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守夜人》 第一卷 第1章 教坊司灭门案 “秦征,起来砍头了!” 恍惚中,秦征被这狠话惊醒,正想看看谁大清早这么会叫床,结果刚看清四周,直接就懵了。 石块堆砌的墙壁,只有斜上方一个碗口大的窗,阳光顺着窗照射他胸口,让他胸口那画着圈的“囚”字,格外醒目。 他豁然起身,一身锁链却哗啦啦作响,遍体伤势更是疼得他直抽凉气。 嘶……什么情况? 秦征嗅着空气中阴冷潮湿的霉味,惊恐地怀疑人生,然后就真的怀疑人生了。 我穿越了…… 一股记忆强势插入,反抗不得。 秦征,大宁王朝武将世家嫡子,现任太常寺协律校尉,主管京城教坊司。 祖上十七代都是西军将领,皆死于雁门关外妖兽之手,母亲也因前往雁门关为父亲收尸而失踪,到了秦征这里,已是秦家第十八代独苗。 作为官十八代,秦征自幼被陛下收养在宣和苑,八岁入官学,与朝中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女一起读书。 可惜始终背不下三字经,成了官学有名的学渣,一度被同龄小伙伴围成圈嘲笑。 直到秦征十岁,开始修行祖传的武道功法,才终于和小伙伴们打成一片,处境急转直上。 今年秦征十八岁,被锦衣卫上门招揽,官学师长唯恐秦征成为人人喊打的锦衣卫鹰犬,丢了官学脸面,直接抢在锦衣卫之前,帮秦征出仕。 最终挑遍大宁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才找到这个没人要的差事,太常寺协律校尉,主管教坊司。 既无权利,也无前途。 …… 记忆到这,秦征忍不住扬了扬眉,心头稍稍欣慰——父母半亡,有妹有床,这个穿越还不错! 虽然大宁读书人只愿吃鸡,不愿养鸡,鄙视教坊司,但我却可以解锁一百零八种姿势,将教坊司做大做强啊! 而且出身当今陛下的宣和苑,这不就是汉武帝的上林苑,李世民的天策府?都是嫡系中的嫡系! 只是,那我怎么还会被关在这? 秦征揉着眉心,努力消化记忆。 五天前,他正式到教坊司入职,本想摆酒庆祝,可惜学渣没朋友,只好叫来教坊司所有花魁一起陪酒。 当夜,教坊司十二位花魁全部失踪,其余婢女,老鸨,小厮,护卫共计八十一人尽数惨死。 整个教坊司只剩秦征一个活人,衣衫不整地睡在案发现场,还没醒酒。 教坊司被灭门,消息一传开,朝野震动,民怨沸腾,群臣请斩秦淫贼。 大理寺负责此案,可武夫出身的秦学渣一无所知,最终被大理寺判定,酒后渎职,于三日后午时三刻问斩。 也就是今日! …… 大牢里,秦征刚理清记忆,就是头皮一炸,遍体生寒。 我滴个妈呀,今天就要砍头了? 古代渎职罪这么严重? 我管理教坊司,教坊司在我手上被灭门,的确造成了大宁财产的严重损失…… 可我工龄才一日…… “咚,咚,咚……” 这时,悠远而极具穿透力的撞钟声传来,让秦征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这是司天监报时的钟声,证明已到巳时,距离砍头只剩一个时辰三刻钟! 如果算上吃断头饭,再被架到刑场上等待砍头的时间,最多只剩三刻钟…… 秦征张口就想喊冤,又及时顿住——喊冤没用,原主就是先受刑两天,又喊冤三天,最终绝望而死。 怎么办,三刻钟后,我就要被砍头了…… 我得想办法自救,不能刚穿越过来,就直接凉凉走一回! 尤其还是被当作群臣请斩的秦淫贼,死不瞑目…… 秦征在狭小的监牢里急得直打转,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苦思对策。 去找陛下? 可陛下早已摆烂,如今只爱画画,都三年没上朝了,连皇后都经常找不到他,我身在牢中,还只有三刻钟时间,又能怎么找他…… 找找其它关系? 我是秦家独苗,没有宗族…… 我还打遍官学小伙伴无敌手,把朝中七品以上官员都得罪尽了…… 甚至大理寺卿崔光远的儿子,也被我打断过三根肋骨。 这次群臣请斩秦淫贼,大理寺重刑重判,就是这些人的挟私报复! 特么的,怎么不知不觉,就举世皆敌了? 越狱? 我是九品武夫,身体素质早在官学的小伙伴身上验证过。 只要我能逃出去,就去投奔锦衣卫,锦衣卫监察百官,侦缉情报,栽赃陷害,策反暗杀,无恶不作,最缺我这种狗腿子——呸,最缺我这样的人才。 只要锦衣卫大笔一勾,我就能换个名字身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虽然我前身嫌弃锦衣卫名声太差,宁死都没考虑再吃回头草,但他是秦学渣,和我秦淫贼有什么关系! 秦征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我没有肖申克的小锤子,还只剩三刻钟时间,连牢房都逃不出去,更何况后面戒备森严的大理寺。 这下想当狗腿子也当不成了…… 只有自己破案,将功补过! 按狱卒们的消息,教坊司案至今未破,只要我能找出真凶,追回教坊司花魁,弥补大宁财产损失,就可戴罪立功,从轻发落! 可我是个水货啊,还被关在大牢里,只有三刻钟时间,能破个锤子案! 秦征前世是名民俗学应届毕业生,因为酷爱推理破案类游戏,多次获奖,就业方向大体有三,跑滴滴,送快递,送外卖。 而秦征是个穷逼,买不起四轮跑滴滴,也买不起三轮送快递,最终租了个两轮送外卖,怀揣着速度与激情,干得热火朝天。 可惜,就在秦征计算拼命工作,多少年能攒够钱买房时,无人机送餐闪亮登场,秦征光荣下岗。 当夜,秦征按民俗学仪式,请财神帮忙转运,结果当场昏迷,醒来就到了大宁,在牢房里等待砍头了! …… 老天爷,你是觉得我太优秀了吗,才把我发配到古代,来一场砍头一日游? 秦征一屁股瘫在地上,软绵绵躺平,双目失神。 “啪!” 他随即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秦征,振作一下,这是砍头,不是安乐死,脑袋一飞,血能喷起一丈高! 秦征想着自己被砍头的画面,猛地打了个寒颤,匆忙抹去额头冷汗,重新思索对策。 冷静冷静,我起码还有两刻钟,还没到山穷水尽,不能自暴自弃,自怨自艾。 当务之急,是在两刻钟内想个办法,躲过午时三刻那口大砍刀! 躲过这一死劫,才能考虑是自己破案,做大做强教坊司,还是投奔锦衣卫,做个正直的狗腿子…… 我现在无需破案,只要找到一些线索,就有理由面见大理寺卿,先跟他周旋。 教坊司灭门案,在京城实行宵禁,锦衣卫四处巡夜,司天监观测全城的情况下,就是一起大型密室案,密室失踪案关联密室杀人案。 不过归根结底,无非三种可能—— 要么有疑犯潜入,杀死守卫,劫走花魁; 要么花魁杀死守卫,独自逃亡; 要么花魁与疑犯里应外合,杀死守卫,一起逃亡。 大宁有妖,西北雁门关,东北山海关,西南镇南关都是为了抵御妖族——但即便妖族进京,甚至花魁们就是妖族,也逃不过这三种可能。 秦征重新坐直身子,努力回忆当夜经过,以及之后他被审问时得到的零星消息。 当夜,我在春衫阁摆酒,发给同窗的请帖却无人赴约,于是我对紫薇花魁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早晚要让这些同窗后悔,以后教坊司不做他们生意。 紫薇花魁说,今夜与姐妹们一起服侍秦大人,气死那些读书人——她的胸脯可真暖和。 “啪!” 秦征猛地又给了自己一巴掌,秦学渣对当夜情况,的确一无所知。 冷静冷静,我是立志要把教坊司做大做强的男人,壮志未酬,不能这么下线。 破案最重要的就是抽离,当局者迷,要站在局外,才能客观分析。 秦征定了定神,脑细胞疯狂运转,肾上腺素飙升,重组他了解的各种信息,在脑中形成了一份简易卷宗。 【当夜,大理寺收到报案,查看现场,发现教坊司内护卫,小厮,老鸨,婢女,共八十一人,尽数被利器割喉而死,死状惊恐。十二位花魁全部失踪。现场只有秦征一人存活。 案发时正值深夜,教坊司外万籁俱寂,只有锦衣卫巡夜,司天监观测全城。 但整个案发经过,教坊司内的秦征一无所知,教坊司外的锦衣卫与司天监也毫无察觉。 之后仵作验尸,大理寺勘察现场,锦衣卫检查四周环境,司天监观测方圆三里,既没发现任何财物损失,也没找到任何凶手遗留痕迹。 京城五卫搜寻两天,也没找到失踪花魁们的任何线索。 全案,无人证,无物证,无疑犯】 秦征整理完毕,不禁揉着太阳穴,倒吸一口凉气。 好吧,暂时无法得出确切线索,技术分析,监控设备,证人证言也是妄想,只能做一些逻辑推理。 十二位花魁一起失踪,都是被迫营业的小姐姐,来自五湖四海,又是不同时间段进入的教坊司,合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这么多女子,即便有人深藏不露,也不可能全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单凭她们,不可能毫无动静的杀死全部守卫,也不可能逃出正在宵禁的京城,更不可能躲过京城五卫,长达两日的搜捕。 那么可能性二与可能性三,这两种花魁们的主动性行为,就几乎可以排除。 最大可能是,有疑犯潜入教坊司,杀死守卫,劫走花魁。 只是无论哪种可能,都有一个最大的疑点,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有什么特殊,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官十八代啊。 虽然打遍官学无敌手,但那只是仗着当时的陛下还没学画画。 即便是家传功法,老娘在北上雁门关前都特意叮嘱,我秦家功法最为下乘,千万不要外传,免得被人笑话! 不不,思想不能跑偏,这种事儿不能往自己身上找疑点。 就在秦征苦思冥想之际,牢房外的走廊尽头,忽然响起一阵铁链滑动声,随即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狱卒提着食盒,上面摆着一壶酒和一碗鸡腿饭,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秦征,断头饭,早吃早上路!” 狱卒放下食盒,寡淡道。 断头饭…… 秦征眼皮一跳,不自禁后退一步,却强自镇定:“不,我还不能死。我有教坊司案的重要线索,要面见大理寺卿崔光远!”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砸烂你的嘴!” 狱卒一脚踢飞了秦征的鸡腿,伸手去摸腰间钥匙,不屑道:“不吃就赶紧上路!老子牌九刚推一半,哪有功夫管你这点小事!” 去你娘的小事! 秦征深深吸了口气,直视狱卒,语气嘶哑凝重: “此案朝野关注,耽误了案情,你负责?我自幼被陛下收养,死前还要拜谢陛下天恩,你敢砸烂我的嘴?到时我当众感谢你此刻所为,感谢你祖宗十八代,你受得起?” 狱卒手势一顿,脸色一僵。 第一卷 第2章 案情 与此同时,教坊司案发现场。 时隔五日,大理寺卿崔光远重回此地,而他两侧,又多了一位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杨凤青,以及一位司天监的天之骄女,术士谢青鸾。 春衫阁内,大理寺卿崔光远居中而坐,捧着早已凉透的青花瓷茶盏,面对桌上十三份卷宗,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紧绷如铁。 这位一身红袍,腰挂紫金鱼袋的正三品大员,此刻就像一个随时准备爆炸的火药桶,正在极力压制。 “五天以来,妖族在我大宁京城连续作案十三起,算上昨夜的比丘庵灭门惨案,受害人已经近千!陆公责令我们尽快破案,但妖族今夜就极可能再次作案。两位大人,我们没时间了!” 崔光远用力敲着面前的一排卷宗,环顾左右两人,痛心疾首。 最左侧卷宗封面写着:宣和九年七月初三,丑时三刻,京城教坊司灭门案。 最右侧卷宗封面则是:宣和九年七月初七,丑时一刻,京城比丘庵灭门案。 天子脚下,首善之城,凶手竟在教坊司,青楼,妓馆,勾栏,甚至比丘庵等地连续作案十三起,涉案场所尽数被灭门,简直骇人听闻。 如今京城男子无处玩耍,女子惶恐不安,青楼都接连关闭了三家,而凶手却还逍遥法外,京城百姓对大理寺的失望,愤怒,也就可以理解了。 崔光远早已被弹劾得满头是包,但锦衣卫那位号称陆阎王的陆公,却又责令他尽快破案,让他有如脑门悬刀,压力可想而知。 破不了案,群臣就可以到他家吃席了……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杨凤青,则是个身形魁梧,浓眉鹰眼的中年人,鹰眼下的目光极为锐利,显得颇为干练。 他和司天监的谢青鸾都是今日刚到,闻言略作沉思,皱眉道:“此案错综复杂,疑点重重,大理寺断定是妖族所为,怕是有些武断……” “杨大人何出此言!” 崔光远胡须颤了颤,不悦道:“这可是我大宁京城,能在京城做出如此大案,又不取钱财的,除了妖族,还能是什么?杨大人莫要疑神疑鬼,贻误案情!” 杨凤青微微摇头,没有争辩,斟酌道:“无论凶手是不是妖族,能做到十三起案件不漏破绽,都必然不是蠢笨之徒,绝不该进京冒险!” 他鹰眼微眯,继续道:“京城既有我锦衣卫和司天监庇护,又有各府各衙的高手坐镇。凶手不要银子,只劫女子,为何要在京城冒险,而不选择京郊,或是其它郡县?”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崔光远重重一顿茶杯,气急败坏:“它们是妖族,妖族行事,岂能以常理度之?现在它们来都来了,做也做了,杨大人竟然还在想它们为什么来,为什么做!” 这位三品大员面色一狠,声色俱厉:“当务之急,就是要将京城的妖族统统抓捕,全部押往闹市口砍头,以明国法,以证国威!” 杨凤青揉了揉眼眶,针锋相对:“去哪里抓?我锦衣卫但凡发现妖族,无不除之而后快。如果崔大人有线索,我锦衣卫自然责无旁贷……” 崔光远颓然,哑口无言。 我要是有线索,还用得着你们锦衣卫,司天监吗? 他们讨论了一场寂寞,又双双陷入沉默。 沉默片刻,崔光远又看向另一侧的司天监术士。 大理寺负责审案,锦衣卫擅长抓捕,但搜寻妖族,却离不开司天监。 司天监原本只是观测天道,占卜吉凶,守护人族气运的部门,但三百年前却出了一位奇才,在雁门关危急时刻,一力镇压妖族气运,为大宁力挽狂澜。 之后司天监便有了捉妖的使命,而这位奇才更是提出,事出反常必有妖,由此介入大宁所有反常之事,大至国家命脉,小至衣食住行。 甚至朝中大臣的小妾怀孕,都要请司天监帮忙…… 司天监术士谢青鸾,是个十六七岁的绿裙少女,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总能让人一见解千愁,很是明媚甜美。 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出生以来一路坦途,活出了所有少女想要的样子,除了司天监内一点微不足道的传闻—— 据说她在官学就读时,曾遇到过一个欺男霸女,不学无术,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的学渣,栽了有生以来唯一一个大跟头。 当然外人不知司天监的传闻,三人之中,她依旧地位最为超然,性情也最为淡泊。 