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我抢了朱重八饭碗》 第一章 老爹造反 耳边充斥着哭喊声,王鼎睁开眼,只见远方火光摇曳,有骑马的士兵来回厮杀,有瘦弱的村民拿着竹竿木棍抵抗,周围乱糟糟的一片。 是做梦?还是鬼打墙? 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武功山上宿营,怎么一觉醒来来到这地方? “贼子,休逃!” 一个骑马的士兵用长枪挑着血淋淋的手臂,大喊道:“贼首已逃,尔等愚民还不束手就擒!抵抗者杀无赦!” 王鼎瞧见火光中滴着鲜血的手臂,一脸惊恐,喃喃自语道:撞邪了!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身边拿着竹竿木棍的村民前仆后继地往前涌去,对面是手持弯刀的骑兵,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厮杀。 没人回答王鼎,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血光,有人泪流满面,哭爹喊娘,仍然拿着木叉竹棍挡在前面。 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在面前倒下,王鼎下意识扶住对方,少年挣扎着抬起头,惊恐地喊道:“殿下,逃,快逃!” 紧接着气绝身亡。 逃? 王鼎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双手,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神情呆滞。 身后一个老头冲到跟前,只见他害怕得直摆哆嗦,拿着一根缺角的木棍护在王鼎前面。 “殿下……殿下,老臣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会让鞑子伤您一毫!老臣,老臣定能护您周全!” 老头颤巍巍地举着木棍,作势就要上前。 王鼎长吸了一口气,渐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老头惊惧模样,赶忙抓住对方的衣角不让他上前送死。虽然满脑子的疑问,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周围乱糟糟一片,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更不是恶作剧,自己极有可能遭遇时空乱流了。 想到这里,王鼎迅速冷静下来,前面乌黑黑的一片,喧闹声中能判断出是在厮杀,而自己这方是弱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王鼎拉着身边的老头,喊道:“咱们先走!” 老头转身,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看样子还没回过神。 王鼎见他这模样,心中一凉,这老头看样子是被吓住了! 就在他暗暗着急时,一个浑身满是鲜血的大汉逆着人群从前面冲到跟前,叫道:“殿下,君上中箭了!” “什么?”王鼎还懵逼着,身边的老头倒是先大叫起来:“君上乃是天人下凡,区区凡俗之物怎伤得了他?金乌将军你莫要说谎!” “我樊二怎么敢骗范丞相你呢?殿下,趁着鞑子还没发现,咱们逃吧!” 说着,这个自称樊二的大汉让开身形,身后是几个面色仓皇的农家汉,其中身材最高大的那人背着一个穿黄色袍子的中年人,只是那黄袍子竟然还有几个补丁。 王鼎已经猜出那人就是所谓的君上了,而照他们的意思自己还是个殿下,只是现在正在被人追杀? 顾不上为什么一个君上一个殿下穿着如此古怪,更顾不得所谓的丞相一副算命打扮,王鼎拉着身边的老头转身往深山里逃。 半炷香的功夫,身后黑压压的追兵突破阻碍,沿着雪地上的脚印穷追不舍。 …… 千山暮雪,一轮皎月悬在空中,无边际的松林寂然无声。 山神庙前,王鼎看着自己一身黄色袍子,满脸忧愁,半天后才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穿越了?还被追杀? 王鼎有些难以置信,这两天融合了原先宿主的记忆后,他知道原主也叫王鼎。不过在这之前,原主还有个古怪的名字:王二五。 王二五的身形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大小,原先是太平村地主家的傻儿子,现在成了造反军的太子殿下。 至于为什么会完成这种身份的转变?原因出在他那完全不靠谱的老爹身上。 在王二五的记忆中,自家老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土财主,但占据他身体的王鼎可知道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可一点都不简单。 便宜老爹叫王老三,出生穷苦,靠着贩卖私盐完成了原始积累,紧接着入赘村里殷实的地主家,背靠老丈人家里财力,在短短几年内成为远近闻名的土财主,更借此一举成为太平村的保长。 放到现代,这经历相当于凤凰男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 可这便宜老爹不知怎的,干了件即使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王鼎,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牛逼的事情,竟然带着太平村的百姓公然造反,还称帝立国了。 据说是半年前进城向官老爷缴纳赋税时,受到官员的欺辱和压榨,一气之下玩起了皇帝年年做,今年到我家的戏码。 更古怪的是王老三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操作,先是鼓捣出“假龙沉,真龙升;王遗子,降太平”的把戏,自称梦到天赐三卷神书,山河将会易主,紧接着又折腾出“鱼肚藏书,河洛显灵”的骗人闹剧。 最后还自封为帝,建国大圣,年号圣元,册封自己的婆娘为正宫皇后,原本打算弄出个后宫佳丽三千,最终在正宫皇后强大的武力干预下,只能勉强找几个熟络的老妈子充当宫女。 王二五也被改名叫做王鼎,有事没事叫下自家儿子,自称为“问鼎”,正儿八经地为皇位继承定下传统,特别声明皇位只能传给嫡长子,对外则声称吾儿王鼎有大帝之资。 这是多大的脑洞才能想出的操作?令王鼎无语的是这奇葩操作最后竟然把太平村几百来户人家唬住了,全都拉进了造反的浪潮里。 一直出馊主意的酸秀才范老头领了个丞相头衔;世代贩酒的酒鬼樊二是金乌将军;带着三四闲汉杀猪的屠夫是平山大将军……太平村里凡是稍微有点武力值和有些话语权的,都有了“显赫”的官身。 王鼎不得不佩服便宜老爹的政治水平,一碗水端平,人人分汤吃肉。 这一番折腾下来,太平村就成了个抗捐抗税的独立王朝。幸好是在乱世,朝廷政体腐败,消息闭塞,王老三一时半会也没弄出什么大动静,没了繁重的苛捐杂税,太平村里的人度过半年自得其乐的日子。 只是无论在乱世还是盛世,造反都是个高危职业。这不,大半个月前官兵就来围剿太平村,于是太平村不太平了。 刚接受完记忆的王鼎不得不感叹,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年头穿越真是个技术活,自家便宜老爹倒是个人才! “殿下,殿下,君上快不行了!” 庙里传来急促的哀嚎声,王鼎顾不得胡思乱想,赶忙进去见秀翻天的便宜老爹。 第二章 天书遗言 眼前的山神庙并不破旧,香火还算鼎盛,即使大家在逃命中,还有人弄来两三个野果供奉给山神老爷。 在山神像后头搭着个临时木板床,躺在上面的中年人就是王鼎的便宜老爹王老三。 “鼎儿,鼎儿在吗?” 王老三面色如霜,挣扎着抬起仅有的一只手。 王鼎上前握住,只感觉手掌粗厚冰冷,不知怎的一时间竟也有些难受。 前世在孤儿院里长大,自小没体验过什么比较深刻的关怀,所以青年得意后就开始放浪形骸。直到有一天突然晕倒,在医院中检查出患有可以用自己名字命名的罕见绝症。 于是开始及时行乐,没曾想一夜宿营后来到元末,还有了个便宜老爹。 “鼎儿莫要伤心,朕心率不齐,怕熬不过今天,你是个宅心仁厚的孩子,不用说安慰话。为父本是粗鄙村夫,一年前于梦中遇仙师传三卷天书,然时不假我,现将三卷天书一并传你!” 说到这,王老三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与此同时,樊二等人也眼睛放光,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书。 反倒是丞相范老头面色忧愁,冷着脸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王鼎心中有太多疑问了,但知道这时候带着耳朵比张嘴重要。 王老三见此间只有父子二人,这才开口道:“天书三卷,上卷曰《赤脚医生手册》,可收人心;中卷曰《农田水利实务》,可足仓廪;下卷曰《民兵训练教程》,可平天下。” “凡是我天家子弟,务必熟稔上卷,知晓中卷。至于下卷涉及军事机要,非储君不可读。此三卷天书为父放在你娘那里,鼎儿,你熟读之后万万不要带在自己身上,以防外人窥探,切记切记!” 王鼎听到这三卷天书的名字,心头一震,忍不住就要开口对暗号。便宜老爹的面色却突然变得潮红,急声道:“范丞相,范丞相!” “臣在。”范老头和樊二等人从外面进来,扑通一声跪在王老三跟前。 “丞相可还记得当日鱼藏书中内容?”王老三双目怒睁,仿佛下一刻范老头要是回答错误他就要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臣记得!”范老头磕头道,“假龙沉,真龙升;王遗子,降太平。” 王老三满意地点点头,大笑道:“好!好!望尔等今后忠心辅佐吾儿,他日尔等必然位极人臣,子孙后代荣华富贵延绵不绝——” “吾儿,有大帝之资!”王老三单臂指着王鼎大吼道,话音刚落,气息便断了。 “君上!君上!”范老头和樊二等人跪地嚎哭。 王鼎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几天的经历带给他太多疑问了,好不容易等到便宜老爹苏醒想问个明白,结果还没张口便宜老爹就扔下更大的疑问撒手人寰? 坑儿啊!你是秀完一辈子啦,可这么大的烂摊子谁顶得住? 王鼎郁闷至极,看着王老三自信的神情,叹了口气上前将他双目阖上,也不知道这个便宜老爹是不是真的穿越者? 如果和自己一样,那怎么都不会干出建国称帝这种找死的勾当出来,即使想当皇帝也应该苟着发育,而不是当出头鸟找死,王鼎真的想不明白。 范老头则开始收殓尸身,覆盖上黄布,场面弥漫着浓浓的颓丧悲怆。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简单国丧了,皇帝驾崩只有四五个臣子和一个临危授命的“王大帝”。没有皇陵没有棺椁,没有殉葬更没有守墓,甚至都不能生火。 樊二等人就在山神庙后头挖了个小坟,用山石斜刻着圣朝太祖之墓草草了事。 王鼎跪在墓前进行三跪九叩大礼,用范老头的话来讲:“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身处疲敝,然大礼不可废。” 将脸埋进冰冷的雪花里,接受现实的王鼎开始思考出路。作为被医生判死刑的人碰上穿越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心中自然是开心的,只是便宜老爹好死不死地整出建国称帝这场闹剧,却又让人欲哭无泪。 后面追兵不断,难道自己要成为活不过三天的悲剧人物? 抬起头,沉下心来的王鼎瞧着范老头樊二等人,神情忧愁。他可不是太平村里的愚昧村夫,此刻最担心的不是追兵,而是身边这几人。要是他们突然明白建国称帝就是场闹剧,那自己肯定必死无疑。 在王鼎看来,最危险的人就是“大丞相”范老头。从王二五的记忆中知道,这范老头年轻时习过武,念过书,也曾志在仕途。只是在鞑子统治之下,汉人士子想要出头比登天还难。尤其是元末科举的废除,更是让汉人士子无比绝望。 范老头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最终失去了施展抱负的机会,成了太平村里的算命兼教书先生。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被自家便宜老爹忽悠成白莲教的一份子。 王鼎是从王二五记忆中知道范老头和王老三是白莲教教众的事情,元代白莲教,组织松散,宗派林立,到了末期和弥勒教摩尼教融合,统称明教,王老三这支教派崇奉弥勒佛,宣扬“弥勒下生”的宗教谶言。 比起先入门的便宜老爹,读书识字的范老头在对教义的理解上显然更胜一筹,属于那种不用别人洗脑,自我催眠到底的那种,甚至反过来帮忙吸纳教众。 在王鼎看来,范老头这样的人已经可以归纳为重度精神病患者了。凡是古代科举上不如意的,脑袋瓜子都有些异于常人。 因此,这一路逃窜他时不时地展露自己“神奇”的地方,比如折腾个简易雪橇出来,就是为了敲打敲打范老头几人,以免这些脑袋不正常的家伙做出什么卖主求荣的行径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暗示”有没有起到作用,只能借着神佛忽悠下眼前这些人。祈求趁着这些人没清醒过来前赶紧逃出生天,以后天大地大,任自己遨游。 突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道破云声惊碎林中寂静。 王鼎双眼发直,一支箭从他身边穿过,直直插在身前的石碑上,颤巍巍的箭身不停地卸掉箭上的力量! 这要是实打实钉在背上,还不要人命? “拿雪橇!快跑!”顾不得其他,跳起身来的王鼎吼到。 范老头浑身一个激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羽箭吓了一跳,大喊道:“殿下莫慌!” 樊二等人迅速取下背后背着东西,是两根削得如同小船的竹棍,中间绑着麻绳。 “追!前面有贼子!” “快给老子追!不要放过他们!” 身后传来追喊声,范老头动作灵活,三下五除二绑好麻绳,回头瞧着渐渐逼近的官兵,脸色有些煞白,双脚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 王鼎看他这模样,立马清楚这老头关键时刻又要掉链子了。 忍着吐糟的心思,一脚踹在他屁股墩,范老头身形踉跄,不由自主地往前滑行。 于是奇异的一幕出现了,一个身穿长袍的老头在雪地之上,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那姿势,那走位,要多风骚有多风骚,要多妖娆有多妖娆。 樊二等人紧跟其后,身后追击的官兵瞧着望尘不及的身影,目瞪口呆,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混账!” 身着骑兵服的鞑子头领望着远去的身影,气急败坏地射出手中的羽箭,箭落在皑皑白雪中,摇晃着箭身,像是在嘲讽他们这些人。 “太可恶了,这群贱民实在太可恶!” 鞑子头领心中忿忿,挥动手中的鞭子,却想起战马还拴在山脚,于是一鞭子落在身旁卑躬屈膝的汉奴身上,汉奴后背皮开肉绽。 这几天,为了追王鼎等人,这个鞑子头领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最重要的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王鼎他们就会拿出雪橇,在雪地中飞奔如狐,最终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为了戏弄自己,怎么会这样吊着自己?绝对是,绝对是!这群贱民!”达鞑子头领破口大骂。 “啊!” 凄惨的叫声突然回荡在山谷,最后化作一声巨响。 “嘭!” 群鸟惊起,忽地落下。 听见巨响,鞑子头领心中一喜,挥着鞭子叫道:“贼子摔倒在山下,都给我冲!” 紧跟其后的十几个骑兵面对着白皑皑的山雪,面面相觑。 第三章 老娘是万人敌 松竹山中,王鼎从厚重的雪堆里爬出来,将撞得晕头转向的范老头樊二等人从雪坑里拉起。 王鼎前世也就在专门的场所练习过这雪橇,到了野外不规则的地形就只能听天由命。 原本精巧的雪具已经摔得稀巴烂,“拔萝卜”半天的王鼎靠着树桩气喘吁吁,瞅着还在后怕的范老头心中哀叹。 后头追兵跟狗皮膏药似的撵着他们,前方又不知去何处,手底下还有一群坑殿下的臣子,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开局了。 休息半炷香的功夫,王鼎站起身来,正准备招呼众人时,一声虎啸响彻山林。 “嗷!” 王鼎转头,只见一只肥硕的斑斓大虫从巨石上一跃而下,猛地朝他们扑来。 “快跑!”他脸色苍白,但反应过来后立马大喊。 也不知道这只老虎怎么吃的,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松竹山中吃得痴肥如猪。但不管怎么说,再肥的老虎始终都是百兽之王,撕掉几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老虎对山中的情况似乎很熟悉,王鼎感觉自己快跑断腿了,后面的胖老虎还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渐渐地,几人开始慌不择路地乱跑,王鼎突然一个脚滑,从雪坡上滚了下来。 他抬起头,只见那胖老虎摇晃着身子,一脸不善地朝他走来。 “我命休矣!”王鼎没有大叫,但心中早就把诸天神佛骂翻天了。 没办法,谁叫他们无缘无故把自己弄到这里来重新体验死亡呢?而且还要死在老虎的口中,光是想想,王鼎就一肚子憋屈。 胖老虎靠近王鼎,伸出大舌头对着王鼎娇嫩的小脸就是一舔。 王鼎只感觉脸皮火辣辣的,似乎要掉一层皮。胖老虎嗅了嗅王鼎,往前蹭了蹭虎头。 王鼎虽然没养过猫,但喜欢猫的他感觉这胖老虎的行为就像猫主子撒娇的模样,不由自主伸出手薅胖老虎的后颈毛。 夭寿啊! 王鼎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的臆想,上辈子想养猫就是没机会,这辈子快死出现幻觉了。 突然,胖老虎嗅了嗅鼻子,仰起头大声咆哮,虎啸山林理应百兽避让,可现在这胖老虎的咆哮却满是憋屈。 只见这胖老虎竟然开始后退,王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我真是天神下凡连百兽之王也要退让?以后要跟子孙吹嘘,古有汉高祖斩白蛇起义,今有圣太宗薅毛虎口脱险? 事实证明这他丫的扯淡,因为一声惊天动地,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的大吼声响彻山林。 “尔那孽畜!放开我鼎儿!” 王鼎听见身后咆哮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阵冷风从脑边吹过,一柄关刀直插在双腿之间。 原本缓慢倒退的胖老虎被吓得一跳,就要转身慌逃而去,谁知身后传来更为霸气地怒吼:“大虫休逃!” 一支简陋的竹箭落在胖老虎离开的方向,挡住它去路。 王鼎瞧着双腿之间的长柄刀,一个排山倒海的身影迎面压来,视野中的光线暗下来了。硕大的身影把王鼎包裹在怀里,这是一个身高七尺、豹头环眼的……妇女。 “鼎儿,让为娘看看有没有伤着?” 于是,王鼎只能被自家老娘提起后衣袖,上下检查了一番。 王鼎感觉自己简直疯了了,眼前这个身腰比大缸还粗,脸型比水盘还大的人就是自己这身体的老娘。 凶猛地一塌糊涂! “便宜老爹,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你不能纳后宫啊!” 王鼎含泪想着,瞧着自家老娘红通通的双眼,眼泪不住往外流,自己竟然也没来由地留下眼泪。 王鼎觉得都是另一半灵魂流的泪,毕竟这母子俩已经阴阳相隔了。 除了王大娘以外,还有一群坑殿下的文武百官和太平村村民。 王鼎首先看到的是猎户李大虎,他朝着胖老虎射出一箭,紧接着大喊:“大虫休走!” 猎户李大虎之所以叫白虎将军,就是因为十里八乡盛传他祖上猎过一只白虎。 其实李大虎自己知道,自家的爷爷哪有本事猎到白虎,真相是他爷爷在山里头捡了具老虎残躯,结果老实巴交的李老爷子还没解释清楚就让人误会了。 从那以后,方圆百里哪里有老虎为祸乡邻都来找李老爷子,可怜的李老爷子最终也因此命丧虎口。 李大虎老爹同样步上李家老爷子的后尘,一家子就这样被杀虎的名头所累。 李大虎从小就发誓,自己将来一定要杀只老虎,为二老报仇,从此李大虎和老虎就拗上了。 李大虎瞧着这只胖老虎,看着大小长宽正合适,于是再次大吼道:“大虫,看箭!” 王鼎瞧着李大虎无力吐糟:在这演古装武侠剧啊?出招还得啰里啰嗦大半天。 李大虎并不知道自己在王鼎面前莫名其妙地留了个坏印象,他一箭射在胖老虎的屁股上,接着抽出腰间猎刀,扑到前头准备和胖老虎搏杀一番。 胖老虎屁股上插着竹箭,吃疼下准备兽性大发,这时一声嘹亮的哨声自深山中传出,胖老虎听见声音忽地欢快起来,几个纵身消失在深林之中。 李大虎想要顺着老虎留下的踪迹追上去,王大娘急忙喊住他。 身旁不知何时又有人赶来,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个二百来斤的胖子,他的衣着褴褛,脸色通红,看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身后还跟着几个小跟班。 跑散的范老头樊二等人正好赶了过来,这胖子狐假虎威地叱喝了范老头樊二一番,什么枉顾殿下危安,不听皇后娘娘懿旨,乱臣贼子,其心当诛等等等。 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趴倒在王鼎脚下,肥胖的身子像个大肉球,口中哭喊道:“殿下啊!罪臣来迟了,殿下受苦了!” 这胖子就是平山将军诸鹿山,王鼎一脸黑线地瞧着眼前这个了半天也没挤出一滴眼泪的胖子,心中简直哔了狗,这胖子妥妥的奥斯卡影帝啊! 便宜老爹手下的四大护法王鼎算是都见到了,算命酒鬼猎户屠夫个个都是人才,谁再告诉他太平村这群家伙只是一群愚昧的村民他就跟谁急。 …… 赵城县的达鲁花赤莫日根带着人循着踪迹赶到山神庙,站在圣朝太祖之墓的石碑前,莫日根瞧着上面新鲜字迹心中大喜,踹着石碑清理自己靴子的积雪,完事后底下有识眼色的奴才,立马献上一袋的烈酒,烈酒入肚,不由地泛起几分红晕。 日根在蒙古语中是善射的意思,不过现在的他连军中最轻的弓弩都不能拉满弦,毕竟善射这本领都是祖上的事了,但要说逗鸟遛马狂青楼,他倒是很擅长。想当年,他自认为也是大都怒马鲜花的潇洒少年郎,谁曾想家道中落,被派遣到这鸟不拉屎的小县当达鲁花赤。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也别想回大都了。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莫日根收到密报,说是太平村的保长公然造反,还称帝建立国。 确定消息后可把他乐坏了,就连做梦都能笑出杀猪声来。要是能成功镇压下这次造反,肯定是大功一件,到时还愁没机会回大都吗? 于是他连夜写好了请功奏折,也不管是否真的能平叛反贼,就让手下去大都请功。然后带着亲兵以及衙门里凑齐的几百个汉奴,组成近千人的队伍,直扑太平村。 结果很美好,先是攻破逆贼的“国都”,接着将逆贼王老三斩于马前,虽然并不是他砍的,但这份功劳显然没人敢和他争。再说,没有他的运筹帷幄,让潜伏在逆贼中的细作提前下药,事情哪有这般顺利? 可惜的是没见到王老三的尸首,还让那伪太子和伪皇后给逃了。 这可把他急坏了,莫日根在请功奏章已经把逆贼伏诛写进去了,要是让人知道他谎报功劳,就不止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搞不好还得丢脑袋。 更重要的是州府里那些同样出身大都的达鲁花赤眼红他这份功劳,已经派了人过来,比如那死对头达不花甚至亲自带人来这捉拿逆贼。 一旦让他先行捉到,到时奏折上玩点花样,莫日根这份功劳肯定要大打折扣。 此刻莫日根烈酒入喉,心中豪气顿生,大喊道:“都给我追!抓住反贼,升官一级!”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章 被包围了 王鼎正纳闷地盯着底下的三个人。 跟着王大娘的村民不下百来人,一群人汇合之后就往深山里逃窜。一路走来还算顺利,只是行进速度缓慢,不知不觉竟有蒙古人绕到他们前头。 提前发现踪迹的王鼎让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则带着李大虎和几个勉强有些战斗力的亲兵青壮来探探虚实。 这三人都是蒙古人服饰装扮,身上弯刀弓弩样样不缺,旁边还有一匹大白马,在雪地中悠闲地踢着积雪。 王鼎看了半天,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人竟是女扮男装。这人头上扎着汉人发髻,露出招风双耳,耳垂的耳洞清晰可见。白颈如玉,两个鼓囊囊的大胸似乎还裹上束胸巾。 王鼎算是第一次瞧见鞑子女性,心中好奇。心想眼前这又是什么套路?哪里来的女扮男装?除非是个瞎子,不然谁看不出来。 王鼎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猛然想起这是在元末,要是说元末最出名的女扮男装是谁?王鼎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金老武侠中的赵敏。 难道山坡下那蒙古女子是汾阳王郡主赵敏?恋脚癖的张无忌不会也在这里?自己乱入到倚天中? 雪坡下的三人明显没有注意到王鼎他们的窥视,烤着不知从哪里猎来的野味,说着王鼎听不懂的蒙语,瞧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步步靠近。 王鼎趴在雪地草丛中,身边的李大虎已经挽着弓搭好箭,对准山坡下三人中最健硕的蒙古汉子。诸鹿山跟在王鼎身后,摸着手中杀猪刀眼神猥琐。 其余青壮也都握紧各自简陋的兵器,神情慌张。 王鼎有些犹豫,动不动手就在一念之间,对于这样的情况他还没有适应过来。 但眼前浮现出刚醒来那一天,有个少年死在自己跟前。王鼎猛地睁开眼,坚定地说道:“动手,能生擒就生擒,不能就杀掉!” 他的话音刚落,李大虎手中的竹箭已经飞出,其他几人也不加掩饰跳出草丛,朝着山坡下三人涌去。 “有人!” 中箭的蒙古汉子大吼,竟是纯粹的汉家口音。 另一个蒙古汉子立马抽出腰间的弯刀,挡在那女扮男装的“赵敏”身前,口中叽里咕噜地叫喊着。 女扮男装的“赵敏”竟是一点也不慌张,拿起弯弓搭箭射中王鼎身旁的一个青壮。 王鼎心中一慌,往后闪躲,大喊道:“别反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 “赵敏”又是一箭,直直射向王鼎,却是让诸鹿山挥着杀猪刀挡了下来。 有心算无心,三人很快被包围。 “尔那贼子,休要伤害我家公子!” 随着众人的逼近,护在蒙古女子身前的护卫挥舞起弯刀,挡在众人面前,一时间,竟无人敢靠近。 “叫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 一直被保护着的“赵敏”不耐烦地推开身前的护卫,瞅着周围的人,趾高气昂地喊道。 王鼎这才清晰瞧见对方模样,脸色白皙如膏,剑眉星目,嘴角微翘,有些盛气凌人。 “嗨,小妞,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别反抗,乖乖做老子的太子妃!”王鼎见不惯对方傲娇模样,讥讽道。 只见对方一下子涨红了脸,大声呵斥:“无耻!本公子岂容你羞辱?有本事和我比斗一番!” “贼子休要猖狂,小心耶耶把你剁了喂狗!” 两个忠心的护卫愤怒着就要上前和王鼎拼命,却是被李大虎一箭射到跟前,一下子又怂成狗,进退不得。 王鼎笑道:“我说小妞,你这伪装也太拙劣了!还一口一个本公子,快说你家无忌哥哥在哪?不然我就抢你去做太子妃” 随着王鼎的古怪话,周围原本还有些慌张的青壮哄然大笑,虽然他们不明白谁叫无忌哥哥,但这不妨碍他们理解自家殿下语气中的调戏。 这些人本就是太平村普通的村民,虽然干起造反勾当,但实际的战斗经历委实少的可怜。往常遇到官兵,不是被打得跪地求饶,就是抱头乱窜。 王鼎这一番话让他们心中没那么紧张,瞧着被围着的三个蒙古人,顿时有了胆气。 “登徒浪子!流氓!下贱!无耻!” 一口流利的汉家标准民骂,王鼎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前世自己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王鼎只觉得眼前的“赵敏”越看越顺眼,虽然瞧身段似乎比自己的生理年龄大上好几岁,但自己心理年龄要长对方一轮,表示完全无压力。 迎面一道凌厉的寒光,王鼎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抹了抹脸颊,竟划出一道伤口。 “赵敏”气乎乎地盯着王鼎,看模样似乎想将眼前这个臭不要脸的生吞活剥。如果目光能杀人,王鼎感觉自己早就死上千百遍了。 看到她手腕上藏着的小弓弩,王鼎心中后怕不已,差点阴沟里翻船。 “上!” 不等对方再次射出小箭,王鼎就大吼着下命令。 管他娘的是不是赵敏,自己都差点没命了,为了白嫩肚皮要了命,这错上辈子就犯过,还要再犯一次不成? “谁敢?” 两个蒙古汉子大吼着,挥舞弯刀,一下子砍翻了靠近的几个人。 漂亮的“赵敏”也不断搭弓射箭,但这样下去三人被俘是早晚的事。 “公子先走!” 最早中箭的蒙古汉子满脸鲜血,还被李大虎砍了一只胳膊,此刻挣扎着护在“赵敏”身前。 王鼎瞧着身边东倒西歪的青壮算是明白了,如果只有这两个蒙古汉子,他们这群人就是有心算无心,也不见得能把对方留下来,但有了这个拖后腿的“赵敏”,结果就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确切身份,但想来即使不是真的“赵敏”,也是非富既贵。 王鼎知道自己斤两,一直躲在后头瞧着两方厮杀。那两个蒙古汉子也晓得他是主事人,竟抱着擒贼先擒王的心态往他这里杀来。 王鼎往后急退,知道要是被擒住,那就搞笑了。 “赵敏”瞧着已经遍体鳞伤的护卫,狠狠地看了王鼎一眼,目光如火。接着果断地将食指完成一个巧妙的弧度,放在口中吹出声急哨。 王鼎察觉到“赵敏”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嘶鸣响起,一匹白马从人群中穿过,“赵敏”一个搭身,落在马背上。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别让她跑了!” 两个誓死护卫自家主人的蒙古汉子狂地往人群中杀来,砍翻了几个人之后,李大虎一箭射穿其中一人的头颅,另一人被诸鹿山用杀猪刀劈死。 王鼎见李大虎脸色发青,估计刚刚那番厮杀也伤得不轻,竟拿不起弓箭,眼瞅着白马就要驮着那“赵敏”逃之夭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拿起李大虎的弓箭,下意识地搭箭拉弓对准雪地中奔跑的身影,一箭流星射出。 竹箭射中“赵敏”,只听见一声惨叫,那蒙古妹子从马背跌落,在雪地上翻滚后,撞在树桩上,生死不知。 第五章 歃血为盟 王鼎屏着呼吸,放下颤巍巍的双手,刚刚那一箭似乎耗尽他的精气神,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身旁的人欢呼声似乎变得遥远,活着的青壮兴高采烈地扒着死去的蒙古汉子身上衣物,丝毫不忌讳上面的血迹,也有人为了争夺一件兽袍打了起来,而死去的只能躺在冰冷的雪地里。 王鼎没有劝阻他们,只是突然感觉全身有些冰冷,冰冷过后身体有些滚烫,他摸了摸胸口,心跳得像擂鼓。 李大虎瞧见蒙古妹子被射倒后就松了口气,胸口这时才飚出鲜血。刚刚的厮杀看起来也不过半柱香时间,但其中却凶险异常。那两个护卫明显不是一般角色,是行伍出身好手。 忍着疼痛,李大虎拨开围在尸体边上的手下,瞧着死不瞑目的蒙古汉子,嘴角微撇。 “你不差,俺也不见得孬!” 拿起对方的弓弩和弯刀,至于其他的,他还看不上眼。 “殿下,这鞑子娘们还活着!”有人发现昏死过去“赵敏”,朝王鼎喊道。 李大虎习惯性地割下蒙古汉子的头颅,提着头颅跟在王鼎身后。 王鼎看着血淋淋的场面,一阵反胃,无奈说道:“我说大虎叔啊,这是人啊!你砍人家脑袋干啥?准备当下酒菜啊?” 李大虎看着自家殿下干呕模样,尴尬地扔掉手中的头颅,摸着自己的猎刀,眼神坚毅。 “带上能带上的,这两具尸体就地埋了。人死了入土为安,自家兄弟还活着的搭把手,死了的也带上,至少让他们家人见上一面。” 王鼎走在前面,身旁的诸鹿山牵着白马,上面驮着昏迷的“赵敏”,一行人像是打劫归来的土匪山贼。 王大娘面色古怪地瞧着白马背上的姑娘,心想:咋自家儿子出去一趟带回来个儿媳妇?瞧着还挺水灵的,就是一个蒙古姑娘,这一点不好。 整支队伍里唯一懂点医术的王大娘给“赵敏”包扎了伤口,野蛮地拔出竹箭,口里还埋怨着自家儿子不懂怜香惜玉。 就在一旁看着的王鼎一头黑线,苦笑道:“老娘,你要是知道你儿子差点被这姑娘射死,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说鼎儿,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王大娘瞧着从头到尾守在一旁的儿子,露出一副知子莫若母的表情。 王鼎坚定地摇摇头,明人不说暗话,给上还是要上的,不过说看上她?对不起,他自诩是渣男,还要后宫三千。 王大娘这下可火了,狠狠地剜了自家儿子一眼,笑骂道:“还狡辩,都把人家姑娘全身看了个遍还嘴硬。老娘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小兔崽子脸皮这么厚?随你爹那死鬼!” 说到这,王大娘不由地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这乱世活着都不容易,怎么自家丈夫还爱作死呢?这倒好了,留下孤儿寡母,一介“柔弱”女子带着四个孩子容易吗? 王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倒是一点都没忌讳,看了就看了,人都被我抓了,留她一命就是抱着奇货可居的态度,还要人权?还要清白? 笑话。 再说也不过是肤色白了点,胸大了点,长得稍微标致些,又不是没见过,瞧瞧也不见得掉块肉。 不过识趣的王鼎还是离开,向外晃悠悠地走出去。这是个天然的的山洞,整理收拾之后就成了他们临时休息的地方。山洞里面宽敞,洞口却狭窄,像一个平放的葫芦,加上有村民躺在一旁,出来就更显拥挤。 说来也奇怪,葫芦洞里不仅暖和,还有些干净,看起来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王鼎一路上走来看着疲惫的村民窝在角落,睡得呼呼大响,有的紧紧的抱着缝了还几个补丁的行囊不松手,有的带着孩子说着梦话痴语;有的做了噩梦手舞足蹈的,被一旁醒着的人一巴掌呼醒。 王鼎瞧着,露出幸灾乐祸地表情,他感觉很真实,这种真实感让他很舒服, 洞外三口大黑锅煮着大杂烩,那头俊美的白马不幸成了肉汤,人都饿得慌,再没点东西填肚子,不用官府,这些人都要死在山里了。 柴火是现捡的枯木,燃烧起来噼里啪啦直响。烧柴的是几个青壮,浑身上下熏得黑不溜秋,放食物的是这群人里仅剩的几个妇女,各自忙碌着。 如果不是造反,这就是一群平凡普通的老百姓。 一直看着锅流口水的诸鹿山瞧见自家殿下,赶紧上前抱拳说道:“拜见殿下,殿下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寒,殿下为何不跟娘娘一起待在里面?俺倒是希望进去,就是娘娘不同意。” 王鼎嘴角一裂,看着眼前这个诸鹿山,感觉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笑道:“出来瞧瞧这大锅里的食物煮烂了没,我可快要饿死了!” “殿下慎言!”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范老头不合时宜地插上一句。 王鼎一头黑线:“我说这范老头子要闹哪样啊?真拿大葱当萝卜,咱们就是一群逃命的,还整这些有的没的?以后别叫我殿下了!” “殿下万万不可!” 这时不止是范老头,就连诸鹿山和紧跟其后的李大虎都齐声喊到。 王鼎这下可傻眼了,要说这几日相处,也不觉得这几位属于先天脑残白痴,怎么都到这节骨眼上,还看不出老王家的大圣王朝就是个笑话? “殿下切勿自暴自弃!先帝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今天下乱象已起,大圣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殿下怎可灰心丧气?” 范老头一副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嗑死在你面前的架势,得嘞,这范老头以为王鼎没听过出师表啊?真是幻想症入癌,把自己当诸葛亮了。 “殿下,切勿妄自菲薄!” “殿下,只要俺在,俺一定护你周全!” 瞧着诸鹿山和李大虎模样,王鼎感觉就像咽了一只苍蝇,他将目光转向樊二,眼睛一亮,樊二算是“四大护法”里最年轻的,虽然是个酒鬼,但看起来就不像是个白痴。 只见樊二拿起自己的杀猪刀,往自己胳膊上一划,鲜血喷涌,大喊道:“殿下,吾等深受皇恩,若大圣亡,吾等必殉国!” 王鼎无语了,这孩子没救了,这是要发血誓啊! 他突然恍然大悟,便宜老爹的大圣王朝已经成了每个人心中最后的那根稻草,无论自欺欺人还是怎样,他们都不能容忍这个王朝消失,更加不能没有他这个太子招牌。 所以他们现在听自己的指挥,完全是因为这个太子的名号,不然自己一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凭什么对几个大老粗呼来喝去?一旦没了这名号,搞不好不用元军,自己马上就是死在他们手中! 想到这里,王鼎后怕不已。他一直在想这些人怎么如此白痴,现在回想,白痴的是他自己,带着现代思维,根本就没完全融入到这个时代中去。 王鼎脸色一沉,忽地开怀大笑道:“几位大哥说笑了,我刚刚是说不要叫殿下,现在非常时期,叫我主公就行了。记住,以后轻易不要叫我殿下!来来来,我等歃血为盟,誓为圣朝崛起赴汤蹈火!” 王鼎内心为自己的机智打上满分。 第六章 妙设巧计 忍着痛,王鼎刺破手指,放了点血。瞧着几人拿起不知哪里找来的破碗,脸一黑,心想不会有细菌感染吧? 身旁的范老头似乎还有什么鬼主意,竟是吵嚷着让所有的青壮一起搞个誓师大会。 没有烈酒,恰好三锅马肉汤都煮熟了,于是有史以来最搞笑的誓师大会就开始了。每个人往锅里滴一滴血,拿着破碗,舀起一勺,喝着不知多少人交叉感染的恐怖血汤,发出铿锵的誓言:为大圣崛起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鼎端着可能有无数只小细菌在蠕动的肉汤,心态觉得崩溃。可惜了这三锅山珍,还有那匹漂亮的白马,悔不该弄这个个幺蛾子的歃血为盟啊! 自己约得汤,跪着也要喝下去。 王鼎将汤一咕噜灌下喉,扯着装逼脸大吼道:“来,兄弟们喝!使劲喝!” 瞧着林林总总不过四十来人的有生力量,王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汉高祖刘邦那老流氓的风采,这辈子就算不能当个草头王,有这些人在,难道不能混个人模人样出来? 王鼎抬起头,瞧见夜色浓浓,明月当空,雪山寂静,偶有狼嚎,心想,这辈子真的不一样了。 翌日清晨,王鼎睁开眼,天色还微澜,看着还在睡梦中的众人,他叹了口气,先是叫醒了李大虎和范老头几人,然后返身进入洞中。 自家老娘也醒了,不过恐怖的是老娘还在狭小的洞中舞起那柄不知道哪里来的关公刀。一见这场面,王鼎马上闪的远远的,老娘这架势真不确定是清醒着还是梦游?到时要是被自家老娘砍一刀,到哪哭去? 另一边是自己的两个姐姐和幺弟,在昨晚丰盛的肉宴后就饭饱酒足地睡死过去,对于他们而言,连日的惊惶逃窜确实够折腾的。 王鼎叫醒了伺候老王家多年的老妈子,让她们赶紧伺候这一家大大小小,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一行人趁着天色还未亮,朝着深山静静走去。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王鼎没有跟着队伍离开。而是带着十来个人留在山洞前,等到彻底看不见前面人时,这才各自散开。 “都准备好了吗?”王鼎瞧着眼前这些有些慌张的脸认真问到。 这些青壮不约而同地挺了挺背上奇怪的木板,整齐划一地点了点头。 王鼎满意地笑了笑,身旁同样背着木板的范老头瞧这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鼎抬头看了看天色,摸了摸冻得有些麻木的鼻子,觉得刺激无比。 这是一场有趣的冒险,起因是李大虎告诉他,总是感觉有人在背后紧紧跟着,虽然还有些距离,不至于马上就追来,但依照众人的行进速度,两伙人碰上就是早晚的事。 直觉告诉王鼎,这些人确确实实是直扑他们而来。不是巧合,也不是在进行地毯式搜索,而是像猫闻着腥味一样,目标明确地往他们这里赶来。 王鼎不知道对方是通过什么手段追踪到他们的行径,但他知道自己决不能坐以待毙坐等追上门来。先下手为强,占尽先手才是王鼎的行事准则。 东边的太阳刚刚升起,林间也逐渐变得暖和起来,王鼎对着守在洞口的樊老九喊到:“点火!” 冉冉升起的黑烟在白日里显得异常明显,王鼎嘴角咬着一根枯草,按捺住心中的紧张,静静等候鱼儿上钩。 “殿下,这次可能有要白忙活了!” 范老头瞧着四周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早在几天前,自家殿下就有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竟然想着伏击后面的追兵! 当范老头听到王鼎这个计划时,直接暴走。什么这是对殿下,对先帝,对大圣极不负责的行为!老臣身为丞相怎可放任太子殿下胡作非为?一顿骚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于是,极不耐烦的王鼎对着范老头屁股踹了一脚,这老家伙在摔了一个狗吃屎之后就彻底消停了。只是时不时地看着自家殿下,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眼神充满哀怨。 王鼎当然知道自己计划有多么异想天开,但他做过异想天开的事是还少吗?前世自己能在二十出头积攒不菲的财富,除了靠一张能吹能唱的嘴,还靠满脑子的不靠谱。不,这是先见之明,谁敢说不靠谱,本殿下就踹他一脚! 当然异想天开并不意味作死,隐藏在雪地里这些人都能熟稔的使用雪橇,实在不行,逃跑还是很容易的。 总之一句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深得游击战精髓。 林中传来细小的窸窣声,如蚊的细语传入王鼎的耳中,他脸上露出喜色,做了一个手势,众人隐匿在雪地里,不发出丝毫声响。 莫日根瞧着那道长长的黑烟,面露喜色,这几天的追赶着实让他吃尽苦头。想着抓到这群乱民之后,就去流花楼找最美的花魁喝最烈的的酒,然后好好潇洒三天三夜,犒劳一下自己。 在这赵城县的日子也到头了,终于可以回大都,还记得大都最好的青楼最美的花娘最贵的花酒,真不是流花楼能比的。可是突然间就要离开了,说实在,还真他娘的有点不舍。 莫日根思绪万千,自我陶醉地摇了摇头,想想觉得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最重要的还是要把事情处理好,托家中的族伯在皇帝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想来回到大都也有个好差事。 跟在身后的几个汉人奴仆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家主子在那里笑呵呵的,不明所以。 莫日根感受到仆从诡异的目光,眼中厉光一闪,一鞭子抽过去,大骂道:“狗奴才,看什么!” 几个奴仆急忙跪下,在雪地里战战兢兢地磕头告罪。 “狗奴才,赶紧闭嘴!要是闹出动静让贼子逃了,本大人就砍了你们狗头!” 莫日根又狠狠地抽了几鞭,这才解气,瞧着黑黝黝的山洞,想着这些造反的无知贱民,真是愚蠢到了极点,连派个人守着洞口都不会,活该成为自己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不过出于稳妥考虑,莫日根没有一头扎进洞里,里面挤着百来号贼子,要是狗急跳墙,自己伤了个小脚趾都是亏大发。 他虽然纨绔,但不是愚蠢白痴,立马下命令,指着眼前的汉奴说道:“你们几个狗奴才,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去!进去看看!” 跪在地上的几个奴仆互相看了看,眼中满是惊慌,这要是进去,一个不留神就交代在里面啊! 跟在莫日根身旁的亲兵长安塔把右手放胸前,低头说道:“大人,要不先等等,赵大人还在后头,等人齐全再试探,也好有个稳妥!” 莫日根挥了挥鞭子,嘲讽道:“我英勇的安塔,这山洞里左右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想想我们先祖马踏中原时的辉煌吧,一群两只脚的羔羊就能让我勇士怯而不前?我英勇的安塔,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七章 洞中反诗 安塔脸色通红,这个蒙古汉子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侮辱,他身上还流淌着蒙古骑士高傲的血脉,无法忍受这样的讽刺。 “大人,安塔这就将逆贼的头颅给您带回来!” 气愤地撂下狠话,亲兵长安塔抽出弯刀,转身朝着黑黝黝的山洞走去。 莫日根看着安塔的背影,脸上露出笑意,奴才终究还是奴才,自己略微刺激下就忍不住表现。 王鼎躲在雪地里,瞧着为首的蒙古人吩咐着手下在洞口堆积柴火,嘴角微翘,心里乐开了花。 一旁的范老头疑惑问道:“殿下,要是他们没有都进去,我们该怎么办?” 王鼎满脸笑意,随口应答:“如果实在不进去,大不了我们就赶紧逃,反正也不亏!” 自己能做也都做了,很多事情还是要靠天意的。 范老头觉得自己的殿下简直异想天开,心中哀叹:先帝啊,老臣无能啊,只能陪殿下胡闹了! 王鼎脸上满是期待,脸色因为激动和寒冷显得病态,双手冻得难受,下意思地缩进裤裆里,瞬时一个激灵。 一个看起来有些魁梧的侍从带着几个人摸索进黑黝黝的山洞,王鼎心中暗笑,不由地想象着他们看到自己的杰作时反应。 半盏茶不到,山洞中一个奴仆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跪在为首的蒙古人跟前,紧接着莫日根急匆匆地带着人进入洞中。 王鼎瞧着空荡荡的山林,心中一喜,手势一挥,埋伏在雪地中的李大虎带着身边的几个身手敏捷地青壮摸到洞口。 两个把守的乡兵还没得及出声,就一命呜呼。李大虎朝着林中方向挥了挥手,紧接着准备好的众人纷纷从雪地里爬出。 王鼎蹑手蹑脚地走到洞口,瞧着里面,还能听见其中声响,不由地想要放声大笑。不过在此之前,他得赶紧点火。 洞口迅速堆满柴火,事先采集好的的树脂淋在上面,火折子点燃枯柴,浓烟迅速冒起。 王鼎觉得自己这个简陋的计划能够实现简直就是踩了狗屎运,浓烟顺着风向往洞里涌入,洞中传来愤怒的咆哮声,想想这些人就要被自己熏死在里面,王鼎两眼就冒光。 死在火灾中的人被烧死的不足两成,更多的是死在大火燃烧产生的毒气和烟尘。狭小的空间一旦被烟雾充斥,氧气迅速枯竭,活人只能生生憋死。 王鼎不知道洞中的人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如果不是事先有了安排,现在该被人堵在洞里熏烤的应该是他们自己。 大火迅速朝洞里蔓延,事先堆积在里面的柴火被点燃,这些枯柴燃烧的过程中伴随着滋咧咧的声响,浓烟更是熏得众人难受。 放火的人都受不了这些烟气,更何况是被专门针对的人。惊恐声,哀嚎声从里面传出,范老头被这浓烟呛得难受,脸上除了眼睛牙齿,其他一抹黑。 回头看看自家殿下,只见太子殿下远远地站在上风口盯着这里,唇红齿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 王鼎没有心情去调笑范老头他们狼狈模样,前世的教育让他不由地想着自己活生生闷死这些人是否过于残忍? 诸鹿山走到王鼎身后,看穿自家殿下的心思,低声说道:“殿下,屠夫总是要杀猪的,不然家里没活计,总是要饿死的!” 王鼎转头,满脸惊奇看了一眼这个语出惊人的屠夫,心中翻江倒海。 对于一个造反的伪太子而言,妇人之心实在是不该有的东西。 舍弃心中那点伪善的同情心,王鼎再看看眼前燃起高高浓烟的火堆,赶紧下令所有人撤退。 这个计划的重点就在于一个时间点,实际上算不得什么计划,就是王鼎瞎折腾出来的闹剧,鬼知道会不会有人跟上来,鬼知道留在洞里的东西能不能吸引领头的鞑子进去? 当然,领导的决定能是瞎胡闹吗?这叫先见之明。 虽说这计划不靠谱,但可以肯定一旦有了动静,附近搜罗的元兵在一炷香内就能赶到。这时候还不跑,到那时就让人瓮中捉鳖啦! 于是,山林之间,几十个人脚下踩着雪橇呼啸而过。 范老头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烟柱,再看看自家殿下,想着这样的鬼蜮伎俩出自自家殿下之手,不知是好是坏。 雪地火烧本就是异想天开的计划,葫芦洞里也不是彻底密封,好几处地方都能通气,所以王鼎想要闷死洞里所有人本身就不是一件靠谱的事。 如果王鼎有足够多的时间,堵在洞口不停地烧柴火,或许真的可能让他的计划得逞,然而事实上,他也就只能做到现在这程度。 葫芦洞中的莫日根瞧着接二连三想要冲出去,却又接二连三往回跑的手下,悲愤地叫喊着。 洞口的火光浓烟已经吞噬好几条人命,没有哪个人还会傻不拉几冲出去送死,可这些奴才要是不冲出一条活路,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也要憋死在这洞中。 “给我上!只要冲出去,要金子要银子哪怕是要升官本大人也给得起!” 莫日根挥舞着鞭子鞭挞着身边的奴仆。 亲兵长安塔一刀砍在后退的汉奴脖子上,鲜血如柱,他割下衣块,用鲜血沾湿,堵在自己鼻口,又杀了另一个从洞口退回来的汉奴,弄了第二块布料,大声吼道:“大人,快!快堵住口鼻,万万不可吸入毒烟瘴气!” 惊醒过来的莫日根急忙将安塔手中的布料抢过来堵住口鼻,外面的火势虽大,但想要憋死他们也是痴心妄想,莫日根刚刚慌了神才失态,这下回悟过来,心中怒火只增不减。 “这群逆贼竟然妄图把自己堵死在这破山洞中,简直活得不耐烦了,用一首破诗把自己引诱到这山洞来,该死,真该死!” 感受到自己被戏弄的莫日根暴跳如雷。 浓烟渐渐减弱,外面传来县丞张二河的声音,莫日根想要大吼一声,却被亲兵长紧紧捂住嘴巴,瞧着安塔坚毅的目光,他悚然一惊。 于是静静地等候着,回头看见墙上那首莫名其妙狗屁不通的反诗,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拿起弯刀,对着石墙就是一顿乱砍。 透着火光,依稀可以看见石墙上用白墨粉写着歪歪扭扭的几行字: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第八章 怒火烧山 莫日根也算是少数精通汉家文化的蒙古人,眼前这首反诗在他看来简直狗屁不通,但他能深深感受到其中表达的恶意,缘由来自于石墙角落边上用白墨粉画着一个大大的猪头。 简直岂有此理! 这就是一群肮脏下贱的贼子,要是落到自己手中,一定要将他们扒皮挫骨!不如此不足以解心头只恨。 恼恨的莫日根在后来恢复平静时,还是将这反诗写进奏折里,递交到大都。于是,在无数个元廷文学博士彻夜通宵的解读后,最终变成元代十大未解之谜。 赵城县的县丞张二河带着后续赶来的士卒停在葫芦洞前,柴火正烧得火旺,洞口附近的积雪因为高温渐渐融化,雪水变得滚烫,沿着山坡流淌,变成一道道难看的疤痕。 他当然知道里面是谁,刚刚的叫喊声足以让他想清事情的原委。对于平日里在自己头顶上作威作福的达鲁花赤莫日根,张二河心中暗恨已久,但也只是偷偷地怨恨,现在这个跋扈的蒙古老爷贪功冒进,落进别人的陷阱,正是自己下黑手的好时候。 他在犹豫,其实无论是要故意下黑手还是要救人,这时候最不应该的就是犹豫。没办法,谁叫张二河只是一条弯下膝盖当奴才久了,忘了自己是人的狗。这条家犬不敢噬主,同时又不够忠诚,心中埋有怨气。 “张大人!” 林中传来声音,将张二河从进退顾虑中惊醒,这时他恨不得装作没听见别人的声音,对着士卒吩咐道:“赶紧浇灭这火!也不瞧瞧浓烟熏得你家老爷直呛鼻子!” “张大人,不知是不是抓到贼子?” 临县的达鲁花赤达不花带着自己的亲兵和奴仆匆匆赶来,早在一炷香之前,他就看见这里冒起的浓烟,紧赶慢赶,终究晚了一步。 不过只看到县丞张二河,却不见狗娘养的莫日根,倒是让他的心中有了几分幻想。要是这个只懂得点头哈腰,奉承谄媚的汉人抓住反贼,那就好办了! 张二河这才装模作样地回过头来,一脸假得令人做呕的惊讶表情,惊呼道:“将军,您怎么来了?下官还以为您在州郡布防,不是听说有贼子要在知州作乱?难道祸乱已经消弭?哦,难怪将军有闲情来这荒郊野外打猎!” 达不花脸色一黑,这个家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贼子作乱,那都是没影的事,糊弄上面人而已,哪里有这赵城县实打实的贼子犯上作乱? 周边的这些人都知道,造反的不过是几百个目不识丁、手无寸铁的农家百姓,要是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队,别说让他们来剿匪平叛,没闻声逃窜就是给大元皇帝天大的面子。 像这种捞功劳的活计怎么能让狗娘养的的莫日根吃独食,一想到这家伙凭借这股东风回到大都作威作福,还不如搅他的好事,自己占不了便宜,这低贱下等部落小族里出身的私生子还想得泼天功劳?笑话! 达不花脑中风暴刚过,立马冷冷地说道:“赵大人,不要装糊涂,你别以为莫日根会给你撑腰,识相的把那些造反的贼子交出来,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张二河心中苦笑不已,这些大都来的官二代别的本事没有,一个个争功夺名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赵城县出了个建国称帝的乱贼,反倒是把这些平日里闲置在各大郡县的蒙古老爷吸引过来了。 自己一个风箱中的老鼠,倒是两头受难啊! 张二河恭谨地弯下腰,拱了拱手:“将军,实不相瞒,洞中困住的是莫日根大人,我等这是……” “无耻贼子,休要落入我手中!不然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吃你的肉,倓你的血!” 咆哮声从洞中传来,渐渐熄灭的火堆被里面的人一下子推开,火烬乱飞,吓得众人四窜。 莫日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葫芦洞中窜出,脸上还裹着沾满鲜血的布料,环视四周山林,不见王鼎等人,心中怒火更是难消,扬天悲愤长啸。 离葫芦洞远远的王鼎听见深山里的咆哮声,嘴角微撇,范老头瞧见自家殿下一脸不屑,更是头疼,怎么现在这殿下如此乖张行事,一点也没有往日憨善的影子? 王鼎听到那悲愤长啸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死人自然是不会像疯狗一样在大山里大吼大叫,只有被熏得半死不活的人才会这样。 没办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自己又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凭什么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王鼎抬头看看干净的天空,心里突然有些诡异想法,如果说这世上谁最有可能是老天爷的私生子,那么自己怎么说也应该属于前列的那几个了吧? 漫天诸佛是怎么回事和穿越这件事如何奇特,终究是要跟随着王鼎在这陌生的时代直到生命尽头的。 舍弃这些念头,王鼎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鬼知道气疯的蒙古鞑子会干出什么事来。 一场大火从松竹山的山头开始烧起,沿着四周朝着山脚不断扩散。 冬日里,柔和的阳光融化不了的雪花,在高温的灼烧下,顷刻间变成淙淙作响的小溪流。 冬季的树木更为干燥,即使有还保持着嫩绿的树木,也在大火中化作枯槁。数不清奇花异草化作焦土,山中无数地飞禽走兽纷纷逃窜,更多的是葬身火海。 很诡异的一把火,在冬季的雪山上烧了起来,融化了半座山腰。 王鼎站在松竹山和黑山岭的边界处,身旁的溪涧因为雪水融化,形成一条不浅的河流。 不过王鼎却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站在河流这头,松竹山和那些追兵在河的那头。 此刻他的神情晦暗,自然不会是和某个乡愁诗人一样拥有思乡的情绪,而是看见松竹山无数飞禽走兽葬身火海的悲壮场景。 无论在哪个朝代,放火烧山这种事都是很忌讳的,因为这是实实在在的一樁恶业。 王鼎远远地瞧见之前朝自己扔干果的猴子,此刻被困在树上,上蹿下跳逃脱不得,最终活生生被烧死。也瞧见从睡梦中惊醒的熊罴,惊恐地咆哮,最终逃离不了被浓烟熏死的命运。 有愤怒的叫嚣声在山林中回荡,莫日根癫狂地大吼着,下令让手下放火烧山,他已经丝毫不顾及被弹劾的风险了,现在他只想狠狠地出一口气,最好能烧死王鼎他们,最不济也要逼迫他们出来就范。 可是当他隔着火海,隔着溪流,看见那群穿着破破烂烂,如同乞丐的反贼时,他的神情就更加难看了。 莫日根歇斯底里地下着命令,却没有一个人敢趟过火海,真的去捉拿那些反贼。 脸色铁青的达不花丢下一句你等着被弹劾吧,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再不离开,他就怀疑莫日根要杀人灭口了。 “你们不是想玩火吗?来啊!本大人陪你们,都给我上,抓住他们!” 百来个奴仆和十几个亲兵都站在他身后,没人真敢去捉拿火海对面的贼子,这让莫日根被怒火充斥的脑袋有了短暂的清醒。 第九章 起义领袖都是忽悠大师 松竹涧变成松竹河,河左岸烈火熊熊,河右岸几十来个村民神情麻木呆呐,火光在他们黑瞳白仁的眼睛里跳动。 太平村的村民对于松竹山的一草一木都是有感情的,在这时代,百姓对于土地和山林都有莫名的信仰。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满山的飞鸟走兽,还有太平村村民的退路。 活不下去了,自然要造反,自古以来最简单的王朝更迭法则,用无数鲜血证明了它的准确性。 王鼎知道这个时代将迎来风云变幻,他也知道太平村的这些村民不应该这么早被裹挟到战乱的洪流中,但现在这把火彻底地烧醒他。 元末风云,就是一把火烧出一个新王朝的过程。不想成为苦苦哀鸣的走兽,不想成为盘旋无所依的飞鸟,就要开始反抗。 一只可怜的白鹿撞缺了鹿角,从火海中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在雪地中翻滚了几下挣扎着站起身来,朝着火海呦呦哀鸣。 王鼎知道它是在呼唤同伴,可是无论它如何呼唤,都没有得到回音。 白鹿身上的皮毛已经没了往昔的干净舒亮,东一块西一块的烧伤,显得极为悲惨。雄壮的鹿足不停地踢着积雪,想要熄灭大火,终究是徒劳无功。 王鼎看着它悲壮的模样,有些动容。于是双手合在嘴边大声吼着,想让那头白鹿赶紧后退。 大火还在蔓延,浓浓的黑烟已经遮天蔽日了,一阵风吹来,火势朝着他们这边而来,浓烟将那头白鹿包裹。 王鼎觉得它要完了,这些毒烟可以无声无息地杀死它,然而在下一瞬间,王鼎却看见那头白鹿从浓烟中跃出,落在雪地上,一个踉跄,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生命顽强如斯。 同样的,从火海中窜出三头满身伤痕的野狼,这些野狼已经失去光泽鲜亮的皮毛,血迹斑斑,站在巨石上,仰天大吼。同时发现了河边的白鹿,恶狠狠地咬着牙朝河边奔来。 王鼎拿起弓箭往对岸射去,射中其中一只狼,只见它往地上一滚,竹箭脱落,拖着伤残的一只腿,再次朝着河边奔来。 “救那头鹿!” 王鼎对身边的李大虎吩咐道。 李大虎手中的弓弩早已饥渴难耐,一箭射出正好射中跑得最前面的那只野狼,竹箭从它的眼睛穿透而出。 “好勒!” 随着这一声应答,他再次弯弓,射出一箭,这弓是他从杀死的蒙古人身上夺来的,用起来得心应手。 第二箭将另一头狼死死地钉在雪地上,几声呜咽之后,那头狼僵硬地死在雪地里。 王鼎瞧见最后那头瘸腿的野狼狼狈地朝着其它方向逃窜,便不再理会。 大火烧雪山,生灵涂炭。 “殿下,该走了!”身后的范老头催促道。 王鼎点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松竹山的大火,低声念叨:“可惜了!” 能跟上王鼎回路的恐怕就是李大虎了,他也念叨着:可惜,可惜!至于可惜什么,在他看来要是能去对岸,那大家下一餐的伙食就有着落了。 他和自家殿下走在队伍的前头,领着众人朝着连绵的群山走去,寂静无声。 山转路回,不知何时是尽头。 等到王鼎他们追上大部队时,已经过了午时。瞧着这一行人饥肠辘辘地待在山坪处,神情恍惚地望着依然冒烟的松竹山,王鼎眉头紧皱,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绝不认为这放火烧山的罪过是自己引起的,但似乎貌似好像,真他娘的有一点点因果关系。 “鼎儿,快让为娘看看有没有受伤,这大火也不知道是谁烧的,真是作孽啊!” 说着,王大娘又是一个熊抱。 王鼎对于自家老娘的关爱表示无福消受,看着老娘又要上下其手,赶紧躲到一边。 这都什么事啊,怎么说自己的心理年龄也有二十来几了,还让人脱裤子检查,害臊得很。这样下去,自己这个殿下还有什么尊严可言?不行,得和自家老娘好好说道说道。 王鼎叹着气说道:“阿娘,孩儿已经不小了!您呀,实在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咱们母子间的关爱了。” 王大娘瞧着自家的儿子,突然间觉得有些不认识了,想想自从见面开始,这个往日闷屁不响的痴儿,如今确实有几分大人模样。 无论是之前鼓舞村民的那番话,还是跟着范老头去断后,神经粗大的王大娘这时才觉得,自家孩子和往常确实不一样了,可怜的王大娘还不知道是王鼎怂恿着这群人去断后的。 她脸色一黑,手搂过王鼎的脖子捧在眼前认真地观看:没错,是自家的鼎儿,不是鬼上身? “我说鼎儿,为娘可只剩下你们姊弟四人了。你那死鬼老爹鬼上身了,做春秋大梦,结果被人砍了脑袋,到现在还尸骨未寒。你长大了为娘欣慰,但千万别想什么皇帝梦了。我们老王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行吗?进了这松竹山,有这百来口人,当个山大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鼎瞧着自家老娘,四目对望,眼中满是疑惑,自家老娘看来不是那些被洗脑蛊惑的造反粉啊?一番谆谆教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土财主家的千金小姐。 难道穿越者不是便宜老爹,而是勇猛无比的老娘?还有她身上的天书至今都没机会看,这么说来自家老娘也是个有秘密的人啊! 摇了摇头,驱散这些念头,王鼎挣开老娘的魔爪,整了整凌乱的衣服,说道:“阿娘,孩儿目睹阿爹身死惨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孩儿已经长大了,老王家该有个男儿站出来了,不仅仅是要撑起这个家,也是要给太平村追随我们的村民一个交代。” 王大娘再次看着王鼎的模样,看看他说话间不卑不亢,举止进退有度,仿佛看到年轻时的王老三,只能满怀忧愁地说道:“为娘欣慰,鼎儿你有这样的担当是好的,咱一家子也是命苦。鼎儿你放心,你娘这一身武艺还不曾遇见对手,无论碰到什么追兵,为娘定会护你姊弟四人周全!” 王鼎脸上的愁容渐渐消失,对自家老娘这番话很是动容,自己有一半是人家儿子,有些责任终究要自己扛起,这世间哪有让自家老母亲冲锋陷阵,而儿子坐在后边看热闹的事啊? “阿娘放心,孩儿知道分寸。至于追兵,您放心,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追上来了!” 王鼎抬头,望着群山,眼中满是忧愁,自己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 风雪渐至,王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整个队伍异常沉默,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麻木,寒冷肆意地侵蚀着他们的身体,王鼎不知道这些人还能撑多久,也许下一刻就有人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让大伙停一下!”王鼎对跟在身边的诸鹿山说道。 诸鹿山是个杀猪汉,平时猥琐皮赖,但对于老王家还是极为忠心的,听到王鼎的话后就马上执行。 所有的人都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王鼎。 王鼎站在身边的石头上,瞧着底下这些村民,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里。 很多年以后,这些人中活下来的幸存者都记得这一幕。 一个瘦弱的身形站在高高的石头上,脸上是不符合年龄的焦虑和忧愁,以及深深的悲悯。 “父老乡亲们,我老王家愧对大家的拥护。现在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要坚持住!深山里有我老爹安排的后路,那里有吃的有喝的!只要我们撑过去,我们就能活下来!” 王鼎扯着嗓子,激昂亢奋地嘶吼着:“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有亲人让鞑子杀害了,我们要报仇!我们不能倒下,不能在这里倒下!我们要反抗!我们要站起来反抗,我们要报仇!要为我们的亲人报仇!” 底下的村民们神情有些松动,眼中溃散的光芒开始凝聚,王鼎虽然看起来激情亢奋,但前世无数次经验磨练出来的能力,让他明锐地察觉到底下村民情绪的变化。 他高高举起手,狠狠地挥下,大声嘶吼道:“我们要吃的,我们要活下来,我们要报仇!我们要吃的,我们要活下来,我们要报仇!” 来来去去反复这几句话,直到声音响彻森林。 “俺们要吃的,俺们活下来!俺们要跟着殿下报仇!” 底下的诸鹿山很识眼色地跟着大声喊起来,紧接着又有人高呼,然后排山倒海般地嘶吼响起。 “吃的!活下来!报仇!吃的!活下来!报仇!” 一双双瘦弱的胳膊高高扬起,像海浪一样,此起彼伏。 范老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嘴唇颤栗,脸色潮红,嗫嚅着不知声响。 樊二木讷地守在王鼎身边,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身体快要着火了。 他的嘴直哆嗦,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他盯着高石上的太子殿下,眼中目光坚毅。 诸鹿山傻笑着看着王鼎,表情依旧猥琐。 李大虎一脸震惊地看着高石上的王鼎,神情忽白忽红,转瞬间高高举起手臂,大声呼喊道:“吃的!活下来,报仇!吃的!活下来,报仇!” 原本他心中还想着怎么猎一头老虎,这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猎更大的老虎。 野望在心里攀生,是为野心。 王大娘看着王鼎,脸上有些担忧还有一肚子的疑惑,看着神情亢奋的村民,最终埋进心里,表现出完全不像外貌的细心。 背上的小儿子被吵醒,咿咿呀呀地挥着肥胖小手,一脸欢快。 王鼎内心并没有像表面那样激动,他有些意外自己这一番话的效果,原本准备好的其它说辞也省掉了。 于是他双手下压,见底下声音收敛,这才大声喊道:“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活下来,我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现在,所有的汉子都站到队伍的外面,带孩子的、受伤的、老的往里挤,不要乱,想活下去的不要乱!” 王鼎对还一脸迷糊的范老头使了使眼色,范老头马上领会了自家殿下的用意,使唤着几个弓手维持人群秩序。 不到百来个人,却花了一柱香时间才勉强整出一个模样出来。 不过,整个队伍这样一折腾,效果确实不一样。队伍最外围就是老王家的亲兵青壮,再里面就是拿得起木棍竹竿的村民,最里面的就是老人孩子妇女。 这一番调整让村民心中充满希望,有了念想,便不会轻易倒下。 为了表现出以身作则的姿态,王鼎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最前面。寒风刮起来,吹得他脸色通红,脚下的积雪更是冻得他双脚麻木。 身旁的李大虎好几次想让自家殿下退到后头,都被王鼎坚定地拒绝了。跟在身后的范老头和诸鹿山看着王鼎背影,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鼎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他们想知道自己刚刚说的后路在哪?为什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王鼎没有为他们解答,因为自己刚刚说的后路压根就没有! 前世靠什么发家致富的?就是靠着一张嘴,那时被所谓梦想团队洗脑,背着蛇皮袋去偏远地区搞大忽悠,随口张来就是十几亿的大项目,号称整个大西北最强的业务员。 最终,醒悟过来的王鼎在团队被捣毁前,卷走整个团队的账面资金逃跑了,一番操作简直不能用人才二字形容。 “当年偷偷摸摸地还钱给村民时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没想到来这个世界,原本生疏的本领还有奇效,是这里的人愚昧了,还是他太狡猾了? 但转念一想,哪个白手起家的帝王不是一个个大忽悠?汉高祖刘邦当初起义时,忽悠功夫也是一溜一溜的,最终这个老流氓不就干倒了不可一世的项羽? 历朝历代哪个起义军首领不是忽悠大师? “望梅止渴呀,要是不这么来一出,这风雪就能要了村民们的命。天糊开局,拖家带口,简直奇坑无比!” 王鼎心中碎碎念道,但望着前方白茫茫的一片,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现在好了,整个队伍的生存压力就集中在他身上了,可他要上哪去找出路呀? 再找不出来,就只能等死了! 第十章 我有一门娃娃亲 范老头听见自家殿下的叹息声,和同样落在后边的樊二对视一眼,见对方神色茫然,只好自己鞠着身子上前,低声问道:“殿下,为何叹气?” 王鼎心中正烦闷着,瞧着突然冒出来的范老头,露出标准的小白牙,低声问道:“告诉本殿下,这深山中哪有适合我们这群人栖身的地方?别的不多要求,至少能防风御寒,最好还有充足的食物暖和的被窝?” 范老头听完不由地傻眼,这还要求不多?那多起来岂不是还要弓箭刀器? 范老头心中的诽议自然不敢说出口,恭敬地回道:“殿下,这荒山野岭的哪有落脚的地方?老臣不敢欺瞒殿下,委实不知道啊!” 见自家殿下眉头皱得更深,范老头继续说道:“殿下,眼下村民饥寒交迫的,若无退路,老臣唯恐有人犯上作乱,殿下须谨慎行事。特别是此刻危急存亡之关键,更是要多加小心。” 王鼎不耐烦地低声道:“别整这些虚的,我要是知道出路早就带你们跑路了,还落到现在这般田地?现在百来号人跟着呢,刚刚要是不说点什么,人心可就散了。眼下山外有官兵守着,山中还有杂兵搜罗,不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们明天就得玩完!” 范老头应道:“殿下,实在不行,您可以带着娘娘和少数几人往山中小道突围。再过几日大雪封山,还留在山里,恐怕会出大事。” 王鼎苦笑道:“你说的倒轻巧,这些村民看起来是拖累,但也是我们立身根本。别说放弃这些村民我做不做得到,没了他们我们连一点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再说怎么突围?你们在村子里事先准备好都让给一窝端了,现在凭着几把菜刀就想突围出去?做梦,山里骑兵发挥不了作用,我们还能躲躲藏藏,到山下还不任人宰割?” 一直在前面带路的李大虎屁颠屁颠地跑到王鼎面前,小声汇报道:“殿下,前面就到了俺以前搭的草屋,俺们可以暂时歇歇脚,就是不知道殿下说的出路在哪?俺好先去探探路!” 看着一脸憨厚的李大虎,王鼎轻声问道:“白虎将军,你给本殿下说道说道,这松竹山是个怎样的情况?” 李大虎挠了挠脑袋,憨笑道:“这松竹山呀,山石多奇怪,松树多,竹子多,山里獐子、野狐、雪兔、猴子也多,平时俺们就是靠着这些野味过活。就是斑斓大虫不多见,之前那胖老虎俺倒是第一次见,” “以前还有野狼叼走小孩的事情发生,俺前年还打了一条银狼,就是狼皮让城里的孔目大人给抢走了,还差人打了俺一顿。说俺是流民野人,没打死就算不错了!俺心想,这官府都不拿俺猎户当人,俺还不反他娘的!” 王鼎瞧着李大虎憨笑面孔下泛起的狠辣,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所知道的匮乏历史知识中,元末汉人确实是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就说他那个奇葩老爹王老三,真正说起来,也算是太平村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还不是任由那些蒙古人欺辱? 据说元朝将人分为四等,一等为蒙古人,二等为色目人,三等汉人,四等南人,一级压迫一级,等级森严。 王鼎问了范老头,得到的结果是元廷没有任何明文律法明确地将百姓分作四等,但实际上确实存在种族歧视,特别是一个叫伯颜的丞相上台后,对于汉人的剥削更加严重。 诸如汉人杀死蒙古人,无论事由对错,均得偿命,根本不会有正当防卫这玩意。而蒙古人杀死汉人或南人,只要赔头驴甚至只需仗刑五十七下,付给死者家属烧埋的银子即可。 还有怕汉人造反搞了个什么禁铁令,禁汉人、南人不得持寸铁等等。 只有更奇葩,没有最奇葩。 “俺知道,王老爷子造反是不太会有好结果的,但俺心想,如果这辈子不反他娘的一次,那这辈子就瞎活了。殿下你别发怒,俺虽然不是读书人,但心眼子还是有的,看事还是清楚的!” 李大虎木讷地脸上此刻笑得像朵花一样,却让王鼎这个几百年后穿越过来的人心惊胆颤。 王鼎绝不认为自己扯的谎能瞒住所有人,李大虎都开始怀疑这深山里哪来的后路,何况其他人? 自己在某些地方或许可以糊弄下“古人”,但千万不要小瞧他们。 “无礼!李大虎,你这是犯上作乱,敢这样议论先帝,是不是不把我们这些老臣当回事?” 范老头可不是王鼎,这是个明显入戏的老头,已经把自己当成托孤大臣,自比汉楚范增、三国孔明,怎么能容忍李大虎说这样的话? 对于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范老头,李大虎明显是不怂的,但冷不丁两只脚把他踹到一边去。 一个自然是默默不做声的樊二,另一个就是装傻充愣的诸鹿山。 诸鹿山踹完后轻声说道:“殿下,别听这佞臣胡言乱语,我大圣朝乃天命所归,万万不能因为些许磨难而自暴自弃啊!” 王鼎眨巴着双眼,看着眼前的诸鹿山。 诸鹿山见自家殿下没有反应,赶忙说道:“殿下,我等并非事不可为,这松竹山或许无可藏身之处,但紧挨着松竹山的黑山岭却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原本被踹到旁边的李大虎一听,急忙喊道:“不行!” 王鼎回头见其他村民望向这里,急忙朝李大虎瞪了一眼,怒斥道:“小声些!” 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王鼎身后,王大娘提着她的关公刀,满脸不善地盯着李大虎,顺便瞥了一眼范老头、诸鹿山和樊二。 “你们胆敢欺负我家鼎儿,真以为老娘的大刀是吃素的?” 王大娘的霸气宣言彻底镇住在场的几个人。 王鼎竖起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娘呀。 李大虎嘀咕道:“黑山岭是出了名的强盗窝,五山六寨,连官府的人都不敢去围攻,我们这些人去了不是羊入虎口吗?与其去黑山岭白白丢了性命,不如直接和鞑子干一架,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到。” 王鼎瞧着李大虎,越发觉得这个看起来木讷的憨厚猎户,其实骨子里匪性十足。 乱世之中,只要不死,这样的家伙绝不会籍籍无名。 “休要胡说!你们要造反老娘不拦你们,就算你们蛊惑我家老头子老娘也只当他鬼迷了心窍,活该!但老娘这乖儿你们要是还不放过,老娘就跟你们拼命!” 王大娘剽悍的气势散发得淋漓尽致,李大虎几人委屈地不敢反驳。 诸鹿山瞧了范老头一眼,见他点头,于是大胆说道:“娘娘,不知还记得有穷寨的吴老二吗?” 王鼎一听这名字,就感觉有些熟悉,将目光转向自家老娘,王大娘听这名字,脸色有些古怪。 诸鹿山见这场面尴尬,摸着自己的鼻子提示道:“亲家!国舅爷!” 王鼎心中一惊,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虬髯大汉的模样。 话说这吴老二原先是邻村一猎户,后来被官府折腾出来的各种赋税搞得倾家荡产。于是,一怒之下纠结了一群村民,逃进黑风岭当山大王。 他们的主业是在山里开垦荒田,副业就是在官道上打家劫舍,偶尔也会客串一下绑架勒索的生意。 说他坏吧,对于自家村里和邻近几个村,倒也没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说他好吧,县城里的每个土财主都恨不得扒他皮吃他肉。 至于诸鹿山所说的亲家,那就要说到专业坑儿的王老三了。 王鼎越了解王老三,越觉得这个便宜老爹真是个人才。不知用什么方式结识吴老二,还跟人家定了娃娃亲。 但重点是王老三裤裆不争气,儿子比人家闺女小了两岁,加上王老三越混越出息,甚至折腾出个开国皇帝,两家人联系就少了,婚事自然也很少再提。 诸鹿山的意思很明显,自家殿下和人家闺女不是有婚约吗?那一起去投奔吴老二,要是对方愿意认下这门亲事,众人也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唯一要考虑的问题是人家愿不愿意认账,承不承认这亲事。 如果不承认,那肯定不会接纳他们。更重要的是官府虽然一般情况下,不愿去招惹这些土匪山贼,可一旦和造反扯上关系,那官府就不会听之任之。 “老诸,你怎么敢肯定人家会接纳我们?要是吴老二不认账,把我们抓起来送给官府,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李大虎反对进入黑风岭。 范老头揪着半截山羊胡,得意道:“不会,他和官府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当初他婆娘就是让狗官纵马撞死的。要他向官府妥协,绝无可能。到时只要殿下愿意娶他家闺女,那吴老二一定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 王鼎听完脑袋瓜有些疼,自己还有娃娃亲?还要去娶人家闺女?不娶还没地方落脚? 看着低头俯首的几人,回头看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村民,王鼎咬咬牙有了决定,喊道:“跟我往黑山岭出发!” 没办法,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为了活命就算对方是如花也得认了。 第十一章 黑山白水少年郎 他们刚准备离开,前方山道传来滴踏滴踏的声音,一头白鹿颤巍巍地朝他们走来。 冬日柔和的阳光照在白鹿湿漉漉的绒毛上,那身伤痕累累的皮毛竟有些光晕。 于是以雪地为背景的白鹿,就显得有些出尘的征兆。 王鼎脸上的表情瞬间丰富多彩,在场的人神情都有些痴迷,白鹿自古以来都有祥瑞的名号,虽然太平村的人也曾听说过松竹山上有白鹿的传闻,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王鼎知道古代所谓的白鹿是患有白化病的梅花鹿,只是现在这头白鹿确实不一般。 顶上鹿角缺了一口,皮毛也是凌乱不堪,身上还有些烫伤的痕迹,但双眼异常有灵性。 “瑞兽!” 山坪上的村民激动地高喊着,还有些人踉跄地上前,有人五体投地地拜服,也有人试探着要是抓住它。 “殿下,这是瑞兽呈祥啊!圣君将出,瑞兽呈祥,寓意殿下乃是天命所归啊!” 范老头摇晃着脑袋,激动得不可自拔。 王鼎白了他一眼,这老头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白鹿祥瑞这种欺骗市井百姓的把戏他会不懂? 果然神棍还是老的疯。 “这不是之前那头白鹿吗?怎么跃过那条比河还宽的水流?还跟来了!” 李大虎是见过这白鹿遇险的,如果真是瑞兽哪里还需要他来搭救? 王鼎一听,想想现在处境,觉得这白鹿大有用处。 于是对着李大虎佯装怒斥,道:“叫你乱说!白鹿是瑞兽,来找我们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天命所归,死不了!” 李大虎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子,嘟囔着:“这畜生就是无路可逃赖上殿下了,宰了它咱们这一顿也就有着落了。俺看着还是头带把的,这鹿鞭补气养精,殿下正长身体……” “闭嘴!” 王鼎狠狠地拍了下额头,听着李大虎的话,王鼎已经明显感受到其他村民喉结滚动的声音。 之前在河边见过这白鹿的几个青壮也堵在白鹿的后路,瞧这模样也是想开荤的节奏。 王鼎虽然也饿得慌,但这白鹿确实是对他胃口,这胃口可不是吃到肚子,而是王鼎想骑它。 在他眼中这白鹿可是装神弄鬼的神兽! 想想要是骑着它,再搞点障眼法,云里雾里的,绝对能忽悠住一群人。 “呦……呦……” 王鼎只感觉眼前一阵恍惚,还没反应过来,一张鹿脸就出现在他跟前。 白鹿放下嘴里叼着玩意,朝着王鼎呦呦地叫到。 还眨巴着蠢萌蠢萌的眼眸盯着王鼎,这家伙灵性得很,明显知道之前救它的人是谁,伸出湿乎乎的大舌头,舔着地上那古怪玩意。 王鼎看清那是个大灵芝,有意思的是这白鹿竟然拿灵芝来讨好他们,这怕是快成精了吧? 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吗?但一想到自己的那个国还在几百年后,王鼎就觉得没什么事不可以接受的了。 王鼎盯着白鹿,两眼熠熠生辉,比起这头白鹿,地上的灵芝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来!乖,听话!快到碗里来!” 王鼎露出满口白牙,挂上自以为和善的笑容,用小时候喂鸡的方式引诱白鹿, 他想要褥一褥鹿毛,王鼎不信在自己的手法下,这四只脚的小鹿鹿还能逆天? 可只要他一靠近,这头蠢萌的白鹿就马上跳起来,慌张地踢踏着地上的雪土,搞得王鼎好生狼狈。 蠢萌的白鹿跃到石头后,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朝着王鼎好奇张望。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个待嫁闺中的黄花闺女偷看读书秀才的模样? 可是,明明是头雄鹿啊! 吐糟属性满值的王鼎心中无语,没办法,人家毕竟是瑞兽嘛,总有点脾气。拾起地上的灵芝,随手扔个范老头,示意这些村民悠着点,别吓跑了这头白鹿。 突然,巨大的虎啸声响起:“嗷呜,嗷呜!” 王鼎吓了一跳,白鹿也是受到惊吓乱窜,人群更是慌乱。 “巡山嘞,巡完南山巡北山呀,巡完北山巡东山……” 悠扬的声音从转角传来,一头肥硕的斑斓老虎迈着懒散的步子慢悠悠的走过来,虎嘴大张,配合背上孩子的声音,肆意妄为地吼叫着。 虎背上一个粉雕玉琢的胖小子,指着惊乱得人群哈哈大笑。 王鼎一把搂过慌乱不已的白鹿,用手抚摸着它的脖子尽可能让它安静下来。 人群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恢复平静,一群人瞧着骑老虎的胖小孩,神情惊疑。 王鼎将白鹿交给自家老娘,盯着那斑斓大老虎,觉得十分眼熟,这不是之前碰到的那只胖老虎吗?简直是冤家路窄。 胖老虎背上的胖小孩约莫着八九岁,身上穿着素衣,露出胖手胖脚的四肢,大冷天的也不怕冻着。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骨哨,头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打量着什么鬼主意。 李大虎瞧着胖老虎眼前一亮,下意识地拿起弯弓,搭上箭矢,准备来场伏虎盛宴。 虎背上的胖小孩敏锐地感受到人群中传来的敌意,原本只是恶作剧吓唬吓唬这群人,可现在瞧着黑黝黝的箭矢,就有些后悔了。 他揪着胖老虎的后背,叫唤道:“阿蛮,快逃!” “晚了!” 王鼎小手一挥,十来个亲兵壮着胆子,拿着仅有的厨刀和缴获得来的弯刀挡在胖老虎的去路。李大虎的箭矢直直地锁住老虎背上的胖小孩,只要王鼎一声令下,他绝对不会犹豫。 他可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但黑山岭是什么地方?是出了名的强盗窝,五山六寨,连官府的人都不敢去围攻。在李大虎看来,五山六寨别说是妇孺小孩,就连一只耗子他娘的都是贼眉鼠眼的。 如果王鼎知道李大虎心里的想法,一定又是狠狠地踹一脚,你他娘的家里的耗子不是贼眉鼠眼的? 王鼎盯着骑在虎背上的胖小孩,神情有些晦暗。 无论前世今生,熊孩子总是不惹人喜欢的。 骑老虎耍威风吓唬人?刚刚就有几个小孩就吓得哇哇大哭,要是真伤到人怎么办? 想到这,王鼎对身旁的诸鹿山开玩笑道:“似乎这老虎肉也不错,瞧着肥嫩肥嫩的,足够大家饱餐一顿了!虎皮也好像不错,就是摸着不够舒服,真是遗憾!” 诸鹿山领会王鼎的意思,于是笑道:“殿下,看看这胖胖的两脚羊,想来也是极美味的!” 胖小孩林玉虎瞧着对面的大叔和小哥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他,脸色一白,带着哭腔大喊道:“你们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嗷呜,嗷呜~” 名为阿蛮的胖老虎踱着步伐,虎视四周不断靠近的人,开始不安地后退。 王鼎盯着胖小孩,故意戏谑道:“是啊!本殿下已经饿了三天三夜了,饿得腿脚都发软了!这大胖小子,看起来白白嫩嫩的,你说是烧烤好还是腌制好?” 这胖小子肯定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啦,估摸着是黑山岭里哪户人家的孩子,平日里野惯了,王鼎吓唬一下就当是教训熊孩子。 王鼎戏笑着,瞧着虎背上的胖小子脸色忽青忽白,觉得很是可爱,要是再给他扎上两个朝天辫,涂上两坨红晕,那就是妥妥的小姑娘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第十二章 见过吃人的玉虎 林野明站在松竹涧前,瞧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心中思绪万千。 千赶万赶,最终还是来迟了。 早在半年前,他就知道王老三称帝立国的事了,碍于某些原因,他不想和王老三有过多的纠葛,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老三的妻儿死去。 所以当大当家吴老二决心迎接“大圣太子”来有穷寨时,他马不停蹄地往太平村赶。只是等他赶到时,看见的是遍地涂炭,焦土残垣和野狗啃噬的场景。 趁着夜色抓住几个官府狗爪,经过逼供之后,林野明得知王大娘等人逃进松竹山。 于是又马不停蹄地钻进山林,想赶在官兵之前找到他们。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先后碰上两拨不知哪里来的官兵,双方起了冲突,等他脱身时却又碰上这样一场大火,最终彻底失去线索。 松竹涧这下就变成松竹河了,河水潺潺,林野明心里更加烦乱。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知道王老三的婆娘一定能活下来!必须活下来! 因为那是他师姐! “二当家!二当家!”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大声唤道。 林野明转头低哼一声,那家伙嬉笑说道:“二当家,俺发现那里有一队人,瞧模样像是逃荒的流民,正堵着林玉虎那小子呢!那些流民也有百来人,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免得那小子吃了大亏!” 林野明想到自家这个徒弟就头疼,但转念一想,这黑山岭哪里来的流民?不会是自己要找的太平村那些人吧? 于是大手一挥,喊道:“带路!” 此刻林玉虎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师傅来找什么大圣太子? 结果撞上这么一群人,一大群人他也不会感到害怕,但这是一群会吃小孩的人啊! 虽然那时候真的很小,但林玉虎依然记得。 有人吃树皮,有人吃观音土,有人吃自己,有人吃别人。每家每户都在死人,每个人瘦得像根竹竿,只有飞来飞去的黑鸟胖得像肉球。 官府的人也不管,村里的大人造反去抢粮,结果被砍了脑袋挂在城头。脑袋砍得多了,吃粮的嘴就少了,活下来的就容易些。 林玉虎饿了很久,他的阿娘和阿妹也都已经饿死了,是林野明救了他,带着他回有穷寨,给他吃的还教他武功。 所以林玉虎吃得很胖,很努力地吃得多些,就是宠物阿蛮也是喂得胖胖的,就是想着哪怕将来饿着了,也能多撑几天。 想到这里,林玉虎从袖口里摸出三支小小的铁镖。 他最讨厌吃人的人了,虽然对面的人很多,虽然这三支铁镖发完后可能被他们抓住,甚至还要被吃掉,但就算这样,他也不喜欢吃人的人。 …… 王鼎冷汗直冒,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的胖小子竟然从手中丢出三支铁镖。 其中一支飞向李大虎,直接弄伤了他的胳膊,瞧模样入骨三分。 另一支直指王鼎眉心,要不是他不要脸皮地往地上一滚,估计就一命呜呼了。 然而最后一镖,依然还是往他这里招呼。 “殿下!” 王鼎眼前一黑,范老头挡在身前,那支铁镖直直扎了过来。 “啊!” 只听见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王鼎看着眼前的面孔,有些难以置信。 王鼎没想到范老头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站起身来扶着他,脸上乌云密布。 “殿殿……殿……下!我我……没没事!就是……臀股疼!” 范老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双目直翻白眼,嘴巴张成梨子大小,用手捂着屁股腚,脚尖戳地双腿立起。 王鼎歪过头一看,铁镖直直插在李老六的菊花上,不偏不倚,真真正正的菊花残满地伤啊! “混账!” 李大虎捂着手臂大吼,正想抽出弯刀不管不顾冲上去。樊二已经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前和那胖老虎争斗起来。 王鼎看到樊二被老虎压在身子底下,急忙大吼:“一起上!” 围着的十来个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着手中的武器不断地缩小范围,就是不敢上前。 王鼎瞧着他们畏惧不前,心中大恼,指望这些人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于是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抄起身边的木棍,作势就要上前去和胖老虎争斗一番。 范老头死死抱住王鼎,诸鹿山拖着王鼎的脚,别说前进了,连动一下都困难。 亲兵们一脸懵逼,想想连太子殿下都不害怕,自己这些人还害怕什么大虫?再厉害的野兽也抵不过人多啊! 于是大喊着,各种棍棒竹竿往胖老虎身上招呼。 结果很明显,这胖小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架不住人多啊,倒是让一旁的王鼎看得目瞪口呆。 虎背上的胖小子身手着实不凡,竟然在这样的包围中都能突围出去,但转头看见被困住的胖老虎,又懊恼地返身。 这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吗?两手甩出铁镖,一只脚踩在虎背上就能跳到另一个人头上?一脚下去那村民只能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这场景有些熟悉,这胖小子一番操作像极了前世某个少林功夫小子,可问题人家那是演戏,眼前这小家伙可没有加特效辅助! 让王鼎放心的是胖小子也不是什么秒天秒地的怪物,表现出飞天遁地以一当十的本事,这一个不小心让村民用棍子敲昏过去。 至于胖老虎,早就被众人制服,五花大绑地拖到王鼎跟前。 王鼎瞧着脚下的诸鹿山和腰间的范老头,无奈道:“你俩可以松开了,真当你家殿下没有自知之明啊!” 范老头子和诸鹿山尬笑,狗腿地护在王鼎身前。 “休要伤害我徒儿!” 声若奔雷,中气十足。 王鼎惊愕的抬起头,一道身影落在身前,是个样貌俊朗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掌推开范老头子,一掌打在诸鹿山肥硕的肚皮上,将他打飞。 连反应都来不及,王鼎就感觉脖子生疼,自己已经落入人家手中。 “放开太子殿下!” 身边的惊吼,王鼎只觉得夹在咽喉的手就像钳子一样,他想努力镇定下来,但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挠对方的手,只感觉脑袋缺氧,白眼直翻,完了! 昏死过去。 耳边嘈杂,听见什么师姐师弟的惊呼,还有各种哭哭啼啼,以及最多人呼喊的太子殿下。 ……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王鼎脸上,瞬间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王鼎睁开眼,这是一栋简陋的竹楼,一个软妹子萌萌哒的惊叫:“流氓!” 扎着丸子头的古装小萝莉掩面跑走,出门时还被门槛绊倒,随之而来的就是震天动地的翻滚撞击声,然后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梅花姐,有人欺负我!” 发生了什么? 王鼎一头雾水,只记得昏迷前被一个背着双刀的魁梧男子擒住,然后被人掐着脖子,他饿得半死,哪里有力气挣开呀? 脑袋这一缺氧,血糖供应不上,立马昏了过去。 肚子突然咕隆咕隆地叫起来,瞧着木桌上那软妹子丢下的白粥和一桌子的菜肴,王鼎眼睛一亮,喉咙不由地翻滚,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等到酒足饭饱,王鼎斜躺在竹椅上晒肚皮,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之前软妹子的哭泣声。 王鼎斜了一眼竹门,只见一个穿着兽皮的妙龄少女气呼呼地拉着软妹子,张着虎眼,死死地瞪着王鼎。 眼前的少女十六七岁模样,但发育却是非常完美。高挑的身材,麦色的肌肤,同时还拥有一张小萝莉般的童颜,就是眉目间多了几分英气,气势显得尤为逼人,按照前世的标准,妥妥的一个模特模样。 长腿妹子瞧见王鼎,竟是二话不说,朝着王鼎走来,狠狠地踹了一下王鼎坐着竹椅,指着王鼎斥责道:“无耻的家伙!还敢调戏小香?谁给你的勇气?快给小香施礼赔罪!不然本小姐就要你好看!” 王鼎双眼呆愣,确定这是古代? 不是每个姑娘都是萌萌哒,看个人都脸红半天,说个话都低声细语的?还有确定元末不用缠脚?瞧着长腿妹子的大脚,一脚就把老子的竹椅踢得东倒西歪。 以及这叉腰的姿势,高高扬起的鼻孔,已经伸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胳膊,竟然还有线条分明的肌肉群?王鼎敢肯定,那兽皮衣底下的小腹,绝对拥有让前世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马甲线。 另外瞧瞧她踩着凳子上的大腿,隐隐鼓起的东西是什么?好像是大腿肌肉? 还以为是个符合审美的俏佳人,结果转眼之间竟然是个金刚芭比? 王鼎想起前世那些撸铁的漂亮妹子,号称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简直辣眼睛。 值得庆幸的是眼前的长腿妹子看起来比较高挑,也就让她的身材比例虽显壮硕,但不是那么畸形。 只是即使如此,照王鼎的口味,这种野马委实不对他的胃口。 …… 第十三章 我的野蛮太子妃 “你说这母老虎是我的太子妃?” 王鼎一脸不可置信。 正站在一旁的长腿妹子又狠狠地踹了一脚竹椅,王鼎见到她强大的破坏力,低声念叨:“野蛮破坏女!胸大脑子残!” “你说什么?” 暴力女又要对王鼎进行人身攻击,幸亏赶来的范老头死死地护在自家殿下跟前,这个王鼎名义上的太子妃冷哼一声,高傲地仰起头,鄙夷地瞧了王鼎一眼,带着自家婢女软妹子小香转身离去。 “你再说一遍?” 王鼎一脸懵逼,怎么一觉醒来多了个太子妃,还他娘的是个武力值爆表的暴力女。 刚刚要不是范老头和诸鹿山进来的及时,他就要屈服于那暴力女的欺压下,老老实实地向丫鬟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倒没什么,但端茶跪地的赔礼道歉是什么鬼?不服就打又是个什么鬼? 王鼎宁死不屈! “殿下,你难道忘了先帝定的这门亲事?”范老头恭敬地提醒道。 范老头见自家殿下眉头微皱,再次提醒道:“有穷寨的吴老二,先帝的结拜兄弟!” 王鼎恍然大悟,他们深入黑山岭,为了无非就是来有穷寨找个落脚之地,按照范老头这意思,现在自己就在有穷寨? 转念一想,那野蛮丫头确实有几分印象,似乎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面,但具体的情况王鼎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那野蛮丫头是吴老二的女儿?”王鼎问道。 一旁的诸鹿山露出猥琐的笑容:“殿下,这确实是吴老二的闺女,虽然以前先帝和吴老二都没主动提起,但现在吴老二反而腆着面子认下这门亲事。吴老二正和皇后娘娘在大厅商讨事宜,只要殿下醒来的消息传过去,相信吴老二会来见殿下的。” 诸鹿山呵呵一笑,笑得王鼎鸡皮疙瘩掉一地。 范老头也捏着山羊胡,面带诡异微笑,道:“殿下,虽说这吴老二的闺女忒丑了些,人高马壮地跟个汉子似的,肤色那黑劲,也没有点大家闺秀的凤仪,做太子妃确实勉强了些。但古有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胯下之辱,今时我大圣正是危难之时,若得吴老二的帮忙,必如虎添翼,东山再起不在话下。” 王鼎心中想要爆粗口,这什么世道啊?有你们这样的臣子吗?竟然为了这破烂王朝把你家殿下性福给卖了? 虽说这狂野妹子没有范老头说得如此不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在前世都是一等一的另类美女,但王鼎从来不觉得自己一个十五六岁,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年可以任性地拈花惹草。 想想都觉得亏,以往故事里不都是男主觉得女主太幼小,下不去手,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反过来?姐弟恋? 王鼎觉得这事还是得和自己的老娘商量商量,和这两个卖主求荣的臣子实在没什么商讨的意义。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诸鹿山狗腿般地扶好竹椅,恭敬回道:“殿下,已经两天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您不知道啊,那天有穷寨二当家林野明突然从天而降,一下子擒住殿下,老诸我那是心急如焚,恨不得上前撕了那狗贼,可又担心自己轻举妄动,一个不小心让林野明伤了殿下!要是伤到殿下一根汗毛,老诸我那就是犯了天大的罪过呀!于是,老诸我义无反顾忠义凛然,呵斥林野明放下殿下!谁知那林野明不识抬举,竟然对老诸我动手。我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不分伯仲,最后因为顾忌殿下,才被他以江湖失传已久的无敌霹雳旋风无影腿踹中,最后不得不落败!” “滚……” 范老头一脚踹开诸胖子,指着他一脸气愤,山羊胡微微颤抖,最后拱手对自家殿下说道:“这死胖子净瞎说!他哪有那么神勇,一上去就让人一脚踹到边上!” 诸鹿山抹着脸上的清水,绿豆小眼睛一脸哀怨,哀怨得像个被抛弃的三百来斤胖子。 王鼎对范老头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那林野明我等都不熟悉,以前也从没听过,当天事出突然,以为遇上贼子,谁知皇后娘娘似乎认识那林野明!看到殿下被擒,娘娘挥舞着大刀……额,老臣实在汗颜!” 范老头抹着额头上汗,王鼎是知道自家老娘的,想想每日天未亮就起来舞大刀,看招式还是无差别的攻击模式,谁见了都怕。 “继续!” 范老头胡乱朝着个方向拱了拱手,示意向皇后娘娘告声罪,说道:“那林野明一看到娘娘,马上就叫王普娘。天可怜见,哪怕我等和娘娘认识多年,亦不知娘娘闺名。之后娘娘似乎也认出林野明,二者相谈盛欢!我等才发现殿下已昏迷多时,幸亏那林野明通杏林之法,断言殿下乃是饿昏过去,并无大碍,我等这才放下心来!” 王鼎觉得后怕,自己哪是饿昏过去,都他娘的休克了,一不小心就直接挂了都有可能,这群人真特么的心大。 “之后林野明说有穷寨这大当家吴老二听闻自家结拜大哥,也就是先帝归天,念在两家有秦晋之好,准备拥立殿下为帝,并履行当初的承诺,欲将小女吴梅花嫁给殿下,不日成婚,之后将举行登基大典,我们这才随着他来这有穷寨!” 瓦特?成婚?还登基大典? 王鼎一脸懵,吓得从竹椅上站起来。 登基大典?称帝?这不是玩火自焚吗?自家老爹的前车之鉴还不够?还做着开国功臣的美梦?还想着荣华富贵? 王鼎觉得自己将来铁定可以大富大贵,但绝对不是称帝立国,即使是要称帝立国也是若干年后的事情,元末最后大赢家重八兄都知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他们现在还是秋后的蚂蚱,都不知道能蹦喳几天,就敢冒出头来称帝?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徒惹别人笑话吗? “我说老范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殿下我还不够惨,不够悲催,打算弄死你家殿下我吗?” 王鼎欲哭无泪。 范老头和诸鹿山脸色惊恐,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家殿下为何胡言乱语,但其中透露的绝望他们却是一清二楚,急忙回到:“殿下何出此言?要是那吴老二闺女不合殿下心意,大不了将来休了就是,想那光武刘秀,亦曾娶郭氏为妻,获得外戚协助,终获天下,这才有刘汉中兴!殿下效仿旧事又有何不可?殿下,大业为重!” “是啊!殿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鼎瞧着两个摸不清事情的忠心臣子,心中更是无语。 他刚想争辩两声,外面传来洪亮的声音,一个身材魁梧勇猛的大汉带着一群人,涌进小竹楼,跪在王鼎面前,高呼:“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十四章 有人打算抢亲 王鼎只觉得心中一闷,对着和自己两眼相望的粗汉无语。 跪在粗汉旁边的林野明盯着王鼎,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殿下,草民林野明之前多有冒犯实属意外,望殿下念在草民不知者无罪的份上饶了草民这回。” 王鼎盯着他,眉头微皱,但忽地想起什么,笑道:“没事没事!林大哥客气啦客气啦!不打不相识嘛!本殿下哪是那种小肚鸡肠锱铢必较的人啊!” 说着,用手拍拍林野明的肩膀,弯下腰就要扶起他,却觉得这家伙两个胳膊硬邦邦的,就像两块顽石,整个人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一旁跪着的粗汉满脸憨笑,似乎并不觉得这个太子殿下没让自己先起来是失礼。 王鼎尴尬地缩回手,自以为是的挑拨,也许在他们眼中就是可笑的小把戏。 别以为王鼎不知道他们心里打的什么注意,如果真把他们当傻子,那才是真的傻子。不管自己老娘和这林野明有什么关系,自己的便宜老爹和这吴老二是哪门子地结拜兄弟,人家哪是真的把他当太子殿下? 王鼎别的没有,适应能力还是极强的,很快摆好自己的心态,朗声笑道:“各位叔叔伯伯,还跪着干什么?起来说话。” 王鼎转身,诸鹿山低头,范老头看见自家殿下脸色阴沉。 等到这些人站起来,王鼎已经坐在竹椅上,俯着身子,面带微笑。 看着这些人高马大,匪气十足的有穷寨土匪,王鼎就知道自己这是让人囚禁了,所谓的嫁女所谓的登基看来别有故事,自己不过是个提线木偶,就是不知道身边这两个忠臣知不知情? 如果诸鹿山和范老头都是参与者,那自己处境就是真的糟糕了。 前世也没经历过太多的阴谋计算,来的时候也还只是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真的算起来心理年龄也比不上这些活成精的土匪头子,唯一有的优势就是从前世带来的知识。 王鼎不信会被这些家伙当傀儡摆弄,顶多现在先应付一下,等搞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粗汉就是吴老二,当了土匪之后,自己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吴虞山。当然,众人还是叫他吴老二…… 吴老二站起身来,看着坐在竹椅上的小屁孩,心中有些不悦,但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这个小侄子他还是见过的,当初去喝过他的满月酒,后来陆陆续续也听过一些消息,据说年幼时痴呆了些,年长之后,倒是有些正常人模样。 但也仅仅而已,没听说这个小家伙有什么出人意表的地方,和他那个枭雄般的老爹比起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老子英雄儿子狗熊的浑话。 但如今刚一照面,吴老二却觉得这小屁孩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庸碌痴傻,反倒让他有些摸不准的错觉。 许多年前和王老三定的这门亲事,其实也是一时口快,后来这亲事吴老二不再提起,也是觉得王老三这傻儿子配不上自家的闺女,况且两人还差着岁数。 本来情义到这里也就淡了,王老三举事后,也曾给吴老二写了封信,说是信,其实就是鬼画符,除了他俩估计也没人看懂。 吴老二没理会王老三,等到王老三称帝立国的时候,吴老二其实是有些心动的,也想混个开国功臣当当。 可惜拉不下面子。 收到王老三被枭首示众的消息时,吴老二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曾经的兄弟,因为他想着倘若自己在,那王老三绝不会轻易地被官府剿灭。 至于这点愧疚够不够他出手救下烫山芋一样的大圣太子殿下?不够,远远不够。 吴老二顶多也就是每年给自家这苦命的兄弟上柱香烧点纸钱,至于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就随他自生自灭! 这时改变他想法的原因有三,一是二当家林野明的一席话,其中最诛心的一句是,大哥你想不想当皇帝? 于是那点道不清说不明的原因也就明了了,吴老二也做着立国称帝的春秋大梦。但他不想成为第二个王老三,这年头你要是称帝,那朝廷可是不死不灭,像癞皮狗一样揪着你,非将你弄死不成。 所以就需要一个傀儡招牌,他躲在幕后操作就行,等到时机成熟,再行曹魏之事亦无不可。 其二是林野明说那个秘密,关于白莲教的秘密,他吴老二也是白莲教的教众,只是地位远远低于王老三。 原来这王老三立国称帝的背后有白莲教的身影,如果不是元廷剿灭及时,等到王老三联络各方白莲教的教众,到时的形势恐怕就不是荼蘼一个村庄这样简单,最少是整个郡府。 大圣太子的名号或许不够吴老二收留王鼎他们,但一个已经在路上的白莲教佛子名号,却是足够吴老二掂量掂量了。 至于其三,吴老二眉头不由地一撇,想来就心烦,那便是她的闺女吴梅花,时不时地念叨着这个指腹为婚的小兔崽子。 吴老二刚想和王鼎套套话,就听见一个破铜锣的大嗓门在楼外喊道:“吴老二!让老子看看什么幺蛾子的大圣太子?让老子看看,也不害臊,小心老子一刀劈了他!” 整栋竹楼摇摇欲坠,一个身形肥胖的大虬男领着一群同样匪里匪气的小弟,想要冲破门外的护卫挤进来。 王鼎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吴老二,他不知道吴老二心中所想,只觉得形势或许越乱越好,他才好浑水摸鱼。 听着门外声音,吴老二眼皮直跳,还没等他说话,外面的肥胖男大叫道:“你这个狗娘养的吴老二,就为了什么狗屁大圣太子,把老子晾在忠义堂大半天,真当我勾云寨大当家是泥捏的?老子要娶你闺女,敬你一声老丈人,你别给脸不要脸!” “够了!” 吴老二怒吼,咬牙切齿地吩咐道,“放他进来!” 王鼎盯着从人群中挤进来的胖子,这胖子是真的胖,诸鹿山已经是个三百斤的胖子了,这家伙妥妥地要大上一圈。 身后跟着一群狗腿子帮他拉了一张竹椅,这胖子刚坐下,椅脚就惨叫一声直接碎裂。 王鼎也是眼皮直跳,自称勾云寨大当家的胖子气恼地扔掉屁股下的竹椅,直接拉起身边两个奴仆按到在地,于是王鼎就看到一副令他忍不住爆粗口的场面,这个四百斤的胖子竟然直接坐在奴仆身上。 “咻,也不怎么样吗?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猴子!老子今年二十,你小子今年多大了呀?十八了么?看这身板,不像呀!” 王鼎见这胖子上下打量自己,见他说自己今年二十时,不由地笑出声,瞧瞧那满嘴虬胡,这模样别说二十,就是五十也没人怀疑。 “我说你这大圣太子是来寻本大爷开心的嘛?吴老二啊,你是不是存心折腾本少爷?从哪里找来的小子?还折腾出什么太子殿下?这狗屎般的杂毛配本少爷的一根手指吗?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家闺女本少爷娶定了!” 这自称勾云寨大当家的大胖子挥舞着胖手,盯着王鼎一副不屑的凶悍模样。 王鼎虽有些气恼,但他气极反笑,盯着这大胖子笑着问道:“我说大兄弟,你知道猪是怎么死得吗?” “怎么死的?” 这大胖子下意识应道,但瞬间憋红了脸,气恼地拍了一屁股底下的奴仆,怒吼道:“小儿欺我!” 王鼎盯着欲择人而噬的胖子,露出一副有本事你咬我的模样,他就不信这吴老二会放任不管。 吴老二见状立马挡在王鼎和这胖子中间,对着王鼎拱拱手,转身对胖子大吼道:“陈胖子,莫不以为老子不敢拿你怎样就如此放肆?要是你家老爷子来了,我吴老二还敬几分。你这后辈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这有穷寨可不是你勾云寨,惹火了老子别怪老子不念旧情!” “我不管!今天小爷来提亲,彩礼聘书都带了,后天就来接走你家闺女,你吴老二要是不服,等后天我家老爷子来了,你自己和他扯犊子!反正小爷我不管了!” 瞧着吴老二和他的一帮兄弟摩拳擦掌的模样,这陈胖子灵活地蹦起身子,骂咧咧地丢下一句话,赶紧窜出竹楼,后面一帮狗腿子紧紧跟上。 王鼎见此状直瞪眼,还想乐哉地看一场全武行,结果就这样认怂滚人?你他娘的四百多斤是滚刀肉吧? 吴老二脸色十分不好看,也不和王鼎打招呼,直接摔门离开。 跟在后面的二当家林野明,倒是装模作样地朝王鼎拱拱手,客气地说道:“殿下,这几日你就好好养身体吧!你放心,那吴侄女肯定是你的太子妃,你就放心做新郎官吧!” 第十五章 王老三的帝王霸气 等到所有都散去,竹楼里就剩下王鼎和范老头诸鹿山面面相觑。 反倒是李大虎一手包扎在胸前,另一手蘸着清水在桌上勾勒着黑山岭的形势。 “殿下,这是黑风岭的五山六寨,有穷寨居西,靠近松竹山,勾云寨居西北,背靠干山坡,西南白狼寨,东边是火虎营,北边寡娘窑,中间连着的两座山就是十几个小寨子连在一起,自称安宁寨的地方! 其中以勾云寨名声最望,也是最早在黑山岭扯大旗当山大王的。那陈胖子本名陈继祖,自称是勾云寨大当家,但勾云寨真正的主事人还是他老子陈天勾。最近几年陈天勾窝在勾云寨里,极少传出消息。但凡是知晓他的人,没有一个敢小觑那个瞎眼断臂的老头。” 别看这家伙一口一个俺,看起来粗陋无比,可王鼎却是最器重这家伙,至少现阶段李大虎表现出来的种种作用,胜过范老头这几个整天想以王鼎的人生性福换取荣华富贵的狗腿忠臣。 “俺以为,这陈胖子不是真心实意想娶吴老二闺女的。就俺听闻的消息,这陈胖子最喜欢柔弱的良家女子,常驱使手下的人强抢女子以供自己取乐。而那吴老二闺女,别说是柔弱了,说巾帼不让须眉都不为过。所以,俺断定这婚事十有八九是那陈天勾老头指定的,搞不好就是为了吞并这有穷寨家当。” 李大虎浓眉紧皱,王鼎瞧着他这认真模样,自己绝逼捡到宝了! 李大虎的祖上十之八九是军伍出身,甚至可能和元朝之前的宋代扯上关系,搞不好还是宋朝的哪个将军后代。 一个前朝将军的后裔躲进深山成了没户籍的猎户,这样一个模糊轮廓就在王鼎脑海中形成。 李大虎继续说道:“俺觉得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殿下当这吴老二的倒插门女婿!这吴老二也没生个带把的能传宗接代的男儿,殿下只要等吴老二死了,就可以接手他这有穷寨家业。不说重振我大圣,至少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以后再徐徐图进,不求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王鼎一听,得嘞,又是一个出卖主子人生性福换取荣华富贵的“忠臣”。 范老头在旁边就不乐意了,瞪了李大虎一眼,怒斥道:“好你个李大虎,殿下娶这吴老二闺女,哪能说成倒插门?这是数典忘祖的行为!这吴老二还敢翻天不成?他难道以为自己能成事?敢囚禁殿下不成?” 说完对着王鼎恭敬地说道:“殿下若是不愿留在这有穷寨,老臣就护着您离开,老就不信这天下之大,没我君臣容身之处。” 王鼎听了范老头一番话,有些意外,这老头转性啦?要知道刚刚这家伙还劝自己娶了人家闺女,现在又不愿意啦? 他盯着范老头,眼中闪烁着熊熊的八卦烈火。 王鼎敢肯定便宜老爹王老三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两个家伙铁定知道并且还瞒着自己。 这倒不是说这两个家伙有什么私心,更大的可能是这两个家伙还不放心王鼎,毕竟现在王鼎这模样还只是个半成年人。 李大虎明显猜到其中的猫腻,拍了一下桌子,大喊道:“好你个范崇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还不快快说来!” 范老头瞅着自家殿下,山羊胡一抽一抽的,认命似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物件。 只见范老头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关了竹楼的窗门,确定无人偷听后,这才一点点掀开油纸,露出里面油黄的小册子。 王鼎接手,闻着扑鼻而来烧鸡香味,眉头皱成川字,这是什么鬼东西,看着也不像是武功秘籍宝藏地图的模样啊? 忍着烧鸡味,翻了翻,里面都是一些鬼画符,那飘逸的模样别说王鼎只能认识一些简单的古体字,就说他是当代有名的文学家,都得对这些鬼画符跪地求饶。 李大虎也是一脸疑惑,看向范老头,问道:“老范啊,这是什么玩意啊?给说道说道?” 范老头习惯性地摸着自己山羊胡,和一开始的犹豫不同,反正既然决定要交代了,就不如一次性说清楚,所以有些得意地说道:“这是花名册!” 王鼎见这范老头又准备始故弄玄虚,忍不住就要抬起脚。范老头见状就像被踩着尾巴老鼠,马上开口说道:“这是整个州郡教众的花名册。” “教众?” 王鼎抓住重点,皱着眉头。 “是的,殿下,这是圣教在霍州教众的花名册!上至十住菩萨,坐香堂主,下至白莲道人,居家修士,共计三百七十二人,一一在册。” 范老头神情得意,微仰着头道:“先帝加入圣教甚早,算是霍州最早的骨干,虽然出身低微,在圣教中辈分亦不高,但走南闯北贩卖私盐,攒下大量人脉,深得教中大士喜爱,故被授予辗转霍州教中事宜机变之要。后来老臣与先帝相识,这辗转事宜就由老臣接手了。老臣负责此事后,留了心眼,记下此份名册。上中有霍州富豪五人,官府书吏七人,读书士子十三人,余者贩夫走卒、樵夫猎户、娼妓奴仆,皆有之。” 王鼎只感觉自己耳朵是不是间歇性失聪了?这竟然是入教份子的花名册?这可是爆炸新闻,整得像后世的机关重要文件! 范老头可能还没觉得这份名册的重要性,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该有所保留,但王鼎却能感受到这份名册背后的力量。这份花名册看似薄薄十来页,但要是被官府得到,以官府对待白莲教宁杀过不错过的行径,这些就是几百条人活生生的人命。 正经人谁留花名册啊?不过这范老头明显不是什么正经人。 之前王鼎只知道自家便宜老爹是白莲教的,具体干了啥,似乎除了蛊惑一帮太平村的无知乡民以外,好像就没别的了。 哪知便宜老爹竟然还是白莲教在霍州的传讯员,说什么辗转事宜机要这种文绉绉唬人的瞎话,其实就是个别人安插在霍州的传声筒。 王鼎依稀记得前世关于这白莲教的一些信息,白莲教创立初期,还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纯洁白莲妹子,甚至一度连当朝丞相都以加入白莲教为荣。上至士族,下至寒门,都对这朵白莲花喜爱有加。 可是后来慢慢地,在有心人操纵下,这白莲教就分裂出不同的派系,元代的白莲教戒律松散,有些人信奉什么弥勒下凡,类似于前世信奉世界末日那种扯淡的事。于是极端的教众就开始搞事了,什么夜聚明散,集众滋事,直接或间接武装反抗元廷统治,简直就是前世的恐怖分子。 这么一说,自家便宜老爹称帝立国的闹剧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按照范老头絮絮叨叨的意思,王老三应该是得了白莲教一些背后大佬的指示,要在霍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搞事,结果没想到自家老爹如此凶猛,直接给你来个称帝立国。 如果说王老三只是个无知傀儡,王鼎是万万不信的,单单说这份名册王老三肯定知道,王鼎甚至怀疑就是他让范老头留下的后手。 “先帝称帝后,总教大士得知情况,立刻授予先帝霍州堂主之名,教中地位居霍州之首,这光明盾就是凭证!” 范老头朝诸鹿山伸出手,这胖子在一旁听着也不吱声,脸上始终带着憨笑,见范老头索要光明盾,这才恋恋不舍地脱下臭烘烘的草鞋,鞋底竟然藏着一块铜制盾牌。 王鼎是万万不敢接着盾牌的,范老头尴尬地瞪了诸鹿山一眼,用桌上的清水细细的清洗起来,等到王鼎接手时,只感觉入手的透心凉,不由得暗暗吃惊。 这盾牌的材质看模样也不简单,似铜非铜,似玉非玉,纹饰繁杂,一面浮刻着个日头,花纹如阳光四射状环绕在旁。另一面则是背景是无边的火焰,中间一朵白莲,两边刻着古体字,似乎是一首谒语。 王鼎勉勉强强认出其中几个字,什么源自什么启,什么一现盛世举……好吧,看来以后还是要多读书。一个穿越者过来竟然还是个半文盲,还真是丢脸。 盾牌的材质和纹络都充满着神秘古雅,让王鼎不由地生出一种年代久远的感觉,制造这盾牌的工艺很高超,至少一般人是模仿不来的,即使是拿到前世去,也没人能在轻而易举地仿制出来。 王鼎觉得以后要是缺钱,这玩意或许可以应应急,至少卖他个百八十两没问题,前提是别被举报官府。 诸鹿山瞧着自家殿下拿着盾牌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嘟囔道:“当初先帝看到这盾牌和任命的黄纸时,一脸不屑,就扔给我了。先帝还说,什么狗屁堂主,老子是要当皇帝的男人,迟早要让大士佛子跪在他跟前。还说想让他当傀儡,就是痴人做梦。殿下可要小心,虽然先帝以圣教起事,但我二人知道,先帝骨子里就没真的信过什么圣教。殿下切莫将这些话说与外人,不然人心就散了!” 王鼎一听,心中感叹这一番话果真是霸气啊! 第十六章 这亲是娶定了 “殿下,之前老臣实在不是有意隐瞒殿下,只是担心殿下年幼,一时说漏嘴,这份名单和光明盾是我大圣最后的底牌。切不可有疏漏!倘若操作得当,未来不尝是我大圣崛起的资本。至于这总教之事,老臣人微言轻,也不甚明了,只是听先帝说,似乎与那元廷大都的权贵有关。” 范老头舔了舔干燥的舌头,诚惶诚恐道。 王鼎见他这谨慎模样也是无语,把玩了几下手中的光明盾,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咋回事,王鼎总觉得有股扑鼻的脚臭味,瞧着诸胖子眼睛直勾勾的模样,随手将光明盾扔给他,诸胖子喜不自胜,再次脱下破鞋将盾牌藏进鞋底。 王鼎见状眼皮不由地直抽,给范老头倒了杯清水,继续问道:“我说范丞相啊,你告诉本殿下,之前是怎么和白莲教联系的?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能不能给我们帮助?别的不多,来点金银珠宝啥的,多多益善!” 范老头恭敬地接过清水,听着王鼎开玩笑的语调,心中舒了口气,手中清水一饮而尽,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那模样,像喝了琼浆玉露,装模作样地回味半天,这才说道:“以往老臣都是用信鸽和总教传递消息的,最后一次是在十来天前,总教回信说是要我等藏好自己,莫要让元廷的人抓住。还说封殿下为佛子,这可是教中仅此于大士的称号,有了佛子这名义,殿下就可以命令教中大部分人。” “对的,对的!” 诸鹿山收好光明盾,脸上眉开眼笑,道:“殿下这佛子的称号可不简单,先帝称帝立国才得了个堂主,殿下有了这佛子称号,就可以用宝卷招纳信徒,这些信徒都将奉殿下为坐师,就是大士来了也不能命令他们。” 王鼎满脸惊讶,自己这一不小心竟然又变成邪教的接班人了?佛子不就是培养下一任大士的意思?这大士听起来明显就是教主的意思,怎么连面都没见过,就莫名其妙地封自己佛子? “殿下,自我圣教在元廷三立三废,这佛子已立过十余位,现在除了殿下您以外,还有东佛子,西佛子两位。” 范老头的背更弯了…… 王鼎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又被坑了,问道:“你告诉本殿下,其他两位佛子分别是谁?还有在这之前的那些佛子都去哪了?” 范老头挪了挪身子,说道:“老臣在教中地位不高,只知道现在的东佛子似乎姓徐,西佛子好像姓韩。而上一任佛子是周子旺,就是那个后来立大周国的那位,还有与他一起并称佛子的是南方的朱光卿,以及北方自称李老君太子的胡闰儿,再往上就是息州宣称‘弥勒佛当有天下’的赵丑厮和郭菩萨两位佛子。” 王鼎还是一头雾水,这只有一个姓的让他怎么猜?难道是徐寿辉和韩山童两个扑街仔?还有这周子旺似乎有点耳熟,至于最后两位就彻底捉瞎了。 都怪历史老师死得早啊,当初九义寒窗,纯粹是混日子。早知道会有这样穿越的际遇,别的不说,历朝历代的史书都要啃几本下来! 王鼎不知道,但诸鹿山知道啊!他以前只知道佛子这称号有大大的好处,所以就等着自家殿下领了佛子封号,把这霍州堂主传给自己,现在一听范老头说起这几任佛子,突然觉得脚底下的光明盾还有些烫。 李大虎也是一哆嗦,仅有完好的手拿着杯子一不注意就掉在地上。 王鼎觉得此刻自己头顶上应该是顶着一片乌云。 “快说说!别扯没用的!”王鼎不耐烦催促道。 李大虎指了指范老头,丧气地说道:“这周子旺是至元四年攻克袁州,自号‘周王’的那位,他和自家师傅彭莹玉以白莲教名义起事,从者近万人,众人背上书以‘佛’字,能抵刀枪。朱光卿就是至元三年建立大金国那位,胡闰儿就是棒胡,自称信阳王。这三位俺都听说过,都是起义称王的豪杰。可是都让官府镇压绞杀了,更早的赵丑厮和郭菩萨也是一样,老范提到这几位佛子,无一例外都死无葬身之地!” 王鼎的脸黑了下来,不停地走来走去,口中骂道:“老子想起来了,那个什么周子旺,不就是金老爷子倚天屠龙里的周芷若他爹吗?历史老师死得早,老子倒是记得那些说书人里的故事,什么写个佛字就认为自己逆天了?古代的百姓就是这么好糊弄的,就连二十世纪都还有什么义和团的玩意,都是糊弄鬼呢!” 王鼎来回的碎碎念道,匮乏的历史知识中,他终于找到些凤毛麟角的有用东西。 可是最后发现这佛子貌似比这大圣太子还惨,一个个死得相当凄惨,凭什么别人穿来穿去,各种牛逼各种吊炸天,各种土豪配置,到了他这里反而这么悲催? 一个反贼太子也就罢了,偏偏加个鬼捞子佛子,宣传封建迷信是犯法的知道不?前几个英雄豪杰死的惊天动地,我一个死穿越的就只想享受一回普通人生很难吗? 最后,王鼎忍不住心中怨气,朝天怒喊一声:你玩我! “殿下,这佛子对我等来讲未必是坏事啊!俗话说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殿下,我等现在缺人缺钱缺粮,这佛子的身份有助于我们拉拢自己的实力。就说这吴老二,他也是圣教中人、老臣之所以主张来这有穷寨,就是想以佛子的名号来压迫他,谁曾想这家伙似有逆反之心!” 范老头腆着脸,对着王鼎说道。 王鼎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摆着吗?也不和范老头计较了,难道这范老头真当有穷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说说,你是用什么法子和白莲教里的人联系的?” “殿下,老臣是用飞鸽传书的!” “那鸽子呢?” “殿下,您难道忘了吗?那天您觉得肚子饿,老臣烤了一只鸽子……” 王鼎眼中含着泪水,为什么我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身边奇葩逗比较多。 范老头感受到自家殿下的杀气,急急忙忙说道:“殿下,信鸽一般都是双鸽,一回一去,咱们这只没了,可总教那只还在。只要等总教联系我们,那时就不愁联系不上总教了!” 随着和范老头的交谈,王鼎对有穷寨也有了初步了解。 这有穷寨有四五百人左右,寨里的人平时就种种田,放放牛,勉勉强强养活一家老小。饥荒时在吴老二的带领下去抢官粮,或者隔三差五地去劫路过官道的商人,偶尔到土财主家里抢点财物,过分些就绑票,勒索钱财。 耕盗结合,出则为贼,入则为民,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在范老头看来,有穷寨的人也不过是因为世道艰难,不得不上梁山的穷苦百姓。 总的来讲,有穷寨的村民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杀人如麻奸淫辱掠的事还没做过,这也是范老头他们当初愿意来这的原因。 听完范老头的叙述,王鼎对那粗汉模样的吴老二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这家伙看来也是个粗中有细的精明人,有点绿林好汉,古代豪杰的风范。 这让王鼎心中舒了口气,至少有穷寨不是那种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土匪山寨窝,自己不用担心被人砍了做成叉烧包。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己要不要娶吴老二闺女,如果王鼎只是一个人,这时候肯定想着怎么逃跑了。 可是,一家老小以及这帮跟着他亡命的村民都在有穷寨,说逃?往哪逃?能逃到哪去? 在黑山岭里不被其他山贼抓去做人肉烧饼,也要被活活冻死饿死。 娶亲的事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王鼎不仅不能反抗,还要确保人家不嫌弃自己,要是当不了吴老二的上门女婿,指不定被卖给元廷官府。 听说官府悬赏的银钱已经涨到了一百贯了,王鼎虽然对这钱财的换算不太清楚,但也知道,这平常农户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几文钱! 一百贯,还不是擦屁股都嫌硌得慌的宝钞,足够让很多人铤而走险了。 至于他们能不能真的从官府那里领到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元朝末年官府的信誉度,在民间可是低到历朝历代的最低点。以那些官老爷的尿性,搞不好赏银还没拿到手,领赏的人反而没了脑袋,这种事情绝不是开玩笑。 王鼎还有点感谢这官府的无良,但保不准有人猪油蒙了心,脑子勾了欠对自己下手。 没办法了,这亲是娶定了。 想到这,王鼎下了狠心,喊道:“我明白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本殿下也得娶那吴梅花!” “流氓!” 一声软妹子的骂声让王鼎一惊。 他抬头一看,那个叫小香的萌妹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一脸羞红地看着王鼎。 萌妹子气呼呼地踹了几下门槛,甜糯糯地叫道:“登徒子,我家小姐要你去忠义堂!小姐要比武招亲,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娶我家小姐,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家小姐吗?说为她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吗?那你就去啊!” 王鼎一听,有些傻眼。 比武招亲?不是王老三定好的娃娃亲吗?还有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家小姐了? 丫鬟瘪着嘴,转身就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探头对里面的王鼎说道:“我家小姐说了,勾云寨的死胖子你打不过就投降,反正她肯定打得过的!” 什么意思? 王鼎一脸不明白。 第十七章 我就蹬鼻子上脸 忠义堂,一张完整的熊皮挂在中央屏风处,最中间的主位坐着吴老二,此刻他揉着眉头,瞧着旁边的自家闺女,有些头疼。 左边首座席上坐的是个枯瘦老头,瞎一眼,断一臂,正是黑山岭赫赫有名的陈天勾。 他的身边四百多斤的胖子陈继祖正对着自家老头子翻白眼,心中无语。 陈继祖原本要回勾云寨的,谁知道刚走出有穷寨就碰上自家老头子陈天勾,还带着一帮人说是要拜访有穷寨。也不知今天什么邪风,这老头子都好几年不出寨了,这次竟然舍得出门。 枯瘦老头独眼似乎有些浑浊,轻轻地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对着王鼎老娘轻声说道:“老朽知道李贤妹和吴老弟两家早有婚约,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了,当不得真啊!” “况且老朽我数月前已和吴老弟通书一封,确定吴老弟有意下嫁小女,这才有了今日登门拜访定亲一事。谁料犬子继祖私自拜访,老朽实在深感歉意!这就以茶代酒,向吴老弟谢罪了!” 陈胖子翻了翻白眼,明明是老头子让自己来的,现在竟然说是自己私自来的,简直睁眼说瞎话,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大娘脸色有些难看,自家儿媳就要被人抢走了她哪有心情和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实则深藏不漏的老头子瞎扯淡,握着放在边上的关公刀,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气势。 “陈老哥言重了!”吴老二对陈天勾回了一杯茶,又朝着王大娘敬了一杯。 吴老二对陈天勾还是很忌惮的,陈天勾这个老狐狸之前联系吴老二说是要和他结成亲家,吴老二当时抱着虚以委蛇的态度,想弄清楚陈天勾的目的再做打算。 谁曾想,今日对方竟然真的登门求亲,反倒让吴老二难办了。 吴梅花自然看出自家老爹的为难,于是站起身来,朝陈天勾和王大娘说道:“陈伯伯,王婶娘,阿爹,我吴梅花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除非有人能打赢我,不然我谁也不嫁!” “混账!” 吴老二感觉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要爆了,心中暗恼:这闺女就知道胡闹,只要自己用自家闺女已和人定亲的理由搪塞陈天勾这老狐狸,终究能把他打发走的。 现在她这么一闹,岂不是给人家借口? 陈天勾浑浊的独眼精光一闪,放下茶杯,露出发黄的牙齿,大笑道:“好!甚好!吴老弟,竟然侄女有此想法,那不如就随了她的心愿?我们本是江湖儿女,何必讲究条条框框,既然王贤妹也想要梅花做她儿媳,老朽这不肖之子也想娶梅花,那不如就按梅花姑娘所言比武招亲。让两个孩子比划比划,谁赢了就娶梅花,如何?” 吴老二眉头紧皱,鼻子冷哼一声,有些不快,意思很明显:自家闺女的老爹还没吭话,你这陈老头就决定了?还把不把我这有穷寨大当家放眼里? 王大娘眉头一挑,说道:“不用我儿比武,就我和你这陈老狐狸比试比试,谁输了谁滚?” “哈哈哈哈,贤妹说笑了!老朽已是半残之人,哪能与人比试?况且贤妹乃一介女流,就算是我这几位兄弟,也不敢出手与你一较高下啊!” 坐在陈天勾旁边的另外三个勾云寨当家,也跟着大笑起来。 “你这匹夫,休要瞧不起人!” 王大娘大刀一挥,陈天勾身边的茶椅砰然一声,从中断裂。 “你这女胚!” 离陈天勾最近的男子身背银头短枪,是勾云寨的二当家,见此情景大喝一声,就要动手。 反倒是陈天勾呵呵一笑,拦住了他,笑道:“唉,二弟,莫要与这寡妇一般见识。免得别人说我勾云寨欺负人家孀妻弱子,那王老三我是有所耳闻,据说造反称帝,被人砍了脑袋,想来不过是个愚蠢之人。我想,吴老弟不会学那王老三吧?” 说完,朝着吴老二望去,满脸笑意,独眼中精光熠熠。 “哪个狗屎玩意敢在背后说我老爹坏话啊?出来!小爷不打得你跪下叫爷爷,就不姓王!” 吴老二眉头一皱,王大娘喜笑颜开,吴梅花却是有些意外,忠义堂口,王鼎背着手,嚼着嘴角的狗尾草,趾高气昂! …… “呸!呸!” 王鼎觉得自己的姿势应该很拉风,这狗尾巴草可是他在来的路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的。 他早就来了,在外面听了老半天,本来抱着大人说话,自己这小屁孩有多远就滚多远的态度,坚决不掺和。 但竟然有人欺负王大娘,那怎么能忍?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就是这狗尾巴草苦了点。 “咳咳,听说有人要不知好歹要抢本殿下未过门的太子妃,不知是哪只土狗啊?出来溜溜,让本殿下看看!” 王鼎径直朝堂中央的熊皮座位走去,也不给吴老二面子,反正自己这个搞笑太子他是认的,当然要趁着机会蹬鼻子上脸。 打蛇上棍这种事还用说,你给我点阳光我就灿烂,你给我点海水我就敢泛滥。 吴老二站起身来对王鼎拱了拱手,谁知王鼎这小子不识抬举,竟然直接占了自己位置。 旁边坐着的林野明更是一脸懵逼,看着眼前这个小屁孩直直咧咧地坐在主位,看起来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脸上表情像是在吐槽:你脸皮敢更厚点吗?敢再无耻点吗? 站在一边吴梅花则是好奇地看着装模作样地王鼎,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有点蠢萌蠢萌的模样。 王鼎瞥了一眼瞎了一眼断了一臂的陈天勾,脸上装作不屑一顾,冷哼一声,太祖曾曰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别管他是骡子是马,先晾着再说。 陈天勾的眼神如果能杀人,那么王鼎觉得自己应该碎尸万段了。 “嘿嘿,你就是那价值百贯的大圣太子?瞧这模样长得还挺清秀的,也不知这大好头颅花落谁家呢?” 右边末座的男子,文士打扮,手中摇着羽毛扇,一副自比三国孔明的洒脱模样。 说着话看王鼎,就像看稀奇猴子一样。 王鼎盯着他,心中无语:老哥,现在是冬天啊,山里还下着下雪,你这样装逼不害臊?即使不害臊也不要自残啊! 那藐视的眼神赤露露地告诉对方,滚!我不跟智障说话!低智商会传染的你不知道? 文士打扮的男子是勾云寨的四当家文敬清,平时自命清高,最喜欢和人斗嘴,见谁都忍不住刺上两句,但问题是现在王鼎根本不鸟他。 陈天勾闭着眼也不说话,只是独臂食指敲着木椅,静静地等着吴老二发话。在他眼中,这乳臭未干的小孩还不入眼,唯一要忌惮的也就是吴老二和林野明了。 如果他们和自己联姻,那这个什么狗屁太子就可以拿去邀赏了。如果他们不愿,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吴老二坐在林野明让出来的座位,看了看气定丹田的陈天勾,再瞧瞧鼻口朝天的王鼎,神情有些犹豫。 一旁站着的林野明心中着急,吴老二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优柔寡断了,说好听点是谁也不得罪,说难听点就是墙头草。 他林野明三年前来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暗中保护自家师姐一家子吗?现在这时候正是用武之地,难道让这陈天勾来捣乱不成? 林野明握着自己的双刀,似乎就要对勾云寨一行人动手。 第十八章 比武招亲注孤生 “哼!你们难道就不问问我的意思?” 被忽视的吴梅花爆发了,抽出压在小腿的匕首狠狠地砍下桌角,大声说道:“阿爹,你别为难,这死胖子和这胆小鬼不是都想娶我吗?谁打得过我,我就嫁给谁!” 躲在陈天勾背后的陈继祖吓得胖脸一抽,陈天勾睁开独眼,笑呵呵地看了吴梅花一眼,朝吴老二开口道:“吴老弟,你给个主意吧!老朽相信你不是个愚昧糊涂的人!” “阿爹!就比武招亲,阿娘临死前说过,绝不让你家闺女我受委屈,你难道忘了吗?想要梅花嫁给他们也可以,能打赢我再说!” 吴梅花瘪着嘴,向自家老爹撒娇。 王鼎眉头直跳,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瞧瞧那缺角的长桌,暗道:大姐,你牛掰!比武招亲还是算了,就你这身手,比武招亲注孤生啊! “吴叔,我王家和吴家原定有秦晋之好,怎可因这老狗坏了两家人交情?倘若吴叔有意将梅花姐嫁给这陈老狗当小妾,那本殿下无话可说,这就好聚好散。放我等离开,情义还是在的,若是不然,休要怪小侄无礼!” 王鼎没办法,只能装腔作势故作镇定,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水,也不理会勾云寨那帮人满脸怒火,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身旁李大虎用仅好的手抽出弯刀,盯着勾云寨众人,眼中燃着熊熊烈火。 吴老二看了林野明一眼,见他盯着勾云寨人,若有所思。 又见自家闺女撒娇模样心中一横,说道:“我吴老二一粗人,没什么意思,就想给自家闺女找个好婆家。这样吧,既然小女想要比武招亲,那就比武招亲吧!不过,点到为止!万万不可伤到人!闺女啊,你下手一定要注意分寸,一点要注意啊!” 王鼎无语,比武招亲?确定不是戏文看多了?有这么不靠谱的爹吗?自家闺女终生幸福就这样儿戏?还有你让自家闺女注意分寸是什么鬼啊? 陈天勾皱着眉头,看了看王鼎,又看了看陈继祖,这一对比,立马笑道:“那就听吴老弟的,只要公平比武,老朽没意见。” 然后对自家儿子说道:“继祖啊,等下你一定注意分寸,万万不可伤了自家娘子,我老陈家可没有打自己媳妇的习惯。你要是伤了吴闺女一根寒毛,就等被收拾吧!” 陈继祖胖脸又是一颤,似乎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低声说道:“老头子,你烦不烦?本少爷知道啦!” “鼎儿,你……” “老娘,您放心,孩儿知道!没事,这比武招亲咱接下了!” 王鼎也是死鸭子嘴硬,现在娶不娶这吴梅花已经不是看自己的意愿了,想娶还不一定娶得到,娶不到估计就要凉了。 前世身体虚,为了锻炼身体,也为了某些青春期时不可名状的虚荣,练过一段时间的拳击,而且还练出八块腹肌,只是出来工作没几年,春风得意后就放任自流。得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之后就彻底大成,九九归一了。 如果是前世十七八岁时,这比武他绝对不怂,但现在不怂能怎么办?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和人家打啊? 王鼎这边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那边擂台场地都已经搭建好了。 人群簇拥着围在周围,有勾云寨带来的人,也有王鼎这边从太平村里出来的村民,有穷寨的人更是齐齐聚了过来。 王鼎已经被推上擂台了,站在擂台上往下一看,黑压压的一片。 吴老二站在擂台中央宣布这比武招亲的规则,很简单,只要有人认输或者跌出擂台,就算淘汰。 接着就是一番客套,台下众人便齐齐鼓掌,这年头比武招亲可不常见。就像戏文里说的一样,反正是个稀罕事。 王鼎站在擂台边,听见一个太平村出来的家伙直咧咧地喊道:“殿下,这比武招亲俺大牛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啊!殿下一定能把太子妃娶回来!” 王鼎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怎么有种耍猴让人家看的羞耻感? 王鼎可没打算真的和他们打,瞧见全身裹着伤的李大虎也来了,赶紧将他拉过来叮嘱一番。接着就是将范老头诸鹿山拉过来交代一声,让他们做好逃离这有穷寨的准备。 要是事情突变,王鼎只能先顾着自己小命要紧。 “你们两个是轮流来啊,还是一起上?” 吴梅花站在擂台中央,摆出一副天下第一的傲娇模样。 “小猴子,你这未过门的媳妇本公子抢了,你就等着穿老子的破鞋吧!哈哈哈!等哪天本公子玩腻,就还给你!” 身形足有王鼎两三圈的陈胖子朝着王鼎努努嘴,这死胖子嚣张的模样实在是欠揍得很。 王鼎恨得牙痒痒,但现在不是装逼的时候,前期猥琐发育才是王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稳健的王鼎就躲得远远得,接过吃瓜群众挥舞的大葱,悠哉的啃了起来。 陈继祖活动一下自己四百多斤的肥胖身躯,以一种泰山压顶朝着吴梅花扑去。 这场面有点滑稽,王鼎瞧着陈胖子那一身膘肉好比海浪翻涌,莫名地想起曾经涮火锅时,吃的那种花卷。 想念前世的涮火锅,想起前世的红酒牛肉…… 就在王鼎胡思乱想的时候,陈继祖这个死胖子竟然飞到王鼎面前。 什么情况? 王鼎一脸懵逼,陈继祖堪比后世某个盛产动作片的岛国职业相扑选手的身形,竟然让一个弱女子给踢飞了? 回头瞧着吴梅花舒展手脚,一副刚刚只是热身的模样。 想想自家老娘吹嘘自己年轻时也曾是美艳不可芳霏,好比现在的吴梅花,王鼎现在是信了。 这吴梅花除了暴力点,身体素质强硬点,但整体还是给人一种美感的。 只是按照这趋势下去,完全是另一个版本的王大娘了,难怪自家老娘越看这闺女越喜欢。 陈胖子挣扎着站起身来,大叫道:“刚刚不算,本少爷没准备好!你这是偷袭!咱再来!” 说着就又朝着暴力女吴梅花拱去,吴梅花一个侧身,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庞大的身躯根本刹不住,扑身倒地,跪街。 吴梅花站在一边,朝陈继祖挑衅道:“再来呀!姑奶奶要让你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陈胖子站起身来,王鼎看着他的背影在微微颤抖,感觉有些不对劲,口中啃大葱的速度略微放慢。 “混蛋!混蛋!” 只听见陈胖子牙咬切齿的低声呢喃,王鼎眉头微皱。 吴梅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陈胖子的不对劲,转身朝王鼎喊道:“王家小屁孩,该你了!” 王鼎无语,瞧见陈胖子转身,双腿鲜红,膝盖和大腿满是挫伤,绸缎做成的裤子扯成一缕一缕,两个手掌全是擦伤,鼻梁还挂了彩,看起来很是狼狈。 “本公子要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他的胖脸上肥肉紧绷,模样狰狞,像只发狂的凶兽,低声咆哮,这是要抓狂的节奏。 吴梅花背对着陈胖子,正得意地朝王鼎勾勾手。 “小心!” 王鼎大喊,举着大葱往后一指。 吴梅花俏眉挑起,就要转身,一双大手将她箍住,狠狠地举起,倒栽在地上。 吴老二看见这幕,心中一慌,自己闺女那是心肝宝贝啊!要知道他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现在陈胖子这样箍住自家闺女,简直是找死! 吴老二就要出手,身边的陈天勾却是往前一横,笑道:“吴老弟,这是干啥啊?小辈打打闹闹那是正常的,我家继祖下手有分寸,怎么会伤了他未来的媳妇呢?吴老弟,放宽心!” “你!” 吴老二指着陈天勾,鼻子都要气歪了。 王鼎看到这吴梅花被死胖子箍住身形之后,就有些懊恼。 这小妮子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看着她憋红的小脸,拼命地跺着悬空的脚,完全没有招的模样,王鼎心中焦急。 要是这小妮子现在认输了,自己的头上就真的可以跑马了。 虽然他们俩只是定了娃娃亲,这吴梅花也还没过门,但王鼎早就把她当做未婚妻。 自家能不能娶她是一回事,但也不能让她被人抢走,这顶绿帽子可不兴戴。 “死胖子,看大葱!” 王鼎心中默念走你,手中的大葱便以一道华丽的弧线飞向陈继祖。 陈继祖狰狞的大脸高高扬起,大葱挂在鼻孔上。 王鼎瞧这模样乐呵了,笑道:“猪鼻子里插大葱,你这是装象啊!” 陈胖子恼怒地摇晃着脑袋,朝王鼎破口大骂:“你这小猴子,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等下别走,非得揍得你连你娘都认不出来!” 王鼎却没有暴跳如雷,挑衅地朝陈胖子身边指了指,淡定地说道:“死胖子,瞧瞧!” 陈继祖回头一看,手里拘箍的人呢? “陈继祖,你真是找死!姑奶奶教你做人!” 吴梅花不知如何脱离了陈继祖的魔爪,落在离他几丈之外,已经开始磨拳擦掌了。 第十九章 高级的猎手 陈继祖脸上一副丧气表情,大叫命苦。 “死胖子!看打!” 一只拳头落在陈继祖的大眼上,紧接着又是一拳。 陈胖子哇呜大叫,台下看的人欢呼雀跃,像打了鸡血。 “小姐好样的!” “小姐,揍死这个死肥仔!” “小姐威武!比俺家婆娘威武!” “……” 旁边这哥们你过分了哦,看在拿了你几根大葱的份上,我就教导你,千万不要用威武形容妹子,瞧瞧,你现在不就被揍了。 王鼎摇摇头,这个大葱男已经被自家婆娘揪着耳朵惨叫退场了。 “停!” 陈胖子大呼暂停,此刻他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了,就算是他老爹估计也认不出来了。顶着两个熊猫眼的陈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摸着自己又大了两圈的脑袋。 “我说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要我娶你的是我家老头子,你这样打我有意思吗?有意思吗?” 陈天勾听着陈胖子一番哭诉,差点就要把老血喷出来了,指着擂台上的陈胖子,气愤地骂道:“逆子!逆子!” 吴老二坐在位置上,心中也是哀愁啊,喝着自己喜爱的茶水,感觉也是没滋没味的。自家闺女太凶悍了,那每一拳都到皮到肉的。再看看那陈家胖子,哪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自家这闺女是嫁不出去喽! 突然,他眼皮子一转,看见一旁幸灾乐祸地王鼎,眼神发亮,心中主意笃定。 “逆子,你再不争点气,老子就砍断你三条腿!” 被气坏的陈天勾直接对着擂台上的陈胖子开骂,这已经不是娶不娶亲的问题了,他陈天勾再怎么说也是这黑山岭成名已久的一方霸主,结果自家儿子让吴老二的闺女给教做人,这叫他的脸皮往哪搁? 虽然他也没想到这吴老二的闺女武力值如此恐怖,但难道自家儿子不会动动脑子?打不过吴梅花还打不过那见鬼的大圣太子?先把那上跳下窜的皮猴子扔出去再说啊! 陈胖子自然听见自家老头子的咆哮,他的眼睛斜瞥了一眼,瞧见老头子恨不得要刀他的眼神,心中了然。 只见他一点点的挪动位置,看起来像是在往边缘靠近,其实是一点点靠近王鼎。 王鼎嚼着剩下的半截大葱,感觉还是不够味,这时代的食物简直能让嘴巴淡出鸟来。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搞些食用香料来,孜然味,黑椒味,麻辣味…… 就在王鼎胡思乱的时候,陈胖子已经靠得很近了。 “我打你,是因为你欠打!”吴梅花露出狡黠的小虎牙,恶狠狠地说道。 她早就听说这死胖子抢良家妇女,肆意凌虐的事情了。 要是人家不从,就是打杀一番。要是人家从了,想想他那四百斤的身体压在柔弱姑娘家的身上,简直生不如死。 陈胖子见吴梅花又要上来揍自己,赶紧从地上跳起来,朝着王鼎就是老虎扑食般跑了过来。 王鼎傻眼了:你大爷的,老子在一边嚼大葱了,招你惹你了啊? 脚底抹油就要后撤时,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身体竟然朝着陈胖子方向倒去。 人群中,有个戴着竹笠的男子看着自己一颗石子准确打中后,就默默地侧过身,深藏功与名。 “你大爷!” 王鼎大叫,这饿虎扑食,简直是泰山压顶啊! “走你!” 王鼎听见吴梅花的叫唤,只感觉自己的腰间被人搂住,身形突然飞起,四周的景象在眼前旋转。 台下的众人一片惊呼。 陈胖子却是傻了眼,人呢?人又死哪里去呢? 眼神有问题的陈胖子没看见旁边的王鼎和吴梅花,只见刚刚千钧一发的时刻,吴梅花抢在他前面,将王鼎一把抓住,救了下来。 陈胖子见吴梅花又盯上自己,知道等下少不了一顿揍,于是眼珠子咕噜一转,从擂台边缘缓缓地滚了下来,落地时装模作样地惨叫道。 也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眼神,然后装出一副身受重伤,指着吴梅花大叫道:“你!你使诈!竟然用暗器!” 然后肥躯一挺,哎呀哎呀地叫道。 陈天勾只感觉老脸丢尽了,怒骂道:“废物!” 擂台上王鼎觉得场面有些尴尬,瞧着朝自己走来的吴梅花,他觉得要不要学着陈胖子,装模作样地滚下擂台,然后大喊:英雄好身手? 吴梅花盯着王鼎,只感觉这么些年,对方还是没长高,而且还是一样的瘦不拉几,像个皮猴子,只是变白了些,看起来比以前清秀了许多。 那些太平村不着调的老夫子说这家伙也不再像过去那么痴傻,反倒是开了蒙学,读书识字,想要做秀才相公。 而且还说这家伙一直喜欢自己,想着娶自己当那个鬼捞子的太子妃。 她也想起在小竹楼里对对方的“严刑逼供”,对方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更想起小时候这家伙被自己吓哭流鼻涕的可笑样子,还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屁股后,囔囔着跟自己学武。 那时他曾说,我打不过你,我将来就娶你。 想到这吴梅花就觉得好笑,就他小小的身板,就算娶了自己还能上天不成? 看他神情忐忑,一副担心被自己吃了的模样,吴梅花就想要生气。 这胆小鬼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小,还嚷着要娶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 吴梅花心中的心思百转千回,却不知想起什么,俏脸羞红,瞧着王鼎有些恼羞成怒。 王鼎只觉得背脊一凉,杀气迎面扑来,举着手中半截大葱,尬笑道:“你要不?” 