检校。 棋盘落子彻底结束。 天下各州郡,如鬼蜮般安静。 然天下观星望气之人尽皆悚然,‘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故而有远遁避祸之人,亦有投身州郡,想要一搏前程。 十一月,大雪。 李意立足于钦天监门户处。 张鲁急匆匆的出来迎接,躬身道:“正一天师张公祺,见过李师。” “某知你。” “张道陵之后。” 李意朝着王太子府躬身一拜,转身说道:“陛下遣使,让某入陈国钦天监,已经遣道众呈递公文,故有王诏,钦天监之下设道录司,掌道士选任,度牒发放,名册授箓,宫观选址建设诸事。” “道录司?” 张鲁咽了口唾沫,惊骇无比。 这是要统辖天下道众,尽皆编造入册吗? “是。” 李意负手而行,淡然道:“从今往后,道为大汉所授,不入道录司名册的宫观,道士尽皆逆道,先从你正一道开始如何?” “当得。” 张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李意淡笑一声,考校道:“秋主金,肃杀风起,你可有观天象?” “宫廷?” 张鲁欲言又止。 这种大祸之兆,可不能明言。 李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入堂对着刘洪大拜。 这一拜,拜的是钦天监正,拜的是大汉,亦是王太子。 一晃眼,又是凛冬。 大汉商行的成衣铺,多了棉袄与棉裤,持照身帖者可买。 卫觊于此时才看明白,所谓成衣铺是限制棉织品流出陈国,又能为陈国百姓添衣。 王太子令人不解的政令。 或许于数年之后,他才能看得明白。 “某家孩子生了。” “典满,谷仓丰满。” 王太子府,典韦举着石锁打熬气力,骄傲道:“王太子昨日赐下金锁,某将其与青琅串到了一起,为小满护身。” “典君。” “你说了十五遍。” 不远处,许褚浑身冒着热气,用布帛擦拭热汗,转头进入屋舍倒了杯茶,无奈道:“听说大汉商行的舰船入海,准备南下试航,王太子未曾让你备车?” “不去了。” “曹孟德看着呢。” 典韦走进来,憨笑道:“此次舰队总计三十艘,其中一艘被王太子赐为徐州舰,上下有五层,可乘三四千人,仅帆就有九面,可惜不能去泊港一观。” “有机会。” “可惜,天下要乱了。” 许褚坐在大椅上烤着火炉,唏嘘不已。 “啊?” 典韦惊讶叫道。 许褚习惯了典韦的这般样子,说道:“各营备战,王卒尉战马披甲,换了马鞍,又新增马蹄铁,双边马镫,此为铁骑神物,若无恶战,王太子不可能大肆推行。” “这般啊。” “某不擅马战。” 典韦眉头一挑,给火炉填了两块木炭,笑道:“反正王卒尉你管事情,某不和你聊了,今天得去户部结算食邑,想来陈槐他们已经去了。” “不送。” 许褚脸色顿时一黑。 封侯,张辽急,他何尝不急。 自从拜入王太子麾下,常年守着王上,连征战的机会都没有。 此次若有杀伐,他必定要封侯,所求不大,一个都亭侯,比典韦高一点点就行。 年关将至。 户部官吏忙的脚不离地。 赋税,支出,规划明年军卒禄秩。 以及各大君侯的食邑等等,如果不是串珠算盘的推广,光是核算度支就足以令他们一夜生白发了。 第158章 刘宏:王太子想要千古独一 凛冬万物皆静。 洛阳,陈国,乃至大汉十三州皆如此。 又一年关,戊辰未过。 陈国拟发‘安民分工之政’。 休沐之政,劳工之律,以及工契推行诸事。 陈国三十县百姓热议,尤其是工契,更是让不少豪绅绝望。 工契拟定雇佣之人月钱多少,一月超过多少钱便要交赋。 同时,户部拟赋税之政,百姓赋税大变。 摊丁入亩,地丁合一,大宗,大族强行分立户籍。 佃户编入雇农行列,征赋以劳工赋税征收。 如此政令,迫使田亩,佃户过多的望族,需要掏出极多的钱粮。 以前佃户,每年给一口粮食就可以。 现在不仅要支出工钱,还可能流入营造司工坊,连他们自己上缴的赋税田租都在大幅度上涨。 正月初七。 户部,户籍司。 荀彧眼中遍布血丝,看着堂下的荀攸叹道:“分立户籍,佃户编为雇农,便是绝了豪绅望族借荫户来隐田之事,地丁合一解开百姓的束缚,削减了丁税,同样解除佃户的桎梏,让他们可以流动进入工坊,某说的可对?” “当然。” “一丝不差。” 荀攸淡笑道:“叔父为荀氏而忧?” “不。” “为新政而忧。” 荀彧抿了口茶,复杂道:“王太子对豪绅郡望挖根,可追随他的人怎么办,所求不就是一个封侯拜相,荫庇子孙?” “简单啊。” “太简单不过了。” 荀攸目光平淡,说道:“叔父年前操劳这么久,没发现不管是关内侯,还是列侯,都是户部操劳采邑?从今往后没有封地,只有禄秩,或效周王室外封之法,十五品军功制度,总有军卒想要往上走,王太子会停下征伐的脚步吗?” “难。” “文景之盛世。” “武帝之征伐。” 荀彧摇头苦笑道:“为帝王者,能得其一便是天幸,王太子竟然想要文武兼备,怪不得要兴工商事!” “叔父。” “还是想想怎么处理族里的事情吧。” 