此刻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比丘庵惨案的卷宗,杏眼瞪得炯炯有神,小脸无比严肃,似乎正在苦思冥想。 她掌心又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小丹炉,五指间光华流动,那丹炉就径自悬浮在她掌心上方,缓缓打着旋,很是神异。 感应到目光,谢青鸾微微抬眸,无奈看着刚讨论完的两人。 一个是被案情逼迫,早已乱了方寸的法家弃徒,一个看似干练,却是从诏狱中走出的锦衣卫武夫,指望他们破案? 谢青鸾略一沉吟,脆声道:“刑狱司法,三司各有所长。此案没有当事人,案发现场也没有妖气,我司天监无能为力呀!” 一句没有妖气,直接终结话题,三人重新陷入沉默。 如果不是妖族,那他们就连怀疑目标都没了。 甚至等于案发五天以来,大理寺毫无进展。 崔光远只觉得脑袋离脖子越来越远,已经摇摇欲坠了。 沉默着,沉默着,崔光远终于在沉默中爆发,暴躁地一拍桌子,怒道:“那凶手还能是什么,还能藏在哪?难道凶手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作完案又蹦回石头中了不成!” 锦衣卫杨凤青却搓着下巴,若有所思:“此案不是还有个当事人吗,就是这教坊司的唯一活口,秦征!你们司天监没审过此人?” 他摇头冷笑:“教坊司案,就是因秦征而事发,这厮主掌教坊司,却假公济私,叫所有花魁一起陪酒,还把我锦衣卫小旗官贺六打了一顿。贺六纠集兄弟们前来报复,这才发现了此案!” 谢青鸾一怔,抿了抿红唇,神色古怪:“秦征……哪个秦征?” 这个名字,让她芳心都跟着一颤,想起了一些极其难堪的过往。 甚至那始终悬空的小丹炉,似乎也忘了旋转,叮铃一声掉落在地。 她却毫不理会,五指虚空一招,直接将教坊司的卷宗摄到了面前。 “一介武夫,早已审问过了!” 崔光远诧异的扫了谢青鸾一眼,无奈道:“之前群臣请斩此人时,谢大人还在外地。不过此人对案情一无所知,毫无价值,也就按渎职罪斩了!” 破不了案,陆公也会以渎职罪斩了我…… 谢青鸾却小脸僵硬,有些失神,低喃着:“斩了……” 她随即收起嘴角的笑意,脸色一沉:“十三起凶案的唯一活口,崔大人觉得他无关紧要?你们大理寺审讯,怎知有没有遗漏重点?他能够存活下来的原因,你们可曾查明?” 崔光远呆了呆,猛地抬头看了看天色,郁闷道:“已经斩了……” 他心中有些后悔,也许以司天监手段,的确能问出一些线索。 可惜案情来势太猛,他这五天始终都在案发现场奔波,忙得像个收尸小吏,在锦衣卫和司天监到来之前,几乎连梳理案情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不是杨凤青提及,他甚至已经忘了秦征这号人物。 可惜终究已经斩了…… 一片沉默中,杨凤青摇头苦笑:“破案最直观的线索,往往都来自当事人与案发现场,可我们在这两方面,竟一无所获!” 他继而叹息:“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切入点!” 崔光远一拍额头,头大如斗:“那怎么办,我们已经看遍十三处案发现场,难道只能等凶手再次作案?再看个新的?” 这下,思路直接进入死胡同,三人彻底沉默了。 压抑的气息弥漫,空气仿佛凝成了冰。 崔光远也由暴躁,愤怒,变得几乎绝望。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忽然有大理寺吏员来报,踟蹰道:“崔大人,案犯秦征,说他有教坊司案的重要线索,想要见您。” “秦征?” 崔光远愣了一下,豁然起身:“带上来!” 俄顷,一身囚服,上面还点缀道道干涸血迹的秦征,带着哗啦啦作响的锁链,缓缓走入春衫阁。 崔光远一拍后脑勺,情绪莫名:“秦征,你有何线索?之前为何不说?” 谢青鸾却已瞪直了杏眼,小脸呆滞:“你竟然没死,你怎么没死……” 这天之骄女看到秦征,忽然感觉屁股隐隐作痛,心神瞬间失守,超然气质荡然无存,不自禁一声娇叱:“来人,将这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讨厌鬼拖下去打板子,一定要打到他哭着喊娘亲,哭出鼻涕泡为止!” 秦征眼角抖了抖,环顾众人,讪讪一笑:“崔大人见谅,卑职大梦初醒,今日方知,无意隐瞒大人。呃,鼻涕虫,好久不见……” 第一卷 第3章 妖物也得讲道理 秦征面对众人,脑中一阵发懵。 教坊司一案,怎么有点三司会审的意味了? 稳住稳住,按原计划行事,不能让他们看出我没线索! 但大理寺卿什么情况,青面赤目,像个愤怒的丘吉尔。 嚯,这位大叔好生威武,飞鱼服,绣春刀,锦衣卫也来了? 不愧是我要投诚的对象,果然英武不凡,逼格十足——正好当着他的面,好好表现。表现好了,自己立功,也就不用投诚了。 我秦征一身傲骨,岂能给锦衣卫当狗腿子! 咦,鼻涕虫竟然出落得这么漂亮了,软萌可爱,惹人怜惜,好想弄哭她。 呸!这绝对是我前身秦学渣的执念,我秦淫贼怜香惜玉,岂能有这么不正经的想法。 秦征已经想起谢青鸾,正是他官学的小伙伴,当年的天之骄女,官学学霸。 之前秦学渣被群嘲,与小伙伴们打成一片时,最喜欢将这学霸捉住打屁股,总是打得她哭爹喊娘,鼻涕泡乱飞…… 青葱岁月啊,幸好当时年少,否则她还不得逼我对她负责,非我不嫁——嗯,这大长腿,娶她容易营养不良。 秦征思绪乱飞之际,破案三人组也都在审视秦征,心中狐疑——这个大理寺的死囚,教坊司案的当事人,十三处案发现场的唯一活口,在临刑前又说有重要线索? 这是死前顿悟,还是狗急跳墙? 崔光远当即脸色一沉,摆开官威喝道:“秦征,你想要破案翻身,到底有何线索?” 我没想破案,我只想给锦衣卫当狗腿子,只是前戏得做足…… 秦征脸色一肃,姿态谦卑:“卑职的确有所发现,能否先看看卷宗,以免误导了大人。” 崔光远面沉似水,当即挥手指了指卷宗,示意秦征自便。 谢青鸾也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及时收敛,板着小脸倨傲道:“有本官在,你可莫要胡说八道。否则本官能容你,望气术却不能容!” 望气术?测谎的?鼻涕虫进司天监了? 秦征瞥了眼谢青鸾的翘臀,没敢回话,径自走到三人中间,翻看起卷宗。 谢青鸾娇躯一僵,只觉得这小学渣眼里满是恶意,险些当场发飙。 秦征却是刚一看清卷宗,心头就直接一沉。 五天十三起灭门案,教坊司案发展成连环凶案了? 凶手疑似妖族,那我以前的经验,还能有用吗? 片刻,秦征面色渐渐凝重,错愕道:“十三起案件,每次失踪十二人,已经失踪一百五十六人了?嗯,我意思是,妖族作案,这么讲规律?” 崔光远和杨凤青也在翻看卷宗,闻言都是愣了一下,同时看向官学先生对秦征的评语:识字近百,成绩稳定,动手能力强。 谢青鸾却正在盯着秦征,忍不住一声轻咦:“你自幼愚钝,连字都认不全,现在竟然懂术数了?还算得这么快?” 这有什么难的,你们一群古代学渣,连珠脑速算都不会…… 秦征还在翻看卷宗,头也不抬道:“胡说,我自幼聪明,博览群书,只是为人低调,不爱张扬而已。从小爱张扬的,长大后都蠢。” 谢青鸾一怔,看着神色自若的秦征,忍不住磨了磨银牙。 这个不学无术,蛮横跋扈之徒,竟敢当着我的面吹牛,还讽刺我? 他什么德行我不知道?还是他当我的望气术是摆设? 谢青鸾当即玉指一按眉心,明眸璀璨的杏眼中,顿时一阵青光爆发,妙目灼灼,审视着秦征五气。 片刻后,这女孩儿俏脸一僵,目光呆滞,脑中好像被闪电劈过,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他竟然没撒谎——他的确自幼聪明,博览群书,只是为人低调,不爱张扬…… 可是,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陛下暗中——谢青鸾脑中一片凌乱,想不下去了。 崔光远和杨凤青看着谢青鸾吃瘪,却都心头一喜——秦征能通过望气术的检验,显然不是狗急跳墙,前来胡言乱语的! 秦征迎着谢青鸾的青光眼,感觉自己好像被推到了舞台中心,演唱会的聚光灯下,当即漫不经心一挥手:“谢大人,快收了神通吧……” 你用望气术测谎我秦淫贼,你知道我们高考得读多少书吗? 没一会儿,秦征已看完卷宗,略作沉吟,向杨凤青躬身道:“敢问大人,妖物作案,是否有什么瞒天过海,隐身术之类的本领?” 如果妖物会隐身,那我就只能抱着锦衣卫大腿喊爸爸了。 “任何法术,所需元气都不会凭空产生,释放的元气也不会凭空消失!” 杨凤青解释道:“而隐身术,不过是一种障眼法,欺骗旁人感知而已,与江湖骗子的把戏无异。此类法术的元气波动,瞒不过我等武夫感应,更瞒不过司天监术士的监测!” 秦征心头一动,能量守恒?这我就懂了。 看来哪怕修仙世界,也得有最底层的物理逻辑,否则星球都得崩溃。 仙人御剑飞行,也就是比凡人多了个火箭助推器…… 不过既然妖物也得讲物理,那我能发挥的可就多了。 杨凤青却眯起鹰眼,盯着秦征,似笑非笑:“与其考虑凶手的超凡手段,倒不如想想,你是如何活下来的?十三处案发现场,死者近千,凶手为何就放过了你?” 秦征被他鹰眼盯得直发毛,匆忙打个哈哈,讪讪笑道:“卑职不知,卑职也想尽快抓住凶手,问明原因……” 大佬,我是来投诚的,你别把我当犯人看待啊…… 秦征收敛心神,重新整理思路,不由狐疑道:“十三处案发现场,没发现任何确切的线索?” 这话问到了崔光远的痛点,如同骂他无能,让这位大理寺卿当场脸色一沉:“秦征,你若是毫无线索,就只能重回天牢等死了!” “大人勿怪,卑职无意冒犯。” 秦征连忙认错,随即又向崔光远道:“敢问大人,勘验现场时,可曾注意过密室,地牢,暗道类机关?” 崔光远重重一拍桌案,怒不可遏:“秦征,你当本官是吃素的不成?本官统领大理寺多年,会遗漏这些侦查方向?你若再无实际线索,本官必要将你腰斩于市!” 秦征却若无其事,继续问道:“敢问大人,教坊司内并无大动土木的迹象,大人如何断定,此地必无密室类机关?” 崔光远豁然起身,脸色胀红如猪肝,手上茶盖磕得杯沿当当作响,喘着粗气道:“来……人,将此贼子……” 这个死囚,来了不说线索,却旁敲侧击,处处试探。 先说他无能,后说他渎职,现在竟然还质疑他的办案手段,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被杨凤青挥手打断,几个冲进来的小吏,也重新退出了春衫阁。 杨凤青眯起鹰眼,和颜悦色:“秦征,教坊司内,我等已用灵觉感应多次,绝不会有误。但你说有线索,若只会在此夸夸其谈,耽误时间,那就得跟我去诏狱交代了!” 秦征心头一突,却神色自若:“大人勿怪,卑职只是想多验证几次,以免误导了大人!” 大佬,我一心投诚,对你这么客气,你看不出来? 你连句招揽的话都不说,还是来者不拒,求贤若渴的锦衣卫鹰犬吗? 幸好,以现在这些消息,加上我在大牢里的推理,已经足够了! 秦征当即轻咳一声,吸引来三道目光注视,一字一顿道:“诸位大人,卑职能破案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 这个识字近百,成绩稳定,动手能力强的学渣,来时还只是说有线索,挖苦了大理寺卿几句,就变得能破案了? 第一卷 第4章 秦·柯南·征 一片期待之中,秦征目光深邃,如柯南附体。 他在桌案上摊开京城的俯瞰图,随即又将十三份卷宗,对应各自位置,依次摆到地图上。 “诸位大人,看懂了吧!” 秦征敲了下桌面的地图,镇定自若道:“十三起灭门案,虽然看似云遮雾罩,疑点重重,但如果换个角度,它就只是一起以整个京城为背景,长达五日的大型密室失踪案!” 说完,他环顾众人,企图看到震惊,错愕,或是你小子思路惊奇,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之类表情。 可惜,只看到了崔光远和杨凤青两张,“你小子在找死”的臭脸。 至于谢青鸾,则好像还在风中凌乱,没彻底回过神来。 你们一群古代学渣,根本不懂透过现象看本质…… 秦征又竖起一根手指,郑重其事:“此案疑点之一,凶手五天灭门十三起,但关联案情可以确定,凶手真实目的只为劫掠女子,灭门只是其手段而已。” 这次,崔光远和杨凤青点了点头,这才有点分析案情的意思嘛。 秦征又竖起第二根手指道:“此案疑点之二,凶手每次作案,都会劫掠十二名女子,这会不会是某种特殊仪式?” 崔光远和杨凤青再次点头,这一点可以利用,通过对各势力特殊仪式的排查,确定凶手身份。 秦征又竖起第三根手指道:“此案疑点之三,凶手为何要在京城犯险,我人族有何势力能够办到?是不是妖族丧心病狂?” 崔光远继续点头,这就是他的意思! 秦征又竖起第四根手指道:“此案疑点之四,凶手为何屡屡都在夜里行动,是不得已为之,还是习惯使然?” 杨凤青也微微点头,通过这条信息,也可以大致圈定凶手身份。 这时,秦征却放下手指,双手一撑桌案,斩钉截铁道:“以上种种疑点,统统毫无意义!我们不必猜测凶手为何劫掠女子,为何一定是十二名,也不必去管凶手是人是妖,为何屡屡夜里行动!” 顿时,崔光远和杨凤青脸色一变,齐齐换成了“你小子果然在找死”的神色。 崔光远重重喘了几口粗气,那愤怒的丘吉尔脸上,阴沉得几乎滴水。 杨凤青也将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似乎想要力毙这个敢戏弄他的混账小子! “凡走过,必留痕!” 秦征神色一肃,掷地有声:“我们只需把握一点,凶手在作案前没法凭空出现,作案后也没法凭空消失,这就足够了!” 他手敲桌案上的地图,继续道:“此案凶手虽然活跃在整个京城,但其在教坊司首次作案时,如何躲过教坊司外的锦衣卫,司天监,京城五卫,潜入教坊司内杀光守卫,劫走花魁?之后凶手又如何带着花魁们,安然逃离?” “咔嚓!” 春衫阁内,忽然一声脆响,却是崔光远下意识掰断了他的座椅扶手。 这位三品大员愤怒的丘吉尔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动容,目光闪烁间,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一副不明觉厉之色。 他脸色变幻,继而重新恢复阴沉,冷冷道:“有话就说,莫要再卖关子!这是你立功免死的机会,难道还要本官帮你不成!” 这是我照顾你古代人没见识,否则早就和我的司天监学妹一起破案了…… 秦征腹诽一句,才断然道:“所谓凡走过,必留痕!此案自教坊司起,既然教坊司内毫无发现,那么教坊司外围,就必有凶手用于潜入和潜逃的密室,暗道类布置!” “凡走过,必留痕……此话提纲挈领,倒是颇有见地。” 锦衣卫杨凤青咀嚼着此话,只觉得有如醍醐灌顶,大有深意。 他们之前不就缺一个切入点吗,而此话振聋发聩,却将此案的最大破绽,也是他们的最佳突破口,直接展露了出来。 他深深看了秦征一眼,才缓缓松开拳头,按捺下将这小子毒打一顿的冲动。 这小子让他豁然开朗,见识到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的确有些本事——只是为人太可恨! “来人,召集兄弟们!” 杨凤青起身就走,边走边道:“以教坊司为中心,无限向外寻找密室,暗道类布置!见湖挖湖,见屋推屋,见坟掘坟,不得有一丝遗漏!” 