吴梅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瞧着王鼎呆瓜模样,肯定是装出来的,冷哼一声:“哼!谁要你的大葱!我要你的命……” “等等,我说你这就不厚道了!本殿下刚刚怎么说也救了你,你就这样恩将仇报?这还有没有王法啊?还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王鼎不乐意了,虽然他觉得自己肯定要出局,但大男人的尊严怎么能如此轻易践踏……等下只要她一上前,自己马上跳下擂台。 吴梅花被逗笑了,她朝前走了几步,露出浅浅的小酒窝,双眼盯着王鼎,熠熠生辉,笑道:“我就是你的王法!” 王鼎有些无语,你个小妮子也太傲娇了! “看大葱!” 王鼎手中的半截大葱飞了出去,转身就要往擂台外跳。 “给本姑娘回来!” 吴梅花一掌拨开大葱,欺身而上,抓住王鼎的腰带,死命地往擂台回拉。 王鼎瞧着眼前吹弹可破的小脸蛋,知道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扔出去摔个狗吃屎。 于是,他决定做个疯狂的事情,施展一招江湖流传已久的黑虎掏心朝吴梅花抓去…… 万籁俱寂,紧接着下一刻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惊叫声。 吴梅花狠狠地将王鼎推开,气愤地指着王鼎,说不出话来。 王鼎狡辩道:“我不是故意的!” 然后认命地等着对方的拳打脚踢。 谁知,吴梅花捂住自己的嘴,狠狠瞪了王鼎一眼,头也不回地跳下擂台,朝着后山跑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 王鼎有些傻眼了,这算什么事啊? 陈天勾此刻一脸冷笑,也不想留在这里和吴老二交谈,直接甩脸走人。 落在最后的文敬清则是面带微笑,朝着吴老二抱了抱拳,说了声告辞,这才带着手下离开。 陈胖子瞧见自家老头子过来,正想和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谁知陈天勾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大骂一声废物后,又一脚踹在他肚皮上,抬头瞥了一眼擂台上的王鼎,脸色阴沉。 陈胖子硕大身躯被踹飞了出去,摔昏过去,跟在后头的勾云寨奴仆只能抬着自家公子,灰头土脸地离开。 人群中,戴竹笠的男子消失不见,吴老二旁边的林野明也没了踪影。 王大娘瞧着擂台上自家儿子傻乎乎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极其丰富,先是愣了愣,紧接着是惊愕,最后转为欢喜。 至于台下的范老头诸鹿山等人,更是欢呼雀跃,喜不自胜。 擂台上王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总觉得自己好像稀里糊涂地当了傻蛋,有种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瞧着欢呼的众人,这就算赢了?麻蛋,搞笑吧?搞笑也不是这样的,肯定有黑幕,这是暗箱操作吧? 没人管王鼎心里的想法,有穷寨的村民喜极而泣,额,确实是喜极而泣,自家小姐终于要嫁出去了,以后终于有人来制服这个没人能管的小魔女了! 当然,他们绝不敢说出口。 太平村的人更是欢呼不已,簇拥着王鼎到大堂,坐在中间的吴老二脸色有些奇怪。 王鼎正想拱手解释一番,对方直接跪在他面前,吓得王鼎以为有诈,忙往后躲。 “殿下,小女无知,闹出这等事情,让殿下难堪,草民实在是罪该万死!” 吴老二有模有样地抹了抹眼,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 王鼎身旁的范老头乐了,站出身来,吹胡子瞪眼说道:“吴老二,你也知道我大圣太子殿下不可欺辱!念在你初犯,更是殿下将来的老丈人,我大圣的国舅爷,我这丞相就不和你计较。但你一定要切记,我大圣绝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哎,范老头你这是说什么浑话,我们王吴两家都是亲家了,还说什么君不君臣不臣的?来来来,亲家怎么能对鼎儿行此大礼?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鼎儿,还不赶紧扶起你家吴叔叔!” 王大娘眉开眼笑,虽然装出严肃模样,但那一排大白牙早就暴露了她内心想法。 王鼎确认又是一场你我心知的演戏之后,就笑呵呵地扶起吴老二,至于解释什么的,都只能放进肚子里。 娶吴梅花,已经势在必行了。 紧接着就是一番戏精的表演时刻,什么关于王老三和吴老二各种渊源,王老三和吴老二当初是如何结拜的,什么吴老二听闻王老三身死如何难过,还硬生生地挤出眼泪,让王鼎不得不敬佩这吴老二的演技出众,比起她闺女强多了。 各种关系,各种交情谈完之后,便是谈论关于王鼎和吴梅花婚嫁的事情。 王鼎在一旁装疯卖傻,倒是王大娘热情地张罗,说是看过黄历,算过吴梅花和王鼎的生辰,吉日就在这几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在范老头的一再逼就怂恿下,吴老二带领着有穷寨的几个话事人,向王鼎表示将要扶持王鼎这个大圣太子,振兴大圣王朝。 王鼎还得表现出热泪盈眶模样,装出一副得此忠臣,夫复何求,我大圣振兴指日可望的样子。 然后嘴一张,上唇打下舌,一个定南侯的封衔就轻悄悄地扔了出去,紧接着几个大将军的名号也纷纷赏赐下去。 反正这大圣王朝也就是闹剧,别的没有,最不值钱的也就是这些封号了,王鼎一点也不吝啬。要是就这些封号能收敛有穷寨这帮匪徒,王鼎那是做梦都能笑醒。 于是定南侯吴老二带着手下几个大将军,对着自己未来女婿、大圣的太子殿下王鼎,单膝跪下,宣誓为大圣赴汤蹈火,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王鼎瞧着他们眼神,有对这场闹剧不屑一顾的,有愚昧的真以为自己就是大将军的,有野心勃勃想要弄假成真的,不由地感慨:这世道,真的太疯狂了。 第二十章 穿越者都是孤独客 等王鼎回到小竹楼时,已经到了深夜。 喧嚣了一日的有穷寨陷入寂静,偶尔有几声猎犬的吠声,点缀着山间风趣。 王鼎静静地站在竹窗前,瞧着挂在天上的银月,神情有些落寞。 再热闹的喧嚣,终究掩盖不了内心的荒凉。 来这里已经近月余,王鼎有些想念故乡的世界,想念那里的人,那里的小吃,那里的风景,那里的高楼。 人的情感就是如此的奇怪,王鼎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情善感的人,但夜深人静之时,依然不免心生孤寂。 仰望虚无星空,唯有一轮明月高高悬挂,王鼎在想故乡那个世界此时是否也有一样的明月,甚至是否有一个同样的自己在仰望星空? 有股矫情的思绪涌上心头,他不由地随口念叨起曾经背诵过无数次的唐诗,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王鼎忘了是谁写的,只是很应景。 “好诗!好诗!” 不明觉厉的李大虎鼓起掌来,自从伤好了,就一直跟随在王鼎左右。今晚也不例外,守在竹楼外,听见自家殿下对着明月吟诗,下意识地鼓起掌来。 王鼎矫情地叹了口气,招招手,示意李大虎过来。 “大虎,本殿下今晚就跟你说些心里话。你说我这一半大孩子,凭什么让你死心塌地地跟着?” 李大虎此刻他恭谨地站在王鼎身后,低着头,眼神莫名。 王鼎没有得到答案,这李大虎就像一个闷葫芦一样,半天不能憋出一个字。 反正也是无聊,王鼎不想强人所难,挥手让他赶紧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 闲闷无聊的王鼎躺在竹床上,明明劳累得要死,精神却异常亢奋。 终于有了些安稳的日子可以过,但王鼎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焦虑感。 眼前的安稳只是假象,华夏这片土地即有一场空前的风暴,到时天下必将是群雄并起。 已经知道历史走向的王鼎,心中还有很多疑问。 比如自家老爹真的是穿越者吗?比如放在老娘那的三本“天书”究竟是从哪来的?比如自己的存在会不会给历史带来冲击?比如历史会不会为了防止自己对这世界的改变从而通过某些因素来磨灭自己的存在? 他很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提前搞个小发明出来就惹怒历史的客观意识,然后莫名其妙地领了便当成了历史上不起眼的炮灰角色,到时哭都没地方哭。 在竹床上辗转反侧的王鼎思来想去了大半夜,心中有了些计较,这时已是黎明,晨光透过竹床,落在屋里,冬日柔和的光线让人很容易生出懈怠的情绪。 在短暂的休整之后,王鼎便起了床,用杨柳枝刷了牙,将头埋进水盆中,让脑袋变得更加清醒。 看着铜镜中这张稍显苍白的脸,王鼎眼中光暗浮动,轻轻念叨:放心走吧,我会保护你的家人。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完全占据另一个王鼎的身躯,另一个王鼎的灵魂并没有消失,更准确来讲是和自己融合在一起。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理年龄更大些,所以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自己。 从第一次见王大娘时情绪的变化和之前对于吴梅花矛盾的感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和“王鼎”融合中分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王鼎说完这句话,铜镜中的虚像似乎释怀地笑了笑,然后消失不见。 “姑爷!姑爷!” 丫鬟香香敲了半天竹楼小门,没人反应。她气恼地以为那个登徒子还在睡大觉,于是软妹子瞬间变成凶悍的母老虎,一脚踹开本就没关牢的小门。 竹楼里无人,晨光落在梳洗的木盆上,咀嚼的杨柳枝蘸着水珠,晕开光纹。 丫鬟香香疑惑地歪着脑袋,嘴中念叨:奇怪!真是奇怪了! …… 王鼎迎着晨光,练了一套舒展筋骨的体操,紧接着沿山寨护栅慢跑,一边锻炼身体,一边熟悉有穷寨的地势。 有穷寨依山而建,夹在两山之间,地势高,易守难攻。兼具背靠平原肥地,实在守不住,从山后平原逃窜出去也能摆脱追兵。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绝佳的一个建寨地方。 王鼎很好奇,是谁帮吴老二建立起这么大的有穷寨? 王鼎绝不相信是吴老二自己的决策,自己未来的老丈人没有这样的头脑。 寨门口三条黄犬正呜咽地趴在树桩后,对着王鼎龇牙咧嘴。 因为刚刚王鼎想出寨门,结果这几条黄犬便叫了起来。王鼎仗着自己居高临下,扔了几块小雪块,砸得三条黄犬怀疑狗生。 “哎,是殿下啊!这几日正好轮到小的守夜,不知殿下这么早起来,要去哪里?” 守在寨门口的是个面色苍黄的中年人,被狗叫声吵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瞧见王鼎,急忙整理身上破烂衣着,就要朝王鼎跪下。 王鼎见状,扶起了他,随口应到:“本殿下想出去看看!” 只见这看门人脸色一白,艰难地弯着腰,低下头,小声说道:“殿下,这……恐怕不行啊!” 王鼎眉头一挑,问道:“为什么?难道本殿下连出个门都不行?” “殿下,老黄也不知道呀。这是大当家定的规矩,说是担心您出了意外,所以不允许小的放您出去。小人就一个看门的,您别为难小的了。” 看门人的手放在寨门口悬挂的铜铃上,似乎自己如果打算硬闯的话,他就要敲响铜铃。 王鼎神情看不出变化,但内心却是一沉,问道:“如果本殿下硬要出去呢?” 看门人见王鼎的语气有些强硬,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大当家说如果殿下想要出去,就让小的赶紧去知会一声。但绝对不能放殿下离开半步,否则大当家就要小的的老命!” 王鼎脸色一沉,倏地眉开眼笑,笑声爽朗地说道:“哈哈,本殿下开玩笑的,吴当家的一番心意,本殿下这个做晚辈怎能不知?这事就不用麻烦大吴当家了,本殿下这就去其他地方看看!” 王鼎笑呵呵地朝看门人招人招手,毫不犹豫地离开,紧接着又去了几个地方,最后回到小竹楼,心中郁闷。 整个有穷寨几个重要的地方,他都不能进入,至于出口的地方,更是不能靠近。像是后山,就有人守着,坚决不让王鼎进去。 总的来讲,王鼎哪怕是成了这有穷寨名义上的主子,其实还得看吴老二的脸色过活。哪怕他快要成为吴老二的乘龙快婿,依然改变不了受人篱下这个事实。 王鼎想起另外一个问题,难道吴梅花只是吴老二一个筹码? 王鼎不敢相信。 小竹楼中,范老头和李大虎一行人都在,瞧见王鼎回来,急忙上前拱手施礼。 大圣这个破烂王朝别的没有,烂规矩倒是多得一箩筐。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范老头这个戏精上身的大丞相,也不知他从哪里了解来的规矩,所谓的早朝更是让王鼎无语。 除此之外,他还得去向王大娘请安,美其名曰太子参拜皇后。 王娘娘这几天忙着准备娶亲的琐事,没功夫照顾自家的孩子,王鼎这个大哥就担起照顾重任。 王老三有四个孩子,其中长子是王鼎,幺儿是王怀。 小王怀张着小胖手,要王鼎抱抱,王鼎逗弄着怀里的小弟,这个只会流鼻涕吹泡泡的小屁孩还不知道自己有个显赫的封号——汾阳王。 对于自家这个幺弟,王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这感觉让他很舒服。前世自己就想要个弟弟妹妹,可惜自己是孤儿,连父母都不知道,哪来的兄弟姐妹? 这一世不仅有了个可爱的弟弟,还有两个姐姐,大姐王苏娘,也就是平阳公主,生得紧张,体形比同龄人要大上好几圈,有自家老娘的几分影子。哪怕是昧着良心,王鼎也不敢说自家大姐长得漂亮。 经过这一阵子地修养,大姐已经恢复了活力,整日里跟在自家老娘后面,忙前忙后地折腾。 二姐王君娘,也就是锦阳公主,生得倒和王鼎有些相似,青唇白眸,算不得如何出众,但很是清秀。 按照王大娘的说法,就是随自己那便宜老爹王老三。不是王鼎自夸,自家便宜老爹倒是很有模样,而他和二姐,也得了几分遗传。 二姐性格和大姐相反,喜静不喜动,整日待在小竹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一家子就是这样,并无特别。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早朝 忠义堂中,王鼎正襟危坐,这是例行的早朝,范老头和一众大圣的文武百官跪在下面,高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鼎白了他们一眼,已经在心里妥协的他没好气地说了声平身,这些人才站起身来。 紧接着便是范老头领衔的一番戏精表演,什么国家大事,元廷不灭,何以为家?还汉人一个朗朗乾坤,总之就是虚无缥缈的洗脑玩意。 重点是还把所有人说的一愣一愣的,就连吴老二这个家伙也傻眼,看起来双眼冒泡,被范老头忽悠得找不着南北。 王鼎除外,看着范老头的精妙绝伦的洗脑技术,王鼎这个曾经号称大西北最强的业务员,也只能感慨一声惭愧惭愧。 没办法,自己表演时从来不信台词内容,忽悠别人纯靠嘴上功夫,哪里有范老头这样的真情流露啊! 更何况范老头还是整个有穷寨少有的识字断文的秀才,无论在哪个时代,文人总是占有天然的优势。 王鼎坐在最中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海外的模样。 接着这些人开始讨论关于王鼎登基的事宜,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应该尽早让殿下登临大宝,君临天下;什么要进行大规模起义,先是占领县城,然后反攻郡府,直捣黄龙,攻破元廷大都…… 王鼎脸上笑嘻嘻,其实心里麻麻批。 说起义就起义啊?三年攻占大都,五年一统中原,十年荡平漠北?哎呦,我的亲,能不能别做梦!老子这个穿越者都不敢吹这么大的牛逼,你们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就敢轻言豪取天下如探囊之物? 真当元廷鞑子是纸糊的呀?真当朱重八陈友谅张士诚刘福通察罕帖木儿李思齐方国珍明玉珍等等,这些豪杰枭雄如无物?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啊? 搞不好明年开春就要被官府剿灭,别看这几日过得安稳,等县里的官员将这黑风岭的事上报到元廷中枢去,调来精锐悍将,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其实王鼎还是过于杞人忧天,赵城县里的县丞和达鲁花赤压根就没有把他们这些人的光辉事迹上报上去。 但远在县城的莫日根和张二河已经自行纠结了一支数百人队伍,正准备着又一次的清剿。 王鼎绝对不会想到,他以为的短暂安稳会如此短暂,更不会想到,推进这一次剿灭行动的原因是他俘获的某个不知名的蒙人少女。 等到下面的范老头和吴老二争出一个章程来时,王鼎已经感到十分的不耐烦,很多自己想要参和的决策往往被众人一致反驳。 王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跟不上这些人清新的脑回路。 范老头朝着王鼎拱手说道:“殿下,五日之后便是殿下登基的好时候。我大圣乃天命所归,《易经》有云,壮哉乾元,我大圣必将崛起!只有殿下继承大统,我大圣才能名正言顺地立国定制,名正则言顺,到时竖起战旗,自有八方猛将谋士投奔而来,完成雄图霸业,覆灭元廷鞑子则指日可待,臣等恭请殿下继位!” “臣等恭请殿下继位!” “臣等恭请殿下继位!” …… 底下众人整齐划一地拱手劝谏,脸上都是亢奋通红。 只有王鼎一人,脸色难看。 心中骂翻天:这神经到极点的范老头是不是傻了?现在不是应该拼命地苟起来猥琐发育?还怂恿着这帮人来瞎搞?赶着登基称帝?确定不是要把本殿下推向死门关?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无数史实证明,这种提早称帝的家伙,最终下场都非常凄惨。 虽然表面上有各种理由各种借口来证明称帝立国是多么的正确合适,但王鼎一直觉得没有绝对的实力,称帝就是找死。 什么拉拢人心,名正言顺,狗屁! 明明就是一帮狗腿子突然发达了想要耍耍威风,要个什么狗屁将军王侯封号,好安逸享乐,作威作福,还要扯上什么大义,这脸皮也够厚的。 这就是典型的作死! 王鼎眼中有种怒其不争的表情,瞧着底下大圣的文武大臣,范老头,李大虎,诸鹿山,吴老二,林野明等等,这些人有市井狡猾的一面,但也有野心勃勃却又愚昧的一面。 自己能怎样?难道逆着他们的意思一意孤行?告诉他们这是错的,咱们要猥琐发育?要躲起来等待时机?要说元廷还有十来年的国祚?要去找一个姓朱的放牛娃? 开玩笑,真这样做了,自己孤儿寡母还要不要活?哪怕是李大虎范老头甚至连樊二这些亲近的人都会舍自己而去! 王鼎知道自己定位,一个傀儡太子而已,最终冷笑一声道:“一切听从各位叔伯的意见!” 底下的范老头和吴老二,露出欣喜的表情。 王鼎在早朝散去的时候,特意嘱咐范老头找些史书来给自己。 结果范老头摇晃着脑袋,说道:“殿下,这有穷寨,别说是史书了,就连一本普通的诗书都没有,只有两本千字文,殿下要是感兴趣,老臣这就给您送过来!” 王鼎无语,想想这条件也就作罢,紧接着他提出第二个要求,就是让李大虎教自己射箭。 这世道,求人不如求己,一技在手,天下我有! 其他武学方面的东西,王鼎还是抱着半疑半信的态度,但对于射箭,这个肯定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更重要的是,王鼎知道自己在射箭方面确实有些天赋,这种天赋不是那种天才式的,而是前世自己刚好学过一段时间的复合弓。当初为了追箭术馆馆长的大胸女儿,自己在箭术馆整整呆了六个月。 虽然最后希望落空,但切切实实地学了点弓箭上的本事,之前逃亡时也展现这一方面的能力,现在他的箭术,也就缺了些火候。 有人指导,短时间内肯定能适应这古代的弓箭! 另一方面也是王鼎自己的一点打算,远程攻击总是优于近战的,射箭总比耍刀强。 真有危险,到时往后躲放冷箭就行,最好是站得远远,一箭放倒一个敌人,而自己一点伤也没有。 太稳健了! 如果可以,他绝不介意搞出个火药火枪之类的先进武器。可看有穷寨这条件,别说自己不懂这些复杂的制作工艺,就是懂,也没这条件去实施。 李大虎听完王鼎的要求之后,先是一愣,摸了摸自己脑勺,答应了下来。 但王鼎脸色却有些难看,原因是这个家伙竟然和自己约法三章,说什么竟然要和他学射箭,就得吃得苦,不得中途放弃,还有不能用太子的身份来压他,自己如果学不好,他就要揍自己。 还有这样逆天的臣子,王鼎也是服了。但想想自己要跟人家学本事,叫声师傅都不亏,这些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对于自己有莫大的好处。王鼎二话不说,同意了下来。 最后,就是王鼎朝吴老二要人。 简单来讲就是要有穷寨里的少年人,以不低于九岁,不高于十五为限。 至于这些人干什么用,王鼎没说,吴老二问了两遍,王鼎依然笑而不语。 可能是出于某些考量,或者说是之前的朝会中王鼎的积极配合的缘由,吴老二犹豫一会后,也就同意了。 人可以给王鼎,但就是不能瞎折腾,而且如果这些少年不愿意,不能强迫他们。 王鼎自然是满脸答应,反正自己什么都没有,能抓住什么是什么。 朝会结束之后,王鼎想去找吴梅花谈谈,别的不说,再过三日两人就要成婚啦,总得见个面相互了解一下,拉近一下感情。 更重要的是王鼎十分怀疑等到成亲那天,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暴力女。 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但按照王鼎的猜想,吴梅花十有八九是会逃婚的。 以她的性格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来,甚至王鼎还很乐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听起来很让人郁闷,但谁叫咱天生的脑回路就是这样新奇呢! 太子妃逃婚,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发生在王鼎这个鬼捞子太子身上,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王鼎觉得很有必要见上一面,确定吴梅花的态度,好做准备。 到时候需要飙演技,不仅要体现出自己那种受到羞辱的愤怒,还要表现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要让吴老二感觉非常愧对自己,要让整个有穷寨同情自己。 这样才能让自己融入有穷寨,甚至达成鸠占鹊巢的目的。 第二十二章 太子妃在逃记 王鼎带着樊二朝着吴梅花居住的小竹楼走去,人还没到,就听见吴梅花的吼声。 王鼎一脸疑惑,等他看清情形之后,不由地想要转身拔腿就跑。 只见吴梅花拿着一柄竹剑,正在不停刺杀一个木头人,那个木头人头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正是王鼎的姓名。 “喝,你这无耻之徒,本姑娘要将你碎尸万段!” 吴梅花皱着秀眉,抿着小嘴,一剑劈在木头人的脖子上。王鼎顿觉脖子一凉,紧接着吴梅花又一剑刺在木头人的双腿之间。 王鼎只觉得裆下生风,有种淡淡的忧伤…… 这野蛮妮子,要是娶过来简直是家门不幸啊! 吴梅花远远地看见王鼎,脸色瞬间就不一样了,一剑砍断木头人的脑袋,提着竹剑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看模样是要报比武招亲时的一抓之仇。 王鼎被迎面扑来的杀气给吓到了,忍住逃跑的冲动,装模作样地挂起笑容,朝吴梅花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迎来却是一记暴击,整个人飞了出去。 吴梅花收起自己的大长腿,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大骂道:“无耻!轻浮!登徒浪子!” 王鼎拍拍身上的积雪,不屑道:“吴姑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本殿下哪里无耻?哪里轻浮了?本殿下虽然谈不上貌比潘安,才同李杜,但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好男儿。” 王鼎脸上的挂着任何人都想揍两拳的笑容,就连随他来的的樊二都觉得自家殿下好欠揍。 吴梅花被王鼎欠揍的笑容气得直咬牙,很明显看不清形势的王鼎再次受到吴梅花的人身攻击。 在一番极其舒服地套路演练之后,吴梅花满意地舒展了下修长的手指,嘴角挂起得意地笑容。 王鼎趴在雪地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吴梅花这个恶魔背影,只觉得后半生性福彻底没了。 “我说吴姑娘,你跟本殿下说句实在话,对于咱俩成亲有什么想法啊?本殿下也不拐弯抹角,你要是觉得委屈,觉得比武招亲擂台上本殿下胜之不武,那就算了!本殿下不勉强,不过你老爹那里估计不好说,我娘那估计会打断我三条腿!” 王鼎再次拍拍身上的积雪,神情正经了许多,说道:“要不,你离家出走吧?逃婚去,这样你就不用嫁给本殿下了!” 古往今来独一份的未婚夫劝未婚妻逃婚的,也就王鼎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才能想出来。 吴梅花听了王鼎的话,小嘴张得大大的,一旁的小丫鬟香香更是满脸问号,就连樊二都被自家殿下与众不同脑回路弄懵逼了。 “啥?逃婚?” 吴梅花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王鼎背着手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坚定地说道:“对!逃婚!” 吴梅花脸色瞬间不好了,王鼎还得意洋洋的眨了眨眉尖,仿佛在说,你看,我对你多好啊!就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你就逃婚呗!我不怪你! 王鼎注意到吴梅花低着头,头发盖住她的神情,浑身竟开始颤抖,想来是激动的,心中不由地觉得自己真他娘的伟大。 还真有点不舍,造孽啊!都是前世带来的坏习惯,想上妹子总得你情我愿那才有意思,这个二十世纪好男人观念,对王鼎毒害颇深。 “混蛋!” 吴梅花抬起头,双眼通红,有泪珠子在眼眶中一直打转,两个拳头紧握,骨节发白,一股凌冽的杀气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王鼎一窒,看着吴梅花的表情,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樊二站在旁边,默默为自家殿下祈祷,至于插手?人家公婆俩的内部矛盾,自己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吧! 丫鬟香香挥舞着小胳膊,眼眶通红,想着自家小姐很是委屈,就要上前去骂王鼎。 可是软妹子的她,骂来骂去只有登徒子三个字。 吴梅花的大长腿再次扫了过来,瞧她怒发须张模样,好比修罗女刹,还握着拳头,直乎乎地朝王鼎的鼻梁砸了过去。 一边打着,一边大声吼道:“你这个负心汉!本姑娘还没过门,你就要始乱终弃!你个没良心的,忘了小时候说要娶我了吗?你以为本姑娘没了你就没人要吗?” 铁锤般的拳头让砸在身上,让王鼎觉得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 “想笑就憋着!憋死你!” 山道上,王鼎倒吸着鼻血,对身边一脸憋得难受的樊二翻白眼,结果扯到脸上的淤青,疼得龇牙咧嘴。 真是凶悍的娘们! 吴梅花这辈子和温良淑婉就绝缘了,她就不是什么小萝莉,萌妹子,压根就是个暴力恐龙妹。 王鼎心中哀嚎,真他娘的命苦,想当个好男人不行吗?这古代的妹子真是无法理解。他什么时候对你始乱终弃了呀?什么时候说要娶你了呀? 没想到这野蛮暴力女竟然喜欢他,真是奇哉! 要说两人认识吧,勉勉强强也见过几次面,虽然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要说这个身体小时候的记忆吧,倒是有一些。王鼎想不起来,但想起第一次见到吴梅花心中的畏惧感,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就让王鼎疑惑了。 肯定是自己丰神俊逸的外表吸引了她! 唉,乡下姑娘就是没见过世面,这么简单就让本殿下给迷住了。 王鼎奇葩式头脑回路已经拐出个复杂的麦田线圈,被吴梅花殴打了一顿之后,他彻底学乖了。 什么逃婚狗屁的,见鬼去吧! 老老实实等着做新郎官,娶一个身材爆表脾气暴躁的小姑娘怎么算都不亏。 今天挨了这顿打后,王鼎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这两日,整个有穷寨都热闹起来了,张灯结彩,红巾横挂,喜气洋洋。 所有的人也都忙活起来,为的就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折腾出一个盛大的成亲典礼。 王大娘忙得脚不沾地,老王家的嫡长子成亲大事,在现在的形势下只能一切从简,但怎么说也不能过于草率。 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王大娘办事雷厉风行,井井有条,导致这两日来,有穷寨中的人竟都生出一种奇怪感觉,仿佛这有穷寨的大当家不是吴老二,而是这个才来没多久的皇后娘娘。 吴老二更是一脸懵逼,啥时候自家的寨子让一个外来的婆娘呼风唤雨了?哪怕她是自己的亲家,哪怕她是大圣王朝的皇后娘娘,这事也不对头呀! 他也不想想王大娘以前是管理大小一个村庄的地主婆,这种争权的本事,他们这些大老粗还是嫩了点。 在王大娘眼中,整个有穷寨就是自家儿媳的嫁妆,就是自家大儿的地盘,能带来这么大嫁妆的儿媳哪个婆婆不喜欢? 王大娘对吴梅花更是满意至极,就等着抱孙子呢。 成亲大典如期举行,王鼎一大早任由别人折腾。穿上歪歪扭扭绣着不知多少爪金龙的黄衣,戴上长着小翅膀的金色帽子,披上红色拉风的皮袍,显得精神抖擞。 按照习俗,王鼎这个太子是需要去接亲的。于是他骑着一头小驴,前头胖老虎阿蛮开路,领着一帮人吵吵闹闹地朝吴梅花居所走去。 等他到了,发现吴梅花居住的小屋外竟然站满了人。 清一色的小孩子,看模样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还穿着开裆裤。 “姑爷万岁!” 这些小屁孩齐声声地高呼。 王鼎听着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笑着撒礼钱,最后发现铜钱不够,只能象征性地发些干果,承诺以后补上。 这些孩子开开心心地退到一旁,王鼎特地留意了下,没发现那个叫林玉虎的小孩子,他座下这头胖老虎还是对方的好兄弟了,可自从来了这里,他一次都没有见过林玉虎。 王鼎对林玉虎可是相当地感兴趣,以后有机会,肯定要拉拢到身边来。 胖老虎阿蛮吼叫了两声,拉耷着眼皮,极不情愿的模样。 王鼎不觉得老虎开路很威风,感觉还有点搞笑来着。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出的馊主意,以后知道了一定要好好炮制一番。 后山中,某个好心办坏事的小屁孩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抓起秃毛的笔,歪歪扭扭的抄写心经。 第二十三章 梅花,我将来一定要娶你(求收藏,求推荐,求追读~) 算上前世今生,王鼎也是第一次成亲,他自己没啥感觉。 反倒是平时狂暴野蛮地吴梅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既没有出现狗血情景剧里的逃婚,也没有在花轿中偷偷摸摸地掀起红盖头,只是很不安稳地扭动着身子。 花轿绕着山路,直接送向忠义堂,现在的忠义堂早已就被王大娘改得面目全非。 山中冬日野花布满大厅,弄得整个忠义堂花团锦簇,狭短的红色布子当成红毯铺在地上,红色的灯笼挂成两排,有穷寨中的大小头头齐聚一堂! 吴老二穿着深色新衣,别扭地坐在高堂,瞧着里里外外,怎么瞧都不对头。 林野明则是拉着太平村出来的李大虎、诸鹿山、樊二等人,捧着酒杯,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范老头忙里忙外地,这边要求弄好桌椅,那边要求折腾好菜肴,骂着手下不麻溜,抱怨着自己就是个忙活命,但其实啊,自己的心里美滋滋的。 这老头就是个官迷,就喜欢管人管事,天生的,没法子!要是让他消停,还不如杀了他痛快!他呀,就想当个管家!而且还不是一个小山寨的管家,而是一个帝国的管家! 这就是范老头的野心,也是当初死心塌地怂恿王老三造反的缘由所在。 所以在很大程度上,范老头其实才是这只造反队伍里的精神领袖。 王鼎任由范老头摆弄,瞧范老头一张老脸笑得跟菊花一样,看来该成亲的是这个没脸皮的死老头,以后有的是机会炮制他。 范老头就相当于整个成亲大典的司仪,一个流程走下来,王鼎就只记得自家老娘笑得合不拢嘴,吴老二一脸沉闷,似乎丢了块心头肉,还有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的憋屈感。 李大虎和诸鹿山等人,则起哄要闹洞房。 接着就是林野明拼命地灌酒王鼎喝酒,酒后口不择言,说什么和自家老娘以前是师姐弟,要不是王老三那小子走运,年长了他几岁,也不会轻易地娶走王大娘了。 王鼎在这时代的酒量,那就是个无底洞,些许度数的糟酒对他来讲和喝水没多大区别。 听完林野明的讲述之后,他眼中神色莫名,轻轻按住醉醺醺的林野明,朝身边伺候的手下吩咐,扶这个有穷寨二当家下去休息。 林野明林野明?哪里是什么山村野夫啊! 王鼎这几日算是摸清对方的底细,这个四五年前才来有穷寨的二当家,绝对是白莲教的核心人物。会文会武,根本就不是一个常人,和自家便宜老爹,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王老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随着了解的深入,王鼎越发看不清楚。他不打算主动捅破这层窗,看着自家笑脸盈盈的老娘,心中会然一笑。 等什么时候自家老娘愿意和自己说了,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大典渐渐落幕,王大娘看着王鼎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想念起王老三。 忠义堂中,说要闹洞房的各位英雄好汉,早就让王鼎一个个灌倒了。 这时已是两更天,吴梅花的小丫鬟香香对着王鼎不停地咳嗽,咳得嗓子都快哑了。 王鼎悠悠哉哉地走在山道中,任由前后丫鬟不断催促。 明月当空,银光落在雪地,落了屋顶,落在王鼎的眼中,熠熠生辉。 成亲啊?不是做梦啊? 瞧着红烛闪烁的新房,一道身影静静倒映在窗上,王鼎觉得之前被吴梅花踢过一脚的鼻子有些疼痒,鲜红的鼻血就这样缓缓流出。丫鬟香香吓得大叫起来,后面跟着的几个伺候的妇人也是手忙脚乱,屋里的身影晃动,似乎听到外面的动静。 王鼎抹了抹鼻子,挥挥手示意不碍事,紧接着悠悠哉哉地往前走了几步,打开竹门。 只见吴梅花端端正正地坐在新床边上,头上别着一朵红绒花,身上穿着红色棉袄,下边是红色缎裤子,脚上穿着红缎子绣花鞋子。 吴梅花背对着王鼎,红烛摇曳,那抹橘黄随清风舞动,照着吴梅花被新衣勾勒出完美轮廓。 王鼎反手关住门,饮一壶桌上的龙凤交杯酒,不理会任何礼俗,只觉得此刻正好。、 许久许久,新床上的新娘终于忍不住了,遮着红袖盖头的吴梅花嘟囔着嘴,这一日的喧嚣热闹终于结束了。 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肆无忌惮的,但真到了姑娘家出嫁的时候,她也焉了。 自小没了亲娘的她,没人教导关于姑娘家的事情,所以对于成亲这事,她比一般姑娘家要懵懂很多。 她喜欢王鼎吗?吴梅花自己也说不清。 第一次见到王鼎是在自己五岁的时候,那时听自己阿爹说,这个小子的老爹曾和自家定了娃娃亲。她有些好奇,这个将来可能是自己未婚夫的家伙是个怎样的人儿? 至今想来,只有一个十年过后,仍然不褪色的誓言,即使被自己欺负的痛哭流涕,压在地上惨叫哭嚎,也不改变的誓言。 梅花,我将来一定要娶你呀! 后来听说了很多事,听说了他们家越来越富裕,听说了他们造反称帝,听说了他们被官府剿灭,听说了很多很多。 记在心里,说不清滋味,只是想知道。 王鼎正饮着小酒,静静地欣赏着烛光美人,不曾想这美人一下子掀开红袖盖头,探望了四周,见只有王鼎一人独坐饮酒,立马大大咧咧地抢走桌上的酒壶,直接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王鼎哑然一笑。 吴梅花咕噜咕噜地灌下整壶黄酒,这才放下酒壶,抹了抹嘴巴,一张俏脸盯着王鼎不怀好意。 “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了!” 吴梅花学着说书里听来的情节,将脚放在椅子上,一手支着大腿。一手挑起王鼎的下巴。 王鼎脸上表情丰富,怎么有一种自己做了山寨夫人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一把搂住吴梅花的腰,另一只手直接抱住对方的头,两人双目直视,渐渐靠近。 吴梅花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手脚发麻,脑袋一片浆糊。 她对男女之事向来不清不楚的,反应过来后甩出大长腿,直接将王鼎撂倒。 王鼎摔在地上疼得大喊:“你这是谋杀亲夫啊!你会后悔的,要是折了,谁跟你生孩子去?你就守一辈子活寡去吧!” 天真的吴梅花叉着腰,怒视王鼎:“谁说要跟你生孩子呢?” 王鼎一听到吴梅花的话,抬头看看吴梅花一脸无辜懵逼的模样,指着她的大花脸,笑道:“你胭脂抹在脸上了,擦一下!” 吴梅花疑惑地皱着小眉头,俏丽的鼻尖嗅了嗅,照了下铜镜,发现王鼎亲她的时候沾到她的口脂,又抹在她脸上。 于是气鼓鼓地坐在桌边,抹了抹脸上的胭脂,这还是她第一次涂胭脂。 王鼎看了看大花脸的吴梅花觉得很是可爱,说道:“别抹了!我来帮你卸卸妆。这古怪的胭脂以后少涂,也不知道里面掺杂了什么鬼玩意,你这天生丽质的用这个干啥嘞?” 王鼎也不理会吴梅花的抵抗,将她按在妆台铜镜前,顺势来了个摸头杀,说道:“乖,让为夫帮你卸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吴梅花连脖子都红了。 “这个卸妆呢,不能乱来,要一步一步,先是把眉脂卸掉。对,用这白绢,沾些清水,细细擦净!接着呢,就是朱唇。” 王鼎耐心地教吴梅花怎么卸妆,西窗的红烛嘶咧燃烧。 吴梅花看着铜镜中王鼎的倒影,低敛眉头。双颊通红。 “好了!” 王鼎看着眼前清新夺目的吴梅花,露出满意的笑容。 吴梅花长得算不得出众,对于前世见过无数妖艳贱货的王鼎来讲,在这个时代大概很难碰到能让他真正折服的美丽脸孔。 但吴梅花的眼睛很美,明亮而纯净,像是藏着整个宇宙的星辰,让人心生爱慕。 王鼎看着眼前这双眼睛,默默不说话。 吴梅花脸色羞红,连脖子都滚烫滚烫的,以她的性格,本应该马上瞪回去,却不知为何,突然轻声地问道:“怎么啦?” 王鼎尴尬地松开手,解释道:“没什么!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吧!” 说着,王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自诩情场老手的他实际也是个纯情的老实人,对这样清纯可人的妹子,完全没有防御能力。 “嗯?” 吴梅花有些惊慌,她完全没有准备好。 王鼎见吴梅花一脸惊慌的模样,自然明白其中缘由,马上解释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两人的结合本质上就是一场政治联姻,至少王鼎是这么想的,他从来不强迫女人。 许久许久,红烛橘光偏弱,王鼎默默地躺在地上铺盖,心中思考着十万个为什么,突然听见吴梅花说话。 “要不,你睡上来?地上凉,冬天冷,我担心你着凉了!” 吴梅花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王鼎躺在地上,看不见她的表情,回道:“没事,本殿下耐得住!” 咱忍了!! 第二天王鼎醒来时,一只白嫩嫩的脚挂在他的肩膀上,还有点青草的芳香。 这只小脚丫子明显是吴梅花的,不是缠足,虽说封建时代有缠足的陋习,但并不是所有黄花闺女都要缠足的。 突然,挂在肩膀上的小脚丫子狠狠地一踹。 王鼎直接飞出木床落在地上,一手摸着自己摔了无数次的屁股蛋,一手扶着床脚站了起来。 猛地感觉不对劲,落枕了! “见鬼!” 王鼎歪着脖子,直直囔囔地叫唤着。 犯迷糊的吴梅花被吵醒,起床气特大的她也没认真看,直接甩出大长腿,一记飞脚落在王鼎的肩上。 咯噔一声,骨头错位。 得嘞,这次脖子歪另一边了。 王鼎欲哭无泪。 于是整个有穷寨的人都知道自家的姑爷,新婚第一次因为用力过猛扭了脖子。 当伺候两夫妻的妇人和小丫鬟香香收拾新房时,被快要染成红布的白色绢绸吓坏了。 这是有多凶猛啊? 实际上那绢布是王鼎擦鼻血的…… 期间去给王大娘敬茶请安,王鼎只觉得自家阿娘看自己眼光甚是怪异。 王鼎没有细想,因为三天后,他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登基。 第二十四章 第一次登基 这一日晨曦,王鼎洗漱完毕,正打算去找李大虎学习射箭。本来成亲没几日,正是你侬我的时候,但是自家这个成亲简直就是一场过家家。 王鼎也没什么心思享齐人之福,小丫鬟香香迫不及待地将他赶出房门,两个妹子躲在屋里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聊什么闺房密事。 刚出房门的王鼎被守在门外的人吓坏了,整个有穷寨有头有脸的人都到齐了,吴老二林野明范老头李大虎诸鹿山樊二等人,大大小小的头脑都候在外头。 吓了一跳的王鼎定了定神问道:“各位叔伯这是干啥呀?” 众人面面相觑,吴老二面不改色,只是瞧着自家不靠谱的女婿,脸色有些阴沉。 范老头鞠着身子,朝王鼎拱了拱手,上前说道:“殿下,今日正是之前商定好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殿下莫不是忘了?” 紧跟着范老头低声问道:“殿下,莫不是后悔了?您可是答应过老臣的。您要是反悔,老臣这就撞死在这里!” 要说范老头不知道王鼎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在官府剿灭太平村之前,“王鼎”天天嚷着自己将来要当皇帝,恨不得王老三早点驾崩,因为这还被王老三脱了裤子,当着众人面打了一顿。 可是,经历这一段时间的波折后,范老头只觉得自家殿下不仅整个人脱胎换骨,人还变得更加…… 范老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更加不一样,这种不一样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更妖异了! 平时偶尔说出以前从没听过的话来,什么二十一世纪三好青年,什么你们都是棒槌,什么老子不陪你们玩了,老子要回家…… 就连登基这种庄严的事情,似乎在他眼中就是个闹剧。 这怎么能忍? 范老头觉得不能让自家殿下过于放纵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在天灵的先帝?怎么对得起无数阵亡牺牲的将士?怎么能对得起无数太平村无辜死去的百姓? 哪怕他觉得自家殿下是弥勒佛下凡点化的灵童,也不能任由对方枉顾所有人心血,嬉笑人间。 殿下生来就注定要担负起振兴大圣的重任,自己这个文武大丞相就应该尽职尽责地辅佐太子殿下,为此鞠躬尽瘁,死不足惜!这是荣耀也是不容推辞的责任! “殿下,您要是反悔,老臣这就撞死在您面前!” “殿下,你要是不守承诺,老臣就……” 范老头菊花般的老嘴颤巍巍,神色莫名悲伤。 王鼎有些看不过去了,挥挥手,甩开要蹭过来把鼻涕擦在自己袖口的范老头,朗声说道:“本殿下记得,登基嘛!名不正则言不顺,咱们要推翻元廷,驱逐鞑子,复我汉家山河嘛!本殿下清楚得很,今日就是我大圣重振旗鼓,卷土重来的重要日子,本殿下记在心里,怎么会忘呢?” “殿下圣明!” “殿下千岁!” …… 眼前众人一股脑地跪了下来,高呼着各种奉承的话。 什么威武啊!英明啊!万岁啊!千岁啊!圣君啊! 各种马屁话,各种奉承,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们说不出口的,这还是一群盗贼土匪吗? 王鼎自己搜肠刮肚都找不齐这样没下限的漂亮话,这些人实在是太没脸没皮了。 “殿下英明。” 二当家林野明上前随意拱了拱手,转身朝众人说道:“今日就是我大圣重振旗鼓拥立新皇登基的大好日子,殿下刚才所言甚是,建功立业推翻元廷,驱逐鞑子复我汉家山河!我等汉家男儿,怎可终老与田园,与草木同朽!复我汉人山河!重振我大圣王朝!” 王鼎一脸懵逼:你大爷的还敢说和白莲教没关系?和范老头就是一丘之貉,活脱脱的神棍贩子! 在场的人心中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了,架着王鼎就是往大殿上走。那些红灯锦带还没来得及摘下,整个忠义堂被弄得乱七八糟,既没有成亲典礼的喜庆,也没有点登基大典的庄严。 反倒有点破烂戏台的意味。 范老头不知从哪里折腾来的黄袍,看起来浮夸得很,那纹饰那图案,活脱脱的戏文龙袍。上面的金龙绣得跟哈士奇似的,这绣女也不找块豆腐撞死算了,王鼎从没见如此呆萌地金龙。 寨中某个正在纳鞋底的丰腴妇人,不由地打了个喷嚏,正是躺着中枪的周家寡妇。 龙袍套在王鼎身上,大小有些勉强,束上玉腰带正好紧身。还别说,王鼎这样子看起来还有些模样。 加冕的皇冠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有穷寨的库房里拿出来的,看起来像是抢劫某个路过的戏班子的。 皇冠中间有个明晃晃的珠子,垂在王鼎眼前,甚是碍眼,于是这家伙也不管什么礼仪规矩,直接扯下来,随手一扔,看得范老头脸色都绿了。 等王鼎穿戴好之后,就开始正式地朝拜了,先是敬天地,然后是祭祖庙,拜先帝。 可王鼎老爹还葬在山神庙,后来林野明去找了却是连尸首也没找回来,应该是被鞑子给挖走了,现在哪里来的祖庙和先帝可以祭拜? 这时候不靠谱的事情出现了,范老头不知从哪里折腾出一个木头,雕刻着王老三的几分模样,穿着一身褪色的黄袍,充当王鼎便宜老爹。 王鼎傻了眼了,说什么也不愿意拜这个木头人。 于是登基大典就这样僵持着,王鼎背着手说道:“你们别劝了,本殿下不会拜这个死物的。本殿下拜天拜地,拜高堂,但也不是软脚虾,见什么都拜。本殿下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老爹王老三……” “是先帝,殿下不得无礼!”范老头在旁边纠正。 王鼎白了范老头一眼,继续说道:“先帝现在尸骨无存,本殿下至今没有夺回父辈的遗骸,实属不孝。今日,本殿下就在这里起誓,若我王鼎,有生之年不能夺回父辈遗骸,妥善安葬,不能教鞑子狗官偿命的话,那死后必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誓言重了,特别是在登基大典这样一个时候,意义完全不一样! “殿下,慎言!” 范老头脸色一紧,这誓言可不是开玩笑的,简直就是一道锁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 王鼎抬起手,示意范老头不要多言。 他不后悔,身为人子,父债子还,父仇子报,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王鼎在有意无意间已经感受到来自便宜老爹王老三的荫庇,虽然自家老爹坑儿不断,但对于王鼎这身体的前身而言,无疑是个称职的父亲, 人生在世,终究不是肆意妄为,终究要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不论是为人子,为人父,为人夫。 既然自己身为人家的儿子,这些担子就要理所应当地挑起,就算是双肩扛起天地日月也必须咬着牙扛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吾皇忠孝!” “吾皇圣明!” “吾皇仁义!” …… 第二十五章 第一场恶战 可能是受范老头等人的熏陶,王鼎感觉自己也中二入骨,看着底下这些形形色色、乱七八糟的大圣臣民,王鼎觉得自己这个皇帝,似乎也不是那么可笑。 这一波奉承他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他有这样的底气,去完成这个誓言! “不就是一神带群坑吗?老子就不信邪,这辈子还不能混出个鸟样!即使不能和老朱争个皇帝当当,也得混个草头王啊!” 难道诸天神佛是送自己来这当炮灰的,王鼎坚决不信。 登基仪式完了当然就是分封了,太平村出来的李大虎诸鹿山樊二等人,自然是多了一些口头奖励,什么忠君爱国,肝胆相照,患难见真情,是国之栋梁,是大圣的脊柱…… 反正不要钱,要钱也给不起!怎么煽情怎么来,怎么厉害怎么夸! 正常这时候应该被王鼎一番瞎胡吹搞得面红耳赤,可这帮家伙反倒是像喝了几百年的美酒一样,陶醉的不要不要的!太没脸没皮了! 至于攻略有穷寨,王鼎他老娘已经不知不觉夺下了后勤这块,政治军事方面当然只能靠王鼎自己了。 正襟危坐,王鼎摸着屁股下的虎皮,心里坏主意一个一个往外冒。 范老头拿着一张王鼎写的鬼画符圣旨开始册封:“吴虞山上前听封!” 吴老二一改之前的不在乎,出列抱拳道:“臣在!” “念吴爱卿救驾有功,特令敕封为定南国公!”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老二一脸光荣至极,光宗耀祖…… 王鼎看着自家丈人的模样,突然觉得脸上臊地很。 这是回家要跪搓衣板的节奏啊! “林野明上前听封!” “臣在!” “特封汝为前锋大将军,兵马大元帅。” 林野明惊讶地抬起头,虽说他自己也知道这册封有些过于玩笑,但直接给自己来个前锋大将军兵马大元帅,这个时代的人,是个人脸色都要白上三分。 王鼎心中得意,整个有穷寨也就你林野明看不透,双刀?白莲教?林普胜?真当我没看过电视剧?没听过说书的? “臣……得令!” “周不疑、王兴听封!” …… 一整通分封下来,原本满头疑惑地林野明琢磨出味来,这些分封听起来各种牛逼,各种高大上,但其实都是纸上画饼。 比如说,封个吏部尚书的周怀疑,这是有穷寨以前看守库房,管钱粮的先生。 现在变成大丞相范崇亚的手下,换句话说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个上司,以后这钱粮的事就变成范老头来管了。 还有有穷寨日常巡逻队,现在叫守备军,以往是他林野明在管,现在归了金乌大将军樊二。他自己成了兵马大元帅,除非打仗时才有统兵权,平日里一个人都调不动。 虽说现在还只是螺蛳壳里做道场,图个热闹新鲜,没几个人真当回事,但林野明已经看到坐在上面那个毛头小孩的心腕和野心了。 “不过是无意识地给他提供了一个吞并有穷寨的机会,这个傀偶小皇帝就敏锐地把握住,还真毫不客气地吞下,连骨头都不吐,果然不愧是王老三的种!” 王鼎如果知道林野明心中想法,一定会爆粗口,去你大爷的阴谋论! 他还真没林野明这个神棍想得那么复杂,纯粹是想恶心一下他们。这些人不是想要当开国功臣吗?行啊,给你们!你们就以为开国功臣那么好当?真以为自己一个土匪子玩得转庙堂的尔虞我诈? 分封完毕,众人无论如何喜乐,都跪下身子,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王,大王,有急报!” 正当所有人为王鼎歌功颂德、奉承拍马时,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还被门槛绊倒,连滚带爬地跪在吴老二跟前。 王鼎眉头不着痕迹地挑了挑。 吴老二须发狂张,大手推开众人,叱喝道:“朱小二,什么急报?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没点规矩,都吓成什么熊样?站起来给老子说清楚!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朱小二也不管自家大王怎么呵斥,抬起头指着外面,颤巍巍地说道:“大王,官兵……官兵攻来了!他们,他们把寨子围住啦!看门的老周还没来得及敲警钟,就被一箭射死了!” “什么?” 吴老二声若雷霆,震得王鼎耳边嗡嗡。 元兵来了?这么快?不科学呀! 王鼎反应过来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按照他推测,这黑风岭易守难攻,特别是到了冬天,对于进攻的元兵而言,更是难上加难。 一方面是地形不熟悉,一方面是气候不适应,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优势,还来进攻有穷寨?这不是找死吗? 要说害怕,王鼎心中倒是有些,但倒还不至于绝望。 早在几天前,他就摸清楚这有穷寨,或者现在要说是自家这大圣王朝的军事力量。 雄兵百万,粮草千顷,铁甲坚固…… 那是不可能的,所谓雄兵,也就是说有穷寨里能拿起兵器出去干架的也就百来号人,加上太平村过来的,撑死不到两百人。 至于粮草,有穷寨都是过一日子算一天,算上库房里和每家每户自己囤的食物,顶多撑到明年开春。 铁甲?莫要开玩笑了,最好的也就吴老二林野明这样,关键部位几块破铜烂铁遮遮掩掩,要是能配上大刀木盾,就已经算是装备精良了,最差的就是裹着一身破烂衣裳,拿着一根木棒冲锋陷阵了。 要知道元朝这个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到了末年可是奇葩事情不断,各种让人苦笑不得的政策一个接一个地出台。 其中有一项禁铁令,明文规定百姓不得私自铸铁,私自拥有铁器,几十家人共用一把菜刀那是正常的,而且这菜刀名义上还是属于租借的。 像王鼎这样的泥腿子造反,整个太平村铁器加起来也不过几把菜刀。 这有穷寨土匪窝也好不得哪去,算上林野明的双刀,也就是十来把铁器。所以,兵器方面就是个坑,一个巨坑! 但是,凡事都有个但是,有穷寨这里坑,并不意味着元兵哪里就好到哪里去。 根据以往几次官府剿匪的经历,在赵城县的元兵中,能打能跑得也就十来个蒙古骑兵。而身处黑风岭,骑兵就是个棒槌,罗圈腿你还想攀山越岭?罗圈腿还想跑得过山里面讨生活的穷苦山民? 不把他们甩得两三个山头,都对不起身为山里人这个身份。 真正要注意的是元兵中的汉人,这些人大都是世代生活在赵城县的百姓,现在给官府当狗腿子,杀起自家人来,可不比蒙古鞑子来得凶。 可能是这些狗奴才近些年来不讨主人欢喜,干着出工不出力的活,越发不给力,这也就导致黑风岭的山寨没了官府的约束,越做越大,最终形成结盟共同抵抗元兵的局面。 “放狼烟!” 吴老二不假思索地吩咐手下,对待元兵他也有了些经验,第一件事就是通知黑风岭里的其它山贼。 虽说大家平日里黑吃黑,你坑我我坑你的事没少干,但在官府来时,都是汉人,总要有个相互照应。 也不求他们出手救援,但只要在一旁观望,多多少少能牵制住一些元兵。 “各位兄弟,拿起你们的兵器,这是我大圣的第一场大战,都随老子去会会这狗娘养的官兵!走!” 吴老二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长臂一挥,准备带着所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去干架。 第二十六章 这是干架呢? 什么战略布局啊,战术策划啊,战前动员啊,统统没有! 一个泱泱大国,一场倾国之战,第一场大战,其实就是一场干架。 王鼎看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走出去,还叫嚣着要砍下几个官兵脑袋,不由地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 “就这样去啦?这是要打仗啊!” 没人理会王鼎这个小皇帝,整个忠义堂就剩下王鼎和一直守在身边的樊二,就连范老头这个平日里胆小懦弱的家伙也拿着一根棒子叫嚣跟去了。 王鼎心中拔凉拔凉,叹了口气,想着这不过是一群山贼和手无寸铁的流民,有这样敢于直面惨淡斗争的勇气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一直守在自己跟前的樊二,眼神一亮,这还有位明白人,心中甚慰。 樊二转过身来,抱拳单膝跪地,道:“殿下!臣请令!” 王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樊二抬起头,眼神熠熠生辉,像两道刺眼的光芒,直直对向王鼎。 “臣请为先锋!半柱香内,必带回贼兵首级!若不能,愿受军法处置!” 樊二声音洪亮,在空阔的忠义堂,不断回响! 王鼎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的一脸懵逼了,生活总是惊喜不断,给了你挖一个坑,再给你一闷棍。 这一个才是真正入戏的呀!还说什么先锋,什么军法?真当自己是关二哥打算温酒斩华雄啊? “走!本殿下一起去看看!先锋你就算了,以后不愁没机会!” 王鼎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朝着往外走去。 樊二紧跟随后,一点都不觉得自家陛下这样子如何可笑。 …… 有穷寨大门外,二十来个身着白色披风,一身白色劲衣的元兵不断叫嚣着。 王鼎站在哨楼上,看着只有二十来个人的元兵,有些傻眼。 就这二十来个人能把有穷寨围住? 围个锤子,能够围住个大门就不错啦!这朱小二谎报军情啊! 然而更夸张的是吴老二带着百来个人,守在寨门的棘刺栅栏里,对着这二十来人破口大骂。 从人家祖宗十八代骂到生儿子没屁眼,问候了人家旁亲十六脉的各大女性亲戚,可就是不出去和人家硬碰硬地打一场。 “胡那贼子,抢了吾家小姐,还不速速还来!休要怪某家弓箭无眼!” 白袍中领头的是个俊俏的小郎,王鼎远远地看见对方容貌,既不像传统的蒙古人四方脸,高颧骨,鹰勾鼻子,也不像是汉人模样,脸型柔和。反倒是两颊削瘦,眼泛白蓝,有几分异域混血的特色。 这个混血小郎用不标准的汉家话叫嚣着,至于吴老二一群人的辱骂,看他们不急不躁的模样,似乎压根没听懂。 一番鸡同鸭讲,活生生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王鼎这个原本打算当个吃瓜群众的旁观者,都忍不住要喷出一口老血。 “你大爷!有穷寨的兄弟们,是个带把就给本殿下往前冲!怕个鸟,这二十个鞑子算个屁!冲!” 王鼎在哨楼上大喊着,但下面的人突然全都望向这里。 最怕空气莫名的尴尬,就连站在王鼎身后的樊二都恨不得找个没人的缝钻进去。 王鼎脸皮厚,直接瞪了回去! 一支带着翎哨声的铁箭朝哨楼射来,射箭人弓箭功夫明显不咋地,一箭落偏,射在栏杆上。 “陛下小心!” 樊二飞身一扑,两个人顺着竹梯滚了下去。 “陛下中箭啦!陛下中箭啦!” 栅栏里不知谁先喊出声来,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咋呼。 “我们要为陛下报仇!为陛下报仇!” 有脑袋灵光的家伙,趁着这股势,开始怂恿着有穷寨的土匪们往外冲。 “杀!杀死这些狗官鞑子!” 如果有人留意的话,会发现这声音不就是王鼎的声音吗? 王鼎隔着栅栏,偷偷露出双眼,紧紧盯着这些不靠谱的家伙。 吴老二脸色甚是难看,他很想去看看那便宜女婿究竟有没有受伤,但现在局面需要他来控制。 “大伙给我上!宰了这几个狗官!” 林野明举起双刀,一马当先。 李大虎不顾受伤的右手,拿着弯刀紧随其后,吴老二挥舞起狼牙棒,脸色狰狞地带着身后的人,冲了出去。 至于范老头和诸鹿山几人,挥舞着木棒,在后头摇旗呐喊,这模样就像是后世那种只会喊溜溜溜的队友。 领头的蒙古人叫白仓,白仓看着眼前这架势有些傻眼了,他压根没想和有穷寨的山贼硬碰硬。 “不是听说这些逆贼很胆小吗?只要武力逼迫一下,还不得马上交人?这形势不符合剧本啊!莫日根坑我!” 白仓大喊,但此刻不是叫屈的时候,二十三个蒙古战士对抗百来个山贼,在没有战马的辅佐下非常危险。 他让所有手下的人放出一波箭后,马上换上弯刀,冲入人群厮杀起来。 王鼎爬上哨楼,躲在栅栏后,清楚地看着整个战局的走向,气得他肝疼!不,肾疼,胃疼,心疼!五脏六腑都疼! 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他娘哪是打仗啊?就是一群人在干架,在群殴! 而且这群干架也忒没技术了,别人一波箭雨飞来,也不晓得用盾牌挡挡,或者先躲一躲,只乱喊着口号一窝蜂地往前冲!还没冲到人家跟前,自己就倒下十来个兄弟。 阵势什么的更别想了,能不被自家人绊倒,被人踩到就已经是万幸了! 更让王鼎无语地是,你百来个人冲到人家跟前,还一个个围着不敢上前!元兵冲过来,就拿着竹竿木棍捅两下!对手一发狠了,也不顾兄弟了,直接抱头逃窜? 唯一看得过去的就是三大主力,先是林野明持着双刀和对方三个士兵战成一团,你来我往他跑,甚是激烈。 接着就是李大虎单手持弯刀,和一个身材不比吴老二逊色的元兵僵持不下。打了半天,对方似乎认出李大虎弯刀的出处,突然发了疯一样,弄得李大虎节节败退。 吴老二就牛逼多了,一人生抗对方四个士兵,狼牙棒抡得虎虎生威,明显处于优势阶段。 至于其他人,全他娘地围着不动手,干看着! 第二十七章 恭喜陛下 你们是君子吗?请大声告诉本殿下你们是正人君子吗?你们不是,你们他娘的是山贼,是流民,是反贼! 结果你们在干啥?动口不动手吗?干架的时候就会喊溜溜溜吗? 王鼎觉得自己要被这些家伙气吐血了! 先不说这些只会高喊大王牛逼,二当家威武,大虎兄豪气的二愣子们,就说正在打的三个主力军,撩下阴不会吗?插眼睛不会吗?林野明你这个蠢货,竟然让对方一只手,你他娘以为是秀技能啊? 旁观的哪个胖子,没错,说的就是你!你刚刚是不是还喊一声好?你以为你家二当家是江湖卖艺的呀? 王鼎已经快要把栏杆捏烂了,这场“恶战”让人大跌眼镜啊! 和当初一来这世界见到的那场屠杀不一样,和一路仓皇逃窜不一样,眼前这一幕简直就是场闹剧! 不过转念一想,古代能有多少人啊?那些被传颂好几千年的神话战役,什么炎黄之战,涿鹿之战,牧野之战,不就是几百人,撑死几千人的干架吗? 王鼎一想到那些老祖宗吹了几千年的辉煌战绩,其实就相当于后世几个村的武力斗械,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这登基以来的第一场恶战,也不比什么涿鹿之战差呀!这样想想,厚脸皮的王鼎就不觉得丢脸了。 “喝!” 一声大喊,林野明双刀尽出,劈死眼前三人,紧接着又和另外两人打斗起来! 李大虎右手受伤,此刻更是左支右绌,连连败退! 自家丈人倒是威猛,狼牙棒下去,一个元兵的脑袋粉碎成渣! 王鼎这才看见一丝曙光,老丈人勇猛得倒是一塌糊涂啊!可剩余的元兵也不是傻子,在那个混血小郎的指挥下,元兵结成阵势,攻守突然易位,杀得林野明李大虎吴老二连忙后退。围观的几个人来不及后退,连棍带人被劈成两半! 军中训练精良的士卒和江湖骄悍武夫的区别就出来了,摆开阵势,这二十来人杀穿整个有穷寨都不是问题! 很明显,这些人绝不是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散兵,极有可能是来自元廷正规军中的精锐! 可现在他们却找上门来,要有穷寨交出什么小姐? 去你娘的小姐! 王鼎此刻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这些家伙不是来剿灭他这个逆贼伪皇帝?他冷笑道:“就算你是龙,是虎,来到老子跟前也得给我趴着!” “樊二哥,拿弓箭!” 樊二原本跃跃欲试的神情,被自家陛下狰狞的表情吓得一滞,赶紧递上挂在哨楼的简陋木弓。 王鼎拉着破烂木弓,神色更加难看,瞥了樊二一眼,连带着把他也鄙视了一番。伸手摘下插在栅栏上铁箭,搭在木弓上。 搭弓拉弦,弯腰预拉,瞄准扣弦,一气呵成。 王鼎位置居高临下,射箭准头也不差,可惜即使有重力俯冲的帮助,依然欠缺些力道。铁箭呼啸着朝元兵阵势中指挥的混血小郎射去,堪堪命中。 白仓惨叫一声,瞧着肩上自家的箭矢,抬头望着哨楼上那个穿着黄袍的少年,满脸不可置信! 正厮杀的其它元兵瞧见这幕,不由地惊吼“老白!后撤!后撤!” …… 整个阵势突然一阵骚乱,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军阵明显就是以那个混血小郎为主的,王鼎要是不射他才是眼瞎。 一箭建功,王鼎脸色这才有些好看,没办法,他总不能一直站在这看猴戏吧! 可是底下又出现一幕,让他差一点气得昏过去。 对方阵势乱了,本应该是突破围攻绞杀的好时候,但有穷寨的这些山贼竟他娘的愣愣转过头来,瞧着王鼎,每个人脸上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得模样。 “杀呀!都给我杀呀!” 王鼎狂嚎,双眼通红,秀气的脸色变得狰狞可怕。 吴老二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他娘还是那个看起来惫懒的小屁孩?那个被自己当做傀儡的小皇帝?这他娘才是扮猪吃老虎的山大王啊! 突然间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李大虎并不意外自家陛下的箭术,他很早就发觉自家陛下在箭术方面的天赋,这种天赋不是后天锻炼得来的,因为他知道自家陛下在太平村就没碰过弓箭。 但逃跑途中,自家陛下不止一次展现出精准的箭术,而且是没道理可讲的精准。 射箭很大程度上讲究一种感觉,要么是经过训练后,老练的猎户才能渐渐摸索出这种感觉,要么就是天赋异禀。 很明显,自家陛下就属于后者。 王鼎绝不会告诉李大虎,自己前世就练过箭术,狗屁的天赋异禀,都是无数个冷嘲热讽换来的。 只是他现在还欠缺力量,这具身体还远远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支撑满弓一箭。要是有好的臂力,加上合适的弓箭,这一箭足够要了那混血小郎的命。 不过王鼎对于这一箭已经很满意了。 白仓在经过最初的意外之后,当机立断,直接下令后撤。 整个阵势马上收拢,进退有据,竟是让有穷寨的山贼们一时不敢上前。 “给老子追!” 吴老二挥舞着狼牙棒大吼着,唾沫星子满天飞。 “贼他娘的,早几年好受这些官兵的鸟气,要是往常那些散兵游勇般的狗腿官兵,哪有勇气来这黑风岭挑事!” 但这几个穿白袍的元兵不知从哪个山疙瘩里蹦出来的,也着实厉害,个个身手不凡,吴老二感觉自己胳膊都快废了。 身后山贼们一个个突然变得亢奋异常,各种乱叫,各种鬼哭狼嚎,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多么凶猛。 一群人乱糟糟地向着人家阵圈涌去,这种打顺风仗事他们最拿手了。 事实证明,百来个人爆发起来,即使你身手再高超,阵法再精妙,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这二十来个白衣鞑子只能落荒而逃。 林野明双刀再次砍死三个元兵,瞧着逃跑的元兵,眼睛开始通红,大声喝道:“都他娘给我追,一个也别放过!” 同样的,李大虎也杀急了眼,不顾受伤的右手紧跟着人群追了上去。 一群人乌泱泱地往谷外追逐而去。 “陛下!臣请战!” 哨楼上,樊二再次请战。 王鼎已经恢复了平静,射完一箭感觉有些脱力的他,看到樊二那双亮得如同红灯笼的大眼,生无可恋地应道:“想去就去吧!本殿下也不拦你,记得告诉吴老二林野明他们穷寇莫追,趁早回来。” “得令!臣定不辱使命,半柱香内必取敌将首级。” 说完,樊二抽出自己的朴刀,急不可耐地朝谷外奔去。 王鼎站在哨楼上,远远地看着乌泱泱的一片黑影,毫无章法,心中哇凉哇凉。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范老头不知何时爬上哨楼,鞠着身子,满脸欢喜地朝王鼎恭贺道。 第二十八章 红颜祸水 王鼎满脸疑惑,问道:“丞相,你说有什么好恭喜贺喜的呀?本殿下现在心情不好,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心本殿下踹你呀!” “陛下,您已经登基为帝,不可再自称殿下了!这不合礼法!” 范老头身子弯的更低,神情却是一脸严肃。 “知道啦知道啦!本殿下知道啦!” “……” 王鼎心里不在意什么殿下陛下,他娘的要是个正统的皇帝,拥兵百万强将如云,那时说礼法才有人听你的,现在这个鬼捞子皇帝,谁还在乎个狗屁礼法。 真要追究起来,他这登基仪式就跟闹着玩一样,还跟我讲礼法?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陛下,臣一是恭喜吾皇初登大宝,我大圣的第一场国战便取得惊人的胜绩,击退元廷雄兵,扬我大圣国威!二是贺喜吾皇喜得骁勇大将,白虎大将军李大虎,定南国公,前锋大将军林二当家,有此等良将相助,陛下匡扶山河,推翻元廷,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停!” 王鼎傻眼了,瞧着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腰还不知不觉挺直的范老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 见过死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如此没皮没脸的! “我说丞相呀,刚刚那场干架是国战?” 王鼎以一种看着智障的神情看着自家这个文武大丞相,犹豫着是不是该换个人来当这丞相。 范老头愣了愣,一脸无辜的表情,接着理所应当地说道:“陛下,我大圣精锐尽出,连陛下您都御驾亲征,甚至亲手弯弓射死敌将,此功绩堪比南宋澶渊之盟,难道还不能称之为国战?” 王鼎哑口无言,说得好有道理啊,竟觉得无力反驳。 “我大圣良将以一挡十,犹如关羽张飞再世,陛下神勇,堪比唐宗宋祖,元廷鞑子如同土崩瓦狗,不堪一击!我大圣臣民上下一心,必能横扫中原,强推漠北,还汉家百姓朗朗乾坤!” 范老头侃侃而谈,神情自若,瞧这模样,简直是张良孔明再世。 王鼎眼神呆滞地望着谷外,觉得这才是真他娘的生无可恋啊! 半柱香的功夫,谷外的人又乌泱泱地跑了回来。领头的是樊二,他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一张黑脸笑得如同菊花一样。 四周传来各种恭维,原因很简单,此刻他的手中提着一个人。 正是刚刚那群白衣元兵的头。 白仓被樊二夹在腋下,不知道是因为自觉在劫难逃,还是因为樊二堪比毒气也腋臭,此刻他面若死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大圣忠将勇擒敌首,樊将军果然是堪比刘汉舞阳侯的勇士也!” 王鼎不理会范老头的无脑吹捧,这老头脑袋秀逗了,早就不正常。 自己跟他在一起久了,会不会也变成白痴?据说傻气是会传来的,看来以后自己得悠着点。 瞧着刚刚逃走没多久的混血小郎被樊二抓来,王鼎多少有些意外,没想到樊二没把血淋淋的人头带回来,反带了个活生生的人儿? 一群人互相吹捧着走到寨门前,自然看见站在哨楼上的王鼎。 樊二将人往地上一踹,单膝跪地,朗声说道:“启禀陛下,臣不辱使命,擒敌方大将一人,请陛下检阅!” 王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瞧瞧,这架势,真还有点大将的风采。 其余有穷寨的山贼脸色有些难看,这小皇帝大家都知道是个傀儡,本来就没当回事,但人家这手下可不是孬种。一人拿着杀猪刀,直接擒了个官兵头子回来。 还有之前小皇帝那一箭,如果不是正好射中元兵头子,他们这些兄弟不知有几人要受伤。 由此可见,这小皇帝也不是想象中那样无用。 吴老二见樊二跪地抱拳,脸上神情变幻,最终咬咬牙也跟着跪地。 至于林野明,双刀还染着鲜血,身上还有几处伤口,见此模样,脸上唯有苦笑,紧跟着单膝跪下。 至于诸鹿山、李大虎等太平村出身的青壮早就跟着樊二跪下了,后面跟着有穷寨山贼,见此情景,愣了愣,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 王鼎心中一愣,俯视着底下黑压压地跪着的一群人,脸上表情意外。 接着是一阵暗爽,这情景可比忠义堂登基仪式时,那虚以委蛇耍猴般的跪拜来得更加真实。 这是一种威势,让王鼎第一次感觉到封建等级制度带来心理上的快感。 有哪一个男人不渴望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 “你们——” 王鼎一时无言。 “陛下,该说平身。” 范老头轻声提醒。 王鼎脸色变幻,最终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陛下!” …… 山道中,剩下的十来个白衣元兵亡命地逃窜着,等到确认后面没有追兵时才慢了下来。 这些士兵个个身上带着伤,神情沮丧,眼神空洞。 其中一个身形雄壮、胸前布满刀伤的鞑子士兵回头看了一眼,见后面没有追兵,这才放心地靠在树根脚下,闭上眼大口喘着气。 良久,想着一路逃命的狼狈,这雄壮的蒙古士兵似乎颇有些恼羞成怒,突然站起身来,朝着身边的老树胡乱砍了几刀,口中开始不停地咒骂着。 树影婆娑,安然无恙。 这人正是之前和李大虎捉对厮杀的元兵鞑子,蒙古名为帖木日布赫,意为铁一般的勇士。 然而今天这个蒙古勇士却像个丧家犬。 “无能的白仓!” 帖木日布赫大声咒骂着,他知道白仓那个家伙偷偷喜欢着自家小姐。 当初自己建议和赵城县的达鲁花赤莫日根一同前来围剿反贼,可白仓这个无能的家伙竟然一意孤行,硬是要拉着自家这二十来个兄弟来这黑山岭讨人。 他以为这贼子就那么好说话? 都他娘的是色迷了心窍,想当救美的英雄,现在倒把自己也折进去了。 真他娘的活该! 抬头瞧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头,铁木日布赫就不由地觉得晦气。尽管他心里头埋怨着白仓,但也不得不说,黑风岭的山贼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无功而返,怎能料到损失如此惨重? 帖木日布赫百思不得其解,至于回去之后,怎么和自家大人交代,帖木日布赫已经绝望了。 如果不能将功赎罪,回去后除了留全尸以外,没有第二条路了。 为今之计,只有去寻找赵城县的达鲁花赤和县丞帮忙,之前他们就允诺自家大人要出兵,现在想来也该是时候了。 心中有了主意,帖木日布赫这才恢复了平静,回头看着东倒西歪的士兵,大吼道:“都给老子振作起来!别一副死了娘的模样!跟老子下山去找救兵,老子就不信邪了,这小小的山贼还能翻天不成!” 应者寥寥。 第二十九章 穆郡主 忠义堂中,王鼎正襟危坐,盯着死死不愿开口的混血小郎很是头疼。 这家伙一脸桀骜,用十分欠揍的眼神藐视了王鼎一眼,接着环视了一下四周,狠狠地冷哼一声,装出一副老子是天王老子模样,表达自己的不屑一顾。 最后还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若无其事地闭上眼,活脱脱的一副我张嘴我就输的无赖模样。 其他人见此情景自然是恨得牙痒痒,王鼎瞧着他的表情,就知道想要用正常手段从他口中套出话来,简直不可能。 于是,原本瞧这家伙一张帅脸就心中不爽的王鼎,直接下命令:“打!给朕打!只打脸,打到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白仓睁大眼,满眼不可置信, 他心中感觉像是日了狗,这贼子果然奸诈,果然粗鲁,不按常理啊! 硬气的白仓慌张地瞧着左右两边不怀好意的家伙,拼命地想要睁开绳索束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沙包大的拳头往自己脸上招呼。 “我……” 刚想认怂的白仓,还没来得把话说出口,就被一块熏臭的袜子塞住嘴,他盯着眼前一脸坏笑的诸鹿山,眼中满是绝望。 诸鹿山捏着拳头,想着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冷笑道:“我打!早看你丫的不爽了!” “砰……砰……” 忠义堂中,惨叫声不断。 “好了!诸将军可以了,别把人打死了。这家伙身上还有伤,来个懂医术的给他包扎下,千万别弄死了!把他送地牢里,等这家伙什么时候愿意张口,再通知朕。” 王鼎瞧着已经成猪头的混血小郎,心中很是满意,这模样就顺眼多了。 诸鹿山脱下另一只袜子,胡乱包住白仓的脑袋,朝王鼎抱拳说道:“陛下放心,老诸我自有分寸的,不会要了这鞑子的狗命的!就是让他吃点苦头,免得这家伙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要是他不听话,老诸我有的是法子折腾他!” 王鼎露出满意的笑容,太平村里带出来的,没一个简单的,就连这诸鹿山,也有几把刷子,审犯人这种活,就很适合他来做。 “呜呜——” 白仓心中那个泪啊,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瞧着眼前这个似乎人畜无害的少年,恨得上去咬死他。 “这狗娘养的贼子想让某家说话,也得把某家嘴中的袜子拿开啊!想知道什么也得先放下礼数问问啊!你们简直不按常理出牌,既不发问,上来就堵住某家的嘴,老子还说个屁啊!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还有没有人权啊?” 白仓心中万马奔腾,脖子一歪,气昏过去。 …… 黑黝黝的地牢中,白仓从昏迷中苏醒,其实他早已经醒来了,只是眼睛肿成馒头大小,实在睁不开眼。 此刻他身心绝望,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如果不是心中想着自家小姐,他恨不得马上撞死在这。 自从没了穆小姐的消息后,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心急如焚。 他的老爷曾是庙堂中执掌牛耳的大人物,只是现在被朝廷中枢的奸佞陷害,流放到偏远地方,能动用的力量实在有限。 所以,这才只派出他们这二十来个亲兵出来寻找穆小姐。 上黑风岭之前,白仓按照自家老爷的吩咐去了赵城县,想要寻求赵城县达鲁花赤和县尹的帮忙。 不曾想这赵城县的达鲁花赤竟是个粗鲁无礼之人,白仓不仅平白受了侮辱不,还不得不拜托自家大人修书一封,这才迫使赵城县的达鲁花赤同意出兵剿灭黑风岭的山贼,同时协助他寻找自家小姐。” 但即使如此,这赵城县的达鲁花赤和县丞依然拖拖拉拉的,不愿马上出兵。 无奈,因为担心自家小姐出现意外,白仓只能先拉着二十来个亲兵上这黑风岭讨人。 至于自家小姐为何会来这黑风岭,白仓也知道了大概,肯定是听说了赵城县太平村叛乱的事情,想着捉贼立功好让自家老爷重回中枢。 白仓还记得老爷知道这件事情后,狠狠地摔碎了心爱的茶壶,连连大骂胡闹。 白仓倒不觉自家小姐胡闹,相反,他觉得自家小姐是一片孝心。 至于事情为何会弄到如今这地步,白仓觉得都要要怪这太平村反贼太狡猾,怪这黑风岭的山贼太奸诈,怪赵城县的贪官太无耻。 “要不然自家小姐也不会落入山贼手中,也不知现在是否安好?”白仓心中担忧。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也是盲目的,说的大概就是白仓这样二愣子。 王鼎听着诸鹿山叙述从混血小郎白仓那里得来的信息,眉头紧皱。 这叫白仓自称阿鲁温帖木儿府上的护卫,曾经是军中武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做了人家府上的护卫。 诸鹿山得意地说道:“臣以为那色目人就是喜欢上人家府上的千金小姐了,莫以为旁人看不出来,那家伙就是个胆小好色之徒。臣还没用什么手段,那家伙就跟吐豆子一样,把臣想知道的一丁不落地吐得一干二净!” 诸鹿山很是得意,得意中还有点卖弄的小苦恼,好像是在告诉王鼎自己审犯人的本事很大,审那家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王鼎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那么坚毅果断的家伙,转眼间就把自家主人卖得干干净净。 他已经大致知道事情的缘由,不过现在他苦恼的是自己什么时候抓了个穆小姐? 阿鲁温帖木儿这个名字王鼎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都怪历史老师死得早。 不,都怪历史老师还没出生! 王鼎这个历史渣渣对于元末的人物知道并不多,知道的大多还是从说书和影视剧里听来的。 要是真按说书里头说的去判断这时代人物的好坏优劣,那王鼎觉得自己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要说帖木儿这个蒙古姓氏,王鼎倒真有些印象,元末有名的不就是倚天屠龙里的汝阳王察罕帖木儿,还有他儿子扩廓帖木儿,也就是史称元末奇男子的王保保同学吗? 当然,最有名的就是我们的赵敏,绍敏郡主嘛,张教主的最爱!同时也是曾经身为万千武侠迷之一的小李同志幻想的梦中女神。 当时那一姓之差的张敏女神扮演的赵敏郡主,让还是少年的王鼎魂牵梦萦。 还记得最后一句:张无忌,我在大都等你!等了好多年王鼎都没看到下文。 因此,对于赵敏这样一个人物,王鼎倒是特意去了解了下。 赵敏在历史上真实的原型名为观音奴,兄长也真的是王保保。 不过父亲却不是什么汝阳王察罕帖木儿,甚至王保保也不是察罕帖木儿的亲生儿子。他们兄妹俩的母亲是察罕帖木儿的姐姐,也就是说他们是察罕帖木儿外甥和外甥女,这也就是后来察罕帖木儿收养他们当继子继女的缘由所在。 历史上的赵敏最后做了明军俘虏,老朱兄弟为了拉拢被他捧作当世奇男子的王保保,将她嫁给了自己的二儿子朱樉。 朱樉是太子朱标以下的第一人,成为明初分封的诸位藩王中最年长的一位,深受老朱同志的喜爱,坐镇陕西,号称秦王,不仅手握雄兵,而且还担负着卫戍边疆的重担。 按理来说能被称作秦王的皇子都是很牛逼的人物,这朱樉在自己前世的历史中,应该也算得上良配。 但历史上赵敏的结局是悲剧的,她压根就不想嫁给朱樉。霸道的老朱同志哪会在乎一个妇道人家的意愿,直接下诏册封她为秦王妃。 赵敏成为秦王妃后的日子也并不幸福,一方面是来自号称老朱所有儿子中最浑的朱樉虐待,另一方面则是偏妃邓氏的排挤。 更悲剧的是,历史上的赵敏在朱樉病逝后,直接被老朱下令殉葬,整个洪武年间,王妃殉葬的只此一例! 第三十章 谁是穆郡主 当前世的王鼎知道自己喜欢的赵敏原型活得如此悲剧,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也曾心中唏嘘哀叹,恨不得梦魂归元末,来当她的盖世英雄。 现在真的来到了元末,可这原型难道真的是那什么鬼捞子穆小姐? 王鼎觉得此事有待商榷,另外自己是什么时候抢了个穆小姐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自家丈人吴老二色心不改,玩起老牛吃嫩草的把戏,抢了富家千金藏起来? 王鼎眉头紧皱,他不会因为前世中二想法而去犯糊涂,如果自己真抢了什么鬼捞子穆小姐,而且这人还真是赵敏的原型,那事情就大条了。 他这个大圣皇帝现在是秋后的小蚂蚱,躲在黑风岭这个山角旮旯缝里瑟瑟发抖,蹦踏不了几天了的。 原本猥琐发育已经十分艰辛,要是因为无意间绑架了什么郡主妹妹,招惹来什么汝阳王、察罕帖木儿、王保保,那还有活路吗? 这些庞然大物,随便吐口唾沫就能碾压现在的他。 现在王鼎还活蹦乱跳的,无非就是元廷没放太多注意在他身上,加上赵城县的达鲁花赤和县丞想要独揽大功,有意无意地遮掩太平村余孽的存在,这才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等元廷反应过来,也不用调集什么精兵良将,就派百来个像之前白袍元兵那样的货色就能把有穷寨扫荡个遍。 王鼎这个造反头子即使不被抓住,下个抓捕文书估计这辈子也没什么出路了。 想到这,王鼎就觉得这个鬼捞子穆小姐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那些可笑的中二想法还是见鬼去吧!盖世英雄?还不如闷起头来当盖世狗熊。 当务之急就是确认这穆小姐到底是谁? 王鼎很头疼,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诸鹿山,问道:“诸将军,还有什么事呀?” 诸鹿山憋红着脸,笑道:“陛下,那色目人要求如果不让他见着他家小姐,他就不吃饭,打算绝食而死!实在是荒唐至极,陛下要是不喜,老诸我这就送他归西,免得留下后患!” 王鼎没想起谁是穆小姐,可诸鹿山心中却亮堂得很。 在诸鹿山心中,那穆小姐不就是自家陛下之前擒获的那个蒙古妹子吗?想来应该早就是自家陛下的禁脔了,这个鬼捞子色目人竟然不知好歹,妄图窥见天色,这是打算给自家陛下戴帽子吗?简直是找死! 王鼎一听有人要绝食就乐了,他还记得前世有个真香的故事,肚子快要笑抽了!人在极度饥饿下哪受得了美食诱惑?除非是圣人烈士。 王鼎知道自己肯定受不了绝食这种死法,至于那个被关没两天就直接出卖自家主人的色目人,算了吧,能撑过三天算他输。 “不用理他,先饿他两天,两天过后再让人给他个馊馒头,对了,加碗糠水,要是他没吃你再告诉我。” 王鼎嘴角抽笑,觉得自己这行径简直太坏了。 诸鹿山抱拳应道:“老诸我一定按照陛下的吩咐行事的,这就去看看那家伙,免得寨里的兄弟下死手,给折腾死了!” 王鼎瞧着诸鹿山肥胖的身影一晃一晃地朝地牢奔去,总感觉这老诸和记忆中某个身影重合,好像那人还是个大奸臣。 一支箭从他手中射出,正中木头人肩膀。 王鼎缓缓放下木弓,这是李大虎为他特制的一把弓弩,形状像螃蟹,很是怪异。 这螃蟹弓拉力不小,王鼎能勉强拉开,但每射几箭,需要短暂休息。 在射箭这一方面,王鼎不得不佩服李大虎,像是他们拉的硬弓,绝不是王鼎现在这个小身板能承受的。 元代军队用的弓,弓力都在一石以上,至于一石具体有多重,王鼎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用李大虎的硬弓,最多拉两下,而且还不能拉满弦,撑死勉强射出几箭,准头还贼差。 真切体会到古代这种硬弓的威力后,王鼎很怀疑那些说书的和影视剧中提到能拉满三石弓、五石弓的人物是否真实存在。 但在李大虎说自己曾经拉过五石弓之后,王鼎就默默不说话了。这家伙说话很实在,既然敢说自己拉过,那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自己弱鸡,没办法的事,不能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啊! 王鼎也很无奈,不过对于这螃蟹弓王鼎还是很喜欢的,虽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看,但实用性一流。 以后要是有什么骑兵军队,王鼎一定要他们都用螃蟹弓,至于什么三石弓、五石弓,都见鬼去吧! 这大概就是矮子皇帝的心理了。 李大虎并不经常督促王鼎射箭,自从前几天教了王鼎拉弓射箭的技巧后,便被王鼎拉去比了一场。 结果很明显,呆萌地李大虎用一石弓和王鼎的螃蟹弓在五十步内射靶,最终七箭过后,王鼎以微弱取胜。 王鼎的螃蟹弓和正常的弓有了细微的差别,多了几个辅助的小木条,弓身上更是用密密麻麻的黑墨水,画满各种奇奇怪怪的线路。 有了些现代复合弓的雏形,不过具体功能还差了很多。 王鼎也不苦恼,弓箭能杀人就行。 诸鹿山走后,李大虎就来了,这家伙手上的伤还没愈合就跑去和人家捉对厮杀,不仅没赢过别人,伤口还更加严重了。 这让王鼎很无语,他看重的李大虎和以为有点本领的林野明,在前几日对抗那二十来名白袍元兵的干架中,让他大失所望。 现在王鼎有点懒得理李大虎,如果这家伙没点机灵劲,王鼎对他希望越高,失望就会越高。 李大虎似乎也知道自己之前鲁莽了,但这家伙也不知道自己具体错在哪里,只是觉得有些不敢见王鼎,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可能是这个看起来稚嫩的小皇帝表现出来的不同于常人的气势,可能是每次谈话小皇帝越发自若的神情和仪态,这种与众不同,有穷寨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得出。 王鼎并不知道他的某些怪异已经让人注意到了,如果他知道,就应该庆幸范老头在这些人面前吹捧自己为弥勒佛点化的灵童。 要不然,他可能会被当做中邪的疯子,即使不会被烧掉,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在。 李大虎看着王鼎射箭,一脸纠结,等到王鼎终于停下来后才想上前搭话,却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王鼎叹了口气,板起脸来训斥对方之前干架时的愚蠢行经。这个在他看来,很有成为一代名将潜力的男子,确实少了几分灵性。 李大虎被王鼎训得没有脾气,即使好几次他想要反驳回去,都会被骂的更加凄惨。 他不知道自家陛下为什么骂自己,他总觉得自己可能哪里做错了,但被骂完之后,反而心里更踏实。 于是在被喷得狗血淋头之后,李大虎双眼呆滞地离开了。 自从几日前白袍元兵来送经验之后,王鼎在有穷寨的地位就显得特殊起来。 他名义上虽然是大圣皇帝,整个有穷寨也应该是他的领土,寨里的土匪村民照理来说都是他的子民。 实际上,也不过是吴老二手中的一个傀儡,没什么实权。 但现在就尴尬了,吴老二认为的这个傀儡不仅成了自家女婿,而且看模样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小子。 既能上阵杀敌,又懂得局势进退,还被宣传成灵童转世,怎么看都有点不简单的意味。 吴老二甚至觉得自家这女婿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以前自己想着操控对方来达到自己成就大业、当开国功臣的野心,现在这模样,倒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吴老二现在很矛盾,要说这傀儡小皇帝也是自家女婿,但真要他真心实意地奉他一个毛头小孩为主,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同样郁闷的还有林野明,自诩不凡的他先是被王鼎恶搞成什么先锋大将军,兵马大元帅,紧接着又被这傀儡小皇帝训斥得体无完肤。 更憋屈的是和别人不同,他是真的知道傀儡小皇帝训斥得有理有据的。 那种失望至极的模样,可不是单单演技能够表现出来的。 这几天,两个人都心虚得很,虽然以他们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虚,但都下意识不愿去见王鼎。 王鼎乐得没这两人纠缠,不过没了林野明、吴老二等人,却有另一个他招惹不起的却天天来找他麻烦的人。 “负心郎!给本姑娘滚出来!” 一听这声音,王鼎的脸就垮了下来,一箭射偏落到草地中。 转身,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已经出现在眼前,吴梅花正拿着一条软鞭,不怀好意地盯着王鼎。 “我的姑奶奶,你又咋啦?一惊一乍?要遵从三从四德,做个贤妻良母,不要动不动就动鞭子?要玩也等晚上玩啊!” “滚!” 暴走的吴梅花可不理会王鼎的嬉皮笑脸,这姑娘不好忽悠,想打王鼎的时候,任你巧舌如簧照打不误。 “停!” 王鼎闪过迎面而来的鞭子,一脸恼火地对吴梅花说道:“你这就过分了呀!又咋惹你啦?你说道说道,不然这份打太亏了!” 吴梅花又一鞭子甩过来,蹙着俏眉,冷哼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还不知道?本姑娘打死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莫名其妙地背上负心汉名头的王鼎,心中恼火。 所谓的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大致说的就是这两公婆。 王鼎是个讲道理的人,虽然他知道将来有机会的话自己肯定是要当负心汉的,但问题是现在没有啊!总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来怪罪他吧? “你打!你敢打?明天整个寨子都知道他们的皇后是个泼妇,你还要不要母仪天下啊!” 王鼎知道想问出个为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吴梅花现在是大圣的皇后娘娘,虽然这妹子平时表面上对这鬼捞子皇后娘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其实私底下心里不知怎么乐呵呵的。 这一番话果然镇住她,王鼎赶紧趁着她不注意溜走。 “给我站住!” 吴梅花在背后大声怒喊,但王鼎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不管这疯婆娘今天发什么疯,先躲过去再说。 他的身形在山间走得极快,又很狡猾地往寨子里村民的竹楼间穿梭,脸上带着假笑,对每一户人家亲切地点点头,招招手,然后迅速没了身影。 追在后面的吴梅花就不一样,村民一个个热乎地上去跟她各种尬聊。要是以前,吴梅花一鞭子过去,整个野蛮少女才不管你什么三姑六婆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已经嫁为人妇又贵为大圣皇后的吴梅花,不得不矜持地回应,这一来二去的,王鼎早就没了身影。 “混蛋!有本事别让本姑娘抓住!” 瞧着王鼎消失的身影,吴梅花咬咬银牙,心中忿忿。 ……………………………………………………………… 元末税收,参考《明太祖实录》、《元史食货志》、《元典章》及部分相关的博士论文,这里的每亩以二百四十步为准。 ……………………………………………………………… 注:古代一石大概在现在的三十至六十公斤左右,软弓弓力一般不超过五十公斤,硬弓不超过七十好像。至于很多小说演义中提到的能拉三石弓、五石弓的,只能用非人哉形容!简直是人形坦克!另一方面这些弓大多用于演练,实战极少用这样的弓,毕竟一石能射死人,三石也一样,但对于体力消耗,差别就大了。 第三十一章 耍流氓的王鼎 王大娘自从晋升为太后,就安居在有穷寨的后山。 有穷寨的后山有一块肥沃土地,用来种植庄稼,每一亩一年的收成要比其他地方多上三成,这个多三成还是和南方土地相比,其意义非凡。 王鼎印象里元朝应是个经济政治文明全面退化的朝代,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元朝在农业方面确实做出了贡献。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汉人农民,被活生生逼出来的“贡献”。 元朝北方每亩产粮二石左右,南方产粮每亩三石到五石上下,这简单的数字意味着元朝每亩产粮比两宋还要多上两层,意味着农民可以多收获五分之一粮食,更意味着土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可以多养活成千上万百姓。 但即使如此,元末依然有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这是因为赋税! 元末的土地税收几乎可以占到粮产一半,附加上各种千奇百怪的税收,百姓苦不堪言。 苛政猛于虎,这些多收获的粮食没有进百姓的口,却入了高官巨商的腰。 加上元末的天灾人祸,焉有不亡之理? 有穷寨的村民,不就是被这荒唐的赋税逼成山贼的吗? 任何一个人都会为元廷可悲的统治感到愤恨,这样的朝代,即使没有朱老八,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 “你是赵敏?” 王鼎趴在竹楼门窗外,朝着屋里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妹子问道。 那妹子回头,瞧着王鼎这张日思夜想的可恶笑脸,脸色一沉,反手就将手中的梳子扔了过来。 这是后山李太后居住的竹楼,王鼎来时没碰到自家老娘,倒是看到一个正在梳妆打扮的俏妹子。 看到她的第一眼,王鼎就感觉有些熟悉,猛地想起在松竹山逃亡时似乎抓到蒙古姑娘,不就是眼前这人吗? 当时看到的是三人一马,王鼎带着青壮打了个伏击。最终这妹子被自己一箭射中,撞到石头上昏死过去。她的两个仆从被乱刀砍死,就地埋在了松竹山,那匹白马也进了众人的肚子。 当初亡命逃窜,留下这蒙古妹子想的不过是手里有张底牌,防止和鞑子对上时只能束手就擒。 后来横生各种波澜,又是成亲又是登基又是干架的,反倒忘了对方的存在。 幸亏王大娘顾着这个胸大臀翘的“预订儿媳”,要不然王鼎还真把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难怪那些白袍元兵会来有穷寨叫嚷着要什么穆小姐,原来还真是让自己给抓来了,这下乐子可大了!” 王鼎伸手稳稳地接过木梳,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见过几次的蒙古妹子,脸上的笑容变成苦笑。 “我不是赵敏,我是李穆穆,你要干什么?” 李穆穆神情转变极快,竟然迅速地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立马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王鼎瞧着心中惊愕。 李穆穆身上穿着不知哪来的襦裙,虽然显得破旧,但干净得体。之前这妹子女扮男装,梳着汉人头饰,穿着蒙古羊袄,不伦不类的。现在这样的装扮,反倒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出来。 加上她的容貌确实惊艳夺人,身形苗条,特别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灵亮慧黠。低头时,用衣袖半遮脸,盈盈双瞳不带泥尘气,水灵灵如秋水,妩媚而不娇情。 王鼎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前世今生见过最好看的眼睛。这是一双很有欺骗性的眼睛,王鼎相信这世上很多男人都无法抵抗有人用这样的一双眼睛望着你,这会让人不由地心生怜惜。 可惜,王鼎手中的木梳子在提醒着他,这妹子此刻的低眉敛目都是假的。 他单手撑着窗栏,翻身进入房中,绕着装模作样像个小羊羔的李穆穆,眼睛上下打量。 这就是赵敏的历史原型? 比起王鼎梦中女神确实不遑多让,但看起来还是太稚嫩了些,这里的稚嫩不只是身形,还有粗略的演技。 无论是之前拙劣的女扮男装,还是现在装出来的娇弱柔媚,都太稚嫩了! 吴梅花小鸭梨已经算是巨物了,但比起眼前这个李穆穆仍是略输一筹。想来应该是草原人多喝羊奶的缘故,王鼎嗅一嗅鼻子,还有淡淡的羊奶香味。 难怪之前女扮男装的时候,感觉这妹子不束胸,明明是束不住,这样的神器怎么能用布裹起来呢?简直是暴殄天物! 王鼎这样想着,脸色已经有些奇怪了,看起来,像是陷入某种不好的臆想中。 李穆穆嘴角微撇,紧接着脸上流出不安地神情,青葱十指绞着衣裙,低咬朱唇,眉目间的娇羞就连王鼎这个老司机都不由地怦然心动。 简直就是个妖孽! “假的,假的,假的!” 王鼎不断告诫自己,刚刚那嘴角的弧度已经出卖了这妹子。 跟老子玩演技,你还是嫩了点。 “你要干什么?”李穆穆怯声问道。 王鼎抹了抹嘴角留下的莫名揦子,猛盯着李穆穆的胸脯,狠狠地刮了几眼。 紧接着坐在竹椅上,脸上摆出惫懒的欠揍表情,吹了吹口哨,嘴角翘起满是坏笑,调戏道:“你问我想干啥?嘻嘻,我想要你!” 李穆穆双手一僵,脸色煞白,整个人直接愣住了,这混蛋不按常理出牌呀! 这就是个粗俗的逆贼,不仅可恨,还特别无耻!看起来清秀文雅,实际上坏得流脓! 李穆穆在心中用尽所有脏话和所知道的所有刑法,将王鼎折磨个千百遍,这才恢复了镇定,怯怯说道:“什么是要我呀?” “喷……” 王鼎一脸懵逼,瓦特? 你是卖萌吗?卖萌可耻知道不? 你是在诱惑本殿下吗? 李穆穆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瞧着王鼎,眼眉流转,风情万种。 王鼎拍拍额头,貌似这个时候要还没有流行变成为爱鼓掌的意思。 “所谓的要呢?就是喜欢的意思,就是看起来顺眼,想要和她成为知己的意思!懂不懂?” 王鼎瞎扯,脸不红心不跳。 李穆穆的青葱小指捏着自己的下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王鼎,说道:“公子言重,公子喜欢小女,小女亦想要公子,还望公子不要捐弃!” 其实她的心中暗喜:“这小混蛋果然是登徒浪子,一见到自己就忘乎所以。正好,只要哄着他,别让这小贼坏了自己的清白,等这小贼迷了心窍,就让他放自己离开。 只要离开这里,以后有的是手段收拾这个小蟊贼!” 王鼎有些懵逼啦,小妹妹,你确定你知道要是什么意思后,不会想提刀砍死我?还有,这公子小女的说法不知道的以为唱戏文! 王鼎和有穷寨的村民接触惯了,这时代言语虽然和前世还有些不一样,但底层的差别不大。或者应该说,华夏辽阔的疆域造就了千万种语种,无论是哪个朝代,沟通上的障碍来自地域的胜过于来自时间的。 李穆穆的谈吐更接近这时代的官方话语,只是在王鼎听来,就有些别扭。 当然,一切的别扭在于那句我想要你。 一个清丽靓绝的妹子,面若红桃,坦然自若地讲我要你。 王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崩塌。 这是故意的吧? 自带吐糟属性的王鼎忍着心中的别扭,忍住想要解释的欲望,想着将来某一天,这个赵敏的原型李穆穆,一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就来一句我想要你。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第三十二章 稚嫩的赵敏 “姑娘,我跟你实话实说了,你想要走,可以!但是现在不行,我不管你装得多么可怜,不行就是不行!本殿下不是傻子,把你囚禁在这最起码手里还有张筹码。放了你?难道就能保证那些鞑子不来找我麻烦?既然不能还不如留着,奇货可居懂不?” 王鼎没什么心情和这姑娘扯淡了,他盯着李穆穆目不转睛,神色纯净。 李穆穆脸色一点点垮了下来,但又再次敛身,娇羞秀模样惹人怜,泣声道:“公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小女子父亲乃是汉人,母亲是佛儿乃蛮氏,小女子随父姓,家父乃是灵石县一县吏。 月余前,小女子同家臣游松竹雪山,不料冲撞了公子,想来公子也是明事理之人,小女子乃是一介弱女子。不敢乞求公子现在就放小女子离开,只求公子容小女子修书一封,命人告之家父,好送来赎金。到时请公子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马。” 王鼎的眼神有些玩味,看来这个应该叫穆穆帖木儿的蒙古妹子还不知道白衣元兵来这里讨人的事情。 这一套编得有理有据的,若是一般人少不得中计。但要是碰到那些祸害良民的恶贼,这妹子能逃回去估计也已经清白不保了。 更何况当初见面时的冲突,自己还杀了她的仆从,现在是在装傻呢?还是装傻呢? 王鼎心中叹了口气,眼前的少女终究不是记忆中那个赵敏,这就是一个任性有些小心思的蒙古贵族女子,甚至仗着有几分姿色玩弄可笑之极的手腕计谋。 “我杀了你两个仆从,你就这样善罢甘休?你的白马被我的那些手下吃进肚子里了,你就不恨我?我射了你一箭,伤口入骨三分,现在应该还隐隐作疼你就不打算报仇?我把你擒到这穷苦的山寨中,受苦受难,你就没有一点其他心思?” 王鼎一句句地逼问着,李穆穆一步步倒退,脸上的表情却是渐渐变得狰狞,甚至咬牙切齿。 “混蛋!无耻!” 李穆穆双目燃起怒火,再也无法掩饰自己,挥手一巴掌朝王鼎扇了过来。 王鼎冷笑,死死地抓住这妹子的手,眼中流露出十足的不屑。 这姑娘被终究还是太稚嫩了,他不知道自家老娘是怎么调教这妹子的,竟让一只炸毛的小花猫变成披着温顺的小羊羔,哪怕这温顺只是伪装。 “让你装!” 王鼎将李穆穆逼到墙角,眼前波涛汹涌,盯着李穆穆充满恨意的神情王鼎心中很是快活。 王鼎调戏道:“装什么纯呀?明明就是个天真无邪的童颜巨乳妹子,却偏要折腾到男人的污水泥垢中,也幸亏老子有道德,不然你这清白之身,就不保了咯。” 猥琐的王鼎没有继续揩油,因为一把剪刀抵在他的脖子前。 李穆穆一脸凶悍,张牙舞爪地恐吓道:“你这个小蟊贼,再碰我一下试试!” 王鼎怂了,抓着这妹子的手瞬间松开,举起自己的双手,微扬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后退。 “那个妹子,我刚刚是和你开玩笑的哈!我想要你呀!我们是好朋友嘛!刚刚我那么凶,是我不对,哥跟你道歉!咱好好说话,别动刀动枪的,小心伤着了!” 王鼎欲哭无泪,阴沟里再次翻了小船,命运终究朝他这只可爱的小猫咪下手了。 “哼!狗贼!你有今天,本小姐乃是霍州千户赛因赤答忽的千金,你要是识相的话,马上命人放我离开,不然别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李穆穆一步步逼近王鼎,微翘的嘴唇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太可爱了,实在没有杀伤力! 王鼎忍着作死的冲动,小心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青铜剪刀,心里估量着这玩意的危险性。 “不刺在要害上,应该不会死吧?”王鼎心里犯嘀咕。 “你敢动一下试试!” 门口传来王大娘的声音,声音不大,王鼎却发现眼前的李穆穆一听到自家老娘的声音,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住了。 老娘呀,你对这大胸妹子干啥啦?把人家吓成这样? “我不怕你!” 李穆穆绕到王鼎身前,剪刀死死地顶在王鼎胸前,语气坚决,身体却如筛糠一样瑟瑟发抖。 这就是你的不怕? 王鼎看着自家老娘眉头挑起的模样,脸上露出苦笑不得的表情,这才是真正的凶神恶煞啊! “老娘,儿找你大半天了!” 王鼎哭丧着脸,无视李穆穆近在咫尺的剪刀和自家老娘打起招呼。 王大娘一张黑脸瞬间变成大笑脸,笑道:“鼎儿啊,老娘去给你看看自家的田地有多少,这吴老二这女儿娶得好,不仅闺女臀大腰粗好生养,就连这嫁妆都丰厚得很。你呀,以后不要亏待人家。要不然,老娘家法伺候!” 有这样的亲家,王鼎心中为吴梅花这暴力女和吴老二默哀。 “老娘,儿现在是皇帝了,您是太后,要讲究点风范,别整天想着家法来教训我呀!” “你们,你们当我不存在吗?给我闭嘴!” 被无限忽视的李穆穆都快要被气哭了,拿着剪刀指着对她不屑一顾的王大娘,颤颤巍巍地叫到。 王鼎心中好奇:老娘呀,你这一段时间究竟对这妹子干了啥呀?自从你一出现,这妹子完全失去了冷静。 简直就像是野兽的等级压制,小白兔遇见黑瞎子了! 王大娘白了李穆穆一眼,自顾自地说道:“鼎儿,别说你是什么鬼捞子的天子,就是真的皇帝,也是我王普娘生得崽!娘打自家崽,天经地义!再说了,鼎儿你可别跟范老头吴老二他们瞎搞什么皇帝功臣的美梦,你爹那死鬼就是被范老头他们几个蛊惑,跟人家学什么造反称帝。结果呢,咱家落得这般田地!” 说起着,王大娘眼眶有些通红,声音变得急切:“鼎儿,你听为娘的话,等为娘彻底掌控了这有穷寨,到时大不了做个绿林好汉,一辈子也乐得逍遥自在!” 娘呀,你究竟是个怎样的过往呀?怎地凶猛地一塌糊涂。 第三十三章 双刀无敌林普胜 瞧这两人无视自己,李穆穆彻底爆发了,喊道:“你们太欺负人了,真当我不存在?我……不放我离开我就杀死他!” 说着,激动地就要用手里的剪刀在王鼎胸前划了几下。 “闭嘴!你这小妮子再哭哭啼啼,就把你脱个精光,扔给那些老光棍!看你还敢不敢再撒野!” 王大娘除了对自家人客气些,对外人可一点都不温柔。 这话要是一般人说顶多就是吓唬人,但出自她的口,杀伤力惊人,李穆穆完全被吓蒙了。 “还不动手?” 只见王大娘朝窗外大吼,李穆穆一脸懵逼,她不知道这贼婆娘是让自己动手还是要怎样?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一颗石子自竹窗外飞来,准确地打中她的手腕。 “铿叮——” 青铜剪刀自她手中滑落,王鼎下意识抓在手中,抬起头,看见李穆穆依然处于愣神的状态,笑道:“嗨,你的剪刀!” “啊——” 一声惨叫,李穆穆捂着红肿的手腕,泪眼婆娑。 王鼎叹了口气,眼前这样子的“赵敏”简直是我见犹怜啊,耸耸肩,将剪刀丢到一旁扶起李穆穆。 “姑娘你还是太嫩了,窗外那人都站了大半天,还没与注意到啊?”王鼎笑道。 扔石子的是林野明,只见他脸色尴尬,翻窗而入,朝着王鼎抱拳施礼,接着拘束地站在王大娘身前,像个乖宝宝一样。 王大娘叫屋外守着的粗壮村妇将李穆穆押进小黑屋,接着瞥了一眼林野明,脸色难看,冷哼了一声。 王鼎伸长脖子,露出好奇宝宝的表情,眼中闪烁着熊熊的八卦烈火。 自家老娘和这林野明究竟是什么关系?林野明如果当真如自己所料是白莲教骨干,那个双刀无敌的林普胜,那么自家老娘肯定也不简单了。 “那个师姐,师弟来给您请安啦!” 林野明一张凶悍的脸上写满乖巧。 王鼎嘴角微撇,这家伙不是说来给太后请安的,而是以师弟的身份来拜见师姐,这就意味着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相信那鬼捞子大圣王朝。 说到底,所谓的大圣朝不过是他们这些神棍用来糊弄愚昧村民的手段。 王大娘盯着林野明,冷笑道:“我说师弟,你现在还知道有你这个师姐?当初不就是你们几个怂恿我家那死鬼造反的吗?别以为师姐我不知道,王老三出了名的犟脾气,但不是傻子,去县城受了点气回来就造反?可笑,我不相信背后没有教中人的怂恿!” 王鼎虽然听得虎头蛇尾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当个合格的听众,显然,自家老娘和林野明没打算避着自己。 “没有,真没有!” 林野明摆摆手,紧张地解释着。 “还敢狡辩!我说林普胜啊林普胜!你真当你师姐不懂得动脑子呀!要是没有,你窝在这有穷寨干什么?当二当家?大士的十大弟子哪一个不是在忙着拉拢百姓造反,还有这闲心来这山旮旯?” 王大娘虎眼一瞪,吓得林普胜神情一紧。 王鼎心中不觉意外,大体的信息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从自家老娘口中得到证明,还是觉得有些离奇。原本王鼎以为便宜老爹王老三造反真的只是一时冲动,现在看来另有隐情。 林野明,或者说林普胜此刻虽然还是下意识鞠着身,但神情却没有刚刚的无辜和小心,反而绷着脸委屈地说道:“师父的弟子中不还有你一个躲在山村里清闲吗?还有我们圣教这是起义,不是造反!元廷无道,鞑子弄权,我汉家百姓名不聊生,起来反抗有何之错?” 说着,竟有些慷慨激昂起来了。 林普胜的师父是谁? 王鼎蹩脚的历史知识中倒有些印象,这人就是明教五散人中的彭和尚彭莹玉。 彭莹玉何许人也?就是那个内功天下第一,朱元璋、张士诚的师傅,一手可移山,一掌可倒海,一拳能开天的无敌武学宗师! 好吧,王鼎为自己匮乏的历史知识感到羞耻,全怪历史老师还没出生,要不然绑也要把他绑过来当军师。 王鼎知道的彭莹玉明显是武侠小说家杜撰的,至于历史上的彭莹玉是干啥?哪里人?有什么光辉牛逼的事迹?王鼎是一点也不清楚。 谁叫他不是大美人?是个秃头和尚嘞! 按照林普胜这说法,这彭莹玉似乎是白莲教的教首,既然能被称为大士,很明显老和尚已经成了白莲教造反头子了。 王大娘轻瞥了王鼎一眼,面对林普胜的慷慨激昂不为所动,慢声说道:“我呀,就是个山村地主婆,没什么拯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念头。 当初师父路过太平村,救过阿爷性命,又给鼎儿调养过身子,我们老王家上下对他感恩戴德,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老王家上上下下就要豁出性命跟他造反。 谁知他倒好,竟然让你们怂恿王老三造反,老娘当初就纳闷,王老三哪来的勇气敢冒天下大不讳,难道你们忘了周师兄是怎么死得吗?” “要推翻鞑子朝廷总要有牺牲!起义总要流血!师姐你不能因为一时挫折而诋毁圣教的伟大事业!” 林普胜挺直了腰杆子,双目燃起熊熊烈火。 我说大哥,你也是穿越者吧?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难道那所谓的天书三卷是你这大哥带来的? 王鼎傻了眼,想起曾经听过无数遍的热血故事。 王大娘冷笑道:“这是你们男人家的事,我老王家在这太平村过得自在,你们偏偏要来搞起义,现在你们顺心啦!王老三尸骨无存,太平村的村民流离失所!可怜我老王家,只剩下孤儿寡母。 你们倒好,还不放过老娘一家,还想折腾什么大圣王朝,白日做梦!要是我家鼎儿有个闪失,老娘绝不放过你!” 这已经是赤裸裸地威胁了,狠话都放出来了。王鼎看着自家老娘虎目一瞪,眉头挑起,也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林普胜你给老娘听好了,要是你再怂恿鼎儿当什么鬼捞子大圣皇帝,老娘第一个劈死你!” 王大娘已经站起身来,要去拿自己的关公刀。 林普胜瞬间怂了,一个闪身往窗外跳去,还不忘回头喊道:“师姐,不管你愿不愿意,现在都已经是骑虎难下了,鼎儿这皇帝是当定了!但我发誓,绝不会做出有害鼎儿的事来。” 王鼎翻了翻白眼,都被你们逼着当皇帝了,还敢说不会做伤害老子的事来? 第三十四章 翻阅天书 王鼎拦住拿关公刀准备出去砍人的老娘,一双好奇宝宝的眼睛直盯着自家老娘。 “唉,鼎儿,你阿娘真是命苦啊!” 手拿关公刀的王大娘叹了口气,喝了口木桌上的清水,徐徐道来。 “大概是在十年前,当时为娘的师傅还是慈化禅寺的挂单僧人,精通医术,时常四方游历,既为遇到的穷苦百姓悬壶治病,同时秘密布道传教,宣扬‘弥勒佛下世,造改乾坤,世界光明大同的教义。” 王大娘声音中不胜唏嘘,道:“鼎儿啊,当时为娘那师傅路过太平村,见你祖父身患疟疾,于是出手医治。想想当初已经被郎中断言要家人准备身后事的绝症,竟然就被师傅神奇般治愈。老王家上下无不对师傅感恩戴德的,原本备上酬金准备酬谢师傅,谁知师傅分文不取,只说看中为娘的资质,要为娘拜在他门下。当时你祖父激动不已,想着为娘可以跟神医学习医术,自然无不答应。” “但后来师傅却只传授了为娘一些医术皮毛,更多的是利用老王家在太平村的威信站稳脚跟,布道传教。半年不到,太平村上上下下无不信仰白莲教。为娘当时甚是疑惑,但不明其中道理,直到后来发生了周王起义,为娘才恍然大悟!” 王鼎对老娘口中的周王起义有些印象,范老头之前提过的众多悲催佛子中的一位嘛。 记得后来范老头讲过这事,至元四年,袁州百姓在新春佳节的时候都没有米下锅,生活窘迫到极致,被官府压迫剥削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于是引发了民变,最终引起了那场起义。 领导起义的是由彭莹玉推举的大弟子周子旺,据说建立大周国,自称周王。 当时这场起义民心所向,一时间气势如焰,但来也汹汹去也汹汹,很快便被镇压了。 “为娘在霍州消息闭塞,但知道一件事,起义失败,大师兄被俘杀害,师傅和二师兄逃亡流窜,跟从起义的百姓大都没有好的下场。所以啊,为娘知道,这起义就是砍头灭家的祸事!” “至于所谓的教义,大都是用来迷惑无知村民的东西,为娘不信弥勒佛这个天上的神仙会为了地上的凡人操心劳累。为娘知道这些教义,不过是有心人蛊惑人心的手段,最终要的就是让百姓为他们卖命!” “可是村民不知道呀,当初起义失败,为娘的师傅在太平村躲避了近半年,鼓动不少人随他南下,想来近些年应该在淮西一带活动。” 王大娘对自己这个师傅情感上是十分复杂,一方面心怀感激,另一方面又不愿过于掺和对方造反起义的事情。 王鼎能理解老娘的心情,但不能理解一个生长在山村里的地主小姐竟然有如此见识? 老实说,老娘是不是穿越者呀? 虽然在这时代,很多百姓都是愚昧的,但并不是没有明白人。 彭莹玉是明白人,林普胜是明白人,范老头也是明白人,自家老娘同样也是。 虽然他们的道路不同,甚至背道而驰,但这都是不同人生境遇下的不同选择。 王鼎完全能理解自家老娘想要安稳生活的想法,也能理解林普胜他们决心起义的慷慨壮烈。 但王鼎要走的是自己的路,人活一世总要轰轰烈烈嘛,大丈夫生不五鼎食,那么死则五鼎烹。所以王大娘要的安稳,王鼎肯定给不了,这世道也不允许他们儿娘过安稳日子。 既然来了这时代,不说和老朱争一争天下共主的地位,但有这样的机会,至少也要混个草头王吧? “林普胜今晚过来,也不是单纯地想和我这个师姐叙旧,他是想要你爹留下的三卷天书。” 说着王大娘从怀中掏出三本小册子,巴掌大小,已经褪色看不出封面字迹。 王鼎眼神炙热,他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这天书,自然是有所顾虑。现在天书就摆在他面前,与预料中的相差甚远。 “上卷是医经,为娘那点医术就是来自这里,不过里面的天字不好理解,为娘也只是略通一二。” 王大娘翻开所谓的医经,王鼎却是看明白了,这医经封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赤脚医生手册六个大字,内容图文并茂。 王鼎只觉得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前世三四十年前流行的东西,难道所有的疑团都要解开了? 他接过手来细细翻阅,赤脚医生手册并不是印刷本,而是誊抄本,抄写的人抄得很认真,很多原本应该是图片的信息竟然有模有样地画出来了。 “中卷是农经,为娘这辈子就没碰过锄具,里面意思看得云里雾里的,你父亲说如果能明白里面的内容,那么就有吃不完的粮食!不过为娘看来,是你那吹大牛的父亲瞎说的,这世上哪有吃不完的粮食?” 王大娘摊开第二本天书,王鼎看到封面是潦草的农田水利实务六个大字,翻开一看,果真是各种种植常识。 “最后这一卷是兵书,为娘看过,想来是哪位兵仙所书,内容简单易懂,万万不可传给他人!” 第三本天书王鼎也已经知道,正是那民兵训练教程。 王大娘将三卷天书翻开后,就着烛光看王鼎神情,见自家儿子神情惊愕,渐渐又有了狂热,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鼎儿,这三卷天书是你爹走南闯北贩卖私盐得来的宝贝,为娘可不信他那套把戏,什么天赐神书,神人授予,也就能骗骗村里的乡民。” 王鼎闻言不由地苦笑,心中暗道:阿娘,这可真得说不准喽! “鼎儿,这三卷天书千万不要向外人透露,以后就是咱们老王家的传家之宝。这么说来咱家也是书香门第,等到太平年间,咱家有这三卷天书,出则可以封侯拜相,退则可以成为乡间大德,可保几代福泽。现在放在为娘这里,谁都偷不走。” 王大娘神情认真,王鼎闻言点头,这天书确实不能外泄,至于什么书香门第,王鼎笑笑不说话。 三卷天书的来源看来也不是自家老娘得来的,至于林普胜认为是王大娘偷来的圣教天书,应该是自以为是想当然了。 王鼎猜测可能真的是自家便宜老爹梦中神授,然后誊抄下来的,不然解释不了心中困惑。 王鼎从自家老娘这离开已是深夜,身后跟着樊二,两人在路口正好撞见守在着等他们的林普胜。 林普胜瞧见王鼎,就赶紧上前抱拳施礼道:“陛下,这是我徒弟玉虎,之前顶撞了陛下,我已经处罚过了。我向师姐承诺过要保护陛下安全,玉虎乃是臣精心调教的徒弟,手上功夫一流,不比寻常人差,今后由他贴身保护陛下。” 说着将躲在身后的林玉虎拉了出来,揪着他的耳朵叮嘱道:“玉虎,你以后就跟在陛下身边,保护他的周全,要是出了差池,小心为师剥了你的皮!” 林玉虎嘟着嘴,一脸不满。 这个胖小子自从王鼎到有穷寨之后,就被林普胜给关了禁闭,明面上是给他一个出手伤人的教训,实际上是护着这小子,生怕太平村一行人报复这小家伙。 见林玉虎一脸不情愿,林普胜狠狠地给了他一记爆栗,疼得这胖小子龇牙咧嘴。 林普胜不想和王鼎多相处,免得又因为之前的干架被王鼎酸一番,交代完后就匆匆离开了。 王鼎看着林玉虎,脸上露出黄鼠狼偷到鸡般的笑容:这胖小子终于落在我手中了。 林玉虎瞧见王鼎的表情,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想起师傅的嘱咐,就只能认命。 “玉虎见过陛下!” 小玉虎有模有样地抱拳施礼,肉嘟嘟的模样惹得王鼎忍不住大笑。 “好!这阵子你就先跟着本殿下,你这胖小子放心,以后只要有本殿下一口肉吃,就不会少了你骨头啃!” 王鼎一开心,就开始大嘴巴了。 樊二满头大汗,陛下,有你这样拉拢人的吗? 林玉虎虎头虎脑的,皱着眉头苦着脸,一点也没听懂这话里的歧义。 王鼎背着手走在前头,林玉虎和樊二一左一右跟着。 山间雪路寂静,风雪平息,月黑风高,王鼎不由地心生征兆,这个时候似乎适合用来做坏事。 这个念头刚起,身后便传来疾呼声。 “走水啦!走水啦!” 后面一片火光,黑烟滚滚而起。 王鼎一脸捉瞎,这特么也太巧了吧?难道真有贼人不知好歹前来偷袭? “陛下,似乎是后山起火了!” 林玉虎满脸兴奋,这瓜娃子脑袋秀逗了呀,这是自家山寨,着火了还这么开心? 王鼎黑着脸:“知道是后山着火了,还不赶紧去救火,愣着干啥了?” 说着,王鼎已经撩起袖子狂奔起来了,自家老娘可还住在后山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发狂。 第三十五章 丑男刺客 雪地火光,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很快就被村民们控制了。王鼎赶到后山时,自家老娘正在架子楼上挥舞着大手,气定丹闲地指挥着众人救火。 与此同时,寨子外传来惊呼声,王鼎望向寨子大门的方向,脸上罕见有了慌张。 他回头,看见原本镇定的老娘神情也有了些许紧张,两人这是想到一块去了。 后山放火是调虎离山之策,有人在前门攻寨了! 王鼎首先想到的是鞑子来了,他可是知道赵城县的达鲁花赤和县尹恨他入骨,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王鼎已经从俘虏的色目人白仓那里知道,赵城县县尹和县尉正在组织人手准备上黑山岭来围剿他们。 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行动,比预想中的整整快了一个月。 “陛下,有人袭寨!” 樊二也是满脸紧张,就连林玉虎这没心没肺的胖小子脸上也出现焦急。 “鼎儿,留下!” 王鼎瞧着自家老娘无碍,就准备离开却被老娘叫住。 王大娘丝毫不顾及架子楼的高度,一个纵身跃了下来,看得王鼎眼皮直跳。 再看看王大娘一脸若无其事,王鼎抬头看看两层楼高的架子楼,心中更是无语,老娘你猛,儿子我服! “鼎儿,这后山有条密道,直通外面,趁着鞑子还没攻进来,你先带着怀儿和你阿姐她们逃走,为娘断后!” 王大娘抓着王鼎的手,神情严峻,看不出丝毫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自家老娘威武。 王鼎心中感动,这一世有父有母有姐有弟,上天没有亏欠自己。或许在自家老娘心中,就只有自己这几个孩子最重要,至于其他人为了让自家孩子能活下去也许都可以牺牲掉。 王鼎反手拉着自家老娘,低声说道:“阿娘先别慌,鞑子再强这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 阿娘你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至于去哪里,且逃出这黑风岭再说,孩儿先去看看情况。” “不行,你老爹前车之鉴还不够吗?鼎儿,听为娘的话,先走一步,为娘断后!” 王大娘虎眼一瞪,似乎不容商量。 王鼎无奈地瞥了眼寨子大门方向,心中焦虑。 这时李大虎很识眼色地说道:“太后娘娘,我护着陛下,要是情况危险,我一定把陛下安全送回来。” “阿娘,孩儿知道分寸的!您老且宽心,就算我们要走,也得把梅花接出来呀!” 王鼎眼神真切,如果真的是生死时刻,或许他逃得比任何人快,但他不相信那些鞑子会如此快攻破有穷寨,就算是杀几百只鸡也没理由这么快,让自己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王鼎现在最害怕的是信息不对等,与其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往外撞,还不如先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王大娘神色有些松动,松开手道:“那鼎儿你要小心,一有危险,马上撤回来,有为娘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王鼎背对着自家老娘挥挥手,笑道:“安心啦阿娘,你儿子我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孩子!” 林玉虎想跟着过去,结果被王鼎给一脚踢了回来,只能摸着生疼的屁股蛋,在心里把自家可恨的姑爷骂了几百遍。 等王鼎到了寨门口时,看到的是遍地狼藉,有血迹有烧黑的朽木有受伤哀嚎的村民,就是没有来进攻的鞑子。 “老臣拜见陛下!” 不知躲哪里的范老头突然出现在王鼎跟前,王鼎瞧着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范老头,心中放心。 这老家伙没事,还敢出来溜达,那就说明情况并不危急。 “站起来说话,我说范丞相啊,这是什么情况?鞑子来攻打山寨啦?本殿下看着不像啊!” 王鼎瞧着眼前的景象,脑子里有些迷糊了。 范老头板起脸来,恭敬道:“陛下,您已登基为帝,应该自称朕,‘殿下’的称呼与礼不和,有失体统!” 体统个鬼? 王鼎无力地挥挥手,叹道:“我说范丞相,这都什么时候啦?你还揪着这屁事不放!行行,朕!那朕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老头这才满意地回道:“陛下,是勾云寨的人来袭击寨子。他们派人潜入后山点了火,又从寨子正门摸黑进来,烧了不少房子,抢了一些钱粮,还伤了一些村民……” “别跑!” 怒吼声打断了范老头要说的话,一个受伤的黑衣男子从从废墟中冒出来,吴梅花紧跟其后。 那黑衣男子瞧见王鼎,不退反进,一拳击退吴梅花,折身朝王鼎扑来。 吴梅花没想王鼎会在这里,更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朝王鼎喊道:“胆小鬼,快跑!” 王鼎脸上没有慌张,李大虎举着猎刀护在他跟前,范老头反倒躲到王鼎身后。 “滚开!” 黑衣人大叫,脸色狰狞。 即使在这危急时刻,王鼎也忍不住吐糟,这年头奇葩真是遍地走,你说你一个刺客还是小偷来着,大雪天穿个黑衣,还不蒙着个脸,有啥意思啊? 黑衣人身手了得,长得却相当寒碜,龅牙鼠眼糟鼻招风耳,这形象丑得让人过目不忘。 人才,当刺客可惜了! 丑男刺客这一掌落在杀猪刀上,直接震得李大虎双臂发麻,要知李大虎是个老练的猎户,两只胳膊硬邦邦的程度已经到了常人望尘莫及的地步,由此可见这丑男刺客功力非同一般。 王鼎来到这世界以后,一直很好奇这里是否存在武林高手。 要说见到的都是些山村野夫,像樊二,李大虎,吴老二这样的顶多比一般人强壮敏捷,加上懂得一些搏击技巧,撑死也就前世特种兵的身手,还算不得武林高手。 但如果真要说,林玉虎那胖小子算半个,林普胜没见他飞檐走壁,倒也勉强算一个,与之相比,眼前这丑男刺客就更贴切王鼎心目中的武林高手了。 不得不佩服王鼎这心态,李大虎咬着牙,脸上虬筋爆裂,鼓起腮帮大吼一声:“起!” 声若奔雷,硬生生逼退眼前丑男刺客半步,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吴梅花挥舞起长大脚,一脚朝丑男刺客踹了过来。 丑男刺客冷笑,这有穷寨让他忌惮的也就是那身份诡异的双刀无敌林普胜,至于这泼辣娘们他还真不在意。 就在他准备一拳挡回去的时候,有根断箭从盲角射出来,速度太快,他还没来得反应,直接钻进下肋。 “是谁?” 丑男刺客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形迅速后退,避开吴梅花,开始寻找暗算他的人。 躲在李大虎身后的王鼎,默默地收起袖里箭,这小玩意可是他和寨里懂得制杖的刘老头一起花费不少心思才折腾出来的,第一次试验就建奇功。 遗憾的是箭上没抹毒,看来下次得注意些。 丑男刺客不知道箭上没抹毒,现在他慌得一批,很快就锁定了一脸你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王鼎。 “交出解药!” 丑男刺客彻底暴走了。 李大虎范老头和吴梅花望着王鼎,很是惊奇。 王鼎双眼一眯,心中将丑男刺客的反应迅速过滤了一遍,笑道:“小哥,你别动!本殿下抹的是五步蛇毒药,你再走两步试试?” 李大虎闻言一头黑线,这袖里箭的制作还是他跑前跑后打下手的,哪有什么五步蛇毒药? 吴梅花愣愣地瞧着洋洋得意的王鼎,竖起葱指,指着王鼎大叫道:“胆小鬼,你什么时候这么阴险啦?还藏着这样好东西,怎么弄来的呀?” 王鼎翻了翻白眼,对自家这婆娘没什么好交流的。 “嘿嘿,老子就知道你这兔崽子是骗人的!老子不信,老子劈了你!” 丑男刺客大笑着,纵身朝王鼎再次扑来。 王鼎傻眼了,李大虎吴梅花严阵以待。 然而接下来一幕却是让人眼珠子掉一地,丑男刺客朝李大虎踢了一脚,借着去势,迅速消失在山林之间。 临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兔崽子,老子下次再取你狗命!” 王鼎无语地望着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白茫茫大山中的丑男刺客,心中有种见鬼了的感觉。 第三十六章 组建娃娃军 王鼎这几天在思考一件事情,也是因为前一阵子那场可笑的干架和勾云寨夜袭引发的思考。 为什么有穷寨的军事实力如此令人蛋疼呢? 前一阵子那场干架是由人家精锐亲兵挑起的,打得不漂亮情有可原,但勾云寨十来个人的夜袭,就让有穷寨鸡飞狗跳,这就不正常了。 这是个纪律性问题,有穷寨就像一盘散沙,村民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没组织没纪律,就跟山贼土匪一样,好吧,他们本来就是山贼土匪……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自己想要依靠这帮人抵住一个月后的元兵围剿,可能吗? 王鼎脑袋瓜疼,有些难啊! 难道自己要开启跑跑模式?跑出一个美好明天出来?虽然王鼎自己也想苟起来发育,但总是让人在后头撵着跑,哪有机会发展起来? 后山阔地平原上,三十来个半大小子乱哄哄地集中在一起,王鼎站在队伍前,瞧着训练了几天,依然排不齐队伍的少年们心中郁闷。 这些人就是王鼎和吴老二约法三章要过来的少年人,最小的不过十岁,最大也就和王鼎一样年纪。 这些半大小孩穿着各种花式衣服,队形也排得杂乱无章,但都统一佩戴着红巾,显眼无比。 王鼎要求他们见到自己不许下跪,不许喊陛下,只允许他们立正敬礼,称呼他也只能叫主上。 另外还隔三差五地给他们讲各种历史演义故事:“话说这赵云,以一柄百来斤的方天画戟独战吕布,保护曹操撤退,身中二十多箭,箭头挖出来足足有五斤多,史称‘赵子龙全身是箭’。” “还有这兵圣孙武,在长平之战,水淹废丘,坑杀马谡率领的四十万赵军,而睢水为之不流,这一战惊天地泣鬼神,完成了祖先‘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誓言,从此百二秦川终属楚,因此被世人称之为兵仙。” “还有这关羽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七擒于禁和孟获,斩杀庞统,射杀冒顿,打的刘邦差一点迁都,无奈最后被刘备的十二道金牌追回。” “宋朝的郭靖郭巨侠,那是真正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守了襄阳城三十多年,最后举家战死襄阳城下。而他的侄子杨过也在蒙古军重重包围下最后自刎于乌江边,可歌可泣。后李白横槊赋诗称赞杨过曰‘力能重剑壮志扬,安得猛士归故乡。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龙女一片心。’” …… 什么三英战吕布,火烧赤壁,淝水之战,虽然讲得和真实的历史事件千差万别,但至少也能起到很好教育意义,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如果有读书人听到以上王鼎讲的演义故事,估计要么吐血三大碗直接见阎王,要么抄起菜刀追着这个无良的家伙就是一顿猛砍。 樊二从这娃娃军组建开始就跟在王鼎身旁,本来他和其他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认为这只是自家陛下异想天开的闹剧,好比幼稚孩童喜欢领着一帮伙伴玩当将军的游戏。 但现在他不敢这样认为了,因为他也渐渐看出了门道。 这哪里是简单的游戏啊? 不说他不理解的单个军人队列动作,排连队列动作那些玩意,单单是这精彩纷呈的演义故事,就足以看出自家陛下的用心。 少年正是草长莺飞,毫无心思的年纪,被这些演义故事吸引,流连其中,很容易就会幻想着自己是演义里的豪杰,能纵马飞驰沙场,手起刀落,杀尽贼敌而返,做那马上封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 有这样想法的少年们训练起来自然卯足了劲,无论再苦再累也不会轻言放弃。 更重要的是,王鼎这个主上一直起着带头作用,所有的训练项目都是他自己制定,并且跟着这些少年们一起完成。 所谓的同吃同住,同甘共苦,他做到了! 王鼎比任何都清楚这支娃娃军的意义,这是将来保命甚至在乱世中一争长短的队伍,由不得他不上心。 可惜其中的艰难超出了王鼎的预期,原本他以为自己能把前世在半军事学校里学习的一套直接搬到这里来,后来才发现自己太想当然了。 一方面是他自己的问题,关于如何操练兵卒,王鼎完全是个门外汉,懂得的一些还是从那本民兵训练教程里学来的,半吊子都称不上。 另一方面是这些少年的体质和前世那些吃各种激素长大的孩子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现阶段最大困难就是教这些少年们辨别方向。 单个军人队列动作的核心不过是踏步跨立转方向,立正稍息敬军礼。 其他几样这些少年都学得有模有样的,唯独转方向这一块让王鼎伤透了脑筋。 王鼎怎么也不明白,辨别个左右有那么难吗? 三十来个少年训了近半个月,能整套完整无误地做下来的就只有三个,其中一个还是林玉虎。 这三个少年理所当然成了小队长,在王鼎想出解决办法之前,他们带着各自的队里的人自个训练。 王鼎制定的训练方案很简单,分三步走,第一步抓思想建设,只有思想正确,路才不会走歪。这是基础,和前世王鼎崇拜的偶像一样。 第二步搞纪律,这些被吴老二、林普胜他们嘲笑耍猴的单个军人队列动作,本质上就是对纪律的要求。 最后就是通过饮食和训练,提高这些少年的个体素质,不要求他们个个都生龙活虎,能手撕猛虎,但至少能达到跑个山头不累垮的程度。 现在到第二步就卡住了,王鼎很蛋疼。 “樊将军,你跟本殿下说道说道,这些家伙怎么分不清左右呢?分个左右有那么难吗?” 王鼎把自己架在土制单杠上,憋红着脸做了几下拉伸动作,就苦恼地倒挂在上面。 樊二当然知道自家陛下是在发牢骚,也不指望自己能给出答案。更何况,樊二也分不清左右,他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因。 瞧着正在装模作样训练其他人的三个少年,樊二灵光一闪,说道:“陛下,为什么不问问那三个小孩是怎么分出左右的?或许他们有什么方法。” 王鼎眼珠子发亮,急忙把三个小家伙叫了过来询问。 林玉虎小胖脸红扑扑的,一脸理所淡然地回道:“主上,这不就是分个左右吗?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弄不明白,主上我们还是讲水淹七军吧,玉虎不喜欢这转方向。” 王鼎嘴巴一抽,这胖小子完全是被演义故事给吸引住了,虽然个人武力值奇高,但在纪律方面完全是个刺头。 “一边去!” 王鼎虎着脸,也不指望林玉虎了。 “小狼,你来说!” 小狼原名张狼,这时代各种奇葩名字已经让王鼎吐糟到麻木了,在他看来,没有一堆数字名字已经是很幸运的。 小狼长得有些憨厚,身形比大部分少年人要壮硕些,听到自家陛下的问话,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但就是闭着嘴不说话。 王鼎等了半天,结果这小子越站越直,最后实在憋不下去,才嗫嚅道:“主……主上,俺就知道左边在这边,右边在这边。” 说着,小狼原地转了两圈,动作干净利落,可脸上表情却紧张到极致。 王鼎拍了拍他的肩膀,认命地叹了口气,鼓励道:“好,小狼好样的!” 小狼这孩子就是缺了点自信,各方面都不赖,王鼎看他紧张的模样,就想起曾经认识的朋友也是这般,只是后来被人刺激,竟然一怒之下杀了人。 想来唏嘘,王鼎不希望小狼有类似的悲惨经历,所以时不时鼓励着他。 另一个少年叫陈九四,样貌普普通通,性格却是这群孩子中难得一见的沉稳。 王鼎望向这个和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陈友谅同名的小家伙,心情有些复杂。 陈九四是这些少年中,王鼎最为中意的一个,甚至比起武力值强悍的林玉虎,更偏爱几分。 原因很简单,他聪明。 陈九四识字,虽然不多,但他是这些孩子中唯一一个能看懂王鼎写的训练方针。 王鼎带着期待,问道:“九四,你来说说你是怎么分左右的呀?” “主上,九四一开始也分不清左右,后来在左手上绑了一根麻绳,主上喊向左的命令时,九四就向麻绳方向转,倒过来就向另一边转。久而久之,没有麻绳,九四也能分辨出左右。” 陈九四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 王鼎没说话,很多自己习以为然的东西,到了别人那里,可能又是另一回事。 第三十七章 兵器才是战力 “很好!” 沉默良久的王鼎瞧着眼前陈九四,很快就判断出这个方法确实有效。 陈九四听了这话依然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王鼎看不出他有任何喜悦的情绪。 念头微转,王鼎突然说道:“九四,你以后不用带队,跟着我吧!小狼,你就是这支娃娃军的将军,再挑个人当你副手,先把队伍基本的构架立起来,以后再慢慢琢磨。” 小狼一听这话,憋红了脸想拒绝,又紧张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同样的,陈九四原本淡定沉稳的模样的在听到这个吩咐之后荡然无存,虽然他不觉得这支队伍中自己是最厉害的,但如果真要选一个人当将军,陈九四觉得至少自己比小狼适合。 王鼎看着听到自己的命令后陈九四张大眼,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心中暗爽。 不否认这个命令带有王鼎自己风格的恶趣味,但更重要的是其中也有深思熟虑后的考量。 一个太聪明的人往往不够踏实,喜欢走捷径是聪明人的做法。 王鼎喜欢聪明的人,因为他自认为也是个聪明人。但他不喜欢自己的手下太过聪明,聪明的人耍滑头,会让他心生芥蒂。 小狼和陈九四都是可塑之才,前者琢磨几年,或许不会有什么惊艳出彩的表现,但胜在听话实在。后者则需要细心雕琢,或者惊才艳艳,或者背道而行,甚至可能利剑伤手。 娃娃军是王鼎亲自掌控的有生力量,他不需要这支队伍有一个聪明的领袖,因为他自己足够聪明,只需要一个听话忠心的将军。 两者相比,谁更合适不言而喻。 王鼎自然看出陈九四惊讶过后,压抑着不满抱拳接受命令,这反倒让他欢喜,不怕你有情绪,就怕看不透你。 小狼自个摸摸头后,就傻笑着离开,开始按照王鼎的吩咐和陈九四的方法训练这些少年。 “那我呢?姑爷封我个什么官?” 林玉虎这胖小子在王鼎面前晃悠,他是真得把这娃娃军当成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了。 王鼎哭笑不得地回道:“那你想要当什么官啊?” “封我当先锋吧!俺玉虎功夫最好,要当就当先锋大将军,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姑爷你不是说白袍将军天下无敌吗?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俺林玉虎要做就做万人敌,就做天下英雄避让三分的白袍将军!” 铿锵有力的誓言从这个胖小子口中说出来,倒显得有些滑稽好笑。 王鼎还记得自己给这些孩子讲这个陈庆之只身率领七千白衣白袍的将士转战千里,夺取三十二城,历经四十七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事迹时,这些少年们激动地哇哇大叫,一个个亢奋不已。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多么让人热血沸腾! 王鼎也被这番话搞得有些热血激昂,道:“好!小玉虎想当先锋是吧?那我许诺给你,将来有朝一日,你姑爷我能成为一方诸侯时,必让你当我的先锋将军,为我征战天下!” 林玉虎两只眼睛亮得有些让人难以直视。 “现在,滚一边去,今天没练够一百个字不许吃饭。还有,不许去偷看周家寡妇洗澡!多大的孩子啦,还这样没羞没躁的!” 王鼎给了小玉虎一记爆栗,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贪玩了些。 林玉虎捂着额头满脸怒气,拿起小树枝在地上发泄般地画起符来。 王鼎对这些少年花了不少的心思,除了教他们纪律,锻炼他们的身体,还会教他们识字。 可惜,到现在为止,三十来个少年能写自己名字的都没几个。 …… 王鼎看着这群少年有模有样地出操立定齐步走,气势是有了,但总感觉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模板已经有了雏形,虽然看起来像是个西贝货,至少这整齐的排面给了王鼎不少心理安慰。 王鼎对这支娃娃军最起码的门槛要求,就是能有前世预备民兵的模样,也不奢求能成为什么精锐雄师,能先挡住元兵的一波袭击再说。 其实王鼎更希望那些成年的青壮土匪村民能接受系统的训练和改造,哪怕自只是用花在娃娃军这里一半的心思,对寨里的有生力量进行训练,那战斗力提高的程度也比训练这些少年来得快。 可惜,王鼎这个大圣皇帝还没有足够的威望。 吴老二和林普胜也在操练寨里的青壮,不过王鼎看过他们的日常操练后就彻底失望了。 所谓的操练就是一群人到深山里打猎,一拨人咋乎乎地涌了过去,再咋呼呼地跑过来,没什么技巧和规划可谈。 这样的操练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式,王鼎也以鞑子要来袭的危机逼迫吴老二他们加强操练,但最后却被吴老二他们呛得没话说。 吴老二指着山外方向,对着王鼎说:“陛下,我们以前都是这样操练的,元兵来了也挡得住,如果真想提高战斗力,至少让兄弟们人人都有把刀,那我敢肯定,兄弟们下次战斗绝不会像上次那样!” 自从大圣建国第一场干架,让王鼎看清这些家伙的无能之后,王鼎总是时不时地用这来刺激他们这些老臣,搞得大圣上下臣子对自家这个毒舌陛下又恨又无可奈何。 吴老二绝不认为是自家兄弟贪生怕死,这才把锅甩给没有兵器,赤手空拳和人家全副武装相比,终究要吃亏。 虽然怀疑兵器论这理由有点牵强,但也并无道理,同时王鼎也想起自己的娃娃军缺少兵器。 要说有穷寨这些人都是赤手空拳,那就有些夸张了,大家也不是傻子,竹竿木棍总是拿着傍身,聪明点的镶上几颗兽牙,就是一把威风凛凛的狼牙棒。 不过和正规的元兵比起来,终究差了许多。 王鼎也不希望自己的娃娃军整天拿着竹竿子耍,看起来徒有气势,却没有杀伤力。 怎么解决兵器这个问题,成了王鼎现在最苦恼的地方。 第三十八章 野望的雏形 专业问题当然需要专业人士,王鼎对于制造兵器也是睁眼瞎,让他一个现代人造把菜刀都够呛的,更不要说什么大刀盾牌长枪之类的,搞不好一个封建时代的菜农都比王鼎懂得多。 谁让前世是个禁止私人制造管制刀具的时代呢? 王鼎勉强算是半个军事迷,那都是十来岁懵懂无知,吃着半馊的馒头配这着数的清米粒的稀粥操着国家大事的心时,指天画地,挥斥方遒才特地去了解的军事知识,而且还是热兵器时期的东西。 冷兵器的话,王鼎知道都是什么三菱刺蝴蝶刀尼泊尔刀等等,问题是这些玩意现在造得出来吗? 入乡随俗,与其想着怎么把前世的高科技玩意弄出来,还不如先跟上同时代的步伐。 苦于没有兵器的王鼎想起一个人,就是有穷寨里号称能制各种杖的刘老头。 刘老头在有穷寨的地位不高,人人吆喝他刘九指,原因很简单,刘老头少了一根手指。至于他的具体名字,就没人知晓了。 王鼎和他打过交道,这人手艺不错,带着两个小徒弟在后山边角搭了几间茅草屋,平日里就做些小木件卖给寨里的村民过活。除非有人特意要求,这才开炉铸些农具,王鼎的袖里箭就是找他打造的。 在这时代掌握一门手艺,理论上来讲,活得应该不会太艰难,所以王鼎很好奇这刘九指是怎样沦落到来这有穷寨做山贼的。 刘九指对自己过去的事迹缄口不提,反倒总是吹嘘自己的手艺,说是如果给他足够的材料和工具,他能铸造出如何如何出色的兵器,甚至连火器他都能铸造出来。 和其他人都认为他瞎吹嘘的不同,王鼎对刘九指的大话深信不疑。 一个连袖里箭这么精巧的玩意都能折腾出来的匠人,技艺在同时代,不会差到哪里去。 “刘师傅在吗?” 王鼎带着樊二和陈九四找到刘九指所在的茅草屋。 几间破旧的草屋依山而建,因为开炉时的黑烟和平日里敲敲打打很容易让邻居抱怨,所以刘九指就将自己住的地方迁到远离人烟的后山。 出来招呼王鼎他们的是刘九指的大徒弟刘八指,刘八指手指齐全,至于为什么叫刘八指,只能问刘九指了。 刘八指对着王鼎恭敬地抱拳施礼,道:“回陛下,我师父带师弟进山里了!” 王鼎对技术型人才打心底里尊重,无论是范老头还是李大虎他们,都可以插科打诨,但对刘九指师徒三人却有礼有节。 面对刘八指的施礼,王鼎赶紧还礼,说道:“八指师傅,不用在意这些虚礼,刘师傅进山多久了?不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刘八指诚惶诚恐,和有穷寨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师徒三人对于王鼎这个大圣天子还是非常尊敬的。 刘九指曾对他们说:“别看这大圣小皇帝像是个玩笑,但这个少年绝不是一般稚童,不得慢待。” 刘八指回道:“师父说快则三四个时辰,慢的话天黑之前回来。” 王鼎瞧了瞧天色,神情思索。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等师父回来八指代为传达。”刘八指认真回道。 王鼎觉得打造兵器这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还是留下来和刘老头当面交代比较稳妥。 “这事比较繁琐,咱们等刘师傅回来一起商讨,先带我看看刘师傅铸铁的炉子,我等他回来。” 王鼎朝着茅屋走去,打铁的炉子很简陋,露天放着,上面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炉子使用混合土泥砌成的,外围好几道龟裂的痕迹。 打铁用的锤子和铁砧板整齐地放在石台上,鼓风的小破箱也被妥善地收拾起来。 “怎么不找几个茅草遮挡一下?”王鼎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刘八指无奈都:“启禀陛下,冬雪渐至,拆去遮盖主屋了。” 王鼎这才想起刘九指师徒三人在有穷寨过得艰苦,和其他村民不同,他们三人仅仅靠着一点手艺过活,既不会耕地,也不愿去抢劫,来这山寨窝简直就是明珠暗投。 不去理会这三人怎么跑到贼窝来,但现在这师徒三人可是王鼎的宝呀,待遇肯定要提高。 “樊将军!”王鼎对樊二说道。 “臣在。” “这几日去跟我老娘说一下,就说这刘师傅三人生活艰苦,让寨里拨点东西给他们。” 王鼎的老娘现在几乎已经是有穷寨财政的一把手了。 吴老二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管账库房先生周不疑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被王大娘收拾地服服帖帖,彻底地把有穷寨库房交给太后娘娘。 原因很简单,周不疑是林普胜带来的人,王鼎觉得自家老丈人估计这辈子都想不透其中原因。 王鼎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娶了人家闺女晾在新房里,谋划着丈人家的财当,不仅拿了财物,连有穷寨的控制权话语权都要剥夺走。 不过心里虽然愧疚,王鼎绝不认为自己这样做错了,该怎么干还是得怎么干。早一点整合有穷寨的力量,早一点拥有自己的话语权,就能多一分保命的机会,就能多一分实现野心的希望。 王鼎希望能在刘九指这里折腾出一个雏形,一个军工厂的雏形,无论任何一支武装力量都少不了兵器,拥有先进的兵器几乎能决定一场战役的最终成败。 王鼎也不指望一步登天,折腾出什么飞机大炮导弹,能用自己浅薄的先进知识配合刘九指熟练的技艺,领先这时代半步就不错了。 对于刘九指说的火器王鼎相当地感兴趣,前世算是半个军事迷,对于火器最早的起源他在书上也瞟过几眼,大体知道在元末火器已经广泛用于战场上了。 那么要是自己手中拥有这样的宝贝,也不求什么精锐部队,只要能折腾出神机营这样强大的队伍,还怕区区一个县城的达鲁花赤和县尹? 某些联军才几千人的新式火器装备就能打得整个帝国摇摇欲坠,合适的火器配合上训练有素的军队,就算只是有穷寨这个弹丸偏僻之地,王鼎都敢展望一下称雄天下无敌手的场景。 第三十九章 鸟炮换长枪 “什么?造不出来?”王鼎一脸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模样普通,神情古板的老头就是刘九指,刘九指无奈地摇摇头,道:“陛下,不是说老朽造不出火器,是这里根本就不具备铸造火器的条件!” 刘九指师徒两人在天黑之前背着一大箩筐的煤块和枯枝从深山里回来,就一直在听王鼎阐述他的美好展望。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王鼎再次问道:“拿整个有穷寨的财力都铸造不出来一根火铳?我也不奢望什么鸟枪,什么火绳枪,就刘师傅你所说的火铳难道都铸造不出来吗?” “造不出来就是造不出来,虽然陛下您说的鸟枪和火绳枪理论上很有道理,但老朽真的造不出来。至于火铳,铜火铳老朽曾经铸造过,只是许久不曾上手,恐怕一时半会也没把握铸造出一根完整的铜火铳出来。” 刘九指是那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既然他说真的铸造不出来,那就是真的了。 王鼎不甘心,穿越小说里不都是主角嘴巴一张,说火枪就有火枪,说大炮就有大炮了吗?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没了?更何况自己还是了解一点火枪的基础常识的,有这乡野遗珠刘老头的帮助,竟然铸造不出一根同时代的火铳? 王鼎怎么也无法接受,去他大爷的穿越小说,都他娘的骗人的。 “这火枪不像是之前陛下要老朽铸造的袖里箭,那袖里箭精巧,机关要扭都有图,老朽按图画瓢,处理关键部位的细节就行。何况陛下的袖里箭只需要一点点精铁就够,耗不了多少材料。可这火枪铸造就不一样了,它最大的困难在于材料火耗,只要有足够的材料,陛下愿意死命地往里投钱,别说是鸟枪火绳枪,就是碗口炮,老朽都敢尝试一番!” 刘九指瞧着王鼎愈发难看的脸,觉得自己说得太绝对了,不免伤了这少年皇帝的锐气,又出口安慰道。 但这安慰倒不像是安慰,反而像是在王鼎的伤口上撒盐。 王鼎郁闷地差点吐血,没办法,技术型人才情商低点正常,不会安慰人没关系,不说大话就行。 王鼎觉得自己必须接受现实,他的脸上布满了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可失望的。况且这刘九指才是真正的宝贝,人才无论在哪里都是最重要的。 “刘师傅,不知以现在有穷寨的条件,能铸造出什么兵器?我也不要什么火枪大炮啦,只要能用的,不让寨里的弟兄们拿着两根竹竿木棍跟人家拼命就行。若能实现刘师傅您就是我王鼎的大恩人,受王鼎一拜!” “陛下不可呀!” “陛下……” 樊二和陈九四惊讶地喊道,想要拦住王鼎。 王鼎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拳头深深一拜。 礼贤下士,他自认为从始至终都做得很到位了,这样的人才他不想错过。 刘九指虽然处理人际交情的能力很一般,但毕竟活了这么长时间,技术型人才也懂得一点人情世故,明白这看起来像傀儡一般的少年小皇帝才是有穷寨里最有远见的人。 刘九指这颗明珠在有穷寨里呆了四五年了,吴老二那混球都没拿正眼看过,就把他扔在这旮旯缝里自生自灭了。 