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有点甜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楚慕坐在椅子上看兵部卷宗,用左手蘸朱砂批阅。齐妤拿着一只托盘直接走进来,楚慕忍不住抬眼多看了他几眼,虽然只是两三天没有见她,却像是过了两三年那么长时间。 齐妤将托盘放好,转身时,正好看见楚慕收回目光,齐妤轻声干咳一声,道: 「韩风说你这两日都没换药。」 楚慕不动声色,还是用左右将批阅好的放到一边:「我会与他们说不要再去麻烦你,放着吧。」 齐妤有种回到了他们刚成亲时的状态,那时候的楚慕也是对她这般忒度冷硬,当然了,语气也是没这么客气的。 齐妤绕过椅子,来到他的书案前站定,楚慕特意不去看她,齐妤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他也只当没看见。 「既然王爷有事要忙,那妾身便不打扰了。」齐妤说完便要走。 谁知刚一转身,楚慕就忍不住开口: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齐妤回身,指了指那边的药,楚慕气结,这女人来都来了,跟他说几句软话能死吗? 一把将手中的朱砂笔摔在书案上,楚慕走出,不由分说拖着齐妤的手就去了她放药托盘的椅子旁,愤然说道: 「光送药有什么用,难道要本王自己换吗?」 说完,楚慕便兀自解了腰带和前襟,大马金刀坐在了椅子上,一副等着齐妤伺候的架势。 齐妤只是单纯的想来送个药,顺便看一看他,若是楚慕跟她说话,那她就说几句,要是不跟她说话,她放下药就走,反正是没有替他换药的打算,如果早知道楚慕立场这么不坚定,不仅跟她说话,还让她换药的话,齐妤肯定会把琥珀或明珠带过来的,也不至于现在赶鸭子上架。 楚慕肩膀上的伤口,确实像韩风说的那样,没怎么处理过,也不知是从来没包扎过,还是包扎过后给楚慕扯掉了,反正齐妤看的时候,他的伤口上没有绷带,只简单的洒了点药粉,药粉的形状,就正是她那日咬的两口的形状。 齐妤看了这两个伤口,感到一阵羞赧,用大夫调配的清洗剂给楚慕清洗伤口,刚沾上,楚慕就发出‘嘶’一声: 「轻一点。想把本王的皮扯破吗?」 齐妤暗自瞪了他一眼,手底下倒果真放慢,放轻一些,她动作不太熟练,好几次惹得楚慕怒瞪她,却依旧没有放弃。 齐妤一边在他的伤口上涂药膏,一边看了一眼楚慕紧咬的下颚,然后很快收回目光。 而她这边刚收回目光,楚慕的目光又忍不住看过去。 齐妤的脸近在眼前,又黑又长的睫毛一扇一扇,像是撩动楚慕心弦的羽毛,齐妤身上的香气让楚慕心旷神怡,最后目光落在齐妤的那两片丰润粉红的唇瓣上,虽然那晚他是喝醉了,可她这片唇的滋味,楚慕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 被人用那么赤果果的目光盯着瞧,齐妤怎会感觉不出来,刻意不去看他,专注在他的伤口。 「齐妤。」楚慕在她耳旁喊了一声,气息吹在她的耳廓上,酥酥热热的。 「嗯。」齐妤应了一声。 楚慕又盯着她一会儿,问:「你那晚为什么要咬我?」 这话一问出口,就把齐妤闹了个大红脸,直起身子看着楚慕,双唇一开一合,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楚慕见她两颊绯红,在原本的颜色上又多了几分旖旎风情,叫人心醉神驰。 知道她不好意思,楚慕还偏要做出苦恼状继续问: 「我那晚喝醉了,不记得缘由。是我……冒犯你了吗?」 齐妤被楚慕这个不知廉耻的问题给问住了,若说他冒犯了,他肯定会问具体怎么冒犯的;可若说他没冒犯,那她为何咬他? 好在楚慕问这个问题,也不是真的想要从齐妤口中得到答案,等齐妤纠结一会儿后,他才用包含歉意的语调说道: 「我知道肯定是我冒犯你了。要不然你不会这样对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齐妤被他这副体贴的模样气的不行,动作麻利的给他把药膏擦好,缠好绷带,最后把衣襟拉上。 然后走到一边去净手,净手的时候问楚慕: 「楚肖跟你说玉佩的事了?」 原本还在欣赏齐妤生气的样子,突然听她提起楚肖,刚刚燃起的好心情骤然冷下。 「有什么可说的。」楚慕咕哝一句。 齐妤把手洗干净,拿着干爽的毛巾擦手:「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要是我每送别人一样东西,要是别人每每挑拨一句,你就闹一回醉酒,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提起这个,楚慕的气也不打一处来: 「我是气你给别人东西吗?我是信了别人的挑拨吗?我是那种揪着前事不放的人吗?」 齐妤上下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楚慕受不了被她误会,立刻怒道: 第2章 「我是气你骗我!」 齐妤一愣:「我骗你什么?」 楚慕见话到此处她还不承认,干脆气势汹汹走到齐妤面前,把在心里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儿吼出来: 「我之前问过你,那玉佩是谁的。你说是你母亲的,你当时若直接告诉我是楚肖的,我也不至于闹这么一出。」 齐妤看着暴跳如雷的楚慕,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她的玉佩给楚慕抢过去看,楚慕问她玉佩是谁的,齐妤告诉她是她母亲的。 「玉佩是我母亲的呀。」齐妤冷静道。 楚慕指着齐妤,欲言又止,好半晌才说出一句: 「你还骗我?我都亲眼看见了,楚肖身上有个一模一样的!你母亲给了你们一模一样的玉佩吗?」 「是啊。不可以吗?」齐妤反问。 楚慕被噎了一下,片刻后挥手道: 「算了算了,我懒得理你们那些陈年旧事。你不想说实话,我也不会逼你,用不着再编瞎话。」 齐妤见他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的架势简直生气,走过来,在楚慕受伤的肩头重重打了一下,把楚慕直接打懵,捂着肩膀怒瞪齐妤。 「你怎么就断定我编瞎话?」 齐妤从腰间掏出那只让楚慕耿耿于怀的玉佩,继续说: 「这两只玉佩本就是我母亲的陪嫁,我跟你说过,我与楚肖自小便被人看好,我母亲也这么觉得,所以玉佩一个给了我,一个给了楚肖啊。」 楚慕的目光在玉佩和齐妤的脸上回转,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齐妤见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楚慕还是不信,那她可就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正要将手中玉佩收回衣襟,却被楚慕伸手拦住: 「你说这玉佩是你母亲的,那你之前对着它发呆也是因为思念你母亲?」 齐妤凝眉,耐着性子:「不然呢?」 得到这个答案,楚慕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压在心上那座沉重的大山也在渐渐搬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齐妤想要收起玉佩,却被楚慕扣住了手腕,齐妤不解看向他:「做什么?」 楚慕嘿嘿一笑: 「既然是你母亲的玉佩,那……借我几日可好?」 「什么?」齐妤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借我几日。玉佩!」楚慕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指着齐妤手上的玉佩,一副憋着坏的样子。 「不要!我母亲的玉佩,为何要借你?」齐妤一口拒绝。 楚慕仍不放弃:「我就是观赏观赏,我保证一定仔细又仔细,绝不让它磕坏一丝。」 齐妤瞪目:「你还想磕坏它?」 「不是!」楚慕急急否认:「我就这么一说,表达一下‘我会当心’的意思。你娘的玉佩,跟你眼珠子似的,我能不宝贝吗?」 齐妤被他这肉麻话说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楚慕见她有所松动,从旁继续游说: 「我真的只是看看。既是你母亲的,我看看又无妨的。过几日我还还你,若我哪里损伤了它,你可以再来咬我,咬几口都成!全身的肉都给你咬下来也无妨!」 齐妤被他这话说的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要咬你的肉!我又不属狗。」 楚慕见状,赶忙趁热打铁道: 「是是是,你不属狗,我属狗!你看,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借我呗。」 齐妤盯着玉佩看了一会儿,楚慕便一直伸手等着,两只眼睛里透出的一阵不怀好意的光,齐妤见状,敛下目光,迟疑着将玉佩放到了楚慕手中。 得到了齐妤玉佩的楚慕激动拿着玉佩亲了好几口,还噘着嘴要过来亲齐妤,被齐妤果断推开,楚慕也不生气,依旧喜滋滋的抚|摸他手中的玉佩。 楚慕和齐妤生了两三天的气,虽然过程十分艰辛,但收获却是巨大的。 首先,他知道齐妤对他已经有点在乎,要不然不会亲自过来求和好(?),还温言良语的安慰他(?),最后为了平复他的伤心,居然愿意把她珍藏的,岳母大人的玉佩放心的交给他保管(?)。 这对一直处于单相思状态的楚慕来说,简直是个质的飞跃。 齐妤开始在乎他了,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齐妤终于,终于,终于开始在乎他了! 还有比这更让楚慕激动的事情吗? 哈哈,还真有! 楚慕在拿到齐妤玉佩的第二天,就在玉佩上挂上了同心结和流苏,招摇的挂在自己腰间,或上朝,或议政,或行走,或说话……嘚瑟极了。 然后到了傍晚时分,他又特意拎了两壶酒摸上康王府的大门。 康王在刑部还未回来,楚慕就在水榭前面的平台上边喝酒,边赏景,边等待……流程跟上回来找楚肖的时候差不多,可是心境就差了好多啊。 第3章 楚肖从轿子里被人扶下来,便有门房来报,告诉他肃王殿下在府里等他。 楚肖一愣,赶忙让人将自己推了过去,楚慕看见他过来,立刻从石桌旁站起,亲自迎过来。 「三哥今日又来兴致找我喝酒了?上回你……」 楚肖的话还未说完,目光就注意到楚慕腰间挂的那个玉佩了,不是他特别关注楚慕的穿着打扮,而是楚慕腰间挂着的玉佩,实在太醒目了。 花里胡哨的同心结和流苏,颜色鲜艳,在人眼前一晃一晃的,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再加上楚慕一副巴不得人看的样子,走路过来都是把腰杆挺的不能再挺的,生怕楚肖看不见似的。 「哎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这刑部竟比我军机内阁还忙。」 楚慕心情大好,不仅过来亲自推楚肖上前,还出言打趣他。 两人如那日般对坐,楚慕早就让康王府的下人给他拿了酒杯,等楚肖坐好后,楚慕举杯与之相碰,小嘬一口,赞道: 「这金陵春果然是极品佳酿,口感醇厚,酒香扑鼻啊。」 楚肖拿起酒杯,却是不喝,似笑非笑的盯着楚慕,说道:「便是再如何的极品佳酿,劝三哥还是莫要贪杯的好,像上回你喝了那么多,使得你两三日都未上朝,想来这酒的后劲儿也太大了。」 「不不不。」楚慕摆手:「好酒就是好酒,喝多了也不上头。」 楚肖笑着意有所指道:「那三哥怎的落寞的几日不上朝啊?」 楚慕哪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神秘兮兮的,掩唇对楚肖道:「不是落寞几日不上朝,是被你三嫂绊住了。」 楚肖脸上的笑微微僵住,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道: 「三哥这话我就听不太懂了。上回宫宴时,我见着三嫂了,三嫂可与我说了不少你们的事情,听她所言,你们的感情似乎并不怎么好啊。」 楚肖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进行一番反击。 楚慕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些,不要听人挑拨,笑道: 「女人家脸皮薄也是有的。」 楚慕说着话,便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故意拿在手中把玩,楚肖盯着那玉佩紧咬下颚,衣袖中的手也是紧紧捏住,指甲掐进肉里。 「这玉佩是你三嫂的贴身之物,乃是我岳母所赠,在她心中极为珍贵,如今既赠与了我,我定要日日佩戴,方能慰你三嫂的一片真心啊。」 楚慕对楚肖一口一个‘三嫂’,那欠扁的样子,说的楚肖想跳起来打他。 「齐妤把这玉佩送你了?」楚肖满脸写着不信,脑中灵光一闪,猜测道:「莫不是三哥死缠烂打要来的吧。」 楚慕眉心一突,聚德楚肖太聪明了,嘴硬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有借来的东西,才会这么招摇,这么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若真是她送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楚肖说的话,让楚慕都怀疑他是亲眼看到的似的。不过他略显僵硬的表情,还是小小的出卖了他。 楚慕恢复得意,说道:「你爱信不信。反正这玉佩现在给了我。」 楚肖但笑不语,端起酒杯来喝了口酒,楚慕见状,趁胜追击,道: 「哎,现在这玉佩是我的了,你那个玉佩今后就不要佩戴了。要不然,你我戴同一对玉佩,那成什么了?多难看。」 楚肖维持举着酒杯的姿势,抬眼看向楚慕,冷道: 「原来三哥在这儿等着我呢。」 楚慕干咳一声掩饰:「我是怕你尴尬。」 楚肖放下酒杯,斟酌片刻后,对楚慕道:「我尴尬与否,不劳三哥费心。再说了,就算今后被人看见我们戴一样的玉佩也没什么,正好彰显我们兄弟情谊,不是吗?」 「……」谁要跟你彰显兄弟情谊,楚慕心道。 不过看这样子,想要从楚肖这里骗走玉佩是不可能了。不过就算骗不走,楚慕今日来这一遭也值回票了。 他又不蠢,自从楚肖上回当面与他说了那番话以后,他就知道了楚肖对齐妤的意思,那之后,楚肖又将随身戴的玉佩假意露出来给他看,为的不就是想让楚慕知道,他和齐妤当年的关系吗? 现在楚慕得了玉佩来跟他耀武扬威,那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是要让他知道,现在今非昔比,不管他和齐妤从前什么样,现在都已经过去,继续执着对谁都没好处。 楚慕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收起他的宝贝玉佩,心情美丽的一路哼着小曲儿走出康王府。 楚肖等到楚慕离去之后,知更过来推他入内,才抓起桌上一坛酒,愤然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齐妤之前派人量了楚策的身量尺寸,给他做了四季衣裳,这些儒王府的管事也会做,但管事毕竟是男人,有些细节做不到位,齐妤在肃王府做衣裳的时候,给楚策按照楚慕的标准也一同做几套四季常服。 第4章 横竖今日有空,齐妤便亲自给楚策送到府上去。 送去的时候,楚策不在府中,说是那位拨通古今的当代大儒宋老先生来了京城,丞相大人早年便是受了宋老先生点拨,才走上科举之路,能够一路做官至丞相,其中也少不了宋老先生的各种助力,而楚策是宋老先生收的最后一个徒弟,所以自然要请他过去相陪的。 楚策虽为先先帝的皇子,却不如楚慕有兵权,不如楚肖有母族相助,所以至今未曾正式在朝中有什么官职,但楚策本身就是极为健谈之人,又天南海北闯过一遭,眼界广,心胸阔,言之有物,见识广博,所以尽管没什么势力,却也甚得一些老臣们的喜爱,时不时的请他过府清谈。 既然楚策不在家,那齐妤也不便久留,对管事吩咐,让楚策回来试过衣裳后,合适不合适都派人去跟她说一声,若有不合适的,直接送过去改便是。 管事自然应承,送齐妤出门,谁知在齐妤快上轿子的时候,楚策却回来了,看见齐妤,楚策从马上跳下来,小跑到齐妤面前。 「表姐来找我?」楚策高兴的问。 「是啊,之前不是帮你做了衣裳,如今做好了,拿过来给你试试,你回来的正好,当场试给我看看吧。若有不合适的,我直接拿回去。」齐妤如是说。 「麻烦表姐了。」楚策也是大小伙子,让表姐给帮忙做衣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两人一起再入府中,齐妤在花厅里喝茶,在花厅右侧,儒王府管事给楚策抬了架屏风过来,便让他在屏风后面换衣裳,换好了之后,可以直接传出来给齐妤看。 楚策一边在里面换衣服,嘴里也没闲着,跟齐妤说他在丞相府里的趣事。 「……我那师父看起来严厉,丞相大人有所不知,其实根本不需要安排那些举子们来与老师说话,只要安排几桌好吃的宴席,便是轿子抬我师父走,他老人家也是不愿走的。」 说完,楚策在屏风后郎笑,齐妤一边喝茶一边摇头,要是宋老先生知道他晚年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在人前这般说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将他逐出师门。 说着话的功夫,楚策便换好了一套从屏风后走出,齐妤放下茶杯上前,围着楚策周围转了一圈,看看前后可有不合适处。 「这回的师父是从江南织造退下来的,布料方面没的说,没想到裁剪手艺也不错呢。」齐妤一边说,一边给楚策拉平整衣裳。 楚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开双臂等待齐妤看完。 「得,这套好了。」齐妤说。 楚策领命再次回到屏风后面,让等着的几个丫鬟给他换衣裳。 衣裳换过半的时候,楚策的常随小杜在花厅门前探头探脑,齐妤招手让他进来,小杜给齐妤行过礼后,就到屏风后去找楚策,似乎有什么东西交给他。 不一会儿功夫,楚策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这种信,以后都不必收了。」 小杜应声后出来,行礼后退下。 楚策又换好一身衣裳,出来之后,齐妤问他:「什么信今后都不必收了?」 楚策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句‘没什么’,身旁跟着伺候的丫鬟倒笑道: 「回王妃,咱们王爷回京以后可抢手了,三天两头就有姑娘送情书信物。」 齐妤恍然大悟:「啊,是那个呀!这我可得说你,也不能一竿子打死,若有合适的尽管与我说,我与外祖母可以一同出面去替你提亲的。」 楚策无奈叹息:「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这怎么叫打趣呢。」齐妤说:「说起来,是该要跟外祖母说说你的事儿,你个大小伙子也不好物色人家,还得我们来才行。」 楚策似乎并不想说这个话题,齐妤一边给他看衣裳,一边唠叨: 「不过,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一定要找个品性好的,稳得住的才行,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且慢慢看吧。」 楚策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有道理:「不错不错,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总得附和我的标准才行。」 「哟,你还有标准呢?说来听听,我好根据你的标准去物色。」齐妤笑道。 「表姐便以自己的标准去帮我找一个吧。」楚策说。 齐妤一愣,楚策见状,忍着笑道:「像表姐这样的就很好,品性上佳,容貌上佳,气度上佳,多好!」 听了楚策对自己的评价,齐妤的脸色冷了下来,幽幽一声叹: 「我可不希望你找我这样的。」 楚策见齐妤神色不对,以为是自己的话哪里开罪了她,问道:「为何?」 齐妤低着头给楚策整理衣裳,楚策正在反省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其他伺候的丫鬟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厅里的气氛立刻就冷凝下去。 第5章 「唉。因为我可不想你一辈子都找不着媳妇儿!」齐妤给楚策看完了衣裳,抬头看着他,煞有其事回了句。 