荀攸起身微微一礼,沉声道:“某的户籍迁离,可荀氏有田亩七千余顷,零头都比得上大将军何进一族,未来新制推行大汉,叔父选家族,还是选王太子。” “户与田吗?” 荀彧神情变化不定。 大汉有记载,和帝时期耕田七百余万顷?。 荀氏七千余顷听着不多,实际上占地极为广袤,而且都是良田,是数百年的累积,在豫州仅次于汝南袁氏。 新政传出。 何止荀彧,各地方豪绅惊悚无比。 新政放在陈国也就罢了,如果全大汉推行,便是彻底掘起豪绅望族的根,准备让他们与黔首类同吗? “陛下。” “此政,好大的杀气。” 洛阳,嘉德殿中,蹇硕端来汤药。 “你不懂。” “王太子想要千古独一。” “他想要文景盛世,又想要武帝的金戈。” “他要用鲜血,用尸骸来肥沃大汉的土地。” “财富藏于望族豪绅,朝廷不可取,唯有分在百姓手中方可。” “同样,他逼迫士族遵循新政,不遵便去州郡的雄主麾下与他为敌。” “经过数年叛乱,大汉编户,荫户,总计百姓超过四千万,再多朕也不敢保证,王太子肃清天下,余下两千万便是大胜。” “若余三千万,大汉莫有人能阻。” 刘宏端起盛载汤药的玉碗。 一番言论,纵是蹇硕听了都肝胆俱颤。 数千万人,余下五成便是大胜,这需要死去多少人,才能除去大汉的顽疾? 如刘宏的猜测。 天下士族,皆知天子欲要兄终弟及。 陈国的新制,新政,未来可能推行各州郡,所以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关注陈国变化…… 当此政一出,所有人都死心了。 未曾倒戈,与大汉宗室为敌的士族。 他们有侥幸之心,觉得天子与王太子,顶多杀一批,拉拢一批。 没想到王太子新政竟然要瓦解全部望族,连分立户籍,摊丁入亩政令都敢推行,更是将佃户编为雇工,雇农行列。 这是要吸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去丰裕大汉,藏富于民。 冀州。 渤海,南皮县。 县令府中,刘备放下手中的信,叹了口气。 “如何?” 堂下,同族的刘德然问道。 刘备神情复杂,道:“兄长,你们要做什么?” “争位。” “最次也是宗王。” 刘德然郑重道:“天下大乱在即,天子将大汉的军权分给王太子,在幽并设立北府军,可见已经开始备战了!” “某不明。” 刘备神情莫名道。 刘德然隔空虚点,目光锐利道:“玄德,你拜入卢师门下是我父的功劳,幽冀两地的族人都让你竖旗,我们会说服渤海,平原,清河三地的士族,但有天下大乱,先借平原取青州,扼渤海,清河两郡,凌冀州,逐幽州。” “兄长。”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刘备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天下士族皆有传,陛下要兄终弟及,你是想要某与王太子为敌吗?” “玄德。” “雄心难制吧。” 刘德然举起茶盏,意味深长道:“无极甄氏,多么庞大的家资,王太子举你为南皮令,你却不闻此事,北府军建设只容公孙伯圭,吕奉先,张稚叔,并未将你这个南皮令,骑都尉纳入其中,还没有明白?” “备,不懂。” 刘备脸色有些难看道。 刘德然抿了口茶,淡淡道:“以前为你奔走的简雍,还有青州名士孙乾,某给你带来了,青州是仪,腾耽等人愿举你为雄主,以前光武帝可用小宗篡大宗,你为何不可以?” “蹭。” 刘备猛然起身。 冀州内事,他确实看的明白。 可是,他在冀州为官,不想插手无极甄氏之事。 没想到,王太子刘牧,竟然以此来划分敌我,想要伐灭全部对立者。 “一次不忠。” “便是终生不忠。” “你一个前汉王侯之后,早已成了黔首。” “保不住安喜县尉之时,何等无助与愤怒,才会怒鞭督邮。” “并州之时,某不相信王太子没有拉拢,你没入幕府,反而来渤海赴任,这是他给予你最后的机会,显然你没有把握住。” “你来这里,是为了掣肘袁氏的筹谋。” “可你在做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枉顾了宗王的威仪,令王太子与陈王的颜面在冀州扫地。” “若非天子出手,更常山归属,威慑冀州本土之人。” “王太子焉能有机会遣人将无极甄氏迁离,这是你于天子,于王太子的罪,天子之威仪,王侯之威仪不可辱。” “你生于草芥,不明白他们的骄傲,你没机会了。” 刘德然嗤笑一声,逼迫刘备做出选择。 一个草莽之人,三番两次羞辱王太子,还真以为自己是皇亲国戚,依旧能被王太子刘牧所容? 第159章 刘备的路,三州刘姓以小宗篡大宗 堂中。 万籁俱寂。 刘备脸色一变再变。 刘德然惬意道:“一错再错,这场战争从并州就开始了,第一次你没有留下,第二次给你机会没把握住,玄德,你的路又在何方?” “某……!” “从未想与王太子为敌。” 刘备面色发白,扶着案几缓缓坐下。 “不是你想不想。” “如今大汉只有两种人。” “其一,州郡竖旗,攀峰逐鹿之人。” “其二,臣服王太子,随着他三兴大汉。” 