今天王鼎又是命人送东西,又是礼贤下士,安着什么心思难道刘九指还不明白? 刘九指思虑万千,既有些犹豫,又有些不甘心,最终看了眼两个一脸呆愣的徒弟,叹了口气道:“陛下请起,这是折杀老朽了,折杀老朽了!” “老朽一点点微末技艺,哪能受陛下一拜?陛下乃是人中龙凤,鸷鸟蛰伏,将来必将乘风而起,老朽怎敢自持身价,不懂进退?” “陛下,莫怪老朽直言,就寨子里的这点铁料,铸造不了多少兵器,顶多也就五六把砍刀,加上寨子里本来就有的,能凑齐三十把兵器就已经不错了。” 刘九指神情认真,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句不落地说出来。 对于一个铁匠而言,整个寨子有多少铁器他比任何都清楚,巧妇难成无米之炊,再好的技艺没有材料又能如何? 王鼎自然明白这种空有屠龙术,而没有龙的滋味,他想得太理所当然了,这有穷寨是真的穷啊! “不过,陛下,老朽有个建议,与其花费不多的铁料去铸造朴刀,还不如用来造枪头。这山里头的木头多得是,即使没有铁料,单单用木头,老朽也能做出陛下要的兵器!” 刘九指可不只是出色的铁匠,还精通鲁班之道,铁器他能造出来,木头也能玩出花样。 王鼎心中还是有几分保留,倒不是怀疑刘九指的技术问题,而是木头材质问题。 白蜡杆长矛枪红缨枪他倒是熟稔,但他也知道木枪的短板,这木杆子和人家铁刀相比,终究要吃亏。 深信武器论的王鼎觉得自己人数比不过元兵,单兵素质也比不过,只能寄托在兵器方面,但结果兵器也比不过。 “陛下,非常时候,非常手段。以我们现在这条件,长矛枪是最适合的兵器,寨子里的铁料能打造六七十个铁枪头。陛下可别小看了这长矛枪,威力大,又便宜,耍弄起来也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掌握一刺一拉,一排人齐步并进,那才是真正的军伍之威啊!” 刘九指似乎想起往年的经历,神色有些激昂。 王鼎听了这话,略微思索便明白其中道理。 山贼打架,江湖斗殴,基本就是单挑,所以长枪木矛实用性稍弱,比不得朴刀铁剑,毕竟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这种江湖俗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就导致王鼎惯性地以为长枪长矛威力不咋的,但在军伍中则恰恰相反,纪律严明的士兵使用长矛反的杀伤力不比大刀差,甚至更有优势。 见王鼎点头,刘九指便接着说道:“只要陛下给老朽拨些人手,五天之内,老朽保证咱有穷寨人手一支长矛!” 王鼎在心中算了下整个过程,喟然而叹,美好展望还是胎死腹中,来之前还想着能不能造火枪大炮,结果最后就只能折腾长矛杆子,落差之大,让人绝望。 “善!” 王鼎拱了拱手,肯定了刘九指的想法,表示全力支持。 第四十章 白睡莲,黑火药 时间紧迫,说干就干。 王鼎没有顾忌夜色,直接拉着刘九指一行人去有穷寨库房。 整个有穷寨的后勤财政,几乎都落到了王大娘手中,只是王大娘对王鼎提起这有穷寨的库房时,总是一脸不屑,抱怨太穷。 王鼎自然知道老王家以前的底蕴,方圆几个村子里,老王家堪称首富。王大娘以前掌管着老王家的账务,见多识广,瞧不起有穷寨那点苍蝇肉是很正常的。 按照王大娘的意思,她自己带出来的银两都比有穷寨账面上的多,由此可见,有穷寨是真的穷。 掌管库房的周不疑很狗腿地走在前面,带着王鼎清点库房的东西。 什么熊皮貂皮狼皮,就随意挂在墙角,还有几个装满绸缎的箱子,王鼎一打开,霉气扑鼻而来。 “这些东西怎么没拿到城里换些粮食?哪怕是换些日用品也比堆在这里好!”王鼎捂着鼻问道。 周不疑弯着身子,低王鼎半头,干笑道:“陛下不知啊,这些绸缎是官货!” “官货?” “就是官家的东西!” 王鼎眼睛一亮,好个吴老二,什么时候连官货都敢截下来?以前还以为自家这缺根筋的老丈人脑袋发热和自己搞造反,原来老丈人早就半只脚踏进来了。 古代这官货可不是能瞎截的,一旦抢了,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 “陛下放心,当时那些人都已经……” 周不疑做了抹脖子的动作,看起来猥琐的模样竟露出几分凶残。 放不放心无所谓,就算被官府知道了还能怎样?王鼎自己现在都“立国称帝”了,还怕个鬼? “明天拖出去晒晒太阳,哪家缺衣少食了,送几匹过去,这玩意堆在库房里,就是暴殄天物。” 王鼎抬头看看其它东西,一柄镶着琉璃金的宝剑吸引住他的目光。 这宝剑挂在墙上,已经蒙了一层灰,剑鞘符文奇特且美幻,一点也不像是中原传统剑鞘铭文,反倒有很浓重的草原文化气息。 “陛下,那是押送这批官货元兵鞑子佩戴的,殿下您可不知道,那人端是凶猛,杀了寨里好几个兄弟,二当家和他大战三百回合,才把他砍死!” 周不疑继续介绍到:“还有那些银两,‘白睡莲’、稀罕物,都是从那批官货中截下来的。熊当家说这些玩意不好动,所以就堆在库房里,已经好几年了。” 王鼎一边听着周不疑讲解,一边摘下琉璃金宝剑,看着其中纹络,似花非花,似云非云,心中感叹这古人在艺术上的造诣出神入化。 “这把剑拿出去溶了!” 王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将剑扔给跟在后头的刘八指。 “啥?” 所有人都愣住了,范老头颤巍巍地上前问道:“陛下,这可是宝贝啊!要是拿去卖了,可以换好多粮食。” 王鼎看着范老头,说道:“老范,你敢拿去卖吗?” 范老头神情一滞,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半截山羊胡,尴尬地回道:“老臣,老臣不敢!” 这宝剑是个烫手山芋,如果时间充裕,材料充足,王鼎倒不介意留着,可现在这玩意除了用来炼铁造兵器,似乎没多大用处。 难道要他拿着这把剑耍威风? 王鼎觉得拿这种剑的人就是脑残,平时显摆也就算了,真的到了战场,明眼人就认出这是个头,还不拼命地往这剑主人身上招呼? “拿去造枪头,省得看着别扭!” 王鼎撂下话后就接着看其他宝贝了。 有穷寨的库房也没人特意整理过,好的赖的东西都瞎堆放在一起,木头香料皮衣野味杂七杂八的,整个库房就是个大杂烩,王鼎甚至看到一窝小鼠在挖空的香木中酣然入梦。 范老头靠近王鼎身边,瞧着自家陛下眉头微皱,小心建议道:“陛下,老臣这就让人整理整理,夜已深了,您要不先休息?” 王鼎不无不可地应了一声,瞧见刘九指自顾自地朝里面走,这里指指点点,那里瞧瞧看看。有用的东西都挑了出来,他也准备走了。 只是临出门一脚,看见之前被周不疑扔到墙角的一些竹筒,外面裹着潮湿的黄纸,在一旁极不显眼,王鼎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周不疑回道:“陛下,这是‘白睡莲’。” 王鼎一脸懵逼,白睡莲是什么鬼?刚刚这周不疑介绍这些赃货时,王鼎就囫囵听了遍,对这玩意没有太大印象。 但王鼎觉得这些竹筒很眼熟,似乎自己漏掉什么重要玩意,感觉自己这一脚迈出去,就错过了什么。 “就是烟花炮仗。” 范老头摸着半截山羊胡,得意说道:“白睡莲就是烟花一种,极其璀璨漂亮,老臣年轻时在州郡求学,每逢佳节,州府上空,必有无数烟火此起彼伏,端是美轮美奂。老臣曾想,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场景,应该就是那时烟花树下,三五个娘子,言笑晏晏的模样。” 王鼎没有心情理会这个老淫棍的美好遐想,此刻他的眼睛瞪得跟灯笼一样亮,神情惊愕,仿佛看见天底下最美的珍宝一样。 “陛下,这烟火是元廷鞑子用的,老臣曾想自己买些,可惜这玩意有价无市,很少流落到百姓手中的,即使有,也都被富豪人家藏着的。” 范老头没有瞧见王鼎的神情,自顾自地嘀嘀咕咕着。 王鼎现在满脑海想的都是黑火药,难怪自己感觉遗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怎么把穿越者必备神器黑火药给忘了? 王鼎知道,所有的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黑火药绝不是嘴巴一张就能随便量产的。 范老头说的情况,估计是因为元廷知道这黑火药的威力,想要制造烟火,必定也明白制备黑火药的原理。 而蒙元建立不到百年的时光里,几乎都处在东征西讨和消灭内乱暴动中,对黑火药的需求肯定极大,这就导致了他们对民间烟火实行适当的管制。 黑火药的秘密就在于它的成分比例,王鼎前世研究过黑火药的制备,他混日子的大学时光里学得是化学方面的专业。可惜当初只想着撩妹泡妞,哪里有认真听过课?这也是他后来毕业了没找到工作被人骗去忽悠组织的原因所在…… 不过对于智商自认为一百四以上的人,即使没认真听过课,对自己感兴趣的玩意,钻研的深度也不比别人差,何况黑火药的制造,在王鼎看来也并不是太难。 王鼎还记得那句烂大街的比例俚语,一硫二硝三碳,穿越小说通常都说按这比例就能配出黑火药,虽然那都是骗人的。 只知道个一硫二硝三碳就弄得出远超同时代的黑火药?摩尔比和质量比都没搞清就能瞎造火药?知道质量换算吗?知道硝酸钾、硫磺、木炭的摩尔质量吗? 更重要的是,元朝的重量单位和后世完全不一样,换完摩尔质量还得转换单位质量,也就是还得搞清楚这时候的重量单位和后世的转换关系。 但这样就够了吗? 王鼎冷笑,迄今为止他还记得那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反复强调,在化学领域中,不说浓度的毒药都是耍流氓,不说纯度的产品都是瞎扯淡! 想想当时的唾沫横飞,想想古板的老教授为了阐述这个至理名言不得不折腾笑点来逗学生一笑,王鼎这辈子都不会忘。 所谓的一硫二硝三碳那是理想状态下,纯浓度时的摩尔比,哪怕是后世都搞不出标准模板,想提高威力能做的也只有不停地提纯。 怎么提纯这些原材料才是真正难题所在,王鼎一想起这个,就有些蛋疼。 当初那些原料都是现拿的,别人配好的直接用,现在让自己动手配出来?不可能,器具都不齐全配个鬼。 没有最适合的,王鼎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能造出威势和后世一样恐怖的黑火药,但最起码比这时代的强没问题吧? 对于这一点,王鼎还是有几分信心。 这时代的黑火药,经常加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是添加些刺激的有毒气体,造出毒气火药来,也勉强算是另辟蹊径,可这时代的火药成分连人参都有,这就过分啦! 王鼎推开其他人,把身边箱子里的奇珍异宝倒了出来,将角落里散在地上的烟火小心翼翼地捡起来,一一放进箱子里。 樊二和陈九四等人一脸疑惑,范老头也看到自家陛下的动作,不明所以,但依然赶紧上前帮忙。 “别碰!” 王鼎拦住了要来帮忙的范老头几人,这烟花可是他眼中的宝贝,烟花和爆竹结构相似,都含有黑火药和药引。 造不出火枪大炮没关系,这黑火药要是弄出来,他就不用每天为提高娃娃军战斗力而发愁。 范老头等人尴尬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刘九指师徒三人自然也看到王鼎这一连串的举动,原本疑惑的刘九指突然眼前一亮,像王鼎刚刚那样,亮得如同两灯笼。 显然,他也看出了门道。 第四十一章 第一间学堂 “……牧隗山谷,车侯宓蓬。全郗班仰,秋仲伊宫。宁仇栾暴,甘钭厉戎。祖武符刘,景詹束龙……” 后山破旧废墟上,兴起一座小竹楼,琅琅的读书声从中传出。只要一到这个时候,整个有穷寨就寂静地如同荒无人烟。 田间踢踏雪土的黄牛不敢乱嚼树叶,山中悠闲散漫的肥老虎打个哈欠,都忍住发声,所有的村民不自觉的放慢手中的活计,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吴老二和林普胜几个山寨头子远远地瞧着小竹楼,神情复杂。寨子里其他的大人也都站的远远地,看着小竹楼方向,神情敬仰而崇慕。 竹楼中,王鼎站在最前面,看着底下的人,心生安慰。 每个人身前都有一个沙盘,里面铺满了河沙,刚开始学习时,都少不了这东西。 每个人旁边还有几根竹子做的算筹,是王鼎让刘九指做的。 这是王鼎教导这些人背诵《百家姓》和学习算学的时间,这里的《百家姓》和传统的有些差异,原因在于王鼎自己也没记全。 王鼎想过让范老头来教《百家姓》,谁知这老头自称开蒙学的是《千字文》和《三字经》,对于《百家姓》也是懵圈,最终导致这老头也坐在底下听讲了。 王鼎教的《三字经》靠不靠谱不知道,反正也没有人知道这是谁编篡的,虽然北宋初年就已经出现,但民间百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到。自己胡乱添补,这寨子里的人不可能知晓的。 算学是王鼎最擅长的,无论是前世的王鼎,还是今生附身的“王鼎”,对于算学这一块,都有常人莫及的熟稔,所以王鼎就当仁不让地成了教导这两门的先生。 王鼎在花了不少时间将黑火药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就当了甩手掌柜,将收尾的工作全扔给刘九指师徒三人。 火药的核心问题,比例和提纯王鼎没敢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亲近如同樊二、范老头都一样。 这是一头真正的洪水猛兽,放出来了谁都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 王鼎不敢确定自己提前提高了黑火药的威力,会不会对这时代的发展产生冲击,但他知道,这是现在能对付元兵围剿的最好武器。 两箱烟火折腾出来的黑火药不过一个梳妆盒大小,王鼎细心地将它们装进竹筒中,配上引线,十来个土制的火药管就这样诞生了。 为了试验这新制黑火药的威力,王鼎特地弄了一小点,在后山无人的废墟引爆,最后的结果是炸蒙了整个寨子里的人。 狼狈的王鼎发誓,以后再也不亲自干这种愚蠢的事。 小竹楼就是在王鼎炸开的废墟上建起来的,建造的时间不过半天,当整个寨子齐心建一个小楼,时间再短都不夸张。 小竹楼有个响当当的名字,穷风学堂。 这就是小竹楼的魅力所在。 整个有穷寨读书识字不过一手之数,范老头算一个,跟他的两个弓手徒弟勉强也算是;账房先生周不疑算一个,王鼎半吊子算一个。 这时代知识的匮乏性可见一斑,王鼎折腾完黑火药,就想着弄个书院。他的要求很简单,让寨子里的人读书识字,提高他们的文化,顺便带动他们的军事素养。 也不要求能吟诗作对,因为王鼎自己都不能,但最起码要能写自己的名字,能算一百以内的加减,能听懂专业的命令指挥。 负责教导的大都是王鼎自己,范老头死缠烂打地开的一门课,另外李大虎偶尔过来讲解一些野外生存捕猎的技巧。对于所教的人,也不局限于娃娃军的少年们,寨里的男女老少,只要肯来,王鼎都愿意教导。 反倒是吴老二他们拉不下面子,按照他们的意思,这是大圣天子的翰林院,岂是他们这些杀才能够踏足的? 能进来的都是天子门生,都是陛下娃娃军的少年,他们这些大老粗不愿意玷污这神圣的地方。 王鼎一听这话,差点气吐血了。 翰林院?天子门生? “老子这是为你们着想,哪怕能有一点点提高你们军事实力的方法,老子都不吝于教你们。 结果呢?一个个都是什么奇葩玩意?脑子回路太清奇了,难道非得老子拿着鞭子抽在你们背后才肯过来学吗?” 王鼎在穷风学堂门口骂骂咧咧大半天,没一个人敢回他,不知不觉,他在寨子里的威势越来越高。 先是弄出一个娃娃军,接着是折腾出学堂,然后和刘九指一起打造出百来根长矛,一件件事情做下来,哪怕寨子里的人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也不再以为这小皇帝是在胡闹了。 没有人怀疑王鼎行为的迥异?没人想把王鼎当怪物绑起来火烤? 没有,确切地说是没人敢。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伟大的灵魂导师范老头,这个老神棍在穷风学堂里只教一门课,神学。 天天给别人洗脑,什么陛下乃是天人转世,灵童转世,弥勒佛转世,什么陛下是来拯救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广大劳苦百姓,什么没有陛下,咱们只能永远屈服在鞑子的统治之下,什么陛下是天选之子,是神灵的化身…… 于是,后山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成了神迹。 王鼎一番古怪但却有效的措施,就成了天意化身,佛子显灵。谁要是惹怒了佛子化身,得罪了我们大圣的皇帝陛下,谁就会被苍天降下神雷轰死。 不信?瞧瞧那大坑没?听见那声山崩地裂没? 在这样可怕又具有说服力的谣言下,所有人对王鼎敬畏三分,甚至连看着王鼎长大的王大娘都不得不怀疑自家儿子真的让鬼神附了身,整天瞧着王鼎,满脸狐疑。 王鼎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引来别人的揣测,但重点是时间不等人呀,他也想润物细无声地改变一切,可鞑子不会给他时间。 乱世当用重典,唯有暴戾手段,才能突破眼前困境。 因为有了这穷风学堂,王鼎在有穷寨几乎已经属于一言堂的存在,吴老二和林普胜也不敢轻视他这个小皇帝了。 现在即使是他们,也不得不怀疑王鼎是不是真的佛子显灵,弥勒附身。 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哪能折腾出怎么多事情来呢? 这样的想法和误解让王鼎获得很大的自由,至少他败光有穷寨库房里的东西,没人追责。 唯一遗憾的是吴老二这些大老粗,对于王鼎的想要他们训练的命令,依然处于阴奉阳违的状态,有穷寨里青壮平日里的训练,也就属于出工不出力,油滑地不行。 王鼎也不恼,教完学堂的知识后,就带着娃娃军的少年们训练,训练也由原来的踏步齐行转向扩展到练枪滑雪掷土块。 所谓的掷土块,就是练习这些少年的抛掷能力,王这样安排自有深意。 第四十二章 家长里短 王鼎每天的晨练是必不可少的,然后是闹剧般的早朝,紧接到后山太后“寝宫”请安,然后去训练自己手下的娃娃军,或者是去穷风学堂讲课,或者去刘九指那指导锻造,和他们师徒三一起探讨兵器和火药的开发,又或者自己练习箭术。 反正一整天下来,王鼎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大半个月就这样匆匆流逝,坐在桌子主位的王大娘,瞧着自家儿子这些日子来的变化,神情复杂。 她听照顾王鼎起居的老妈子说,王鼎每天天未亮就起来,大冬天的用冷水冲洗自己身子,然后是跑步锻炼,射箭练枪,一番折腾下来,原本清瘦的王鼎反倒显得有些精壮。 王大娘很难将眼前这个乖巧懂事,沉稳内敛的大圣小皇帝和以往懵懂稚嫩的大儿子重合在一起。 别看她长得虎背熊腰,好似张飞再世,但这有穷寨,真正的明白人中绝对有王大娘的一席之地。 粗中有细的她已经察觉到很多东西了,心中疑惑丛生,却只能堵在心里,实在憋屈。 王大娘夹着一块肥硕的野猪肉,放到王鼎的碗里,欲言又止道:“鼎儿,来,吃点肉!正长身体了,多吃点!” 王鼎笑着接过来,瞧着一桌子人不敢说话,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无奈。 主位坐着王大娘,王鼎坐在她对面,旁边依次是王苏娘、王君娘、吴梅花和乖巧得像个鹌鹑的李穆穆,以及被老妈子放在高脚椅上的王怀。 一家人齐聚一堂,看起来颇为祥和,但桌子底下,却是别开生面。 吴梅花大脚踩在王鼎的脚上,王鼎另一只脚有意无意地蹭着旁边的李穆穆的大腿,大姐王苏娘垫着脚尖,夹着离自己远远的菜肴,二姐王君娘安安稳稳地扒着自己碗里的米饭,没夹过一次菜,王大娘龙盘虎踞,坐姿颇为霸气。 “阿娘,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王鼎放下手中的碗,让老妈子再拿去盛饭,笑着问自家老娘。 王大娘明令食不言寝不语,但王鼎是谁? 听到自家儿子话,王大娘笑道:“痴儿,为娘有什么不习惯的?这有穷寨也算安稳,为娘这几日过得还算舒心。”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没有那么容易收起来。至于食不言寝不语,就成一条笑话。 王鼎点点头,道:“阿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范老头讲,这老头最近上蹿下跳的找活干,闲不下来。” 范老头这个大圣丞相这几日忙着管理有穷寨“政事”,什么粮食分配啊,房屋被积雪压塌,组织人手修建啊,上次勾云寨来袭受伤的村民抚恤啊,这家守了五年活寡的寡妇竟然怀了孕,奸夫是谁?那家昨夜小母猪被偷,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总之,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要管一管,每天带着自己的几个弓手摆足架势。 他这一番折腾下来,这有穷寨还真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王大娘就掌控着后山的田地和库房的进出,至于其他的,一股脑甩手给范老头。 王大娘治理有穷寨的手段由此可见一斑,这种不显山不露水就控制着有穷寨命脉的手段,王鼎打心眼里服气。 只要等王鼎掌控住武装力量,这有穷寨就彻底姓王了。 然而看看身边的吴梅花,王鼎不由地悲从中来,他俩公婆都成亲大半个月了,连个嘴都没亲过。 不是王鼎不想,反正他生冷不忌,也不是他特别想,他还没饥渴到那种地步。 就是彼此的关系不上不下,尴尬得很。 平时吴梅花拳打脚踢,家庭暴力就没停止过,但作贱的王鼎却没有觉得丝毫难受,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王鼎心里想着七七八八,下意识夹起身前菜放到吴梅花的碗里,道:“多吃点!长身体呢!” “嗯。” 吴梅花双颊通红。 王鼎抬头,看见自家老娘、大姐、二姐和李穆穆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俩。 满桌寂静,场面一时很尴尬。 李处额头皱成一个川字,疑惑地问道:“怎么啦?大家吃啊!” 吭哧吭哧,其她人继续吃着自己的饭食。 王鼎满脸懵逼,这是咋啦? 瞧着自家小弟吃得满嘴米粒,王鼎顺手拿起李穆穆的香帕,帮这个整天只知道憨笑的弟弟擦嘴。 这一家子,王鼎最喜欢的还是这个胖乎乎的王怀,也不知道自家那个坑儿老爹怎么想的,眼前这个小人儿竟然封为汾阳王? “小汾阳王”挥舞着胖手,找王鼎要抱抱。 王大娘脸黑了下来,这饭桌的规矩就没了。王鼎才不管什么规矩,自家小弟当然大哥疼啦,动作笨拙地将王怀抱了起来。 李穆穆噗嗤一声笑了,王鼎满脸无所谓。 看看李穆穆,瞧着自己手中的香帕,王鼎夹了些菜到李穆穆碗中,道:“让你贱笑了,我这小弟调皮,你多吃点!” 与此同时,王大娘、王苏娘、王君娘甚至伺候她们吃饭的老妈子停下手中动作,目不转睛地瞧着王鼎。 吴梅花一脚踩在王鼎脚上,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干啥?再踩,我的脚就废了!” 王鼎疼得龇牙咧嘴。 王大娘眉头微皱,其她人继续对付自己碗里的饭食。 场面一时有些诡异。 王鼎一头雾水,将手中的小弟抱给老妈子伺候,继续吃着在他看来毫无美味的饭食,这里没有辣椒,没有孜然、没有洋葱,对于王鼎这样无辣不欢的人来讲有些乏味。 “鼎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没事,这一桌子都是自家人,为娘以后有机会,找城里的大夫,给你开几包药。还有那头整天到后山里撒欢的白鹿,也是很补的,为娘炖了给你准备补补身子,怎么样?” 王大娘瞧着吴梅花,再瞧瞧王鼎,将之前欲语还休的话一口气吐出。 哪怕自家老娘已经尽全力拐弯抹角了,王鼎还是有些无语。 “阿娘,孩儿没事,那白鹿得留着,孩儿身体好着呢!” 王大娘明显是看出吴梅花还是完璧之身,这是在给王鼎下眼药了。 吴梅花还在一脸傻傻地吃饭,偶尔踩王鼎两脚,在王大娘的虎眼底下,乖巧地给王鼎夹菜。 李穆穆和二姐王君娘脸都有些微红,大姐王苏娘还是没心没肺地对付着碗里的蹄子。 王大娘瞧着没反应的吴梅花,道:“好儿媳啊,你也要加把劲啊,这肚子要是半年里没动静,可不要怪我不厚道啊!” “这是弄啥呢?一桌都是女人,咱这个男丁还是不插嘴了。” 王鼎感觉这顿饭吃得有些诡异,宛如一场宫心计。 吴梅花这下听懂王大娘的话了,狠狠地瞪了王鼎一眼,桌底下又是一脚。 王鼎无语了,想要生孩子有本事半夜别踢我下床啊! “鼎儿啊,听说你建了一支娃娃军?”王大娘问道。 王鼎点点头。 王大娘道:“鼎儿,阿娘知道你想有一番作为,但这造反当皇帝的事可千万不要当真啊!不要学你那死鬼老爹,做那不切实际的白日梦。造反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的,咱们一家大大小小,安乐生活不是挺好的吗?不要去趟这浑水,就任由吴老二范老头林普胜他们自己折腾去。等以后风波平了,咱一家子找个安稳的地方,隐姓埋名生活,那不挺好的吗?” 王鼎应道:“阿娘,孩儿明白。” 虽然嘴上说的明白,但王鼎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正如他之前所讲的,男儿生于世间,怎可终老与田园,与草木同朽? 第四十三章 特制烟火球 王大娘听到王鼎有口无心的回答,眉头微皱:“鼎儿,你越来越像你那死鬼老爹了。” 王鼎抿着嘴,看着自家老娘,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大娘岔开话,继续说道:“鼎儿,听村民说你开了个学堂?为娘很欣慰,虽说那范老头有些癫狂,但学问还是有的,你在学堂中要好好向人家请教学问。记住,不论何时何地,做何事,学问都是非常有用的。” “孩儿知道。” 王鼎撇撇嘴,自家老娘还不知道自己才是这学堂的先生,说出来估计她也难以接受,王鼎没打算解释,误会就误会着呗。 “阿娘,我也要去学堂!”大姐王苏娘突然咋呼道。 王大娘脸色黑了几分,道:“姑娘家去什么学堂?成何体统?” 王鼎瞧着自家大姐有些意外,开口替她辩解道:“阿娘,这穷风学堂没那么多讲究,圣人都说有教无类嘛!大姐既然想来那就来呗,如果二姐也想,就一起过来!” 二姐王君娘闻声,低着头,看模样有几分意动,大姐王苏娘喜滋滋地朝自家老娘咧嘴。 王大娘冷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王鼎想做什么,她可以劝诫,但要是一旦做了决定,她必然无条件支持。 毕竟从明面上来讲,这时候该是老王家长子当家做主的时候。 在一起吃顿饭,聊些家长里短,各自关心,王鼎觉得很温馨。 他喜欢这样的家庭氛围,老娘关心,大姐好动,二姐娴静,小弟懵懂,一家人其乐融融。 遗憾的是,旁边坐着随时踩自己脚、捏自己腰的河东狮媳妇,夫纲不振家门不幸啊! 王鼎痛并快乐着接受这样的生活,为了维护这样的生活,他觉得外面的风吹雨打也不算什么。 离开老娘住的竹楼,王鼎直奔刘九指的小作坊,现在这小作坊早已今非昔比,正热火朝天地开干着。 吴梅花跟在王鼎后头,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以前她不怎么来过的地方,发现这里除了刘九指师徒三人外,还多了一个小家伙,这人就是陈九四。 陈九四不用去训练,按照王鼎的命令直接来刘九指这里搭把手当小学徒。 聪明伶俐的他很快就上手,现在正独自掌着火候。 陈九四乖巧恭敬地朝吴梅花和王鼎施礼:“陛下,娘娘万岁!” 吴梅花听着这别扭的称呼,一时间有些蒙了。 王鼎挥手让陈九四继续做事,就自个进屋去看刘九指的进展。 刘九指在赶制出百来根长矛后,就开始着手下一步计划:制造烟火。 这是王鼎特意吩咐的,收罗有穷寨仅剩下的一些烟火材料,做一些特殊的烟球出来。 王鼎自己动手折腾的几管黑火药只能留作关键时刻保命用,不能当做消耗品来肆意挥霍,毕竟有穷寨是真的穷,用完这一批,下一批估计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做出来。 烟火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按照王鼎的意思制造出来的王氏特制版烟火。 一根根手指粗细的小竹管在经过浸泡、沸煮、蘸料、脱水、晾干、淬汁后变得密实无比,这道工艺是刘九指自己折腾出来,王鼎只给他下了一个命令而已。 从结果看来,很明显,刘九指师徒三轻松搞定王鼎的第一个要求。 第二步就是将掺杂着少量黑火药、淀粉、煤灰、纤维浆和铁屑碎片等的原料装进晾干的竹管中,这个步骤非常艰难,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原料自燃,甚至直接爆炸。 虽然威力不强,但在没做好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近距离的爆炸也会让人受伤的。 王鼎只是出了个方案,具体的实施还得靠刘九指师徒三人,刘九指对于这道步骤,反倒不怎么担心。 对刘九指这个工匠大师而言,这特制烟火不过是宋代就有的烟球,只是将做烟火多加的金属粉末和其他杂七杂八燃烧变色的东西剔除掉,追求纯粹引爆推进的威力。 但因为其中有效成分黑火药太少,炸在人身上,顶多也就肿个包。 不过按照自家陛下的建议,加上铁屑碎片效果就不一样了。一旦爆炸,强大的推进力可以让这些铁器以极快的速度无规则飞散出来。 虽然被碎片扎在身上造成的实际伤害并不严重,但那滋味也不好受,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干扰作用。 这就是王鼎想要的特制烟火,说得难听点,他是打算走猥琐一波流,搞这种在传统看来奇技淫巧的发明来增强娃娃军的战斗力。 想想自己的手下那些少年,一遇到元兵,不管对方阵势多么整齐,先扔个十来个特制烟球,炸乱对方阵脚,紧接着百来个山贼一波冲击,杀他个措手不及,最后娃娃军的少年划着雪橇收割残局,元兵败退,整个战局完美收官! 这就是王鼎的战术打算,很简单,很粗糙,粗糙到让人汗颜的地步。 不过王鼎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他又不是什么军事天才,顶多脑袋瓜子灵活些,人长得白俊些,人毒舌些,属性腹黑些,还有…… 好吧,王鼎觉得自己就一正常人,玩过一些策略游戏,但真遇到打仗,还得磨练磨练。 没有人天生是战神,或许有,但王鼎觉得肯定不是自己,深受兵器论影响的王鼎只希望这些烟球能起到该有的作用。 “胆小鬼,这玩意是干啥的呀?” 吴梅花探着脑袋,露出好奇宝宝该有的笑脸,正打算伸手去拿那些烟球管。 王鼎拍掉她不安分的手,训道:“这里玩意不要乱动,一不小心咱都没命!” 吴梅花火了,觉得王鼎这胆小鬼胆子肥了,竟然敢拍她的手,怒道:“你敢凶我?” 王鼎没反应过来:“没有。” 吴梅花无理取闹:“就有!” 王鼎:“没,我发誓!” 吴梅花:“那你发誓?” 王鼎认命道:“好吧,我凶你了!咋啦?咬我?” 于是探来一只白嫩嫩的手,掐在腰间,来了个开关扭,然后拿起王鼎修长干净的手,一口啃下。 王鼎疼得龇牙咧嘴,这婆娘属虎的呀! …… 第四十四章 我想当女将军 摸着手上带血的牙印,王鼎一脸怨念。 吴梅花跟在身旁,完全无视王鼎的表情,反倒是兴致勃勃地看着娃娃军少年们训练。 这些半大孩子她都认识,现在一个个正有模有样地踏着步子,挺胸收腹,整整齐齐地摆开阵势。他们稚嫩的脸上神情坚毅,看不出一点昔日顽皮懵懂的模样。 吴梅花心中好奇,以前被她欺负得见着她就跑的小伙伴们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小狼,你们干什么呢?说来给本姑娘听听,不然小心我拳头侍候!” 有穷寨的小魔女习惯性地扬起拳头,开始威胁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可惜张狼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见她拔腿就跑的小狼,而是被王鼎用心雕琢的娃娃军将军。 张狼憨厚的脸上写满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回吴梅花的话。 往常吴梅花总是说他嘴笨,半天闷不出一句话,吴梅花喜欢扬着拳头嚷嚷着要教训他,但从来没有真的打过他。 感觉越来越开窍的张狼自然明白吴梅花并不是真的会揍自己,但遵守规章的他不敢在没有王鼎的命令下,停止手上的动作。 纪律严明是娃娃军最大的特征,没有人要挟他们必须留下,但离开的人往往会被自家大人胖揍一顿,被身边的小伙伴们瞧不起,甚至都不好意思去学堂听故事,最后灰头土脸地回来。 只是选择留下来,就必须严格遵守王鼎制定的条令条例,这些少年始终记得王鼎不小心违背了自己订下的条令后,也裸着上半身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绕着后山跑了十圈。 连制定者都遵守的条令,其他人又怎么敢质疑? 张狼继续操练着这些人,大声吆喝着吖呦咿吖呦咿,这古怪的口音被王鼎带来之后,再也没有人喊其它口号了。 少年们步伐整齐划一,神情坚毅,看起来已经有正规军的模样。 吴梅花瞧着没人理自己,极有分寸地没去干扰他们,最后将目光转向王鼎,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利牙,笑得如同小狐狸一般。 王鼎瞧着吴梅花,在对方的淫威下,只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没看出来,胆小鬼你脑袋瓜还挺机灵的啊!竟然想着自己折腾个娃娃军?看起来还挺好玩的,我也要加入,我要当女将军!” 吴梅花在听完王鼎敷衍的解释后,就像发现新世界一样,两眼熠熠生辉。 王鼎觉得自己要被吴梅花折腾疯了:“别看着我,再看我也不会放一只母老虎进去的,这些少年是我出来的兵,落入你的手中,还不得当成玩具折腾废了!” “谁是母老虎?” 吴梅花关心的重点果然不一样。 王鼎看着少年们拿着长矛,开始练习李大虎教过的长矛右旋刺枪术,一个个发着狠劲,拼命地练习着。 这就是少年,热血洋溢挥洒汗水的少年。 但往往这个时候,身为督军的樊二就需要出来扮演黑脸,他背着手,朝着少年们走来,大声呵斥道:“没吃饭呀?扎个马步像什么样?” “鼻涕虫你再笑?小心打掉你的牙!” “不二你要生孩子吗?挺胸收腹懂不懂?” “小狼呀,我刚刚好像看到一条弯弯的直线从我眼中晃过?看齐了没,你带的队伍就是这样的吗?” “还有你,没错就是你!董自海你耍的是什么鬼捞子枪法?谁教你的啊?跟个娘们似的!” 王鼎笑呵呵地看着樊二扮黑脸。 吴梅花则是真的黑着脸,气呼呼地朝樊二吼道:“哎,你这个大块头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他们?他们哪里做得不好了?有本事你自己耍一套,这么凶谁怕你呀?本姑娘就不服气!” 樊二愕然,瞧着一旁幸灾乐祸的王鼎,再瞧着眼前气得跳脚的皇后娘娘,急忙跪下赔罪,道:“臣不知娘娘驾到,有罪!” 吴梅花再次傻眼,啥?本来还想理论一番,但樊二一下子就服软了,她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鼎瞧着吴梅花原本气呼呼的表情突然一滞,喜闻乐见。 “给我下来!” 吴梅花眼角瞄见像个二愣子一样傻笑的王鼎,伸出食指朝王鼎勾了勾手,脸上冷笑。 王鼎笑道:“咋啦?我的皇后娘娘?” “有外人在,我给你面子,回去再收拾你!” 吴梅花低声说着,探出手,掐在王鼎腰间,又是一个开关扭。 王鼎绷着脸,假装笑意,牙咬切齿地回道:“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吴梅花松开手,再次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走到名为董自海的少年跟前,问道:“小海,你看人家嘲笑你枪法呢?你服不服?” 少年冻红的鼻子嗅了嗅,低声应道:“服。” “啥?” 吴梅花傻眼了,她可是知道这小子把祖传的枪法当宝贝,这些孩子里就属他枪法最好。以前没条件拿着跟棍子当枪耍,谁要是说他耍猴就跟谁急。 现在倒好,老实啦?被人指着鼻子说耍猴也不恼啦? “瓜娃子!谁叫你服的呀?本小姐要你不服!快说不服!”吴梅花怂恿着董自海。 王鼎自然看出了吴梅花的“险恶”用心,心中无奈苦笑,给樊二一个暗示眼神。 樊二心中苦恼:你俩公婆的事干啥要我这个外人来折腾? 充当黑脸的樊二大声呵斥道:“董自海,娘娘问你服不服?你这枪法耍得跟娘们似的服不服?” 少年心性,哪受得了这般激恼? 董自海昂首挺胸,大喊:“不服!” “好!本姑娘今天就替你做主了,小子你跟你家主上比一比谁的枪术好。要是他输了,以后这大块头就不能这样训你们,让本姑娘来当你们将军!” 吴梅花大笑,眉眼弯弯,得意至极。 王鼎瞧着吴梅花指向自己的葱指,苦笑无语。这妹子想当女将军想疯啦?整天就知道胡闹。 吴梅花趾高气昂地瞧着王鼎,又低声道:“还敢不敢凶我?不让我当女将军?” 王鼎是绝不会让自家婆娘当什么鬼捞子女将军的,这事没得商量。 吴梅花朝王鼎笑道:“你敢不敢?” “俺不敢。” 回答吴梅花的不是王鼎,是她身后的董自海,少年弱弱地举起手,小声嘀咕道:“俺不敢。” 吴梅花一时有点尴尬。 气炸了的吴梅花大声叫道:“你再说一次?瓜娃子你再说一次?”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要去捏董自海的耳朵,野蛮暴力的属性暴露无遗。 “俺说不敢就是不敢,主上是佛子转世,灵童化身,教俺读书识字,俺就是泥坑里的臭石头也知道感恩戴德,俺怎么敢对主上动手?梅花姐姐你就放了俺吧?” 说着,看似老实的董自海像个猴子一样,往后人群中躲来躲去。 吴梅花绷不住了,搞不清楚王鼎给这些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 “哼!” 吴梅花停下脚步,转身狠狠地朝王鼎瞪了一眼:“看不出来,你倒是做了好多事,负心汉!” 王鼎翻翻白眼,这一转脸就叫负心汉啦? 吴梅花对着王鼎挑衅地扬起下巴,道:“我跟你比试比试,你输了就让我当女将军!” 王鼎苦笑,这好好的皇后娘娘不当,要当女将军?脑子秀逗了吗? 王鼎无视吴梅花,叫着少年们集合,准备给他们展示新玩意。 吴梅花不干了,跑到王鼎跟前拦住他,道:“胆小鬼,你莫是怕了本姑娘吧?不敢比?” 王鼎继续无视。 懊恼的吴梅花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没有用,狠狠地咬咬牙,在王鼎耳边轻声说道。 …… 第四十五章 王鼎和吴梅花的比试 “好!” 王鼎眼前一亮。 “不过咱们事先得约法三章,只比枪法,不比其它的,你不得用脚!” 王鼎心中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吴梅花腿上功夫确实是一流的,只要不让她用脚,她这一身武艺就废了一半。 吴梅花笑道:“可以,咱就比枪法,本姑娘不用脚。” 于是公婆俩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各自拿起长矛,互相比划起来。 “陛下,这事万万不可!有失体统!”樊二苦笑着说道。 王鼎摇摇头,说道:“老樊,你不懂,这是赌上男人尊严的一战!” 赌上男人尊严一战的王鼎,刚挥出长矛就被吴梅花一脚踢飞…… 王鼎站起身来,苦着脸看着自家这个不讲道理的暴力婆娘,大吼道:“大姐,不是说好了不能用脚的吗?” 吴梅花吐着舌尖,满脸歉意:“伦家忘了!” 王鼎无言以对。 吴梅花道:“不会有下次了,再用脚算我输!” 王鼎能怎么办?只能接受这个理由,再次摆好姿势,沉腰扎马,双手握杆,神情严肃。 王鼎练这基础枪法也有些日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意识附身在一个十来岁孩子的身上,学习能力肯定不比同龄人差,更何况他天天早起锻炼,现在耍手上这杆长矛也耍得有模有样。 吴梅花倒是第一次舞枪,以前习惯了腿脚功夫,即使要用武器的话也会选择鞭子或双刀,这长矛枪她倒是第一次使。 “看枪!” 吴梅花没有丝毫犹豫,以枪当刀,直接劈向王鼎面门。 王鼎抬起手挡住,只觉双手一沉,这婆娘力气太特么大了。 下劈不行,吴梅花立马换做上挑,王鼎顺势下挡,再次抗住。要是吴梅花用双刀,估计现在自己要么脑袋开瓢,要么成太监啦! 好似很慢,其实这两下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王鼎上挡下拆,疲于奔命,看起来好似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然而身为旁观者的樊二却是看得仔细:“自家娘娘压根就没练过枪,劈来砍去全都是刀法功夫。或许再过个几年,自家娘娘的功夫更进一步,可以无视刀枪区别,直接砍翻自家陛下。但现在不行,自家陛下这些天练来练去,就会两招,却足以应付眼前的局面了。” “我挡!我挡!”王鼎也是头疼。 要是想舞出个泼水不进的枪花,他自己觉得还是有些难,但如果只是单纯的格挡,王鼎觉得还是能勉强应付的。 吴梅花的枪头速度很快,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王鼎一开始需要手忙脚乱的格挡,到后面只需要凭感觉就行。 这荒唐的感觉有点像前世打国球的赶脚,枪头刺来,我挡!枪尾扫来,我挡! 于是,在所有人眼中就出现古怪的一幕,无论吴梅花如何努力,都刺不穿王鼎的格挡。 “你能不能不挡了呀?” 吴梅花也是满头大汗,心中暗道:“今天真是活见鬼了!这胆小鬼怎么能挡住自己那么多下?” 王鼎停了下来,瞧着红通通的吴梅花和一群想笑不敢笑的少年,笑道:“好吧!那我出手了,你小心呀!” 话刚说完,王鼎来了一招横扫千军,直接扫向吴梅花的脚。 吴梅花吓了一跳,马上跳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王鼎继续横扫千军,吴梅花再跳,继续横扫千军,再跳,再横扫千军…… 王鼎就会两招,格挡,横扫千军。 于是在场的人,无论是樊二,还是娃娃军的少年们都憋住笑,一脸与喜闻乐见的好笑模样。 有少年小声道:“自家主上简直了,来来去去就这一招,还正好克住皇后娘娘。” 吴梅花自然听得到,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喊道:“你这横扫千军有完没完啊?你以为这是耍猴啊?气死我了!” 怒急之下,抽出自己四十米大长腿,一脚踹飞王鼎扫过来的长矛枪,另一脚直接踢向王鼎。 “陛下小心!” 樊二大喊,就要上前拦住吴梅花,可两人之间距离太远,哪来得及啊? 王鼎瞧着迎面袭来的大长腿,身体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躲,但就在这短暂的瞬间,他苦笑着选择停在原地。 “砰!” 吴梅花一脚踹飞了王鼎,心中还燃烧着熊熊怒火,余怒未消,胸前波涛汹涌。 “你!耍诈!” 吴梅花指着王鼎,咬牙切齿。 还没等王鼎反应过来,就把那长矛枪一扔,怒气冲冲地往自家老娘的竹楼跑去。 王鼎瞧着吴梅花离开,脸上写满笑意。 樊二赶紧扶起自家陛下,道:“陛下,您没事吧?” 王鼎神情自若,捂着胸口摇摇头,挣扎地站了起来。 那一脚端是凶猛,踹得他胸口直闷,都有些呼不出气来了,进气都有些困难。 自家婆娘真真正正的野蛮暴力女啊! 到最后还是动了脚,吴梅花这脚上功夫确实了得,至少王鼎觉得在见过的人中,没有谁能比得上的。 大长腿就是天生的优势。 “让我扶一下!” 王鼎朝樊二轻声说道,他的神情看不出异样,在这些少年面前,王鼎还想维护一点面子,但这样反而让他的胸口更加难受。 慢慢地深呼吸,如是反复几次,王鼎才觉得胸口积郁的那口气缓缓舒散。 “陛下,最后那一脚您明明能躲开,您为什么不躲呢?” 樊二很是不解,大块头却有灵巧心思。 谁也不知道这个以前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樊二,现在为什么话这么多,难道是因为王鼎让他扮这个黑脸? “就你话多,樊将军啊,跟自家婆娘相处,让着点!别赢了比试,输了感情。别怪朕言之不预,不然你这辈子可讨不到婆娘呦!” 王鼎笑道,这伤算不得什么,不让吴梅花踢一脚,她今天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己下套坑人家,还不许人家踢一脚? 反正也是赚。 “看什么看?继续训练!” 樊二对着面面相觑的娃娃军少年们大吼道,扮演黑脸的他,最让这些孩子害怕了。 “没事,让他们集合,我有事要宣布!” 短暂的休息后,王鼎就精神抖擞站在这些脸上洋溢着朝气的少年面前。 第四十六章 有何面目去见父老乡亲 “轰!” 爆炸声轰鸣,少年们看着被炸得千疮百孔的木头人,神情愕然。 王鼎满意地看着这些烟火管爆炸的效果,比他预料中的好许多。 这些烟火管和火药管威力确实比同时代的强些,他试过有穷寨里为数不多的一点火药,整得就是一黄土块,甚至都不如前世自己见过的二脚踢,除了声音响点,炸只鸡都炸不死。 王鼎瞧着这群被烟火管威力惊住的少年,大声说道:“你们看清楚了吗?这叫烟火管,点火扔出去就行。平时教你们掷土块,就是练习你们的准度。这烟火管数量不多,我会从你们当中挑选掷土块最准最远的二十个,负责扔火管!” 这件事关系到娃娃军未来的发展方向,王鼎比任何都清楚,武功练得再精,也比不上一颗铁珠子穿心膛,热武器才是未来的主流。 何况即使他历史知识再匮乏,也知道朱重八是元末争霸的义军中,唯一拥有火器制式装备的军队。 向着成功模板靠拢,才是他这个穿越者所拥有的优势。 “还有一件事,娃娃军进行改编,十人一伍,十伍一旗,我们这还不到一旗,让小狼担任总旗,再先选出伍长。” 王鼎想在这娃娃军推行自己的军事改革,等以后慢慢推广到整个有穷寨,现在就做这打算也是聊胜于无嘛。 队伍很快肃静下来,选伍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内部的第一次竞争。 另外王鼎也打算抛弃娃娃军这个称号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自己如果继续用这个称号,总有一天会大难临头,仿佛被一尊大神给盯住一样。 坚决改名! “叫什么好呢?” 王鼎心中苦恼,问向身边的樊二。 听完王鼎的奇葩问题,樊二挠挠头,苦笑道:“陛下,不如叫朱雀营吧!竟然陛下想打造一支火枪军,朱雀属火,正好相应。” 王鼎眼前一亮,敢情这番号好,这支少年军自此就叫朱雀营了。 吴老二这几日在谋划着向勾云寨复仇,山里的山贼向来就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直到变成不死不休。 既然陈天勾那老残废不知死活地掀起风波,就要做好于死网破的准备。 地窖黑牢中,当夜袭击有穷寨被俘的几个黑衣人此刻已经被折腾地不成人样,审问他们的正是林普胜,动手的是诸鹿山。 俘虏中有一人已经断气,另外两人形同枯槁,身上看不出外伤,但心里已经崩溃。 林普胜看着眼前这个胖子诸鹿山,第一次流露出忌惮的神色。 这几天,眼前这个胖子让林普胜见识到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诸鹿山抖动着肥胖的身躯,笑眯眯地对着林普胜鞠腰说道:“老林啊,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啦!” 林普胜点点头,看着诸鹿山摇晃着身子离开,从黑暗的地牢,走向外面的光明。 亮堂的阳光,落在那张谄媚的笑脸上,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林普胜觉得可怕。 审问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可以确定当晚那场袭击就是勾云寨的人发起的,不是嫁祸,不是计谋,铁板钉钉的证据。 林普胜起身准备将审问结果告诉吴老二,与此同时,他想了想,命手下将三个俘虏送还给勾云寨的人。 不为别的,至少让他们临死之前见一见自己的家人。 当夜,吴老二领着人向勾云寨发起袭击。 吴老二握着狼牙棒窝在勾云寨前的山坳里,身后跟着十来个兄弟,这些人都是有穷寨中身手灵活的小头子。 另一边,林普胜带着六七个人,借着夜色,潜入勾云寨中。 勾云寨背依干山坡,竹楼林立,和有穷寨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形成自耕自足的生存模式,他们是纯粹的山贼土匪,更多的是依靠劫掠来的物资过活。 但勾云寨的后山却豢养着许多被他们劫来的村民,这些人在后山被驱使着耕织为数不多的几亩田地,收成几乎都上交给寨里的土匪。 这些被劫掠来的人,过的已经不是正常人的生活了。他们更像是牲口,一方面忍受饥饿病痛的折磨,一方面饱受欺辱压榨,最终还要祈求勾云寨里贼匪的可怜。 林普胜想做的事就是放出后山被囚禁的人,同时放火制造混乱。他们的报复很简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烧了我的寨子,我就烧你的寨子。 林普胜几人摸到靠近后山的几栋竹楼,贼眉鼠眼的朱小二小声地朝林普胜说道:“二当家,这下面住的好像是鞑子!” 灯火通明的竹楼中,有四五个身影来回穿梭,其中夹杂着妇女凄厉的哭喊声和男人野蛮的鞭挞声。 “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跟在林普胜身后的另一个人嘀咕道。 朱小二笑道:“那蒙古蛮子要让那女的伺候他们……” “你听得懂?” 又一个人问道。 朱小二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闭嘴!” 林普胜朝朱小二瞪了一眼。 竹楼的窗户突然开启,有个身形肥硕的野蛮汉子抓着瘦小的娘们在月光下,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惨叫声此起彼伏,林普胜等人面面相觑,隐下身形,不敢冒出头来。 妇女凄厉的哭喊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而躲在暗地里的林普胜一行人尴尬不已,那妇人应该是被抢过来的良家女子,此刻在他们面前被鞑子羞辱得生不如死。 只见那蒙古蛮子在一番野蛮的冲撞同时,发出禽兽般的呼叫声,紧接着羞辱式地搓了几下那女的脸,然后开始大喊大叫着,叽里咕噜地冒出一大堆话,似乎是被那女子给弄伤了。 朱小二脸色一白,原本丑陋的脸变得狰狞。 林普胜虽然听不懂鞑子的话,但也能猜出几分,脸色有些难看。 “咔哧!” 黑夜里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那蒙古蛮子一手扭断刚刚翻云覆雨的女子脖子,嘴里嘟囔着林普胜他们听不懂的话,最后随手将那女子的尸体往窗外扔下。 与此同时,一根长矛枪刺穿他的喉咙! 朱小二看见那鞑子从窗上栽了下来,再看看林普胜,神情有些惊愕。 林普胜痛恨自己刚刚的犹豫,他的长矛刺穿了那鞑子的咽喉,竹楼里响起呼喊声,他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但林普胜绝不容许自己就这样离开,无论任何理由,今夜都要取那几个鞑子的狗命,否则又有何面目去见我汉家的父老乡亲? …… “好,我知道了。” 王鼎的手指敲打着木桌,神情看不出变化,诸鹿山恭敬地站在身后。 离开地牢后,诸胖子就直接来到王鼎的住处,将地牢中审问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自家陛下。 他是谁的狗,谁才是他的主子,没人比他自己更拎得清。 王鼎没想到的是吴老二会这么快发起反击,有仇报仇没有错。但对于王鼎来讲,吴老二这种没有跟他说,就直接带人去攻打另一个山寨的举动,让他有些懊恼,甚至让他觉得有些愚蠢。 现在的情况是,不仅要提防着不知什么时候来攻寨的元兵,还主动跑去攻打本应该结盟的勾云寨,这情况让王鼎有些头疼。 以往黑山岭的山贼,表面上和理和气的,遇到官府剿匪,也会相互照应。所以即使背地里有龌龊,也不会放在明面上。 可现在不一样了,吴老二打算撕掉那层皮,直接把冲突公开化了。 王鼎神情依然平静,心中将得失利弊迅速地衡量一遍,最终不得不承认,或许直接挑明敌我关系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不怕元兵来的时候他们不来帮忙,就怕到时候背后捅一刀。 不仅是勾云寨,还有李大虎提到过的寡娘窑、白狼寨、火虎营这几个地方,王鼎都不放心。 深深地叹了一口,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忧愁。 第四十七章 赤脚医生王鼎 “有救吗?” “我不确定!” “能救回来吗?” “我不敢保证!” “你以前学过医?” “没学过。” “那你怎么懂得这些?” “天生就会。” 王鼎抬头瞪了吴梅花一眼,吴梅花瞧见王鼎通红的眼睛,乖乖地闭上了嘴。 此刻王鼎身上的白褂染满鲜血,诸鹿山等人赶紧将盛着沸水的脸盆和干净的白布递给他。王鼎拿着白布擦拭手上的血迹,脱下身上的白褂子,神色疲倦。 屋子里的人默默不语,在他们身后,用白帘褂子隔开小屋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哭喊声。 王鼎稍微收拾了下自己后,问道:“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到啊?” 诸鹿山小声应道:“陛下,马上就到了!” 话刚说完,范老头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妈子,手中各自拿着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用蒸馏过后的烈酒浸泡过,整个屋子瞬间弥漫着酒的味道,浓厚刺鼻。 “陛下,您要的东西老臣已经命人准备好了!” 范老头瞧着满脸疲倦坐在那的王鼎,神情有些奇怪。 王鼎犹豫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开始吧!” 说完转身打开里屋的门,吴梅花想进去,王鼎拦下她,除了几个送器具的老妈子,王鼎坚决不让其他人进来。 里屋中间摆着三张木床,上面躺着三个人,底下垫着干净的白色纱布,不过此刻已经染红。 周不疑和自己的徒儿正在谨慎地查看三人伤口,瞧见惨不忍睹的伤情,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有穷寨的账房先生,也是有穷寨仅有的大夫,要是勉强的一些小伤小口风寒中暑他还有能力救治,但眼前这三人,伤情实在太严重了,他没有任何把握。 这时王鼎进来了,周不疑抬头看见自己陛下,神色有些复杂。 他从来不知道,自家陛下懂得歧黄之术,而且还是这种大伤口的医治。 当王鼎说周不疑就知道瞎抹金疮药的时候,周不疑心底其实是不相信的,甚至还有点不满。 当王鼎说要给这三人处理伤口时,周不疑觉得这个小皇帝简直是在胡闹。 当王鼎熟练地扯开三人伤口的衣服,给他们上药时,周不疑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去洗洗眼睛。 …… “先用酒精洗一下手,对,就是烈酒!注意卫生!保持干净,对,不只是这两个家伙伤口,还有你们自己的。” “用酒精,没错!别问我为什么,听我的就行。” “你用这玩意试下能不能切开他的肚皮?” “好,切开了注意止血,把烂掉的肉割掉!用针线缝起来,嗯,没错就是这样。” 王鼎小心地避免鲜血溅到自己身上,然而还没处理完一半,他刚换的白大褂再次染红。 躺在木床上的是林普胜、朱小二和阮伍,这三人在喝下镇沸汤剂之后,就昏死过去。 大半个时辰前,吴老二带着这三人回到有穷寨,去时二十七人,回来二十人,其中三人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这场夜袭反击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吴老二下了死命令要救这三人,可周不疑哪有这样的本事,看到林普胜受伤,他自己都慌了神,若不是王鼎帮忙,他甚至连金疮药都涂抹不好。 吴老二已经像疯了一般带着人跑去安宁寨请大夫了,安宁寨是由十来个小寨子建成的,几乎可以说是黑风岭人最多的地方,那里有黑风岭最有名的疡医。 但王鼎知道,如果不及时处理着三人伤口,除了林普胜或许能捡回一命,另外两人铁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没命。 于是,王鼎就这样,一边指挥着周不疑处理他们的伤口,一边谨慎地观察这三人的神色。 他自己不是医学方面的专业人才,对于这种大伤口的处理没有任何经验。现在能做的,只是凭借着赤脚医生手册上面知道的常识,指挥周不疑动手,救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林普胜的左手胳膊被人用匕首划了一道大伤口,白骨毕见,鲜血直流。以周不疑的看法,只有砍掉他的胳膊,用烧红的铁钳烫烙伤口,这样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但此刻,他按照王鼎的吩咐,正小心地用针线,一点点缝合那道大伤口。 朱小二的胸前已经一片狼藉,如果有人看到他之前的模样,一定会下晕过去,他被人背回来的时候,几段肠子裸露在外面。 阮伍的两个脚掌没了,只剩下一口气。 对于三人的伤情,王鼎没有多大把握,这三人身上的小伤口不下十来处,要是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上天恩赐了。 王鼎忙活了一夜,天亮时才出来,神情有些恍惚,眼中布满血丝。 小屋外,寂静无声,范老头诸鹿山等人看着王鼎一步步走出来。 “结束了,好好照顾,剩下的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他们自己了。” 王鼎说完这话,刚想走出大门,就被闻声而来的王大娘堵在门口。 看着自家大儿疲倦的模样,王大娘心中情绪复杂,不知为何,一股怒火从心中烧起,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王鼎跟前,一巴掌掴在王鼎脸上。 “阿娘……” 王鼎茫然的双眼看着自家老娘,脸上满是疑惑。 “鼎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胡闹!”王大娘神情愤怒,两眼瞪得极大。 “孩儿,不知。”王鼎懵逼了。 他感觉自己脑袋里一团浆糊,满是红的鲜血绿的肠子。 瞧见这一幕的范老头诸鹿山等人,不敢出声,装作没看见。一方面是因为人家老娘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另一方面也不认同王鼎这个大圣皇帝竟然当大夫救人? 这对他们来讲,有些荒谬。 趴在桌上睡着的吴梅花被吵醒了,看见王鼎背影,刚想叫住他,却瞧见王鼎被打的这一幕。 “怎么能打他?” 迷迷糊糊的吴梅花脱口而出的话马上吸引了所有目光,吴梅花站起来准备发怒时,看见是自家婆婆,马上变了神色。 “没事,我出去走走,你们守了一夜也累了,快去休息!” 王鼎没有问自家老娘自己错在哪里,他已经知道答案了,自家老娘担心自己没什么不对的。 “阿娘,孩儿没事,孩儿有些累了,先去休息。范丞相还有诸将军你俩留下,有什么事再去找我,朕先去休息。” 王鼎挥了挥手,让樊二跟着自己回住的地方。 王大娘叹气地摇摇头,只觉得这大儿越来越像自己那个死去的丈夫啦! 她目光落在吴梅花身上,突然一亮。 王鼎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胃酸开始翻江倒海了,走过山拐角,他伸手扶着山路的岩石,开始痛苦地干呕起来。 身后的樊二赶紧扶着他,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王鼎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干呕之后,王鼎整个人的脸色更显苍白。 三人的医治确实太耗费体力了,王鼎知道自己是可以选择不救人的,他本没有把握,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但他还是选择死马当活马医。 不救,就真的死了。 但他知道这些家伙为什么会受伤后,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走吧,莫让我娘看见,让她担心。” 王鼎和樊二继续往前走,他们不知道吴梅花就跟在后面,看着王鼎消失在山角转弯处背影,吴梅花欲言又止,原本洒脱的神情,有些莫名。 第四十八章 此事定有蹊跷 “陛下,林当家杀死那几个鞑子后,惊扰了勾云寨里的人,便让其他人先走,他自己准备去后山放出那些被囚禁的村民。” “那些跟着他的兄弟不同意,决定和他一起去。但谁也没想到,他们放出的那些村民非但没有逃跑,反而趁着大伙不注意,偷偷向勾云寨的山贼示警,赵当家手臂上的伤就是被那些村民弄的。” “他们一行人从勾云寨的后山,一路杀了出来,吴当家在外面接应,原本约定好的计划也没能实施,最终变成一场惨烈的厮杀。” “除了林当家、朱小二和阮伍以外,其他几个人都没能冲出勾云寨。” “吴当家已经请了安宁寨有名的大夫了,差不多已经到了,大夫正在给他们三个看伤。” 范老头小声汇报着。 王鼎站在架子楼的勾栏前,手指敲着栏杆,神情平静,听完诸鹿山和范老头的汇报后,脸上神情看不出变化。 静默片刻,王鼎问道:“大夫怎么说?他们三个能不能活下来?” 这时代生命太微弱了,对于昨晚的医治效果,王鼎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大夫还在看,不过有陛下亲自医治,即使没有那安宁寨的大夫,想来三人活下来也没有问题。” 诸鹿山适时地拍了下马屁。 范老头神色有些奇怪,犹豫几分之后,说道:“陛下,恕老臣直言,这三人伤势太重了,能不能活下来实在是未知数,陛下亲自医治他们,若是好了倒没什么。但私底下寨里有些兄弟认为陛下这是在胡闹,是在拿林当家三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老臣虽然相信陛下绝不是那种人,但这些言论对陛下来讲,实在有损您的威望啊!” 昨夜,王鼎突然说自己可以试着先救治一下林普胜三人,确实把众人吓了一跳。 谁也不知道王鼎有这样的能力,连王鼎自己都不觉自己能行。 但问题是王鼎看到周不疑他们粗糙的治疗手段,实在忍不住吐糟,以他简陋的医学常识,也知道那样下去,不用等到大夫过了,三人就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至于引来争议,王鼎并不怎么在乎,吴老二手下那些兄弟对自己这个大圣皇帝,始终抱着看玩笑的态度。 如果不是因为王鼎娶了吴老二的闺女,他们甚至连表面的尊重都不会给。 很多东西需要潜移默化地改变,掌控有穷寨这条路对王鼎来讲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然而鞑子的围剿就快来了,勾云寨存在蒙古鞑子说明了这陈氏父子可能已经和官府勾搭上了。 “范丞相啊,我哪有什么威望?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除了一起从村里出来的人,和我亲手操练的那些少年,有穷寨里这百来个青壮哪里看得起我这个小皇帝?要不是你们几人帮衬着,这些人可能不只是在背后说说而已。” “此事不用再提,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抵御鞑子围剿,其他的无足轻重。前一段时间勾云寨夜袭和现在他们寨里出现鞑子这事你们怎么看?” 王鼎看这范老头和诸鹿山问道。 诸鹿山摸摸头,道:“陛下,此事定有蹊跷!” …… “然后呢?” 王鼎望着呆愣着诸鹿山。 诸鹿山瞧着自家陛下,大眼瞪小眼。 范老头瞧这模样,叹了口气道:“陛下,看来这勾云寨已经和官府有了联系,要是鞑子来袭,他们肯定乐于坐山观虎斗,老臣甚至怀疑到时候勾云寨会和鞑子一起来攻打我们。” “老臣只是不知道这勾云寨怎么和官府勾搭上的?按常理来讲,大家都是被官府逼上山的土匪山贼,和官府扯在一起不是自寻死路吗?这鞑子会给我们好果子吃?陈氏父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王鼎也是想不明白,望着有穷寨外重重叠叠的群山,神情有些严峻。 …… 灵石县一处别院中,不断传出瓷器砸碎的声音。 一个年迈的老头正在发着大火,此人正是被贬的阿鲁温,穆穆帖木儿也就是“赵敏”的外祖父。 在他身后,有个长相奇丑的男子毕恭毕敬地候着。 “这陈天勾真是得寸进尺,他真以为老夫拿他没办法?还有赵城县那个莫日根,一个落魄的世家子也敢这样轻视老夫,真当老夫是泥捏的不成?气煞老夫了!” 抓狂的阿鲁温怒发须张,许久后才平定下心绪,坐在太师椅上,瞧着大气不敢出的下人吩咐道:“收拾一下,等下延瑞回来,别让他看到。” 下人这才匆匆忙忙地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此时一旁的丑男才站出来说话,如果王鼎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个龅牙鼠眼糟鼻招风耳的家伙就是之前那个刺客。 “大人,莫要没了分寸,他日青云直上,有的是机会对付这些小人。” 丑男没有表现出谄媚的姿态,他是阿鲁温请的武师,伴随着他从大都到灵石县,算是这府上的客卿。 阿鲁温摸着自己苍白的胡子,苦笑道:“别人不知道,呼延兄难道还不知道吗?老夫哪有机会再回中枢?这把骨头怕是要老死在这灵石县了,老夫现在唯一能寄托的只有延瑞这孩子了。听闻穆穆被贼子掳走,他已经带人从颍州赶来,不日将到。” 丑男名为呼延单,听到阿鲁温说延瑞这个名字时,脸上也是露出轻松的神色,说道:“那就好。” 勾云寨夜袭有穷寨是他按照阿鲁温的吩咐,联络陈氏父子策划的,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 “那有穷寨的贼人没说要赎金?” 阿鲁温食指敲着木桌,缓缓问道。 呼延单苦笑道:“暂时还没有,我听闻这有穷寨不似勾云寨那般强抢民女、掳人妻女,所以想来穆小姐应该无恙!” “还是不妥,呼延兄麻烦你再走一趟,去赵城县让莫日根那家伙赶紧出兵。就跟他说,如果他肯出兵,不仅能抓到造反的逆贼立下大功,老夫也会上书奏折帮他造势,让他早日回大都。倘若一再拖沓,老夫就上奏折,告他欺瞒陛下,假报功绩,让他自己选!” 阿鲁温想了想,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自家外孙女被掳走月余,还没救回来,指不定发生什么。 “哼,若是他们敢伤害穆儿,老夫一定会血洗有穷寨的,让他们为穆儿陪葬!” 呼延单听到阿鲁温最后的话,默默地退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黑云压城,风雨将至 赵城县,流花楼,搂着花魁的莫日根看着刚刚转身离去的呼延单,脸上原本嬉笑的神色变得阴沉。 “这家伙竟然是来威胁自己的?他竟然敢威胁自己?他以为自己是谁?这个卑微的汉人!” 莫日根咆哮着,手上不由自主地加大力气,怀里的花魁原本妩媚的神情变得痛苦。 这种事情风月场所见多了,流花楼的花魁自然知道该怎么化解尴尬,她强颜欢笑着打算逗这个大爷欢心时,却发现莫日根神色变得有些癫狂。 “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混蛋,老子还想请他喝一杯花酒,结果竟然就甩脸走了,真当以为自己是高手啦?他就是阿鲁温门下的一条狗!” “大人,别生气啊!这人不识抬举……” “闭嘴!那阿鲁温就是一条老狗,得罪了也先大人还不知道,还想回中枢,做梦!” 莫日根打断怀中花魁的谄媚,开始歇斯底里地自言自语。 “脱掉!” 莫日根对着怀里的花魁低吼道,丝毫不管外面等自己的呼延单。 花魁脸色一白,低声说道:“奴家卖艺不卖身……” “脱掉!” 莫日根身上的劲加大,门外伺候的随从默默地把门关上。 花魁眼中惊恐,她知道莫日根要干什么,这就是个禽兽。 鞭子的鞭挞声在厢房里噼啪作响,在一番折腾后,莫日根穿着大衣离开了流花楼。 身后遍体鳞伤的花魁,咬着牙不敢出声。 对于黑风岭山的山贼土匪,莫日根没有太大的兴趣去剿灭他们,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山贼结成攻守同盟,势力庞大,动一个则势必要与整个黑山岭的山贼为敌,实在不划算;另一方面则是莫日根自己没这个心思去挣这份功劳。 剿灭逆贼王老三这事,已经让他捞到足够的好处,除了一个漏网之于的太子,几乎没有其他大于大虾。 唯一出现纰漏的是他的请功奏折,写得太快了,竟然将逆贼伪太子也写了进去,这就变成了虚报功劳。 虽然即使被拆穿,也不过是申戒一番,算不得大逆之罪,但这番剿灭逆贼的功劳也就没了。 再加上当初自己火烧松竹山的罪责,总的来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莫日根无比地痛恨自己当初的得意劲,现在活该遭报应了! 辫子握在了别人手中,随时都能拽两下,搞得他原本想安稳的心思都没有。 抱着能拖就拖的心态,他拖了近两个月,期间这阿鲁温的亲兵来找过自己。莫日根随便打发走了,连阿鲁温来了他都不见得给面子,何况几个不知好歹的手下? 不过看来确实是把阿鲁温惹急了,这老家伙竟然直接威吓老子,真不知道黑风岭上的那些山贼怎么招惹他了? 听说是他孙女被掳走,这老家伙才这样着急,简直活该! 莫日根在自己府里的大厅,坐在主位喝着赵城县主簿陆行贤送的名贵花茶,想着此间各种细节,发觉脑壳疼痛难耐。 揉着额头,看到坐在自若地坐在次位上的呼延单,莫日根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发火,这个丑八怪真的可以杀了自己! 两人正互相看不顺眼时,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达不花带着另外两个穿着锦衣的蒙古人进来,三人瞧见呼延单,神情都有些微妙,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其中一人赶紧朝呼延单施礼,说道:“呼延兄,没想到在这赵城能遇见你,怎么从灵石赶到这里来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帮忙的?尽管开口,小弟一定会帮忙。” 呼延单冷笑道:“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家穆小姐被黑山岭的贼子掳去,我家大人请几位出兵,一起剿灭这山贼。” 这三人分别是霍邑、灵石、岳阳三县的达鲁花赤,齐聚莫日根这里,无非就是为了共同出兵黑山岭,打算剿灭山贼这事。 事实上,黑山岭就处在四县交接处,山上五个寨子劫掠的对象,大几乎都是这四县的。 平日里四县的达鲁花赤各自为营,没多大交集,对于山贼也都抱着一样的态度,听之任之。 反正剿灭他们费工夫不说,功劳也不大,倒是莫日根平白的了一桩大功,不费吹灰之力剿灭了叛乱的造反逆贼,惹得这四人有些眼红。 大家都是混吃等死的货,凭啥你还能咸于翻身回大都呢? “汾西县那位不来?” 莫日根瞧着这三人,脸色虽有些难看,但还是忍住了发火,问起霍州五县剩下的那个达鲁花赤。 达不花笑道:“也先庆不差这份功劳,人家大舅是谁?回大都岂不是找死!他就想在这霍州混吃等死,哪像我们几个,拼了命削尖脑袋想回大都!” 其他人两人听完这话,脸上笑意有点尴尬。 虚伪客套的话终究还是要讲的,山南地北地闲扯之后,达不花三人直奔主题。 “事先说好了,我们几人可以借兵给你,剿灭山贼功劳要记我们几个一份,伤亡的士兵奖赏和补偿由你来出。当然,你放跑了造反的逆贼太子和火烧松竹山一事我们也会装作不知道。” “另外例钱的分配是不是该重新调整一下?我们三个也不求多,你把茶道那一份给我们就行。大都里我等还有些朋友,也能帮你在圣上面前说说话。” 买卖摆在台面上,谁也不吃亏,至少达不花三人是这样觉得的。 莫日根却气得牙咬切齿,这些人是在趁火打劫。什么在圣上面前说说话?见鬼,大家是什么货色还不知道?真有能耐在圣上面前说上话,还会沦落到这个旮旯山角缝里混吃等死? 莫日根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发火,不要发火!” 虽然他也很想抓住那逆贼太子,但他自己想去抓,和现在被人逼着去剿匪,顺便抓人完全是两回事。 现在不下血本都不行了,在赵城县积攒的那点钱财估计要大大缩水。 等老子灭了那山贼,杀了那逆贼太子,回了大都,再找你们秋后算账。 “你们莫要过分了!我只是借兵剿贼,那是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解难,哪有什么逆贼太子?不都已经枭首了吗?” 莫日根拿起桌上的花茶,津津有味地品赏起来,脸上带着冷笑,瞧着三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达不花摇摇头,他们知道逼急了莫日根,这家伙肯定会随便杀了个人,冒充逆贼太子。 莫日根想和他们借兵已经好一阵子了,整个赵城县的游兵散勇加起来不过四五百人,这点人手上黑山岭,一个不小心就让人家吞得的连骨头都不剩。 如果是军中的悍卒,那另当别论。可随便凑出来的散兵,没有过千人,哪个达鲁花赤敢轻言剿匪? 他们三人也不反驳,反正莫日根这家伙拖了好一阵子,他们不信,莫日根这次让他们过来是来看热闹的。 呼延单轻咳了一声,原本站在旁边目不斜视的帖木日布赫站出来,朝几个互相刺探扯皮的达鲁花赤拱手说道:“我家老爷子说了,要是几位大人能出兵剿匪,事后必有厚礼送上。” 莫日根放下手中茶杯,眼神摇摆,手指轻敲木桌,达不花脸上笑意更盛,另外两人也各自相视一眼,知道此事妥了。 一方想救自家孙女,另一方想抓住逃跑的逆贼太子,最后一方想捞点平白功劳,爱扯皮的三方终于在利益上达成一致,目标直指黑山岭! 第五十章 医者于良槐 安宁寨的于良槐是黑山岭有名的大夫,医治腐烂溃败的肤体伤口还是很有经验的。 医者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有很高的地位,毕竟谁都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受个伤得个病之类的,所以于良槐在安宁寨中很受敬仰和尊重。 有穷寨的吴老二他是认识的,以往见过面也有几次交集,很久之前,安宁寨受到官府围剿时,吴老二带人去帮忙过,算是欠了一份人情。 所以当吴老二风风火火地赶到安宁寨请他救人时,他虽然有些劳累,但倒没多大脾气,跟着吴老二马不停蹄地赶来有穷寨。 其实在路上,于大夫就了解了伤者的情况,对于能否医治已经不太抱有希望了。 到有穷寨已经是午时,空腹的于良槐没有纠结年迈体弱,气力不足的问题,直奔伤者所在的小屋。 寨子有一间空闲的屋子,受伤半死不活的人往往放在里面,治好自然就抬回家,治不好就死在里面。 于良槐没想到眼前这间屋子这么干净,这让他有些意外,他到过很多寨子,同样安置伤者的木屋,这是最干净的一间。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烈酒的味道,却让他微皱眉头。 虽然饮酒确实有助于伤者情绪的稳定,但对于伤者伤情往往起相反作用。 几个有穷寨的人守在外屋,每个人脸上满是疲倦,看见于良槐和吴老二,马上站起来打招呼。 于良槐没等他们说完就直接奔里屋,三个白帘布隔开的小隔间出现在眼前,空气比外面多了些血腥味,地上还残留着无法洗净的血迹。 有穷寨的周不疑他是见过的,当初两人还曾讨论过医师之间的经验,当然,大多是他在教导周不疑。 看见穿着白褂子的周不疑,于良槐有些放心,想着或许这些人还有得救。 周不疑瞧见于良槐,赶紧摘下口中的罩子,神色欲言又止。 于良槐打了个手势,直接撩开眼前的白帘,对他来讲,救人要紧。 躺在木床上的是林野明,这家伙自诩山村野夫,是有穷寨的二当家,于良槐早就听闻他的大名了。 不过现在这个黑山岭鼎鼎有名的林当家,神色苍白形同枯槁,看起来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于良槐掀开白布,看着林当家那条血肉模糊的左手,老脸皱褶不由一跳。 这样的伤势太严重了,几乎要把他整条胳膊卸下来。 如果是由他来处理这样的伤势,为了防止伤者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他肯定会直接截掉这只胳膊,然后用火刀烫烙伤口,进行止血,至于最后能不能捡回半条命,只能看天意了! “这是谁弄得?” 他看着林普胜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蜈蚣线,不由地大吃一惊,声音也忍不住大了些。 周不疑跟在其后,手上拿着一个罩子递给于良槐,听到这话苦笑道:“于师傅,是我弄的。” 于良槐算是周不疑半个恩师,受他一句于师并不过分,但于良槐更清楚周不疑的医术,绝对不会懂得这种线缝之术。 线缝之术最早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有古籍记载这种缝合伤口的方法,但具体实施和效果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明了,哪怕是于良槐,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比如为什么伤口非容易起脓?一旦伤口流脓,伤者必然发烧染寒,最终在痛苦之中死去。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并发症,好的痊愈安然无恙,坏的死得更快。 如非万不得已,于良槐不敢轻易尝试这种医术。 看着密密麻麻,略显粗糙的缝合线,于良槐好奇的是竟然没有流脓。 他略微处理了一下细节,转身望向周不疑,眼神有些古怪。 第二个格子里是阮伍,这人于良槐不认识,但看到他失去两个脚掌的惨状,也不由得触目惊心。 这人伤势比林当家还重,已经有人用火刀烫烙之法,直接封住了伤口,只要伤口止住,这条命算是捡回一半了。 “这也是你处理的?” 于良槐戴上周不疑递过来的罩子,有些意外地问道。 周不疑点点头,神色有些尴尬。 这些确实都是他处理的,但问题是他是负责操刀的人,真正指挥的是他家陛下,尽管从今天这情形来看,确实没出现大问题,但他的一颗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于良槐得到回答后,就继续处理一些小伤口,最后眉头紧皱,这人的气息越来越弱,能不能活下来只能看天意了。 当于良槐撩开最后三个格子的白帘时,彻底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他细细观看朱小二胸前的伤口,这黑山岭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内伤的恐怖了。 开膛破肚,肠子都流出来的惨状他不是没见过,但能用线缝之术缝合上,并且还成功的他确实没见过。 对于人体内脏他们知道的太少了,所谓的开膛破肚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只是缝合上后,感染致死的几率大的恐怖。 于良槐绝不相信这样的医治手法是周不疑想出来的,这位名为不疑,实则整天疑神疑鬼的有穷寨账房先生,没有这样的本事,于良槐肯定! 究竟是谁做的? 于良槐仔细处理着这三人伤口,一些周不疑没发现的细节,都处理地妥妥当当。 心中虽有疑惑,但仍谨慎地检查每一个伤者的情况。 身为医者,他秉承有仁爱之心,当初逃到这黑山岭,也是因为替被县尹公子打残的士子医治,惹火了对方,不得不举家逃跑。 “说吧,老周,这不是你处理的吧?” 从里屋出来的于良槐问周不疑,脸色有些难看,他不喜欢别人欺骗自己。 “于大夫,我二弟和另外两个兄弟怎样了?只要能保住他们的命,算我老吴欠你一份恩情!往后只有什么需要帮忙您尽管开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吴老二不眨一下眉头!” 奔波了一天一夜的吴老二尽管满脸疲倦,看见于良槐出来,赶紧关切-地问到。 医术高明的大夫总有一两个脾气古怪,于良槐不巧,也算是其中一个。他最是讨厌别人骗自己,哪怕是一丁点欺骗都受不了。 听到吴老二的话,于良槐忍着怨气说道:“吴老二你是什么意思?竟然另请高明了,为何还请老夫过来?难道老夫还能做得比这更好?你这是在欺辱老夫。” 说着,背起医匣子就准备往外走。 吴老二一脸懵逼,倒是周不疑赶紧将这怒不可遏的于大夫拉住,解释道:“于师,请听我解释!” …… 第五十一章 送您,都送您 王鼎望着一脸痴狂的于良槐有些无语,两天了,这糟老头跟着他寸步不离。 第一天神神叨叨的,不停地问王鼎为什么,就像一本人形的十万个为什么,还是那种不带答案的。 第二天就彻底歇菜了,两眼冒金光地看着王鼎,王鼎感觉像是个脱光的妹子被一个四十年单身的老淫棍盯上。 “于大夫,咱能好好谈谈吗?你怎么说也是安宁寨几个头目之一啊!这鞑子要来攻打黑山岭,您就不回去准备准备?” 王鼎叹了口气,朝缠着自己的于良槐说道。 于良槐拿着王鼎抄写出来的医疗手札看得津津有味,时而看看王鼎,时而埋头看书,有疑问马上缠着王鼎,一旦开始问,就没完没了。 “不担心不担心,人家元兵是冲着你们有穷寨来的,我这个大夫担心什么?再说了,老夫所在的安宁寨和你们几个寨子不同,没有什么大当家山大王的,真有事其他老头会自己处理的。” 于良槐没心没肺地专研着王鼎给的手札,完全忽视王鼎阴沉地快要拧出水的脸色。 安宁寨是由十几个小寨子组成,寨子修得近,对外就宣称是个大寨子。 于良槐当初带着妻儿老小躲进黑山岭,建了个小木屋居住,后来给山里流民野人看病,这些人居无定所,知道这个大夫的医术高明,渐渐地就在于良槐住的小木屋旁边支起了同样的木房子。 这样下来,四五年光景,就变成一个小寨子了。安宁寨中其它小寨子都是类似的情况,大都是以通晓某一方面技艺的匠人或者狩猎技术高明的猎户为核心,渐渐扩大的居住场所。 和勾云寨有穷寨这种直接标榜自己是山贼土匪的不同,安宁寨的人始终认为自己是良民,不过是朝廷无道逃到山中生存而已。 他们通过换取食物和生活用品维持生活,不愿动用武力去抢劫。在王鼎眼里,这就好比群狼里混进一头哈士奇,危险得很。 于大夫在王鼎眼中,就是送上门的肥肉,他哪里是真的要赶他走,只是想让于大夫回安宁寨搬救兵。 “于大夫,小子也不跟您玩心眼了,我这有穷寨怕是很难抵挡得住鞑子围剿,勾云寨明显和官府勾搭上了,这次肯定不会出手。寡娘窑和火虎营我也不熟悉,不敢肯定他们会不会出手相救。” “但您老就不一样啊,您菩萨心肠,肯定不忍我有穷寨数百村民死在鞑子手中,您一定愿意出手相救,我也不会让安宁寨的兄弟们白白没了性命,只要肯来相助,到时必有重谢!” 王鼎拱着手认认真真地朝于良槐说道。 于良槐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札,瞧着眼前这个被吴老二他们捧上来当皇帝的小子。 眼中光点闪烁,再次仔仔细细打量起来这少年,于良槐心中有些吃不透。 至于范崇亚那疯老头嚷嚷的灵童转世、弥勒下凡,于良槐压根就不信,医者若信鬼神,何以从鬼神手中抢人性命? 两日相处不长,但他也知道了这里的大致情况,他总觉得这少年似乎有把握对付眼前的危机,总感觉眼前就是一个大陷阱就等着他跳进去。 吃不透吃不透,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于良槐自嘲着,这个少年实在太特别了。 “你先告诉老夫你对医术的了解是从哪来的?老夫不信你是那灵童转世、弥勒下凡,至正元年,老夫曾在汾西县拆穿一起妖僧蛊惑害人的骗局,当时曾在百姓面前发下毒誓,若世间真有鬼神,就报应在老夫身上!” 于良槐盯着王鼎,像是要看透这个小妖怪。 王鼎依然拱着手,他原本忍不住想讽刺一下,你现在不就遭报应啦? 可想想还是忍了,正求人呢?严肃点。 “余年幼,家贫,无从致书以观,一日,大雪皑皑,余路遇一白发仙翁,其自言乃南海无极九天十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通真人,看余骨骼惊奇,言余将来势必会成就一番大业,故用手指触余眉心。余年幼,见其指尖有萤火,触余则消散,言道,他日必有机缘!” “余初始不知其意,然家父突逢厄难,余曾昏迷三宿,痴睡中仿若置身于天界,度过三载,一朝醒来,脑中变多了这些东西。” …… 王鼎眨巴着纯洁无瑕的大眼睛,嘴中脱口而出的话,却惊得于良槐双手一抖,书札差点落地。 就问你怕不怕?还敢不敢说一切报应落在自己身上? 王鼎也不敢肯定有没有鬼神存在,以前他是不相信的,但他这遭遇,让他对某些东西产生怀疑。 至于这些蒙于良槐的话,纯粹是瞎扯淡,不过他一个开蒙不过几年的山村地主傻儿子,能折腾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总得给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吧? “你……你……何人教你这段话的?不,不,这书札中的医术,明明荒谬至极,却似乎暗合医理,这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想出来的!” 于良槐脸色有些惊慌,口中痴语,对他而言,鬼神的存在像是是悬在头上的利剑。尽管他口中否认自己逃遁深山是鬼神的报应,但其实内心已经没底了。 突然,他双目一亮,拾起书札,笑道:“你这鬼精的猴头,老夫差点让你给诓骗了,你说你家贫,无从致书以观,可据老夫所知,你的阿爹乃是太平村有名的财主,按理而言,你幼时过的该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你说的这些瞎话明显不是真的,休要诳老夫!” 于良槐脸色看似镇定,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王鼎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继续道:“或许是时间久了,小子记错了。其实是这样的,在小子年幼时,有一位游方道士饿晕在小子家门口,小子一时心善,送了他几个馒头。自那以后,他就住在村东口的破庙里,小子闲着无聊,就时常拿着馒头送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他教给小子的。” 于良槐面色古怪。 老实人就是好欺负,王鼎继续眨巴着自己纯洁无瑕的大眼睛。 “这似乎有些道理。”于良槐摸着自己的胡子,正在天人交战当中。 他眼睛一瞥,瞧见王鼎那双眼睛,心里一突,感觉自己遭了这小子的道了。 于良槐摸着胡子,开怀大笑,用食指指着王鼎道:“你这鬼灵的小子,滑头得很,真亦假时假亦真,这些不好与人言的秘密你自个留着吧,不用拐弯抹角地诳老夫。” “这两日虽说不长,但老夫也大致知道你小子的情况,看来你身上真有大秘密!老夫看得透,其他人必然也有所怀疑,而你将这一切引导到未知的鬼神方面,也算是聪明!” “但老夫就不明白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做称帝这种事?现在惹来元兵鞑子围剿,殊为不智!” 王鼎苦笑:“于大夫,小子也不想呀!小子这是被逼着当皇帝,不当还不行!” 王鼎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要不是我那坑儿老爹,我哪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心里编排便宜老爹就行了,尊者讳嘛,怎能跟他人说? 于良槐摇摇头,笑道:“好,老夫可以回去请人来帮你。不过咱得事先约法三章,你要是同意,老夫马上启程,要是不同意,老夫还是会帮,只是人不一定听你的。” 王鼎明白这于大夫的意思,帮有穷寨肯定是会帮的,人交给他是帮,交给吴老二也是。 这关头哪有什么好犹豫的? “小子同意!”王鼎抱拳道。 于良槐被噎得不行,指着王鼎道:“你这小子也不听听什么要求?太饥不择食了吧?” “一是你这书札老夫……” “送您啦!不就是医疗规范手册吗?小子写来当学堂教材的,村里孩子人人一本。” “二是人体内脏……” “不就是小子练习射箭用的人体形态图吗?送您老了!” “三是那烈酒的用途……” “这是精馏之法,来,送您老了!” 于良槐看着手中一张皱巴巴的白纸,脸色古怪到极点。 第五十二章 鞑子来了 王鼎在得到于良槐的确切答复后,就整天和朱雀营的少年待在一起训练,他有预感,鞑子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在于良槐离开的第三天,王鼎就接到李大虎送来的口信,说是赵城县达鲁花赤莫日根和县尉郑茂才率领着一千多名士兵正往黑山岭这里赶来。 王鼎在组建朱雀营后,就让李大虎带着几个太平村出身的小伙去监视赵城县的情况,并且叮嘱他只要官府一有风吹草动,马上让人回来汇报。 最早之前,王鼎是打算鞑子来了就跑。当然,这是战略性转移,谁要是敢说王鼎落荒而逃,他就踹谁屁股。 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如同前世那番莫名其妙的奇遇而一夜暴富,王鼎来到这有穷寨后,经过一番连他都想不明白的骚操作,竟然成了有穷寨的大当家的女婿,更莫名其妙地建立了朱雀营,不得不说这家伙就是踩了狗屎运。 这时候的战略就不是跑路了,自信心有些膨胀的王鼎,觉得可以和元兵正面刚一刚,实在不行,再跑也不迟。 简单来讲,现在他想试一试自己的斤两,当然,他也想看看鞑子的战斗力是个怎样的情况,心里好有个计较。 事先让熟悉松竹山和黑山岭地形的李大虎在留意鞑子动向,便是为了方便现在提前做决策。 忠义堂中,众人齐聚,主战派和主跑派争吵个不停,王鼎这个小皇帝正头疼着。 主战的是吴老二这些有穷寨的老人,他们打算用以前对付官府围剿的方法来应对此次危机。 主跑的范老头这些太平村出身的外来客,几个月前的屠杀还历历在目,他们实在没勇气应对此次鞑子围剿。 “陛下,大虎将军正在松竹山探查鞑子动向,元兵昨日从县城出发,不知为何,行进缓慢。今日行至松竹山,暮色未近就安营扎寨。以此速度,明日此刻,应该能到达平兴沟,到时离寨子不过半日路程!” 带口信的是弓手徐靖,是个头脑灵活,懂得见机行事的家伙。 吴老二拍着徐靖的肩膀,朝王鼎说道:“大虎兄弟真是了得,这几日不见他人影,原来是去探查军情了啊!” 紧接着吴老二随意对王鼎拱了拱手,神情看起来似乎很有信心:“陛下,老臣觉得不用跑,咱这寨子又不是没被官府的人盯上过,咱晓得他们底细,不就是一些游兵散勇吗?老吴以往就和他们在山里绕圈子,有经验,没几日他们就受不了这山里的苦,到时候他们就会离开黑山岭。” 王鼎对此并不意外,不管怎么说自己这老丈人在这有穷寨也盘踞了好多年,总有一些生存门道。 “陛下,这次可与以往的不同,赵城县的达鲁花赤莫日根带了一千多名士兵,上次攻打我们村子的元兵才不过三四百人,我等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实力相差悬殊。兵法有云,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我等暂时还没有和元兵对抗的实力,先行退让才是上策。” 范老头朝王鼎恭敬地说道,神情肃穆,看样子当初元兵屠杀村民的场景给他带来很大的阴影。 吴老二争辩道:“老吴我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只是带着鞑子在山里瞎转悠,等他们知道抓不到咱就会自己撤走了!” “这次不同,按照李大虎的口信,应该是有人给元兵带路,人家这次是直奔我们来的,绝不可能和往常一样。” 诸鹿山一言指出问题的关键。 吴老二面色有些难看,争论道:“要是打算逃?我们能逃去哪?陈天勾那老贼和官府勾搭上,安宁寨又是不惹事的主,寡娘窑一群娘们,火虎营看不上咱老吴,咱又能去哪?行不行先干上一架,不行再逃也不迟!” “再说,林当家还昏迷着,这一折腾,搞不好原本吊着的半条命也没了,我老吴坚决不同意逃跑!” 王鼎点头,很理解自家老丈人的心思,不说其他,仅说这有穷寨是吴老二大半辈子的心血,安身立命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这里? 范老头苦笑道:“吴国公,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此事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又是从长计议!你这范老头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吴老二逼问。 “我,老夫这……老夫乃是大丞相,负责朝廷具体政事,军事该由你们这些将士拿主意……” 看范老头这模样,有些认怂的意思。 吴老二咄咄逼人,怒道:“要我拿主意?我老吴的主意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先干一场再说!” “不可,以卵击石,殊为不智,非聪明人所取!” 范老头闷闷辩解。 “范崇亚,你也是够了!说让我们这些杀才拿主意?我说打一场,你这又不同意,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范老头嘴角微颤,泛着白沫,反复唠叨着从长计议,神色看起来有些狼狈。 王鼎瞧着这两人争吵,就是秀才遇见土匪,扯了半天,也不会有结果。 “好了!你两位消停一会儿,是战是跑为时尚早,我看这样行不?范丞相先组织寨里的妇孺小孩,收拾东西撤退,撤退的方向朝安宁寨靠近。至于吴当家,先动员寨里的青壮,做好战斗的准备,咱们做两手打算。” 这个时候拍板定案的是王鼎,现在他的话语权越来越重,范老头和吴老二对于王鼎的话还是得掂量一二。 “好,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办,我吴老二这就去组织人手!” 吴老二身边没有林普胜,拿主意的时候总欠缺点果断,要是他力主一战,范老头还有什么资格反驳?寨里的青壮都在他手底下,现在这意思,反倒是不知不觉中,他听王鼎的安排了。 范老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王鼎瞪了他一眼,微抬起脚,作势要踹下去。范老头见状,乖乖闭嘴。 见这两人一哄一威胁彻底安歇之后,王鼎这才认真叮嘱道:“范丞相,撤退的具体事宜你找我阿娘商量一下,务必保证一切井然有序,不要让寨子里的村民反感误会!” 范老头恭敬地鞠着身子,口称遵旨,有模有样。 “吴当家,你动员寨子里的人手,不要轻易出动,先派些人,联系大虎将军,密切注意元兵走向,另外看看是谁在给他们带路。” 王鼎朝吴老二吩咐道,吴老二鬼使神差地抱拳施礼,应了一声是。 “派人把大虎将军接回来,召集寨里的大小头目,咱商量一下怎么抵御鞑子。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定个军事方案才是正经事,莫要像之前那样,乱哄哄一团糟!” 王鼎背着手从主位上站起来,神情漠然,这一刻,还有点上位者的赶脚。 吴老二和范老头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啧啧称奇,果真是灵童转世、弥勒附体啊! 第五十三章 将星李大虎 “陛下,您让俺在松竹山盯着,俺就带着兄弟在松竹山里呆了大半个月,有时朝上山捡柴的老叟打听城里的情况,有时下山进城打听情况。前两天,上山捡柴的老叟告诉俺,说县老爷带人出城,前前后后有几百人。” “俺刚开始还不信,自己乔装去看了一眼。他大爷的,真的是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俺留意了一下,少说也有上千人。俺大虎知道,县老爷最多凑够四五百人,多的那一半肯定是从其他县老爷那里借来的。” “俺赶紧回松竹山,让徐靖那小子来给您报口信,俺自己带着兄弟,盯着那帮官兵。” “您还别说,俺就觉得这些官兵很奇怪,一走一停,时不时折腾着闹事,带路的人俺也见过,是之前勾云寨的。” “这些人现在还在松竹山闹腾,俺听吴老二说,陛下您打算先打一场,俺觉得这次元兵来势汹汹,一定是有备而来的,这一战真要打,胜算不大!” “俺不主张和他们硬碰硬,但要是骚扰游击还是可以的。山里俺熟悉,就是打不过,逃还是逃得掉的!” “俺试过了,昨夜带着兄弟摸过去,放了一把火,烧了他们几个营帐,他们还没发现!” 李大虎大口地喝着王鼎提纯蒸馏过的黄酒,冻红的脸上出现不正常的潮红,大嘴一张一合,叽里咕噜地往外倒话。 王鼎静静听着李大虎的描述,手指敲着木椅扶手,神情平静。 王鼎绝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手心全他娘的是汗。 事到临头有点怂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有节奏的敲击声稳定着在座大小土匪的心绪,虽然王鼎自己心中慌得一逼,但给人的感觉依然是一副智珠在握,风轻云淡的感觉。 没办法,这就是领袖要具备的心理素质。 王鼎想苦笑,不过最终还是忍了忍,大笑道:“好!大虎将军果真是英雄了得,竟然夜入敌营如漫步自家庭院,好胆识!” 这话一出,原本听见果真有一千余元兵朝有穷寨来,脸上紧绷的的大小土匪头目,神情才变得稍许正常些。 “俺就是气不过,觉得那勾云寨的兄弟竟然给鞑子当狗腿,俺就是想带兄弟取了那家伙狗命!可惜没看到那人,就放了几把火,也算是给他们个下马威。” 李大虎咕噜咕噜地灌着黄酒,觉得这玩意和以往的好像有不一样,似乎更加好喝了些。 他抹了抹满嘴酒渍,接着说道:“俺觉得可以先让寨里的女人孩子收拾一下家当,到山里躲一躲。咱们这些人和这些官兵纠缠一番,吊着他们,在山里绕圈子。时间一长,这些官兵自然就会退走!” 王鼎点头,朝李大虎投去赞许的目光。 “俺都想好了,咱寨子里的兄弟拢共才两百来人,和人家硬碰硬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先分成两拨,一拨去这松竹涧上流,在源头水塘囤积沙袋,堵住水流。等元兵鞑子到了这地方,咱就放水,搞不好还能淹死几个狗鞑子!” 李大虎打了一个酒嗝,浑身酒气瞬间散发出来,指着王鼎造出来的沙盘,开始大发厥词。 王鼎坐在主位,停止手指敲击的动作,瞧着自己制造的粗糙沙盘,这玩意连他这个制造者都看得一头雾水,反倒是他们这些杀才,一个个看得有模有样的。 “陛下讲过那个西楚霸王水淹七军的事,咱也可以来个水淹鞑子!” 李大虎用手指戳着沙盘上某个小坑,振振有词地说道。 王鼎一头黑线,什么西楚霸王水淹七军?那是关二哥的辉煌战绩,好吧,都怪自己当初瞎姬霸说,结果让这些家伙当真的历史了,误人子弟啊! 再瞧瞧其他人,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似乎在说,还是陛下懂得多。 王鼎心里瞬间虚得慌。 “咳咳,大虎将军继续!” 王鼎继续装腔作势,他虽然想和元兵打一场,但具体操作还得听听李大虎的意见,这家伙在这一方面,很明显有天赋。 “陛下您讲过,先人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咱们人少,想要对官兵产生威胁,就只能依靠这黑山岭的地势。松竹涧过来,地势偏缓,大都是大路,没什么好地方伏击的。但到了这里,有个葫芦谷,很适合咱们打伏击!” 李大虎的手顺着沙盘红线,指到一个小凹槽的地方,大声说道:“葫芦谷就像个开瓢的葫芦,咱这另一拨人就在这里埋伏,前面用石头挡住,后面点起大火,在山谷两边往里丢火球,应该能烧死不少官兵,实在不行就砸石头,总能砸死几个人的!” “不过咱们动作要快!要是官兵打通谷口的通道,咱就得撤,也不要管后面怎么样,跑不及就很危险了!这葫芦谷后就是平兴沟,等到了平兴沟咱们要是想打一场,这里就可以。” “还是那句话,俺不支持和官兵硬碰硬,在平兴沟咱弄点骚乱就行,往山里撤,带着官兵在黑风岭里打转。俺就不信他们非得咬着咱不放!如果真是这样,俺觉得咱可以利用这山里的地势,一点一点吃掉他们。” 李大虎在沙盘上画着大圆,意气风发,这一刻,李大虎酒气从毛发散出,精神盎然,不知是否错觉,他感觉自己浑身通彻,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好!大虎兄弟果真是有勇有谋,就按你的意思办!” 吴老二大笑道,他们这些人没有嘲笑李大虎说大话,真要吃掉比自己这些人多好几倍的元兵,实在是难如登天。但临战之际,说些大话激励一下众人还是可以的。 和他们想法不同的是王鼎,王鼎瞧着沙盘上平兴沟的位置,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前世听过类似的名字。 李大虎的建议王鼎还是听得进去的,李大虎的战略打发很有借鉴意义,在运动中创造机会,游击蚕食对手的有生力量。 这样想着心中想和元兵硬碰硬打一场的心思也就淡了些,自己这些人活着才最重要嘛!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这道理王鼎还是懂得的,心中的那点膨胀就掐死在摇篮里了。 “大虎将军说得在理,那咱就分两拨走,吴当家带一拨人在松竹涧源头蓄水放闸,大虎将军就到葫芦谷埋伏。事先给各位兄弟说好了,命放第一位,先活下来再说杀几个鞑子!” 王鼎给这场短暂的军事研讨会下了定论,紧接着就是后勤,这就是范老头负责的,具体自然由自家老娘负责,王鼎不打算也插不了手。 “元兵到了平兴沟后,各位打完最后一波伏击,一定要切记,不要恋战!谨记这几字真言,敌进我退,敌住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万万不要穷追猛打,也莫贪生怕死!朕,等诸位好消息!” 王鼎最后交代了这番话,他本想御驾亲征的,但这念头刚一提出来,范老头就坚决表示不同意。 吴老二李大虎更直接拉下脸,这是打伏击和游击战,带着一个累赘算什么回事? 王鼎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不过他不上战场,总得让他训练的朱雀营上吧,这些家伙也该见见世面了。 吴老二和李大虎最终还是同意了,只不过让朱雀营在平兴沟埋伏,算是勉强给王鼎这个小皇帝一个面子。 风雨将至,新兴的大圣王朝,迎来决定国运的生死一战,王鼎心中既忐忑不安,又有些兴奋激动。 第五十四章 狂躁的莫日根 驻扎在松竹山的元兵再次启程,缓慢地向黑山岭前进。 为首的是赵城县达鲁花赤莫日根,紧跟其后的是赵城县县尉郑茂才,最后拖拖拉拉的则是其他三县借来的游兵散勇,带领他们的则是各自县城的巡检。 走了大半个时辰,莫日根回头瞧着松松散散的队伍,脸色难看到极点,最后面的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了,这都不知道掉队掉到哪里去了? 瞧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援兵”,莫日根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大声喝令道:“都快点!要是耽搁了时辰,别怪本大人翻脸无情!” 这不说还好,一说后面的那些老油条**子更是没个正形,直接赖在原地,半天不挪动一步。 “贼他娘可气了,这些杀才也不想想,是老子花钱花粮把他们请来剿匪,这模样是真当老子是冤大头!” 莫日根低声咒骂,脸上戾气横生。 旁边识眼色县尉郑茂才谄媚地弓着身子,走到莫日根边上,小声说道:“大人,除了咱自个带来的四百人,其余的都是其他三位大人派来的援兵,既然不听咱们命令,咱又何必给他们留面子。” 莫日根瞧着谄笑的郑茂才,脸上的戾气更盛,一鞭子抽在郑茂才身上,怒骂道:“那你这个汉狗说要怎么办?要是说不出所以然来,老子这一鞭子可就要打在你脸上!” 郑茂才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说道:“大人,您恩赐够了就要施威。既然这些人是其他大人借您的,那就归您管,杀几个立威,属下就不信他们不听话。” 莫日根脸皮一跳,他也想杀人,可问题是这他娘杀的不是人,是他自己的银子啊! 按照约定,这些人的伤亡是要莫日根自己出抚恤银钱的,倘若是他手下的人,这笔钱肯定是落到他自己腰带里。同理,莫日根出的抚恤银最后也是落到其他三位达鲁花赤的口袋里。 莫日根是想赖都赖不掉,但他又想杀人,这怎么办?莫日根盯着自己队伍后面几个松松垮垮的士兵,嘴角裂开一丝冷笑。 “混账!老子的命令你们没听懂吗?叫你们快点赶路,你们聋了吗?” 莫日根一阵咆哮,挥舞着鞭子,对着身边的士兵就是一顿乱抽,每个士兵麻木地忍受着抽在身上的鞭子,双眼空洞。 鞭子抽到了最后面,莫日根拔出自己腰间的弯刀,朝着落在后面的士兵,就是一阵乱砍。 瞬间鲜血淋漓,哀嚎遍地。 赵城县的士兵后面,就跟着其他三县的巡检,眼前这血腥一幕,就发生在他们三人眼皮底下。三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喉结滚动,不断咽着唾沫,冷汗淋漓。 瞧着莫日根虎视眈眈的眼神,这三人不约而同站起身子,朝后面自家士兵大吼道:“赶紧跟上!” “都他娘的麻利点!” “哪个龟孙子落下了,别怪老子不客气!” 鲜血都溅到身上了还不认怂?莫日根这是在杀鸡儆猴,三人心中惶惶,看模样是不打算浑水摸于拖后腿了。 莫日根瞧这场面,心中冷笑。 他身后县尉郑茂才,看着被砍死的士兵,却是后背一凉,脸上的谄笑僵在那里,神情惊恐。 “很好,你这汉狗还有点头脑!” 莫日根拍着郑茂才的肩膀,微笑说道。 郑茂才弯着身子,不敢再看那些惨死的士兵,紧跟莫日根身后。 赵城县的的巡检安排人手,将尸体就地掩埋,人死如草芥,世事如此,没人在意他们的生命。 …… 松竹涧不算宽,但因为莫日根曾经放火烧山,导致原本的小溪流变成一条能淹死人的湍流。 莫日根站在原本应该奔流不止的松竹涧岸边,一脸懵逼。他比任何都清楚这条溪流应该是怎样的,但眼前这松竹涧只剩下一脚就能跨过的小洼,怎么看怎么邪乎! 如果是往常,以莫日根的脾气是不会考虑这些,但当初他就是在这松竹山吃了亏,不由得他不谨慎。 “停下!” 莫日根脸色阴沉,在没弄清楚情况前,他只能先士兵原地休息整顿。 其它三县的巡检一脸疑惑地看着莫日根,不明白这蒙古老爷要弄什么,生怕莫日根脑子一抽,就要开始胡乱杀人。 这几人嘀嘀咕咕半天,才让郑茂才去问莫日根。 郑茂才鞠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面对郑茂才战战兢兢地疑问,莫日根心中恼火,也不向他解释,直接挥舞着鞭子朝郑茂才身上招呼。 “滚!把勾云寨那个贼子给我带过来!” 莫日根瞧着邪乎的松竹涧,再望望四周,终究没有下决定过去。 他带着这些士兵来攻打有穷寨,其他三县是出兵,呼延单除了答应给部分酬劳外,还带来了他们在勾云寨收买的人。 这人名为祝广三,之前他们驻扎的时候,被李大虎放火偷袭,这家伙倒霉,直接被烧成重伤。 没祝广三带路,莫日根是找不到有穷寨的,所以哪怕祝广三只剩下一口气,莫日根也没打算放他回去治疗。 郑茂才带着士兵将奄奄一息的祝广三抬了过来,被大火烧了半边身子的祝广三盯着莫日根,眼中满是哀求。 莫日根拄着弯刀,大刀阔斧地坐在树墩上,瞧着祝广三,冰冷地问道:“你告诉我,这去有穷寨的路就这一条吗?” 祝广三挣扎着起身,小心回道:“大人,这黑山岭地势复杂,去往有穷寨的路肯定不止这一条,但这一条一定是最方便的。其他的路要么得攀山越岭,要么就只容得下一两人过去,不好走啊!大人,小的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还求大人放小的回寨里,小的这一身伤回去还有得救,再拖下去,小得真的生不如死呀!求求大人啊!” 莫日根非常厌恶这家伙的求饶,不耐烦地问道:“这松竹涧怎么成这样?你告诉我,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祝广三看着干枯的松竹涧,眼中疑惑,他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小人不知道啊!许是被积雪堵住河道,这条小河,冬天有时候直接结冰,人都可以往上面走。大人,您是不是担心有埋伏啊?您放心,这有穷寨的人肯定不知道我们到了这里。” 祝广三磕着头,哀求道:“大人,小的保证这一路肯定顺利,只求大人放小的回去!” 莫日根眼神冰冷,并没有因为祝广三的哀求而产生仁慈,反而因为这家伙的愚蠢而感到好笑。 这祝广三到现在还不明白,他早就是没命的人。 呼延单带着自己的亲兵消失在山里,丢下这家伙给莫日根指路。说到底,就是借莫日根的手要他的命。 勾云寨的山贼土匪也是贼子,莫日根没有留他们一命的打算,杀良冒功的事他都干得出来,何况这人本就是官府要捉拿的山贼? 莫日根用刀鞘尖头戳着地上积雪,陷入思考,在不愤怒的情况下,他的头脑还算清醒,不是一个鲁莽冲撞的人。 “贼他娘的埋伏,就算有埋伏又怎样?老子倒要看看一群小小的山贼有什么本事挡住老子这些人!” 理清头绪后,莫日根站起身来,没有任何预兆,直接抽出弯刀,面对跪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祝广三,冷笑道:“生不如死?那你就去死吧!” 祝广三脸上的神情满是错愕,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的他,视线中天旋地转。他的头颅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鲜血浇红积雪。 “出发!让其他人跟上!” 莫日根看也没看一眼地上的头颅,直接朝着士兵下命令,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小指冻裂了,这让本就易怒的他抓狂。 暴怒的莫日根已经受够了这样的速度,也受够了自己的谨慎,他想念流花楼的女人,州府的美酒,和自家暖和的香床。 现在,他只想赶紧剿灭山贼,擒杀逆贼,然后回县城。 第五十五章 迷路的路小匪 吴老二带着手下一拨人,连夜赶往松竹涧源头的水塘,准备筑闸蓄水。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元兵渡河时放水,一方面是想淹死几个鞑子,另一方面则是延滞官兵的行军速度。 由于不确定元兵什么时候渡河,从哪里渡河,所以吴老二只能亲自带人密切监视元兵的动向。 他们又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隐藏在山林之中,观察元兵的动静。 负责筑闸蓄水的任务就落到诸鹿山的身上,他这三百斤肉连夜赶路已经累得够呛了,再让搬石头堵住河流源头,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于是这任务就落到跟随他而来弓手徐靖身上,徐靖组织着人手堵住松竹涧源头,就等着吴老二下命令。 吴老二埋伏在雪地中,远远地瞧见莫日根杀人,并且嘶吼着带着士兵趟过松竹涧,于是他立马下命令让人放水。 可吴老二和李大虎都没想过,松竹涧源头离莫日根他们过河的地方,还需要一炷香的脚程。人家都已经在过河了,他的人还在半路上跑着呢。 “怎么还没动静?” 吴老二问着身边跟随的小头目,心中急得慌。 他瞧见元兵领头的几人已经渡过松竹涧,按照他心中的想法,最好是能淹死几个鞑子头目。 跟随吴老二埋伏的小头目也是一脸懵逼,瞧着人家士兵都走了一大半了,这上流还没动静,也是一脸疑惑。 上流源头徐靖焦急地等待着吴老二他们的命令,诸鹿山歇在树底下,时不时往山下张望,云雾森森,什么也没看清。 山间去报信的山贼名为路小匪,是有穷寨土生土长的青壮小伙,得到吴老二的命令后,就吭哧吭哧地往松竹涧源头跑。 路小匪在山林中不断跑来跑去,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迷路,只是瞧着眼前熟悉的松木心中疑惑。然而这个蠢萌的小山贼没有多想,心中牢记吴老二的交代,赶紧去送信。 于是满头大汗的路小匪,继续闷头奔跑,吭哧吭哧,像只没方向的小蜜蜂。 如果吴老二知道自家小弟竟然有天生路痴的属性,那打死他也不会派路小匪去报信。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松竹涧上流依然没有动静,又过了一炷香,除了几只冬鸟从头上飞过,吴老二依然没等到上流放水的信息。 他郁闷地瞧着已经走了一大半的元兵,心中恼火焦急,朝身边的小头目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亲自跑一趟,问问上流的兄弟怎么回事?” 这小头目也是郁闷,没办法,只好带着一张苦瓜脸,往松竹涧源头跑去。 又一炷香过去了,松竹涧毫无动静,吴老二盯着走得差不多的元兵,一张黑脸更加黑了。 终于,半柱香时间过去,迟来的河水从高处奔腾而下,带着吴老二的怒火,席卷松竹涧两岸。 已经渡过河的元兵听见背后的动静,惊恐地转过头,看着从眼前呼啸而过的河水,脸色苍白。 莫日根也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谁能料到,就在自己这些全部渡过河之后,河水突然暴涨呢? 莫日根第一反应是有人要淹死他们,于是暴跳如雷,大声咆哮着让手下往河上流搜寻,只要看见山贼,格杀勿论。 知道自己错失良机的吴老二,赶紧带着手下的人隐藏起来,上流源头的诸鹿山等人,早就按计划逃得没影。 山林中没了方向的路小匪误打误撞跑到另一座山头,于是这个倒霉催的小伙莫名其妙地逃过了追捕。 这一番折腾又是大半天,搜寻无果的元兵在天色降临之后,只能停留在原地驻扎。 吴老二带着自家兄弟逃出搜索圈,站在山头瞧着底下星星火点,神情郁闷地如同吞下一只大苍蝇。身旁跟随的小头目瞧着自家大当家随时要爆发的模样,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说,丢人不?” 吴老二声音低沉地问道。 身后的小头目互相瞧了一眼,没人应声。 吴老二转过身来,继续问道:“丢人不?某家郎婿曾因为某家带各位兄弟打仗如同街头流氓斗殴,不待见某家好几天,某家自认为兄弟们吃的是山里的饭,不懂些规矩很是正常,但今天这事,某家真觉得丢人!” 约好的埋伏成了一场滑稽的闹剧,连人家一个马屁股都没留下,吴老二自己心中还是有分寸的,知道什么叫羞耻。 “某家觉得丢人!告诉我是谁去报信的?” 吴老二咆哮道。 几个小头目互相推诿,最终一个看起来身材颇为魁梧的山贼站出来,低声应道:“是……路小匪那小子!那小子天生没方向,出门去寨东口上个茅坑都能走到寨西头!” “那小子现在在哪?让他滚出来,老子非锤死他不可!” 吴老二恶狠狠地盯着底下这些山贼,想要找出那小子。今天这事实在太窝囊了,折腾大半天,连个鞑子的毫毛都没伤到一根,反倒让人在山里撵了大半天。吴老二怎么想都觉得憋屈,不让他出口恶气,他觉得自己回憋出内伤。 某个小头目低声说道:“那小子现在还不见踪影,兴许还在路上……” 吴老二脸色更黑了,心中暗骂,贼他娘的!这小兄弟是来搞笑的吧? “当初是谁派那小子去的?明知道那小子是个白痴还让他报信?是哪个蠢货?” 吴老二眼光在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小头目身上看来看去,既然那个白痴小子还没回来,那就得找个替罪羊出气。 所有的小头目眼观鼻鼻观心,闭口装哑巴。 吴老二这下更恼火了,这帮手下看这模样是要造反呀! “难道把自己的话放耳边风?不把自己放眼里?” 吴老二觉得这已经不是一个小错误了,如果不惩罚一下办事糊涂的兄弟,那他这个大当家还有什么威望? “哪头猪给老子站出来?是个带把的爷们就给老子站出来承认,我吴老二今天把话撂这里了,自家兄弟犯错不可怕,老子顶多抽一顿也就揭过!但要是不爽快,遮遮掩掩的,那就不要怪我吴老二不给面子了。” 吴老二的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声音更加低沉。 这些小头目自然知道这是自家大当家愤怒到极点的表现,他们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把事实告诉吴老二。 吴老二看见这些手下的眼神交流,心中怒火更甚,这是不把他这个大当家放眼里呀! 吴老二冷笑道:“莫非是我得罪了各位兄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当家?” 话都说到这份上,这些小头目只能硬着头皮,颤巍巍地说道:“大当家,当时是您让路小匪去报信的呀!” ……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吴老二瞧着底下异口同声的小头目,脸色涨红,像个鹅肝,像蒸熟的螃蟹。 他口中呐呐,最终一口气憋在胸膛,半天才吐出一句:“当真?” 众头目瞧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吴老二,齐声说道:“当真!” 吴老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憋出内伤了,心疼,肝疼,脑壳疼,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五十六章 士兵的痴语 莫日根下令安营扎寨,底下的士兵就在最短的时间内支起帐篷点燃了篝火。 夜色渐临,整个军营只剩下莫日根的咆哮声和训斥声在不停回荡,其它地方却寂静的有些吓人。 每个士兵都窝在自己的帐营里,哈着冷气搓着手,低声咒骂这寒冷的天气。 元廷统治下的士兵,因为不同的人种,也导致各自待遇的不同。 这些游兵散勇中,大部分都是汉人,手上拿着的武器是生锈缺角的弯刀,身上穿的盔甲只有一层薄薄的牛皮,里面的军衣单薄得无法抵御不了寒冷。 没有棉衣,在这深山中几乎是把半条命交给了死神。为了抵御寒冷,这些人在衣物里面填充茅草,虽然效果不见得多好,但至少有个心理安慰。 士兵中只有极少部分是蒙古人和色目人,这些人的待遇就要好很多了,身上穿的是贴身暖和的大棉袄,脑袋上戴着宽大的毡帽,就是围着火堆烤手时,他们也是在最里面。 这些人基本上就是整支队伍里的大小军官,元廷的兵制都是这样的模式,以蒙古人为首,色目人为辅,统领这人数众多的汉人。 莫日根的呵斥声随着夜色渐渐消沉下去,整个军营只剩下老兵冗长的呼噜声和窃窃的私语声。 几个不幸轮到的守夜士兵,在草草巡逻一遍之后,就找了个背风的角落缩在一起,烤火取暖。 谁也没注意到,黑暗中的山林中,有一群不知好歹的山贼,准备着飞蛾扑火地夜袭。 “各位兄弟,想退出的还来得及,我吴老二不勉强!” 隐匿在雪堆中的吴老二盯着寂静的元兵军营,眼中冒着熊熊烈火,跃跃欲试。 他这话与其说是在商量,还不如说是收买人心,谁真的想退出,他吴老二估计第一个跳出来砍死他。 底下跟随着近百位山贼,无人出声。 吴老二见状,下令道:“好!你们几个领着底下的兄弟,朝这三个方向摸进去!记住,今晚咱们只放火,不急着杀人,点着帐篷咱就逃,四散逃开,到葫芦谷汇合!” “小的们一定按照大当家的吩咐,请大当家放心!” 跟着吴老二的小头目的低声回应。 吴老二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手下的人鬼鬼祟祟地朝元兵驻扎的营地摸了过去。 莫日根不是统将出身,行军打仗这种事他本就不擅长,唯一懂的人是赵城县县尉郑茂才,就连几位巡检都是半吊子货色,混吃等死,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 与其说这是一支军队,更不如说是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但即使如此,这些人与有穷寨的山贼相比,也要强上一筹。 吴老二应该庆幸这些人不是之前碰到的那些白袍元兵,不然他手下这些兄弟估摸着连军营的大门都靠近不了。 没有哨兵,连巡逻守夜的士兵都躲到旮旯缝里睡大觉,有穷寨的山贼很轻松就摸到军营里面。 但让人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山贼甲拿出火石,脸上写满郁闷:“怎么点不着?” “咔嚓咔嚓!” 军营中不同的角落里传来同样的声音,这情况不止一人。吴老二想着制造混乱,却没有考虑自己这些手下带的火石在这冬天里压根起不了作用。 元兵点火是用火折子,但火折子不是一般山贼能有的。山里山贼点火大都靠火石,结果现在就尴尬了。 山贼中的小头目孟三六将不管用的火石随意一丢,咯噔一声,砸中某个昏昏欲睡的士兵。 “谁呀?” 这个眨巴着嘴,嘟囔两声的士兵用毡帽蒙着头,继续打呼噜。 “……” 孟三六举着长矛,矛头已经抵在那士兵咽喉处,自己冷汗都已经冒出来了,结果人家继续睡大觉。 杀?还是不杀? 孟三六犹豫了一下,想起吴老二的交代,咱这是来捣乱的,不急着杀人。 还不知生死就在别人一念之间的士兵磨着牙,吭哧吭哧地说着各种梦话。 “阿娘,咱让六子带回去的银钱收到了吗?” “咱年底就回家,你老自己照顾好自己,咱不是不孝,咱这是为当兵赚点银钱,不欺负自家汉人,咱打小就听你话。” “五娘,咱阿娘身体不好,侬苦啦!” “花儿,阿爹年底就能回去见你啦!平时要听你阿娘的话,不要惹她生气,阿爹回去带你去吃糖人儿。” …… 林林总总,有对自家老娘的各种忏悔,有对自家婆娘腻歪的肉麻情话,还有对听话闺女的各种期许以及各种听不清的胡言乱语。 孟三六听着眼前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家伙各种奇葩梦话,不知想起什么,最终放下长矛,转身朝其他地方钻去。 众生皆苦,但有些苦是相通的。 火苗最终还是点了起来,只是火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大火着起来的时候,有穷寨的山贼已经没了人影。 疾呼声在四处响起,营地里的元兵乱作一团,咋呼着走水啦走水啦。 主营帐中,刚刚入梦的莫日根被外面的惊呼声吵醒,合着睡衣,叫嚷道:“来人,快来人!侍从何在?告诉我外面怎么啦?” 四下伺候的亲兵赶紧给他换上战甲,这时惊慌失措的郑茂才已经带着属下连滚带爬地进了营帐,跪在莫日根跟前,惊呼道:“大人,贼子来袭!速逃,速逃!” 莫日根阴沉着脸,听着营外乱糟糟的呼喊声,瞧着眼前失态的手下,双手气得紧握。 他这煌煌正师,竟让山中贼宵吓得没了方寸?莫日根深深地怀疑这场仗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去你娘的!” 莫日根一脚踢在郑茂才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挥着鞭子,抽打在跪着的手下身上,大声咆哮道:“老子是带你们来剿灭山贼的,你们刚到人家地盘上,就让人吓得屁滚尿流,老子要你们何用?滚!都给老子滚!老子都不怕,你们怕个逑?” 气急败坏的莫日根拿起弯刀,带着侍从就往外面冲。 营帐外,只见四周黑烟滚滚,来回奔跑的慌乱士兵,都没想着灭火,就只想着往外逃。 莫日根大叫着:“都给老子灭火去!谁敢擅自离营,格杀勿论!” 身前听到这话的士兵赶忙跪了下来,但四周依然杂乱一片。 “大人,速逃!” “请大人先行避让!” 跟出来的手下大呼着让莫日根先躲起来,满脸怒火的莫日根挥着弯刀,砍死一个瞎跑的士兵,这一下子众人噤若寒蝉,没人敢再劝说。 第五十七章 陈天勾的打算 不得不说,即使是世家里的酒囊饭袋也有两把刷子。 莫日根这个想要混吃等死的家伙,并非一无是处,如果不是因为他过于嗜杀,易于愤怒,以他的能力,绝不会困顿于一个小县城的达鲁花赤。 他以铁腕手段控制住慌乱,整个军营很快恢复了秩序,但纵火烧营的人早就没了踪影。 愤怒的莫日根杀了几个今晚负责巡逻守夜的士兵,鞭打嚷嚷着逃跑的巡检,这一次,真把他惹火了。 花了几天时间整顿这些乌合之众不说,出师不利更让他糟心,先是走水烧伤了带路的山贼,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火是李大虎他们放的,接着是过河遇见埋伏,最后是今晚的夜袭。 接二连三的糟心事让本就没有自我掌控能力的莫日根彻底暴走了,挥舞着鞭子,鞭打着跪在身前的手下,另一边,沾满鲜血的弯刀令众人惶惶不安。 “你们这群废物!就几个贼匪纵火烧营就没了分寸?老子要你们何用?” “还有你们,别以为有达不花他们撑着,就不把老子放眼里,你们现在是老子手下的兵!真惹急老子,大不了一拍两散!” 面对莫日根的怒火,不只是赵城县的士兵唯唯诺诺,就连其他三县的巡检也得乖乖受着,因为暴怒的莫日根已经不再顾忌什么抚恤银钱,刚刚就直接砍杀了三四个他们的手下。 从赵城县出发到现在,他们一个山贼都没碰到,反倒死了六七个人,这些人大都是莫日根动手的砍杀的。 这样的铁血手腕确实有助于整顿这支胡乱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尽管大家心中怨恨害怕,但基本上都老实了,整个队伍这才勉强有了几分正规军的模样。 一场夜袭搞得这些元兵人心惶惶,第二天赶路时,没几个人有精神。 …… 勾云寨中,独眼断臂的陈天勾坐在大堂主位,闭着眼听底下一个身着元兵服饰的小山贼诉说自己的见闻。两边坐着勾云寨主事的几个当家,至于肥胖的陈继祖却是不见人影。 “大当家,那呼延单将小的交给赵城县的莫日根,让小的们给他们带路,摆明着是要借刀杀人。小的趁着夜色和熟悉山里的地形,逃了回来,祝当家因为走水烧伤了身子,留在元兵那,小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这身着元兵服饰的小山贼,也算是个聪明人儿,他们三四个人被派去跟呼延单做事,结果转手让人家卖给莫日根,摆明着翻脸了要借刀杀人。 可那祝广三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天生愚钝,就是没看清形势,只有这个小山贼明白其中奥秘,趁着李大虎那晚夜袭纵火之时,穿着元兵服饰逃离松竹山。 陈天勾睁开浑浊的独眼,听完小山贼的诉说,脸上平静,看不出真实想法。 反倒是坐在一旁身背银头短枪的二当家刘武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嚷道:“大哥,这呼延单是要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许诺给咱的东西还没兑现,就把咱兄弟送去当炮灰,这不明摆着要和咱勾云寨过不去嘛?” “还有上次灵石县来的几个鞑子死在咱们寨里,那官府岂不是恨死我们?大哥,我上次就说过这鞑子官府不可靠,你偏偏要和人家合作!” “不说咱们上次听呼延单的鬼话和有穷寨翻脸,大晚上跑去袭击人家,就说前几天,拿着粮草去跟灵石县官老爷换兵器,结果人家直接把人和粮食都扣下,这笔帐都还没跟咱们算清。大哥,这官府信不得,你咋总是想和他们打交道啊?” 一旁摇着羽毛扇的文敬清听见刘武安这番话,脸色一变,怒喝道:“闭嘴!你难道是大哥?大哥做什么事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刘武安睁大豹眼,正准备反驳,回头看了一眼气定丹闲的陈天勾,最终叹了口气,一脸忿忿地坐回自己位置。 坐在他身旁的吴良谋,给他倒了杯茶,没有表态。 文敬清摇着扇子,朝陈天勾拱了拱手,语气和缓地说道:“大哥,这武安说得也对,咱这几次和官府做的交易,都是赔本买卖。看这模样,那官老爷是没诚意接纳我们啊!” 文敬清最后一句话别有深意。 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文敬清身为这勾云寨唯一一个读书人,心底早已摸清楚陈天勾的心思。 陈天勾独眼微眯,剩余的手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脸上神情微冷,似乎有了打算。 他这几年来的反常举动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断地亲近官府,建立明里暗里的关系,为的就是向元廷投诚。 如果早几年,身为黑山岭大寇的陈天勾还没这样的打算,但随着年龄增大,身体渐渐衰老,陈天勾莫名其妙地起了这样的心思。 很多年前,在江湖上犯事的陈天勾带着几个兄弟在黑山岭落草为寇,闯荡几年后,建立起远近闻名的勾云寨。而他自己,也失去一眼一臂,落得满身是伤。 陈天勾有预感自己可能活不了几年了,做了大半辈子的山贼,他比任何都清楚这勾云寨中的尔虞我诈。 别看这文敬清现在对他唯唯诺诺,当初可是他亲手逼死人家妻儿老小,才让这个秀才公不得不落草为寇。要是有一天他走了,隐忍了大半辈子的文敬清还不知要怎样收拾他那蠢儿子! 另外,这刘武安和吴良谋看似忠心耿耿,但都是桀骜不驯之徒,陈天勾那痴肥愚蠢的儿子真能驾御得住? 不反噬夺了这勾云寨基业陈天勾就要烧高香了,还想他们帮助自家儿子?做梦! 陈天勾这些年做的打算,其实都是为了打拼半辈子挣来的勾云寨基业和自家那愚蠢痴肥的儿子。 想遍所有可能,或许拿着勾云寨这基业向官府投诚,换取自家儿子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矛盾的地方在于,这勾云寨并不是陈天勾一人能轻易决定走向的,他投靠了官府,寨里的大小兄弟就不一定答应。 刘武安双亲早年让鞑子当街骑马撞死,这家伙一气之下,拿着两把菜刀就砍把人家脑袋砍了下来,别在自己腰间,从此开始亡命天涯。 要是投靠官府,这家伙估计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吴良谋来历古怪,但也绝不是那种会投靠官府的人,要是陈天勾直接表明向官府投诚的意思,他也会站出来反驳的。 至于文敬清,估摸着陈天勾要是表露出投靠官府的意思,这家伙肯定举双手双脚同意。 在官府那边,文敬清想玩死这些山贼,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天勾对于这些弯弯道道,心中亮堂得很,何去何从,他心底里已经有了决断。 “这事我心中已有安排,你先告诉我,那官兵现在到了何地?和有穷寨的吴老二是不是碰上了?” 陈天勾问跪在底下的小山贼,灵石县那条路估计走不通了,他打算看看赵城县莫日根那里有没有路子。 小山贼低着头回道:“小的逃回来时,还没遇上,估摸着现在已经撞上了!” 陈天勾浑浊的独眼闪过一丝清明,摸着越发疼痛的胸口,最终下了决定:“三弟你留在这里守好寨子,二弟四弟你们现在马上去整顿好兄弟,咱今晚就带人出发,赶往葫芦谷。” 刘武安兴奋地站起来,抱拳回道:“大哥放心!我就说咱大哥不是那种没讲道义的人,上次咱惹了有穷寨的人,这次帮他们解了围,也算是两清。我这就去叫兄弟们准备,咱一定要让鞑子元兵有来无回!” 与刘武安的兴奋相反,文敬清的一头雾水,他不清楚陈天勾此举是要搞什么名堂,但他仍恭敬地鞠着身子接受命令。 至于吴良谋,一脸平静地看着桌上茶水,脸色古怪,他也摸不清陈天勾的打算。 第五十八章 福将胡大海 距离松竹山不远的地方,有个峡谷,像个倒挂的开瓢葫芦,因此得名葫芦谷。 这葫芦谷位于黑山岭中通往有穷寨的必经之路上,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必经之路,条条大路通罗马嘛,真要去有穷寨,攀山越岭总有小路可以找到的。 不过人数众多的情况下,走葫芦谷是最为方便的。 赵成县县尉郑茂才读过几本兵书,跟着老县尉屁股后头混了几年,多少熟悉点行军事宜。瞧见这葫芦谷,马上想到埋伏的绝佳场所。 所以,当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郑茂才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到莫日根跟前,禀报道:“大人,这前面是葫芦谷,两侧是又陡又峭的石壁,谷内地形狭窄,不易于大军展开。若是有人埋伏,等到我们进入其中,堵住谷口,在两侧石壁上丢石块或是扔火球,我等必将死伤惨重!” 莫日根瞧着这葫芦谷,也是心生警兆,没办法,现在他听到葫芦两个字心肝儿都得颤上两颤。上次在那个葫芦洞,他差点就被熏死了! 不过臭脾气的莫日根并没有因为郑茂才的忠心谏言而给他好脸色,一鞭子抽在郑茂才的身上,咆哮道:“你以为本大人不知道吗?还要你多言!你不是有能耐吗?现在你就带几个士兵去查看一二,要是出了差池,老子唯你是问!” 这番话直接把郑茂才的脸气绿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是何必犯贱来告诉莫日根呢?明知道这个蒙古老爷不好伺候,还舔着脸来找抽,真是被驴踹了脑袋,脑袋里进水了。 肠子都悔青的郑茂才带着几个斥候灰溜溜地爬上陡峭的山壁,底下元兵整顿着队形,准备着进入葫芦谷。 隐匿在葫芦谷两侧石壁上的有穷寨山贼,远远瞧见准备进来的元兵驻足不前,心里一凉,都在想着莫非是被发现了? 李大虎那张虎脸上满是凝重,这家伙制定了整个埋伏计划,前者松竹涧没成功,如果不是吴老二当机立断,决定夜袭纵火,几乎可以说失败到极点。这次葫芦谷埋伏,更是没想到元兵中有人如此谨慎,似乎看穿他的心思。 这让意气风发的李大虎颇受打击,要是这个埋伏计划搞砸了,他都不知道有什么脸面去见自家那个毒舌小皇帝。 “俺就不信了!”李大虎吩咐手下的人小心隐藏起来,避免暴露。 葫芦谷外口大,里面小,两侧树木茂密,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雪。人要是蹲半天,马上变成一尊小雪堆,只要不动弹,一般人发现不了。 辛辛苦苦爬了半天才爬到半山腰的郑茂才,举目四望,除了覆着白雪的树木岩石,四处安静地没有任何声响。 李大虎他们这百来个人就静静地等待着,要是被发现那就只能放弃计划了,赶紧转身跑路才是正经事。 郑茂才带着手下斥候,张望了半柱香时间,就觉得疲倦不堪。 没办法,谁叫昨夜贼子纵火烧营,折腾了一晚上,加上爬了半天山,现在这些人哪还有精气神啊? 郑茂才气喘吁吁地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朝自己的手下交代道:“本大人先歇息一会,你们几个往那边搜一下,等会记得叫醒我!” 交代完后,郑茂才就直接拉着两个手下,躲在树底下呼呼大睡。 这一睡就是大半天,迷迷糊糊醒来的郑茂才瞧着同样迷迷糊糊的手下,不用说也明白这些家伙和他一样找地方睡大觉去了。 上行下效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郑茂才责备了几句,就问起刚刚让他们搜查的结果。 这一问有什么情况?十来个斥候异口同声地说没情况! 郑茂才这下可抓瞎了,等下要是达鲁花赤大人问起来山上情况,他要是回答没情况,肯定要被责骂。 这可怎么办呢? 郑茂才瞧着自家这些糊弄事的手下,开始骂骂咧咧地责备起来:“让你们搜查你们干啥去啦?等下要是大人问起来,老子还不得掉层皮?赶紧想想办法,不然我们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山谷底下,莫日根已经派士兵来催郑茂才等人了。 有个机灵的士兵瞧着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郑茂才,毛遂自荐地上前,低声说道:“大人,等下蒙古老爷要是问起来这山上是什么情况?咱就说这山上有蟊贼埋伏。” “要是问起有多少人?咱就说大雪皑皑,树木森森,不知道多少人。要是问起为什么没有捉拿到贼子?咱就说被我等一吓,贼子四散逃窜,不见人影,想来不会再来埋伏!” 这是人才啊!郑茂才瞧着这个有点脸熟的士兵,眼神闪烁。 你要说漏洞?这回答似乎处处都是漏洞,但你要真指出来,好像一环扣一环,并没有什么明显问题。 除非莫日根自个亲自来查看!但可能吗? “你叫什么名字?本大人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个精灵鬼!” 郑茂才好奇地问起这个士兵的情况。 这士兵腼腆地低着头,轻声答道:“小的姓胡,贱名大海,以前跟着吴巡检做事,和大人在县衙里见过两面。” 胡大海? 郑茂才记住这个名字了,想着有机会把人要过来。 “好,很好!本大人身体有点不舒服,昨夜没休息好,现在嗓子疼!” 郑茂才拍了拍胡大海的肩膀,轻笑道:“等下你就跟达鲁花赤大人这样说,记住了啊,不要说错话!” 郑茂才轻松甩锅,真要出了事,这个叫胡大海的小兵还能当个替死鬼。 小兵胡大海脸都绿了,瞧着郑茂才渐行渐远的背影,张口想要辩解,郑茂才回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无声地在警告胡大海,再敢多说一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胡大海只能僵在原地,良久之后才一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暗骂自己多事。 就这样,潦草探查完葫芦谷外口的郑茂才一行人匆匆下了山,躲在内谷的李大虎等人,莫名其妙地逃过一劫。 劫后余生的李大虎没有太多侥幸心理,这次埋伏计划出现的各种纰漏,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总结经验的时候,接下来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注意隐匿!随时准备战斗!” 下完命令的李大虎握着猎弓,绷紧的弓箭对准谷口,神情冷峻,像个等待猎物入坑的猎户。 第五十九章 邪气的投降书 “这山上是什么情况?” “禀报大人,这山上有蟊贼埋伏!” “什么?竟然真有贼子埋伏?来人,给我上去擒拿下来!” 面对狂躁的莫日根,小兵胡大海赶紧回道:“大人,这山上地形险要,那贼子逃得快,现在已经没了踪影!想来是被大人的英明神武所震慑,已经逃之夭夭,这里不会有埋伏了!” 在胡大海等人的糊弄下,这莫日根算是接受了葫芦谷没埋伏这个完全不靠谱的情报。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下令整个队伍快速前行,争取在短时间内通过葫芦谷,避免遭遇意外。 李大虎听见嘈杂的声音渐渐靠近,判断出元兵已经入谷,低声嘱咐道:“去告诉吴当家,说这鞑子就要进来了,让他准备在谷外接应,莫要误了时辰。” “得令!” 身后的小头目悄悄离开。 李大虎聚精会神地盯着底下山谷,身边四周的山贼,也将滚石巨木准备好,甚至还折腾出蒺藜团,万事俱备,只等元兵入谷。 莫日根带着士兵已经走到内谷入口,就快要进入李大虎的射程范围,大部分士兵还跟在后头,距离最好的伏击距离仅仅只有几丈的距离。 “快了,等下听我号令!” 李大虎压低声音,手心竟然啊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但他握着弓箭却更加用力了。 四周山贼都秉着呼吸,紧张地望着谷口的元兵。 李大虎的箭矢对准元兵领头的人,这人正是莫日根,就在他决定松手的一瞬间,元兵竟然停止了前进。 “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暴露了?” 李大虎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身边的山贼互相张望,对于眼前的情况也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他们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被带到莫日根身前,然后一阵骚动,元兵停下了脚步,至于具体发生什么,他们完全没听到。 山谷底下,赵城县巡检吴凉延鞠着身子,小心谨慎地向莫日根拱了拱手,兴奋地说道:“大人,小的有要事禀报!” “说!” 莫日根面无表情地应道,他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前缩回半只脚。 “把人带过来!” 吴凉辽朝后面的士兵招了招手,几个小兵将一个人身材瘦小的家伙带到莫日根身前。 莫日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官兵服饰的家伙,神情冷冽,这人他记得,正是前几天从他这里逃走的小山贼。当初他杀掉山贼祝广三时,还想着让这家伙带路,没想到当时却找不着人了。 现在这个家伙竟然敢不知好歹地出现在眼前,简直找死! 就在莫日根准备毫不犹豫地命人砍了这个小山贼时,吴凉辽赶紧说道:“大人且慢,这家伙有要事要说!” 莫日根瞧着吴凉辽,脸上带着疑问。 吴凉辽谄笑道:“大人,还是先给他松绑,让他自己来说吧!” 莫日根对吴凉辽还是有几分欣赏的,见他这样说,更是好奇,对身旁的亲兵说道:“松开他!” 解了绑的小山贼立马朝莫日根磕头道:“小的勾云寨刘三见过官老爷!谢官老爷不杀之恩!” 莫日根神情冷漠,腰间弯刀已经拔出半截。 刘三很机灵,见状立马说道:“官老爷,小的是奉陈当家的命令来向您送信!” 说完立马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信筒,双手奉上。 莫日根眉头一皱,将弯刀插回去,拿起信筒,犹豫了几分,扔给了吴凉辽,命令道:“你看看这些山贼搞什么名堂?” 吴凉辽谄笑着接过信筒,小心翼翼地拆开外面的竹筒,将里面的牛皮纸展开,认认真真地读了出来。 “我,勾云寨寨主陈天勾,带兄弟来投靠大人了!如果大人不嫌弃,请派个人来详谈。” 简单,直接,粗暴。 没办法,这陈老头也没读过几年书,大字不识几个,平时操弄文字的活都是交给四当家文敬清, 更何况陈天勾此次带人来,便是希望和莫日根接洽,如果合适他不介意立马杀掉文敬清和刘武安,带着手下山贼投到官兵的怀抱中,所以他哪敢让文敬清代笔? 吴凉辽懵逼了,心中暗骂:“这他娘的不对头啊!陈老头你个死山炮,没文化的粗人,要你写个投降书,写的是什么鬼?” 赵城县县僚中,先和陈天勾搭上线便是巡检吴凉辽,两人之前有过交情,陈天勾想要试探官府能不能接纳他们,第一个想到就是吴凉辽。 吴凉辽当初一听这事,差点高兴坏了,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要是招降勾云寨,功劳簿上肯定有他吴凉辽一笔。 所以,他当机立断,口头上给了陈天勾一大堆承诺封赏,并且安排陈天勾带人来相助,顺便折腾出这场带有点雪中送炭意味的投降仪式,就等着莫日根拍板决定。 但这投降书有邪气啊! 这他娘的是投降书还是威胁书? 陈天勾如果知道吴凉辽的吐糟,肯定会跳脚大骂:老子单手写字容易吗?当然是怎么短怎么来,直接派人来谈不就得了,非得折腾个投降书,官家规矩就是多! 莫日根也是满头黑线,有山贼投降?还在不远处?这事透露着古怪! 与此同时,埋伏在葫芦谷两侧的李大虎等人却有些安耐不住了。 “动手?还是不动手?” 对山贼们来讲,这是个问题。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动手!” 李大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些人被发现了,他也顾不得元兵是不是在最适合的位置,手中的箭朝着莫日根身上招呼。 莫日根正对着刘三和那封匪气十足的投降书一头雾水,一支箭从远处石壁间飞了过来,直直朝他的面门射来。 他大惊失色,只来得及呼大叫:“有埋伏!” 箭矢飘乎乎地落到他跟前,正中他的脚掌。 “来人!来人!” 莫日根大声呼叫,一把将吴凉辽拉到身前,身边的亲兵围了上来,将莫日根护在人群中。 与此同时,整支队伍大乱,每个元兵都惊慌地抬起头,望着山谷间石壁,寻找人影。 “在那!” 有人瞧见李大虎他们藏身的地方,用手指着大声喊道。 藏在山间的李大虎等人露出身形,滚石巨木从两侧山壁上扔了下来。山谷中的元兵慌作一团,最前面的士兵想要后退,却被人群挡住,眼睁睁地看着石头朝砸来,最后只能痛苦地惨叫一声,活活被砸死。 莫日根的亲兵护送这他往谷口撤退,但人群拥挤,根本就无法逃走。 此时,因为脚伤疼得满脸痛苦的莫日根,露出狰狞的表情,恶狠狠地下命令道:“给老子让开!不让开就杀出一条通道!” 护送他的亲兵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亲兵长安塔嘶叫道:“让开!再不让开杀无赦!” 山谷两侧开始落下蒺藜火球,这火球的伤害力甚至不如滚石巨木,但人天生畏惧火,人群更加混乱,没人听见安塔的命令。 “杀!” 安塔双眼通红,咬着牙下了命令。 于是,最前面的亲兵直接用手中的弯刀,开辟出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 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整个山谷就像个血肉炼狱,死在互相踩踏,互相残杀的士兵,远远胜过于死在巨木滚石碾压下的。 逃出生天的莫日根回头望着内谷中遍地伤残,抬头望着山谷两侧的李大虎等人,气得咬牙切齿。 这一战损失的士兵,估计有近百人! 要知道之前围剿太平村,莫日根带着四百多个士兵,死伤还不及现在的一半。倘若刚刚莫日根忍住脚上疼痛,下令稳住队伍,让士兵用护盾组成防御阵型,那么损伤绝不会这么大,甚至可能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给老子上!抓住一个山贼赏钱一贯!” 第六十章 失算的陈天勾 莫日根气得跳脚,直接下死命令。 虽然前头死了不少人,但架不住元兵人多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命令一出,立马有人敏捷地攀上山壁,朝着李大虎他们埋伏的地方靠近。 场面开始混乱起来,李大虎原先打算先放元兵进内谷,让吴老二等人在谷口放火阻止元兵后退,再发起伏击。 现在提前惊动了元兵,谋划自然是失败了。 葫芦谷外边,原本准备合围上来的吴老二等人,看到谷口涌出一大堆士兵,一头雾水。 吴老二没有让手下的人放火,现在已经没办法阻止元兵逃出山谷,眼瞅着就要被发现,立马下令逃跑。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悄悄撤离的时候,直接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勾云寨的陈天勾等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吴老二一眼就认出陈天勾,在他的眼中,这陈天勾肯定是投靠了官府。 虽然他不知道之前和陈天勾打交道的是灵石县的官府,不是赵城县的莫日根,但这并不妨碍吴老二直接将陈天勾划入敌对的阵营。 “不好!肯定是这陈老狗勾搭官府,在这设下埋伏!我们中计啦!” 吴老二大喊道,脑补了一桩狗血的官贼勾结,诱杀英雄豪杰的戏码,想着自己这些人,伏击别人不成,反遭他人埋伏,顿时慌了手脚。 这一下前有狼后有虎,今天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于是吴老二直接跳起来,大声吼道:“杀!兄弟们,今天咱遭贼人埋伏,恐怕难逃一死,是个爷们的就跟老子杀过去!杀鞑子,杀狗官!杀!” 红了眼的吴老二,拎着狼牙棒,朝着元兵方向冲了过去。 他还是有点小心思的,这勾云寨的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看起来就埋伏了大半天,自己这些人和他们干上,没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元兵看起来人多,但一大半都爬在山坡上,剩下的看起来也都惊魂未定,只要自家这些人冲到内谷,有李大虎接应,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 勾云寨一行人原本是停在葫芦谷外的小树林休息,陈天勾趁着这空挡,派自己的手下刘三去联络吴凉辽,结果没等到回信,就瞧见葫芦谷上空冒起黑烟。 他是黑山岭混迹已久的老山贼,自然熟悉这里的地势,立马想到有穷寨的人在葫芦谷埋伏。 于是,抱着雪中送炭,先看看情况的心态,带着手下直接赶了过来。 刚到谷口,他们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吴老二等人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吴老二直接带着人转身朝元兵所在的地方冲去。 “什么情况?” 陈天勾一脸懵逼。 跟在他身边的刘武安大叫道:“大哥,这吴老二是在埋伏官兵,果真是英雄了得!好胆识!咱们听了谗言,得罪人家,现在正是报答的时候!小弟我带人去帮忙,大哥你殿后。” 说着,陈天勾还没反应过来,这刘武安直接高呼道:“兄弟们,鞑子狗官就在前头,跟老子冲!莫要让有穷寨的孬种瞧不起咱勾云寨。” 于是,勾云寨的人乌泱泱地大喊着,朝着前方冲去。 陈天勾傻眼了…… 葫芦谷口,莫日根瞧着突然从雪堆里跳出来的吴老二等人,马上意识到这是内外合围,他们被包围了。 再看看后面竖着勾云寨黑风旗的陈天勾一行人,林林总总不下两百人,大呼着朝这边涌来,心中大叫:中计了! “可恶的逆贼,竟然先派人假投降,消除老子的疑心,再让人埋伏,紧接着内外合围,这是要把老子留在这里的节奏啊! 难道上天真欲亡我?” 莫日根第一次为自己的强大产生怀疑,心中不由地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受达不花那几个狗贼胁迫来这黑山岭剿贼。 与此同时,山谷上原本只有李大虎那百来人的地方,突然冒出另外一波人,这些人身形雄壮,大冬天裸着大半个胸膛,露出壮硕的胸肌,冷冷地盯着不断爬上来的元兵。 “什么人?” 带人爬上山谷的郑茂才瞧见突然冒出来的人,觉得眼熟。 这些人中领头的那人腰间别着弯刀,身后背着弯弓,装束竟然和元兵有些相似。 同样的,埋伏在山谷石壁间的有穷寨山贼们,也看见这些人,有人认出他们的模样惊呼道:“是火虎营的人!” 火虎营在黑山岭以神秘著称,有传闻说这是一群外来的流寇,杀人不眨眼,得罪了某地的大官,躲到黑山岭来避难。也有传闻说他们是群叛乱的士兵,为了躲避元廷的追责,落草为寇。 总之,这火虎营在黑山岭既神秘,也强大! 要不然怎么可能用区区几年的时间,在这个大小山贼密密麻麻的黑山岭,一跃成为五大势力之一? 这些人从山谷的另一端赶来,正好赶上最先爬上来的那波元兵,李大虎等人夹在中间,想撤退又担心这火虎营的人落井下石。不撤退?这些不断涌上来的元兵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们的脑袋。 李大虎想起吴老二曾说过,他们这些黑山岭的山贼曾定过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无论私底下有多大的仇怨,绝不能和官府勾结,一旦一方受到官府打击,其他人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给予尽可能的帮助。 自家毒舌小皇帝曾评价这规矩就是扯淡,什么攻守同盟就是骗小孩的玩意。 几方势力都没把握吞并彼此,就只能扯出这样一个谎言,来掩盖彼此背地里的龌龊,因为谁都担心有人和官府勾结,突然变得强大,一下子吞并其他人。 更何况实际背地里,说不准谁就是官府在黑山岭埋下的棋子! 李大虎决定赌一把,带着人朝火虎营的人靠近。 与此同时,担心受埋伏的莫日根,立马下令让爬上山的元兵退下来,守在自己身边。 这一折腾,一大半士兵都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爬上爬下,这是当耍猴呢? 莫日根可没心思顾忌这些士兵的感受,他只想着人都聚在身边,这样他就更安全。他不信自己这一千多人能被这些山贼吞下,哪怕现在这些山贼看其来已经有五六百人了。 硬碰硬还是暂避锋芒? 莫日根心中犹疑,他来黑山岭最主要的目的是剿灭太平村余孽,生擒大圣逆贼太子,绝不是来折腾什么鬼捞子的剿匪。 三县巡检带着手下亲兵急乎乎地跑到莫日根跟前,就等着他下命令,这些人平日里各种不靠谱,但关键时刻也不敢直接带着人逃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改变局势走向的不是莫日根主观意愿能决定,而是已经迎面扑来的吴老二等人。 “你大爷的!” 莫日根朝着四周大骂。 气急败坏的莫日根下意识地朝这几个巡检咆哮道:“给我冲!杀死这帮贼子!我命令你们给我冲!” “大人,可否先休息调整片刻?底下兄弟此刻正累着!” 灵石县的巡检抱拳问道。 愤怒状态下的莫日根直接一鞭子甩过去,怒喝道:“老子说给我冲,你听不明白吗?” 声音震耳欲聋,这三个巡检立马带着手下朝吴老二等人杀了过去。 刚下完命令的莫日根突然冷汗淋漓,脚上的箭伤迸裂了,原本包扎的白布浸满鲜血。 他大呼道:“疼死老子了!快来人!疼死老子了!” 与此同时,穿元兵服饰的刘三,见这局势风云突变,赶紧趁着混乱,消失在人群中。 惊慌失措的吴凉辽,手脚冰冷地盯着前方的厮杀,脸色苍白如纸。 第六十一章 惊慌的元兵 “大人逃了!” “快看,达鲁花赤大人逃了!” 原本乱糟糟的元兵中,突然有人指着莫日根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 这声音很快得到共鸣,一时之间,整个山谷都响起类似的声音。 于是,正杀向吴老二等人的士兵也停下脚步,回头张望,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就连准备冲上前厮杀的几个巡检也都停在原地,望像莫日根所在的地方,一脸犹疑。 