楚策愣愣的看着她,没反应过来,齐妤只好又指着自己追加一句: 「我这样的,世间少有啊。你到哪里去寻?」 楚策:…… 「哈哈哈,正是正是!」花厅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不仅琥珀和明珠捧腹大笑,伺候楚策换衣裳的婢女们也都笑的花枝乱颤,楚策没好气的白了齐妤一眼,默默抱怨一句: 「吓死我了,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花厅正笑闹着,刚给遣出去的小杜又回来了,在门外张望,楚策喊他:「你这鬼鬼祟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小杜陪笑着走入,跟楚策使小眼神儿,看样子是想让楚策到一边说话,楚策嫌麻烦,让他直接说:「什么事儿,说。」 「是。」小杜应声,指了指外头:「外头有人找王爷。是个姑娘家。」 齐妤一听,跟琥珀和明珠对看一眼,三人目光仿佛都在说:哎哟,还有找上门来的。 「谁家的姑娘这般主动?」齐妤问。 小杜干咳一声,不敢隐瞒:「回王妃,是齐国公府的四姑娘。」 这下不仅楚策傻眼,连齐妤也傻眼了。 齐韵? 楚策自然是不会见的,让小杜出去把人打发了。 虽然没把人放进来见面,可齐韵打什么主意,齐妤自然一猜就明白,临走时,还不忘跟楚策叮嘱: 「齐韵是万万不可搭理的,千万别因为这种事情耽误。」 楚策是个明白人:「放心吧,我有分寸。」 将齐妤送上马车以后,楚策站在门口看着她的马车离开巷子,才转身回到府中。 待他回府之后,躲在斜对面巷子里一辆轿子的轿帘掀开,露出一张噘着小嘴的俏脸,齐韵咬着唇瓣心道:原是齐妤在,怪道他不愿见我。 怒放轿帘,齐韵道:「回府!」 齐韵坐着小轿子回到国公府,她坐轿行程慢,等到她回家的时候,秦氏身边的嬷嬷正送齐妤出门来,先前齐妤坐了马车,顺道来给秦氏请个安,这便要回王府去。 齐韵和齐妤在国公府门前遇上,齐韵在轿子前给齐妤福了福身算行礼,齐妤回身让送她的嬷嬷回去,嬷嬷行礼后返回,齐妤才从石阶上下来,看了齐韵一眼,并未打算与她搭话,倒是齐韵忍不住喊她: 「长姐留步。」 齐妤回身看她,齐韵走到跟前儿,愤然说道:「先前我去儒王府的时候,长姐是否也在?」 「我在。」齐妤说。 「既然姐姐在,为何阻挠儒王殿下见我?」齐韵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想遮遮掩掩的了。 齐妤拧眉看着她,不想跟她绕圈子,直言道:「收起你那心思,只要有我在,他绝不可能与你在一起,你若是个聪明的,便趁早收手,去找旁人祸害。」 齐韵被齐妤一番教训给说懵了,她是真没想到齐妤这么直接。 「长姐这话什么意思?凭我两国公府出身的身份,配他一个闲的不能再闲的闲王,难道还配不上不成?你是儒王殿下的表姐,又不是他的母亲,凭什么管这些?」齐韵心里有气,不吐不快。 「你的身份?」齐妤不动声色,冷冷凝视她:「我确实不是他母亲,能管的也有限,可就算我不管,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能将他手到擒来?说的好像我不管,他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般,你哪儿来的自信?」 齐妤奚落完这些,便不再听齐韵任何辩解反驳之言,上马车绝尘而去,留下齐韵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马车直跺脚。 怒气汹汹的进府,直奔主院,见到安氏。 安氏这些日子被烦的不轻,身子也不爽利,便在房里歇着,看见齐韵气鼓鼓的进来,发疯似的大叫一声,吓得安氏赶忙问她: 「你这是做什么?撒泼撒到我面前来了?」 齐韵也稍觉不妥,收敛心情,坐到安氏榻边,委屈的直掉眼泪,安氏哪见得女儿这般,问了缘由,得知女儿又被齐妤欺负了,气的直拍床。 齐韵心疼的拉住安氏的手,说道: 「娘,她就是狗眼看人低,从骨子里瞧不上咱们。我一定要将她那个好表弟攥在手心里,看她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安氏眉头紧锁: 「你当儒王是什么青菜萝卜,任你拿捏吗?」 齐韵却不当一回事: 「他不是青菜萝卜,可又能高到哪儿去?他一个三朝闲王,至今连个官职都没有,李家又没什么势力,说白了,就他这样的,连个国公府,侯府的世子都不如。要不是赵家临阵反口,我说不定还看不上他呢。」 第6章 说到赵家,安氏也是一头的火。 两个女儿的婚事本来都已经说好了,偏偏楚慕横插一杠,薛家和赵家眼看不妙,半点面子都不肯给,逼得她不得不拿齐国公府的威势去压,谁料那些人背地里找了齐妤哭诉,齐妤不仅不帮着安氏说话,还对外直言齐国公府绝不做强人所难之事,薛家和赵家得了齐妤的话,竟真的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婚事更加不提。 「你看上他又如何?我瞧着他跟齐妤走的近着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定不会将你放在眼里。」安氏头疼欲裂。 齐韵想着自己亲自登门求见,就因为齐妤在,楚策就真的连见都不见她了。 缓缓靠近母亲,齐韵欲言又止,最终把心一横,还是在母亲耳边说出心中所想: 「母亲,我听说咱们安家有一种神奇的药,让男人闻了上瘾,再也逃不开。说是当年太后就是用那……」 齐韵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安氏急急打断: 「这种话谁告诉你的?」 齐韵一愣:「彩芝表姐啊。之前在安国公府小住时,我与她晚上睡在一起,她悄悄与我说的。母亲,您说是不是真有这种药呀。若是有的话,您给我一些,那楚策不就手到擒来了。」 安氏立刻起身捂住了小女儿的嘴,紧张的四处张望两眼,幸好她先前说头疼,已经屏退了房里伺候的婆子丫鬟。 「这种事情以后不许说了。」安氏警告。 齐韵不解:「为何?那是真有那种药吗?哎呀,母亲,您就告诉我嘛。娘~~」 安氏躺下,不想理会这个问题,齐韵却越来越好奇,百般纠缠安氏,最后安氏无可奈何,只能被她拉着重新坐起,捏着眉心道: 「真是怕了你这小魔星。那东西不是什么好的,折人阳寿,安家已经快十年没用过了,任谁也找不到。」 齐韵闻言,急道:「怎么就不用了呢?我还想要一些呢。娘您给我想想办法,烟姐姐被薛家退了以后,整个人都消沉了,也不知今后会怎样。女儿现在倒是有目标,就希望跟齐妤似的,当个王妃,至少那样见了她就平起平坐,用不着行礼了。」 「我听说打儒王消息的人家还不少,像他这样无牵无挂的皇家女婿,是人都知道好拿捏啊。我若不出手,他可就给别人家抢走了。」 齐韵从旁对安氏晓之以理,安氏略有松动:「可是……」 「哎呀,娘,别可是了。您就帮我去跟外祖母要一些吧。多个皇家的外孙女婿,她面子上也好看呀。说不定我跟楚策成了之后,由他出面跟摄政王求情,说不定摄政王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就放过安家了呢。」 齐韵还没成功,就已经开始在打成功以后的小算盘了。 近来被俗事缠身,安氏早已厌烦。她夹在安家和齐家中间,两头受气,安家怪她不出力,不能让齐振南出手帮忙,齐家又怪她多为安家走动,弄得她两头不是人,心力交瘁。 若是真如女儿所言那般,她跟楚策凑成对,那说不定真的可以让楚策出面去调解,那样一来,安家不逼她了,齐家也不恨她了。 若不是被安家逼的太急,安氏根本不愿意得罪齐家,毕竟以后她还是要在齐家过日子的。除了不能掌权之外,安氏扪心自问,她在齐家的日子还是相当舒心的。 齐振南与她不亲近,可他身边也没有莺莺燕燕,不像别家老爷那把,左边一堆妾室,右边一堆佳人,外头各种外室,在齐家,她总是受人尊敬的国公夫人,出去谁都高看她,可安家那边总是用她的短处要挟她,让她在齐家闹,闹的如今连脾气最好的老夫人都受不了了。 安氏真怕再这么下去,她早晚给安家拖死。 「娘~~」齐韵还在旁边撒娇求她。 安氏把心一横,说道:「合该也是你运气好,昨儿你外祖母才让人给我送了一些过来,说是家里最后一点,用完就没了。你今儿就来跟我要,像是天注定似的。」 说完,安氏转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将之打开,齐韵凑过去看,只见盒子里放着两只黑黢黢的香丸,一只颜色较深,一只颜色较浅。 看着这香丸,安氏百感交集。说起来,当初她能跟齐振南春风一度,也是多亏了这个玩意儿。不仅是她,便是当今太后,凭什么能让皇帝专宠她一人,也是亏了这个。但说出去要杀头的是,这药不能见光,因为皇帝之所以英年早逝,其实也是因为太后常与他用这个东西的缘故。 先皇驾崩,太子登基,安国公府成了一笔最大的买卖,当时的太医院正曾怀疑过先帝的死因,但因证据不足,没能引起关注,但安家却害怕,怕被起底,所以从那之后,就彻底禁用此药,一把火全给烧了。 如今这些还是安国公夫人往年悄悄留下的,是上次宫宴,安氏跟安国公夫人要的,因为她说,齐振南不与她同房,她没法吹枕边风,安国公夫人这才拿出她的珍藏来给她,为的是让她笼络齐振南的心。 第7章 可安国公夫人不知道的是,这不过是安氏的托词。齐振南何止是不与她同房,从她嫁到齐国公府来,齐振南也就碰了她一回,便是她用这香丸的那回,后来有了隽哥儿,齐振南更加不理会她。 如今她便是得了这香丸,只怕也难引得齐振南来她屋里。 要不怎么说齐韵运气好,有些事就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药刚送过来,她就过来要,这不是天注定又是什么? 反正她想给齐振南用药是为了解决安家的事情,要是女儿跟楚策成了,将来让楚策出面去跟楚慕说,效果也是一样吧,说不定还更好。 这么想着,安氏心中便有了决定。 齐妤在看去年年底田庄送来的账目,琥珀就急忙进来通传: 「王妃,儒王府的小杜求见。说是儒王有难。」 齐妤赶忙让人进来回话,小杜满头的汗,见了齐妤直接跪下磕头: 「王妃救命。」 齐妤让他起来慢慢说,小杜告诉齐妤,今天楚策早上照例前往丞相府,没想到半路遇见了几个国子监的公子,还有随国公府世子和安国公府的哥儿,无不诚心的请楚策去喝茶,楚策想着时间还早,喝盏茶也来得及,便与他们去了。 谁知到了茶楼后院,楚策身边的人就给阻挡在外,小杜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想着就哥儿几个喝茶不会有事,可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楚策没出来,那些与他一同进去的公子们倒是出来了,小杜躲在门缝里瞧的真真儿,看见安国公府的哥儿一个个的在使银子道谢,小杜知道不妙,未免打草惊蛇,就赶紧跑来跟齐妤救命了。 齐妤听说这里面有安国公府的事儿,就知道不好,哪里敢耽搁,直接带着王府的人就随小杜去了那个茶楼,茶楼后院周围果然有几个小厮看着,见齐妤带人进来,还想阻拦,被王府的侍卫直接处置掉。 齐妤冲进后院,看见正中间一间房,房门紧闭,二话不说就带人踢门而入,里面传来一阵惊呼尖叫,齐妤看见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吓得从床上滚下来,不是齐韵又是谁。 而躺在软塌上的紧闭双目的正是楚策,跟齐韵不同的是,楚策衣裳完整,看来齐韵是刚做好准备,还没得手。 齐妤往地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齐韵看去,见她抱着衣裳遮挡在胸前,因着房里突然多了人,还有不少护卫男子,她想穿衣服又不敢,只得裹着,抱着自己,还色厉内荏叫道: 「齐妤,你这臭女人究竟想怎么样?我……啊!」 齐韵想着自己被抓个正着,肯定是毁了,干脆骂一骂齐妤出气,没想到满腹的谩骂还没出口,就被琥珀和明珠按着‘啪啪’两个巴掌。 「你个不要脸的娼妇还敢骂人!看我打不死你!」琥珀是个彪悍的,直接坐到了齐韵身上,左右开弓抽齐韵的巴掌,可怜齐韵又要遮挡琥珀,又要遮挡身子,给打的除了叫唤出气,别无他法。 「够了。」齐妤大喝一声,制止了琥珀,冷静吩咐道: 「给她穿上衣服,捆起来,从后门带走。」 齐妤又看向床上的楚策,喊来小杜,吩咐道:「你也赶紧把你们家爷带回去,别声张。回去之后,派人到丞相府传个话,就说王爷染了风寒,今儿就不去作陪了。」 小杜连连点头,让另一个护卫帮着忙,就把昏迷不醒,仿佛四肢瘫软的楚策给抬了起来。 房间里都收拾了之后,齐妤正要离开,目光却被床边的一只香炉吸引,只见那金兽中烟雾袅袅,齐妤走去揭开盖子,里面的香刚燃了一点,齐妤捂着鼻子用拨香丸的铜签将香丸的火光压死,香炉旁还有个黑檀木的盒子,应该就是放置香丸的,盒子里是另一枚颜色较深的香丸,齐妤眸光微动,似乎想到了点什么。 她将香炉里熄灭的浅香丸取出来,仔细用帕子包裹好,然后又将那黑檀木盒子一并取走,走到门边却又停下脚步,想想还是不放心,于是将软塌旁的那只金兽香炉也包起来直接带走了。 其实当年宫闱之事,齐妤也多少有些耳闻,先帝的身子骨素来很好,少时体魄健壮,是众皇子之最,先帝登基,先后纳了安家两个姐妹,那之后,身子骨就每况日下,齐妤曾隐约听齐振南提过一嘴,说当年有个卢姓太医曾指出皇上驾崩有因,可之后却不了了之,因为那卢太医找遍了皇帝寝宫,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齐妤坐在马车里,将那香炉和檀木盒子取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 六榕寺内古树下,齐妤静立仰望,看着因冬日枯败的枝条上抽出点点新芽。 身后传来车轱辘的声音,齐妤回头,看见了笑容满面的楚肖。 楚肖请齐妤去院子里小坐,石桌旁,两人对坐,烹茶而饮。 「多时不住王府,总觉得人太多,住不惯,还是在这里睡的安心些。」楚肖一边给齐妤斟茶,一边说道。 第8章 齐妤打量四周风景,赞道:「确是个清静之所。」 「何止清静,虫鸣鸟叫,溪水潺潺,入耳皆自然。」楚肖对这里的环境也十分满意。 齐妤低头喝茶,楚肖也喝,喝一口茶,要抬眼看齐妤两次,等齐妤喝了两口,放下茶杯,他也才跟着放下茶杯,说道: 「没想到你会去康王府找我,若是早知道,我定在府里等候,不叫你奔波。」 「无妨。是我没有提前通知你。」齐妤说。 楚肖深情看着她,齐妤低头从袖带中取出一只黑檀木的盒子,推送到楚肖面前,楚肖打开盒子,问道: 「这是什么?」 齐妤摇头:「不知道。今早阿策被一个姑娘算计,差点与她行了苟且之事,被我撞破,阿策神志不清,我怀疑与此香有关,我想你帮我查查看这香的来历。」 楚肖没想到是这么件事,略有疑惑道: 「这区区香料,你身边无人能看吗?」 齐妤叹息,摇头道:「那姑娘身份特殊,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想着你掌管刑部,手底下不乏能人异士,再古怪的东西在你们看来都是寻常,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与风言风语。」 「原来如此,不知那姑娘是何特殊身份?」楚肖问。 齐妤盯着眼前茶杯,冷道:「我那继妹,齐韵。」 楚肖了然,齐韵是齐国公夫人安氏与前夫所生之女,随安氏一同入了齐国公府的籍,女子用香料勾引男子,确实惊世骇俗,齐妤怕连累齐国公府的名声,自然不敢声张,这才找到他这里。 楚肖看着盒子里的香料,眼中闪过一道奇异之光,问齐妤: 「你说这香是你那继妹的?你继妹是安国公府的吧。」 齐妤自然点头:「嗯,没错。」 「咦,为何每丸只有半片?」楚肖发现盒子里的两颗香丸都只有一半。 齐妤看了一眼,淡道:「我发现的时候,盒子里就这些。」 楚肖猜测:「那丫头估计第一次用这种下三滥的香料,烧的时候可能不敢全烧吧。」 将盒子盖上,楚肖对齐妤道:「放心吧,一会儿我就送去让人分辨。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告知你。」 「多谢。」齐妤道谢后,便要起身。 楚肖见状,赶忙喊住她,说道:「这就要走吗?不再说会儿话?」 齐妤闻言,又坐了下来。 楚肖高兴的给她添茶:「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我上回一时冲动,让三哥看见了那个玉佩,他回去,没有为难你吧?」 齐妤敛目,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意思却溢于言表。 楚肖见她这神情,心里几乎断定楚慕因为玉佩的事情迁怒了齐妤,齐妤无可奈何才将那玉佩给了楚慕,然后楚慕就特意拿到他面前显摆。 「三哥的脾气还是那般粗莽无状。」楚肖做出总结。 齐妤看着桌上的杯子,纤细修长的手指沿着杯沿打转,虽然没有抱怨一句,但看起来就是落落寡欢的样子。 「你可会怪我?」楚肖问。 齐妤抬头不解:「怪你什么?」 「怪我沉不住气,怪我……不顾你的感受,非要挑衅他。」楚肖语带歉意。 齐妤沉默片刻后,果断摇了摇头。 齐妤抿唇,眸光微动,缓缓抬起与楚肖对视:「你我总是一起长大的。」 楚肖这才心下大安,说道: 「你不怪我就好。」 楚肖听了齐妤宽慰的话,两人相视而笑,阳光撒在安静古朴的庭院中,将两人的身影折射到地面,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楚肖亲自送齐妤到山门,看着她坐着小轿子下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动轮椅准备回去,却没想到看见姬氏站在榕树下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她已经嫁给楚慕,为何还对你如此亲近?」 先前齐妤和楚肖在院子里说话,姬氏在里间窗子后看的真切,不禁问道。 楚肖温和一笑,答道:「母妃不懂她,她最是讲究敏感,三哥那粗野狂放的性子,她是决计不会喜欢的。」 姬氏对他这评价不置可否,问:「那你就能肯定她喜欢你?」 楚肖笃定一笑:「我与她自小认识,我自是能肯定的。」 姬氏心中五内陈杂,半晌道: 「我瞧你三哥现在对她可不怎么粗野了,细致周到的很?你未免太过自信。」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三哥对她的好都不是真心,唯有我。」楚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要从姬氏身边走过。 姬氏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小儿子,随在他旁侧边走边说道:「孙臣和刘姑那些人你派出去至今未归,如今你初入朝堂,身边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第9章 楚肖看着渐渐偏西的夕阳,对姬氏问: 「母妃,为何您从来不会担心三哥身边人手够不够用?我和他都是您的儿子不是吗?」 姬氏停下脚步,两手攥拳,眉心紧蹙。 楚肖在一侧等候她的答案,但很可惜,无论他问多少次,姬氏都不会告诉他。 齐妤从六榕寺回来之后,又去了儒王府。 看见小杜,齐妤急急问:「可有请过大夫来看?」 「是,大夫看过了,说王爷没什么问题。」小杜答道。 这个回答并没有脱离齐妤的猜想,如果那香丸是出自安国公府的话,必然是那种,就算使用了也不会立即对人产生危害,只有日积月累使用才有可能。 从儒王府回到肃王府,齐妤一路上都在想事情,忽然马车停下,齐妤身子一晃,还没来得及问话的时候,楚慕便钻了进来。 他进来了,明珠和琥珀就自觉下车去了。 齐妤不悦道:「你怎的每回都不走寻常路?叫人没点准备。」 楚慕笑嘻嘻的凑上来:「在我面前,你要准备什么?」 齐妤没心情和他耍嘴皮子,蔫蔫儿的靠在软软的侧壁上,楚慕见她没什么精神,问道: 「今儿看起来有事发生,不高兴了?」 齐妤不想说话,楚慕也不逼问,径自说今日兵部发生的趣事: 「……就这样,演武场操练的时候,小林校尉把韩大将的裤子给扒了下来,把韩大将当场给臊的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车里充斥着楚慕爽朗又激动的笑声,让马车外的人都为之侧目。 然而这些却没有让齐妤产生共鸣,反倒是看着楚慕在哪儿笑的前仰后伏,满坐垫打滚的样子,让齐妤抑郁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丝丝。 「你怎么不笑呢!当时场面老尴尬了。」楚慕十分希望齐妤能赏个笑脸出来。 齐妤给他缠的没办法,无可奈何的牵动嘴角笑了笑。 「哎,这就对了!虽然你板着脸也很好看,但我还是希望你多笑笑,每日高高兴兴的多好。」