崔光远也匆忙起身,神色亢奋,犹如枯木逢春,重新焕发了生机一般,振奋道:“快,调集人手,教坊司内将有大案!” 他瞥了秦征一眼,也二话不说,冲出教坊司。 喂喂喂,我秦柯南的功劳呢,给个说法啊…… 转眼之间,春衫阁内已经只剩秦征,谢青鸾。 谢青鸾看着秦征,欲言又止,似乎还有无穷疑问。 秦征哪有功夫理她,当即快步追上杨凤青,殷切道:“大人,那卑职呢!” “你也去检查吧,亲自验证你所言真伪!” 杨凤青面沉似水,不动声色:“如果有所发现,破案时你居首功。如果没有,那你渎职,越狱,贻误案情,诓骗朝廷命官,数罪并罚!” 他说话间脚下生风,已经招呼众多锦衣卫,风风火火而去。 秦征呆了呆,贻误案情?诓骗朝廷命官? 如果破不了案,你就要把责任都推给我? 你特么果然不是寻常的锦衣卫鹰犬,你特么不要脸! 关键我是理论派啊,生死大事,你特么就这么草率! 秦征无奈,凭着前主秦学渣的记忆,来到教坊司二楼敞开的阳台。 凭栏处,看着教坊司外,一片足球场大小的绿草坪。 时值盛夏时的黄昏,草坪的绿意盎然中,带着几分金黄色夕阳余韵,熠熠生辉。 清风徐来,嫩绿的小草弯腰,送来甘凛的清新气息,生机勃勃。 此刻已有十余名锦衣卫进入草坪中,不断用刀鞘点着地面,感应异常,寻找线索。 秦征也在凝望草坪,可他身边绿影一闪,谢青鸾已经脚步轻快,裙摆飞扬地到了他身前。 谢青鸾秀眉轻蹙,一脸古怪地看着秦征,狐疑道:“这么多年,你宁可被人嘲笑,也要假装愚钝?” 秦征避开她的视线,以学霸的自信口吻道:“知识又不是用来卖弄的,我何必向他人证明!” 他随即越过谢青鸾,继续盯着草坪,考虑种种可能性。 谢青鸾却小脸一绷,羞愤交加:“那你之前在官学……是故意羞辱我?” 这女孩儿想起当年被人按在腿上打屁股的羞辱,当即欺身上前,粉拳紧握,小丹炉滴溜溜旋转,蠢蠢欲动。 妹子,你痴呆了这么久,就在想这点屁事? 秦征抻着脖子张望草坪,却猛地呼吸一沉,凭栏处,抬望眼,仰天发出一声嘶哑又雀跃,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密室在这!” 第一卷 第5章 密室 秦征一声吼,瞬间引爆全场。 大量锦衣卫目光汇聚,远处更有高手破空而来。 秦征却并未解释,依旧死死盯着阳台外的草坪,向一旁谢青鸾急切道:“快,帮我解开镣铐!” 谢青鸾听秦征语气急促,也不由分说,一震小丹炉。 一缕淡蓝色小火苗从丹炉中冒出,倏地钻入秦征身上的镣铐中,咔咔咔熔断镣铐内各处机关。 秦征心头一突,妹子,你没钥匙就去喊人,这么玩火,是不是故意的啊! 我这刚刚破案立功,如果被你不小心烧死,那还不得六月飞雪? 不过秦征来不及多想,一抖肩膀,当即将身上锁链哗啦啦抖落在地,浑身一松,又连忙捡起一根锁链,对照外面草坪,在教坊司阳台画了起来。 谢青鸾看着秦征,眨了眨杏眼,纳闷道:“密室在哪?” 杨凤青脚下神通爆发,如同缩地成寸,几步就到了秦征身侧。 崔光远却神色肃穆,嘀嘀咕咕,周身升腾起令人敬畏的气息,身形几个闪烁,也到了秦征身旁,速度竟完全不输杨凤青。 崔光远更是先声夺人:“密室在哪?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画画,你又不是陛下!” 他们看向地面,只见秦征画了一个大方框,又在大方框内画了一个小方框,整体像一个回字,但里面的口字却贴近左上角,显得这个回字极不对称。 “密室就在这个小方框位置,大方框就是整个草坪!” 秦征有些诧异崔光远的手段,却还是长长舒了口气,难言心中喜悦,喘着粗气道:“天快黑了,快安排人圈定密室位置,部署防御,动手时小心些,别再出意外!” 特么的,终于不用被砍头,不用跑路了! 崔光远和杨凤青对视一眼,都是神色一喜,连忙吩咐身边的锦衣卫和大理寺吏员,按图索骥,圈定密室位置。 教坊司内顿时一阵沸腾,上百道身影风风火火,奔向外面草坪,回字形内部的小方框位置,很快在那站出了一道方形人墙。 杨凤青屈膝一跃,直接脚踏气浪,奔行近二十丈,直达那片可疑草坪处。 秦征看得两眼发直,也想追上前查探,可惜实力不允许。 就在这时,崔光远手按秦征肩膀,神色一肃,沉声轻喝:“横行无法,无法无天!” 随即,崔光远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凛然庄重,一步竟也跨出二十丈,带着秦征,直接到了那可疑草坪的边缘。 秦征忽忽悠悠,心驰神往——嚯,这才是大佬的逼格啊,一句无法无天,就直接带我飞上天了! 相比于他的吹牛逼大法,我在案情上吹吹小牛,简直纯洁的像个兔子。 等我这次躲过死劫,也要拒绝赌毒,好好修炼。 先定个小目标,把谢青鸾重新按回大腿上。 否则以她那小火苗的威力,真要相逼,我就只能跪她腿上唱征服了。 “法家神通,言出法随!” 杨凤青立身前方,向秦征面无表情道:“你不必羡慕,他是法家弃徒,又兼修儒道,想要融会贯通,法出无常。只是这条路太难,从古至今还没人走通,也不知他何时会追随前辈,走火入魔!” 秦征呆了呆,法家?这明明是魔法! 这时,一个锦衣卫快步前来,向杨凤青躬身汇报:“大人,地下有连片平整的石板,应该有情况!” 杨凤青神色一震:“挖!” 草坪上,泥土与嫩草,顿时在夕阳的余晖中上下翻飞。 秦征看着上百道身影,在整个回字形边框齐齐动手,又有大量大理寺吏员准备火把,在四周严阵以待,忍不住心中沉吟: 这里既然是凶手藏身的密室,那就应该还有一条凶手进出的暗道,只要找出这条暗道,就能轻松进入——呸!我们又不是盗墓,何必小心翼翼。 杨凤青却又迎向夕阳,嘴角抽动几下,才笑眯眯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里有密室的?” 秦征刚要解释,忽然想着这个锦衣卫鹰犬的秉性——他根本不在乎这里有没有密室。 如果有,自然一切安好,如果没有,那就是他秦征诓骗朝廷命官,贻误案情。 反正只要有他秦征在,只要今夜没破案,那就是他秦征的锅。 他娘的,我把你当亲哥,你却把我当表弟,还想要我解释? 秦征当即闭嘴,也面朝夕阳,神色隽永而深沉。 谢青鸾此时却也御空而来,捅了捅秦征腰眼,催促道:“快说说,大理寺为你请功,表奏朝廷时,也需要这些详情……” 秦征想着这女孩儿丹炉中的小火苗,又看了看一旁目光深沉的崔光远,心中一动,淡淡道:“一些常识经验而已,碰巧赶上了。” 他踩了踩脚下松软的草地,斟酌言辞:“诸位大人勘验现场,全凭灵觉感应,虽然手段高深莫测,但却忽略了我们的基础感官,和一些常识判断。” 崔光远脸色一沉,急切追问:“什么意思,休要故弄玄虚!” “卑职断定教坊司外有密室时,就曾想过,什么地方能有足够空间布置密室?” 秦征从容不迫,淡淡道:“卑职观察这片草坪,果然发现了破绽!就是我们脚下这块区域,草坪颜色夹杂了一丝嫩黄,比周围少了那么点绿意!” 谢青鸾歪了歪脑袋,茫然道:“绿意?绿意能代表什么?你头上就有绿意啊!” 绿你大爷,我打你屁股时你才九岁,怎么还揪着不放了…… 秦征弯腰拔起一根青草,解释道:“一般来说,由于受光照,地下水源,土壤肥力等影响,很容易出现同一片草坪上,小草长势有别,颜色不一的情况。” 他瞥了崔光远一眼,又继续道:“但大理寺负责刑狱,应该明白,同一片草地,如果有一片绿草长势贫瘠,周围绿草却长势喜人,那就证明……” 崔光远眼睛一瞪,猛地环顾四周,脱口而出:“证明下面有尸体!” 证明你不配做大理寺卿,应该退位让贤,让我来干…… 秦征轻轻吐了口气,沉声道:“证明地下水脉不同!而这片长势贫瘠的绿草,刚好呈现一个方形,也就证明地下同样有一个方形的空间,隔绝了水脉!” 崔光远瞠目结舌,忽然又拳掌交击,振奋起来:“是密室!本官知道了,我们脚下必有一个方形密室!” 杨凤青也呼吸粗重,激动异常,鹰眼锐利地审视秦征,如同审视着一件宝贝,流露出一副“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的恍然神色。 听其言,观其行—— 虽然这个混账小子为人可恨,但其既有“凡走过,必留痕”这等提纲挈领之言,又有这份见微知著的判断力和观察力,让他也不由动了惜才之心。 谢青鸾却是目光呆滞,有些迷茫地看着秦征,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不学无术,嚣张跋扈之徒吗? 半天时间,秦征对她的冲击,简直比八年前她就读官学,被秦征按在腿上打屁股还要震撼。 秦征昂首阔步,欣然享受众人的震惊,故作深沉道:“当务之急,是要确定密室内的状况!无论凶手是人是妖,都绝非等闲之辈,何况还有那么多失踪者!” 他略微迟疑,语气郑重起来:“之前卑职推测,凶手潜伏密室,只在夜间行动,其神出鬼没的手段,极可能与光线有关!现在天色渐晚,诸位大人,一定要慎重!” 崔光远微微点头,拍了拍秦征肩膀,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思虑周密,言之有物,不错!如果随我儒法兼修,必能走出一条非凡道路!” 秦征忽然想起,杨凤青说崔光远随时可能走火入魔,崔光远却没有反驳,当即干巴巴一笑,没敢搭茬。 杨凤青也拍了拍秦征肩膀,和颜悦色:“他们法家早已断了传承,前途寥寥。而我锦衣卫中,武夫体系却传承有序,远强于天下诸子百家,三教九流。” 他又循循善诱:“此案结束,来我锦衣卫吧!我锦衣卫代天巡狩,最缺你这样的人才。只要你来,本官不仅保你周全,还能许你想象不到的修炼资源!” 你滚犊子吧,你这个不要脸的锦衣卫鹰犬,刚刚还想把我推出去挡锅呢! 我堂堂太常寺协律校尉,马上就要将功补过了,岂能给你锦衣卫当狗腿子! 何况我有家传功法,用得着你们锦衣卫的修炼资源? 秦征暗自腹诽,却面色一喜,眉开眼笑:“多谢大人抬爱,卑职如果能戴罪立功,必定申请调往锦衣卫!” 这时,前方忽然响起“嘟……嘟……嘟……”的铜哨声,声音低沉,舒缓,像是夏末知了无力的呻吟。 杨凤青神色一喜:“找到了!” 秦征快步跟上前,居高临下,顿时看到地下差不多一丈的位置,被挖出一块单人床大小的石板,表面已被清理好,光滑如镜,显然是人工打磨。 十余名锦衣卫清理好石板四周的土层,当即鼓荡气血,“嘿”的一声,直接将这石板从土里拔了出来,立在一旁,竟足有一尺厚。 石板一空,下方顿时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深邃幽暗,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中,不见任何光。 秦征盯着那深邃的洞口,心神忽然一颤,好像里面藏了什么冰寒刺骨的鬼怪,正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勾起他难以自制的恐惧和愤怒。 他有些熟悉这种感觉,像是小时候一个人在家,刚看完《山村老尸》就赶上停电,只觉得楚人美无处不在,而自己却无处可藏…… 大理寺吏员将火把丢进洞口,秦征才隐约看清,下面是个宽约两丈,高约两丈,长不知几许的甬道,四周墙壁泛着冰冷晦暗的光泽,与被拔出的石板材质相仿。 秦征略微沉吟:火把燃烧没有暗淡变色,说明空气没问题,只要再将这些石板全部掀开,让这密室四处透风,就能十面设伏,瓮中捉凶了! 可他刚想到这,就见十几个锦衣卫手按刀柄,毫不犹豫,“砰砰砰”地跳了下去! 诶呦我去,人点烛,鬼吹灯,你们特么别这么莽啊! 秦征匆忙侧身,向杨凤青旧话重提:“大人,凶手绝非等闲之辈,极可能就藏身其中……” “暗中宵小,不足为虑!” 杨凤青鹰眼锐利,神色凛冽,猛地向其他锦衣卫一挥手:“进!” 当即,大量锦衣卫前赴后继,投身进了那深邃幽暗的洞口。 第一卷 第6章 法家、术士、武夫 秦征站在密室洞口,有些心神不宁——这么多锦衣卫直接莽了进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不必担心!” 杨凤青看着秦征脸色,以一种“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的口吻道:“等你晋升为高品武夫就会明白,密室争斗,贴身搏杀,这是兵主赐予我等武夫的权柄!” 你吹牛注意点场合啊,这边上还有法家弃徒,司天监术士呢…… 秦征没搭茬,旧话重提:“卑职只是担心,凶手神出鬼没的手段,极可能与光线有关。” 杨凤青微微点头,却猛地抽出绣春刀,一声暴喝:“绣春刀出,鬼神辟易!” 爆喝声中,他一步踏进洞口,足不沾地,连脚下空气都被他踩得凝实如实质,砰砰砰直响,下一步就已越过锦衣卫众人,一马当先消失在甬道尽头。 秦征眼睛一亮,这就是兵主赐予你的权柄?像坦克一样横冲直撞,提前引爆各种机关陷阱? 这时,崔光远也如炫技一般,食指和中指一抵眉心,口中低语:“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随即,他挥手向前,竟从眉心拉出了一张金光灿灿的大网,神威凛凛,威严赫赫,在天地间旋转,越来越大,好像要充斥满整片天地。 直到他指向密室洞口,那大网又旋转着急速变小,在神圣金光中,倏忽间钻入密室,将洞口那块石板整整齐齐切下一角。 我去,大佬你开挂…… 秦征看了眼洞口那石板,迟疑道:“大人,里面还有自己人!” “我法即王法,我道即天道,岂会误伤自己人!” 崔光远神色肃穆,周身威严沸腾,倏地一下,以吹牛逼大法,也直接进了密室。 随着他的进入,大量大理寺吏员也尾随其后,进了密室,只剩十余人留守在外。 秦征咽了口口水,看了眼身侧云淡风轻,俏生生打量密室的谢青鸾,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杨凤青身法霸道,姿态最高,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法家弃徒是先用法网探路,之后又瞬移进密室的,司天监术士也能短期御空飞行,唯有你个武夫是用跑的! 这时,密室洞口,忽然传出又“嘟……嘟……嘟……”的,如同知了无力呻吟的铜哨声。 秦征不明其意,谢青鸾却施施然到了他身旁,轻笑一声:“你怕什么,锦衣卫暗号只是说,有所发现,并无危险!” 秦征错愕一瞬:“锦衣卫暗号,你怎么知道?” “锦衣卫监察天下,天下人也在监察锦衣卫!” 谢青鸾神色自若:“你若真成了锦衣卫鹰犬,到时身边也少不得被人监视!” 好吧,这就是所谓当你凝视马云时,马云也在凝视你? 秦征瞥了眼谢青鸾,叹息道:“可我是武夫,不去锦衣卫还能去哪?国子监大儒将我拒之门外,司天监收徒又全看缘分……” “你博览群书,包括这类草木生长的知识?” 谢青鸾微微侧目,故作无所谓的姿态道:“嗯……我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分享给司天监,那就不用投诚锦衣卫,换取修炼资源了……” 她眸光扑闪,亮晶晶的,看着秦征,有些难以言说的期待。 司天监也要拉拢我,难道我真是破案天才?——嗯,我就是破案天才,以后我就姓秦,名征,字柯南,号福尔摩斯居士! 秦征不自禁一阵发飘,脸色却为难起来:“我倒是愿意分享,可这是我秦家祖传的知识,我娘说,只能传给她的儿媳妇……” 谢青鸾小脸一僵,气得一跺脚:“无赖……” 她随即小脸警惕,神色复杂:“你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什么了?” 