他们不过是过来大顺风仗,可不想被人当炮灰。 “这是谁在惑乱军心?” 莫日根敢对着长生天发誓,自己绝没有逃跑的意思。 他就只是觉得脚上的箭伤疼痛难忍,让手下的亲兵保护他往后退一退,结果竟然有人说他逃跑了? 刚想大声怒斥,却发现山谷两侧的山贼不知何时竟然围了上来,正准备朝他们这些人发起进攻。 “大人,我们快走!贼子居高临下,我等恐怕难以抵挡!” 亲兵长安塔望着山谷两侧举着石头跃跃欲试的山贼,一箭射中其中一个,转身朝着莫日根大喊道。 要么前进,要么后退? 莫日根在这关键时刻犹豫了,瞧着落到跟前的大石块,他真的慌了手脚,生死一瞬,该怎么办? “大人,向前冲!冲破前面的包围,咱就可以反过来围剿这些山贼了!” 额头上不知何时负伤的郑茂才满脸是血,他很担心这个从大都来的蒙古老爷在这个时候撤退,赶紧带着手下上来劝谏。 然而,莫日根看着他却是心生怒火:就是这个该死的家伙玩忽职守,没查清楚情况就谎报军情,导致自己陷入埋伏,腹背受敌。现在竟然还想着带人往前冲,这是将自己置于死地呀? 战场上瞬息万变,他脚上的受伤,一个不慎可能就命丧黄泉,真要往前冲破包围,肯定要经过一场恶战。 “太危险了!” ……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 即使对于元兵整个队伍来讲,冲破包围是最好的选择,但莫日根觉得自己的安危要高于整个队伍。 怒火中烧的莫日根一鞭子打在郑茂才身上,斥骂道:“都是你这个废物谎报军情!不然老子怎么会中埋伏?现在还敢让老子以身犯险,真是猪油蒙了心,忘了是谁提拔你这混账的吗?” 骂完后,立刻让亲兵扶着他往后退,竟然朝着葫芦谷退去。 一时间,整个局势彻底乱套。 带着士兵往前冲的几个巡检,以为莫日根真的是要抛下他们往山谷另一边逃跑。 平日里积累的不信任,怀疑,怨恨,这一下全都彻底爆发了。 大喊道: “大人逃了!” “大人逃了!” …… 这样的声音在元兵中不断响起,竟然形成一股浪潮。 如果现在有个懂军事的人,这时候一定会立马杀掉几个乱叫的士兵,用他们的脑袋来平定军心。 可惜,懂这道理的郑茂才被莫日根的鞭子抽得一脸怨恨,此刻哪里会站出来力挽狂澜? 其他三个巡检原本就不是莫日根的人,虽然莫日根背地里和他们三县的达鲁花赤达成协议,但他们自己却不知道这些事。 他们只知道过来协助莫日根剿匪,来挣点功劳赏银,没想把命搭在这里。 既然主事的莫日根自个都已经跑了,就不能怪他们也跟着逃跑。 哪怕是到现在,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莫日根为什么要逃跑,毕竟已方人数还占优,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下决定。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看懂彼此眼神中的意思,于是这三人直接带着手下朝其他三个方向杀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杀!杀死逆贼!” 正方向冲过来的吴老二一脸懵圈,他带着手下的人冲了过来,结果元兵非常有默契地绕过自己逃了? 一边逃还一边大喊要向前冲?这演技还真是杠杠的! 是追还是不追呢? 懵逼的吴老二立马反应过来,他是打算穿过葫芦谷逃跑的,哪来的胆子敢去追这些人啊?对方的人数可是他的好几倍,更何况后面还有勾云寨的山贼追在他屁股后。 理清思路的吴老二趁势带着手下冲进了葫芦谷,于是就出现极其滑稽的一幕,吴老二带着百来个手下,追在莫日根这三四百人后面,一路畅通无阻地逃到葫芦谷另一端。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莫日根这些人是让吴老二带人撵着跑。 因为莫日根等人就是这么认为的,安然无恙从葫芦谷跑出来的莫日根正打算喘口气,整顿一下队伍,看看情况再朝山贼发起进攻。 谁料到后头的士兵上来禀报,说是其他三县的巡检带着手下跑了,有一支山贼正朝他们追来。 怎么办? 莫日根气得脸都涨红了,真要他现在返身朝这些山贼发起进攻,他还真不敢! 连对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要是刚刚看到的五六百个山贼都朝自己这边追来,那还不得死翘翘? 于是,莫日根咬牙切齿地下令:“撤,先甩掉后面的山贼再说!” 手下的亲兵和巡检县尉等人,收拢着几百号士兵往前跑,不敢再回头确认情况。 以至于葫芦谷这一端,出现吴老二领着一百来号山贼追着前头三四百号官兵跑的滑稽场景。 葫芦谷中,原本准备撤离的李大虎在知晓吴老二被围困之后,立马折身接应。等到吴老二逃出之后,他们马上紧跟在其后。 至于火虎营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只是在边上压阵观望。 另一边,刘武安带着勾云寨的山贼涌了上来,正巧撞上灵石县的巡检带着手下从葫芦谷口逃了出来。 两方人马本就是旧相识,当初勾云寨和灵石县做交易,刘武安拿着粮食去和人家换兵器,结果粮食被吞,人被扣下,这就算是结下梁子了。 现在撞见了,哪有轻易放过的理由? 于是,刘武安带着手下的人呼啦啦地朝灵石县士兵杀了过来。 而对面还以为这是这是山贼援兵,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反击。 场面一时间精彩纷呈,简直是 刚追上来的陈天勾,独眼望着乱糟糟的葫芦谷,老嘴微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第六十二章 朱雀营的伏击 吴老二带着手下畅通无阻地通过葫芦谷,这一路走来,除了几个受伤的元兵,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冷静下来的吴老二再回头看看已经远远抛在身后的葫芦谷,一脸难以置信。 跟着逃出来的山贼全都是满脸懵逼,原本还想着要经历一场惨烈的厮杀才能冲出来,结果就这么简单突破包围啦? 一群人饶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懵逼的吴老二摸了摸自己的胡渣,露出思考的神色。 突然他眼睛一亮,以拳击掌,心中暗道:这元兵肯定是被自己的威猛神武所震慑,这才不敢反抗落荒而逃。 嗯,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睿智的吴老二挥舞着狼牙棒,向着溃逃的元兵追击而去,口中还大喊着:“无胆鼠辈,休逃!跟耶耶大战三百回合再走!” 而他身边的山贼也响应自家大王的号召,大呼小叫地紧跟在吴老二身后。 就这样,一百来个不知情的山贼吊在三百多个如惊弓之鸟的官兵后头穷追猛打。 唯一清楚局势变化的李大虎带人在后面紧赶慢赶地追着,就怕吴老二脑袋抽风,上去和人家干起来。 作为知情人的李大虎现在郁闷得要死,他可是知道最前头那些官兵人数不少,他更清楚刚刚葫芦谷中的战局变化是多么的诡异蹊跷。 要是等下元兵反应过来,重新整顿,再朝他们攻过来,他们这些人估计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葫芦谷埋伏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李大虎现在只想带着手下的山贼和官兵兜圈子玩捉迷藏,至于追杀这些官兵,开玩笑? 吐血的是架不住吴老二这个睿智的队友,黑山岭二哥,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果真没错! 吴老二可不知道李大虎心中抱怨,他手持松木盾,挥舞着狼牙棒,面带狰狞,犹如一尊杀神,紧紧咬在官兵后头。 “兀那鼠辈!休走!和你耶耶再战几百回合!” 不怕死的吴老二头脑一热,完全没看清形势,就拼了命地想赶上前头的元兵。 他这架势完全唬住了莫日根所带领的这些士兵,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吴老二这模样就像是不要命的,管你是什么官府老爷,管你是什么县尉巡检,统统锤死。 这些士兵要说装备和战斗力,都比有穷寨的山贼好上不少,但论起这股子不要命的气势,还真的就差多了。 有些士兵实在忍受不了吴老二的辱骂,于是边跑边回头放了几支冷箭。 吴老二直接用木盾挡住,实在挡不住的就只罩住自己的要害。幸亏这些士兵的准头极差,加上弓箭不常用,软趴趴的没什么威力。所以吴老二身上虽然挂着几根竹箭,但这一路追来还真没见血。 不知不觉,这一追一赶就进入了平兴沟范围,前头的莫日根等人也是慌不择路,根本没来得及查看地形,就顺着山沟大路跑了进去。 后头的吴老二咋咋呼呼地涌了进去,压根就没想起自家还在这里埋伏了人。 最后面的李大虎却是心里一疙瘩,暗道:我那个娘呀,这是要出大事了! 这平兴沟埋伏的是娃娃兵,要是看到吴老二带人撵着官兵跑,真以为自家这些人占据优势,就一股脑冲出来,那结果就太美,不敢想象。 与此同时,蹲守在平兴沟山坡上的朱雀营少年们,正满脸紧张地望着底下乱糟糟的元兵。 朱雀营主事的是张狼,这个憨厚朴实的山娃子在王鼎调教一段时间后,已经初具领导者的模样了。 总旗底下四个伍,有二十人专门负责投掷烟火管,另外二十几个人则时刻准备好冲锋。 监护他们的是樊二,王鼎让他负责监管朱雀营,但实际主事的还是张狼。 看着山沟下的元兵,朱雀营的少年们,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唯一例外的是林玉虎,这胖小子正满脸兴奋地上跳下窜。 按照计划,在葫芦谷埋伏元兵的李大虎这时候应该比元兵更早退回平兴沟,过来主持这场伏击。 但现在元兵都已经进来了一大半,张狼还是没瞧见李大虎吴老二的身影。 “怎么办?” 是这样干巴巴得看着元兵通过平兴沟,直接冲向有穷寨,还是按计划发起伏击? 张狼有些犹豫,他还没有成长到能够果断下决定的地步,此刻,就连他自己手心上都满是冷汗。 他专心地察看起山沟底下的元兵,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刚打了败仗的模样,领头的是个长相怪异的蒙古人,似乎受了伤,让士兵用滑竿架着走。 除了围绕在他周围的二十来人有正规军的模样以外,其余跟随附翼的士兵在张狼眼中和自家这些人没多大差别。 甚至在张狼因为王鼎而养刁的目光中,这些人根本算不上士兵。 但,人数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大概有近三百人左右,加上后头还没看见的,林林总总不知道有多少人。 正在张狼犹豫的时候,董自海靠近他身边,低声说道:“小狼哥,快看,那里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张狼抬头望去,山沟底下有个黑点,从另一边偷偷摸摸地摸了上来。 “抓住他!” 张狼脸色一冷,下了命令。 刘三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落到一群半大小孩的手中,不是他自夸自擂,比起绝大多数山贼,他刘三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原本跟随刘武安去押送粮草换兵器的,莫名其妙让人给扣了。 接着又莫名其妙地要被人借刀杀人弄死,好不容易换了件官兵服饰逃了出来。回到寨中,想着这下终于可以安稳了。谁料,自家大王竟然想着投靠官府! 没办法,他这个小虾米只好听命令去当信使。 可万万没想到,会亲眼见证那么诡异的一幕。 他敢对天发誓,自家大王陈天勾绝对是真心实意要投降的。但当时情形,已经容不得他多做解释。 刘三相信,只要自己多嘴一句,那个没脑子的官老爷绝对会把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刘三可没有以自己生命死谏的念头,只有趁着局势混乱,赶紧逃出来。 最终竟然落到了有穷寨手中,刘三只能感叹时运不济,接二连三坑的爹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连喊冤都没地方喊。 张狼亲自审问刘三,他还不知道这家伙是勾云寨的人,只以为这人是逃兵。 “你们有多少人?那领头的狗官是不是受了伤?还有你们这一路过来有没有遇到伏击?” 张狼用长矛对着刘三的眉心,逼问道。 “有三百多号人,领头的官老爷受了伤,我们一路过来都是伏击,后面还有人在追!我们没打算去攻打有穷寨!” 刘三没有主动暴露身份,他可知道勾云寨和有穷寨之前产生间隙,留下不死不休的仇恨,生怕这一承认,就把自己小命给送了。 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张狼的提问,生怕这些没分寸的少年一生气,把自己活剐了,到时是真的连哭都没地方哭。 林玉虎听完刘三的描述,眼中兴奋不已。 这家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色,知晓底下是从葫芦谷溃败逃出来的三百多号元兵,就想着一口气把人家吃掉。 至于己方人数只要对方的十分之一,可能还不够人家塞牙缝这问题,林玉虎完全不考虑。 张狼听完刘三的话,还是有些犹豫。他猜想李大虎和吴老二可能就在元兵的后头,但他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在追击这些官兵。 毕竟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是这些官兵太弱了?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张狼心中暗道。 山沟下的元兵这时已经进入李大虎他们事先设定好的伏击范围,是打还是等?张狼不敢轻易下决定。 “小狼,赶紧下令,打!” 林玉虎直接跳了起来,完全不顾及张狼是否下命令,手中拿着长矛,脚下踩着雪橇,向着山坡底下的元兵冲了下去。 张狼一脸惊愕,所有人都傻眼了,甚至连底下疲倦赶路的元兵都傻眼,什么情况? 坐在滑竿上莫日根也无语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接二连三的伏击,你们够了没? “嗷呜!兀那鼠辈,束手就擒!饶你们不死!” 林玉虎大喊着,身轻如燕,在雪地上奔跑如狐。 山坡上,张狼的脸都吓白了,他还能怎么办? “兄弟们,上!” 简短的命令一下达,朱雀营的少年们即使惶恐紧张,依然按照平常训练时的要求,一个个踩着雪橇,从山坡上冲杀下来。 在那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二十个投掷手点燃手中的烟火管,直接朝人群中扔去。 爆炸声此起彼伏,与此同时,元兵的惨叫声也不断响起。 落在后面的吴老二一行人,听见这爆炸声,想起那群半大孩子,赶紧上前和最后面的士兵厮杀起来。 最后头的李大虎却是内心一凉,这下要完蛋了! 第六十三章 白袍元兵来袭 王鼎伫立在有穷寨大门的哨楼上,举目眺望,看着完全看不见的远方,脸色凝重。 寨子中的大部分妇孺小孩都已经往安宁寨的方向撤离了,剩下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整个寨子已经变成了空城。 范老头微弯着腰,跟在王鼎身后,低声叙述着撤离的情况。 王鼎抬头远望良久,觉得脖子有些酸疼,虽然这模样看起来很忧愁,但其实王鼎就是单纯地扮一下深沉。 他什么都看不见,有什么好忧愁的? 能做的已经做了,至于结果如何,这就不是他所能预料的。 扭了扭脖子,王鼎舒展一下身体,心情有些小郁闷。当初闹死闹活地想离开这里,现在人去楼空,想离开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他却不能离开了,这里有他的老娘,有他的阿姐,有他的小弟,有他一手建立的少年军,这里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初的起点。 雏鸟会将破壳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生物看做自己的父母,王鼎没那么矫情,但对这里肯定还是有些感情的。 望着空荡荡的山寨,这时的王鼎油然而生一种归属感。 “不知陛下为何感叹?有什么需要,老臣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效劳!” 范老头听见王鼎轻叹,不由地停下絮叨,好奇地问道。 王鼎自然不会告诉范老头自己的感叹,他指着远方,苦笑道:“我似乎看见李大虎他们在浴血奋战,似乎看到朱雀营那些孩子在痛苦哀嚎。我想,终有一天,我要拥有一支百战强师,我要指挥着他们,马踏中原,推翻元廷统治,驱逐这些狗娘养的鞑子,建立一个属于汉人的王朝国度!” 王鼎说的热血沸腾,总结起来就是我现在很弱,弱的跟菜鸡差不多,但我志向高远,你们这些战五渣给我等着,我终有一天会把你们踩在脚下。 说起这洗脑手段,王鼎还是顶一流的,反正这范老头是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双眼泛红,嘴角微颤,反复嘀咕着:大圣有望!先帝有望! 这两样就是范老头的执念。 王鼎是范老头实现自己伟大抱负的希望,现在王鼎有这样的觉悟,范老头自然感动得要死。 “陛下放心,白虎将军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必能击退元贼;国丈威猛盖世,乃万世不出的英雄豪杰,无能可挡;朱雀营的少年,有陛下派过去的樊二暗中保护,必能逢凶化吉!我大圣有陛下这样的圣明君主,必能推翻暴元统治,恢复我汉家山河!” 范老头激动地口不择言,王鼎撇撇嘴,不置可否。 人不中二枉少年,王鼎这一番中二热血的话就让范老头要死要活的,果然这些臣民还是太善良了。 王鼎担心自己一手建立的朱雀营出师未捷身先死,在吴老二他们离开后,就派樊二和陈九四暗中跟随。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身上还带了几管王鼎折腾出来的特制黑火药。 历练嘛,哪个不是在长辈的保驾护航下进行的?真要那些菜鸟少年直接上战场,王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陛下,那个方向似乎不是白虎将军他们离开的方向,好像应该在这个方向!” 范老头抹着老泪,指了指王鼎眺望的反方向。 …… 王鼎看着范老头,脸色黑了下来,范老头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恰好此时深山乌鸦开始嘎嘎地乱叫。 “咳咳!” 王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脸不红心不跳说道:“范丞相,现在咱们似乎该离开了吧?” 范老头小心翼翼地回道:“是的,陛下。” “嗯,那现在就出发吧!” 正准备走下哨楼的他,再瞥了一眼自己眺望的方向,似乎好像真的不是这个方位啊? 等等! 王鼎眼睛睁大,望着刚刚自己看了大半天的方向,神态严肃。 范老头抬起头,瞧见王鼎这模样,难道是刚刚那番话刺疼了这个年轻小皇帝的自尊心? 范老头也顺着王鼎的目光望了过去,千山暮雪,白茫茫的一片,瞧不出什么异样啊? “赶紧让寨里的人撤退!东西不要带了,越快越好!” 王鼎抓着范老头的肩膀,大声喊道。 范老头一脸懵逼,瞧见自家陛下一脸焦急,没问为什么,立马跳下哨楼,对着跟在身边的几个弓手吼道:“赶快让村民离开!一刻都不要停!慢了我打断你们狗腿!” 等这些人离开之后,范老头这才急匆匆地敢到王鼎身边,虽然他瞅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王鼎看见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相信王鼎。 “有人来了,是那些白袍元兵!” 王鼎瞅着山寨外的峡谷,白雪覆盖褐色岩石,但其中一块模糊的白点,有种迥异于其它地方的碍眼感觉。 如果没仔细认真地看,那么绝对发现不了那位置其实就是一群穿着白袍的元兵。 王鼎看清了,这些人至少有二十几人,披着白袍,戴着白帽,静悄悄地在雪地上行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看方向正是朝这里摸来的。 “不用说,这些家伙肯定是贼心不死,要来抢回他们的穆小姐,可能还打算把整个有穷寨给端掉。” 王鼎上次是见过这些白袍元兵的战斗力,虽然最后是有穷寨的人取得胜利,但并不能说明这些元兵的战斗力是菜渣。 恰恰相反,这些人才是正规的士兵军人。 他们单兵作战能力或许不强,但也比一般平民山贼好得多,更何况这些元兵一旦结成军阵,绝对是势不可挡的存在。 之前侥幸射中指挥的家伙,破了他们军阵,现在人家卷土重来,王鼎不觉得自己还有上次那样的好运气。 “陛下放心,老臣一定会护着陛下周全,绝不会让元贼伤害陛下一分一毫!咱这就撤离,有寨子里这些百姓在后头挡着,他们肯定抓不着陛下的!” 范老头一脸焦急地抓着王鼎的手,这时候,老家伙比任何人都紧张。 王鼎岿然不动,眼神冷冷地望着渐渐靠近的元兵,思索着计策。 真的要抛下这些村民逃?自家老娘以及其他一些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此刻真要逃,也不是没有机会。 但王鼎瞧着有穷寨,总觉得心中不甘,他感觉胸膛有些发热,感觉满腔的野火熊熊燃烧。 他不想一直在逃,他觉得可以一战。 瞧着范老头,王鼎心中突然有了个主意。 第六十四章 王鼎的空城计 在进入松竹山的时候,呼延单就和莫日根所率领的元兵分开了。 当呼延单选择带人从山中小路奔袭有穷寨时,莫日根其实是不同意的。毕竟他才是这场剿匪行动的主事人,按照他的想法,哪有手下私自行动的? 不过呼延单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打算,比起只懂得花天酒地的莫日根,呼延单更清楚黑山岭山贼的德行。 如果大军压进,山贼可能会一哄而散的,到时穆穆帖木儿可能被裹挟伤害,那结果不是呼延单想要的。 对于剿灭山贼呼延单没多大兴趣,他的任务就是救出自家小姐。 所以,当莫日根领着大部队在吸引所有人注意时,呼延单已经带着人偷偷地摸向了有穷寨。 等到了有穷寨的附近时,呼延单望着寨门口气定丹闲摆弄着一张破琴的范老头,有些疑惑。 这时代,写三国演义的罗贯中老爷子还不知道在哪里,虽然空城计在此之前就有了各种戏文版本,但知道的还真没几个人。 呼延单这个蒙古人养大的奴才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曾想过有穷寨的山贼没有被莫日根引开,自己来了要面对整个寨子的武力抵抗。 他也谋划着伏击夜袭掳人交换,唯独没想到人家发现了自己,还大开寨门,摆开阵势等着。 这其中必有蹊跷! 呼延单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有穷寨大门口,范老头瞧见从雪地中渐渐现出身形的白袍元兵,双脚不由自主地白起哆嗦,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坐在太师椅上,勉强想摆出镇定模样,牙齿却在上下打颤。 眼前这张破琴是王鼎从库房里翻腾出来的,只有两根弦,还搭错了边。 范老头伸出枯爪子般的手放在桌子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 虽然这一幕看起来很滑稽,但在呼延单这些人的视角里就不是这样认为的。 呼延单带着士兵直接从雪地里钻出来,站在寨门前不远处,瞧着范老头等人,脸色晦暗难看。 哪有人大冬天的大开寨门扫积雪的呀?还摆了张桌子焚香弹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嘿,我知道你们来,别躲了呆瓜,赶紧出来吧?不要把我们当傻子,不然其实你们才是大傻瓜! “大人,这些逆贼是不是发现我们了?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打开寨门?不怕我们冲进去?” 铁木日布赫走上前,在呼延单身边低声问道。 呼延单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盯着寨子前的范老头,呼延单丑脸搅成一团,心中暗想:这些山贼究竟玩什么花样呀? 愁啊愁! 如果按照范老头的视角那就更不一样了:这些元兵究竟来了没? 来了,就在那边角疙瘩上,那他们发现自己是在故弄玄虚没? 似乎没发现,嘻,这些家伙没往前走了。 咦?不对,领头的那几个貌似已经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身边几个弓手战战兢兢地拿着扫帚,扫着积雪,半天不敢挪动,这地都快被你们扫秃了呀! …… 主导这场空城计闹剧的是王鼎,此刻他站在哨楼暗处,盯着远处徘徊不前的元兵,眉宇间凝成一个疙瘩,脸上也是愁啊愁。 “这范老头怎么吓懵了呀?太不经用了吧,来,弹棉花走起。” 王鼎努了努嘴,朝底下的范老头暗示道。 范老头坐在木桌前,拧巴了半天,终于将枯手放在琴弦上,努力回想着自己见过的琴师弹琴模样,发现这辈子就见过最有乐师风范的是酒楼里瞎女拉二胡的样子。 “对了,就弹一首《凤求凰》吧!” 于是,空阔的有穷寨门前,一首蹩脚的《凤求凰》悠远流淌。 枯枝上的雀鸟不知情况地呼应着,一时之间,场面有点蜜汁和谐。 王鼎眉头一皱,以他的审美观和艺术水平,完全分辨不出范老头这琴艺是一种怎样的境界。 “不管了,能唬住这些家伙再说!” 王鼎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尬在原地的元兵,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横栏。 心理战! 这就是一场经典的心理战! 呼延单很想说去你丫的心理战,不过他真的认怂了。 想想白袍元兵第一次来的结果,再想想当初他夜袭的结果,呼延单想说不怂都不行。 要知道当初王鼎说箭上有五步蛇毒液,呼延单嘴上说假的,其实逃回去立马上把县城里最好的郎中请回家,结果啥事都没有。 “上,还是不上!这是一个问题。” 不认识莎翁的呼延单说出了这句可能流传千古的至理,最终他瞧见哨楼阴暗处躲着的王鼎,决定先撤退再说。 “走!先找个地方休息下,天黑之后再行动!” 呼延单对白袍元兵下命令道。 铁木尔布赫瞅着寨门前的范老头,有些不甘心,急问道:“大人,为什么啊?这寨子中的山贼都让莫日根那些人给吸引走了,现在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晚了这些人跑了可怎么办?” 呼延单看了铁木尔布赫一眼,冷冷说道:“你真以为这寨子中没人?瞧见没,那人就是这些反贼的头子!不是那个贪生怕死的老头,就是那个躲在哨楼上的小子!” “哪个?” 铁木尔布赫瞅了半天,才看见王鼎藏在树荫下的猥琐身影。 他立马想起这人就是当初一箭射中白仓,导致自己这些人的阵型被破,不得不落荒而逃的罪魁祸首。 呼延单冷笑道:“当初和那小子见过一面,给我的直觉是个滑溜狡诈的小混蛋,就知道躲在暗处放冷箭。还有正在弹琴的那老头,当初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现在却能坐在大门前悠然自若地面对我们,你难道不觉得有蹊跷吗?” 两人表面上是上下级关系,铁木尔布赫却是出身大部落的世家子,虽然委身在阿鲁温手下做事,但呼延单还是要给与他足够的尊重,向他解释自己下决定先撤退的原因。 听完呼延单的话,铁木尔布赫后背一凉,这么一想,似乎还真有古怪。 难道这寨子里埋伏着山贼?要知道即使所有山贼都在,他们也敢正面刚一刚,可人家摆明车马,知道自己这些人来了,还敢如此有恃无恐,这事就邪乎了。 呼延单继续说道:“咱们先撤,等天黑了再趁着夜色摸进去一探究竟。” 铁木尔布赫还是有些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退下,要是这些山贼真的是故布疑阵,那对他来讲就是奇耻大辱。 “呼延大人,请允许属下带几个亲兵上前去试探一下这有穷寨的虚实,要是这里面真有诈,大人在外面接应,想来这些山贼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铁木尔布赫抱拳朝呼延单请令道。 与此同时,哨楼上王鼎的心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上了,他折腾这些并不是想逼退眼前的元兵,就空城计真能让他们退走? 王鼎不信,这并不现实,他所求的无非是拖延几炷香的时间。 终于,在王鼎焦急的等待中,刘九指的大徒弟刘八指气喘吁吁地登上哨楼,鞠着身,在王鼎身后恭恭敬敬地禀报道:“陛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好!” 听见刘八指的话,王鼎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瞧着不远处的白袍元兵,是时候请君入瓮了。 第六十五章 鞑子进寨 “不必冒这个险,迟上一天,料想也不会横生事变。我就不信,这些贼子敢伤害穆小姐一根寒毛,为了小姐周全,咱还是晚上再行动吧。” 呼延单不想横生枝节,以他的行事习惯,还是稳妥点为好。 “大人!” 铁木尔布赫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哨楼上的王鼎现出身形,寨门口前的范老头收到指示,赶紧站起身来,也来不及收拾什么木琴和桌子了,连滚带爬往寨子里跑。 就连装了半天木头人的扫地弓手,也慌不择路地冲进寨里,顺带着将寨门牢牢关紧。 这一幕正好落在呼延单和铁木尔布赫一行人眼中,白袍元兵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有穷寨的山贼们在搞什么名堂? 王鼎站在哨楼横杆前,范老头颤巍巍地举着个木盾护在王鼎跟前,刘八指不知从哪掏出个纸皮做的喇叭筒,递给王鼎。 王鼎举着喇叭筒,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喂!喂!” 声音清澈明亮,在整个峡谷间回响。 “狗鞑子,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举起手来,放下武器,投降吧!” 王鼎带着玩笑性质地朝呼延单他们所在的地方大喊道。 啥?被包围啦? 呼延单抬头四望,清风抚白雪,野草随风摇,半个人影都没看见,贼娘皮的埋伏。 铁木尔布赫同样懵逼,他正打算带兵攻进去,结果直接被人家威胁投降? 王鼎当然没包围人家,整个寨子老弱病残凑起来,能有一战之力的不足三十人,想包围这些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纯粹是王鼎的黑色幽默,他将喇叭筒递给刘八指,眼神给予充足的鼓励。 刘八指接过喇叭筒,紧张得手掌泛白,大力地吸了一口气,朝着呼延单他们所在的方向怒吼道:“我问候你们这些混账畜生鞑子的老母娘,你们这些没卵的小娘们,有本事来和你耶耶来打一场啊!看看是你老母娘床上功夫好,还是你耶耶我的功夫好!” …… 彪悍的脏话说得王鼎这个始作俑者都有点不忍入耳,但想着这些话是自己教的,王鼎也就释然了。 再看看一口气骂完,整个脸羞愧地红扑扑的刘八指,王鼎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个老实孩子就这样被他带坏了。 不过效果还是杠杆的,那群鞑子一个个气得恨不得将刘八指生吞活剥。 “以后再有这样的喊话活就交给刘八指了,这家伙有天赋!” 王鼎心中暗道。 远处的元兵就是另一种滋味了。 “受不了了,这个杂碎,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 白袍元兵们一个个憋红着脸,双眼冒火,愤恨不已。 呼延单的脸更是阴沉得厉害,不知道王鼎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如果是往常的愚昧山贼,呼延单绝不会犹豫,立马冲上去,将那不停狗吠的杂碎一刀劈死。但很明显,人家就是摆明有陷阱,告诉你,来不来?不来就是怂蛋! “大人,我请命将那狗贼的脑袋看下来当夜壶,请大人允命!” 铁木尔布赫拿着弯刀,直直逼向呼延单,这模样看起来,似乎呼延单不同意,他就找呼延单干架。 “丑哥,我认出你了,你没被五步蛇蛇毒毒死啊?想来是毒液发作,没毒死反变成死太监了吧?裤裆下没卵哈!不然怎么认怂,不敢冲进来呀!” 王鼎举着纸皮喇叭,这话骂得比刘八指骂半天加起来的还损。没办法,谁叫他就是天生毒舌爱吐糟? 王鼎就不信,这都还能忍? 果不其然,一听到王鼎这家伙的损话,呼延单彻底暴走了,大吼道:“娘希匹的小兔崽子,老子忍你很久了知道不?” 是可忍叔不能忍,叔能忍,婶婶都忍不了! “给我上,宰了那小混蛋!谁宰了那小兔崽子,老子在赏银上再加一百两!黄金!” 呼延单拔出弯刀,大吼着朝王鼎他们奔去。 “风紧,撤呼!” 王鼎大叫撤退,一转身就跑出大老远了。 刘八指紧跟其后,范老头在最后头大叫着:“陛下等等微臣!” 呼延单领着白袍元兵杀到寨门前,直接踢翻焚香放琴的木桌,撞破木门,气冲冲地闯了进去,完全不理会什么埋伏陷阱了。 只是眼前的场景让他们有些发愣,空荡荡的哨楼没有一个人,大路正中间立着一块木牌,用黑炭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什么情况?” 这些冲进来的元兵以为会有一场恶斗,结果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三两只冬鸟落在木墙寨栏上,露着无辜的神情盯着他们。 “那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并不是每个元兵都看得懂王鼎写的字,他的字写得特别扭,同时又时常习惯性地用简体字。即使是范老头,偶尔也认不出王鼎那些古怪字体。 “这—里—有—陷—阱!” 铁木尔布赫粗通汉文,勉勉强强能看懂牌子上的内容。 他原本还只看清牌子上文字形状,却没反应过来文字的意思。这一念出来,反复咀嚼,脸色就越发古怪,看向呼延单,等着他下命令。 呼延单脸色难看至极,加上他本就长得丑,这时就更加吓人了。 一时间,竟没人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呼延单自然也看到那牌子上的内容,他气得直咬牙,娘希匹的陷阱,哪管有什么陷阱。 “给我上,不要分开,我倒要看看这些贼子能耐我何?” 但愤怒并没有让呼延单失去最起码的判断力,如果他将士兵分散,搞不好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只要他们聚在一块,即使整个有穷寨的山贼一起上,呼延单都觉得有机会杀个来回。 所以只要不分散士兵,他就觉得自己能立于不败之地。 二十个白袍元兵抽出弯刀,架好弓弩,互相站位靠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这里的情况看起来就古怪,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小半柱香时间过去了,这些人终于磨蹭到牌子附近,只见最先到的士兵黑着脸拔出插在路中间的牌子,迅速送到呼延单面前。 呼延单接过牌子,瞧着上面别扭文字,晒然一笑:果真是奸诈的贼子,哪有什么陷阱啊? 然而呼延单的笑容还没保持一会儿,就彻底僵住了,因为他顺手将这牌子翻了过来,木牌后用黑炭写着另外几个字: “蠢货!这—里—抹—了—毒—粉!” 呼延单脸色一青,手中的木牌掉到地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粘上了黑色粉末。 “难道真的有毒?拿水来!” 呼延单大声叫道,手下赶紧解下腰间的水袋递给他。 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幕了,也都瞧见那牌子上的字,一个个面色惊恐,如避蛇蝎。 而刚刚拿木牌的士兵则一脸绝望地望着自己的手,赶紧掏下腰间的水袋,急匆匆地清洗起来。 “似乎感觉到有点痒!” 呼延单清洗完手上的黑色粉末后,感觉自己的双手像是有蚂蚁在啃食一样,他下意识地挠了挠,一个个小红点迅速冒出头。 “真有毒!” 呼延单大呼,瞧着刚刚将木牌递给自己的士兵,丑脸上满是愤恨。 “娘希匹的恶贼,竟敢如此歹毒奸诈!” “我去你大爷的小兔崽子,别让老子抓住,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呼延单朝着半空愤怒的咆哮道,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有穷寨。 正在埋头逃跑的王鼎听见这声音,回头瞧着寨门口方向,嘿嘿一笑。 第六十六章 陷阱中的陷阱 “陛下,那木牌上真有毒药?” 同样听见声音的刘八指眯着小眼睛,好奇地问道。 王鼎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喘着气解释道:“哪有什么毒药啊?你自己比我更清楚这寨子里仓库都有什么东西,你见过什么毒药吗?” 毒药这种高级货还不是有穷寨这种不入流的破烂山寨值得拥有的,别说是让人沾之就断手烂脚的,就连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的砒霜鹤顶红蒙汗药,这样耳熟能详的常见毒药,有穷寨都没有。 简直是太失败啊!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折腾一点,没有毒药的山贼还是一个好的造反者吗? 王鼎心中暗道。 至于那木牌背后的黑色粉末,以及呼延单等人用水洗手后,手上冒起红点,奇痒难耐。 那就要说到山里常见的一种草药,名为薯蓣,也就是后世的山药。 王鼎还记得曾经自己切山药的时候,手上沾染了不少山药的粘稠液体,后面痒得自己欲仙欲死的滋味。 他在木牌上涂抹了不少这玩意,当然,有些人对于山药的粘液并不会过敏。 这时木牌上的黑色粉末就派上用场了,那是他跟于良槐交流的时候得到特制山药粉,那玩意可是谁粘了都得痒上好大半天。 这恶趣味带着明显的老王家风格,刘八指看自家陛下脸上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突然觉得自家陛下有些贱贱的。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很快就被刘八指扼杀在摇篮里。 王鼎到了之前居住的小竹楼,脸色渐渐凝重,这里才是主战场,这路上的陷阱都是小打小闹,要是这里的陷阱没有安排好,那一切就是前功尽弃了。 到时就得赶紧跑路了,不然被抓到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于王鼎来讲是小打小闹的陷阱,但对于正在“小打小闹”的呼延单一行人,那简直就是炼狱般的经历。 瞧着自己红一块白一块的双手,呼延单在纠结着要不要先撤退。 打起退堂鼓的呼延单没注意到铁木尔布赫那跃跃欲试的神情,中毒的双手怎么办?砍掉!中毒的双脚怎么办?砍掉!中毒的脑袋怎么办?砍掉! 行伍出身的铁木尔布赫就有这样的习惯,于是当初他所带的士兵,很多缺手缺脚的 呼延单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追击王鼎等人,他忍着瘙痒,挥舞弯刀,朝着王鼎他们消失的方向杀了过去。 身后的士兵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没人注意到,有个小兵掉了队,那人正是刚刚的双手沾到黑色粉末的家伙。 这家伙生无可恋地靠在路边的木头旁,瞧着自己肿得像猪蹄的双手,心中哇凉,满是绝望。 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剿不剿匪? “怎么办?还没娶媳妇也没个娃,这十来年来守身如玉,就没享受过,就这样死了,冤不冤?” 小兵双眼满含泪水,想着令人发笑的东西。 突然,他眼前一亮,瞧见一头小牛。 …… “又是陷阱?” 不远处的路中间,立着一个令呼延单牙咬切齿的木牌,上面依然写着熟悉的几个字: “这—里—有—陷—阱!” 呼延单心中简直日了狗,身边的士兵瞧着木牌,如避蛇蝎,倒是铁木尔布赫赶紧利落地走上前,一刀将木牌劈成两半,朝着四周大喊道:“兀那贼子,有本事出来和你耶耶大战三百个会合,莫要装神弄鬼!” 声音回响,然后寂静无声。 这寨子里剩下的人都让王鼎安排到后山里,他又吸引着这些元兵往自己预先设计好的路上走,怎么可能有人来搭理他们? 当铁木尔布赫喊完之后,许久没人回应,他正想说这些无胆鼠辈,只知道躲在暗地里偷鸡摸狗时,脚下一沉,地面出现一个塌坑,铁木尔布赫还没来得及大叫,直接掉进坑里。 “大人!” “快救大人!” “快救他!” 士兵们大喊着围了上去,呼延单赶紧上前。 只见坑中的铁木尔布赫用弯刀插在坑边,他整个人挂在坑壁上,底下是几根锋利的竹箭。 铁木尔布赫吓得冷汗淋漓,赶紧大喊:“快拉我上去!” 等到士兵将铁木尔布赫拉上来后,这家伙瞧着坑底的倒刺更是后怕不已。 “这贼子真是太狡诈了!” 铁木尔布赫咒骂着,正想拿着弯刀发泄一番,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应该庆幸这积雪覆盖在坑上,不然当他一动那那木牌,就立马摔进坑里,绝不会还有反应的时间。 呼延单盯着这个一人深的土坑,眼神晦暗,脸上愤恨。这时的他已经察觉到古怪了,因为走了老半天,他们没碰见一个人。 退还是进? 他眼睛瞥见被铁木尔布赫看成两半的木牌,背面依然嘲讽着写着: “蠢货!这—是—个—坑!” 呼延单眼皮直跳,大喊:“真是可恶的贼子,此次不活捉到他们,绝不善罢甘休。” “杀!” 学乖了的呼延单和铁木尔布赫直接让手下的士兵开路,两人则待在队伍中间,朝着王鼎他们留下的足迹,追击而去。 终于,这些人叨叨一个分岔路口。 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陷阱不下十来个,挖坑的,竹箭的,倒刺的,毒药的,亦真亦假。 每个都写着木牌,有时直接写着这里有陷阱,有时却写着这里没陷阱。 总之,将呼延单一群人折腾地身心疲惫,但还真没有伤及到他们的性命。最重的不过是一个士兵的手臂被竹刺贯穿,由此可见这些士兵的军事素质还是有的。 “大人,是向左还是向右!” 手下的士兵朝呼延单问道。 呼延单瞧着两边,这一路追来,直到这里才失去踪迹,事情实在古怪。 他瞧着分岔路左边,一棵老树摇曳身姿,地上积雪平缓,没有任何足迹,另一边积雪上同样没有发现人走过的痕迹。 难道那些贼子能踏雪无痕?呼延单想不透此中关窍。 …… “陛下,那些鞑子会追来吗?” 刘八指按照王鼎的吩咐,将竹楼中要布置的全都准备好了,这才走到王鼎身后,好奇地问到。 王鼎笑了笑,回道:“会的。” “他们能在分岔路口,找对来这的路吗?” 刘八指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一路过来的陷阱,都是他出力布置的,到现在,他还有些看不透自家陛下的心思主意。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在分岔路左边扔一只冻死的麻雀吗?人的思想判断,在某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控制的,而且还是在他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自以为是自己下的决定。” 这话说得有点弹琴的范老头附体的风范,王鼎其实也不敢太确定。 身后的范老头至始至终都沉默着陪自家陛下胡闹,在他看来,王鼎已经是灵童转世,弥勒附体了,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奇怪,哪怕他折腾出惊天动地的事,都是正常的。 听见王鼎这番话,范老头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恭敬地鞠着身子,朝王鼎问道:“陛下,此话怎讲?” “心理暗示!” 王鼎蹦出一个令范老头和刘八指懵逼的词汇。 与此同时,呼延单看到左边老树底下那只冻死的麻雀,他眼睛一跳,大手一挥,喊道:“走!” 带着手下朝右边的岔路口追去,正好朝王鼎他们所在的地方追来。 第六十七章 雷劫天罚 “陛下!他们果真追来了!” 刘八指接到手下弓手的禀报,立马向王鼎回道。 王鼎遥望着小竹楼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吩咐了一声:“开始吧!” 这场局从范老头大开城门焚香弹琴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环扣一环,虽有差错,但大体还在王鼎的计划之内。 之前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等这最后一击,成败与否,就在此一举了。 呼延单和铁木尔布赫带着手下朝着王鼎之前居住的小竹楼渐渐逼近,王鼎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好将他们的情况收敛在眼前。 他的手心出着冷汗,身边的范老头紧张地瞧着底下,时刻准备好背起王鼎拔腿就跑。 要是计划失败了,那也就是他们开始大逃亡的时候了。这时的范老头内心开始有些埋怨自己了,他偷偷瞥了一眼王鼎,觉得或许自己不应该如此放任王鼎胡闹! 任何计划都是有风险的,王鼎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有六成的机会他都觉得值得一试。 所有的元兵都在小竹楼外驻足不前,面面相觑,瞧着这小竹楼,明眼人都看出不对劲。 呼延单站在人群中,盯着眼前的小竹楼,内心一突,眉头紧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和铁木尔布赫现在早已习惯一路上各种刁钻的陷阱了,轻易不会以身涉险,现在这种不好的感觉让他有些意外。 四周没有其它动静,相邻的竹楼门窗紧闭,邻近的枯树上没有任何人潜伏暗藏的痕迹。 小竹楼窗门半掩,最外面依然立着个牌子,上面还是熟悉的字体。 “这—里—有—陷—阱!” 去你娘的这里有陷阱! 呼延单现在一看到这几个字就想抓狂,朝着前面的手下大声命令道:“上,都给老子进去看看!看看这里还有什么陷阱?老子就不信了,这些人还真能躲起来!再找不到他们,就给老子放火烧寨!” 呼延单的耐心已经彻底被消耗殆尽了,这一路追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真是见鬼了! 重要的是现在他可以肯定这寨子里的大部分主力被莫日根的吸引走了,对他来讲,抓住王鼎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把戏,竟然你们想玩,那么老子奉陪到底! 呼延单心中恶狠狠地想到。 小竹楼大门打开,没有从天而降的竹刺,没有突如其来的暗箭,也没有毒烟狼粪,难道又是一个空陷阱? 小心翼翼进来搜查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了,心中又有些庆幸。 之前他们也曾碰到这样的情况,立着牌子说是陷阱,折腾半天啥事也没有。 这几个人慢慢地走了进去,空荡荡的小竹楼里没有人影,只有摆放整齐的竹椅和收拾地干干净净的桌子,就连洗漱的盥盆和铜镜毛巾都叠放地整整齐齐。 几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什么情况? 他们小心地探查起来,生怕等下突然从角落里杀出一个人。 “瞧,这床上有人!” 某个白袍士兵看见竹床上被褥裹出一个人形,朝同伴大呼道。 几人聚在一起,瞧着那人形有些紧张。 “难道是贼人” 这士兵好奇地问道。 另一人以瞧白痴的目光看了同伴一眼,回道:“蠢货!贼子会这样束手就擒?” “那难道是穆小姐?” 又一个士兵犯傻。 “说这么多干啥?就在眼前,掀开不就得了!怕个鸟,老子不信这些贼子还能逆天不成?就算里面藏着天王老子,咱这么多人,还拿不住?” 最后一个胆大的士兵直接用弯刀挑起木床上的被子,露出里面的人来。 “是白仓大人!” 这些士兵惊叫,很是意外。 躺在木床上的是色目人白仓,只见他整个人裹着破衣,昏睡不醒,察看气息,依然还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白仓大人不是贼子抓住了吗?怎么在这?” “快去禀报呼延大人和布赫大人!” 胆大的士兵直接朝另外几人吩咐道。 这事透露着古怪邪乎,已经不是他们几个能下决定的。 不远处,看着这边情况的刘八指朝王鼎禀报道:“陛下,他们进去了。” 王鼎点点头,将底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脸上神情更加紧张,双手紧握,手心满是汗。 他瞧了眼旁边不知何时点上的一炷香,那炷香刚好烧到一半。 “再等等!” 与此同时,听到手下禀报的呼延单神情满是意外,铁木尔布赫脸色更是古怪,问道:“那白仓还没死?” 铁木尔布赫赶紧随着手下进入小竹楼,在他身后的呼延单落后两三步,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进去! “给老子搜!认真搜,挖地三尺地搜!” 呼延单朝身边的士兵吩咐道,他隐约感觉到古怪。 “得令!” 外面的士兵二话不说,开始探查小竹楼底下的每一处地方,生恐错过什么。 这边的王鼎手心的汗水止不住地冒出来,想起前世什么谋士运筹帷幄镇定自若,简直就是扯淡。 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还说镇定? “镇定,镇定!现在没急得走来走去都算是好的了!” 王鼎心中告诫自己,不停地瞧着身边的那炷香,瞥了一眼香烛,看一眼底下情况,再瞥一眼香烛。 “找到了!大人,找到了!” 有个士兵在竹楼底下的支撑竿中,发现一团油纸包裹的火药,急匆匆地送到呼延单跟前。 呼延单瞧着引线燃烧到一半被掐断的火药包吓了一跳,接着大喜,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笑道:“老子就知道有古怪!果真让老子猜中,哈哈哈,无耻奸诈的小兔崽子,这下看你还要耍什么花样?” 爽朗得意的笑声在山寨中飘扬,隐藏在不远处的王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再等等,再等等!” 他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但脚掌已经朝外,准备好逃跑的意思了。 铁木尔布赫手下的士兵背着白仓走出小竹楼,看到那火药包,自然明白一切,于是朝手下下令道:“再认真搜!不要放过一个地方!” 他没注意到身后背着白仓的士兵脸色古怪,这个胆大的士兵总觉得背上的白仓大人身上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什么玩意啊?硬邦邦的的。” 胆大的士兵手往白仓的衣服里摸了摸,突然感觉被什么灼烧了一下,他赶紧伸回手。 第二次他更加小心了,避开那地方,直接摸到那硬邦邦的东西,抓住之后,往外一抽。 看着眼前缠着精妙细线的小竹管,这家伙神情古怪,还没反应过来,那细线燃烧殆尽,小竹管发出嘶咧声响。 与此同时,王鼎瞥见那炷香燃烧到最后一丝,灰烬落下,冒起缕缕白烟。 “趴下!” 王鼎大喊,直接将脑袋埋进雪堆里,模样滑稽。 刘八指和范老头还在懵逼状态,四周埋伏的几个弓手也同样一头雾水。 “嘭!” 巨大的爆炸声将整个有穷寨从无人的寂静中直接炸醒。 一股气浪朝四周涌来,插在雪堆上那截燃烧剩下的香烛尾棒被吹倒,第二声巨响响起。 在极短的时间内,整个有穷寨接连轰鸣了五声,除了像鸵鸟一样藏起来的王鼎,范老头和刘八指等人都愣愣地遥望着小竹楼方向,眼看着那里成为火海。 范老头僵硬地转过脸,看着自家小皇帝,眼神从麻木中慢慢苏醒,变成灼人的炙热。 “这是雷劫!这是天罚!” “陛下果真是弥勒下凡,果真是灵童转世!” “这一定是陛下展现的神迹,一定是用来惩罚人间的神迹!” 范老头脑海里想着这些,如痴如狂,自言自语,整个人已经陷入癫疯的状态了。 第六十八章 两次呕吐 被气浪吹得狼狈的刘八指睁大眼瞧着远方火海,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之前亲手布置的一切会产生如此恐怖的效果! 这样惊世骇俗的爆炸竟然是由他经手完成的?他反复质问自己,心中难以相信。 身为刘九指大徒弟的刘八指不是没见过火药爆炸,甚至连火枪火铳他都亲手操作过,对于火器的运用,比起许多优秀的工匠,他自认为不遑多让。 但他敢肯定,绝对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火药爆炸,绝对没有。 这不可能! 单单那几根火药管绝对不可能! 除非是神迹! 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这一声间断的时间有些长,没有丝毫防备的刘八指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地。 不过他毫无知觉,只是抬起头,望着王鼎,眼神中蕴含着敬若神明的东西。 王鼎等了半天,没等来下一声爆炸,狼狈地抬起头,瞅见范老头和刘八指的目光,不由地脸皮一抽,大吼道:“找死啊!趴下!还有一声!” 见两人痴痴呆呆的,王鼎只好直接用手按着他们的脑袋,直接埋进雪堆里。 小半天功夫,除了偶尔响起类似竹子爆裂的声音,王鼎再也没有听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于是他从雪堆里爬了起来,遥望着小竹楼方向,脸上写满疑惑。 “怎么没有第七声呢?难道又是哑火了?我记得埋了七枚火药管,还担心不够!” 王鼎自言自语,这样的爆炸威力比他想象中的要猛烈许多。 曾经试过这特制火药的王鼎还担心出现意外,不能炸死所有的白袍元兵。于是除了给樊二和陈九四的几根火药管以外,剩下的全让他投到这里了。 除了色目人白仓身上的一根火药管,王鼎还让人在小竹楼支撑竿中埋了藏了两根,并且估算好大概距离,将其余四根火药管分别埋藏在小竹楼的前后位置。 两根火药管捆绑起来的爆炸威力和计算好距离,分别引爆的效果是截然不同,这绝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除此之外,还不放心的王鼎命人在小竹楼附近的几间木楼里,放置了大量的火油和面粉。 整个有穷寨的面粉和火油都被王鼎让人搬来了,这个举动让刘八指想不明白,可正是这个举动才导致这场惊世骇俗的大爆炸。 在紧闭的空间里,面粉粉尘的含量达到一定程度,也会引起剧烈的爆炸。 王鼎不太清楚其中的关键原理,但他知道这个百科常识,所以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做了相关的准备。 从呼延单选择右边岔口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了爆炸雷区。六根火药管连环爆炸的威力确实超乎王鼎的想象,面粉爆炸在其中的作用更出乎王鼎的预料。 小竹楼及周边的房子彻底化作火海了,王鼎有些心疼,想着吴老二知道了会不会锤死自己? 这种无聊的想法很快从王鼎脑海里挥去,瞧了一眼还埋在雪堆里的范老头和刘八指,王鼎一脚一个踹在他们高高撅起的屁股上,两人这才慌忙地从雪堆中站起来,紧跟在王鼎身边,如同惊弓之鸟。 “赶紧组织人手收拾一下火场,莫要让大火蔓延到整个寨子,还有尽快组织人手撤退!” 王鼎朝跟在身后的范老头吩咐着,紧跟着对刘八指说道:“你让人注意下寨子外的情况,有人来了一定要赶紧过来禀报。刚刚的大爆炸肯定会吸引人来探查,现在多事之秋,莫要让人趁虚而入!” 这一番交代显得游刃有余,不知是否错觉,在这场大爆炸后,王鼎感觉自己有种浑身通透的舒畅感。 那种紧张到极致,心跳到嗓子眼,高高举起的重物缓缓放下之后,整个人有种否极泰来的放松感。 人一旦放松,念头自然通达,心境也跟着上升一个层次。 范老头和刘八指都没注意到王鼎的这种变化,他们仍然处于不可置信的震惊中。 四散的弓手跟在他们身后,寨子里剩下的村民也都从后山中慢慢走出,开始收拾爆炸后的遗址。 王鼎神情复杂地看着满地恐怖的残肢断臂和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以及还没死透气仅有上半身的铁木尔布赫。 他的内脏散落一地,看起来花花绿绿的,相当惊悚。 铁木尔布赫挣扎地伸出手,没有对准有穷寨的任何人,朝着净蓝的天空伸去,微微颤抖的食指已经变成焦黑的炭团,他很努力想伸出食指,触摸一下天上飘过的那朵白云,最终只能无望放下手,睁着眼不甘地死去。 蓝的天,白的云,黑的烟,红的血,这场面让王鼎原本放松的心境有种难以抑制地压抑感。 山风微醺,带来浓浓的尸油燃烧后的臭味,王鼎的胃里翻腾。他不停地后退,退得极远,扶着身边的树干,忍不住呕吐起来了。 眼前的人间炼狱将刘八指从麻木的世界中拉了回来,他瞧着几个还没死透的元兵起伏的胸膛,瞧着被高温融化后的红色雪水,迎面扑来的腥味让他也跟着止不住呕吐了起来。 唯有原本胆小的范老头还算稳定,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站了出来,指挥愣住的弓手和村民开始清理现场。 王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这滋味他发誓再也不忍受第二次了。 “你没事吧?” 身边传来弱弱的声音,王鼎抬头,一块碎花手帕出现在他眼前。 吴梅花站在王鼎身边,脸色苍白如纸,颤巍巍地举起手,目视王鼎那双不知不觉通红的眼。 “你,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怕。” 哪怕胆大如吴梅花这样的姑娘第一次瞧见眼前这炼狱景象,也差点吓昏过去。 不过,她依然从后山出来,走到王鼎身边。 “谢啦!” 王鼎没有客气,接过手帕,胡乱地擦了下自己满脸的涕泪。 好不容易休整过来的王鼎这才注意到吴梅花身后站着林普胜,此刻的林普胜望向王鼎,脸上表情古怪,说不清滋味。 “呦?我们的大元帅醒了呀!醒得真及时啊!” 王鼎再次展示了他的毒舌,心中不自觉生出的戾气让他想要抓狂。 林普胜和其他两人被安排在后山修养,那几声震天的爆炸,即使在后山,也震耳欲聋。他醒来已多时,知晓了这几天的事情,同时也知道王鼎刚刚做的事情。 这一刻,林普胜看着王鼎,看着他那双不自觉通红的眼,心想,这大概是所谓的妖孽吧! 王老三,你究竟生了一个怎样的儿子? 林普胜恭敬地抱拳鞠礼,朗声道:“末将林普胜,听候陛下差遣!” 王鼎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些失当,摆了摆手,道:“林当家客气了,如果你身体撑得住,和小子一起看看这修罗道场吧?” “末将得令!” 林普胜看起来是认真的。 王鼎一笑,也不管他。反倒是看着一脸紧张的吴梅花,心中有些意外,这妹子今天是咋啦?有点不太正常。 跟在吴梅花身后的丫鬟香香,脸色紧紧躲在吴梅花身后,不敢看那惨烈的火场,更不敢看眼睛通红的王鼎。 王鼎挠了挠头,对吴梅花说道:“回后山去吧!告诉阿娘,一切无恙,不要跟她说起这里的惨状。然后准备好剩余村民的撤离,没有吴当家的消息,咱们先别待在寨里。” 吴梅花还想说些自己不怕,不就死人吗?但最后只是低声应道:“嗯,你自己小心。” 王鼎转身带着林普胜走了,吴梅花在身后想要叫住他,没能喊出声,她突然觉得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很是陌生,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胆小鬼了。 两次看见王鼎呕吐的吴梅花,越发觉得地看不懂王鼎。 前者救人如佛,后者杀人如狂。 人总会成长的,对吴梅花和王鼎都一样。但娇蛮任性的吴梅花遇见说要娶她的王鼎,注定了是缠在一起的宿命姻缘。 第六十九章 陈九四 王鼎用手帕捂着鼻子走过爆炸现场,这场面惨烈地不像话,已经有七八个村民和弓手吐得七荤八素的。 火油、面粉、炸药,酝酿出这场惊天大爆炸,二十几个元兵正好在在爆炸中心,单单是爆炸的余波就足够震死他们了。 王鼎突然有点担心樊二和陈九四带走的那几枚火药管,就连他这个始作俑者都没拎清威力,要是他俩一个操作不当,那后果不堪设想。 闲庭散步地走过被简单收拾的爆炸现场,或许是因为吐过的缘由,王鼎这时候反倒没什么感觉。 身后的林普胜脸色本就苍白,看着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惨白。 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是一顿呕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吐两次吧。 所以当刘八指吐得翻白眼时,王鼎赶紧让人扶着这个大功臣离开。 隐隐约约间,王鼎听见刘八指在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说着什么下地狱啊永世不能超生之类的可笑话。 看来有时间得扮演下心理医生的角色,给他疏导一下。 可能是恻隐心作祟,王鼎让人收敛这些四散的尸体碎块,不管怎么说,也得给人家入土为安吧。 缺手缺脚的尸块很多都凑不齐一具尸体,所以东拼西凑起来,勉强只有一两具是完整的。 当王鼎看着这些尸块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缺人了! 具体少几人王鼎不知道,但这里面肯定没有那个武功高强的丑男刺客。 如此猛烈且大范围的爆炸,难道还有人能逃走? 王鼎心中暗暗想到,他怎么也不相信有这种可能。 就在他皱着眉头思考这一问题时,不远处废墟之中的土层松动,正在收拾现场的村民大喊道:“大人,这里有动静!” 听到这话的范老头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带着弓手围了上去。 王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心中也是好奇,难道真有人能在这么恐怖的爆炸中存活下来? 他正想上前去看看,林普胜护在他跟前,朝他摇了摇头。 得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这道理王鼎还是懂得的,更何况这里还有根未爆炸的火药管,王鼎忍住凑热闹的心思,等待范老头的禀报。 藏在雪堆下的是呼延单,这人已经彻底废了,身体看不出任何外伤,但七窍流血,流的还是黑血,王鼎都不知道他体内脏器成什么样了。 范老头将手中一根竹管子呈给王鼎,禀报道:“陛下,这人从雪堆里爬出来,没说句话就昏死过去了,这家伙刚好藏进我们埋火药管挖的坑里,这根火药管被他摁灭了!” 这都行?王鼎脸上表情奇怪。 不过转念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了。 范老头的话刚说完,原本紧闭双眼的呼延单猛地睁开眼,神情呆愣,看见王鼎,瞬间跳了起来。 所有人一惊,范老头大喊:“快护驾!快护驾!保护陛下!” 林普胜则紧张地站在王鼎身前,盯着诈尸的呼延单,神色谨慎。 “小兔崽子,你—真—奸—贼——” 一句话还没说完,呼延单双眼一突,猛地张开口,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水,其中夹杂着零星的脏器碎块。 他盯着王鼎,艰难地向前走来。 所有人看着他一步一个血印,朝王鼎慢慢靠近。 王鼎面色如常,冷冷地看着呼延单,看到他眼中的不甘,怨恨,以及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满脑子疑惑。 “你去吧,想恨就恨我吧,别变成厉鬼来找我就行!” 王鼎没心思给他解释,自己又不是反派,哪有刚得志就脑子一抽瞎显摆?反派死于话多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王鼎的话音刚落,呼延单就直接僵在原地,缓缓倒下,身下一滩血水。 这下终于放心了,王鼎瞧着确认彻底没了声息的呼延单以及范老头手上的火药管,心中巨石落到了实处。 他们都不知道,有穷寨大门口,有个刚刚完成人生重大仪式的某个元兵,在听见那几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后,吓得屁滚尿流地爬出有穷寨,成了唯一的漏网之于。 …… 当有穷寨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时,平兴沟也几乎同时响起轰炸声。 猛冲直下的林玉虎仗着自己过人的身手,一波俯冲直接挑落三颗头颅。 还没反应过来的元兵被从天而降的烟火管炸得七荤八素,这烟火管爆炸杀伤力极其有限,王鼎当初制造这玩意的时候,就没想过这玩意能炸死人。 虽然都是按照黄金比例配备的,但其中原料没提纯啊。还混杂着各种碎石头、铁屑等玩意,让人疏忽之下受到惊吓还是可以的。 即使是直接炸在人身上,也顶多落个淤青出血,除非正好让其中的小铁块射中要害,否则能被这烟火管炸死的,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趁着底下元兵阵型慌乱,张狼直接带着人冲了下去,四十个半大孩子,人人踩着雪橇,举着长矛,按照平日训练的方式,杀向慌作一团的元兵。 与此同时,吊在最后面的李大虎等人也赶了上来,如入无人之境的吴老二看见自家援兵来了,立马挥舞着狼牙棒,大声呼喊着朝最前面的元兵杀去。 “快去救那些娃娃!” 李大虎大喊着,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这些官兵反应过来,自他们这些人就要交代在这了。 “什么?” 吴老二杀得兴起,定南国公绝不是浪得虚名的,这家伙的武力值不比一头黑瞎子弱,挥舞大棒就是万人敌。 一棒下去,身前的士兵直接脑浆迸裂,再一棒扫过去,躲避不及的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横飞出去,摔得不省人事。 “大虎兄弟你说什么?”吴老二回头问道。 “快去救那些娃娃!”李大虎一刀劈开恶狠狠冲过来的士兵,再次喊道 吴老二压根就没听清楚李大虎的喊话,又挥了几棒,清空周遭的士兵后,朝李大虎喊道:“大虎兄弟你放心,我吴老二一定会把狗官抓住的!” “去你大爷的!” 李大虎简直欲哭无泪啊! 平兴沟里的厮杀相当惨烈,双方死伤各自都增加到一个惊人的人数。 “动手吧!” 站在另一边坡上沉默已久的樊二对身边的陈九四说道。 “再等等。” 陈九四皱着眉头,瞧着底下乱成一团的战局,满脸忧愁。 他听从王鼎的吩咐,暗中跟着朱雀营的少年埋伏在这。本来按照计划,是吴老二和李大虎退回来主持这里的伏击的,结果不知怎么的,竟然变成现在这般局面? 王鼎吩咐他俩在适当的时候,动用手中的火药管。可陈九四不确定这火药管的威力如何,是否真的能扭转局面? “还等?还等底下的伤亡就更严重了!现在官兵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占着优势,就该一鼓作气击垮他们,再等下去,局势就要逆转了。” 樊二可没有听从陈九四的建议,直接拎着朴刀,怒喊着朝底下杀去。 “蠢货!” 陈九四咬牙骂道,气得恼火。 “这帮家伙怎么这么没脑子?一个个蠢笨如猪,怎么成大事?” 跳着脚骂娘的陈九四依然埋伏在山坡上,摸着藏在胸前的火药管,等待时机。 战局的变化因为吴老二直接贯穿元兵队伍而发生改变,慌了神的莫日根紧急呼唤手下的士兵护着他,这就使得大量的官兵处在防御旁观的状态。 吴老二杀疯了,直接一个人朝莫日根杀去,从另一边下来的樊二同样杀向莫日根。 在砍翻了几个人后,两人分别被县尉郑茂才和亲兵长安塔带人挡住。 莫日根赵城县东拼西凑的几百游兵散勇,不一定比这山里盗贼强,但他自己的亲兵武力确实不弱。 这一挡,双方就此僵持住,站住阵脚的元兵开始反击,有穷寨山贼建立的优势渐渐被扳了回去。 “嘭!”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不同于之前的烟火管,陈九四扔下去的火药管直接在人群中炸开了花。 七八个元兵直接被炸死,死状惨烈。 郑茂才和亲兵长安塔直接愣住了,就连吴老二和樊二都下意识得放慢手中的动作。 无论是元兵还是有穷寨的山贼都停止手中的动作,愣愣地望着刚刚爆炸的位置。 “旱雷?” “老天爷直接劈死了那几个人!”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双方都惊恐地抬头望着苍天。 “杀!” 打破这一刻平衡的依然是林玉虎,也就只有这家伙无视火药管的威力,管它是什么旱雷还是老天爷降下的雷劫,他只管拿起长矛,再次挑落眼前官兵的脑袋。 反应过来的樊二和吴老二继续朝莫日根的方向杀去,震慑于莫名其妙出现的“旱雷”,莫日根没有立刻组织士兵反击,直接带着士兵后撤。 人群再次变成前后追赶的形式,狭窄的平兴沟中,不时响起惊天旱雷,直到第五声后,才没了这声响。 平兴沟中的元兵还没来得及因为“旱雷”的消失而高兴时,一阵滚轮轰隆的声音响起。 “什么声音?” 后头追着的山贼也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山沟两边。 山坡上,不时释放“旱雷”的陈九四终于现出了身,踩着雪橇大呼道:“快撤!雪崩!” 第七十章 什么才是气运滔天 好不容易弄死二十来个元兵的王鼎,坐在忠义堂主位听着诸鹿山禀报他们一路伏击的惊险刺激,随着诸鹿山一脸傲娇的描述,王鼎一张脸变得极其古怪。 “真的?老诸你莫要诓我?朕虽然年龄尚幼,但最起码还懂点常识,你告诉我他们全歼了元兵?还俘虏了赵城县县尉和达鲁花赤?老诸,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过了莫要怪我用法规处置!” 王鼎说到后面,语气稍微重了点,他身上不知不觉开始有了点威势,更加像一个上位者。 这种气度不是一蹴而就的,正是从生活中一点一滴地开始累积的。 诸鹿山委屈地说道:“陛下,臣哪敢欺骗您啊?千真万确!白虎将军和吴国公正押着人往寨里方向走,小半柱香时间就到了,到时您亲眼看见,可莫要怪臣没提前告诉您啊!” 这话说得,没有一点臣子的模样。但王鼎不在意,真要如他所言,那么对于王鼎来讲,简直太刺激了! 哪怕明知诸鹿山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王鼎还是难以相信。 带着疑惑,他和诸鹿山林普胜等人直接到寨门口去迎接大部队。 一支蜿蜒的队伍出现在王鼎的视野中,领头是李大虎和吴老二,殿后的是樊二。 整支队伍近三百人,却分成两个鲜明的对比。 被绑住双手的元兵衣着看起来相对光鲜些,但脸上写满丧气,每个人都麻木着跟着前一个人走,仿佛没有了灵魂和知觉。 押着他们的山贼,虽然一个个身着褴褛,但瞧见王鼎他们之后,全都是兴高采烈,脸上洋溢着胜利后的喜悦。 王鼎睁大眼,看着被俘虏的七十几个元兵,恨不得再擦一擦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自从知道元兵来袭,拥兵千人,王鼎就没想过能俘虏到这些人,哪怕是正面刚,能够杀死一波官兵,他也不觉得有穷寨的山贼能以压倒性的胜利迫使官兵投降。 己方这些人不投降都不错了,还想俘虏元兵,而且还是俘虏七十几人?痴人说梦吧? 王鼎自然不会说怀疑这是在做梦,但对他来讲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哪怕这件事其实他才是幕后的操纵者,他也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再盯着李大虎吴老二亲手押送的那两人,其中一人披头散发的,王鼎觉得很是眼熟。 “我昊天!” 这怎么可能? 哪怕有诸鹿山事先告知,王鼎依然忍不住冒出一句别人听不懂的粗口。 这是莫日根?赵城县的达鲁花赤? 当初远远地看过一眼,没错,就是他。 一千余人的官兵败给了两百多个山贼?哪怕其中正规军没几个,但也不可能打赢,更不可能将一县之长抓了过来啊!这是需要多么逆天的气运啊? 李大虎和吴老二也瞧见了出来迎接他们的而王鼎等人,这时候李大虎一脸扬眉吐气的表情,走到王鼎面前,兴高采烈地抱拳施礼,大笑着将事情的起因经过解释了一番。 “……我们追着这些官兵到了平兴沟出口,突然起了雪崩,直接堵住了平兴沟的通道,还埋了最前面的鞑子。” “我们这些兄弟见形势危急,赶紧撒丫子就跑。等到我们跑到另一处山坡上时,山沟里一大半官兵都埋在雪堆里了,剩下的就这七八十人。” “所有人都傻掉了,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出现雪崩!前有天降旱雷,后有滔天雪崩,这是天要亡这群鞑子,我大圣乃天命所归!我大圣必兴!” “……” 听着李大虎石乐志的吹嘘,王鼎只想脱下鞋甩在他那眉飞色开的脸上。 这家伙已经完全被胜利冲昏头脑了,就差手舞足蹈了。 李大虎当然要嘚瑟,没办法,之前被王鼎的毒舌损得太厉害了,已经快憋出心理疾病了。 这次不仅击退元兵,还生擒赵城县的第一号人物,这样的功绩足够让平日里沉稳的李大虎失去理智。 吴老二开始吹嘘这两天来他所经历的战斗,包括一开始打算水淹元兵的闹剧,以及后来葫芦谷的坚决,加上最后平兴沟的勇猛,这尾巴就快要翘上天了。 某个还在山头里寻路的山贼,好不容易站在高处,抬头望着远方,摸着自己脑袋,一头雾水。 路小匪又迷路了。 与此同时,唯一一个逃出的白袍元兵,正在路小匪所在地方的山脚下。 眼瞅着来两人行走的路线,碰上是迟早的事情。 …… 朱雀营的少年们在最后的平兴沟伏劫当中,表现地有些糟糕。当然,这是按照王鼎的标准来讲。 只是林玉虎这个鲁莽的家伙还敢凑上前来要表扬,王鼎就差点气吐血了。 在听完樊二和陈九四的叙述后,王鼎就大致了解了情况。他瞧着李大虎和吴老二,脸上表情奇怪到了极致。 如果说自己是开科技挂,折腾出黑火药弄死那二十来个白袍士兵的,那么李大虎吴老二等人就是开运气挂? 那么巧的事情还接二连三地发生,一步步逆转战局,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王鼎不得不说,这需要的多大的气运啊! 他开挂还得折腾到生死两难,而李大虎和吴老二这两个死挂逼就直接坐享其成? 太没道理了,究竟谁才是天选之子啊? “臣直接让这些失魂落魄的官兵投降,这些都放下了武器,没有任何反抗。” “但臣知道,要是没有抓住一两个狗官,这战就不算打赢!于是臣让手下的兄弟挖雪堆,没想到一挖一个准,先是抓住这狗鞑子,俺大虎还记得,当初就是这人带着官兵火杀太平村的。接着又挖到郑茂才这狗官,这人俺也认识,在狗鞑子面前上下跑腿的,是赵城县里官老爷。” “俺做梦也没想到,没抓住老虎,反倒是先抓住这朝廷大官了!” 李大虎并不知道,赵城县这样的地方,莫日根和郑茂才也不过并六品的官衔,算不得什么朝廷大官。 王鼎听着李大虎花式吹嘘,终于忍不住吐糟道:“大虎啊,你卖挂不?” 总结李大虎这几场伏击,王鼎觉得这家伙才是真正的逆天挂逼,比起他苦逼地折腾半天,这运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简直滔天! 李大虎一脸懵圈,完全不懂自家陛下在说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趾高气昂地夸耀自己一路艰辛。 …… 第七十一章 如狗如狐,如熊如龙 “这是大圣帝国的第一场伟大胜利!它寓意着一个新兴的帝国正在逐渐崛起! 这场胜利的影响深远,它不仅标志着残暴元廷的统治早已腐朽不堪,更是奠定了我大圣帝国乃是天命所归! 无耻的元贼妄图剿灭我大圣星火,怎可想到这天理昭昭,以无道伐有道,势必一败涂地,遭受这上天的谴责! 我们伟大的,圣明的,睿智的大圣陛下,必将带领着我们汉家男儿驱逐鞑虏,光复我大圣帝国!” …… 王鼎瞧着喝了点黄酒发酒疯的范老头,这个大圣丞相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就连这场庆功宴上都不忘对有穷寨的山贼进行洗脑。 王鼎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开设什么神学课程了,当初穷风学堂初建,每门课程的第一堂课都是王鼎上去讲的,那是建立威望和得人心的事儿,神学课也不例外。 但王鼎这个半桶水哪知道什么神学玩意啊?于是,义务教育开始发挥重大作用。 王鼎从贫瘠的知识里找出一些伟大的观点,对范老头和朱雀营的少年讲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等伟大的的理论知识。 对于现在的王鼎来讲,这些有非常大的借鉴意义。 至于拾人牙慧还窃据己有这种无耻行径,王鼎没有丝毫心理负担,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嘛。 范老头在那堂课上听得如痴如醉,这家伙已经成了坚定的王鼎理论支持者了。 于是,现在他张口闭口都在说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个中心,就是以王鼎为中心的大圣帝国,必将带领广大的百姓推翻元廷统治,恢复我汉家山河! 两个基本点则是坚持经济建设,坚持军事武装建设。 前者就是多开荒,多种粮,民以食为天,有了粮食才能号召更多百姓加入反元廷统治的浪潮中;后者当然就是武装夺取政权了,用王鼎说过的话来讲,枪杆子里出政权嘛! 范老头深以为然。 王鼎瞧着胡言乱语的范老头,脸色有点发青,他隐隐感觉某个大神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他。 “下次一定要好好叮嘱这老头,再这样口无遮拦,早晚被他害死。” 王鼎心中暗道。 元兵的第一场围剿失败,有穷寨堪称大获全胜。王鼎内心当然是十分高兴的,他知道自己已经没退路,反正上了贼船就没打算下去了,这样的造反还是挺乐呵的。 既然想造反,那么他以前的规划肯定要改变了,出海当岛主这样的念头就彻底从王鼎的脑海里淡去了。 王鼎现在想的是怎么增强有穷寨的实力,经济基础决定社会上层建筑,造反当然要有人,有人就必须有粮,这年头只要有粮还招不到人? 怎么样得到更多的粮食和更多的人口,必须尽快提上事程了。 王鼎瞧着这些喝得伶仃大醉,高呼陛下万岁的山贼们,人人脸上满是笑容,心中也有些志得意满,但并没有忘记潜在的危险。 擒获赵城县的达鲁花赤,这注定是要成为整个郡府的大事件,也许元廷大都都会出现相应的谍报奏折,到时肯定会派大军过来围剿。 第一次反围剿的胜利,仅仅只是一个开头,后面来的元军只会更加强大,届时有穷寨还能不能挡住? 王鼎没有把握,他需要时间,更多的时间。而元兵的下一次围剿,势必没那么快,这段空隙就是王鼎发展的机会。 “起义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王鼎豪饮了一杯黄酒,思绪随着醉意渐渐飘散。 …… 有穷寨的地牢关满了人,七十几个元兵彻底将这窘迫狭隘的地牢挤爆。 每个人抱着胳膊蜷缩成一团,稍一动脚就会踩到另一个人。就连发个屁都得省着点,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崩到人。 有人能心安理得没心没肺地酣睡,呼声如雷;有人却是胆战心惊杞人忧天地发抖,生怕等一会儿就被山贼砍了脑袋。 林林总总,各自安静地在黑暗中等待未知的命运。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很是明亮,这人是赵城县的巡检吴凉辽。 他所在的位置刚好有一束冷光,冷光落在吴凉辽的脸上,显得他的表情更加凄凉。 吴凉辽是赵城县土生土长的汉人,老爹是赵城县上任县尉,在赵城县的口碑极好,可惜后来死在和前任达鲁花赤摔跤比赛中。 那时吴凉辽不在,只从旁人那里听说自家老爹在衙门的酒宴上,一时兴起,和人比起了摔跤,被失手扭断了脖子。 处理老爹后事的吴凉辽,看到老爹尸体上的鞭痕,眼中闪过愤怒怨恨等等,最后化作隐忍无奈。 很无趣很简单的一个小事情。 后来,杀死吴凉辽父亲的那位蒙古老爷被调离到了汾西县,而从大都来的莫日根就成为赵城县的达鲁花赤。 和前任达鲁花赤不对付又没有跟脚的莫日根,一眼就看中了只是个小卒的吴凉辽,让他成为赵城县巡检。 吴凉辽不是一个忠孝的人,从他屈服于前任达鲁花赤做一个小卒活命,到他甘心当莫日根的门下走狗,就知道他只是一个平庸无能的小人物。 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世间哪有那么多匹夫一怒? 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所以他打算明天就向山贼投降,告诉他们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人生百态,如狗如狐如熊如龙,各有形态。 …… 独自关在一间小屋子里的莫日根没有绝望,没有歇斯底里,神色却很着急,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在押送过来时那惊鸿一瞥的生机。 半夜,莫日根听见屋子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敢入睡的他瞬间睁开假寐的眼睛,紧紧盯着屋外的动静。 小屋外看守莫日根的山贼,知道今夜寨里举行庆功宴,两人也喝点小酒,正在互相说着胡话。 “董胖子,你说咱陛下真是弥勒下凡,灵童转世的神人?俺这辈子就没见过陛下这样聪明的人,你不知道,在你们走了之后,有官兵来袭击寨里!” 一个瘦高的山贼朝另一个矮胖的山贼低声说道。 那矮胖的山贼惊呼道:“什么?这群无胆鼠辈竟敢来咱寨里?在哪?让耶耶我去收拾他们!” “董胖子,你又醉了!不是跟你说只能小小喝一口吗?要是误了事你担当得起?还有,你以为白袍鞑子和你们抓的那些没卵的家伙一样?你上次又不是没见过他们,我记得你屁股上那道伤就是让人家给砍的!” 那瘦高的山贼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啊,当时咱陛下领着我们二十几个人是怎样布下陷阱戏弄那些元兵。最后陛下直接降下天雷神火,将那些元兵杀得尸骨无存!” “真的有天雷神火?” 矮胖的山贼很快抓住关键点。 …… 第七十二章 惊弓之鸟莫日根 屋子里被五花大绑捆着的莫日根默默听外面动静,自然也听到这段对话。 哪怕他是亲手剿灭太平村的人,此刻心中也不由地疑惑,难道那逆贼真是天神下凡? 要知道当初王老三造反称帝是声称天赐神书,神人入梦才起的意,那句假龙沉,真龙升;王遗子,降太平莫日根还记得很清楚。 难道这王遗子说的不是王老三,是这老王家小儿?而且这老王家小儿还真是弥勒下凡,灵童转世? 但如果这老王家小儿真是神人,为何他能轻而易举地剿灭太平村的叛乱? 虽然不否认自己的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可和真的神人相比,莫日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只是这老王家小儿要不是逆贼说的这样,为何自己会一败涂地?且败得如此凄惨?” 这真是矛盾啊! 想想带兵进山后的种种不顺,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却连自己都搭了进来,酿成这样的苦果让莫日根不得不怀疑,那些传闻谣言的真实性。 这样纠结郁闷老半天的莫日根,最终摇了摇头。对于坚信长生天才是唯一天神的虔诚蒙古人,他为自己刚刚信仰的动摇而感到惭愧羞耻。 他焦急地望着屋外,能证明长生天依然眷顾自己的方式就在今晚了。要是自己能脱身,那就证明那老王家小儿不是什么神人,这一切苦难都只是上天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磨练。 …… “咻咻!咻咻!” 小屋外的声音越发清晰,胖瘦两山贼还在说着胡话,莫日根却越发着急。 “谁?” 屋外高瘦的山贼似乎也听见动静。 “有人?” 矮胖山贼举起长矛,朝同伴疑惑地问道。 高瘦山贼没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搜索了小半盏茶功夫,一无所得的高瘦山贼挠着脑袋疑惑地回来了。 “没人,可能是我看走眼了,这月黑风高的,除了咱俩倒霉蛋,谁会有人来这里啊?” 高瘦山贼自嘲一笑。 矮胖山贼放下长矛,开始吐苦水:“你这瘦竹竿,就喜欢大惊小怪的,这鞑子都让大雪给埋了,剩下的也都让大伙关起来了。就算有人,也是自家兄弟。寨里的其他兄弟现在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逍遥着呢,谁会来看咱兄弟俩啊?” 两人继续饮着小酒,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扯着没边的事情。 许久许久,在屋内的莫日根又快要动摇的时候,外面再次响起咻咻的声响。 莫日根看到那两个高瘦矮胖的身影倒下,有人撬开了门,静悄悄地摸了过来。 “谁?”他大喊。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停在原地,看起来很是犹豫。 莫日根的心也跳到嗓子眼了,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让他绝望的可能。 那人要杀人灭口! 是啊,就自己知道这家伙曾经暗中投效过自己。 当初围剿逆贼王老三的时候,莫日根就是利用这个奸细往太平村的井口里下毒,最后里应外合才一举剿灭逆贼的。 后来莫日根以为这家伙死在慌乱中,也就没在意了,可谁曾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你不能杀我!我是赵城县的达鲁花赤,你要是敢杀我,一定会被官府追杀的!” 莫日根挣扎着喊道,那人不为所动。 “只要你放了我,我许诺你的东西都给你,你难道忘了当初投效我是为了什么吗?” 莫日根左右摇晃,企图挣开困在身上的绳子,身边腐朽的竹椅轰然倒下,满地灰尘扬起,那人渐渐靠近,从黑暗中露出模样。 “老子在衙门里的奏章上写了你的名字,你要是杀了老子,你自己也要完蛋!” 惊恐的莫日根歇斯底里地吼道,这明显是谎言,但他已经顾不得了。 那人果然停住了脚步。 莫日根赶紧说道:“只要你放我回去,我立马烧掉那奏章!我保证,不会泄露一点关于你的消息!” 许久许久,黑暗中的人颤巍巍走了过来,小声地说道:“小的放大人回去,但大人一定不要忘了答应小的的事啊!” “一定!一定!本大人绝不会食言!” 攻守易位,莫日根脸上惊慌的表情稍微收敛了些,心中暗道,愚昧的家伙果真容易哄骗。 “请大人小声点,小的已经将门外的山贼弄晕倒了,大人往东边走,安塔大人带着人在外面接应,大人莫要惊扰了寨里的其他人!” 那人小心翼翼地解开莫日根身上的绳索,低声说道。 “安塔没死?” 莫日根有些惊讶,要知道当初雪崩来临的时候,他们正处于首当其冲的位置,莫日根还算幸运,直接被李大虎他们挖了出来。至于他的亲兵,全都埋身在雪堆底下,生死不知。 “就安塔大人和其他几人活下来,他们找上小的,命小的悄悄来救大人。” 莫日根心中了然,他还以为真是自己的话威胁到这家伙,想来这其中也有安塔的原因。 走到门口的莫日根看着两个东倒西歪的胖瘦山贼,一股怒火从心底涌了上来。 正准备拿起长矛,结果这两人性命时,旁边的那人赶紧劝到:“大人,莫要动手莫要动手,要是惊扰了其他人可就糟糕了!” 莫日根瞥了一眼这个诚惶诚恐的家伙,冷哼了一声,扔下手中长矛,拖着受伤的脚,朝寨子外逃去。 …… 带着六个死里逃生的手下,亲兵长安塔埋伏在有穷寨外面,他忍住想要摸进去的冲动,望着渐渐微凉的天色,焦急等待。 说来也是幸运,雪崩之后,他们几人正好埋在莫日根身边不远处,当李大虎他们中头奖般直接挖出莫日根后,就直接走了。这几人没被发现,加上埋得不深,几人直接爬了出来。 死里逃生的七人没有选择离开黑山岭,反而跟着李大虎吴老二他们尾随到有穷寨,准备伺机救出莫日根。 他们是莫日根的亲兵,按蒙古军法,主帅阵亡,而亲兵生还者,亲兵本人及其家属皆得殉葬。 虽然莫日根只是一个小小都县的达鲁花赤,但这条军法依然适用在他们几人身上。 这莫日根要是死了,他们逃回去,不仅自个要死,还得拖累家人。 “大人!” 到了差不多约定好的时间,亲兵长安塔瞧见自家大人从有穷寨里狼狈地逃了出来,急忙喊道。 说莫日根狼狈,那是真的凄惨,蓬头垢面的,拖着半条大腿,一瘸一拐地朝他们所在位置跑来。 “你们几个蠢货!还不过来扶一下?” 莫日根骂到,他没让那家伙带自己出来,反而让他去放被囚禁的其他官兵。至于那家伙会不会真的照做,莫日根就不管了。 支走了那人后,莫日根就直接逃了出来,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突然脑子一抽,反应过来,想杀他灭口? 亲兵长安塔赶紧让人背起莫日根,只看到莫日根一人,于是他很好奇地问道:“大人,那家伙呢?” “我让那家伙去放其他人了。” 莫日根随口说道:“莫管他,咱们赶紧走!” 亲兵长安塔脸上有些不情愿,抱拳说道:“可是大人,还有其他七十多人没出来,要不再等等?属下有信心带着这些人偷袭这有穷寨,即使不能一举端掉贼窝,也能重创逆贼!” 莫日根有些不耐烦,七十几个游兵散勇能折腾出什么事来呀?他带着一千多人,最终都落得现在这下场,七十几个人还能逆天不成? 莫日根瞧着脑袋像是被驴踢了的亲兵长安塔,沉着脸说道:“难道你想违抗命令?” 亲兵长安塔低声回道:“属下不敢!” “不敢那还不赶紧走!” “是,大人。” 亲兵长安塔回头看了有穷寨一眼,不甘地转身离开。 莫日根也回头望着灯火通明的有穷寨,想着这场一败涂地的围剿,满心忧愁。 虽然他命大逃了出来,但如何善后却是个严重的大问题。至于剩下的的人,能逃出来算是命大,不能逃出来也无所谓了。 回去后除了要面对其它三县达鲁花赤的诘难,还得给上面公参大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百来个人死在这深山中,即使是他也不好交代,怎么解释呢? 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大半天的莫日根终于想到法子,寻找替罪羊。 谁最合适呢?毫无疑问,县尉郑茂才最为合适,顺便添个巡检吴凉辽,两个有品阶的县官足够担起这份罪责了。 要是说自己剿灭逆贼,误中埋伏,导致让人围在山谷里,最终遇到雪崩兵败如山倒,估摸着他也得完蛋。 不仅快到手的功劳飞走了,还得受到大都那边的责问,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回大都了。 但要是推给郑茂才,说这郑县尉私自率军进山围剿山贼,遇上雪崩,不仅没能剿灭山贼,还损兵折将,这就很好地甩锅了。 至于问到他莫日根都干了什么,莫日根肯定会一脸无辜地回答:“我有进山吗?我有带人来围剿山贼吗?领兵的事都是县尉干的?我哪里差遣得动这些杀才啊?” 元廷的县级官吏职属就是这样的,县尉执掌一县军权,县尹执掌政事,监县也就是达鲁花赤,则负责监管。 但往往最后往往乱成套,一县达鲁花赤什么都过问,什么都要管,变成实际上的执掌者。 元廷中枢哪里会知道底下这些狗屁倒灶事情啊? 莫日根想着再活动活动,说服其他三县达鲁花赤掩盖下这件事,大不了自己把在赵城县这些年搜刮的财富全给他们,这件事终究还是能压下来的。 王鼎不知道,逃离有穷寨的莫日根欺上瞒下,又为他争取了一些时间。 第七十三章 后宫佳丽三千人 回到赵城县的莫日根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身家来填饱霍邑、灵石、岳阳三县达鲁花赤的胃,好不容易喂饱这三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莫日根还得面临县衙里县尹张二河以及主簿陆行贤的试探,气得莫日根牙咬切齿,整天在自己的别院中咆哮不已,骂着这几人人的名字。 县衙里一下子空了许多职位,县尹张二河和主簿陆行贤变得更加忙碌,对于他们来讲,这生活痛并快乐着。 看起来是官府围剿山贼惨败,但知道内幕的两人却异常窃喜。 原因很简单,莫日根为了堵住这两人的嘴,把衙门里的一切事务都放手给了他们。 事务和权利并存,也就是说莫日根将自己的权利下放,再也没心思去干涉他们俩的决策了。现在的莫日根只想安静地等待大都的调令,离开赵城县这个鬼地方。 至于黑山岭,莫日根只想说忘了它吧,什么狗屁的逆贼太子,不是早就让他砍了脑袋挂在城楼上了吗? 黑山岭上只有几百个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山贼强盗,没有什么大圣余孽,他也从来没进山剿匪。 背黑锅的只能是郑茂才和吴凉辽,按照莫日根送给州府的奏折,这两人贪图剿匪之功,贸贸然带着几百个士兵前去黑山岭剿匪,结果遇上雪崩,将士兵们都葬送在深山里,犯有渎职贪功冒进的罪名。 阵亡的士兵家属得到朝廷的抚恤,莫日根没有贪下一毫一厘,因为他生怕事情再生变化,恨不得赶紧平息这事。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大笔抚恤金经过县尹张二河和主簿陆行贤的手,就少了一大半。 叫苦连天的士兵家属只能咬着牙,将血水往肚子里吞,无处伸冤。 与他们相比,更不幸的是郑茂才和吴凉辽的家人,前者有一妻一妾,一儿一女,妻妾儿女都被关进大牢,不日发配。结果关进大牢没两天,就只有四具冰冷冷的尸体被扔进乱葬岗里,四具尸体很明显看出鞭打欺凌奸淫的痕迹。 吴凉辽只有一子,妻子早年病逝,他也没续弦。那孩子只有七八岁大小,在得知自家老爹死在雪崩下,官府还要治他罪后,就直接背着个行囊出逃了。 很难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独自一人在这样的世道活下来。 一番折腾后,赵城县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灵石县,一处高挂李府牌匾的别院中,怒发须张的阿鲁温将手中的弯刀缓缓地举起,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白布,慢慢地擦拭起来。 刀上的血迹消失,刀身恢复锃亮,刀下的人,尸首分离。 “处理下,莫留下痕迹,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让延瑞那孩儿知道,不然莫怪老夫无情!” 阿鲁温眼神平静,平静如同死海,对身旁颤颤巍巍的侍从吩咐道,转身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许久许久,里面传来狂风暴雨般的咆哮声,整个李府如同一头愤怒的蛮虎,时刻准备择人而噬。 …… 在庆功宴上喝得东倒西歪的有穷寨山贼,并不知道他们最大的俘虏已经被人放走了。而那个细作也如同莫日根所料,并没有放出地牢里的其他人,仍然默默地待在有穷寨中。 灌倒了所有人的王鼎,终于有了点醉意,被他精馏提纯过的黄酒,虽然比不得前世的烈酒,但还是有几分劲道的。 王鼎在樊二搀扶下,晃晃悠悠地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他以前的小竹楼早就成废墟,现在去的地方正是他的新房。 如果在清醒的状态下,王鼎肯定会拒绝的,但现在一举挫败了元军围剿的王鼎,意气风发,胆气正足。加上迷糊着,脚底下也有些飘,就直接送进了。 前世风流并不下流,多情并不滥情的王鼎,醉了之后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大睡一觉。 或许是绷了许久的心弦也终于有了舒缓的时候,王鼎开始胡言乱语了。 撒酒疯这种事他无论清醒与否都做不出来,但醉酒后开始絮絮叨叨念叨着乱七八糟的事,想来也没几个。 醉酒有四重境界,一是满脸通红双眼迷茫不说话,二是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微笑称是,三是举起酒杯就是豪言壮语兄弟大哥,最后就是王鼎这样的。 吴梅花早就知道王鼎喝得伶仃大醉,瞧着胡言乱语的王鼎,叹了口气,忽地瞪了樊二一眼,嘴里埋怨道:“你们也真是的!不知道他酒量不行吗?还死命灌他!” 樊二心中大呼冤枉:“皇后娘娘你也太会睁眼说瞎话了吧!陛下哪是酒量不行啊?整个有穷寨就没几人喝得过他,就连那么烈的黄酒都是他折腾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这一晚都是陛下在找人拼酒,美其名曰交流感情,结果被他灌得不省人事。 娘娘你还敢说是别人灌他? 这两公婆真是一个德行! 当然,樊二只能在心里画个圈圈,真要他说出来,他还不敢。 丫鬟小香香从樊二手中扶过王鼎,一时间扶不稳,差点摔倒。 吴梅花无奈,只能上前搀扶着王鼎另一边,三人往屋内走。 新婚闺房,樊二这个大老粗当然不能进去,瞧了一眼王鼎就抱拳退下了。 红鸾帐,龙凤烛,依然还在。 王鼎嘴里碎碎念叨着:“穿越当个小皇帝,真是牛逼哄哄赛太阳……一不小心就得把命丢,就算老天开后门,也能作死没商量。说着逍遥世外都是做梦,有人地方有江湖,梦醒来时头还在,梦中还有暖如玉……” 吴梅花听不懂王鼎的胡话,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背后不安分,这里摸摸那里蹭蹭,最后狠狠地在屁股上拍了一下。 “啪——”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丫鬟小香香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听见这一声响,不满地碎嘴道:“这登徒子真是不知好歹,小姐你照顾他,他还打你屁股!” 吴梅花脸色羞红,她已经不是新婚之夜那个以为亲嘴就能怀孕的无知少女了,被想要抱孙子的婆婆王大娘碎碎叨叨地灌输了一大堆男女之事,王鼎刚刚那娴熟的抚摸和最后一巴掌,最能撩动少女懵懂心思。 如果是一般人,这时候应该一巴掌甩过去,大喊流氓非礼。可这要是自己的丈夫,那意义就不一样了,生活情趣嘛。 吴梅花有点小恼火,却没说什么,只感觉越发地看不懂王鼎了。 两人将王鼎扶到床上,却听见王鼎突然喊道:“冷!” 吴梅花没办法,俯下身子,准备将龙凤被拉过来给王鼎盖上。 鸭蛋般大小的胸从王鼎脸上晃了过去,然后晃了回来,再晃了过去。 这时感觉微冷的王鼎顺势抱住抱住了吴梅花,吴梅花踉跄地倒在床上。 王鼎只感觉很舒服,很暖和,梦中他正幻想着自己青衣羽扇,带着侍从闲逛天上人间。 至于为什么是古装装扮,那楼又为什么叫天上人间,梦境本就混乱的,哪有逻辑可言? 楼中女子都是旗袍装扮,腰下一侧风光无限,此中妙,不可言! 王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心神摇曳,却不知为何,感觉鼻子酸酸的。 有个老鸨般的半老徐娘朝着王鼎等人说道:“请诸位公子赋诗一首,我家小姐每日只见一人,此人需证明自己的才华足以令我家小姐心动。” 王鼎这一回头,才发现原来四周都是人。 有人大呼,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剑中仙。 有人低声呢喃,今宵酒醒何处?酒吧外,晓风残月。 还有人微仰着头,四十五度望着那阁楼中的女子,神情吟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很快轮到王鼎了,这时还很懵逼的王鼎实在词穷,举目眺望,眼前都是白茫茫的大腿,不知怎的脑袋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后宫佳丽三千人! 与此同时,现实中被搂住身子的吴梅花由娇羞折腾到最后的微怒,听到王鼎模模糊糊得说道什么后宫佳丽三千人,想着这家伙竟敢妄想纳后宫?这是要逆天不成? 于是被点爆的吴梅花露出凶残的本性,三十六路开关扭再现江湖,新房中传出了王鼎凄惨的叫声。 第七十四章 圆桌会议,成立劳改军 “你确定我没事?” 王鼎瞧着丫鬟小香香那张快要鼓胀成小笼包的脸,很不信任地问道。 丫鬟香香抬头瞥了一眼王鼎,乖巧地点头道:“嗯嗯。” 宿醉后的王鼎依然保持早起的习惯,哪怕明知道睡眠不足,硬扛着锻炼对身体有害无益,他仍坚持这个习惯。 王鼎很想偷懒睡觉,身体里无数个声音在告诉他:嘿,主子,咱今天先休息,明天再锻炼吧! 但他知道,很多事情一旦松懈,前面所有的坚持就没有意义。 早起晨练更大程度上是心境的锻炼,王鼎深知这一点。 前世想着如果拥有健康,他一定会如何如何珍惜。这辈子上天给自己一个健康的身体,就该好好运用。 晨跑射箭舞枪,铁人三项折腾完的王鼎回到新房,只感觉腰酸背痛的,这时撩开衣服才发现身上青紫无数,整个脸似乎都肿了一大圈。 紧接着就瞧见丫鬟香香揉着眼睛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手上还捧着脸盆和毛巾。 看见王鼎,这丫头先是一愣,接着可就是憋着笑。 王鼎一头雾水,奇怪的是这屋里连个铜镜都没有,他没办法确认自己的脸究竟怎么了。 问这丫头,什么也不说。 香香准备伺候吴梅花洗漱,躺在床上睡得死死的吴梅花慵懒地应了一声,随即没了下文。 王鼎没管这两个活宝,自个打水洗漱,照着水面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有个熊猫圈。 虽然不算太显眼,但很明显,他昨晚让人给揍了。 王鼎抬头,看着还赖在床上的吴梅花,哭笑不得,看来谁娶了这个暴力女都得夭寿啊! 洗漱完的王鼎没打算睡个回笼觉,尽管这时候最疲倦,他还得去慈宁宫拜见自家老娘。 没错,后山那栋小竹楼就是慈宁宫了。 跟自家老娘吃了个早饭,耐心地听着她嘱咐,从自身健康,莫要操劳过度,到生儿育女,繁衍子孙,事无巨细,统统交代了遍。 和他们一家子吃早饭的还有穆穆郡主,李穆穆越来越乖巧了,即使知道自家侍卫亲兵被王鼎炸得粉身碎骨,官府被李大虎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她也没有丝毫异常举动。 该吃吃,该喝喝,不知道还以为这闺女没心没肺,只有王鼎和王大娘知道,这傻姑娘天天在磨自己的簪子,不晓得什么时候又要来一次刺驾。 王鼎没什么心思玩调教养成的计划,倒是自家老娘闲得无聊,有事没事折腾着李穆穆,像养小猫一样。 王鼎倒是无所谓,只是交代伺候这一家子老小的老妈子注意下李穆穆,别让她接近自家小弟和两个阿姐。 至于自家老娘,等闲之人是伤不了她的。 吃饱喝足的王鼎,在王大娘怜惜疼爱和李穆穆怨恨仇视的目光中,拜别他们,前往忠义堂。 早朝由于李大虎吴老二林普胜樊二等人宿醉未醒,就变成诸鹿山范老头和王鼎三人的会议了。 这时的王鼎才接到禀报,说赵城县的达鲁花赤莫日根逃走了,看守他的高瘦胖矮两个山贼被范老头命人捆绑着,正跪在在大厅等待王鼎处置。 “这两人醉酒误事,让狗官鞑子逃了,罪该当诛,请陛下下旨!” 范老头朝王鼎说道,身体摇晃,看模样昨晚也是喝了不少酒,今天能撑着来上早朝已经很不容易了。 王鼎瞧着垂头丧气的胖瘦山贼二人,揉着眉心很是头疼。 他倒不觉是这两人是故意放走莫日根的,瞧他们现在还懵逼的状态就知道他们让人下药了。 “等他俩脑袋清醒了再说,就逃了一个?” 王鼎没有问范老头,转头朝诸鹿山问道。 诸鹿山微弯着身子,抱拳道:“回陛下,今天辰时才发现的,就一个人逃走了!” 王鼎这下放心了,只是逃走了一人他倒不担心,就怕那七十几个士兵也逃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陛下,这寨中似乎有内应,和人里应外合放走了那狗鞑子!” 诸鹿山脸色有些难堪,小声地朝王鼎补充道。 范老头虽然迷糊,但也听到这话,微眯的眼睛忽地睁大,大声呵斥道:“哪个贼子胆敢投靠元贼?有胆的站出来!老夫非让他生死不得!” 王鼎一头黑线,这宰相太水了,哪个蠢货奸细会自己站出来? 赶紧给候在边上的弓手一个眼神,范老头的几个徒弟立马领会王鼎的意思,上前扶着范老头,哄着他回去。 送走了范老头,王鼎就跟着诸鹿山去看关押莫日根的地方,线索不多,唯一能判断的是有穷寨确实出了奸细。 王鼎这下头更疼了,照理来说不应该都是朝廷那里出奸细嘛?自己这出个内鬼,岂不是说明自己不是明君?不然怎么会有人想投靠官府嘞? 这内鬼的事纠结了王鼎好几天,王鼎只判断出这是一个人,且胆子小,投靠官府也并不全心全意,估计是抱着墙头草的心思,要不然绝不会只放走莫日根一人。 但除此之外,王鼎没有任何线索,又担心因为这事闹得寨里人心惶惶,只得先搁在一边,特意对外宣称是看守不利,让人将莫日根给救走了。 因为这事,吴老二打算砍了胖瘦两个山贼,王鼎知道真要说起来,还不能都怪这两人。 于是在责骂一番后,就将罚这两人去后山刘九指那干苦力了。 原本是滔天的胜利,这么一折腾反倒蒙上一层阴霾,吴老二和李大虎这几天就有些不开心了。毕竟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这两人得意忘形,折腾庆功宴,导致有穷寨防守薄弱,让人钻了空子。 王鼎自己也有责任,整个领导层在重大胜利后,又遭受到重大挫折,开始沉下心来总结经验。 总结大会是王鼎主持召开的,参与会议的是有穷寨大大小小的山贼头目。 会议不是在忠义堂举行的,王鼎特意命人建了所军事楼,里面悬挂着整个州府的地势草图,黑山岭的地势沙盘以及一张巨大的木质圆桌。 所有的山贼头目都围坐在圆桌两旁,王鼎居中,认真听吴老二林普胜和李大虎范老头诸鹿山等人的争辩。 第一个议题是怎么解决俘虏问题,大元帅林普胜主张审问清楚,要是汉人,就留下当苦力,要是蒙古鞑子,当场格杀,绝不留情。 吴老二诸鹿山举双手表示赞同。 李大虎则主张统统发配到后山开垦荒土,类似于勾云寨囚禁百姓耕作的模式。 范老头诸鹿山举双手表示赞同。 拍板下决定的人不知不觉就变成王鼎了,现在他已经逐渐拿回属于“皇帝”该有的权利了。 王鼎叫他们过来本意也不是商量的,别说这圆桌会议是公平民主的,他就是给个形式,怎么处理这些人他心中早有打算。 “两位说得都很有道理,朕就总结一下,这七十三个俘虏,咱看看能劝降几人。挑选几位愿意加入我们有穷寨的,给他们权利,令他们统管这些士兵,待遇从优,吃住管够。” “剩下不愿投降的都扔到后山去,这冬天除雪,开垦冻土、挖掘山沟水渠的活计还差着大把的人去做。咱就成立个劳改军,每日只管一餐饭,什么苦的累的活,都丢给这些劳改军的人干。表现好的,肯拼命干活的就多给吃的,思想教育过关的,经过组织,额不!经过几个管理头目一致审核通过的,咱再把他们纳入常备军中!” “这支劳改军的话,朕会亲自去把关,争取人人都能通过劳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认识到自己过去忠于贼元的愚蠢,意识到我大圣王朝才是华夏中兴的中流砥柱!” “……” 王鼎这一番话说完,吴老二李大虎等人脸上都露出不明觉厉的表情。 “这思想教育是啥?” “劳改军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吴老二李大虎林普胜诸鹿山等人,举双手表示赞同。 王鼎的总结就这样一致通过,至于什么蒙古鞑子要不要直接杀死?这俘虏里面也就三四个蒙古人,物以稀为贵嘛,这几人的剩余价值没压榨干净,王鼎怎么舍得杀了? 第七十五章 大圣一会 第二个议题是如何增强有穷寨的军事实力,这是个有穷寨发展的主旋律之一。 吴老二和林普胜等人一致认为,应该攻打县城,占领县城,以赵城县为据点,进行举事起义,号召天下有志之士起来推翻元廷的统治。 这个建议猛地很,王鼎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暗暗吐槽:你们怎么不说上天揽九月,下海捉鲸鳖呢?真想逆天不成? 王鼎绝不会因为一两场胜利就盲目地认为,自己这些人有实力跑到人家县城里撒野,要是现在手中有一千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倒是可以勉强奢望一下。 毕竟只要攻打下县城,拥有一县人口和资源,那发展起来可不是窝在黑山岭里能比的。 但现在有穷寨拥有这样的军事基础吗? 很明显,没有! 所以吴老二林普胜几人的提议,被王鼎李大虎范老头等人无情驳回。 范老头提议收留流民野人来增加有穷寨的人口基础,黑山岭的流民野人大都是山下承受不了赋税的村民。 这些村民宁愿不要户籍文牒,逃离自己原先的住所来这荒山里当野人,可见他们已经被逼到多么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有穷寨的前身就是一群流民自发建成的寨子,他们这些山贼说到底,不过是更强大的流民野人。 “另外,咱们也可以收拢那些已经逐渐成型的小型山寨,像是西边有个木家寨,据说有近百人。本丞相亲自前往,出使招降,相信他们肯定愿意归附我大圣的!” 范老头的提议被一致通过,毕竟有穷寨一直以来都有吸纳山里的流民野人的习惯,只是没那么特意和正式。 李大虎则提议组建正规军,所谓正规军就是平日里训练,只管打仗,不管种田耕地。 寨子里的青壮都是战前拉来训练一番,就直接上战场的。平日里除了几个小头目互相拉着比划几下功夫,几乎没有经过什么系统性的训练,集体战斗力有限得很。 经过这一场反围剿战斗,李大虎很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有俘虏分担寨里劳活的前提,组建一支正规军势在必行。 王鼎对李大虎的提议有些意外,要知道他才是想组建正规军的人,朱雀营本身就是正规军的雏形。 李大虎的提议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王鼎举双手赞成。 只是林普胜和吴老二有些犹豫,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直接提出了问题所在:有穷寨举全寨之力能养多少人的正规军? 要知道一旦成立正规军,不仅意味着有穷寨失去这些劳动力,更意味着要供养这些人! 这一来二去,负担岂是一般大小? 单单靠俘虏就能支撑起整个有穷寨的后勤供应?王鼎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再说这劳改军是他打算训练的第二支军事力量,真要全去干活,那还折腾个屁。 “以战养战!” 王鼎当机立断地提出这个建设性的想法,正因为吴老二等人的担忧,才让王鼎意识到自己以前的不足。 以前总想着兵器不足自己造,粮食不足自己种,人才不行自己培养,但现在王鼎反应过来了。 这种田流发展有局限性,至少不适合现在他这种原始积累贫瘠的人来干。 第一桶金大多是见不得人的,王鼎的第一桶金是靠娶老婆换来的,有穷寨的第一次高速发展就应该靠劫掠来获取的,而不是靠种田生产来着。 “以战养战,意思很简单,咱就以正规军为主力,攻打周边的山寨,收编这些人,不归附不投降者杀!” 王鼎简短的一句话却透露着杀伐果断,早在元兵来围剿之前,他就觉得黑山岭所谓的攻守同盟就是一个笑话。 他一点都不放心自己的“盟友”,万一在前面和元兵打得你死我活时,后面有人捅刀子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句话放在任何一个有野心的领导者身上都适用。 吴老二和林普胜互相看一眼,有些心惊王鼎的魄力,但仍有几分担忧,林普胜问道:“那咱们先拿谁开刀?” 王鼎看了眼重伤未愈的林普胜,就像看白痴一样。其他人问还好,就林普胜问,王鼎不想跟他解释。 坐在王鼎左手边的诸鹿山这时候适时地喊道:“勾云寨!” 吴老二和李大虎对视一眼,都不晓得为什么拿勾云寨开刀。 “陛下,那勾云寨虽说和咱有穷寨有仇怨,但在葫芦谷一战,他们确实来支援我等。若是攻打勾云寨,怕是名不正言不顺呀!” 李大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朝王鼎说道。 吴老二林普胜哪怕心中恨极了这勾云寨,也不得不承认在葫芦谷一战中,人家确实出来帮忙过。虽然现在他们都还没想透,为何跟官府有勾结的勾运寨会突然冒出来伏击元兵? 诸鹿山从吱吱作响的竹椅上,挣扎地站起身来,虎视一番四周,洋洋得意地说道:“微臣审问了那些俘虏,其中有一人名为刘三,那人不是元兵,乃是勾云寨中的人。” “臣从他那审问到,当初这陈天勾是和灵石县的达鲁花赤有勾结,后来不知因何闹翻了。在葫芦谷,这陈天勾原先就不是想来支援我等,而是想和赵城县的莫日根联合起来,就连一开始给元兵带路的都是勾云寨的人。” 王鼎看着诸鹿山两眼黑眼圈,却依然兴奋盎然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对于审问有多变态的热情了。 诸鹿山是刑讯的高手,短短几天,七十几个俘虏都让他审了一遍,这些信息都是他从那些俘虏中撬出来的。 王鼎手指敲着桌面,点点头说道:“好!” 诸鹿山的审讯确实有一手,这家伙或许天生就是干这碗饭的,审讯得到的信息价值不亚于一场小规模战斗胜利的功劳。 诸鹿山接着补充道:“除了那个刘三,赵城县的巡检吴凉辽也跟我交代了,两人未曾有过交流,但口供一致。” 等到诸鹿山坐下后,吴老二李大虎等人直接站起来骂娘了。 王鼎瞧着这些只会翻来覆去骂直娘贼的大老粗,直翻白眼,骂人都不会变着法骂,太死心眼了。 但这些家伙真心是挂逼,现在才知道当初自个是有多幸运。真要说起来,那雪崩还有点人为因素,毕竟陈九四扔了那几个火药管,足够折腾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崩。 但葫芦谷中的形式变化,确实只能说是开运气挂了。 “打!陈天勾那狗贼,不取他狗命,老子不罢休!” 吴老二直接把脚放在木桌上,挥舞着手打算组织自家兄弟再去战一场。 王鼎立马黑脸了,轻咳了一声。 林普胜也会注意到王鼎的脸色,扯了扯吴老二,赶紧让他把脚放下。 吴老二睁着虎眼,正打算质问林普胜为何扯自己,这时瞥见自家便宜女婿黑得跟锅底的脸,讪讪地放下脚,郁闷地坐在自己位置上。 不得不说,王鼎已经渐渐掌控有穷寨的大部分决策权。当吴老二他们回来后,那场惊天爆炸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现在真没几个人敢无视王鼎的意见。 “乳虎初生,势已渐成。” 范老头很欣慰地看着一个咳嗽就能稳定局面的王鼎。 “打,肯定是要打的!但正如我刚刚所说,以战养战地打,不是瞎打!咱先组建正规军,从寨子中的青壮里挑选,前提是知根知底,要求是果敢英勇,最好是懂配合讲纪律。” 王鼎终于有机会组建正规军,将自己心中的打算谋划说出来:“寨子里的有生力量不多,咱得合理地利用,先从中选优,再从优中选精!精者为正规军,不仅不用干活耕种,还能领取固定补贴,但每战必先,按功劳再行奖赏。” “优者组建常规军,没有固定补贴,但可以管吃管住,按功劳可往上升。” “剩余的成立日常巡逻队,换班制,半耕半战,出则为兵,入则为民。” “等这种模式初具雏形,咱再定个战略计划,先打几股流贼练练手,最后再攻打的勾云寨。” …… 吴老二用手肘顶了顶李大虎的腰窝,小声问道:“嘿,大虎,你说什么是有生力量啊?还有,什么才叫懂配合讲纪律啊?还有换班制是什么鬼啊?” 面对吴老二的十万个为什么,李大虎也懵逼,别说这提议是他最先倡导的,现在王鼎说的他也听得半迷糊。 “呃,这还不简单?就是让寨里的兄弟们打一架,谁赢谁入正规军,谁输了谁就留下来守寨子!” 李大虎有些心虚地看了王鼎一眼,朝吴老二完美地总结了要点。 “哎,咱这女婿越来越有领导者范了!” 吴老二不知为何突发感慨,连语气画风都变了。 李大虎不解地望着他。 吴老二苦笑道:“这领导啊,都不说人话啊!” 第七十六章 王鼎的劝降技术 大圣会是大圣王朝发展的重要会议,会议上确立了以王鼎为中心的军事领导班子,意味着王鼎第一次正式地掌握大圣军事力量,并且确定了大圣王朝的第一次军事改革正式拉开帷幕。 后世总结,这是大圣王朝野蛮扩展,不断侵略他人领土的开端。 当然,这些都是王鼎自我催眠的臆想,用这个调调在脑海中调侃下自己。 人生不能没有梦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除了俘虏处置问题和军事改革以外,大圣会还总结了反元兵围剿中,寨里青壮的伤亡情况以及善后抚恤的具体落实。 大圣皇帝王鼎直接拍板,凡是阵亡青壮的遗孀,愿意选择嫁人的皇室出嫁妆,不愿意的由寨中拨款赡养,。 他们的子女直接进入穷风学堂学习,由皇室出资培养,成年后可自行谋职,有意向加入皇室禁卫军的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 这个措施实行下去,王鼎估计能收获一大片人心。 尽管吴老二和林普胜欲言又止,但最后在王鼎怒视的眼光中乖乖闭嘴。 真正的圆桌会议是没有的,这就是王鼎的一言堂。 他拍板做决定了,吴老二他们就开始风风火火地折腾起正规军的组建,范老头等人则去谋划自己的出使大计。 会议结束后,王鼎直接带着人去地牢,看看能不能组建劳改军。 天气寒冷,关在地牢中俘虏每个人都冻得脸色发青,但还没有出现伤亡的现象。 也幸亏他们是关在地底下,要是随便找个猪圈狗窝关进去,这大冬天的,保管冻死一大批人。 刚进入地牢,王鼎就被迎面扑来的臭味熏得差点昏倒。 懂点常识的王鼎听过地窖吞人的故事,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气体,不憋死才怪。 于是王鼎当机立断,直接让手下的人把俘虏拉出来,自己是坚决不进去。 等诸鹿山樊二让人将这些士兵俘虏拉出来站成两排后,王鼎就宣布组建劳改军的打算。 加入劳改军的要求很简单,听话,干活。 不加入的后果也很简单,继续在地牢里呆两天,没饭食,面壁思过。 如果面壁后还不愿意加入劳改军,那就饿死吧。 王鼎感觉自己对于这些俘虏还是很宽容的,他很清楚敌人是杀不完。 诚如讲的,这才是精髓。 只有将这些俘虏变成同个战壕里的伙伴才是王道,这样才能使元兵越来越少,自己越来越强大。 另一方面则是前世,这些士兵很多人都是听命于上的百姓,老实说,还不见得是什么坏人。 “加入劳改军有什么好处啊?” 这七十几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大都是赵城县争一口吃食的杀才,谁给一口吃的就给谁卖命,真要他们加入这所谓的大圣王朝,那得看你的大饼画得圆不圆。 王鼎很欣慰地朝提出问题的士兵俘虏点了点头,没直接回答他,对着身边的诸鹿山招招手,吩咐道:“诸将军,准备下!” 诸鹿山笑着看了这些俘虏一眼,将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 这些俘虏开始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明明是个半大孩子的山贼头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很快,王鼎的左手边出现一张长桌,上面摆着四个大桶,全部冒着热烟,桌子两侧摆上几十个碗,其中七碗盛着肉汤,其余的只有稀粥。 右手边则出现四个手持弯刀的壮硕山贼,场面一时寂静了下来。 王鼎晒然一笑,不以为意。 自顾自地走到左手边的长桌前,端起一碗肉汤,慢条斯理地喝起来。 在场的山贼都听见这些士兵俘虏不断滚动的喉结吞咽声,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眼中都要开始冒绿光了。 有穷寨的山贼则抽出弯刀,举起长矛严阵以待,就连原本满脸笑意的诸鹿山也收起笑脸,面露凶光。 王鼎依然喝完一碗肉汤后,淡定地朝这些俘虏喊道:“刚刚是哪个兄弟喊话的?站出来,我请你喝汤!” 人群开始骚动,相互间窃窃私语,很快,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走了出来。 王鼎看着这家伙脸上紧张的表情,笑着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络腮胡壮汉慢慢朝王鼎走进,四周戒备的山贼身上的杀气不知不觉都集中在他身上。 络腮胡壮汉就在离王鼎三步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朝着王鼎弯腰抱拳道:“大人,不知道叫小的有什么吩咐?” “来,坐下,我请你喝汤!” 王鼎再次邀请到。 络腮胡壮汉苦笑道:“大人真是折煞小的,小的不敢!” “为何不敢?” “小的担心再走一步,就要死在大人的弓弩之下!” 络腮胡壮汉小声解释道。 王鼎眼前一亮,盯着这络腮胡壮汉,啧啧称奇。 他袖中的小弩已经准备好了,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不然他这么装必,要是阴沟里翻船就搞笑了。 听完这络腮胡壮汉的话,王鼎没有承认,笑道:“好!既然你不敢过来,那我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络腮胡壮汉朝四周望了望,脸上苦笑更深,很识趣地走上前,端起桌上的白粥,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王鼎没有阻止他,就看着他被烫得嘴角冒泡,连喝三碗白粥紧接着才端起肉汤,又喝了三碗,这才心满意足地抹抹嘴。 底下的其他俘虏,一个个眼冒绿光,气氛已经到了关键的爆发点。 “好!” 王鼎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拿出当初在乡下忽悠人的架势,大声喊道:“你们问加入劳改军有什么好处?管吃,管住!” “只要你们勤快,一天两餐干饭不是梦,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是梦!” “只要你们肯听话,撸起袖子就是干,我保你们人人有房住,人人有盼头!” “只要你们在我这干满五年,到时你们想走我都不拦你们,我还给你们盘缠,够不够?” “老子做事很直爽,不用担心你们在城里的家人,官兵不会知道你们投靠了我,将来我们攻打县城,你们的家人也就是我大圣的子民,更不会受到伤害!” 王鼎自觉这忽悠手段还欠点火候,不过没关系,一手弯刀一手肉汤,这些人知道怎么选择的。 “草民胡大海愿意归顺大王!” 络腮胡壮汉非常识眼色,立马朝王鼎单膝跪下,宣布投诚。 诸鹿山赶紧暗示道:“喊陛下。” 自称胡大海的壮汉再次喊道:“草民愿意归顺陛下!” 王鼎脸上浮现满意的神色,他并不认为这人真心实意投诚,但至少识趣,懂风向。 至于还在犹豫的人,这不就是榆木脑袋吗? 王鼎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要是有天自己被当了俘虏,遇上这行情,肯定不会犹豫,先活下来再说,想逃也得等时机啊! 很快,又有六个人站了出来,朝王鼎单膝跪下,宣布加入劳改军,归顺大圣。 刚好七个人,王鼎直接下令道:“你们七人很好,相信我,愿意加入劳改军投靠大圣,将会是你们这辈子最好的选择!” 第七十七章 整改军队 七十几个俘虏,除了立马宣布投诚加入有穷寨的七人,又有三十五个人表示愿意加入劳改军,不过前提是只愿意靠干活换吃食,不愿意上战场和官兵作战。 剩余的人则采取不配合不积极不主动的态度,他们既想得到食物,又担心加入有穷寨,成了反贼被官府通缉。 简单来讲,就是想在烟柳巷口立牌坊。 王鼎觉得能招揽三十几个人已经够本了,剩余的人没有太大的争取价值了。 于是不打算在这上面继续浪费时间,直接宣布最开始归顺的七个人为伍长,每人统率五人,剩余的人直接扔进地牢里。 三部分人待遇完全不同,伍长手中有权,直接管理这十人生死,投诚的人则管饱,干活换食。王鼎还在地牢外面建起一栋临时的竹楼,供这些人住,算得上是优待了。 剩下的那些人,最后即使投诚,待遇也肯定比不上前面的。 王鼎将劝降工作交给几个伍长,算是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如果真要这二十几人饿死,王鼎还是有些可惜的。 结果几天后,他惊奇地发现剩余的人竟然全部表示愿意归顺大圣。瞧着他们身上添加的伤口,王鼎知道肯定是这些伍长动了私刑。 于是王鼎直接宣布这七个伍长不用干活,就管着自己手下的十个人,轻的活给最早归顺的人,重的活自然就落到后面才投诚的人身上。 这个命令一下,劳改军就莫名其妙地分出了等级,这是王鼎的一个实验,他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反复折腾这支劳改军,观察他们日新月异的变化。 随后半个月,王鼎又宣布劳改军和朱雀营一样,要从这些伍长中选出一个总旗,选取的标准就只有两点,这个伍长手下的人听话,干活勤快。 七支队伍又因为这个消息形成分裂竞争的关系,原本七人逐渐成形的联盟就此分裂,甚至出现伍长逼迫队里人干活,不服从活活打死的情况。 王鼎除了举重若轻地罚了那个伍长,并没有深究此事。 这些劳改军经王鼎这么一折腾,反倒有点奴隶军的味道出来。当然,这些人现在也就只能用来当劳力,虽然他们吃饱喝足后的战斗力,不亚于寨里的山贼,但王鼎还没打算用。 这劳改军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由着王鼎的性子慢慢折腾,总结归纳其中手段。 随着劳改军的逐渐成型,王鼎也从中积累了宝贵的管理经验,这经验对于他以后的发展,尤为重要。 在王鼎组建劳改军的时候,吴老二林普胜和李大虎风风火火折腾的军事改革,也到了最后收官的地步。 王鼎没有过多的插手,等到出了结果,范老头提出弄一个阅兵仪式时,王鼎才出来进行一番热烈地讲话。 正规军成立的人数只有五十人,执掌这这支队伍的人是吴老二。 当王鼎听到这一结果时,眉头一皱,硬生生地将吴老二的名字划掉,扶持林普胜上去。 底下人问时,王鼎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哪有国丈大人天天出去领兵打仗,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于是这个无比光明正大且无比孝顺的理由就将寨中所有的流言和不满全部扫空,再说林普胜以前也有穷寨的二当家,完全可以服众。 王鼎的内心想法很简单,不能让吴老二过多地掌管军队,从个人统治来讲,吴老二这个国丈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障碍。 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供起来,但王鼎又不好做得太过,所以就将巡逻队交给吴老二来掌管,目的在于平衡各方面嘛。 常规军比正规军多一些,也就八十人,管这八十人的正是李大虎。在王鼎看来,这常规军才是以后发展的重点。 这次军事改革中的正规军,就像先锋营一样,以后消耗最快的就是正规军里的人,之后常规军才会慢慢发展成主力。 于是,不知是不是巧合,有穷寨的军事改革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形成前中后三军。 哪怕是王鼎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意识到,唯一感觉到端倪的是李大虎,他知道自家小皇帝对他无比看重,认为他具有名将潜质。 但在他的眼中,自家小皇帝才是真真正正拥有名将之姿的人。 军事改革后,整个大圣王朝这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雏形,以前那乱七八糟的体系制度全都推倒,重新进行规划制定。 王鼎不是一个喜欢混乱的人,在他看来,越是简单直接的东西,看起来更加舒服。 就好比这有穷寨,现在拥有正规军、常规军、巡逻队加上王鼎组建的劳改军和朱雀营,分工明确,王鼎看起来就很舒服。 这时,瞧着台下士气如虹的大圣士兵,王鼎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有一天这天下乱成一锅粥,这边吴王兴,那边蜀王乱,另一边汉王崩,各种草头王冒出来兴风作乱,自己是不是会因为看着不舒服就想平了他们? 野望在心,是为野心。 王鼎再次瞧了一眼底下才只有三百多号人的大圣士兵,为自己可笑的野心而发笑。 整个军事改革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朱雀营了,这些半大的孩子被吴老二他们有意无意地忽视掉。 王鼎在台上看着底下五支队伍,站得最好最整齐的也是朱雀营。 平兴沟一战,他们率先阻击元兵,先是用烟火管制造慌乱,接着借用雪橇以灵活地突击给元兵造成不小的伤害。 真要说起来,王鼎觉得朱雀营孩子的战斗力并不弱于寨里的青壮,但与他预期中的强军,还相差甚远。 他可以说朱雀营的孩子弱,但决不允许吴老二李大虎他们看轻这支队伍,这就好比自己的孩子,怎么打怎么骂都是自家的事,谁要是真的指摘两句,王鼎就跟谁炸毛。 “你们瞧,这些小兔崽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台上林普胜看着朱雀营,与其他队伍比起来,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 吴老二瞥了一眼,哈哈大笑道:“这娃娃军还没到成气候的时候,咱这些叔叔伯伯老了以后,才是这群兔崽子的天下!” 他一笑,其他几个头目也跟着指点起来,毕竟朱雀营中不少娃娃是大圣军事高层的孩子。 “我家那爱哭鼻子的小兔崽子也能这么有模有样地站着,都站得比他老子还好!等晚上回家,老子非揍他一顿不可!” “你这老鳖别说,这娃娃军站得还真是齐,就是嘴上没两根毛,看着像沐猴而冠的小猴子。” 娃娃军就成了这些粗老汉用来谈论朱雀营的称呼,言语中有对这些少年架势军纪的赞美,也有对他们的质疑。 王鼎听到这称呼后,哂然一笑,他们调侃或许并无太大恶意,但王鼎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爽,于是一个粗略的想法在心中酝酿。 第七十八章 军事演习,下雨天打孩子 “这是一场军事演习,正规军如果连一群半大的孩子都打不过,那还怎么去和流贼山寇打?不如回家抱孩子暖炕窝!” 吴老二和林普胜脸色难看地看着自家陛下,尽管王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但嘴里吐出的话却让吴老二和林普胜脸色黑如锅底。 “军事演习就是模拟元兵来袭的场景,这些少年缺乏的就是实战经验。我让你们今晚摸过去,就是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一个教训,怎么?难道你们不敢?” 王鼎继续用激将法刺激这些大小头目,如今他们也不能称作山贼,毕竟名义上这些人都是大圣王朝带着名号的将军。 大圣王朝的杂牌将军多如牛毛,手底下管着十来号人的小头目是将军,管着五十号人的也是将军。 王鼎为了不剥夺已经册封的各种将军头衔,创造性地将后世军衔和军职两个概念代入有穷寨的军事改革中。 虽然现在这些家伙还分不清两者区别,但至少为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还是说你们觉得朕是在诓你们?我记得前些天听刘铁蛋说,在平兴沟围剿元兵时,他老子杀的鞑子还没他的一半多?刘一手,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呀?” 王鼎看着这些武将中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汉子,这人正是刘一手。 刘一手听见自家儿子这样编排自己,两撇胡子一翘,恼火地骂道:“这小兔崽子,看老子回去后不把他吊起来打!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天不打,太岁头上都敢动土!” 王鼎呵呵一笑,道:“刘老哥你现在可不一定打得过你家铁蛋,别说吊起来打,你能不能抓住他都是个问题!” “哈哈,刘一手你也有今天哈!被自家儿子给编排了,瞧你就这德行!还是陛下说得对,你连自个的娃子都打不过,还当什么都军统领?把你手下那十来号兄弟给老子吧,老子镇得住!” 另一个和刘一手交好武将调侃道。 其他人也开始起哄,你一言我一语,把刘一手说得脸色臊红。 王鼎自然不会只针对刘一手一个人,笑着将矛头引向其他几个起哄的武将。 “周小二那小子说他爹上了战场就心慌,吓得没胆气往前冲,总是跟在吴当家后头,喊个两三声就当做杀了好几个人。周仁川,你说你是不是这样干的呀?难怪每次打仗就听见你喊得最大声!” “扯淡!扯你娘……哦不,陛下,末将不是说扯你娘的淡,也不对,末将是说扯我婆娘的的淡,这也不对,我婆娘也没蛋……” 谁不知道王鼎他娘挥舞大刀就是万人敌,真有人敢扯她的淡,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个问题,周老二已经语无乱次了。 王鼎不以为意,继续调侃下一个。 “林玉虎那小子还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杀的官兵是所有人里最多的,说他师傅也不过如此,还说你们这些叔叔伯伯都是老胳膊老腿,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前浪就该趴在沙滩上晒太阳!” “不要告诉朕,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怕了自家的娃子,说出去丢人不?朕都丢不起这个人呀!” “你们要是真怂了,告诉朕,朕马上让你们家娃子顶你们职位。不丢人,小子替自家老爹打战,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王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夸张,刻意装出欠揍的嘴脸,语气越来越刻薄。 毒舌的小皇帝用自己奥斯卡级别的演技,再次挑拨着这些武将愤怒的情绪。 林普胜原本越发难看的脸色,也因为王鼎的“演技”,渐渐反应过来,心里明白自家小皇帝的打算。 瞧着这些回去就要把自家娃子吊起来抽几大鞭子的武将,林普胜这个大元帅苦笑不已。 这群蠢蛋,全都中了小皇帝的诡计啦! “他奶奶个熊,这些瓜娃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要翻天了,以为打过一两场战就了不起啊?他们还有没有把这些叔叔伯伯放眼里?我老吴今天就撂下话,别搞什么军事演习,咱今晚就操起家伙事,直接去教训这些兔崽子!” 吴老二性格如火,直接拍桌子,准备给朱雀营的少年一场难忘的教训。 林普胜扶额,无语地瞧着被自家女婿当枪使的吴老二,他不提点,吴老二这辈子估计都要被自家女婿吃得死死的。 王鼎听到吴老二这番话,眼前一亮,立马大拍桌子,道:“好,不过咱得事先说好,这是军事演习,谁让你们教训自家孩子的呀?要教训自己回家折腾去!你们真要挽回面子,就都给我遮住脸别让朱雀营的小子认出来。要不然他们认出来,别说是开打了,这群小子马上转身就跑。即使真的打输了,这群小子里也不会服气的!” “陛下说得在理,我刘一手今晚就要那小兔崽子知道,他大爷还是他大爷,永远都是他大爷!” 刚刚没了面子的刘一手立马跳出来举双手赞成。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就想翻天不成?我周仁川的娃子我自己教训,今晚你们别来下黑手,不然老子连你们一块打!” 同样折了面子的周仁川紧跟着吆喝。 “打!非打不可!要打得这些瓜娃子哭爹喊娘不可,不然老子还怎么当老子?连自己娃子都压不住!” …… “怎么打?都是自家娃子,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有个老实人,王鼎看着憨厚的张三,他是张狼的父亲,父子都是同样的老实。 “就你张老三没被自家娃子编排过,你当然不打!” “谁不知道你家小狼像个哑巴,半天不憋出一句话,乖得很,哪像我家那个瓜娃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张老三你是在故意显摆吧?张老三你不打就闪一边去,别碍着老子教训自家娃子!” 你一言我一语,张老三被这架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涨红着脸道:“我,我……” 王鼎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老实人被欺负得没办法了。 怎么办呢?王鼎脑袋中闪过一道光,故意冷着脸,悠悠地说道:“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张老三眼前一亮,心中暗道:这句话好像很有道理,果然,陛下真乃天人也。 正在指挥朱雀营的张狼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想着自己是不是着凉了? 朱雀营的少年不知道,自家的主上正在坑他们。 第七十九章 闹剧一场? 月黑风高,一行人蒙着面,朝朱雀营驻扎的竹排楼摸去。 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山贼头子,心中憋着一口气,每个人都打算教训一下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由王鼎主导的这场军事演习闹剧,就这样展开了。 自从王鼎组建朱雀营开始,朱雀营的少年就很少有机会休息了。张狼和平时一样,训练完后就带着同伴成群结伴地去后山温泉洗澡。 说来也是巧合,这温泉是王鼎带人折腾出来的,起因是吃到黑火药甜头的王鼎想制造更多的黑火药,但苦于原料不足。 所以前一段时间,听刘九指说起后山有处洼地含有大量硫磺后,就兴致冲冲地带着朱雀营的少年来开采,结果硫磺没折腾出多少,反倒发现一处不大不小的温泉。 这温泉经过王鼎的整治,成了一处不可多得的宝地。朱雀营的少年在拉练之后,王鼎就要求他们泡个温泉熟络筋骨。 这样的待遇可见王鼎在朱雀营上花费的心血,王鼎不敢肯定今晚这些少年能改变寨里青壮的看法,如果这些少年没有表现出符合他期望中的的模样,那么该改变看法的就是他自己了。 这场军事演习的伏击地点,选择在少年们泡完澡回来的路上。别看这些山贼头子一个个蒙着脸,嬉皮笑脸的滑稽模样,但最起码选择合适地点合适时机伏击的常识他们还是有的。 张狼带着朱雀营的少年一路说说笑笑地往驻扎的竹排楼走,这些年轻的少年身上都蒸腾着热气,傻气地光着膀子,互相攀比谁就更耐寒。 刚开始张狼还会制止这些同伴的脑残行为,后来在王鼎的提点下,他就只是苦笑着看自家同伴一个个傻里傻气地比来比去,这里比下肌肉大小,那里舞套枪法,看看谁的更加厉害,听之任之。 埋伏在边上丛林中的吴老二等人,瞧着这群娃娃兵白痴行为,一个个憋着笑,想着这些小兔崽子还敢说自己肌肉大,胳膊粗?也不嫌丢脸!瞧瞧,你老子这才是虎背熊腰的模样,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嫩着呢! 这样想着,挨在一起的武将们也忍不住互相攀比起来。 王鼎无语地瞧着这一幕,心里吐糟,自家这群武将的心智看来和朱雀营的少年没啥两样啊! 等到张狼带着人邻近驻扎的竹排楼,这些人直接冲了出来,大喊着小兔崽子,受死吧!你家耶耶是勾云寨的好汉,来取你们性命啦! 那场面,滑稽搞笑得不行,王鼎都差点直接捂脸扶额了,心中大骂:你们这演技敢不敢再浮夸些?什么勾云寨的好汉?谁见过蒙着脸还自报家门的呀? 张狼领着朱雀营的少年,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伏兵,先是心中一惊,紧接着便开始慌乱起来。 临阵不乱的是几个训练素质过硬的伍长和总旗,张狼直接大吼一声列阵,手下的伍长转身朝自家的同伴下令,层次分明,四十几人迅速列出一个扇形阵势。 王鼎躲在暗处,瞧见这一幕,暗暗点头,这些少年没有逃跑,面对突如其来的伏击还能勉强站住阵脚,摆出阵型,至少不枉费他一番心血。 吴老二这些大老粗也是懵逼,原以为冲出来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轻松收拾这些小兔崽子,没曾想这些娃娃军还摆好阵型。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眼神交流:怎么办?上还是不上? 张狼神情冷峻,事发突然,他们这些人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寨子里会突然冒出一群自称勾云寨来的蒙面人。 加上天色晦暗,虽然看着这些人的身形有几分熟悉,但情急之下,这些少年们完全没认出蒙面人是自家的长辈。 “杀!” 吴老二他们还处在懵逼状态,张狼就直接下令,朱雀营的少年们虽然紧张得脸色发白,但依然毫不畏惧地往前挺进。 王鼎听见张狼这声命令,大呼坏事了! 他原以为这些少年们能认出自家长辈,以张狼的悟性,也必然能明白自己安排这场军事演习的深意,到时只要适当表现出应有的训练水平,让吴老二这些人改观就行。 但现在这情形,很明显这些少年们因为紧张过度和天色原因,完全没按照王鼎设想的剧本走。 他们不是演戏,而是要拼命啊! 场间情形瞬息万变,张狼直接带着少年们冲向吴老二一行人。 吴老二带着的这些武将,瞧着平时调皮捣蛋的自家孩子变成训练有素的士兵朝自己杀来,心里别说有多操蛋了。 “我他娘的乖乖!儿子打老子是要遭雷劈的!” 终于,周仁川瞧着自家儿子面色狰狞地朝自己涌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爆了句粗口。 与此同时,其他武将也都心生怯意,想着是不是该直接扯掉脸上的黒巾,表露身份? “刘铁蛋,你带人护住右翼!” “玉虎,我们护你杀穿这些人,你赶紧去通知主上!” “周小二,殿后!” “其余人随我冲!” 张狼这个被调侃成哑巴的少年郎,在面临危机时,表现出的临危不惧和有条不紊,让所有人吃惊。 他是场间声音最大,命令最多的的指挥者,自己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大声呼喊着让其他人跟上,整支队伍没有冲散,张狼起了很大的作用。 武将们的武力值确实占据了很大的优势,但架不住一个拼命,一个被吓乱了阵脚。一来二往,武将们完全被压着打。 吴老二没敢下死手,只是用手中的狼牙棒不断格挡刺过来的长矛,一个不留神,竟然被刺中。 他摸着胸前的护心镜,有些看后怕,刚刚若不是赶紧后退,这一刺,必然受伤。 到时玩笑可就开大了,他这一世英明算是毁了。 吴老二瞧着面前四个配合默契,攻守同位的少年,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 “贼子,休走!” 吴老二的退让并没有让朱雀营的少年知难而退,反倒让他们趁机欺上前来,四枚枪头直接朝他的要害刺来。 “啊!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真当自己是万人敌不成?” 吴老二也恼火了,狼牙棒一挥,直接将刺来的枪头打偏,身子往前一靠,眼前四个朱雀营的少年直接被撞飞。 吴老二喘着气,刚想出口教训几句,谁曾料到身边又一杆枪拦在身前。 董自海的枪法是朱雀营中最出色的,这一枪拦在吴老二身前,反手一扬,直接震在吴老二胸前,吴老二不得不往后退。 摸着隐隐发疼的胸口,吴老二对面色不善的董自海,真正起了重视的心思。 刘一手正巧对上自己的儿子,面对自家儿子和另外两个少年咄咄逼人的攻势,他压箱底的两手都使出来了才勉强挡住。 刘铁蛋看到眼前的蒙面人使出自家老子自创的两路土刀法,原本坚毅的眼神第一次出现疑惑。 林玉虎对于眼前这个黑衣人,心生无力的挫败感。他能感觉出对方武力明显在自己之上,更可怕的是对方像是另一个自己,完全熟络他的招式和弱点。 林玉虎不知道,和他对阵的林普胜同样心生挫败,和自己徒弟对阵五五开?还不丢脸吗?虽然他重伤初愈,但怎么想都感到郁闷。 这样类似的情形不断发生,但因为天色昏暗,局势依然胶着,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王鼎站在高处,对场间情形一目了然,他怎么也没想打朱雀营的少年会直接压着武将们打。 原因有很多,但众多的原因都得有一个基础,朱雀营的少年们确实有过硬的军事素质。 无论是相互配合,还是进退间的纪律,比起各自战斗的武将们,好出一大截。 王鼎正想出面喊停,结果看见张狼一枪挑飞自家老子,站在上风位,朝着身后的同伴大喊:变阵! 第八十章 木家寨来投 “停手!” 王鼎直接站了出来,大声吼道,身边的随从举起火把,一时间,整个场面亮堂一片。 底下朱雀营的少年们瞧着突然冒出来的王鼎,完全弄不清情况,再瞧着火光下熟悉的身形,脸色瞬间变得精彩无比。 与此同时,已经陷入疲境的武将们一个个露出自己的真容,表情难看,有些气急败坏的感道。 终于有人先动手,开始扯着自家孩子的耳根,破口大骂。 “你这小兔崽子,皮厚了啊!连你老子都敢打?活腻歪是吧?” 刘一手直接跳起来,在刘铁蛋的屁股上抽了几下,却没真下狠手,反倒有一股有子如此,有荣幸焉的感觉。 “龟儿子,你这下三滥的掏裆功夫和谁学的?要让你老子断子绝孙是吧?” 周仁川开始教训周小二。 “这三人阵型谁教你们的呀?有点意思,要不是这阵型,老子早就将你这兔崽子打趴下了!” “不是老子放水,你这瓜娃能打得过老子?” 有武将揉着被少年军打中的伤口,涨红着脸解释。 火光下,底下的战场变成一场滑稽的闹剧。 武将们虽然嘴上逞能,说着各式各样的借口理由,但心底却不得不承认这场军事演习他们确实是被打怕了。 每个人不时抬起头,瞥了眼火光下,神情平静的小皇帝,心中暗骂王鼎焉坏焉坏的,这馊主意简直太打脸了。当时怎么想的?竟然答应自家陛下折腾这出闹剧? 丢了脸面的武将们教训完朱雀营的少年后,一个个侧着脸从王鼎身边走开,一点都不想看到王鼎那张欠揍的笑脸。 林普胜拍了拍林玉虎的小脸蛋,有些欣慰,离开时对着王鼎拱拱手,苦笑不已。 吴老二则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气恼地走了。 …… 三十几个武将对战朱雀营的少年,结果不太美妙,七八个人受了轻微的擦伤,这些人都感觉没脸见人了。 朱雀营的少年依然被人叫做娃娃军,但没有青壮再敢轻视这些娃娃了。在他们眼中,这些瓜娃发起狠来,比起元军更可怕。 单对单的捉对厮杀,他们觉得自己能压倒性地取胜,但要是结阵对峙,四十个青壮不一定打得过四十个朱雀营的少年。 这场军事演习带来的影响深远,给本来赢得第一次反围剿战争的大圣武将迎头冷水,他们真切地意识到,正规性的厉害。 战争绝不是个人的匹夫之勇,真正的鞑子精锐绝不是他们现在所能抵抗。 从那天起,这些人开始真正意义上地成军,提高军事实力成了大圣正规军常规军的首要目标。 王鼎很欣慰这样的改变,整个有穷寨渐渐有了个小皇朝的雏形。 在扩张方面,首建奇功的不是初创的正规军,而是化身出使大臣的范老头。 当王鼎见到一脸英气的木源忠时,有些难以置信。 这样看起来就是个人才的家伙竟然毕恭毕敬地朝自己抱拳施礼,大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鼎一脸问号地转向范老头,范老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朝王鼎解释道:“陛下,木寨主乃是木家寨的头领,今有感于陛下圣明,特地率领寨中兄弟来投靠我大圣。陛下放心,这木寨主绝对是真心实意来投,老臣敢对天起誓!” 王鼎一脸信了你的邪就是白痴的怀疑表情,就带着两片嘴,上下吧唧几下,就能让人家来投靠? 这木家寨王鼎也早有耳闻,就在有穷寨西边,算是这一带除有穷寨以外,最大的群居地,总数近两百人。 这样的寨子莫名其妙来投靠,说是被自己的英明感召了他们,王鼎要是真信了那就和白痴没什么两样。 但能让范老头起誓保证,多多少少说明这投靠不是开玩笑的。 “木寨主请起!” 虽然满脑子疑惑,但王鼎还是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模样,赶紧扶起木源忠。 王鼎没急着问东问西,反倒是让木源忠坐下喝茶,一时间场面平静祥和。 喝了几杯茶,王鼎这才耐心地观察起这个名气不输吴老二的山贼头子,浓眉厚唇宽鼻方正脸,神情严肃,自带乔峰版领袖气质。 这样的人明显不是池中物,更不可能是个白痴的家伙,怎么就被范老头这坑爹货忽悠来有穷寨呢? 王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陛下,我木家寨总计一百七十三口人,妇孺五十二人,稚童三十七人,老者二十一人,余者皆为青壮,堪比贵寨精锐,可为陛下效劳!” 木源忠瞧着王鼎气定丹闲的模样,自己反倒主动抖搂老底。 王鼎眼神闪烁,笑着喝茶,心中思虑,没有马上接话。 木源忠宽厚的额头微皱,这才仔细认真地盯着王鼎观察起来。 早在半年前,他就听说这有穷寨的吴老二认了个小主子,还折腾出什么大圣王朝,举起造反的旗号反抗官府的围剿。 当初他只觉得这吴老二愚不可及,自取灭亡,但谁曾料到不久后元兵来围剿竟让吴老二带人击退,这让木源忠不得不重新审量有穷寨的举动。 他自然也打听到有穷寨的变化,先后折腾出学堂军队,开辟荒田耕地,击退元兵,其中欣欣向荣的景象木源忠看得一清二楚。 他原以为这一切是有高人在后面指点,范老头的劝降更是让他生出这种错觉。 至于这高人是谁?他一直以为是林普胜后头的人,但直到现在亲眼见到被吴老二奉作小皇帝的王鼎,木源忠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可能错了。 “禀陛下,草民带族人来投靠,不求高官厚禄,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给族人一锥立足之地,一碗安饱之饭,草民此生必将肝脑涂地,结草想报,望陛下收容!” 木源忠没有和王鼎互相试探,直接单膝跪下亮明底线,这就是范老头说木源忠是真心实意来投的原因所在。 大雪封山,这年积雪皑皑。 木家寨断粮了! 第八十一章 叛了又降,降了又叛 守在边上的范老头放下茶杯,急忙扶起木源忠,拍着他宽厚的手,安慰道:“木寨主谦逊啦,我大圣陛下敞开胸怀,广纳天下英豪,像木寨主这样的豪杰陛下怎会弃之不顾呢?” 王鼎坐在主位上,瞧着范老头和木源忠拙劣的演技,嘴角冷抽。 两人一个接一个地给自己戴高帽,此中必有蹊跷。 不用问他也能猜到,估摸着这范老头去人家寨里劝说投降,反倒收了人家好处,让人当说客来劝自己。 这木家寨人口不及有穷寨的三分之一,也没有好的耕地可以开垦,往常都是依靠山里打猎,劫掠路过的外地行商,和山底下的村民交换货物,勉强维持生活。 现如今平兴沟被大雪崩封住,小路不便,山外又有元兵守着,这木家寨断粮也在情理之中。 但蛇有蛇道鼠有鼠窝,王鼎绝不认为木家寨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要知道自己这是造反称帝,被抓住是要砍头诛九族的。华夏文明的根子里就注定,有恒产者有恒心,只要不到走投无路山穷水尽的地步,底下劳动人民是不会起来造反的。 当然,这并不包括太平村的村民和有穷寨这群被土匪,他们已经被范老头这样的神棍洗脑了,和前世忽悠组织里的人没啥区别了,不能按常理来论。 王鼎正是深知此点,才觉得像木源忠这样明显是正常人的家伙,主动跑来投靠自己是不正常的。 王鼎并不知道他的戒备心用错地方了,要说想造反,没有人比“前朝余孽”更想了。 木源忠就是所谓的前朝余孽,准确来讲整个木家寨都是前朝余孽。 范老头也是碰巧知道这件事,才力主出使木家寨,招揽木源忠归降大圣。 木源忠拱着手说道:“陛下,草民久闻陛下圣明,乃是神人转世,欲驱逐鞑虏,还我汉家山河。先后挫败元贼围剿,非池中之物也。” 范老头接口说道:“这木寨主祖上是益都人李全,曾率领义军抵御金人,有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美誉。后人李璮亦曾举兵叛元,可叹兵败身亡,族人四散。木家寨中的人都是李氏遗脉,躲在这黑山岭落草为寇,至今已有三十余载。” “丞相所言属实,为躲避元贼围剿,我族人不得不改姓,取李字中木。今遇明主,我等特地举寨来投,还望陛下不嫌弃我等出身,能收留我等。” 木源忠拱着手,和范老头一唱一和将自己来投靠的缘由解释清楚。 说到底,不过是东躲西藏厌烦了,想出来搞事情了。 等木源忠说完后,王鼎赶忙大笑道:“木将军客气啦!我哪会嫌弃木将军啊?知道将军愿意投靠我大圣,都恨不得将这皇帝的位置留给将军!将军一看就是文武双全的豪杰人物,在我这恐屈尊了!” 王鼎直视眼前这个男人眼睛,没有因为心中的疑惑而冷落,反倒有意表现出自己的真诚。 连让皇位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王鼎觉得自己的这演技浮夸了点。 不过现在缺人才嘛,得向历史上曹阿瞒学习一下枭雄的自我修养嘛,能骗来一个是一个。 “将军要是来我大圣,公侯伯爵皆可赐,族里妇孺老小,我必将一视同仁,都为我大圣臣民,有我这个皇帝一口饭食,绝不会让你族人饿着肚子!” 王鼎继续说道,宽慰木源忠的心,生怕这家伙因为他刚开始的冷落而产生退意,到时王鼎连哭都找不着地方。 