楚慕如是说。 马车停下,楚慕率先下车,齐妤不觉有他跟着下车,谁知下车一看却发现马车没有回王府,而是来到城中最为热闹的酒楼明月楼,这楼高五层,每层都张灯结彩,夜幕降临之后,楼身所有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看起来比白日里还要繁华漂亮。 齐妤看向已经跳下马车的楚慕,只见璀璨灯光下,他正对自己张开手,齐妤自然而然的将手搭过去,由着他把自己扶下车。 「这是做什么?」齐妤问。 「明月楼的酒菜你吃过吗?」楚慕牵着齐妤走上酒楼台阶,立刻就有跑堂的出来迎客: 「自然吃过。」齐妤确实吃过明月楼的菜肴,但那都是琥珀她们买回去给她吃的,她并没有亲自来过。 这明月楼里面的灯光犹如白昼,里面热浪滔天,一楼是大堂,中间有戏台,周围摆了至少四五十桌的散客桌,楼上四层皆以大堂为中心,分别设了各种雅间,客人们可以在雅间外面,凭栏而坐。 「但你肯定没来过。」楚慕见齐妤进门后便被楼里灯光吸引的四处观望,于是一猜一个准。 「没来过又如何?」齐妤嘴上这般说,被楚慕牵着上楼的步子倒是轻快不少。 楚慕凑近她耳边说话,齐妤下意识躲开,被楚慕瞪了一眼:「啧,过来。」 齐妤却是不动,以为自己已经表明态度,想跟楚慕保持距离,谁知楚慕那不知所谓的手臂却比他说的话还快,直接长臂一伸,将齐妤的身子搂到身边。 「爷们儿跟你说话,你得靠过来,躲了算怎么回事儿?你让人家怎么看我?」楚慕自有他的一套歪理,齐妤是辩不过他的,也懒得跟他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费口舌,他爱搂着便搂着吧,横竖又不会掉块肉。 「我跟你说,明月楼的吃食分好几个档次。每回你让人带回去给你的,那都不是最高档次的。」楚慕带着齐妤进了三楼最里面的雅间,他知道齐妤好清静。 「笑话,我的人难道还会给我带不好的东西回去?」齐妤嗤笑。 楚慕带齐妤坐下,从跑堂手里接过茶壶,吩咐了一句:「去上菜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跑堂的出去之后,楚慕也给齐妤倒完了茶水,体贴的送到她手里,说道:「你是误会我意思了。你们齐家这种富贵通天的人家,买的样样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齐妤被他似真非真的一句话给逗笑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说的档次,不是东西好不好的意思,而是指火候和用的时间。你每回让人带回去的东西,就算是放在暖箱里,那味道比刚出锅的都要差上许多。就好比明月楼的招牌菜‘香煎菇笋肉’来说,这味道刚出锅时,菇香笋脆肉鲜嫩,送到客人桌上立即吃,跟放进暖箱里过会儿吃,那味道简直是天差地别。」 第10章 「我跟你说,考验一家酒楼的菜品如何,不是看那些厨子大鱼大肉做的多好,那种东西用的材料多了,便是勾汤味道也错不了,就是要看他们那些煎炒的火候,比如这明月楼里还有罗勒蟹脚,咸酥大明虾,素四喜,茶香酱鸡,滑鱼片……」 楚慕就跟是这明月楼的伙计老板似的,可着今儿跟齐妤讲解明月楼那些好吃的菜式,齐妤一边喝茶一边听,一边听一边感慨,楚慕这人不去天桥说书真是可惜了,那小词儿一溜一溜的。 齐妤原本是郁闷一天了,心情也很低落,可现在喝着茶,听着楚慕滔滔不绝介绍明月楼的各路菜肴,各种做法,听着他的声音和雅间外那些传客走动声,让齐妤没由来心情就平缓了许多。 楚慕一直介绍到明月楼的伙计送菜上来才停住。 菜是一道一道上的,楚慕每道菜都替齐妤布好之后,等齐妤吃了第一口给出评价之后,见她满意的,自己才吃。 这么来了两三回以后,齐妤被他这举动弄的忍不住掩唇笑了出来: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给你试毒?」 每道菜都是她先吃,吃完了等她评价,流程跟宫里试毒太监有异曲同工之妙。 楚慕看着齐妤的笑颜,感慨道: 「终于是笑了。这下我可以放心吃了。」 齐妤这才知道,先前楚慕做的那些,竟都是为了让她开心吗? 从明月楼出来,齐妤和楚慕走在朱雀街上,此时已经戌时一刻,白日里热闹的朱雀街此时也冷清了不少,临近宵禁,出来逛街的人早已回去,街面上还有一些店铺挂着灯笼收拾。 齐妤的手被楚慕攥在掌心,楚慕的手很暖,两人手牵手,肩并肩走在落寞清寒的春夜里,不知是多吃了几杯酒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齐妤觉得脚下软软的,仿佛行走在无人的云端,轻飘飘的,又像是风筝,随着夜风飘摇,思绪和身体都像是要飘向远方,而楚慕的手就是拉着她的风筝线,纵然被风吹赶,却也不会失去归来的方向。 「真是跟做梦一样。」楚慕突然开口,将齐妤的思绪拉回。 「什么?」齐妤问。 楚慕将两人交握的手举起,对齐妤笑道:「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诉我,我会因为牵着你齐妤的手,在夜半街上欣喜若狂,我大概会赏那人一顿板子。」 齐妤勾唇浅笑: 「也许不止一顿板子。」 楚慕想了想,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没错,我可能还会杀了他。」 「但是,现在我却想赏他,赏他一世富贵,因为我现在觉得他实在太有眼光了。」楚慕紧接着又道。 齐妤转头盯着楚慕看了一会儿,说道: 「如果一年前有人与我说,我也不信。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王爷发生改变的?」 楚慕心上一紧,装傻问:「什么改变?」 齐妤一眼看穿:「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怎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改变?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的。」 面对齐妤的质问,楚慕心虚的很,其实他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对齐妤的喜欢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因为情蛊的原因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心里、眼里,骨子里所思所想所见全都是齐妤,齐妤便是打个哈欠,他都会觉得好可爱,想把她揉进怀里疼爱。 从前他不喜欢齐妤,以至于从未了解过她,如果不是中了这情蛊,他甚至还觉得齐妤就是个普通的京中贵女,菟丝花般养在温室,需要男人的呵护与照料,但了解过齐妤之后,他才发现,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 齐妤非但不需要男人照顾,她甚至比男人还男人,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出人意料,心狠和坚强的程度让人震惊。 楚慕不喜欢柔弱的女子,觉得女子在这世上本就不易,却还将一生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让男人掌握她的生杀予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人都是一样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一味的依附讨好,失去本我,毫无特色,那便是有倾国倾城貌,也总有一天会叫人厌烦。 「因为……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你不是个好人。」楚慕想了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齐妤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楚慕见她仰头,将两只漂亮的眼珠子瞪得圆圆的,满眼盛着讶然,楚慕拥着她开怀的笑了,齐妤费劲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副要让楚慕把话说清楚的样子。 「你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我就喜欢你这样。」楚慕抱着齐妤表白。 前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后面跟着一辆马车,琥珀和明珠跟着马车旁走,韩风和纪舒则牵马追随,一切环境都很合适偷一个香。 楚慕嘟着嘴凑上去,被齐妤伸手捂住嘴推开,楚慕想避开障碍再来次突袭,齐妤慌乱闪避,两人同时叫了一声。 第11章 齐妤叫是闪避中情不自禁的发了一声,而楚慕叫则是实打实的惨叫了。 因为齐妤在闪避他的同时,还抬脚在他的脚面上狠狠的踩了一脚,楚慕身上肌肉被捶打两下没什么,但被重重踩一脚脚面还是很疼的,吃痛后就松开了力气,然后被齐妤一把推开,楚慕就看着齐妤兔子一般从他面前跑走了。 偷袭失败! 两个丫鬟和两个护卫见状全都低下头,抿着唇暗自偷笑,楚慕一边晃动脚面,一边遗憾的叹息,然后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庆幸把齐妤的怀疑有一次应付过去。 如果楚慕身上的蛊毒永远都不能解,那他自然希望齐妤一辈子都不要发现。反正以他现在的状态,从今往后是绝对不可能再对别的女人动心了,也绝对会对齐妤好的,只要他诚心诚意的对齐妤好,那齐妤知不知道他是中蛊还是真心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慈航庵里,齐妤站在一架秋千后头,给秋千上的老祖宗推秋千,无奈道: 「师太啊,您觉不觉得您这修行生涯太舒服了些?」 秋千上的老祖宗——定宁师太,听着齐妤的话,依旧能心安理得的坐着劳役齐妤。 「你多少天才来这么一回,让你做点事还嫌累。推高些,没吃饭吗?」定宁师太如是问。 齐妤顺杆爬:「师太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我可不正是没吃饭嘛,今日膳房吃什么呀?」 「你啊你!」 定宁师太抬了抬手,齐妤便缓下动作,师太让齐妤也坐到秋千上来,两人并肩坐着边晒太阳边说话。 「那人养了好几年,总算派上用场了。」定宁师太说。 齐妤知道她什么意思,道:「还是您当初深谋远虑,预见到了今日。」 「什么深谋远虑啊。还不是被逼的躲在这穷乡僻壤,冷冷清清的过日子。」 齐妤靠着秋千椅背,看着一旁枝丫上的新芽,道:「春天是个好季节,万物复苏,再过一阵子,您这院子就姹紫嫣红,不冷清了。」 「我已经将东西交给楚肖了,他应该很快就能查出关联。现在就差把那人送到他手上了。」齐妤说。 「我那四侄儿看起来斯斯文文,实则心肠冷硬,颇有手段,忍耐力惊人;三侄儿虽然霸道,倒也爽直痛快,不屑蝇营狗苟,最关键是,他有自知之明,没有野心。」定宁师太突然对楚肖和楚慕进行了一番分析。 「师太对楚慕倒是放心。」 「对他,我还是很放心的。」定宁师太笃定道。 齐妤不懂师太的这份信任从哪里来,楚慕手握重兵,若他有反意,将是最难对付的。 脑中莫名想到那日朱雀街上他牵着她手往前走的样子,齐妤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从慈航庵回来,发现巧娘在门房等她。 「王妃,之前您让我们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巧娘说。 齐妤目光移动,让巧娘进内院说话。 耳房里,齐妤屏退所有,让巧娘回话,巧娘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纸递给齐妤: 「林先生身边一直围的跟铁桶似的,我们的人根本查不出任何关于王爷的病情,城南同心堂倒是经常给药庐送些老山参和雪莲,我们让张三混进同心堂里,一来二去,就跟林先生身边的药童小刘熟悉了,张三一直想把小刘请出去,可回回他都拒绝,谁知前两天再邀,小刘居然答应了,三杯酒下肚以后,那小刘就支支吾吾的说了些东西,张三听不懂,就全暗自记下,回来以后写在纸上给送了过来。」 「这纸上记录的内容是掌柜的也闻所未闻,想着既是番邦的东西,该当要找番邦的人问,饶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个南疆那边巫医,那巫医也只听说过这种蛊毒,从未见过,不知真假。」 巧娘将这段日子调查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齐妤,齐妤的目光却盯着手中的纸,一动不动。 情蛊。 南疆一种能让人亲做仇,仇做|爱的蛊毒。 想着楚慕出征南疆回京以后就一直不对劲,他出征前,对他的师妹爱如眼珠,对齐妤恨入肺腑,可他一朝回京,全都变了。 对他师妹虽也宠着,却从不亲近;对齐妤却是越来越看重,越来越喜欢。 ‘我喜欢你,喜欢的发疯。’ ‘咱俩就这么过,我一定会对你好。’ ‘齐妤,齐妤,齐妤……’ 楚慕的声音犹在耳边,可现实却是这番缘故。 讽刺。 巧娘禀告完这些以后,站在原地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齐妤的一声回应,悄悄抬头看去,只见齐妤盯着手里的纸,面无表情,整个人像是定住了。 又等了一会儿,齐妤还是没有反应,巧娘忍不住喊了一声: 第12章 「王妃。」 齐妤目光一动,收回了思绪,一边将手中的纸张工整的折叠起来,一边对巧娘说道: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派人查的时候,可有暴|露身份?」 巧娘摇头:「绝对没有,我们的人都没出面,不会露出马脚让人抓住的。」 「嗯。那就好。这件事牵扯极大,多事之秋,泄露出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齐妤说道。 「是,王妃若没别的吩咐,我……」巧娘说着便要告退,被齐妤拦住:「等等。」 巧娘拱手:「王妃还有何吩咐。」 齐妤将那纸折叠好放入袖袋,起身后踱步思虑片刻,对巧娘道: 「这件事,师太那边也无需禀报。」 巧娘一愣,敛目道:「王妃放心,您的事……」 还未说完,齐妤又截过了巧娘的话头,道: 「你和金荣说到底都是师太的人,为师太办事是应当的。但我也对你们又知遇之恩,这件事是我的私事,如今正值关键时期,就不必节外生枝了。不过,若我这个要求让你难办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巧娘沉默片刻,拱手对齐妤道: 「王妃,当年确实是师太给了我们一条活路,但真正救我们性命的是您,我和金荣怎样都不会忘记您的恩情,您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的。」 巧娘对齐妤表了一番忠心,相处多年,齐妤自然明白,先前不过是叮嘱一番。 「行了,你会去吧。」齐妤对巧娘又吩咐一句:「下面办事的人,该赏就赏,别舍不得银子,没的给人笑话。」 巧娘什么都好,就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下面的人背地里都叫她铁鸡夫人,如今还当面给齐妤提起,巧娘也是难为情。 「您把我当什么人了。该赏的银子,我何时少过他们一笔了。王妃不用提醒我也知道的。」巧娘说。 齐妤也跟着笑了,巧娘看着她,觉得齐妤的表情跟平时有些不同,忍不住问道: 「王妃可还有别的事吩咐?」 齐妤不解:「还有何事?没了。」 「觉得王妃好像与平时不同,欲言又止的。」女人的感觉有时候就是这么敏感。 齐妤失笑: 「别疑神疑鬼,赶紧走吧。让所有人都警醒着,大事要来了。」 「是。」 齐妤发话后,巧娘便不再多留,行过礼后就告退了。 巧娘离开之后,齐妤又坐回位置上,从小炉子上拿起茶壶,有条不紊,规规矩矩的做了一套茶艺流程,端起茶杯放在鼻端,却是不喝,将那纸从袖袋中取出,面无表情盯着瞧了一会儿,冷冷一笑。 刚沏好的茶放在一旁。 齐妤从灯笼台上取下火折子,将手中那张纸直接点燃,抛在青砖地上,看着它慢慢的被火烧成灰烬。 再抬眼时,眼神便再度恢复了清明,仿佛先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楚慕从西山大营视察回来,经过朱雀街口,想着给齐妤去买刚出炉的八宝酱鸭,让兵部的其他几个校尉先回去,张校尉忍不住打趣: 「咱们王爷来跟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的给王妃捎东西回去,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啊。」 旁边的马上校尉们跟着一阵哄笑,楚慕忍着笑: 「去去去,你们要眼红,自个儿回去找媳妇儿去。本王可不奉陪了。」 一旁校尉们都跟着笑,张校尉跟着楚慕时间长,插科打诨惯了的,不怕他,又道: 「王爷您这般殷勤,什么时候给咱也添个小王爷出来?」 楚慕指着那帮在马上笑他的人,一副要过来跟他们算账的模样,张校尉见状,赶紧一拉马缰: 「属下告退,属下告退。」 说完这些,一群人作鸟兽散,楚慕没好气的收回了手,把马缰递给韩风,自己轻装上阵前往朱雀街,边走脑子里还边想着张校尉他们的话。 小王爷。 他和齐妤生的……小王爷。 近来他能明显感觉到齐妤对他的态度变了很多,从以往的爱搭不理,到现在的不排斥,甚至有时候还能主动来跟他说话。 照这么下去,让齐妤给他生个小王爷出来,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想的事情。 想想还挺激动的。 韩风和纪舒牵着马跟在楚慕身后,就看楚慕一会儿低头发笑,一会儿抬头憋笑,情绪很丰富的样子,不解的对望一眼。 唉,王爷这病情看着是越来越严重了。 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痊愈。 楚慕在五味斋买了一屉刚出锅的荷叶八宝酱鸭,用油纸包着出来,刚要离开,就见人群中迎面跑来一个人。 第13章 是林钦的徒弟小刘。 小刘气喘吁吁的跑到楚慕跟前,说道:「我家先生说有大事与您商谈,请您过夫役一叙。」 楚慕和韩风他们看了看,问: 「什么大事?这么急?」 小刘凑近楚慕小声道:「嗯,师父说是关于您的病情,他有新发现。」 关于楚慕的病情,那确实是大事,不能耽搁,楚慕便随小刘去了林钦的药庐说话。 半晌后,楚慕坐在林钦药庐里,林钦给他上茶,楚慕一把夺过茶壶,说道: 「说正事,还喝什么茶。」 林钦一愣:「刚泡好的大红袍,不喝可惜了。」 说完,又把茶壶抢了过去,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后,问楚慕: 「王爷,您身上的蛊毒如今还想解吗?」 楚慕盯着林钦看了一会儿,说道: 「当然要解。」 林钦有点意外:「可您近来跟王妃的感情不是好了很多,这样也要解吗?」 「废话!这蛊毒就跟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炮弹一样,放在身上多危险?今日它可以让我爱上齐妤,明日你怎知它不会让我爱上一头母猪」 林钦,韩风,纪舒:…… 王爷说的好有道理,他竟不知如何反驳。 林钦干咳一声,收了收心,说道: 「王爷既然想解,那小人倒是找到了个方法。只不过……」 林钦的声音有些犹豫,楚慕等不及问:「支支吾吾干什么,快说!」 林钦犹豫片刻,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 忽的起身,从屋内取出一本古旧的书册,将之翻到他想给楚慕看的那一页。 ‘南疆情蛊之毒,有悖常理,损身损性,然情蛊可解,只需以心上人之心头血一两即可。’ 那古籍上赫然写了这样一句话。 楚慕盯着这话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直到韩风和纪舒喊他。 放下古籍,楚慕将茶水一口饮尽,思虑半晌后说道: 「这心上人指的谁?我从前喜欢的是我师妹,难道要去取她的心头血吗?再说这取心头血多危险啊,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吧。那好歹是我师妹,纵然……我……」 楚慕说着说着,只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了。 