刘德然起身行至上位,俯身道:“你自己不甘于人下,这一路上都是从心之选,没有走错一条路,差的是没有人匡扶,不是吗?” “兄长。” 刘备欲言又止。 刘德然拂袖道:“王太子是宗王之子,有天子为其引路;某等族人为你奔走,待时机成熟,共举你为青州牧,你若不从,三州刘姓便选刘繇,刘正礼!” 刘备抬头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做?” “备军。” “族人尽皆入渤海。” “大乱起时,抢占先机雄踞一郡之地。” “而后,图谋清河,平原,举兵讨伐青州黄巾为你攒声望。” “青州有一猛将,名为武安国,可助你讨寇,若能拿下青州黄巾,到时候青州士族会举你为青州牧,便可雄踞北方四州。” “纵是图谋不成,我等可举族以小宗立大宗。” “王太子得了天下,你就算臣服,我等与青州士人都会受益,不会被清算。”刘德然转身说道。 “所以。” “兄长背后之人是谁?” 刘备深吸了口气,郑重道:“某不相信兄长能想这么久远。” “玄德。” “你还没明白啊。” 刘德然失望道:“某不是一个人,是我们幽冀青刘姓族人,是青州的士族,你若是愿意竖旗,时机一到便有无数人来投你,钱粮军卒皆有。” “某想想。” “此事关系重大。” 刘备思忖片刻,说道:“三日之后,再回你如何?” “一日。” “我们没时间了。” 刘德然作揖一拜道:“冀州事杂,各方势力都在抢夺,你若是不应下,可能过两天诸多士族便倒戈别人了。” “好。” 刘备点了点头。 这一天,于他而言,像是行至十字路口。 一条路走向王太子刘牧,前路渺茫,看不见功业。 一条路走向立旗号令士族,肉眼可见的功业,却要面对难以战胜的敌人。 一条路走向织席贩履,每日为了生活而奔波,或许能凭借名声做一个游侠,可朝不保夕的日子,他还能回去吗? “天子。” “王太子,皆为刘姓。” 刘德然走出县令府,望着满天星斗长出了口气。 小宗篡大宗。 光武帝可,他们未必不可。 天下有野心之人,并非只有士族,还有大汉宗室之人。 三月,己巳年至。 冀州乱局初显,奔波之人不知几何。 陈国,陈县,王太子府中,刘牧面前摆放着传国玺空诏。 “王太子。” 满宠立于门户处,恭敬道:“冀州急报。” “言。” 刘牧沉声道。 满宠恭敬道:“许攸出现在陶恭祖府中,参为冀州长史,冀州士族举士入州牧府为属官,兖州士人多举陈留张邈,此人常年为袁绍奔走!” “还有吗?” 刘牧神情不变。 张邈?他早有所料了。 “王太子。” 满宠脸色有些难看,说道:“山阳李乾,举族青壮万余,闻张邈之令而动,并且暗中窥伺兖州武库;还有南皮令刘备出了问题。” “继续。” “为何支支吾吾。” 刘牧目光如刀,冷的渗人。 满宠躬身道:“幽州刘姓,冀州刘姓,青州刘姓,尽皆为刘玄德奔走,说服青州士族,并涉及冀州渤海,清河两地,多为前汉中山靖王之后,还有一部分渤海王刘悝一脉,清河刘蒜族人!” “所以。” “他选择好了?” 刘牧缓缓起身,卷起空白的传国玺诏。 满宠颔首道:“已经有士族为刘备筹谋,臣以为他想做雄主,立功业。” “无妨。” “不甘人下者多。” 刘牧拂袖道:“益州牧刘焉,不是已经开始募集兵马了吗?” “是。” 满宠躬身作揖道。 “快四月了。” 刘牧走出书房看向天际,肃然道:“你去镇国府镇戍司拟令,调蒙稷入琅琊郡驻扎,然后让史阿用快马去洛阳,请诏拟孔文赴任平原太守,转告陛下,大汉有刘牧,当兴万世!” “诺。” 满宠应声离开。 “局势大变。” “袁氏,还真是庞然大物。” 刘牧垂袖而行,心中筹算着自己的对手。 他手中有不少筹码,被肃清的并州,臣服的凉州,加上刘虞,公孙瓒的幽州,以及徐州,豫州。 可以说,除却荆扬益交之外,士族的权力已经被禁锢起来。 当然,也要小心内部势力有变,这也是他以军卒为先的原因,就是为了压服不臣,未动刀锋之前,不服可以迁离,敢叛便是夷族之罪。 “夫君。” 府中后院,吴苋施礼问候。 以往娇而不媚,风情中带着娇俏的玉人。 此刻显得娇柔欲碎,让人恨不能揉在怀中安抚。 刘牧微微俯身,问道:“心有忧事?” “妾心中不安。” 吴苋朝着花园看了眼,不禁问道:“兄长在中牟,可有危险?” “不必忧。” “有华雄在呢。” 刘牧看着花园中嬉戏的众女,意味深长道:“他想要搏功业,就要有搏功业的决心,他不是何进,你不是何皇后,可明白。” “妾明白。” 吴苋颔首应道。 刘牧目光悠长,安排道:“我准备回一趟陈王府暂住几日,府中杂事你们商量着处理,若无大事,勿要遣人去寻。” “嗯。” 吴苋点了点头。 大汉将倾。 不知有多少杀伐会俱起。 乃至,连三州刘姓都举起共主。 刘牧心情沉重,带着典韦,穿过人流,行至陈王府中。 “王太子。” “这是忙完了?” 堂中,刘宠摆弄着一张强弩,头也不抬的揶揄道。 刘牧坐在对面的躺椅上晃荡,淡笑道:“儿子回来看看父亲,还需要看忙不忙吗?” “呵。” 