第一次招揽另一个寨子,王鼎也没多大经验,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现在赶紧拉着木源忠的手,从脑海里找出从各种演义小说中看到的主公收武将的场景。 是来个痛哭流涕,还是倒履相迎?或者弄个三顾茅庐? 王鼎这一下有些热情过了头,啪啪木源忠的手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身旁被挤开的范老头瞧这情景,忍不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木源忠更是懵逼,看着王鼎这模样,全身寒毛竖起,心想:这大圣的小皇帝,该不会有断袖癖好吧? 王鼎才不管这两个家伙诡异的目光,小金人在手,演技我有,浮夸地说道:“将军祖上乃是满门忠烈的李全将军,朕早已久仰多时,不曾想将军竟是他的后人,实在是相见恨晚啊!” 木源忠有些尴尬,虽说这李全名义确实是他祖上先人,范老头所说的也没有错,但很明显,范老头这个半吊子读书人知道只鳞片抓,并不完全清楚。 李全乃是金人,喜习武,弓马矫捷,善使铁枪,人称“李铁枪”,自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 有记载李全一家老小大都为蒙古人所杀,他先是起义反抗金人统治,成为农民军领袖,后投靠宋廷,被派去抵御蒙古进攻。 按理说到这里为止,这李全也能在后世留个好名声,谁知其后李全兵败,不得已叛宋投元,被任命为山东淮南、楚州行省,但暗地里李全还和宋廷还有联系。 其后手下造反,李全借口平叛,脱离蒙元控制,再次归附宋廷。 这时李全相当于夹在宋元中间的军阀统治,表面归附宋廷,取宋廷钱粮,背地里却阴奉阳违,和蒙元有贸易往来,甚至捣毁宋廷守备军库,抢扬州钱粮,威逼宋廷罢黜牵制他的官员,最后彻底和宋廷对立,再次叛宋降元,结局是惨死在宋军手中。 而他的后人李璮则又是叛元降宋,最终因为宋廷疲软,兵败身亡。 …… 所以要定义自己的先人,木源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敢诽议先人这样又降又叛对不对,但满门忠烈这样的说词来形容他们肯定是不适合的,如果真要套近乎,说是英雄豪杰倒也妥当。 王鼎历史老师还没出生,当然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降了又叛,叛了又降。 即使知道了王鼎也无所谓,这木家寨有一百来号人,甭管他们是不是要学自家先祖那样,依附在有穷寨的身上等强大了再反叛。哪怕真是如此,也得等王鼎的大圣强大了再说。 更何况王鼎也不是软弱可欺的,进了我的门,得了便宜还想走,非得扒层皮才行。 这些前朝往事王鼎兴趣不大,现在他就想套牢木源忠,增强实力再说。 第八十二章 谁才是真正的前朝余孽 王鼎继续忽悠木源忠,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跑,带着木源忠去看正在训练的朱雀营少年们,骄傲地说道:“这是我大圣的未来!将军如果感兴趣,可以下场比划两下?” 木源忠瞧着进退有据的朱雀营,即使心中对这些少年们的战斗力存疑,也不由地对王鼎高看两分。 不说其他,单单是懂得练兵这一项,都不是一个普通山村少年能折腾出来的。 真是神人转世? 木源忠也在猜测王鼎的根底,除了这个解释,木源忠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 至于下场和这些少年比划?木源忠憨笑着挥手拒绝了,基本的交际技巧,哪怕他根本看不起这些少年的战斗力,也不能不识抬举,下去惹人嫌啊! 王鼎一眼就看穿木源忠的心思,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第一眼看不起朱雀营的人多得是,都认为这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空架子,早晚有他们吃瘪的时候。 紧接着王鼎带着木源忠去看开始建制的正规军和常规军,林普胜和李大虎都大笑着邀请木源忠下场比划几下。 “木将军,要是觉得适合的话,就下去过两招吧!你要是加入有穷寨,总得和这些老粗混熟悉了,这才好融入大伙中来嘛!” 王鼎怂恿着木源忠下场,这是必然的,他带木源忠看有穷寨的军事实力,自然是为了秀肌肉,告诉他咱这大圣虽小,但兵强马壮,不怂! 木源忠这下就盛情难却了,连连摆了摆手,最后无奈,只能半推半就地和李大虎过起招来。 至于林普胜,重伤初愈,刚想动手就瞧见王鼎那眼睛望向自己,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林普胜心底一突,乖乖待在一边。 “木寨主比俺大几岁,比武不像比文,先手总能占几分优势,俺就不客气啦!” 李大虎抱拳拱手后,也不讲究长幼有序,直接出拳,直指木源忠面心。 木源忠左拳右掌,站稳马步,面对李大虎迅猎的攻势,侧腰,出掌,轻松化解,下盘磐然不动。 王鼎这个功夫上半吊子,只能看些皮毛,完全看不出木源忠的深浅,但架不住人家这气势,心中笃定木源忠肯定是练家子无疑。 “陛下,这木源忠有家传武学,最厉害的是杨家枪,近战功夫就稍逊些,但下盘极稳,老韩要想取胜,恐怕有些难!” 原本待在一边的林普胜,慢慢走到王鼎身后,轻声讲解。 王鼎被林普胜的话勾起兴趣,之前一直听说木源忠祖上自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他心底就好奇,难道宋朝真有这样的牛逼人物?为什么前世听都没听过? 如果真要说起来,也就岳飞狄青这样的人物王鼎有些印象,口气那么大的李全照理来说也不应当如此籍籍无名啊? 奇哉怪哉,趁这机会,王鼎立马向林普胜打听起木源忠和李全的事情。 “陛下,戏文杨家将不知您是否听过?这杨家将里的杨家枪指的就是李全妻子杨妙真所创的枪法。李全的梨花枪名过于实,就没人真能折腾出来,但这杨家枪确实有些门道。” “臣虽然不知这木源忠是否弄出梨花枪,但就杨家枪而言,此人绝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普胜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这李全所谓的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的名头,在林普胜看来,就是自我吹嘘的玩意。 但木源忠也不是没有真功夫,单单他们老李家传下来的枪法,就够让人眼红的。 “哪怕大宋亡了近甲子,这深山野林里仍存在着不少像木源忠这样的前朝余孽。他们有的身具异能,如隐士高人,不与世争;有的蛰伏不动,伺机而起,等的就是天下大乱。这木源忠无疑是后者,陛下可用之,但务必保证能掌控住。宝剑虽锋利,莫要噬主呀!” 林普胜最后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古怪,王鼎看了他两眼,心中有了几分猜想。 这些猜想让王鼎有些兴奋,谁人说崖山之后再无华夏?漫山遍野都是汉家儿郎,风云起,龙从云翳,胡人何以见得百年王朝? 林普胜林普胜,他原姓赵! 王鼎压下心中疯狂的猜想,再次深深地看了林普胜一眼,前朝终究是前朝,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宋家江山最后不还是没有复辟? 赵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正当王鼎失神时,场间李大虎和木源忠的较量到了白热化阶段,两人几招下来,渐渐摸清彼此的实力。 李大虎自认为伯仲之间,大吼着出拳,脸上筋脉浮动,眼神狰狞。 木源忠终于后退半步,两手松开,掌拳化作爪,直接接下李大虎的拳头,两人如同犟牛一般,砥砺在武场中间。 忽而双方各自分开,彼此打量了对方一眼,拳脚功夫不分上下? 其实李大虎明显感觉到自己处在下风,于是直接朝身边的士卒喊道:“拿刀枪过来!” 一刀一枪送到李大虎跟前,他接过朴刀,将长枪扔给木源忠。 “既然要比,咱就比最拿手的!” 李大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明显是打出火气了。 木源忠接过长枪,摆了个弧圈,微微一笑。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向前跨出一步,李大虎耍出一套贴身刀法,抵挡木源忠的密集枪头,想着靠近对方三尺之内! 木源忠舞枪,时舒时紧,让人防不胜防。王鼎也没看出什么门道,只觉得木源忠就是舞得稳,不花哨,除此之外,别无所得。 但渐渐的,李大虎看起来越发吃力,两人相碰一下,彼此分开。 “厉害,厉害!” 王鼎拍着手,缓和场间的紧张的气氛,他不是不想看传说中的杨家枪,只是生怕这一打下去,两人完全收不住手,到时出现误伤就尴尬了。 范老头紧跟其后,笑着吩咐弓手给李大虎和木源忠两人擦汗。 “就到这里了,木将军这一身横练功夫果真了得,朕仿佛看见一堵万里长城,抵住千军万马,不知木将军可愿做我大圣的万里长城?” 王鼎这算是直接表态了,你想投靠我,我也想要你,咱这干柴烈火奸夫**别折腾了,直接商议具体流程吧。 木源忠忍不住想扶额,这小皇帝又拍错马屁的了,自己这哪是横练功夫?以柔克刚的内家功夫,懂不懂?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原本以为这有穷寨拿主意的是吴老二,如今看来,真正主事的就是这小皇帝了。 于是当机立断,抱拳应道:“草民多谢陛下抬举,愿为陛下执鞭坠镫,伏侍恩相!” “好说,好说!” 王鼎扶起对方,这场墨迹的投靠这才真正完成。 “朕封你为镇西大将军,你就在这几日,带族人来吧,具体事宜由范丞相安排,到时有什么需要将军只管提,莫要生分啊!” 王鼎哈哈大笑,抓住木源忠的手,冒着几根黄须的小白脸,洋溢着令人难以生出厌恶的笑容。 木源忠被王鼎感染,原本略显紧张的神色也放松下来,沧桑的脸上露出笑容,又朝李大虎拱了拱手,说道:“兄弟好身手,以后有机会咱再较量!” 李大虎看了王鼎一眼,原本因为技不如人的愤怒渐渐压制住,侧着脸抱拳还礼。 “好,好!你们都是好汉!有你们在,我大圣何愁不兴旺?” 王鼎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武场。 第八十三章 扩张的开始 木家寨的投靠大大增强了有穷寨的军事实力,期间加上收留的流民野人和正规军抓捕的山贼流寇,整个寨子的总人数迅速突破千人。 李大虎的常规军猛增到一百五十人,林普胜统领的正规军也有七十人,吴老二的守备军接近百来人,再加上王鼎的朱雀营和劳改军,林林总总的,王鼎手下可供一战竟有五百多人。 但最近王鼎却有些头疼,有穷寨的畸形膨胀,同时也导致许多问题的出现。 首先是这么多人的居住问题,原先的地方肯定是容不下这么多人,王鼎当机立断,下令范老头搞起民生工程。在有穷寨外围圈了几块地,让人建起排房式的竹楼。 有穷寨第一次出现外寨和内寨的区分,外寨驻军,内寨住人,两者之间由木栅栏分开。 与此同时,王鼎趁机将早就想弄的军事防御工程拉上行程。人也多,经过大半个月的折腾,有穷寨的军事防御机制有了惊人的飞跃。 寨子外面弄出一条又长又深的沟渠,还搞出不少哨楼,设置了栅栏。一般人想进来,几乎是三步一卡,五步一拦,等闲人是进不来的。 王鼎如此折腾出来,目的当然是为了抵御下一波元兵围剿。 其次是粮食问题,庞大的军事人口比例,加上俘虏组成的劳改军磨洋工,导致有穷寨的耕作力急速下降。 有穷寨原本也储存些粮食,其中面粉居多,结果被王鼎拿去搞大爆炸了,人是炸死了,但寨里的储粮也就少了。 原本后山有适合栽种的平地,但人口增长太快了,土地开垦好也得等来年撒下种子才有收获,更何况现在又不是种植的季节。 现在人口增长如此迅猛,寨里原本相形见绌的粮食状况一下子成了大问题。 怎么办?王鼎很头疼。 他首先想到的是出去买粮,但这想法立马被自己反驳了。笑话,现在都造反还买个鬼粮食,当然是去抢了! 但怎么抢?找谁抢?这些都是问题。 忠义堂今天的议会就是为了解决粮食危机,王鼎坐在主位,食指敲打着桌子,瞧着底下争吵的李大虎和吴老二,很是头疼。 李大虎主张出兵寡娘窑,按照他的意思,寡娘窑是黑山岭五大势力中最弱的,全都是女流之辈。而且她们寨中储存着不少粮食,抢过来支撑到明年开春完全没问题。 吴老二则是主张攻打勾云寨,如今有穷寨中兵强马壮,人口已经一跃成为五大势力中最多的,有野心有能力成为黑山岭的霸主了。另一个原因则是他认为寡娘窑都是女流之辈,大老爷们不好意思去攻打他们。 王鼎有些为难,要说打战嘛,依他的看法当然是先易后难,慢慢攒积经验,最后和勾云寨较量才妥帖。 但吴老二的观点也不无道理,王鼎既然是造反,就要注意下名声这东西。 “木将军,你怎么看?” 王鼎问向沉默的木源忠,他们木家寨搬来这里也有半月,这是木源忠的第一次参加大圣的高层会议。 木源忠朝王鼎恭敬地抱拳,道:“陛下,臣愚钝,一切听从陛下圣裁。” 王鼎无语,这木源忠忒滑头了,谁也不得罪,他又将目光转向林普胜。 林普胜沉吟片刻,抱拳说道:“陛下,臣主张攻打勾云寨!” 其实从战略角度来讲,林普胜觉得无论是攻打寡娘窑还是勾云寨都无所谓,毕竟现在的大圣确实是黑山岭最大的势力,打谁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的提议很明显是出于私怨,迄今为止,他对于当初袭击勾云寨那晚所经历的事仍念念不忘。 除了死在勾云寨的兄弟,他们三人重伤最后两人活下来,阮伍死了。 王鼎也知道这件事,当初救这三人,能活下两人已经是侥幸,所以听到林普胜的意见,也就明白其中意思。 他们很想攻打勾云寨,无关大圣的发展,就是纯粹的私怨。 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表达了这个意思,只有李大虎仍然主张先打寡娘窑。 王鼎闭着眼睛思考了片刻,最终决定顺从吴老二他们的意思,这些老粗早就想报仇了,他再弹压下去,恐怕有失将心。 “勾云寨那陈老狗确实可恶,新仇旧恨咱得和他一起算上!既然几位将军都觉得应当先攻打勾云寨,那就这样决定了,不过希望几位记得,咱们第一要务是弄到粮食!” 王鼎睁开眼,十指交错,叮嘱道。 吴老二和其他将领一并抱拳回道:“必定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 王鼎瞧他们脸上的喜悦,无奈摇头。 至于闷闷不乐的李大虎,王鼎朝他投去鼓励的目光。虽然最后的决定没按照他的想法走,但并不能否认李大虎的想法是错的。 决策出来了,就得开始进行战略研讨,这是王鼎下的死命令。哪怕是胡言乱语异想天开也成,他决不允许这些人乱哄哄地去跟人家打一场,没有任何的计划和准备。 往往这个时候,出主意的就是林普胜李大虎王鼎三人,至于吴老二和他的一帮兄弟,只能干瞪眼。 “陛下,不知上次让朱雀营那帮小子用的烟火管还有剩吗?要是有那神器,臣有信心攻下勾云寨,生擒陈老狗!” 李大虎抱拳说道,对于已经定好的军事决策,他只能乖乖接受,但战略战术方面,他仍想着尽善尽美。 王鼎下意识摸了摸长着几根黄须的下巴,要说这烟火管和火药管,经过之前击退元兵围剿那么一折腾,真没剩下几根了。 王鼎也想多搞些出来,毕竟黑火药才是他安身立命的金手指,但苦于没有原料啊! 哪怕这一段时间他费尽心思搜集,也就勉强弄出两三根火药管和七八根烟火管,再多也就没办法了。 “七根,够不?”王鼎朝李大虎说道。 “不够!绝对不够!” 李大虎思索片刻,仍然想要更多的烟火管。 “只要攻下勾云寨,到时找刘九指,这玩意他就能给你折腾出多少!” 王鼎没法子了,这玩意现在他也只能提供这么多了。 瞧着李大虎低沉模样,王鼎双手搭在桌上,交错的十指撑着下巴,说道:“另外,这次朕想和诸位一同前往勾云寨,当然,具体指挥还是由几位将军来负责,朕就看看,不说话。” 第八十四章 讨伐檄文 王鼎的话刚说完,范老头直接跪下,大呼道:“陛下三思啊!” 与此同时,刚刚还窃窃私语的武将们立马停下讨论,朝王鼎抱拳拱手道:“请陛下三思!” 笑话,王鼎这个小皇帝要是跟着他们出去攻打勾云寨,肯定是累赘无疑。哪怕王鼎现在有了点威望,但也仅限于似有非有的神秘之处,让他上战场?真要是有个闪失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之前白袍元兵来袭,朕也和他们较量过,难道你们觉得自己能做得比我好?我跟着你们去看看不行?” 王鼎虎着脸,有点郁闷。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心里的想法,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有点危险是必然的,只是这风险和收益他估算过,同他们一起前去攻打勾云寨,在他看来是一笔值得冒险的买卖。 “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范老头和吴老二领衔的武将们一同抗拒王鼎的提议,这个险真不能冒。 王鼎无语,这还杠上了,他脸色晦暗,拍着桌子说道:“要是朕一意孤行呢?” 范老头往前爬了几步,扯住王鼎的裤脚,眼里噙着泪,道:“陛下三思啊!行军打仗之事凶险无比,陛下乃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万一有个闪失,臣又有何脸面去见先帝啊?” “陛下三思!” 武将们再次应答。 王鼎瞪了他们一眼,冷笑着对底下的武将问道:“你们陪丞相凑什么热闹啊?要朕三思?朕都四思五思六思过了,难道留在寨里就安全啦?敌人就不来攻打寨子?朕前后都碰上几遭了?” 吴老二李大虎面面相觑,抱着拳低头不说话。 范老头这下跳脚了,扯着王鼎的裤脚道:“勾云寨不过是四五百人,有国丈和几位将军率我大圣虎贲攻打即可,还请陛下在宫中静等大圣将军凯旋而归!” 林普胜紧跟着说道:“这寨子内外,已由各位匠工打造得如同铜墙铁壁,兀那贼人切不敢来袭,陛下多虑了!” 王鼎瞧着这群人一唱一和,就知道自己这一决定不得民心。他也不强求,现在还不是他乾纲独断的时候,该顺从众人意思的时候还得顺从。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几位将军了!望诸位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王鼎就这样郁闷地应了下来,底下人这才满意地坐会自己位置,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其他事宜。 第二天便是正军备战的时候,有穷寨外寒风烈烈,好事的范老头筑起了拜将台,这群人合伙弄起了封台拜将的把戏。 王鼎是无所谓,抱着陪他们玩过家家的心思,穿着一身黄色龙袍,慢悠悠地登上封将台。 瞅着底下聚齐的士兵,正规军常规军加上吴老二撒泼耍赖要求带出去的守备军,林林总总不下三百人,王鼎突然有种豪气冲云天的感觉。 这种场面有点熟悉,不就是汉高祖刘邦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场景吗? 王鼎撇撇嘴,既然你们想装必,那我就配合点。 范老头整了整四不像的官服,拿出准备好的讨伐檄文,朗声念叨: “夫勾云恶邻,乖戾之属,老贼其性鲜仁寡义,狡黠而好斗,悭吝且荒淫,繁礼做伪,土猾猖乱。横暴无度,罪责无数,天怒人怨。狂妄之气已夺,而张扬黩武之心未死。于邻邦只做恭迎可怜之状,伏地请免,苦求脱罪……” “大圣既立,震慑四方,虽有强兵,不施暴虐,乃天之所属,华夏之光,推翻元统,民心所向……” “……” 范老头叽里呱啦半天,大致意思是说大圣是华夏唯一正统,讨伐山贼师出有名,你们这些士兵是最好的,你们是最棒的!未来是你们的! 王鼎听完范老头的讨伐檄文后,心中大骂:你大爷范崇亚,我这个受过九义教育的穿越者都没听懂你这乱七八糟的檄文,指望底下这群老粗听得懂? 然而瞧瞧拜将台下听得如痴如醉的武将们,王鼎不得不陷入自我怀疑。 难道这些家伙都听得懂?活见鬼啦! 其实吴老二李大虎等人,压根就没听懂范老头那一篇讨伐檄文,只知道这丞相搞得封台拜将很厉害。 再加上之前范老头也吩咐过,这就导致现在众人如同影帝附身,都表现出如饮甘霖般的样子。 “吾等乃正义之师,必将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最后就是王鼎的总结,没办法,他也只能勉强睁着眼睛说瞎话,紧跟着就是念叨几句大风起兮云飞扬,我有你们我怕谁之类的鼓舞人心的话。 底下的武将们激动得哇哇大叫,大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兴奋地手舞足蹈。 王鼎一头黑线,啥时候真能折腾出百万雄师? 哪怕十万也行? 实在不成一万也够了! 大圣的武将们不知道自家陛下心中的期许,大将军林普胜领着吴老二李大虎登台接受王鼎的授将。 所谓的授将其实就是场简陋的送行,王鼎将两块黑疙瘩般虎符掰开,分出一块给林普胜,代表他们这次出兵出师有名。 虎符是范老头让刘九指打造的,说是武将调兵凭证。王鼎当然赞成了,这玩意本就是用来限制武将权利的,为他集权做准备的。 王鼎亲手为他们三人披上衣袍,如果不看袍子上如同蜈蚣状的缝补线,林普胜三人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 “大圣兴亡,在此一战!望三位将军,旗开得胜!勿负皇恩!” 范老头尖着嗓子,朗声道。 整个封台拜将仪式,看似滑稽,一板一眼却透露着大圣皇朝这个新兴帝国的野心。 林普胜三人异口同声喊道:“得令!” 王鼎和范老头退后,三个将军站在拜将台前,挥舞着几面小黑旗,大声挥斥:“列阵!” 底下士兵,有各自的总旗伍长带领,分成左中右三军。 林普胜见状,大喊道:“此战为生存而战!此战为复仇而战!此战,必胜!” 底下士兵朝着拜将台前三个身影,跟着高呼: “必胜!” “必胜!” “必胜!” …… 王鼎站在拜将台上,见眼前这幕,心情澎湃,良久不能平静。 李大虎嘶声大喊:“出发!” 大圣的雄师有条不紊地朝山谷外行去,这模样比起以前一蜂窝乌泱泱地行军,好上不知多少。 眺望着渐渐远去的三军,王鼎久久不愿离开,神情奇异,眼底如同星海深邃。 第八十五章 反季节蔬菜 大军出发后,整个有穷寨的军事防御工作都由朱雀营和樊二临时接受的剩下守备军接手。 在王鼎的安排下,两班人采取轮流,日夜守备有穷寨。王鼎则一头扎进穷风学堂。 穷风学堂现在迸发出的能量,远远超出王鼎的初始预料。 王鼎下了死命令,寨里的每个士兵都得来学堂进行普及教育,简单地学习基本常识,比如五十以内加减,比如自己的名字,以及最重要的大圣王朝和王鼎的名号。 这已经相当于一种变相的洗脑,加上范老头日常神学忽悠,整个有穷寨和王鼎前世的忽悠组织竟有一种谜之相似。 王鼎在感慨这种操蛋变化的同时,也欣然接受众人将他捧上神坛,对于大家说他是弥勒下凡,灵童转世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穷风学堂现在的先生由王鼎范老头和木源忠三人担任,但随着三人日常事务的增多,渐渐换成李穆穆王苏娘木晚杏几个女教担任。 王鼎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的,这李穆穆自从王鼎歼灭白袍元军那时起,就变得越发听话,不再整天嚷着要取王鼎狗命这种不现实的话了。 也不知他通过什么手段说服王大娘,来穷风学堂担任女教,这妹子讲的是《百家姓》。 王鼎站在竹门外,听着一帮半大孩子跟着李穆穆摇头晃脑地背着“叶幸司韶,郜黎蓟博”,眼神古怪。 也不知道这蠢萌的妹子有什么心思想法,只是这烫手山芋王鼎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安排,她若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教教书王鼎倒没什么意见。 远处山坳有头郁闷的胖老虎仰天咆哮,随之传来一个牙牙学语孩童的嬉笑声。 王鼎抬头,瞧见自家幺弟正骑在肥老虎阿蛮背上,扯着阿蛮的脖子,欢天喜地地耀武扬威。 身后还跟着一头白鹿,偶尔看到王怀快要摔下时,就用头将他顶了起来,看模样都快成精了。 再后面,哭天喊地的老妈子紧跟其后,只是摄于阿蛮的虎威,不敢上前。 王鼎对这奇异的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一开始还把他惊了一下,到后来发现折腾出这闹剧的主谋是瓷娃娃般的幺弟,就没再操心过。 说来也奇怪,自从围歼白袍元兵后,肥老虎阿蛮和白鹿阿白就和自家幺弟亲近,但只要一瞧见王鼎,马上掉头就跑。 按照王大娘所言,当初天劫降临,这两头畜生就和他们待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只有王怀不知所谓地去摸他们的头。 这就导致现在这情景,两只灵性十足的畜生完全沦为王怀的玩物,王鼎只能看着干瞪眼。 “拜见陛下!” 几个老妈子朝王鼎施礼,王鼎挥挥手,示意不碍事,让她们该干嘛干嘛去。 几个老妈子继续追着阿蛮,呼啸而过的王怀带着两只灵兽继续去后山折腾,王鼎倚在学堂前的栏杆边,苦笑不已。 “拜见姑爷!” 吴梅花和丫鬟香香从后山出来,拎着食篮,估摸着是要去犒劳守卫的士兵。 王鼎不用猜,也知道是自家老娘出的主意。瞧着梳着妇人妆容的吴梅花,王鼎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胆小鬼,你今晚再呆在小竹楼,以后就再也不要来我这了!” 吴梅花瞪着虎眼威胁王鼎,说完就带着丫鬟香香转身离开了。 王鼎瞠目,两人成亲至今仍没圆房,看这样子估计是自家老娘那里又给吴梅花施加压力了。 倚在栏杆前,耳边传来稚童朗诵的声音,看着平静的山寨,王鼎心中安然,有点小资地感叹岁月静好。 只是不识趣地范老头突然冒出来,朝王鼎拱手道:“陛下,您吩咐的事情老臣已经准备好了!” 王鼎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瞧了一眼学堂,转身背着手朝后山走去。 教堂中,专心讲课的李穆穆回头朝窗外望去,只看见一个身着黄袍的寂寥身影。她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接着继续教导那群天真无邪的大山孩子。 后山温泉处,王鼎瞧着范老头组织人手搭建起来的棚子,满意地颔首点头。 跟在他身后的范老头,原本紧张的神情这才松弛下来,陪着王鼎继续查看。 “拜见主上!” “……” 被范老头抓来的“壮丁”大都是朱雀营的少年,这些人对王鼎的称呼和其他人不一样,瞧见王鼎,一个个停下手中的活,单膝跪下行军礼。 “莫要多礼,咱就是来逛逛,和大伙一起折腾这个大棚。相信我,这大棚里种出大白菜不是问题!” 王鼎笑着扶起眼前的少年,瞧着对方炙热的眼神,大声鼓励。 其他人听见王鼎这话,更加卖力地干起活来,至于王鼎口中的种出大白菜,朱雀营的少年深信不疑。 王鼎看着已经逐渐成型的温室大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身边紧跟着的范老头却满嘴的嘀咕,瞧着开怀大笑的王鼎,心中忧愁。 寨子里最近粮食紧缺,派吴老二李大虎他们出去攻打勾云寨,一方面是报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夺粮。 但按照王鼎的话来讲,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要未雨绸缪。 于是前一段时间,王鼎就下令说要在冬天里种出大白菜。 范老头大吓一跳,他是把王鼎推向神坛最主要的推力,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家陛下的奇异,但这并不意味着王鼎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 在范老头眼中,王鼎或许有神人般的本领,但绝对没有逆天到让大白菜在冬天里长出来的本事。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天地人伦循环的规则,而王鼎却要白菜在冬天生长,这是违逆天时的事情。 范老头绝不认为这种做法是明智的,他再三劝谏,说这事有伤天和,还把孔夫子的《论语》拿出来说道,什么“不时不食”,不合时令的食物不能吃,有伤于人。却被王鼎大笑着拍着他肩膀,安慰道:“丞相多虑了。” 王鼎当然知道范老头的顾虑,要是没种出白菜,他这个皇帝的金口玉言估摸着要成笑话,在朱雀营和寨里村民心中的威望也会受损。 即便是种出来了,能不能吃?对人与没有害处?也都是问题。 但王鼎却自信能搞出反季节蔬菜来。 第八十六章 山贼抢婆娘 就在王鼎折腾反季节大白菜时,林普胜吴老二李大虎率领的三路人马,齐齐抵达勾云寨所在的干山坡。 说来也奇怪,这些人面对官府围剿的时候,还会战战兢兢地想些战术计策,但到了干山坡,心态反倒轻松写意。 其实三人的想法很简单,现在的他们不再是以前的山贼了,而是大圣的将军了,军事实力突飞猛进,连官府都奈何不了他们,区区一个勾云寨还不手到擒来? 干山坡前的茂林里支着一顶帐篷,林普胜吴老二李大虎三人在里面商讨战术。 林普胜指着眼前的沙盘,说道:“今晚子时,我带着正规军从这里出发,直接端掉陈老狗的老窝,两位兄弟从正面佯攻,咱争取一战定乾坤,明天就打道回府!” 火光照映这他认真的脸庞,看起来有几分统帅的模样。 他不是盲目的自信,这次三人率领着近三百人来攻打勾云寨,那是十拿九稳的,区别在于能不能擒住陈天勾那老贼。 勾云寨的军事实力他们心里都有底,人口比早期的有穷寨多些,加上后山囚禁的劳力,总共也就六七百人,真正有战斗力绝不会超过三百人。 正因为此,林普胜才有信心奇袭拿下勾云寨,夺走这里的粮食。 李大虎盯着这个由自家皇帝陛下亲手折腾出来的沙盘,陷入沉思。 “不妥!林当家你是大元帅,要是冒险进入勾云寨,有个闪失,那咱这场战就是未打先败,太冒险了!” “俺不主张这样打,咱兵力不相上下,让手下的兄弟多做些木盾,稳扎稳打往正面进攻,围上三四天,这勾云寨一定能攻破!” 李大虎用手画着沙盘上勾云寨大门的位置,朝林普胜提议道。 林普胜摇摇头,笑道:“大虎兄弟多虑了,行军打仗哪有不冒险的?你们之前击退元兵围剿不也是冒险行事吗?我林野明虽然不才,但这点本领还是有的!” “再说,现在咱大圣底子薄,能节省兵力就尽力节省,这帮兄弟哪怕多死一个,咱那个小气的陛下,也会心疼好几天!” 林普胜可不是开王鼎的小玩笑,临行前,王鼎特地交代,说:“这些都是有穷寨的子弟兵,少一个可能就意味着一个妻子少了丈夫,孩子少了老爹,能争取这样的悲剧不发生就尽力争取。” 虽然王鼎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其实是骨子里的护犊性和占有欲作祟。自己手下的兵,少一个都得心疼大半天。 林普胜明白王鼎的心思,这才主张奇袭夺取勾云寨。 瞧着李大虎仍然不认同的模样,林普胜再次说道:“倘若正面进攻,我担心伤亡会比较严重,到时夺下勾云寨,恐怕得不偿失啊!” 就在李大虎要松口时,吴老二拍着沙盘,怒吼道:“怕个卵!咱就再来个兵分两路,二弟你带着人往这处山崖下去,直接扑向后山,把那些囚禁的村民放出来。我和大虎兄弟带人从正面攻进去,咱双面夹击,这勾云寨还不手到擒来?” 吴老二最近心中满是闷气,他已经看出来现在和以前的不同了,以前他是有穷寨扛把子,说啥就是啥,一口唾沫一个钉,谁敢反驳他? 但自从失策把闺女嫁给王鼎,折腾出这大圣王朝后,事情就完全变味了。 他被“忽视”了,根本就没按照他之前设想的走,吴老二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变化。 林普胜和李大虎瞧着吴老二这样子,正想再劝解两句,谁知吴老二当即挥舞狼牙棒,一棒在沙盘上,喊道:“就这么定了!今晚老哥我当先锋,我就不行这勾云寨拿不下来!” 说完气呼呼地朝帐外走去,身后李大虎林普胜大喊着:“国公!” “大哥,你去哪啊?” 吴老二背对着他们摆摆手,嚷道:“整军!” 看这吴老二的背影,林普胜和李大虎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地苦笑。 林普胜朝李大虎抱拳道:“那就按大哥的意思,今晚我就带着正规军从勾云寨后山摸进去,大虎兄弟你就多费心了,莫要让我大哥有事啊!” 李大虎抱拳回道:“一定!” 子时,林普胜带着手下的正规军,朝着勾云寨的后山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此前,他在勾云寨差点丢了性命,这次,他变得更加小心。 吴老二将手下两百号人聚集起来,进行战前讲话,拿着王鼎制造的铁皮喇叭,大吼道:“兄弟们,等下跟着老子一起冲!这狗娘养的陈老狗,欺负我有穷寨无人,老子今天就来教他做人!” “这寨子里有的是粮食和金钱,有的是娘们和美酒,都给老子把吃奶的力气用上!抢钱抢粮抢女人,抢他个底朝天!” “抢钱!” “抢粮!” “抢女人!” 还别说,吴老二这番话完全把底下的士兵的匪气给激发出来了,真不愧是当了多年的山大王。 “国公大人,这些兄弟的木盾还没准备好,咱要不先佯攻,配合林当家的?” 李大虎扯着吴老二的袖子,小声说道。 吴老二瞧着被自己弄得热血沸腾的士兵,大笑:“大虎兄弟多虑啦!不要担心,咱这些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陈老狗手下的山贼,能比得上咱这些兄弟?走,跟着老哥我去抢钱抢粮抢女人!” 李大虎还想劝解,可是吴老二哪还顾忌他啊! “走!” 直接挥舞着狼牙棒,带领着手下的山贼朝干山坡上的勾云寨大门涌去。 李大虎看着眼前挥舞着手中长矛的士兵,这些人哪怕被激励地满脸涨红,兴奋地手舞足蹈,但依然按照训练时的排列前进。 “或许没想的那么糟糕!” 李大虎心中暗暗告诉自己。 “杀!” 干山坡前,吴老二手中的狼牙棒指向勾云寨的方向。 与此同时,勾云寨中,早就收到手下禀报的吴良谋,带着手下朝寨子外冲了出去。 大战一触即发。 “兄弟们,冲啊!先冲进勾云寨的赏银十两,升官一级!” 吴老二为了激发手下士兵的斗志,不断地用言语刺激他们。 他也算是下了血本,虽然王鼎折腾出来的军衔导致大圣升官不值钱,但白银十两,加上吴老二许诺的先冲进去的人可以优先抢婆娘,由不得这些士兵不拼命。 有很多大圣士兵都是打光棍的,先进去的抢到婆娘肯定是选漂亮的,后进去的,能抢头母猪都算幸运的。 要知道抢来的钱粮最大都是要上交的,唯有抢来的婆娘最实在,这才是大圣士兵奋勇向前的动力所在。 第八十七章 叫阵厮杀 吴老二为了鼓舞士气,身先士卒,挥舞着狼牙棒冲在最前面,三步一回头,不断地给后头士兵鼓气。 这可累惨了他身边拿着护盾的亲兵,七八个人围着吴老二,跑了大半段路停一下,再跑大半段路,再停一下,堪比最苦逼的折返跑啊! 后头最前面的是手拿木盾的盾甲兵,所谓的盾甲兵就是手拿木盾,身披盔甲,里面还穿着厚厚的棉衣的敢死队,这种稀奇的新物种完全就是人形坦克。 这兵种是王鼎琢磨出来的,专门用来攻寨。 木盾是山里的巨木锯成板状,钉上几颗铆钉凑合成的盾牌,粗制滥造,扛着它就像扛着门板似的。 但管用! 稀罕物盔甲肯定不是有穷寨原产的,全都是从元兵俘虏身上拔下来的,不多,勉勉强强凑齐了三十套。 棉衣则是王鼎大开库房,将堆积好几年的物资发放出去,这才让士兵人人有衣穿。 耗费王鼎不少心血的大圣雄师确实没让他失望,战斗力是杠杠的,硬生生扛着前面勾云寨的箭雨,一路横推到干山坡半腰。 但到了这里,他们的进攻一下子陷入滞顿,因为坡上的勾运寨山贼开始扔起石头巨木了。 这些山贼居高临下,顺着山坡滚下来的石头和木头威力太凶猛了。 吴老二带领由常备军组成的敢死队,在猛冲几下后,委实有些吃不消,同时也逐渐暴露了他们移动缓慢的缺点。 短短几十丈距离,吴老二带领着人却寸步难行。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过于笨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随着距离的靠近,山坡上的石头和巨木扔得更加密集。 “兄弟们,不要怕!都跟着我往前冲!” 吴老二嘶声力竭地呐喊着,他这大嗓门吼了老半天,这些士兵终于又向前挪了大半段距离。 山坡上勾云寨的山贼也在呐喊着,虽然声音不大,但大体也是鼓舞的话。 双方一时间僵持着,这样折腾了大半天,竟然还无一人死伤。 大半个小时后,终于都停歇了,各自趁着空挡,休整调息。 这时干山坡上的寨门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朝着底下大圣的士兵们大声辱骂道:“吴老二你个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怎么敢来攻打我勾云寨!你就不怕我阿爷发怒,到时把你钉在木桩上,折腾十天半个月,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人正是勾云寨的少当家陈继祖。 吴老二从亲兵的保护中冲了出来,对陈继祖回骂道:“娘希匹的小兔崽子,让陈老狗出来,耶耶倒要问问他,当初为什么偷袭某家山寨?你家自个背信弃义在先,还有脸出来骂某家!真当你吴耶耶是泥捏的不成?” “不是我阿爷派人去的!” 山坡上的陈继祖大喊,与此同时有个弱弱的声音小声嘀咕道:“真傻!是我派人去的。” 底下的吴老二无语,这两个声音都来自陈继祖,这家伙又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世上竟有如此稀奇之人? 另一边李大虎则怒骂道:“你们和鞑子勾结,欺压汉人百姓,实乃无恶不作欺世盗名之徒,还敢狡辩?我大圣乃是正义之师,今日就要代表正义消灭你!” 王鼎办的学堂教育还是起了作用的,这李大虎官话说得友有模有样的,都快赶上范老头了。 陈继祖被李大虎说得一愣一愣的,气势汹汹的架势一下子萎了,原本想叫嚣着和有穷寨的人单挑来拖延时间,这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眼瞅着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吴老二眼珠子一转,朝陈继祖吼道:“小兔崽子,让你老爹出来,你耶耶我跟他单挑,谁输了谁投降!” 陈继祖大喜大叫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吴老二立马回应道。 “吴当家!” 李大虎大叫道,这事可没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要是玩脱了回去还不得扒层皮? 吴老二朝他摆手,说道:“大虎兄弟不用多说,某家知道分寸!” 吴老二心底打着如意算盘,自己上场不仅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勾云寨,还能秀一波存在感,简直是血赚。 “好!” 寨门前的陈继祖大笑道,同时他又要将心中的小心思讲出来,身边一道身影急忙堵住他的嘴。 这人走到干山坡半腰,朝吴老二抱拳拱手道:“在下冯国用,无名小卒,久仰吴当家威名!今日不才,和吴当家讨教一二,还请手下留情!” 吴老二皱着浓眉,说好了和陈老狗单挑,怎么突然冒出一个俊朗英武的小伙子?再说这口音也不像是霍州人,难道是陈老狗哪里请来的救兵? 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吴老二回道:“你这后生是哪里人?看模样不曾见过,怎么和陈老狗扯在一起?” 冯国用笑道:“小子老家定远,和兄弟两人流落霍州,家父和陈当家有过交情,承蒙陈当家看得起,现在他手下做事。今日代陈当家和吴当家讨教,若有得罪,还望吴当家海涵!” 这说话有条有紊,明显不是一般人。 吴老二浓眉微挑,心中暗恼,这冯国用看似有礼,但言语中多有捧杀逼迫。 “吴老二你莫是怕了不成?” 对面人群中有人大喊,吴老二没看出是谁,大声回到:“怕你娘个逑!某家岂会怕他这黄口小儿?” 这样说着,就挥舞着自己的狼牙棒冲了出去。 “好!” 冯国用大喊一声,抽出自己的刀冲向吴老二。 两人先是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放慢脚下动作,各自举着兵器试探对方深浅。 彼此绕着对方转了一圈后,吴老二首先发威,一棒子锤了过去,砸向冯国用的脑袋。 冯国用猛地跳了起来,竟然直接跃过吴老二头顶。 吴老二挥完一棒后,立马转身又是一棒,冯国用这次站在下风位,没能跳起来,只有用手中的朴刀硬生生接下。 “砰!” 猛烈的撞击声,两人一碰即分。 “再来!” 吴老二大喊,两人如是反复冲撞了几下,有来有往,谁也没占上便宜。 “吁!” 冯国胜将朴刀换到左手,右手下意识握紧,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巴,没人知道,他的右手已经震麻了。 “果真是积年悍匪,确实有几分道行!” 冯国胜喘着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吴老二,心中暗道。 瞧着对方似有余力,冯国胜又将恢复几分血色的右手附在刀柄末端,让人瞧不出他的虚实。 吴老二的额头布满满水,口鼻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这几下碰撞耗尽他剩余不多的体力。 刚刚带着士兵冲锋时,扛着笨重的盾牌就累得够呛,现在有和这年轻小伙硬拼,哪怕他正值壮年,也吃不消这样的折腾。 李大虎在不远处观战,同样,陈继祖也在山贼的保护下旁观战局。 李大虎瞧见吴老二和冯国用不分上下这一幕,朝身边的小头目招呼道:“带几个人从另一边偷偷摸过去抢了寨门,实在不行也得把那胖子抓住!” 小头目抱拳,小声回到:“遵命” 转身带着几个精壮的伙伴,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出乎意料的投降 吴老二和冯国用两人调整了半柱香功夫,眼瞅着这么多人观望,不好再继续消磨下去。 冯国用硬着头皮喊了声再来,吴老二不甘示弱地答了一声好。 两人再次碰撞在一起,一个抡着狼牙棒如同举着几百斤铁锤,晃悠地厉害,一个举着朴刀,上跳下窜地躲避。 众人一阵叫好,李大虎则无语凝噎,他几乎可以想到,要是自家皇帝陛下在这里,一定会以一种看白痴的表情问自己: “你们是君子吗?请大声告诉朕,你们是正人君子吗?你们不是,你们他娘的是士兵!结果你们在干啥?动口不动手吗?干架的时候就会喊溜溜溜吗?” 这语气调调李大虎再熟悉不过了,哪怕他以前是个血性的汉子,现在也被自家陛下带歪了路。 公平的比斗? 笑话,咱们这是打仗! 兵不厌诈懂不懂? 不懂去穷风学堂低年级,让我好好教你! 李大虎拿起背着的弯弓,在黑夜中搭着箭,正对着火光中挥着大刀,来回躲闪的冯国用! “去你娘的小白脸!” 李大虎低声骂道,于此同时,食指中指一松,手中的箭飞了出去。 然而,不知是不是天意,冯国用猛地跳了起来,那一箭错过了他,不偏不倚射中吴老二的肩膀。 吴老二感觉自己的真诚受到欺辱了,怒吼道:“哪个直娘贼的龟孙子放冷箭,给老子站出来!老子砸死你丫的!” 李大虎一脸懵逼,我那个乖乖,这个真的是意外哈! 他赶紧收起自己的弓箭,从黑暗中走出来,大叫道:“肯定是勾云寨的王八蛋派人偷偷潜伏过来,趁着大哥你比武时放冷箭,这群杂碎太无耻,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没派人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弱弱的声音嘀咕道:“难道是孙良辰派的人?四叔不地道啊!” 不用说,又是陈继祖这个奇葩玩意。 整个干山坡的人都听见了,这下可是黄泥巴落进裤裆,瓜田李下的,想解释都没机会解释。 “娘希匹的小兔崽子,老子废了你!” 吴老二双眼冒火,也不管肩膀上的箭伤,直接朝干山坡上冲去。 有道身影比他更快,正是冯国用,他一刀逼退吴老二,自个借着推力反身落到陈继祖跟前,大吼道:“射箭!保护少当家!” 勾云寨的弓手立马拉弓射箭,黑夜中视线也不好,反正都是一通乱射,有的竟然还落到他们自个跟前。 吴老二抡着狼牙棒,扫掉一根朝自己飞来的竹箭。这时保护他的亲兵早就围了上来,面对漫天乱飞的竹箭,这些亲兵赶紧劝说吴老二撤退。 “老子不撤!都给老子冲!杀了陈老狗那杂碎!” 吴老二心中火大,哪还想着撤退?当下挥舞着自己的狼牙棒,朝背后的士兵大喊:“兄弟们,跟着老子上啊!” 这时陈继祖等人已经借着弓手的掩护,躲进勾云寨中。暗中埋伏的孟三六瞧见这一幕,右拳击左掌,大呼可惜! 吴老二和李大虎带着人往前冲,这次冲锋发得仓促,一时间队伍阵势并没有列好,挡在最前面的敢死队还缺了一个大口。 稀疏几根竹箭飞了进去,正巧有个好奇的士兵探出脑袋,直接射中他的嘴,贯穿脑勺。 这是真的好奇害死人啊! 要说大圣的这些士兵,要盾牌的有盾牌,要盔甲的有盔甲,要棉衣的有棉衣,即使被勾云寨今天这些出奇软趴趴的箭矢射中,也不过是身上多一个红点,结果这倒霉催的士兵探出脑袋,还张着嘴,被射中怪谁嘞? 今晚被杀的第一个人出现,光荣的士兵甲在本就占据优势的大圣雄师中领了盒饭。 战场上最先出现伤亡的一方,士气上明显会比对手弱上许多。这场战役中,大圣雄师的士气第一次被打击到,最前面扛着木盾的敢死队,又暴露了他们一个致命的缺点:心理素质不过关。 迎着对方雷声大雨点小的箭雨,这些士兵开始慌了,龟缩在原地,将厚重的木盾放在地上,躲在后面一动不动。 “冲啊!兄弟们!” “抢了勾云寨,咱们就是大爷!” 吴老二和李大虎大喊着就冲到勾云寨的寨门前,正想招呼手下的人一起撞破寨门,一回头,丫的,一个人都没跟上! 吴老二和李大虎面面相觑,这要是勾云寨的人打开寨门,把他俩拉进去关门打狗,那事情就大发了。 原本被怒火冲昏脑袋的吴老二清醒了过来,嘴角抽了抽,尬笑道:“大虎兄弟,老哥我肩上有伤,这就先撤了!” 说完撒腿就跑,李大虎再次无语,看来不仅要提高士兵的整体素质,连这些将军的军事素养也得好好培养啊! 然后,撒腿就撤…… 半个时辰后,吴老二和李大虎带着龟缩在原地的大圣雄师回到干山坡下驻扎的地方,两百多号士兵列队排好,垂头丧气地接受吴老二的批评。 “你们刚才愣着干啥?都不知道给老子冲啊?” “别他娘跟老子嬉皮笑脸!” “怂啥怂?呆瓜一样!” “下次再这样软蛋有什么区别?” 吴老二的口水把两百多号人的脸上浇了一遍,末了还骂了几句软脚虾。 把这些士兵羞得恨不得当场冲出去和勾云寨的山贼拼命,也好过在这里忍受批评。 …… 吴老二福大命大,李大虎那一箭嵌在他的盔甲缝中,连给红点都没给他留下,所以现在他才能生龙活虎地教训这些士兵。 李大虎深知这次失利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心虚地劝道:“吴国公,咱要不再发起一次冲锋?” “肯定要拿下这勾云寨!老子就不信邪了,让兄弟们休整下,辰时再发起进攻!” 吴老二虎眼一瞪,气急败坏的模样。 第二次进攻准时进行,由吴老二和李大虎带领着大圣悍不畏死地往前冲,这次没玩什么虚的,简单就是一个字,干!两个字,不要命地干! 大圣雄师展示了他成军以来最悍不畏死的一面,管你风吹雨打,管你巨木箭矢,老子就缩在木盾里,有本事你出来打呀? 野战的话大圣雄师真不熊勾云寨的山贼,咱们以前也是山贼,三哥别笑四哥,战斗力怎么样大家心里清楚。 现在披上盔甲,换上从元兵那里缴获的兵器,武力值已经不是在一个档次。 所以,随着大圣雄师推进,胜利的天平不断地朝他们倾斜。 躲在木盾后头的吴老二憋着一肚子怒火,等待着攻破勾云寨寨门,准备开始大开杀戒。 突然,他感觉外面的攻势减弱了。 和李大虎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疑问。 “怎么回事?”吴老二一头雾水。 李大虎也不明所以,回道:“要不咱看看?” 两人再次对视,不约而同地朝孟三六望去。 孟三六无语,摆手不干。 吴老二瞪了他一眼,冷哼道:“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们踹出去?” 孟三六一脸委屈,扯开木盾,迅速瞧了一眼,马上低下头,一脸兴奋地对两位大佬喊道:“大人,勾云寨的山贼投降了!” “啥?” 吴老二满脸怀疑,自己扯开木盾,只瞧见最前面的敢死队躲在木盾后,盲目地推着木盾前进,干山坡上不知何时竖起一根旗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行不行。 什么鬼? 吴老二一脸懵逼,正打算怒斥孟三六,结果那旗子随风摆动,背面竟然还有四个字,吴老二看清了: 我们投降。 我们投降行不行? 第八十九章 老窝要被偷了 吴老二一进寨门,就遇见迎面而来的林普胜,他虎着脸,把心中的疑惑提出来:“这些人为什么投降?难道是二弟你擒住陈老狗了?” 林普胜满脸苦笑,回道:“大哥,我到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从后山山崖处偷偷潜入这寨里,一切都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挡。但古怪得很,我们搜遍整个寨子,都没瞧见陈天勾那老狗,只能匆匆赶来前寨和你会合,一来就瞅见你!” 此中必有蹊跷! 这是吴老二和李大虎来两人心中闪过想法。 “难道有埋伏?”李大虎说道。 吴老二瞪着虎眼,四处张望,只见除了开门的两个瘦弱村民,就没见其他人。 他抓住其中一人,吼道:“告诉老子,其他人呢?” 那村民吓得脸色苍白,还没来得及回答,竟然活活吓晕过去。 另一人立马跪在地上,死命磕头,求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小的这就把他们叫出来!” 吴老二手抓这一人,瞧对方昏迷,心中实在无语,放手那人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摇摇头,吴老二都不知该说什么。 随着另一人的叫唤,很快,从勾云寨哨楼和几处寨墙上下来一群人,这些人浑身污浊,穿着破褛,甚至还有老人小孩赤裸着身子,但手上都拿着兵器。 吴老二李大虎和林普胜面面相觑,身后的士兵也都涌了上来,瞧着这些如同逃难的村民,一时间竟都不知该怎么做。 吴老二皱眉喊道:“让你们领头的出来说话!” 这群村民互相推脱,终于将开门的那个人推了出来,只见这个家伙哭丧着脸,恨不得学之前同伴那样昏迷过去。 吴老二明显看出他的心思,吼道:“你这烂骨头,要是敢昏过去,老子就剁了你喂狗!” 这恐吓果然管用,对方颤巍巍地朝吴老二抱拳鞠躬,没有像之前那般跪地求饶。 “你家啥么名字?说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还有陈天勾那狗贼去哪了?这勾云寨的山贼都去哪了?” 比起凶神恶煞的吴老二,询问这种事情还是林普胜更适合。 那瘦弱村民抱拳道:“小人曾家村村民,姓曾,名杀彘。我们这些人都是让陈老贼掳到这山上来当苦力的村民,以前都是囚禁在后山。今晚不知怎的,这寨中竟没多少人,除了几个关押我们的贼匪,就没见到其他人。” “老子想知道的是陈老狗去哪呢?不是听你诉苦,你再不说老子就剁了你喂狗!” 吴老二这暴躁脾气,那受得了眼前这个竹竿子柔声细语,慢悠悠地回话? 大手一伸,就要抓起对方,这曾杀彘立马尖叫,吴老二的手刚拎起对方,立马放下,仿佛碰着火一般。 “你是个娘们?” 吴老二不敢相信,这个竹竿竟然是个女的! 但那明显的肚兜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对!难道你这家伙是个淫贼?” 吴老二想到这,就准备抡起狼牙棒锤死眼前这根竹竿。 自称曾杀彘的竹竿急忙用手挡住脸,林普胜更是拦下吴老二,小声说道:“大哥莫急!” 吴老二看了他一眼,放下狼牙棒,什么也没说。 林普胜朝着曾杀彘抱拳,问道:“那小兄弟能否解释下今晚这事?” “我们不知道那陈老贼去哪,我们也不知道那些山贼去哪,我们只知道那陈继祖让我们出来抵御别人进攻,子时你们来进攻时,就是我们打退的。” 曾杀彘带着哭腔回答道。 “那你们怎么投降了?还有我记得陈继祖那时还在,现在又去哪了?” 林普胜问道。 “我们拿着兵器打退你们后,发现这寨里山贼没了一大半,不到一百人,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有两百号人,手上又有兵器,直接把陈继祖赶跑了!” 曾杀彘放下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们就想着赶跑陈继祖他们,再把你们这些人打退,就可以下山了!没想到你们人这么多,不怕死一样冲上来,我们这些村民怕打不过,又不想死,只能开门投降了!” 林普胜听完,和吴老二对视一眼,两人模样都有点懵逼了。 “陈继祖那小兔崽子逃了?从哪里逃走的?我们怎么没发现?” 吴老二不相信曾杀彘的“鬼话”,我大圣雄师竟然让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打得抬不起头?笑话! “密道!枯井那有密道!” 曾杀彘身体下意识一抖,朝远离吴老二的方向缩了缩。 …… 孟三六从人群中跑了过来,朝吴老二和林普胜禀报道:“大虎将军已经带人去追那陈继祖了,这勾云寨,我们兄弟搜了遍,就没看起其他山贼,粮仓和库房都锁着,想来都还没动过!” 林普胜双眼一凝,笑道:“没想到大虎兄弟这么迅速啊!可有陈天勾那老贼的消息?” “没有!” 孟三六如实回答。 李大虎听完这曾杀彘说到一半,就立马带人去追陈继祖了,这陈继祖竟是从勾云寨枯井的密道逃走,真是难以想象他那三百多斤的身躯如何挤进去的。 半柱香后,无功而返的李大虎朝着吴老二和林普胜拱了拱手,苦笑道:“陈继祖把那枯井弄塌了,没半天功夫清除不了那些石块,到时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看来那密道是早有准备的!不过,现在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吴老二大笑着应道:“大虎兄弟辛苦啦!” 林普胜摸着下巴,看着这些村民,突然笑道:“别急,我们可能漏了大鱼!” 说完,在吴老二和李大虎诧异的眼神中,朝村民大喊道:“你们有谁知道陈天勾去哪的?说出来,赏银十两,我们立马放他下山!” “什么?” “赏银十两?” “还放我们下山?” “你知道吗那老贼去哪了吗?” 底下如同逃难的村民开始议论纷纷,曾杀彘嘀咕道:我都说了那么多,咋不见放我走?赏银我就不要了…… 可惜,林普胜吴老二和李大虎完全无视他的声音。 “我再说一遍!” 林普胜瞧着人群中几个沉默的人,嘴角不由一撇,喊道:“只要说出陈天勾那老贼的下落,就可以领着十两赏银下山回家!” 人群更加骚动了,林普胜注意到,有几个人低着头,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角落黑影处。 那里有个身穿破烂衣服乞丐模样的村民,黎明前的天色有些昏暗,加上乌泱泱的人群和那人精巧用心的装扮,林普胜一时间也没有认出对方。 “我知道!我知道!” “我也知道!” 低头的人中,有两人争先喊道,林普胜笑道:“别急!两个人一起说!” “陈老当家去有穷寨了!” …… 第九十章 阴谋家吴良谋 “大王带人去攻打你们老巢!” 两人几乎同时嚷道,他们的话刚说完,吴老二李大虎和林普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吴老二抡着狼牙棒,跳到两人跟前,抓着其中一人怒吼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说清楚!要不然老子剁了你们去喂狗!” 被抓的那人摊着手叫道:“我也不清楚,我就知道大王他带着人去攻打有穷寨,说是趁着你们守卫空虚,打算抄了你们的老巢……” “可恶!” 吴老二大叫,将手中的人随手扔到一边,急忙招呼手下的人一起赶回有穷寨。 林普胜赶忙喊道:“大哥别急!就算此刻赶回去,也怕是来不及,等小弟审完这些人,确定消息真伪再说!” 说完,立马将这两人和躲在角落里伪装成乞丐的家伙围了起来。 人群骚动,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这有穷寨的山贼说话不算话,不把赏银给人家,不放人家走,还要杀了他们。 林普胜瞥了瞥角落里的身影,面无表情地说道:“出来吧!莫要让我亲自动手!” 被围住的几个人彼此相视一眼,眼瞅着自己身份败露,当下举起手中的武器,想要突围出去,却被早有准备的李大虎命弓手射中他们的胳膊或肩膀。 几个人捂着伤口,躺在地上惨叫不已,一时间都失去反抗能力。 “停手!” 角落里的身影走了出来,吴良谋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落到有穷寨的人手中。 “我投降!不要让你们的人放箭了!” 简单一句话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林普胜看清眼前的人后,也大吃一惊,谁曾想到勾云寨的三当家竟然就藏在这些村民中,简直让人大喜过望啊! 然而吴良谋的第二句话却让林普胜脸色一沉:“赵小六说的是真的,陈天勾带着人去攻打有穷寨了!” “哼!老子回来再收拾你这个吴良谋!” 吴老二扛着狼牙棒,急忙朝寨外走去,他手下的常备军紧跟其后。 林普胜眼瞅着吴老二离开,自己手下这些人也开始慌乱,不由地大声呵斥道:“咱寨子里有皇帝陛下坐镇,区区一个陈老狗,去了也是自投罗网,你们怕什么?” 果然,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啊,咱寨子里有神人转世,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在,那陈老狗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俯首称臣啊!” 士兵心中几乎都闪过这样类似的想法,这就是范老头洗脑的功劳。 吴良谋一直在观察这林普胜,见吴老二离开,悄悄上前几步,对林普胜说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当家吧?在下吴良谋,早闻先生大名,有礼了!” 林普胜安定完军心后,瞧着吴良谋,冷笑道:“吴三当家,果真是人中龙凤,气宇非凡啊!你们竟然投降,为什么不放下武器?弓箭手准备!” 吴良谋不恼,急忙挥手,朝身后的村民喊道:“都放下武器!林当家乃当世豪杰,不会为难我等。” 令林普胜意外的是,这些村民果真听他的命令放下武器,老老实实地让大圣士兵围住。 “吴三当家,想必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林普胜瞧着这些束手就擒的村民,朝吴良谋问道。 孙良莫苦笑道:“林当家,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反了陈天勾,赶走了陈继祖,只是没想到最后落到你们手中!” 原来,这勾云寨短短几个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葫芦谷一役,陈天勾算是把官府得罪惨了,但谁也没有料到,他最后竟会将勾云寨二当家刘武安,直接绑去给灵石县的官老爷赔罪,算是表明要投靠官府了! 但灵石县的达鲁花赤却觉得不够诚意,于是给了他一道将功折罪的命令,说是只要陈天勾去攻打反贼,无论成败与否,官府都对他的过去既往不咎,还打算收编他的手下,任命他当灵石县的巡检。 这是驱虎吞狼的计策!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官府是怕陈天勾手下人多,也怕他贼心不死,让他交投名状。 但谁也没到陈天勾竟真的答应下来,更没有人料到会被蛰伏已久的吴良谋逮到机会,将这勾云寨占为己有。 吴良谋谈笑自若,似乎没有因为被俘而害怕,侃侃而谈道:“陈天勾带着勾云寨大部分手下去攻打有穷寨,陈继祖和我孙某留守下来守寨。昨夜收到你们发起进攻的消息,我就劝说陈继祖放出后山的村民,发给他们武器,一同来抵抗你们的进攻。” “陈继祖那蠢货,哪里懂得组织人手?” “我见时机成熟,就号召这些村民起来反抗,原本想擒住陈继祖,好手上有个筹码!谁料到他手下的人悍不畏死,特别是那个新来了不久的冯国用,最终让他们逃了出去,实在是可惜!” 林普胜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这么庞大的信息,勾云寨竟然经过这么复杂的变天? 眼前这个吴良谋果真不是一般人,要说那陈天勾最后会决定带人攻打有穷寨,没这吴良谋的怂恿,他林普胜绝不相信。 “林当家,这勾云寨就在眼前,你手上有兵,这里还有村民,咱合起来也有四五百人,你难道愿意久居在吴老二的座下?甘当人后?” 吴良谋谈完自己前半生最为辉煌的杰作后,走到林普胜跟前,低声说道。 “滚!” 林普胜看了一眼正在收拢士兵安排村民的李大虎,生恐他听见,要是这话让人听到,他林普胜也别想在有穷寨里呆下去了。 对于眼前这个吴良谋,林普胜只能避得远远的,这人妥妥的阴谋家。 整个勾云寨的接手工作,渐渐进入尾声,至于这些村民和吴良谋几人如何处置? 林普胜和李大虎一致认为:交给自家皇帝陛下! 而他们的皇帝陛下王鼎,此刻站在有穷寨寨门前的哨楼上,看着不断叫嚣地陈天勾一行人,揉着脑袋瓜,有些懵圈。 “这群白痴是要干啥?” 王鼎瞧着不远处乌泱泱一片的山贼,问身边樊二。 第九十一章 林玉虎的计策 吴老二他们走后,王鼎就忙于反季节大白菜的种植当中,刚刚还在大棚里精心地布置保暖层,结果手下的人来报,说勾云寨的山贼来袭。 王鼎一惊,这寨中空虚贼人来袭,这是要大事了! 他立马召集人手,前来寨门口一看,结果看到却是眼前这副场景。 勾云寨的山贼站在王鼎命人挖掘的深沟前,朝着有穷寨方向大肆辱骂,各种污言秽语,从骂街骂娘,骂到天南地北好个秋,骂到今天阳光有点晒,骂到午饭吃什么…… 妥妥的一场拉家常! 幸亏有穷寨的士兵没搭理他们,不然王鼎估计又要暴走了。 这两个寨的人以往也照过几次面,彼此间熟络算是正常,真正有仇有怨的也就是他们几个当家。 问题是王鼎就没看见陈天勾那老贼! 带领勾云寨这些山贼的是四当家文敬清,指望他一个酸秀才控制住场面,那就是天方夜谭。 勾云寨的山贼可没经过系统的训练,跟以前有穷寨的村民半斤八两,无组织纪律,就呆在深沟边上扯皮。 王鼎估量了下距离,不偏不倚,正好在弓手的射程范围以内。 “弓箭手准备!”王鼎喊道,自个也举起螃蟹弓,对准勾云寨山贼。 “放箭!” 齐刷刷的一群士兵放箭,但箭飞了出来就不是齐刷刷的,东一支箭西一支箭,没一个准头,能不能射中全靠运气。 王鼎自个也知道,正儿八经的军队弓箭手讲究的是一个有效覆盖,朱雀营这些半大娃子和留下的守备军,只要能把箭射出去,在他看来就过关了。 对面的山贼还想嘲讽一下,谁知竟有一支被命运眷顾的幸运之箭,不偏不倚地射中其中一个山贼头子。 那倒霉催的哇叫一声,直接跌进深沟里,其余的山贼吓了一跳,紧忙往后退。 文敬清见手下的人慌乱,只能挺身而出大喊道:“无耻小贼,可敢前来一战!” 勾云寨的山贼装备简陋,跟以前的有穷寨啥两样,山贼们手里就拿着把生锈的大刀,或者削尖的木棍,除了几个头目手上兵器好一点,其余的就只能负责围观喊溜溜溜。 所以他们哪敢强行攻寨?只能寄希望于有穷寨的人能出来和他们野战! 王鼎也不傻,知道自己人手不够,当然是要凭借寨墙坚固,地理优势消耗勾云寨山贼的有效进攻,再趁着对方疲弊之时,发起反击,击退他们。 很简单地战略思维,只是他现在疑惑的是这勾云寨的人怎么到了这里?难道吴老二他们被打败了? 怎么想也不可能,要是真的这样,这些勾云寨的山贼早就喊出来了。 王鼎将心中疑惑先压了下去,先对付眼前这些山贼才是正经事。 “陛下,末将请求出城迎战!” 兴许是不满勾云寨山贼的辱骂王鼎,张狼站出来抱拳道,而他身边的林玉虎也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王鼎瞅着外面的山贼,再瞧瞧装备“精良”的朱雀营,没答应这俩货的提议。 反倒朝身边的范老头吩咐道:“丞相,你先统治寨里的村民,注意有人袭寨。一旦发现贼人进入寨中,敲锣打鼓通知守备军!” 接着看见林玉虎和张狼还不愿离去,笑骂道:“还有你们俩,真不怕死啊?人家两百多号人,你们才几个人啊?就敢出去和人家硬碰硬?” 王鼎知道,现在最适合的处理方式是等着吴老二他们回来,到时里外合击,这些山贼想跑也跑不掉。 可张狼和林玉虎不这么想啊! 还有些稚气的林玉虎,抱拳说道:“末将有一计,可令这些贼子有来无回!” “啥?” 王鼎盯着林玉虎,心想这口气也太大了吧?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林玉虎上前,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王鼎眼神疑惑,盯着林玉虎和张狼道:“你俩确定这样行?” 林玉虎和张狼齐声回道:“末将可立军令状!” 去你大爷的军令状,两个小屁孩戏文听入迷了吧? 现在这些家伙一板一眼的模样,都是王鼎讲演义惹出来祸,这些人就像是前世痴迷游戏的中二少年,痴迷演义。 不过林玉虎的法子似乎可以一试? 王鼎皱着眉头有些犹豫,突然瞥见林玉虎和张狼狂热的眼神,拍着林玉虎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嘛,有想法是好的,就姑且一试!你们下去整顿一下,等下朕命弓箭手配合你们。” “得令!” 林玉虎和张狼喜不自胜。 寨子外的文敬清还在叫嚷,一个想吸引对方出来野战,一个想诱惑对方来攻寨,各自不安好心。 但这酸秀才骂人有点蛋疼,反复回来就是兀那贼子之乎者也,总之,勾云寨的山贼不明觉厉,有穷寨的士兵当小曲。 骂人骂得别人听不懂,连王鼎这个当事人听得都无语。 有人说过,最好的骂架就是泼妇骂街。 王鼎没跟文秀才废话,直接在哨楼上大喊:“文秀才,我伺候你大爷的!” 这一句一针见血,文敬清气得脸色涨红,挥着手中扇子,大叫道:“都给我上,剁了那小贼!” 身边的山贼头目懒洋洋地瞧了他一眼,不情愿地往前走了几步。 与此同时,有穷寨的寨门打开,张狼和林玉虎领着朱雀营五十号人,整整齐齐地冲了出来。 勾云寨的山贼这下愣住了,随后狂喜,生怕这些小绵羊又缩进寨子里,赶紧冲了过去。 可问题是他们前面有条深沟啊! 前面的人跳下沟,再折腾半天才爬起来,后面的人也得跟着做。 这一来二去,冲锋的队伍就被拉开,哨楼上的王鼎看准机会,立马下令弓箭手放箭。 箭雨呼啸而来,准度一如既往的差,但架不住有效覆盖。 前头的人已经冲了过去,后头的人立马往回撤,生怕被箭射中。 于是这深沟就成了一个断层,冲到最前面的勾云寨山贼苦逼了,也不敢往回撤,生恐等会跳下去再爬上时成了活靶子! 往前冲?后面没支援,环顾四周,他们这些冲到最前头的山贼就二十来号人,有穷寨的朱雀营却有五十几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第九十二章 王太后的武力值 摩拳擦掌的林玉虎和张狼盯着这二十来号人,心中亢奋,大喊道:“列队!冲锋!” 朱雀营的少年们迅速组成冲锋阵势,朝着前面的山贼冲杀过去。 他们的人数是对面山贼的两倍,配合日夜操练的阵型,这样的压倒性优势没有不能取胜的道理,而对面的山贼也确实找不出应对的法子。 不过深沟另一边的文敬清明显不这样想,他用手中的扇子指着那些落单的山贼,声嘶力竭地叫嚣着:“冲啊!都给我往前冲啊!” 王鼎瞧见这一幕,呵呵一笑,暗道:这文敬清果真是个酸秀才! 此刻他应当督促那些胆小后退的山贼上前支援,而不是让最前头的山贼发起冲锋。 只要后面的山贼不怕弓箭手的威胁冲过深沟,王鼎的朱雀营估摸着就要全军覆没,所以现在赌的就是勾云寨山贼的胆量。 王鼎身边的诸鹿山大笑道:“这文敬清真是书呆子,他让最前头的山贼往前冲,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勾云寨的山贼可不是士兵,真要让他们送死,搞不好他们狗急跳墙,给你来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凭啥让我去送死,要死你自己去! 有这样想法的不只是最前面的山贼,后面退回去的也一样。 文敬清就是知道身边这些家伙不会冒险冲过去,才指望最前头的山贼能背水一战。 结果,这家伙很明显高看那些人节操。 最前头的山贼哪管你一个指手画脚的酸秀才啊,见朱雀营的少年逼过来,立马转身逃跑。 “兄弟们,撤!” 领头的人刚喊完,转身一看,身边的兄弟早就跳进深沟里了。 至于会不会中箭,这时候他们就不管了,现在只能比拼人品了!怎么说也比你站在原地,让人家举着红缨枪捅个大蜂窝来的强吧? 王鼎见此情景,再次让弓箭手放箭。果然,准度一如既往的烂啊! 逃跑的山贼就没一个中箭,倒是有几根落在冲上来的朱雀营士兵前头,吓得他们回头就是一顿咒骂。 “你大爷的刘铁蛋,老子让你留在寨里放箭,你倒是给老子放冷箭啊!” 周小二举着长矛,对有穷寨这方向大吼。 结果脑袋壳被张狼用长矛敲了下,训斥道:“你这伍长还当不当?现在正冲锋呢!” 周小二揉了揉脑后勺,继续带着自家手下往前冲。 哨楼上的王鼎也无语,瞥了眼留守在寨里弓箭手,心中想着这些少年的训练还得加把力啊! 朱雀营冲到深沟前,王鼎就下令敲鼓收兵,见好就收,免得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个的朱雀营也搭进去了。 整场战役成果丰硕,朱雀营除了一个不小心被射中脚趾头的倒霉蛋以外,没有其他伤亡。 山贼倒是捅死了好七八个,这些人要么是跑得慢的,要么是落进深沟里,直接被当成猹给刺成马蜂窝了。 总之,死得挺冤的! 双方暂时鸣金收兵,各自调整,准备下一次激烈对决。就在这个时候,范老头匆匆来报。 “陛下,木将军在后山发现勾云寨贼人的踪迹,已经派人追查下去!” 范老头话刚说完,又有人从后山跑来,竟然是王大娘带着木源忠和几个亲军,亲自押着两个勾云寨山贼前来。 王鼎瞧着自家老娘手持关公刀神气凛然的样子,有些无语。 啥天大的事能让一个太后亲自来前线啊? 王鼎急忙下哨楼,对自家老娘抱拳拱礼,疑惑地问道:“孩儿拜见阿娘,这两人是?” 王大娘摆摆手,一脸不屑道:“这两个贼子是陈天勾那老贼派来的,被我擒住,听说这勾云寨的人在寨子外叫嚣,我特地来看看。” 说完,自个走上寨楼,王鼎疑惑地望向跟在自家阿娘身后的吴梅花,吴梅花嘟着嘴解释道:“我劝过了,阿娘不听!” 跟在最后的木源忠更是一脸无奈,苦笑道:“末将有罪!” 原来,陈天勾玩的是调虎离山的计策,亲自带着人从有穷寨后山悬崖峭壁的地方偷偷潜伏了进来。 不知怎的,竟摸到王大娘的住处,结果被王大娘发现,发生一场龙争虎斗。 说到这,木源忠一脸敬佩,以陈天勾为首的山贼总共有七八个人,其中还有一人身手了得,就是他也不敢轻言必胜。 然而,就是王大娘以一当十,与他们缠斗竟然还不落下风! 王鼎虽然知道自家老娘武力值变态,但还从没亲眼见过,按照木源忠的描述,王鼎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 自家老娘大喊一声:贼子,你们一起上吧! 七八个人和一个人对于自家老娘几乎没什么差别,老娘学的刀法就是大开大合的。 山贼估摸着也是托大,想悄无声息地拿下王大娘,结果没料到王大娘一柄关公大刀舞得虎虎生威,几下就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即使加上陈天勾和木源忠描述中身手了得的山贼,一时间也无法降住自家老娘。 同时也惊动了木源忠带领的守备军,这才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 “将这两人拉到寨墙上去,塞住嘴巴,不要让他们乱喊!” 王鼎朝木源忠吩咐道,赶紧转身跟在自家老娘身边,苦口婆心地劝她回后山。 “遵命!”木源忠在他身后抱拳应道,同时按照王鼎吩咐,将两个不断叫嚣的山贼用麻绳困住,要到寨墙上。 王大娘将关公大刀立在身前,看了一眼寨外的山贼,眼中不屑,朝王鼎说道:“鼎儿,你莫紧张!这些勾云寨的山贼不值一提,若是他们敢来进犯,老娘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王鼎被这霸气宣言弄得哭笑不得,说道:“阿娘,这些山贼不足为虑。咱寨里的守备军加上朱雀营,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你且回后山修养,孩儿自会处理好。” 王大娘举起手,示意王鼎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霸气说道:“鼎儿,毋庸多言!老娘今天就在这里坐镇,看谁人敢来?” 王鼎望向身边一脸兴奋的吴梅花,吴梅花摊摊手,表示也没办法。 第九十三章 双雄归海,何日缚蛟龙 王鼎还想劝王大娘回后山,这时张狼和林玉虎再次前来请命。 这两货也是脑回路清奇,吃了一次甜头,还想来第二次。 王鼎当然不答应了,他就不信勾云寨的山贼那么傻。 事实证明,勾云寨的山贼傻起来连他们的敌人都怕! 这些人也不思索着先把深沟填起来,或者架个木桥啥的,直接架着几根粗木棍冲了过来。 王鼎让弓箭手准备,在他们进入深沟时射了一波,出沟时又射了一波,攻打寨墙的时候,巨石滚木一起招呼。 这些山贼只能溃败后撤,丢下七八个残兵在外面哀嚎。 张狼和林玉虎请命出去收拾战场,王鼎随口答应,却没料到这两个小滑头又再次重演之前的把戏,领着朱雀营冲了出去。 远远地对勾云寨的山贼开启骂街模式,各种嘲讽各种辱骂随手拈来,惹得对面的山贼气得直咬牙。 于是这些蠢货屁颠屁颠地冲过深沟,刚要和朱雀营的人相碰时,就被王鼎这边的弓箭手招呼,只能灰头土脸的往回撤。 “早知道就让寨里的弓手跟过来,大当家说什么留在寨里抵抗被吴老二,结果咱攻打了一天,连人家一根毛都没碰到!大当家要是失了手,没救出那什么蒙古大小姐,咱可就鸡飞蛋打,啥都没捞着啊!” 山贼小头目朝文敬清抱怨,另一个山贼头目接话道:“这里拖时间让陈大当家去偷袭人家后山,也不是这样个拖法啊!指不定等下陈大当家回来,这里的兄弟都成让人家折腾没了!” 文秀才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可他有什么办法,这些山贼无能又不听话,大家也就是在拖延时间,就这样拖着呗! 王鼎见对面山贼士气低迷,又听见手下人禀报,吴老二已经带人赶了过来,察觉到反攻的时机已经到了,立马朝木源忠和张狼下令发起反击。 对面的山贼只见这有穷寨的寨门大开下,从里面冲出一大堆排列整齐的士兵,每列后面还有人带着木梯,吭哧吭哧地朝自方冲了过来。 文敬清大喜,这些家伙脑抽了啊?竟然敢直接命人出来野战? 然而等他瞧见冒出人接近两百人时,有些傻眼,什么时候有穷寨有这么多人?难道吴老二带去攻打自家老寨的人都回来了? 与此同时,王鼎朝范老头点头,只见范老头站在寨墙上,朝他们吼道:“勾云寨的兄弟,你们家寨主已经被我们擒住了,速速投降,我可饶你们一命!” 然后让人将那两个塞住嘴的山贼推了出来,吊在寨门前。 “寨主!” “无耻小贼,放了我家寨主!” …… “快逃!” “后面有人围了上来!” …… 各种号令响起,对面勾云寨的山贼果然慌作一片。 紧跟着范老头立马将一个体形神似陈天勾的村民推到寨墙前,那人垂着脑袋,蓬头垢面,远远地完全瞧不出真假。 这人是范老头亲自找来的,此计用来扰乱人心,他自鸣得意地喊道:“你们要不投降,本丞相就将你们大当家脑袋砍下来!” 王鼎背着手,远远地看着那些山贼,手心捏着一把汗。 范老头的这出攻心计自然是出自他的手笔,幸运的神似乎再次眷顾了王鼎,偷袭失败的陈天勾还没回来统领这些山贼,吴老二就带人赶了回来,这才有了他歼灭对面山贼的信心。 战场的局势发生逆转,原本准备和冲出来的有穷寨士兵硬拼一场的山贼,这下彻底乱了分寸。 “别信那狗贼胡说!咱寨主怎么会让一个无耻小儿抓住?各位兄弟,随我一起冲!” 文敬清也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见这局势就要倒向败退的边缘,立马冲了出来,大喊着朝有穷寨方向冲来。 身后原本犹豫的山贼也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往有穷寨这边冲来。 没人注意到,文敬清落进深沟,就没有爬起来…… 木源忠林玉虎张狼三人带着手下的士兵,和冲上来的山贼狠狠地撞在一起。 仗着长矛的优势,许多刚从沟里爬上来的山贼立马被捅了下去,一时间有穷寨这边占据优势。 勾云寨的山贼坚持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山谷外传来吴老二中气十足地咆哮声,立马有人大喊撤退。于是这些人开始顾头不顾尾逃起来,生恐被后面的人追上。 王鼎瞧着现出身形的吴老二,知道这场战役到了落幕的时候。 勾云寨的山贼被双面夹击,但逃走的人依然很多,被俘虏和投降的只有三四十人,其余的作鸟兽散,有穷寨的人怎么追都追不上。 逃跑这功夫是山贼必备的无双技能。 带着三五个手下紧赶慢赶站在山谷外的陈天勾,只来得及瞧见自家手下四下逃窜的场景,他冷着脸,知道败局已定,只能收拢手下赶紧撤退。 往回赶的陈天勾正好撞见逃出来的陈继祖,听完自家儿子的哭诉后,才知道勾云寨已经落到别人手中。 山林中,积年悍匪陈天勾第一次感觉到穷途末路的悲怆,他独眼望着手下百来个山贼,嘴角泛白,喃喃无语。 他一开始的打算是偷袭有穷寨,带出阿鲁温的孙女以此当筹码,加上他在勾云寨积累的底蕴去投靠官府,争取让自己有个好的官身,谁曾想如今真的鸡飞蛋打! 大半辈子心血就这样烟消云散,心里滴血的痛楚让这个老山贼生出无力的错觉。 陈继祖带着哭腔问道:“老头子,我们现在要去哪啊?那可恨的吴良谋竟然背叛我们,要不咱现在回去杀了他,夺回寨子?” 陈天勾看着惊慌失措的儿子,眼中有恨其不争的痛惜,也不跟他解释,咬着牙挥着独臂道:“走!咱去灵石县!我陈天勾为他们做走狗驱使了大半辈子,他们也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这时,护送陈继祖逃出来的冯国用和身边一个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对视一眼,一起朝陈天勾抱拳说道:“陈叔,我兄弟两人就不陪您去县城了,感谢叔父昔年恩情,我兄弟两打算回老家一趟。” 陈天勾看着这两兄弟,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要是往常有人敢在这样的时候打算离开,他铁定会让这两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想到这两兄弟的身手,陈天勾只能痛惜地拍拍他们的肩膀,装出一副不舍的模样道:“两位兄弟不再多留一阵?随我去县城投靠官府岂不更好?” 冯氏兄弟相视一笑,小的那位名为冯国胜,抱拳回到:“陈叔美意我兄弟二人心领了,可我兄弟实在不愿投效官府!我等平生最痛恨鞑子,虽然今时不过两人四拳,但也不愿沦落为鞑子驱使。” 要知道当初刘武安激烈反对陈天勾投靠官府,这才有陈天勾把他绑去给官府的事,两人现在直白地说出来,就是看准陈天勾不敢对他们怎样。 “行!我就不强留两位,咱青山不改,江湖再见!” 陈天勾独眼闪烁,摆出不舍的姿态。 冯氏两兄弟抱拳拱手,道了一声:“江湖再见!” 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陈天勾手臂紧握,眼中杀机四伏,盯着剩下的手下,意思不言自明。 “我等跟随寨主,不!巡检大人去灵石县!誓死效忠大人!”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文敬清卑躬屈膝地喊道,其他山贼也赶紧附和道:“跟随巡检大人到县城!” “跟随巡检大人到县城里吃香的喝辣的!” …… 陈天勾独眼中浮掠的杀机消散,带着剩余的手下狼狈地赶往县城。 第九十四章 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王鼎端坐在忠义堂主座,听着底下众人的汇报,有些失神。 站在他右手边的范老头丝毫不顾及恶心,手指沾着口水,不停地翻着破账本,慢慢地脸上笑出一朵花。 等他翻完之后,才兴奋地抱拳朝王鼎说道:“启禀陛下,这勾云寨粮仓有两座,其中一座库存余半,另一座未曾动过,加上我们寨中的剩余粮食,应该够寨中兄弟吃上半年!” 两边的文武百官听完范丞相的话后,各自脸上都有喜意,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王鼎左手边的吴老二瞥了一眼这些兄弟,假装咳了两声,见众人没理他,蹙着浓眉说道:“不就一点粮食嘛?怎么把你们高兴成这样?还有没有一点文武百官的模样?丢人!” 底下百官这才恢复平静,但都一个个伸长脑袋,继续听林普胜的汇报。 林普胜朝王鼎拱了拱手,念道:“剿灭勾云寨一役,我军共俘虏山贼七人,无辜村民一百五十二人,其中青壮四十三人,妇孺幼童八十人,余者皆为老人!末将愚钝,这些人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明示!” 王鼎点点头,有些意外勾云寨竟然掳了这么多村民。 “陛下,朱雀营俘获山贼四十二人,伤者二十九人,降者十三人,如何处置,请陛下明示!” 朱雀营总旗张狼,现在也能跻身朝堂,和他们这些叔父一样参与早会。 “陛下,勾云寨中铜铁兵器可否拨给工部?” 莫名其妙当了工部尚书的刘九指也出来凑热闹。 吏部尚书周不疑想了想,也站出来说道:“陛下,此次缴获物资中的草药,能否匀一些给吏部?” 这两个尚书开了头,底下各种杂牌将军开始争先恐吓地请求王鼎把俘虏分给他们。 “陛下,我正规军第一伍,请求多给些人!” “陛下,我常规军第六伍攻打勾云寨损失惨重,请求补充兵源!” 你大爷的,攻打勾云寨才死了一个倒霉鬼,就敢张罗着说损失惨补充兵源? 王鼎翻了翻白眼,整个早朝一时间如同赶集卖菜的,竟然还有人开始讨价还价的。 这下王鼎的脸黑得如同锅底了,昨夜吴梅花不知怎的,竟然一夜未曾踹他下床,搞得他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一大早折腾来上早朝,更是被各种问题纠缠地脑壳发疼,现在这些不着调武将还敢如此荒唐?谁给他们的勇气啊? 王鼎恼怒,拍了下桌子,吼道:“谁人胆敢再多说一句,就给朕拉出去阉了!朕正缺个大内总管!” 这话一落,整个忠义堂立马安静下来,各自夹着裤裆,生恐等下被发怒的小皇帝当成杀鸡儆猴的鸡。 王鼎端起桌上茶水,抿了下嘴,慢慢平息心中恼怒,接着道:“朕给你们的,你们受着,朕不给你们的,你们莫争!都把身上的匪气给我收收!”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重了,底下的人噤若寒蝉,就连吴老二也不敢端着架子。 范老头带头跪拜,高呼:“陛下息怒!” 其余的百官见状,也同样跪下身子。 王鼎看到他们这样子,更来气了,叫道:“别跪了!以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别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知道吗?咱造反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不向鞑子跪地求饶,就是为了能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地活着!你们都给老子起来!” 这些武将文官,相互瞄了一眼,见王鼎没有真的生气,这才站起身来。 “粮食由丞相负责带人押运到后山储存,莫让山中流民野人给抢去!” “抢来的金银财宝,放进口袋的这次就既往不咎,剩下的全部拿出来,按照功劳,赏赐下去!” “其余物资,归到刘师傅和周师傅那边,需要的自个找丞相打条子去拿,记得注明是用来干什么的!” “至于俘虏……” 王鼎低头瞧着这些武将,手指下意识地在桌上敲着,一听说金银财宝要全发下来,这些武将已经淡了抢人的心思,脸上的神情自然都流露出喜意。 王鼎见这模样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勾云寨掳来的村民,给他们两条路走,一条是让他们写信给山下的家人,带粮食来赎人。另一条是在寨里当劳力,只要一年,一年后想走想留,随他们心思,这事就由诸鹿山来处理。” 王鼎自认为这事处理得问心无愧,真要白白放了这些村民,他还有些不舍,更何况这些人下山后,不见得能过得比跟着他好。 这是个吃人的世道。 “那些山贼,全部弄进劳改军,你们要是缺人的话,去山里抓流民,抓一个算一个!临近的郡府这冬天闹饥荒,不知道有多少流民逃窜到咱地界,你们只要够胆,不会少人!” “但要是出了事,也得给我自个兜着!” 这是王鼎自个琢磨迅速壮大人口的方法,虽然下放了些权力,甚至以后会滋生尾大甩不掉的问题,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先壮大己身再说。 “臣有事要奏!” 吴老二上前拜道。 王鼎侧了下身,瞧着自家老丈人,不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应道:“说!” 吴老二瞥了眼范老头,范老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他又望向林普胜,林普胜微微颔首,于是吴老二上前半步,低声问道:“陛下,咱们打算何时攻打县城?” …… 此句一出,在场寂静无声。 就连王鼎都有些傻眼了,他瞳孔微缩,正经地盯着自家老丈人,手指下意识地敲打起来。 吴老二低着头,纹丝不动。 王鼎又望向范老头,只见这家伙装模作样地假寐着,再看向底下的文武百官,有迷茫的,有兴奋的,有紧张的,不一而足。 “何时攻打县城?你们觉得自己现在有实力拿下县城?” 王鼎反身坐回主位,冷冷地盯着自家老丈人以及底下文武百官。 他还没忘记自己是被这些家伙的贪念逼上造反这条路的,虽然他知道如果自己能活下去,早晚也会造反的,但这性质不一样。 这是吃人时代,这也是个造反的时代,卖芝麻的,贩盐的,当和尚的,捕鱼的,都会造反。 没理由当山贼的不会! 面对王鼎的反问,吴老二似乎早有准备,低声道:“臣觉得可以,还请陛下莫忘了当初登基时的誓言!” 王鼎手指敲打着桌子,桌面茶水荡起涟漪,如同他心境。 他敲打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意识到自己忽略的东西,自己的背后,从始至终有双大手,在操控着一切! 张狼感受到气氛不对,站了出来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我朱雀营愿做先锋,为主上斩荆披棘,扫荡天下!” 王鼎眼睛一亮,双手握拳,朝吴老二回道:“等开春时,朕自有打算!” 范老头紧跟着上前说道:“陛下,最后还有给诸位将军的封赏?” “念!” 经刚刚那莫名其妙的一幕后,王鼎神色有些难堪,他不知道今日吴老二为何会提出要攻打县城,绝不是单单的野心贪婪愚蠢可以解释的,他知道自家老丈人的性情。 那么唯一出现问题的是他一直感觉到老丈人背后的“人”? 王鼎面沉似水,坐在主位。 范老头拿着王鼎草拟的所谓圣旨念道:“周仁川听封!” “臣在!” “念周仁川攻打勾云寨一役有功,官升一级,封为四品将军!” “谢皇上!” “刘一手听封!” “末将在!” “念刘一手攻打勾云寨有功,官升一级,四品将军!” “嘿嘿,谢陛下!” …… 王鼎瞧着他们官迷模样,觉得愈发好笑,大圣什么东西最多? 将军! 当然,只是带衔的将军,没啥实权。 但他的目光盯向吴老二和林普胜之后,就没法笑了:这两人竟然还有事瞒着我?那背后的人是谁?迄今为止竟然还能驱使这两人? 王鼎心情郁闷。 第九十五章 于良槐的警告 大圣的武将分九品,一品最大,九品最次,整个封赏下来,五品以上的将军多达四十人,五品之下的更多了,再加上各式各样的文官,总的官员数量多得令人发指。 有穷寨的人数才一千多人,能打能跑的士兵加上俘虏也不过六七百人,有品的官员占了两成,这种官员制度有多畸形,王鼎都不敢想象。 不过这种高大上的朝堂学问还不用王鼎操心,虚衔实职的设定缓解官员冗长带来的实质问题,只要现在这些人高兴就成。 年关到了,有穷寨内家家户户都在喜迎新年,整个寨子充满欢乐的气息。 正在忠义堂处理所谓朝政的王鼎,盯着鬼画符般的奏折,有些头疼。 这时樊二匆匆跑进来,抱拳说道:“主上!安宁寨的于良槐大夫求见!” 王鼎放下手中的纸条,想起这位有点呆萌的老大夫,也不知对方何意,急忙让手下把他请进来。 “不!我亲自去!” 说完,王鼎立马出寨迎接,见着这位冒着风雪赶来的老人,赶紧邀请对方进屋子烤火取暖。 几个月不见,王鼎觉得这于良槐的精神却越发抖索,双眼望着自己,充满炙热,让王鼎有些不自在。 “陛下果真是能人,先是击退元兵,接着吞并六寨之外,最大的木家寨,紧跟着攻破勾云寨,霸业可期!” 面对于良槐莫名其妙地吹捧,王鼎苦笑着摇摇头,但并没有辩解。 攻打勾云寨占领得来的物资,加上聚拢的山野流民,合并几家小寨,确实使得有穷寨的迅速扩张,成为黑山岭第一大势力。 但无论是东山的火虎营,北边的寡娘窑,还是西南的白狼寨,以及能工巧匠聚居的安宁寨,都在冷眼旁观着有穷寨的崛起,仿佛黑山岭翻天覆地的变化和他们没有关系。 这里面藏着很多的问题,王鼎敏锐地察觉到这底下酝酿这风暴,只是抓不住端倪,正头疼着。 “于大夫,我知道自己斤两,但有个问题想问于大夫,不知道于大夫现在是怎么看待我大圣的?说来你可能不信,就连我这个皇帝都不看好自己这个大圣王朝能存在超过一年!” 王鼎恭敬地朝于良槐抱拳试探道,于良槐收起脸上的笑意,拿起桌上温好的茶水,浅浅沾了一口。 “敢问陛下,你的志向是什么?是打算靠着现在这些人占山为王,还是凭借胸中沟壑,入主中原?” 于良槐这话口气大了些,问得王鼎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要是陛下打算占山为王,那么现在就是了,要是陛下有更大的抱负,老朽建议陛下散去寨中闲人,撤去大圣旗号,带领手下信得过的兄弟,往南方去,静待时机,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王鼎惊呆了,这于良槐所言的东西,若是出自一个穿越者口中,那是理所应当的,但他怎么会想到将来窥探中原,入主华夏的希望在南方? 要知道自古以外,开国皇帝统治中原都是由北往南,由南往北迄今为止,还没出现一个。 重八兄弟才是第一人! 王鼎恭敬地给于良槐倒了杯茶,问道:“先生何解?” 于良槐笑了笑,说道:“这不是老朽的见解,前阵子有一游方道士,途径安宁寨,老朽见他风采迥异于常人,特邀他一同坐谈时所听闻。” “先生觉得在理?” 王鼎不知不觉,将对于良槐的称谓改成先生。 于良槐摇头道:“不是老朽觉得在不在理,而是陛下自己觉得是否在理!” 王鼎默然,心思万转,苦笑道:“先生可否引荐那位道士?小子心中有万般愁绪,希望能得到提点。” 王鼎鞠礼,其实他早就垂涎安宁寨,迫不及待地想招揽他们,如果没有于良槐的这层关系,搞不好他会直接动用武力。 但现在人家主动来见,并给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建议,反倒让王鼎犹疑了。 要是这于良槐在故弄玄虚,那自己瞻前顾后,可就搞笑了;要是真有这么一位高深莫测的道士,王鼎倒想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 因为他知道,现在才是至正八年,距离吹响抗元起义第一声号响还有三年,而自己这个贸然出头的大圣,很明显还没有资格撼动元廷这棵擎天大树。 “陛下莫急,或许再过两三日,那人就会主动来找陛下了!陛下或许不知,您现在的名声,可早已传响方圆十里八乡!” 于良槐似笑非笑地说道,王鼎却不得不苦笑回应。 一直打机锋的于良槐突然朝王鼎问道:“陛下,你可知为何这黑山岭一直存在六大寨?却没有任何一方想一家独大?” 王鼎摇摇头,这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在他看来这不是明白的事吗? “难道不是因为彼此相互牵制,没有绝对信心保证能吞掉对方,所以才相安无事的吗?” 于良槐点点头,说道:“这确实是一方面,是陛下来了,才打破这一平衡的。但更深层次原因是随着人数的扩大,现阶段无论是哪个寨子的生活方式,都养不起这么多人。” “我们几个寨子以往都是靠自耕自足的方式生活,当然有的山寨也会下山劫掠些财物,只是总得来讲,是以自耕自足为主。” “这黑山岭一年四季,春秋短,冬夏长,作物产量不高,当一个寨子人数到达一定数目时,这个寨子靠自耕自足养活寨子里人的方式必然被打破,要想养活所有的人,必然要通过抢夺来生存,最后的结果必然要下山!” 于良槐讲得很委婉,但王鼎明白这意思。 说白了,现在的黑山岭容不下大圣,大圣要想继续保持现在这规模,只能下山抢劫,最终变成靠不断抢劫养活队伍的流民贼寇。 很明显,王鼎并不想成为流民贼寇。没有一处根据地,走到哪抢到哪,裹挟百姓,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一败涂地。 前世李闯王不就是这样折腾的? 王鼎不打算走闯王的老路,但有个现实的问题必须面对,黑山岭是个适宜躲藏的地方没错,但并不适宜壮大发展,这里太贫瘠了! 于良槐今天对王鼎一番云里雾里的谈话,中心意思其实很明确,就是你有穷寨已经越过大家默认的底线,要么下山自个寻活路,别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要么别怪我们隔阂你们。 你好自为之吧! 两人谈完这些后,就开始交谈医学方面的知识,这一方面是以私人身份交流的,于良槐不是安宁寨的头目,就以纯粹的医者身份请教。 王鼎没藏私,反正他肚子也没多少货,扯了些似是而非的医学概念,厚着脸皮接受于良槐的称赞。 第九十六章 三国罗贯中还是水浒罗贯中 王鼎送走于良槐后,就信步走到穷风学堂。 站在栏杆前,望着喜乐浓浓的有穷寨,王鼎有种欲说还休的思绪。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哪怕每日醒来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感,但王鼎只要发现自己还在这个寨子里就觉得心安。 他惶恐于一觉醒来,这成了一场梦。 前世太孤独了,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哪怕能力出众,社交圈却狭窄得一塌糊涂,人人避而远之。 这个世道没有红酒,没有一夜醒来的醉生梦死,也没有高楼大厦,更没有王鼎心心念念的现代化优越生活。 这里贫瘠,荒凉,像过原始人生活一样。 但这里有人,有王鼎想要珍惜的人。 优越的生活没有了大不了自己动手去创造,但这里的人没了,对他来讲就没多大意思了。 有穷寨,这是他王鼎的国! 无论前方有多大的困难,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国陨灭。 想通这一点后,王鼎对于未来的路,也有了个清晰的底线,无论出山攻打县城也好,还是隐匿山中,只要寨里的人生活安乐,便足够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学堂中有一段响亮的说书声穿了出来,王鼎的思绪被打断,但他并不生气,恰恰相反,还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这是哪个混小子在讲三国呀?竟敢在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 王鼎问向身边的樊二,樊二笑道:“陛下,听这声音,可能是学堂里的孩子吧!” 王鼎自诩讲三国的祖师爷,是因为他知道写三国的罗老爷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墙角和泥巴,他讲各种演义盗用最多的就是罗老爷子的三国演义。没办法,谁叫他对这个最熟悉呢? “……傍边一人鼓掌大笑曰:“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议!”视之,乃曹操也。正是:欲除君侧宵人乱,须听朝中智士谋。不知曹操说出甚话来,且听下文分解。” “好!” “本哥儿你再继续讲!” “讲得就比主上差一点点!” 只听见学堂里传来一阵交好的欢呼声,起哄着让那人继续讲下去。 王鼎这下好奇了,要知道他讲演绎故事,虽然张冠李戴,胡乱点鸳鸯谱,但自认为情节紧凑,故事精彩,可就是这样感觉也没学堂里那清灵的声音讲得好啊! “咱去看看!” 随口念到,王鼎就背着手,走到声音传来的堂室,站在窗户外,看里面情形。 只见二十来个孩子围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那少年站在木桌前,拿着平日里讲师用的小竹条,在沙盘上指指点点,画来画去的。 “嗯,要我讲也可以,但你们得先把主上讲得梁山好汉的结尾跟我说一遍。我来得晚,没听过,你们给我讲了,下次我编好再讲给你们听!” 只听见那浓眉大眼的少年,一边摆弄着竹条,一边朝围观的孩子问道。 其中有个年龄比较大的孩子站出来,说道:“本哥儿,那梁山好汉的结局就是宋老江带着兄弟们推翻鞑子的统治,一个个成为开国功臣呐!” 被叫做本哥儿的少年皱着浓眉,似乎对这个结局不大满意。 但最后还是放下手中的小竹条,微扬着小下巴,说道:“那成,咱继续讲三国,就说那桃园三结义,那刘关张三人焚香再拜而说誓曰:“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誓毕,拜玄德为兄,关羽次之,张飞为弟……” 王鼎脸上原本戏谑的表情渐渐凝固了,这浓眉大眼的少年讲的故事大都和王鼎自己讲的重合,问题是同一个故事,不同人讲出来,一字一句的差别,那听者的感受就截然不同。 看这些孩子的反应以及王鼎亲耳所听的只鳞片爪,这少年讲故事的水平竟然在自己之上。 王鼎对这个发现感到惊奇,哪怕这少年是把自己讲过的故事重新讲过一遍,但其中微小的修改,使整个故事更加饱满生动,更加栩栩如生,这真是见鬼了! “那少年是谁?” 王鼎朝同样听书听得有些走神的樊二问道,樊二醒悟过来,急忙抱拳回道:“陛下,此人乃是周仁川将军收罗流民带回来的,据说是邻近郡府的,看这模样应该有十六七岁?” 樊二突然意识到,这少年似乎和自家皇帝陛下同龄。 王鼎也想了想,主动推开学堂的门,面带笑意地朝里面的孩子招了招手。 面对突如其来的皇帝陛下,学堂的这些孩子立马跪下,稚嫩的声音高呼万岁。 王鼎摇摇头,这些孩子算是新来,并不熟悉大圣的规矩,他这里最为厌烦别人双膝跪下,高呼万岁。 唯一没有这样做的是那浓眉大眼的少年,只见这少年呆愣地站着,双眼略微有些茫然。 等到王鼎的目光转向他时,这少年才赶紧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放胸前。 王鼎饶有趣味地盯着他,问道:“你见到我,怎么不和别人一样跪拜?” 浓眉大眼的少年抬起头,望着王鼎,兴许是因为两人大小相仿,没有多少畏惧,回道:“我听隔壁的大狗子说的,说陛下不喜欢别人跪拜,说陛下是佛子转世,宣扬众生平等,陛下还说这单膝抱拳就是佛家的礼谒,以后见着他就这样行礼就成。” 少年的话没有说书时来的逻辑性,但王鼎无所谓,他朝这个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怎么到这里来的?” 浓眉大眼的少年回道:“我姓罗,单名本,他们就叫我本哥儿!我是太原府的人,太原府自八月起就闹饥荒,我随父亲大人一同前往杭州路,半路被流民抢去财物干粮,后来迷了路,遇上周叔叔,他把我带过来的。” “姓罗?叫罗本?” 王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字有个梗,他皱着眉头,很努力地回想前世三国演义的原作者罗老爷子的生平。 罗贯中?罗本?这是同一个人吗? “你识字?” 罗本眨巴着大眼,点点头。 “什么程度?” “七岁启蒙,在私塾学过四书五经,娘亲一年前病逝,我就辍学,随父亲经商。” 罗本老老实实地回答。 王鼎摸着自个下巴,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你认识一个叫罗贯中的家伙吗?” 第九十七章 天下英雄何时入我瓮 眼前自称罗本的少年迷茫地摇摇头,他只感觉熟悉,但确实没听说过这个人。 王鼎心想或许是自己弄错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自个在这里盗用人家的故事桥段,还自诩祖师爷,结果正巧碰上正主了? 要知道他可是把各种演义胡乱讲了一通,其中意思都不知道曲解成什么鬼样,反正罗老爷子的棺材板他是压不住了。 王鼎继续问道:“刚刚讲的故事是谁教你的?” 少年罗本歪着脑袋,迷惑地回道:“不是陛下讲的吗?上次陛下来学堂讲故事的时候,我就在底下听着,后来他们想听,我就再讲一遍。” 说到这,罗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认为肯定是自己记性差,没记全,胡乱讲了一通,让这个皇帝陛下发怒了。 王鼎这下有点懵了,他自己把三国的故事讲得乱七八糟,而这罗本刚刚讲的已经可以称作是拨乱反正了。 活见鬼啦,真的是活见鬼啦! “讲得很好,不要害怕,我听了觉得讲得比我好,你有时间,要不再给我讲讲?” 王鼎扶起罗本笑着说道,其他孩子也跟着站起来,起哄让罗本再继续讲故事。 罗本涨红着脸,确认王鼎不是看玩笑后,点点头,说道:“那我就讲梁山好汉。” 说着,看了王鼎一眼,见王鼎鼓励的目光,心中底气更加足了。 “……武松在路上行了几日,来到阳谷县地面。此去离县治还远。当日晌午时分,走得肚中饥渴,望见前面有一个酒家,挑着一面招旗在门前,上头写着五个字道:三碗不过冈。” “那大虫咆哮,性发起来,翻身又只一扑,扑将来。武松又只一跳,却退了十步远。……武松把左手紧紧地揪住顶花皮,偷出右手来,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尽平生之力,只顾打。打到五七十拳,那大虫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鲜血来。那武松尽平昔神威,仗胸中武艺,半歇儿把大虫打做一堆,却似挡着一个锦皮袋,欲知下文,且听下回分解!” 罗本最后一句话刚说完,底下立马响起叫好声,王鼎也不由地拍掌。 在罗本讲故事的时候,他认真地观察对方神情,一举一动,满是自信模样,仿佛给故事赋予了灵魂。 这等本事,不是王鼎这个半吊子所拥有的。 更奇异的是,这少年不知谁人教导的本事,讲故事懂得在精彩处慢条斯理,吊足听众口味,结尾处又留有余韵,令人心急如焚。 王鼎意识到这人哪怕不是罗贯中本尊,也有达到罗老爷子所能到达境界的潜力。 “好!讲得甚好!” 王鼎拍了拍少年罗本的肩膀,笑道:“你既能识文断字,又懂得历史演义,我念你是个人才,有没有兴趣留在我有穷寨?” 少年罗本欲言又止,他心中有自己的想法,想去江南苏杭看看那锦绣风光。至于所谓的为人效力,他还年轻,没有这样的打算。 “你先别急着回答,我要是告诉你,你留下来就能直接进入机密处,当个执笔文书,以后六部尚书任你选择,你还拒绝吗?” 王鼎笑道,神情认真,他猜测眼前这人十有八九就是罗老爷子的本尊了! 尽管历史老师还没出生,但出于兴趣,王鼎还是知道一点罗老爷子的生平。 这老头子生于元末,可不是一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穷酸儒生,早年间曾辅佐张九四,也就是张士诚,出过不少很有见地的谋划。可惜张士诚不争气,贪图享乐,罗老爷子辞官隐居,著书寓乐。 所以说,罗贯中老爷子不仅是个伟大的小说家,更是一个合格出色的幕僚谋士。 王鼎不记得罗贯中老爷子本名叫什么,古人响亮的名号能记住一两个已经不错,要是碰上迅哥儿,那名号三十来个的,谁能一个个记住。 但仅有的一些线索,和眼前这个少年罗本完全吻合。 罗本犹豫了一下,道:“谢陛下赏识,但离开老家时,父亲曾言在杭州路给小子请了个先生,小子现在尚且年幼,恐怕担不起陛下厚爱。” “放肆!”樊二呵斥道。 王鼎举起手,阻止樊二的呵斥,也阻止了少年罗本继续说下去,笑道:“我理解!” 王鼎确实理解,自己这个大圣王朝,本就是空中楼阁,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土崩瓦解? 这少年罗本读过书,绝不是山里这些淳朴少年和外面不识字的粗汉所能相比的,他嘴上称自己是皇帝陛下,心底估计是另一个想法。 怪难为这小子了,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现在还能和自己虚以委蛇,恐怕是跟着他父亲经商两年才磨练出来的人情世故,要不然就直接拒绝了。 “要不这样,你先在寨子里留一段时间,你要知道一般人来了我大圣,可不是说想走就能走的!朕很欣赏你,等你立了功,我才好找理由放你走,这样你看可否?” 少年罗本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哭丧着脸,点点头。 王鼎这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面朝底下那些听得认真的孩子说道:“你们也一样,只要你们立了功,你们有什么请求,朕能做到一定满足你们!” “谢陛下……” “小子想加入朱雀营!” “我想当将军……” 底下的少年争先恐后地喊道,王鼎笑着点头。 这些孩子和罗本不一样,他们都是沦落为流民的穷苦人家孩子。对于他们来讲,所谓的造反所谓的大圣所谓的元廷鞑子,都比不过能喝到肚子里的一碗稀粥。 谁能给他们一个温饱,他们就跟着谁干事,这道理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而穷风学堂,就是要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告诉他们,能带给他们温饱和荣华富贵的只有王鼎。 …… 王鼎离开学堂,临走前问罗本:“你取字了?” 罗本摇摇头,王鼎笑道:“要是以后你的长辈给你取字,你看看贯中二字如何?” 罗本不解,但想着刚刚就不小心得罪王鼎,这下不敢反驳王鼎的美意,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回头望着继续给穷风堂孩子讲故事的罗本,王鼎心中郁郁。 前几天他就知道勾云寨陈天勾拉拢来的冯氏兄弟是谁了,一个名为冯国用,另一个为冯国胜,又名冯胜! 陈天勾偷袭寨子想要带走阿鲁温孙女李穆穆的事,他也知道了,尽管他没成功,但寨子里却消失了一个人。 那人就是劳改军的胡大海,谁能料到那个满脸胡渣的家伙竟然是元末鼎鼎有名的胡大海? 两人不是同名同姓,而是同一个人,王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据勾云寨山贼所讲,那冯氏兄弟没带走李穆穆,反倒将胡大海救了出去的,这才让王鼎想起来这一连串的事情。 王鼎心中的郁闷和愤怒可想而知,直到走出学堂,他才仰天长叹道:天下英雄为何不得我所用? 第九十八章 公婆俩的日常 王鼎前往后山温泉大棚,新年渐至,这里的大白菜刚刚冒出点嫩绿,他闲来无事就会过来瞧瞧。 反季节蔬菜的种植远远比王鼎预料中的轻松,早在春秋时期,古人就懂得利用温泉的地热种植菜果,只是一直以来没有得到良好的推广。 《论语》中有不时不食的说法,意思就是不合时令食物不能吃,这里的食物指的当然是蔬菜了。 有关反季节蔬菜的正式记载,王鼎记得最早应该是在班固的《汉书》中。 据《汉书》记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菇,覆以屋庞,昼夜燃温火,待温气乃生,信臣以为此皆不时之物。” 这句话是说有专门给皇家种蔬菜的太官园,为了能让皇帝吃到反季节蔬菜,自制温室,生火升温,当达到适宜的温度时,蔬菜便开始生长了。 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反季节蔬菜工程被管理太官园的少府召信臣给否决了。 他说:“不时之物,有伤于人。” 不是正常季节的蔬菜,吃了有害身体健康。除了这个理由,召信臣还说,栽培反季节蔬菜,成本太高,太铺张浪费了。 但对于王鼎来讲,这些都不是事,前世吃了多少反季节蔬菜,也没见过人出事? 至于铺张浪费,这里有天然的温泉地热,人力也充足,搭个棚子,稍微照料,收获不比田地里的少。 唯一要担心的是口感问题,这样种植出来的蔬菜,鲜嫩比不上正常时令种出来的蔬菜。 负责后山反季节蔬菜种植的是吴梅花,她这个大圣皇后渐渐从王大娘那里接手有穷寨的后勤,原本跳脱的性格越加收敛,打扮着妇人的装束,一举一动满是风情。 王鼎有些不习惯吴梅花这样的变化,他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 说到这,他不由地骂自己一句:男人啊,天生就是贱骨头! 吴梅花瞧见王鼎,亦步亦趋地上前,欠身行礼,道了声陛下万岁。 王鼎说了声免礼,就盯着吴梅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发愣。 吴梅花这清纯的模样虽然可人,但迄今为止,两人仍然保持着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的尴尬关系。 如果说王鼎心中不觉得愧疚,那肯定是渣男本渣无疑,更何况王鼎现在能勉强站住脚最开始的资本,就是因为娶了吴梅花,窃夺了人家有穷寨的基业。 “慢慢来吧,两个人注定要过一辈子的,日后的时间还长着。” 王鼎心中暗叹,道:“妹子,以后私下里不用这样端着架势,咱两都知根知底,你这样子我还有点不习惯!” 吴梅花哀怨地叹了口气,看着王鼎说道:“我倒是想呀!咱阿娘可不怎么认为,要是像以前一样,那阿娘岂不是要骂死我!” 王鼎苦笑,得嘞,这是婆媳间的战争,咱还是把头埋进沙子里装鸵鸟吧! 王大娘什么心思,王鼎心中再清楚不过了,肯定以为自家儿子喜欢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所以才让吴梅花收收自己的野性。 两人并肩走着,菜棚中温度升高,王鼎笑道:“那成,我最近弄了个有趣的乐器,你不是嫌弃我文不成武不就嘛?等过几天让你见识一下,好知道你家相公文武双全!” 吴梅花脸颊微红,蚊声应道:“好!” 王鼎没听到,也不以为意,过去两人没啥共同语言,有什么事都是拳脚交流,现在心平气和地聊起来,反倒让他觉得气氛有点僵硬。 于是这两公婆绕着菜棚,展开一场喜闻乐见的尬聊。 “你说这菜果真能长出来吗?” 吴梅花拨弄着冒出土的嫩芽,好奇问道。 王鼎道:“肯定的。” “你怎么肯定的?” “这不冒芽了吗?” “冒芽也不一定能长大呀!” “……” 吴梅花的毫无逻辑的提问,王鼎无厘头地回答,慢慢地,两人话题就多起来了。 这时,吴梅花终于把压在心底好久的问题说出来了,她认真地看着王鼎,问道:“还有,你真的是灵童下凡,佛子转世吗?” 王鼎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会想问这?” 吴梅花嘟着嘴,回道:“我也不是白痴,我知道小时候见到的你不是现在这样的,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别人都说这冬季种菜是你这个小皇帝在胡闹,但我相信你。你真的就像是神人转世一样,你快告诉我,天上是什么样的?有没有仙人?神灵都是长什么样的?” 吴梅花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凝视着王鼎。 王鼎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正想瞎扯皮,吴梅花立马堵住他的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听寨里的老人说,神灵要是泄露天机,是要受惩罚。据说严重的话,是要经历九十九重雷劫,死后不能归位,还要下地府轮回。” 王鼎扒开她的手,笑着摇摇头:“骗你的,他们又没上过天,怎么知道天上是什么样的!” “再说,按你们的意思,我都是天上的老大了,还怕泄露天机?” “天上没神仙,也没什么神灵,这世上如果真有神仙,那也是人!” 王鼎心中默默加了句,对你们而言或许我就是神仙! “那你告诉我,人死后去哪里?还有,你要怎么回天上?”吴梅花明显不信王鼎的实话。 王鼎瞧着她呆萌的样子,笑道:“人死后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在另一个世界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吧!至于我?我上天干嘛啊?我真的不是佛子转世,灵童下凡,我就是你相公,就是太平村的地主家傻儿子,大圣的小皇帝王鼎!” 吴梅花摇摇头,说道:“我不信!” 王鼎苦笑摇头,没有辩解。 “好吧,我相信你,你不是佛子转世灵童下凡,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懂得这些东西的?无论是冬天大棚里种菜,还是你造出来的掌心雷,我以前都没见过。还有我怎么相信你一个胆小鬼懂得练兵,还懂得打仗?” 吴梅花的问题王鼎早有腹稿。 他摸摸鼻子,回道“从前,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他在一个冰天雪地的黑夜里,路过我家门口。见我啃着一个烧饼,说我骨骼惊奇,有做大事的潜力。于是拿出半本破烂经书和我交换,说我只要通读里面内容,将来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我当时小,就拿手里的烧饼和他换,他接完烧饼就扔下经书走了!” “我懂得这些都是从上面看的!” 吴梅花好奇地问道:“那经书呢?” “丢了!” “噢,太可惜了!” “嗯,确实挺可惜的。” “那你以后见着人家老爷爷一定要跪地磕头,争取让他收你当徒弟!” 吴梅花认真而倔强地朝王鼎说到。 “我要是碰到他,先揍他一顿,再请他吃烧饼!” 王鼎笑道,吴梅花没听懂。 两人一问一哄,王鼎微扬着下巴道:“我还有事要忙,咱回见!” 吴梅花招招手,道:“好!” 王鼎离开蔬菜大棚,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担心等下自己忍不住笑出来,又让吴梅花拳脚伺候。 不知为什么,离开菜棚的王鼎心底却越发愧疚,你能欺骗的,都是真心实意相信你的。 第九十九章 人间事功几斤几两 新春伊始,整个有穷寨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学堂中有稚童诵读圣贤书籍,后山武场有朱雀营少年铿锵掷地的军号声,山林之中,有武将士兵在摩拳擦掌准备训练,兵器作坊中,匠人吭哧吭哧地敲打精铁。 王鼎走遍每一处地方,看着每一个人的变化,脸上有喜有忧。 回到忠义堂,发现早有人在这里等他了。 这是一个邋遢道士,身边跟着个小和尚。 老道士小和尚这样古怪的组合,一下子引起王鼎的好奇。 自古以来,和尚道士在世人眼中,即使不是仇人,也不太可能亲如一家。 见到王鼎,老道士拿着拂尘微微鞠了个礼,念道:“无量天尊,老道张宝见过少寨主!” 身后的小和尚倒是没反应,只是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王鼎,上下打量,看起来很是好奇。 “免礼,请坐!” 王鼎的目光先落到老道士张宝身上,这人应该就是于良槐提到的那人,心中起了几分打量的心思,认真琢磨起来。 要说元末出名的道士,王鼎脑海里真没太大的印象,所以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这老道士是历史上哪位大牛,看不出这个他的深浅。 老道士自顾自地坐在一边,旁若无人地端起茶杯,饮了几口,这才放下茶杯,朝王鼎拱拱手,说道:“贫道冒昧来访,还望少寨主见谅!” 王鼎手指敲着桌面,笑道:“先生乃是高才,是晚辈怠慢了。” 两个人客气至极,却话里藏锋。一人称作少寨主,其意明显,一人称作先生,就是任你唾骂,我自受之的态度。 老道士张宝来讲王鼎,目的很单纯,就只是渐渐这个最近风头正盛的“神人”。 外面早就传遍王鼎是弥勒下凡灵童转世的事情,身为一个修道之人,张宝道人其实是不相信所谓的神人,但听过于良槐的描述后,张宝道人决定亲自来看看。 至于称谓,其实是他无心之失,在他眼中,王侯将相也好,贩夫走卒也罢,都是滚滚红尘中的行人,比起浩瀚的天地,实在不值一提。 “听闻少寨主有神通,能使山崩,能使地裂,能让苍天降雷劫。老道修炼半生,也曾见过山崩地裂,雷云涛涛,但却未曾某见真人,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张宝道人起身,朝王鼎拱了拱手。 王鼎苦笑摇头,站起身来,正想装模作样地虚扶起对方,谁知就在他抬手的瞬间,老道士欺身朝他撞来。 王鼎这一段时间也算是勤加苦练,身体素质比起以往不知提高了多少。但当面对这突然一撞,仍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像是个沙袋,被犀牛狠狠地顶飞出去。 守在身边的樊二和坐在底下的范老头全都没反应过来,等到王鼎飞出去,撞在墙上时才大喝道:“贼道士,怎敢伤人?” 樊二抽出杀猪刀直接扑向老道士,范老头则赶紧跑到王鼎身边扶起他。 王鼎只感觉五脏六腑快要移位,一口气闷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难受得抓狂。 面对樊二凶悍的刀法,老道士没做任何抵抗,就站在原地束手待毙。 “住手!” 王鼎终于缓过劲来,叫停正举起刀准备下狠手的樊二。 外面听见动静的守卫也跑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王鼎身上。 王鼎推开范老头,摸着胸口,走到老道士跟前,面沉如水,冷冷问道:“先生这是干什么?” 刚刚那一瞬间,若是老道士真有意要杀他,根本不用一撞,直接那一把匕首,以他那鬼魅的速度,王鼎现在就见阎王了。 老道士张宝面带苦笑,丝毫不理会夹在脖子上的刀,抬头望了望屋顶那根小竹箭,脸上说不出的失望。 王鼎自然也瞧见对方神情变幻,那根小竹箭就是刚刚千钧一发的时候,他下意识扣动藏在手腕的袖里箭射出来的。 “陛下,不是神人啊!” 老道士张宝面对王鼎阴沉的目光,面带歉意地解释道:“陛下现在可以感受在自己体内的气息!” “混账!你这哪里来的游方道士,不仅敢撞伤陛下,还敢胡言乱语,真当该死!快来人,把他抓下去!” 范老头跳出来,直接指着老道士的鼻子大骂,从闯进来的士兵手中夺过长刀,比划几下,就是没胆子下死手。 王鼎将他手中的长刀夺了下来,挥手朝那些士兵说道:“你们先下去!” 士兵们互相张望,不太确定是否真的要退出去,要知这皇帝陛下真有事,他们可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没事,真有事朕会喊你们的!” 王鼎再次吩咐道,这些守卫的是士兵这才抱拳施礼,慢慢退了出去。 刚刚这老道士说让王鼎感受下自己体内的气息,王鼎这才发觉经老道士一撞,自己体内积郁的苦闷气息一扫而空,深深地吸一口气,竟还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是巧合?还是手段? 若是手段,怎可如此神奇? 王鼎心中惊叹,哪怕他穷尽两世的所见所闻,都无法想透其中奥秘。而能拥有这样手段的老道士又是怎样的一个奇人?王鼎心中疑惑。 “樊将军,你也把刀放下吧!” 王鼎拿起碰倒的椅子,坐着静等老道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樊二看了老道士一眼,冷哼一声,忿忿地站到王鼎身前。 范老头则愤怒地瞪着老道士,似乎老道士要是说不出哟个所以然来就要立马教训人家一样。 张宝道士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歉意地说道:“老道刚刚那一下,虽有探查之意,但无伤害之心。” 说到这,老道士旋即苦笑道:“陛下确实是人杰,但绝非所谓的神人。要论胆识手段心性,陛下都是一等一的,但神人自有神人的手段,绝不可能面对我这凡夫俗子,没有丝毫反手之力,要靠这区区的弓弩来取胜!” “我原以为陛下在情急之下,能使出掌心雷来,但看来,传闻中的掌心雷果真是一种火器,绝非仙人手段!” “至于山崩地裂,想来也是以讹传讹,不实之言!” “老道游历山川,走南闯北数十载,见过无数的欺瞒百姓的障眼法,有为名的,有为利的,但极少有像陛下这样,要人命的!” 原本已经打算原谅老道士的王鼎,听到后面这些话,立马勃然大怒。 这老道士看似出尘,一番云里雾里的话实则是拐着弯在骂他,真当他没是没火气的泥菩萨不成! 气极反笑,王鼎冷哼道:“那先生以为的神人又该是怎样的?神人见异族鞑虏欺我华夏子孙,就只懂得摇头叹息悲天悯人却毫不作为吗?这样的神人要来何用?” 王鼎已经隐约知道眼前这道人是谁了,可惜他心中的兴奋被怒火压下。 “若道人真是贤才,真能配得上我称呼的先生二字,就不该苦苦地去追寻所谓的神仙!在这百姓如同刍狗的世道里,为苍生请命,为万世开太平才是我等应该奋力去做的事!” 王鼎挥舞着手,满脸亢奋地说道,这道人追求大半生的世外逍遥,那今天王鼎就要问问他人间事功几斤几两? 张宝道人张口想说些什么,瞧见王鼎满脸怒火,自知两人世界不相通,与其争辩,不如转过脸去,闭嘴不言。 第一百章 游龙逢病虎 “陛下所言极是,但陛下又怎么知道我家师傅未曾为百姓做过事?我和师傅从江南苏湖至塞北荒原,经历无数,活人无数,哪怕是再生佛陀也不过如此。” 一直跟着老道的小和尚站了出来,淡定地朝王鼎施礼。 打从王鼎见到这两人,注意力就被老道士吸引过去,沉默半天的小和尚反倒被他们忽视。 见这小和尚为自己师傅出头,王鼎认真地观察起这小和尚。 要知道老道士是什么人?传说中的人物啊!能在他身边以和尚身份当徒弟的会是简单角色? 老道士有真脾气,见王鼎不是自己要找的神人,加上王鼎质疑他不立事功,只想做逍遥神仙,闷闷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王鼎不以为意,反倒朝小和尚问道:“你是老道士徒弟?他一个老道士怎么会收一个和尚为徒?” 小和尚双手合十,回道:“达者为师,张宝道长有大智慧,小和尚只是追随在他身边,未曾正式拜过师!” 老道士喝了口茶,摆摆手:“老道可不当你这病虎的师傅,像个皮糖一样,黏在我这个邋遢道士身边,他不嫌累我都嫌烦!” 王鼎听到这话,立马被病虎两字吸引住。 元末何人被称作病虎?就是怂恿朱棣造反的那个姚广孝! “小和尚你的俗名叫什么?” 小和尚眼中疑惑,但仍老老实实地回道:“幼名天僖。” 王鼎眉头微皱,再次问道:“还用过其它名字?比如姚广孝?” 小和尚震惊,望了老道士一眼,见老道士没反应,回道:“这是小僧俗家名号。” “你法号道衍?” “正是!” 王鼎望着道衍小和尚,眼中散发出兴奋的光芒。对他而言,这个不安分的和尚比起老道士更有吸引力。 老道士是被神话的人物,但亲眼见到后,王鼎也只是觉得有高人风范,像是耸立在巍峨高山,浮云之间不可触及的楼阁。 这样的人,咱看看就行,要是真能拉拢,早就让人拉走了。 但道衍小和尚不一样,虽然现在人家还是一枚小正太,但王鼎知道这家伙将来是辅佐明成祖朱棣登基为帝的第一大功臣,后来更被世人誉为黑衣宰相的传奇人物。 这些荣耀光环反应出这家伙的才华是多么让人惊叹,王鼎瞅着道衍小和尚,眼神炙热! 小和尚虽然心智比起一般同龄人来讲要成熟许多,但突然被人这样盯着也有些羞涩。 王鼎看着道衍小和尚逐渐变红的小脸蛋,心中感慨万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会害羞的小正太,将来会是个造反狂魔? 道衍和尚被称为黑衣宰相不假,但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就是这家伙不断怂恿着朱棣造反的。 要知道,当时朱棣造反的决心并不强,就是眼前这个小正太反复刺激和进言,才让朱棣下定决心和自己的侄子拼个你死我活的。 更古怪的是在朱元璋时期,这么个阴谋家竟然一直没冒头。 王鼎越看这道衍小和尚,越觉得欣赏,继续问道:“小和尚,那于大夫说的让我散去寨中闲人,撤去大圣旗号,带领手下兄弟往南方去,静待时机,窥探中原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道衍小和尚瞧了张宝道人一眼,见他一边喝着茶,一边扣着指甲,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才回道:“嗯,于师傅问我师傅怎么劝陛下不去攻打他们,我师傅就说这得问我。我想了一会儿,就让于师傅说,如果陛下真的想成就一番霸业,就得去南方!” “为什么你这小和尚觉得只有去南边才有机会成就霸业?难道你没想过,自古以来开国帝王一统中原,都是从北往南?” 王鼎很是好奇,这道衍小和尚怎么能预料到将来推翻元廷统治的政权是从南方崛起的? 道衍小和尚稚嫩的眉头紧皱,沉思片刻,说道:“北方作物一年一熟,大部分粮食需要南方供应,我和师傅曾见过运河上载满大米的粮船,是从南方运往元廷大都。我曾想,要是南方大乱,不给大都运输粮食,那么仅靠北方自己产出的粮食可以养活现在的百姓吗?” 王鼎点头,回道:“确实,就说我寨子里的人,现在有一大半都是从太原府那逃荒过来的。如果南方断了粮食供应,加上天灾,足够北方乱一阵子。但仅仅如此,远远不足以说明南方更适合成就霸业!” “还有地利!” 道衍小和尚有些激动地回道:“南方多山多水,北方多平原,所以蒙古骑兵纵横北方无敌手,但到了南方就束手束脚。一方大业崛起时,最艰难在于初期,南方远离大都,远离朝廷主力有效进攻范围,正适合发展基业。” “昔年汉高祖刘邦,背靠川蜀,无论战败几次都能重新崛起,陛下若真想成就伟业,可在南方取两湖之地,练湘楚之兵,趁黄河决堤,百姓流离,登高一呼,聚拢流民,大事可期!” 王鼎睁大眼睛,盯着道衍小和尚红通通的小脸,一脸不可思议。 这家伙果真是造反狂魔,瞧瞧现在这狂热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出家人的清心寡欲?甚至连之前说的活人无数都显得虚伪! 张宝道人静静的旁观王鼎与道衍小和尚,见这两人神情,摇头叹道:“游龙逢病虎,天下大乱矣。” 王鼎双手抓住道衍小和尚的肩膀,激动地问道:“小和尚真觉得我该往南边走?但朕担心走不出这山西路,这沿途官兵肯定不会眼睁睁地让我离开,小和尚可有计策?” “陛下寨中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称得上精锐?若是陛下只带着这些精锐前往南方,凭借手中的人手,是否有信心夺下一块安稳立足之地?” 道衍小和尚像喝醉酒一样,嘴中蹦出一连串问题。 王鼎被问住了,大圣现在的精锐也就两三百人,当然,这里的精锐仅限于和赵城县那些游兵散勇比起来。若真要说起来,也就朱雀营那七八十个半大小子,勉强符合王鼎心中对精锐士兵的定位。 沉思片刻,王鼎反问道:“倘若不放弃其他人,这寨中一千多人都前往江南,小和尚你可有对策?” “黄河今年决堤,沿岸大乱,流民众多,到时再聚集一方有何难?” 似乎在道衍小和尚眼中,王鼎这样占山为王的山贼土匪就不应该顾忌寨子中老弱病残的流民。 王鼎摇摇头,摆手道:“不行!若我弃这些人而去,那我做不到!” 道衍小和尚狂热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冷笑:“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心,少寨主,看来你只适合成为英雄豪杰,却无问鼎天下的枭雄手段!” 。 第一百〇一章 天子守夜 王鼎还是没能留下道衍小和尚,雪地中小和尚张宝道人和王鼎拜别,两人朝着谷外渐行渐远,头也没回。 “师傅,你不是想知道这有穷寨少寨主的掌心雷吗?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 雪地中行走的小和尚问身边的张宝道人。 张宝道人摆了摆自己拂尘,笑道:“再不走,你就要被人家生吞活剥了!” “所谓的掌心雷,应该是火器无疑,你难道忘了老道我是炼丹的?咱在平兴沟里又不是没见着掌心雷爆炸后剩下的东西,硫磺,硝石还有木炭这些,要真是天降旱雷,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道衍小和尚回道:“师傅你是说这有穷寨的少寨主只是掌握了一门独一无二的火器制备方法,并不是传言中的神人转世?” 张宝道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这样说也对,但不准确。老道曾在苏湖见过一个心智早熟的渔家稚童,那人天生会制备火药,还懂得炼制火器,这样的人难道不是神人吗?同理,这有穷寨的少寨主尚且弱冠,就有如此心智,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不能称作神人吗?” “昔年有神童方仲永,未识学却忽而能书文,难道不是神人吗?” “老道没什么特长,就活得长见得多,这样的人都是神人,但却不是老道要见的人。老道要见的是那天上下来的神仙人物,老道要知道这天上又是怎样的光景?” 说完这些,张宝道长望向远方,脸上笑意褪去,反倒有几分惆怅。 道衍小和尚似懂非懂地望着张宝道长,心有所悟。 老者求天上事,幼者求天下事。 …… 王鼎站在原地,望着两人被风雪遮盖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郁闷。 这些要在青史上留名的人物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都不为自己所用,远有冯氏兄弟,今有道衍和张宝道人,这难道是苍天冥冥中给出的暗示吗? 王鼎心中不由地产生担忧,史书上记载的王莽按照王鼎现在的经历来看,几乎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无疑。再想想王莽生平,虽然在前世被很多人调侃是被天选之子弄死的,但这样的调侃在身为本是穿越者的王鼎来看,却是莫大的警醒! 前世的史书上,元末是没有王鼎这个名字的,如果两个时空真的重合,那就意味着他王鼎在这时代,压根就留不下自己的痕迹。 送走道衍小和尚和张宝道人的几日里,王鼎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常常站在学堂的栏杆前,眺望远方,眉头深锁,脸色忧虑。 “嘭——” 爆竹声响彻整个星空,雪地上许多孩童追逐玩闹,有穷寨中村民张灯结彩地迎接新的一年。 在王大娘的竹楼中,整个皇室的人都齐聚一起。 “阿娘,这块于肉最为鲜美,您尝尝!” 王鼎给自家老娘夹了块于肉,顺道着也给坐在身边的吴梅花盛了一碗汤。 有穷寨物质虽然贫乏,但至少供应给皇室的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桌菜肴,不见得有什么山珍海味,但几个鲜菜和鸡鸭鱼肉还是有的,特别是今夜。 “鼎儿,最近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王大娘放下手中的碗朝王鼎问道,其她人也都望向王鼎。 很明显,王鼎的不正常已经写在脸上了。 王鼎微皱眉头,疑惑的问道:“阿娘为何如此问孩儿?” 王大娘伸手,夹了一块瘦肉放到王鼎碗里,笑道:“你这孩子,这几天魂不守舍的,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真当我们这一家子看不出来?” 王鼎转头看看自家两个阿姐,王苏娘和王君娘整齐划一地点点头,再看看身边的吴梅花,她眨巴着大眼睛,微微嘟着嘴。 王鼎陡然一惊,没想到自己的担忧恍然间已经陷入魔障,竟让所有人都看出来。 他赶忙解释道:“孩儿这不是担心开春以后,咱这寨子的人该何去何从嘛。” 王鼎知道决不能将他那荒诞的担忧告诉老娘,相信即使他说了,她们也无法理解。 王大娘说道:“你这孩子莫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为娘在,咱这一家就不会有事!” “就是!阿娘在,咱这一家子的吃喝就不用愁。” “嗯,三弟你要听阿娘的。” 王君娘和王苏娘附和着,王大娘和两位公主都没怀疑王鼎。只有吴梅花瞥了他一眼,看见他手指下意识敲了下碗的边缘,知道王鼎撒了谎。 王鼎笑着点点头,起身给吴梅花和两个阿姐夹菜。 年夜饭要的是祥和的气氛,一家人聚在一起,各自谈论家长里短。 王大娘和吴梅花谈论着明年开荒的事情,两个公主偶尔插上一两句。李穆穆不知怎的也出现在这场年夜饭上,只是乖得跟鹌鹑一般,默默吃着眼前的饭菜。 王鼎在给幺弟王怀盛汤,顺手也给李穆穆盛了一碗,见王大娘问起寨中情况,一一作答。 饭菜吃到一半,王鼎就离席了,他到忠义堂和接受大圣的文武百官恭贺。 一场有模有样的恭贺仪式,随着范老头一声行礼而开始,王鼎接受完他们的朝拜后就直接下令,除了守备军轮流站岗以外其他人各回各家。 王鼎也没有回去继续那场吃到一半的年夜饭,他带着几个随从,前往寨中每家每户,也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拿了些喜庆的小物件,一家一户慰问过去。 这些小物件是他命刘九指做出来,心思很明显,收买人心嘛。 新年夜过得热闹平常,没有所谓什么特别的突发事件,王鼎回到和住所时,已是深夜。 竹窗里有一人影,一粒孤灯,隐隐闪烁。 王鼎没想到吴梅花一直在等自己,打开门瞧见对方坐在梳妆台前,撑着脑袋,身子摇摇欲坠,王鼎有些哭笑不得。 “姑爷,小姐等了一晚上了!” 给王鼎开门的丫鬟香香揉着惺忪的眼睛,小声说道,她正准备去叫醒自家小姐。王鼎摆手,示意先下去休息。 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酣然入睡的吴梅花,王鼎莞尔。抱 起对方,放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 “真是个傻姑娘!” 王鼎脸上笑意微暖,心中和这个傻姑娘相处的点滴,暗叹不知该如何回报。 …… 这一夜很长,有穷寨灯火通明。 新年守夜,王鼎坐在床前看着吴梅花,守着这个寨子的黑夜,直至天明。 第一百〇二章 攻打寡娘窑 春节之后,王鼎马上又投入繁忙的事务中,早上和武将们开会,商讨开春后吞并其他几个寨子的计划。 哪怕经过于良槐张宝道人和道衍小和尚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诫,王鼎仍然没有放弃先壮大己身实力,再谋求其他的打算。 龙兴之地在南方,这一点毋庸质疑。只是现在的王鼎,贸贸然前往江南,不见得能有立足之地,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壮大自己,静待时机。 “咱得修养一阵子,欲速则不达,等咱们消化完吞并勾云寨带来的好处后,就可以开始吞并其余的几个寨子。” 王鼎在沙盘详细地讲解着接下来的战略计划,指着有穷寨北边一处山坳说道:“最多两个月,两个月后先取最弱的寡娘窑,再谋白狼寨,最后图火虎营。剩下的安宁寨,自然会归顺我们。” “不过老规矩,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趁着现在大伙也都有时间,就先把具体的战略章程罗列一下,接下来的几个月请各位将军抓紧训练。务必记住,想以后每餐都吃得饱,咱就得拿出拼命的劲来训练,才能活着从别人手里抢到粮食!” “明白了吗?” 王鼎手指敲着沙盘边沿,笑着问道。 在座的武将懒散地点点头,王鼎拳头握紧,砸在沙盘上,吼道:“听明白了吗?这是训练是关乎士兵性命的事,说要是不明白,回家抱孩子去!” 军事楼所有武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大声回道:“明白!” 这些武将虽然是老粗,但这基本的道理还是清楚的,只是这几日的安稳让他们心态松懈了下来。 王鼎会议开头前,都会给他们点压力,这也已经成为惯例。 李大虎站起来,拿着一根小杆指着寡娘窑的位置,说道“今天的会议就是针对两个月后攻打寡娘窑做战前预备,按规矩,今天俺先讲!” 说完朝自家皇帝陛下看了眼,见王鼎鼓励的目光,放心地补充道:“俺就先说说这寡娘窑的窑主,据俺所知,这娘们姓孙,黑山岭道上的人都称她孙三娘。有传言说她以前是郡府里的有名的花魁,后来不知怎的被山上的土匪头子掠来当压寨夫人。” 孙三娘也算是风云人物,十七八岁时被黑山岭当时有名的山大王雷豹子抢了上山。从一开始的寻死寻活,到后来认命,期间不过用了三年时间就将那雷豹子迷得神魂颠倒。 更为可怕的是,这孙三娘还是个练武奇才,二十岁出头才在雷豹子的指导下练习武艺,二十五岁就登堂入室,一柄断魂刀耍得不输男儿。 学武有成的孙三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计下药杀死朝夕相伴近十年的雷豹子。其后清洗整个寨子,杀掉寨子里所有成年男子,只剩下一些妇孺孩童。 也不知这孙三娘怎么想的,没有逃离黑山岭,反而带着剩下的妇孺孩童组建成寡娘窑。 寡娘窑这些年靠着自个耕种田地和劫掠过往的行商倒也勉强撑了下来,加上有些经历坎坷走投无路的女子,上山来投靠这孙三娘,倒使得寡娘窑这几年有壮大的趋势。 不过即使如此,寡娘窑在黑山岭的几大势力中仍属于垫底的存在。 “这寡娘窑最大的一股力量是由寡妇组成的娘子军,这些人大概两百来人左右。咱都知道她们不要命地打起来,无论是哪个寨子对上都得头疼。另外,这寡娘窑还圈养了五六十个男奴,这些男奴虽然不足为虑,但咱也不能忽视,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战役的胜负走向!” 李大虎介绍的这些信息,王鼎都事先看过,他心中其实还没确定是否最先攻打寡娘窑。哪怕最后决定要攻打,也不能像攻打勾云寨那样,怎么合理吞并寡娘窑才是他的目的。 有类似想法的不止王鼎一人,吴老二打断李大虎的报告,说道:“咱这场战,打得有些出师无名。我吴老二在黑山岭这几年和孙三娘没打过几次交道,但知道这娘们为人,虽然心狠手辣,杀起人来好不眨眼,但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女中豪杰,咱去打她,总得有个名目。攻打陈老狗是因为陈老狗勾结官府,又在咱背后下黑手,所以咱打得天经地义。但攻打寡娘窑,咱有什么理由?” “就是!咱吴当家最讲江湖道义,人家一个娘们也没招惹咱,咱去攻打人家,会让江湖人耻笑的!” 周仁川小心翼翼地瞥了自家小皇帝一眼,见王鼎神情正常,没有因为吴老二的反驳而恼火,这才站起来附和。 坐在他身边的刘一手神情自若,哪怕桌子底下周仁川踩着他的脚,右手不停扯他的袖子,他也没打算掺和到这场争论里。 眼观鼻鼻观心,这就是他开会的态度。 老实人张三直接站起来反对道:“我也觉得攻打寡娘窑不好,咱是不是可以换个寨子?” 孟三六冷笑道:“那要换做白狼寨?火虎营?还是安宁寨?” 周仁川指着沙盘说道:“要不咱先打白狼寨吧?这白狼寨的汪海通以往和咱有过仇怨,正好先拿他开刀!” 孟三六反驳道:“汪海通可不是软柿子,你老周想拿他杀鸡儆猴,小心崩了自己的牙!” “汪海通当初是汾西县的县尉,被鞑子狗官逼得走投无路,这才上山落草为寇。他手下的百来号人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咱可以攻下白狼寨,可绝无可能一次性把他们剿灭。到时他们要是不断袭击骚扰咱寨子,可是一个麻烦事!” 张三摇摇头,不主张攻打白狼寨。 互相争执的场景最后变得火药味十足,这些武将本身之间也有各种膈应,吴老二见此情景,大声呵斥道:“混账!这是军事会议,你们这模样像什么样?咱听陛下安排!” 这呵斥相当管用,武将们望着静坐在主位的小皇帝,一时间场面安静了下来。 有些王鼎手指敲打着沙盘边沿,听着这些武将从一开始的议论反驳到最后脸红脖子粗地摩拳擦掌,没有觉得场面不成体统。相反,这种气氛他很喜欢,因为这本就是他想要的。 从李大虎手中拿过小杆,在沙盘上画了一圈,朝着一个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武将,王鼎认真地说道:“请记住,我们大圣不是一个山寨,我们也不是山贼土匪,我们是一个政权!我们要做的是吞并这些势力,壮大自己。寡娘窑也好,白狼寨也罢,咱不是要与他们为仇,咱是要带领他们共同推翻鞑子统治!” “所以,放下你们心中的偏见,我们大圣,是正义之师!” …… 王鼎的洗脑式宣讲还是挺有用的,至少现在这些武将都放下心中的那点义气,表面上讲究出师有名,但实际出的鬼主意一个比一个阴损。 比如周仁川提议,打死几个不听话的俘虏,扔到寡娘窑的地盘上,以次为借口引起争端,最终发起进攻。 也有说下令让孙三娘投诚,不然直接派兵攻打,或者更无耻的下毒等等。 最新奇脱俗的提议,竟是让吴老二充当“美男”,引诱孙三娘中美男计。 这样奇葩的提议把王鼎弄得哭笑不得,有穷寨的军事楼里,气氛欢祥,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北边的寡娘窑正在进行一场屠杀。 第一百〇三章 大敌逼近 寡娘窑的惨案传到有穷寨已经是三天之后,正在温泉大棚照料反季节蔬菜的王鼎听闻这个消息后,立马召集武将们开会。 三天前的军事会议,他们就明确了接下的发展政策,寡娘窑是他们第一个想要吞并的势力,结果这边制定完计划,那边就让人灭了?这是赤裸裸地打脸啊! 忠义堂中,孟三六一边禀报寡娘窑的惨案,一边抬头瞅王鼎阴沉的脸色。 “末将收到手下的消息,他们在抓来的流民野人中发现有从寡娘窑逃出来的男奴。听这些男奴说,三天前有一群官兵对寡娘窑发起袭击。那些官兵先是派人潜进寨子中放火,接着和寨子里的奸细里应外合攻破寨子。据说孙三娘当场被擒,寡娘窑的妇孺孩童都被屠杀,侥幸逃出来的村民十不存一!” 孟三六说完这番话,抬头望着自家小皇帝,见王鼎手指敲着桌面,一脸沉思状,继续说道:“末将已经派人去寡娘窑查看,相信事情真伪很快会得到验证!” 王鼎满意地点点头,孟三六做事他很放心。 底下的武将一个个皱着眉头,相互看了一眼,谁也不敢乱发言。 王鼎叹了口气,说道:“咱可能忽视了官府的力量,这次袭击寡娘窑的元兵极有可能是上次我们击退的那波人。赵城县的县尉和巡检都让咱给抓了,人家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我们?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早就卷土重来,看来我们得尽快壮大自己!” 林普胜朝王鼎抱拳,说道:“陛下,这赵城县经上次一役,元气大伤,要是没有特殊情况,恐怕没能力再来我黑山岭捣乱!末将现在担心的是把驻守在郡府里的士兵招惹来了,要是惹来那些狗娘养的鞑子,咱这黑山岭恐怕要遭殃了!” “林当家多虑了!”木源忠抱拳说道,“这霍州的都统本就是个庸人,过着花天酒地的奢侈生活,哪会带人来咱小小的黑山岭剿匪?顶多是附近五县有人去霍州郡府借兵,才有寡娘窑被屠寨这等惨事!” “无论背后是谁,这次官府出兵恐怕针对的不只是寡娘窑,我们才是人家的主要目标!” “吴当家说的对,我周仁川也认为这官府不只是针对寡娘窑,可能还是在杀鸡儆猴,给咱下马威!” 王鼎点点头,这些人能认识到这点最好,要是觉得官府只是针对寡娘窑,然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这个大圣王朝也没必要折腾下去了,自己赶紧带人逃到江南才是正经事。 “报!” 正在王鼎听这些武将各抒己见时,外面的小兵进来禀报,同时身后还有两人,扛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小伙子进来。 孟三六一见那个受伤的士兵,赶紧上前,抓着那人的手,急切地问道:“小六子,你咋啦?” 王鼎也起身,走到被称为小六子的士兵面前,扛他进来的两人特意给他做了一副担架,是按照王鼎教导方式弄出来。 小六子浑身是血,原本奄奄一息的模样,听见孟三六的叫唤,忽然睁开眼,虚弱地应道:“叔,俺六子带三个兄弟去寡娘窑查看情况,结果……” “怎么啦,六子?” 孟三六握紧小六子的手,悲痛地喊着。 众人望向自家小皇帝,要知道王鼎救活朱小二和林普胜二人后,一直被有穷寨的这些当做药佛转世,什么疑难杂症,重伤外病,没有自家陛下解决不了的。 王鼎摇摇头,这小六子的双耳被人割了下来,手筋挑断,身上还有密密麻麻大小无数的小伤口,加上一路狂奔逃窜,没有在路上失血过多死去已经是侥幸,现在还能说话,不过是回光返照。 想到这,王鼎陡然一惊,无论是谁如此残忍地折磨这个小六子,都绝无可能在那样的境况下让他逃回来,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别人故意放她走。 再想想他浑身伤口,估摸着折磨他的人已经知道有穷寨的位置了! “小山哥,还有小林小武,都死了!他们是官府的人,他们说,要陛下等着!” 小六子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信息对王鼎而言,其实没多大价值,他附在小六子嘴边,静静地听他念叨。 “陛下,我小六子死了,能不能去佛国?” “能的。”王鼎低声回道。 “那陛下,咱可说好了,不能骗我小六子哈!小六子想见阿娘……” “六子!” 孟三六紧紧握住小六子的手,大声喊道。 王鼎看着小六子睁大眼,面带微笑地死去,想着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脸上乌云密布。 忠义堂中的武将看见这一幕,每个人心中都压抑着怒火,吴老二咆哮道:“这是鞑子干的,老子这就带人去寡娘窑,老子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走!带上我六伍的兄弟们一起去会会这鞑子,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上次被咱们杀得屁滚尿流,这次还敢来黑山岭搞事,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也去!这几日手底下的兄弟们被训得苦不堪言,早就想出去试试身手!” …… 有武将附和,正当这些人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又有士兵跑进来禀报:“拜见陛下,安宁寨的人求见!” 王鼎朝这些武将瞪了一眼,见他们安静下来,对外面的士兵喊道:“把人带进来!” 安宁寨这次来的人不是于良槐,是一个匠工打扮的青年。 青年人一走进忠义堂,瞧见主位上坐着的王鼎,先是一愣,紧接着才慌忙抱拳说道:“安宁寨宋书郡见过少寨主!” 王鼎面无表情,倒是其他几个武将眉头微皱,范老头更是直接出言训道:“你这后生,见到我大圣陛下还不跪下行礼?” 要知道,于良槐平时和王鼎交谈时,也会一口一个陛下,虽然于良槐心底里可能压根就认同王鼎这个玩笑般的大圣皇帝,但最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 王鼎也有自知之明,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嘛! 但这宋书郡明显不怎么想,直接说道:“少寨主还在做可笑的皇帝梦吗?人家官兵都打上门来了,少寨主还关起门来玩过家家吗?” “混账!” “哪里来的的无知小儿?” “来人,把他给老子拖出去,狠狠地打上五十大板!” 武将们指着宋书郡,大声咆哮恐吓道。 王鼎拍了下桌子,吼道:“都给我安静一下,让他继续说!” 宋书郡笑着摇摇头,说道:“少寨主大难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悲!” 吴老二站了出来,狼牙棒指着宋书郡,威吓道:“我家陛下有什么大难?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老子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宋书郡对于吴老二的威吓不为所动,只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王鼎,静静地看着王鼎反应。 王鼎手指敲着桌面,瞧着还没让人抬下去的小六子,再瞧瞧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宋书郡,狞笑道:“宋老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模样我很讨厌?” 宋书郡明显感受到王鼎压抑的杀意,不以为然地笑道:“我想少寨主已经知道寡娘窑被屠寨的消息,昨天我们安宁寨几个大头目就知道这事了。今天派我来见少寨主,就是想问问少寨主想活?还是想死?” 所谓的说客,最喜欢的就是故弄玄虚夸大其词。 王鼎盯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宋书郡,快要失去耐心,冷哼道:“要不是因为你是于大夫派来的,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有屁快放有话快说,别折腾这些有的没的,不然我有这耐心,我底下这些兄弟们可没有这闲工夫陪你玩这蹩脚的劝说手段!说吧,于大夫派你来要说什么?” 第一百〇四章 彭莹玉与汾阳王 宋书郡有一个梦想,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春秋战国时期苏秦张仪那样的人物。 这是一个伟大的梦想,但问题是宋书郡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他通读史书,自认为可以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唬住有穷寨的一帮老粗,却不曾料到人家压根不和他扯皮。 在他打算继续夸大其词的时候,王鼎那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只要他再多一句废话,等下这真的会让人把他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板。 “这是我们安宁寨头目和白狼寨、火虎营的寨主让我转交给陛下的亲笔信,希望陛下能看清局势,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 宋书郡低头服软,忍着怨气从怀里掏出一份信,准备递给王鼎。 范老头抢先拿过信,瞧了宋书郡一眼,将信粗略地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后,才双手奉上给自家小皇帝。 王鼎眉头微皱,不太明白这于良槐写信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接过信,王鼎怀着好奇的心思拆开,认真地瞧了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他的神情由平静变得古怪。 放下手中的信,王鼎盯着宋书郡,认真地问道:“你确定这封信是于大夫让你转交到我手上的?” 宋书郡笑道:“我当然确定了,这是我们头目亲自交到我手上的,我怎么会弄错?” 王鼎听完这话,摸着自己的下巴,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这封信压根就不是于良槐写的,也根本不是写给王鼎的,这封信是白狼寨的寨主汪海通写给于良槐的。 信中说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官兵要对黑山岭动手,汪海通和火虎营的寨主宫老虎决定开个大会,在会上将对黑山岭未来的局势做出决断。 王鼎知道以往建立攻守同盟的约定也是通过这样的大会形成的,所以每一次这样的大会,都会对黑山岭各大势力产生重大影响。 说白了,这就是黑山岭几个山贼头子折腾的贼道大会,和前世几个领导人凑在一起,弄个银砖会议是一样一样的。 然而,作为一超多强的一超,大圣王朝很明显被这些人排除在外,没人给他们发出邀请。 至于于良槐特地将这封信转交到王鼎这里,还派了宋书郡这个脑袋有坑的家伙来给自己送信,其中意思就值得玩味了。 王鼎揉揉眉心,看着眼前这封信,再瞧瞧宋书郡这个蹩脚的说客,心中猜测于良槐的用意。 是警告?还是预警? 王鼎将信折好,放进自己袖中,朝宋书郡问道:“于大夫除了让你送这封信以外,还有没有什么交代?” 宋书郡瞧王鼎看完信后的的神情变化,自认为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故态萌发,又想夸大其词来吓唬王鼎他们。 却瞧见上面那个小皇帝眉头一挑,脸上极其厌恶地望了他一眼,好似看穿他的心思。 宋书郡尴尬地回道:“我们头目交代,送完信就走,不要多做停留!” 王鼎一听,苦笑摇头,于良槐看来也知道这宋书郡的德行,而他送信来的用意,明显就是预警了。 这是告诉自己,他们三大势力要联合起来!估摸着是要抵抗他,同时也是为了防御官兵。 王鼎甚至可以往更坏的地方猜想,他们是为了让大圣和官兵拼个你死我活,自个作壁上观。 “你可以走了。” 王鼎朝宋书郡挥挥手,宋书郡悻悻地抱拳,道了声告辞,就赶紧离开忠义堂。 有穷寨的武将们一个个想盯着羔羊一样瞅着他,给他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更重要的那个小皇帝,看起来就不像之前所想的那般,明显是见过血的狠人! 宋书郡对这点还是非常确信的,想着自己来威胁人家,简直是作死。 末了远远地望了一眼坐在忠义堂中的王鼎,宋书郡叭喳下嘴巴,觉得下次再来见王鼎,不会像这次这么狼狈了。 