秦征怔了一下,没太听懂。 可随着密室洞口又一次“嘟!嘟!嘟!”的铜哨声传来,他也无暇细想了。 这次铜哨声急促,尖锐,像是夜莺凄厉啼鸣。 谢青鸾猛地娇躯一闪,拉开秦征,语气肃然:“快退,有危险!” 与此同时,前方尚未被挖开的草坪上,突然“轰”的一下,从中心炸开,将密室内部与外界草地炸出了一个豁口! 只见刚刚以吹牛逼大法进入密室的崔光远,又如炮弹般从那豁口中射出,“砰”的一下砸到了秦征面前,直挺挺躺着,身体抽搐,生死不知。 紧接着,又一个灰色轮廓从豁口中跳出,四肢健壮,凶神恶煞,脑袋一扭,猩红目光直接盯上了秦征。 秦征盯着那灰色轮廓,脑中轰隆一下,怎么是这货! 第一卷 第7章 密室疑云 “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物与猴相类,名曰‘马化’。伺道行妇女有美者,辄盗取将去,人不得知。此物能别男女气臭,故取女,男不取也。若取得人女,则为家室。其无子者,终身不得还。” 秦征凝视那灰色轮廓的怪物,脑中信息轰隆隆闪过,却更加迷茫,因为这是他秦柯南的记忆,与秦学渣无关。 作为民俗学未遂专家,他对这些上古传说的凶兽再熟悉不过,尤其还是凶兽中这个恶贯满盈,专门欺男霸女的淫贼。 甚至在后世西南一些偏远地区,也还保留了一些‘马化’的传说,偶尔还会有百姓举行特殊仪式,祈求‘马化’远离他们的娇妻幼女。 而且传说中只有‘马化’劫掠女子的恶行,却没有‘马化’被哪路神仙铲除或收服的结局,极为罕见。 可我已经到了大宁啊,怎么会见到这个前世课本上的凶兽? 不过秦征凝视‘马化’,‘马化’也在凝视秦征。 秦征无暇细想,环顾周围空旷的草地,当即一咬牙,硬着头皮跳进了黑黝黝的密室洞口。 随即,他身边响起下饺子般“噗噗噗”的坠地声,甚至还有被摔进密室,在昏迷中兀自呻吟的崔光远,最后则是轻飘飘落下的谢青鸾。 显然,无论是留守在外的大理寺吏员,还是谢青鸾,都与秦征有着一样的判断—— 连牛逼轰轰的崔光远都被‘马化’锤成了死狗,他们在外面空旷之地,也不可能逃过‘马化’毒手,唯一生路反而是追随众多锦衣卫高手,进入这狭窄的密室甬道。 十余名大理寺吏员当即抽出腰刀,将崔光远护卫在后,组成了互为攻守的战阵,紧紧盯着上方的密室洞口,严阵以待。 谢青鸾也周身气息涌动,小丹炉兀自飘起,那缕淡蓝色小火苗缭绕在她四周翻腾,将密室内景物照耀出道道磷光。 这时,上方洞口突然有泥土扑簌簌坠落,随即‘马化’双手扒着洞口,将它的猴脸探了进来,几乎贴上了众人的刀尖,带着人性化的复杂神情,凝视秦征。 空气瞬间宁静,双方似乎在对峙,众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崔光远还在如死狗一般抽搐着。 ‘马化’也凶神恶煞,似乎下一刻就要跳进来,将他们统统打成崔光远一样的植物人。 秦征却在顶着‘马化’的目光,闻着它口腔中呼出的刺鼻气味,头皮都要炸开了——你特么盯着我干嘛,打你的是崔光远啊,而且你明明是个淫贼…… 他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珠,心头恐惧无与伦比,身体却愈发颤栗,好像恐惧到极致的愤怒沸腾,让他不自禁沉腰屈膝,右手握拳,如野兽搏命前最后的蓄势。 可就在这时,‘马化’的猴脸突然人性化的一惊,猛地从洞口中拔出了脑袋,蛰伏在外。 秦征心头一松,险些当场虚脱,长长舒了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谢青鸾却轻咦一声:“咦,它在害怕!” 你滚犊子吧,你个假术士,连小火苗都没敢放…… 秦征斜了谢青鸾一眼,直接顺着狭窄的甬道向密室深处走去,打死也不愿意在‘马化’脸下逗留,不屑道:“它怕你?” “我刚刚一直在观它的气,它真的在害怕!” 谢青鸾却追上秦征,罕见解释起来:“我就是怕惊动了它,才没有妄动。否则打破了它害怕的情绪,我虽然能逃进密室,但你们就凶多吉少了!” 她随即微微摇头,沉吟道:“它不是怕我,我只是七品术士,崔大人却足有四品的实力。” 略一停顿,她忽然看向秦征,妙目灼灼道:“而自从它冲出密室后,就一直都在看你,没看过我们其他人一眼!” 它会怕我?——我特么吓得都快裂开了! 秦征虽然已经飘成了秦柯南,却还是没敢往这方向继续飘,当即压下疑惑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去和杨凤青等人汇合!” 谢青鸾匆忙回望一群大理寺吏员,语气清脆:“你们带上崔大人,负责断后!” 虽然秦征对她毫无敬意,但在大理寺吏员心中,她却是来自司天监的神仙级人物,自然唯命是从。何况他们本身,也不远呆在‘马化’蛰伏的洞口下。 当即,秦征小心翼翼走在最前,借助谢青鸾的小火苗打量四周,不时摸摸墙壁和脚下石板,只是越走越心惊。 黑黝黝的甬道内,空气阴冷潮湿,安静得犹如死域,墙壁上还绑缚着一道道成人手臂粗的锁链,与整个甬道一样,长不知几许…… 我特么到底发现了什么密室…… 秦征回望后方大理寺吏员的身影,终于又确定了一点,看似平整的石板,实际却有着不小的弧度,让他们在不断斜向下行走。 谢青鸾在秦征身旁警惕了一阵,也忍不住狐疑道:“密室有这么大吗?” 秦征摸着墙壁上的锁链,轻叹一声:“平面是方形,可我们还在不断向下纵深!” 谢青鸾歪了歪头,更加狐疑:“什么意思?” 意思你初中几何不合格,不配继承我秦家祖传的知识了…… 秦征放弃了与她讨论的心思,又敲着墙壁上的锁链问道:“之前你们司天监检查现场,不是说没有妖气吗?” “的确没有妖气啊,那怪物不是妖!” 谢青鸾皱了皱眉,斟酌道:“我司天监收录天下妖物图录,没有这个怪物。而且它纯凭肉身力量行动,更像是你们武夫开天门前,还没法感应天地元气的时候……” 司天监也没有‘马化’的消息? 秦征心中一动,那我岂不又能贩卖祖传知识了,嗯,得先渡过眼下难关…… 就在这时,他瞳孔一缩,在幽暗的火光下,看到前方一堆零碎的血肉! 那些血肉全部呈整整齐齐的方块状,却已经彻底干瘪,甚至没有任何血腥味传出,只能依稀找到一点灰色毛发! 谢青鸾一声轻呼:“这是崔大人法网恢恢的神通!” 秦征倒吸一口凉气,崔光远的法网恢恢这么猛,竟然直接将‘马化’碎尸了! 不对,应该是这么猛的崔光远,竟然也被‘马化’打成狗了! 而密室里显然不只一个‘马化’,那么前面…… 秦征心头打鼓,借着崔光远在此释放过神通,不会再有什么机关陷阱,当即快速前行了十几步,随即在一片豁然开朗的光线中,猛地顿足。 前方是个篮球场大小的密室,地面横七竖八,兀自燃烧着十几根火把,将这片空间照耀得影影绰绰。 秦征看着散落在地的火把,不禁心头一沉,锦衣卫不会已经凉凉了吧…… 他随即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以杨凤青之前的牛逼姿态,不应该凉得这么毫无动静! 秦征又抖动墙壁上锁链,隐约可见,锁链尽头是密室边缘的一个土坑,但并没什么物件与锁链相连。 他顺着锁链捡起火把,小心翼翼在密室内检查了一番,顿时一阵头大。 密室内共有三个土坑,埋着二十四根锁链,却都已经脱落,看不出之前锁着什么,而顺着这些锁链向外蔓延,却是整整二十四条甬道,都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整个密室的布局已经明朗,就是这篮球场大小的中心大厅,加上连接向外的二十四条甬道。 秦征揉了揉眉心,大胆猜测,如果这里是‘马化’的老巢,那么‘马化’突然出现,会不会与那些锁链脱落有关? 之前‘马化’被锁链镇压在大坑内,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锁链脱落,让‘马化’能通过甬道逃到外面行凶。 一条甬道连接教坊司,那么其它二十三甬道中,还会有十二条连接其它十二处案发现场。 关键是杨凤青等人追击‘马化’,却毫无动静,到底是从哪个甬道出去了? 如果找错了,再被甬道内的‘马化’堵住…… 这需要警犬啊! 秦征看了眼也在检查密室的谢青鸾,无奈道:“我们跟丢了,杨凤青应该是通过其它甬道返回地面了!” “我记得他的气!” 谢青鸾眸光扑闪,以一种你终于能用上我了的口吻道:“跟我来!” 她回望了一眼紧随其后的大理寺吏员,欣然在前带路,走入了斜对面一条狭窄甬道。 秦征也是面色一喜,你果然是条好……学妹。 可他们刚进入甬道不远,前方三丈处忽然灰影一闪,一头‘马化’四肢着地,抻着脖子甩动猴脸,堵住了他们前路! 那猩红深邃的眸子,正闪烁着晦暗难明的神色,直勾勾盯着秦征! 狭路相逢,避无可避,秦征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前无生路,逃跑也会被它衔尾追杀…… 终于,秦征呼吸一沉,纵身前扑,在只能拼死一战的决绝中,心中只剩最后一道明悟——学妹误我! 第一卷 第8章 我的外挂 秦征决绝前扑,一缕淡蓝色小火苗却后发先至,“砰”的一下砸中了‘马化’的胸口。 ‘马化’的胸毛顿时焦黑成一团,却没有受伤,只是肉眼可见的,它神色中出现了愤怒,迟疑,最终全部化作了惊恐。 劲风激荡,秦征的拳势几乎已经贴上了‘马化’,‘马化’却猛地前肢一撑,一个后空翻,接着又一个后空翻,直接撒腿逃出了秦征视野。 “它……它逃了?” 秦征惊疑不定,看着收起小火苗,同样惊疑不定的谢青鸾,惊喜道:“它真的怕你,嗯……怕你这朵火焰!” 谢青鸾小脸紧绷,咬着下唇呢喃:“这是老师送我的神火,可我只是七品,根本发挥不出它的威力,甚至没有伤到那怪物的肉身……” 她秀眉轻蹙,又狐疑起来:“而且,刚刚那怪物也和之前的一样,从始至终都在盯着你,像是在戒备,根本没有看我一眼!” 难道它真的怕我?可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秦柯南啊…… 秦征没敢深究,生怕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被上交国家,切片研究,当即瞥了眼谢青鸾,先发制人道:“你怎么带的路?不是说杨凤青从这里出去的吗?” “他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啊,可我又没说他会杀光怪物再出去!” 谢青鸾果然被转移了思路,言之凿凿:“你以为他那句‘绣春刀出,鬼神辟易’只是妄言?那是他的神通!他只要在这条甬道的洞口施展,就可困住那怪物!” 她随即小声嘀咕:“我也是看到怪物后才想到的,之前我又不知道,他会以此神通困敌,而不是杀光怪物再出去……” 秦征呆了呆,怜悯地扫了眼谢青鸾——学妹啊,生死大事,你怎么也这么草率! 他没有和谢青鸾争辩,踟蹰着当下处境——前路有‘马化’,后路也有‘马化’,难道只能在此摆烂,等待救援? 可如果‘马化’杀个回马枪怎么办? 谢青鸾却忽然惊觉被秦征带歪了思路,当即眸中青光一闪,青光眼再次爆发,审视着秦征五气。 片刻后,她小嘴微张,错愕万分:“你的情绪,怎么是饥饿,甚至兴奋!” 饥饿? 秦征想着那堆被崔光远碎尸的血肉,心中一阵作呕,没好气道:“我的鸡腿都被狱卒踢飞了,从早至今滴水未进,能不饿吗!” 谢青鸾摇了摇头,纠正道:“望气术望的是你的情绪,不是你的胃!” 秦征环顾四周,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却猛地心中一惊。 如果杨凤青堵在通道洞口,断了‘马化’出路,那他们岂不早晚还得和‘马化’遭遇? “快,先回去!” 秦征拽起谢青鸾就向回跑,想先和一群大理寺吏员汇合。毕竟人多机会大,如果跑不过‘马化’,那还可以跑过这些吏员。 可就在这时,前方甬道忽然“轰隆”一声,地动山摇一般。 只见‘马化’重新出现,却没像之前一般隐匿动静,猩红的目光也没有紧盯秦征,反而踏着沉重如山的步伐,四足狂奔,像个悍勇无畏的斯巴达勇士,直奔他们而来。 一路碎石激荡,‘马化’周身气息愈发狂躁,凶气滔天。 秦征心头一突,拽着谢青鸾狂飙,这可不是之前他们狭路相逢脸贴脸,退无可退的情况,只要能逃进中心密室,借助其它甬道,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可‘马化’身形却骤然加速,一跃就追上了秦征后方的谢青鸾,抡起蒲扇般的右掌,肉垫中探出锋利如短刀般的爪子,直接向谢青鸾拍了下去! 谢青鸾小脸一肃,当即一震小丹炉。 小丹炉滴溜溜旋转着冲出,“叮”的一声撞上‘马化’的利爪,溅起一阵金石交击般的火花! 随即,那缕淡蓝色小火苗冲出,倏地缭绕在‘马化’爪上,似乎爆发了极尽威能,滋啦啦烧出一阵“烤猴掌”的焦糊味。 可惜连续两次拦击,‘马化’的右掌还是一往无前的扇了下去,“砰”的一下,砸上谢青鸾刚刚富裕起来的胸口,直接将谢青鸾砸得越过秦征,狠狠摔在前方! 而‘马化’却屈膝一跃,在空中无视了秦征,再次向谢青鸾举起了咸猪手! 电光火石之间,谢青鸾危在旦夕,秦征却脑中沸腾,千万情绪流转—— 我救不了她,我只是九品武夫,只能冲上前送死…… 我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逞英雄,做无谓的牺牲…… 何况我是秦柯南,一天以前,我根本都不认识她…… 可秦征迎着‘马化’那狠厉的右爪,看到谢青鸾几乎昏迷,气若游丝的凄惨神色,却又忽然惊觉——原来我特么只是秦淫贼! 一瞬之间,秦征沉膝握拳,右手大拇指抵着食指的第一关节,使食指的第二关节凸起如尖锥,同时腿部大筋如劲弩般崩射,让他身形一跃迎上了‘马化’,右拳狠狠砸上了中门大开的‘马化’咽喉! 我砸不碎它的咽喉,但能帮鼻涕虫挡一下…… 秦征有些无力地想着,随即就要借力反跃,抱起谢青鸾跑路。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他如尖锥般的拳指尖上,陡然出现一束橘黄色的火焰,豆粒大小,平平无奇,却猛地缭绕到了‘马化’的咽喉,随即是‘马化’脖颈,继而包裹住‘马化’全身。 毫无征兆,‘马化’前伸的右爪顿在了谢青鸾胸前,身形迅速萎缩,在它猩红目光的惶恐里,咽喉“呃呃呃”发出几声不明其意的怪叫,随即骤然崩散成一地飞灰! 我把‘马化’火化了? 秦征愕然看着眼前尸骨无存的‘马化’,又看了看地上的飞灰,最终看向了他拳指间那束橘黄色的小火焰。 它就像一束寻常蜡烛上燃烧的火焰,温度不高,光线晦暗,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光彩,却在瞬间给‘马化’来了场火化,还吞噬了‘马化’身上,谢青鸾的小丹炉和那缕淡蓝色神火。 在秦征的注视中,小火焰将那小丹炉和那淡蓝色神火包裹,像是消化一般,小火焰微不可察的茁壮了一分,而小丹炉和那缕神火却已消失无踪。 随即,那束小火焰不声不响,退回了秦征拳指里,没有温度,没有异状。 什么情况! 秦征吞了口口水,呆呆看着他的拳指尖,那束小火焰消失的指关节,脑中一阵凌乱—— 我秦家功法是行伍中的搏杀术,无需开天门,只要在拳脚中打出雷音,便能摄人心魄,堪称战技神通…… 我娘说,我秦家功法最为下乘,千万不要外传,免得被人笑话! 