林钦幽幽一叹: 「王爷该知道‘心上人’指的是谁,何必骗自己,混淆视听呢。」 林钦一句话让楚慕闭了嘴,不声不响继续喝茶,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把整壶茶都给喝了下去。 韩风和纪舒问:「这心上人指的难道是王妃?」 林钦点头:「不然呢?」 两人沉默对望片刻,只得低头不语。这个问题确实有点难办。王爷如今把王妃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突然让他做这种两难的选择。 「原本这情蛊也不是不能解开,只需等王爷将仇做|爱,情最浓时,情蛊会自然而然的发生转变,说白了,那时候就是情蛊最混淆之际,只要那时服下解药汤剂,就解蛊,可谁知在王爷的感情还未到最浓时,你们就自作主张,喝了含血的解药,那就等于直接帮情蛊定性,一旦定性,蛊便难解。」 「说到底,原本是不需要伤及王妃的。偏生……」 林钦将关于情蛊的事情不吐不快说了出来,临了还附赠了个大大的叹息。 楚慕将古籍合上,问林钦: 「还有别的法子吗?」 林钦摊手:「情蛊本就难解,这几种解毒的法子都在这里了,这是最后一手。」 楚慕纠结了一会儿后,又道: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你要不再找找吧,本王不急。」 说着楚慕便起身要走,被林钦拉住: 「王爷,除了这个,再没别的法子了。」 楚慕只好继续坐下,烦躁的想倒茶,却发现茶壶里的茶已经被他刚才全喝完了。 「心头血啊。取了,人会死吧。」楚慕艰难问。 林钦思考过后,答道:「严格说来,也不是必死无疑。只需操刀之人……」 不等林钦说完,楚慕再次打断: 「那还是有可能会死的吧。」 这个林钦确实没法否认,因为这种取心头血的事情,就算是世间最厉害,手最稳的大夫都不能保证一定毫发无伤,安然无恙。 「是。有可能。」林钦直言不讳。 「那怎么可以!」楚慕拍桌愤然起身:「我,我怎么能用齐妤的命来冒险解毒?这不是……这不是……草菅人命嘛。」 ‘草菅人命’四个字从楚慕口中说出来之后,让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第14章 曾经在战场上杀人如砍瓜,血流成河,如今却跟他们说不能草菅人命。 林钦也跟着站起来,走到楚慕身后,道: 「可这是为王爷解毒的最后一个办法,若是不用此法,只怕王爷今生今世都无法解毒了。」 「王爷不是一直被这蛊毒困扰,让属下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帮您解毒吗?可如今方法就在眼前,您却犹豫了,这是为何呀?」 楚慕觉得心口憋闷的厉害,伸手捂住心口,他当然知道蛊毒的厉害,现在他不就是在受蛊毒的侵蚀吗?因为蛊毒,所以他只要想到会因此失去齐妤,他这心就跟被一只会收缩的铁笼子狠狠攥住似的,将他的心揉捏的七七八八。 理智告诉他,他是该解毒的。 别说齐妤只是有可能死,便是她一定会死,楚慕也不该心软的。 可是……可是…… 他却怎么都不能接受这个法子!他不愿意齐妤受到任何伤害。 「不解,便不解了。不就是一辈子爱齐妤吗?有什么不行的!我巴不得跟她过一辈子!」 楚慕喘着气说出对林钦说出这番话,说完便要走,林钦却还在他身后喊他: 「王爷,不可妇人之仁,意气用事啊。」 楚慕向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怒斥: 「没听见本王的话吗?不解!不解了!此事今后休要再提!」 暴怒说完这话,楚慕便头也不回离开了林钦的药庐。 楚慕在外转了好久,直到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才回到府中。 主院里灯火通明,楚慕站在垂花门里,看到齐妤半躺在秋千架上仰头看星星,旁边几个小丫鬟在围着笑闹,一团和气的样子让楚慕心情变好。 走过去,小丫鬟们吓得行礼后便散了,明珠和琥珀给楚慕搬了张椅子过来后,就识趣的进了房,把院子留给他们。 楚慕坐在椅子上看着齐妤,齐妤也在看他,嘴角含笑,目泛涟漪,看的楚慕心妗摇曳,一摔袍角,便挤着坐到另一边,齐妤没办法只好把双腿缩起给他让位,楚慕干脆将她的两只脚搬到自己身上,稳稳的放好。 齐妤没有像之前那般矜持的挣扎几下,而是顺从的按着楚慕的意愿,把腿放到她的身上。 「今日好像有心事。」齐妤看着楚慕说。 楚慕毫不掩饰的点点头:「嗯,有点。」 「能说吗?」齐妤问。 楚慕摇头。 齐妤便不再问,继续仰头看她的星星。 楚慕沉默了片刻,觉得有些没趣,见她抬着头看天,便也把头扬起来往天上看去,这个时节还不到满天繁星的时候,只有寂寥的几颗,着实没什么看头。 「别看天了,你看看我好不好?」楚慕拍着齐妤的腿说。 齐妤收回目光,疑惑的笑问:「你有什么好看的。」 「我哪儿都好看啊。」 无聊的对话之后,又只一阵无聊的沉默。 楚慕心里装着事,很想跟齐妤倾诉,可他不能说,憋在心里既堵得慌又闷的慌,而齐妤似乎也没意愿问他,楚慕不说话之后,齐妤就再次将目光仰望到了天上。 夜幕苍穹之下,美轮美奂的花园之中,一座秋千之上,两个靠坐之人,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日后,齐妤收到一只信鸽,带来的信上写着: ‘君所托之事已有结果,望见。’ 齐妤写下一封回信,说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将字条塞进鸽子腿上的小信筒里。白鸽飞跃千家屋脊,穿庭过院,最终落在了一座府邸的西窗前。 轮椅推过,楚肖取下信,展开看了之后,便笑着将信放入随身的荷包之中。 知更敲门进来回禀事情,对楚肖道: 「王爷,皇天不负有心人,当年卢家人竟真被咱们找着了。」 楚肖眼前一亮:「哦?当真?找了好几年都毫无音讯的人,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也不是突然出现的,卢太医家当年被追杀,死的死,藏的藏,卢太医的独子侥幸存活,咱们找了他多年都没找着,那是因为他这些年出关了,他在关外开了个医馆,咱们在关内便是找破天也不可能找到。」 知更伺候楚肖多年,自然知道楚肖的心意,来回禀之前,便早将一切都探听清楚了。 「被追杀出关,倒是合情合理,可派人去关外查探过?确有此事?」 「王爷放心,在找着人之后,便让人去查探了,果真如此,与他被追杀逃亡的时间完全吻合,而且这些年小卢大夫在关外已颇有名声,这些必然不会是作假,定是老天有眼,知道王爷要谋大事,特意相助呢。」 若人没问题的话,那确实是老天有眼,特意相助。 第15章 卢太医当年只是提出一句先帝死因有异,未敢伸张,便知大难临头,连夜卷了先帝的医档,带着全家逃离京城,安家怕事迹败露,一路追杀,卢太医惨被杀害,其独子倒是侥幸逃脱,这些年楚肖一直在找的就是卢家后人和当年被卢太医卷走的先帝医档,有了那些他便能证明安国公府谋害先帝,只要证明了这一点,那就能名正言顺的让太后认罪,让皇帝退位。 无巧不巧的是,齐妤那边刚给他送了一份大礼,便是他遍寻未果的安家那害人无形的香丸,让人查验过后,已经将香丸中所有的成分都调查出来,只要有当年先帝的医档在,两相对比,还怕安家不俯首认罪? 自从那日林钦告知楚慕他体内情蛊有解之后,楚慕便多了份心事。 每回看见齐妤都觉得心中被愧疚占据,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原因,总觉得近来齐妤对他的态度又日趋迷离起来。 虽说她现在看见他也会对他笑,也会和他一起吃饭,也会听他说话,可那感觉就是有些不同,就好像她明明在眼前跟他有说有笑,但其实却离得很远,飘忽不定,让楚慕想抓都抓不住。 楚慕很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可每回问齐妤,她都是一脸笑容的反问他:王爷觉得呢? 楚慕气绝,他要是知道的话,怎么还会问她? 春季正是练兵的时节,所以楚慕大多都在军营中,这日从军营回家,想着好多日没带齐妤出门,便早早回来,可等他洗好了澡,齐妤却还没回。 「王妃这段日子很忙吗?怎的总不见她在家?」楚慕问府里的管事。 管事回道:「回王爷,近来王妃是有些忙,连着好多日,白天都出门呢。」 「好多日?」楚慕奇道:「她去什么地方了?」 管事摇头:「王妃没说,小人也不敢问。」 抬手让管事退下,楚慕带着疑惑,一路踱步到王府门口,站在门前张望片刻,一辆马车在肃王府门前停靠,楚慕看见马车上一个大大的‘康’字,竟是康王府的马车。 楚慕亲眼看着齐妤从康王府的马车走下来,看见站在台阶上的楚慕,齐妤并不见慌张,让琥珀去谢过康王府的车夫后,便拾阶而上,与楚慕打了个照面,对他福身行礼,然后便目不斜视入府。 楚慕等康王府的马车离开之后,才纳闷的追随进府,喊了声:「等等。」 齐妤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停下脚步,楚慕见状追上前一把扣住齐妤的手腕: 「让你等一下,没听见吗?」 齐妤在被扣住的手腕上看了几眼,眉峰蹙起,而后问:「王爷何事?」 楚慕见她蹙眉,心知弄疼了她,赶忙松了劲道,问:「你怎么坐康王府的马车回来?」 「有什么问题?我上回拜托康王殿下帮我查些事情,他替我查到了,便派马车来接我过去告知,事情说完了,自然要派马车送我回来啊。」 齐妤的理由似乎听起来很充分。 可楚慕还是难以释怀: 「你让他调查事情,为何我不知道?你还与他私下见面,你,你可还有点为人妇的自觉?」 「大楚律例也没有一条是为人妇便不能与人私下见面啊。王爷这话好没道理。」齐妤从容应对。 楚慕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手指在她身上和门口的方向一通乱指,道: 「本王说不行就是不行!齐妤,你在跟我装傻是不是?你难道不知道楚肖对你的意思?若你知道,就该避嫌。」 齐妤扬起一抹冷笑: 「王爷今日莫不是又喝醉了吧。我只当你说的是胡话。」 楚慕看着对自己冷笑连连的齐妤,突然感觉有点陌生,心口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空落落的。 「王爷若没有其他事情,那妾身便告退了。」齐妤留下这句话之后,就不再与楚慕纠缠,转身离去。 齐妤的背影让楚慕有种错觉,好像齐妤已经离他很远很远,在他面前站着的,不过是她的一个幻影罢了,并不是真实的她。 究竟他哪里做错了,前阵子那个真实的齐妤去了哪里?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就在楚慕搞不懂齐妤究竟为什么生他气的期间,朝中由刑部爆出一桩骇人听闻的大事件——先帝死因存疑,刑部立案侦查,寻得当年关键证人,十几个官员,联名参奏安国公府,蓄意谋杀先帝。 这段时间,安国公府的日子已经相当不好过。埋在各府的桩子一日多一日的被楚慕的人暗地里拔除,引得各大世家群起围攻。 可让安国公府完全没想到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原以为只要撑过楚慕的暗算,假以时日,还可以卷土重来,可突然间,一桩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就那样从天而降,将他压的死死的。 康王楚肖有备而来,陈列出安国公府多桩罪名,由大理寺批捕,以嫌疑人的身份,将安国公安康年直接下了天牢,等待审讯。 第16章 这事一出,整个京城里都炸开了锅,朝中也是乱作一团。 因为如果安国公的罪名最终定下,确实是弑君谋逆之罪的话,那当今坐上皇位没几年的小皇帝还能不能继续为君,若他不能为君,又将谁人为君? 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局势,眼看着又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新君易主的混乱局面,足以叫朝中人人自危。 不过,一切在安国公被定罪之前,都还不能作数。 齐国公府里,安氏跪在齐振南和秦氏面前为安家求情,哭的声泪俱下,好不可怜,秦氏纵然警告过安氏不要管安家的闲事,可如今安国公被入狱,若然定罪,便是死路一条,在生死面前,便是秦氏也不能说那是闲事,安氏身为人女,为父求情也是应当。 齐振南沉吟片刻后,上前亲自将安氏扶起,说道: 「这种事情你自己知道意味着什么,若你父清清白白,我自会盯着刑部公平判案,但若你父真有弑君之嫌,那他就是死有余辜,你哭死了也没有半分作用。」 「今日我便撂下这话,不管安国公有罪没罪,你已是我齐家妇,罪名不及你身,我定护你与孩儿周全,但安家的其他人,我便是想护也是护不了的。纠缠无意义,听明白了吗?」 谋害先帝的罪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案的,刑部为牵引,三法司会审,六部从审。 而在安国公被定罪之前,朝堂中又有流言四起。 因为如果安国公的罪名真的成立了,那当今陛下还能称帝吗? 他的外祖父利用她的母亲筹谋了害死先帝的计划,并且成功,致使先帝早逝,先帝临死前都不知自己被安国公府谋害,所以才会将皇位传给太子,为保太子平安登基,先帝不惜下了两道遗诏,一道是招楚慕领兵回京救驾,一道是让楚慕娶齐家嫡长女为妃,做摄政王。 这两道遗诏都是先帝临死前为儿子的筹谋,他也知道自己去的早,太子根基不稳,周围人定有不服,所以用这两道诏书,押着楚慕回京勤王保驾,许他摄政王衔,让他替年幼太子稳固超纲。 无疑先帝的遗诏是有先见之明的,在他驾崩以后,果然有人见太子年幼,想取而代之,其中顺王便是谋逆魁首,眼看就要成功,却被及时赶回京城的楚慕收拾干净。城城 那之后楚慕娶齐家女,做摄政王,尽管现在皇帝还未亲政,但这几年,风雨飘摇的大楚生生在楚慕强势兵力的维护之下渐趋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可先帝在太子之事上有先见之明,在自己的事情上就昏聩的厉害,所以,如果安国公弑君的罪名成立,那小皇帝理应是不能再称帝的。 但若小皇帝不称帝的话,又该由谁来继位呢? 先帝专宠太后,膝下空虚,唯有今上一个嫡子,还只有十岁,纳妃都不曾,更别说延绵子嗣了。其他的庶出皇子,年龄更小,连王都没封。 这时候,就有朝臣把目光放到了先帝那一届,历史上接替皇兄为帝的事情并不少见,先帝没有多余的孩子,但是还有几个兄弟在啊。 肃王楚慕、康王楚肖、儒王楚策,当然了,这三人中,儒王是不在众臣考虑范围之内的,因为实力与肃王、康王悬殊太大。 那也就是说,如果安国公被定罪,今上难免受牵连不得继续为帝,那下一任皇帝的人选,十有八、九要在楚慕和楚肖之间做选择的。 就在事情发酵,议论升级的时候,豆*豆*网。从丞相口中说出另一道惊人的消息。 丞相说,当年先先帝还留下另一份空白诏书,放在福宁大长公主处,说若有一日先帝执政不公,国情不稳,楚国危难之时,可由福宁大长公主亲自指定更合适的新君人选。 老丞相将这个消息说出来之后,就连楚肖和楚慕都震惊了,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先先帝竟然留了那样一份诏书在福宁大长公主手上。 一时间,朝里朝外,震惊四座,众说纷纭。 慈航庵里今日很热闹,再也不是定宁师太之前抱怨过的冷清景象了。 因为来了三个不请自来的人。 齐妤来这里,从来就没有事先通传过,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不受拘束;谁知她刚进门,就看见了比她还早来的楚肖,已经在庭院里坐着,跟定宁师太开了一盘棋。 齐妤卸下斗篷,边走边问楚肖: 「你怎么在这儿?」 楚肖两指捏着棋子,等待定宁师太落子,他对面的定宁师太一心扑在棋盘上,连齐妤进来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谁知,齐妤还未走到他们那边,就听身后传来一声: 「还真是热闹啊。」 齐妤回头,就看见了马鞭仍在手中的楚肖,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和她身后的楚肖,眉峰紧蹙,一副被我抓到现行的样子。 第17章 正在下棋的定宁师太听见了楚慕的声音,倒是特意看了过来,将棋盘抛入棋盒,转过身去对楚慕招手: 「慕哥儿也来了,今儿我这小庙刮的什么东南西北风,尽来贵客了。」 楚慕将马鞭和披风给了韩风,从齐妤身边经过,来到定宁师太面前,给她行了个礼,坐到师太身旁的圆凳上。 「妤丫头,你站着发愣做什么,过来坐啊。」 定宁师太招呼齐妤过去,齐妤解了斗篷,在定宁师太另一侧坐下,师太精明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 「三哥,早知你要来,咱们何不结伴而行。」楚肖率先打破沉默。 楚慕动了两下杯盖,冷道:「结伴而行,只怕有些人觉得不方便吧。」 酸溜溜的说完,楚慕往齐妤看去,想看看她听到这些话之后的反应,可没想到齐妤那边风平浪静,完全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就好像她根本没听懂楚慕刚才那句话是刺挠她的。 楚肖的目光看着二人,笑道: 「怎会不便?不管是我还是齐妤,都很愿意与三哥同行。」 楚慕将手中的茶杯盖子直接抛下,发出一声响动,楚慕咬着后槽牙道: 「我早跟你说过,别一口一个齐妤,叫的那么亲热。她是你三嫂。放尊重点。」 楚慕毫不遮掩的说法让齐妤觉得很尴尬,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适可而止,可楚慕却不理会,伸手将自己的衣袖给捞了回来,气呼呼的再次端起茶杯。 定宁师太看好了热闹,见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干咳一声: 「你们这些孩子,是专门到我这里吵架来了?」 楚肖爽朗一笑:「师太说笑,我自然是来看望您的。」 定宁师太不置可否,反而看向楚慕,问:「那慕哥儿呢,怎么想起来今日到我这里来?」 楚慕盯着齐妤,说道: 「姑母别误会,我是跟着她来的。」 今天一早,齐妤又要出门,楚慕得知以后,心里七上八下的,料定了齐妤肯定是又跟楚肖见面前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别处做什么事情,悄悄尾|随而来,到了这慈航庵,果真看见楚肖也在。 定宁师太失笑: 「你这孩子,竟还是老样子。连句好话都不会说。我常年在这庵中度日,你便是说来瞧瞧我的又如何」 楚慕放下茶杯,老实说道: 「姑母您不是都出家了吗?出家人本就该六根清净,斩断红尘,有什么好瞧的。」 说完这些老实话,楚慕又看向楚肖,冷哼道: 「再说了,姑母您都参禅数年,也不见有人上门拜谒,如今赶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我便是说特意来看您的,您会相信吗?」 齐妤听着楚慕开口就有种想冲上去捂住他嘴的冲动,这人嘴上就是差个把门儿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他心里好像全然没数似的。 一般人总会有点见面的客套和寒暄话吧,他倒好,上来就怼你怼他,一副天王老子都要给他让道的样子。 齐妤本不是爱生气之人,现在却被楚慕这些话说的火冒三丈,不过她向来喜行不于色,便是怒火中烧,旁人在表面也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要不说所有孩子里,数你心最大呢。」定宁师太看起来像是在指责楚慕不会说话,可看她笑的那开怀的样子,又不像真的生气。 齐妤和楚肖对望一眼,两人都察觉出了定宁师太对楚慕特别的喜爱,便是那种长辈发自内心的,没有理由的喜爱。 齐妤借着去后山厨房看菜的借口,便从前院离开,谁知刚过了二道山门,就被人拉到了一旁,抵在回廊柱上,齐妤吓了一跳,刚把簪子拔下来要扎人,就被楚慕眼明手快一把夺了簪子,重新插回她的发间,动作之快,如行云流水。 楚慕一只手撑在齐妤身侧,一只脚拦住了齐妤另一边的出路,颇具压迫感的看着齐妤,却不说话,像是想要让齐妤先开口。 齐妤往左右看了看,见殿中已有小姑子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提醒道: 「佛门重地,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点佛祖?」 楚慕现在就是在等齐妤开口,只要她开口,他就有话说: 「我跟我娘子亲近说话,怎么就不尊重佛祖了?」 