王鼎将于良槐送来信里的内容和这些武将们说了下,开始准备如何应对其余三家势力的联盟。 这些武将一个个拍着胸板,说是要带人去攻打,于是整个会议变成了军事会议,各种战术战略都折腾出来。 只有范老头和林普胜闭口不语,因为这两人瞧见自家的小皇帝明显有了主意,而且和这些老粗想的完全相反。 “陛下,要不咱也去参加这大会?” 范老头在武将们争吵的间隙站了出来,朝王鼎拜道。 撑着脑袋,一脸郁闷的王鼎脸上终于有了点活气,刚刚这群武将的争吵,让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的民主决策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你们先别嚷着要带兵去攻打这三个寨子,咱先想想,这要是真打起来,最高兴的是谁?” 范老头这丞相还是有些威慑力的,吴老二他们一听这话,立马安静下来。再瞧瞧王鼎望向他们的目光,这目光貌似有点熟悉,好像自个看家里活泥巴玩的小兔崽子。 王鼎冷笑道:“你们想和另外三个寨子打起来?” 这些老粗们立马知道又闹笑话了,一个个抱拳朝王鼎说道:“陛下,您圣明,咱都听你的!” 王鼎苦笑,这马屁拍的太没技术含量了,继续说道:“这范丞相的意思你们能明白吧?朕想要的是一个能抵抗官府的黑山岭,不是一个内讧不休的山头。咱们是要壮大自身实力,不是去做无意义的消耗!” “咱就去当一回恶客,看看这大会是个什么情况?若是他们三家想作壁上观,朕不介意,但要是和官府鞑子勾结在一起,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 底下的武将听见自家陛下这番话,立马拱手喊道:“陛下圣明!” 低头的范老头和林普胜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黑山岭外,有一队行商模样的队伍,踩着渐渐解冻的山路,朝着黑山岭前进。 为首的是个童颜鹤发的老人,身后的人恭敬地尊称他为彭祖师。 而他,就是历史上元末赫赫有名的彭莹玉。 …… 距离寡娘窑的废址不远处,不知何时建起军营驻扎的临时寨子,其中有一处大帐篷中,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端坐在主位的是个样貌俊朗的蒙古贵族,此刻正闭着眼养神。底下的将士争吵了半天,终于有人朝他问道:“察罕帖木儿,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被称作察罕帖木儿的男子睁开眼,底下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人就是后世小说里演绎的汾阳王,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真实人物。 …… 第一百〇五章 有人投靠官府 白狼寨位于有穷寨的西南方向,寨主汪海通曾经和吴老二起冲突,结下不大不小的仇怨。 此刻汪海通举着酒杯,朝安宁寨的几个头目和火虎营的当家说道:“各位兄弟,今天难得一聚,来!咱先喝一杯!” 黄酒入喉,汪海通脸色泛红,正想继续痛饮,却瞅见火虎营的大当家宫老虎和安宁寨的头目都没有喝酒,眉头瞬间竖起来,说道:“几位兄弟这是是嫌弃小弟这酒不好?还是嫌弃小弟这酒品不好?怎么不一起喝上两杯?” 汪海通的酒品不好,远近闻名,但他这里说的却不是这个。 话里藏话,在座的都是黑山岭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听不懂汪海通的意思?不过不买他帐的人却也都在这。 坐在汪海通对面的是个面若黑铁,身似罗刹的猛士,正是火虎营的大当家宫老虎。 宫老虎冷笑道:“汪猴子,别摆出这副谁都怕你的模样,老哥我就是不喝你这碗酒,你能奈我何?” “你!” 汪海通左手捏着酒碗,右手掐在桌沿,一脸愤怒,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掀翻桌子开干的架势。 身边白狼寨二当家乌涂赶忙拉住汪海通的手,劝说道:“大哥,莫要发火!咱这是结盟来着,不是寻仇!” 汪海通恶狠狠地挖了宫老虎一眼,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碗摔在桌上。 二当家乌涂不留痕迹地擦擦额头上的汗,心中吐糟,跟着自家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经常饿肚子! 因为这汪海通性喜暴怒,动不动就发脾气。发脾气不要紧,但一发脾气就掀桌子,这就让人蛋疼了。 安宁寨几个头目的主事人是于良槐,此刻这个老好人只能站出来当和事老,笑呵呵地说道:“两位都是大英雄,何必因为这点事情闹翻脸?咱今天是来结盟的,有脾气咱得忍着,有火气咱得压着,不然咱在这浪费什么时间?还不如各回各家,自个听天由命!” “哎,你这老头说话还挺嚣张的!你——” 白狼寨这边有个不知好歹的头目,看于良槐站起来说话,下意识地顶了一句。 不曾想,白狼寨二当家乌涂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就连火虎营的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啪!” 他正懵逼着,乌涂又甩过去一巴掌。 这个小头目满脸委屈地望着自家老大汪海通,汪海通十指咯咯作响,气得直咬牙,又对这个小头目扇了一巴掌,大吼道:“滚出去,抽你一百鞭!谁叫你对于大夫无礼的?不知道他是俺汪海通的救命恩人啊?” 这个小头目原本委屈的脸变得惊恐,看向于良槐浑身颤颤抖抖,他是真的不知道这老头是自家老大的救命恩人啊! 于良槐说道:“宫寨主,老朽刚刚那话这还真有几分不知好歹。这小兄弟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莫要怪他。这一百鞭下去,老朽担心这小兄弟受不住。请宫寨主看在老朽面子上,放过这小兄弟!” 于良槐这话说完,乌涂尴尬地笑道:“于大夫果真是医者父母心啊!我大哥惩罚这兄弟,那是因为他敢对您不敬,既然您都开口了,我们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我看就这样吧,让这兄弟给您敬碗酒,算是赔礼道歉如何?” 众人心中微凛,这白狼寨二当家果真是个妙人,转眼间又将事情弄回到敬酒上面。 于良槐笑着摇摇头,但仍是接过那小头目奉上来的黄酒,浅浅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大笑道:“那咱现在可以开始商讨结盟了吧?” “三家结盟,是不是要像之前那样订立一个攻守同盟的合约?如果还是一样的话,我觉得这会议也没必要继续了,咱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宫老虎身边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嗡声说道,他朝汪海通和于良槐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咱以往的结盟挡不住这次官兵的围剿!甚至有穷寨那个狼子野心的小犊崽子想来袭击我等,在座的哪位能挡住?” 汪海通拍着桌子狞笑道:“顾鸿儒,你这酸秀才,真信那些传言?你真以为击退官府,收服木家寨,吞并勾云寨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能折腾出来的?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子不信!” 顾鸿儒冷笑摇头,也不争辩。 汪海通继续说道:“老子甚至不信这有穷寨真的击退过官府,肯定是吴老二那老痞子和木家寨的木源忠结盟,故意弄出这些迷雾来混淆咱们的判断。今天这场结盟目的很简单,这有穷寨的吴老二狼子野心,和木家寨的人混在一起,自以为能独占黑山岭,咱也结盟,灭了这有穷寨!” 顾鸿儒冷笑,问道:“那宫寨主打算怎么应对剿灭寡娘窑的官兵?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想必宫寨主不需要我来跟你讲吧?” “官兵?”汪海通笑道,“我已经有办法应对这官府了!” 安宁寨这边的几个头目面面相觑,于良槐望向火虎营的宫老虎,两人对视,都没从对方眼中得到消息,齐齐望向汪海通,好奇这个老粗有什么手段应对官府的围剿。 汪海通拍拍手掌,笑道:“在此之前,我先介绍几个人给诸位兄弟认识下!” 他的掌声刚落,大堂外传来笑声,几个身着蒙古服饰的武士走了进来。 “鞑子?” “官府的人!” 安宁寨和火虎营这边传出各种惊讶的声音,于良槐和宫老虎却死死盯着汪海通。 宫老虎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这汪猴子难道投靠了官府将我们出卖了?” 说着就要和手下一起拔出腰间的刀,杀出这白狼寨。 于良槐的脸色更是难看,瞧着汪海通,又看向那几个蒙古人,感觉事情完全出离了他的预料。 汪海通见宫老虎带着手下拉开架势就要杀起来时,赶紧解释道:“诸位兄弟莫急,听老弟解释一二!” “你这狗娘养的汪猴子勾结鞑子,出卖兄弟,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火虎营这边人喊道。 进门的六个蒙古武士中,领头的那位比起雄壮的宫老虎还要大上一圈,见到眼前这情景,大声笑道:“你们误会了!这汪寨主怎么会出卖各位?我是不请自来的,就带了身边这五位兄弟,就算想拿下诸位,也恐怕是力有不逮!” 火虎营这边的人喊道:“那你们这些鞑子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来找死的吗?黄鼠狼给鸡拜年,这是明白着没安好心!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且慢!”汪海通赶紧解释道:“他们是来劝降的!” 第一百〇六章 曲线救国汪海通 “劝降?” 火虎营和安宁寨的人瞧着汪海通,作势就要扑杀上去。 宫老虎挡住自家兄弟,站在汪海通面前,问道:“汪猴子,你是猪油蒙了心才想要向官府投降!你难道忘了自个当初是怎么被官府逼上黑山岭落草为寇的吗?” 于良槐也站到前头,拦住要暴走的手下,朝汪海通问道:“汪寨主,你真的投靠了官府?” 汪海通面对两人的质问,大笑道:“两位老哥请坐下来听小弟慢慢道来,莫急莫急!” 但火虎营和安宁寨的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依然一脸紧张地防备着。 汪海通见此情景,浓眉微皱,瞥了眼一脸看热闹的蒙古武士,嘿嘿一笑,朝领头的蒙古武士拱手道:“也先大人,既然在座的兄弟这么担心小弟黑吃黑,那小弟就只能先请大人暂时避让一下,等小弟说服几位兄弟,再请大人进来详谈,如何?” 名为也先的蒙古武士微扬下巴,环视了一眼在座的山贼,只在宫老虎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不屑地摇摇头,朝汪海通说道:“没问题,我先带几位兄弟下去休息,坐等宫寨主的好消息!” 说完,就直接转身出去了。 大堂中,火虎营和安宁寨的人瞧见蒙古人这么直接地离开了,脸上紧张的的神情这才有些缓解。 汪海通见状,笑道:“现在几位老哥可以坐下来谈谈吧?” 于良槐和宫老虎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这汪海通要搞什么名堂,但看这情况估计不是要出卖他们。 “你这汪猴子是在搞什么名堂?怎么把官府的人招惹来?难道你真想投靠官府?他们就没安好心,你汪猴子投靠他们,就只有被使唤的命!” 宫老虎朝汪海通冷冷地说道。 于良槐没有发话,只是脸色难看得很。 汪海通笑道:“两位老哥,且听小弟慢慢道来!在听小弟说出一个子丑寅卯之前,小弟先问问两位老哥,咱现在面对的敌人或者说危机是什么?” 宫老虎冷笑道:“汪猴子,你这是耍弄我们吗?” 白狼寨的二当家乌涂恭敬地回道:“宫寨主乃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我们大哥怎么会戏耍宫寨主呢?” 汪海通听完自家手下的话,脸上笑意越发得意。 宫老虎见状不满别过脸去,倒是他身边的顾鸿儒认真地回道:“咱现在三家最大的敌人,当然是鞑子官府了。寡娘窑前车之鉴,咱们现在不做准备,就是下一个寡娘窑!” “非也,非也!” 汪海通得意地朝顾鸿儒挤眉弄眼道,那神情的意思似乎在说,我汪海通也有机会在你这个酸秀才面前显摆显摆。 顾鸿儒被汪海通这句非也非也恶心到了,气道:“那在下就洗耳恭听阁下高见!” 汪海通笑道:“咱们三家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有穷寨的吴老二,酸秀才说寡娘窑是咱三家的前车那个啥?” 顾鸿儒瞧着汪海通这得意模样,没好气地说道:“前车之鉴!” “对!就是前车之鉴!”汪海通继续说道:“可我汪海通却觉得这勾云寨才是咱三家的前车之鉴。” “此话怎么讲?” 问的是于良槐,之前三家也通过气,那时火虎营的宫老虎和白狼寨的汪海通都担心迅速扩张的有穷寨对三家动手,于是就让和吴老二有交情的于良槐前往敲打。 于良槐知道这有穷寨巨变的根源在于那个被称为大圣皇帝的小子,但他并没有向汪海通宫老虎特别说明,反正他说了这两位也不信。 对于汪海通说他们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官府而是有穷寨,于良槐有些不明白。 汪海通灌了碗黄酒,恣意地笑道:“据我所知,这官府上山来剿匪,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有穷寨。说是这吴老二掳走了某个蒙古贵族小姐,那小姐家里的人在元廷朝中有人脉,借了兵来报仇来着。咱这是被城门失火,那个啥来着?” 汪海通望向顾鸿儒,顾鸿儒无奈道:“殃及池于!” “对!反正咱就是被这吴老二拖牵连,这才担心官兵会来攻打咱。” 汪海通朝门外指了指,继续说道:“这些蒙古鞑子是前天找上门来的,我原本就没想过向官府投降,但还是留下他们,就是想知道官府上黑山岭的目的是什么,几位老哥误会我了。” 宫老虎和于良槐再次对视一眼,都不由地点点头,说这汪海通要是真的投降官府,他俩心中也有怀疑。 哪怕平时大家互相不对付,彼此的德性还是知道的。 汪海通接着说道:“这有穷寨的吴老二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前脚把官家小姐掳走,后脚就开始折腾事,你们说他都一把年纪了,这么弄是不是嫌命长啊?” 于良槐没理会汪海通对吴老二的调侃,他朝汪海通问道:“老朽有几点不明白想问问汪寨主。” “于大夫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讲,你对咱有救命之恩,咱在道上混,这点知恩什么报来着,还是懂得的!” 汪海通一脚踩在椅子上,抄起桌上黄酒,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刚刚那一番话着实让他涨了不少脸,想着还是咱自己这个粗人心里透彻,这什么宫老虎还是于良槐,都是聪明过了头,犯傻了! 于良槐问道:“宫寨主确认这元兵只针对有穷寨的?那他们屠戮寡娘窑又是什么意思?另外,元兵是官,有穷寨是贼,咱也是贼。现在宫寨主说另一个贼对咱们的威胁比官兵还大,这未免好笑了吧?” 汪海通眯着眼笑道:“于大夫啊,你果真是聪明过头了!刚刚那叫也先的鞑子,就是来找咱和谈的。他说即使咱们即使不投降,只要他们攻打有穷寨的时候,不掺和进去,不去帮助有穷寨,事后他们也不回来找咱麻烦。” 宫老虎冷冷问道:“你信?” “我怎么不信呢?” 汪海通得意地笑道:“就算有假,我白狼寨还有损失不成?咱三家结盟,先假意投降着官兵,让官兵和有穷寨的人鹬蚌相争,咱来个那个啥来着?” 顾鸿儒面对汪海通挑衅的神情,气得脸都绿了,压根就没打算接茬。 反倒是汪海通身边的乌涂笑道:“大哥!渔翁得利!” “叫你小子多嘴!”汪海通假装发怒,这演技太烂。 对面的宫老虎看得眉心直抽,心中暗道:这汪猴子看似直肠子,但心底弯弯钩钩不比别人少,听他这意思,貌似也有几分道理。 “不可!” 于良槐反驳,他站起身来解释道:“老朽不赞成假意投降官兵,说是假意,但到时候是真是假,谁说得清?” 第一百〇七章 王鼎单刀赴会 “大当家,大当家!有穷寨的人攻打过来了!” 于良槐的话刚落,汪海通手下的人就慌忙跑了进来,朝着在座的人喊道:“有穷寨的人已经堵在站门口了,兄弟们挡不住,请大当家快出去看看啊!” “什么?” 汪海通猛地睁大眼睛,将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口中骂道:“妈了个巴子,这吴老二胆子也太肥了吧!走,跟我出去看看!” 于良槐和宫老虎面面相觑,这事情真是出乎他们的预料。 “报!” 又有人跑了进来,这人朝汪海通跪拜道:“大当家,那有穷寨的人求见!” “啥?”汪海通懵逼了,一手抓起一个手下,对前后跑来报信的人吼道:“你他娘的给老子弄清楚情况再来禀报,有穷寨的人到底是来攻打咱,还是来干啥的呀?” 前头跑来禀报的小山贼被汪海通揪着脖子,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大喊道:“那有穷寨的人堵在寨门口,是来攻打咱的!” 另一边,后头跑进来的小山贼抓着汪海通的手,挣扎道:“那些人没说要开打,有个自称大圣皇帝的小子,说要见大王!” 汪海通一听,马上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一巴掌扇在最前头跑进来的小山贼身上,骂道:“你这混崽子,下次弄清楚再来禀报,搞得老子吓出一身冷汗!” 紧接着汪海通对于良槐和宫老虎讪笑道:“两位老哥见笑了,小弟就想这吴老二哪来的胆子敢来攻打我白狼寨?小弟这就去看看,这吴老二葫芦卖的是什么药?” “不劳宫寨主大驾,我这不就来了吗?” 话音刚落,王鼎在于良槐宫老虎汪海通等人惊讶的目光中,走进白狼寨大堂。 宫老虎盯着眼前这个身穿黄衣,束着黄带的少年,眼露惊奇。 于良槐更是一脸不可思议,反倒是汪海通满脸怒火,朝自家手下咆哮道:“你们怎么做事的呀?拦都拦不住,让有穷寨的人跑了进来,咱这白狼寨是别人家的后院啊?” 几十个拿着刀,对着王鼎等人的山贼惶恐道:“大当家,这有穷寨的人堵在寨门口,说要是不放他们的小皇帝进来,就要直接攻寨了。小的们怕误事,先稳住他们,就带着这小子来见大当家了!” 汪海通这才注意到有穷寨来的人中,除了这个穿黄衣的小子,就只有四个随从。其中就林普胜这人他认识,其他几人都是生面孔。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心道:这不是那个什么虎口,自投啥来着吧? 心里话没人给他接茬,这就让汪海通感觉难受,审视了一番王鼎,见这小子面带微笑和自己对视,丝毫不畏惧,于是沉着脸问道:“你这黄毛小子,这里是大人谈话,滚一边去,把你家老吴叫过来!” 汪海通认定这吴老二才是有穷寨的主事人,至于眼前这小子,虽然很欣赏这家伙的胆气,但终究是个傀儡,汪海通不会放在眼里的。 王鼎神情自若,瞧见于良槐,拱手道了声:“于大夫,好久不见了!” 于良槐惊讶地问道:“乾皇帝怎敢孤身来这里?” 要知道,他虽然提前给王鼎送信,并不是要他来这里送死的,而是告知他三家结盟这一事,让他自己心里有底,做好防备官兵的打算。 结果王鼎竟然带着几个人就闯进白狼寨,哪怕寨子外人数再多,他一个人深入险境,也是殊为不智。 王鼎笑着回道:“小子怎么是一个人呢?我身边这几位老哥都是陪我一起来的,给我壮胆来着!” 木源忠和樊二站在他身后,林普胜和张狼护在他身前。 王鼎这话说完,朝身边神情紧绷的四人点点头,拍拍林普胜和张狼的肩膀,示意他们不用紧张。 自个直接走到宫老虎跟前,瞧着眼前身形如铁塔般的男子,王鼎恭敬地抱拳问道:“老哥可是火虎营的宫寨主?小子王鼎,久闻寨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雄伟非凡!” 宫老虎瞧着眼前这小子,只觉得这小子有意思,心中倒也生出几分好奇,回道:“要说闻名不如见面,也该是老哥我说的。这黑山岭近一年来,谁的名头能盖得过你呢?” “见笑见笑啦,诸位老哥,小侄不过是子承父业,为了给手下的兄弟一条活路,不得不起来造反!没想过会得罪几位老哥,去年辛亥,黄河决提,百姓流离,今年三月,黄河北溃,天灾人祸,生民涂炭,我们这是活不下去了,才起来反抗鞑子的统治!” 王鼎直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他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 至正八年,黄河决堤,沿岸百姓流离失所这是真的。不过和他老爹起义没什么关系,他老爹称帝立国其实是出于私心,太平村百姓也是因为重税导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外加王老三和范老头的忽悠才跟随。 至于今年三月的黄河北溃,河北陕西大旱也是属实,但这跟王鼎关系也不大,反倒是让他吸纳了不少南下的难民。 王鼎说这些话的潜在意思就是我和你们不是敌人,我只是反抗元廷统治而已,咱都想活下去,咱是一路人。 宫老虎面色凝重,要说南方黄河决堤,他也听说过,至于北方大旱,他也知道,同样他也觉得朝廷赋税过重。但他只想着落草为寇,自个带着兄弟们逍遥自在,万万没想过要彻底推翻鞑子统治。 他被王鼎说得有些疑惑,下意识转头瞧向身边的酸秀才顾鸿儒,却发现顾鸿儒饶有兴趣地盯着王鼎,面带笑容,神情说不出的古怪意味。 王鼎自然也注意到宫老虎身边儒士模样的中年人,要说他上黑山岭后,这是他见过第二个这样打扮的人了,第一个是骚包到有些白痴的文敬清。 对于这样的读书人,王鼎下意识地觉得不靠谱,完全无视这人炙热的目光。 汪海通坐回主位,瞧着王鼎冷笑的道:“好小子!有胆识!以往老哥还不信这有穷寨换了主子,今天见你倒是信了三分。不过,吴老二让你这小子来见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就不担心你这小子有来没回,人入虎口?” 王鼎听这话,总觉得那个地方不对,只见汪海通身边的乌涂无奈说道:“有来无回,羊入虎口!” “要你多嘴!” 汪海通佯怒,作势要打人,见众人盯着他,只好讪讪地放下手,尴尬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小子看着办吧,要是说个不出一二三来,今天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第一百〇八章 王鼎杀人 王鼎无视其中的威胁,笑道:“宫寨主说笑了,小侄来这哪有什么一二三可说?今天就是来和几位叔伯见个面,顺便念叨念叨。” 汪海通吓唬道:“有什么好念叨的?你这小子带人围住我白狼寨,还想和我念叨念叨?你是不是真以为有穷寨人多就了不起??真以为我们三家好欺负的?我汪海通今天告诉你,甭管吴老二事后怎么报复老子,你信不信老子今天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王鼎脸上依然带着假笑,自顾自地走上前,坐在汪海通对面,回道:“那小侄就直说来意了!小侄是来求和的,今日黑山岭的局势,想必几位叔伯看得也比小侄清楚,这鞑子屠杀寡娘窑中的妇孺孩童,摆明着要清洗咱黑山岭。我想几位叔伯不会束手就擒,等着人家上门吧?” 汪海通皱着眉头道:“这还要你说?我们三家已经打算结盟了,到时就连官兵都得让我们三分!就你们有穷寨自取灭亡,还要拉我们下水不成?” 王鼎摇头,辩解道:“倘若还是和以往那样的结盟,小侄觉得并不足以抵挡鞑子的围剿,小侄来这是建议咱几家合并在一起,不仅能击退鞑子,也能壮大实力。在这乱世中,还能有一番作为,几位叔伯,意下如何?” “你小子在说笑吧?” 汪海通不屑地瞥了王鼎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子在白日做梦。 至于于良槐和宫老虎,脸上都是不解的表情。他们虽然和汪海通不对付,但要说几家势力合并,这想法过于异想天开了。 王鼎觉得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手指敲着桌角,声情并茂地说道:“今天下大乱,元廷吏治腐败,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名目繁多,中原连年灾荒,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无计为生。 前有赵丑厮、郭菩萨起义,中有定光佛朱光卿、河南捧胡举旗造反,近有彭和尚、周子旺袁州就义,鞑子气数已尽,正是我等心怀天下之辈,扬名立万成就不世基业之时,各位叔伯难道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黑山岭,过着时时担心官府围剿的日子吗?”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完,在座的人安静了,每个人的神情变幻各异,有的似有所悟,有的面沉如水,有的面红耳赤,有的麻木不觉。 于良槐微眯着眼,手指竟不知不觉随着王鼎说话的节奏,敲打起身边木椅扶手。 宫老虎神情严肃,眼中疑惑更深。 汪海通面露讥讽,嘲笑道:“你这小子,生得一张伶牙利嘴,竟说的老子还真有几分意动?你前面说的什么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老子实话告诉你,这百姓过得怎么样,关老子屁事!” “我汪海通别无所求,只求能给手下这帮兄弟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大家有的吃有的喝,活得自在就行。你小子说的建功立业,老子我不稀罕!” 汪海通说这话时,拿起桌上的酒坛子,咕噜咕噜地猛灌起来,颇有几分豪气冲云天的感觉。 王鼎激将道:“汪寨主难道就这点志向?咱不说远的,这官兵对我等不是喊打喊杀,就是要赶尽杀绝,汪寨主真以为能带着自家兄弟逍遥自在?汪寨主难道没有看到,你手下这些兄弟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多久没穿过一件好衣裳啦?这就是汪寨主你说的有吃有喝,活得自在的日子?” 这白狼寨是黑山岭几大势力之一,寨子中的山贼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汪海通是汾西县县尉出身,打家劫舍的活干得少,手下的人又不懂得耕种,说是山贼,更像是流民,日子过得却是几家里最为窘迫的。 “咕噜!” 汪海通转头看向肚子乱叫的二当家乌涂,一脸懵逼。 乌涂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兄弟肚子饿得慌,本来没感觉,经这小子这么一说,下意识反应过来,自家这些兄弟好久没开荤了!” 汪海通正想责骂乌涂,却见其他几个手下不约而同地捂着肚子,一脸尴尬地望着他。 此时,大堂中轰鸣声此起彼伏,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王鼎见汪海通神情有些恼羞成怒,加把火刺激道:“活得自在是需要有物质基础的,这些兄弟们连温饱都不能保证,汪寨主凭什么让他们活得自在?” “我大圣从去岁开始,就接纳了不少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流民,知道这天下大乱是早晚的事,百姓都吃不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苛捐杂税名目如此之多,富农变中农,中农变贫农,贫农走投无路只能饿死。一遇到大灾大旱,更是尸横遍野,白骨如山! 几位叔伯说小侄寨子中人多,是野心膨胀想吞并各家势力,但叔伯们可曾想过,假如小侄不收留他们,他们可有活路可走?” 说着,王鼎用力拍着桌子身子前倾,神情义愤填膺,束着头发的黄带扬起。 此刻他的质问让在座的汪海通宫老虎于良槐无话可说。 话中依然是真假参半,但王鼎愤怒的神情却不作伪。 汪海通愣了片刻,心中懊恼,左手摸着酒坛子,右手敲着酒碗,盯着王鼎回道:“就你小子会说话,老子说不过你。但要我白狼寨和有穷寨合并,让我去当吴老二的小弟,那是做梦。吴老二有什么能耐让老子屈服他?他来老子这当小弟才差不多!” 王鼎感觉到这汪海通的想法有些松动,乘势说道:“要是咱几家合并,到时就是推举汪寨主做这起义的领头人也不是不可以!” “陛下!” 他身边的樊二和木源忠正要劝道,王鼎举手示意他们不用多言。 就是宫老虎和于良槐也不知道王鼎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决定继续观望。 汪海通这下可真傻眼了,认真地看着王鼎,心中暗道:之前已经高估了这个小子,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难道这有穷寨主事的真的是他? 瞧着对方那身扎眼的黄衣,可不就是黄袍吗? 之前觉得可笑,可现在汪海通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你小子说得好听,也确实说出个一二三来,但可惜你来晚了,我们三家已经决定向官府投降了,把几位大人请进来!” 汪海通朝外面的手下喊道,还是决定按照之前的想法先让官府和有穷寨斗个你死我活,再坐收渔翁之利。 老实说,王鼎的说辞确实打动了他,自个手下过的什么日子他也清楚,造反那是早晚的事,但至少不是现在,不是跟着有穷寨这帮人。 手下的人很快就将六个蒙古武士请了进来,领头的也先瞧见大堂中多了几人,正觉得诧异。 在汪海通的解释下,才知道这人正是自家大人要围剿的有穷寨贼首,逆贼伪帝王鼎。 就像所有人一开始对王鼎的印象都是傀儡一样,也先也不觉得眼前这个黄毛小子真是有穷寨的实权首领。 他和手下走上前,盯着王鼎笑道:“你就是号称佛子下凡,灵童转世的王鼎?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就是个毛头小子,断奶了没?尝过婆娘的滋味没?” 说完哈哈大笑,挑衅道:“你没尝过吧?让你家耶耶告诉你,你们汉家婆娘的滋味那是美味无穷啊!细皮嫩肉的,你家耶耶最喜欢她们在身底下叫唤啦!” “你!” …… 这话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在场的人几乎恨不得将眼前的鞑子碎尸万段。 林普胜的双刀已经架在也先的脖子上了,其他几个蒙古武士也抽出弯刀,对着王鼎几人。 至于其他人,眼中虽然愤懑,但都被自家老大拦着,没有做出过激的事情。 汪海通眼观鼻鼻观心眼,喝着黄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宫老虎沉着脸色,双手紧握,青筋暴起。于良槐则是盯着王鼎,坐等他的反应。 王鼎眼中杀意一闪而过,笑着朝林普胜等人挥手道:“把刀收起来!” “主上!” “陛下!” 林普胜等人不解,见王鼎神情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武器。 也先见此情景,猖獗地大笑,声音刺耳,在场人的山贼土匪,有几人恨不得立马抽出刀,砍死这几个鞑子。 “果真是孬种!这样的人还敢造反?真是天大的笑话!” 也先朝自己手下笑道:“不过,耶耶我偏偏喜欢这细皮嫩肉的汉家小郎,你这所谓的大圣皇帝我看正不错?要不你这小子陪耶耶快活快活?耶耶我在自家大人给你美言几句,饶你不死?” 王鼎听闻这话,笑笑不说话,瞧着眼前这个蒙古人,如同看一个死人。 也先大笑的同时,也在看汪海通几人的反应,见他们漠视,心中更加不屑。想着这大圣逆贼自投罗网,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大功一件,脸上愈发得意。 对汪海通他们笑道:“你们汉人真是孬种,就算老子抢了他娘,掳走他婆娘,估摸着这软蛋都得舔着笑脸。耶耶知道你心中怨恨,耶耶给你刀,就架在脖子上,你这软蛋敢砍吗?” 王鼎手中握着也先塞过来刀,看着眼前这个身形比自己大上两倍的鞑子,脸上哭笑不得。 这个愚蠢的畜生完美地诠释了侬作侬殆。 一个头颅倏地飞起,落在长桌上。 王鼎脸上依然满是笑意,眼中却是杀气四溢,推倒眼前这具没了头颅的庞大尸体,任由鲜血喷洒在身上,王鼎又一刀砍在还没反应过来的蒙古武士身上。 与此同时,张狼第一个反应过来,手中长矛刺向另一个距离王鼎最近的鞑子身上。 那人大叫,看着自家头领没了身体的脑袋,再看看自己胸口的长矛,一脸不可置信。 另外三个蒙古武士也反应过来了,大喊着抽出弯刀,其中两人还没作反应,便被林普胜木源忠砍死。 最后一人踉跄地往外跑,樊二甩出手中的刀,直接将那人的脑袋削成两半。 一时间,白狼寨大堂,鲜血遍布。 第一百〇九章 浑身是胆 火虎营安宁寨白狼寨的人看着眼前杀意凛然的五人,一时间竟都被镇住了。 也先的头颅滚到汪海通眼前,汪海通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神情,再抬头,瞧见其他蒙古武士都已经身首异处,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幕发生地太快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前一刻还满面春风说着话的少年郎,下一刻就化身人间修罗。 “你……你们……” 汪海通惊愕地站起身来,指着王鼎一行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于良槐张着嘴,嗫嚅这,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清。 宫老虎自始至终都没眨下眼睛,盯着有穷寨五人,神情戒备。 他身边的顾鸿儒神情炽热,看着王鼎,如痴如醉。 场面有些血腥,但在场的人也算是见过血的人,没几个真会被吓到。吓住他们的不是死人,是王鼎这几个活人。 汪海通羞极而怒,指着王鼎咆哮道:“你们怎么敢如此放肆?你们真以为老子这白狼寨好欺负?” 王鼎没有回答,盯着地上不停流淌的鲜血,一时间也有点懵,刚刚那一刀砍得他热血沸腾,手中的弯刀此刻还紧紧握着。 汪海通的怒吼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瞧着桌上死不瞑目的鞑子头颅,王鼎缓了口气,扔掉手中的弯刀,笑道:“汪寨主,刚刚是这愚蠢的鞑子自己将刀放在小侄手中,既然人家想找死,小侄总要成人之美,免得有人以为咱汉家儿郎好欺负。你说是吧,汪寨主?” “你!” 汪海通指着王鼎,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竟然如此狠辣,如此果断。 刚刚那一幕真地把他镇住了,以前他还以为这小子是吴老二的傀儡,现在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就是吴老二也没这小子不讲道理啊! 这几个蒙古武士是来和他们谈和的,如今却让人杀了,汪海通真不知道会给自己的白狼寨带了怎样的后果。 “大哥,得先把有穷寨这几人擒住,怎么善后的事等下再说!” 白狼寨二当家乌涂判断出情形,知道这样下去三家完全被眼前的毛头小子镇住,只能当机立断拿下他们,再说其他。 汪海通经这一提醒,立马反应过来,大叫道:“快给我拿下他们!” 火虎营和安宁寨的人在一边观望,都当做没听见汪海通的话。 只有汪海通的手下围住王鼎几人,但也仅仅是围住,地上六具尸体还在提醒他们刚才血腥的一幕,没人敢冲上去。 林普胜等人护在王鼎左右,谨慎地看着这些人。 王鼎笑着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黄酒清洗一下手,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黄巾,擦了擦手和脸,笑道:“汪寨主,你们真以为小侄没有凭借就敢孤身来这?小侄来这,就是想看看咱几家能不能合并,这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丝毫虚假。” 汪海通冷笑道:“你小子在我白狼寨杀死蒙古人,给我惹了大祸,还敢诓我?” 王鼎没有去瞧四周明晃晃的刀,盯着汪海通道:“小侄是真心实意的,但汪寨主可骗了我,你们三家压根就还没投靠官府,若是真的投靠了,此刻小侄哪有机会废话?” “甭管我们三家怎样,你们几个是死定了,都给我上,拿下他们!” 汪海通拿起环首刀,大叫着朝王鼎等人扑过来。 然而没走几步他就停住,面露惊恐,就是围住王鼎几人的山贼们都都纷纷退让,不敢靠近王鼎他们。 只见张狼樊二几人,撩开上衣,胸前围住一串火药管,手中还拿着火折子,这架势是要同归于尽啊! 王鼎狰狞地叫道:“谁敢上前一步,咱就一起玩完!” “少寨主,你这是干什么?”于良槐见此情景,急忙问道,他可是知道火药管的威力,大喊道:“各位小心,莫要上前!” 黑山岭有传闻,说王鼎是弥勒下凡,灵童转世,拥有掌心雷。 但对于于良槐汪海通宫老虎这样的人物而言,这种传闻也只能是传闻,他们并不相信。所以他们对于所谓的掌心雷都有自己的判断,猜测得出是火药的威力。 现在王鼎身边几人都绑着火药管,要是按照传闻中惊天动地的威力,那足以令整个白狼寨掀个底朝天。 “小子,莫冲动!” 汪海通瞬间冷静下来,不敢再上前。 王鼎笑道:“各位叔伯,现在可以耐心听小侄把话说完了吧?” 于良槐朝王鼎抱拳说道:“少寨主,何必弄成这样的局面呢?” 王鼎朝他回礼,道:“现在鞑子的使者都让小侄杀了,几位叔伯要是还想投降官府,恐怕难喽!小侄依然真心实意地希望咱几家合并,一同抵御元军围剿。若是几位愿意,小侄甘为人下。若是几位不愿意,小侄也不强求,只希望几位叔伯莫要做了鞑子的爪牙。” 王鼎其实很想说作不了朋友咱就是敌人了,但现在这话肯定不能说,给人家一个选择嘛,反正已经绝了他们投靠元军的路,不怕他们到时背后插刀。 汪海通气呼呼地回道:“耶耶怎么会真得投靠官府?你小子够狠,胆子够大,但老子不喜欢让人逼着,让老子去做你的手下,绝对不可能!” 宫老虎保证道:“我火虎营绝不会投靠官府!” 于良槐也附和道:“少寨主,我们三家绝无可能投靠官府,至于合并一事,且容我三家再行商议,可否?” 王鼎满意地点头,拱手道:“几位叔伯,小侄今日得罪了。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等我大圣度过眼前这关,咱再议!” 王鼎说完,转身就要走,没人敢拦着他们。 汪海通的手下望着自家寨主,等着他发话。 汪海通看着满地的鲜血尸体,脸色难看,却不敢留下王鼎几人,至于宫老虎于良槐则更希望王鼎他们早点离开。 等到王鼎他们彻底离开白狼寨后,三人坐在大堂之中,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先说话。 走出白狼寨的王鼎,回头看看寨大门,发觉背后已经湿了一片。 堵在寨门外的李大虎急忙上前问道:“陛下,咱是不是要发起进攻?” 王鼎笑道:“不用了!里面三家都在,咱现在是打不赢。” “那俺让兄弟们撤退?”李大虎说道。 王鼎挥手:“去吧!谨慎点,不要让人偷了漏子!” 李大虎抱拳退下,张狼上前说道:“主上,咱有这些天雷,足够把这白狼寨移平,咋还要撤退啊?” 王鼎笑着拍拍他脑袋,没回答他就直接去整顿队伍了。 张狼正疑惑,樊二拍拍他的肩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扯开一丝微笑,解释道:“你小子看看这火药管里面有没有火药?” 张狼更疑惑了,自个解开缠在腰间的火药管,小心地捅开其中一个,发现里面竟然装着沙子! 迄今为止王鼎哪能弄到这么多的黑火药呀? 第一百一十章 天下奇男子 回到有穷寨的王鼎开始积极备战,白狼寨一行让他对合并一事不再有奢望,唯一的收获就是断绝了三家投靠官兵的机会。 对于仅仅依靠有穷寨的这些人来抵御官兵围剿,王鼎心中没底。 有穷寨现在的军事实力突飞猛进,能供王鼎驱使的士兵有六百人左右,几乎是其他三家总和。 但战斗力却不敢恭维,小半年的训练也就是勉强达到上了战场不慌的地步,除了朱雀营和林普胜所率的先锋营,其他人连令行禁止都做不到。 五军进行细小的改编,先是朱雀营没有太大的改变,总人数比起初创时多了一倍,八十人左右。林普胜的正规军改做先锋营,人数也维持在一百人上下,这两个营就是有穷寨的精锐! 剩下的就是李大虎的正规军和吴老二的守备军,这两军除了人数增加以外,战斗力依然是个坑。 至于由劳改军整编而来的玄武营更谈不上有多大战斗力了,王鼎现在忧愁得很,说到底还是时间太短了。 不过对于范老头吴老二等人而言,有穷寨现在有这样的军事实力已经是超乎想象。 他们做梦都想攻打县城,结果官兵直接上山围剿了,正好可以和他们一决雌雄。 于是这几天他们带着人,满山遍野地布防,坐等元军进攻。 进入黑山岭的官兵和大圣的士兵发生过几次接触战,双方各有损伤,总得来讲官兵凭借精良的武器和优秀的作战能力占据优势,大圣的士兵则依靠地势打起游击战。 七八天的接触后,双方都摸清了彼此的虚实。 王鼎知道这些官兵的一些底细,这些人分成几部分组成,有些是附近五县的县勇,有一些是从郡府里借来的精锐士兵,林林总总,竟有千人左右。 人数上的差别并没有让王鼎感到害怕,令他恐惧的是统率这些官兵的竟然是前世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元将察罕帖木儿。 这人王鼎一点都不陌生,他就是金庸老爷子书中的汾阳王,也就是赵敏的父亲。 但那也只是金庸老爷子杜撰的,王鼎从李穆穆那得知,察罕帖木儿实际上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舅舅。 只是这李察罕原本应该在颍州沈丘,不知为何来到霍州。 知道对手是史书上有名的名将后,王鼎就真的开始慌了。 虽然对方还没成长起来,照理来说也应该是在三四年后,借由平叛红巾军,才锤炼出一身令人敬畏的统兵才能,但人的名,树的影,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对方成为名将的第一块磨刀石呢? 王鼎越想越觉得心慌,于是开始督促五军训练,迫切地加筑防御工事,忙碌于刘九指的铸造坊,想尽一切办法增强自身的实力。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了。 两方士兵接触半个月后,摸清王鼎底细的李察罕第一次主动发起进攻。 李大虎统率的正规军和林普胜的先锋营撤退不及,损失惨重。 到了最后,还是李察罕放开一道口子,才让他们逃回寨里。没等王鼎问清楚战况,李察罕就派人来劝降! 劝降的使者名为李扩廓,蒙古名为扩廓帖穆儿,坐在忠义堂主位的王鼎花了老半天时间,才将眼前这个比他还稚嫩的少年和历史上被重八兄弟誉为奇男子的王保保重合在一起。 “你叫扩廓帖木儿?”王鼎十分怀疑这只是巧合。 李扩廓身上穿着标准的蒙古武士服,身材体形没有大部分蒙古人那样的雄壮,反倒和王鼎相似,都有些削瘦。他脸上五官有明显的的异族特色,头发略微棕黄,生得极美,举止间比汉人更儒雅。 “寨主,扩廓帖木儿确实是我的名字。”李扩廓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王鼎恭敬地回道。 王鼎审视着眼前略微有些拘谨的少年,再次问道:“李穆穆是你姐?” 少年字用正腔圆的汉家口音回道:“被寨主掳走的正是阿姐!” 这下轮到王鼎懵逼了,他略微抬头,望着屋顶,似乎透过木板望向星空,双眼茫然,低声辱骂道:“你大爷的老天爷,你是不是要玩我?” 底下随李扩廓来的两位侍从见王鼎微仰着头,半天不说话,以为王鼎看不起他们,两人抽出弯刀,吼道:“你这逆贼,我家小爷好心给你条出路,你竟敢如此轻视我等!”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守在两边的大圣武将卸掉兵器,制伏在地。 李扩廓见此情景,急忙抱拳说道:“我是自个向舅父请求前来劝降,望寨主听我一劝!” 王鼎盯着屋顶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望着这个注定要在史书上大放光彩的少年,没有听进去他刚刚说的话,此刻王鼎心中正在犹豫。 “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他?” 这是王鼎心中此刻最强烈的想法。 李察罕和李扩廓这舅甥俩在元末实在太有名了,前者靠着镇压红巾军起义,成为元末称霸一方的武装军阀,后者在前者死后,成为朱重八消灭元朝的最后阻碍。 两人在汉人驱逐鞑虏,推翻元廷的过程中,不知残杀了多少忠义热血之士! 杀,还是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王鼎不会因为李扩廓那个好笑的称谓而放过他,他犹豫的是改变历史走向所带来的效应。 迄今为止,王鼎对冥冥中的天意,仍带有几分畏惧。 李扩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鼎,想着这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少年怎么可能是作乱一方的逆贼? 不过感受到对方的杀意和别的逆贼对这家伙的尊敬,李扩廓只能赶紧说道:“寨主,我舅父让我转告,若是寨主投降,他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们一条生路,只要你们放过我阿姐,万事好说!” 李扩廓说到一半,补充道:“这是我舅父说的,不过我并不怎么认为,我……” 王鼎挥手,没回答他的话,反倒继续问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有杀使者的习惯?” 投降就是个笑话,只要王鼎不是傻子,他绝不会投降。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察罕帖木儿怎么敢让李扩廓过来劝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李扩廓恭谨地回道:“我出身卑微,不讨舅父欢心,想来即使送了命,也顶多是让舅父生气,给寨主增添苦恼,于他人无益。所以这才敢舍得身家性命,来见寨主一面。” 王鼎盯着李扩廓,想起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王保保貌似是一个小吏的儿子,后来发迹也是因为他母亲死后,将他们兄妹俩过继给李察罕,这才得以在李察罕死后,继承他的军事遗产,成为那个闻名天下的奇男子。 所以李扩廓现在说的自己不讨李察罕喜欢,可能是真的。至于要不要杀他,王鼎本就动过杀心,但转念一想,现在杀了他对于自己的处境确实没有什么帮助,甚至还会惹来李察罕的疯狂报复。 “你是说我只要投降,一切就能相安无事?”王鼎问到。 李扩廓左手放胸口,弯腰点头。 王鼎前倾身子,继续问道:“我犯得可是造反的大罪?你舅父有本事保住我?” 李扩廓笑道:“寨主多虑了!在赵城县达鲁花赤送往大都的谍报中,寨主已经死了,头颅都送往大都了,奖赏也都下来了,太平村造反一事早就盖棺定论,这霍州目前无人造反。” 王鼎听到这些信息,心中惊讶,脸上依然面无表情,手指敲着扶手,脑海中念头不断变换。 如果李扩廓所说的全部属实,那对自己而言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黑山岭闹了半天,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元廷大都竟然没有一点消息,全让官府的人掩盖下来了。 至于此中缘由,王鼎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无非就是官府的人遮掩过错,欺上瞒下,谎报军情。 对于这种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了,尤其是在王朝后期更为常见,贪官污吏横行,统治者无能被蒙蔽视听,最终星星之火酿成滔天洪水才幡然醒悟。 以往从俘虏的元兵口中也撬出来这样类似的消息,不过王鼎并不当回事,现在有了这李扩廓的佐证,王鼎突然发觉,这个消息可以作大文章。 只是怎么做文章,王鼎心中也只是一个雏形,暂时没有具体措施。 李扩廓见王鼎沉思,以为他在考虑投降的事情,觉得自己应该趁热打铁。于是他上前两步,张开手说道:“寨主乃是少年英雄,他日必有作为!我舅父无意与寨主结成死仇,只要寨主肯低头投降,放过我阿姐,哪怕是假意投降,我舅父都不会为难寨主的!” 李扩廓这话并没有打动王鼎,要说当说客的水平,这李扩廓连宋书郡那书呆子都比不过。 说到底,终究还是太嫩了。 王鼎瞧着李扩廓,始终感觉哪里不对劲,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正当他想让士兵拿下李扩廓囚禁起来再说时,外面传来巨大的喧嚣声,以及猛烈地爆炸轰鸣声。 王鼎脸色一白,走出忠义堂,只见有穷寨后山有火光,大门方向有士兵的喧嚣声。 “上当了!” 王鼎回头看了一眼恭谨地李扩廓,只见他脸色同样苍白,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回事?” “肯定是元贼偷袭!咱速去布防!” 身边的武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向王鼎抱拳之后也不多言,急忙前去察看情况。 事情已经发生了,王鼎反倒冷静下来,他朝身边的士兵吩咐道:“将这人捆绑起来,带上!” 有穷寨大门已经被炸得稀烂,外寨一片火海,大圣的士兵相互疾呼,已经乱作一团。 瞧着眼前狼藉的场景,王鼎神情阴沉地厉害。会使用火药的不只是他一人,这察罕帖木儿竟然也用火药来对付他们! 王鼎所能庆幸的是官兵的火药威力并不大,起到骚扰作用更多于杀伤作用。 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大圣的士兵喝一壶了。 “全部撤退!撤回来!”王鼎朝手下的武将命令道。 外寨已经彻底沦陷了,后山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王鼎现在只能下令紧缩防守,避免局势继续恶化。 大圣的士兵听见王鼎的命令,争先恐后地往内寨挤。就在这个时候,最外面响起厮杀声,官兵正是趁着大圣士兵混乱时杀了过来。 “该死!” 王鼎知道自己刚刚犯下错误,不应该急着让士兵们撤退。 人群中,李大虎和林普胜见此情景,急忙率领手下的人反击,一场厮杀在有穷寨外展开。 …… 黑风凌厉,站在高处的察罕帖木儿盯着底下骚乱的有穷寨,面无表情。 与其他鞑子官员不同,他在来黑山岭之前,就特地调查了这黑山岭的情况,同时还搜集许多王鼎的信息,在发起围剿之前就将战略计划制定得一清二楚。 等到大圣士兵后退露出破绽时,察罕帖木儿立马下令发起进攻。自个身先士卒闯进还冒着浓烟的有穷寨,身后的统领和巡检也带着手下紧跟其后,他们趁着大乱,攻破了有穷寨的外寨。 不过本该势如破竹的官兵遇到大圣士兵的强烈反扑,一时间战事陷入胶着,整个有穷寨外寨成了双方厮杀的战场。 返身抵挡官兵的李大虎和林普胜身边只剩下七八十个士兵,其余人早就在混乱中散了,整个局势正在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进行。 之前双方就在丛林中交过手,李大虎和林普胜被几日来的接触战所麻痹,不曾想到察罕帖木儿会突然发起进攻,直接将两人和所带的手下围困在山坳之中。 两人进行突围,却不知为何这察罕帖木儿突然留出一道口子,放他们回来。 等他们回到寨子里,还没来得及调整,这察罕帖木儿的劝降使者就紧跟其后到了。 也就在王鼎他们都以为这察罕帖木儿是想劝降他们时,这家伙竟然直接发动袭击。 先是派人潜入后山,直接在后山引爆火药,将吴老二和张狼所带的士兵吸引过去,接着又是趁着夜色,用火药直接炸开有穷寨大门。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一连串动作下来,打得王鼎他们措手不及,真的把他们打蒙了。 李大虎和林普胜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短短时间内,局势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他们知道,再这样下去,即使内寨保住,他们这些人估摸着都要被屠杀殆尽。 这就是差距!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正的战场厮杀 “杀!” 奋起反击的李大虎等人,直接朝人群中官兵最密集的地方扑了上去。 王鼎站在内寨的哨楼上,看着外寨乱哄哄的一片,心中急得抓狂。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突然,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眼瞅着底下的正规军和先锋营被打成一团散沙,王鼎只能焦急地来回走动。 眼前的局面,要么派人出去接应,要么紧闭寨门,坐等外面平息下来。 如果选择派人出去接应,极有可能被官兵趁势攻入内寨。如果紧闭寨门,那么依照外面的局势,正规军和先锋营的人估摸着很难活下来。 天色昏暗,火光照着王鼎阴沉的脸,身边的士兵静等他给出决定。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厮杀声越加稀疏,王鼎知道,他苦心孤诣建立起来的正规军和先锋营士兵正在慢慢死去。 “主上,后山骚乱已平定!”登上哨楼的张狼抹着脸上的秽迹说道。 后山的动静很大,但实际上只有十来个鞑子潜进去,加上有穷寨守备勉强算得森严,这才能在短时间内平定骚乱。 王鼎望着外寨,直接对张狼下令道:“带人冲出去,接应李大虎他们!” “得令!”张狼抱拳道。 寨门打开,有官兵见此情景,带着手下的人冲击寨门,朱雀营的士兵在张狼的带领下,将冲击寨门的官兵打退,同时冲了出去,外寨的厮杀声再次响起。 守备内寨的樊二带领的玄武营,这些俘虏改编过来的士兵遇到这样的阵仗,一个个吓破胆,即使王鼎下令,他们也不敢出去迎战。 这场战打得很吃亏,王鼎知道自己这边的优势,一是地理优势,二是黑火药的运用。 然后现在这局面,根本就无法使用火药,指不定炸伤的都是自己人。反倒是官兵用火药攻城拔寨,占据优势。 原本应该来开距离进行游击战,结果让人堵在外寨,变成近战厮杀,这让王鼎心中郁闷到想哭。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毫无办法。 任你机智百出,在这样的局势面前,也只能拼命厮杀。 “嘭!” 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王鼎惊愕地望着西边,那里的寨栏被炸开。 官兵的火药威力不大,但破开有穷寨的寨墙,却刚好适合。 “杀!杀贼一人,赏银十两!” “擒住贼首!赏银百两!” 从缺口中涌进来的官兵大喊着,朝着王鼎所在的哨楼扑杀过来。 樊二带着人,硬生生地将人数不多的官兵打退。紧跟着又有官兵涌了进来,这次双方僵持,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官兵中领头的人远远地瞧见站在哨楼上的王鼎,大喊道:“兄弟们,这些贼子坚持不了不多久,只要坚持下来,他们必然不战自退!” “杀!” 官兵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瞬间将樊二这边的气势压住。 王鼎见此情景,正准备亲自带人过去支援,这时候从后山赶回来的吴老二大叫道:“陛下莫慌,我老吴来也!” 说完吴老二挥舞着狼牙棒,从人群中跳出,一棒子锤死眼前的官兵,局势再次逆转。 东边的寨栏同样爆出轰炸声,不过这次并没有将寨墙炸开,只是着了火。 “陛下,老臣守住这边!”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诸鹿山带着几个弓手,开始扑灭火焰。 于是战场上滑稽的一幕出现了,四五个官兵冲进内寨放火,后头的诸鹿山领着十来个人跟在后头灭火。 你点火,我灭火!彼此间乐此不疲。 王鼎没心情欣赏这些,局势已经彻底糜烂了,双方各自混战,再也分不清敌我。 他瞥了一眼身边如丧考批的李扩廓,知道这样的局面即使拿他当人质威胁察罕帖木儿也没用,甚至可能这察罕帖木儿压根就不在意自己这个外甥的生死。 这让王鼎感到非常奇怪,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 陈九四不知何时赶到王鼎身边,朝王鼎抱拳说道:“主上!” 说着从怀中掏出火药管,递给王鼎。 王鼎知道逆转局势的机会来了,朝手下喊道:“开寨门!” 顶住寨门的木源忠叫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这寨门一旦打开,我等抵挡不住这官兵进攻啊!” “开!” 王鼎嘶吼道。 木源忠无奈,只能下令手下打开寨门。这时外面混战的官兵就像闻到血腥的野兽,朝这边涌来。 厮杀中的李大虎和林普胜等人,抬头看见这情景,心急如焚。他们急切地想要向寨门靠近,抵挡住涌进去的官兵,但身边都是人,一时间竟别困住,前进不得。 “擒住贼首,赏银百两!” 有官兵首领大喊着,带着手下准备涌进内寨。 盯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官兵,王鼎冷笑,点燃手中的火药管,朝人群中扔了下去。 有个官兵正挥舞着弯刀,跟着自家统领大喊着杀贼子拿赏银时,从天而降的火药管砸在他头上,落在地上。 不明所以的官兵瞥见地上火光,正疑惑时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王鼎制作的火药管可不是元兵所弄的低劣货,两者威力天壤之别。 惊人的爆炸直接在债门前弄出一个大坑,原本打算冲进内寨的官兵们在浓烟过后,只有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附近被波及到的元兵和大圣士兵都傻眼了,整个战场竟然在这一刻活得莫名的安静。 “旱雷?” “天劫!” “陛下是弥勒下凡,他的掌心雷炸死了官兵!” “咱们有佛子保佑,咱不怕!” 各种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大圣的士兵们一个个盯着内寨方向,望着压根就看不见身影的王鼎,心潮澎湃。 “杀!杀死鞑子!咱们有佛子保佑,一定能赢!” 人群中,见此情景的林普胜拖着受伤的左手大喊着。这时范老头无数次洗脑宣传发挥作用了, 这些士兵们深信自己有佛子保佑,刀枪不入,一个个变得生龙活虎,如同烈鬼再世,开始奋不顾身地冲向官兵。 一刀砍在眼前山贼身上的察罕帖木儿盯着寨门方向,面露迟疑。 这一声爆炸声和他印象中的火药爆炸截然不同,威力太大了。 早在发起围剿之前,他就猜测这有穷寨所谓的天劫就是火器制造的后果,然而如今亲眼见识到这样的威力,就连他也不得不怀疑,刚刚那爆炸是不是真的雷劫! 察罕帖木儿挥舞着手中弯刀,带着士兵往山贼最密集的地方冲过去,同时喊道:“跟我杀,哪有什么佛子,都是一群逆贼,杀贼一人,赏银十两!” 第一百一十三章 底牌尽出,山穷水尽 王鼎站在哨楼上,听见察罕帖木儿的喊声,隐约间看到他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杀去,心中不由暗道:果真是经验丰富的将领,这么快就意识到火药管的弱点。 对付威力巨大的火药管有两种不算办法的办法,其一是尽可能将人散开,火药爆炸伤及到的人便减少很多;其二就是往对方人群中钻,扔火药的话就要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准备。 很明显,王鼎不会将火药管扔进自家士兵当中,这火药管现在变成了威慑,那些官兵不敢再靠近寨墙,内寨的危机也随之解除。 只是外面的厮杀依然继续,王鼎知道,这次即使防住官兵的进攻,自家肯定也要伤筋动骨。 站在王鼎身边的陈九四见到火药管这威力,哪怕他曾亲手扔过,现在依然心潮澎湃。 这简直是神器! 就在这个时候,陈九四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微凉,他抬起头,发现昏暗的夜空中竟然飘着稀稀疏疏的雨滴。 陈九四脸色一白,慌张地朝王鼎抱拳道:“主上,下雨了!” 王鼎瞧了他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稀稀疏疏的雨丝变成连成一条线的水珠子时,猛地想起什么,惊恐地望着寨子外。 “下雨了。” 挥舞着弯刀的察罕帖木儿抬头,雨水浇灭了地上燃烧的火焰,洗刷着盔甲上杂乱的血迹,察罕帖木儿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大呼道:“下雨了!” “下雨了!” “下雨了!” 周围的人无论是官兵还是大圣的士兵,都处于懵逼的状态,他们想不明白就算下雨了又能怎样? “都跟我走!攻进去,攻进反贼巢穴!” 察罕帖木儿身先士卒,领着手下的亲兵,一路朝坍塌的有穷寨内寨扑杀过来。 浑身是血的林普胜瞧见这幕,心中一凉,带着身边仅有的几个手下,要杀出重围,然而终究是徒劳无功。 张狼领着朱雀营的少年回扑,勉强将察罕帖木儿抵挡住。 王鼎瞧见官兵扑杀过来,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放弃了最后的庆幸。 抬头望天,雨水越来越多,手上仅有的十来枚火药管已经没有了威慑价值。王鼎忽略了无解的火药有个致命的特点,便是这雨天! “诸鹿山!”王鼎嘶吼道。 “到!” 诸鹿山带着几个手下狼狈地跪拜在王鼎身前。 “带几个人和范丞相一同护送村民从后山撤退吧!切记,莫要引起慌乱!” 王鼎瞅着外面的战况,咬牙吩咐道。 诸鹿山抬头,望着王鼎不可置信地回道:“陛下?这……” “还不快去!” 哨楼的顶盖挡不住风雨,雨水将王鼎那身黄色袍子淋湿,他脸色狰狞地嘶吼道。 诸鹿山急切地回道:“陛下,咱们一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王鼎抿着嘴没回他,诸鹿山大叫道:“陛下!” 王鼎弯下身子抓着诸鹿山的肩膀,嘶吼道:“按我说的做,先让寨子里的妇孺撤退!不要去找其他寨子里的人,直接逃出黑山岭,不要被抓住!听见没?” 诸鹿山回道:“臣必不辱命!” 望着诸鹿山在雨中晃荡的肥胖身躯,王鼎脸上的狰狞稍褪。 然后背着手望着外面,冷声道:“范丞相,你去告诉他们,我答应他们的要求,任何要求!只要他们出手救援!” 身后的范老头低着身子,神情说不出的阴郁,抱拳后退,渐渐消失在雨中。 王鼎没想到这场造反游戏如此快要落幕,而造成现在这一切的在他看来全都是天意。 雨水将他全身浇透,身边的士兵想让他撤退,但他没动。 外面的厮杀愈加激烈,这些由山贼改编而来的大圣士兵能做到这份上,完全超出王鼎的预料。 或许这些士兵真的是被鞑子统治下的生活所逼迫的,但走到今天这地步,何尝不是王鼎他们蛊惑的。 “你们肯为我死战不退,我又怎么愿意舍你们而去?反正多活了这一年,赚够了!” 抬头望天,雨水凌冽,如梦一场! “怎么能束手就擒呢?” 王鼎背起弯弓,拿出长枪,站在寨门前一脸狰狞地嘶吼道:“大圣的士兵们,不怕死地跟着我冲!” 很多时候环境会影响人的判断,王鼎在这样厮杀的环境中,情绪被带动,做了一个不知道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 寨门打开,大圣的小皇帝,王鼎领着守卫内寨的士兵冲了出来。 快要抵挡不住察罕帖木儿进攻的朱雀营少年们,回头看见这情景,一脸不可置信。 “主上!”张狼大喊道。 战场上所有大圣士兵都望向这边,原本各自混战的大圣士兵一个个不要命地往这里涌来。 一枪挑开眼前挡路的元兵,朱雀营和王鼎带领的守卫军汇合。 张狼慌忙问道:“主上,赶紧进去!这战场上刀剑无眼,您要是稍有闪失,咱可就全完了!” 王鼎抹了抹溅在脸上的鲜血,苦笑道:“再不出来,咱外面的这些兄弟能剩几个?拼死一战吧!” 说着,一枪刺穿一个准备偷袭的元兵,糜烂的战场,经雨水冲刷,宛如一个沼泽,不断地吞噬众人的生命。 王鼎挥舞着长枪,往日的训练终于派上用场了。黑夜加上雨天,弓箭已经没多大用处,整个战场就是一个石磨,磨的是鲜活的生命,出来的是滚烫的血水! “杀!” 王鼎大喊,他们背靠寨墙,死死地抵住元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被弯刀砍中手背的王鼎一枪刺中对方咽喉,退到后面,对守在身边张狼笑道:“早知道,我就是连内寨都筑起防御工事,现在咱们还能轻松些!” 张狼挥舞着长矛,将靠近的元兵击退,回道:“主上,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等下小狼护您杀出去,您是佛子转世,这些鞑子抓不住您的!” 王鼎苦笑,什么佛子转世,纯粹是瞎扯淡! 仿佛想起当初刚来时的场景,有个村民死在他跟前,让他后退逃走。 他现在带人挡住官兵,无非是为了争取时间,让后山的妇孺先走,真要逃跑,他自认为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有穷寨就真的完了! 这是他的国,哪怕明知不可避免地要失去,他也想挣扎一下。 随着厮杀的继续,属于王鼎这边的士兵渐渐汇聚到王鼎这边,而官兵那边也渐渐聚集起来。 双方各自后退,战场获得片刻的平衡。 王鼎粗略地扫了一眼,原先六百多山贼如今剩下一半,对面的官兵人数还有七八百人。 这已经是真正的山穷水尽了,什么计谋,什么妙算,到这个时候都没用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雨停 “投降不死!” “只诛贼首!余者投降不死!” 元军大喊,声音震耳欲聋。 王鼎感觉到身边士兵的骚动,这一战打下来,双方都已经疲倦了,就连他自己,此刻也身心疲惫,恨不得立即结束。 但他不甘心,于是大喊道:“不要听鞑子蛊惑,投降了咱都得死!咱们的家人还在身后,你们愿意自己的婆娘孩子为别人当牛做马吗?是个带把的男人都给我挺住!” 与此同时,吴老二跃众而出,在雨中挥舞着狼牙棒叫嚷道:“冲啊!” 身后的山贼士兵跟着吴老二向前冲,对面的官兵也扑杀上来,然而双方就在要撞上时,突然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于是,磅礴的大雨中出现古怪的一幕:各自两方的士兵,隔着一条无形的线,相互龇牙咧嘴,互相恐吓对方。 “你瞅啥?” “瞅你不行吗?” “找打是吗?” “你他娘欠打吗?” …… 这一幕让察罕帖木儿和王鼎都傻眼无语,王鼎这边的士兵他自己清楚,原先都是山贼,做事不靠谱那是在这正常不过了,但元军这边怎么也是这副无赖德行,着实亮瞎他的眼。 其实这些元军本就是由几方势力凑出来的,察罕帖木儿有统兵之才,但也没料到有穷寨的抵抗如此顽强,战损已经超过两成。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一方战损超过两成还不溃散,已经说明军纪十分了得。 当然,元军的两成其实不到两百人…… 同理,大圣这边已经打残了,现在还能坚持着,完全是因为麻木了,硬撑着。 双方都没有了斗志,磅礴大雨冷却了这些人的雄心壮志和热血沸腾。 张狼走到王鼎身边,小声问道:“主上!趁现在僵持着,我先护您逃走吧?” 王鼎微眯着眼,雨水将他浇灌着他晕乎的脑袋,刚刚热血充斥全身,此刻却是冷静了下来。 逃? 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看着正和官兵僵持着的大圣士兵,心中犹豫。 “杀!” 不知是哪个人先发出呐喊,原本僵持的士兵同时朝对方扑杀过去。 号称双刀无敌的林普胜此刻只能用一只手挥舞单刀抵挡着身前的官兵,李大虎舞着弯刀,手起刀落,向着指挥官兵的察罕帖木所在方向突杀过去。 大圣这边的武将能看到的只剩下刘二手周仁川几个,其余的不知是失散了还是身死乱军之中。 “给六子报仇!” 跟着李大虎突杀的孟三六杀红了眼,挥舞着长刀大喊,然而黑夜中不知哪来的一支箭,直接射中他的咽喉。 孟三六睁大眼,远远地看见在亲兵保护中的察罕帖木儿,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三六!” 正在厮杀的刘二手回头看见这一幕,大喊着要挤过去,只是人群汹涌,等他到达孟三六身边时,能看到的不过是一具破烂尸体。 双方厮杀了一遍,王鼎在亲兵的保护中也不免受到五六处刀伤。 “投降不死!”官兵中有人再次喊道。 王鼎望着退回来的吴老二和李大虎,这次连他们都不说话了。 “陛下,突围吧!”吴老二拄着狼牙棒,疲惫地说道。 “陛下,俺李大虎决不投降!” 李大虎眼神凶狠,然而他的一只眼睛已经没了。 大圣这边彻底沉默了,王鼎抿着嘴,看着对面的官兵,仰头看着淅沥沥下雨的天空,有股悲怆愤懑的情绪涌上心头。 “投降不死!只诛贼首!” “投降不死!只诛贼首!” 对面官兵一边喊着,一边向前靠近。这次大圣的士兵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了,全都麻木地望着王鼎,他们在期待着奇迹。 王鼎也沉默了,火药管在这样的天气已经变成鸡肋,真拿出来也排不上用场,所谓的奇迹,只是一个空想。 一线生机在哪? “咱……” 王鼎刚想说话,突然发现四周人的眼光都变了。 他回头,原本列队向前的官兵竟然骚乱起来,其中有人大喊:“山贼来了!” “哪里来的山贼?” 一手抓住手下士兵的察罕帖木儿还没等到回道,就看见身后山野之间满是人! 王鼎也看到了,天光一线,晦暗的天空露出淡蓝色光线,山野之间都是人影。 “保护佛子!” “保护佛子!” “杀鞑子,保护佛子!” “杀鞑子,保护佛子!” 这些人在雨夜里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发出低沉的声音,愈演愈烈,最终充斥着整个山谷。 “什么情况?” 就是有穷寨的山贼们也懵逼了,不知道这些人哪里冒出来的? 佛号响起后,有一个老头走到最前面,念叨道:“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朗诵道:“白莲花开,明王出世,弥勒降生。” 最终,无数人齐声喊道:“恭迎佛子!” 竟然是白莲教的人! 王鼎面露惊容,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妥协后的无奈。 山野之间的人影一个个往下冲,直接冲进化作狼藉有穷寨外寨,朝着官兵发起进攻。 官兵们慌作一团,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察罕帖木儿大喊:“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都给老子稳住,跟着老子往前冲,杀了这些逆贼!” 有手下朝察罕帖木儿劝诫道:“大人,撤退吧!” 察罕帖木儿怒斥道:“谁先说撤退,老子就砍了谁!拿下这有穷寨,抓住贼首,赏银千两!” 这样激励的话勉勉强强维持住士气,这些官兵在察罕帖木儿的带领下,直接朝王鼎他们扑杀过来。 吴老二猛地来起精神,大吼道:“弟兄们,咱们的救兵来了,跟我冲啊!” 双方开始搏杀起来,然而这次的局势却已逆转。 王鼎在后头,已经隐约看见那些从山野上冲下来的人影模样。 除了火虎营安宁寨白狼寨的人,还有一些没见过的,这些人加起来竟有千来人,比官兵多了近三倍。 局势一边倒,没有丝毫逆转的可能,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官兵败退,有穷寨的人和赶来救援的山贼能击退官兵,却拦不住官兵的逃窜。 王鼎站在原地,身边守着张狼等人,他望着劫后余生的众人,苦笑摇头,在最后一刻昏厥过去。 这时天微亮,雨停。 (第一卷完) 单章总结 五月了 这本书写到这里第一卷结束,发个单章总结下 关于创意 万万没想到这书竟然还有人“借鉴” 王老三登基的故事来源纪实故事《帝梦惊华》 创意不是作者菌独创的,很早之前就写了个开头 后面成绩好的比如山沟,其它作品也有。 被“借鉴”说的主要是人设和故事剧情,“陷阱”都写得相似。。enenen也不知道说什么啦 没事,作者菌对于有人“借鉴”这事其实还有些小窃喜,也希望别人能出个好成绩。 至于另一个“借鉴”天书这个创意的,只要剧情人设不一样,也希望您能写出好成绩。 二、关于剧情 很多读者老爷说感情戏写得太磨叽,女主吴梅花是毒点。。。如果第十章到第二十五章略过去就是神作。。 读者老爷太抬举作者菌,即使没有女主,肯定还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在此感谢一直追读的读者老爷 五一作者菌没有选择上架,想多写一些免费章节,攒攒人缘。 可以剧透最后一章的大纲想法:天为被地为床,山川卷帘,星月同榻,任我大梦几时醒。 直接一点就是主角北征,在草原上“征服”了穆穆郡主(北元女皇)。 然后结局 一直奔着这个结局去的。 第二卷卷名弑师,这一卷会发刀。。已经写了一大半,开始构思第三卷。 三、关于成绩 这本书是从内投签约开始的,发书六千字,开始加编辑联系方式,连续加了半个月,编辑大大说没看到,下次可以邮件通知下(捂脸,学到了)。 书发了五六万字,签约走流程完基本已经到十万字,看的人数有六百多人,五百多人收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收藏率让作者菌信心满满,觉得有推荐成绩一定不错。。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十三万字左右试水推姗姗来迟,在读和收藏数据确实很不错,但是跟读数据扑了 去签约的作者群里问,有作者朋友说十万字没来推,后面再来,追读肯定很难上来的,而推荐现在是看追读的 嗯,只能说作者菌写得还不够好。 继续努力,坚持。 最后,五一结束,祝大家工作顺利~ 第一章 真正的忽悠祖师 昏迷中的王鼎隐隐约约听见身边的人说着奇奇怪怪的话语,有什么弥勒佛下世,改换乾坤,光明大同,佛子乃是弥勒佛虚像等等。 等他睁开眼时,只有吴梅花和丫鬟香香在旁边照顾他。 “啊?姑爷,你醒啦?” 丫鬟香香瞧见王鼎睁着眼睛看着她,惊喜地大叫。 吴梅花听见声音,急忙放下手中煎好的药,愣愣地看着王鼎,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见王鼎挣扎着想要起身,丫鬟香香赶紧拦着,嗔怒道:“你现在全身都是伤,别急着起来,等下伤口裂开,我家小姐又得伺候你!” “小香,怎么跟姑爷说话的啊?” 吴梅花将丫鬟香香挤到一旁,自个小心翼翼地扶起王鼎,低声说道:“你先休息下,药刚煎好,我马上给你端来!” 伺候人的事还真不适合吴梅花,她扶起王鼎,却没看见王鼎满脸虚汗。 原因很简单,伤口崩了…… 于是,王鼎再次昏过去。 等到王鼎再次醒来时,房间里挤满了人,有王老娘范老头林普胜,樊二诸鹿山,甚至连宫老虎于良槐汪海通都在,但最显眼的却是个童颜鹤发的老和尚。 “鼎儿,你感觉怎么样?你可担心死为娘了,怎么想着自个冲锋陷阵,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叫为娘如何是好?”王大娘抹着眼泪,对王鼎训斥道。 王鼎勉强撑起身子,笑道:“阿娘,我这不是没事嘛!” “身上十一道伤口,大伤口三处,一处是背部,一处手臂,一处腰间!你还敢说没事?” 王大娘本就不是柔柔弱弱的农家妇女,见自家儿子苏醒过来,也知道没大碍了,眉头竖起,开始训斥起来。 王鼎微皱眉头,忍受自家老娘的教训,身为人子,这一点必须得受着。 甚至心底还有点奇怪的欣喜,毕竟上辈子可没父母来教训他。 王大娘絮絮叨叨地教训了王鼎大半天,没有要停的意思。 从自个嫁给王老三的辛酸事开始说起,说到来这有穷寨还得为几个孩子操心。总之,一番话下来使得刚醒过来的王鼎有要假装再次昏倒的欲望。 有穷寨是没有人能命令王大娘,哪怕是劝阻都不行,无论是范老头吴老二还是林普胜,都不能。 不被王大娘骂个狗血淋头已经是走大运了,他们哪敢去跟王大娘叫板。 哪怕瞧见自家陛下被训斥得直翻白眼,快要昏厥过去,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这时候谁站出来说话,王大娘就会把枪口对准谁。 只有一人除外,这人就是一直站在旁边观察王鼎的老和尚。 老和尚见王鼎忍受了自家老娘大半天的唠叨后,笑道:“好了,普娘!” 敢这样叫王大娘的没几人,而王大娘能听的更少。 甚至可以说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人,王鼎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人是谁了。 彭莹玉,彭祖师! 王大娘还想再教训一下自己的儿子,但看到彭和尚开口,只能不情愿地低声回道:“是,师傅。” 王鼎耳根清净,这才有机会看看眼前这位享誉元末的抗元英雄。 对于彭莹玉这人王鼎还是有些了解的,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布袋和尚嘛!在金庸老先生的武侠里被描述成武功高强、明事理、爱国爱民的形象。 眼前这位老和尚身穿素衣僧袍,留着两撇长须,脑门微秃,面骨精奇,后勺蓄着长发,看起来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过,在自家老娘的描述中,这老和尚可没有表面看起来的和善,和那道衍有得一拼,都是造反狂魔。 现在是至正九年,按照前世的历史轨迹,这时的彭莹玉应该是起义失败,窜逃到湖北去,却不知怎么回事来到霍州。 王鼎有疑惑,但没有马上提出来。 他在观察彭莹玉,彭莹玉也在观察这个后生小辈。 早在来这之前,彭莹玉就听说了这个后生小辈的事迹。通过和范崇亚也就是范老头的书信联系,以及他第一眼见到对方的印象,他给这个后生晚辈的评价是面善心冷。 原因很简单,当初他也在白狼寨,目睹王鼎杀人的场景。 而一个能带着笑容一刀将蒙古鞑子尸首分离的小家伙,绝不是个善良之辈。只不过这个小家伙长得人畜无害,还有几分清秀俊朗,容易迷惑别人的判断罢了。 尽管这印象算不得好,但彭莹玉亲眼见到王鼎后,他却挺欣赏眼前这个小家伙的,就像他欣赏王老三一样。 王鼎抱拳,不小心扯着伤口,嘴角一抽,但仍恭敬地问道:“老师傅是?” “老朽姓彭,名翼,也有人叫我彭莹玉,门徒尊称老头为彭祖师。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祖。” 彭莹玉面带微笑,点头说道。 “果然!” 王鼎心中念头变幻,想起昏迷前见到的情景,记得当时就是这位彭祖师带人赶来相救的,他身边还站着一人,就是是丞相范老头。 彭莹玉见自己说完,眼前的后生半天没反应,猜想这王鼎兴许还没缓过神,意识估计还混乱着。 这时其他事也不适宜再问,彭莹玉只好说道:“佛子身上的伤无大碍,只是心神失守,失血过多才昏厥过去,老朽开了几服补气血的药,这里还有一瓶凝神静心的丹丸,佛子按时服用,多休息。” “多谢师傅!”王大娘朝彭莹玉欠身道谢。 彭莹玉点头,道:“那就等佛子伤养好了,咱再商谈起义事宜,我等先行下去。” 说完转身离开,林普胜恭敬地跟在他后头,其余的人也都紧跟其后。 “丞相留下!” 原本微鞠着身子准备跟人群一起离开的范老头,听见自家皇帝陛下的话,只好垂着脑袋留在房间里。 这时房里仅剩下王鼎,王大娘,范老头和诸鹿山。 “你们也下去!” 王大娘似乎有话要对自家儿子说,朝范老头和诸鹿山命令道。 王鼎抬头,皱眉说道:“阿娘,孩儿还有事要问一下丞相,您要是没急事,就先让他们留一会儿。” 王大娘想了想,叹口气道:“鼎儿,阿娘确有要事和你商量。但你现在应该多休息,至于寨中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阿娘等你伤养好了,再跟你细说。” “另外,我这师傅的医术确实是了得,这瓶丹药你要按时服用,这几服药剂,为娘这几去吩咐下人给你准备好。” 说完,王大娘关切地拍拍王鼎的手背,回头恶狠狠地盯了范老头和诸鹿山一眼,冷哼道:“你们两个要是敢蛊惑我儿,小心老娘大刀伺候!” 范老头和诸鹿山战战兢兢地摇摇头,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王大娘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自家老娘走后,王鼎盯着范老头,面无表情, 范老头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自家皇帝陛下。 第二章 大周国是前车之鉴(感谢读者老爷书神降世02月票打赏~)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王鼎盯着范老头,等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答复。 范老头颤动地跪下,抱拳说道:“陛下,老臣该死!老臣该死!” 身边的诸鹿山侧着身子,冷眼旁观。 王鼎手指敲着床沿,冷声道:“我再问一次,怎么回事?” 照理来说,这范老头带着彭莹玉那些人在最后关头赶到这有穷寨,理应是大功一件。 但王鼎不怎么想,诸鹿山不怎么想,甚至范老头自己也不怎么想。 因为这件事很明显是早有预谋的,王鼎知道这范老头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就是没想到这件事情牵扯到彭莹玉这个大人物。 范老头额头触地,颤声说道:“陛下,老臣有罪!不该欺瞒陛下!” “老臣是在年前联系上彭祖师的,陛下还记得先帝联系总教的飞鸽吗?当时飞鸽回到老臣这里,国丈大人正好也在,我二人就此联系上彭祖的……实在不是有意欺瞒陛下!” 在范老头痛哭流涕的描述中,王鼎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貌。 彭莹玉当年身为白莲教教首,游历四方,走南闯北,除了悬壶救世以外,一直在宣扬自己的那套理念,吸纳的门徒不计其数。 十多年前他来霍州布道收徒,路过太平村收王大娘为徒。只是王鼎万万没想到的是,除了自家老娘以外,这吴老二也是彭莹玉的门徒,甚至连宫老虎于良槐汪海通也是。 王鼎听着范老头描述,不由得感叹这彭莹玉搞宣传工作也太牛逼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算是情理之中,要知道这历史上的彭莹玉,屡次反元起义失败都有地方可去,而不被元兵抓到。说明这家伙的门徒之多,宣传之广,非一般人可想象。 “霍州也是彭祖师秘密反元的主要阵地之一,当初先帝起义是祖师授意的,老臣才敢怂恿先帝称帝立国。同时联系各方势力一起举事,只是没想到官府反应如此之快,又有细作内应,先帝这才不幸就义。” “十年前袁州起义失败后,祖师辗转南北,皆不成事。后来祖师潜回袁州,又策划了多起起义,包括让先帝造反一事,但都以失败告终。去年年末,祖师传信于老臣,说袁州已无起义成功的可能,欲来霍州密求转机。老臣是在那时才再次联系上彭祖师的,这事国丈也知道。” 范老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直面王鼎,说能料到这个本应该懦弱的老头,心中竟瞒着这么多事。 很多解释不通的事情一下子有了答案,王鼎心神摇曳。 当初刚来有穷寨时,这范老头向自己解释白莲教和自家老爹的事时,就语焉不详,其中更有欺瞒之处。后来吞并勾云寨,更是和吴老二一起蛊惑王鼎攻打县城。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情理之中。 “陛下前往白狼寨时,老臣便于祖师碰头见了一面,说了这黑山岭的情况和咱大圣的困境。后来祖师去说服宫老虎汪海通等人,他们都曾是祖师门徒,愿意跟随祖师。陛下让老臣去找他们,正好祖师也在,于是便一起过来了。” 范老头看着王鼎阴沉的脸,慢慢没有怯意,继续说道:“祖师打算在霍州再次起义,仍然推选陛下为帝,陛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机会?王鼎冷笑,真的是机会周子旺就不会死了。 十年前彭莹玉就是在袁州推选周子旺领头起义,一呼之下就得到五千余名信徒响应,看到民心向背,彭莹玉立即在江西袁州发动武装起义,建立****的大周国。 大周国推举周子旺为首领,号为“周王”,彭莹玉自命国师,起义者胸背各写一个“佛”字,以祈求弥勒佛保佑。 结果元廷纠合袁州路及周边官军大举镇压,起义失败,周子旺被俘遇害,彭莹玉却逃出生天。 历史总是不断重演的,自己是不是第二周子旺,是不是彭莹玉推到台前的傀儡皇帝,已经不言自明了! “折腾了大半天,我竟然还是个傀儡?” 王鼎心中愤懑,这时有人推开房门。 “谁?没有朕的命令,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闯进来?” 或许是因为被现实所激怒,王鼎朝房门方向吼道。 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身后跟着左右两边各自跟着一排侍女。 白衣女子每往前走一步,旁边的侍女都得往地上撒上莲花花瓣,看起来竟颇有神秘奇妙的气场。 王鼎微愣,这排场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白衣女子用轻纱遮面,但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清她模样。 王鼎自然不是瞎子,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对方身材曼妙,五官精致,缓缓走来,竟也有几分烟视媚行的感觉。 见王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白衣女子轻咳道:“听祖师说,佛子还未用药,我特来看望,希望佛子早日恢复。” 王鼎望向范老头,神情意思很明显:这是闹哪出? 范老头站起来,右手放胸前,朝白衣女子施礼道:“霍州堂主范崇亚拜见圣女。” 剩女?呸!你妹的剩女,这十七八岁的妹子是白莲教圣女?王鼎惊了,这彭莹玉口味真刁钻啊! 他可不认为圣女真的是圣女,白莲教的圣女和前世某国一样,都是用来做不可描述之事。 王鼎眼露鄙夷,回道:“药等下我自会喝,有劳圣女关心了。” 听到这话,白衣圣女吃惊地望着王鼎,见王鼎不明白,于是和范老头对视一眼,范老头微微摇头。 这一幕王鼎自然看得清楚,皱起眉头。 “佛子,这是祖师吩咐要你服用的丹药,有凝神静心之用,请佛子服用!” 白衣圣女见王鼎确实不明白,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瓶青花药瓶,双手托着,走到王鼎身前。 王鼎眉头皱得更深,他隐约感觉到些什么,望向范老头,范老头别过脸去,不敢直视他。 王鼎盯着眼前这个圣女,突然冷笑道:“要是我不吃呢?” 第三章被威胁的王鼎(感谢金主墨水霜辰打赏~) 眼前的白莲教圣女笑盈盈地看着王鼎,没有回应。 她身边侍女却是恭恭敬敬地跪下,齐声说道:“恳请佛子用药!” 王鼎怒极而笑,挣扎地站起身来,走到白莲教圣女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她,再次说道:“若是我不吃,你们还敢逼我不成?” 白莲教圣女面无惧色,盈盈笑道:“这是祖师赐下的丹药,有助于佛子身体恢复,望佛子不要辜负祖师一番心意。此要有神妙功效,能助佛子凝神静心,感悟明王旨意。唯有佛子服药后,才能成为再世明王。” 这些话的意思是,王鼎要是想继续当大圣的皇帝,就得服用这些丹药。 要不然,结果可能不太美妙。 而丹药很明显就是白莲教用来控制人的东西,王鼎怎么也想不到那彭莹玉竟是靠这种手段来操纵手下的傀儡。 想来十年前袁州起义的周子旺,也是被彭莹玉靠这玩意所控制。 一直不敢正视王鼎的范老头转身,朝王鼎磕头道:“陛下,祖师已经掌控了这寨中内外事宜,火虎营白狼寨安宁寨三家都被劝服,吴老二也带着寨里的村民归顺祖师,大势已成,陛下只要服下这丹药,依然是大圣的皇帝。等起义成功后,推翻鞑子统治,陛下就是天下共主!” “这是傀儡!” 王鼎怒目而视,他盯着范老头,仿佛从来没有认清过这个糟老头一般。 他知道这老头做梦都想当个实至名归的丞相,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建立一个实至名归的大圣王朝。只是他不曾想到,范老头竟然痴迷到这种地步,不惜让他当一个傀儡。 “陛下,祖师说过了,他百年之后,必然让陛下亲政!” 范老头抬起头,眼神炙热地让王鼎觉得刺目。 疯了,这老头真疯了! 王鼎原本愤怒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冷眼盯着范老头,心中冷笑。 所谓起义八字还没一撇,这些人都在叨念将来的事,简直是痴人做梦。 原本冷眼旁观的白莲教圣女见此情景,收起脸上笑意,道:“佛子,莫要动怒。我得提醒下佛子,祖师并不是一定要推选佛子领头起义,林普胜师兄也是可以的,甚至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已经开诚布公的说出自己的意思,也就没必要绕弯了。 王鼎脸上古井无波,平静地坐在床上,闭着眼在脑海中将所有可能过了一遍。 白莲教圣女也不催促,范老头则磕着头,不敢起身。 良久之后,知道自己现在确实别无选择的王鼎搓了搓脸,睁开眼笑道:“竟然是祖师的一番心意,那小辈怎么可以辜负?” 接过药瓶,王鼎倒出一粒紫色的药丸,捏在两指之间,有了几分犹豫。 这药丸颜色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王鼎真的怀疑吃下去自己会不会当场挂掉,单单这颜色就很倒胃口。 白莲教圣女见王鼎古怪神情,解释道:“这是往生丹,能够带佛子前往极乐净土,感受佛祖的恩赐,只要有了第一次机缘,此生决计无法脱离它。这丹药是佛祖赐给祖师的,唯有能够炼制,若是违逆了祖师的意思,到时必然痛苦万分。” 知道没退路的王鼎听完后,心里反倒有几分期待,这古代还有这么奇妙的东西?完全超乎他的认知。 “陛下,莫要吃这丹药啊!往生丹有迷人心神之效,食用之后,令人神魂颠倒!三日不食,浑身上下犹如万蚁啃食,生不如死!” 这屋里还有一人,便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诸鹿山,见王鼎拿起往生丹准备吞下,诸鹿山神情变幻,最终跪下喊道。 这事本就没有选择,听完诸鹿山的话后,王鼎心中反倒有几分底。 王鼎将往生丹掰开,丹丸由内到外,呈紫白青棕黄色,他将丹丸掰得更细碎,按颜色分为几小块,一小块一小块慢慢地拿到嘴里,细嚼慢咽。 白莲教圣女见此情景,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诸鹿山则一脸惊恐,范老头依然磕头不起。 “黄色部分是黄精,棕色部分是人参,青色部分是薄荷……” 最后紫白色的东西王鼎尝不出是什么东西,但他已猜测到了。 这所谓的往生丹就是夹杂罂粟的复合药丸,难怪能够控制人,如果吃成习惯后没食用,确实会出现诸鹿山所说的情况。 “佛子,这里总共有五枚往生丹,佛子每日一粒,若是感到难受,就多服用一粒,以后我会按时来督促。三日之后,不用我督促,佛子自会明白其中美妙!” 白莲圣女见王鼎将药丸全部吃下,眼神开始有些迷离,知道事情已经办妥,笑着欠了下身,带着侍女离开。 范崇亚抬头,看见自家陛下神情已经有些痴傻,知道药效开始发作,一时间竟痛哭流涕,埋头痛哭,嘴中不停念叨:“老臣是为了陛下,老臣是为了大圣……” 王鼎感觉脑袋有些晃悠,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无比清晰,视野中的景象由原本的静态变成流动,所有的东西都从自己身边快速消散。 “陛下!陛下!” 原本开始乱走的王鼎被诸鹿山抱大腿,耳边听见他的叫唤,意识有了片刻清晰。 他赶紧叫道:“速去准备水,还有皂角!速去!速去!捆住我再去!” “什么?” 诸鹿山抬头,王鼎弯下身子,抓着他的肩膀,狰狞地喊道。 王鼎不知道自己的思维和口舌是否一致,他拼命地眨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想要保持自己的清醒。 但很快,意识开始模糊,只感觉自己身体轻飘,感知被无限放大,人跌坐在床上,满脸傻笑。 诸鹿山赶紧用被子将他裹住,朝范老头吼道:“看好陛下,我去去就来!” “陛下,忍住陛下!等下就好了!等下就好了!” 范老头跪在床前,按着王鼎不断抽动的手,神情悲悯。 王鼎感觉眼中的范老头变成一个头生四角的山羊,他睁大眼,笑道:“好大的羊角!” 说完这话后,范老头看着自家小皇帝,紧咬着嘴唇,直到鲜血流淌。 他跪地痛哭道:“陛下,您莫要硬撑!伤了身体!” 王鼎咬破舌尖,心底深处,仍守着一寸清明。 第四章威武的王大娘 半盏茶功夫,诸鹿山拎着两桶水急匆匆地进来。 王鼎意识恢复了几分,忍着痛苦将脑袋扎进清水桶里。 “陛下!” 诸鹿山和范老头大喊。 王鼎没理会他们,直接把自己的头埋进水里,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水泡不停地冒出。 等到实在喝不下去了,王鼎才抬起头,又喝另一边的皂角水。刚入口,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咽喉一阵恶心,于是便开始稀里哗啦地吐起来。 实在吐不出来,他就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胃部,无论如何都得把残余药丸吐出来。王鼎太清楚罂粟的可怕了,前世他再怎么浪荡也不敢碰这玩意,这一世好不容易有个健康的身体,又怎么能废在这东西上? 等到胃实在受不了,王鼎就开始灌水,反复两三次,整个人都吐得快虚脱了才停下来。 这时的王鼎感觉意识有些混沌,只是比起之前的错乱要好上许多。他呆愣地坐在地上,瞅着诸鹿山和范老头,见他俩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没有力气再做解释。 “我先睡一会儿,莫要让人来打扰!” 话一说完,王鼎就直接躺在床上,呼噜噜地睡死过去。 诸鹿山看着床上的王鼎,呆愣地说道:“陛下……” 范老头也是傻眼了,他非常清楚往生丹发作后的模样,只是到了自家陛下这里,貌似有些不同啊!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诸鹿山原本呆愣的表情变得凶狠,恶狠狠地威胁道:“老范,你若是不念旧情多嘴多舌,莫怪老诸我心狠手辣!” 范老头知晓诸鹿山以往的德性,再想想自己做的事情,一时间有些默然。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莲教圣女按时过来督促王鼎服药,王鼎除了第一天和圣女发生冲突以外,其他时间都变得十分顺从。 “佛子看来已经体味到这往生丹的妙趣了,明日起不用我督促,想来佛子也会求着我给你往生丹了。” 白莲教圣女对着一脸苍白,双眼凹陷的王鼎笑道。 王鼎这几天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不说快吐血的胃,喉咙都废了,每天除了几碗清淡的白粥,什么都喝不下。 见白莲教圣女瞧自己这模样心满意足的表情,王鼎心中冷笑,讥讽道:“多谢圣女让我体会到如此美妙的东西,简直是让人痴迷难忘啊!这一日不服用,我就感觉浑身上下难受,脑袋一片空白。不多说了,圣女给我的五枚往生丹我已经吃完,求圣女再给我几瓶吧!” 王鼎演技到位,刚说完立马扑上去要丹药,把白莲圣女身边的侍女吓了一跳。 白莲圣女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两瓶丹药,递给王鼎,王鼎“迫不及待”地接过来,闻着瓶上残留的香味,朝白莲圣女狞笑道:“这等奇妙的体验,圣女难道不愿意和我一起来吗?” 白莲圣女见王鼎这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笑道:“任你是铁骨铮铮的豪杰,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俊才,在这往生丹下,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佛子,好生享受这往生丹吧!” 说完,立马转身离开,一刻都不想留下。 伺候王鼎的诸鹿山熟门熟路地拎出两桶水,王鼎哀嚎着进行痛苦的催吐过程。 之后的几日再也没人来监督王鼎服用往生丹,期间只有王大娘娘来看望自家儿子。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王大娘走到王鼎床边,紧握着他的手,小声叨念:“鼎儿不要担心,好生养伤!” 再确认没人听他们母子俩谈话后,王大娘低声说道:“鼎儿,等你身体养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为娘已有安排,到时候咱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没人能找到咱一家的。我师傅鬼迷了心窍,想着造反当皇帝,鼎儿你莫要让他迷了心魂!” 王鼎望着自家老娘,确认老娘不是瞎说话,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威武了我的娘! 等王鼎恢复过来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他首先去见的是自家老娘。这一阵子发生的事让他不敢相信寨中的其他人,一夜之间,整个寨子翻天覆地。 在元军围剿中死伤惨重的大圣士兵和黑山岭其他三家势力合并在一起,全都被彭莹玉收服了。 于良槐汪海通宫老虎吴老二等人,全都是彭莹玉的门徒,他们假借王鼎的名义,重新进行大圣王朝的分封,彭莹玉被封为国师,范老头任丞相,大将军林普胜,其余的头目也各有职位。 这些都不是王鼎所能掌控的,比起以往,现在的他更像是个傀儡。 “木源忠在我们和元军交战时,趁乱带着人逃走了。老樊在养伤,大虎瞎了一只眼,现在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寨里的兄弟活下来的不多,朱雀营倒还有十来人,等陛下养好伤,咱再筹划一番,夺回寨里的统治权!” 走在路上的王鼎听着诸鹿山描述有穷寨的变化,合并后的大圣王朝已经有近三千人,比起以往,自然是强大许多,只是这大圣已经不是王鼎的国了。 王鼎没有应承,对于能不能夺回统治权,他没有一点把握,此刻他想着是自家老娘所说的安排。 王大娘居住的后宫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在把守,见到王鼎后,这些人只是抱拳道了声陛下万岁,脸上没有丝毫敬意。 见此情景,王鼎眉头微皱,诸鹿山在他的耳边小声解释道:“陛下,这些人都是火虎营的人,被彭祖师安排来保护太后娘娘。” 王鼎看得分明,这哪是来保护自家老娘的,更像是监督软禁。 开门后,见到家人都无碍,王鼎这下放下心来。 王大娘当即露出急切神情,抓着他的手道:“鼎儿怎么来了?你伤口未好,应该安心养伤。” 大姐二姐都聚了上来,不知道情况的小弟王怀张着小手要自家老哥抱抱。 王鼎没解释,抱起王怀,随口说道:“已经好了七八分,也该来见见阿娘了!” 母子俩相谈半天,王鼎将寨子中变化一一告诉自家老娘,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娘,孩儿还不知道您有什么安排了?” 第五章嫁出去的闺女 王大娘将目光瞥向正和李穆穆有一搭没一搭谈话的吴梅花,轻声说道:“这后山有一条直通外面的通道,不过为娘也只知道个大概,还是套你媳妇的话才知道的。这吴老二脑子让驴踢了,都和咱老王家结成亲家还向着我师傅,那就不能怪我们母子俩利用他闺女!” “不过鼎儿啊,这两天你得多劝劝你媳妇,要是她不愿意和我们走,大不了咱一家老小就自己走。但鼎儿你一定要记得绑住她,不要让她走了风声!” 听着自家老娘的叙述,王鼎神情渐渐变得严肃,原来早就发现端倪的王大娘,早就联络几个还向着老王家的有穷寨村民,准备好周全的计划,从后山预留的通道逃走。 这其中包括大圣的户部尚书周不疑,工部尚书刘九指以及朱雀营的一些少年。 至于要逃到哪里? 王大娘也做了周密的计划,黄河这两年闹灾害,元廷那边也不知道王鼎他们还活着,只要逃到南方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大娘说到这,黑炭般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早在今年开春,为娘就让下面的人去打听这事。通道外面就是临西河,为娘特地令人准备了几艘小船,咱乘船离开霍州,之后再谋划出路。” 最后,王大娘抓着王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鼎儿,为娘早就知道这造反一事纯属胡闹,万万不可行,预先备了这条出路,就担心有一天这有穷寨守不住,咱一家老小无处可逃。如今我那痴心妄想的师傅来了,咱也趁此机会脱身而去,当一个平平安安的百姓也是好的。” 王鼎虽然知道在接下来的十来年里,当一个平平安安的老百姓完全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但他不反对自家老娘这个出逃计划。 距离至正十一年还有一年,一年后伴随着“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呐喊声,华夏大地上掀起反元的滔天浪潮,到时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谁能说过得平平安安? 时机没到,地点也不对,注定了黑山岭折腾的起义终究是一场闹剧。 关于这一点,王鼎心里早就有数,只不过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想在这里静待时机,哪曾想现在不得不前往南方? 走到山间的王鼎,对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吴梅花,欲言又止。 吴梅花似乎不曾察觉,两手绞在一起,一蹦一跳地朝王鼎说道:“最近寨里发生了好多事,我阿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那些白莲教的人联系上,那彭祖师不知道给大家灌了什么迷魂药,现在大家都嚷着要造反,要攻打县城,我就不明白了,现在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王鼎背着手回道:“你以前是大小姐,我以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咱们从小就没饿过肚子,生活上也没怎么被人欺负,所以咱们不会想着造反。但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农民,劳工,佃户,寨民呢?他们打小就吃不饱穿不暖,逢上灾年,只有死路一条!” “可咱们寨里也没人吃不饱啊?”吴梅花眨巴着大眼睛,不同意王鼎的说法。 “咱们寨里的而粮食还剩多少?够不够现在寨里的人吃到秋收?我以前想着能撑到下次收获就可以了,现在四寨合在一起,能吃三个月就不错了!易子而食的场景你见过吗?咱寨子里有不少是从闹灾荒的太原府逃过来的百姓,还有从决堤的黄河边流窜过来的流民,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问问他们!” 王鼎说到这,神情颇有点不屑,似乎在嘲讽吴梅花的何不食肉糜? 吴梅花郁闷,叫嚷道:“我不信!难道除了造反就没别的路吗?” 王鼎突然停下来,看着吴梅花认真解释道:“真的平民百姓是不会想造反的,除非活不下去!这鞑子统治的朝廷,却不把天下的汉人百姓当人看,古往今来,有哪朝哪代会因为觉得治下百姓人多,想着杀掉几大姓来减少人口?” “更何况普天下间心怀不轨的人比比皆是,恨不得趁势而起的枭雄豪杰如同过江之鲫,鼓动百姓造反的怎会想着其他办法?” 这是一个造反有理的时代,没有任何一个汉家王朝得位之正胜过于前世明朝的原因也在这。 在这里,除了造反,再也没有一条合适的出路。 “好吧,就算按你说的,那是不是大家有吃的就不会造反?” 吴梅花并不是想和王鼎争辩什么,什么天下大事什么雄图霸业,关她一个野蛮暴力的大小姐什么事? 王鼎见吴梅花一脸认真,微笑着点了点头。 吴梅花见状一脸雀跃地说道:“那我带你去看看!” 说完,在王鼎疑惑的目光中,拉着王鼎的手风风火火地往后山温泉方向奔去。 后山温泉自从建了大棚之后,就很少有人来这泡澡,哪怕是有穷寨最为调皮的孩子也被自家长辈叮嘱,万万不得来这捣乱。 这里成了有穷寨颇具神秘色彩的地方,村民们以讹传讹,说这里是自家陛下施法的地方。 施法干什么呢? 在冬天里种出水果蔬菜。 实际上开春之后王鼎就很少来了,他忙着去找另外三寨谈判,忙着训练士兵,忙着抵御元兵,到现在修养,已经有两个月没来这里了。 吴梅花掀开帘布,叫道:“看,这里长了这么多的白菜,还有几样瓜果,全都可以吃了!我打算明年种上麦子,种得更多点,这样咱寨子里的粮食也就够了,不会人人都饿肚子,大家也不用造反了!” 王鼎走进棚子,满眼圆滚滚的大白菜,旁边木架上还挂着几样干瘦的小瓜果,神情意外。 他转身瞧着吴梅花,见她神情得意,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遐想,笑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来打理这些!” 吴梅花跳到他跟前,微微倾着身子说道:“这不是你想的主意吗?原来冬天也可以种粮食,今年就四个棚子,种得有点少,明年我就弄十个棚子!以后还要弄更多更多的棚子,这样谁也不会饿着了!” 王鼎很想说你的天真打败我的无邪,但看着吴梅花笑起来弯弯如同月牙眼睛,他咽下想要吐糟的话。 第六章准备逃走的造反头子 “你不是说过要唱山歌给我听吗?” 得意的吴梅花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王鼎,像是索要报酬的小孩子。 王鼎想不起来自己答应过这件事,他笑道:“我不会。” 吴梅花原本雀跃的神情变得郁闷,说道:“你这个骗子!太无耻了,明明说过!” 见吴梅花这模样,王鼎笑道:“好!你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去找东西。 吴梅花望着王鼎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念叨到:“果真忘了答应我的事!” 不过抱怨归抱怨,吴梅花转身看着大棚里的蔬菜和瓜果,心情又变得愉悦起来。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正在照料瓜果的吴梅花隐约听见棚子外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 她面露惊奇,赶紧掀开大棚布帘,远远地瞧见王鼎坐在温泉边,声音正是从他那传过来的。 王鼎才起自己在折腾这些温室蔬菜时,趁着空隙时间做了把吉他。 准确来讲,现在他手上的东西并不是吉他,更像是北方游牧民族的马头琴,但也并不是很像,就连王鼎自己也不知道手上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这四不像乐器确确实实能弹出声音,对王鼎来讲就够了。 他现在正调着音,吴梅花走到他背后,见他眉头紧锁,一丝不苟地折腾手中的乐器,心中一乐。 “来得正好!我给你弹首曲子,让你知道知道,你丈夫我不仅文武双全,还懂得琴棋书画!” 说完,王鼎扶着手中的乐器,开始了他幼稚的显摆秀,手中乐器发出嗡嗡的声音,虽然并不悦耳,但至少还有旋律节奏。 吴梅花坐在王鼎旁边的岩石上,两脚绞着,悬空摆动。 泉水咚咚,氤氲着热气回旋缭绕,她静静地看着王鼎聚精会神的模样,眼中满是笑意。 王鼎一边看着她,一边拨动手中琴弦。 他弹奏了一曲无名的小曲,节奏音调完全走偏,但两人都不懂其中乐理,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妹子,这寨子已经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阿爹说了算,造反的事更不是我们说了算!你明白吗?” 许久后,王鼎放下手中乐器,盯着身边吴梅花,神情肃穆。 不知是因为热气熏蒸还是其它原因,吴梅花双颊泛红,有点不敢直视王鼎。 听到王鼎的话,吴梅花蹙着眉尖,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但你不是皇帝吗?我知道你一定可以阻止他们。” 王鼎苦笑摇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没有本事和彭莹玉争夺这寨里的统治权,哪怕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他随时可以杀了我,现在还留我一命只是因为他自认为能控制住我……” 见吴梅花一脸迷茫,王鼎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她根本无法理解。 于是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和阿娘打算离开这里,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什么?” 吴梅花睁大眼睛,一脸疑惑。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王鼎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得说道。 吴梅花面色惊恐,喊道:“不,你怎么想离开这?” “我不离开我们就得死!死无葬身之地!” 王鼎突然站起身来,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没人知道被关在屋子里的半个月,他天天服用往生丹,徘徊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恐惧,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彻底痴迷上往生丹的滋味,沦落为彭莹玉的傀儡。 也没人能理解他面对彭莹玉时的无力,那是真正的智者,自己那点小聪明在他手下走不了几个回合。 这才是王鼎决定和自家老娘一同逃离有穷寨的根源所在,当然,之前道衍和尚那番诛心的话也起了若有若无的暗示作用。 “不会的,我阿爹在,谁敢动你们?” 吴梅花不相信。 王鼎苦笑,说道:“你阿爹?他也是彭老祖的徒弟,如果他还站在我这边,有穷寨里的村民就在我这边我就还有希望,还有其他三个寨子的人,都听彭老祖的,彭老祖早就有威望在,不是我小打小闹能够动摇的!” “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国!这是他彭莹玉的佛国!” 王鼎说到最后,有些歇斯底里,这几天的他算是看清楚了。 吴梅花张口无言。 泉水叮咚,热气氤氲,狂躁的王鼎喘着气,好久才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这里出现问题了!” 王鼎指着自己的胸膛,低声解释道。 吴梅花脸色怜惜,欠着王鼎的手,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泉水叮咚,热水氤氲,琴弦崩断。 深夜,后山某处隐蔽的山壁前,人影耸动。 “梅花没同意?”王大娘见王鼎只带着诸鹿山前来,有些意外地问道。 王鼎点头没解释。 今夜的后山非常激寂静,周围没有什么火光,圆月当头,夜空中没有一片云层,淡淡的夜色让王鼎看清自家老娘带来的人。 除了周不疑刘九指师徒几人等,张狼也跟着过来了,按照王大娘的解释,张狼的父亲阵亡,这孩子在这寨里没什么好留恋的,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走。 山壁的藤蔓交错,二三十人借着月光摸到山洞口,被老妈子背着的王苏娘王君娘一时间竟不敢进去,叫嚷着要回去,被王大娘一人一巴掌扇下去,这才哭哭啼啼地停止说话。 王鼎一家子被簇拥在中间,诸鹿山谨慎地跟在他们旁边,张狼殿后,其他人在前面开路。 洞中漆黑一片,静默无声,仿佛从来没人来过。然而王鼎摸着石壁,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娘,这条通道你们今天走过?”王鼎问向身边的王大娘。 黑暗中只有最前面开路的人举着火把,看不清王大娘的神情,只听见她回答道:“这几天我那师傅派人盯得严,为娘怕打草惊蛇,没派人过来。鼎儿,怎么会这么问呢?” 王鼎摸着石壁上的痕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急忙喊道:“前面的先停下!” 一时间挤在洞里的众人不知所措,纷纷望向王鼎,王鼎顾不得解释,走到最前面,从诸鹿山手中接过火把,半跪在地上。 火光摇曳,地面薄薄的尘土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周围石壁上满是人为碰过的新鲜痕迹。 第七章辅佐陛下做第一人 “这几天有人走过这条通道吗?” 王鼎眉头紧锁,朝后面的人问道。 周不疑刘九指等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道:“这几日我们担心被察觉出来,和往常一样安静本分,没来过这里,更何况在此之前我们也不知道后山有这么一条通道啊!” 他们刚说完,前方的出口就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只听见有人大喊:“陛下,老朽在这里等候您多时了,出来了吧!” 通道中的众人脸色惊恐,有人叫道:“怎么办?怎么办?咱被发现了!” “不要慌!”王鼎转身怒斥道。 这时出口方向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火虎营的大当家宫老虎带着手下进入通道。 两方人迎面碰上,王鼎盯着宫老虎,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你们怎么会在这?”王鼎阴沉着脸问道。 宫老虎没有回答,只是单膝跪下,抱拳道:“拜见陛下!国师在外面恭候陛下,请陛下移步。”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手下也齐刷刷地跪下,大喊道:“请陛下移步!” 火光摇曳,照在王鼎那张阴沉似水的脸上,他的怀中还藏着几枚火药管,这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不过看起来没什么用武之地,王鼎转身,目光在周不疑刘九指张狼等人的脸上划过,这里面肯定有人通风报信。 王大娘走到最前头,手中握着长刀,怒斥道:“你们这些王八蛋,自己想找死不要拉着我家鼎儿,不是要见我师傅吗?带老娘去见他,老娘问问他,他是不是非得要我鼎儿的命?” 宫老虎没有回答王大娘的质问,与身后的手下一同保持沉默。 面对沉默的火虎营众人,王大娘心中恼火不已,挥起大刀作势要砍在宫老虎身上。 他身后的手下大叫道:“大当家!” 宫老虎举手示意,让他们不要担心。同时看向王鼎,神情坚毅,眼神没有丝毫闪烁,视脖子上的大刀如无物。 王鼎看着身后的人神情惶恐地望向自己,叹了口气,对宫老虎说道:“带路吧!我去见见国师。” 被宫老虎带出来的王鼎,看见彭莹玉背对着洞口,正望着不远处在月色下静静流淌的临西河。 即使是厌恶他的王鼎也不得不说,彭莹玉很有个人魅力,虽然年近半百,两鬓斑白,但精神气却像是个年轻人,甚至这时的模样还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感觉。 宫老虎朝彭莹玉抱拳道:“国师,陛下来了。” 彭莹玉没有作声,依旧望着夜色下寂静的群山默默不语。 场面有些安静,王鼎眉头微蹙,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到彭莹玉身后,望见不远处临西河上几条小船,随口说道:“国师,朕适才看你背影,发觉你老了!” 四周守卫的信徒抽出刀,面带愠色地看着王鼎。 彭莹玉转身,朝底下信徒摆手,怒斥道:“怎可对陛下无礼?都把刀收起来!” 说完朝王鼎抱拳道:“老臣有罪,请陛下宽恕!” 王鼎冷笑,不按套路问道:“国师何罪之有?” 彭莹玉道:“陛下驾到,老臣有失远迎,大罪!” “是啊!大罪,此罪罪不可恕,应当凌迟处死!国师,你自裁吧!”王鼎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彭莹玉带来的信徒再次抽出刀,一脸怒火地朝王鼎骂道:“你这小娃,祖师推选你当皇帝你还不安分,想着逃跑,祖师不杀你已经是宽宏大量,慈悲心肠。你这小娃要是再出言不逊,休怪兄弟们不客气!” 王鼎环视四周,这些士兵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要是有个有穷寨的士兵敢对他如此呵斥,王鼎才真的绝望。 彭莹玉面带微笑,并没有阻止手下的人。他觉得总得敲打敲打一下眼前这个小皇帝,免得王鼎不知好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嗖——” 手中的袖里箭扣响,刚刚威胁王鼎的信徒应声倒下。 其他人看着被一箭封喉的同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紧接着作势要上前砍了王鼎。 彭莹玉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娃如此狠辣果断,一言不合就生死相向,他来不及阻止,大喝道:“都退下,陛下面前岂可如此猖獗?” 说完转身朝王鼎说道:“陛下,老臣该死!让陛下受惊了!” 王鼎缓缓放下手,袖里箭被黄袍遮住,认真地朝彭莹玉问道:“国师,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您真的要造反吗?哪怕等上一两年也不行吗?” 彭莹玉瞅着王鼎,没有正面回答,反倒自顾自地说起来:“老臣早在半年前就听闻过陛下的大名,当时老臣在袁州正和普天一同策划暴动,希望能得到百姓呼应,再现十年前的场景,完成未竟之事。不料起义失败,还没来得及召集百姓,便让官府察觉。” “袁州官府派人抓捕我和门下徒弟,无奈之下,老臣只好离开袁州,原本打算前往湖北麻城,却在途中收到消息,关于王老三起义失败以及陛下的消息。” 传递消息的是范老头,这一点王鼎不用想也知道,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悔。然而也仅仅只是念头而已,如果没有彭莹玉,之前元兵围剿时也没人来解围。 说来说去,这一饮一啄都是天意。 “老臣也得知陛下领着一群山贼击退官兵的消息,陛下可能不知道,当得知这消息时,老臣有多么地开心!” “是的,在此之前老臣从不认为仅靠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娃能成击退官兵,老臣坚信那是天时,是地利,是人和!而陛下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的幸运儿罢了。” “所以老臣想,要是自己来霍州筹划布局,在这里举事会不会成功?老臣失败了无数次,也确实老了,但老臣坚信,这次一定能成功!” 彭莹玉面色潮红,原本仙风道骨的模样荡然无存,有的是对权利炙热的渴望和无尽的野心。 王鼎看着神情激昂的彭莹玉,脸上表情没有波动。 这时,彭莹玉抓着王鼎的肩膀,激动地说道:“来到这老臣发现自己错了,当老臣知道陛下能造掌心雷,还懂得练兵之法,老臣就知道自己错得一塌糊涂。陛下不是恰逢其会的幸运儿,陛下乃是天人也。” “元廷无道,天下民不聊生,百姓就缺少了一位义士揭竿而起。若是有人举事成功,到时一呼百应,天下豪杰必然跟从。这鞑子能有几人?而我华夏男儿又有多少有志之士?我们势必能推翻元廷,赶走鞑子,恢复我汉家山河!” “老臣不才,愿意辅佐陛下做第一人!” (书友们有没有发现,历史上彭莹玉和民国伟大的国父很像。。同样是某某之父,同样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以及最后的胜利果实都同样……恐怖如斯,历史惊人的相似,不过是换了个马甲!!作者也是刚刚想到的。) 第八章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仰 王鼎不得不感叹,眼前的彭莹玉能有那么多门徒、无数起义失败后还都能卷土重来不是没道理的。 如果他不是穿越者,而是这个时空的土著,哪怕思想觉悟再怎么厉害,此刻也要被眼前的彭莹玉忽悠到瘸断腿了。 这让王鼎想起前世国父,那人似乎还有个不雅的外号……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王鼎在这个时代能比其他人优秀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吸纳了无数历史的教训。 要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热血激昂的红巾军开创者最后兵败被杀,他肯定会奋不顾身地跟随着对方。 “国师,朕只想问问你,真的打算在月底起义?”王鼎面无表情,再次问道。 彭莹玉原本热血激昂的说着慷慨陈词,听见王鼎的问话,突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神情一滞,笑道:“陛下,这天下豪杰无数,能先人一步者,步步领先。老臣和其他教众已经商定好月底起义,此中谋划不易,确凿无误!” “朕要是说此次起义必然失败,到时寨中村民和国师联络的白莲教教众必然损失惨重,一切努力都白费,那么国师还打算举事吗?” 彭莹玉见王鼎狞笑,神情看起来还有些癫狂,不像是一个正常少年该有的模样,一时间被他的话惊住了。 沉默良久他才反应过来,笑道:“老朽终于明白陛下的顾虑了!之前还想着陛下是不是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认为老朽把陛下当做傀儡,成事之后会除掉陛下。原来,陛下是认为我等起义必然失败,不愿与我们一起送死啊!” 说完,彭莹玉大笑,斜视着王鼎,眼神轻蔑。 他之前奉承王鼎的话半真半假,什么陛下乃是天人,我们必将成功,都是忽悠人的大话。目的无非是让王鼎安心当这个大圣皇帝,做一个门面招牌罢了! 纵观彭莹玉一生大大小小的起义,都会推出一个人到前面来当旗子,十年前的周子旺是,后来的徐寿辉也是。 王鼎正是清楚这一点,才能识破这个老神棍的忽悠。所以彭莹玉说的并不准确,他担心的不是一点,而是两点都担心。 王鼎不在意彭莹玉的轻视,这对他而言无关痛痒。 “陛下,能否告诉老臣,您为什么觉得此次起义必然失败?” 刚问完,彭莹玉挥手让宫老虎带着信徒后退,等到确认他们听不见后,走到王鼎跟前,认真地说道:“陛下,您知道此时起义有多少人?你知道除了黑山岭四寨以外,老臣在五县中还有多少门徒?陛下,老臣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此次起义必然成功!” 看着志得意满的彭莹玉,王鼎不忍打击,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你别折腾啦,你就是扑街,折腾没用的,人间不值得。 那样估计会被当成疯子! 见王鼎欲言又止,彭莹玉笑道:“陛下有话直言,老臣洗耳恭听!” 王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着既然逃不了,那就尽力劝阻一下,只要这彭莹玉不急着造反起义,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谋划。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国师听朕说完,再来想想起义是否可行?” “白莲教源自弥勒教白莲宗等,渊源可以追溯到东晋时期。数百年来在民间传播,有无数人借用教义造反。” “北魏时,有个名为法庆沙门和尚在勃海李归伯的支持下,率乡人起兵于武邑郡之阜城。法庆自命“新佛”,推出李归伯当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自号大乘。所谓的新佛就是引用佛经中弥勒下生成佛之说,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他们传言新佛出世,除去众魔,烧寺院,焚经像,杀僧尼,堪称无恶不作。” “并且这大乘军屡次击败北魏军队,很快就发展到五万余人。北魏政权立即派遣大军实施镇压,同年九月,大乘军兵败,法庆等首领被北魏屠杀者数以万计。当时李归伯实力雄厚,造反的时候可以用席卷天下来形容,可是为什么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灭?” “难道是李归伯他们的势力不够大?还是钱财不够多?或者是李归伯的武力不能威慑全军?他的失败是在他造反之前就已经注定了的!” 王鼎指着平静的群山说道:“史书说他们服药后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这说明他们根本不是一群合格的造反者,他们欠缺理智!从未听说过一群食人的野兽可以统御天下的,他们注定是昙花一现。” “武力造反失败,白莲教的先辈们另辟蹊径。隋炀帝大业九年的时候,唐县人宋子贤善于搞幻术。把自己变成佛的样子,并自称弥勒佛出世。还把镜子悬挂在堂中,墙上显出的都是各种野兽的样子。有人前来拜谒,宋子贤就告诉他来世的罪恶和业绩。远远近近的人们,都被宋子贤迷惑住了。不久后天下大乱,宋子贤趁势聚合人众举兵作乱。” “这算是以欺骗之道造反了,结果在隋末烽烟四起的情形下,不但没有壮大,反而被昏君杨广击败。这是唯一一支被皇帝击败的造反队伍,而同一时期别的造反队伍都是在攻击杨广。” “杀戮不行,欺骗不行,于是白莲教的先辈们又想其他办法了。北宋庆历七年,本是涿州的农民王则,逃荒到贝州给地主放羊,后来起兵造反,自称东平郡主,他的口号是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此外怀州沙门高昙晟、四川万年县女子刘凝静等,皆假称弥勒降世造反。” “这也是现在国师所用的办法!敢问国师比起这些前辈如何?” 王鼎其实还想说明清的例子,不过真说起来自己半真半假编造的先辈故事就露馅了。 故事虽然掺水,但道理却不假。 “以宗教起义的军事武装从来没有成为华夏这片土地上的最后胜利者,原因自然是我们汉人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仰!” 最后这一句话彭莹玉震惊了,要知道眼前的他是白莲教教首,而和他说这些话的人是白莲教佛子,更恐怖的是他竟然真的被说动。 王鼎说的话对不对,彭莹玉心中自有计量,正因为他清楚这些先辈的事迹,他才能被说动。 可是举事必然要进行的,绝不会因为王鼎的一番话而改变。 彭莹玉望着群山沉默,回头瞧见王鼎脸上可恶的笑脸,脑海中灵光一闪。 第九章 提前起义 “陛下果真非常人!” 彭莹玉抱拳举过头顶,自上而下,朝王鼎深深地鞠了一躬。 彭莹玉本来想着无论王鼎说什么都打算给他一个教训,即使不除掉他,也会杀了他亲近的家人以儆效尤。 但听完王鼎的一番话,就忘了这想法,抱拳道:“造反一事非杀戮可行,非欺骗可成,陛下看得透彻,难怪能一弱冠之龄收服有穷寨,力拒元兵,吞并陈天勾经营数十年的勾云寨,老臣确实不如!” “但陛下毕竟年幼,有些事情不是陛下所能想象的。帝王之路本就是艰辛,世上千千万万人,何以能夺得最后的宝座?人事也?命也。” “老臣只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老臣也决定拼死一搏。” 这就杠上了,王鼎也没打算和彭莹玉抬杠,本就是尽力劝一劝,人家不听那就只能沉默以对。 “至于以教众起义的弊端,陛下倒是提醒了老臣,老臣惊了一身冷汗也已有了办法。但当今起事在即,求陛下以大局为重,老臣起誓,若是起义成功,仍奉陛下为主,望陛下明鉴!” 彭莹玉再次纳头拜道。 王鼎记得前世听过某句经典的话,所谓的盟约誓言就是用来撕毁违背的。朱元璋那老哥也曾对着苍天后土起誓永尊韩林儿为主,结果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王鼎扶起彭莹玉道:“国师不负朕,朕必不负国师!” 这话算是开诚布公地达成协议,至于他们俩内心又是怎样的想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彭莹玉对于今晚的结果有些意外,之前他就曾动过念头想将王鼎暗中除掉,另立林普胜为帝,只是林普胜等人都劝他留下王鼎,最后为了稳定人心他不得不罢手。 现如今两人达成协议,他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弱冠少年,竟然不声不响地影响自己的判断。 这时原本站在不远处守卫的宫老虎跑了上来,抱拳叫道:“祖师,快看东边!” 王鼎和彭莹玉同时看向天边,哪怕隔着几座山,他们仍看见那个方向滔天的火光! “祖师,那是我火虎营之前的寨子,恐怕是鞑子来了!”宫老虎道。 彭莹玉闻言脸色一变,朝王鼎抱拳道:“陛下,今夜相谈甚欢,老臣受益匪浅,先请陛下移居寨中,等老臣处理完事宜再请教!” 说完直接带着人离开,王鼎他们则在火虎营山贼的“护送”下,返回有穷寨。 回到后宫王大娘居住的竹楼,王鼎见到吴梅花正摆弄着自己做的那把乐器,他忽然明白谁最有可能泄露他们的行踪。 与此同时,吴梅花瞧见王鼎他们,脸色又惊又喜,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呢?” 王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回答。 吴梅花原本惊喜的神情一滞,一头雾水。 竹楼外面有重兵把守,所有人轻易不能出去。 站在竹窗前,瞅着外面的火光,王鼎心情郁闷,寨子外鼓声不断,有士兵的呐喊声,也有山贼的厮杀声,但他什么也不知道。 王鼎很讨厌现在这种感觉,一切都脱离自己掌控。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无论彭莹玉说的多么好听,都改变不了他这个傀儡的身份。 一旦彭莹玉他们这群白痴造反失败,自己铁定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即使他们成功了,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小皇帝来发号施令。 这一夜王鼎眉头紧蹙,站在窗前,脑中变幻着无数想法。 黎明时分,外面鼓声渐歇,门外有人敲响房门,推门而进的是林普胜。 王大娘看见他,手中的长刀忽地落下,就砸在林普胜眼前。 林普胜赶紧躲在王鼎身后,叫道:“师姐,你这是弄什么?” “你还有脸问?” 王大娘大喊,手中长刀再次挥起。 王鼎见到自家老娘眨眼睛,就知道老娘是想要抓住林普胜,要挟彭莹玉,换取众人出去。 只是这想法真的没用,王鼎明白不能再做什么事来刺激彭莹玉的的底线,朝自家老娘苦笑道:“阿娘,先听林将军说说外面的事吧?” 王大娘也明白自己的想法不太可能事先,扔下刀,气恼地坐在另一边。 林普胜抱拳道:“师姐,陛下,昨夜官兵来袭,先去偷袭了火虎营,结果扑了空,又去白狼寨,同样没碰着人,最后直奔我们这。祖师命人在途中设计埋伏,官兵损兵折将,暂时退走了!” “哼!挡得了一时,挡得了一时吗?师傅哪次不是这样的?” 这本是个好消息,但王大娘脾气本就暴躁,只想着带自家孩子找个地方安生过日子,现如今又被自个师傅带进造反的漩涡里,仅有的几分尊重早就消失殆尽。 “呃……” 林普胜模样尴尬,只好把目光转向王鼎,继续说道:“陛下,祖师请您前去军事堂商议要事!” 王鼎见林普胜神情,就知道刚刚他说的并非实情,朝他点头道:“带路吧!” “鼎儿,莫去!我那师傅狼子野心,你要是去了就让他给害了!”王大娘拍了下桌子喊道。 王鼎朝自己老娘拱手道:“阿娘,不用担心,孩儿有分寸!” 王大娘还是不放心,手中长刀忽地落在林普胜肩上,训喝道:“告诉师傅,吾儿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休怪我王普娘欺师灭祖!” 林普胜眼皮猛地一跳,斜看着肩膀上的长刀,苦笑道:“师姐放心,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师弟提头来见!” 王鼎带着张狼和诸鹿山,跟着林普胜前往军事堂。路上,王鼎朝林普胜问道:“你告诉朕实情吧,昨夜肯定不是伏击官兵,击退他们那么简单!” 昨夜他站在窗前,听着寨子外面的鼓声和喊声,也大致清楚战事的激烈,怎么可能是林普胜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 林普胜尴尬地回道:“果然瞒不过陛下,这事是祖师让末将说的,昨晚官兵袭击火虎营之后,就直接扑向咱这里了。祖师命宫老虎和末将前去伏击,结果刚出寨门就和官兵撞上了。” “双方打了几场接触战都摸不清对方底细,末将担心冒进中了圈套,就下令撤兵,结果对方也没追击,想来应该是和末将一样的想法。” “祖师审问昨晚抓到的俘虏,知道这次官兵来了有近两千人,且带来了火器。看这来势汹汹的架势,似乎要将我等赶尽杀绝。情况危急,祖师打算提前起义!” 王鼎默然。 第十章 民心可用,大事可期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临近军事楼时,林普胜突然停下来朝王鼎单膝跪下,抱拳道:“陛下,末将有罪!” 张狼诸鹿山知道林普胜这一句有罪是什么意思,王鼎自然也明白。 林普胜这些人谈不上背叛自己,准确来讲是王鼎自己并没有完全得到他们的敬畏,这才有了彭莹玉一来,王鼎立马变成傀儡的事情发生。 而造成这个最主要的原因,王鼎这两天也终于想通了,还是自己太年轻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即使表现得再如何惊艳,终究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这些老粗的敬畏。 如果他们再相处一段时间,或许会彻底被王鼎所用。而实际上,王鼎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过一年,终究差了点。 王鼎欣慰的是昨晚去后山堵自己的人没有有穷寨的村民和山贼,今天林普胜的一声有罪,更让他心中平添信心。 他对林普胜的告罪没有反应,面无表情地从林普胜身边走过去。 身后的张狼和诸鹿山相视一眼,又望向跪在地上的林普胜,见他神色黯淡,齐齐摇头。 张狼跟上王鼎,诸鹿山落后半步,朝林普胜说道:“林将军,陛下这几天在气头上,你莫怪啊” 林普胜站起来,苦笑道:“一切都是天意!” 所谓的军事堂就是王鼎之前建造的军事楼,依然摆放着他亲手制造出来的沙盘,只是没了圆桌,唯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主位。 王鼎一进来,满屋子的人都跪下,抱拳齐声道:“弥勒降生,明王出世,恭迎佛子!” 声若震雷,王鼎看着他们,有吴老二等人,有见过面的汪海通宫老虎,有未曾谋面的白莲教众。 彭莹玉上前拱手道:“请陛下上坐!” 王鼎也不管他们称呼上的区别,神情冷漠地坐在主位,乖乖地当的傀儡皇帝。 左边是白莲教圣女,右边是彭莹玉。 在一番简单的客套后,彭莹玉道:“各位,这次鞑子倾巢而出,直扑我们而来。昨夜鞑子已经被我等打退,然而今晚鞑子要是再来进攻,我等当如何是好?” 底下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盲目地说鞑子要是再来,直接打回去即可,有人悲观地说撤退,王鼎知道这些都是捧哏的。 等到这些人都说完后,彭莹玉开始他的表演。 “打退这次,那下次?” “普天之下,都是元廷统治的疆土,撤退我等又能去哪里?” “各位兄弟,我们为什么不起来反抗?这些蒙古人在我们的土地上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还想要我们的命,你们难道愿意束手待毙吗?” “你们愿意把自己的妻儿供出来让鞑子欺辱吗?你们愿意弯下身板为蒙古人当牛做马吗?” “我华夏的男儿岂能脚下无骨,心中无胆,任人于肉不敢反抗呢?” “推翻元廷,驱逐鞑子,恢复我汉家山河!” …… “推翻元廷,驱逐鞑子,恢复我汉家山河!” 所有人跟着呐喊,坐在主位的王鼎静静地看着彭莹玉煽动人心,但他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下面的人跟着喊口号,但最后需要拼命的是那些村民山贼,如果不能鼓动他们,起义就是个笑话。 这场造反前的动员大会简单潦草,王鼎正以为会以闹剧结束,突然有人大叫道:“祖师不好啦!” 众人朝门外望去,一个白莲教信徒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跪在地上喊道:“祖师,粮仓着火啦!” “什么?” 所有人都吓到了,就连王鼎都站了起来,顾不得扮演傀儡,大呼道:“怎么回事?快说,怎么回事?” “是鞑子,是他们派人潜入寨子里,放火烧了粮仓,我们就水来不及,都烧了!都烧了!” 那信徒痛哭流涕,原本被熏黑的脸布满泪痕。 王鼎不相信,他刚想走下去,就被旁边的圣女抓住袖子。 与此同时,彭莹玉也大喝道:“今天是是谁负责守卫粮仓的?” 有个安宁寨的小头目颤巍巍地站出来,颤声道:“国师,是我,我今天都跟着大家,不知道……” 彭莹玉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命令手下:“给我拿下他!” 屋外的侍卫进来,将那人捆住带了下去。 这时王鼎也挣开圣女的拉扯,不顾其他人,直接朝粮仓方向赶去。 诸鹿山和张狼紧跟其后,其余的人也都跟了过来。 粮仓周围都是救火的村民,然而火势太大,这里终究被烧得片甲不留。 王鼎看着眼前焦黑一片的粮仓,不敢相信,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没人比他更清楚粮食的重要性,越来越多的人赶了过来,整个寨子几乎一大半的都知道望向这边。 “陛下,是鞑子派人过来,烧了这粮仓!” “是鞑子派人烧得!” “他们想让我们饿死!” “鞑子来攻打我们了!” “我们没有吃的,我们要挨饿了吗?” “谁看管粮仓的?” 无数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突然有人大喝道:“反他娘,兄弟们,咱们没吃的就去城里找吃的!老老子不愿意!子饿了几个月,终于吃几顿饱饭,还要饿肚子吗?凭什么?” “都是人生的,凭什么我们要吃不饱,凭什么我们要东逃西窜?” 有人紧接着附和,就像是事先准备好的戏剧一般。 “反攻县城!抢粮食!” “反攻县城!” “抢钱抢粮!” 声音莫名其妙地变成一股浪潮,王鼎转身,望着人群最后面的彭莹玉和白莲圣女等人,眼中不可置信。 他心中突然明白,哪有什么鞑子,晚上不来偷袭粮仓白天才来? 空气中淡淡的火油闻不出来吗? 守卫难道是白痴吗? 这他娘的就是有人设计的,是哪个混蛋出的毒计?不怕断子绝孙吗? 王鼎突然感觉全身力气被抽光,他扬着头,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觉得冰冷无比。 有人站在高处,大声喊道:“我们要活下来,我们要粮食!攻打县城!抢粮!” 周围的人都疯狂,许久后才平静下来。 然而王鼎看着这些晨光下平静的脸,内心竟然感到几分害怕,他能看到这一张张麻木绝望的面孔底下无尽的悲愤。 民心可用,大事可期。 第十一章 该死的彭莹玉 被鼓动造反的有山贼,有村民,有妇孺,有信徒,整个造反队伍混乱,但彭莹玉他们并不在意。 王鼎从这一点就看出他们之前造反为什么容易失败,原本他建立起的有穷寨军事制度现在早就被弃用,现在的有穷寨除了混乱就是混乱。 群情激愤之后,便是领头人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有侍从架着王鼎上了临时搭起来的木台子,王鼎盯着底下所有人,看着他们伸长脖子等待自己给他们指明一条路,心中更加凄凉。 他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粮仓的粮食被烧的一干二净,寨里仅剩的一点也不够这两千多村民吃一顿。 这招绝户计太毒辣了,完全把所有村民逼上绝路。 “佛子,您只要高喊反攻县城就行,剩下的交给老臣!” 彭莹玉见王鼎茫然,走到他身后,扯着他袖子低声说道。 王鼎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笃定,心中怒火更甚:“这是谁想出来的计策?难道真不知道这样弄,搞不好引火自焚,咱们都玩完!” 彭莹玉没想到王鼎会这样问,小声道:“陛下莫要胡言乱语,请陛下记住,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对谁都没好处,背水一战,或许还有成功的可能。” “你威胁我?” “老臣不敢!” 两人站得极近,声音很低,离他们一步距离的林普胜都没听清。 见下面村民百姓情绪开始不对劲,似乎又要爆发,王鼎只能硬着头皮,高呼道:“各位兄弟,今日我们就要向县城发起进攻,有胆怯的、怕死的,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敢拦着你们!” 王鼎的话刚说出来,彭莹玉便打断道:“要是想活出个人样的,想抬头挺胸做人,就一起反了这朝廷,我们自己当家做主!” 接下来就没王鼎的事了,他原本想着还有人犹豫胆怯,不想造反,然而底下乌泱泱的人群,没人转身逃离,每个人都跟着彭莹玉他们高呼:“造反!攻打县城!推翻鞑子!” 王鼎就像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整个过程,先是彭莹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讨伐檄文,洋洋洒洒几千字宣读起来,骂完元廷鞑子,追述被灭了近百年的宋廷,最后声嘶力竭地诉说大圣王朝的合法性,和王鼎这个佛子的可靠性。最后暗搓搓地点明自己是奉明王之命,带领大家走向光明未来的使者。 很好,很强大! 这是王鼎听完的评价,符合一贯造反的流程。不过他也发现这檄文和造反口号的变化,檄文从头到尾都在歌颂王鼎这个大圣皇帝的如何英明神武如何理所应当,却轻描淡写地将白莲教的那番糊弄的教义忽略过去。 也许是王鼎昨夜那番话点醒了彭莹玉,现在他鼓舞人心都重点都围绕在元廷无道,大圣仁义上面,轻易不肯再说什么弥勒佛下凡,你们写个万字就刀枪不入之类的。 紧接着是烧香封将,给几个领头的头目各种花式封号,比如宫老虎是大功德弥勒佛座下护法罗汉北军大将军,汪海通是大慈悲弥勒佛座下护法罗汉东军大将军。 不伦不类。 最后是号召所有人头裹红巾,先拜完弥勒佛画像,后拜王鼎这个大圣皇帝。 王鼎这个亲身经历的人,站在旁观的角度,终于看清为何历朝历代这样的造反总是失败的,或许能祸乱一时,但最后绝对不可能成功。 在他看来太荒唐了。 王鼎不吝以最高尚最美好的辞藻来赞美这些勇于反抗的百姓,但即使没有前世的记忆,直觉告诉他,这样的造反也不会成功的。 他站在台上接受这些人的朝拜,仿佛看到无数人头落地,滔天血光朝自己涌来,一时间竟有些心神恍惚。 “陛下昏倒了!” “陛下昏倒了……” 人群惊呼。 诸鹿山和张狼急忙上台扶住王鼎,彭莹玉也傻眼了,他推开诸鹿山,抬起王鼎的手把脉,神情变幻。 最后赶紧站起来,朝底下的大喊道:“弥勒下凡,降临在陛下身上,这才让陛下昏厥过去,这是天意,要助我等起义成功!” 彭莹玉的话虽然扯淡,但底下的士气确实稳了下来。 …… “水!水!” 昏迷中的王鼎只感觉身边晃动得厉害,他睁开眼,只见诸鹿山气喘吁吁地将自己放在舒适的树桩下,从旁边侍从那接过一碗水,递到自己面前。 “这是哪?怎么回事?” 灌了几口水的王鼎,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朝诸鹿山问道。 诸鹿山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回道:“陛下,咱这是在前往赵城县的路上!” “赵城县?” 王鼎环视一圈,只见身后跟着一群手拿棒枪刀斧的百姓,领头的是彭莹玉等人,自个被拥簇在人群中间。 刚刚这一停顿,立马将彭莹玉引来。 彭莹玉走到王鼎跟前,面无表情地问道:“陛下醒啦?身体是否无恙?” 王鼎挣扎地站起来,觉得四肢无力,但仍勉强点点头。 “那好,继续行军,以现在这速度,咱还有一炷香左右就能到赵城县。陛下若是事,尽管吩咐老臣!” 说完朝身边的侍从吩咐道:“把我的马拉来给陛下,等下攻城时照顾好陛下” 侍从急忙抱拳道:“是,国师!” 还没等王鼎反应过来,彭莹玉就直接下令继续前行。 “陛下,老诸我扶你上马。” 诸鹿山弯下身子,张狼守在一边,最外面几个侍从静静地看着王鼎。 王鼎知道所谓的照顾就是看管,也不理会他们,朝诸鹿山说道:“我没事,现在是怎么回事?” 诸鹿山牵着马儿,苦笑道:“陛下,您昏睡过去后,国师下令一些人留在寨里,牵制住山里的官兵。然后带着其他人从后山,直接奔来这赵城县,说是要趁着官兵都在山里,反攻县城!” “都有谁留在寨里?”王鼎眉头一皱,瞬间明白这彭莹玉的打算。 诸鹿山喘着气道:“都是些妇孺小孩,国师说是围魏救赵,只要咱攻下灵石县,官兵一定会赶回来的,到时我们就可以埋伏他们!不仅攻下了县城,还能解决寨子那的危机!” “我阿娘他们也留在寨里?”王鼎心中惶恐,隐约猜到。 “太后他们都没跟来,应该是留下了!”张狼接过马绳,小声回到。 王鼎回头,望着早已看不到的黑山岭,愤怒地喊道:“该死!这彭莹玉真是疯了!” 第十二章 死在花魁手中的县丞 王鼎怎么也不会想到,彭莹玉竟会如此疯狂,先是烧毁粮仓,迫使百姓不得不跟着他造反,又将妇孺老少留在寨中,让这些青壮不得不尽快攻破县城。 最恐怖的是这些百姓完全被他蛊惑,不明白此中蕴藏的巨大危险。 队伍前行到赵城县城外茂林中,已经看得见城墙上的灯笼。 彭莹玉下令所有人就地休息,与此同时,失去理智的王鼎怒火冲冲地跑到彭莹玉面前,指着他破口大骂。 彭莹玉冷冷地看着他,朝士兵吩咐道:“莫让其他人靠近!” “是!” 等到四周无人时,彭莹玉抓住王鼎的衣袖,拉到身前,一拳打在王鼎的肚子上。 王鼎痛苦地趴在地上,诸鹿山大惊失色,急呼道:“陛下!” 张狼要上前,被彭莹玉的侍从拦住,刀架在他脖子上。 彭莹玉见周围的百姓没注意这边,这才蹲下来面色狰狞地朝王鼎说道:“妇人之仁!” “之前你昏倒差点坏了大事,老臣已经不追究了,如今攻城在即,你若不知好歹,就不要怪老臣了!” 或许是因为起义到了关键时候,彭莹玉自己都开始有些焦躁,面对王鼎的不配合,他也有些急躁,顾不得君臣间的客套。 王鼎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笑道:“国师,是朕失礼了,朕以后再也不会了!” 王大娘等人被留在寨里才是王鼎失去理智的原因所在,现在恢复了平静,他就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好服软。 彭莹玉深深地看了王鼎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下去吩咐事情。 “陛下,您没事吧?” 等到彭莹玉离开,诸鹿山和张狼这才有机会扶起自家陛下。王鼎望着彭莹玉背影,十指握紧,将心中杀意压下。 从黑山岭一路兼程,赶到赵城县外时,已是深夜。 彭莹玉命人休息,其实也是在等待城里门徒发信号。 这场举事不是临时起意,早在半月前他就有了计划。 赵城县中,原本宵禁的大街上,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朝着城门方向跑去。 流花楼中,通宵达旦的宴会继续举行,县丞张二河正在接受别人的宴请。 “大人,您真是好酒量!小的一路走来,路过不少县,只有大人酒量最好!” “那是那是!你也不看看咱以前碰到的能和大人比吗?” “大人在赵城县那是说一不二的主啊!就是达鲁花赤大人也得靠边啊!” 张二河搂着流花楼花魁,谦笑道:“唉,不要这么说,莫日根大人还是咱赵城县的主!我张二河就是替人操劳的命,哪里做得了主?” 按照门下人的意思,这些商人从江南来,打算在霍州开商铺,需要请他这个县丞照顾一二。 张二河也不含糊,以往被莫日根压着,不能敞开口袋捞钱。自从莫日根围剿山贼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利,不得不交出赵城县的实际控制权来换取他们这些人闭嘴后,张二河就彻底放开手,能拿的钱财绝不放过,能插手的利益绝不收手。 短短几个月里,他的口袋就鼓得胀胀的,当县丞十年都没有这几个月捞的多。 有个肥胖的商人说道:“大人客气了!” 如果王鼎在这里,一定会觉得这人面熟,这人是彭莹玉手下的一个堂主。 “咱谁不知道莫日根大人早晚要回大都啊?”另一个身穿锦色绸缎的商人附和,此人名为吕盛,是赵城县有名的大财主。 正是有他的牵线搭桥,张二河才肯轻装赴宴,要不然一般人哪里请得到一县的县丞?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南方来的生人? 可是张二河绝不会想到,这个吕盛竟会是白莲教在赵城县发展多年的信徒。 谁说白莲教的信徒都是穷人? 吕盛这个身价百贯的大财主,早在多年前就入教了,成了忠诚的信徒。 当然,吕盛也曾动摇过,想要脱离白莲教,毕竟自个现在吃喝不愁。只是一想到圣药的滋味,他就会为自个的邪念而感到内疚。 大慈大悲的弥勒佛,往生极乐的净土,这些念头已经植入他内心深处。 吕盛朝张二河敬酒道:“赵大人,咱县里现在就您和陆主溥说得算了,程兄的事就拜托您了!” 与此同时,赵城县主溥陆行贤府上,有个侍从带着几个小姑娘从后门进去。 很少有人知道,陆主溥有个古怪的嗜好。 只是也很少有人知道,当夜进入陆府的姑娘中,有个人是白莲教的圣女。 类似的事情很多,整个赵城县的达官贵人和往日一样,沉寂在黑夜之中,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那些平民居住的地方,有人艰辛劳作了一夜,吃着发馊的食物,忍着半分饱的饥饿,沉沉地睡去,把对美好希望寄托在梦中。 也有人在自己破旧的茅屋中,瑟瑟发抖,想着明天应该更加努力劳作,省得被蒙古老爷毒打。 这样的人占据了大多数,哪怕他们生活在县城里,依然过着吃不饱睡不暖的生活。 元廷日益增加的税收已经让很多以前生活中等的家庭变成贫民,让很多贫民彻底无家可归。 痛苦在沉默里酝酿着,要么痛苦地死去,要么,形成暴乱! 赵城县前一阵子才产生暴乱,据说是当初前往黑山岭剿匪的乡勇家里人引起的。 结果是城门上多了几具尸体,百姓们多了几分畏惧,对于赵城县的达官贵人而言,一切如旧。 四更,打更的老头路过流花楼,打了一个哈欠也不敢作声,想着赶紧走过,家里老婆子还等着自己。 这时他抬头,看见东边城门方向燃起浓浓黑烟,眼中惊恐,大叫道:“着火啦!着火啦!” 与此同时,城门方向响起嘈杂的呼喊声。 “反贼攻进县城啦!” “白莲教的人来啦!” “城门攻破啦!” 流花楼中的张二河口吐白沫,睁着眼躺在花魁的怀中。 花魁刘翠儿眼中没有丝毫畏惧,也不顾身上开襟的衣裳,打开窗户,望着城门方向的滔天火光,嘴角噙笑,鲜血直流。 第十三章 城破了 一群流民如何攻打拥有铜墙铁壁的县城? 在此之前王鼎想过无数可能,制作云梯或用火药轰开城门等等。 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却是最荒谬的一种,城门自己打开了! 他看见赵城县方向燃起大火,城中传来各种嘈杂的呼喊声,什么反贼攻进县城,白莲教的人进城等等。 实际上他们这些人还待在城外的茂林之中,距离城墙方向有很远的距离,即使他们当中最有力气的人射箭,箭头也碰不到城墙。 彭莹玉望着城门方向,见城中的人按照约定的时间点起火,立马下令进攻县城。 王鼎骑着马,本应该在前头,这时却落到最后面。 等他到达城门前时,城墙上的士兵早就逃窜不知去向。 被熏黑的城门大开,几个头上裹着红巾的白莲教信徒高呼光明降临,白莲盛世。 进城之后是满目的火光,王鼎看到头裹红巾的士兵们开始四处抢掠,杀人放火,完全没有约束。 而彭莹玉似乎也没打算约束这些人,直接带着手下精锐的人奔向县衙。 