呸!这明显是忽悠秦学渣的,不要外传才是关键! 可我秦家功法是打出雷音,而且要练到极致,效果也只是打击敌人肉身的同时,伤敌魂魄。 可是以我九品武夫的境界,还根本无法打出雷音,又怎么会打出火焰? 而且还不是伤敌魂魄,反而直接打得敌人形神俱灭,甚至还将谢青鸾的小丹炉和神火也吞噬了…… 不对不对,秦学渣从没见过这束小火焰,它反而像极了我秦柯南,在穿越前请神仪式上,点燃的火焰。 秦征闭目回想,愈发确定,它就是请神仪式上那束小火焰——毕竟那是他上一世的最后一幕记忆,刻骨铭心,绝不会记错! 难道是我穿越后,将它也带过来了? 不对不对,更大可能,是它穿越,把我带过来了! 可它现在藏到哪了? 秦征顿时醒悟,按照家传功法内观,双眼半开半阖,眼前只余一线光。 须臾之间,他的意识来到了一片广袤无边,苍茫浩瀚之地,正是他的识海。 识海内,那朵橘黄色火焰正在其中浮浮沉沉,兀自燃烧,像是无垠空间内唯一的光。 秦征心头怦怦跳动两下,尝试道:“系统?” 然而那小火焰稳如老狗,毫无回应。 秦征挠了挠头,又试探道:“药老?” 可那火焰还是孤芳自赏,径直燃烧,毫无动静。 秦征略一沉吟,又尝试道:“财神爷?” 而那火焰依旧浮浮沉沉,毫无反应。 就这样,秦征孜孜不倦,不厌其烦,顷刻间换了百十种方法,问候脑中火焰,结果毫无效果。 秦征嘴角抽了抽,有些牙疼,难道是口令不对? 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谢青鸾哼哼唧唧的一声呻吟:“秦征,你发什么呆?” 秦征没时间尝试了,回望神色萎靡,嘴角溢血的谢青鸾,关切道:“你怎么样?胸口疼不疼?我帮你揉揉?” “你……你下贱!” 谢青鸾小脸一红,剧烈咳了几声,又哼哼唧唧道:“我有司天监法器护体,只受了一些内伤,我们快……咦,我的紫金炉,我的广寒焰呢?” 这女孩儿忽然激动起来,踉跄起身形,神色比遭遇‘马化’时还要慌乱,喃喃着:“我的紫金炉,我的广寒焰,怎么都感应不到了?” “你的紫金炉,广寒焰……” 秦征看着谢青鸾,忽然有些心虚,随即重重叹息一声:“它们为了护主,已经与那怪物同归于尽了!形神俱灭,尸骨无存,很是英勇……” 原来它们叫紫金炉和广寒焰,什么破名字! 谢青鸾却失魂落魄,怅然若失:“形神俱灭?可它们是老师遍寻天下,才为我寻来的神物,怎么会形神俱灭?而且它们没有灵智,紫金炉的材质也不可能片甲无存……” 她目光在地面逡巡,像是寻找着最珍惜的珍宝,一寸寸检索。 “什么是神物?神物当然要有其神奇之处!” 秦征目光笃定,语气沉稳:“它们在危急关头诞生灵智,与怪物拼死一战,但毕竟已经没了,你要节哀顺变。” 说到这里,他忽然晃了晃身子,重重咳了几声,既是故意为之,也是半日以来惊心动魄,的确有些虚脱。 谢青鸾又是一惊:“你受伤了?” “救你时,被那怪物打了几拳……” 秦征神色极速颓败,目光隽永深沉:“区区小伤,不值一提。就算我这次挺不过去了,你也不要难过。只是可惜,终究没有按我娘嘱托,为她找个儿媳,为我秦家传承香火……” 他刚想顺势去搂谢青鸾小腰,可甬道前方忽然刀光纵横,凶威弥漫。 一柄绣春刀杀机凛凛,呼啸而来,在他们面前犹疑一下,猛地笔直钉入地面,刀尾颤颤,余威涤荡。 随即,杨凤青疑惑的声音传来:“最后一个怪物也死了?” 他的身形几乎与声音不分前后,也到了秦征两人面前,看了看谢青鸾,迟疑道:“摘星楼那位出手了?” 随即,他又看向不远处大理寺吏员们中心,如死狗一般的崔光远,嗤笑一声:“文人体魄,还敢效仿我等武夫,与这怪物近身搏杀!” 秦征连忙打断杨凤青,喘着粗气道:“大人,教坊司的密室洞口外,还有一头怪物!” “已经被我宰了!” 杨凤青无不得意,竖起十根手指,又迅速放下,摇头晃脑道:“十二头怪物,尽数伏诛!这个法家弃徒宰了三头,结果只挨了一拳,就成这样了!” 秦征终于长长的,缓缓的,舒了口气…… 这个案子终于结束了,我秦柯南,福尔摩斯居士,终于彻底摆脱了死劫!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下,再看看识海中的小火苗到底是什么回事! 这个迟来的外挂,到底得怎么才能启动…… 杨凤青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先回教坊司吧,那些花魁刚救出来,就哭哭啼啼的,你得安抚下!还有一些青楼的清倌人,小尼姑,一百多个呢!” 第一卷 第9章 贪吃的小火苗 我去安抚她们? 秦征愣了一下,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晃了晃,忽然直挺挺倒向谢青鸾。 开玩笑,我秦柯南是破案的,又不是慰安的! 何况这一百多名受害女子,都是被‘马化’这邪门淫贼掳走的,就是一场烂摊子。 我秦柯南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命还不舍得,拿什么安抚…… 秦征心思急转,直接学着被锤成植物人的崔光远,当场哆嗦起来。 谢青鸾却是一惊,本能就要后退躲避,可小腰却被秦征大手紧紧环抱,反而跟着秦征那沉重的身子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倒在地。 场面一度尴尬,女孩儿倒背着双手撑地,娇躯上却趴着一个直哆嗦的少年,脑袋耷拉在她胸口,哆嗦得最为厉害,姿态极其猥琐。 谢青鸾屁股一疼,娇躯也猛地一紧,感受腰间那双大手,和胸前直哆嗦的脑袋,新仇旧恨顿时一并浮上心头,当即举起了粉拳! 只是她忽然想起,自己性命垂危,生死一线之际,那个奋不顾身,一跃而上的身影,握紧的粉拳,却是怎么也锤不下去了。 她嫌弃地扭了扭身子,悄悄瞥了眼一旁的杨凤青,又低头贴向秦征,面红耳赤道:“你伤势怎么样?先松开我,我怀里有药……” 她又试着去掰秦征的手臂,却发觉那抱着她小腰的大手格外有力,根本掰不开,忍不住暗啐一声:“这个粗鄙武夫……” 杨凤青却狐疑起来:“他受伤了?” 听完谢青鸾的解释,杨凤青更加狐疑,看了眼旁边被一拳锤成死狗的崔光远,吃惊道:“他被那怪物打了几拳都没死?” 直到用神识感应完秦征伤势,杨凤青的狐疑已经彻底凌乱。 他的面色在瞬间惨白,身子也如秦征一般连连哆嗦了几下,好像被一窝土蜂蛰了一遍,僵了好一会,才神色萎靡,喘着粗气道:“他的神识受伤了!” 随即,他一脸古怪地解释:“我的神识刚进入他的识海,就被一股神秘力量吞噬了……” 谢青鸾手足无措,心乱如麻:“那怎么办?” 杨凤青神识受创,已经虚弱地靠拄着绣春刀站立。 闻言,他无力摇头:“我也不知,他的识海内像是有那怪物的残留神通,我的神识无法进入……只是,他被那怪物打中肉身,为何肉身无损,反而伤到了神识?” 谢青鸾粉面娇羞,同样不明所以,无奈轻叹:“我之前被怪物重伤,乱了气息,没看清详情。等我想要救他时,怪物已经被我的宝物击杀……” 杨凤青皱眉思索,再看向秦征时,颇多疑惑反而不重要了,不自禁露出欣赏之色:“不愧是纯粹武夫,哪怕重伤昏迷,也依旧在神识交战,斗志不息!” 随即,他又言之凿凿,向谢青鸾解释:“谢大人不必局促,他如今神识交战,只是把你当作了那怪物而已。这是兵主赐予的武道意志,一息尚存,斗志不灭!” 他把我当作了那怪物——他还在想着拼命救我? 谢青鸾娇躯紧绷,已经局促得无地自容,闻言却不由想起了秦征所说,区区小伤,不值一提…… 她运转望气术,却又迅速敛去,心头一阵惭愧,我怎么能在此时怀疑他…… 她试着推开秦征的脑袋,好从怀里拿药,可那脑袋却像是带着执念,越推越往她胸口上顶,而那抱着她小腰的大手,却哆哆嗦嗦地上下磨蹭。 你这个讨厌鬼,再敢放肆我就…… 谢青鸾娇躯颤栗,周身元气一次次沸腾,却又一次次泄去,唯恐一不小心,就震死了这个为了救她而神识受伤,昏迷不醒,现在还在她身上直发抖的讨厌鬼。 女孩儿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完全不知所措,天之骄女的芳心也早乱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有生以来,她始终超然物外,仅有过两次这般狼狈的不知所措。 一次是被这讨厌鬼按在腿上打屁股,一次正是现在。 而此时秦征怀抱温香暖玉,却正在内观识海,惊喜地看着那朵兀自燃烧,浮浮沉沉的橘黄色小火苗。 小火苗,你特么终于有反应了! 就在刚才,他感应到周身都在被一股神识扫过,当即迅速进入识海,正见到准备进来查探的杨凤青神识。 随即,小火苗就主动缠上了杨凤青的神识,鲸吞牛饮,不断吞噬,甚至还反向追击,似乎想将杨凤青的全部神识都拉入识海。 武夫修炼,首炼精气神,即九品炼精,八品炼气,七品炼神。 之后的品阶秦征还不知道,但可以确定,一旦杨凤青的神识尽数被毁,必将成为真正的植物人。 关键时刻,秦征无能为力,反而杨凤青壮士断腕,果断砍了自己神识一刀,才斩开小火苗的纠缠,逃出秦征识海。 而小火苗意犹未尽,终于向秦征传递了一股微弱的意志——饥饿! 秦征迅速展开联想,小火苗之前主动出现,先是火化了‘马化’,之后又吞噬了谢青鸾的紫金炉和广寒焰,现在又吞噬了杨凤青的神识…… 难道它是对妖兽血肉,天材地宝,或是他人神识都感兴趣? 想到这,秦征当即又在识海内千呼万唤—— “药老,你出来,我给你重塑肉身!” “系统,你需要能量启动是吗,你叮一声,我给你!” “财神爷,你要宝贝是吧,我有!” …… 可惜,那束橘黄色小火苗却又恢复了高冷,毫无回应,让秦征一阵无力。 这明明是我秦柯南的外挂,却不能为我所用,还有王法吗? 你这小火苗只说句饥饿,就想让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还能不能有点外挂的职业操守? 秦征有些牙疼——难道只能先喂它感兴趣的东西,等待里面蹦出个药老,说一声,嘿小子,老夫充电完毕,开启装逼模式? 不过有它坐镇,我倒是再不必担心有人进我识海,窥我隐秘,或是夺舍之类…… 只是我手握外挂不能用,这不就是拿着ak当拐杖吗! 要不让杨凤青再进我识海,帮我检查一次? 不行不行,小赌怡情,大玩要命——杨凤青虽然是个不要脸的锦衣卫鹰犬,但我秦柯南宅心仁厚,悲天悯人,岂能无故坑他…… 学妹谢青鸾倒是个小富婆,浑身是宝,小腰柔软,胸脯奶香……呸! 有机会找她试试,最好把她那件贴身法器,和这套绿裙一起吞噬了——嗯,得提前把它们从学妹身上扒下来,免得鼻涕虫被小火苗烧伤。 我这也是为了她好,我果然心地善良…… 对了,还有十一头‘马化’尸体,可以先喂养小火苗! 秦征刚想到这,就忽然听到谢青鸾鼓足勇气的声音:“我进他识海看看!” 谢青鸾的确是紧咬银牙,鼓足了勇气,毕竟秦征的识海明显有古怪,连杨凤青这个四品武夫都遭受了重创。 关键进入他人识海,难免还会见到一些不堪入目的记忆场景,尤其还是这个能让全部花魁一起陪酒的好色之徒。 她一个清冷高贵的天之骄女,显然不是无所顾忌的粗鄙武夫杨凤青。 只是秦征还在她身上直哆嗦,偏偏又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样,她无可奈何,却也没什么比这更难堪的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怀里秦征的脑袋拱了拱,拱得她胸脯都变形了,但终于有了一丝苏醒的迹象。 她猛地精神一振,推了推秦征的头,又拍了拍秦征的脸,羞不可耐的语气中夹杂着激动:“你感觉怎么样?” 秦征木然睁眼,声音呢喃:“还有一头怪物,已经被我拦下了!你别害怕,我等武夫一息尚存,斗志不灭,绝不会让它伤了你……” 杨凤青神色一亮,拳掌交击:“不错,他果然是最纯粹的武夫,有兵主赐予的最刚猛的武道意志!” 他与有荣焉,好像神识的伤都好了少许。 谢青鸾不懂他武夫的骄傲,却长长舒了口气:“你能醒就好,只要你还有一丝意识,我就能救你!” 她想着秦征如梦呓般呢喃,却还在让她不要害怕,心中不自觉柔软了一下。 不过她迅速收敛情绪,借着秦征说话,微微抬头的空挡,猛地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绣云纹的小香囊。 小香囊的袋口一松,顿时有药香袅袅飘出,馥郁芬芳,让人闻上一口,都浑身舒泰,神清气爽。 感官神识,更如触及到一股清凉之意,蕴藏蓬勃生机。 随即,一枚豆粒大小的丹药滑进她莹白的手里,晶莹剔透,带着寸许长的毫光,那毫光一根根纤毫毕现,熠熠生辉。 杨凤青盯着那毫光外放的丹药,眼睛瞬间直了,目光中一片炽热,滚了下喉咙,激动道:“这就是蕴神丹?监正大人采九幽红莲炼制,专治神识伤势的神丹?” 谢青鸾扫了眼杨凤青,眸光淡然:“老师一甲子才炼出六枚,我也只得了一枚保命!杨大人的伤势,还请另寻他法,恕我无能为力!” 随即,她又看向秦征,眸光柔和:“张嘴!” 秦征听着蕴神丹如此珍贵,甚至是谢青鸾保命所用,顿时有些羞愧。 我蹭你仙桃,你报我琼瑶,这不逼我娶你负责吗…… 秦征缓缓晃了晃头,揉着眉心沉思片刻,错愕道:“我刚刚受伤昏迷了?奇怪,忽然又好了!那十一头怪物的尸体呢,猴脑补脑,正好稳固一下伤势!” 杨凤青愣了一下,忽然重重叹息一声:“不愧是兵主赐予的武道意志,我亦不如!他明显已经神识错乱,竟然还想生啖怪物血肉,不死不休!” 生啖怪物血肉? 谢青鸾微微皱眉,有些嫌弃粗鄙武夫的粗鄙意志,莹白素手一握拳,当即一敲秦征下颌,趁着秦征张嘴的空档,将蕴神丹送了进去。 秦征剧烈咳嗽,这么贵重的药,我秦柯南受之有愧啊…… 然而那纤纤玉指却直接伸进了他的嘴里,还用力捅了捅,顿时将整颗丹药送进了咽喉。 “我怕伤了你,不敢动用元气……” 谢青鸾脸上红霞升腾,却又黯然一叹:“哎,可惜你神识错乱,也听不懂我的话了!” 她皱眉看了看手指上的口水,嫌弃地在秦征脸上擦了擦,这才将呆滞的秦征推到一旁。 谢青鸾迅速站起身形,收敛情绪,向杨凤青神色自若道:“此案已了,我要即刻回司天监禀报老师。他已经无碍,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不等杨凤青回复,就转身踉踉跄跄而去。 秦征看着谢青鸾的背影,有些无语—— 学妹啊,我真的只想躲开此案背后的烂摊子,没想坑你丹药。 事后要是败露,你可一定要听我解释啊…… 猛地,他忽然感觉药效发作,识海内无尽生机沸腾,统统涌向那束小火苗。 小火苗蹭蹭蹭燃烧,传递给他喜悦,振奋的情绪同时,又将更纯粹的能量回馈给他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在莫名的变化中痉挛,无比舒适,意识却在识海的热浪汹涌中,渐渐昏沉。 他终于有所明悟,我如果晋升到炼神境,可以操纵神识,就能与这小火苗沟通,让它为我所用! 想到这,他昏沉的意识顿时激动起来——如果能够动用小火苗,那我岂不一拳一个杨凤青! 不行,我还不能飘,无论杨凤青还是崔光远,都不会站在那任我打,崔光远一个法网恢恢,就能在我近身之前,给我切片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那十一头‘马化’尸体,先喂养小火苗! 秦征昏昏沉沉,拽着杨凤青衣袖,郑重其事道:“大人,那十一头怪物尸体呢,我有大用!” 