齐妤耐着性子看他:「你就作吧。」 楚慕把脸转到一旁去嗤笑了一声:「我作?齐妤,到底是我作还是你作?你这成天变着方儿的出来跟楚肖见面,你是当我死的吗?」 楚慕的声音略大,让殿里的小姑子们纷纷探头出来看怎么回事。 齐妤脸上一臊,在楚慕小腿上踢了一脚,在楚慕吃痛发火之前,就把他从廊下拉走了。 第18章 齐妤主动拉楚慕的手,楚慕心里自然是高兴的,暗搓搓的把‘被牵手’变成了‘主动牵手’,反手包住齐妤的手,由着她拉自己向前。 暗自窃喜时,齐妤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他,楚慕又赶忙收起窃喜,继续冷脸相对。 他主动牵她的手,是怕她跑了,可不是什么事都算了的意思。若今日不好好的跟她把话说清楚,那她今后还越发不把他这个相公放在眼里了。 齐妤把他带到僻静出,奋力甩了两回才把他牛皮糖一样的手给甩开,因为一路小跑,齐妤有点喘息,两颊泛出嫣红。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今后难道就不能出门了?不能见人了?楚慕,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吧。」齐妤待气息平复下来后,如是说道。 「我没说你不能出门,不能见人。我只是说让你别偷偷摸摸的见楚肖,你明知道他对你什么心思,却还这般与他往来,故意吊着他,故意气着我,你这又是安的什么心?」 楚慕的直言让齐妤愣住了,楚慕不依不饶,继续说道: 「之前明明好好的,这阵子也不知你又怎么了。让你出去也不去,让你说话也不说,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要我把一颗心挖出来给你吗?」 楚慕说的义愤填膺,好像真的在齐妤这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齐妤被他当面吼叫吵的头疼,闭着眼睛忍了会儿,等他说好了之后,才煞有其事的点头: 「好哇,我要你的心,你挖给我呀!」 「你!」 楚慕指着齐妤,噎了口气,半晌没顺过来。 齐妤看着指在自己面前的手,伸手拍开:「王爷,如今多事之秋,您不管着朝政大事,总盯着妾身做什么,有这功夫,你还是好好筹谋筹谋以后的事情吧。您也瞧见了,康王殿下可比您警醒多了,一大早就来了师太这里,他为的是什么,你可想过了?」 「哼,他能为了什么?不就是那点子事儿嘛。他在乎那劳什子诏书,我可不在乎。」楚慕对齐妤直言。 齐妤讶然抬首盯着他,狐疑道: 「王爷你不在乎?那诏书意味着什么,您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我不是与你说过,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管他谁做,对我来说都一样。你别给我岔开话题,朝堂便是忙破了天,你的事儿我也得跟你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楚慕说着说着,又直接把话题给转了回来。 齐妤听他说着这些事,觉得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目光在楚慕身上审视,想要看看他是在骗自己,还是真心的。 这世上真有人会对那个至尊之位毫无兴趣?他手握重兵,又身居高位,如今这朝中,只要他楚慕愿意,明日他就能坐上那金銮殿的龙椅,这么大的诱惑在前,他会如他所言那般不在乎? 「你不必如此看我!回答我的问题。」楚慕不耐烦的打断了齐妤的审视。 齐妤一时也分析不出来楚慕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干脆不予理会,白了他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 楚慕见她话还未说清楚,就要走,哪里肯放,果断追上前去,一路在齐妤耳旁喋喋不休,非要她把楚肖的事情交代清楚不可。 齐妤被他念的头疼欲裂,两手捂耳,抱头跑开,可她跑的越快,楚慕追的越快,两人在慈航庵里你追我赶,惊扰了满院的姑子。 一整天,楚肖都陪在定宁师太身边,或是说话,或是下棋,到了下午的时候,天色忽然阴沉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豆大的雨点就此落下。 齐妤被楚慕烦的不可开交,原本是想跟定宁师太请辞回去的,可突然遇到大雨,便是她想走也没法就这样走了,只能继续留下来。 定宁师太倒是很高兴的样子,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对着外头的瓢泼大雨说道: 「这就叫人不留天留。我这慈航庵可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时候啊。你们三人今晚就留宿在此吧。」 听到留宿,楚慕很是高兴,主动提出:「留宿好啊,劳烦给我和娘子安排一间房。」 齐妤还没开口,楚肖便从旁道:「这里怎么说也是佛门清净地,三哥提这要求,未免亵渎了佛祖。」 楚慕干咳一声,发觉自己的那点心思都被人家给看透了,也有点不好意思,定宁师太见状,暗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虽说我这家也出的不太诚心,可到底庵里是有佛祖在的,你们夫妻回你们王府,要怎么亲近怎么亲近,在我这里,就别动那些歪门脑筋了。」 齐妤被气的不轻,对定宁师太道: 「若师太不嫌弃,要不今晚我跟您将就将就?」 定宁师太赶忙摆手:「别别别,我一个人睡惯了,不喜欢将就。」 说完之后,定宁师太便不再理会他们一行人,兀自回了自己的禅房之中。 第19章 外头的雨下的瓢泼般,要走是肯定不能够了,三人也就各自去了各自房间,楚慕一开始还贼心不死要跟着齐妤走,被齐妤一记冷眼给瞪住了,只得讪讪摸着鼻子回头。 是夜,雨大的厉害,噼里啪啦像是珍珠落玉盘般下个没完。到后半夜似乎雨势才小了些。 齐妤翻了个身,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锣的声音,揉着眼睛坐起身,对打着地铺的琥珀看去一眼,琥珀已经穿好了衣裳,提着烛台便开门出去观望。 趁这个时间,齐妤便起身将衣裳穿好,琥珀拿着烛台回来,对齐妤回道: 「好像是闹贼了。」 齐妤愣了片刻,赶忙往定宁师太的禅房去,禅房里打翻了一个烛台,还倒了两张凳子,西窗大大的开着,定宁师太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坐在床上,肩上披着衣裳。 楚慕和楚肖差不多时候过来,一起进门。 齐妤看见楚慕的脚上沾了雨水和泥浆,问楚慕:「你脚怎么回事?」 楚慕指着外头:「先前确实看见一个人影从窗子边上闪过,我便追了出去。可那人跑的太快,没追上。」 「这好好的庵里怎么会突然闹贼?」楚肖发出一声疑问:「还是我们都留宿在这里的时候闹。这也太奇怪了。」 定宁师太脸色冷凝,一言不发。 只听楚肖又道: 「这庵里拢共就三个人留宿,齐妤自是不会有任何不妥,而我又是这般状况……」 楚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为何,已经相当明确了。 楚慕听出他的意思,说道: 「你什么意思?合着你还怀疑我?」 楚肖但笑不语。 楚慕转头看向齐妤和定宁师太,见她们也一副怀疑的样子,楚慕指着自己好半晌没说出话来,然后甩手离去: 「你们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吧。」 楚慕离开之后,定宁师太长叹一声,楚肖又道: 「师太明鉴,不是我有意针对三哥,只是那般想了便这般说了。我这腿脚不灵便的都已经挪出来了,三哥却迟迟而来,他那身手最是矫健敏捷,能在他手底下逃走的贼人可不多见。」 定宁师太的脸色越趋冷凝,眉头蹙着不言不语,楚肖见状,便也不忍再多说什么,说了句告退,便让人推着轮椅出去了。 房间里已经收拾好,各处窗户也都关严实,落下了栓子,待收拾的人全都出去之后,齐妤才要扶着定宁师太躺下。 昏暗的灯光中,定宁师太幽幽盯着齐妤,拧眉问道: 「难道我看错他了?」 齐妤一愣:「师太怀疑楚慕?」 「这不是明摆着的?」定宁师太拉着齐妤的手,让她在床沿坐下,将心中怀疑一一说与她听: 「你们三人刚留宿就出事,老四腿脚不好,不可能是他,自然也不可能是你,那剩下的可不就是老三了?难道他也有那心思?」 齐妤想着白日里楚慕的话,敛眸道:「我觉得不太像。楚慕的身手很好,若他真想进房偷点什么,根本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一点,齐妤真的可以证明,她是有过亲身体会的。楚慕要进谁的房间,一丝痕迹都不可能留下。更何况,齐妤私心里觉得,楚慕不是这种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那你说是谁?」定宁师太急急问齐妤。 齐妤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第二天早上,雨依旧未停,但定宁师太自然是不愿意再留他们了。 用过早饭便叫他们回去。 楚肖有自己的马车,先走一步,楚慕原是骑马追着齐妤来的,现在下雨,自然要跟齐妤坐一辆马车的。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车里放了个暖炉,关了帘子,倒也算暖和。 楚慕靠在一侧,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对齐妤问道: 「不会连你也怀疑是我吧。」 齐妤看向他,淡淡道:「那你倒说说,你我三人中谁的嫌疑最大?」 一句话让楚慕闭上了嘴,拢共就三个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个腿脚残废的男人,再加一个身强体壮,身手矫健的他,傻子也知道谁的嫌疑最大。 「我真看见有人影闪过才追出去的。」楚慕说。 「可你没追上啊。」齐妤看着他。 楚慕辨无可辨,干脆闭着眼睛,将头扭到一边去,齐妤见他不欲说话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既然你说不是你,那你觉得会是谁呢?」 楚慕缓缓转过目光,盯着齐妤,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立刻摇头否认掉,口中直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第20章 齐妤见他苦恼,递给他一杯茶,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交流,似乎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怀疑。 「有些东西你不在乎,却不是人人都能不在乎的。」齐妤若有所指道。 楚慕喝了口茶,心里虽然还是疑惑重重,但只要冷静下来,他不难想到:潜入定宁师太房中的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是齐妤,那答案也只就有一个了呀! 楚肖。 屋外雨声淅沥,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到现在仍未停歇。楚肖坐在廊下闭目养神。 一个暗卫自檐上下来,向楚肖回禀了他探来的事: 「王爷,摄政王与王妃已经离开慈航庵,回到肃王府了。」 「慈航庵里可有什么动静?」楚肖问。 「没有,一切如常。」暗卫答道。 楚肖摆手让暗卫退下,对身后知更比了个手势,知更便领命推着楚肖转入回廊上,边走知更边问: 「王爷,您昨晚是否太冒险了,奴才不明白您为何要那样做。」 楚肖将腿上的毯子往身上拉了拉,说道: 「为了在人心里埋一颗怀疑的种子。」 大长公主手握利器,她只会选择她觉得可以信任的人,很显然大长公主是信任楚慕的,因为楚慕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要争的意思,但昨夜之后,大长公主还能相信楚慕真的不想争吗? 只要她动摇了,怀疑了,楚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若是肃王妃帮着肃王分辨的话又如何?大长公主对肃王妃可是很信任的。」知更仍有疑虑。 楚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我这样子,她能说我什么?」 一个身手矫健的人和一个瘫子,她非要说是瘫子爬窗进了门,也得有人信啊。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知更问楚肖。 楚肖沉默,转动手上的扳指玉环。大长公主有先先帝诏书的事情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他筹谋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眼看就能扳倒安家,把小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一道神秘的诏书突然杀了出来,打乱了他后面的计划。 他不想知道那诏书上是什么内容,但却知道,那诏书是绝对不能留下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 「昨夜之后,怀疑的种子种下,对大长公主来说,安全了好些年的慈航庵就不再安全了。让人紧紧盯着,只要她出了慈航庵,杀人夺诏——」 「是。」知更领命。 安国公的罪状查清,证据确凿,安家当年给入宫为妃的太后提供的香丸乃是助精动情之药,那药会使人情迷上瘾,长期使用,身体机能迅速退化,而这药神奇就神奇在,造成的衰退是正常衰退,没有异常情况显现,因此在日常太医院请脉档案中不会留下痕迹。 卢太医当年是太医院院正,从先帝登基开始身子就是他在调理,可先帝的身子却是越调理越虚弱,卢太医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在他还没有研究出来的时候,先帝就等不及,一夜猝死,直接驾崩了。 卢太医连着几日彻查皇帝前后入医请脉的档案,认为先帝死因可疑,这事他原本只是在太医院和一众太医悄悄说的,不知怎的,风声传到了安康年的耳中。 卢太医自觉不妙,连夜带着先帝医档出宫回家,带着家人离京躲难,却还是遭遇了毒手。 如今卢太医之子和先帝医档同时出现,有刑部,三法司调查取证后,终于让当年真相大白于世。 既然安国公府是谋害先帝的人,那太后和小皇帝自然也要受到牵连,不能再继续尊享高位了。 一时间,安家如大厦倾崩,安太后被褫夺太后尊号,与小皇帝一起被软禁后宫,待将来新帝登基之后,再由新帝决断去留。 可这新帝又是谁呢? 所有人都知道,大长公主福宁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出家为尼,就在城外慈航庵中,丞相及众臣一同赶去慈航庵,却发现庵在人空,大长公主再次不知去向。只留了一个小姑子代为传话。 大长公主说,她已将诏书交给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两日之后,那人会将诏书公之于众。 百官没见着大长公主本人,只得了这么个扑朔迷离的消息,纷纷猜测,大长公主所说的‘值得信赖的人’到底是谁。 接连好几日都是大雨倾盆,天仿佛漏了一般。 安国公夫妇被判斩立决,囚车行过朱雀街,即便下着雨,也不能阻拦街道两边的老百姓撑伞探头张望,想看看这对谋害先帝的恶毒夫妻长什么样子,还有那准备了烂菜烂叶臭鸡蛋的,一路走一路丢,骂声四起。 齐妤和楚肖坐在德雅楼的二楼栏杆旁,拉着雨帘,等着囚车队伍从楼下经过。 「你知道他们安家的那种药炼制起来多损阴德吗?」楚肖看着对面的齐妤,问道。 第21章 齐妤收回往楼下水潭看的目光,摇了摇头。 「那种香丸分两种,一深一浅,浅的是用十岁至十五岁的少女体汗所制,接连三个月的时间,只给她们吃瓜果,然后时间到了,就放进蒸房里让她们日夜流汗;至于深的那丸太过残忍,我就不与你说了。他们夫妇二人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一刀砍了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齐妤很赞成楚肖说的: 「确实太便宜了。该当也让他们尝尝炼制香丸的过程,若是不死,然后再杀。」 楚肖笑着,说道:「有理。」 天际一声惊雷响起,还带了一路闪电下来。 「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齐妤喝了口茶说。 楚肖看着她,突然问: 「师太的诏书,是不是给你了?」 齐妤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愣,眸中透过不解:「什么诏书?」 楚肖不动声色: 「你与师太相处多年,她早在出家的时候,就已经跟朝廷断了关系,想来这些年在她身边还受到信任和重视的,也就只有你了。」 齐妤低头喝茶,没有说话,只听楚肖继续从旁说道: 「齐妤,我若让你把诏书给我,你会给吗?」 「会啊。」齐妤放下茶杯,抬头对楚肖道。 楚肖面露喜色,还未说话就听齐妤又道:「我若有诏书,我就给你,可惜我没有啊。你从哪儿听说,师太把诏书给我了?」 楚肖落寞一笑: 「齐妤,我不想跟你绕弯子了,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我怎么对你诉说爱意,你都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今生今世,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我,我知你,只有我们俩是最相配的。」 「我知道你喜欢的也是我,虽然上天不公,造化弄人,但我依旧没有放弃,我一定会把你从楚慕手里抢过来的。」 楚肖坐在对面说话,齐妤的目光却被街那头涌过来的人群吸引了目光。 楚肖回头看了一眼,又喊了一声: 「齐妤。我在跟你说话。」 齐妤目光盯着楼下,却点了点头,道:「我听到了。安国公夫妇被处斩,那安国公府其他人呢?」 「流放。」楚肖答道,喝了口茶,又问齐妤:「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把诏书给我?」 齐妤将目光落在楚肖身上,问: 「没有那份诏书,你就当不了皇帝了?」 楚肖见她不再否认诏书在自己身上,神情一动,如实道:「当的了,只是没那么安心。」 「你以前没跟我说过你要当皇帝。」 楚肖摊手:「没办法,我若不当皇帝,怎么跟你在一起?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只要我登基,我必娶你。」 齐妤挑眉问:「楚慕能同意?他对我的爱意,可不比你少。」 楚肖忽而一笑:「那可说不定。我对你是一片真心,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可楚慕对你,就未必是真心了。你早晚会明白的。」 「你是想告诉我,他中了情蛊吧。」齐妤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知道楚慕中情蛊的事情说了出来。 楚肖没有否认:「你知道了?」 齐妤看着仿佛能让人如沐春风的儒雅笑脸,说道: 「不是你让人透露给我知道的吗?刚说对我一片真心,转脸就骗我。」 楚肖目光微动:「我让人透露给你知道的?」 「不是吗?我的人查了近半年都没有查出任何消息,你这回来没多久,他们就查到了?」 「你不能光凭这一点就断定是我呀。」楚肖并没有被齐妤揭破的慌乱,反而泰然处之,就好像他早已料到齐妤会察觉似的。 「林钦是你的人吧。」齐妤突然问。 楚肖看着她浅笑,答案写在脸上,只听齐妤又道: 「所以,给楚慕下蛊毒的人也是你。」 楚肖看着齐妤,心头闪过一阵畅快。 人就是这样自己背地里做了一件事情,既希望不要外传,瓮中捉鳖,又希望有人能看穿他的意图,知道他的厉害之处,这种心思,大概就叫做寻觅知音吧。 人生在世,有个能看懂自己的知音,还是很令人欣慰的。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也就只有你了解我了。」