这时整个赵城县已经陷入混乱了,无论是从黑山岭下来的村民山贼,还是城中浑水摸于的蟊贼瘪三,都像失去理智一般,开始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 有头裹红巾的壮汉冲进一间民房,也不管其他人在场,正对着房子女主人耸动油腻的身躯。 房中凌乱,灶台上趴着个死不瞑目的老婆子,大门口一个穿着寒酸衣裳的男主人,双眼呆滞地坐在门口,额头一道恐怖的血洞。 有几个脸上抹着黑灰的女子,想趁着混乱打算逃出城,结果被眼尖的红巾军逮住,拖进深巷,随着凄惨的叫声之后,再也没出来。 也有饿极了的乞丐瘪三,随便裹着一块红布,叫嚷着杀鞑子,却冲进财主老爷家中,抢粮抢钱。 王鼎被侍从簇拥着,跟着在彭莹玉等人后头。 一路上,他看到大户人家被裹着红巾的百姓攻破,其中金银财宝被抢劫一空,小姐丫鬟被掳掠抢走,最后放一把火,把整个大宅付之一炬。 他也看到原本躲在自家屋中瑟瑟发抖的元廷官员被拉到街上,直接被砍了头颅,挂在街头的酒旗上。 如果只是官员和富豪成为红巾军抢劫欺辱的对象,王鼎倒还能理解,但那些同样穷苦的百姓也被抓出来凌辱又是什么道理? 暴乱从来不讲道理的,这些混乱王鼎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却让他更加坚信彭莹玉他们不会成功。 当王鼎到达县衙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彭莹玉他们这里时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的力量。 等到确认控制住赵城县后,彭莹玉立即下令手下人的人关上东西城门,严加防备,一旦有鞑子来袭,立刻来报。 这时的王鼎才知道,为什么城高墙厚的赵城县须臾之间易主? 县丞张二河失踪,主溥陆行贤被人砍了脑袋游街示众,原本在城郊修养的莫日根早已闻讯带着家臣逃走了,赵城县在他们进城时,就已经变成无主之城。 王鼎看着正在询问属下情况的彭莹玉,冒着再次得罪他的风险,说道:“国师,当下城中混乱一片,皆因我等而起,请国师派人制止手下继续祸乱百姓,莫要坏了我等名声,更不要让城中无辜百姓受到伤害!” 彭莹玉连看都没看王鼎一眼,敷衍地回答:“老臣也制止不住,这攻城,城破就得先让手下的人放纵一番,不然谁会跟着你造反?” 听完彭莹玉的话,王鼎呐呐无言,他知道这事没指望了。 “陛下要是没事,就前往县丞的府邸。那里老臣让人看护着,没人赶紧去糟蹋。据说那县丞还有几方如花似玉的小妾,陛下正值年轻气盛,应该多在婆娘身上使点劲!老臣公事繁重,有不敬之处,请陛下宽恕!” 说完也不顾王鼎阴沉的脸,直接让手下将他架走。 王鼎被人带着进入县丞张二河的府邸,“护着”他的是彭莹玉手下的堂主,名吕盛,据说是这次攻破赵城县的大功臣。 一路上吕盛有意无意的和王鼎搭话,两人在断断续续的交谈各自套取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刚进张府,王鼎朝吕盛抱拳道:“吕堂主,你是这赵城县有声望的人物,我有一事相求,恳求吕堂主帮忙。” “陛下折煞草民,草民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厚待?陛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国师开口,国师断然不会拒绝陛下的要求!” 吕盛见王鼎这模样,脚下一软就要跪下,脸上表情看似诚惶诚恐,但其实心里也在琢磨王鼎这个所谓皇帝的价值。 之前彭莹玉对待王鼎不热不冷的场面他也看到了,正是如此,现在他也摸不清彭莹玉的打算,担心王鼎这个皇帝是个烫手山芋。对于王鼎的要求,不管是不是能做到的,他都先推向国师。 王鼎见他这模样,心中知道这也是个人精,脸一抽,扶起他,真切地说道:“请吕堂主一定要按我说的做,哪怕是告诉国师也行!” 吕盛眼珠子一转,再次拱手道:“陛下直言,草民一定如实转告国师!” “明日一定要派人稳住城里百姓,告诉他们咱们红巾军只杀鞑子和贪官,不杀百姓,让他们安心。这事一定一定要做,不然咱们在这赵城县是呆不住的!” 王鼎神情严肃,如果彭莹玉不妥善处理好攻城后的事宜,就是拉着所有人给他陪葬! 吕盛点点头,赵城县他比王鼎和彭莹玉熟悉,今晚的混乱他也看在眼中。哪怕没有王鼎交代,他自己也会向彭莹玉谏言。 “还有一事,速速派人去黑山岭,告诉有穷寨的村民,说这赵城县已被攻破,让他们将这消息告诉寨子外围着的官兵!” 所谓的围魏救赵,极有可能是彭莹玉用来哄骗寨子里的人,王鼎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提醒他们。 从黑山岭下来的红巾军们,轻而易举攻破县城后就忘乎所以地沉浸在抢夺之中,王鼎只想提醒他们,莫要忘了山上的家人。 吕盛抱拳道:“陛下,这事草民不知道国师的打算,不敢擅自做主,等草民请示完国师,再回复您。” 王鼎知道自己现在就一个傀儡皇帝,没什么权利,手下能用的人也不多,只好拍着吕盛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那草民先行告退!” 说完吕盛转身出了张府大门,朝守卫的信徒士兵吩咐道:“都给我打起精神,不要让人伤害到陛下,也不要让陛下出来!要是有谁伤害到陛下或是陛下出了这张府一步,你们就别想活了!” 士兵大声喊了声遵命,他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叹了一声气。 第十四章 一屋不平何以扫天下 张府奢华,朱红色的门窗透着古韵,白玉般的石阶上落满是青叶,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在这北方的小城中,竟然还折腾出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王鼎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华丽的府邸。 扫兴的是内堂中散乱着各种物品,书画古董,金石玉器,绫罗绸缎,能看得见没几样完整,但即使这样,这些东西中有价值的也不少。 几个红巾军士兵不知何时开始收拾这屋子,他们时不时地往自己袖子里偷偷藏一两样。 王鼎进了内堂,装作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倒是诸鹿山和张狼生气地将这些人赶到外边去,两人欢喜地开始收拾房中的一切。 这时外面传来一群女子的哭啼声,王鼎皱着眉头,朝门外的红巾军士兵喊道:“外面什么情况?” 没人应他,倒是哭喊声越发猛烈。 诸鹿山凑到王鼎跟前,说道:“陛下,小的出去看看!” 说完见王鼎点头,又晃荡着自己几百斤身躯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王鼎就看见诸鹿山领着十来个如娇似玉的姑娘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有一群一脸怨念的红巾军士兵。 王鼎皱着眉头朝诸鹿山问道:“怎么回事?” 诸鹿山笑着凑到王鼎跟前,小声说道:“陛下,这些都是赵城县县丞的老婆小妾,还有几个是他女儿。那张二河死得突然,这些女眷来不及逃走,被士兵们堵在门口。刚刚那几个士兵被咱们赶走后,就去后院欺负人家女眷。老诸我记得国师说过,这张府是陛下说了算,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诸鹿山的话刚说完,这群女眷中就有个长得英气的少女站了出来,指着王鼎骂道:“你们这群贼子,等朝廷大军到了,迟早要被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这少女估计自小养在深闺之中,不懂得看人脸色,完全没意识道自己的小命还在别人手中捏着。 门口观望的士兵们见此情景,大喜若望,他们望着王鼎,非常希望这个小皇帝能一气之下说,把这些女眷拖下去斩了。 要是王鼎真这么吩咐,那么张府女眷可就要便宜他们这些人了。 王鼎看着这少女,模样英气,剑眉星目,说倾国倾城还算不上,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这样的胆气站出来指着自己鼻子骂个不停,确实有意思。 其她女眷跪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其中有个稍显年迈,但仍风韵犹存的少妇拉着女孩的袖子,望着王鼎,眼中满是乞怜。 “陛下,这贱婢不知好歹,老诸我这就把扔出去喂狗!” 诸鹿山最见不得自家陛下受辱,挽起袖子作状要教训那女孩。 王鼎拦住他,摇头道:“把他们放了吧!咱是义军,起义要推翻元廷暴政,不是流民反贼,即便霸人家产,也不能***女!” “是,是,是!陛下圣明!陛下豪爽!” 搭话的不是诸鹿山,而是门外虎视眈眈的红巾军士兵们。 王鼎没明白他们话中藏着的意思,继续说道:“给她们点盘缠,要是想留下就留下,在府里当个侍女,不想留下就自谋生路去,也不知道咱们能安稳多久?” “陛下,您要是放了他们,还没走出这张府,这些人就让府里的士兵给糟蹋了!更何况这外面乱作一团,这些女眷能不能走到城门口都是问题!” 诸鹿山阿谀奉承,但决不允许自家陛下让外面的**子给哄骗了。 王鼎本就是聪明人听闻这话,立马想通其中缘由,这时他看着女眷中几个衣衫不整,神情麻木的女子,再看看门口十来个如狼似虎,恨不得立马扑上来的士兵,眼神冰冷。 “刚刚是谁欺负了这两个姑娘?” 王鼎指着那几个衣衫不整的女眷,朝外面士兵喊道。 门口外原本吹着口哨叫唤着的士兵,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王鼎见状,脸上堆起笑容:“谁碰过的婆娘谁带走!先到先得,晚了没有!” “我,我……” “是我先抓住那婆娘的!” “是我在柜子里发现的,我的!” “那小姑娘是我在井里发现的,算我的!” 士兵们争先恐后,唯恐自己慢了一步,他们都注意到王鼎脸上原本和煦的笑容变成冰冷冷的冷笑。 最先跑进来的红巾军士兵将手抓向那指骂王鼎的女孩,与此同时,一支小铁箭刺中他的喉咙,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往四周喷涌。 “啊……” 原本哭哭啼啼的女眷被眼前血腥的场景吓得大声惊叫,而那些忘乎所以想要抢人的士兵们全都被吓懵了。 “我说过,即使再大的仇恨,霸人家产也算是报仇了,***女就是禽兽不如!” “朕知道你们以为朕是傀儡,就要讨好你们,让着你们,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朕是谁!” “今后,再有人不把朕的话放在心里,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 王鼎举着左手,袖里箭再次拉紧,看着这些士兵,神情冰冷。 与此同时,张狼拿着长矛护在他身前,诸鹿山大叫着:“护驾,护驾!快来护驾!” 大门外守卫的士兵也进来了,刚进来的这些士兵中有几人是有穷寨的山贼,他们地位卑微,不知道高层上面的争端,但王鼎这个皇帝,他们心底里还是认的。 不过即使如此,站在王鼎这边的也就只有五六人,力量相比仍然悬殊。 “你他娘的真当自己是皇帝,老子今天……” 有个身材魁梧的红巾军士兵正要把手抓向眼前的女眷,一支小铁箭直直地射中他的眉心。 他看着王鼎,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原本跃跃欲试的士兵们这下真的被吓住了,王鼎的目光扫过去,他们一个个底下头,不敢直视。 “在搞什么?要造反吗?都他娘的给老子滚下去!” 远处传来破锣嗓门的大喊声,这人身形如同铁塔,须发怒张,将堵在门口的士兵一个个推向旁边,闯了进来,朝王鼎单膝跪下,抱拳道:“罪臣胡大海,拜见陛下! 第十五章 总有刁民想抢亲 王鼎神情古怪,对于胡大海的出现,他完全不知情。 “你们这是弄什么?还不给我下去!” 胡大海身材魁梧,往那里一站,身后的士兵立马胆怯起来。 他们的目光在王鼎和胡大海之间徘徊,彼此间互相看了一眼,最终也没敢真动手,只是嘴里嘟囔着粗言野语,各自散去。 “陛下,您怎么会得罪这些***子?要知道现在陛下可是被囚之身,得罪这些人,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胡大海站起来,朝王鼎问道。 王鼎洒然一笑:“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的道理,朕还是懂得的。但这些人欺软怕硬,朕今天要是退让了,明天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更何况****女之事,朕没看见也就当不知道,既然看见了,要是因为害怕得罪几个小人就冷眼旁观,那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说易行难,这些大道理胡大海自然也知道,但真有人这么做,他心中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敬佩。 “陛下果真是人中龙凤,现在龙游浅滩,但他日必有一飞冲天之时!”胡大海恭恭敬敬地朝王鼎施了一礼。 王鼎见他这模样,苦笑道:“胡将军,你什么时候开始会说这样奉承的话啊?再说你不是和冯氏兄弟离开寨子了吗?怎么又会在这里?” 胡大海脸色一红,抱拳道:“陛下见笑了,老胡我……因缘巧合,因缘巧合!” 见胡大海脸色尴尬,王鼎也没多问,摆摆手,目光落在正哭哭啼啼的女眷当中,头疼得很。 “陛下,吕堂主要我带话,说是陛下吩咐的事他已转告国师,国师同意了。另外,国师让我来要一个人。”胡大海尴尬地挠着脑袋。 王鼎不解,问道:“要谁?” “张府大女!” 胡大海的话刚落,正哭哭啼啼的女眷一片骚动。 王鼎看着女眷,顺着她们的目光,落到之前站出来指责自己的女孩身上。 “你是张府大小姐?怎么就这么点大?” 王鼎走上前,惊讶地问道。 要知道这些女眷就这个女孩最小,换句话说,除了这女孩以外,其她女眷都是那县丞的老婆小妾?王鼎不得不佩服那县丞的肾。 原本扯着女孩衣袖的少妇朝王鼎跪拜道:“大人,小女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女吧?都是妾身的错,有什么事就找妾身吧!” “闭嘴!” 王鼎最讨厌别人哭哭啼啼地求自己,他将目光转向胡大海,问道:“国师要这小姑娘干什么?难道他这老不死的还有什么癖好?” 胡大海假装没听见王鼎话中的调侃,无奈道:“有人讨要这小姑娘当赏赐,那人是我们这次攻破赵城县的大功臣,国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这才让我过来向陛下要人!” 王鼎眉头微皱,胡大海见他神情知道他要问什么,小声解释道:“据说这张府大女年幼时,被海外珞珈山来的异僧别古崖批命,说她是将来贵不可言!” “是哪个刁民敢抢陛下的女人?” 诸鹿山听到胡大海的话,立马听出来质问。 胡大海苦笑道:“那人名为况普天,是国师的大弟子!” 诸鹿山听到这名字,脸色一下子变了,神情像吞了苍蝇般难受。 王鼎的历史知识储备中,真没有况普天这号人物,见诸鹿山神情古怪,于是直接问道:“这况普天是谁?” “陛下,况普天是咱白莲教的护法,之前袁州起义就是他和国师逃出来的,国师这些年为了起义南北奔波,况普天为他立下不少功劳。甚至可以说,这况普天是除了国师以外,咱教中最有权力的人,在圣女之上!” 诸鹿山凑到王鼎跟前解释道,“换句话说,没有陛下的话,他就是佛子!不过据说此人痴迷往生丹,醉心采阴补阳之术,非常邪乎!” 王鼎脸色也难看了,看着听到诸鹿山的话,张府女眷更是惊慌的模样,王鼎揉着脑袋,更是头疼。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张府长女,也就是那小姑娘身上,刚刚王鼎射杀的第一个士兵鲜血喷涌,溅了几滴到这小姑娘脸上。要是一般小姑娘早就吓懵了,但她神情自若,没有丝毫慌张的模样,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地地盯着王鼎。 “告诉朕,你叫什么?”王鼎问道。 小姑娘张嘴回道:“我叫张敏!” “啥?张敏?” 王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反复念叨两句之后,一脸不可置信,嘴中念叨着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跪在地上的少妇见王鼎这模样,急忙扯着张敏小姑娘的衣袖,乞怜道:“大人,大人,小女无知,得罪大人了!都是妾身管教不好,大人要怪罪的话,就怪罪小妇人!” “闭嘴!” 王鼎再次喊道,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名为张敏的小姑娘。来到这个世界也有段时间了,他见过不少在历史上留名的人物,但正好碰上一个叫张敏,又有古怪批命的小姑娘,王鼎不得不留点心眼。 “你回去告诉国师,说这张府长女已经被朕看中了!” 咬咬牙,王鼎决定硬刚一波。 “陛下!” 胡大海抱拳道,神情不解。王鼎这个决定在他看来殊为不智,甚至让他怀疑之前对于王鼎的评价是否有错? “去吧!就这样告诉国师!” 下了决定,王鼎就不会犹豫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敏儿,赶紧跪下!小女敏儿这辈子就当大人的侍女,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只求大人善待小女!” 跪下地上的少妇听到诸鹿山的话后,原本心念俱灰,绝望认命。但现在知晓王鼎的决定后,赶紧叩头拜谢! 胡大海抬头看了王鼎一眼,猜不透王鼎心中想法,摇摇头,叹了口气。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敏小姑娘,转身离开。 诸鹿山继续凑上前,哭丧着脸道:“为了这小姑娘,陛下您又是何必呢?都是老诸我多嘴,要是那况普天因此记恨陛下,找陛下麻烦又该如何是好?” 王鼎没解释,吩咐诸鹿山等人安排好这些女眷,准备些吃食后,就直接进入内堂休息,这两天一夜的颠簸,委实把他累坏了。 第十六章 落败的未来名将 “咣当!” 在内堂小憩的王鼎被脸盆落地的声音吵醒,他睁开眼,看到几个侍女哭成了一片。 “大人开恩啊!奴婢不是故意的。” “大人开恩,奴婢这就收拾干净,给您重新梳洗!” 这几个侍女都是之前的张府女眷,此刻一个个跪在地上,神情惊恐。 旁边守卫的张狼刚要出口呵斥,王鼎就在制止他,挥手道:“下去吧!不就是洒了盆水么,拿抹布擦干就是,又没泼到我身上,你们何必怕成这样子!” 王鼎话刚说完,这些侍女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把头磕得咚咚做响,求饶道:“大人开恩,奴婢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大人,饶过奴婢这次,奴婢这辈子都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王鼎无语了,被侍女们的求饶声弄得晕头转向,眼看着对方额角上已经渗出了血迹,用手狠狠拍了下桌案,大声断喝:“闭嘴!都立刻给我站起来!我数一、二、三,还没站起来的,直接拖出去打死!一!” 第一个数刚数完,侍女全都像上了发条般跳了起来。半弓着身子站在他面前,颤抖得就像筛糠。 “果真好人当不得!” 王鼎心里叹了口气,强装出一幅恶棍模样,指了指距离自己最近的两名侍女:“你,还有你,去找抹布,把地板擦干净了!其余四个,去给朕我准备饭菜,其余人下去吧!” “谢大人,谢大人开恩!” 侍女们先是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才意识到王鼎真的不想追究洒了洗脸水的事情,齐齐地道了声谢,连滚带爬地跑出门外去了。 与此同时,外面就传来诸鹿山吵闹的叫喊声:“陛下,陛下,好消息!” 诸鹿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朝王鼎抱拳道:“陛下,陛下,官兵被击退了!” 王鼎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原来彭莹玉兵分三路反攻县城,他亲自带人攻打赵城县,吴老二等人去攻邻近的汾西县和灵石县,而这三路全都成功地攻下县城。 诸鹿山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噜灌了几口,说道:“陛下,国师带人伏击官兵,将官兵打散了。” 聚拢在黑山岭的官兵是察罕帖木儿后来集结的乡勇,这些人都是霍州五县的达鲁花赤派给察罕帖木儿的,他们在山上听说红巾军偷偷绕路袭击县城,不听察罕帖木儿的阻拦,各自带人回城。 结果回赵城县和汾西县的官兵均被红巾军的人击溃,只有灵石县在察罕帖木儿的带领下又重新夺回。 “那察罕帖木儿在赵城县和汾西县的达鲁花赤要求下,不得不带兵帮他们重新攻打咱赵城县和汾西县。结果国师命人在城外伏击,汾西县夺下县城的吴当家他们也过来支援,以逸待劳,一举将官兵击溃,想来这一阵子官兵是组织不了进攻了,咱可以修养一阵子!” 诸鹿山满脸喜意,但见自家皇帝陛下依然苦着脸,自己只好尴尬地杵在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王鼎手指又下意识地敲打起来,他脑海中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复盘了一遍,从彭莹玉出现到现在起义成功,击退官兵获得喘息的机会。 最终将这些事和自己处境结合在一起,想要寻找一条生路。 但王鼎无奈地发现,如今自己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咱寨里的人呢?”王鼎睁开眼问道。 自个老娘还在山上,不知道情况如何? 这时诸鹿山喜笑颜开的表情立马收了起来,局促不安地回道:“陛下,您莫要担心,太后娘娘她们不会有事的!”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朕自己知道分寸!”王鼎皱着眉头问道。 诸鹿山小声回道:“陛下,据俘虏到元兵说,他们下山时已将寨子攻破,杀了不少人!” “什么?” 王鼎大惊失色,站起来抓着诸鹿山咆哮道。 诸鹿山战战兢兢地嘀咕道:“陛下,不是说好了有分寸吗?” 王鼎哪还有时间和他拌嘴,朝外面的士兵喊道:“朕要见国师,马上去通知!” 见到彭莹玉的王鼎还没来得说话,就看见吴老二的人。 他们一见到王鼎,立马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来得正好,老臣正和几位将军商讨登基之事。” …… 察罕帖木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筋疲力尽,神态疲软的元兵们,心中怒火不由地升起。 半年前他还在江南老家,收到自己父亲的书信后,知道自家那人见人爱的外甥女被反贼所掳,于是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然而到了这里了解情况后,他就觉得自己那外甥女十有八九被山贼糟蹋了。于是察罕帖木儿亲自前往霍州郡府,以剿灭山贼的名义向自己父亲的老部下借来三百精兵。 在上黑山岭之前,他就将山上的山贼了解透彻。 所以他名义上对山贼说是救自己的外甥女,但实际上的心思,是剿灭黑山岭的山贼,既有为自家外甥女报仇的心思,也有凭借剿灭山贼的功劳,捞取名声的想法。 可惜他前后两次遇挫,第一次因为彭莹玉等人忽然赶来,不得不嫌溃败逃窜,第二次再向霍州五县的达鲁花赤说明白莲教的危害后,再次凑齐两千官兵前来围剿山贼。 结果…… “呵呵,我察罕帖木儿自诩文武双全,如今看来,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无能之才!” 之前被几个达鲁花赤胁迫着带兵来反攻赵城县,想着杀死彭莹玉,将这场即将爆发的白莲教叛乱剿灭在摇篮里。 没想几个达鲁花赤不听自己劝言,强行快行军,结果让人在途中击溃,落到如今这局面,委实不堪! 察罕帖木儿回头望着赵城县的方向,心中暗道:这次叛乱恐怕要为祸一州,不知要死多少百姓? 他打算回到灵石县后,立马让自己的父亲上书大都说明这霍州的变故。 跟在他身后的是他侄子李扩廓,他原本被王鼎所俘,现在不知因何,又回到察罕帖木儿身边。 李扩廓神情落寞,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对他改变很大。 第十七章 二次登基 “你们是在开玩笑吧?” 王鼎不敢相信眼前彭莹玉吴老二等人说的话。 彭莹玉上前拱手道:“陛下,如今我军已占领赵城汾西两县,起义算是迈出成功一步,接着我等要站稳脚跟,必须稳定民心。陛下当初在黑山岭登基,略显仓促,算不得数,现在我们推举陛下祭天立国,一方面算是弥补当初的遗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稳定民心,鼓舞士气!” 紧接着吴老二上前拜道:“陛下,这提议是末将出的!陛下这几日受委屈了,登基之后,陛下就是皇帝,没人敢再囚禁陛下!” 吴老二这话刚说出来,王鼎就瞅见彭莹玉的眉头微皱,但也仅是如此。 “有奸情!” 这是王鼎脑海中的第一判断。 王鼎隐约记得前世这彭莹玉占领几个小县城后,就找来徐寿辉建立了天完王朝。要知道当初彭莹玉等人也不过刚刚起义成功,结果因为建国称帝一事,立马让元廷盯上,直接派人将他们打残。 要不是因为张士诚等人在淮浙一带搞事,又将元军主力吸引走,只剩半口气的天完王朝早就凉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彭莹玉行事似乎并没有改变。只是前世的徐寿辉换做王鼎了,而且起事成功也提早了两年。 然而王鼎只能乖乖顺从,哪怕心中觉得这第二次登基实在荒谬,哪怕知道这后果是如何恐怖,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但必须得像个折中的法子,绝不能和这些人一起胡闹。 见王鼎沉默,县衙里挤着的各大头目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起来,什么按照功劳大小,封个公侯伯子爵,什么设立统军元帅府、中书省、枢密院以及六部等等。 每个人热情激昂地争功争官,要当将军的,要当尚书的,客气一下,以退为进的。 王鼎坐在主位,冷眼旁观他们的丑态。 这时,诸鹿山悄悄地凑到王鼎跟前,小声说道:“陛下,等下记得封国丈为统军元帅。” 王鼎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诸鹿山。 “陛下,事情似乎有点变故!”诸鹿山小声解释道。 原来当初彭莹玉来到有穷寨之后,曾承诺奉王鼎为主,这才让吴老二范老头等人心悦诚服地为他做事。 但后来王鼎遭受到的囚禁,让吴老二等有穷寨老人对彭莹玉产生不满。这次攻城,是吴老二带人攻下的汾西县,而彭莹玉安排来接管汾西县的人竟然不声不响地死了。并且占领汾西县的大多是有穷寨的老人,吴老二就变成汾西县的实际掌控者。 要说里面没有猫腻,鬼才相信! “陛下,国丈大人还是站我们这边的!只要陛下称帝,国丈大人当元帅,咱就有机会赶走国师。” 诸鹿山见彭莹玉望向他们,脸色惶恐地退到一边。 王鼎再次望着在人群的吴老二,心中苦笑。 且不说刚刚才起义,内部就开始有了分裂的的痕迹,就说这些家伙各怀鬼胎,没一个是真心想为天下百姓谋条出路的,就注定这起义绝不可能成功。 人群中的诸鹿山似乎也感受到王鼎的目光,回头望了自家陛下一样,见王鼎不露痕迹地点点头,心中大喜。 “国师,朕听说山上的寨子被鞑子攻破,寨里的百姓现在都没个消息,朕恳请国师多派人手去寻找。若是连太后皇后都找不到,那这登基仪式未免显得太荒唐了是吧?” 王鼎手指敲着扶手,朝彭莹玉说道。 此刻正是提要求的时候,对于王鼎来讲,没有什么事比自己亲人重要了。 彭莹玉拱手道:“陛下放心,老臣已派人去找太后和皇后等人,再说寨里的村民听闻我们攻下县城,肯定会来投奔的,此事陛下莫要心急。” 王鼎心中无语,你说不心急我就不急?丢的又不是你老娘! “国师,请一定要找到太后等人,不然这登基仪式,就往后延一延!” 见王鼎神态坚决,彭莹玉无奈道:“老臣尽力!” “还有,这鞑子未灭,我又何以称帝?我又有何德何能坐享大宝?”王鼎继续说道,“国师既然认为黑山岭中登基算不得数,那国师又认为什么算得了数?” 这句话就有些杀人诛心了,彭莹玉闻言跪地称罪,不敢再说什么。 但范老头反倒上前道:“陛下,吾等今生必追随陛下推翻元廷,复我汉家山河!但我军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定是要有个誓师起义章程,登基之事不可推脱啊!” 王鼎看明白了,这二次登基一事主推人都是有穷寨出来的,目的也是为他着想。 但他知道要是再搞个登基仪式,那就是找死的行为。这些家伙肯定高调宣传,最后势力还没发展起来,先将元军给吸引来了。 他继续说道:“彭国师,我若再称帝,恐怕徒惹笑话。若是起义,需要尔等细细斟酌!” 范老头眼珠子一转,心中瞬间明白,跪地磕头道:“陛下仁义!” 有些事情王鼎不能说得太明白,但范老头却是个精明人。起义一事勉强有了章程,这些人开始簇拥着王鼎到城中最旷阔的场地。 这里乌泱泱地挤着近万名百姓,凡是赵城县里还活着的人,全都被赶到广场上。 王鼎作为傀儡皇帝,旁观了一场精彩的政治秀。 主角自然是国师彭莹玉了,他先是拱手朝台下的赵城县百姓告了一声罪,紧接着痛诉元廷的残忍无道,然后“感同身受”地说中原百姓生活的艰苦,被欺压被凌辱地无助,又将白莲教收买人心的那套邪说拿出来蛊惑下人心,最后慷慨激昂地喊出:唯有起义推翻暴政,所有人才有活路! 如果仅仅是如此,王鼎绝不会给与精彩二字的评价。 当群情激愤,被彭莹玉的话所煽动时,有一群士兵拉着头上套着黑布的人上台。 彭莹玉朝底下赵城县的百姓深深地鞠了一躬,解释攻城那夜有人趁乱冒充红巾军,抢夺财物,奸淫掳掠,祸害百姓。 这些人都让他给抓起来了,林林总总有七八十人,彭莹玉一声令下,这一排所谓的罪人,齐刷刷的人头落地。 底下的百姓惊慌大叫,有人悲愤之后,还打算上台对着那些无头的尸体鞭尸,被士兵们拦住。 台上血水流淌,一直流到王鼎脚下。 “这些人都是罪人吗?这些人都是当夜欺凌百姓的人吗?” 王鼎不相信。 “陛下,这些人都是国师从囚牢里找的,都是该死之人!” 诸鹿山见王鼎神情,自然猜到自家陛下心中的想法,小声解释道。 王鼎抬头望向彭莹玉,恍惚间才明白过来。事实上进城那一夜如果彭莹玉能约束手下的人,绝不会出现后来的暴乱。 但他没有,他需要用杀伐抢掠来换取手下跟随者的忠心。而事后又借用这七十几颗头颅换取百姓的民心。 此中枭雄手段,让王鼎心中震撼! 王鼎想起黑山岭放火烧粮逼民造反的事,此刻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对方的可怕。 第十八章 推为明王(感谢读者老爷月票支持) 收服赵城县百姓的民心后,彭莹玉手下队伍迅速扩充到近万人,队伍膨胀臃肿,整个赵城县完全供养不起这么大规模的红巾军。 于是扩张势在必行,彭莹玉制定了进攻方案后,吴老二林普胜宫老虎汪海通等人全都成为征战一方的猛将,短短半个月不到,霍州五县全都沦陷。 灵石县的察罕帖木儿在抵御起义军的进攻中,除了仅有的几次胜利以外,最终只能带着手下的人溃败远逃。 彭莹玉提出“弥勒出世,明王降临”的口号,起义军打着杀鞑子,分钱粮的旗号,一时气势如虹,在霍州所向披靡。 起义军每进攻一城一县,都有无数汉人百姓举旗响应,所以大多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城池。起义军的人数也由原本的近万人,膨胀到三万多人。 当然,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士兵绝对没有超过一万,余者皆为流民。 王鼎听着诸鹿山的汇报,揉着额头说道:“起义军号称五十万,实则三万,而且多为流民,战斗力低下,现在一时间折腾地如火如荼,只是烈火烹油,一旦受挫,必然一溃千里,兵败如山倒!” 胡大海听完后,辩解道:“不会的,现在咱义军气势正旺,元军闻风丧胆,都没和我等好好地打过一场!” “现在闹得凶,早晚把元廷大军吸引过来,到时鞑子只要派一大将,统领两千精兵,就能将现在的起义大军击溃。” “散时容易,再聚就难了!” “对了,这话转告国师,不用藏着掖着,该怎么做,国师心里有底。” 彭莹玉制定的战略方案王鼎也看过,对于起义军现在的形势王鼎研究颇深。 当然,这一切彭莹玉亲自同意的,并且吩咐手下的人要是王鼎有什么见解看法,必须丝毫不差地禀报给他。 尽管王鼎这个大圣皇帝和彭莹玉这个国师貌合神离,各自心中有芥蒂,但两人在起义军发展的上都不约而同地达成协议,一人精猛扩张,一人查缺补漏。 “陛下,明日举行大典,您今日早点休息!”胡大海离开后,张府大女张敏小心地朝王鼎提醒道。 王鼎抬头看着她,颇为无语。 当初他从白莲教二把手况普天手下救下她,原本也没做好怎么处理的打算,结果这小姑娘毛遂自荐跑来伺候王鼎。 说是伺候,这小姑娘自个都照顾不好自己,哪里能照顾得了王鼎? 反倒是像个女管家,这里叮嘱王鼎要干什么,那里提醒王鼎要干什么,让王鼎烦不胜烦。 一旁的诸鹿山对此喜闻乐见,等到小姑娘自个下去后,诸鹿山凑到王鼎身前,笑道:“陛下,这小姑娘心里鬼主意多得很,说是伺候您,实际上是担心自个再被人抢走。她就是看准陛下不会对他怎样,但她哪里知道陛下是看她年龄太小,等她再长大些,陛下就可以……” 王鼎斜视诸鹿山,眼神中鄙夷的杀气将诸鹿山吓得一个激灵。 “滚!” 王鼎笑骂道,这诸胖子不知哪来的幼女养成计划,还将自己的想法按在王鼎身上。 诸鹿山尴尬地腆着脸,晃悠着庞大的身躯离开。 “这诸胖子越来越喜欢猜测我的想法了,哪里来的古怪兴趣?” 王鼎望着诸鹿山滑稽的背影,摇头苦笑。 第二天一大早,王鼎就被侍女摇醒,这些人伺候着王鼎换上雍容华贵的龙袍,帮他梳理仪容。 王鼎看着镜子中神情疲惫的自己,还没来得及感叹多事催人老,就有一帮士兵闯了进来,将王鼎“送”到早就建立好的行宫。 所谓行宫也就是县衙换个门匾,王鼎和彭莹玉本来约好除非找到王大娘他们,不然不折腾这登基大典。 但起义军的发展过于凶猛,彭莹玉他们迫切地需要立一个牌子来鼓舞人心。 所以哪怕王鼎抗拒这事,也由不得他的意思来。 从古至今,有几位皇帝反反复复地折腾着登基大典?而且还是个屁点大的起义军? 王鼎坐在“龙椅”上,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心中觉得好笑。 流程曾经走过,王鼎驾轻就熟。 主事的还是国师彭莹玉,先是来个诰书,把老王家祖上夸了遍,接着是说什么奉天旨意,把王鼎歌颂一番,然后红巾军众人和黑山岭的山民对王鼎的歌功颂德,最后竟然一起推封王鼎为明王!国号改圣为明。 既然王鼎暂时不愿称帝,称王总是可以吧? 这下王鼎没有借口了,他推辞几次,演足戏码后,也就接受了。 彭莹玉等人还真怕王鼎在这大典上闹幺蛾子,庙堂上的斗争从来都是博弈,这一番称王立国也是各自退让的结果。 最大的问题解决后,就是各种官府机构的设立,早就商量好的统军元帅府,中书省,枢密院,莲台省以及经久不衰的六部都没落下,最后是分封任命,还铸造铜印,以后当官下命令的书文全得盖印才能生效。 王鼎想想这一帮大老粗让他们写文书的情景,也是觉得醉了。 彭莹玉由国师改为太师,吴老二为领军元帅,范老头为丞相,其余人将军大夫尚书一人领一个! 都是老套路,彭莹玉身份再高,权威再重,也不能做到独揽大权。内部山头,各方博弈,人人有汤喝。 王鼎扳着僵尸脸陪他们玩这场闹剧,听着各种古怪分封,唯一让他感到新奇的是这些人竟然折腾出货币发行这玩意出来,颁布相关法令发行钱币,区别于元廷的宝钞。 大典的前半部分在行宫里折腾,后半部分在赵城县东大门城墙上搞。 王鼎登上赵城县城墙,想着这里现在是大明国都,自个站着的国都城墙,就有点无法言喻的荒谬感。 他突然有点想念当初在忠义堂的日子。 城墙底下是赵城县的百姓以及从四方赶来的武将,他们齐齐向王鼎跪拜,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鼎站在最高处,身前无人,身旁无人,唯有底下密密麻麻的百姓。 突然,有个刺眼的目光吸引了王鼎的注意,那人跪在彭莹玉身后,他是白莲教二把手,现在大圣的征北大将军况普天。 所有人都低下头,只有况普天扬着脑袋,目露凶光地望着王鼎。 见王鼎盯着他,况普天嘴角裂开一道狰狞地微笑,以手划像脖子,割喉回礼。 他身前的彭莹玉似乎感受到身后弟子的动作,回头瞪了他一眼。 况普天这才不情不愿地低下头。 王鼎洒然一笑,只是觉得有趣好笑至极。 他回头望着城外,无尽天边烟尘扬起,冷风凶烈,仿佛连呼吸的空气都带有厮杀的气息。 与此同时,一声巨大的喊声响起! “鞑子来袭!” 第十九章 南乔鬼城 王鼎只来得回头看了眼身后滚滚尘埃,就被吴老二等人簇拥着离开城墙。 之后他呆在行宫中,除了从士兵那里打听到一点消息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外面骚乱了大半天,彭莹玉才派胡大海请王鼎去大堂议事。 等王鼎到达大堂时,吴老二范老头吕盛况普天等人也刚好匆匆赶来。 彭莹玉将王鼎迎上主座,自个站在旁边,等到大明文武百官到齐,他才拱手说道:“各位兄弟,还以为我等能过个安稳年,结果这就迎来元廷鞑子的窥探,还专门派了个叫也先提的家伙来围剿我们,先锋营都已经冲到城东门,后续还有元军鞑子陆续赶来!” “太师,这鞑子到底有多少人?”范老头悄声问道。 吴老二哂笑,抱拳道:“陛下,太师,鞑子要是只有城门外那几百骑兵,我们还怕个卵?老子直接带着兄弟们冲出去,保证摆平他们!” 彭莹玉沉着脸,道:“至少有一万鞑子朝我们这边过来,也先提他们已经攻克南乔,正在休整,最多明早就会发起进攻!” “项普胜和李普胜两位师弟不是刚占领了南乔吗?师傅命他们镇守霍州东门咽喉,他们怎么让鞑子杀了进来?”况普天拍着桌子叫嚷道。 “现在城门外的几百骑兵是来威慑我们的!现在咱们撤退还来得及……” “要不咱们派人去和那叫什么提来着的鞑子官员议和?” “鞑子不就一万来人?咱们有多少?咱们有五十万人!怕什么?” “也先提是鞑子朝廷中什么官?厉害吗?要是个脓包,我们也不是没机会。” 这些算不得离奇的,居然还有几个白莲教信徒的大明将军嘀咕,说让王鼎这个佛子请天兵天将下凡,一口气杀了外面的鞑子! 这话刚一出口,就迎来包括王鼎在内十来道鄙夷目光。 一时间,大堂中的文武百官吵成一团。 谁也不相信元廷鞑子的人马这么快杀到霍州,还派人围住赵城县。 王鼎和彭莹玉被底下这些人吵得头疼,两人互相看了眼,彭莹玉大声解释道:“也先提是元廷的一个什么大夫来着,算是文官,据说是他儿子和孙子让咱给砍了!这才拼着老命带人来找我们的麻烦。” “老子还以为是什么名将,原来是个不中用的酸秀才。要是那个察罕帖木儿带一万人来,老子现在转头就跑!当然,老子不是认怂,等什么时候老子也有一万士兵,也能和他五五分账!”汪海通打断彭莹玉的话,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 这一段时间,他带着手下士兵攻城拔寨,过足了当将军的瘾。 站在他身边的宫老虎也如释重负地笑道:“要是鞑子统将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酸秀才,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他身后的顾鸿儒闻言,轻咳了几声。宫老虎尴尬回头,解释道:“老顾,我说的不是你!” 这话让顾鸿儒直接涨红了脸,有些愤懑地埋怨道:“是啊!我哪是什么书生啊?手上都不知道沾满多少鲜血了。” 读书人的埋怨在这一大群老粗面前,显得无足轻重。 所有的将领听闻也先提只是一名文官后,以他们的认知,这元廷文官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压根不值一提,于是全都来了精神,争先恐后的请命出战。 彭莹玉见状,没有立即布置战术,继续说道:“探子来报,鞑子今早抵达的南乔!” “今早到南乔?项将军和李将军他们怎么连一天都没挡住?他们带去的是五千多兄弟啊?”吕盛以往是财主,比起 在场的武将们,性情多了几分理智,立马想到关键的地方。 文武百官们也终于明白了彭莹玉的意思,一个个大惊失色。 今早抵达南乔,中午就有鞑子骑兵赶到赵城县城外,要知道南乔距离赵城县快马加鞭也有好几个时辰。 也就是说,项普胜和李普胜等人,一遇到鞑子大军立马就被击溃。甚至逃跑的人都没人家鞑子快,人家都派人堵在赵城县外了,才有溃兵过来报信。 两者之间战斗力的悬殊让王鼎都不由吃惊! 就算是五千个老弱病残也不至于如此不堪,更何况他们带去攻打南乔还是义军中的精锐。 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那也先提不是一个无能的文官,甚至领兵打仗能力不会输给一般武将。 王鼎手指敲着扶手,貌似想起了什么。当初在白狼寨,他似乎砍死一个叫也先的鞑子…… 这时候,底下的文武百官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喊着要赶紧去撤退,有人反复嘀咕着投降,说元廷至今为止没有杀过投降的起义军,还有人望着王鼎,继续那新奇的主意。 彭莹玉眉头越皱越深,看了看提议招安的那几个武将,回头看见王鼎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更加郁闷。最后挥了下手,打断底下的议论,朝外面手下吩咐道:“把两位将军抬进来!” 众人皱着眉头,好奇地盯着外面,不一会儿,士兵们用担架抬着两个浑身裹着纱布的人进来,领头的士兵朝王鼎和彭莹玉抱拳道:“启禀陛下,太师,项将军和李将军已用过药,于大夫说他们性命无碍!”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看着熟悉的担架和熟悉的包扎手法,王鼎不由地苦笑。 况普天一见这两人,立马上前问道:“项师弟,李师弟,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左边担架上的人挣扎着伸出手,所有人都看见他的手指没了三根,况普天握着他的手,愤怒地咆哮道:“李师弟,是哪个混蛋砍了你的手?” 李普胜原名李扒头,被彭莹玉收作门徒后才改名李普胜,算是白莲教核心人员。他见到彭莹玉,大喊道:“师傅,师傅,为徒儿报仇!为五千兄弟报仇啊!” 右边的项普生也挣扎地站起身来,朝彭莹玉跪拜道:“师傅,我和师兄前天领兵去攻打南乔,南乔的百姓不仅没有抵抗,还派人夹道欢迎我等!昨天深夜,南乔城外来了一队色目人,说是要投靠我等。 我们不疑有他,就放他们入城。结果今早,这些色目人竟然偷袭守门的兄弟,大开城门,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蒙古人放了进来!他们在南乔大开杀孽,我等溃败后,他们竟然开始屠城!我们一路逃,他们的骑兵就一直追,身边的兄弟不断地被杀,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人!” 与此同时,李普胜哭泣道:“师傅,南乔百姓和我们那五千兄弟被杀得一个不剩,南乔都成了鬼城了啊!师傅,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第二十章 罗刹鬼兵(感谢读者老爷月票打赏) 李普胜说完,抬起头,不断地往地上撞,不断地哭泣。 空旷的大堂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哭喊声在四下回荡。先前提议接受招安的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王鼎看着底下文武百官,大多数人都红着眼,双手握成拳头,关节处咯咯作响。 “我大哥呢?” “我儿子呢?” …… 那五千人中,有不少人是在场文武百官的亲人,他们原以为自己的亲人怎么说也能活下来,但得知五千人被屠杀干净,忍不住站出来质问。 然而当他们看到项普生和李普胜两人的双手后,最终只能自己憋回去质问的声音,开始忍不住哭出声来。其他人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张开嘴,却也是泪流满脸。 看着底下义愤填膺的文武百官,再想想南乔被屠杀的百姓,王鼎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站起来,抽出身边诸鹿山捧着的宝剑,这是今天大典上用的天子剑,走到彭莹玉身前,狠狠地朝木桌桌角砍去,大喊道:“从今天起谁敢提一个降字,犹如此桌!” 天子剑本就是装饰剑,砍在桌角,王鼎原以为至少能干净利落地砍断。不曾想剑身竟然卡在半中间,不仅没能把桌角砍断,反倒把王鼎自己的手震麻了! “哪个混蛋搞的,这剑竟然没开锋!” 想要模仿三国孙权事迹的王鼎心中尴尬,所有人都能主张投降,唯有他这个明王不行。 元廷再怎么宽宏大量,也绝不容许统治下称帝的造反头子活命! “死战,死战!” 身后传来热血激昂的声音,王鼎回头,只见吴老二带头,文武百官们红着眼,握着拳头,大声喊道。 王鼎一时有些发愣,彭莹玉没想到王鼎会突然来这一出,但效果却出乎他预料的好。 他朝王鼎深深地看了一眼,紧接着朝项普胜和李普胜说道:“你二人先下去休息,传令把刘一手给我叫过来,让他当众汇报一边军情。好让兄弟们知道,咱们要对付是怎样的人!” 士兵们将项李两人抬了下去,然后将刘一手带了上来。 王鼎见到刘一手,心中诧异。 刘一手本是机灵人,一进来见大堂挤满人,赶紧跪拜道:“启禀君上,太师,小人受太师吩咐,带领麾下兄弟巡视城东方向,走出不远,就看到鞑子的骑兵 在追杀两位将军。小的带着弟兄们上前迎敌,本以为可以凭着人多打鞑子个措手不及,谁料……” 说到这,刘一手眼睛微微发红,声音哽咽道:“手下的兄弟被鞑子一个照面就给杀散了,小人见势头不妙,立刻带着两位将军撤退,仗着对附近地形的熟悉,才活着逃回城里。小人手下那些兄弟,活着回来不到二十个人!” 说完了话,双手掩面,肩膀不断抽动。 王鼎是知道刘一手手下那些人,那还是他在有穷寨里训练过的,只是没想到即使如此,跟鞑子一个照面不到就被杀退。 刘一手放下手,继续道:“按照两位将军的说法,鞑子总计只有一万多人,其中骑兵和斥候加起来是一千百左右,都是蒙古人。还有从北边请来的罗刹鬼兵,都是黄头发绿眼睛,身材特别高大,喜欢生吃人肉,总人数有两千多,全是步兵,马匹只用来驮兵器和铠甲。剩下的就是辅兵了,都是汉人。每人只发了一把短刀,鞑子也不怎么信任他们,但这些家伙,杀起咱自己人来却不是一般的狠!” “鬼兵?” “你莫要弄错了!” 文武百官们不由地叫道,蒙古人和汉人组合的元军是众人比较常见的,但罗刹鬼兵他们早有耳闻,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是弄一群鬼兵,难怪我们的士兵大不过,我们活人怎么会是鬼兵的对手?”有人喊道。 王鼎听到鬼兵这说法,也是吓了一跳,再一听他们的描述,立马知道这些鬼兵是什么人了! 彭莹玉本意就是用这些情况来激励手下人,这鬼兵也是他想起义军们有个提前的准备,这时见众人惶恐,他立马喊道:“什么鬼兵,大家都是人,哪里来得鬼?即便他们真的是鬼,咱们死了,也一样是恶鬼。鬼和鬼,谁还会怕得谁来?况且咱们有明王保佑,还怕什么鬼兵吗?” 这就是彭莹玉的办法,底下的文武百官依然神情不安,这情景让彭莹玉眉头紧皱,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让手下的人克服对鬼兵的而恐惧。 王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站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哪里是什么鬼怪,不过生得怪异了些的异族罢了!其实都跟咱们一样,一张嘴巴吃饭两条腿走路,拿刀子扎下去,照样得前后两个窟窿。” 见身为佛子的王鼎开始发话,众人立马停下讨论,就连彭莹玉都带着古怪的目光盯着王鼎。 王鼎见状,硬着头皮继续道:“要追溯这些鬼兵的起源,得从蒙古人的祖宗发迹的时候说起,蒙古人曾经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向南攻打咱们的祖先大宋,另外一部分则向西杀了过去。结果向南的这支,花了将近一百年,才终于将咱们的祖先打败。 向西的那支,据说只有两万多人,却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就把沿途的上百个国家全给灭了。这黄头发绿眼睛的家伙,当年也是被蒙古人灭掉的一波。只不过他们现在忘记了祖宗是谁,才死心塌地的替蒙古人卖命!” 底下的吴老二听了,接过话茬道,“老子还以为是多厉害的英雄呢,原来被人家两万兵马就给灭了国!” 文武百官听了这话,对鬼军的畏惧心理立刻呈直线下降状态,纷纷议论道:“十年都没坚持住,白瞎了那么大的个子!” “不是十年,你们没听君上说吗?一百多个国家总计才坚持了十年不到。平均一个月灭一国,就是一群猪,也不至于如此吧!” “这鬼兵不堪一击,末将请命!”有人带头。 于是各种豪言壮语从这些文武百官口中冒出,什么杀光鞑子,直捣大都,抓了皇帝来给老子洗马桶,将鞑子赶回漠北去等等。 群情激昂。 第二十一章 叫阵况普天 为了解决鬼兵传闻带来的恐惧情绪,彭莹玉下令在城中各处显眼的地方贴满告示,告示中简单明了地说明鬼兵也是人,挨了刀子也会死! 至于罗刹鬼兵吃人的传闻,老实说赵城县中的起义军,很多都经过饥荒,里面不少人都吃过人! 人吃人,还会怕其他吃人的人? 王鼎用一个简单明了的方式来解决起义军中对鬼怪的恐惧,让他们到城门去看,要是鬼兵真的是鬼,那就不会有影子。 第二天天未亮,赵城县外便集结了几千元军,这些人和之前在城外堵门的骑兵会合,也不急着发起进攻,反倒驱使着南乔剩余的老弱病残,在城门外四五里的地方修建军营。 项普胜和李普胜等人都以为南乔的百姓全都让鞑子屠杀干净,但若真的如此,元军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里。 这些百姓总共有近万人,站着城墙上的王鼎望着这些百姓,心中唏嘘感叹。 他终于明白前世某个惨绝人寰的屠杀暴行为何会存在! 在无数次听闻那个屠杀暴行时,王鼎除了对侵略者无比仇恨以外,还常有疑惑,为何三十万人甘愿束手待毙,排着队被枪毙,被坑杀。 历史总是不断重演的,今日望着城外南乔百姓,王鼎似乎有点明白了。 血性!骨子里缺少了站着死的血性! 晨光下,王鼎咬着牙,哪怕生性薄凉如他,想起前世惨绝人寰的屠杀暴行,再到如今亲眼见证汉家百姓麻木地被异族驱使,心中仍然会生出一种怒其不争地愤恨情绪出来。 南乔百姓在建完军营后,又被同为汉人的元军驱使去砍柴做饭。待到忙活完所有事后,元军又驱使着这些百姓朝着赵城县走来。 “鞑子这是打算用百姓来攻破我们的城门?” 吴老二和一众武将都在城门上,望着眼前这幕,有些难以置信。 驱使百姓攻城,这种做法不可谓不老辣。 很明显,也先提并不是一个只会读圣贤书的文官,更不会是讲仁义道德的酸秀才,能用这样手段攻城的统将无疑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合格将领。 “停下!都给老子停下!” 驱使南乔百姓的鞑子将领带着几百骑兵绕到最前面,在距离城门一箭距离的的地方,呵斥那些一脸麻木的百姓。 “他们打算干什么?” 就连彭莹玉都一头雾水,要说鞑子驱使百姓进攻赵城县,他可能会毫不犹豫下令,让手下的弓箭手直接招呼,但此刻他却看不懂城下鞑子的打算。 按理来说王鼎是不必出现在城墙上的,但为了稳定军心,鼓舞士气,彭莹玉特地派人护着他上来。 此刻彭莹玉问话,看似自言自语,其实是朝王鼎问的。 王鼎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况普天站在彭莹玉身后,以为自家师傅是在问自己,手中弯刀指着底下的鞑子将领,笑道:“估计是这家伙要阵前喊将,让弟子下去会会他!” 王鼎白了他一眼,演义小说听多了吧你?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来个叫阵? “兀那贼子,有胆的就和你家耶耶打一场,谁输了谁投降!”城底下的鞑子将领朝城墙方向大喊道。 王鼎一头黑线,打脸啊! 况普天大笑道:“你家耶耶还怕了你不成?休走,等老子下去!” 王鼎猛翻白眼,正想出口制止,谁知彭莹玉也大笑道:“好!普天你一定要杀杀这些鞑子的士气!” “放心吧,师傅!” 况普天大笑着跑了下去。 城门开了一道小缝,况普天骑着一匹杂色马驹咋咋呼呼地杀了出去。 “来得好!吾乃骑兵百卫弗利西斯,刀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这鞑子将领一口蹩脚的汉语,说得城上城下的起义军将领哄然大笑。 “哈哈,你这色目人果真是可笑!连你家况耶耶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敢来叫阵?今天我就叫你有来无回!” 况普天弯刀指着弗利西斯,双腿一脚,大声喊道:“驾!” 脚下杂色马驹前肢一昂,嘶叫两声,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弗利西斯瞧着迎面而来的况普天,脸上露出生涩的不屑表情,骑着一匹高大威猛的草原骏马迎了上去! 两人使着各自的擅长的武器,你来我往,一时间竟然难分胜负。 王鼎哪怕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况普天,也不得不说这家伙一身功夫着实了得。 他回头瞄了一眼彭莹玉,貌似这老头在前世许多武侠小说中,就是一个武术宗师的形象。 而事实上,这老头手下的弟子一个比一个生猛,自家老娘不提,单是林普胜和况普天两人,都是难得的虎将。 “不好!这样下去况将军要输了!” 要说比武这玩意,吴老二的眼力很明显要比王鼎强得多。他指着城下杀得难分难解的的两人,朝王鼎解释道:“况将军坐骑比不得那鞑子将领,而且况将军招式都是大开大合的生猛功夫,最为耗力气。君上你看,况将军弯刀挥得越来越慢了!” 城下的况普天应付得确实越来越勉强,他一刀劈开眼前这个色目人的长枪,勒着手中的缰绳,制止身下杂色马驹向前。 这匹马驹吐着舌头,气喘吁吁地呼着热气,况普天同样喘息着,他脸色微白,只感觉身体内无穷的力量发挥不出来。 “我这是怎么呢?我那些力气都哪里去呢?难道我老了?” 才刚刚而立之年的况普天明显说不上老,但他贪恋往生丹带来的乐趣和沉迷于采阴补阳的无稽之术,早就榨干了他生龙活虎的身体。 “兀那贼子,受死!” 弗利西斯大叫着朝况普天杀来,他没想到这反贼竟然有次武力,一番缠斗后,感觉现在正是自己反击的时候。 手中长枪如龙,枪头毒辣,刺向况普天的咽喉。 “啊!” 况普天大叫一声,用弯刀堪堪挡住长枪,趁着弗利西斯后退的瞬间,勒紧缰绳,身下的马驹一声嘶叫,撒腿往城门狂奔起来! 第二十二章 出城杀鞑子 “贼子休走!” 弗利西斯骑着骏马在况普天身后猛追。 “开城门!快开城门!” 况普天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要命的枪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城墙上的众人惊恐,彭莹玉双手按在墙砖上,脸色凝重,他知道要是城门一开,那鞑子将领趁势杀了进来,后面紧跟的蒙古骑兵极有可能就冲进城里,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放箭!” 彭莹玉眼中冷光一闪,直接下令城上的弓箭手放箭。 起义军的弓箭手哪有什么准头,全都是一咕噜瞎放,竟然没将那弗利西斯拦住,反倒把况普天的杂色马驹放倒。 况普天落地滚了几下,来不及咒骂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要暗算自己,赶紧亡命地朝城门方向跑去。 “哈哈,无耻反贼,你死定了!” 弗利西斯用长枪甩飞几根竹箭,看见况普天坐骑被射中后,立马大笑着催促自己身下的坐骑。 “况将军回头!” “况将军快回头!” …… 城门上的武将大喊,要知道这时候况普天直接将背后放给敌人,简直是在找死。 但已经失魂落魄的况普天哪记得这些,只能慌不择路地狂奔起来,模样甚是狼狈。 距离城门还有几丈距离,况普天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的弗利西斯赶了上来,长枪指着况普天的,脸上满是狞笑。 况普天大叫道:“救我!” “况将军!” 一声长啸,弗利西斯的长枪临近况普天的咽喉,再也无法前进一寸。 况普天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 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鞑子将领,眉心处插着一根铁箭,箭翎微颤。 弗利西斯从马下落下,他的骏马似乎感受都什么,立马扯着他的裤脚,往城外跑起来,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血迹。 “弗利西斯!” 鞑子骑兵中有人大喊,那人披着黑色的重甲,迎了上来,将地上的弗利西斯一把捞起,紧接着迅速离开城门上弓箭手的射程范围。 城墙上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王鼎,王鼎放下手中的长弓,刚刚那一箭正是他射的。 他的箭术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整个赵城县最敢射出那一箭的只有他。 谁敢保证不会射中况普天? 王鼎也不敢保证,他双臂发麻,心中暗道:“巧合?或许是吧!” 其实他刚刚想着即使射中况普天也无所谓,反正都是死。 “君上真乃神箭手也!” “君上果真是神人!” …… 武将们不吝于自己的的奉承,这时王鼎看见城外那些鞑子骑兵忽然从南乔百姓中拉出几百个人,推到城下。 “什么情况?” 王鼎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到那些鞑子骑兵举起弯刀,一刀一个,将各自马前的南乔百姓砍成两段。 “不好,赶紧出城救人!” 彭莹玉和王鼎同时大喊道,他们明白这些鞑子骑兵要干什么了! 连续杀了两批百姓后,鞑子骑兵中策马跑出一名披甲的骑士。 那人用长矛挑着个小孩头颅,在距离城墙十余丈的距离上,大笑道:“我家大人要你一个时辰之内出城投降,要不然就杀光城外你的这些汉人,再破开城池,杀尽城中所有人!” 说完,他狞笑了一声,奋力将头颅甩向城门方向。 王鼎视力极好,远远地看见那颗无辜的头颅是个七八岁小孩的模样,他只感觉有股猩红色的火焰,瞬间从他的心脏处冲出来,直奔顶门。只觉得这一刻,天是红的,地是红的,远处的云是红的,云下的树、树下的人。 “杀!都给我杀!杀光鞑子!” 王鼎蓦然嘶吼道,然而身后一片安静。 陆陆续续有鞑子骑兵过来甩头颅,大人的,小孩的,妇女的,婴儿的,各种威胁声传到城墙之上! 这一下吴老二也疯狂了,大喊道:“出城!杀鞑子!” “出城!杀鞑子!”彭莹玉紧跟其后。 “杀鞑子,杀鞑子!”汪海通咆哮地朝身后自家兄弟吼道。 城头上,响起一阵山崩海啸。 起义军们都抄起兵器,跟着王鼎大声怒喊。 “杀鞑子,杀鞑子!” 赵城县城门大开,吴老二率领士兵,穿过吊桥,在正对城门口两百步远的地方汇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杀鞑子,杀鞑子!” 紧跟在前军后边是右军,两千余名弟兄高手持简陋的兵器,从吊桥上跑下来,义无反顾。 “杀鞑子,杀鞑子!”他们当中大多数身上都没有铠甲可穿,手中的兵器,也只是一根简陋长矛。而他们,却肩膀挨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谁都不愿落后半步。 他们已经被当作牛羊一样屠戮了七十余年。 他们从参加义军到现在,还不到一百天。其中还有不少人是被协裹进来的。但是,已经习惯了站着习惯,却再也不愿意跪下去。 “杀鞑子,杀鞑子!” “杀鞑子,杀鞑子!” “杀鞑子,杀鞑子!” 人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拥挤着,叫喊着,怒吼声伴着料峭寒风,响彻整个原野。 …… 城外,站在元军前头的也先提自然看到赵城县的局势变化,他看到出城迎战的起义军,大笑道:“这些反贼果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本帅一个简单的激将法就把他们引出城来!哈哈,今天就是剿灭他们的时候!下令,让士兵们准备!” “是!” 身后的旗官抱立刻下去布置命令。 鼓声响起,一个挥舞着黑旗的元兵骑着骏马在元军队伍中来回奔跑。 元军中间正在懒洋洋整理铠甲的罗刹兵们看见这一幕,迅速和同伙汇聚成排,然后一排接一排从刚刚建立起的兵营中走了出来,在正对着义军正中央五百步左右的位置,遥遥地列出了一个整整齐齐的横长形大阵。 他们后头几千个汉人组成的步军也拿起刀,紧跟在罗刹兵后头。 最后所有鞑子骑兵上了马,在左右两翼来回奔跑。他们一方面是在督战,要是有人逃跑,当场格杀勿论,另一方也是为了防止赵城县起义军们溃散之后向四周逃窜。 也先提在最后面,亲兵给他弄了个小凉亭,他坐在凉亭中,眺望城门方向,嘴角冷笑。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又一场无趣的屠城之战罢了。 第二十三章 擂鼓冲杀 凉亭中元军幕僚微鞠着身子站在也先提身后,他们中仅有几个人是正统蒙古人,其余的大都是汉人。 瞅着眼前的战局,看见赵城县外涌出来的起义军,这些人面带微笑,其中一人上前,朝也先提抱拳道:“大人,这些蚁民简直是飞蛾扑火!瞧他们这出城阵势,连最起码的军阵都摆不出来,这霍州之乱,估计半个月就能平定!” “那是!胡不花你也不看看是谁带兵出征的?我们大人乃是名将之后,大人亲自出马,岂有平定不了乱军的道理!” 另一个汉人幕僚凑上前来,朝也先提奉承道。 “有大人出马,哪里需要半个月?就十天!十天我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呸!哪需要十天?今天我们就能攻下赵城县,明天再收拾周边几个县,后天就能回大都!” 其余人都不是傻子,现在正是溜须拍马的时候,一个个殷勤得很。 也先提不是一个无知愚蠢的人,虽然他骨子里有蒙古人天生的傲慢,但并不代表他是个会被奉承话冲昏头脑。 “行了!你这胡汝文,明明是个汉人,却要改名叫胡不花,老夫都替你害臊。大家都是文人,但你这骨头也太软了点吧?还有你们几个,老夫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歌功颂德,也不指望你们真能出几个好点子,但至少别整天瞎吹捧!老夫即使再有本事,率领手下这些勇士,也需要大半个月才能走完一圈霍州?” 也先提站起身来,朝手下亲兵一挥手,亲兵立马双手将缰绳奉了上来。 “你们几个也跟上吧!放心,老夫亲自上去督战,这里离战场又远着,伤不到你们几个!” 许是被这些幕僚的奉承恶心到,也先提决定自己上场看看乱军的战力。 凉亭中幕僚文人们一个个抱拳过头顶,躬身拜贺道:“大人出马,必定所向披靡!” 然而他们心中又不由地冷笑,这也先提说到底还是膨胀了。 也先提哪里是把他们当真正的幕僚来对待啊?不过是像文人雅士养歌姬一样,养着他们这些读书人,为他增添声望而已。 这些人骑着马和也先提在亲兵的保护下,朝自家军阵靠近。 在距离汉人步军不远处,也先提命令所有人停下,亲兵们拉出来几俩特制的战车,迅速地拼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有模有样的高台。 他们这位置刚好,既不会影响前方士兵的行动,又能及时将命令发出去调整战斗方案,还能让所有士兵看见。 也先提和身后的幕僚们跳下马,登上这特制的高台,又命人在高台上插起旗帜,一个威风凛凛的指挥台就这样形成了。 “军旗挂起来了!” “杀!” “杀!” 这面旗帜就是进攻的信号,鞑子士兵们回头看见了旗帜,原本激昂的呐喊声变得愈加疯狂,一个个朝前冲去。 起义军这边在吴老二等人的带领,冲出城门直接朝罗刹鬼兵杀了过来。 他们看见这些鬼兵,的确如自家皇帝君上所言,在阳光有影子,见了血也会受伤,砍了脑袋也会死,心中的惊慌一下少了许多。 但双方的战斗力差距实在太明显了,他们是连盔甲都没穿齐的起义军,而对方是人高马大、披着半身铁甲的元廷正规军,差别太大了。 “林普胜!” 彭莹玉和王鼎同时喊道,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王鼎选择退让。 彭玉继续命令道:“你带人往中路冲!” “好!” 林普胜抽出双刀,一边朝队列外走,一边大声喊道:“兄弟们跟着我上!” 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直接朝罗刹鬼兵中杀去。 迎接他的是二十来个罗刹兵小队,领头那人正是之前给弗利西斯收尸的披甲骑士。除他骑马以外,其余罗刹兵都是举着长枪和盾牌,一步步往前推进。 两个骑马的人迅速碰上,披甲骑士用流利的汉语嘲讽道:“兀那贼子,无耻至极,竟然放暗箭害我兄弟性命,今日耶耶我就为兄弟报仇!” “长毛畜生,休要多嘴!有本事就来取你赵耶耶的项上人头!” 林普胜和披甲骑士一碰即过,后头笑骂道。 披甲骑士大怒,调转马头,吼道:“找死!” 两人成了两军最先接触的地方,其余人下意识落后几步,坐等两人互分胜负。 王鼎觉得自己情绪有问题,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这种现象像极了前世观看足球赛时的模样,只是那时他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他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现在他不用控制,也不想控制。 “给朕擂鼓!” 赵城县城墙上有一面破旧的鼓,本来是用来发号进退军令,但起义军中哪有人懂这个,全都听号令行事。 王鼎让人擂鼓,无非是为了给底下士兵鼓舞士气。见手下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一脸茫然,王鼎只好自己站在擂鼓的地方,拿起两个杆锤。 “咚!” 一声。 “咚!咚!” 两声。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瞬间传遍整个战场,所有人都望向王鼎这个方向。 林普胜也不例外,他远远地看见那个黄色背影,那是自家皇帝君上! “杀!” 起义军中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呐喊声。 “君上在给咱们擂鼓!” “杀鞑子!” 林普胜嘶吼着朝披甲骑士冲了过去,对面的罗刹人名为安德烈,见此情景不惧反笑。 无数次战场经历告诉他,唯有冷静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安德烈的长枪垂到马身齐平的地方,身躯前倾,双脚紧紧夹着马鞍,枪尾轻轻一点,身下坐骑嘶叫着往前冲去。 两人相撞,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下一刻,只见林普胜倏地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王鼎也看见这一幕,手中的动作下意识一滞。 元军那边爆发出喝彩声,起义军这边的士气明显降到谷底。 “你们看!赵将军还没倒下!” 有人大声叫唤道,王鼎抬头,只见林普胜在无数双期盼的眼睛中,慢慢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管自己的坐骑,直接奔跑着朝披甲骑士冲了过去。 在所有人眼中,林普胜像是输光的赌徒,进行最后一次自杀式冲杀! 安德烈刚转了个小弯,看见冲过来的林普胜,大笑道:“找死!” 策马奔腾,朝着林普胜杀来,两人进行最后一轮冲杀。 第二十四章 汪海通之死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便要撞在一起。 王鼎在城楼上,只看见林普胜身形突然消失,眼前看见那披甲骑士挥枪,向前一刺落空! 突然看见林普胜竟然在那披甲骑士后头,原来他竟然在战场一个驴打滚躲过对方的冲杀,又以极快的速度站了起来,正好在哪披甲骑士后头,紧接着舍去一柄弯刀,直接扔向那骑士背后。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几个瞬间事情便尘埃落定。 安德烈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低头看着贯穿胸膛的刀尖,低声呢喃道:“怎么可能?”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披甲骑士的身形从马上缓缓倒下。 林普胜哪管其他人的目光,驴打滚怎么啦?谁说战场上冲杀就得荡气回肠,慷慨激昂的?谁能活下来才是硬道理,这是有穷寨时,王鼎这腹黑毒舌的小皇帝教的。 当初听这些一点都不英雄的言论时,林普胜心中还有点鄙夷,但如今生死时刻,才知道这些正是至理名言。 林普胜一瘸一拐地追上那匹无主的马,在第一次冲杀时,他砍中安德烈的肩膀,正好卸了对方盔甲,而对方的枪刺穿了他的小腿。 在安德烈尸体前停留,林普胜抽出自己刀,顺手割下安德烈的头颅,用缴获来的长枪挑着头颅大笑道:“你们这群畜生!赵耶耶要砍下你们的脑袋,一个个挂在枪头上,这就是你们的报应!” “报应!” 起义军这边异口同声地喊道。 “报仇!” 与之相对应的是元军这边的士兵,特别是落后在那披甲骑士不远处的二十来个罗刹鬼兵。 他们追赶着林普胜,与此同时,接应林普胜的刘一手带着手下兄弟和对方撞上。 双方在战场上捉对厮杀起来,半盏茶不到的功夫胜负分明。这些鬼兵失去冷静在先,急着想夺回安德烈的尸首,居然在一个照面间,被刘一手的人砍死了五六个。 最可怕的林普胜不退反进,骑着马用刚缴获的长枪不停地收割人头,剩余的七八个鬼兵立马意识到自己莽撞的后果,赶紧后撤。 也先提对于战场上发现的这幕一目了然,虽然他并不觉得这点小事会影响整个战局结果,但仍然皱起眉头,冷哼道:“传令,这些罗刹兵要是敢退,督军杀无赦!” 最外面不停督战的鞑子骑兵看见指挥台上的旗子变幻,立马知道其中意思。 有十骑直接穿插进入战场,不由分说地将那逃回军中的七八个罗刹兵杀了! 整个罗刹军所有鬼兵见到这一幕,神情惊恐,他们被蒙古人打败,从西域带到这中原,只想着赚够金钱回到家乡,绝对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在军法之下。 指挥台这边,鞑子幕僚继续奉承也先提,什么慈不掌兵,大人统兵如神,当断即断,有名将之风等等。 也先提阴沉着脸,望着战场变幻,下令道:“传令普鲁斯,速战速决!” “是!” 身边的旗手开始挥动红白旗子,与此同时,罗刹鬼兵中领头的瘦高骑士,举起手中的大刀和盾牌,喊道:“英勇的战士们,跟着我迎接胜利的光辉吧!” “迎接胜利的光辉!” “迎接胜利的光辉!” 一千多名罗刹兵大喊着,跟在瘦高骑士后头,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起义军方向碾压过去。 吴老二和宫老虎等人带着各自的手下迎了上去,汪海通带着以往的手下冲在最前头,大声喊道:“兄弟们,这些鬼兵不过是花架子!那林普胜能抢来一颗人头,咱们也能!” 起义军乱哄哄地跟在他后头,这些人最先和罗刹鬼兵撞在一起,一个个脸上还洋溢着热血激昂的神情。 巨大呼喊声猛地一滞,起义军最前面忽地喷出血雾,十来颗系着红巾的人头随着血雾扬起落地,他们一个个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汪海通带领的起义军就像浪花撞上礁石,瞬间化作漫天泡沫。冲在前面的起义军士兵被罗刹鬼兵凶残的进攻吓退,后面的弟兄来不及收势,还拿着长矛继续向前冲。 结果这一退一进之间,起义军们乱作一团,自己人挤压自己人,已经冲进阵中的罗刹鬼兵则用盾牌抵住自己面前的长矛,长枪贴着盾牌的下边缘迅速前捅。 起义军们真的宛如土崩瓦狗一般,任由罗刹鬼兵宰割! “救命啊!” “我的娘啊!” …… 惨叫声震耳欲聋,起义军们倒下一层又一层,罗刹鬼兵身披铁甲,手持盾牌长枪,一步一步往前挺近,宛如荒古巨兽,不断吞噬起义军士兵的生命,无人能挡! 这本身就不是对等的战斗,起义军全都是拿着长矛,那玩意只有矛头是铁打造的,面对胸前背后都有铁甲保护,还拿着盾牌的罗刹鬼兵,劣势太明显了。 哪怕起义军的人数是对方的几倍,也是徒劳无功! 那一千多名罗刹鬼兵就像凶残的荒兽,在红巾军队伍中横冲直撞,每前进一步,就有无数起义军士兵倒下,他们行进当中,竟然没有丝毫停滞。 吴老二在后头看得一清二楚,汪海通带领的一千多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死伤过半! 他睁大眼,大吼道:“死战不退!退者杀无赦!” 身后几千士兵又填了上去,终于抑制住罗刹鬼兵前进。 汪海通简直要抓狂了,他带领着亲兵一路杀穿罗刹鬼兵,等到他回头时,身后已经没人了。 全都死了! “不!” 汪海通悲怆地大叫,他亲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一排排倒下,而他自己,就在回头的瞬间别十来根长枪围住。 周围密密麻麻的人,他的兄弟他的士兵全都看不见,汪海通绝望地发出最后咆哮。 “杀!” 长枪贯穿他的胸膛,他回头,再次看了眼后面被屠杀的兄弟,眼中带着绝望死去。 …… “为汪将军报仇!” 白狼寨乌涂远远地望见这一幕,声嘶力竭地大喊。 剩余的起义军士兵汇聚到他身边,向罗刹鬼兵狠狠扑杀过去。 “杀!” 吴老二和宫老虎领着比罗刹鬼兵还多几倍的起义军,如狂风巨浪般,冲向鞑子军队。 “变阵!” 领头的瘦高骑士高举弯刀,大声喊道,罗刹鬼兵迅速变成五个大圈,盾牌挨着盾牌,紧凑地形成防御圈。 起义军围着罗刹鬼兵的防御圈,将自己手中的长矛狠狠地捅过去,然而只留下一道白色印记。对方防御圈忽地打开,长枪猛地刺出来,起义军中倒下无数人! 这种不对等的战斗持续不到半盏茶功夫,罗刹鬼兵中领头的瘦高骑士再次发出变阵的号令。 原本围了防御圈的罗刹鬼兵迅速清理完彼此间的起义军,再次组成一排排军阵,宛如一道钢铁长城,将冲在最前头的起义军和后面的人隔离开来! 第二十五章 红巾军溃败 乌涂猛地回头,发现自己和兄弟们被阻隔在另一边,他大喜,想着这些鬼兵真是愚蠢至极,不知道这样变阵会被己方双面夹击。 然而还不等他发出号令,周围的便响起士兵的惨叫声,原来一直跟在罗刹鬼兵后头的汉人元军,不知何时已经涌了上来! 他们手上只拿着一把刀,但一个个如同癫狂的野兽般不断往前涌,四五个人包围着自己手下的兄弟。 乌涂抬头四望,终于发现鞑子军队的战术,原来这些鞑子真的就是野兽,那些罗刹鬼兵是尖锐的獠牙,将他们嚼得七零八碎,后面这些汉人元军则是黏人的胃液,不断消化被冲散的起义军。 “杀!” 乌涂知道这时候除了背水一战,别无出路。 被阻隔在最前面的起义军数目不多,面对是自己四五倍的汉人元军,很快就呈现出溃败的局面。 然而他们的后路早就被罗刹鬼兵给阻隔了,退无可退。于是这些起义军只能在绝望中,不断被同样是汉人的鞑子走狗杀死! “不要退!后面的兄弟会杀过来的!不要退!” 乌涂大喊,可是手下的不断在消失,身后的罗刹鬼兵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挡住后续的起义军。 “不要退!” 他身边的亲兵也跟着大喊。 厮杀不到半柱香时间,乌涂挥舞着手中的朴刀,砍死面前的汉人元军,猛地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亲兵了。 他再次呐喊道:“不要退!” 然而这次没有人应声,他最后一次回头,只见茫茫人海,全都是汉人元军,满脸血迹污渍的乌涂双目俱裂。一柄缺角的大刀砍在他肩上,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黄皮肤黑眼睛的汉人,抓住对方的手,不顾身后砍上来的大刀,也不顾身前这个汉人的惊恐,大喊道:“我们都是汉人啊!” 气绝身亡。 …… 转眼间,最前面的起义军全都被屠戮干净,罗刹鬼兵继续前进,宛如会移动的铜墙铁壁。 一排起义军冲了上去,如同浪花打在礁石上,化作血色泡沫。 又一排起义军撞了上去,罗刹鬼兵微微停滞,片刻后继续前行。 “弓箭手!准备!” 彭莹玉亲自带兵冲了出来,战局如此惨烈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起义军中勉强凑出来的弓箭手组成一排,听从领头将军的号令,不断放箭。 罗刹鬼兵中领头的瘦高骑士见状大吼变阵,身后的鬼兵将盾牌高高举起,起义军的箭矢落在上面,只留下淡淡的印记。 等到起义军这边停止放箭时,前面几排的罗刹鬼兵继续前进,最后面两排的罗刹鬼兵停住脚步,各自从背后拔出一根短标枪,奋力掷向了正方。 索索的破空声跟随者呐喊声送进战场每个人的耳朵,整个天空忽地变得阴暗起来,几百多根标枪带着寒气,把死亡的阴影,送到了正在蜂涌而前的起义军士兵头顶。 没有铁甲和盾牌护身的起义军哪里经得起这些标枪的射杀? 仅一瞬间,起义军中空出一大片! 那些一时还没有死去的士兵抓着贯穿身体的标枪,痛苦地挣扎着,眼中带着对光明和生命的期许,最终渐渐暗淡下去。 标枪之后是无差别的羽箭,最后面那两排罗刹鬼兵在抛射完标枪后,迅速从背后结下长弓,搭上羽箭,进行无差别的射杀! 黑压压的羽箭遮天蔽日,再次夺走无数起义军的生命。 王鼎站在城墙上,擂着战鼓,眼中瞥见这一幕,手中的动作下意识一滞。 他是少有能看见战场全局的人,他看见罗刹鬼兵如同割草一般,收割着起义军将士的生命,他看到同为汉人的元军士兵,四五个围杀一个起义军士兵。他看到原本在两侧督战的鞑子骑兵,开始忙碌地收割四散逃亡的士兵生命! 吴老二他们节节败退,彭莹玉带领的后续援军也已被羽箭淹没,起义军这边的战损早就超过三成! 王鼎猛地惊醒,古代军队战损超过三成的还不溃败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他的念头刚生出来,只见城外的起义军再也顾得不得什么军令和鞑子了,丢下手中的兵器和身边的兄弟,亡命地往四周逃跑。 然而最外面的鞑子骑兵哪能放过这些人,弯刀举起落下,举起落下,一片血雨扬起,策马奔腾而过,无数逃窜的起义军士兵倒下。 于是起义军更多的是往城里面逃,城门瞬间变得拥挤,护城河上不断有了掉下,直到堵住河流。 很多士兵还没有冲出城门和鞑子接触过,也被最早退下来的士兵推搡着,丢下来之不易的兵器,加入逃命队伍,踉踉跄跄,就像一群失去灵魂的牛羊。 吴老二无望了,彭莹玉也绝望了,鞑子骑兵和罗刹鬼兵一同压进,后面的汉人元军步步紧逼。起义军武将除了能指挥身边的几个亲兵以外,没人听他们。 “不能退!” “不能退!” 王鼎高呼,他再次擂起战鼓,鼓声如雷,却再也无法激发起起义军的斗志。 “呜——” 城外号角响起,那是屠杀的信号,鞑子军队变了阵势,不再是之前那般进退有据的整齐军阵,而是分成无数小队,每队十来人二十来人不等。 他们朝那些还在反抗的起义军厮杀过去,等到屠戮得一干二净后,追逐着逃窜的起义军士兵,不给他们停下来思考的时间,也不给他们重新鼓起勇气的机会。 鞑子军队分散的军阵正是发起反攻的大好机会,王鼎一边擂鼓,一边大叫:“反击!反击!不能退!” 但是没人听他的,兵败如山倒,人心散了,再也难聚,这也正是也先提敢下命手下士兵分散剿杀起义军士兵的缘由所在。 “嗖!” 一支黑箭不知从哪飞来,贴着王鼎的脸刺穿鼓面。 王鼎茫然回头,扔下手中的鼓槌,望着城外惨状,神情失魂落魄。 没有什么比成批成批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更加让人绝望了,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王鼎知道元末的悲剧惨状,但当这种惨状真实贴切发生在自己面前时,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君上!”诸鹿山和张狼将王鼎叫醒。 诸鹿山拉着王鼎的袖子大叫道:“君上,咱们也赶紧撤吧!这兵荒马乱的,臣担心有人会打您的主意!” “主上,末将在府中后院藏了辆马车,这一阵子又拉拢了几个以前咱朱雀营的兄弟,一定能保护主上周全!”张狼单膝跪下,抱拳说道。 王鼎转过头,诸鹿山和张狼惊讶地发现自家君上神情不对劲,似乎丢了魂一般。 王鼎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他喃喃自语道:“他们怎么会退呢?这时候正是发起反击的大好时候啊!” “只要五十个骑兵!只要五十个骑兵!直接穿插过去,冲击对方统帅就能解围!为什么没人愿意?” 王鼎站在城墙上,感觉城里城外所有的景象都在自己脑海里翻腾,有之前鞑子杀百姓枪挑头颅那幕,有起义军士兵惨烈厮杀那幕,有将士不敢绝望死亡那幕,有溃败士兵争先恐后宁愿摔死也不愿回头反击那幕。 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他感觉有种情绪在血液骨髓中跃跃欲试。 第二十六章 二十三骑,传奇开始 “君上!咱们也赶紧退吧!”诸鹿山再次叫道。 王鼎回头,看见骚乱的人群,眼里藏不住的失望,他大声喊道:“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啊?我去你娘的!” 除了诸鹿山张狼和几个朱雀营的少年外,没人理会王鼎。 “就没有人敢去冲杀敌方的指挥台吗?孬种!全他娘的孬种!” 王鼎站在城墙上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突然,人群中有个黑面壮汉回头,朝王鼎所在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辱骂道:“我去你娘的小白脸!有本事你自己上啊!老子当起义军就是想有口饭吃,谁想跟去跟鞑子拼命啊?” 说完转身钻进人群中,身影迅速消失。 王鼎讷讷无言。 这就是元末的起义军,他们没有王鼎前世教科书上歌颂的英勇无惧,他们也没有所谓的民族大义,他们只是想有一口饭吃而已。 王鼎有些醒悟,他知道自己之前是被热血冲昏头脑,他知道这是年轻人身体里的冲动作祟。 崖山之后再无中华,这些汉人已经被鞑子奴役八十几年,怎么还会有十万人跳海的忠义? 有的早就死绝了…… 城外的屠杀还在继续,惨叫声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在王鼎的耳边回荡。 “汉狗!汉狗!”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鞑子呐喊着各种蹩脚粗俗的口号,王鼎捂着胸口,只觉得心中有股难以抒发的憋屈。 “我去娘的理智!我去你娘的穿越!我去你娘的老天爷!” 王鼎猛地睁开眼,红旗下生长的青年,可以骂天骂地,可以怼官怼民,但生死时刻,怎么能做那缩头乌龟? “朱雀营的兄弟,你家君上今天要做一回逞强的英雄!你们愿意陪着朕疯一回吗?”王鼎对着寥寥数人的朱雀营少年说道。 他的语气很淡,淡的如同开水。 但诸鹿山脸上满是惊惧,张狼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君上,其余的少年一头雾水。 “主上,末将陈九四愿陪主上疯一回!” 朱雀营少年中,有人站了出来,单膝跪在王鼎面前,眼中精光熠熠。 王鼎绝没有想到这陈九四竟然也在张狼召集过来的少年中,紧跟着周小二、钱虫虫、董自海等人站了出来,齐声说道:“朱雀营愿随主上疯一回!” 诸鹿山憋红着脸,他已经猜到自家君上要干什么了,心中纠结,这生死之间有大恐惧。对他而言,真要是出去冲击鞑子的统帅,稳妥妥的十死无生! “你留下吧!给我们收尸!” 王鼎转头,在诸鹿山耳边轻声念道,那一刻,诸鹿山只感觉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变轻了,可是不知为何,心像铁石一般,沉到无尽海底。 “主上,带上掌心雷!” 陈九四从怀中掏出两枚烟火管,一脸兴奋地朝王鼎说道。 王鼎淡然一一笑,他怀里也有两枚,但不是烟火管,是救命的火药管。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难而有这几枚火药管就可以从战场活下来吗? 王鼎并不觉得可以。 但杀人,够了。 …… 城外的杀戮还在继续,除了吴老二林普胜彭莹玉宫老虎等高层将领还带着亲兵一边抵抗鞑子一边后撤以外,其余的将士全都没了影。 城里二十三骑忽地冲出城门,全都是半大的少年,领头的正是王鼎。 所有的溃兵都主动地让开道路,因为最前面那个穿黄衣的少年手中拿着一柄长枪,无论身前是谁,一样冲上去! 有人惊呼,有人莫名其妙,也有几个不知道什么情况,竟然跟在二十三骑后头。 王鼎自然不知道身后还有起义军跟随,他只觉得胯下难受。座下的马驹被蒙着眼睛,完全是在惊慌中奔跑,很难控制。 手中的长枪只会挑起落下,挑起落下,王鼎的脸色惨白,心底那冲动的念头渐渐褪去,恐惧由心底深处升起。 许是因为心理素质本就过硬,等到冲出溃兵后的一段空白地带,王鼎心中倒有了几分镇静。 “冲吧!往前冲!”王鼎大喊。 “死路,在前头!” “生路,也在前头!” 王鼎大喊。 对他而言,困守赵城县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往外冲才有百万分之一的生机,此中玄机,不足外人道哉。 经过短暂的空白地带,他们很快就和鞑子军队碰上了! 对面是七八个披甲的罗刹鬼兵,他们刚刚屠杀完几个落后的起义军士兵,一个个腰间挂满头颅,见到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的王鼎等人,狞笑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们是要干什么?”身后有人大喊。 王鼎隐约猜到一点,没有回头,直接吼道:“冲过去!” 近了,更近了! 突然,挡在王鼎他们前面的罗刹鬼兵在领头那人大喊一声后,迅速变阵。原来他们没有坐骑,竟然组成盾牌围墙想逼迫王鼎他们停下来。 “不要停!” 王鼎满脸狰狞地大吼道,他身下的马儿蒙着眼,哪里看得到前面的障碍?直接撞了过去。 首当其冲的鬼兵自来及一声惨叫,半截身子直接别撞飞出去。与此同时,王鼎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主上!” 身后的朱雀营少年们大叫,同样的撞击接连发生,这一小队的罗刹鬼兵直接被撞懵了! 要知道此刻战场上,一小队的鬼兵就敢追杀着几百名起义军后头,哪怕只有两三名鞑子,也敢追着比自己多几倍的起义军猛砍,压根不担心起义军回头反击。 而这七八个罗刹鬼兵,来阻击王鼎他们这二十来骑,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他们原以为王鼎会停下来,到时他们刺出长枪就能收割这二十来条生命。 可却没有料到,王鼎知道战马可能受惊,不愿逆流前进,竟然直接蒙了马的眼睛! 于是便发生了这一幕,七八个罗刹鬼兵自以为是地组成盾牌围墙,拦在王鼎他们身前,反被全部撞死。 “继续冲!不要停!”王鼎大笑,翻身上马,朝身后跟随的朱雀营少年喊道,“你们瞧瞧,只要我们敢冲,没人能拦住我们的!” 没人知道,刚刚他将涌到口中的血水咽了回去。 第二十七章 一身是胆王鼎 王鼎身上没有穿着搞笑龙袍,但一身黄衣在战场依然十分显眼。 鞑子统帅也先提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高临下,自然也注意到他们,只是也先提并不知道这个黄衣少年就是叛军名义上的首领,甚至不知道杀死他的侄子的就是王鼎。 “是一员猛将!小小年纪就敢如此勇猛地冲杀过来,比起那些大老爷们强多了!” 也先提观察了片刻,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身后的幕僚立马凑上来溜须拍马:“大人真是慧眼识珠啊!这少年虎将有几分初唐时铁面银枪俏罗成的风采,想来是叛军中少有的英才,要是能将他收到帐下,对大人来讲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就是就是!” “大人慧眼识珠!” “大人真伯乐也!” …… 也先提不屑地撇嘴,这些无骨文人,溜须拍马的功夫简直天下一绝。 不过听完他们的奉承,也先提心中倒是确实生出了几分惜才的心思。 那宰相脱脱门下不也有三员汉人武将为他效命嘛,怎么自己这里就一群没骨气的文人? 这次剿灭叛军,要是能收拢几个有本事的人才,也算是一大收获。 也先提微微颔首,这心思更加浓厚,他朝身边的亲兵长笑道:“扎布里,你瞧瞧这叛军中也有这样的勇士,你还敢小瞧他们吗?” 亲兵长扎布里抱拳道:“大人,这叛军不是英勇,是脑子坏了,人疯了才敢朝您这冲来!不说卑职挥动旗子,调回骑兵,就说末将手下这百来个亲兵,也能在片刻间将他们拿下!” “哦?” 也先提故作怀疑姿态,驾驭手下嘛,总得用点心思。 “扎布里,你莫要说大话啊!真要是一对一厮杀,你这小子能干得掉那名小将吗?” 扎布里一听这话,立马急了,单膝跪下:“大人,扎布里从不说大话,我现在就带着二十个兄弟把那小贼给拿下来!” “生擒?”也先提笑道。 扎布里脸色更难看,大吼道:“末将一定生擒那小贼!” 说完转身,点了二十个披甲的亲兵,骑着马杀向王鼎他们所在的方向。 王鼎也发现迎面扑杀过来的骑兵,他没有惊慌,反倒心中大喜。 尽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些鞑子骑兵在冲杀过来的时候,战场上的汉人元军和罗刹鬼兵都不约而同地给他们让开了路。同时也直接给王鼎他们让出一条路,一条通向元军指挥台的路! “杀!” 王鼎转身大吼,身先士卒往前面冲去。 扎布里见叛贼竟然主动朝自己扑上来,神情微愣,有些不敢相信。 “果真好胆色!难怪大人想要生擒,还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也先大人真是可恨!” 扎布里没有惜英雄重英雄的狗屁想法,他只想狠狠地在那小白脸身上捅几刀,至于也先提交代的生擒?在看到王鼎模样后,扎布里就决定忘掉这项命令。 两人很快就碰上了,王鼎的马儿完全没有放慢的意思,对方也直接冲了上来。 扎布里从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家伙,对方竟然将枪头夹在肩下,不管不顾地朝自己撞来。 在看到对方的马蒙着眼时,扎布里只能咬牙,让自己的坐骑向左偏一点,等着两人交错的瞬间,把对方砍下马。 “快了!” 扎布里左手长枪虚扶着,右手的弯刀已经出鞘,他心中冷笑,正在鄙夷眼前这个鲁莽的蠢蛋。 然而就在两人交汇的瞬间,扎布里只感觉到喉咙一疼,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远方,想回头再看一眼那黄衣小将,却发现自己眼前一暗,彻底没了声息。 在所有人的眼光中,扎布里没有抽出弯刀,甚至两人错开之后,扎布里的坐骑就直接驮着他往前冲,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没人知道扎布里在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除了王鼎。 他放下发麻的右手,手腕处的袖里箭再次上弦,一如既往地向前冲。 “君上,我为你开道!”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胡大海,骑着一匹壮硕的蒙古马,冲到王鼎前头。 与此同时,身后朱雀营的少年也将那些跟随扎布里的亲兵隔开,这些人还没从刚刚那一幕反应过来,就被挑下马去。 陈九四和张狼紧跟在王鼎后头,这时他们前方已经没有多少障碍了。 也先提刚坐下,等着自己的亲兵长带来好消息,结果转眼间就看到那黄衣小将朝这边冲过来,眼皮直跳,大吼道:“奴哥!给我带人拿下他们,生死不论!” 这时他已经没啥惜才的心思,只要有一点点的危险的苗头,他就要扼杀在摇篮里。 之前让扎布里去生擒对方,确实是他失策了! 他还以为是因为自个下令扎布里生擒王鼎才导致扎布里失手,却不知道那时他的亲兵长已经下了死手。 名为奴哥的色目人抱拳应了声:“诺!” 转身带着手下的人朝王鼎他们在的方向扑杀过来。 这时跟在王鼎后头的不到十人,陈九四最先冲了出去,他手中拿着烟火管,引线已经被点燃,直接朝迎面而来的色目人扔了过去, 奴哥从没见过这种玩意,他以为是什么暗器,手中的弯刀下意识格挡开来。 “嘭!” 烟火管就在和他的弯刀相碰的瞬间,直接爆炸。 这些色目人懵了,只觉得耳边轰鸣,靠近奴哥的几个士兵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爆炸声掀翻在地。 周围的战马也都彻底地慌了,完全不听骑兵们指挥,在爆炸声响起后,开始胡乱奔跑。这一下,又不知踩死几个人。 王鼎只看见领头的那个色目人被烟火管迎面炸翻在地,还有一口气,却被他自个坐骑活活踩死。而挡在他前面的色目人,他们的战马全都受惊四散,一时间,对方的阵势露出巨大的破绽。 “不要停!也先提就在那!” 来不及多说什么,趁着这一刻混乱,王鼎大吼着,挥舞长枪,直接冲过这些色目人。 这时他们距离元军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不过几十丈的距离。 第二十八章 力挽狂澜 在指挥台上的也先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一声轰炸,浓烟过后,那群叛贼竟然就冲到眼前了。 “天雷?” 那些不知道实情的幕僚们惊呼,王鼎制造的烟火管威力比火药管弱了许多,但声音确实唬人。 这些人中有几个胆子小的,立刻扯开嗓子大喊道:“这是天雷!这是天雷!” 他们在指挥台上来不奔跑,有人看见王鼎他们逼近,甚至开始迫切地想往后撤。 可这指挥台有几人高,这些人挤在上面,哪有位置可退? 于是有人竟然直接跳了下来,在未知的事物面前,人会本能地选择盲从。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从高台上跳了下去,完全不管一丈多的高度,跳下去后大腿是否还属于自己。 也先提毕竟是见过场面的统帅,比起身后不靠谱的无骨幕僚,他最先镇定下来。 听到幕僚们瞎叫,立马抽出弯刀,先是砍死几个胡乱瞎叫的文人,接着朝外面大吼道:“亚达你带着剩下的人给我拦住他们,秃噜赶紧举旗吹号,让骑兵回援!” 王鼎他们看见指挥台上那个身穿华服的身影,自然猜到那人就是也先提。见他大吼着让手下吹响号角,这时赶紧点燃手中的烟火管和火药管。 “管他娘的,给我炸!” 一根火药管扔进临时指挥台,另外一根烟火管直接砸在战战兢兢围上来的色目人身上。 这些人中有人用蹩脚的中原话喊了声天雷,烟火管所扔的地方立马空开一大片。 临时指挥台上的也先提看见一根竹筒扔了上来,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就是那所谓的天雷。 于是他下意识地将身边的两个幕僚推了出去,与此同时,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起。 环绕在指挥台周围的骑兵这瞬间全都被掀翻在地,距离指挥台较远的元军士兵一个个跌坐在地上,一脸懵逼地望着指挥台方向。 “这是天雷!” “这是妖法!” …… 各种嘈杂的叫喊声在战场上传播,王鼎也被这爆炸威力吓了一跳。 自个特制的火药管威力比起前世的手榴弹还恐怖四五分,这么一炸,整个指挥台都给炸没了。 “也先提被炸死了!” 王鼎大喊,身后跟随的人立马会意,也跟着喊叫起来。 火药管威力虽然大,但要说真的炸死了也先提,王鼎也不确定。 不过这对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冲击对方统帅所在的地方,营造混乱,他们这些人才有一线生机。 “大人!” “大人遇险了啦!” 战场上最先注意到这边动静的是两翼的鞑子骑兵,他们一直在负责外围的猎杀,等到起义军崩溃后,这些人也被打乱了阵势,现在看到指挥旗,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赶到这里的。 统领罗刹鬼兵的色目人普鲁斯瞧见指挥台爆炸的一幕,他当机立断,下令手下的鬼兵放弃追杀逆贼,策马回奔。 对他而言,要是也先提出了事,即使自己杀光这里所有的叛军也没办法将功折罪。 原本借着前面罗刹兵的优势,对起义军进行屠杀的汉人元军,这时候反倒成为瓦解元军队伍的罪魁祸首。 他们在听见轰鸣声后,立马回头,看到指挥台浓烟滚滚,化作火海,又听到逆贼大喊也先提已经被炸死,一时间竟然化作鸟散,这场面与之前起义军溃逃时一模一样! “他们会妖法!大人死了!” “是妖法!他们是妖人!” 溃逃的汉人元军见识到那惊天一炸的恐怖后,相互推搡叫喊,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实情原委的人也紧跟着大叫,元军军心溃散,战局变幻就是如此奇妙。 王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当前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带着身边的张狼陈九四等人,直接跃过前面的惊慌的鞑子,没有后撤,反倒要作势突破元军包围。 鞑子骑兵统领火尼赤拼命地往指挥台方向赶来,不管身前阻挡的是叛军还是元军,一律杀无赦。 他注意到战局的变化,在心中大骂那些无能的汉人元军误事以外,想着等战后再算账,这时最重要的是确定自家大人的性命安全。 “大人死了!大人被妖法劈死了!” 有个不知好歹的汉人元军挡在火尼赤前面,火尼赤怒吼道:“滚开!” 一枪贯穿对方头颅,他咬咬牙,瞥见行凶者竟然不知好歹地想往外突围,于是大吼道:“大人还活着!大人还活着!跟着我往前冲!大人说,只要抓住他们,赏银百两!升官三级!” 火尼赤也顾不得忌讳了,指挥台的大火让他一瞬间醒悟过来,那也先提或许真的死了。 元廷军法,主帅被杀,亲兵如果不能给他报仇,即使逃回去,也难逃一死。 其余的统领也都瞬间明白过来了,齐齐大喊:“杀死他们!有赏!” 离指挥台不远的旗令官秃噜抹掉双耳留下的鲜血,指着王鼎他们逃去的方向,大吼道:“抓住穿黄衣的!抓住他有大赏!” 王鼎听到身后的声音,心中大骂,也不知道哪个混蛋竟然直接把自己立为靶子? 于是转身又扔了个火药管,只听见轰隆一声,身后顿时清出一大片。 原本追赶他们的鞑子和罗刹兵瞬间傻眼了,再也不敢轻易上前。 指挥台废墟中,有个狼狈的身影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他正是大难不死的也先提。 只是也先提还没站稳身形,就再次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于是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的他双眼一瞪,像个醉鬼一样,摇摇晃晃走两步,最后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神情痴傻,像是被炸懵了一般。 …… “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烈火熊熊,燃我身躯,光明昭昭,唯我明王!” 正在亡命逃亡的王鼎只看见前面出现一群穿着奇奇怪怪的家伙,他们大约有千来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念叨着白莲教唬人的口号,不要命地赵城县方向赶来,而领头的竟然还他认识的。 “快让开!赶紧逃!”王鼎大吼。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吼,对面的人反倒像打了鸡血一样,朝他涌来。 与此同时,身后的战局再次发生惊天转变! 第二十九章 红水 “明王降世!佑我大明!” “元廷当灭!汉庭当兴!” “援兵来了,跟我一起杀鞑子!” “杀鞑子!” 赵城县城门这边,原本被追击的起义军忽然发觉背后的元军乱了套,本来想着弃城而逃的大明武将们察觉到元军的变化,立马掉头杀回战场。 彭莹玉老当益壮,最先冲到元军中,大肆杀戮。 同时大喊着各种信口拈来的鬼话,鼓动那些溃兵返身杀鞑子。 林普胜紧跟其后,一枪戳穿眼前的元兵盔甲,将对方挑飞,环顾四周,咆哮道:“杀鞑子!” “杀鞑子!” 城中的况普天骑着杂色马驹,领着一帮头裹红巾的起义军,返身杀了出来。 “杀鞑子!” 吴老二聚拢着手下的士兵,咬着牙杀入好不容易脱离掉的战场。 “援兵来了,杀鞑子!” 赵城县城墙上,诸鹿山含着泪,晃荡着自己几百斤重的身躯,不停地手舞足蹈,大喊大叫。 城里的人看不到远处的情景,他们只知道鞑子统帅被炸了,自己这边有援军来了。于是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鞑子真的没追来。 一个,两个,三个…… 这些人迟疑,犹豫,最终鼓足勇气冲出城外,只看见元军如潮汐般,开始后撤。 “杀鞑子!” 有个身形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大喊着拿起地上散落的长矛,朝战场扑杀过去。 这少年如同点燃了一桶火药,身后那些百姓和逃兵接二连三地拿起武器,加入战场。 “杀鞑子,杀鞑子!” 城门洞开,无数百姓和起义军士兵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人数本就是元军几倍的起义军,瞬间将战场上的蒙古兵和罗刹鬼兵吞没。 王鼎被身前身后的变化彻底弄懵逼了,原本他是想着冲击元军统帅驻扎的地方制造混乱,缓解彭莹玉林普胜他们的压力,甚至运气好的话自己可以带人突出重围。 结果前头白莲教圣女领着一大群信徒拦住去路,后头赵城县的起义军竟然有勇气返身出来杀鞑子? 王鼎看得很清楚,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远的百姓,还有已经受伤倒地的起义军士兵,只要走得动路,也都纷纷举起兵器,汇聚成洪水,冲向仓惶撤退的鞑子。 刚刚还是只知道逃窜的愚蠢猎物,这一刻却又变成凶残勇猛的猎手。 王鼎第一次觉得想不明白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烈火熊熊,燃我身躯,光明昭昭,唯我明王!” “明王在上!我等随同明王一起杀鞑子!” 白莲教圣女这时还待在一个白莲宝座上,由着四个信徒扛着宝座前行,挡在王鼎前面,颔首拜道:“明王降世,雷罚随行!恭贺明王降世!” “恭贺明王降世!” “恭贺明王降世!” 她身后成千信徒齐声呐喊,身后战场不知哪个家伙也跟着乱叫,于是整个赵城县外,原本厮杀凶狠的战场,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呐喊声: 恭贺明王降世! “去你大爷的!” 王鼎的脸彻底黑了,不管身后战局如何变幻,对他来讲,留下来真的是最坏的选择。 然而四周全都是白莲教信徒,他们不仅拦住去路,反倒把他往战场方向簇拥过去。 王鼎无语地望着战场方向,只觉得被命运戏耍了一般。 自个身上的火药管也全都用完了,倘若还有,他真的不介意用火药管向前劈开一条路。 彭莹玉带着人往王鼎这边靠近,其余的人追杀溃逃的元军,场面很快得到控制。 王鼎在信徒的保护下,一路上倒也无碍。 他几次想借机摆脱这些人,反倒让身边的白莲教圣女看破心思,巧妙地化解掉。 “君上莫要着急,这次入城后,君上可借此战建立的威望,从太师手中夺过统治权!” 陈九四伤了条胳膊,简单包扎后跟在王鼎身后,以他的聪慧早就看穿自家主上的心思,凑上前来悄声劝解道。 王鼎苦笑,望着迎上来的彭莹玉,他知道没有机会逃走了,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君上果真是明王转世,真的惊到老臣了!” 彭莹玉见着王鼎,赶紧下马跪拜道。 王鼎见他蓬头垢面的模样,连头上戴着的红巾染着血迹,目光复杂地说道:“太师勿要多言,先杀退敌贼再说!” “诺!” 彭莹玉没有废话,让手下“保护”着王鼎回城,自个领兵收拾战场残局。 元军溃败极快,没有人出来力挽狂澜,无论是骑兵统领火尼赤,还是罗刹鬼兵的领头人普鲁斯,都没能再次组织起士兵发起反击。 战局进入尾声,元军人数本就比起义军少,加上其中汉人的溃逃,冲散整个军阵,以及统帅的生死不明,最终只能败逃。 二十三骑出城,等到进城时,汇聚在王鼎身边的只有七个朱雀营少年,其余的生死不知。 城墙上还在大声呼喊的诸鹿山见到王鼎,立马冲上前来,抢过白莲教信徒手中的缰绳,大叫道:“君上,君上,老诸我就知道,您洪福齐天,一定没事的!” 一路上所有的人大喊明王降世,王鼎都面无表情,只有看到诸鹿山,听他一句烂大街的奉承话,才点头回应,心中恍然觉得自己真心走了大运! 繁杂的后续事宜都不关王鼎的事了,他这个皇帝兼明王,只能在白莲教圣女和那些无知信徒的簇拥下返回赵城县。 张府大堂,白莲教圣女吩咐手下的人守在外面,自个盯着王鼎,满脸惊奇。 “明王是想离开这里吧?” 在一番犹豫后,白莲教圣女开门见山地朝王鼎问道。 王鼎没回答,现在他的心思不在这里。 白莲教圣女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昨日大典,圣女还未祝贺,请明王恕罪。” 诸鹿山见自家君上不搭理这圣女,只好喊话让人奉茶,化解局面尴尬。 负责伺候他们的是张府大女张敏,这小姑娘自然知道城外发生的战事,她原本打算趁机逃走,结果被府里其她女眷耽搁住,反倒没逃成。 端着茶杯,张敏走到王鼎面前,将茶放在桌上,不知为何,突然开口道:“你没死啊?” 原本低头喝茶的白莲教圣女眼皮一跳,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王鼎和这小姑娘。 王鼎嘴角抽了抽,没心思和这小姑娘贫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诸鹿山脸色直接变了,上前打算教训这胆大的小姑娘,被王鼎制止了。 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思折腾其余的事情,直接让这小姑娘下去,至于茶,王鼎是不敢喝了。 “你猜的对,但我突然不想走了!” 王鼎转头朝白莲教圣女回道。 第三十章 内讧苗头(感谢读者老爷月票打赏) 王鼎再次出现百姓面前时,是起义军准备给伤亡将士举行的水陆道场上。 距离元军围剿赵城县过去一个月有余,期间王鼎的声望在信徒的宣传下,如日中天。 就算是彭莹玉这个国师,也不敢总是将他软禁在张府。 水陆道场是要超度阵亡士兵进入所谓佛国的仪式,再也没有比王鼎更适合的人来主持这场仪式,至少在百姓心中,王鼎这个明王就是在世佛陀。 地点就选在毗邻赵城县的青山中,经过士兵的布置和安排,整个青山筑起高高的祭天台,无数白色帛巾随风摇动。身后是一排排神情肃穆的将士,左右两排彭莹玉林普胜吴老二白莲教圣女等,齐齐望着王鼎。 抬头看着巍峨高山,低头俯视密密麻麻的灵牌,转身望着成千上万的百姓,王鼎心中感慨万分。 赵城县一役,元军溃败,起义军声势大涨,一时间席卷整个晋宁路,霍州临近的辽州,解州、泽州、潞州等几个地方接连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元廷朝野上下震惊! 彭莹玉让人筹划这水陆道场,除了收买人心,给将士百姓一个交代外,还邀请了附近几个州起义头目过来,目的不言自明。 这些人正是趁着元军在赵城县大败,民心涣散,在各自所在的州郡借用红巾军的名号,白莲教的教义,王鼎的声望,怂恿百姓造反成为一方势力。 彭莹玉哪能容许这些家伙乱来,这次召集他们过来,自然是为了确认主属关系。 王鼎对这一切了然,他这个在世明王,简直成了一个谁都能拿来用旗帜,反正这一段时间,黄河南北沿岸造反的起义军全都自称是红巾军,都是明王手下的菩萨罗汉。 打着这个名号,拉拢一方百姓,就敢攻下县城,就敢扯旗造反,甚至夸张的还有人自称为王! 什么降世王,周王,魏王等等,这些人手下多则几千号人,少则几百号人,颇有点王鼎当初上黑山岭时的模样。 简单来讲,一切都乱了套! 原本应该是韩山童在两年后才会引爆的起义,结果被王鼎这个家伙截胡了。 王鼎除了忧愁以外,一时半会竟想不到好的去向,他心中最好的打算是和自家老娘他们会合,去南方等待时机。 结果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更关键的是他现在被彭莹玉控制在赵城县,什么打算什么雄心都没机会实现。 “敬天!” “礼佛!” “祭文!” 随着白莲教圣女的颂咏,底下的将士百姓全都变得狂热和痴迷,他们仿佛看到身后这些灵牌的主人全都飞升进入所谓的佛国,所谓的净土。 悲伤的情绪还是有的,有人抽泣,有人抹泪,有人失魂落魄,有人大哭。这样的人终究是少的,毕竟身后这些灵牌的主人都阵亡大半个月了,该伤心的也都伤心过了。 “明王君上,接下来该您读这篇祭文了!” 白莲圣女上前,扯着王鼎的袖子,悄声说道。 王鼎退掉她递过来的文帛,无视她脸上惊愕的表情,走到祭台前,面对的底下黑压压的将士和百姓,大声说道:“这世上没有明王,也没有佛子!我不是明王!更不是什么鬼捞子佛子!但我要告诉你们,我们不起来反抗鞑子的统治,我们就没有活路!如果这世上真有明王佛子,你们自己就是!只要靠你们自己,才能推翻鞑子统治……” 王鼎的话刚说完一半,就被圣女往后拉了下去,然后彭莹玉立马上台圆场,所说的无非就是曲解王鼎的意思,什么明王说的是众生平等,人人心诚,就能成佛,就能达到极乐世界。 不得不说老神棍就是经验足,三言两语化解了王鼎一时兴起折腾出来的闹剧,不仅没让底下将士和百姓生疑,反倒迎来他们狂热的叫喊。 白莲圣女恼火地盯着王鼎,见这个明王君上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更是气急败坏,低吼道:“你真是要拆散起义军才肯罢休吗?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真要有事,你这个明王能逃得掉吗?” 王鼎没理会这个女人,之前两人在张府中浅谈,王鼎从这圣女的言语中判断出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因为这个白莲教圣女竟然妄想做第二武则天! 此等野心在王鼎这里简直是无法想象,不可理喻。 “只要你愿意和我结盟,我答应你,等解决完祖师后,放你一条生路!” 圣女名为徐青莲,这名字王鼎判断不出真假,听完她这句话,王鼎脸上冷笑更甚。 徐青莲知道眼前这个所谓明王君上的心思,倘若不是因为确实需要拉拢王鼎,她早就不想理这个拎不清局势的傀儡了。 “只要解决掉祖师,我是白莲教圣女,你是明王,到时候整个起义军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你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当个没有实权的傀儡,要是你真不肯当这个明王,就说自个受弥勒祖师召唤,去往极乐,将所谓教众托付于我,到时岂不两全其美?” 这些话当初在张府她就说过,当时王鼎报以冷笑,如今见她在这场合又悄声说了一遍,心中掂量几分,依然不言不语。 王鼎觉得这圣女可笑,他想摆脱彭莹玉的控制,若是需要和人合作的话,绝不会选择她。 他知道今天之后,会有人主动来找自己,到时才是他选择盟友的时候。 徐青莲见王鼎这次没再以那种看笑话的神态对待自己,猜想他可能动心了,继续悄声说道:“你放心,我不是祖师,留你无用,到时等我掌权了,必然任你选择,甚至我可以嫁给你。你有美人在手,又成为手握实权的明王,相信到时候你会改变想法的,甚至就不会想着走了!” 暖香袭来,这圣女靠在王鼎耳边,一言一语蛊惑人心。 王鼎不会相信这样承诺,心中冷笑,真到那时候也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看着祭台上彭莹玉发挥神棍的本事。 徐青莲见他这副模样,笑道:“哪个男人不想呼风唤雨?男人都是权力欲望的傀儡,都想醉枕美人洗,醒握杀人刀,你现在之所谓不想当这明王,无非是因为没体验这些名号背后真实的权利,等你尝过权利的滋味后,就会如同食髓入骨,流连忘返!那滋味可比你服食往生丹还要痛快一百倍!” ………………………………………………………………………………………………… ………………………………………………………………………………………………… 感谢读者老爷江湖路边、水绿冰蓝月票打赏~ 昨天中午编辑说字数已经够了,准备安排一号上架,作者菌回道:想再写一个月免费期。目前收藏2509,追读一百左右吧,很感谢追读的读者老爷。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推荐了,作者菌想写着写着,多积攒点人缘吧。 目前写到这里也没遇到过卡文或者其它问题,可能是前期存稿多,现在每天躺平,单章更新也没啥压力。偶尔还会回过头精修下前文,删除多余的赘述,写着还蛮舒服的。 希望各位读者老爷看着舒心,谢谢追读的每一个朋友。 第三十一章 男人是权利的傀儡 王鼎看了看祭台上的彭莹玉,再比较下身边这个的徐青莲,心中不得不说这个白莲教圣女确实具有很高明的蛊惑能力。 只可惜不懂得先有可劝之人,才有可劝之言。 王鼎心中早就提防着她,所以任她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打动王鼎。 顶多是像现在这样虚以委蛇,让她自以为说服,实际上又不给出明确的表态。 徐青莲见王鼎神情变幻,心中想着或许就是等到利用完王鼎后,教他消无声息地登临极乐世界。 什么以身相许,共治天下,全都是谎言罢了,拿着未来的东西来换取现在的信任,这本身就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最终两人在沉默中达成默契,王鼎没有明确反对,但在徐青莲眼中,却觉得他已经默默同意和自己结盟。 祭奠英灵的水陆道场仪式渐渐到了尾声,锣鼓哀乐震天动地,随着司礼一声起土,早就备好工具的匠人将山腰的沃土挖开,这里将要建造一座英灵祠堂,用来摆放起义军中牺牲的将士灵牌。 王鼎需要做的是为英灵祠堂提笔撰写石碑铭文,无敌碑三个字,赶紧利落地呈现在白帛上。 身后的文武百官,将士百姓,起义军头领,一个个齐声叫好。 至于是不是真的好,王鼎心里有底。 石匠将只雕刻完边缘纹饰的空白石碑抬出,将王鼎那三字浮刻在上面,石碑背后密密麻麻地刻满名字。 死后还能留下名字的士兵不多,大多都是生前寂寂无闻,死后无名无姓的可怜人。 但哪怕这样,这石碑背后也篆刻着几千个人名。 王鼎站在这块比自己高一倍的无敌碑面前,突然真切地体会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滋味。 人命太不值钱。 而对于蚁贼般的起义军,无敌二字更是刺眼地很。 这一番折腾下来一天就过去,王鼎在彭莹玉手下侍卫的“护送”下,回到张府。 没想到刚走进大门,他就见到一个熟悉身影。 “大虎?” 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人,正是在当初在察罕帖木儿围剿过后,一蹶不振的李大虎。 李大虎背对着王鼎,正盯着张府大厅中间的一幅猛虎下山图失神。 听到王鼎的声音后,立马转过来,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拜见君上!” 王鼎盯着他,看着他寂寥颓丧的神情和仅有的一只眼,一时间感慨良多。 “快坐!老韩,你怎么在这里?” 王鼎扶起李大虎,君臣两人再次相逢,脸上都是说不尽的辛酸。 当初这李大虎被伤了一只眼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那时王鼎和自家老娘筹划着逃跑,压根就没有顾及到他,后来王鼎也没再听过他的消息。 李大虎瞅着王鼎身后两排侍卫,见他们模样,加上一路上的些许猜测,就知道王鼎现在的处境。 他苦笑道:“君上,末将来迟了!” 原来彭莹玉发起反攻县城的战略时,李大虎被当做伤兵留在了黑山岭,之后察罕帖木儿攻破有穷寨,发觉自己中了空城计后立马撤退。 但寨中不少人被官兵屠杀,李大虎也是在官兵开始屠杀村民时,才从自己房中走出来。 在了解一些事后,就带着几个有穷寨老人,护送着王大娘一家逃离了黑山岭。 “和末将一起的还有樊二几人,他们现在藏在城外,今日见君上在祭天台上说的一番话,我们猜测君上处境不妙,就先派我来见君上!” 说到这,李大虎凑近王鼎跟前,小声说道:“若有意外,末将舍身护送君上离开这里!” 王鼎微笑,心中还有几分感动,当初他被受伤后被彭莹玉软禁起来时,还以为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现在看来,站在自己这边还是有不少人的,在有穷寨近一年建立起来的威望,也并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这事稍后再提!我先问你,我阿娘她们现在怎么样了?”王鼎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李大虎道:“太后和公主等人现在在太平村歇脚,彭贼等人未曾发现,暂时无恙!” 王鼎注意到李大虎口中彭贼二字,心中了然,想来是自家老娘看清了自己现在处境。 见彭莹玉的侍卫都在大门外,他直接朝李大虎吩咐道:“能见到你重新振作起来,我很欣慰,能在这里看到你,我更开心!但这里的事你暂且不要管,赶紧带着樊二等人回去,只要保护好我阿娘周全即可。要么来日我掌权后再接你们回来,要么就等我逃出这里,再与你们会合!切记,千万千万不要让我阿娘她们被彭莹玉等人抓住!” 李大虎这些人暂时还帮不上多大的忙,王鼎要的盟友不是他们,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让对自己处境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若只是想逃离这里,他有五六分的把握,但他想试一试,能不能虎口拔牙,从彭莹玉手中夺得起义军的控制权。 之前他还觉得逃出无望,如今却有这样的想法,信心源自于那些借着红巾军白莲教和他这个明王名号起义造反的农民军。 彭莹玉妄想控制所有人,王鼎就是他手中天子,他打算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但那些农民起义军的头领绝不会心甘情愿效忠彭莹玉的。 这就是王鼎的机会! 真要王鼎如丧家犬一样逃到南方去,他心有不甘。 诚如徐青莲所言,男人都是权力欲望的傀儡。 王鼎哪怕在心中嘲讽那不知死活的女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话说得很对。 李大虎闻言,对王鼎的吩咐像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表情,抱拳道:“君上,太后让末将转告您一句话,说让您莫要贪恋权力地位,一切如同镜花水月,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李大虎说不出王大娘那种气吞山河的气势,但王鼎可以想象自家老娘说这话时的神情。 他笑道:“大虎,你要是我,你愿意放弃吗?” 王鼎在进进退退间徘徊,但他从来没有改变自己会在元末这个时代起来反抗元廷统治的决心。 去南方也纯粹是因为前世预知到能成事的时机和人都在南方,如果在这里能抓住机会,为何还要去南方? 李大虎能明白王鼎的意思,默然无言。 第三十二章 起义军首领 至正八年,方国珍首义反元,在江浙沿海,横行一时,比彭莹玉在赵城县举事早了八个月。 至正九年,二月,广西瑶族叛乱,三月,起义首领杨留总被俘,其后另一位起义首领张天保攻克沅州,一路北上,进入河南,攻克荥阳。 同年,距离霍州最近的冀宁路平遥县曹七七等人举事起义。 加上晋宁路大大小小的起义军,这一年元朝统治下中原并不安稳。 王鼎这段时间被困在张府,却让人在外面疯狂地收集情报。 他想尝试下能不能掌握彭莹玉手中这支起义军的根本原因,也是因为这些信息,按照他前世固定思维,认为元末是等到韩山童起义后,才正式掀开反元的热潮。 然而,正在经历历史的王鼎分明感觉到看似稳定的蒙元统治,其实底下早就暗流涌动。 仿佛只要一只手,轻轻一推,它就能倒下。 这种后来被证明错误的感觉让现在的王鼎萌生夺权掌兵,提前推翻元廷的想法。 彭莹玉现在掌握的地盘和兵力算是几大起义军中是最为雄厚的,拥有整个霍州的人力物力,手下红巾军在赵城县击退元军后更是疯长到十五万人! 哪怕其中滥竽充数的老弱病残剔除掉,也能找出五万个可战之士,这才是彭莹玉的红巾军在所有起义军中,最令人侧目的原因所在。 如果王鼎能掌握这些人,哪怕提前引来元廷的忌惮,冒着枪打出头鸟的危险,他也愿意! 这是正大光明的诱惑。 现在的陈友谅不知道在哪个元廷衙门里当刀笔吏,朱元璋还不知道还在哪里讨饭,张士诚更不知道在哪片盐区里晒盐,环顾华夏大地,龙蛰凤栖,只有彭莹玉这么个注定要扑街的老狐狸在跳窜。 倘若此刻领先他人一步,那么在接下的大争之世,就相当压在所有豪杰前面,这种优势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的。 所以即使明知道可能遭受到群雄围攻,即使明知道元廷绝对会拿自己先开刀,王鼎仍然觉得可以争一争。 李大虎明白王鼎的野心,只是没有王鼎想得那么远。 他不知道将来的事,但换做是他,也不甘心放弃这里的大好局面,逃到南方去做个平常人。 造反这条路,走上了就不能回头。 体验过权利滋味的男人如同尝过血腥的野兽,怎么还会肯乖乖收起自己的獠牙? 被野心滋养出来的枭雄不止这两位,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外面的士兵就进来通报,说是有人来访。 王鼎听到士兵禀报后,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彭莹玉从不禁止别人来见王鼎,也不禁止王鼎派人去了解情报,只是要求士兵们没他的命令,不能让他离开张府。 从这点来看,彭莹玉确实不想做曹魏那种取而代之的事来,倒有点以后真的会还权给王鼎的模样。 当然,外人这么想不代表王鼎就这么想。 “末将曹七七,拜见明王!” 最先进来的是在平遥县起义的曹七七,在历史上,这人领导的农民起义没砸出多少水花,就让元廷给剿灭了。 不过因为彭莹玉在这霍州闹得太凶,所以迄今为止曹七七的大名还没进入元廷的那些大佬眼中。 他身后跟着六人,进门后先是打量了王鼎几眼,又看见曹七七单膝跪在地上,六人也跟着抱拳跪下,齐呼拜见君上。 王鼎大笑着从大堂走出,迎着曹七七等人走来,笑道:“各位将军客气了!请起请起,我何德何能当得起各位大英雄如此大礼?” 曹七七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眉宇间还有点生涩的明王,只觉得对方年轻得有点过分,紧跟着和王鼎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对上,看着对方不知真假的笑容,赶紧将刚刚心中油然而生的那种轻视驱逐掉。 他赶紧抱拳回道:“月前,君上在万军中取鞑子大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那等英勇才是真英雄!” “哎,哪里哪里!。”王鼎带着几人进入大堂,侍女们上来奉茶后,大家开始虚头巴脑地客套起来。 王鼎特意让人了解了这次来霍州的几个起义军首领的信息,所以这一见面就如数家宝一般地将他们的事迹说出来。 谢天宝、宁角、张举、付远二、盛开义五人是辽州,解州、泽州、潞州、沁州这几个地方的起义军首领,他们的经历大都相似,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有的之前是地主家的长工,有的是打鱼的渔夫,有的是码头搬运货物的脚夫。 这些人都是活不下去,被官府地主欺压地喘不上气,才会因为听闻霍州这里的事后,冒着杀头的罪起来造反。 比较特别的是曹七七和叶九两人。 按王鼎所得到的信息,曹七七原为平遥县一豪杰,说是豪杰,其实就是道上扛把子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 这时代的豪杰向来都是如此,杀几百个无辜百姓后,突然杀了个贪官污吏,转身一变,就是大豪杰了。 曹七七就是这样的人物。 而他造反当头领其实也是极简单的事情,冀宁一带这些年连连灾荒,百姓生活困苦,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人带头起来造反。 这次霍州一战,引得四方骚乱,曹七七觉得时机到了,就跟着这股东风起事。 先是杀死平遥县的达鲁花赤,趁机占领县城,然后逼是县丞主簿,把衙门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抓到城墙上,让那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百姓发泄,用石块石块将他们砸死。 接着就是开始劫富济贫,抄土财主的家,打开官府粮仓,给百姓们分钱分粮,等得折腾地差不多,觉得钱粮不够,就带着手下起义士兵,进攻下一个县城。 这不,刚攻下一个县城安稳没几天,就接到彭莹玉发的召令。 他曹七七也知道自个这样下去,早晚会被鞑子剿灭,就想找个出路,思来想去决定背靠红巾军这棵树。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总得来讲,他要是不来,可能就被彭莹玉当成对手直接灭了! 另一个叶九就有点传奇色彩了,这人原是吉州的县丞,和鞑子一同欺压百姓,吉州灾荒也不放粮,任由百姓饿死。 结果霍州这边刚击溃元军围剿,他立马设了场鸿门宴,将吉州官府中凡是蒙古人出身的官员全都毒死了。 紧接着带着几个亲信,从几百人堵着的衙门中杀了出来,站在城墙上拿着鞑子的头颅,让吉州的百姓随他一同起来反抗元廷统治…… 第三十三章 下一道命令 知道这些人起义的经过后,王鼎觉得他们这样都能成功,只能说百姓生活太过于艰苦了。 当然,在他口中这七个人起义的经历就变得可歌可泣了,捡一两点值得夸奖的对王鼎来讲并不难。 “各位将军今夜来我这,不会是为了和我闲聊吧?” 王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着问道。 曹七七等人彼此互相看了一眼,见对方都不愿先开口,只好陪着王鼎干笑。 李大虎还没离开,诸鹿山和张狼守在一旁,侍女张敏躲在柱子后偷偷张望,王鼎嘴角带笑,继续喝着已经没有茶水的茶。 他能猜到这几个人为什么来见自己,但得让他们自己讲出来,这样王鼎才能掌握主动权。 曹七七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小皇帝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年幼无知,之前传言说他懂得掌心雷,能够再万军中取敌将首级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几分。 “君上,实不相瞒,白天祭台上那件事,我等算是看明白了!” “就是!君上,俺宁角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这彭太师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彭太师太跋扈了,他要我们交出兵权,把手下的兄弟都交给他,他凭什么?” “那些士兵都是我们自己带的,结果他给我老张封个什么尚书来着,要我去监督城墙建造。我老张以前是工匠没错,但也不能这样埋汰人呀!” “他彭莹玉凭什么要我们交出兵权?我们用的是红巾军的名号,我们效忠的是君上您,不是他彭莹玉!” “君上,恕末将直言,太师这是要行逆反之事啊!” …… 王鼎一直安静地听他们七人抱怨,慢慢梳理其中的脉络,最后弄清楚他们所说的,心中苦笑。 说白了,彭莹玉所做之事就是招揽,夺权,弹压。 凭心而论,他这个太师并不见得有什么狼子野心,但权力欲望太强烈了,迫切地想把任何东西都抓在手中,这就导致身边很多人不满。 抛开和彭莹玉之间的恩怨,王鼎也不得不承认这老头确实算得是抗元的大英雄。 苦心孤诣地起义举事,失败再来,永不疲倦! 哪怕如今手握大权,名下的起义军有十五万之众,依然事无巨细,兢兢业业地筹划着反元大业。 “君上,太师老了!他太急了!” 这句话比之前最后一句话还要诛心,王鼎和七个起义军首领都将目光转向李大虎。 李大虎刚刚只是见这些抱怨,自家君上又在沉思,不由地出口念道:“君上,各位将军,请恕我直言,彭太师膝下无子,年近半百,亦无娶妻纳妾的心思。如今之所以这样对待几位将军和君上,何尝不是他心中焦急迫切想推翻鞑子统治,完成不朽功业的表现?” 七个起义军首领不约而同地紧皱眉头,盯着眼前这个语出惊人的独眼龙。 曹七七率先说道:“这位兄弟是所言或许有道理,但君上难道真的以为彭太师将来会把起义军的控制权还给您?若君上如此认为,请恕末将失言,我等这就散去。” 王鼎抬头看了下李大虎,经历失眼挫折后,这李大虎给人的感觉是内敛许多,但见他一言命中关键,王鼎就知道他骨子中的名将潜质没有消失。 “请君上恕罪,末将所言只是一己猜测,当不得真!” 李大虎很明显意识到自己那话一说出来,对自家君上和几个起义军首领接下来的谈判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 王鼎挥手,笑道:“大虎说的并没有错,太师是太急了!各位将军来这的意思我懂,咱都是战场上见过血的男儿,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 “太师将来无论会不会把起义军的控制权交到我手中,我都不会亏待几位将军的。但是,我现在这模样各位也看见了,不过是一只囚笼之鸟,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所以……” 王鼎苦笑,看着曹七七他们几人。 曹七七等人各自瞥了彼此一眼,最终齐声说道:“君上无须担忧,我等几人皆是诚心效忠君上的!” 王鼎心中冷笑,双方初次见面,哪来的真心实意?他不相信这几人之前没见过白莲教圣女徐青莲,他甚至猜测这些人和况普天也联系过。 至于自己这个傀儡皇帝,估计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各位将军,你们的意思是?”王鼎低头品茶。 曹七七和其他几人互相看一眼,脸上露出笑意,立马让手下亲兵守在大堂外,接着才向王鼎抱拳道:“君上,请恕末将愚钝,我等七人愿助君上夺回权利,却没有什么良策。” 王鼎嘴角不由一撇,说笑吧?你们没主意会大半夜跑来找我? “也是,太师手握重兵,身居要职,我等确实不好行事!再说太师劳心劳力地开疆扩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等虽然受制于太师,但也无性命之忧,所以咱们还是维持目前这样子吧!” 放下茶,王鼎笑着说道,看模样是要赶这几人离开了。 曹七七等人急忙站起来,神情好似义愤填膺,道:“君上,莫要被彭太师的伪善给欺骗了啊!” “君上,若是我们不早做打算,等到危急时刻,必然会后悔莫及啊!” …… 听着七人的话,王鼎佯装忧愁,说道:“那各位将军有何打算啊?太师既无大罪,反倒有功,我等若是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势必会引来百姓诽议,这可如何是好?” 小狐狸! 曹七七脑中闪过这个判断,对于小明王滑不溜秋的态度,气得直咬牙。心中哀叹,若不是觉得圣女和况普天二人过于强势,和他们合作更像是变成他们的手下,自己几人也不会来找这小明王。 想着今后自个的荣华富贵和手底下的兄弟,他叹了口气,抱拳道:“君上,我等须慢慢图之!” 站在他身边的叶九很应景地附和道:“君上,此事无关对错,只是我等自身利益问题,无须行不忍之事,只要君上掌权,一切都好说。” “总得有个章程?”王鼎步步紧逼。 曹七七余光瞥向身后几人,见他们微微点头,于是小声说道:“君上,这几日太师必然会要我几人交出兵权,我等几人请君上今夜先下一道命令。” 王鼎手指敲着扶手,下意识问道:“什么命令?” 第三十四章 笑言成谶 曹七七等人知道小皇帝背后没什么人撑腰,空有名头却无实权。 而他们几人想要的也只是一个名正言顺,说是投靠王鼎,其本质就是借用王鼎的名头来保全自己的势力。 好比现在,他们中有人被任命去当工部尚书,有人被派去监督粮草的军需官,有的人则是调去偏僻县城当都尉。 这是聪明人都看得出来的手段,明升暗降嘛! 曹七七几人也可以来个听调不听宣,对彭莹玉的命令阴奉阳违。 但这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几人驻扎的地方本就在霍州附近,要是耗光了彭莹玉的耐心,就是两方人马兵戎相见的时候。 他们七人兵力加起来还没有五万人,拿什么和彭莹玉叫板? 更何况哪怕是他们发誓效忠彭莹玉,估计也是被慢慢边缘化的角色,还不如放手一搏,争一争,折腾个位极人臣的权柄来。 第二天彭莹玉就知道曹七七几人去过张府,他在听完手下的汇报后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王鼎给曹七七几人的命令其实就是便宜行事,几人领了征南征北征东征西等七个封号,自成一军。 还有一张盖有玺印的圣旨,大典之后,王鼎就有了玉玺这玩意。 虽然不是受命于天那一块,但起义军这边就认自家刻的这块萝卜印。 正常该有的都有了,这七人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去理会彭太师的任命。 彭莹玉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几人在当天就去找王鼎要任命,更不会想到王鼎真的会给他们。 曹七七等人鸡贼的做法就让彭莹玉很尴尬了,他要是逼迫太甚,搞不好曹七七几人直接和他火拼。稍微软一点,这几人又拿王鼎当挡箭牌。 彭莹玉总不能明目张胆地说王鼎这个明王是傀儡吧? 如果在也先提围攻赵城县之前,他真不介意。但现在,很多士兵和百姓的心中,王鼎这个明王才是他们的主子! 彭莹玉真要是乱来,民心早就乱了。 这是王鼎第一次尝试逼迫彭莹玉退让,他赢了。 在知道彭莹玉对自己下的那道旨没有异议后,王鼎连喝三坛黄酒,还是他自个蒸馏过后酒。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之后几天彭莹玉渐渐放开对他的禁锢,原本连张府外都是彭莹玉的亲兵,后来不知不觉换成了朱雀营的少年。 除此之外,还将胡大海和他手下一伙士兵交给王鼎,说是任他使唤。 胡大海一张虬须黑脸笑得跟花儿似的,见到王鼎后,恭恭敬敬地拜了个大礼。 这家伙当初在战场时,见王鼎带人有如神助般直插元军心脏,佩服地不行,见到王鼎两眼都快冒星星了。 问突然被一个七尺大黑块以一种暧昧眼神盯着是怎样的感受? 王鼎只想说恶心地要吐! 好吧,他心底对胡大海能到自己麾下也是窃喜得不行,现在他可知道这胡大海就是历史上留号的那位啊! 在彭莹玉解开王鼎的禁锢之身后,除了胡大海以外,还有不少出身有穷寨的武将和王鼎接触,比如刘一手,朱小二。 刘一手在击退元军围剿之后,因功升迁为巡城都尉,手下领着几百号人,成天在城门晃荡。 朱小二当初被王鼎救过一命,心存感激,这不想着怎么报恩嘛! 王鼎见到这些有穷寨的老人,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之前他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但实际上有穷寨大多数人还是向着他的。 “你们最近可曾见过范丞相?” 王鼎和刘一手朱小二几人闲聊,对他来讲,最无法理解和忍受的是范老头、吴老二、林普胜三人当初的作为。 在有穷寨时,如果不是因为这三人,自己绝不会被彭莹玉禁锢。 王鼎心中念头变幻,林普胜一跪,让王鼎理解但不能原谅,吴老二是自个名义上的岳父,说到底自己也是夺他的基业,人家反水也没得说,更何况他应该是还是向着自己的,只是不愿意被架空罢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范老头竟然瞒着自己,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真的出乎他的预料。 刘一手放下茶杯,苦笑道:“君上,这丞相现在忙得很。咱大明如今打下好多地盘,却没有懂得治理的人,太师分身乏术,就只能依仗丞相了。还有那个勾云寨的吴良谋,他们如今成了太师的左膀右臂,帮着太师处理政事!” 见王鼎神情平静,刘一手心中暗暗叹息。 “君上,您要是想找个读书人,我这有一人,想推荐给君上!”刘一手抱拳道。 王鼎眼睛一亮,放下茶杯,看着刘一手,很是好奇地问道:“没想到老刘你也有当伯乐的一天啊!说来听听。” 刘一手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王鼎看穿,笑道:“这人君上认识,之前火虎营的顾鸿儒!” “顾鸿儒?” 王鼎念叨着这名字,有点印象,见过几次面,都是站在宫老虎身后,被那汪海通叫作酸秀才那位。 想起那个喜欢故意咬文嚼字来嘲讽顾鸿儒的汪海通,王鼎心头有些晦暗。当初不怎么对付的一人,在战场上也是响当当的好汉。 “那顾鸿儒特意找你当说客,其中有什么隐情?”王鼎笑着朝刘一手问道。 刘一手搓搓手,模样有点猥琐:“他现在算是我小舅子!” 王鼎听闻这话,神情诧异,愣了片刻,指着刘一手笑道:“老刘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刘赖知道不?” 刘赖就是朱雀营的刘铁蛋,他跟着王鼎冲杀元军主将,和陈九四张狼几人,被起义军这边的百姓传颂成金刚罗汉。 刘一手直摆手,佯装愤怒:“老子给他娶个二娘咋地?那小子岁数也不小了,叫他娶门媳妇就是不肯。没法子,咱这是出生入死的,保不准明天爷俩就挂了,到时老刘家就断了香火,我刘一手岂不成大罪人?” 王鼎明白了,这刘一手娶媳妇是为了留一手啊!苦笑不已。 朱小二张狼诸鹿山几人指着刘一手,大笑道:“刘一手啊刘一手,你真不愧这个名啊!” 此中笑言成谶。 第三十五章 屠城 王鼎最后还是见了顾鸿儒,顾鸿儒一身青衫,进门后先是打量了几眼其他人,最后才望向主位方向,郑重地跪下磕头,高呼万岁。 王鼎对顾鸿儒这人印象不深,要说来两人的交集,只是见过几次面,连交浅言深都谈上不上。现在对方主动来投靠,王鼎很是好奇。 “顾先生请起!”王鼎起身扶起对方,招呼侍女奉茶。 顾鸿儒诚惶诚恐地接过茶杯,嘴唇嗫嚅,神情似乎有说不出的激动。 王鼎看着他,一头雾水,总觉得这谷秀才的模样有一种后世粉丝见明星的荒诞感觉? “顾先生请坐!” 王鼎不敢请怠慢这时代的读书人,能在黑山岭活下来的读书人,没两把刷子真是不行!指不定眼前的顾鸿儒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顾鸿儒先是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喝了两口茶水,再次站起来朝王鼎拜道:“君上,小生在山上时就已听说过君上的英雄事迹,心生好奇。后来君上孤身赴会,进退有据,当场格杀元贼,小生更是敬佩不已。想着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和君上结识一番。但哪知道世事变幻,小生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能被大势裹挟,一直不能如愿。” “之前面对鞑子大军,君上英勇无敌,入万军中如无人境地,小生只能远远地在人群中为君上呐喊,恨不得追随君上身后。今日得见君上,小生愿附于骥尾,做一芥子,随君上直上青云!” 刘一手似乎早知道自家小舅子会说这样话,见怪不怪,淡定地喝着茶嗑着瓜子,看自家君上反应。 诸鹿山和张狼只觉得这顾鸿儒好笑,但他们说不出哪里好笑,面色古怪地盯着王鼎,坐看自家皇帝君上如何反应。 王鼎能有啥反应? 这感觉与前世被姑娘表白时的愕然相似。 有点小窃喜,还有点惶恐,原来自己也有“王八”之气啊! 但还有点怀疑,这种怀疑不是对自己能力的而不信任,而是对人性的不信任。 当初要不是过于信任范老头、林普胜、吴老二三人,面对彭莹玉自己哪会没有丝毫反击之力? 王鼎先是一愣,所有心思还在脑海中转换,手中动作已经下意识做出,扶着顾鸿儒,模样真切地说道:“先生,你这让我如何是好?宫将军那边该如何交代?” “君上无须忧虑,小生本就是大明臣子,效忠宫将军,本就是效忠君上,不会有背主之疑。再说,小生前来伺候君上左右,也是宫将军交代过的!”顾鸿儒笑道。 “哦?” 见王鼎神情疑惑,顾鸿儒沉吟片刻,继续抱拳道:“君上的声望在大明百姓中已经超过太师,现在将士们虽然大都归太师命令,但太师终究会老去,而君上还年轻。” 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王鼎算是听明白了,那宫老虎是在提前向王鼎示好。说来可笑,小小的起义军如今连一省之地都还没占领下来,三公九卿六部样样齐全,竟也跟着人家玩起庙堂朝野的政治游戏。 王鼎请顾鸿儒坐下,面对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追星饭,他一时间也不敢问些重要谋划,本来想找个读书人,最起码也能给出个主意,但这个顾鸿儒,王鼎暂时还不放心。 顾鸿儒自然也知道自己初来乍到,不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让别人看重。 两人相谈,大都是关于历史学问和元廷治下风俗人情等,一人好学,一人又好为人师,也算是其乐融融。 突然,外面传来牛皮鼓咚咚的响声。 王鼎疑惑地望向刘一手,刘一手也是奇怪,抱拳道:“君上,这是校场战鼓的声音,太师吩咐过,只要响起,城中的将士无论在干什么,必须在一炷香内赶到!” “君上,八成是鞑子打来了!”朱小二站起来,朝王鼎拜道。 王鼎思索片刻,就挥手道:“走,这就陪你们去看看!” 赵城县自从被也先提攻打一次后,彭莹玉就令人加筑城墙,短短一个月时间,城中变化翻天覆地,人口增加不说,整个赵城县也比以往扩大了一倍不止。 王鼎领着手下赶到校场时,竖着的香仅剩一小截。 彭莹玉没想到王鼎也来了,急忙上前拜道:“老臣有罪,不知君上驾到,未曾远迎,请君上治罪!” 王鼎挥挥手,示意无碍,自个领着人坐在校场主台的座椅上。 与此同时,宫老虎吴老二和彭莹玉的几大弟子,一个个匆匆赶来,只见到校场中一身戎装的彭莹玉和正襟危坐的王鼎,神情疑惑。 彭莹玉先是朝王鼎拱了手,接着板着脸对台下的将士说道:“各位来齐了,今日召集各位,是有紧急军情要和大家商讨一下!” 台下诸人彼此张望,一脸疑惑。 “元廷这次派大军来剿灭咱们了!” 彭莹玉没有酝酿气氛,直截了当地说道:“鞑子号称有二十万大军,已经攻下辽州,行至武乡,兵锋直指沁州,想来这时盛开义已经坚持不住了!” 王鼎一惊,鞑子竟然攻下辽州,那谢天宝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他们自从上次达成默契后,名义上还是王鼎赐封的将军,结果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王鼎竟然是从彭莹玉这里知道的。 底下的诸将议论纷纷,况普天上前拜道:“祖师,那谢天宝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王鼎也问道:“太师,可有谢将军的消息?” 彭莹玉自然知道谢天宝几人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朝王鼎拱手,道:“君上,老臣也是刚刚才从宁将军口中得知的这消息的,就让宁将军来说吧!” 说完朝不远处的士兵挥手,众人望着后面,只见士兵们搀扶着头裹纱布,瘸了半只脚的宁角慢慢走了进来。 此刻的宁角不再是一个多月前那个气势凌人的起义军首领,看起来落魄至极,像丧家犬一般。 台下诸将给他让了条路,宁角在士兵搀扶下走上将台,见到王鼎后,二话不说直接跪下,泣声道:“君上,末将该死!求君上为辽州百姓报仇啊!” “辽州十万军民,全都,全都让鞑子杀光了!一个都不留啊君上!” 第三十六章 脱脱来了 话音刚落,如同冷水滴进热油,场间的武将们开始乱糟糟地议论起来。 “肃静!”彭莹玉皱眉,声音不大,但底下的诸将皆都闭上了嘴。 等到诸将安静下来,彭莹玉才朝宁角说道:“你宁角也算是一条好汉,别哭哭啼啼的,有什么情况先说清楚,君上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王鼎瞅着眼前哭得有些不成样子的宁角,心中叹了口气,上前扶起对方,安抚道:“事情慢慢说,朕不是让你回解州吗?你怎么跟谢天宝回辽州呢?还落到这番田地?” “君上!” 宁角紧紧抓着王鼎,双眼泛泪花,泣诉道:“自上次霍州一别,末将和谢大哥约定,再过几日就去他那拜访。半个月前,末将按照约定前去辽州,一开始还未有变故,不曾想四天前,辽州城外忽然来了二十万元军,将我等围住!” “率领元军的统帅是元廷中书左丞相脱脱,权柄彪著,有文武之才。谢大哥觉得元军人数众多,且统帅乃是脱脱,不可敌,决意先假装投降,然后再伺机逃离。” 王鼎拧着眉头,不说这宁角擅自离开自己的属地前往辽州,单说那谢天宝是否假意投降,都是值得商榷的事。 “末将事先不同意谢大哥的计划,但自知是客,不好劝诫,只能借故留在城中。” “结果,那脱脱出尔反尔,先是说既往不咎,等到谢大哥开了城门之后,立马让人冲了进来,见人就砍。谢大哥还没反应过来,就让鞑子砍下马,被马蹄踩踏而死!” “末将见状,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带着自家兄弟从另一个方向杀出,路上听闻鞑子开始屠城,还有那脱脱下令,要晋宁路所有流民限期解散,不分首从,只要降顺,都予以赦原!” “在逃亡之时,末将遇见鞑子军队,他们一路屠杀,追击末将,末将不敢停留,一路逃到霍州!” 宁角说完,摸着断了右臂,神情痛苦。 与此同时,将台下的武将们不顾彭莹玉的命令,义愤填膺地开始鼓噪,大喊着:杀鞑子!杀鞑子!为辽州兄弟报仇!报仇! 宁角话中藏了几个重要的隐晦信息,王鼎和彭莹玉都听懂了,谢天宝所谓的假意投降,现在自然分不出真假。 至于他逃亡时,为什么不先去沁州找盛开义庇护,十有八九是猜测到盛开义投降元军了。 这么想,两人都不由地神情一凝。 彭莹玉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要是盛开义投降了,那么现在鞑子已经兵至岳山一带,离霍州不远了! “肃静!”彭莹玉沉声道:“各位将军现在能判断清局势吧?那脱脱曾是元帝掌权的得力臣子,之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如今复出,第一仗就是拿我们大明开刀,各位将军怕了吗?” 诸将一听这话,举起手大喊道:“怕他娘的卵!老子管他是脱脱还是什么玩意,不让老子活,老子就跟他拼命!” “鞑子杀了辽州那么多兄弟,我们要报仇!” “上次还和谢兄弟喝过酒,那么豪爽的一人竟然死得如此凄惨,我们要为他报仇!” “不就是鞑子吗?咱们兄弟又不是没打过!” “来一个老子杀一个!” 彭莹玉大笑:“好!” 转身朝王鼎拜道:“君上,如今元贼来势汹汹,我等应做好准备,老臣请命,带军前往,力求挫败鞑子嚣焰,扬我大明威名!” “准!”王鼎伸手,虚扶起彭莹玉。 彭莹玉转身,神情坚毅,开始下命令:“吴老二、林普胜、项普略听命!” “末将在!”三人抱拳道。 “你三人带领所属将士,从东路出发,屯兵岳阳,务必将元军挡在岳阳之外!”彭莹玉将令旗递给三人。 三人半跪道:“得令!” “李普胜、杨普雄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所属将士,自北路出发,灵石县驻扎,和北边平遥的曹七七呼应。记住!没我的命令,无论碰到什么事,都不可以擅自离开!” “得令!” “丁普郎,宫老虎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带领所属将士,前往阳城!若是张举、付远二二人向朝廷投降,你们务必把泽州和潞州夺回来!” “得令!” 一番吩咐下来,井井有条。 王鼎早就将霍州周围的布防记在心中,结合地势,立马猜到彭莹玉的打算。 辽州、沁州、潞州、泽州是霍州东边的屏障,脱脱领兵而来,先是拔掉辽州那根出头稚,接着便是攻打最北边的沁州,前进路线一目了然,兵锋直指霍州。 彭莹玉布局四方是为了防止意外,自己亲自领兵支援沁州,就是为了将元军挡在霍州的门外。 “西边呢?”有将士问道。 西边吉州是叶九的属地,七大起义军首领中这人城府最是深沉。 彭莹玉望向王鼎,神情颓然,霍州十五万起义军已经分不出人来防范西边。 “况普天听令!” “弟子在!” “你率领所属将士镇守霍州!” “弟子得令!” 况普天抱拳,抬头望着将台上的王鼎,神情有些古怪。 彭莹玉最后大喊道:“此战艰险,望诸位与我同心协力!大明必胜!” “大明必胜!” “大明必胜!” …… 沁州沁县,十万元军围着一方土城,攻打了半天,不曾攻下。 元军中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望着差不多快被自己轰成粉渣的土墙,神情淡然。 这人就是元廷中书左丞相脱脱。 萧瑟的晚风吹动他额前的鬓发,脱脱轻轻拂去迎面来的尘沙,想起临别时,元帝脱欢帖木儿依依不舍的模样,思绪不自觉得被带回过去。 他自幼养于伯父伯颜家中,稍长就学于名儒吴直方,所以样貌有蒙古人的英勇,气质有几分汉人的儒雅。 伯父伯颜曾是元廷只手遮天的人物,身为他子侄的脱脱自然水涨船高,青云直上。 但谁也不曾想到,脱脱后来会联络元帝妥欢帖木儿,将自个的伯父推倒。再后来元帝掌权后,脱脱的父亲马札儿台成为中书右丞相,执掌元廷朝堂权柄。结果马札儿台贪婪无度,脱脱就让人弹劾自己的父亲。元帝也是碍于脱脱的面子,一直容忍马札儿台,现在有人弹劾马札儿台,自然顺势将脱脱擢升为中书右丞相。 于是,脱脱迎来他人生第一次巅峰,废除伯颜留下的各种弊政,推行新政。除因论证不足,强行开大都金口河,造成沙泥壅塞、民舍被毁、丁夫死伤、劳而无功以外,其他的措举大体得当。 脱脱第一次执政,元廷上下为之一新,汉儒们有“知无不言,言无顾忌”之便,皇帝用功读书,注意节俭,颇有励精图治之意,中外翕然称他为贤相。 后来因病辞去宰相之位,当然,除了脱脱自己以外,没人知道他所谓的病只是一个谎言。他辞去宰相一位的根源来自于元帝的不信任,因为历史原因,元帝脱欢帖木儿不可能再容忍一位权相的出现。 脱脱深知帝王的忌讳,只能急流勇退。 之后几年,接任的中书右丞相别儿怯不花,只顾打击异党,元廷内部各种集团争斗不休,朝野上下官贪吏污、纪纲废弛,百姓赋役不均,食不果腹。同时元廷饱受河患带来的财政危机和以此引发的社会动荡问题,已是积重难返。 这时,元帝才不得不重新启用脱脱。 两人看似亲如兄弟,其实说到底逃不过君臣二字。 想着朝野上下一堆问题,脱脱不由地皱起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他望着远处的土城,不由地觉得厌恶和烦闷,朝身边旗令官吩咐道:“让先锋营用巨石轰,今天攻不下这小小的土城,所有先锋将领都去领罚!” 此刻的他,神情狰狞,没人会认为这人是一个心慈手善的儒士。 旗令官策马督促各方将领,很快前方传来捷报。 城破了! 第三十七章 汤臣?汤鼎臣 “君上,这些人可满意?” 赵城校场上,刘一手和顾鸿儒两人凑到王鼎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鼎和朱小二张狼胡大海等人,站在将台上,看着底下站没站相的士兵,几人脸色难看。 彭莹玉带着大部分士兵前往沁州抵挡元军,留在霍州的红巾军只有一万人,而那些人全都归况普天统帅。彭莹玉率领大军前脚一离开,况普天后脚就带着士兵出去耀武扬威了。 赵城县已经是一个大城,被彭莹玉改名赵城,现在整个赵城认真说起来防备空虚,几乎可以说形同虚设,王鼎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况普天领着那一万人在霍州周边胡作非为,却不愿来赵城,此中心思不难猜度。 王鼎也乐于那家伙的愚蠢,立马着手让刘一手等人组织城中流民百姓,重新组军。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道理古往今来皆通。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王鼎指着眼前这些所谓士兵,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只见这些人衣衫褴褛,或是裹着黝黑的麻衣,露着看不出有肉的大腿,如行尸走肉般站在校场中。 这些人双目无神,看起来精神已经麻木到极点了。 