杨凤青神色萎靡,却以怜悯的目光看着秦征,宽慰道:“放心,本官会为你报仇,将它们碎尸万段!你意识受创,不宜多思伤神,先睡一觉!” 随即,这位四品武夫不等秦征回应,就猛地一指敲上了秦征脑门。 秦征瞬间头脑一沉,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你大爷的,粗鄙武夫! 第一卷 第10章 护道人 摘星楼,京城最高建筑,流传着太多上古传说。 而大宁最神秘的活神仙,司天监的监正大人坐镇摘星楼,在此参悟天道,镇守大宁气运,又为此楼增添了无尽传奇色彩。 这座矗立在京城最繁华地段的楼宇周围,百姓们向来都是小声走路,小声说话,甚至连朝中大员也是如此。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份敬畏是大宁百姓的共识——不可直视神灵,不可惊扰神灵,不可妄议神灵。 晨曦微起,谢青鸾在一群百姓诧异的目光中,登临摘星楼。 她压制着体内伤势,满心杂草般疯长的情绪,沉默不语,逐级而上。 越过一层层正在炼药的九品医师,练习青光眼的八品望气师,对着沙盘规划布局的七品风水师,揪着头发寻找灵感六品炼金术师,一惊一乍的五品预言师,御空布阵的四品阵法师。 又走过空荡荡三品天机师,二品气运师,一品天命师的三层,终于到了摘星楼顶。 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在空旷的楼顶,白衣白发,白眉白须,面向朝阳,老眼昏花。 淡黄的晨曦洒在他身上,让他仿佛一根干瘪的老甘蔗,正在享受生命最后的余韵,脆弱得风吹即倒。 不过谢青鸾却上前就是挥手一推,皱着小眉头:“老师,你都看了十八年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这位看似风烛残年,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的老人,正是大宁的活神仙,司天监监正。 “看自我,看天地,看众生……” 监正苍老的嗓音响起,饶有趣味道:“不过今日,为师只为看一场奇迹,无数人准备了十八年的奇迹。呃,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这老头儿愈发神神叨叨了…… 谢青鸾嘀咕一声,无精打采道:“老师,京城凶案已了,你都知道了吧!” 监正微微点头,挥手在眼前一抹,前方空气陡然荡起道道涟漪,继而氤氲出一幅画面,却是秦征赤身躺在浴桶里,正昏睡的场景。 这位大宁的活神仙回身看向谢青鸾,咧嘴一笑,残牙透风:“这臭小子倒是有趣,你来看看!” 谢青鸾小脸一红,伸手捂脸,手指缝里打开一道细线,偷偷打量,结结巴巴道:“你……你为老不尊!” 监正呵呵一笑,不以为意:“为师是让你看看,他姿容如何?你快点看,免得被那泼妇察觉,再来我司天监闹事!” “我……我才不看呢!” 谢青鸾的杏眼渐渐瞪圆了,目不转睛,脸蛋通红:“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学无术,嚣张跋扈,风流好色,卑鄙无耻……” 猛地,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继而质问:“糟老头子,你这次让我参与京城凶案,是不是和八年前让我去官学一样,就是为了看这个讨厌鬼的?” 监正白眉一扬,露出笑意:“青鸾啊,你今日变聪明了!” “我自幼聪明!” 谢青鸾鬼使神差,效仿那讨厌鬼说了一句,继而又问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皱眉思索,又补充道:“之前他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现在却聪慧过人,还博览群书!甚至京城凶案那怪物,竟然也会怕他!” “都过去八年了,有所变化很正常,你不也变聪明了吗?” 监正乐呵呵的,意味深长道:“这个跋扈之徒,多了一层记忆,变化自然比你大些!不过他总会发现,其实他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跋扈之徒,从未变过。” 他随即挥手一抹,眼前场景平复,再无秦征影像,似乎真怕从哪会蹦出一个泼妇,前来闹事一般。 谢青鸾疑惑半晌,完全没懂,继续追问:“可是,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为何会怕他?你连续两次骗我去见他,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师不知道啊!” 监正眉目微抬,捋须笑道:“八年前为师让你去看他,是想看清秦家底细,这次为师让你接近他,就是想知道这怪物的来历!” 谢青鸾呆了呆,在监正身旁坐下,侧头狐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天天在这偷窥天下人,天下怎么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叫偷窥,胡说八道!” 监正唬着沧桑老脸,呵斥一声,又摇头失笑:“天地苍茫,为师看不透的太多了!看不透秦家,看不透这怪物,也看不透狐族!” 这位大宁第一人极目远眺,目光中泛起追忆,轻喃道:“涂山狐族,你们还是涂山会盟时的狐族吗?” 谢青鸾本就带着满腹疑惑,此刻更是一头雾水,忍不住磨了磨银牙,气呼呼道:“你这老头,天天就知道疑神疑鬼。既然看不透,为何不自己去查?” “这世间力量,总有制衡。为师若是走下摘星楼,天下就真要乱了!” 监正慈祥地看着谢青鸾,似笑非笑:“而且,为师不是派你去查了吗?你自幼聪明,从小就能替为师分忧,何况你今日还变得更聪明了……” 他随即迎向晨曦,老神在在道:“你的紫金炉,广寒焰,蕴神丹不都为他弄丢了吗,正好借这个机会赖上他,把这些事查个彻底!” 我赖上他?我去主动赖上那个讨厌鬼? 谢青鸾俏脸一红,小拳头握起,气呼呼道:“为什么?此案不是完结了吗?而且紫金炉,广寒焰,蕴神丹,也不是因他弄丢的,你在摘星楼上,不是都看清了吗!” 她磨了磨银牙,又晃着监正枯瘦的身子,凶巴巴道:“我不是八年前的孩童了,这次你休想骗我!” “青鸾啊,你虽然已经变聪明了,但还得再聪明一些,再狡猾一些才行啊。” 监正被晃得东倒西歪,却忍俊不禁:“此案只露出冰山一角,真正的大幕才刚刚开启。你跟在他身边,不仅能查清这些真相,还能有一线晋升三品的机缘!” 谢青鸾小脸彻底呆滞了,原本就凌乱不堪的思绪,好像又被打了个死结,让她茫然无一丝头绪。 她眸光闪烁,极力思索,却还是满脸茫然:“老师,你老糊涂了吧,我只是个七品风水师啊,如何能够晋升三品天机师……” 四品与三品之间,号称仙凡天堑。 整个大宁所有修炼体系中,三品强者都屈指可数。 即便是有活神仙坐镇的司天监,也只出过一位三品天机师,之后还彻底失踪,甚至连她们这些司天监弟子,都不知那位神秘大师姐的底细。 谢青鸾以此刻七品身份听着晋升三品的机缘,只觉得一切遥不可及。 “机缘不可说,说之即破!” 监正云淡风轻道:“去挑几个宝物,就去寻他吧!他是你的护道人,这也是他欠你的!只是他如今处在风口浪尖,危机重重,如果真的事不可为,你也要尽早脱身!” 随即,他那只枯瘦老手在谢青鸾身前一拂,谢青鸾顿时觉得有如清风拂面,生机勃勃,让她一身伤势瞬间尽数痊愈。 只是谢青鸾想起与秦征两次相遇,现在还要主动去寻他,没来由一阵头疼,屁股疼,甚至连胸脯都疼了。 谢青鸾眨了眨杏眼,委屈巴巴:“老师,徒儿心乱如麻,正想要闭关呢……” “青鸾啊,这次是他欠你,又不是你欠他,你心乱什么?” 监正不为所动,悠悠道:“快去吧,别胡思乱想,为师能有什么坏心思?”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谢青鸾腹诽一句,又磨磨蹭蹭,悻悻道:“那老师能不能说详细些,他为什么会是我的护道人,欠我什么了,如今又有什么危险,徒儿没太听懂……” 半晌没得回应,谢青鸾不由一阵烦躁,胡思乱想一番,更是粉面羞红,争辩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才不去呢!明明你就能教我修炼,我为何要去求他护道!” 随即,她又握了握粉拳,一脸羞愤:“那讨厌鬼见我就欺负我,如今又在教坊司当值,我如何去!” 见到监正还是毫无回应,她愈发愤懑:“糟老头子,你能教大师姐,为何不愿教我!” 话音落下,她忽然听到一阵鼾声,却是眼前的糟老头子已经睡去。 谢青鸾气得直磨牙:“糟老头子,你别装睡,要不你告诉我大师姐是谁,我自己去寻她教我……” 这次话没说完,她眼前场景忽然破碎,四周景物飞驰倒转,距离糟老头子越来越远。 失重感过后,重新脚踏实地,她已落到了摘星楼外。 谢青鸾光洁的额头上,青筋跳了跳,恨恨一跺脚:“糟老头子,你竟然赶我出门?我去把司天监的家底搬光,你可别怪我!” 第一卷 第11章 一团乱麻 黄昏时分,只睡了八个时辰的秦征,神清气爽,宛若重生。 他赤身躺在浴桶里,任由清凉的水花儿抚摸浑身每一处皮肤,嗅着房间里淡雅的熏香,舒服得直哼哼。 抬眼看了下,古色古香的屋子,小轩窗半敞,下方一个雕花梳妆台,几个暗红色原木家具,显得整个屋子简约而又富有诗意,似乎只差潘金莲对镜贴花黄了。 这是紫薇花魁的闺房? 秦征揉着眉心思索,只记得他被杨凤青敲晕,饿得肚皮直抽筋,在浴桶里醒来一次,一口气吃光了浴桶旁的八斤酱牛肉后,蕴神丹的药效再次发作,让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粗鄙的武夫啊,可惜了那十一头‘马化’,还没来得及喂养小火苗。 不过我睡了这么久,应该能躲过那个烂摊子了吧! 安抚那么多被‘马化’掳走的女子,光想想脑袋就要搬家了! 按照大宁官场规矩,有福一起享,有难各自飞,肯定谁安抚,谁负责。 一百五十六名女子,都涉及了灭门案,如今都已无家可归。 其中大多数还是奴籍,属于大宁财产,更是大宁朝廷的摇钱树。 一旦处置不当,她们摇不来钱,那么前车之鉴,就是给大宁财产造成严重损失,被判斩首的秦学渣。 关键‘马化’是个邪门淫贼,被它掳走的女子一旦怀孕,就绝不能流掉,否则女子必死。 等到这些女子大着肚子,想为朝廷摇钱也摇不来了。 到时负责此事之人,稍有不慎,就又是一个砍头。 这么大一口黑锅,谁爱接谁接,反正我秦柯南绝对不能接! 秦征打定主意,随手取过浴桶旁的铜镜,第一次打量现在的自己,却不禁精神一振,容光焕发。 镜中的十八岁少年丰神俊朗,英姿勃发,五官深刻如刀削,骨相硬朗如瘦虎,阳光硬朗的帅气扑面而来,天生一副所有渣男都要嫉妒的长相。 呵,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我秦柯南要主打人帅心善,才情无双,智慧过人…… 秦征心满意足地放下铜镜,在吃饱喝足,又养足了精神后,才终于磨刀不误砍柴工的,认真思索起心中那一团乱麻。 十二头‘马化’尽数被斩,我在此案中的表现三方瞩目,注定可以将功补过,甚至加官进爵了。 只是这个案子背后——嘶,不行,这口黑锅比安抚女子的还要大,不能乱猜乱管,谁爱管谁管! 关键是我穿越大宁,为何会带着请神仪式上的小火苗,见到前世课本上的‘马化’? 之前谢青鸾说我的情绪是饥饿,感应的岂不正是小火苗的情绪? 可‘马化’怕我,却又与小火苗无关。 之前‘马化’在教坊司作案时,悄无声息地杀光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动我,那时我可没有小火苗。 可秦学渣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官十八代,秦柯南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这能有什么关联,能都让‘马化’害怕? 秦征认真思索了良久,成功让脑中的一团乱麻,变成了两团乱麻。 鹰击长空,搏杀千里,蝼蚁之地,目及寸许。 下一步计划,抓紧修炼,喂养小火苗,争取掌握更多权利,否则这些隐秘,根本不是我一个井中之蛙所能窥见的! 秦征收敛思绪,坦蛋蛋的起身寻找衣物,却忽然惊觉,他的视野变得格外敏锐。 他当即内观识海,想看看小火苗的变化,却发现内观状态下,他的视野已经完全变了。 好像五感多了一感,让他对周围十余丈内事物的感应,有了一片全息视角,甚至能感应到浮动在周围空气中,那些色彩斑斓的天地灵气。 这就是神识? 秦征呼呼喘了两口粗气,心头怦怦乱跳——我秦柯南果然是个人才,竟然以九品炼精境的修为,修成了七品炼神境才有的神识! 嗯,此事也有学妹谢青鸾的功劳,得争取把她推倒,涌泉相报。 秦征继续尝试感应小火苗,小心翼翼地以神识牵引,唯恐步了杨凤青后尘,被小火苗烧成重伤,甚至直接被烧成植物人。 可惜,小火苗依旧稳坐识海,火光晦暗,火势萎靡,似乎风吹即灭,却是识海内那片无垠空间内,唯一的光。 这……还得多喂它点天材地宝,或者找杨凤青帮我多验几次工伤! 只是我没有踏入八品炼气境,提前修成的神识怎么用? 有机会问问学妹,凭我对她的救命之恩,一定得把她推倒,让她涌泉相报! 秦征嘿嘿地想着,却忽然借着神识,感应到有气息正快速接近他的小屋。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坦蛋蛋的自己,当即一把抓起浴巾,在屋门吱嘎一响之际,挡在下面充当马赛克,同时看向进来的人影。 入目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红裙女子,皮肤水嫩细腻,云鬓散乱在古典精致的鹅蛋脸旁,蛾眉皓齿,媚眼如丝,虽然还带着化不尽的疲倦与忧伤,却依旧难掩那份烟视媚行的妩媚风情。 女子纤腰袅娜,带着风姿绰约的妖艳身材,聘聘婷婷而来,一路暗香浮动,如后世的女星红毯上,清一色雕版印刷的网红脸中,忽然多了一股天然妩媚的清流。 秦征对她印象深刻——紫薇花魁,胸脯很暖…… 作为名满京城的教坊司花魁,她是全京城男人的梦想,常以性情开朗,言笑晏晏,熟练应对各种风月聚会,俨然成了教坊司这所大宁第一夜店的夜店女王。 然而此刻的紫薇花魁,在一脸疲倦与忧愁中,眸中却又多了几分慌乱与无助。 一路走来,径自褪去了身上红裙,跳着脚将长裙甩到一旁,全无往日的从容与慵懒。 火红的百褶长裙落地,她又慌乱地解开抹胸,弯腰褪去亵裤,快步走向秦征。 一身玲珑娇躯,曼妙曲线,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泛着白瓷般的光泽,峰峦叠嶂,璀璨夺目…… 秦征眼睛顿时直了,我……我去,你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第一卷 第12章 一口大黑锅 秦征不自觉扒着浴桶,抻长了脖子,眼中绽放出炽热的光芒。 浴桶内水声一响,却让紫薇花魁如受精小鹿一般,脚步一顿,双手抱胸,惊疑不定。 