楚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对齐妤的聪明也很满意。 齐妤脸上笑得灿烂,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都这么对我了,还指望我把诏书给你吗?」 「我怎么对你?」楚肖不解问。 「你说的好像有多喜欢我,多爱我,可你却给楚慕下那种让他爱上我的蛊毒,若是我被他的虚情假意骗了,也真的爱上了他,回头你再把他的毒一解,我成什么了?」齐妤缓缓说。 第22章 楚肖却笃定一笑: 「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可能爱上他的!你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应该看清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你这么聪明,必然知道反常即妖,所以他再怎么对你示好,你也不可能会爱上他的。」 齐妤敛眸: 「你倒是算无遗策,什么都算到位了。」 齐妤一边说,一边轻抚桌上放着的一盆兰花的叶子,楚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齐妤的手,说道: 「我再怎么算,不还是没有算计到你。所以我才说,我们两个就是天生一对,我三哥那人粗莽任性,高傲无礼,跟我们不是一种人。」 齐妤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沉吟片刻后问: 「蛊毒有解吗?」 「你想替他解毒?」 「我可不想他再用那种虚情假意的眼光看我了,膈应的紧。」齐妤说。 楚肖略微沉默,齐妤问:「不可能没解药吧?」 「有解药。」楚肖点头:「不过解的过程有些……复杂。其实一开始是没那么复杂的,就因为我那三哥自作主张吃错了药,才让我不得不这么快赶回京城,还要面对那么‘复杂’的解毒方法。」 齐妤将手从楚肖手中抽离,沉吟片刻后,说道: 「我想我还是走吧,你们兄弟间的恩怨我不感兴趣,只有一点,别扯上我。」 齐妤起身来,楚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说道: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扯上你。所以,你还没告诉我诏书在哪里。」 齐妤系好了斗篷,回头对楚肖笑道: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诏书我留着,等你将来登了基,真的娶了我,我再把它交给你。要不然,万一我给了你,你今后却不娶我,那我找谁说理去?」 说完这些,齐妤就要走,可走到雅间出口,却被楚肖手下的人拦住,齐妤并不惊慌,回头问楚肖: 「怎么,我不给你,你就要用抢的?可我没带在身上啊。」 楚肖转动轮椅,面对齐妤,说道: 「三哥现在还不知道是我下的蛊毒,你现在回去,他要是知道了,会找我麻烦的。」 齐妤裹着斗篷,问:「所以,你想……把我关起来?」 「别说‘关’那么难听,请你小住,小住几日。」 齐妤又问: 「你不要诏书了?」 楚肖却道:「有你在,诏书也跑不到哪儿去?你那两个丫鬟挺忠心的,要是一会儿他们为你跟我起冲突,我不能保证不伤害到她们。」 「楚肖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齐妤问楚肖。 「什么?」 「威胁和算计。这两样,你今日都做全了。」齐妤盯着那两个从外面走进来的护卫,他们手上还有一张大毯子,想也知道这毯子是用来裹谁的。 「别恨我,齐妤。我保证,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我此生绝不负你,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女人,我的后半生,全都是你一个人的。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不要节外生枝,好不好?」 楚肖如是说完,便不等齐妤回答,对旁边的护卫看了一眼,只见那护卫一记手刀袭来,齐妤身子便软了下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齐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间房里,安静的只听见檐下雨声,楚肖正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她。 齐妤翻了翻身,后脖子有些疼,虚弱的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抓了我,你也得不到诏书。」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楚肖又是背光,因此齐妤看不清他现在脸上的神情,却能听出他声音中的不悦: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骗我?」 「我不懂你说什么。」 「诏书根本不在你那儿。师太就没给你。你昨夜拿着个匣子出门,就是为了让我的人以为诏书在你手里?」楚肖确实有些生气。 昨夜他的人看见齐妤神神秘秘的拿着一只匣子进了城中一间小院,出来的时候,匣子不见了,显然是藏在那小院里。 可先前他派人去看了,那小院里是有匣子,不过匣子里却不是诏书,而是一盒黑炭。 齐妤推着脑袋坐起身: 「狡兔还三窟呢。你的人就找了一个院子,难道就断定诏书不在我手上了?」 楚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原本我还不确定,现在确定了。要是诏书真给了你,你今日又怎会出来跟我浪费这么多口舌?你想拖住我?我猜的不错,诏书还在师太那里。」 齐妤不动声色:「随你怎么说。」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的人已经找到师太,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拿到诏书了。」楚肖有些得意,紧紧盯着齐妤的脸色,一刻都不想错过。 第23章 「你对你的人这么有自信吗?有楚慕跟着师太,你的人真能从楚慕手上抢到东西?」 既然已经败露,那齐妤也就不必跟楚肖拖时间都圈子了,反正她今天已经成功拖下一日,只要这一日的功夫,楚慕就能带着师太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 楚肖冷哼一声: 「我这便让人去通知楚慕你被抓的消息。」 楚肖一点都不怀疑楚慕知道齐妤被抓之后,会义无反顾的离开师太,来营救齐妤。 「没用的,我拜托楚慕帮忙的时候,已经跟他明说了,你肯定会使调虎离山的诡计,谎称我如何如何,我让他千万千万不要相信。」 齐妤见招拆招,开始和楚肖争锋相对。 「你这么自信他会听你的?」楚肖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 只见齐妤果断点头: 「当然自信。还不是托了你所下情蛊的福,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听我的话呢?」 楚肖一口气憋在心里,好半晌才呼出: 「齐妤,我们一定要这样剑拔弩张的说话吗?」楚肖转动轮椅,转了一圈后,问齐妤: 「所以,师太是想让楚慕登基?」 齐妤摇头: 「楚策。师太早就属意策哥儿了。这些年暗地里培养了不少。」 「楚策……楚策!」楚肖将这个名字反复在口中念叨了两遍。 「所以,你是故意给我线索,让我去调查安国公府的。为的就是利用我把安国公府除掉,利用我给楚策开路吗?」 楚肖现在脑子里的那条线已经完全串联起来了。 他就说怎么可能那么巧,安国公府的香丸已经失传多年,突然冒了出来,齐妤拿着香丸来找楚策的时候,把楚策给惊喜坏了,因为这是能让安国公定罪的最强有力的证据。 找到了香丸,又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卢家后人,楚策还真以为是上天在帮他…… 「什么开路不开路的。安国公府作恶多端,你除掉他们,也算是积德行善了。」齐妤坐在床沿淡定道。 可楚肖却淡定不下来,努力深吸几口气以后,才稍微好点,对齐妤道: 「你们处心积虑把楚策推上皇位,可有没有想过,他能做几天?他要兵没有兵,要人没有人,别说楚慕了,就是我,他也争不过。你信不信,你们把他推上去,不出十日,我便能再把他拉下来。」 齐妤连连点头: 「我信。你康王殿下的能耐,我是见识过的。」 「那你还费这周折干什么?」楚肖实在不解。 齐妤的目光落到楚肖那两条腿上,说道:「因为,你做不了皇帝。」 楚肖见齐妤在看自己的腿,笑问: 「你的意思不会是,我的腿是残废,所以做不了皇帝?」 齐妤似乎陷入了思绪中,口中道: 「你怎么会是残废呢?」 楚肖掀开两条腿上的毯子,两只脚从轮椅上放下,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用两条稳健有力的腿走到了齐妤面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前两天在慈航庵?」楚肖问。 齐妤看着他的腿,摇了摇头: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腿根本就没事。你跟那造反篡位的顺王本就是同谋,他怎么可能真的伤了你。只不过他也没想到,楚慕会完全不受威胁,当场一箭把他射穿吧。」 楚肖此刻脸上的表情相当好看,一直舒展的眉峰此时却真的蹙了起来,目光幽沉的盯着齐妤。 齐妤与他四目相对,展开一抹说不出是美丽还是狠辣的笑容。 「这就是你当不了皇帝的原因啊。安国公害死先帝,他的外孙连皇帝都做不成了。你伙同顺王谋反,你就能顺理成章的做皇帝了?」齐妤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楚肖确实很像,两个人都精于算计,精于演戏,但筹谋的道路很孤单,他们当然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算计能被更多人知道。 这就是一决高下的棋局,快要分出胜负时,总是令人激动的。 楚肖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两下,齐妤的话确实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了,一件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很深,没有人知道的事情,被齐妤这样轻描淡写的当面说出来。 楚肖不知道是该佩服她,还是憎恨她了。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伙同顺王谋反?」楚肖咽下一口气,重整旗鼓。 只见齐妤紧紧盯着楚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跟顺王沟通的书信,我至今留着。前几日,已经交到了师太手中。这个证据可还够吗?」 「楚肖啊楚肖,只要有这个证据在,你这辈子都别想当皇帝了。哈哈哈哈哈。」 第24章 齐妤看着楚肖大笑起来,楚肖很想过去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再笑,可是他现在因为齐妤的这番话,而瞬间丧失了行动能力,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随着一种叫做‘挫败’的感觉在慢慢流失。 她就这么,生生的断了他的皇帝梦。 生生的。 「齐妤,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伤害过你,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狠心?」楚肖让自己冷静下来。 齐妤收起了笑声,看着这个曾经青梅竹马的爱人,她确实爱过,但那是曾经,从他欺骗她,放弃她的那刻起,她就不爱了。 「你是这么觉得的?没有伤害过我?」齐妤冷冷盯着楚肖,说道:「当年我爹差点被刺客杀死,你敢说,不是你和顺王一起筹谋的?你想杀我爹,还说没有伤害我,未免太可笑。」 楚肖顿时哑口无言,他只说没有伤害过齐妤本身,可齐振南他确实动过杀心,可他也是没办法,齐振南掌管五城兵马和内苑禁军,若不除了他,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若说你刺杀我爹是迫不得已,形势所逼,那这次你给楚慕下毒,有考虑过我吗?你给他下毒是想引起他和齐国公府争斗,可可你却利用我,将我夹在其中戏耍。」齐妤毫不留情的揭穿:「楚肖,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别再拿我做幌子,我可不是救赎你良心的工具。」 楚肖苦笑一声: 「所以,你做这些事,就是为了报复我吗?」 「我报复你做什么,不是棋逢对手吗?既然你开了局,那我自然是要把棋下下去的啊。」齐妤说: 「我要是你,现在就不跟我说废话了,我突然不见,楚慕回来定要来找我。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找个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觉。不过那样一来,师太手里的信就要被她公之于众;要是不杀我,那现在放了我也不迟,我若平安回去,师太想来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你真是算无遗策,每一步都算到位了。可惜,你还是算错了一点。」楚肖忽然说道。 齐妤看着他,等待他揭晓自己算错了哪一点。 「你以为我今日抓你过来只是为了诏书吗?」楚肖在齐妤周身绕圈子,绕到齐妤身后,在她耳旁说道: 「要解我三哥身上的情蛊,需得要你的心头血,我那傻哥哥爱你爱的连他的命都顾不上了,一听要取你的心头血,他便宁愿不解了。」 齐妤听楚慕在耳边说这些,眉心微微蹙起,楚肖还在继续说: 「是不是觉得很感动?那个男人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可这又怎样呢?还不都是假的。他若解了蛊毒,鄙弃你都来不及,根本不会再爱你,你很清楚的不是吗?」 「齐妤,我知你恨我,可有些事,我是必须要做的。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等到三哥的蛊毒解了,我们就能各归各位回到从前,你和我才是一样的人。」 楚肖说完这些,便想从身后抱住齐妤,被齐妤快一步闪开,对楚肖问: 「取我心头血,就能解楚慕的蛊?」 「是。」楚肖看着齐妤:「你舍不得?被他的虚情假意打动了?那都是假的,他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假的。」 「好。」 齐妤爽快的答应了楚肖的要求,让楚肖为之一愣,他腹中那些用来说服齐妤的话甚至都还没说完。 盯着齐妤看了一会儿,楚肖在判断她是真心还是试探,片刻后,楚肖道: 「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休息多一会儿?会尽快吧?」齐妤问。 楚肖点点头,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后,实在忍不住又回头,急道: 「齐妤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为了楚慕,已经到了这般迫不及待为他送命的程度?可他对你的一切,都是假的!还是说,你即便知道是假的,也心甘情愿为他付出?」 楚肖突然失态,齐妤冷眼看着他,楚肖上前扣住齐妤肩膀又道: 「你别这样看我,我给楚慕下蛊毒,若非因为你,我又怎会这般急着给他解毒?我就是怕你继续陷下去啊。齐妤,你清醒一点。」 齐妤挣脱开楚慕,往后退了一步: 「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也感谢你告诉我解他蛊毒的方法,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便是不给他解毒,我也能给他解。现在你面前的路已经不多了,要么杀了我,要么动作快些,在他没有为了找我把事情闹大之前,赶紧解了他的蛊毒,让他彻底忘了我。」 楚肖感觉自己被齐妤逼到了墙角。 可事情明明都是他一手算计和策划的,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他受制于人? 齐妤把一切都看的太冷静,她仿佛有情,又仿佛无心,究竟她在想什么? 楚肖觉得自己对齐妤的了解今日被全然推翻,他甚至不能肯定齐妤对楚慕是否有情。 第25章 但有一点齐妤说的确实没错,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连着几天大雨,把人的心情都下的抑郁起来。 楚慕这两天都在忙着保护定宁师太,也就是福宁大长公主。 安国公府垮台之后,朝中流言四起,楚慕无意参与,若非齐妤要求,他根本就不会管大长公主手里什么劳什子诏书。 好不容易将大长公主平安送入宫中,与丞相等一干老臣汇合。这一路上,大长公主与楚慕说了很多,也表明她想推同为先先帝血脉的儒王楚策上位。 楚慕没意见。 骑马回到府里,在檐下脱了被水浸湿的蓑衣,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看着檐下玉珠般的水滴。 「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楚慕一边嘀咕一边进门,问门房的人:「王妃在哪儿?」 门房的给楚慕打着伞,回禀道: 「回王爷,王妃这两天都住在国公府没回来。」 楚慕停下脚步:「两天没回来?」 「是。」 这齐妤,让他去出生入死的保护人,她倒好,连家都不待着等他,过分。 护卫们的都下马到屋檐下躲雨,连着两天在雨中奔波,有的年轻些的,都冻得脸色苍白了。 林钦持伞从王府走出,楚慕见他,讶然问: 「你怎么来了?」 林钦把手中的伞收起,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笑道: 「原是来劝王爷的,可王爷不在府里,雨大我就在门房里间等了会儿。」 至于林钦来劝楚慕什么,楚慕自然知晓,刚要让他一起进门,就见几个厨娘各自抱着个木桶过来。 「姜汤来了。」 府里护卫们雨天出门,厨房就备着姜汤,等他们回来喝。 韩风接过一碗,说道: 「我们这也没通知,你们怎么知道熬姜汤的?」 厨娘一边派碗派姜汤,指了指楚慕身边的林钦,林钦说道:「自然是我让熬的。还给你们加了点板蓝根,趁热喝吧。」 说完,林钦走到厨娘面前,也给楚慕盛了一碗递过来:「王爷,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楚慕接过红红的姜汤,奇怪的看了一眼林钦,嘀咕道:「你今日很奇怪。」 林钦一愣,随即笑道:「王爷,王妃在在国公府都两日了,您还是别管我奇不奇怪,赶紧喝了姜汤去国公府找找王妃吧。」 提起齐妤,楚慕自是巴不得见,把姜汤放到一边,说: 「我这身子骨,喝什么姜汤。你们喝吧,我去换衣服,让人准备马车去。」 林钦盯着被楚慕放在一旁的姜汤,正要说话,就见纪舒端着姜汤又给楚慕递去: 「王爷,您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姜汤还是要喝的,您莫不是怕辣吧。」 纪舒话音落,屋檐下的护卫们全都笑了起来,楚慕脸一板,笑声戛然而止,又看了看姜汤,好像不喝就真是怕辣一般。 再次接过姜汤,仰头将一碗尽数饮下,然后果真辣红了眼: 「你这姜汤怎么跟平时喝的不一样?忒苦。」 说完之后,楚慕把碗丢给纪舒,头也不回的往府里走去,林钦看着楚慕离去的背影,便拿起伞要走,韩风问他: 「你不是来劝王爷的,王爷回来了,你怎的要走?」 谁知林钦根本不理他,头也不回的冲进雨中,似乎急着去什么地方。 「哎哎哎。「韩风在后面喊也没把他喊回来。 「他怎么了?」纪舒边喝姜汤边问。 韩风摇头:「不知道,确实怪怪的。」 楚慕回到自己的院子,准备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清清爽爽的去国公府接人。 