成群的苍蝇被他们吸引来,在校场中飞着,他们都对苍蝇置之不理,即便落在了自己的眉尖,也只是皱一下额头,仿佛不是为了将苍蝇赶走,而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一般。 “他们……” 王鼎见过很多流民百姓,却从未看过如此死气沉沉、颓丧不堪的。 顾鸿儒和刘一手两人尴尬地笑了,顾鸿儒拿着一个名录账本,递给王鼎,道:“君上,这城中精壮的士兵都让太师带走了,剩下的又让况将军给抓走一部分,这些人大都还是最近从沁州逃过来的。” 王鼎也知道城中的情况,除了刘一手手下百来个巡城士兵外,没有几个人可以看得过去。 “这里总共有一千一百三十人,加上之前留守的士兵,我们总共有一千四百人。” 故顾鸿儒也知道这些人的模样确实不堪,但没办法啊,赵城中愿意当兵的、哪怕是四肢健全、体魄稍微精壮点的,全都让彭莹玉和况普天拉走了,他现在能凑齐这些人已经不易了。 更何况…… “君上,末将是承诺给这些士兵一顿吃的,他们才愿意跟末将来。” 刘一手说到后面,愈发没有底气。 王鼎哀叹了一声,低声吩咐道:“好,这些人已经很好了,总比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好!你们既然承诺给他们一顿吃的,那就先让他们填饱肚子吧。” 话音刚落,校场中的士兵们一个个跪下,磕头喊道:“明王仁慈!明王仁慈!” 明王? 王鼎眉头紧皱,见到他们一个个像信徒般顶礼膜拜自己,脸色不由有些阴沉,沉声道:“站起来!” 他不喜欢别人顶礼膜拜自己,特别是五体投地般的膜拜,像供奉神灵一般。 “站起来!数到三,不起来的人杖打五十!” 听见王鼎的怒喝,这些士兵急忙跳了起来,身体瞬间绷直。 王鼎见到他们这模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指着校场外一排空地道:“你们先在那里搭几个棚子,算是临时休息的地方,等下我会令人准备白粥,大家先垫点东西!” “记住!要是等下我回来,你们还没有搭好棚子,就都别吃饭了!” 紧接着王鼎朝刘一手等人吩咐道:“你们自个分配好手下的人,带一百个兄弟去搬粮食,直接在这开锅做饭。让这些新兵自己动手,督促他们,若是有人想走,就不要留了。若是留下来,就要他们老老实实干活,别让他们养成靠施舍混日子的德性。给他们粮食没问题,但要他们干活,哪怕是做一些无意义的事也成。” “是!”刘一手等人抱拳道。 刚走两步,王鼎回头继续吩咐道:“把现在城中的物资粗略的统计一下,清单尽快列出来,没用的布料都先发给这些新兵,至少先让他们有个裹身的衣物。还有,记得让他们冲洗一下,也不要求他们多干净,最起码别像乞丐一样!” 紧跟在他身边的诸鹿山拱手道:“君上,臣一定督促他们。” 王鼎点头,见顾鸿儒恭敬地跟在后面,又朝他吩咐道:“统计物资这事还是劳烦顾先生了,另外我这有一份清单,里面几样东西城中有多少就收集多少,不惜任何代价!” 顾鸿儒双眼一亮,兴奋地回道:“小生必定妥善处理好这事,请君上放心!” 最后,王鼎意味深长地朝他们说道:“况普天走了也好,咱们这才有机会自个整顿一下城中事务,务必在他们回来之前拉起一支队伍,算是咱们的自保之理,你们一定要上心啊!” “遵命!”刘一手等人齐声应道。 王鼎挥挥手,颇有些无奈地离开了。 第二天午时,王鼎来到校场,一到校场就被旁边一排整齐的茅草屋给吸引住了。 要说这些草屋有多光鲜亮丽,那倒没有,胜在干净整洁!更重要的是校场中,一排排新兵穿着新衣服,站成几个纵列,整整齐齐。 “这?” 王鼎疑惑地朝过来迎接的诸鹿山和胡大海等人问道,他可记得昨天新兵昨天的模样,和今天的样子判若两别。 诸鹿山等人见自家君上吃惊地模样,一个个脸上满是得意,使撺着他们身后的陌生面孔,让他上前。 那人被推到最前面,朝王鼎跪拜道:“小人汤臣,拜见君上!” 王鼎下意识皱眉,诸鹿山凑上前小声解释道:“君上,这是新兵中推出来的能人,咱们捡到宝了!” 见王鼎神情疑惑,诸鹿山继续解释道:“昨天君上走后,臣就立马组织这些新兵搭建木架,结果折腾了半天,要么是出工不出力的,要么是笨手笨脚的,半天下来没一件事做好的。等到开饭时,这些人更是直接放下手中的活,一个个去抢饭吃。” “臣留了个心眼,发现这些人中,有几个小头目,特别是这汤臣,新招的士兵中大部分人很敬重他。臣就疑惑了,用了点小手段,将他逼了出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个人才!” 第三十八章 抢了老朱的兄弟 “小人没有什么本领,就是一点小聪明,兄弟们都是从武乡逃过来的,就是想讨口饭吃。” 汤臣脸上表情谄媚,但眼神平静,王鼎对这人瞬间来了兴趣,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小人就管着手下是几个兄弟,但他们在这些人难民中比较有威望,不知觉地,小人说的话就比较管用。” 汤臣搓着手道:“这些难民中大都知根知底的,有谁以前是木匠,铁匠的,小人心里也有数,就把他们拉出来当带头的,人又多,分成几队,这一天时间刚好凑合着把茅屋建好了!” 王鼎点头,诸鹿山凑到他身边道:“君上,你可不知道这小子焉坏焉坏的,之前这些新兵干活不出力,多半也是他授意的。后来被臣揪出来,就跟臣谈条件,说要给他官做,保证一天内帮臣整顿好这些新兵。” “你同意了?”王鼎看着诸鹿山,眼神古怪。 诸鹿山尴尬地笑道:“君上,您交代的事臣当然竭尽全力做好了,这不,口头上许了他一个百夫长做做!君上要是不喜,就当没这事,反正事情已经办好了,老诸我一个臣子,哪有权利给人封官?” “你不在意这汤臣怀恨在心?”王鼎笑道。 诸鹿山摆摆手,解释道:“君上,小人这脸皮值几两?至于他会不会恨小人?臣一点都不在意,就怕君上怪罪臣!” 王鼎笑着摇头,拍拍诸鹿山宽厚的肩膀,赞许道:“很好,至少这事老诸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官?直说吧,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诸鹿山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急忙跪在地下磕头道:“君上,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臣知罪!” 王鼎赶紧扶起他,这几百斤的身躯还是有点沉啊!安慰道:“不用这么紧张,咱是患难君臣,以后有什么心思直接说,你家君上不是傻蛋,心里亮堂得很,你越是拐弯抹角,我可能就越不会趁你的心意!” “这样吧,就先给你个都尉?不行,你这身形不适合,长史如何?这支新军的长史,除朕和授命的军主以外,这支新军就你说了算!” 准确来讲,这支新军才是王鼎自己的家底,这个长史看似没那么高大上,实际却是王鼎手头上所能给的最好官职。 “谢君上,谢君上!”诸鹿山拜谢道。 不知为什么,当初太平村出来的村民似乎都是官迷。 王鼎摇头苦笑,将目光转向汤臣,说道:“你也一样,整顿这些新兵有功,既然诸长史许诺给你百夫长,那么你就当了这个百夫长吧!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当个官可不是拿来作威作福的,官职越大,责任越大,你自己可想好了? 汤臣早就将刚刚一幕看在眼里,知道眼前这个小皇帝可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不过转念想到自己的处境,嘿嘿笑道:“君上,小人就一亡命之徒,被鞑子撵着跑,能有个吃饱的地方就知足了,只要您给小人吃饱饭,小人就跟着你干!再说鞑子屠城,小人一路来见到太多惨事,可惜小人力薄,能苟活到今,已是万幸。” 王鼎被这家伙的直率乐到,直言道:“很好,不过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民吧?” 汤臣见王鼎神情认真,摇头道:“也不瞒君上,小人原先是镇东大将军手下一百夫长,和我们千夫长王三一同镇守武乡。结果在听闻鞑子攻破辽州之后,千夫长王三就自个带着一家老小和亲兵跑了,我们兄弟几人势单力薄,无法保护武乡的的父老乡亲,只好告诉他们实情,领着愿意出逃的百姓一路往西。慢慢地就越聚越多,最后就到这霍州来了。” 说到最后,汤臣咬牙说道:“君上,小人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如果以后要杀鞑子,小人绝不会皱下眉头,但请君上不要轻易抛弃这些兄弟啊!哪怕是想跑,也得先告诉兄弟们啊!” “放肆!” 诸鹿山等人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种话来,脸色大变。 汤臣看着王鼎,神情不变。没有经历过被背叛被遗弃的人,不会理解那种痛苦,这就是他心中的痛。 王鼎默然,扶起他,认真说道:“放心,朕不会放弃你们的!” “谢君上!” 汤臣磕头,没说出什么赴汤蹈火的誓言出来,乱世之中,本就是将心比心,看事实说话。 新军在汤臣的帮助下,进展很顺利,但还想形成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王鼎检阅完后,对于这些人精神面貌的变化还算满意。果然,这个世道的人只要有一口吃的,一处住的,就有人气。 接下来的训练也是照搬他在黑山岭搞的流程,让百姓一边养身体,一边抓军纪走正步,等到时机成熟后,开始教导他们基本的配合。 这时候朱雀营出身的张狼和刘铁蛋董自海等人就开始大发异彩了,一个个领着新兵玩命练长枪长矛。 城中物资统计也出来了,军械装备什么的都算是勉强够用,毕竟赵城现在搜刮出来的物资也不算少。 不过让王鼎最为在意的硫磺硝石等物,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多。 王鼎从一开始就没把希望寄托在训练这些新兵变成精锐上,这些人先天不足,只能后天努力,而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他的计划是黑火药,用火器来武装这支新军才能增强他们的实力,自己才能在乱世中获得一点话语权。 出城一战中,他特制的黑火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被以讹传讹说成明王秘法,掌心雷! 要知道掌心雷那是道教的玩意,但百姓们也不管这些,反正越传越玄乎。彭莹玉也曾觊觎过这玩意,就因为传闻把弄迷糊了,这不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就前往沁州了。 王鼎很无奈,刘九指师徒几人不再自己身边,陈九四又因为当初在出城一战中表现惊艳,被彭莹玉拉拢过去,自己身边实在没合适的人手来制造黑火药,这就让王鼎苦恼了。 还是那句话,自食其力。 王鼎在新军走上正轨后,就把自个关在张府中,拼命地制造火药。 于是张府后院时不时发生轰鸣声,上下女眷侍从一个个心惊胆战。 直到最后,他灰头土脸地从后院钻出来,宣布召集全城工匠! 第三十九章 胡大海初露锋芒 王鼎改进后的黑火药即使在几百年后的那个世界也算得上有高技术含量的东西,威力自然巨大。 其中技术性的东西,提纯原材料,合理配比、载体与火药体积比等等,都是有学问在里头。 赵城的工匠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弄懂其中秘密,王鼎召集他们来,也不指望他们能完全替代自己,但至少能减轻一下工作量。 比如提纯这一道,这些工匠也是心灵手巧的人,在他们面前做过一次后,他们就懂了。 王鼎也试过让他们照葫芦画瓢制造黑火药,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些人制造出来的火药管威力虽然巨大,比起这时代的火药强上不少,但和他自己亲手制作的差距也很明显,顶多到达前世特制手榴弹的地步。 至于其中哪个环节出错,就连王鼎自己也弄不清楚。 这事也是奇哉。 很快王鼎就自我开解了,制作黑火药好比厨师炒菜,哪怕你明明知道每一个步骤,做出来的仍然千差万别。 好吧,这么清奇的脑回路也就只有他能想出来。 王鼎也是没办法,他又不是真的工匠大师,这事最后只能扔给赵城的工匠们。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放心这些人,所以就灵活运用前世资本主义的剥削模式,每个工匠负责不同的步骤,最后再组合起来。 漏洞自然是有的,王鼎相信这十来个工匠中至少有三四个人已经懂得全套流程,火药制作本就没有太大的技术壁垒,所以对于这种现象他一点都不吃惊。 相反,他早就做好应对措施,不断地提到工匠地位,甚至特地组建工匠营,每个大师傅都能享受千夫长的待遇。以此类推,匠人的待遇比起普通士兵高上不止一星半点。 王鼎甚至有自信,这待遇放眼整个天下,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因为这个时代的匠人地位明显算不得多高,哪怕元帝脱欢帖木儿本身就是一个天才级别的匠师。 黑火药的制备一日千里,新兵的训练也走上正轨,最起码的军纪是有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当王鼎再次看到这支新军时,不得不感叹这句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校场中的新兵一个个穿着制式的铁甲,手持红缨长矛枪,整整齐齐列队,前进,突刺,再突刺,站立,转身,前进,突刺,在突刺……如是反复。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新兵竟然分出长官,张狼等人也不知采用什么办法,从这些新兵中选取不少可造之才。 “参见君上!”张狼和汤臣等人朝王鼎拜道。 王鼎指着其中几个列队,笑道:“这些人看模样都不输给朱雀营的兄弟了,这短短一个月,你们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张狼和汤臣相视一笑,朝王鼎抱拳道:“这是胡大哥的功劳!” “胡大海?他人呢?”王鼎好奇地张望,校场里就张狼和汤臣两人,胡大海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张狼笑道:“胡大哥带着董自海他们进黑山岭了!” “黑山岭?”王鼎更迷惑了。 张狼继续解释道:“胡大哥说黑山岭中还有几股贼匪,算起来也是不小的战力,咱们现在有一城的物资财力,唯一欠缺的是人手,要是能收服山里的贼匪,那也是相当好的事情!” 王鼎听完,觉得这胡大海可能有些想当然,要知道王鼎曾经也是黑山岭上最大势力的头领,那几股贼匪真要能收服,他当初早就做了,何至于放任到现在。 那些贼匪人到不多,少的就四五人,最多也就十来个,都是犯过事进山的。身手确实比一般百姓了得,但也强不了多少,顶多凭借匪性英勇一些。 只不过这些贼匪都不愿效忠某一方势力,喜欢当独行侠罢了。 “你们还是和朕说说他是怎么训练出这些新兵的吧?” 王鼎对这一点很是好奇,胡大海在历史中是数得上号的名将,他的练兵方式非常值得学习。 “胡大哥的练兵方法其实并不是很复杂,就是先让这些新兵吃饱,等让他们身体恢复后,也不马上组织他们训练,反倒在暗中观察,结果竟然有五六个人有事没事自个开始训练,君上你说这稀不稀奇?” 王鼎点头,汤臣补充道:“我和小狼将军一开始还不理解,算起来时间紧迫,哪敢有片刻懈怠啊!” “哪料到胡大哥心中早有打算,那六个自觉开始锻炼身体的新兵,直接被胡大哥升为什兵长!紧接着胡大哥把身强体壮的新兵先选出来,给他们享受高一点待遇,粮饷都加倍,当然,平时训练量也加倍!” 张狼紧接着笑道,“这些和君上当初训练我们的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 张狼沉思片刻,小声道:“胡大哥将那些看起来稍微差点的新兵直接贬做辅兵,粮饷减半,训练出操正常,甚至还允许他们不用训练,但前提是得替士兵们收拾营房,整理铠甲军械,以及负责士兵们的伙食!” “就这样十天后,胡大哥召集所有人,在这里宣布了他的练兵方法,很简单,他一个个过招,之前最先选出来的士兵几乎都过,胡大哥从中挑一些当亲兵,余者为战兵。” “而剩下的人胡大哥说不用选,直接当做辅兵,也不用出操训练,只要负责后勤即可。” 听到这,王鼎眉头微皱。 张狼瞧见自家君上表情,苦笑道:“胡大哥宣布完后,还说了一番不好听的话,结果那些辅兵们一个个不服气,也上来挑战他!” “最后反倒又挑了不少人!” “胡大哥说了,剩下的辅兵平时可自己选择要不要训练,不训练就去负责后勤,战时要负责运送伤员,打扫战场,割敌人首级。” “胡大哥还说亲兵战兵辅兵不是一成不变,战兵表现的好,就可以升做亲兵。辅兵里头如果有胆子大,敢杀人的,也可以提拔他们当战兵。” 王鼎恍然大悟,这算是一种内部竞争淘汰机制,古代名将的智慧还真不能小瞧。 他听得有趣,再想想现在黑山岭中的胡大海,心中倒有几分期待。 第四十章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三天后,胡大海回到城中,身后跟着一百来号人,这些人或高或矮,或凶煞吓人,或面露恶像。总之看起来绝非善类! 王鼎站在将台上,看这些桀骜之辈,心中暗自叹息。胡大海确实将人收服到手下,只是这些人留给王鼎的印象并不好。 胡大海下马抱拳道:“君上,末将这次上山,总共招揽了一百零九个好汉为君上效力!” 他身后的山贼们也跟着朝王鼎拜道,王鼎瞅着这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绿林好汉,脸上表情差点忍不住暴走。 有人断了一只手,有人缺了一只耳朵,有人没了鼻子,甚至有人被削去小半个脑袋。 王鼎只感觉胸闷,他这是缺人,但也不是残障收留所啊? 不过心气功夫极好的王鼎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反倒极其热情地夸赞这些人都是好汉,只是看向胡大海的眼神就有几分责备了。 当天晚上,胡大海来张府中求见王鼎。王鼎似乎早有预料,坐在大堂中等候。 胡大海一进门,就朝王鼎跪拜道:“君上,末将知罪!” 王鼎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君臣无人时也不用这么客气,大家知根知底,我手下才多少人啊?你的心思朕理解,只是今天你带来的人……” 胡大海面色羞红,解释道:“臣也知道自己带来的人确实不好安排,但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君上不知道,当臣告诉他们咱大明是起义推翻鞑子统治的义军,他们是多么希望能尽一份力。别看他们身体残疾,但大多身手了得,不比一般人差!” 王鼎点头道:“朕知道他们的本事,但他们的本事用在山上合适,用在战场就不一定了!你要知道,战场不是江湖,不靠单打独斗,这些人进入军队,培养他们得花很长时间,而咱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时和他一同前来的顾鸿儒上前说道:“君上,莫要小瞧这些人,万物皆有用处,就看君上怎么去使用他们。” 王鼎看了顾鸿儒一眼,见他双眼明亮,话中意思更是直接明了,将三人心中的隐晦心思表达地一干二净,于是叹了口气朝胡大海说道:“我不是怪罪你的意思,相反你练兵有功,我很是欣慰,是我操之过急了。” “君上,臣有个想法,臣愿意领着这些兄弟成为斥候,去前线探听消息!”胡大海说道。 “斥候?” 王鼎眉头微皱,赵城中士兵本就不多,压根就没有斥候,对于前线的战况也只是依靠彭莹玉派人传回来的奏折才清楚,胡大海这个建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顾鸿儒抱拳道:“君上,这主意好啊!这些人都是好手,当斥候正好合适,咱现在对外面的情形睁眼瞎,要是有自己人出去探听消息,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王鼎点头,这主意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的烦躁来自哪里,就是因为对外面的不可知。他不知道彭莹玉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前线战事是否顺利,甚至赵城未来迎接的是凯旋的彭莹玉等人,还是元廷的大军! 这些不可知形成的压力,让王鼎急切地想要增强自己的实力,他坐在木椅上,接过侍女奉上的茶,奉茶的是原先张府大女张敏,这小姑娘双眼明亮,毫不掩饰地自己的小心思。 王鼎只好把茶放下,苦笑道:“你又在茶里加了什么?” “泻药!”小姑娘吐着舌头说道。 与此同时,刚喝下茶的胡大海和顾鸿儒喷出口中茶水…… 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对于王鼎来讲,两个同时来临。 他诧异地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吴梅花,脸上表情古怪又无奈。 “你怎么来了?”王鼎皱着眉头问道。 吴梅花还没说话,她身后同样女扮男装的丫鬟香香先站出来,盯着王鼎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狗皇帝,把我家小姐扔在乡下,自己在城里享福!现在我家小姐来了,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早知道当初我家小姐就不应该嫁给你了!” “小香,不要乱说话!”吴梅花呵斥道,紧接着望着王鼎,解释道:“是太后命妾身来的!” 原来当初吴梅花也被留在寨子中,之后随着王大娘等人躲在太平村。 李大虎等人回去后,自然将王鼎的吩咐转交给王大娘。王大娘本就是明白人,能够理解王鼎的意思。 不过这不代表着他们什么也不会做,王大娘把吴梅花派过来,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王鼎甚至能够在脑补出自家老娘威胁自己赶紧圆房生孩子的模样出来,再看看吴梅花,王鼎已经知道当初是自己误会她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吴梅花见王鼎沉默,心想可能是王鼎还误会着,急切地解释道:“当初你们从后山离开的消息不是我透露的,我谁也没说!” 王鼎见她委屈的模样,叹息道:“我知道,只是你们来这里不合适,赵城现在局势不明,要是前线彭莹玉他们打了败仗,我这里就成了众矢之地,你们现在躲在太平村,最起码安稳些!” 吴梅花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屋外张敏小姑娘端着茶几进来,站在大堂中,好奇地盯着吴梅花两人,突然指着吴梅花开口道:“你们两个也是这狗皇帝的老婆?” 王鼎一听这话,一头黑线,为什么要用个也呢? 果不其然,丫鬟香香盯着张敏小姑娘,见对方和自己差不多大小,但眉眼间已经可以看出美人胚子的雏形,于是恶狠狠地回复道:“你这小侍女,这里哪轮得到你开口说话?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敢这样无礼!” 张敏小姑娘挺起小胸脯,傲娇道:“我是他的暖床的小妾,这屋里的女眷都是他婆娘,你们两个晚来的,有什么底气在这里叫嚣!” 丫鬟香香气急败坏,指着她大叫道:“你……” 王鼎无语地看着身边的小姑娘,突然觉得当初一时恻隐,留下她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不过这张敏小姑娘确实聪明,明白王鼎的底线,虽然她胡闹,刁蛮,任性,但至少从没有给王鼎捅下什么大篓子! 两个小姑娘这样互啄,用的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倒也把王鼎逗乐了。 第四十一章 元廷震动 元廷上下百官,谁也没有想到二十万大军会被贼军拖在晋宁路三个月而毫无进展。 大军分成西南两路,西路军由脱脱这个统帅带领,进攻路线是经由解州、沁州,直扑红巾军重地霍州。 南路军则是由脱脱派遣的元廷枢密院同知赫厮所率领,赫厮的战略目的很简单,清扫晋宁一带的起义军,和脱脱形成呼应,一人直插红巾军心脏,一人在外围清剿。 结果过去几个月了,两人都还在沁州潞州泽州这条天然防线以外晃荡。 这样的局面让整个元廷朝野震惊不已。 和叛军对峙三个月是个什么概念?这是无能的表现! 于是无数的弹劾奏章如雪花般送进宫中,所有人都等着深宫里那位至尊发怒,然后顺势将复出的左丞相脱脱再次踢出朝堂。 结果,那些奏折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大明殿中,元顺帝脱欢帖木儿正在绘制自己的设计草图,草图线条细瘦,隐约间可以看出是一副龙船模样。 旁边有宫女研墨,近侍太监王不花正在朗读奏章,声音不大,倘若不细心听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 书桌前有一个精妙的宫漏,高约七尺,长度约四尺。 这时刚好到了时刻点,宫漏木柜中藏着的漏壶触碰到机关,于是出现惊人的一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柜腰一侧出现一尊身姿绰约的雕刻仙女,仙女手捧着时刻筹,浮出水面。 另外一侧出现两尊木刻的金甲神人,或悬挂着钲,或悬挂着钟,开始击钲鸣钟,刚好和时刻点契合,没有半点差错。 宫漏装饰精美,当钟钲齐鸣时,柜上的狮凤便翩翩起舞。木柜两侧的飞仙立于宫前,双双前行,飞渡仙桥,到达柜子上的三圣殿。 这场景有点后世闹钟的模样,不过明显是奢侈版的。 脱欢帖木儿见状,抬头扭转几下酸疼的脖子,立刻有宫女上前给他捶背。 等到宫漏的恢复平静后,他才将目光转向身边捧着一大叠奏章的近侍太监王不花。 王不花很识眼色,立马低下头弯下腰,将手中的奏章捧得高高的。 脱欢帖木儿拿过奏折后,先是看了下署名,是御史大夫宗翰的奏折,脑海中过了下这人的事迹,有了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后才慢慢展开。 粗略的看了一遍后,就扔给近侍,如是反复,看得越多,他的脸色越加难看。 这些奏章无一例外都是弹劾左丞相脱脱的,有说他剿贼不利,有说他结党营私,有说他滥用职权,总之就是要脱欢帖木儿下旨严惩脱脱。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当过太久的傀儡,掌权后的脱欢帖木儿很厌恶文武百官替自己下决定,比如惩罚脱脱。 “这些奏章全都扔下出去!以后只要是弹劾左丞相的奏折,全部扔下出去!”脱欢帖木儿阴沉着脸吩咐道。 王不花低头应了一声诺后,缓缓退了下去。 脱欢帖木儿是蒙古帝国第十五任天可汗,蒙元王朝第十一任皇帝,史书上对这位亡国君大都持负面评价,昏庸无道或荒淫残暴,却不曾客观评价过脱欢帖木儿个人的才能品行。 虽然他是亡国君,但他绝不是一个昏庸的人,能从两任权臣手底下活下来,并最终亲政,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帝,这样的人绝不会是个无能之辈。 关于如何处理与脱脱之间的关系,这位皇帝心中想法很复杂。 他能摆脱权臣伯颜的控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脱脱。后来伯颜下台后,脱欢帖木儿就投桃报李,让脱脱的父亲马札儿台担任太师和中书右丞相,命脱脱为知枢密院事,脱脱弟弟也先帖木儿为御史大夫。 结果马札儿台上台后,在通州置榻坊,开酒馆、糟坊,据说每日收入达万石,又贩运长芦、淮南地区的官盐,经商敛财,贪婪无比。 不过脱欢帖木儿并不在意,只要马札儿台不干政,他并不介意这位丞相贪财。 只是后来脱脱的举动让这位皇帝心生芥蒂,脱脱竟然让参政佛嘉问向皇帝上奏章弹劾自己的父亲! 虽然外人不清楚,但脱欢帖木儿知道这一系列弹劾的背后推手正是脱脱。 念于脱脱在他亲政一事上的功劳,脱欢帖木儿顺水推舟迫使马札儿台辞职,只保留太师头衔,紧接着让脱脱出任中书右丞相。 脱脱后来也兢兢业业干了不少实事,朝廷内外能从糜烂中恢复过来,脱脱居功至伟。 只是脱脱干得越好,脱欢帖木儿心中芥蒂越深。 脱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权臣?这是埋在脱欢帖木儿心中的一根刺。 脱欢帖木儿心中安慰自己:脱脱是想当完人,是自己多想了! 但当他拿起毛笔,打算继续勾勒草图,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五年前他流露出对脱脱长期掌权的不满,于是脱脱默契地以病辞相。 之后阿鲁图、别儿怯不花、朵儿只分别担任右丞相一职,脱欢帖木儿再也没有那种被人掣肘的感觉。 只是他原以为没了脱脱,自己可以掌控大元这艘巨船,结果整个大元似乎越来越糟。 当然,脱欢帖木儿绝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但他身为元朝的皇帝,这个锅他不背也得背! 至正四年,脱脱辞相一个月后,黄河泛滥了,沿河州县都遭受到严重水患,山东河南几十万人沦为难民,紧接着淮河沿岸又遭遇严重瘟疫和旱灾。 之后几年,天灾人祸不断,脱欢帖木儿知道前后几任中书右丞相都没有能力收拾这烂摊子,朝野上下更没人有这能力,只好召回了脱脱。 而脱欢帖木儿召回脱脱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去平叛。 临行前,君臣两人有过一番对话。 关于今日的局面,当初脱脱也曾明言,说自己平叛需要至少半年时间,而这中间朝野上下的百官必然会有人弹劾攻击他,请脱欢帖木儿务必相信他,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脱欢帖木儿不得不为脱脱的未卜先知而感叹,只是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君上,丞相急报!” 脱欢帖木儿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去而复返的王不花偻着身子将奏折举得高高的。 这是脱脱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每隔半个月,脱脱就会送来奏折禀报前线的战况。显然,脱脱也明白君臣之间的微妙关系,深知脱欢帖木儿的信任并非没有底线。 看着这份奏折,脱欢帖木儿心中的那点郁闷芥蒂稍缓,急切地拿过奏折,细细地看了起来。 第四十二章天下绝色奇皇后 “混账!”脱欢帖木儿将手中的奏折砸在王不花的脸上,一脸怒气。紧接着一脚踢在身前的宫漏上,仍然不解气,像一头发狂的狮子,目光凶狠,四处寻找发泄的东西。 脱脱在奏折中,将眼下造反的乱民一一说清,不仅有北方的彭莹玉,还有南方的吴天保罗天麟等人,林林总总竟然不下百来股的势力。 这真的大出脱欢帖木儿所料,身为天可汗,他知道有人造反,但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人! 别儿怯不花、朵儿只两人为相时期,竟然隐瞒了这么多事,简直罪该万死! 脱欢帖木儿心中愤怒,一方面是来自百姓起义造反,另一方更是因为臣子的欺瞒。 他环视四周,宫女侍从一个个跪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起。 即使愤怒到极点,脱欢帖木儿也不会拿无辜的宫女侍从发泄,所以他只能不断地砸东西。 砚台、花瓶、宫漏,目之所及的一切东西都被他砸个稀巴烂。 殿外守卫的怯薛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噼里啪啦声,相互望了一眼,立刻挺直身板,眼观鼻鼻观心,生恐惹祸上身。 脱欢帖木儿砸东西砸了快一炷香,早有人传出声讯。正在明仁殿的皇后肃良合氏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起身赶往大明殿。 肃良合氏是皇后的蒙古姓,她名为完者忽都,更多人喜欢称呼她为奇皇后。 奇皇后赶到大明殿时,里面已经没有打砸的声响,她看了眼当值的怯薛,这些侍从微微点头,这才推开门。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脱欢帖木儿躺在长椅上,披头散发,颇为惊恐。 奇皇后没有出声,只是弯下身子,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身后的侍女要弯下腰去帮忙,却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许久许久,长椅上的脱欢帖木儿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缓,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嘟囔道:“身边就没有一个贴心的人!” 这时他撑起身子,打算出去散心,正好看到皇后奇氏。奇皇后正在收拾破碎的瓷片,手指不小心被碎片割伤,伤口渗出血珠,在青花瓷雪白的瓷面衬托下,显得尤为显眼。 脱欢帖木儿立马大叫道:“皇后你怎么来了?快起来让朕看看,都流血了!” 奇皇后被脱欢帖木儿搂着,见他神情激动,安慰道:“没事,就一点小伤口。” 两人间的神色不像是一对帝王夫妻,反倒有点平常百姓家的模样。 脱欢帖木儿见她这模样,更是愧疚不已,朝身边的宫女怒斥道:“皇后来了你们也不懂得知会一声?还有不赶紧收拾一下!真要皇后自己动手不成?” “是!” 太监宫女们惶恐地跪下,一个个趴在地上,收拾起满地的狼藉。 “君上莫要怪她们,是臣妾不让她们通报的,也是臣妾自个愿意收拾这些的,大汗莫要迁怒他人!” 奇皇后辩解完,安慰道:“大汗今天是生谁的气啊?说出来,臣妾让人去砍了他脑袋!” 说完露出护犊的凶恶眼神,仿佛只要脱欢帖木儿真的说出口,她就要去和别人拼命。 奇皇后有这样的神态并非作伪,她原本就比脱欢帖木儿年长五岁,以前伯颜当政时,有些强势的场面,都是奇皇后顶在前头。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由,才导致脱欢帖木儿拼着得罪大臣也要封后者为第二皇后,并且后来在明知道后者要联合儿子推翻自己的情况下,依旧对其宠爱有加。 “还能有谁?都是这帮素位餐食的臣子给气的!”脱欢帖木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虽然心中感动,但并没有把奇皇后的话当真。 他抱着奇氏往长椅上走去,瞅着满地狼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喜爱的宫漏在刚刚被自己砸得稀烂,原本有了雏形的龙船设计图纸也撕得粉碎,一时间,心生悔意。 “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搬下去,省得大汗看着心疼!” 奇皇后明显看出脱欢帖木儿的心思,知道自家丈夫总是在无端发火后,又没来由地自责。这性情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小事还好,碰到大事总要有人推一把,当初扳倒伯颜时也是这样。 不过奇皇后不会因此觉得自家丈夫怎样,相反,正是这个遇事优柔寡断的男人,在当初册封自己为皇后时,硬是梗着脖子,和满朝文武大臣反着干。 这就够了! “等等!” 看着怯薛要把宫漏抬出去,脱欢帖木儿出言制止,吩咐道:“留下它,朕找个时间收拾下,或许,或许还能再用!” 怯薛们听言,将宫漏放下,大殿中其他的东西很快便收拾干净,摔坏的瓷瓶砚台笔架已经换新,只有那尊破旧宫漏显得尤为显眼。 脱欢帖木儿残破的宫漏,叹息道:“朕自诩不是无能的帝皇,早年伯颜当政,朕百般忍让,好不容易扳倒伯颜,自己亲政!但为什么整个帝国上下,依然呈现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朕亲政后,天灾不断,先有河患,后有灾荒,现在又有无数百姓造反,朕这个皇帝当得苦啊!” 脱欢帖木儿忍不住抱怨道,奇皇后给身边的太监宫女眼神示意,这些人立马躬身退下,一时间大殿中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奇皇后知道自家丈夫秉性,此时也不出言安慰,只是耐心倾听。 脱欢帖木儿瞥见被放在书桌上的奏折,里面详细地记载着脱脱对于他退相后几年里,大大小小的百姓造反事件。 至正四年七月,山东私盐贩郭火你赤起义,活动于鲁、晋、豫一带;六年六月,福建汀州连城县罗天麟、陈积万起义,湖南爆发吴天保领导的瑶民起义;七年十月,全国发生起义达二百余起;八年春,台州黄岩盐贩方国珍起兵反元;同年三月,辽东锁火奴和辽阳兀颜鲁欢分别自称“大金子孙”,起兵反元;九年,冀宁平遥等县有曹七七起义;同时江西铅山、真州、泰州均有农民起义。 蓦然间,仿佛整个帝国都有人造反! 脱脱在奏折中说这些事由天灾引起的人祸,但脱欢帖木儿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脱脱不能说出的一些话。 除了天灾以外,那么多百姓造反更多的是源于暴政。 这一点从他亲政后就知道了,大元帝国先是被权臣燕帖木儿祸害了一番,接着又让伯颜胡搞了一番,什么杀光五大姓,禁铁令等等。 哪怕是脱欢帖木儿这个大元皇帝听起来都荒谬无比的命令,竟然真的让伯颜给折腾出来。 第四十三章 脱脱的战略 天灾人祸不断,脱欢帖木儿也是知道天下百姓过得不易,于是这个信佛的皇帝除了花费巨资举行法事,祈求神佛庇佑以外,还下令减税赈灾。 很多人不知道,脱欢帖木儿执政初期的官方税收,是封建王朝中少有的低税。 当然,这也仅限于官面上的文字描述。实际执行到百姓头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官的变着法捞钱,所属始参日拜见钱,无事白要曰撒花钱,逢节曰追节钱,生辰曰生日钱,管事而索曰常例钱,送迎曰人情钱,勾追曰赍发钱,论诉曰公事钱...... 明目之多,冠绝古今,让脱欢帖木儿这个当皇帝的都叹为观止。 至于赈灾更是另一档搞笑的官场现形记,脱欢帖木儿知道要给百姓拨发赈灾物品,但实际操作的是中书省和手下的百官。 中书省的高级官员筹集粮食和银两,自己趁机克扣一点,赈灾物资到了各路各省,地方官员再自己留一点,之后郡州县府,一路下来,到了百姓手中,只剩下谷壳子了。 然后地方上的各级官员按照规矩,上书歌颂皇帝的英明神武,对比下唐宗宋祖,最后说下大汗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仁君。 脱欢帖木儿一开始还很欣喜,认为自己确实是仁君,但这次脱脱的奏折中,极其隐晦地告诉他这个官场潜规则,让脱欢帖木儿一下子发了疯。 真把他这个皇帝当傻子了不成? 朝廷治下,饿殍遍地,盗匪横行,文官的只管变着法子捞钱,武官的吃空饷,这些脱欢帖木儿心中明白得很。 只是以往被百官描述下的天下太平所迷惑,如今被掀开这层遮羞布后,脱欢帖木儿对治下官员的无能和贪腐更加痛恨。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从燕帖木儿开始,接着跳脚咒骂伯颜,然后是文武百官,最后是造反的彭莹玉等人。 奇皇后安静地倾听着,甚至有些无聊地摆弄自己的指甲,脱欢帖木儿发泄完后,她才接话道:“这些人都该死!要不,大汗下令把这些不听话的乱臣贼子都杀光?” 脱欢帖木儿瞧着怀中的奇氏,好气又好笑道:“你呀,真是说的简单!朕把他们都杀了,谁来帮朕管理这江山啊?” “那就杀几个领头的立威?”奇皇后紧接着说道。 脱欢帖木儿更是苦笑,自己妻子已经三十几岁,但性格还和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一样,想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领头是谁?是脱脱吗?还是御史大夫韩嘉纳?说真话,朕以往容忍百官贪污,是因为朕以为他们能干点实事!但现在看来,群臣误我啊!”脱欢帖木儿继续道,“造反的乱贼虽多,但朕不惧,什么彭莹玉,什么红巾军,区区草民真能推翻我横跨东西大陆的蒙元帝国?朕不信!” “汉人要是真能成事,当初就不会被老祖宗们追着跑,我们蒙古人也不会踏足这块肥沃的土地了!” “朕担心的帝国内部的腐朽,那些能够弯弓射箭的勇士现在还能不能为朕而战?” “朕的惶恐来自于此啊!” 奇皇后听完,心中默然,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刚刚的提议好笑,但正是这样无足轻重的对话,能够缓解脱欢帖木儿心中的不满。 只是这样往日奏效的办法,今天却是没有效果,奇皇后知道自家丈夫确实害怕了。 奇皇后瞥见脱脱的奏折,劝解道:“大汗莫急,不是还有丞相脱脱吗?脱脱有勇有谋,忠心耿耿,当初推翻伯颜就属他功劳最大。为相几年,朝野上下不也赞誉有加吗?” “脱脱?” 脱欢帖木儿眉头一皱,低声念叨,神态有些颓然。 被元帝和奇皇后念叨着的中书左丞相脱脱此刻正骑着骏马,看着不远处的元军追逐着前面溃逃的反贼,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奏折已经呈到元帝面前。 追逐反贼的骑兵很快就返身回来,一颗狰狞的头颅用木盘呈到脱脱面前,骑兵中统领下马跪拜道:“禀丞相,乱贼胡梁首级在此!” “好!” 脱脱瞅着鲜血淋漓的头颅,眼露精光,回头北望,仿佛看见大都的城墙。 他低声念叨道:“是时候了!” 脱欢帖木儿并不知道奏折中指出的造反乱军,迄今为止已经被脱脱灭了一大半了! 朝野上下的百官只知道脱脱率领着大军被堵在沁州以外,却不知道他令人带着偏师,前前后后剿灭了几十股反贼。 若是他想突破了沁、潞、泽三州的防线,他早就突破了。之所以迟迟不肯,就在于他临阵改变了早就定好的战略。 原先只是单单剿灭彭贼所属的乱军,但这一段时间所见所闻,让脱脱明白,彭贼所代表的红巾军只是乱贼中的一部分,今日剿灭了彭贼,明天就有李贼,刘贼,今日灭了这伪明,明天就有伪唐,伪宋。 造反的实力太多了! 他这次能带领大军出来平叛,下次就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 所以脱脱绝不愿意轻易地回大都,他要将所有乱贼杀光,在天下平定后,才回大都。 隐约间能感受到脱脱战略计划的,除了元帝以外,就只有和脱脱对峙的彭莹玉。 彭莹玉手下的红巾军总是被元军打得节节败退,哪怕数量是对方的几倍,依然无法摆脱败北的结果。 但古怪的事,每次到山穷水尽,逃无可逃的地步时,元军总会留给他们一线生机。 这事并不奇怪,彭莹玉似乎有很强大的聚众能力,每次逃跑后都能说服其他的起义军过来帮忙。 前一阵子就让吴天保等人领兵过来夹击元军,结果吴天保全军覆没。 再后来的几股起义军同样过来帮忙,结果都被元军裹挟着大势剿灭。 一时间,如同春雨竹笋冒出头的起义军,全都缩起脑袋,夹起尾巴做人了! 投降的投降,隐匿的隐匿,近半年后,整个天下还明目张胆反朝廷的就只剩下彭莹玉所率领的红巾军。 彭莹玉能猜到脱脱的想法,但他并没有好的破解方法。他仅有的念头是以战养战,红巾军之所以会屡战屡败,很大因素源于士兵的战力不够! 所以在脱脱借着剿灭他而清除其他起义军时,他也在借助元军磨练自己的军队。 决战来了! 第四十四章 长了腿的盏口炮 在彭莹玉和脱脱对峙的同时,赵城的王鼎正在拼命地训练新兵。 他特制的黑火药很快装备到新兵身上,瞅着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新兵,王鼎心情很愉悦。 “要是能折腾出火枪就好了!”王鼎低声念到。 一同检阅新兵的顾鸿儒闻言,好奇问道:“君上,这火枪又是何物啊?” 王鼎将目光从台下新兵移开,随口说道:“火铳!” 顾鸿儒眉头微皱,有些不解,他是知道火铳的,这时候的火铳在元军中还不是很流行,原因在于这玩意造价高,容易炸膛。 说实话,顾鸿儒并不觉得火铳比得了自家君上发明的天雷。 “君上,臣知道蒙元那边有一种火器,叫做盏口铳!那玩意威力巨大,但也比不得君上这天雷啊!”顾鸿儒奉承道,“君上这天雷真是神赐之物,一旦我们这些士兵熟练掌握,到时一定能以一当百!这天下间,还有谁人能挡住君上?” 王鼎轻笑摇头,以往他曾有过类似的想法,说什么只要给我一百人,人手一把阿克四七,纵横元末就无人能敌。 现在嘛,这念头淡了许多! 武器确实可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但想要坐拥天下,靠先进的武器是远远不够的。 他现在敢肯定,自个特制的天雷黑火药,应该已经到了别人的桌上了。 王鼎的猜想没有错,他的天雷黑火药还没在战场上亮眼,就已经出现在况普天的面前。 瞅着眼前这几根竹筒,况普天有些不敢相信。 “宋三,这玩意就是明王当初独闯千军万马的秘宝?”他问伏拜在身前的人。 那人抬头,模样普通,即使是王鼎站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有太大的印象。 但这人正是张府中侍从,他听见况普天的问话后,急忙解释道:“小人不敢撒谎!” 况普天还是有些不相信,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不是什么秘法?掌心雷就是这样的玩意?” 不提当初王鼎神箭手救了他一命,单单是后来与元军一战中,王鼎轰炸也先提将台的场景他就一直记在心中,对于这位明王,况普天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的。 所以况普天在彭莹玉率领大军离开后,自个也离开了赵城,留下一座空城给那位明王。 他的心思很简单,要是真出了什么乱子,你这明王死了最好,要是没有乱子,咱也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亲自出手对付王鼎,况普天心中就没有这想法,要顾忌的太多了。 “宋三,这玩意怎么使用?你给本帅演示一番!” 况普天带领大军离开赵城后,就自命为镇西元帅,所以时常以本帅自称。 宋三闻言脸色大变,这天雷他刚得手就跑来况普天这里,还没来得及实际操作。 想起听到的法子,他硬着头皮,咬着牙回道:“小人,小人听说这天雷只要用折子点燃引线,扔出去就行了!” “这么简单?” 况普天不信。 没办法,明王的掌心雷被传得神乎其神,要是真的跟放爆竹一样简单,那岂不是在哄三岁稚童? “找个空旷的地方,你给本帅演示下!”况普天觉得还是亲眼见识下比较好。 宋三赶紧解释道:“大人,这天雷数量少,要是浪费在小人手中,岂不是暴殄天物?” 况普天算是听明白了,这宋三是找着借口不愿意给他展示这天雷啊!大怒道:“本帅叫你展示,哪来的借口?走!” 说完带着人前往校场。 校场中,宋三一手颤巍巍地拿着天雷,另一手拿着火折子,回头望着况普天,心中只想骂娘。 他真的没有实际操作过,对于这天雷,还存在的畏惧的心思。 是不是要先念咒语?还是佛号? 宋三没有把握,要是没念咒语没施法,不爆炸怎么办?他心中惴惴不安。 “一定是要念咒语的!不然施法威力怎么会那么大?记得汤统领说过,只有君上施过法才有效果,我这些是君上施过法才偷过来的,一定有用!” 宋三不安地抬起头,心中有些后悔背叛了明王,心中默念道:“明王保佑!” 说完,左手的火折子点燃天雷的引线,如同触碰到钉子般,迅速将火折子扔了出去! 然而天雷还留在他右手上……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校场中出现一个大坑。 而原本站立在当中的宋三,不见人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远远站在将台上的况普天刚开始就让宋三站得远远的,他估量了下宋三扔出去的距离,自己这位置正好可以看清。 但怎么也没料到宋三这白痴竟然没将天雷扔出去,反倒扔出去火折子,简直白痴到极点! 于是只听见一声惊雷,在场所有人都倒霉了。 有的人没反应过来,双耳轰鸣,脸色灰白,吓昏了过去。还有的人虽然站着,但两腿之间湿淋淋冒出不明液体。 况普天一个踉跄,差点吓倒! …… 赵城,不知情的王鼎正在见彭莹玉派来的手下,这人名为唐见升,以前是安宁寨半吊子的工匠。 早在天雷黑火药制造出来后,王鼎就命人给彭莹玉送去一批,不多,几百枚而已。 他知道自己身边肯定有彭莹玉的眼线,估摸着天雷黑火药早就出现在彭莹玉手中,所以就顺水推舟,光明正大地给他送了些。 毕竟不管怎么说,彭莹玉现在是为他这个明王和元军作战,彭莹玉手中的势力能增强一分,对王鼎而言还是有好处的。 彭莹玉见识过天雷黑火药后,自然想要更多,甚至是制造秘方。 所以这就让人来讨要了,但他也很懂得分寸,只是让红巾军中懂得工艺的唐见升过来学习。 唐见升除了带了些弟子外,还带来了几样宝贝,这几样宝贝才是王鼎会亲自见他的原因。 “盏口炮?”王鼎有些不敢相信。 顾鸿儒笑道:“是的,君上,这唐见升确实带了几门盏口炮过来!” 几天前,他还在说那盏口炮,结果今天这盏口炮就自个长腿似的送上门来,真是奇事! 第四十五章 炸膛 王鼎对于元末火器的制造工艺还是有些了解的,盏口炮算是这时代最先进的火器。 盏口炮长约一尺,粗半尺有余,炮管尾部有个小口,正是引线位置,炮管中央有个三寸大小的孔径,用来填装铁砂。整体前宽后窄,看起来就是一个黑疙瘩,丑陋至极。 这玩意的作用原理极其简单,王鼎只看一样它的构造就明白了。 炮手首先应该在炮管底部填装火药,紧接着装进铁砂,或者铁珠,最后点燃管身的引线,引爆管内火药,火药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推动铁珠射出,铁珠借助冲击力,产生破坏力! 这是王鼎的猜想,不确定对错,但应该没有太大的误差。真正关键的是火药的填装量,炮管的使用次数,铁珠的大小,这些才是要摸索的地方。 唐见升拜过王鼎后,就命人在校场摆弄这几口盏口炮,他想给王鼎一个下马威! 和一般红巾军士兵不同,唐见升算是彭莹玉的亲信,红巾军中的武器几乎都是出自他或者他的徒弟之手。由此可见,唐见升在红巾军中的地位。 唐见升一直都觉得这个所谓的明王君上是个傀儡,心底就没怎么看得起王鼎。 毕竟,在他眼中,王鼎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唐见升试验过那所谓的天雷,经验老道的他在剖开几枚天雷后,很快就摸清楚其中关键点。 所以,这才主动请缨前来赵城。 “君上,太师命我带这几口盏口炮来献给您,您可别小看这铁疙瘩,要是装满火药后,他能将铁珠打到百步以外。您看,这威力可不比您那天雷差!”说着,唐见升就命人试射了一轮。 五门盏口炮正对着木人靶子,几声巨响后,浓烟滚滚。 唐见升见状,大笑道:“君上,这威力惊人吧?” 顾鸿儒诸鹿山等人听到那声响后,眼皮一跳,都有些心惊。 王鼎望着校场上的木人靶子,嘴角抽了抽,有些失望。 浓烟散去,五个靶子依然坚挺的屹立着,唐见升好似没看到一样,直直望着王鼎。 这盏口炮要是真的比得上王鼎特制的天雷,彭莹玉就不会让唐见升送过来了。 盏口炮真正的有效距离只有五十步,但五十步内,哪怕是用一石力的弓,射出的箭命中要害部位,也能让对方瞬间倒地,失去继续作战的能力。 而用盏口铳发射铁珠去轰,除非正好轰在了面门上,把对手的眼睛直接烫瞎。不然只要对方有衣服遮挡,就连重一点儿的淤痕都砸不出来。更甭说像传言中那样轰破铠甲,将里边的人轰得筋断骨折了。 简单讲,这玩意就是一个样子货,吓唬人还行,实战威力实在捉急! 要是再算上填装火药、铁珠的过程,这盏口炮真的是鸡肋。 一排摆上几千门,同时发射,也许还能吓死不少人。单独拿一门出来,连百姓家里头的烧火棍都不如。至少后者还有个长度优势呢,着急了可以抡起来朝敌人脑门儿上招呼。 这铜火炮,就一尺长的炮身,粗细却超过半尺,吓唬完了人之后,只能抡起来当板砖用,还太沉重了些,远没板砖用起来顺手。 王鼎不是傻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连个木人靶子都打不倒,真的让他失望到极点。 “诸鹿山!”王鼎喊道。 诸鹿山摇晃着肥胖身躯,抱手道:“臣在!” “过来!” 看着趾高气昂的唐见升,王鼎觉得有必要让这个姓唐的井底蛙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炮。 真正的大炮绝不是连个木人都轰不倒的样子货! 诸鹿山凑到王鼎跟前,听完自家君上的交代后,双目露出精光,面带微笑地瞅着唐见升,样子说不清的诡异。 唐见升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个胖子在故弄玄虚,他盯着王鼎,等着对方吩咐。 王鼎没理会他,交代完诸鹿山后,就自个坐在将台上,喝着淡茶水,瞅着那五门盏口炮,心中谋划着自己的打算。 统领们带着自己手下的亲兵来见识盏口炮的威力,这是王鼎下的命令。新兵们只看见胖乎乎的长史大人点了几个人过去,他们将那盏口炮填装好说的火药掏了出来,接着填装上自己家的天雷黑火药,然后等待自家君上的命令。 王鼎见状,眉头微皱,吩咐道:“引火线留长一点,所有人,站立!向后转!向前,前进三十步!” 他的话音刚落,所以士兵整齐划一地站直身子,转身,踏步,三十步分毫不差! “向后转!前面三排蹲下!” 王鼎的声音不大,但特制的铁皮喇叭将他的声音传到每个士兵的耳中。 他身边的唐见升眼皮不知觉地跳了下,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三千人如同一人,齐身后传,齐身,半蹲!这样的场景唐见升从没见过,哪怕是纪律最为严明的彭莹玉亲卫军都没有这样整齐划一的军纪。 “我记得太师将城中能战之士都带走了,这三千人是怎么回事?短短半年时间,君上哪里拉拢的精兵?” 唐见升心中暗道,偷偷瞅了眼王鼎,脑海中无数念头变幻着。 王鼎朝诸鹿山看了眼,见他肥胖的身躯,后悔刚刚让他上去折腾那盏口炮,于是喊道:“老诸,你下来,换个人上去点火!” 诸鹿山笑哈哈地回道:“君上,没事,老臣跑得快!” 说完,手中的火把点燃引线,转身撒丫子狂奔起来。 与他一同点火的士兵正吃惊于自家长史这身材这速度时,背后传来一声惊雷,紧接着身后巨大的冲击浪波将他们掀翻在地。 刚跑到将台的诸鹿山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身后的冲击浪波掀倒。 他懊恼地抬起头,吐出口中的沙子,瞅见双目无神,两腿颤栗的唐见升,心中暗笑:“嘿嘿,你这老小子知道这盏口炮真正的威力了吧?” 将台上的王鼎也大吃一惊,他让诸鹿山用自己特制的天雷黑火药代替唐见升带来的火药去填充盏口炮,没想到五口火炮竟然有四口炸膛了! 第四十六章 前狼后虎 校场中一时寂静,只有王鼎缓缓起身朝放置盏口炮的地方走去。 “君上!” 诸鹿山站起身,急忙拦住。 王鼎见他一脸紧张,摇摇头,道:“没事,刚才五声响了,不会有事!” 诸鹿山还是不放心,护在王鼎跟前,唐见升也反应过来了,紧跟其后。 原先放置盏口炮的地方一片狼藉,王鼎看到四口盏口炮都裂成碎片,仅剩一个支架。还坚挺这那口盏口炮,炮身通红。 “幸好刚刚填装的火药不多,要不然真的是倒大霉了!”王鼎有些庆幸。 五个木人靶子已经被轰成碎屑,观看的士兵没有受伤,只有点火的四个小兵磕伤膝盖。 王鼎让人将那口幸存的盏口炮搬下去,朝唐见升笑道:“见笑了,原本想让你见识下真正的大炮,没想到这火药威力太强了,直接炸膛了!” 唐见升这时可不敢给王鼎脸色,谦卑地弯下腰,道:“君上,君上,臣,不!罪臣刚刚……” “唉,唐大人何罪之有啊?”王鼎佯装奇怪,摆手扶起唐见升。 唐见升惶恐,他这时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所谓君上并不是手无寸铁的傀儡,而是敛牙收爪的凶兽,自己来这里显摆,不是找死吗? 即使对方找个借口把自己杀掉,想来彭祖师也不会为自己报仇。 想到这,唐见升只想赶紧离开这,但他又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君上,罪臣是受太师所托,前来学习天雷的制作之术,要是君上不愿意,罪臣立马回去。想来,想来太师也不会再派人来了!” 王鼎看着眼前这个诚惶诚恐的唐见升,一脸深意地笑道:“唐大人请起,朕这天雷制造之术绝不藏私,只是这……” “君上,君上,臣知罪,臣知罪!臣这就回去禀报太师,说罪臣愚昧,领悟不得这天雷之术!” 唐见升现在只想狠狠地抽自己的嘴巴子,之前他剖解了几枚天雷,自以为找到其中奥秘,于是向彭莹玉表功,说要是能来这赵城,只要看一眼这天雷的制作过程,必然能仿制出来。 唐见升的自信不是妄自尊大,整个红巾军中,工匠技艺能出其左的寥寥无几。更何况王鼎制作的黑火药其实也就是硝石硫磺那几样东西,识货的人一看就明白,化繁就简嘛! 唐见升正是看出了这一点,他没有多少时间和耐心去试验三者的比例,所以直接来讨要了。 王鼎不得不说,技术人才情商总有些低,这唐见升和刘九指是同一类型的人,刘九指不在自己身边,王鼎还有很多想法需要能工巧匠来实现。 瞧着唐见升,大小长宽正合适! “不不不,唐大人不用回去了!朕会派人把天雷的制造之术给太师,但朕要太师忍痛割爱,把你留在这里!”王鼎笑道,黑火药比例虽然是秘密,但他不觉得能藏多久。 还是那句话,有心人在得到样品后,经过试验绝对能摸索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王鼎特制黑火药的真正核心绝不能透露出去,彭莹玉也不行! “其他人的火药能提高点威力就行,自己的,永远要最好的!”王鼎心中暗道。 唐见升却是傻眼了,这是被软禁了吗? …… 王鼎远远没有想到,即使有自己提供的黑火药,彭莹玉最后还是一败涂地。 距离他送给彭莹玉黑火药正确比例配方不过一个月,胡大海回来汇报,前线崩了! 集中大军的元廷丞相脱脱,不知什么时候收买了北方的曹七七沁州的盛开义,这两人在彭莹玉率领大军和脱脱决战时临阵反戈,直接导致红巾军主力兵败如山倒。 胡大海带着三个斥候,朝王鼎抱拳道:“君上,彭太师带着溃兵朝泽州方向逃去,沁州已经彻底落到鞑子手中,咱霍州的门户大开,现在已经彻底暴露在元军面前!” “沁、潞、泽三州防线崩溃,其中脱脱率领的十万大军直逼咱霍州,另外元廷枢密院同知赫厮所率领南路军正在绞杀溃散大军,邹普胜李普胜他们都不知道逃散到什么地方!”顾鸿儒紧接着说道。 王鼎站在城门上,朝东望着看不见的远方,仿佛闻到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 他朝胡大海吩咐道:“你继续带人探查鞑子大军的动向,有可能的话收拢些溃败的士兵,一切见机行事!” “臣遵旨!”胡大海抱拳道,但神情欲言又止。 王鼎看出来了,直接说道:“有什么话你直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胡大海低头道:“君上,咱们要不要准备好向南转移?” 王鼎眉头一挑,看向胡大海,又看向诸鹿山顾鸿儒等人,见他们神情,自然猜出这是他们所有人的想法。 说是转移,其实本质上就是弃城逃跑! 彭莹玉被打跑了,他的弟子被杀的,逃窜的,投降的,不一而足。 “还有一个人,他手中不是也有几万人吗?” 顾鸿儒见王鼎皱眉,凑到跟前提醒道:“他是彭太师的大弟子,也是掌握霍州最多兵力的,咱即使要走,也得看看他放不放人!” 顾鸿儒说的是况普天,当初彭莹玉离开时,就命令况普天镇守霍州。 王鼎苦笑,这况普天就赵城以外几个县城晃荡,现在彭莹玉兵败,也不知道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首先要面对的不是元军,反倒是这个家伙! 王鼎朝胡大海吩咐道:“能匀出人手吗?” 胡大海闻言,立马清楚自家君上的意思,点点头,道:“君上,这况普天不足为虑,倒是那吉州的叶九,似乎有狼虎之心!” “叶九?” 王鼎眼皮一跳,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北边的曹七七和吉州叶九曾经交好!”胡大海说出自己判断依据。 前有虎,后有狼,身边卧榻之间还伏着一只不知会不会噬主的恶犬,霍州这局势不妙啊! 王鼎心中暗叹,神情突然变得坚毅,下命令道:“即日起,坚壁清野,组织城中的百姓加固城墙,另外,派人去问问况普天,说我要召见他,看看他愿不愿意前来!” 第四十七章 只有仁义热血是救不了天下苍生 王鼎还没等到况普天回复的消息,就接到斥候的急报。 在他下命令坚壁清野的第二天,赵城外迎来黑压压的一群难民。 大约有一万多人,妇孺老少并不多,基本上都是青年人,很多人身上还披着红巾军的军服。由此可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前线退下来的溃兵! “君上,这些难民是从北边那里逃来的,臣收到消息时还有三四万人,如今剩下的不到原来的一半。” 说话的是缺了一耳的壮汉,名为简刀疤,绿林诨号鬼见愁。简刀疤被胡大海招揽过来后,因为出色的侦查伏击能力,被提拔成斥候营副统领。 站在城门上望着城外远方的王鼎神情冷峻,问道:“你可知道驱逐他们的是那支军队?鞑子还是曹越的人?” 曹越是曹七七投靠脱脱之后得到的赐名,他在与元军对峙中,突然倒戈一击,不仅得到元廷的优待,手下的士兵数量也迅速膨胀到五万人。 若是他率领自己的士兵来冲击赵城,对王鼎来讲就是一件很头疼的事。 简刀疤抬头望了一眼城外,忍不住龇了下牙,道:“君上,不是曹贼,是鞑子!人数不多,好像就一千人!” “一千人?” 王鼎眉头一挑,不由得怀疑道:“就一千人他们就能赶着几万汉人从北到南驱逐到这来?” 这太夸张了,连简刀疤自己都有些不信,于是小声说道:“要不,臣让手下的兄弟来说?” 王鼎没应声,这简刀疤身上还带着江湖毛病,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失当。 简刀疤朝城下招呼,有个长手长脚的少年很快出现在王鼎跟前,他叫道:“简叔,咋啦?” “石头,快拜见君上!”简刀疤笑着摸了少年的脑袋。 名为石头的少年这时挺直了腰,竟然比王鼎和简刀疤都高出一个头。 王鼎现在的身高七尺有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人,但和这少年相比,就显得有些别扭。 常石头更别扭,摸着自己的脸蛋,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笑道:“君上万岁!” 王鼎看着眼前这少年,下意识地想起元末猛将常遇春常十万。 常遇春现在应该也是这般大小,但王鼎知道眼前这个叫石头的少年不是常遇春。 少年虽然很高,但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可能成为像常遇春那样的奇男子?王鼎只觉得这少年有些特殊,仅此而已。 现在他更想知道城外追兵的情况,问道:“你确定驱赶这些难民的只有一千鞑子军?” 常石头点点头,回道:“君上,我一个个数过了,是一千零三个,被我解决掉三个,所以只有一千人,错不了!” 王鼎有些惊讶,再次认真地看了下眼前少年的神情,少年两眼纯净,表情诚恳,丝毫不像是撒谎的模样。 但也正是因此,王鼎更加不相信这少年独自一人斩杀了三名鞑子,更不信他轻易地从鞑子军中逃回来。 这时的王鼎已经有些生气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问道:“那你说说他们长什么样?是有意朝我们赵城而来的,还是追逐着难民碰巧来到这的?” 常石头皱着眉头扁着嘴,沉思片刻,道:“君上,那些鞑子长得很奇怪,绿眼睛的,有的头发还是金黄色的,我杀的那三个就有一人是!还有,他们很白,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洗了多少次澡?” “色目人?”王鼎道。 常石头可不知道什么色目人,他点头道:“可能就是色目人,他们打着黑色的旗子,上面画了个白十字,我远远看着,像是赶丧事的……” “简叔,怎么啦?”常石头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简刀疤。 简刀疤脸色都快变成紫茄子了,他被常石头一句一个我弄得有些心惊胆战,哪怕他是黑山岭的鬼见愁,也知道自家君上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他想提醒下常石头,不过无数次戳对方后背,完全被无视了。 “没,没!”简刀疤在王鼎疑惑的眼神下摆摆手。 王鼎说道:“继续讲!” 常石头说道:“那些人之前应该是碰巧路过咱这的,不过现在估计是专门扑向咱这里了!” 说到这,常石头不好意思地看了王鼎一眼。 一旁的顾鸿儒在听完常石头的话后,先是沉默了片刻,突然叫道:“那些人是阿速军!君上,那些人是阿速军!” 王鼎这时已经相信眼前这少年的话了,听到顾鸿儒的叫喊,问道:“阿速军?顾先生细细说来。” 顾鸿儒站出来,朝王鼎拜道:“君上,那些人肯定是阿速人呢,打黑色十字旗的一定是他们!他们祖上是来自极西之地的游牧民族,被我们汉人称做绿睛回回,原本是西域的一个小族,在宋朝时举族归顺蒙古。鞑子攻打咱中原时,阿速军曾经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他们擅长射骑,是蒙古军中的精锐!” “阿速在蒙语里是守护的意思,他们现在是鞑子皇帝的私人护卫,分为左右两个军,应该驻扎在北口一带,但不知怎的,竟然跑到咱这了!” 顾鸿儒说完,神情发白,眼中惊恐。 王鼎念叨这阿速军这三个字,在听完顾鸿儒的话后,也有些吃惊。 这鞑子一来就是王炸,想苟都苟不住。 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的王鼎心中烦闷,但他并没有畏惧,万军丛中都拼死过一回,怎么可能和顾鸿儒一样被阿速军的名声唬住? 按照常石头的意思,现在难民有一万多人,他们距离赵城不远,只是一旦被驱逐到赵城城下,饥荒和死亡一定会迫使他们往城里涌。 到时鞑子军队趁机攻进城,呼啸而过,在城中劫掠一番,整个赵城也就成空城了,那对于王鼎而言,太不是滋味了! 任人宰割不是王鼎想要的,此刻正好趁着对方还没站稳跟脚,派出人将他们击溃或者围剿,才是将损失降为最小的方法。 望着远方,似乎感受到人群涌来的气息,王鼎神情突然有些兴奋,难民有一万人! 哪怕只有一半的人能被他收下,都是一笔令人振奋的财富! 不知不觉,王鼎的想法已经紧紧地在向一个乱世枭雄靠近。 只有仁义热血,是救不了天下苍生。 “谁?愿意出城迎战!”王鼎回头,看着手下的这些人。 张狼等人上前单膝跪地,喊道:“君上,末将请战!” 第四十八章 少年初露锋芒 王鼎望着张狼领着一千人出城,神情有些期望,还有些紧张。 …… “刘铁蛋,让你挖的这战沟,你他娘的挖了个小漕啊!” 张狼带着人在城外的一处山坡上,努力地做着防御工事。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若是阿速军在难民后头驱逐他们往赵城里涌,那么他们这个位置正好在阿速军后头。 阿速军要是避开他们,直接进入赵城劫掠,那么张狼他们就会转身堵住阿速军的去路。 不过张狼并不认为阿速军会避开他们,诚如他所料,当斥候来禀报前方出现不明军队时,阿速军统领阿木尔一脸惊愕,紧接着立马带人前往张狼他们所在的小山坡。 “没想到啊,这赵城里的逆贼竟敢出来啊?”阿速左军达鲁花赤那日松拉住坐骑,一边手打凉棚朝着五百步外的小山观看,一边朝身边的阿木尔说道。 阿木尔神情严肃,回道:“嗯,这支军队的军容倒也称得上整齐,想来是城中精兵,难怪有这样的胆气!” “不过,你不觉他们在这伏击很愚蠢吗?”那日松瞧着这里的地势,神情古怪。 “人家压根就没想着伏击我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这草民组成的乌合之众竟然有勇气敢来挑战咱们!” 阿木尔摇摇头,把这种可笑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那日松也跟着摇摇头,没再闲聊,骑着马儿大大咧咧地走到士兵跟前,大喊道:“我的勇士们,前方有几只螳臂当车的蚂蚁!来,跟着我踏平他们!” 说完,甚至没有制定任何战术,直接带着几百个士兵往张狼他们所在的山坡冲上去。 “这些色目人轻敌了!”张狼在看到对方的冲势时,心中立马有了判断。 再回头看看自己所带的士兵,这些人从去年七月到今年一月,长达半年的严格训练,已经有些模样了! 如果这些人都是刚刚训练的新兵,或许此刻早就不知所措,落荒而逃了,就像那些被驱赶的难民一样。 张狼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挑选的一千人,是以朱雀营旧部为首的精兵。 这些人都经历过战火的洗礼,虽然所谓的洗礼可能是被人打得屁股尿流,但至少他们不会临阵脱逃。 “这就够了!”张狼心中呐喊。 每个士兵都按照自家统领的要求,或坐在战沟里,或躲在滚木后,他们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望着山下扑来的阿速军。 无路可逃,这就是他们所面临的境地。 “所有人,听我号令!”张狼大喊。 与此同时,那日松带着骑兵已经冲到半山腰了,后面阿木 尔组织剩下的人列成冲锋队列,朝着这边一步步靠近。 张狼大喊道:“一队,二队!放滚木!” 与此同时,他瞥见山脚下的阿速军正在快速整理队形,每个人从背上取下制作精良的角弓,对着这里。 张狼见到此景,立刻举起盾牌,同时吼道:“所有人,隐蔽身形!” 他的话音刚落,早就准备的士兵们举起盾牌,像往日里练习了无数次那样,几人将盾牌合在一起,挡住所有空隙。 阿速军是仰射的,所以箭矢落到山上时已是后继无力。 张狼只感觉漫天的羽箭,像是冬天的冰雹一样,落在盾牌上,哔哩哗啦作响,却无法穿透盾牌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第二列,上前三步,放箭!”阿木尔瞧见山上那些逆贼放巨木的情形,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他令人试射一轮后,立马舞动长剑,指挥下一个弓箭手百人队继续对目标区域进行覆盖攒射。 第二波羽箭瞬间腾空而起,然后化作一道道闪电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山上士兵们的盾墙上,溅起一星星火花。 “第三列,上前五步,放箭!”阿木尔继续下令,他原本想召回那日松,但看到对方已经冲到半山腰后,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这时下命让他退回来,搞不好反成了对方推卸责任的理由。 此刻那日松的心情简直是日了狗,阿速人都是天生的战士,但不是用来送死的炮灰! 这些年阿速军的主要战斗是在了蒙古贵胄们之间的互相倾轧上,战斗力在整个大元帝国内排得上前列,只是将士数量太单薄了些,左右两个军加在一起才五千多人,无法单独完成一场大的战役。 所以朝廷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愿动用这支力量。要是动,也会把好钢用在刀刃上,让他们给十几万大军充当先锋。 他们这一千人来到霍州是意外导致,原本追逐着溃兵,像草原的狼追着群羊,捕食戏弄,结果玩得过火,竟然一下子来到了这里。 要是认真说起来,他们没有军令却离开自己驻扎地,算是玩忽职守,几乎是滔天的大罪! 只是现在朝廷上下法度失严,他们追逐贼军勉勉强强有个理由,御史大夫和元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于责怪。 “都是他娘的财迷心窍!” 那日松心中大骂:“这下可好了,白白出来一趟,掠夺的钱粮还不够搪塞那些狗日的文官!” 阿速军擅离职守这时可大可小,要是他们损伤过于严重,那么普通士兵或许没事,但他们几个统领可要倒大霉了。 那日松勒紧马绳,大叫道:“往回撤!往回撤!” 于是出现古怪的一幕,原本已经冲到半山腰的阿速人正大喊着要冲上去杀光逆贼,结果转身就往山下跑的情景。 山脚下的阿木尔瞧见这一幕,虽然心底明白其中原因,但也是无语至极。 “那日松,你这鲁莽的蠢蛋!”阿木尔咆哮着,紧接着挥舞长剑,下令道: “弓箭手,准备!” 阿木尔虽然恼怒那日松的鲁莽,但也不得不为他掩护。 于是又是一阵单调的羽箭破空声,羽箭再度腾空,落在山上。 “弓箭手!” 张狼看到山腰间突然返身逃跑的阿速军,也是有一头雾水。 但他没有心思去想原因,凭着敏锐的直觉,知道此刻是反击的好时候,于是下令自己这方的弓箭手反击。 “放箭!” 张狼自己跳出战沟,利落地将一支羽箭搭在弓臂上,然后随着直腰动作将弓臂拉满,手指快速松开,只听见嗖的一声,一个来不及躲避的鞑子士兵倒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只是除了他以外,赵城出来的这一千士兵,没有几个人能正儿八经地拉弓射箭射中下面的鞑子。 张狼看见阿速军全都撤到山脚,心中无奈,但也知道自己所带士兵的本事。 他们得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让阿速军知道他们的厉害。 第四十九章 少年啊!就是血性男儿(加更) 那日松率领的阿速军在丢下几具尸体后,退回山脚隐蔽处。 张狼等了不到半炷香,就听见山脚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他探出头,脸色忽然大变,叫道:“隐蔽!” 声音刚落,漫天的羽箭落下。 有几个射手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那羽箭射中,只不过因为箭矢威力不大,没有出现阵亡的现象。 山上的人躲在战沟后头,盾牌挡着,这次的箭雨不再像之前那样温柔,一波接着一波,整整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张狼自己撑着盾牌都觉得吃力,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他挪开一点盾牌,看见不远处竟有几个阿速军士兵。 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人,穿着厚甲,背着弓箭,拿着长刀,相互之间配合默契,正往山顶偷偷摸来。 “有人!”他身边的士兵也看到了,急忙叫道。 张狼别过脸来,怒斥道:“别慌!他们才多少人?摸不过来的!” 不远处的刘铁蛋附和道:“嘿,这些鞑子真以为咱们是菜鸟不成?也不看看是谁挖的战沟!” 说到这,一起来的董自海钱虫虫等人都忍不住地笑了。 刘铁蛋挖的战沟不伦不类,就好比长长的一条水槽,不同的是水槽一边高一边低,他们都站在高的一边,借助土堆和盾牌挡住漫天羽箭。 倘若阿速军冲了上来,在没有战马的辅助下,很难直接跨过水槽,大概率会越进“沟里”。 诚如他们所料,那几个摸上来的阿速军士兵瞅着横在眼前的“水槽”无语。 躲在“水槽”后的刘铁蛋等人也是恶趣味,此刻天上已经没有羽箭,他们也瞧见了这几个摸上来的鞑子,但仍装模作样地龟缩在盾牌后头,仿佛不曾看见这几个士兵一样。 阿速军士兵伏着身子,想着这些逆贼可能是被箭雨吓怕了,正摸到刘铁蛋他们的盾牌前。 与此同时,盾牌露出一道口子,来不及反应的阿速军士兵瞧见一根长长的红缨枪从口子里探出来,直直插在自己胸膛口。 这几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山上,山脚下的那日松和阿木尔等了大半天,没等到约定好的信号,心急如焚。 “看来摸上去的几人是栽了,你说现在怎么办?”那日松在阿木尔面前背着手走来走去。 阿木尔抬头看着山上方向,神色阴沉。 那日松见他不说话,继续念道:“现在那群乱民快到城门底下了,要是城里的人不打开城门,估计那些饿急的贱民就会攻城。这支不知道从哪个疙瘩里冒出来的军队有点难啃,咱要不暂且放过?先进城劫掠一番?” “你愿意?”阿木尔冷笑道:“你丢了几个手下,咽得下这口气?咱阿速军的威名就让一支杂牌军给毁了,对得起祖辈的辉煌?” 阿木尔是个骄傲的统领,阿速军也是一支骄傲的军队,从他们曾曾祖父那辈起,就在窝阔台汗的帐下效力,追随着蒙哥大汗征四川,陪着忽必烈大汗征阿里不哥、征李璮,追随元廷丞相伯颜下江南、征临安、屠扬州。 最远还有一部分人的祖先跟在大汉奸张弘范身侧,将大宋最后一个皇位继承人逼进了大海。 细数起来,可谓“战功”赫赫,历史辉煌。 阿木尔沉着脸道:“等我们劫掠完,满载而归时,还有力量来这对付这支军队?更何况你看不出人家就是打算等我们劫掠完,再把我们堵在城里?” 阿木尔想多了,王鼎的想法是在城外直接击溃他们,不让他们进城。 倘若他们此刻放弃这支军队,转身追赶那些难民,那么张狼就不得不放弃得天独厚的地形优势,直接和他们硬碰硬了。 所幸阿速军没有,阿木尔盯着手下的士兵,见他们一个个神色颓丧,似乎不敢相信威名赫赫的阿速军会攻不下一座小小山头。 于是他转身朝那日松说道:“我们阿速军太久没打过硬仗了,你在心底一直认为我是懦夫,那么现在我给你下命令,带五百人拿下这座山头!” 那日松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惊呼道:“大都那边……” 阿木尔抬起手,冷笑道:“我就说咱接到脱脱的命令,这才来到这里!” 那日松知道朝野间的龌龊,脱脱如今平叛有功,不知道有多人准备攻击他。至于阿木尔怎么处理这问题,就不是他所能猜想的。 不过,有了阿木尔的命令,那日松就可以放心地攻山了。 “咚!咚!咚!” 山上的张狼看见山脚下的阿速军突然分成两拨人马,一拨朝赵城方向前去,另一拨真列阵,准备开始攻山! “见鬼!”他恶狠狠地咒骂道。 不过现在没得选,他们只能先对付这五百人。 那日松带领着五百人,列成冲锋军阵,不断地射箭压制山上的红巾军,同时选取一条宽敞平缓的小坡,往山上冲去。 彻底放开手的阿速军是可怕的,他们在牺牲了前排的几个人后就冲到半山腰。 “掷弹兵!” 就在这岌岌可危时候,张狼大喊道。 “一队,点火,扔!” 刘铁蛋根本顾不上思考,喊完后立刻将左手的艾绒按在手雷的捻子上,然后右臂猛地向前抡了一整圈,将点燃捻子的手雷连同抛索一道扔了出去。 “嗖!”几十余颗天雷带着抛索飞上天空,景色蔚为壮观。 随即,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距离车墙只有二十步的左右的位置响了起来。黑烟滚滚滚,泥土夹着木棍、草屑扶摇直上。正在拉弓平射的阿速军百人队被近在咫尺的爆炸吓了一跳,本能地停止了射击,快速后退,与跟在身后的自家战兵撞在一起,人仰马翻。 “谁让你现在就扔——?” 张狼回头大叫,但是下一瞬间,他脸上的愤怒就被狂喜所代替。 阿速军士兵面对从未接触过的天雷火药管,慌乱莫名。那些战马被爆炸声所惊吓,阿速军的阵势瞬间变成一团浆糊。 “二队!”张狼大喊:“点火,扔!” 不远处的阿速战兵,瞬间被放倒了三四个。这一下子,所有阿速军士兵全被打懵了。 “三队,投!”趁着敌军发愣的功夫,董自海指挥着第三个掷弹队,将点燃了引线的手雷连同抛索一道,向阿速军士兵的头顶砸了过去。 “轰!”“轰!”“轰!” 火光接连不断,因为引线的质量无法保证一致的缘故,将近三成手雷根本就没有爆炸,剩下七成则东一枚,西一枚,毫无次序地炸了个不停。 “啊——” 四十多名阿速战兵被手雷送上了天空,然后再惨叫着落下来,面孔焦黑,身体上血流如注。周围没被手雷波及到的阿速兵见到此景,惨叫一声,潮水般向后退去。 “放箭,放箭射那些扔雷球的家伙!” 后头的那日松抽出刀来,逼迫前面退下来的士兵们重新投入战斗。 但有些士兵却躲开他,向后逃去。 在未知的恐惧面前,这群骄横跋扈的职业强盗表现不比难民们好上多少。 “掷天雷!”张狼继续下命令。 “一队,点火,阵前五十步,投!”刘铁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扯开嗓子大喊。他身后士兵用艾绒迅速点燃拴着皮索手雷,拎在手里甩了几圈,奋力朝阿速军所在的区域砸了过去。 “轰!” 一枚天雷在战马的腹下爆炸,将战马和骑兵同时掀翻在地。紧跟着是第二枚,第三枚和第四枚、第五枚...... 陆续爆炸的手雷,将正在准备投掷刺锤的几十名骑兵炸得人仰马翻。 数道又黑又浓烟雾迅速从马群中钻出来,笼罩了整个战场,后续冲到车墙附近的战马扬起前蹄,大声悲鸣,将背上的骑手接二连三摔在地上。 更远方位置,那日松组织一些没有进入爆炸区的士兵,准备寻找机会攻上山顶。这些人试图放慢脚步,逃避那些未知的风险。然而,坐骑却总想折返逃跑。 如何让坐骑克服对异常声音的恐惧,阿速人的祖先在当初辅佐伯颜毁灭南宋时,就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经验,并且将平素训练战马和临战控制坐骑的手段,一代代地传了下来。那时候的宋人所使用的火器威力虽然不如眼前这些铁疙瘩,发出的爆鸣声却一模一样。 “轰!轰!轰——!” 十几枚引线太长的手雷,在尸体间炸开,徒劳地扬起一股股烟尘。没等烟尘落下,另一个阿速骑兵百人队已经疾驰而至,马蹄毫不犹豫地踩过自家同伙的身体,引发了一阵鬼哭狼嚎。马背上阿速武士对来自脚下的哀嚎充耳不闻,他们的目标是山顶! 这些阿速军士兵按照平素的训练,一边操控着坐骑,一边放箭。 之后立刻拨偏马头,以最快速度远离被攻击对象,这时候投掷天雷的效果就差了许多! 又一支阿速骑兵百人队从阵地右侧冲了上来,隔着老远放箭,然后加快马速,向山坡左下远飙。 这样的射箭效果并不好,朱雀营士兵中箭的并不多,但两方人终究进入僵持,再也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出现一颗天雷出去,炸死一大片人的辉煌战绩。 刘铁蛋很快就察觉这变化,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手下的这些士兵不能很好地控制天雷爆炸的时间。只要敌军移动够快,天雷便很难造成实际性的伤害。 他抓起一个天雷火药管,这些火药管威力惊人,只是需要一点技巧。 刘铁蛋转念一想,有了主意,他将引线截短,在手里燃烧了片刻,见到一队骑兵冲了过来,奋力扔了过去。 “轰!” 那队骑兵来不及躲避,天雷没有砸在他们身上,但一落地立马爆炸,爆炸范围正好在他们经过的地方。 所以出现恐怖的一幕,浓烟过后,只有战马拖着残缺的尸体跑了出来,马上的人消失了。 而浓烟散去,地上满是哀嚎的阿速军士兵。 几十名胆子最大的士兵学着刘铁蛋的模样,让手雷的引线先燃烧了数秒,随即助跑几步,徒手投弹。 “轰!轰!轰!轰!” 这一次,手雷爆炸率超过了八成,并且有近半儿是凌空炸裂。冲过来的阿速军骑兵被炸得人仰马翻,连手中的链球都没顾上投,就仓惶逃了开去。 又一波手雷拖着披索从刘铁蛋所在的阵地后飞出,追着阿速骑兵的脚步,将数匹战马放翻在血泊当中,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阿速人捂着伤口,翻滚哀嚎。 原本渐渐往山上冲锋的骑兵害怕了,之前他们不断穿梭射箭,只要够快,战损并不大。 但现在冲上去几乎是十死无生! 一开始带兵冲锋的那日松在山上扔下火药管后,就退到最后面。 原本一两个后退的士兵,如今变成一队又一队。他准备亲自带着骑兵冲上去,他想着只要冲上山顶,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然而他回头,突然发现原本五百骑士兵,如今连一半都不到。 那日松双眼一缩,悲愤地咆哮道:“山上的贼子,有本事下来一战!” 无人应他。 马蹄声减弱,随即嘎然而止。 战场外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低沉的角鼓,也没有战马的悲鸣,只有料峭的山风吹过,将浓烟吹得丝丝缕缕,飘飘荡荡,露出地上前血淋淋的尸体和弹坑,宛若鬼域。 “阿速军退了,阿速军退了!” 刘铁蛋抹了把脸上血,跳了起来,若痴若狂。 周围的士兵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欢呼声宛若山崩海啸。 “阿速人退了,阿速人退了!” “阿速人退了,阿速人退了!” 董自海不曾想到,自己这一方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将阿速军打退,他听顾鸿儒说过阿速军的光辉战绩,而这样的一支军队竟然真的被他们打退了! 他兴奋地跑向张狼,却见张狼神色凝重。 张狼知道这一仗对这些人的意义,但他们的战略目的还没有达到,这时的兴奋,与他而言还过早了。 第五十章 阿速军的荣耀 “卑职无能,请大人恕罪!” 山坡下,几个阿速军小队长朝那日松单膝跪下,抱拳低头道。 那日松沉声脸问道:“秃鲁,左翼伤亡如何?!” 阿速军一队队长秃鲁一脸沉痛地回应,“禀告大人,一队阵亡三十二人、重伤四人,还有......” 回头看了看硝烟刚刚散去的战场,他的声音听起来愈发低沉,“还有大约二十多名兄弟,没有撤下来,至今生死不明!” “不是我等无能,而是兄弟们初次遇到这样的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左千户秃鲁想了片刻,辩解道。 二队队长巴特尔闷声道:“大人,这支军队的打法并非没有破解之道。那火雷虽然威力巨大,但攻击范围不过是落地之处五尺之内,并且十有七八不会立刻炸开。只要末将在下次进攻时,将战马的距离拉得再大一些,将每波参与进攻的将士减少,每个波次进攻的间隙拉到足够长,应该能大幅度减小我军伤亡。” 说着话,他微微躬身,低下头静待那日松决断。 “嗯!” 那日松没有立刻做出决定,将目光转向了三队队长里厮,问道:“你那边伤亡如何?” “末将,末将的二队方才阵亡了十三人,轻伤四人,没有重伤!” 明明三队的战损率小于一队,但里厮却吓得满头大汗,弯着腰结结巴巴地回应。 “才伤亡不到二十人就退下来了?当时谁带的队?你自己又站在哪里?”那日松竖起了眉毛,质问的话一句比一句阴冷。 “是,是,末将带队!”里厮被吓得一哆嗦。 “来人,把里厮给我拖出来斩了!”没等他把话说完,那日松已经眼睛里已经射出了寒光,胳膊一挥,就命令亲兵队去执行军法。 “是!” 一群如狼似虎的亲兵不由分说将里厮拖出来,用绳索捆绑起来。 “饶命啊,大人!”里厮用力磕头,哭泣道:“饶命啊,大人!请大人给我等一个戴罪立功机会!我等愿意战死阵前,免得祖宗蒙羞,家人今后也受到拖累!” “大人,请给他们一个待罪立功机会!”其他队长见状,也赶紧跪倒在地,辩解道:“他们当时都是步战,队伍站得密。不能像骑兵那样一冲而过,又是第一次见到火雷.....” 那日松闻言,眉头轻轻一跳,断然做出决定:“里厮统兵无方,临阵弃军。推下去,斩!首级挑起来传示全军!” “饶命,大人饶命啊!”里厮以头抢地,哭喊着请求饶命。 那日松急着杀鸡儆猴,哪里肯给再他机会,听他哭喊? 轻轻一皱眉,众亲兵立刻如虎似狼般扑上去,从地上拖起倒霉蛋里厮,往后后拉走。 里厮大声哭喊,阿速军士兵们脸色冰冷。 亲兵将里厮拖到主将旗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砍了。然后用长矛将头颅挑起来,高举着让军中士兵看清楚。 阿速军士兵们看得心头发寒,一个个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再多出一口。 那日松骑在马上,目光随着滴血的头颅转动。直到被完完整整地展示了一圈儿,才叹了口气,沉声吩咐,“收起来,和尸体一起裹好放在旁边。等打完了眼前这仗,把随军神父从运河边请过来,与阵亡的其他弟兄一起行覆油礼吧。希望天上的君王能宽恕他生前的懦弱,阿门!” 说罢,似模似样地在额头、胸前、右肩、左肩点了几下,以示哀悼。 “阿门!” 众将士齐齐按照额头、胸前、右肩、左肩的顺序,画起了十字,为所有阵亡的同伙低声祷告。 “行了,天上的君王在看着我们!”那日松将手平伸,向下压了压,然后大声吩咐:“秃鲁——” “末将在!”秃鲁赶紧向前走了半步,躬身听命。 “你带着一队发起进攻的位置,等我这边鼓声一响,就按你刚才说得办法,以小股、多波次、持续地给我向山上的叛军发起攻击。记住,从左到右,然后迅速退下来,再回左边重新投入进攻。不要停,直到把他们压垮了为止!” “是!”秃鲁抱拳回命。 不等他转身离开,那日松又举起另外一支令箭,命令道:“宁边,你带领三队的弓箭手,从正面压上去。将队形分散开,用弓箭伺机狙杀敌人。这次不求你能克敌制胜,只要你能不断地朝山上放箭,打乱他们的反击动作,就算功过相抵!” “末将遵命!”三队副队长宁边答应一声,上前接过令箭,然后回自家队伍里调配弓箭手去了。 那日松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将第三支令箭抽出来,交到了二队队长巴特尔手中,交代道:“你带着督战队,跟在宁边后边,如果他那边有谁再敢转身后退,就给我直接斩了他。咱们阿速军的荣誉,不容亵渎!” “是!” 二队队长巴特尔愣了愣,将令箭紧紧抓在了手中。 这些年四处平叛,哪怕是当年对上燕帖木儿家族的死士,他都没见过那日松的神情如此郑重过,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那日松用马鞭向山上指了指,低声说道:“这不是一般的蚁贼,汉人有一句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今天我那日松真的在阴沟里翻船了,要是不能攻下这座山头,回到大都后,我那日松哪有脸面去见大汗?” 无关利益,这是荣耀与骄傲!这是属于阿速军的骄傲! “大人目光如炬!”巴特尔闻言心中热血沸腾,但仍然没有忘记奉承。 “如果一会儿你看到机会的话,不用请示,直接正面强攻!”盯着山上方向又仔细看了片刻,那日松继续吩咐:“我自己也会带着剩下的人马顶到三百步左右,随时为你等提供接应!记住,必须全歼了这伙蚁贼。” …… …… 第五十一章 血肉磨坊 “小心!迅速退后!退到山上!” 张狼没想到阿速军竟然会突然来个回马枪,对方战损已经超过两成,却在他们决定下山追击时,转过头来,发起进攻! 来不及退回战沟了,张狼迅速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大喊道:“刀盾兵,举——盾!长矛兵,把长矛架在刀盾兵肩膀上,向外伸,尽力向外伸!” “刀盾兵,举——盾!长矛兵,把长矛架在刀盾兵肩膀上,向外伸,尽力向外伸!你他奶奶的快向外伸啊!” 刘铁蛋低着头快速奔跑。同时不断将瑟瑟发抖的士兵们推回到他们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轰轰轰,轰轰轰!” 剧烈的马蹄落地声,将他们二人的呐喊迅速吞没。阿速军秃鲁麾下的马队冲上来了。 战马奔跑时的气势,如同惊涛骇浪,还没靠近张狼他们,马蹄敲打地面所引发的颤动,已经震得地面摇摇晃晃。 董自海见势不妙,立刻让手下的人原地组阵,只见他所率领的士兵,拿出天雷火药管,将一整排火药管朝飞奔而来的马群掷去。 “嘶——” 引线燃烧的声音跟四周如潮的马蹄敲地声相比,几乎微不足道。然而所有士兵都清晰地听到看到火药爆燃的能量。 它们在半空中滑出一条隐约的弧线,然后一头扎进疾奔而来马群当中,溅起数道耀眼的火光。 有匹身材高大的阿拉伯马,被炸断了前腿,筋断骨折。 去势未尽的天雷火药管落在地上,然后爆炸,爆炸的威力扫过第二匹战马的肚子、第三匹战马的脖颈和第四匹马的屁股。被擦中的战马立刻轰然而倒,伤口处露出洁白的骨头茬子,血水狂喷。 马背上的几名阿速骑兵被直接甩飞了一丈多远,然后被数十个碗口大的马蹄踩过,转眼之间,就彻底变成了一团包裹在铁片当中的肉泥。 阿速军骑兵的奔驰速度稍稍一滞,然后又迅速提到了最高。 列队冲锋,停下来等于自己找死。所以他们除了继续跟着大队前冲之外,别无选择。 “举稳盾牌、举稳盾牌,小心他们放箭!”董自海扯着已经喊出血的嗓子,大声命令。 冲在最前方的五六名阿速骑兵,同时直起腰,将手伸向了马鞍。但是,他们从马鞍后扯出来的,却不是一把骑弓,而是个带着铁链和尖刺的铁球。 就在董自海微微愣神的瞬间,几名骑兵同时将胳膊抡了一个圆圈,松开五指,将带刺的铁球连同链子,一并砸向了他们头顶。 “轰!” 在马速和骑兵抛掷力量的叠加作用下,铁球的撞击力大得惊人。 一枚砸在盾牌上,溅起无数雪白的木头渣子。另一枚飞到长矛兵身后空地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土坑。第三、第四枚,则砸在盾牌上,将两名站在车墙后刀盾兵,连人带盾给砸得向后倒去,盾牌内侧枣木衬里拍在自家脸上,血流如注。 另外两名被第五、第六枚铁球砸中头盔的刀盾兵,可就没有前者这样幸运了。铁球上的精铁尖刺,直接刺破了头盔,贯入了头颅深处。在剧痛的作用下,这两名红巾军战士举着盾牌,疯狂地在原地旋转,旋转,直到呼吸完全停止,才踉跄了数步,贴着自家袍泽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盾牌举高,举高!” 董自海看得双目迸裂,扯开嗓子大声命令。 不用他提醒,红巾军士兵已经牢牢地用盾牌护住了自家头顶。但是,更多带着尖刺的铁球却越过盾牌砸了进来,所落之处,血肉横飞。 “掷弹兵,掷弹兵!”刘铁蛋大喊:“车阵前二十步,连续投掷!” “一队,点火,阵前二十步,投!”刘铁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扯开嗓子大喊。 他身后第一个掷弹兵百人队用艾绒迅速点燃拴着皮索手雷,拎在手里甩了几圈,奋力朝外二十步的区域砸了过去。 “轰!”第一枚手雷在战马的腹下爆炸,将战马和骑兵同时掀翻在地。紧跟着,是第二枚,第三枚和第四枚、第五枚...... 陆续爆炸的手雷,将正在准备投掷刺锤的四十余名骑兵,炸得人仰马翻。数道又黑又浓烟雾迅速从马群中钻出来,笼罩了整个战场,后续冲到车墙附近的战马扬起前蹄,大声悲鸣,将背上的骑手接二连三摔在地上。 “用投石机!”刘铁蛋大喊,让人拖出一座简易的木台,那是他命人制造的临时投石机。 投石机的攻击范围,比掷弹兵的手臂远了至少三倍。那一波骑兵刚刚重新加起速度,就被手雷砸了个正着。 “轰!” “轰!” 两枚手雷凌空炸开,另外两枚因为落地时震荡过于剧烈而哑火,还有一枚则在骑兵们被轰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在他们的脚下爆炸。 四个破片朝着四个方向高速飞射,将另外两匹战马肚子上刺出了个血淋淋的大窟窿,哀鸣一声,当场身死。 更远方位置,一些正在冲锋的战马试图放慢脚步,逃避那些未知的风险。然而,下腹处传来的刺痛,又令它们狂躁莫名。如何让坐骑克服对异常声音的恐惧,阿速人的祖先在当初辅佐伯颜毁灭南宋时,就已经总结出了一整套经验,并且将平素训练战马和临战控制坐骑的手段,一代代地传了下来。那时候的宋人所使用的火器威力虽然不如眼前这些铁疙瘩,发出的爆鸣声却一模一样。 “噗!” 闪着寒光的羽箭砸进近千骑兵的队伍前半段,仅仅溅起零星几点血花,就宣告销声匿迹。 战马飞奔的速度太快,骑兵之间的距离也拉得足够开,骑兵身上的锁子甲还足够结实,在七十多年的那场野蛮毁灭文明的战斗中,阿速人的祖先已经总结出足够的骑兵对抗弓箭经验。 此刻被子孙辈拿出来照葫芦画瓢,依旧成效斐然。 只是如今他们面对的,除了弓箭以外,还有最为古怪的火药。 他们以往也曾对阵过准备有火器的军队,除了一开始的措所不及,渐渐地摸清楚火器的弱点。 火器准备的时间长,阿速军往往可以利用速度占据优势。本应是机动类型的军队,却用来攻坚战,阿速军丧失了自己最大的优势。 哪怕这个回马枪如何地出其不意,也无法取得应有的战果。 第五十二章 死战!死战! 钱虫虫从面甲和颈甲的衔接处,扯下一支箭,狠狠扔在地上,然后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矛,奋力投向外的一名阿速军士兵,将后者推下马背,牢牢钉在了地上。 下一个瞬间,一枚凌空而至的链球,正中他的面门。钱虫虫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轰然倒地。 “阿虫——”董自海跑上前搀扶,却只扶起了一具头颅破碎的尸骸。 他大声哭喊着,从血泊中捡起另外一根长矛,奋力掷出。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到另外一具袍泽的尸体旁,从后者手中夺过另外一根长矛,举起来,身体后仰,当作标枪再度投向敌军的战马。 数枚链球同时砸中他的身体,以防御力而著称的新式板甲挡住了链锤的尖刺,却无法卸掉链锤上面的力道。 董自海张开嘴,喷出数片破碎的内脏。然后挥舞着短刃冲出车墙,挡在了一群高速本来的战马前,宛若一个身穿银甲的天神,顶天立地。 这一刻,他的身影永远的凝固在青史当中。 “队长——” 看到钱虫虫和董自海战没,众长矛兵双目欲裂,扔出手中的天雷火药管,火药管不够的,拿起长矛朝外面的骑兵掷去。 六名阿速骑兵被长矛射中,惨叫着落马。更多的链球从下一波骑兵手中飞出去,砸到长矛兵身上,造成同样数量的伤亡。 仗打到这种地步,已经完全成了意志力的比拼。 一方凭着祖一辈,父一辈做强盗做出来的骄傲,不肯轻易放弃。另一方则凭着求生的本能和一年的严苛训练,苦苦支撑。 张狼他们这边的伤亡已经逼近三分之一,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死亡或者重伤,即便是轻伤,也波及了内脏和骨骼,今后能重返战场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先前整齐的队形,早已千疮百孔。 又一波阿速骑兵疾驰而来,高高地扬起手臂。 “掷!” 张狼亲自带领十名臂力出众的士兵,将手中长矛迎面向他们投了过去。 一丈四尺长的长矛刺破空气,发出尖利的呼啸声。像穿豆腐一样穿破铁甲,将四名阿速骑兵牢牢地钉在了战马的脊背上。 受了伤的战马连蹦带跳,将骑兵小队的阵形搅得七零八落。即便如此,仍然有三名阿速骑兵将链球投进了车墙后,将一名躲避不及的长矛兵砸得当场气绝。 挡在所有他前方的刀盾手立刻侧着身体,将盾牌举过了头顶。紧跟着长矛手将矛举直,以左右四十五度角来回晃动。位置稍稍靠后的掷弹兵则低下头,用铁盔的顶部对准斜前方。 “掷弹兵,攻击前进!” 忽然间,张狼扯开嗓子大叫一声,将点燃手雷的引线,用力向下抛去。 靠近前线的阿速士兵被杀得肝胆俱裂,拉扯着缰绳努力避让。 从侧面迂回上来的其他阿速骑兵,则被这些胆小鬼挡住,好不容易冲起一点儿的马速,不得不再度放慢,以免与自己人撞在一起,活活被马蹄踩成肉酱。 转眼之间,七百多名红巾军战士已经杀入了阿速骑兵的深处。就像一头冲进羊群的老虎,四下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每一次牙齿开合,都引起一片绝望的哀嚎。 “避开,避开,往上绕,绕到他们身后!” 那日松气得全身血浆都涌到了脑门上,撞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骑兵,大声命令。 二十几步的距离,又是逆着山势,战马根本无法将速度提到最快。 然而那些杀红了眼睛的蚁贼们,却顺着山坡飞奔而下,手臂向一挥,就把上百个冒着烟的铁疙瘩砸进了马群当中。 “轰!” “轰!” “轰!” 正在努力加速的阿速骑兵队伍,登时凹下去了一大块。数以十计的战马倒在血泊当中,翻滚哀嚎。而地面上,还有手雷冒着烟,不停地向下滚动,滚动,滚着滚着,就又“轰隆”一声,抛起一具人和马的尸体。 “绕,绕过去,绕过去!” 谁也确定不了地面上剩余的铁疙瘩会不会爆炸,什么时候爆炸? 避开正面,从侧翼迂回包抄,就成了此刻最佳选择。 那日松高喊着拉偏了马头,带着身边几百骑兵,直接队伍中分了出去,从更远的地方,朝张狼他们后背迂回。 “避开,避开逆贼,绕到他们身后,绕到他们身后去!”周围的亲信扯开嗓子,将这个正确无比的命令传遍全军。 那日松率领一百多名骑兵,终于迂回到了张狼他们的侧后方,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马剑。 在他背后,原本该传来的呐喊却悄然无息,他愕然扭过头去,看见所有骑兵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赵城方向。 原本率军去城中劫掠的阿木尔,此刻竟然带着十来个骑兵狼狈逃回。 阿木尔远远地瞧见这里,大呼道:“救我,救我!快撤退!撤退!” 那日松身边剩余的阿速军士兵本就是强弩之末,此刻见到自家统领狼狈逃回,莫名其妙之余,心中信仰顿时坍塌。 “撤退!统领快下令撤退!” 不知谁先喊起来,跟在那日松身边的士兵好像找到借口一般,瞬间调转马头,朝着阿木尔的方向跑去。 那日松大喊:“站住!谁敢撤退老子就杀了谁!” 他拉弓射箭,射中一个落跑的骑士,但挡不住身边所有的人。 “呜!” 刹那间,那日松嘴巴一张,大口的血喷到了马脖子上。 “荣誉,为了阿速人的荣誉!”他咬了咬通红的牙齿,流着泪高呼,试图唤醒士兵的自尊。 “荣誉,阿速人的荣誉!祖辈遗留给阿速人的荣誉——”整个战场上唯一没有掉头逃走的阿速人,就剩下了那日松自己。 只见他挥舞着把又宽又长的马剑,嘴角淌着血,不停地在战场上奔走呼号。没有任何人理睬他,他一个人骑在马背上,不停地奔走呼号,奔走呼号。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凄厉,最后猛地又喷了两口血,头一歪,软软地掉了下去。 …… …… 第五十三章 杀鞑子吃肉 王鼎没想到这阿速军的战力如此强大,竟然分派出五百人出来追逐难民。 很难想象五百个人追逐一万多人的场景,今天他见识到了。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绵羊一般被人用鞭子鞭打着,往城门方向渐渐靠近。 哭喊声和哀嚎声汇聚成乱糟糟的杂音,王鼎不知道张狼他们现在的状况,见到那五百阿速军士兵后,更是担心。 “君上,这城门开不开?不开的话估计再过一会儿,城外这些难民就会开始攻城了!”顾鸿儒望着城外成千上万的百姓,朝王鼎抱拳问道。 “不能开!君上,绝对不能开!”诸鹿山见王鼎刚想下命,急忙说道。 “君上,末将带领兄弟们出去挡住阿速军,但无论这些阿速军是否在,都不应该立马打开城门!”汤臣说道。 王鼎心中清楚,赵城在扩建之后,有不少百姓聚拢过来,但即使如此,城中上下也不过一万多人。 哪怕彭莹玉况普天等人带走了不少百姓,但一下子涌入这么多难民,也相当吃力。 更何况接收难民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些百姓难道真的没实力抵挡区区五百个阿速军士兵吗? 王鼎不觉得,一旦他们进入城中,没有得到控制,所造成的破坏甚至不比鞑子进城差多少。 “好!要是情况不妙,立刻退回城中!”王鼎准许了汤臣的请命,沉思片刻,他继续说道:“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些阿速军!” 说完,他在汤臣身边轻轻念道。 汤臣眼前一亮,望着自家君上,抱拳道:“君上,妙计!末将必定完成任务!” 顾鸿儒诸鹿山好奇地望着自家他,两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只见汤臣带领着一百名士兵,各自背着一杆颜色鲜艳的旗子,骑着快马朝城外奔去。 “杀鞑子!杀一人,赏钱!赏肉!” “跟着我们杀鞑子!我们这有肉吃!” “杀鞑子!有肉吃!” 谁也没想到,汤臣带人出去不是直接奔向阿速军,而是纵马绕着逃难百姓转了一圈。 他们像是汪洋中鲜艳的旗标,不停地奔走呼喊,更为诡异的是这些士兵每人都背着一大块熟肉! 他们时而呼喊,时而割下熟肉扔向人群。 城墙上,顾鸿儒和诸鹿山等人,望着这一幕,神情哭笑不得。而王鼎自己,脸色却是阴沉得厉害! 他能体会一群人饥饿到极点的状态,那种看见太阳都觉得想煎饼,想一口吞下,哪怕烫死都无所谓的心情! 他明白! 但这不是他能用这种近乎侮辱性方式来驱使百姓的理由。 汤臣可不知道自家君上的想法,此刻他心中对王鼎的敬仰更深了一层。 士兵们身后渐渐聚拢了一大群百姓,这些人一个个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紧紧地追随在他们身后。 “大人,兄弟们的肉快分完了!”士兵们朝汤臣这里会合。 汤臣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有千来人跟在后头,倘若他们速度放慢点,几乎立马被追上,到时说不定就被这些百姓生吞活剥了。 “留着一点!朝鞑子方向那里扔!现在咱们冲过去!”汤臣大吼,下命令道,“记住,一个鞑子都不要放过!” “得令!”士兵们喊道。 此刻的阿木尔正一头雾水,他不知道那群突然冒出来的逆贼是要干什么,等他瞧见这些人朝着自己这里涌来时,气急而笑,道:“那个贼将真以为凭借一群两脚羊,就能将我们打败?咕噜姆,你带着这一队——” 他的话还没说完,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呐喊,“吃肉!杀鞑子!吃肉!” 紧跟着,就在他们身边的灌木丛中,跳出十来个有名手持木棍的百姓,他们叫喊着,直扑阿速军。 “给我杀光他们!”阿木尔大喊。 “是!”咕噜姆带着手下的骑兵,立刻将马头转向那些人。 这时又有一股人冒出来,叫喊着朝阿木尔冲去。 “保护大人!”阿木尔身边的亲兵队长大喊。 “鞑子主帅死了,鞑子主帅死了!!”渐渐逼近这里的汤臣,看到有百姓鼓足勇气杀向鞑子,心生一计,往后面大声大声嚷道。 “跟我一起喊,鞑子主帅死了!鞑子主帅死了!快喊,用最大力气喊!” 身后士兵听到后,立刻齐齐扯开了嗓子,“鞑子主帅死了,鞑子主帅死了!快看啊,鞑子主将死了!” “胡说,这是胡说八道!” 阿木尔大声反驳,猛然间,他看到了紧跟在贼将身后的贼军,高举着手雷扑过来。 眼瞅着那冒着烟的特大号木头壳子手雷,从贼军手中扔了过来,阿木尔心中一跳。 不过预料中的爆炸没有发生,他刚想发号施令,结果阵前那几个手雷突然炸出了又湿又浓的黄烟。 “咳咳,咳咳,咳咳呜呜” “唏唏唏——吁吁吁——奈奈——” 黄烟过处,响起一片人和马的悲鸣。加了巴豆、砒霜、花椒和茱萸的烟雾弹,味道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了的。眼泪,鼻涕和唾液,顺着被波及者的双目、鼻孔和嘴巴同时往外淌。 王鼎制造的天雷火药本就有限,原料不够,这就衍生出烟雾弹来。 在阿速军士兵被呛得来不及反应时,汤臣已经带着人冲上来。 如果没有这个缓冲时间,阿木尔一旦见势不妙,肯定会带着手下和汤臣进行纠缠。 最后甩开对方后,那些百姓没有跟上来时,再返身追击。 浓烟散去,阿木尔看见逼上前来的红巾军,先是愣了愣,正准备反击,看见他们身后紧跟着一群饿鬼,一个个双目呆滞,嘴中念叨着:“吃肉!杀鞑子!” 阿木尔顿时、时心生不妙,想开口下令,先避锋芒再图机会。 与此同时,一枚天雷砸到他们跟前,这次不是烟雾弹,直接炸开。 最前面的阿速军士兵来不及躲避,被炸得粉碎。 阿木尔脸色大变,马受惊,将他掀下来,他一把将冲过来保护自己的亲兵队长从马背上推落,翻身跳了上去,掉头边走,“阿卜、阿卜,掌心雷来了,快走,快走!” 第五十四章 难民闹事 阿速军的溃败比想象中来得快,王鼎并不意外,只是战后清点人数时,他一直愁眉苦脸着。 张狼一动不动地跪在他跟前,身后还有刘铁蛋等人也跟着跪在地上。 王鼎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董自海和钱虫虫的模样。 这次张狼带着一千人阻击阿速军,战果堪称显著,两方人数上都没有优势,但阿速军的士兵是经年的老兵,战甲兵器都相当齐备。 反观朱雀营这边,除了地理优势和掌心雷以外,几乎占不到什么便宜,战损超过六成。 这是怎样一个概念?哪怕王鼎亲自督军都无法保证控制住军队,战损超过四成人心就散了! 更重要的是朱雀营那些熟悉的面孔少了许多,那些少年都是王鼎亲手带出来的,他们还没有建功立业,就倒在了赵城外的山坡上,永远无法醒来。 王鼎知道,接下来的大争之世会有无数人牺牲,但当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面孔瞬间变成冰冷的尸体时,他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你们都起来吧!这次阻击阿速军,你们几个都是好样的,别他娘的哭丧着脸,有这功夫赶紧去给老子洗把脸,好好睡个觉!”王鼎指着面前几人吼道。 张狼几人在大战后之后已经身心俱疲,此刻听到自家君上的怒吼,心中瞬间觉得委屈,一个个在战场上杀敌如麻的战士,变成一个个泪人。 王鼎本就心烦,这些人一哭,他更加恼火,指着他们一时间竟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何时出现的吴梅花突然站出来,好生安慰道:“你别生气,他们几人不是担心你怪罪他们,只是董自海几人阵亡,让他们一下子难以接受。” 接着又对张狼几人说道:“你们几个也要听话,你们现在这样子不仅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你家君上。董自海他们死在战场上,你家君上心中也不畅快,你们这么一闹腾,他心中更恼火!” 张狼几人说到底也是钻牛角尖,总觉得是董自海钱虫虫的阵亡是他自己的责任。 如果吴梅花这时责骂他们,他们或许心中还好受。 王鼎心中火大,本来事多心烦,这几个兔崽子又闹腾,于是上前,一脚将张狼踹在地上,怒斥道:“滚!都他娘滚!叫你们平时多训练,你们不听,现在兄弟牺牲了还来叫唤!你们以为老子心里好受吗?都他娘给老子去关禁闭去!” “胡大海听令!”王鼎朝外面喊道。 “末将在!”胡大海进门,抱拳单膝跪下。 “把这几个小混蛋给朕拉下去关三天禁闭!” “末将得令!”说完,胡大海拉着几人下去。 吴梅花目睹这一幕,有些担心地朝王鼎说道:“这样不好吧?会不会寒了他们的心?” 王鼎摆摆手,苦笑道:“让他们消停一会儿,该有的封赏不会少的。” 王鼎心中清楚,这些少年都是好样的,只是成长需要经历,经历痛苦,经历生死,只要人还在,挺过去,终究会习惯的。 他叹了口气,瘫坐在木椅上假寐。 似乎见过无数次这样场景的吴梅花走到他身边,伸出自己的手,按着王鼎的太阳穴,轻轻揉动。 许久后,缓过神来的王鼎问道:“城外的百姓安排得怎么样了?” 吴梅花轻声回道:“诸大哥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给他们搭好草棚,也让人过去施粥,想来应该安排妥当了。” “不够,不够!城中的粮食养不活这么多人!”王鼎喃喃自语。 吴梅花见他额头微皱,有些心疼地安慰道:“粮食不够,我就带人去抢,像在寨子里一样,我们不会饿着的。” 王鼎闻言,心中苦笑。 他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说龙起之地在南方了,北方的粮食已经养不起北方的人。 整个中原的粮食产出南方占了七成,北方占据的不到两成,但所承担的人口压力却恰恰相反。 抢粮食? 需要更多的人手,人一多,就需要更多的粮食,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乱世啊!只要手中有粮,就有人,有人就有地盘,有地盘就能称王称霸,真是一个狗娘养的世道啊!”王鼎喃喃自语,不自觉中陷入沉睡。 吴梅花静静地揉着他的穴道,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愈发陌生却有熟悉的男人。 等到王鼎醒来时,已是深夜。 他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的,把守在他身边的吴梅花吓了一跳。 吴梅花将惊慌失措的王鼎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君上,君上,我在这!” 神经紧绷的王鼎突然放松下来,大厅中只点燃着几盏灯笼,光线昏暗,他的眼神晦暗,似乎还沉浸在梦中。 “我梦见城外的百姓饿急了,杀了守门的胡大海诸鹿山他们,攻进城里,逼着我问为什么不让他们吃饱。” 王鼎苦笑道:“我在梦中告诉他们,不是我不让他们吃饱,是这鞑子朝廷不让他们活,可他们不听,一直杀人,杀了许多人!” 吴梅花抚着王鼎的脸颊,不知该怎么安慰。 她本就不是那种温柔贤淑的江南女子,她是山间落草为寇的女山贼。 她在改变,但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光线昏暗的大厅一时间无言无语,这夫妻二人静静地享受片刻的憩息时间。 王鼎猛地脱离吴梅花的怀抱,问道:“梅花,你怎么还在这?” 吴梅花低声回道:“我见君上操劳过度,好不容易能睡一会儿,担心别人过来打搅,所以一直未曾离开……” 吴梅花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便传来嘈杂的声响,两人还没做出反应,诸鹿山便慌忙地跑了进来。 “君上,君上,出大事了!” 诸鹿山跪在王鼎跟前,大叫道:“君上,外面乱作一团了,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了?” 王鼎心急,揪起诸鹿山,随手给他灌了口茶水。 诸鹿山被呛得直咳嗽,缓过来后才急切地说道:“君上,外面在疯传鞑子来了,城外的百姓都乱了套,抢着要进城!” “谁给他们胆子的?” 王鼎心中恼火,刚刚击退阿速军,他就定下计策,先让诸鹿山带人安置好城外的百姓,打算慢慢吸收这些人,好增强城中军事实力。 在他拿出章程之前,这些百姓只能呆在城外,但两天时间都不到,这些百姓就开始闹事,简直不知死活。 “这些人被阿速军当做两脚羊一样赶到咱地界,连反抗都不敢反抗,现如今还敢闹事,君上,您下令吧!我老诸立马让兄弟们放箭,给他们一个教训!” 诸鹿山一想起刚刚见到的情景,就愤怒地请命道。 王鼎虽然恼火,但也知道处理这种事最好不要用暴力手段,道:“先带朕去看看。” 第五十五章 千古事,百姓苦 赵城城墙上,寒风凌冽。 红巾军举着火把,一时间城墙内外火光通明。 王鼎低头,看见城墙下黑压压的百姓,其中有人领头大喊:“快看!他们的将军来了!” “我们要进城!” “鞑子来了,我们要进城!” 这样的呐喊声由零星断续变成排山倒海,城墙上的汤臣见状,大声呵斥道:“没有命令,谁人敢进城?” 这话仿佛落进油锅里的冷水,一时间又激起城外百姓的反扑。 有人大叫道:“城里士兵不敢杀我们,他们不敢杀我们!” “咱们再使把劲,不用明早,今晚就能进城!” “城里有粮食,城里有女人,城里有暖和的被窝和热腾腾的窝头!” “大家一起喊!” “我们要进城!” “我们要进城!” “我们要进城!” 这样蛊惑性的话没来得及阻止,立马变成点燃荒原的星星之火,城外近万的逃难百姓开始高喊着我们要进城! 王鼎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这些人被阿速军一千个士兵从北撵到赵城这里,要是有点血性早就应该反抗了。 但他们没有! 这让王鼎从一开始就打心底里看不起他们,他没有亲自出来安顿这些人,也是出自心底那点轻视,谁曾想到今晚这些人却想造反! 顾鸿儒和汤臣匆匆赶到王鼎跟前,惭愧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安置难民的工作是由他们几人处理的,如今出现这一局面,他们难辞其咎。 王鼎忍着怒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鸿儒低头抱拳道:“君上,臣惭愧!今天白天这些难民还按部就班地领粥,晚上就有人在难民中散布谣言,说鞑子今晚要偷袭赵城,说我们是把他们当做替死鬼,人肉城墙,说城里有粮食,这才把他们集中起来,出现这样的局面!” “抓住始作俑者了吗?”王鼎双手握拳,眼睛中怒火快要喷出来。 顾鸿儒低头,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块石头突然从天而降,砸在他们跟前。 “护驾!护驾!”诸鹿山大喊,两百斤的肥肉挡在王鼎身前, 汤臣和顾鸿儒更是神情一惊,往城墙外望去,城外的百姓竟然开始凿城,还有人做了木桩撞城门。 那石块不知是哪个天赋异禀的难民扔上来的,但彻底点燃王鼎心中的怒火,他咆哮道:“进城者,杀无赦!” 城外的难民似乎听到王鼎的咆哮,嘲讽似地大喊道:“他们不敢杀我们,他们说是仁义之师,要是杀我们,活下来的人就告诉全天下,这赵城的明王是欺世盗名之人!” “没错,他们不敢杀咱们!” “我们要进城!” “我们要进城!” 这样的声音自然传入到王鼎的耳中,他暴跳如雷,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望着城外不停叫嚣的领头者,眼神冰冷,吩咐道:“拿弓来!” 诸鹿山顾鸿儒等人面面相觑,但很快就将弓箭送到王鼎跟前。 王鼎弯弓搭箭,对准城外某个叫嚣的领头者,眼中杀意凌然。 那人似乎敏锐地感受到城墙上的杀机,听见嗖的一声,望向城墙这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点,就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王鼎放了第二支箭,声响人落,第二个叫得正欢的领头人瞬间丧命。 终于,他们的同伙注意到这一幕,大叫道:“城上的士兵开始杀人啦!” “不要怕!咱们攻进去!” “里面没多少人!” “只要进城,就有吃的了!” 这样蛊惑性的话语一响起,立马有羽箭落下。 王鼎冷冷地放下手中弓箭,盯着城外的哀嚎,心中冰冷,脸色平淡。 “如果再有人闹事,杀无赦!”王鼎朝汤臣下令道。 顾鸿儒神色难看,还想上前辩解,但见到王鼎通红的双眼,又把话吞进肚子里。 城外的哀嚎渐渐平息,后半夜再无闹事的人。 王鼎没有下令开城门,他生怕这些难民使诈,开了城门后患无穷。 与此同时,他下了一个让他后半辈子后悔不已的命令:紧闭城门三天,不得向城外投放任何食物! 这是对城外难民的惩罚,告诉他们,谁才是救他们的人。 下完一系列命令和举措后,王鼎就回到张府。 城外的难民还不知道城中的命令,第二天到了饭点就开始叫嚣,城外嘈杂声不断,但没人敢再喊进城的事。 “俺们快饿死了!还不快施粥?”有个壮汉在护城河前大叫。 “城中的老爷,到了施粥的时辰了!”有个老头走到城门前,透过门缝朝里头喊道。 “吴大哥,今天怎么还不施粥啊?我家小崽快饿哭了!”有个好不容易活到现在的妇人背着一个已经死去良久的孩子,痴痴地望着城墙上的身影。 这样类似情景重复发生,直到太阳落山,他们终究没有等到城中的回应。 深夜,城外再次发生鼓噪,不知又是何人引起慌乱,难民们竟然又开始攻城。 当王鼎听到这消息时,正在张府中分析周边军情,他头也没抬,汤臣心领神会地带着人出去。 顾鸿儒心有不忍,但想起昨夜经历,摇摇头,终究没说话。 第五十六章 人吃人 外面的嘈杂并不影响张府内的筹划,王鼎的目光在羊皮地图上徘徊,他的心思已经在万里之外。 叫喊声很快就变成哀嚎,直到天明才渐渐消失。这期间顾鸿儒上前小声进谏,希望王鼎能下令放一些难民进城。 王鼎反问他,能不能掌控住这些难民? 顾鸿儒嘴角嗫嚅,没人有把握能控制住这近万的饥民,所以他最终哀叹一声,也不再言语了。 这时他并不明白王鼎心中真正的心思,他不懂得王鼎对于这些百姓的失望。 王鼎无比地热爱这片土地,热爱华夏五千年的历史和期间可歌可泣的抗争精神,正是因为如此,当他亲身经历其中,发现原本应该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家男儿,竟然让一群色目人当做两脚羊一样驱逐时,心中是多么失望! 胡大海指着地图上那道起自沁州,终于泽州的红线,说道:“这道防线已经崩溃了,现在起义军乱作一团,彭太师率领着剩余的军队退守怀庆,赵将军和熊将军北上,被困在辽州一带,即使插上翅膀,也不可能穿过鞑子的防线,回来霍州。剩下邹将军等人,四处逃散,甚至都没了消息,末将也不知他们生死。” 王鼎盯着羊皮地图,其中有两道鲜红的箭头指向霍州,或者更准确一点是直指赵城。 彭莹玉的溃败导致整个起义军乱作一团,如今所有势力碰到元军,要么投降要么躲进深山,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王鼎指着赵城,沉着脸说道:“咱们还是要守住赵城的,哪怕守不住,也不能独自逃跑,不能让赵城百姓落到鞑子手中!” 胡大海顾鸿儒几人默然,最近情报的信息是脱脱带领大军一路横推,凡是起义军占领过的城池,几乎都遭受到屠城的灾厄。 “这些汉人既然臣服过逆贼,那么就是死罪,哪怕他们现在投降,将来一有机会肯定还会造反的,与其等到他们造反再杀,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们!” 这就是脱脱屠城前所说的话,传到赵城这边,让胡大海几人气得牙咬切齿。 诸鹿山指着地上的红箭头,上前说道:“君上,咱们已经成了孤军了。脱脱大军现在正在弹压太师,太师一旦承受不住压力,肯定会往南溃逃,到时脱脱腾出手来,兵锋一定是指向咱们的!” “赵城前无屏障,后无支援,到时必然陷入绝境,末将请君上早做打算!”顾鸿儒紧接着进言道。 王鼎没有马上回答,沉思片刻,问道:“况将军有消息吗?” “况将军已经率军离开霍州境地,据传令的士兵说,是要前去支援太师!”顾鸿儒说道。 王鼎默然。 霍州成了四战之地,北方曹越拥兵五万,虎视眈眈,西边态度暧昧的叶九估计已经和元军勾搭上了,东边困住林普胜和吴老二的元军不知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对付自己,南边彭莹玉且战且退,还是朝南退,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时候元军还没形成合围,照理来说应该是最好逃离的时候,但是一旦离开这,又能去哪里? 王鼎心中念头百转,既有留守赵城与元军一战的想法,也有趁此机会,去南方图谋发展的心思。 “君上,城外又出大事了!”跟着汤臣处理城墙防御工程的朱小二进门拜道:“君上,城外那群难民开始内讧了!” 王鼎闻言,眉头微蹙,问道:“那些不消停的家伙又怎么呢?” 朱小二脸色古怪,回道:“那些难民分成几个阵营,开始互相厮杀起来了!” “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他们怎么会相互厮杀起来?”顾鸿儒惊讶地反问道。 其他人也都不解,朱小二面色更加古怪,应道:“据说是有人吃人!” 吃人两个字落在众人耳中,如同惊雷。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王鼎。 王鼎听完朱小二的话,脸上原本镇静的神情忽地一白,命令道:“带我去看看!” 赵城城墙染满鲜血,城外寂静无声。 王鼎站在城墙上,只看见难民用来栖身的小树林已经变成焦土,靠着城墙搭建的草棚也全都倒塌,护城河上飘满尸体,残余剩下的难民像失魂落魄般,啃食手中的残肢。 这是地狱般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中。 “人不是能忍受三天的饥饿吗?怎么仅仅一天,就出现这样的情景?” 王鼎双手扶着城墙,感觉眼前晕眩。 “君上!”诸鹿山等人急忙扶着他。 王鼎站起身来,大叫道:“开门,放他们进来!给他们粮食!要是有人敢捣乱,杀无赦!” 由饥饿造成的人间悲剧王鼎以前从没亲眼见过,如今见到了,而且还是他直接造成的。 城门大开,张狼带着人准备出去,只是刚刚走过护城河,他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只见原本没有声息的难民竟然一下子有了力气,一蜂窝地往城门方向涌来。 “按顺序,都他娘给老子排好队!谁敢乱来,老子的刀子就敢砍下去!”几个队正大喊。 但饿极了的难民哪会管他们,一个个继续拥挤,还有人直接被挤到护城河中。 张狼见状,心中那点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自个的兄弟舍生忘死的杀鞑子,这些懦夫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向他们造反。 于是他大吼道:“杀!” 说完直接挥刀,将眼前准备乱来的难民砍倒。等他接二连三地砍倒身前的人后,后面的人这才安静下来。 “嗖——” 一支羽箭突然从人群中射来,张狼来不及躲闪,只是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那支箭直接射中他的胳膊。 伴随着惯性,他跌入护城河中。 “有鞑子!”紧跟在他身边的刘铁蛋大叫道。 士兵们来不及反应,就有暗箭从难民中射出,有人中箭身亡,有人立马返身,打算关上城门。 城墙上的王鼎听见叫喊声,往外看去,只见难民中不知何时藏着鞑子身影。这些人躲在难民中,趁着城门大开之时,发起进攻。 “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救回来!”王鼎瞧着城外的张狼他们,朝身边的将士吩咐道。 第五十七章 先进城,后攻城 赵城外不远处的山坡,脱脱带着手下骑兵眺望城中情景。站在这个位置,视线正好越过城墙,城中的一切尽收眼底。 脱脱下马,负着手,往近处的古树踱去。在他身后,莫日根弯着身子紧紧跟随。 “你说你当初是怎么丢了这座城的呀?”脱脱看着被修建得固若金汤的赵城,没好气地问身后的莫日根。 莫日根大气不敢出,只好哭丧着脸,回道:“丞相大人,都是贼子狡猾,小的一时不察,这才让贼子有机可趁。” 脱脱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解释了,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彭贼就是从你这里起家的,这场席卷北方的大乱归根到底的根源就在这里。你说你身为赵城的达鲁花赤,还有活路吗?” 莫日根不说话了,他脸色苍白,颓然地趴在地上。 “我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攻破赵城,我放过你在大都的家族。至于你,等攻破赵城那天,你自我了断吧!” 脱脱说完,转身离开。 莫日根原本失去光彩的眼睛,渐渐有了聚焦,他望着赵城方向,心中有一点点谋划。 王鼎自然不知道脱脱和莫日根早就到赵城,所以他也不知道城外难民被鞑子利用的事。 刚刚赶走阿速军,他原以为还有时间修养,慢慢吸纳城外的百姓,却没想到阿速军前脚离开,脱脱就带着一支骑兵,越过所有阻碍,直接到达赵城。 城外的骚乱在王鼎粗暴的镇压下,终于恢复平静。 无数箭矢落下,那些打算趁乱冲击城门的鞑子毫无例外被射杀。 当然,许多无辜的难民也在射程覆盖范围内。 出城的将士只回来不到一半,刘铁蛋背着张狼,双眼通红,手中弯刀染血。 刚刚发生冲突的之后,他先预警,紧接着跳入护城河中,将张狼捞了上来,最后杀穿人群返回城中。 城外的难民被隐藏在其中的鞑子蛊惑,再次攻城,他们像蝼蚁一般,用手中简陋的工具对城墙造成微弱的破坏。 然而再小的破坏,不断累积终究会成问题。 王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这些难民极易被蛊惑,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他下令道:“告诉外面的百姓,想要活命,就先安静下来,谁闹腾,杀无赦!” 王鼎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次杀无赦,但短暂的屠杀完全镇不住人,这一次如果还不行,他就决定一直杀,杀到外面的难民胆寒! “放箭!”听到命令的周小二嘶吼着朝手下下令。 城墙上箭矢如雨,城外一片哀嚎。 如是反复几波箭雨,哪怕还有鞑子蛊惑,难民们也不敢再闹事了。 “想进城?”诸鹿山举着一个铁皮朝城外大喊道,“你们想进城就自觉排好队!凡是能说出出身,有三位以上同乡互证的人,全部都可以进城!” 与此同时,城门开启,顾鸿儒带人在城门口设下栅栏,他身后,几排射手举着弯弓,对着城门方向。 城外的难民一开始想着进城,现在城门大开他们反而缩手缩脚,没人敢先进去。 城墙上的王鼎望着这些难民,心中情绪复杂,他知道这其中可能还有鞑子,却不得不做出让步。 这些难民因为他一时的疏忽,才弄成现在这局面,要是不能妥善处理,对于赵城而言,就是巨大的灾难。 此刻,他依然不知道城外有一支骑兵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甚至连撒出去的探子也没发现这支骑兵。 终于有人尝试着进城,验明身份之后,有士兵带他们去洗涤身子,除去浑身脏乱,接着发给一套简陋的衣服,最后把他们带到北城早就准备好的棚区。 难民虽然有近万人,但能互相证明身份并不多,于是就有了三五个人相互通气作弊的情况发生。 顾鸿儒自然知道这里的漏洞,只是这些人所带的东西全都给销毁掉,不得带进城中,想来即使是奸细,也没多大危险。 于是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 “有情况!前方有情况!” 这次叫喊的是城墙上的士兵,有人远远发现城外的烟尘高扬,视线极好的人已经看见鞑子骑兵的声音。 王鼎怎么也不会想到城外突然出现一支鞑子骑兵,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接纳难民这么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演变成如今这局面了。 他站在城墙上,盯着城外鞑子骑兵,没有认出对方跟脚,但很快便注意到这支骑兵纪律严明,竟然不在阿速军之下。 这支骑兵绕着城门骑射,箭术极高,许多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射中,从城上倒了下去。 受到惊吓的百姓一蜂窝地往城里挤压,人与人之间相互推搡阻拦,许多人被挤出吊桥外,落入护城河,惨叫此起彼伏,他们在水中相互扒拉,水性不好的人很快就淹没在浑浊的河水中。 场面慌乱,如同一群受到惊吓的小鸭。 王鼎看着城外的百姓深切地感受到什么是乱世,什么是蝼蚁,人啊,在不断地经历,不断的成长,最终变回慢慢抛却自身的本性,变成环境下的附属。 不知不觉,王鼎对城外的百姓已经少了很多共情。 “关城门!” 王鼎转过身,狠心地朝顾鸿儒下命令。 “关闭城门!关闭城门!”顾鸿儒听到城墙上的声音后,立马下令。 “将军!将军!你们不能关城门!” “将军,救救我的孩子!” …… 哀嚎与求救声掺杂,城外还没有进城的难民惊呼大叫,嘈杂声在羽箭的覆盖下消失。 鞑子骑兵从城外的不远处开始加速,沿途中的难民吓得抱头逃窜,有些来不及避开的百姓直接被踩成肉泥。 城门关得极快,但骑兵的速度更快,即使有护城河阻拦,还是有不怕死的鞑子纵马跃过。 只是那不怕死的鞑子死得很惨,高高跃起的骏马并没有平稳落地,反而狠狠的砸向城门,马背上的鞑子直接被挤压变形。 带着鞑子骑兵冲刺的哈森知道错过最佳的进城时间,不甘心地在城外来回纵马奔跑,同时肆意地屠杀没有进城的百姓。 城墙上,王鼎瞧着气焰嚣张的鞑子骑兵,神情冰冷,喊道:“拿弓来!” 第五十八章 城门对射 顾鸿儒赶紧呈上弓箭,王鼎弯弓搭箭,对准那骑兵头领,屏住呼吸的瞬间,箭矢离弦,只听见嗖得的一声,远远地射中那骑兵头子的坐骑。 “忽!” 城墙上的众人欢呼,大喊着:“君上勇武!” 王鼎听到身边这些的欢呼,忍不住眉心一跳。 于此同时,一支利箭迎着他的面门射来。 在射出手中的箭后,王鼎并没有放松心神,下意识就向身侧地石墙躲去。 那利箭射向身后的石柱,入柱三分。 于此同时,城外的鞑子骑兵万箭齐发,如同蝗虫般的利箭向城头方向在飞来。 “快躲开!”王鼎大喊。 身边的人见状早就惊慌地找掩体躲避,密集的利箭落在城墙的各个地方,有人没有藏好自己的脚板,箭头直接将他的脚板钉在地上,惨叫声撕心裂肺。 三轮箭雨之后,城外的鞑子骑兵便消停了。他们开始驱赶没来得及进城难民朝城门涌来,于是悲惨的一幕出现了,难民眼前是冰冷的护城河,身后是鞑子的屠刀利箭。 可是他们竟然没有反抗! 一个接一个地落入护城河中,一时间河水竟然堵塞。 王鼎看着城外鞑子骑兵肆意地取笑着,感觉心中一团火在烧,他拿起弓箭,对准城下的鞑子一箭射去。 这一箭射中一个鞑子,那人应声落马。 然而,一支凌厉的箭从另一个方向朝王鼎射来。 王鼎来不及躲避,那一箭射中他的左手臂,巨大的惯性直接将手臂撕开一道伤口,鲜血炸开。 “啊!” 王鼎身形后退,手中的弓箭已经抓不稳,看着那支箭造成巨大创口,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 赶来的胡大海等人被下了一大跳,顾鸿儒更是死命地拦在王鼎身前,这次说什么也不敢让自家君上上前了。 胡大海扶住王鼎,急切地朝身边的士兵吩咐道:“赶紧叫大夫!” “没事!” 王鼎挣扎着站起身来,手臂上伤口让他冷静了下来,朝胡大海吩咐道:“组织城中的弓箭手反击,不要让鞑子靠近城墙!必要时用火药,万万不得出城!” 说完这才是王鼎心中最为紧要的事情! 胡大海下意识抱拳道:“得令!” 说完,竟然真的不管王鼎,开始组织士兵反击守城。 专业的事情自然是由专业的人来执行,行军打仗攻守防备的事情,王鼎自觉还是不如胡大海等人。 他没有下城,用特制蒸馏过的酒精洗刷了下伤口,此种疼痛令王鼎冷汗直冒。紧接着涂上于良槐赠送的特制金疮药,再用白棉布包裹左手臂,简单处理下,便又站到城头。 此刻城外的护城河几乎已经填平,鞑子骑兵可以纵马直接跃到城门底下,然而他们并不敢。 因为胡大海带领的弓箭手就以护城河为界限,只要这些鞑子骑兵冲上前来,便下令放箭。 这距离双方的箭势都是又猛又重,互相对射了几波,伤亡比例差距并不大。 用骑兵来攻城是一种奢侈的行为,脱脱明显是知道这点,他领着人在城外的山坡上看着手下亲兵长哈森的表现,轻摇了下头,有些失望。 于此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筒状的东西放在眼前。 如果王鼎在这里,一定会惊呼望远镜! 脱脱把这小玩意叫做千里眼,他用千里眼看着城墙上的人影,很快又发现了王鼎。 “有意思!” 脱脱有些意外,他已经知道城墙上那个看起来并不大的家伙就是所谓的明王,只是没想到本应该是傀儡的小家伙竟然和他手下的勇士对射。 “彭贼难道不是这次祸乱的根源?” 脱脱朝身边的人问道,身边的士兵不知道脱脱的心思,不敢随意回应。 没有人知道脱脱的谋划,本应该在泽州追杀彭莹玉的脱脱为什么会出现在霍州,又为什么会来进攻赵城? 第五十九章 如何得人心 到了晚上,城外的鞑子骑兵便退了回去。 王鼎早在鞑子过来之前,就下令坚壁清野了,赵城外没有树林,自然也不能制作方便攻城的器具。 不过这些鞑子也是胆大,王鼎看见他们依着河流安营搭寨,没有建立木轧护栏,也没有哨兵守卫。 反倒是时不时有六七个鞑子骑兵在城外叫嚣,距离控制地很好,刚好在一箭之外。 王鼎也想过派人出去偷袭,但这想法在试探性地打开城门,对面乌压压涌出大批鞑子骑兵后放弃。 战场上最令人畏惧的是信息差,王鼎并不知道对面究竟有多少鞑子骑兵,白天见到也就只有一两千人,但他也看到城外小山坡有鞑子统领,他没法判断对方具体兵力。 依靠城墙抵御骑兵是最好的防守方法,至于如何击溃对方,仍需要从长计议。 在城墙上呆了一宿,王鼎把胡大海叫道跟前,吩咐一些重要的事项后,就下了城楼。 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城中多了近万人,这些人中有不少鞑子奸细,如果处理不好,那这城也就不用守了。 城中难民都被集中在城北,用木栅隔离,而看守他们的士兵不足百人。 王鼎担心这些难民们死里逃生,有个落脚的地方后开始生事,连夜过来查看。 才走到城北巷口,就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浑浊气息,这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问身边的顾鸿儒,顾鸿儒顾左言他,眼神闪烁。 王鼎心中一惊,紧忙走到城北棚区,只见晨光初起,照耀在那一排排棚区上面,同时也照耀在旁边巨大的垃圾堆上。 数不清的小虫在垃圾堆上面盘旋,似乎感受到有人靠近,这些小虫忽地飞起,朝天空飞去。 垃圾堆上露出十几具破烂尸体,尸体上面还穿着昨天进城分配的衣服,很明显是昨天进城的难民。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王鼎指着小山般的垃圾堆,又指着几具残破的尸体,大声问道。 顾鸿儒小声回道:「君上,昨晚汤将军带领手下的人坐镇此地,这里的百姓不听从指挥,嘈杂无度,毫无章法,汤将军一怒之下,亲手斩杀了几个无辜百姓,这才镇住场面。」 与此同时,棚区里断断续续地走出一些难民,这些难民听到顾鸿儒的话,畏畏缩缩地想退回棚子里。 但也有胆大的青年躲在人群里喊道:「大人,大人!不是俺们闹事,是这管事的故意折腾俺们,要俺们住在这肮脏地方,俺们不就抱怨几句,就喊打喊杀!」 这时候汤臣已经来到王鼎面前,面对人群中难民的指控,他没有辩解,反倒是转过身来,看着人群中的叫喊的青年,恶狠狠地放话道:「再敢喧哗,老子一刀劈死你!」 人群中的叫嚷声如同被卡住喉咙般,瞬间停止。 乌泱泱的棚子,少许人走了出来,剩下都是伸长脖子张望着,一个个神情冷漠且麻木。 王鼎瞅着眼前这幕闹剧,有些傻眼,历史上的汤和是这种人?汤和不是老实人吗?怎么突然变得嚣张跋扈起来?谁给他的勇气! 眼前残破的尸体和难民怯生生害怕的神情,无一不在刺痛着王鼎的神经。 而汤臣仿佛没看到王鼎那张黑成锅底的臭脸,继续喊道:「你们这群刁民,昨天老子就不该放开城门放你们进来,让你们给鞑子杀光!给你们吃的还不知道感激,还不懂得感恩戴德,简直是找死!」 王鼎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朴刀朝汤臣劈了过去,用的是刀背,砸在汤臣身上,瞬间将他击倒在地。 身边的顾鸿儒抱住王鼎的大腿,汤臣自家的兄弟则刚忙挡在两人中间。 他王鼎见状,更加暴怒,怒吼道:「放开!老子劈了这混蛋!他这是要造反吗?谁允许他滥杀无辜?谁让他欺压百姓的?」 「君上!君上!」 顾鸿儒大叫道:「君上,汤将军也是为了镇住场面,这世上哪有因为杀几个贱民而受罚的将军!」 王鼎闻言,更是怒火中烧,骂道:「在老子这里就不行!谁他娘的敢滥杀无辜,欺压百姓,都给我砍了!」 浑然忘了之前自己怒极之下,命人朝难民射箭的事情。 顾鸿儒急忙跪下,顺势将王鼎手中的刀摘了下来,求饶道:「君上,请君上念在汤将军守城有功,调度有功,从轻处罚!」 「请君上从轻处罚!」 汤臣带领的几个兄弟跪在齐声喊道。 至于汤臣,此刻更是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趴着身子跪在王鼎跟前。 棚子里听见声响的难民一个个探出头来,乌泱泱的人头耸动,蔚为壮观。 旭日东升,一宿没有休息的王鼎觉得头昏脑涨,心中的烦闷稍缓后,只觉得古怪。 制怒后,王鼎便冷静了下来,不在冲昏脑袋的情况下做判断,这点他心中明白。 于是下令道:「将汤臣拖下去,军令处置!鞭打三十军鞭!」 说完,不顾趴在地上的汤臣,跨过垃圾堆,看着棚子里探出来的一个个脑袋,神情肃穆。 难民们也齐刷刷地盯着王鼎,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大人」是谁,所以那一个个脑袋上的眼睛满是好奇。 王鼎看到他们眼中的好奇和麻木,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真是兴亡百姓苦呀!乱世之中,蝼蚁哪里能分对错? 重点在于驱逐放牧百姓的人,是对是错。 勉强给自己洗脑后,王鼎指着一个个简陋的棚子说道:「你们想住得更好点吗?想吃的更好点吗?想活得更好点吗?」 通过刚刚的事情,底下的难民对这个「大人」都有些好感,但没人敢回答王鼎。 王鼎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是个人,都想!但你们得自己动手,想住更好的房子,就自己去造!想吃更好的食物,就得自己去做!」 难民们接二连三地走出棚子,默默地看着王鼎不说话。 这场面有些唬人,近万双眼睛盯着他,王鼎甚至能感受到那些眼神中炽热的能量。 旭日东升,阳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为您提供大神老谈酸菜1的《大明:我抢了朱重八饭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五十九章如何得人心免费阅读. 第六十章 如何成为善终的臣子(上) 王鼎指着那一堆垃圾山说道:「顾鸿儒,你带几个人把这些垃圾清干净!」 说完,王鼎看着四周通风破烂的棚子,朝身边的朱小二吩咐道:「小二,你从这些人中挑些能干活的,盖几间营房,至少能给他们遮风挡雨!」 「诺!」 顾鸿儒和朱小二两人齐齐抱拳。 与此同时,这些难民的脸上依然是麻木的神情,默默地看着王鼎不说话,眼光冷漠,却似乎有团火在烧。 王鼎停下命令,想了想,大吼道:「诸鹿山!」 一个肥胖的身形迅速出现在王鼎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君上,臣在!」 「去拉几袋米,就在这大场里生火煮粥,这些人中干活清扫垃圾建营房的优先给他们一口饭吃,只要肯干活,哪怕是搬一块砖,都给他一口饭吃!」王鼎自然知道这些难民最想要的是什么,但他必须培养这些难民干活获取报酬的习惯,他绝不养一群白眼狼。 「是!」 诸鹿山低头后退,点了几个人和他一起去搬粮食,至于架锅起火,在棚子里瞅半天的难民们早就开始准备了。 王鼎摇头,用利益驱使百姓终究不是王道。他很想一群有信仰的兄弟,他们可以为信仰而生,也可以为信仰而死,他们可以忍受艰难困苦而不改变心中信念,也可以面对诱惑保持本心。 至于眼前这帮人,绝不会是他理想中的那些人。 场面一下子忙活起来,有的难民扑向垃圾山,有的难民起火架锅,有的则开始搭营房木屋,干活速度算不得利索,但至少也算是在干活。 顾鸿儒在安排好清理垃圾山的事情,屁颠屁颠地跑到王鼎跟前,挤眉弄眼的。 王鼎知道他有话要讲,也不惯着他,直接无视,晾着他。 等到这家伙实在忍不住,几乎猴急地要跳脚,这才慢悠悠地问道:「顾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的?」 顾鸿儒抱拳道:「君上,我看了下这难民,其中有几百号人还有个把力气,这些人可以留下做您的亲兵,伙食吃双份儿,以后打仗时就护在您的旁边。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也能保得您平安脱身。」 王鼎听完顾鸿儒的建议,眉头微皱,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朝远处吼道:「刘赖!」 很快,一个灵活的身影出现在王鼎面前。 「君上!」 这一阵子张狼受伤,刘赖前后忙活,性子也渐渐沉稳,脸上依旧是少年稚嫩,但眼神已经慢慢淡了下去,不再见到少年草长莺飞的光。 也不知是好是坏。 王鼎看着刘赖,感受到他身上似是而非的变化,这时候也没有心思分辨,吩咐道:「这些难民中有不少孩子,他们活下来不容易,你挑些好苗子重组朱雀营,要是不愿意加入朱雀营的,看着给他们一口饭吃,不要让他们遭难!」. 难民中存活下的孩子不多,十岁以下的不过一手之数,大几千人里十七八岁的少年也很少。 朱雀营从有穷寨组建开始的七八十人,到现在死的死,散的散,已经完全不算凑不齐一个队伍。 重建朱雀营是王鼎心中最迫切的想法,朱雀营的意义和顾鸿儒所说的亲兵是同一个意思。 刘铁蛋得到命令后就开始招人,难民中的少年围着他转个不停,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展现自己。 王鼎看着这些人,心情有些压抑,这些少年经历过饥荒,也经历过兵灾,能活到现在求生意识和能力都不会差,他有自信假以时日能训练出一支合格的军队出来。 这时,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少年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朝着王鼎的方向冲过来,士兵们见状急忙拦住,生怕是鞑子刺客。 「大人,大人!让我当兵吧!」这少年被士兵拦住后,压在地上,但嘴里仍然大喊着。 王鼎示意士兵松手,少年爬到王鼎跟前,额头贴着地面,身子瑟瑟发抖。这时候,另外一些孩子见状也跑到王鼎跟前,一个个跪在地上,默默不说话。 人数不多,数下也就七个人,他们都是难民中仅剩的十岁以下的孩子,近万人中可能就他们年龄最小。 「抬起头来!」 王鼎眉头一皱,他不喜欢看到有人这样跪着,这不是装圣人,当有人真切地跪在跟前,才能明白那种心底深处不舒坦。 少年们抬头看着王鼎,脸色紫青,但眼中没有畏惧躲闪,有的紧张得牙齿打颤,但仍然紧紧看着王鼎。 王鼎看着他们,只觉得这些少年生性坚毅,骨子里硬得如同磐石,也不知怎得,心中竟觉得这些少年有些意思。 「你们想当兵?」王鼎看着他们的眼睛。 少年们异口同声地回道:「想!」 「为什么?」 「想活下去!」 最早跑过来的少年大声喊道。 王鼎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忽地集中在他们身上,说道:「你们太小了!」 「可是我们什么都能干!」另一个少年喊道。 他们似乎习惯用喊来说话,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更有说服力。 王鼎眼神忽地一冷,应道:「那现在让你们杀人呢?」 少年们忽地一窒,片刻后领头的少年沉声问道:「杀谁?」 声音冰冷,颤栗。 王鼎脸色沉了下去,刚刚某一刻他甚至动了收这些人当义子的念头,只是这一刻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见王鼎不说话,为首的少年似乎很快就察觉到面前这个「大人物」的变化,赶紧低下身子磕头。 「你叫什么名字?」王鼎问道。 少年小声回道:「景三。」 「你们先跟着我吧,我安排人教你们。」 王鼎叹了口气,转身继续看其他人。 「君上是觉得他们太小了?」顾鸿儒小声发问。 王鼎没说话,顾鸿儒继续问道:「那其他人呢?」 王鼎看着棚子里一边干活,一边看着生火煮粥进展的百姓,继续沉默。 顾鸿儒不死心,似乎想要再说什么。 王鼎算是看出手下的心思,顾鸿儒这是想表现,想练兵,于是回道:「他们现在这般模样,比之前咱在黑风岭兄弟都差上不少,不说上阵厮杀,就是现在训练,都担心他们会不会活活累死!」 「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鞑子兵临城下,也不知道城外有多少人马,更不知道鞑子什么时候发起进攻,要真等他们训练好,没有个把月那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王鼎已经失去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他手臂受伤,加上一宿没睡,此刻意识亢奋到极点,但身体已经快垮了。 为您提供大神老谈酸菜1的《大明:我抢了朱重八饭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十章如何成为善终的臣子(上)免费阅读. 第六十一章 如何成为善终的臣子(下) 顾鸿儒见状,也跟着叹了口气,他顺着王鼎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走着,低声道:「君上不必担心,城外的鞑子就算再多,也只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君上英明神武,绝不会被眼前这点阻碍困住。」 王鼎斜眼看了边上的顾鸿儒,冷哼了一声,这家伙马屁技术已经超过诸鹿山了,知道他不喜欢听什么弥勒佛降世,明王转生之类的,就明目张胆地奉承他了。.. 不过奉承话谁不了,城外的鞑子就是咱们的磨刀石!臣以往读过一些兵书,也曾在鞑子朝廷中当过小吏,知道些士兵训练的方法,不知道君上能否容臣说道一二。」 王鼎有点发懵,顾鸿儒这书呆子会练兵?母猪能上树! 「你真的懂练兵?军中无戏言,顾先生可要想清楚了!」 王鼎可不喜欢盲目自大自作主张指手画脚的读书人,史书上可有不少这样的例子,外行领导内行,最后结果只能一败涂地。 顾鸿儒小心翼翼地应道:「练兵并不是难事,不过是多多益善,相互对抗,胜者奖励,败者惩罚!」 「怎么个多多益善?怎么对抗?仔细说来!」 王鼎不喜欢这读书人卖关子的习惯,但如果有真材实料,总得满足人家的装摆的性子。 顾鸿儒面带笑意,显摆道:「首先,咱们从这万把人中选择那些精壮的百姓当成精兵培养,给他们最高等的待遇,粮食和铜钱给足,平时训练也加倍,他们的家人也优先安排劳作,给足酬劳。当年魏武卒也是这样训练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接着把那些稍微差点的,当做常规的士兵,享受次一等待遇,粮食和铜钱正常发放,不克扣,正常训练。」 梳理了下思路,顾鸿儒继续说道:「剩下的人就当做后勤士兵,只管饭,也不用给军饷,更不用出操训练,平时负责守备巡逻,粮食运输,整理军械,整顿营房。出战时负责运送伤员,打扫战场,摇旗呐喊的。」 「当然,这些士兵也不一定都是干自己的活,干后勤的辅兵心气上来了,可以去当常规士兵,常规士兵做好了可以升上去做精兵。」 王鼎听到这里,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就是他之前在有穷寨成立的三军吗?朱雀营,先锋营,正规军,劳改军,守备军,这种递进层级的军种,本质上就是金字塔晋升阶层。 现在他手上可以一战的只有两千人不到,这两千人是要拿来当先锋营用的,而棚子中的这些难民百姓,就算现在加急训练,撑死也就之前劳改军的水平。 王鼎对这套练兵理论本就熟悉,也谈不上失望,只是意外顾鸿儒这个读书人竟然也懂,看来古书上所谓儒将也不是杜撰虚设。 但看着顾鸿儒那一脸显摆模样,哪有儒将的风范? 王鼎停下脚步,尽管此刻脑袋中乱成一团粥,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很快就想到这些话是别人说给顾鸿儒的。 至于是谁?答案呼之欲出,汤鼎臣,汤和。 「这一番练兵之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王鼎随口问道。 顾鸿儒喜上眉梢,知道自家君上听进去了,正想邀功,忽地停下脚步,跪倒在地上,告罪道:「君上,这些是汤将军告诉臣下,臣不敢居功。」 王鼎盯着对方,脸上没有表情,问道:「那汤臣昨晚犯浑,也是故意的吧?」 顾鸿儒不敢说话。 王鼎继续说道:「他这是唱白脸,让我唱红脸!」 道理其实很简单,前几天这些难民被挡在城外,饿死不少人,又被赶来的鞑子屠杀一番,心中对城里的「大人」多少有些怨恨。 这时候王鼎想收买人心,难民们心中多少有些抵触。 顾鸿儒几人估计也想到这情况,加上鞑子兵临城下,当然不可能有时间给他们慢慢收服这些难民。 于是汤臣一反常态,屠杀闹事的百姓,又虐待这些难民,难民们心中敢怒不敢言。 等到王鼎出现,惩罚了汤臣,又给他们煮粥建营房,这一对比,难民们就知道谁更好,也更容易被王鼎收服。 手段并不高明,重点在于谁愿意当「白脸」。 想到这,王鼎有些唏嘘,他印象里汤和是个老实人,而且还是老朱手底下为数不多善终的臣子。 现在想来,能善终的原因除了老实,还有懂进退,知人心。 王鼎脸色有些难看了,这场双簧戏简直是胡闹,汤和差点就让他一刀砍了,还不吭声,要是真砍了,那得多冤啊! 「下次,还是提前知会我一声!」王鼎喃喃自语。 他说不清汤和顾鸿儒这几人想的方法对错与否,只是终究不喜欢别人瞒着他,更不喜欢别人「算计」他。 这是忌讳。 当然,王鼎并非昏庸愚昧,回头来想一想,他们几人的方式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顾鸿儒忐忑的心总算落下,应道:「是臣等鲁莽了。」 「至于练兵,你们的法子虽然是对的,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见效的,鞑子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的。」 王鼎继续说道:「你要是想练兵,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可不是胡乱来的时候。术业有专攻,希望顾先生把心思先放在盖营房上。」 顾鸿儒心中了然,练兵的事自家君上已经有了安排,他本意也不是想真的去练兵,只是有些事情需要点透,要不然他们的苦心孤诣王鼎不知道,那就倒霉了。 见目的已经达到,顾鸿儒接着王鼎的话笑道:「不就是盖营房吗?又不是建衙门,只要有人手,有木头泥巴稻草,臣三天内就能盖起一大片!」 王鼎听顾鸿儒夸下海口,挤兑道:「咱们现在可不是黑风岭的流寇山贼,军中有军法章规,顾先生要是真的能完成最好!」 「臣可以立下军令状!」 顾鸿儒当下收起笑脸,拜拳道。 王鼎一脸犹疑。 顾鸿儒立马解释道:「臣之前在元廷中当过小吏,也带人盖过营房,这不算什么难事!这些百姓中有不少木匠铁匠瓦匠,臣在登记名单时早就将他们记了下来,把他们挑出来当领头的,再安排几百个有力气的青壮打下手。每个人领着十几号人,派送任务,谁先完成就奖励谁,完成最差的几组惩罚!营房要求也不高,能住人能遮风挡雨,三天就够了!」 为您提供大神老谈酸菜1的《大明:我抢了朱重八饭碗》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十一章如何成为善终的臣子(下)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