妩媚的小花魁愣了一下,神色中的疲惫忧伤,慌乱无助,瞬间带上一抹惊喜,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随即,她在秦征火热的目光中,扭捏地放下胸前小手,交叠在腰间,屈膝偎了一福。 “大人,你醒了?” 紫薇花魁脸蛋通红,却快步走到浴桶前,神色激动道:“锦衣卫的杨大人说,你至少得昏睡到明日……” 妩媚的小花魁取过一件轻纱搭在身上,就咬紧嘴唇盯着秦征,像是盯着全村最后的希望。 秦征却在以神识感应紫薇的过程中,终于明白了神识的妙用——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检测,让他顿时气血沸腾,杂念丛生,险些当场走火入魔。 他连忙收回神识,盯着近在咫尺的绝妙风景,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那轻纱薄如蝉翼,本是抹胸的点缀饰物,此刻挡在紫薇花魁的身前,却让她的浮凸身段若隐若现,更显诱惑撩人。 这特么,哪个干部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可惜,美则美矣,却已被打上了‘马化’的形状,只能看看了。 秦征心底叹息一声,凭借一身正气找回自我,声音却不自禁发颤:“你……要干嘛?” “奴家……没想干嘛呀,奴家只是要准备打茶围。” 紫薇低眉顺目,哀哀戚戚:“国子监的儒生来了,让奴家前去陪酒。可婢女小桃不在了,奴家只能匆忙进来梳洗,却不料冲撞了大人。” “打茶围?” 秦征一头雾水,什么情况,这时候还打茶围? 教坊司都被灭门了,只有这些花魁,还刚刚脱险,拿什么打茶围? 还有那群国子监的儒生,追星追傻了? 秦征不自觉又盯上了小花魁的身子,狐疑道:“现在什么情况?大理寺,锦衣卫,司天监,太常寺都有何章程,准备如何善后?” “朝廷的人都走了,只说让大人善后……” 紫薇火辣辣的身材骄傲耸立,头颅却深深低下了,怯生生道: “锦衣卫的杨大人说,姐妹们谁再敢哭,就砍了谁的脑袋,然后就让姐妹们等大人苏醒。” “大理寺的崔大人醒过来一次,说此案已经告破,善后与大理寺无关,也让姐妹们等大人安置。” “司天监的谢大人刚刚来过,帮姐妹们治了伤,但她说司天监不参与朝政,让姐妹们等大人做主,之后也离开了。” “太常寺的李大人刚刚也来过,也说善后之事由大人负责,让姐妹们等大人苏醒。可大人一直未醒,国子监的儒生反倒先来了……” 秦征听得瞠目结舌,心中一万头草泥马轰隆隆跑过。 我去你们大爷的吧,一遇麻烦都躲这么快? 尤其杨凤青,你这么安抚受害者,还特么是人吗…… 关键我睡了这么久,还是没躲过这个烂摊子? 现在让我善后,我拿脑袋善后? 秦征只觉得一口大黑锅,在空中飞了八个时辰,绕来绕去,还是稳稳砸到了他的脑门,砸得他头晕目眩。 不是我秦柯南无能,只是这些狗贼太狡猾! 只是秦征还在猝不及防,紫薇就已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 妩媚的小花魁眼圈泛红,孤苦无助,可怜兮兮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这副说哭就哭的本事,这是准备套路无知少年? 秦征以莫大毅力,将目光从小花魁身上挪开,若无其事道:“什么怎么办?一群不知情的国子监儒生而已,打发了便是!” “大人,那群国子监儒生都喝醉了,打发不了!” 紫薇紧紧抱着秦征胳膊,神色惶恐:“而且那些儒生最是下流,上次他们在翠云楼喝酒,只因那清倌人是罪臣之女,就把人家腿都掰断了,还把马球塞到了人家体内,又直接从二楼扔了下去!” 秦征感受着胳膊上那双小手的力度,也在感受小花魁的恐惧,不禁诧异道:“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紫薇泫然欲泣,彻底絮絮叨叨起来: “奴家是今晨获救的,锦衣卫的杨大人让奴家服侍你,奴家就一直在春衫阁伺候了,想等着大人苏醒,为姐妹们做主。” “可傍晚时国子监的儒生就来了,一共三十余人,都喝了酒,为首的还是国子监大儒张先生的弟子,户部侍郎左大人家的公子,左冲。” “左冲在国子监号称狂儒,最喜欢发惊世之言,做惊世之举,尤其是欺负奴家这等罪臣之女,手段最是下作。还总能师出有名,说是在为大宁震慑贪官。” “之前左冲就常来奴家这打茶围,当时教坊司有太常寺护卫,而奴家也是罪臣之女,因此对他不喜,就始终没有招待过他,让他对奴家颇为记恨。” “可这次左冲前来,教坊司已经没有护卫了。其他姐妹和那些青楼,勾栏的女子,还能提前躲到那群小尼姑的碧波苑,可奴家要照顾大人,却无处可躲。” “左冲说,如果奴家不陪好他们,就把奴家扒光了吊在城门前示众,让大宁所有官员,都知道做罪臣的下场。还说他们家有的是钱,足够买奴家的命。” 说到最后,妩媚的小花魁已经眼泪汪汪,抹着泪水道:“如果大人没醒,奴家都不知能不能活过今夜了!” 秦征静静听完,强行驱散脑中万头草泥马,抬眼看了看紫薇,尽量缓和语气道:“你先穿好衣服,今日教坊司关门歇业,不打茶围了!” 他娘的,我秦柯南总共工龄才两日,怎么碰上这么多破事。 第一天上班,教坊司就被灭门了,第二天,官学的小伙伴竟然还来砸场子! 左冲这个混蛋,是故意的? 关键我秦柯南刚摆脱死劫,还没来得及写诗装逼,也没来得及搞发明创造,就先挨了一黑锅,又来了这一闷棍。 真要是让左大公子把小花魁逼死了,他们家有钱,但我还怎么安抚其他女子。 这时,紫薇又抱着胸脯,泪眼婆娑道:“可如果直接关门,他们闹事怎么办?” 教坊司虽是风月场所,却被太常寺这个背后东主打造成了风雅之地,又派来护卫震慑,往来的名流还没人会为了嫖而不顾脸面,在此闹事。 而且花魁们各有才艺,声名远扬,仰慕者无数,总能巧妙利用手中人脉,在多方势力中周旋,甚至自主挑选客人,不至于沦为土匪窝里的女子,任人强睡。 只是国子监的左冲,左大公子却是个例外,正巧又赶上教坊司没有护卫。 不过秦征却是例外中的例外,闻言当即嗤笑一声:“去告诉他,今后教坊司由本官做主。谁敢闹事,统统扒光了吊到国子监外示众,让他尽情标新立异,惊世骇俗!” 随即,他在紫薇诧异的目光中,若无其事道:“跟他说清楚,本官就是那个在官学打得他哭爹喊娘,让他爹左道源上朝告御状,最后都不了了之的不学无术之徒!” 秦征没在此事上费神,转而又去想教坊司善后一事。 紫薇眸中却是泛起异彩,擦眼抹泪,长长舒了口气——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这位新任大人,不愧是传说中的官学一霸。 然而紫薇刚捡起散乱的衣物,准备穿戴好就去了打发了那群儒生,却又被秦征喊住。 秦征搓着下巴,眸光向外瞟了瞟,有些不怀好意道:“如果左冲他们闹事,会去碧波苑找那些小尼姑的麻烦吗?” 紫薇不明所以,忧心忡忡道:“他们不敢对佛门中人动手,嗯,应该也打不过。但左冲仗着家世向来跋扈,肯定敢砸了我们教坊司……” “那就好,不必理他了!” 秦征豁然开朗,笑得格外畅快:“他不是专门让你相陪吗,你就躲在这,别去管他!让他尽管闹事尽管砸,最好一把火烧了教坊司!” 紫薇更加疑惑,犹犹豫豫,讷讷道:“可是,如果任由他胡来,太常寺问责怎么办……” “太常寺问责也是问我,你担心什么!” 秦征不以为意:“把衣服穿好,老老实实等着!本官既然执掌教坊司,你们就都是本官的人,自然会保你们周全!” 如果保不住你们周全,我秦柯南脑袋也危险了。 不过要安置教坊司内这些女子,最大问题就是她们的奴籍,也是她们属于大宁财产的身份。 而要改变她们奴籍,其一需要有人花钱为她们赎身,其二则是太常寺许可。 既然这次左大公子赶上了,正好先薅薅他的羊毛。 秦征越想眼睛越亮,然而他的安抚,却让紫薇会错了意。 我们都是他的人? 妩媚的小花魁见秦征笑得自信,想着新任大人出身当今陛下的宣和苑,神色中的慌乱渐渐消失,也不禁握紧了小拳头,重重嗯了一声。 随即,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做出了天大的决定一般,在秦征炽热的目光中,玉腿一抬,“哗”的一声迈进了浴桶。 “大人,奴家先伺候你沐浴更衣,之后还有事相求……” “你别……这里太挤!” 秦征盯着那几乎凑到嘴边的玲珑娇躯,呼吸一沉,又话锋一转:“你说吧,什么事!” 小姐姐,我只是九品武夫,还不能破身,你这挤来挤去的,我把持不住啊! 关键是,你还带着‘马化’的形状…… 秦征没了安静看美人的兴致,匆忙抓着马赛克起身,光着屁股转圈找衣服,只觉得比妩媚的小花魁还要局促。 “大人,你也嫌弃奴家了?” 紫薇眸光一黯,神色瞬间萧索:“是了,奴家被那怪物掳走,除了那些不知情的国子监儒生,谁又能真正不介意呢!”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抽抽噎噎:“锦衣卫和大理寺的官人们,连奴家奉的茶都不肯喝。大人嫌弃奴家,也是情理之中……” 我没嫌弃你,我只是嫌弃‘马化’啊! 秦征哀其不幸,却神色肃然:“我没有,我只是嫌太挤。我衣服呢?” “大人,您是教坊司的大人,是奴家最后的依靠了!” 紫薇屈起膝盖,脑袋埋进两腿间,低声道:“奴家这次被一个小尼姑所救,根本没被那怪物糟蹋,只是,奴家想了好久,也不知该如何让人相信……” 她双肩抖动,身影落寞:“奴家想请司天监的谢大人用望气术帮忙证明,可谢大人高不可攀。奴家也想请大人……可大人也对奴家如避蛇蝎。” 秦征还在凭一身正气压制邪火,闻言不禁愣了一下。 难道‘马化’失手了,紫薇真被一个小尼姑所救? 否则她此时谎言,司天监一个望气术就可识破,有何意义! 可小尼姑自己都被‘马化’掳走了,还拿什么救别人? 特么的,整个案子都古怪,多个古怪的小尼姑也没什么! 关键这种破案子,狗都不管,我秦柯南也绝不能多管。 秦征想到这里,当即温和一笑,笑容和煦:“本官信你,你别胡思乱想!” 我秦柯南对这破案子没兴趣,只想按原计划给你们善后。 反正你们已经不适合教坊司了,就当明星退圈! 秦征心思急转,却猛地一握拳,险些敲上自己命门,又缓缓松开。 “大人如果真信奴家,就不会如此了!” 紫薇一把揭开了秦征的马赛克,妙手芊芊,神色扭捏:“奴家伺候大人,早都看过不知多少次了。那时奴家就想着,或许可以请大人帮忙,替奴家证明……” 秦征狗带了片刻,却是早已热血沸腾,一个头两个大,当即夺回马赛克,轻斥道:“别洗头,别乱弄!” 小姐姐,你这销魂手我把持不住,你想的办法我现在也无福消受…… 等我晋升八品,就让你哭着喊饶命! 他匆忙低头,做柳下惠君子状,却发现低头看到的风景更难把持。 随即抬头,目光平视,君子坦荡荡的盯着妩媚小花魁的胸脯。 镇定镇定,我秦柯南一身正气,看山是山,俩山也是山。 当务之急,得先给左大公子套牢,之后才能放心的看,放心的吃! 猛地,秦征灵光乍现,豁然起身,险些一棍捅破天,却咧嘴笑了起来:“有办法了!” 第一卷 第13章 谁的黑锅 夜黑风高,秦征跳出了春衫阁的小轩窗时,早已穿戴整齐,衣冠楚楚。 一身黑色官袍,圆领宽袖,镶金色滚边,配白色中衣,深蓝色腰带,既是柔软轻便,合体舒适,又颇有庄严肃穆之感。 他在夜色下向上招手,低声唤着:“快点!” 一身火红长裙的紫薇花魁小脸通红,从小轩窗内探出脑袋,磨磨蹭蹭,终于闭着眼睛纵身一跃。 妩媚小花魁提心吊胆,只觉得风在耳边狂吼,但只是片刻,屁股就已稳稳着陆,被一双大手托住。 “大人,现在怎么办?” “跟上我!” 夜色下,秦征带着紫薇穿廊过院,像一对狗男女偷腥,鬼鬼祟祟到了教坊司最中心,也是制高点,醉风亭。 从醉风亭可以看到整个教坊司的格局,外围是十二座雅阁环绕,分属教坊司十二花魁,再外围则是零散小院,本是教坊司的婢女,护卫等人所住。 不过此刻教坊司,只有春衫阁和碧波苑还有灯火,左冲等国子监儒生在春衫阁饮酒,其他一百多名女子,则聚集在碧波苑,靠一群小尼姑严阵以待! 秦征指了指另一处昏暗之地,水榭阁,向紫薇低声道:“好了,你过去藏起来吧!” 紫薇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道:“大人,你到底想干嘛,奴家有些怕……” “怕也得去!别忘了约好的事!” 秦征虎着脸回了一句,随即借着夜色掩护,进了醉风亭,他的官房里。 再出来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两桶火油,一路潜回春衫阁,爬上了屋顶。 可惜,我的小火苗不能用,否则哪用这么麻烦…… 秦征揭开一角青瓦,同时催动神识,终于弄清了春衫阁内的情景。 一共三十余名国子监儒生,聚成一圈,以分餐制的小桌饮酒,都已醉得东倒西歪。 左冲高居主位,一身月白色长袍,头戴金冠,腰悬宝玉,加之高鼻薄唇,显得高贵冷傲,很是不俗。 不过此刻他也是醉眼朦胧,正旁若无人地指点江山。 “最多再给紫薇娘子一刻钟,一刻钟后她不出来,我们就把她拖出来!” 左冲大着舌头,气势汹汹:“一个罪臣之女,竟敢对老子阳奉阴违,她当老子是什么?这次正好,师兄们玩过之后,就把她扒光了吊上城门,叫朝中这些尸位素餐之辈都看看,这就是罪臣妻女的下场!” 一个儒生摇头晃脑:“左兄所言极是!我大宁为人族唯一净土,奈何朝堂俱是尸位素餐之辈,以至于我等明珠暗投,怀才不遇,如何是好?” 又有儒生怒发冲冠:“朝堂第一废物,就是大理寺卿崔光远!儒法兼修,不伦不类。若非因为他得罪了白鹿书院,我等圣人门徒,岂会不得儒家真传!” 左冲一顿酒杯,吸引来所有人注意,才冷笑开口:“崔光远身受重伤,大势已去!诸公不会给他养伤的机会,必会在大理寺毫无作为上大做文章!他这次轻则让出大理寺卿之位,重则革职查办,充军流放!” 这一下,在场儒生顿时纷纷侧目,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崔光远如果倒台,那崔府小娘子呢,会不会充入教坊司?之前家父上门提亲,崔府小娘子竟然还瞧不上我李家!” “师弟,你醉了。崔府小娘子进了教坊司,还不是任我等揉圆捏扁了玩?但崔光远这等高官倒台,必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空出一大片位置,这却是我等出仕的机会!” “左兄,此话当真?如果崔光远倒了,我等是不是也有机会进入白鹿书院,得圣人真传?” 一声询问,顿时又将所有人目光,齐齐拉向主位上的左冲。 “你以为我戏耍你们?你们以为我是谁?” 左冲打着酒嗝,大拇指敲着胸膛,傲气凛然:“我父,当朝尚书。我师,天下大儒。家兄,当朝驸马,家姐,天下第一才女!我需要用假消息哗众取宠?” 有儒生见左冲露出怒意,当即站出来打圆场:“左兄,时间快到了,把紫薇娘子叫出来吧!那秦征已身受重伤,管他是死是活,我等又何必怕他!” “你以为老子会怕姓秦的?怕他一个丧家之犬?一个西北破落户?” 左冲啪的一下将酒杯摔得粉碎,勃然大怒:“秦征狗贼,不过是仗着陛下念旧,才敢为祸官学!现在陛下身在青州,老子借教坊司案稍一运作,他还不是要被判斩首?” 他余怒未消,继续道:“这次老子没一口气要了他的命,就是在等崔光远倒台,趁机进入大理寺,之后再好好收拾他!此事已在筹划,你以为老子是妄言不成!” 说罢,他又横眉冷目,颐指气使:“走,先把那小娘皮拖出来耍耍!她父就是大宁罪臣,今日我等正好为大宁讨个旧债!” 