刘宠失笑的摇了摇头。 刘牧凝眸看着强弩,古怪道:“父王,这是今年新装的强弩吧!” “是啊。” “为父去巡营了。” 刘宠爱不释手的举起强弩,惋惜道:“不管是新弩,还是营中的八牛弩都让人爱不释手,可惜产量太少了。” “需要时间。” 刘牧点了点头附和道。 第160章 朕是大汉的天子,诸夏的共主 “入府有事?” 刘宠察觉亲子有些异常。 自从刘牧披甲之后,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这种神情。 “天要塌了。” 刘牧扯着嘴角笑了笑,复杂道:“从下个月开始,孩儿不知还能留在陈国多久,所以来府中住几日,尽量孝敬父亲。” “天要塌了?” 刘宠愣了下,转瞬悚然无比。 他虽不理军政事,但陈国各府对他并不设防,所以知道很多秘事。 譬如,洛阳两宫染血的天象。 如今能使得刘牧说出‘天要塌了’四个字。 恐怕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大汉的天子撑不住了! “嗯。” 刘牧颔首笃定。 “牧儿。” “莫要辜负天子的苦心。” “既已踏出这一步,便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为父在陈国为你守着,陈国不失,就永远有机会,莫要在府中停驻,若不然臣心不安,你是所有人的支柱,不可坠倒的旌旗。” 刘宠神情肃然,将强弩递给刘牧,沉声道:“大汉开弓,箭不回头,你的前路莫有人能阻,这是天子送给你的话,谨记。” “孩儿明白。” 刘牧不知说什么,起身作揖长拜。 洛阳。 四月骤至。 嘉德殿中,每日灯火通明。 帝陛之上,换成木榻,显得格外怪异。 刘宏披着大氅,坐在帝陛上看着殿下之人,问道:“监州尉?” “臣,史阿。” 史阿躬身大拜道。 “史阿?” “朕知道你。” 刘宏扯了扯衣袍,俯瞰道:“监州尉令,原虎贲将军王越的弟子,王太子让你持天子玉符入宫有何事?” 史阿恭敬道:“王太子举荐孔文举为平原太守。” “陛下。” “三州刘姓。” 蹇硕擅兵事,瞬间洞彻平原二字的寒意,低声解释道:“有前汉刘姓后人,宗室之人,他们择定南皮令刘玄德为主,想要图谋青州,平原可能是矛头。” “准了。” “你去拟诏吧。” 刘宏颔首之际,又朝着殿下问道:“王太子可有让你带话?” 史阿再度恭拜,铿锵有力道:“王太子有言,大汉有刘牧,当兴万世。” “咳。” “咳咳。” 刘宏突兀用丝帛捂着口鼻,咳着说道:“朕会为他扫清前路,让他没有任何污名,以文武兼备之名登上大汉天子之位,他要护好朕的子女。” “臣遵诏。” 史阿恭拜欲退。 刘宏望着史阿的背影,突兀道:“从今往后,你只有一个君,便是王太子;朕,陈王,都不是你的君,你可明白?” 史阿脚步顿停,整衣肃容后转身,拜道:“监州尉令史阿,拜别大汉天子。” “蹇硕。” 刘宏咳出一口血,挥手道:“你亲自送他出宫门。” “诺。” 蹇硕拿着拟好的天子诏走来。 南宫火盛,犹如白昼。 不久。 二人行至宫南阙门。 史阿按剑而立,单手接过诏书。 “史尉令。” 蹇硕从腰间摘下一枚铜令,淡笑道:“此物赠于监州尉,回陈国之后,代我问候满伯宁。” “好。” 史阿摩挲着符令。 公车司马符令,可御大谁卒。 “不送了。” 蹇硕提起灯盏。 莹莹之光,照亮旁处的战马。 史阿揣起符令,翻手取出一枚监州尉符令,沉声道:“某没什么好赠你,此令代表监州尉令,若有要事,可去寻监州尉。” “多谢。” 蹇硕神情不变。 目送史阿离开,才返回嘉德殿。 大汉有刘牧,当兴万世。 一句话令刘宏喜,又似乎带走他的精气神。 从西园检校之后,他能活下来,全靠一股信念支撑。 刘牧遣史阿入宫,带走最后一封为臣子的诏书,说出‘大汉有刘牧,当兴万世’便明白他该放下了。 他要把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点的天子之位交给刘牧。 这一夜。 刘宏连发三道诏书。 从河内,急召朱儁带兵回朝。 一夜之后。 仅三十余岁的刘宏,犹如朽木枯骨。 一连两日未曾进食,第三日方才喝了一小碗米粥。 四月初九。 嘉德殿中,灯火摇晃。 “蹇硕,朱儁行至何处了?” 刘宏撑着木榻起身,并亲手叠起被褥,极为平静的询问殿下。 “北邙。” 殿下,蹇硕恭敬道。 大谁卒传令,一天奔赴河内。 可是,大军整顿开拔需要时间,所以方才行至北邙山。 刘宏靠着被褥坐下,透过门户看到骄阳初升,等恢复些许气力,方才唤道:“蹇硕,打开门户,让阳光进来。” “诺。” 蹇硕闻声而行。 没有唤侍从女婢,而是亲手打开一扇又一扇门窗。 刘宏换上天子冕服,喝了口桌子上的红如鲜血的茶,平淡道:“朕有感,人寿将尽,你可知做什么?” “杀人。” 蹇硕冷不丁的吐出两个字。 “蹇硕。” “大汉的公车司马令。” “朕亲政十余载,杀过宦官,斩过外戚,伐过鲜卑。” “以王太子披甲领军,方使四夷宾服,体会到什么是大汉的天子。” “所以,最后一柄中兴剑赐你,若董太后,何皇后死于夺位之乱,你便率大谁卒,南宫宿卫,护送刘辩,刘协去陈国。” “若她们未死,洛阳还乱。” “朕的剑能杀人,能杀不臣,能杀所有人。” “王太子的刀能保命,洛阳有随他征战过的军卒,你纵然屠尽南北二宫,杀了不该杀的人,依旧会有人护你离开,但他的刀不能染宫廷之人的血,你也不能去陈国,找个乡野终老一生,可明白?” 刘宏靠着被褥,亲自研墨,开始拟写诏书。 “奴婢明白。” 蹇硕攥双拳,红着眼不敢抬头。 “朕喜欢王太子一句话。” 刘宏笔锋一顿,淡笑道:“大汉子民,不得弯腰,那日说给史阿的话,同样也说给你,你是朕的臣!” “臣明白。” 蹇硕挺直腰杆,直视帝陛之上。 “莫哭。” “人终有一死。” “你要保管好传国玺。” “这是朕禅位王太子的诏书。” “然后,你亲自去北宫唤刘辩,刘协过来,就言朕要考校他们的学业。” “朱儁回洛阳之后,于日落时敲响丧钟,传朕驾崩的消息。” “朕濒死召回朱儁,必有人猜测是否传位皇子协。” “从此刻开始,禁军,大谁卒死守南宫勿出,等他们杀出一个胜负在放进来。” “凡入南宫者,让他们勿要动朕的尸骸,请王太子亲自收殓入葬,更要让他亲自定谥拟祭文。” “如今留在洛阳的臣卿,或有忠臣,但他们入不了宫廷,余者皆为叛逆,不配为朕殓葬,若王太子不至,朕宁腐朽于榻上。” 刘宏卷起诏书,将其与传国玺放在一处。 说话的语气很轻,好似早就想到了这一天,乃至连一点点情感波动都没有。 “臣遵诏。” 蹇硕收起传国玺,禅位诏,于殿下恭拜。 “朕是大汉的天子。” “朕是诸夏的共主。” “天下山河,一草一木,皆为臣属。” “祭文焚于北邙,若山河有灵,自会诵念于朕。” 刘宏浑浊的眼眸,看向空寂的殿宇。 仿佛回到初登天子之位的时候,一个年幼的乡野之子,在满朝持锋悬剑之臣的瞩目下,一步一步登上帝陛。 曾经的敌手皆为枯骨,唯他依旧是高坐庙堂的大汉天子。 最终,天地寂暗…… 第161章 帝崩,大汉天裂 嘉德殿外。 蹇硕藏起禅位诏,传国玺。 顾不得悲伤,整饬好衣裳,换上平时的笑容和谦卑,领人前往北宫。 半个时辰之后。 刘辩,刘协同赴南宫。 临近正午,大谁卒消息回传,朱儁入北城门。 南宫宿卫禁军,大谁卒,小黄门,女婢,有条不紊的披甲持剑。 哐当一声。 玄武阙门,白虎阙门,苍龙阙门,宫南阙门全部关闭,通往北宫的复道,堆砌拒马鹿角,宫门处摆满猛火油罐。 “铛,铛。” “铛,铛~~~~~!” 日落之时,南宫钟磬骤响。 悠远厚重的噌吰之声,带着丧意回荡整个洛阳。 日暮之际,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尽被丧钟的声波荡开。 公卿,士大夫,鸿都学子,宫廷贵人,乃至各坊百姓,尽皆带着惊悚与恐慌的神情走出家门。 南宫钟罄回响不断,四十五声为大丧。 太后,皇后薨逝二十七声,四十五便是帝崩之音。 故此,有人藏于家中不出,有人奔赴前往可以议事的府门,亦有臣卿直入南宫,却被阻于宫门之外。 帝崩。 南宫封禁。 顷刻,消息传遍洛阳四城。 升起的明月,犹如敲响大汉的暮钟一般,映红了洛阳! 苍龙门外。 大将军府,大堂之中。 短时间内,汇聚所有掾属,还有披甲持刃的门客。 何进徘徊在堂中,脸色一变再变,猛的转身问道:“南宫丧音,共计四十五声,此为帝崩之音,尔等以为可信否?” “可信。” 张璋点了点头。 丧钟误触,夷三族之罪。 既然连响四十五声,便是天子真的驾崩了。 今夜,洛阳必乱,大将军府需要先发制人,才能在乱中取胜。 “大将军。” 袁绍肃然道:“南宫大丧,北宫必然知道消息,不知宫廷可有消息传来?亦或者是否遣人入宫问询?” “有。” “不久皇后遣人传讯。” 何进深吸了口气,狰狞道:“陛下急召朱儁回朝,他刚入北城门,蹇硕便领人开始封禁南宫,且辩儿与皇子协都被这个阉宦带去南宫,此刻没有人能进去宫廷确认是否为帝崩。” “不妙啊。” 袁绍脸色顿时一白。 两个皇子,竟然都在南宫。 “吭哧。” 何进抽出兰錡上的佩剑,凶戾道:“张璋,你立刻持本将符令,调赵融,夏牟,淳于琼领军封锁洛阳四城,然后传河东,让董仲颖带着心腹军卒赶赴洛阳。” “诺。” 张璋转身匆匆离去。 “本初。” “你携人随某入北宫。” 何进眸子狰狞,咬牙道:“先杀太后,朱儁,再诛十常侍,只要刘协背后无人,自然没有人匡扶他登基,等处理完北宫,奔赴南宫迎回辩儿,若天子真的拟诏传位王太子刘牧,便屠尽南宫,只待辩儿登基,天下大定。” “诺。” 袁绍躬身大拜道。 与此同时。 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的朱儁。 听到丧音之后,第一时间遣人召兵马入城,并且领着府中亲卫赶赴北宫。 “你可有带兵?” 永安宫中,董太后眼中没有帝崩子丧的悲意。 