进到热水里,楚慕靠着澡盆边上,忽然一股麻麻的感觉在指尖回绕,慢慢的向上蔓延,楚慕将手抬起,只觉得那股子麻意越来越大,从指尖到胳膊,然后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冲击向他心房冲去。 楚慕蓦的瞪起双眼,四肢百骸都被那股子麻意席卷,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抽离,楚慕缓缓沉下身子,让热水没过头顶,久久未曾动弹。 楚肖坐在床沿,掌心紧紧的将一只手抓在手中。 齐妤脸色苍白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手上也没什么温度,楚肖弯下腰在她手上哈了两口热气也不见好转。 对外喊道: 「林钦呢?还没回来吗?」 林钦取了血以后,就去找楚慕去了,如果算时间的话,现在楚慕应该已经喝下解药了,林钦也该回来看看齐妤了。 知更进来禀告: 「王爷,据闻大长公主已经回到宫里,咱们是不是也该出现了,要是再等下去,只怕大局就要定了。」 第26章 楚肖看着齐妤,自嘲一笑,事情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在走,你要知道了,应该会很满意吧。 「等到林钦回来,我就去。」楚肖说。 知更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一个护卫跑过来在知更耳旁说了些什么,知更走进楚肖,说道: 「王爷,不好了。探子说,国公府的大批人马往这里来了。」 楚肖拧眉:「什么?」 国公府的人马怎会过来? 楚肖脸色一变,伸手拉开齐妤的半截衣襟看了看,见她内里好好的缠绕着绷带,林钦先前急急忙忙出来,说是要趁新鲜出去送药,让人帮齐妤稍微包扎了一下,等他回来再重新包扎。 可现在看齐妤身上的绷带,整整齐齐,哪里是稍微包扎的样子。 林钦说谎。 他根本不会再回来! 国公府的人,必然是他背地里去通知的。 他在帮齐妤取血的时候,齐妤究竟应承了他什么?难道说服他去帮楚慕了? 不会,若是那样,齐妤不会由着他取血,林钦既然已经背叛过楚慕,那就绝对不会再留在楚慕身边,所以,他还是会给楚慕吃下解药。 「王爷,是国公亲自来了,等不及了,咱们若再不撤退,与国公打过照面的话,就要暴|露身份了。」知更见楚肖仍在齐妤床前一动不动,慌忙提醒。 楚肖放开了齐妤的手,凝眉思虑片刻,道: 「带她一起走。」 楚肖下令,知更上前劝道: 「王爷,国公便是冲着大小姐来的,若带她走,咱们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更何况,大小姐还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啊。」 楚肖听后,纠结的看向齐妤,见她脸色比先前还要苍白些,此时若颠簸,必然加重伤势,他……到底于心不忍。 把心一横,下令: 「所有人立即撤离,莫留下任何痕迹。」 随着楚肖一声令下,所有护卫集合,以最快的速度撤离,齐振南亲自领着人过来营救女儿,闯入院门后,一间间搜寻过去,在柴房里找到了被人捆绑着的琥珀和明珠,又在一间房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齐妤。 齐振南小心翼翼的把齐妤抱上加过厚厚软垫的马车,火速带她回了国公府。 不远处的山丘上,楚肖坐在马背,拉住缰绳,看着齐国公府的车队绝尘而去之后,才回转马头,策马而去。 齐妤啊齐妤,又让你算准了一回,不过事情……还没结束…… 楚慕是被韩风和纪舒两人从水里捞出来的。 两人在外面等了楚慕好长时间,都没见他出来,门外喊了几声也听不见回应,最后韩风做主,两人闯进了楚慕的浴房,就看见楚慕沉在水里。 「王爷,王爷,快醒醒。」韩风怕楚慕呛水,把他平房在软塌上,按压着他的心房。 可他们按了老半天,楚慕也不见醒,纪舒说道: 「王爷是不是溺水啊。咱们要不要,要不要给王爷渡点气?」 韩风觉得纪舒说的有理:「好,你来。」 「我?」纪舒指着自己的鼻子,很难相信韩风居然跟自己提这个要求。 纪舒机械般转头去看满脸水气,昏迷不醒的楚慕,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快点啊。」韩风还在一旁催促。 纪舒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拒绝,一来是自己提议,二来王爷性命攸关。 舔了舔干干的嘴唇,纪舒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噘着嘴就要往楚慕的嘴贴去。 楚慕像是突然感觉到了危险般,猛然睁开双眼,就看见一张大脸马上就要亲上自己,下意识抬手就是一拳上去,‘啪’一声,打的那张大脸直接飞了出去…… 何方妖孽,也敢偷袭本王? 楚慕从榻上坐起,觉得脑子昏沉沉的,腹中一阵犯恶心,对韩风指了指旁边的茶壶,韩风立刻去给他拿。楚慕嫌一杯杯的喝了麻烦,干脆就着壶嘴把一壶水都喝了。 纪舒给打出了鼻血,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鼻子,看着不住灌水的楚慕,说道: 「爷水还没喝够啊。」 楚慕喝完之后,才感觉翻涌的腹中稍微好受一点。 「什么时辰了?」楚慕问。 「申时一刻。」韩风答。 楚慕捏着眉心陷入沉思,韩风让纪舒去把衣裳拿过来伺候楚慕穿衣服,楚慕衣服穿完之后却愣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才问: 「我要干嘛来着?」 韩风和纪舒对望一眼,纪舒捏着鼻子说:「王爷不是说要去接王妃回府吗?」 「王妃……」楚慕晃了晃脑子,说道:「齐妤?」 「王爷您怎么了?」韩风见楚慕神色不太对的样子,忍不住问。 第27章 楚慕摇摇头,感觉腹内翻涌又上来一阵,十分汹涌,怎么都忍耐不住,拔腿便冲到外面大吐特吐起来。 开始吐的都是些清水,到后来居然吐的都是血水了,把韩风和纪舒两人吓的够呛,直呼来人,被楚慕给拉了回来。 楚慕撑着一棵树,平复了一会儿,对韩风他们摇摇手: 「不必喊人,没事。」 「王爷,您都吐血了,怎能没事,还是让林钦来看看吧。」韩风说。 楚慕看着地上的瘀血,并不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非但没有不舒服,反而清爽了很多,就像多年沉珂一朝痊愈,地上的瘀血让他的神智更加清明了些。 「林钦人呢?」楚慕沉声问。 「先前还在外面,不过突然打着伞跑了,现在约莫回到药庐了吧。」韩风说。 楚慕没有说话,而是捂着腹部去到书房,树下吐出的瘀血以及不断闯入脑中的记忆让楚慕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尤其是对齐妤,这个前阵子几乎占据了他所有心神的女人,楚慕的感觉十分复杂。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中情蛊之后,对齐妤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变化,有的像是鬼迷心窍,有的竟像是出自真心,有感而发,先前那一番呕吐,吐出了瘀血,他自己知道,该是那情蛊解了的。 可他这心为何空落落的,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我去喊林钦来。」韩风见楚慕脸色不济,说着便要转身,被楚慕扣住。 只听楚慕道: 「不必去了。他定已离京。你若想找他,发海捕公文可能还快些。」 韩风和纪舒对望两眼,都十分不解: 「王爷,您这话什么意思?林钦为何要跑?」 这个问题,楚慕现在没法全部回答他,林钦怎么会突然有了解药,给了他解药之后,他又为什么要跑?之前他说要想解蛊毒,需要齐妤的心头血才成…… 齐妤在国公府,国公府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让他取到齐妤的心头血?定是还有其他解毒方法,上回林钦定是他为了诓骗他才说只能用齐妤的心头血。 「先前的姜汤你们喝着可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楚慕问韩风。 两人想了想后,同时摇头:「就是普通的姜汤加了点板蓝根啊。」 楚慕冷笑:「那就是了。我的姜汤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突然想到一件事,楚慕问:「林钦是不是说过,他父母双亡,无兄无妹,却有个叔叔在他老家。」 「是,王爷怀疑林钦?」纪舒问。 「不是怀疑,是确定,他定有问题。」楚慕话音落下,纪舒便立刻反应过来,对楚慕拱手:「属下这便去把他抓回来。」 说完,见楚慕沉默,纪舒只当他是默许,转身便去了。 韩风继续跟在楚慕身后,一直将他送到了书房。 「王爷,那您还要去国公府接王妃吗?」 韩风不知道楚慕此时的感受,所以才这般问他。 楚慕撑着脑袋,只觉脑中还是很混乱,他和齐妤相处的那么多画面,说的那么多话,现在正一点一点的往他脑子里转动回忆,他现在想到的,不是自己在情蛊的影响下,居然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做了那么多贻笑大方的蠢事,而是齐妤的笑颜,楚慕发现,在这些原本根本不可能发生的记忆中,他觉得最珍贵的,居然是那些少见的,他中蛊前从未见过的笑颜。 不像是中蛊之后那种被动觉得齐妤各种好的感觉,他现在脑中记得的齐妤,是他主动认为的好。齐妤这人,还真挺好的。 从前她装的贤良淑德,装的像个木讷无趣的京中贵女,可背地里的她竟然那般模样。 楚慕突然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在想齐妤后,猛然醒悟。 他这是做什么?齐妤好不好的,跟他有什么关系?现在他急需弄清楚的应该是他谁在给他下蛊吧。 从南疆那个蛊师开始,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在进行。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自然不可能去找齐妤了。 楚慕在书房待到傍晚,纪舒回来了,对楚慕禀告道: 「王爷,林钦果然已经不在京城。属下撒出百名暗卫追出城去半天也没有他的消息。不过,今日各处城门都有国公府的车马进入,不是一处,而是处处,属下怀疑会不会与林钦失踪有关。」 楚慕提笔写字静心,听完纪舒的话后抬头问道: 「哪个国公府?」 「自然是齐国公府。听那些守门的说,齐国公府的车马都是差不多时候,同时出城的。哦,还有一次是齐国公亲自带队从定华门进出的。」 纪舒的话让楚慕听出了些内容,现在朝中一片混乱,齐振南不在宫中坐镇,他怎会领队出京? 第28章 国公府的车队为何会从各个城门分散而出? 「你怀疑是齐国公府帮着将林钦送走的?」楚慕问。 纪舒低头不敢说话,但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林钦只是一个人,那不管他从哪里跑,王府的暗卫都能把他抓回来,但若是有其他势力插手,找人自然困难的多。 可国公府为什么要包庇林钦?齐振南往返城外究竟有何目的?这一切的一切,全都仿佛笼罩在寒雾当中,让人看不清,摸不透,抓不着头脑。 齐振南参与其中了,那齐妤有没有参与,她前两日让他去保护定宁师太,是真的让他去保护,还是单纯的想把楚慕从身边支开? 齐妤究竟在隐瞒什么?楚慕想到这些,心中乱的很,原本对齐妤的感情现在就很复杂,偏偏又来这么一出,看来有些事情只有当面问她才行了。 楚慕起身冷道:「去国公府。」 楚慕入夜来到国公府,一下马,国公府的门房就亲热的迎上来: 「王爷来啦。快请快请。」 楚慕看着这国公府的门房,心里满是疑惑,待他进了国公府以后,发现国公府里从看门的到扫地的,从走路的到提灯的,见了他无不行礼问安,热情的让楚慕有些不适应,若是从前他楚慕要来国公府的话,非把这些门房下人吓个底朝天,现在他堂堂摄政王,居然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 匆匆赶到内院,早早就有下人去回禀齐振南,楚慕刚走入内院,齐振南就迎了出来,见了楚慕劈头盖脸就质问起来: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还有没有点分寸了?」 楚慕被齐振南当面这么一问,心下不悦,冷道:「国公此言何意?」 楚慕疏冷的神情让齐振南面上一窒,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楚慕,楚慕昂首迎上齐振南的目光,裹着披风直接坐上了上首主位,又冷声问了句: 「齐妤呢?让她出来,本王有事问她。」 齐振南的目光仿佛长在了楚慕身上,盯着他好半晌后,却是不回答楚慕的问题,而是来到他跟前说了句: 「你的蛊,解了?」 楚慕端着茶杯的手一愣,随即拧眉抬头与齐振南对望,目露震惊,然后就是盛怒,阴沉着声音问道: 「你果真知道?」 楚慕现在终于明白齐家为什么要帮林钦逃走了。 齐振南冷哼一声:「知道又如何?你的蛊不都解了吗?」 ‘砰’一声,楚慕将手中杯子在齐振南面前砸碎: 「齐振南,本王从前尚敬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竟对本王使这等小人手段!」 盛怒中的楚慕周身的杀伐之气足够摄人,但那是对别人,齐振南若怕了他,前些年也不可能在朝堂上与他针锋相对了。 「楚慕,我齐家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齐振南简直要被这个楚慕气死了,从前楚慕对妤儿漠视冷淡,齐振南也瞧不上他,可这段时间以来,楚慕对妤儿倒是改头换面式了,齐振南还以为他是真的变好了,可谁想到,他只是中了那劳什子破蛊,为了解蛊,甚至不惜拿妤儿的命来冒险。 楚慕起身与齐振南面对面,目光狠厉,丝毫不让: 「本王便是撒野了,你奈我何?」 齐振南二话不说,一拳往楚慕砸去,楚慕抬起胳膊反手阻挡,两人就这么一拳一脚的在国公府厅堂之中比划开来,不过也就是比划比划,齐振南肯定不是楚慕的对手,是以尽管齐振南对楚慕招招紧逼,楚慕也只是以守为攻。 「喂,你要再打本王可还手了!」楚慕气急,对齐振南暴喝一声。 齐振南也在气头上,哪会理会楚慕的警告,变本加厉的对楚慕攻击,就在这时,门边传来一道女声: 「住手。」 尽管声音不大,却成功的让齐振南和楚慕停下了手。两人同时看向门边,只见齐妤正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外,一手由明珠搀扶着,一手扶着门框,脸上似乎还特意上了些胭脂,所以尽管声音虚弱,但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齐妤让明珠扶着她入内,齐振南没好气道: 「你不好生躺着,出来做什么?回去!」 齐妤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对齐振南道:「爹,我想跟王爷单独说几句话。说完我就回去。」 齐振南看了一眼旁边的楚慕,又看着女儿,知道女儿虽然看起来温和,但脾气比牛还倔,便是阻拦她也没有用。 「说快些。」 齐振南说完这句以后,便甩袖从厅堂离开,明珠出去的时候,替齐妤和楚慕把厅堂的门关了起来,又把门外的人全都遣离。 先前还乱糟糟的厅堂内外,只剩下齐妤和楚慕两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楚慕看着齐妤,先前的满腹埋怨竟像是突然消失了般,他坐到齐妤对面的椅子上,两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眼中似乎都有话说,可偏偏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第29章 就这么静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齐妤收回目光,开口道: 「王爷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便是。」 楚慕动了动唇,脱口想问她怎么了,因为今天的齐妤,看起来格外虚弱,尽管她涂了胭脂,可她似乎忘了,自己平时很少涂这些东西,今日是在掩盖她的真实脸色吗? 「想问你有什么跟本王说的。」 齐妤看着楚慕,忽而一笑:「好。那我从头开始说,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提口气说话不容易,王爷只管听,别打断我。」 楚慕不知她要说什么,但既然她让别打断,他也就压着疑惑,等她说完再问。 齐妤低柔的声音在静谧的厅堂中响起,从她如何得知楚肖当年与顺王谋反,诈伤离开京城,到那日在慈航庵,定宁师太怀疑楚慕要偷诏书,齐妤如何拿出证据说服师太相信楚慕,就连楚肖让林钦在南疆对楚慕下蛊毒的事情,齐妤也将自己所知道的部分,对楚慕和盘托出。 楚慕用心听着这些他之前并不知晓的事情,尤其是关于楚肖的,甚至一直愧疚当年没有救下被顺王挟持的他,可听齐妤此时说来,竟一开始就是楚肖与顺王勾结吗? 楚肖对自己素来恭敬,也只有在齐妤这件事上,他表现的有些异于常理,那是因为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可背地里竟还有这些事情隐瞒着…… 「就这样,我把他和顺王来往的信件交给了定宁师太,我逼着楚肖给你解毒,我答应林钦要安全送他离开,齐国公府的人会一直将他护送到海外。今后除非是他自己要回来,否则你是找不到他的。」 「我的话差不多都说完了,王爷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齐妤将身子往椅背上柔柔靠着,似乎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楚慕看着她这样,哑然片刻后才问道: 「所以楚肖对付安国公府其实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齐妤点头:「嗯。」 楚慕又问:「你想除掉安国公府,只是为了想推楚策上位吗?可有别的意图?」 齐妤虚弱一笑,脆弱的像朵一掐就断的花,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冰霜刀剑般锋利,直刺人心。 「王爷英明。我还想顺便把咱们的婚事解决一下。」齐妤自然而然的说。 楚慕心头似乎有股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味道涌出,沙哑着声音问: 「你想怎么解决?」 「自然是……和离啊。」齐妤歪在椅子上,坦白心声。 自然是,和离。 楚慕一个箭步冲到齐妤面前,两手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两边,弯下身子,凶神恶煞的问: 「所以你算计楚肖,算计我,都只是为了与我和离?」 齐妤看着几乎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楚慕,伸手推了一下的额头,想将他推离自己面前,可就算是她没有受伤也撼动不了楚慕半分,更别说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 既然推不开他,那就只能与他好好说话。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算计你们什么了?楚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我不过是把他的缝掀开来让他看看罢了。至于我算计你,更是从何说起?」 楚慕的喉头和眼角都有些干涩,他欲言又止。 「我们之间的婚事是先帝的遗诏,先帝是想用我父亲压制你,保证你会辅佐他的儿子登基为帝,可如今真相大白,先帝错信他人已成事实,那如今你便是违逆了先帝的意思,与我和离,相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当然了,如果王爷觉得和离太便宜我了,休书我也接受。」 楚慕终于知道自己体内升起的感觉是什么,是生气啊! 「你休书也接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从我身边离开? 