这一次,一群人再无异议,纷纷摇摇晃晃起身,附和声此起彼伏。 …… 春衫阁内的众人群情激愤,屋顶上的秦征也听得津津有味。 教坊司这种地方,收集情报倒也不错,起码能了解些明面上的消息。 原来崔光远儒法兼修,得罪了儒家正统白鹿书院,如今还被朝中诸公针对,岌岌可危。 之前秦学渣被判死刑,竟然也跟左大公子有关,而陛下始终没有出面,原来是跑青州画画去了。 可惜我秦柯南出身宣和苑,皇权势力里嫡系中的嫡系,却碰上这么一个陛下,真正成了宁为鸡头,不做凤尾的典型。 而且还是全京城最大的鸡头。 不过你们一群混账,既然要在我的鸡场放肆,那我就给你们助助兴! 秦征当即顺着瓦缝,向下方一条粉红色的帷幔倾倒火油,随即一吹火折子,在那如烟头般的火光一闪之间,直接丢向了浸满火油的帷幔。 火苗腾得一下蹿了起来,席卷春衫阁内其它姹紫嫣红的帷幔,将阁内地板,用餐小桌都映照得通红。 下方的一众儒生还没走出多远,看到火势瞬息而起,当即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谁这么不小心,碰倒了烛火!” “少废话,先救火,免得我等落个纵火行凶的罪名!” …… 儒生们沸沸扬扬之际,左冲排众而出。 “纵什么火,行什么凶,一个破落阁子而已,烧了又如何!” 左冲面对不断席卷的火舌,挥手打断了众人喧哗,不以为意道:“就算是老子放的火,老子烧到谁了?对谁行凶了?这火烧得正好,正合老子心意!” 他漫不经心,继续道:“不必理会,先趁着火势不大,把那小娘皮拖出来!烧的这点破砖烂瓦,我左家赔!本就想先给姓秦的一点颜色瞧瞧,这火一烧,反倒省得老子亲自动手了!” 说罢,他毅然离去。 儒生们听到左冲主动出头,也都有了底气,杀气腾腾奔向紫薇花魁的闺房。 秦征却在屋顶淡然看着他们离去,当即将整桶火油直接扔了下去。 你们想要赔钱了事,可我想要你们的命啊…… 秦征随即打开另一桶火油,在屋顶纵跃如飞,以火油牵引火势,在整座春衫阁洒下一道道火油线,只等火势一起,就会四处开花,救无可救! “轰!” 终于,火油桶猛地炸开,火舌四溅,春衫阁顿时火光冲天,烧得木板与桌案如烈火烹油,滋啦啦作响,空气扭曲变形,氤氲出道道褶皱涟漪。 浓烟滚滚中,熊熊烈火长驱直入,席卷整个春衫阁。 一道道火油线正在左冲等人前方,被火舌溅射,瞬间成了一道道火墙,烈焰冲天,吞噬着周围一切。 这一下,左冲等人置身火海,彻底醒酒了! 有儒生重重喘着粗气,歇斯底里:“怎么回事,谁放的火!” “先离开这里再说!” 左冲环顾四周火海,太阳穴突突乱跳,强自镇定道:“放心,只有这一处起火,就算整个春衫阁烧光了,我左家也担得起!” 只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此时已经没人回应,都在找机会突围。 左冲也没了去拖小娘皮的兴致,当即尾随众人,连滚带爬地向外逃窜。 …… 屋顶上,秦征倒完最后一桶火油,却再次纵越急奔,返回醉风亭官房,又取出两桶火油。 既然要以我的鸡场给你们助兴,一个春衫阁怎么够! 可惜没有空间类法宝,否则我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学妹谢青鸾应该有,要抓紧推倒了,免得夜长梦多。 秦征念头闪烁间,来到春衫阁旁的听雨轩,如法炮制,继续纵火。 不过这次他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可以肆无忌惮地倾洒火油,走过之处,皆有火势燎原。 只是秦征烧完听雨轩,却忽然感觉好像被一道目光注视,若有若无,转瞬即逝。 有京城强者盯上我了? 不至于,盯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鸡头干嘛! 秦征定了定神,没多犹豫,继续纵火。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左大公子被秦学渣毒打那么多次,还不知悔改,甚至还想进大理寺报复,不斩草除根怎么行! 只要将火势控制在教坊司内,此事就毫无隐患! 秦征边想边做,忙碌在教坊司中心,而教坊司东北角,杨凤青拄刀而立,带着一脸被小火苗榨干了的疲惫,正盯着秦征的一举一动。 他身后的黑暗里,一道身影出现,却是个五短身材的车轴汉子。 车轴汉子抱拳施礼:“大人,查过紫薇花魁了,毫无古怪!” “我们也没查出她的古怪?” 杨凤青轻轻咳了两声,疲惫道:“算了,风口浪尖之际,不宜节外生枝。她既然没有恶意,就不必理她了,让司天监自己盯着吧!” 车轴汉子躬身称是,又眺望教坊司,微微皱眉:“大人,这小子要下狠手了,恐怕是想对这些儒生斩尽杀绝,要不要阻止他?” “这些儒生没一个好货,死了也就死了,为何阻止?” 杨凤青眯眼打量一下,挥手点指道:“你去东南方向,帮他放火!但要小心点,别让火势烧出教坊司,伤了京城百姓!” 当即,车轴汉子小短腿轮成了风车,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教坊司西南角,谢青鸾迎风而立,眸中青光湛湛,也在眺望教坊司。 讨厌鬼怎么总惹事,刚醒来就要火烧教坊司,还想烧死这些儒生。 这些儒生死有余辜,可讨厌鬼就不怕事情败露? 谢青鸾踟蹰片刻,当即在空中竖起剑指,脚下的小鹿皮靴顿时无风自动,带着她随剑指而行,同样直奔东南方向。 我在风口放火帮他,需得小心一些,免得火势不好控制! 谢青鸾心思电转,一路飞驰,玉指不时拍向腰间的银色小包。 银色小包内似有无穷空间,不断飞出一簇簇火焰,如火种般安静地留在原地,蓄势待发。 她自西南角绕着教坊司飞到东南,一簇簇火焰也随她形出了一道大弧形。 谢青鸾对她从司天监搬出的法宝很是满意,正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可就在这时,东南风骤起,让她留下那一簇簇火焰瞬间升腾,狂躁无比! 大火自西南划着弧形连到东南,竖起火墙,包抄着教坊司,一路向西北横推,俨然已经失控。 谢青鸾脑中一懵,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车轴汉子也在打量火势,脸色逐渐僵硬:“我只是鼓荡风势,还没放火呢,火势怎么会失控?” 教坊司内,左冲灰头土脸,刚逃出听雨轩,就看到横推而来的大火,心头一沉,我左家担不起了! 教坊司潇湘阁屋顶,秦征看着摧枯拉朽,已然失控的大火,却猛地环顾周围夜空,怒不可遏。 特么的,到底是谁要害我! 第一卷 第14章 甩锅 教坊司的夜空,火势狂暴,势如破竹,所过之处尽是焦土。 秦征无暇愤怒了,迎着滚滚热浪,如脱缰野狗般冲向水榭阁。 他已经看到,大火摧枯拉朽,已经烧塌了水榭阁一角,而紫薇花魁却正被他安置在水榭阁。 急切之间,他一把撞碎了水榭阁雅致的院门,在滚滚浓烟中四处寻找。 小花魁不会这么倒霉,直接被大火缠上了吧…… 秦征心头发虚,神识却猛地感应到,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正仓皇逃出水榭阁破碎的院门。 他当即追了过去,看到灰头土脸,鼻尖冒汗,正提着裙摆小跑,惶恐无助的小花魁,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活着就好,活着我就不用内疚了…… 秦征一把抄起小花魁腿弯,抱着她向碧波苑狂奔,那里还有教坊司其他女子。 紫薇抚着胸脯气喘吁吁,焦虑道:“大人,怎么会突然起火?” “左冲丧心病狂,纵火行凶!” 秦征随口应付,一路被大火追着屁股跑,心头更是七上八下。 到底是谁在暗中火上浇油,害得我计划失控! 如果那些女子被这把火一波带走,那我——就按原计划,全往左冲身上推。 关键如果火势控制不好,烧到教坊司外,烧进京城,甚至皇城,那我推给谁都没用,只能壮志未酬,先上刑场了。 水火无情,下次绝不能拍着屁股做决定,尤其是小花魁的屁股。 秦征又无奈地拍了拍屁股,却忽然感应到,前方那逼人窒息的热浪中,陡然传出一股清凉之意,继而有水花声响起。 随即,他看到被火舌舔舐的碧波苑,一道道水浪冲天而起,如同一个环形喷泉,一点点舒展,形成一片水幕,从外围包裹着整个碧波苑。 水幕在火舌下雾气缭绕,却让烈火不能侵,浓烟不得入。 秦征瞠目结舌,什么神通,能沟通地下水脉? 紫薇却忽然激动起来,指着碧波苑惊呼:“是小尼姑!” 妩媚的小花魁跳下地面,脸色如冰雪消融,振奋道:“小尼姑一昏迷就这样,身上有水雾保护,连怪物都伤害不了!” 小尼姑这么多水? 趁她在教坊司,把她弄昏了试试…… 秦征畅想了下,又顿时醒悟——这是‘马化’案背后的隐秘,幕后的水比小尼姑的还多,绝不可深究,免得再惹火烧身。 “你先躲进去!” 秦征又夹起紫薇,一路快跑,将她丢进水幕,自己也在雾气下舒服了喘了几口粗气。 这时,噼里啪啦燃烧的火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嘟!嘟!嘟!”的铜哨声,此起彼伏,如一群夜莺啼鸣。 秦征心头一亮,锦衣卫来了! 不愧是监察百官,侦缉情报的大宁好鹰犬,响应就是快! 念头闪烁间,只见右侧火海翻腾呼啸,杨凤青脚踏火浪,自火海中冲出,如一个盖世英雄,一步踏到了秦征身旁。 随即,杨凤青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神色萎靡得像是被女妖采补了几百遍,鹰眼都不锐利了,却死死盯上了碧波苑的水幕。 秦征被杨凤青的神色吓了一跳,我的小火苗对他伤害这么大? 他斟酌一下,才明知故问地关切道:“大人,你怎么受伤了?” “本官怎么受的伤,你不知道?” 杨凤青面色不善,随即恍然地呵了一声:“呵,你当时昏迷不醒,还真不知道!” 他又连连咳嗽几声,骂骂咧咧:“合欢宗这群小妖精,都他娘的庸医!害老子陪她们折腾了半夜,伤势竟没一点好转!” 秦征呆了呆,合欢宗的小妖精会治病? 这时,他左侧火海也突然轰隆一声,如被巨斧劈开,火势被逼向两边,在中间炸出一条通道,任由火势翻卷,也始终无法愈合。 谢青鸾从中御空而来,衣袂飘飘,裙摆招摇,如神女降世,姿态十足,款款落到秦征侧方。 秦征神色一喜,快步上前:“青鸾,你也来了?” 如今有锦衣卫控制火势,又有学妹的望气术相助,那无论是谁在暗中火上浇油,我都能按原计划从容行事,再把暗中人揪出来了! “你别过来,你要叫我谢大人!” 谢青鸾傲娇的小脸一慌,连连后退几步,指着地面,警惕道:“你不许离我这么近,以后没我允许,都要在我一丈以外!” 每次被这讨厌鬼靠近,都准没好事。 要不是这火与我有关,我才不来呢! 冷静,不能让讨厌鬼看出破绽! 谢青鸾腹诽几句,又紧绷小脸,昂起下巴,先声夺人:“你的礼仪,都是长公主所教,怎么还总是这般无礼?” 秦征挑了挑眉,你个鼻涕虫,还敢非议长公主? 先不跟你计较,等解决了眼前麻烦,就给你推床上,让你哭着喊爸爸! 可他随即就发现,两人都是云淡风轻,对教坊司火势毫不在意,反而对碧波苑的水幕议论纷纷,又不禁狐疑起来。 秦征凑头上前,试探道:“两位大人,你们是为这个能沟通地下水脉的神通而来?” “五行法术而已,有何稀奇!” 谢青鸾不自觉傲娇起来,淡淡道:“我等风水师,都可在一屋一室,一阁一院内布控风水,防患未然!传闻我司天监大师姐,更是曾以整个京城的建筑布局,操纵地水风火,无往不利!” 秦征怀疑她吹牛,没搭理,免得她继续吹。 然而就在这时,教坊司内忽然一阵猛烈晃动,地动山摇,甚至让碧波苑的水幕直接如明镜破碎,水花溅射了一地。 火海中的空间也一阵扭曲,像是空间被割裂,出现无数道鱼嘴形状的豁口,鱼嘴一张一合,空间恢复如常,却让大量火焰进入空间裂缝,不翼而飞。 瞬息之间,教坊司内的火势一崩,如烟花炸开,零落成一处处不成气候的余烬,在残砖碎瓦中忽明忽暗。 整个教坊司,顿时只剩一片残骸废墟,碧波苑成为唯一幸存的建筑。 秦征震撼莫名:“这是什么法术?” “我司天监的风水阵!” 谢青鸾吹牛成功,喜不自胜:“你看,传闻是真的,这就是我大师姐以整个京城建筑布局,操纵地水风火的手笔!” 秦征环顾周遭,又狐疑道:“这是风水阵?这明明是杀阵!” “好人可救,恶人当诛,谁说风水阵就不能杀人了?” 谢青鸾面色清冷,淡淡道:“凡人医馆,宁肯救一万个坏人,也不会救一个穷人,但我司天监不同!我司天监治病救人,不论贫富,铲奸除恶,不计尊卑!” 她瞥了秦征一眼,又不屑道:“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也就你这种不学无术之徒,才会以为我司天监只懂炼药,不懂杀人!” 秦征审视了谢青鸾一眼,你一个清冷傲娇的鼻涕虫,竟然还有这副杀伐果断的性子? 看来学妹推倒计划,得注意点手段啊…… 他漫不经心,又揶揄道:“那之前京城灭门案时,阵法怎么没有发威?” “阵法终究是死的,没人操控,如何发威?” 谢青鸾板着小脸,以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口吻道:“此次阵法启动,是大火改变了此地的风水布局,但之前那怪物又没放火!” 她随即脸色一苦:“可惜,大师姐失踪了,如今这覆盖整个京城的绝世大阵,也只能被动应对险情……” 这时,杨凤青终于从碧波苑收回视线,看了眼两个在火宅现场闲聊的狗男女,轻咳一声:“两位,该救人了!” 这个臭小子,就算是你主动放火,无心救人,好歹也得做做样子啊! 杨凤青腹诽一句,向着教坊司外招了招手,大群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当即响应,直接冲入此时的教坊司遗址。 秦征对救人兴致缺缺,巴不得多拖延一会儿,等里面的左大公子咽气,再进去寻找暗中火上浇油的人的线索。 不过此刻事不可为,他也当即改换托词:“两位大人,我教坊司刚逢大难,人丁寥落,这火起得着实古怪。还望锦衣卫兄弟救人时小心些,别破坏了现场。” “古怪?” 杨凤青扫了眼秦征,不动声色道:“哪里古怪,你有何发现?” 他心头踟蹰,这火虽然是这小子先放的,但如果被他发现,火势失控跟我锦衣卫有关,岂不误会了? 谢青鸾也不自觉握紧了小拳头,讨厌鬼发现这火跟我有关了? 在两人殷切的目光中,秦征侃侃而谈:“锦衣卫监察百官,应该知道,里面还有一群国子监儒生,这火跟他们脱不开关系!” 杨凤青和谢青鸾各自心头一松,能把这火推给国子监儒生也好。 秦征却不明所以,又振振有词:“不过卑职查看火势,却发现总共有两处起火点,一处在国子监儒生饮酒的春衫阁,一处却正在风口,教坊司的东南角!” 他迎着两人震撼的目光,心中大为满意,继续道:“凡走过,必留痕!两人大人,不妨跟卑职一起,去东南角查探一番,也好做个见证!” “查探……你查什么查!” 谢青鸾猛地绷起小脸,训斥道:“这是我司天监大师姐布置的阵法,是你能随便查的吗?你一个小小九品协律校尉,真查出什么,你担得起吗!” 杨凤青错愕一瞬,不知谢青鸾为何替他说话,却还是面色冷峻地附和:“不错!司天监阵法事关重大,不可乱查!此火既然与那群儒生有关,那就先查他们!” 秦征愣住了,你们两个一唱一和,这是为了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