她了解刘宏的心狠,若非自己是生母,恐怕早就死于那日的夜宴了。 “有。” 朱儁不假思索道:“臣麾下精骑三千皆在城外不远处,万余步卒就在北邙山下扎营等候军令,且已经派人去召了。” “有兵马便好。” “其他人随我先囚何家女。” 董太后眸子阴翳道:“你与赵忠,张让立刻封禁北宫,切记召冯芳,赵延接应大军入城,南阳的屠户之府,阖府上下一个不留,再遣人问南宫事,问问蹇硕为何要囚禁协儿。” “诺。” 赵忠,朱儁心中猛然一沉。 帝崩之日。 北宫为之大乱。 曾经的阉宦,朱儁的亲卫,尽皆披甲持刃,封锁北宫四门;促使贵人,美人,宫人,采女,惶恐无助的躲在殿宇中瑟瑟发抖。 片刻,永乐宫被围。 宫中近侍,女婢全部被逐出。 董太后独自一人携刃入宫,凝望着霸占她旧宫的女人,讥嘲道:“你入主永乐宫时,可想过今日之事?” “母亲何意?” 何皇后没有一丝慌乱,换上丧服行至殿下,神情镇定道:“帝崩,儿媳要去南宫奔丧,难道母亲要让北宫染血吗?” “呵。” “哈哈。” 董太后狞笑道:“当你借祝诅之事令宋家女惨死,还妄图在我的餐食中下毒,莫说不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何皇后冷声道:“母亲,你我不是决胜之人,还不如去南宫看看,见陛下最后一面,为他整理仪容,难道真的要让他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我!” 董太后脸色微微一变。 大丧之日,于南宫消殒之人,终究是她的亲子啊。 “噗呲。” 骤然,殿中传出一声闷响。 何皇后衣袖染血,扭动着刺在董太后胸膛的书刀,叹道:“儿媳本不欲争什么储君之位,因为还有王太子执军在外,可为何母亲要携刃入宫,为何要逼着儿媳帮辩儿争天子之位?” “你?” “你竟敢行不孝事?” 董太后手中的利刃跌在地上,传出铿锵之声。 “母亲可能忘了。” “儿媳生于草野,从小见多了屠户杀生。” “今日才发现,持刃杀人与杀牲畜没什么区别。” 何皇后神情逐渐变得凶狠,用力抽出书刀,再次的捅了进去。 “恶妇。” 董太后眼中神采黯淡,带着不甘倒在了地上。 “恶妇?” “是你,是陛下,是兄长,逼迫我。” “儿媳宫中从未备过利刃,手中所持只是刻简牍的书刀。” “在乡野之时,为了一口水,一粒粮,都可以杀人,母亲久为贵胄,忘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错就错在不够狠。” 何皇后收起书刀,带着决意将宫中的灯油洒落在布帛上,引起熊熊大火。 一捧火光。 令永乐宫浓烟滚滚。 伴随着持续灼烧,大火冲天而起,映红北宫。 封锁宫门的朱儁眉头狂跳,扭头回望永乐宫,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 “永乐宫大火。” “本初,立刻率军叩门。” 东明门外,准备直扑永安宫的何进脸色大变。 第162章 何皇后之狠,北宫焚起的大火 北宫。 彻底乱了。 董太后死去,相随的近侍被反杀。 何皇后裹布为甲,从董太后身上取下太后之玺,持着书刀血刃,以永安宫女婢,官宦为卒。 金剪,金簪,书刀,杖器。 乃至破碎的瓷器,化为他们手中利刃。 借着大火搅扰赵忠,张让,朱儁等人的视线,朝一座座宫廷屠戮过去,引燃大火,促使北宫大乱,给何进拖延支援的时间。 血腥之气直冲九霄,融入火焰焚烧尸体的臭味。 伴随火光犹如巨龙升天,令洛阳上空都出现异景。 临近朱雀阙门时。 何皇后身后紧随之人超过五百众。 在朱儁,赵忠等人悚然的目光下,撕碎裹在丧服身上的血色布帛,露出被浸红的丧服。 “咕嘟。” 赵忠咽了口唾沫。 张让持着一柄环首斩马,眉头紧锁道:“皇后,这是何意?” “今夜没有何皇后。” “此地,只有大汉何太后。” 何皇后踩着鲜血浸红的布帛,目光冰冷道:“帝崩,贼人扰乱北宫,朱公伟,你为大汉臣卿,披甲持刃,率军封锁北宫,是想要篡逆吗?” “某乃司隶校尉。” “奉诏归朝讨不臣。” 朱儁抽出腰间的环首斩马,一手托起天子诏,肃然道:“何皇后与何进犯上作乱,弑杀董太后,妄图颠覆帝制,诸军备矢,清剿逆贼。” “你敢?” 何皇后眸子大瞪。 一个臣子,竟敢矫诏杀皇后? 难道次子朱皓成了皇子协陪读,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外戚。 “朱儁。” “你这个逆臣。” 骤然,一列军卒从北宫大火映照中杀至。 何进纵马持刀,身上甲胄染满了鲜血,不知砍杀了多少北宫侍从与宫人,身后的袁绍更是如此,带着冷色凝视宫廷内墙。 朱儁亲卫不少,都是家族青壮,会稽猛卒。 何况,还有赵忠,张让等人的亲卫,小黄门等众。 北宫之内,他们劣势明显啊! “袁本初?” 朱儁目光锐利,冷声道:“袁氏一族,皆为叛逆,首恶被诛,全族禁锢;何进,你身为大将军,没想到竟然与此僚勾连一处,是妄图颠覆大汉吗?” “放肆。” 何进勃然大怒,扬刀呵斥道:“某持金印,为大汉大将军,你一介司隶校尉,也敢矫诏封宫,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父亲莫慌。” “孩儿领军来了。” 一阵急促的铁蹄声中,传出朱皓的怒吼。 数千铁骑直入北宫,迎着漫天黑絮出现在何进等人身后。 “杀。” “杀了何进。” 朱儁手中环首斩马挥下。 一场血腥的杀戮,爆发在辉煌宫廷之中。 煌煌不可直视的北宫,今夜化为血腥的战场。 箭矢交错,战马嘶鸣,带起一抹抹血色染红了大汉宫廷。 “杀。” 朱皓纵马入阵,披甲向前。 手中的锋矛闪烁寒芒,冲杀何进门客,北宫侍从,更是让大将军府仅有的甲士为之殒命。 “铿。” 袁绍手中的长剑斩下。 恐怖的撕风声扑面而至,宛若要斩下朱皓的头颅。 “袁本初。” “逆贼,安敢持刃入宫。” 朱皓避开剑峰,紧握手中锋矛横击而去。 吭哧一声,荡开剑峰,将袁绍击落战马,扑起不少尘土。 从他被征召为刘协陪读。 他们父子,会稽朱氏,便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匡扶皇子协登上天子之位,不然只有身死族灭一个下场。 所以,不管是曾经高不可攀的袁绍,还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何进,都必须死。 “大将军先撤。” 袁绍朝着何进大喝一声。 在地上跃起,扬着剑峰切开烟瘴。 冷冷看了眼朱皓,攀上战马调头朝着东明门奔去。 他们匆匆入宫,麾下没有过多的军卒。 而朱儁早就做了准备。 入宫之时带着亲卒,还有朱皓统率的铁骑,如果纠缠在北宫战场没有一丝胜算,反而会败亡。 唯有杀出去调集兵马,方能反攻围杀。 “小妹。” 见状,何进御马回撤。 伸手想要拉着何皇后上马,一起逃出北宫。 下一瞬,朱皓手中的锋矛,带着血色洞穿何皇后的胸膛。 “逆贼。” “你敢杀大汉皇后?” 何进目眦欲裂,狰狞的咆哮。 一个臣子,封禁北宫,持刃屠戮宫廷,弑杀皇后,何等忤逆,朱儁真的疯了吗? “兄长!” “快走,莫要管我。” “出宫传四城,朱儁父子犯上作乱,杀了我与董太后。” “以太后之玺,皇后之玺,拟诏持印号令八校王师围剿叛逆,如不从诏者,皆为大汉逆臣,大汉志士尽可举兵诛之。” 何皇后没有惨嚎,反而狠辣的丢弃书刀利刃。 一手攥住锋矛不让朱皓拔出,一手从丧服中取出皇后之玺,太后之玺丢给何进。 “文明。” “快杀了何进。” 北宫内墙,朱儁脸色大变。 赵忠,张让等常侍肝胆欲裂,没想到一个女人能如此狠辣。 北宫双玺借可拟诏,加上何进的大将军金印,真如何皇后所言,八校王师必定入城清君侧。 那时,莫说是他们,莫说是北宫,整个洛阳都会被大军摧垮。 可惜。 朱皓被何皇后所拖。 一众铁骑,竟然无一人能阻疯狂的何进。 偌大的北宫,伴随着铁蹄与杀伐,化为一片废墟,拉开大汉的乱世。 南宫。 嘉德殿中。 刘辩,刘协跪在殿中。 二人时不时抬头,看向帝陛上无声无息的身影。 又在宫廷回荡的杀伐声中颤栗,几欲起身逃离,却都被蹇硕压了下来。 “蹇司马。” “你意欲如何?” 刘协终是有些胆魄,怒问道:“帝崩,北宫杀的洛阳皆闻,你却封禁南宫,禁锢孤与兄长,难道真的想要篡逆吗?” “协皇子。” “陛下禅位王太子。” 蹇硕转身跪在二人面前,目光阴鸷道:“两位殿下在南宫,你们身后之人才能杀出一个胜负,但这天下属于王太子,可明白?” “不懂。” 刘协怒目道:“孤是大汉的皇子,兄长是皇长子,他才是承继大汉的储君。” “殿下。” “为了大汉,臣可以赴死。” “为了大汉,你们也可以死。” 蹇硕起身俯瞰道:“陛下有遗诏需要臣送去陈国,谁若是敢阻,宁杀无错,对于两位殿下也一样,莫要让臣做出弑杀陛下子嗣之事。” “勿动!” “我们听你的。” “万年在陈国,孤明白父皇的心思。” 刘辩眼中满是决意,推开蹇硕,把刘协护在身后。 第163章 血腥十日,洛阳士卿皆为不臣 “殿下。” “还望勿要辜负陛下的好心。” 蹇硕一阵错愕,没想到怯弱的刘辩,竟然有这般姿态。 一时神情有些复杂,作揖长拜后离开嘉德殿。 “兄长。” “我们能活吗?” 刘协神情凄然,朝着帝陛呢喃道:“父皇,你的眼中难道只有大汉,只有万年,兄长与孩儿,难道都是可以陪葬的逆臣吗?” “勿言。” “能活下去。” 刘辩一扫以往的怯懦,拳头紧攥道:“蹇司马腰间有定业刀,是王太子的佩刃,八校王师多有随他征战的旧卒,只要不离开南宫,无人敢在内廷擅动刀兵。” “王太子?” “兄长,你甘心吗?” 刘协咬着牙,转头道:“北宫互伐,是你我身后的人在为我们争天子之位,为何你一口一个王太子?” “父皇崩。” “长兄为父,你可明白。” 刘辩双手抓着刘协的肩膀,摇晃道:“父皇定下王太子继任,蹇司马右悬中兴剑,左悬定业刀,一为杀人,二为护身,你看不懂吗?” “你?” 刘协瞳孔紧缩。 生于宫廷,长于道人家。 原本不被他看在眼中,不被世人看重。 连刘宏都言‘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的兄长,竟然能懂得这么多事,还能说出这种话? “孤怕了。” “你年幼,少不更事。” “未曾经历过宫廷争斗,没有见过朝堂的血腥。” “可是孤见过母后杀人,见过父皇倚为腹心的常侍被下诏夷族。” “朝堂之上,威武不可犯的将军,在政令下化为囚徒,于囹圄中自尽。” “为天子者是孤家寡人,孤怕坐上那个位置,身边再也没有亲人,没有玩伴,你明不明白?” “北宫互伐之人,不是为我们争位。” “他们不畏死,敢在宫廷动兵,争的是自己的利益。” “从今往后,我们只有一个亲人,便是万年;只有两个长辈,一个是陈王,一个是王太子。” “不要生野心,更不要去争不该是你的东西,包括天子之位。” 刘辩瘫软在地上,低声泣诉着心中压抑已久的怯懦。 这一夜。 几乎是洛阳所有人的噩梦。 北宫被大火焚之一炬,杀伐声从未停歇。 鲜血染红了这座宫廷,焦土废墟中堆砌宫人侍从尸首无数。 天际大亮之时。 大将军府。 堂中列将,尽皆披甲悬剑。 何进神情冰冷,指挥袁绍拟写诏书。 一刻钟之后,加持北宫双玺的诏书从大将军府发出。 朱儁伙同十常侍叛乱,借帝崩之际妄图篡逆大汉,弑杀董太后,何皇后。 大将军何进持北宫双玺,大将军印,号令八校王师入城围剿叛逆,不从诏者皆为附逆之人,大汉志士可举兵伐之。 诏书内容,遮掩诸多真相。 依旧有不少士卿,从其中窥探出真相。 北宫两军相争。 董太后,何皇后,两位北宫之主,竟然随着帝崩一同薨逝………… 这一天。 公卿士大夫悚然。 直至此刻,他们方才明白。 偌大的洛阳,从帝崩之时开始,所有人皆为大汉叛逆。 刘宏用天子之位,用召朱儁回朝,定下所有人的罪,让他们互相攻伐,成为犯上篡逆之臣,判定死罪。 只待王太子入帝京清剿叛逆,并以镇国府节制天下兵马。 当然,这一切都要基于有禅位诏,还能安稳无忧的传入陈国。 如果北宫双方有一人得胜,杀入南宫内庭,用传国玺拟定登基诏书。 届时,王太子刘牧将会失去清君侧,承继大汉的大义,胆敢举兵入朝,便是犯上作乱,是逆臣,天下可伐。 那时,州郡举兵之雄主。 凡有不讨王太子者,便是不臣,可遣王师伐之。 北宫双玺拟诏。 除蹇硕,还有倒戈朱儁的冯芳之外,尽皆响应诏书。 血染北宫,国之大事,宗员,周慎就算是不想参战,都不得不发兵入城,遵循诏书围剿朱儁,冯芳,十常侍等人。 与此同时。 北邙山下的河内精锐开始挺进洛阳。 双方大军从洛阳郊野,打入洛阳城内,裹挟士卿,鸿都学子,洛阳百姓参战。 从帝崩之时算起。 三日时间,洛阳的杀伐声未停。 血腥之气,近乎凝成实质,扼住所有人的喉咙,令人难以喘息。 第四日。 袁绍,冯芳,淳于琼消失不见。 此时,朱儁,何进已经杀红了眼。 根本顾不及几人的逃离,全当不曾存在过。 各自疯狂的调集兵马,想要将对方绞杀在洛阳城内。 终于,第七日之时。 董卓携兵入朝,于三日后定鼎何进胜机。 帝崩十日,满朝公卿,鸿都学子,洛阳青壮,死伤十余万,杀的帝京成墟,唯独南宫屹立不倒。 “蹇硕。” “还不打开宫门。” “难道你也想附逆朱儁?” 何进披头散发,甲胄破碎不堪,持剑行至苍龙门外。 董卓,张璋,赵融等人,羁押着朱儁,张让,赵忠紧随其后。 各校军卒将一具具尸骸堆砌在宫门处,似乎想要威慑南宫宿卫禁军。 唯独,宗员,周慎站在后方,神情中多了几分彷徨。 朱儁是谁? 大汉三将之一。 如今被他们所伐,如囚徒般羁押跪地。 纵然是闻诏而伐,可他们未来又会是什么下场? “大将军。” “董太后与何皇后安在?” 蹇硕立于苍龙门上,漠视宫道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死了。” “第一天便死了。” 何进目光锐利道:“打开南宫,带着皇子辩出来,某准你活下去。” “死了。” “死了便好。” 蹇硕呢喃一声,转身走下宫门。 “大将军。” “万万不可留手啊。” 董卓凶狠道:“若是天子真的传位王太子,南宫必须死绝,某等才能定下尊位,不然消息外泄,王太子随时可以起兵入朝。” “某知。” 何进转头看向朱儁,嘶哑道:“朱公伟,昨日李儒说北宫互伐是陛下的计谋,让洛阳士卿皆为罪臣,某不明白陛下为何选你,而不是皇甫义真?” “屠夫,你还不明白?” “我是扬州会稽的士人,亦是武将。” “孙文台可还记得,冀州刺史陶恭祖可记得,皆是扬州人!” “你我皆是棋子,是陛下与士族博弈的牺牲品,皇甫义真是凉州人,他手中有一物,可保命。” “所以孙坚被调离长安,他便往镇三辅。” 朱儁仰天大笑,又讥嘲道:“荆扬的士族,三辅的士族,兖豫冀的士族,皆是天子与王太子的敌人,我们皆是不臣,某败了,可你胜了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