楚慕抓住齐妤一只手,似乎想将她从椅子上拎起来,可齐妤脸色忽的一变,露出痛苦的神情,楚慕又赶忙吓得松了手。 「你怎么了?」楚慕问。 齐妤靠在椅子上,拧眉闭目平复了许久,光洁的额头上都沁出细密的冷汗珠子,脸色即便擦了胭脂都遮不住的苍白。 楚慕看着她这样,终于是想起了林钦之前与他说的解蛊方法,先前齐妤只说是她让楚肖给他解蛊,却没有说怎么解的。 「你,你……」楚慕颤抖着声音,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齐妤平复过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卷纸,仰头对楚慕一笑,道: 「王爷看到了,我为了替你解蛊,心口给人生生挖了一刀。看在这份上,你是不是也该给我签了和离书,休书什么的我就那么一说,到底太难看了。我爹好歹是齐国公,我也好歹是齐国公府的嫡长女,和离的话,两家都好看些。」 齐妤说完,将那一卷两张已经写完,签完的和离书递给了楚慕,楚慕看着齐妤的名字和手印,只觉得两眼热的几乎快要冒火。 第30章 「你这什么意思?」楚慕对齐妤扬了扬手中的纸,这是等着他上门来,居然连这些都准备好了。 齐妤没说话,只是看着楚慕笑,她背着烛火,笑容看起来有些阴沉。 那抹笑看在楚慕眼中竟是那样刺眼,他喜欢看齐妤笑,却不喜欢看她这般笑,上下了几圈喉头,楚慕将手上的两张和离书扔到地上,艰难道: 「你说和离就和离?齐妤你把我当什么?这段日子以来,你对我难道就没有半点动心吗?我千依百顺的对你,难道连你半分真心都触动不到吗?要你这般,这般迫不及待的将我甩掉?」 齐妤身子发沉发热,不愿再跟他多废话,冷道: 「王爷自己虚情假意,竟然还想要别人的真心?未免可笑。」 这话说的楚慕哑口无言,齐妤见状,趁胜追击,又道: 「楚肖是一心笃定我不可能爱上你,所以才对你下情蛊,枉顾我的感受;而你却是明知自己中了情蛊,还对我千依百顺,百献殷勤,希望我爱上你,给你慰藉,哪怕你知道今后你若解蛊会把我抛诸脑后。你们两个的动机,真的很难说清楚谁比谁更龌龊,如今见我不曾上当,却一个个反过来怪我无情?」 「我……」 楚慕不想让齐妤把自己说的这般不堪,可一时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诚如王爷刚才所言,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一封和离书。当年王爷不愿与我将就这段婚姻,难道我就情愿?王爷为了你的摄政王之位,能够忍辱负重,勉强娶了我回去,可我却不能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跟你将就。」 「楚慕,我是个就算死也不会将就的人。」 齐妤鲜少情绪激动,今日倒是真激动了一回。 楚慕怒目盯着齐妤看了好一会儿,看着齐妤越来越虚弱的样子,看着她因为情绪激动而不住起伏的心口处仿佛沁出了一点红。 确实像她说的,宁死也不愿将就。所以,她为了不将就,宁愿冒险让林钦取她的心上血,就是为了给他解毒后,让他别再纠缠,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楚慕捡起地上的两张和离书,将之一点点卷起,放入袖中,说道: 「本王知道了。从今日起,你自由了。再也不用将就我,你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楚慕缓步走到门边,伸手将门打开,到底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齐妤。 只见她虚弱的伏在扶手上,那弱不胜衣的孱弱模样,让楚慕心口发疼,在心口重重抚了两下后,楚慕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厅堂。 齐妤的目光一直盯着楚慕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时,才缓缓闭上双眼。 近来京城中发生的大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先帝被谋杀一案被立案侦查,然后安国公被定罪,小皇帝被拉下马,然后又有已经出家了的福宁大长公主拿出先先帝的一纸诏书,拥立了儒王楚策为新帝。 而新帝能顺利继位,据说康王殿下出力尤其多,他在儒王还未称帝前就主动向群臣表明自己腿脚不便,不会为帝,而后又帮着新帝稳固超纲,所以新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册封康王楚肖为内阁首辅。而后便接连下旨,废除太后安氏,赐白绫自缢,废帝年幼,且为天家血脉,着送出宫外幽禁。 而这段时间,朝中大事如火如荼的进行,却始终不见摄政王楚慕的身影。但摄政王与王妃齐氏和离的消息却传遍了大街小巷。 众所周知,摄政王与齐氏的婚姻乃是源自于先帝的遗诏,为的是让楚慕尽心竭力的辅佐小皇帝登基,可如今小皇帝被废,新帝登基,那摄政王与齐家的这桩姻亲便是毁了也是人之常情。 望江楼上,宾客云集。 一个喝的醉醺醺的人在宾客间跌跌撞撞,手里还拿着一壶酒,边喝边走,满身的酒气,发髻松动,衣衫不整,全然一个浪荡醉酒的纨绔公子样,引得宾客们皆对这人指指点点,可那公子却仿似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在望江楼上游荡。 不知不觉间,从望江楼二楼走到一楼,再从一楼直接出门,跑堂的见他要走,想起来他还没付酒钱,追上去喊道: 「哎哎哎,这位公子,您还未付酒钱呢。」 跑堂上前拉住了那纨绔公子的手臂,那公子脚步虚浮,似乎要倒的样子,还未开口,柜台后的掌柜就赶忙从柜台后跑出来,一把将跑堂的拉开,对那纨绔公子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公子抱歉,公子抱歉,这小子刚来,不懂事儿。您请您请。」 纨绔公子醉眼迷离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摆摆手,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摇晃摇晃酒瓶子,发现里面酒快空了,推开掌柜的,直接在柜台上用空瓶换了一瓶满的,然后径直离开。 跑堂的等那公子离开之后,才问掌柜: 「掌柜,那人还没付钱啊。」 第31章 掌柜的反身就是一个爆栗子敲在跑堂的头顶,疼的小跑堂抱着脑袋哀嚎,只听掌柜道: 「下回长点眼力劲儿,那公子想喝多少喝多少,想拿多少拿多少,他想干什么你都别拦着,回头只有人来结账。这种人,咱们可惹不起!走走走走,干活去!」 小跑堂的纳闷的抓着后脑勺,念念叨叨的走了。 而那喝酒的纨绔公子从望江楼出来,一路走,一路喝,一直喝到了热闹的朱雀街上,夜里的朱雀街,满街挂着灯笼,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 他上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牵着个人,那时候,他仿佛牵着全世界,心里被塞得满满;可现在,他形单影只,整颗心仿佛都给人剜了去,空的难受。 突然耳中传来一声呼唤,楚慕开始没察觉,直到肩上给人拍了一下,楚慕下意识的扣住那人的手,一个反手就把人给揪到了跟前儿。 薛玉章被他反剪了手臂压在胳膊下,疼的直呼救命,楚慕却毫无察觉,继续仰头喝他的酒。 「姐夫,手要断了,姐夫!是我啊,薛玉章!姐夫你放手啊!」 楚慕被手底下的声音吵的厌烦,好在听到了一句‘姐夫’,这才有点反应,他是姐夫……他齐妤家妹子的姐夫。 齐妤…… 楚慕松开了手,薛玉章如获大赦,赶忙往前冲了两步,生怕楚慕再对他动手,一边揉胳膊,一边看着眼前的楚慕。 先前他跟户部衙门的同僚在外面吃饭,吃完了之后,准备去七宝楼打包一份齐甯喜欢吃芙蓉醉鸡,就顺道来朱雀街打包了一份,正要回去的时候,在街上和楚慕打照面而过,本还以为认错人了,因为眼前这个楚慕跟他印象中的楚慕完全判若两人。 印象里的楚慕尊贵,冷傲,高高在上,可眼前这个楚慕,衣冠不整,烂醉如泥,他还从未见过这般颓废的楚慕呢。便是他从前混账的时候,也未曾像他这般狼狈过。 「姐夫,你怎么啦?」薛玉章试探着上前一步。 楚慕不说话,只盯着他,像是在辨认他是谁,看了一会儿后,又转过头去喝酒,那喝酒的架势,哪叫喝酒,根本就是灌酒啊。 薛玉章没见着也就罢了,如今见着了,就不能不管,冒着被揍的风险,薛玉章冲上去抢楚慕的酒壶: 「姐夫,别喝了,瞧你都醉成什么样儿了。」 可他哪里是楚慕对手,抢了半天,连酒瓶子都没碰到,薛玉章灵机一动,对楚慕道: 「姐夫,酒壶里没酒了,把瓶子给我,我请你去喝酒。」 抢酒瓶子没抢到,这句话倒是管用的,楚慕果然放弃了挣扎,薛玉章趁势把酒瓶子夺过扔到路边,然后扶着跌跌撞撞的楚慕去了最近的客栈。 在客栈要了一间雅间,薛玉章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人给扶上楼,累的气喘吁吁。 让小二打水的同时,还让人去买醒酒汤过来。 楚慕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像个战败的将军,薛玉章贤惠的给他拧了毛巾过去,热毛巾敷在楚慕的脸上,楚慕开始还想拒绝,后来可能热毛巾敷脸太舒服了,也就干脆不动了。 薛玉章来来回回给他换了好几回帕子,才让楚慕稍稍清醒过来一点。 「哎哟,我的爷,你到底喝了多少啊,这满身酒味儿,嚯,不开窗户,我都得醉。」 薛玉章这般说着,就要起身去开窗户,可没想到身子一动,就给楚慕结结实实来了个熊抱,耳旁响起鸡皮疙瘩般的呼唤声: 「齐妤——齐妤——别走,别走。」 薛玉章给楚慕拦腰抱着,楚慕的脑袋还在自己腹部蹭着什么,薛玉章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只得愣愣巴巴的说道: 「姐夫,我,我是薛玉章,我不是齐妤啊。」 「齐妤——」楚慕像是听不见,继续抱着薛玉章的肚子蹭,把薛玉章蹭的恶向胆边生,手忙脚乱的把楚慕给用力推开,用手里已经冷掉的毛巾在楚慕脸上蹭了好几下,恨不得把他的脸皮给蹭掉下来。 「你清醒一点,看看我是谁?我不是齐妤——」 大概擦脸给擦疼了,楚慕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迷迷糊糊间,看见门里又走进来个人,影影绰绰,像是齐妤,楚慕想也不想就直接扑过去。 「齐妤——」 薛玉章真要给他吓死了,从小二手里抢过醒酒汤,就反过来拦住要往小二身上扑的楚慕。 「不是不是,他是送药的小二,也不是齐妤,哎哟我的老天爷,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别蹭我身上,我回去没法儿解释的。」 薛玉章一边嫌弃的跟烂醉如泥的楚慕保持距离,一边又要扶着他不让他倒在地上,另一只手还得端着醒酒汤。楚慕身上酒气冲天,就这么扶了他一会儿,薛玉章觉得自己身上都满是酒味了,这要回去给齐甯闻见了,他又得花好一番口舌来解释,还不知道齐甯信不信。 第32章 为了报答这个姐夫的恩情,薛玉章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 薛玉章好不容易把楚慕扶着坐回椅子上,把醒酒汤送到楚慕手里,说道: 「你要的酒,快喝了。」 怕楚慕不肯喝,薛玉章干脆骗他。 果然一听是酒,楚慕埋头就灌,等一碗下了肚以后才觉得味道不对,太苦了。 楚慕给苦的稍微清醒一些,定睛看着眼前的人影,愣了好半天,薛玉章伸手在他面前摇了好几下,想吸引楚慕的注意,把楚慕给晃得烦了,才把薛玉章的手给一掌拍开。 薛玉章见状,赶忙坐到他身旁,问道: 「你醒啦?」 楚慕觉得头疼欲裂,撑着脑袋问:「这什么地方?」 「客栈啊。」薛玉章又起身给他拧了块毛巾过来,楚慕一边擦,他一边说:「今儿侍郎大人七十大寿,我们去贺酒,可大人年纪大了,没喝两杯就累……」 楚慕没功夫听他喋喋不休的说前因后果,捂着头道: 「说重点。」 「哦哦哦。」薛玉章连连点头:「我在街上看见你喝醉了,就把你带客栈来了。」 楚慕脸上盖着毛巾,好半晌没说话,薛玉章怕他睡着,又伸手碰了碰他:「王爷,您没事儿吧。」 楚慕起身,把毛巾放到一旁,撑着椅子扶手就要起身,谁知脚有点软,薛玉章赶忙喊住他,说道: 「王爷,您还没醒酒呢,再坐会儿吧。」 楚慕只好又坐下,薛玉章从旁打量他,看他下巴下面都有些青青的胡茬了,可见这些日子过的不太好。试探着问: 「王爷,您跟长姐是吵架了吗?怎么说和离就和离呢?」 要是以前的话,就是打死薛玉章他也是不敢问楚慕这么八卦的问题的,毕竟楚慕从前的名声很可怕,但自从他跟长姐感情好了一阵后,薛玉章发现,他这个姐夫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甚至还挺好的,所以他现在才敢多问两句。 提起和离,楚慕周身骤然一股冷意透出,薛玉章也知道自己管的有点多,但楚慕和齐妤都在他和齐甯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们,现在他们出现问题,薛玉章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帮一帮他们的。 就算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开解开解总是可以的。 「夫妻俩总有个吵嘴闹别扭的时候,男人要肚量大些,女人看着嘴硬,其实很好哄的。长姐的脾气总比齐甯好多……呃……」薛玉章想起齐妤差点把他送进宫当公公的事情,硬生生的掐断了话头。 「我的意思是,长姐聪明,明事理,不会像一般女人似的无理取闹。」薛玉章总算把话给圆回来了。 「您瞧您这阵子没长姐在身边,都成什么样子了。长姐约莫也是不好过的。两个人都这样,何必呢!」 楚慕不说话,薛玉章就一直喋喋不休,楚慕听到这里,总算抓住了些重点,问道: 「齐妤过的不好?」 薛玉章一愣,见楚慕眼中满是关切,赶忙说道: 「呃,约莫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一个月前她就回宛平老宅了。」 楚慕知道,齐家祖上是宛平的氏族,齐家另外几房都还在宛平老家。 「她回宛平做什么?不是还有伤吗?」楚慕想起那晚她虚弱如灯火的样子。 这女人真是胡来,不好好在家养伤,瞎折腾什么? 「就是回宛平老家养伤呀。说长姐近来身子一直不太好,京里闹腾,宛平老家清静。我听齐甯说,族里的嫂子还想给她做媒呢。不过长姐肯定不会同意的。什么人能比王爷您好呀。」 楚慕愣愣的盯着薛玉章看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好像都出现幻听了。 「你说什么?做媒?她……她……要做媒?」楚慕有点语无伦次。 「不是她要做媒,是老家的几个嫂子要给她做媒。不过我觉着也就那么一说,长姐可是摄政王妃,她能找个乡野村夫过一辈子?不能够不能够!」 薛玉章后来的话,楚慕没有往下听去,只觉五内翻涌,推开窗户就往外吐去。 齐妤怎么不能找个乡野村夫过一辈子? 他楚慕在齐妤眼中,只怕连个乡野村夫都不如吧。在她眼里,他就是个虚伪的骗子,她说她便是死也不愿和他将就。 这个狠心的女人。 薛玉章一直在观望楚慕的神情,虽然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但捏起的两只拳头却说明了一切,薛玉章咽了下喉咙,安慰道: 「王爷,您放心吧。长姐她又不傻,以您的权势地位,这世上还有几人能及?」 薛玉章本想说几句对楚慕说几句奉承的话,宽慰他一番,可没想到,他话音落下后,楚慕的表情却更加严肃。 第33章 于是薛玉章又战战兢兢的追加一句: 「呃,当然了,不论权势地位,这世间也无几人的容貌人品有王爷您出众的。」 他猜想楚慕可能不想用权势说话,便改夸他容貌人品好。 然而依旧没能让楚慕改变越来越黑的脸色,薛玉章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嘴刚一张开,就听楚慕‘碰’的砸了一下桌子,发出巨响的同时,一张好端端的桌子就在楚慕的手掌之下碎裂开来。 「她爱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与本王有何相干?」 楚慕冲着薛玉章暴吼一声后,愤然起身,夺门而去,把来送热水的店小二给吓的跌坐在地,盆里的热水直接洒在地上,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薛玉章眼看着楚慕离去,抹了一把脸,遗憾的看着狼藉一片的地上,瞧他这恩报的,吃力不讨好也就算了,还得给人骂一顿,骂完了还得去柜台替他赔钱。 这一波三折的,要回去说给齐甯听,也不知道齐甯相信不相信。 齐家一门自宛平发迹,三代前只是军中一校尉,到了齐妤曾祖父齐修直那一辈,齐修直行伍出身,颇有才干,正逢乱世,便慧眼如炬,追随楚家先祖征战沙场平天下,这才为齐家挣得了一份无尚功勋。 齐修直做了国公以后,也不忘提携本家兄弟,建宅院,建私塾,要人出人,要钱出钱,总之无不帮衬的。 这一辈的齐家家主叫齐振英,是齐振南的堂兄,老国公的庶长兄之子。原本家主之位也轮不到齐振英这个庶出的兄长,是齐振南见他颇有才干,特意提携的。 平常时候,齐振英治家还算严厉,就是有时候威望不够,约束不住老一班族人,长辈家里过去的,总要给三分颜面,这也就有了前阵子齐家族人为了安氏日日在国公府求情,把齐振南弄的烦不胜烦的事情。 齐家在宛平是个大家族,有些分家出去的亲戚离祖宅也不远,都在这一片儿,而齐家的正经祖宅在宛平永贤巷,白墙黑瓦,屋舍百间,门庭不见多富丽堂皇,但在宛平只要提起齐家,那定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从齐妤祖父开始,他们这房就一直在齐国公府,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祭祖小住,饶是他们不常回来住,祖宅主院也得为他们空着。 这次齐妤回来,自然便是住在主院里。她回来的时候,把该带的东西和人全都带了,并未给祖宅里的叔伯婶嫂们添任何麻烦。 不过,终究还是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少不得还是得应付应付。 就好比现在,齐妤在主院园子里的池塘边晒太阳喂鱼,琥珀就念念叨叨的过来了,不高兴的在齐妤身边的假山上一靠,齐妤看了她一眼,哄道: 「谁惹我们琥珀姑娘生气了?」 琥珀本来只打算自己生生气就算了,可齐妤这么一问,她又忍不住了。 「还不是厨房那些人,奴婢给小姐去炖了花胶乌鸡汤,一直小火煨着,想着差不多快好了,便拿着瓮去盛,可谁知到了厨房才知道,那锅汤前后脚给三夫人拿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到了齐家祖宅以后,齐妤便让琥珀她们继续称呼她为小姐。她跟楚慕和离之后,回到齐家,自然是继续做齐家的大小姐了。 但齐妤是齐国公府的大小姐,在齐家祖宅里,她算不得最大,长房还有两个堂姐姐,所以在这里不能叫她大小姐,便只让琥珀她们唤她小姐了。 齐家祖宅里还住着长房、三房和四房的叔伯婶子家,除了齐振南这一房的人丁稀少之外,其他房里人丁都挺兴旺,呈包围圈似的在主院外面住着。 大家共用一个小厨房,这种事情也是常事,齐妤柔婉一笑: 「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生气,又不值什么,再去炖一锅就是了。」 琥珀见自家小姐这副大度的样子,急道: 「奴婢又不是计较一锅汤,就是觉得没规矩,不问自取,她们眼里根本就没旁人。」 齐妤将最后一点鱼食抛进水里,坐回石桌,琥珀还在那边喋喋不休: 「小姐虽不是客人,可也难得回来小住,她们不说照顾着些小姐,给小姐送些吃的用的过来也就算了,还成天抢小姐的,也不能仗着小姐大方就这般欺人呀。」 齐妤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在在的一边喝茶一边听琥珀唠叨,竟还给她听出了些滋味,一手撑住下巴,不时点头附和两声。 琥珀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累了,回头看一眼小姐,见她一脸看戏似的表情盯着自己,仿佛先前说了那么多,只不过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跟小姐全然没有关系似的。 琥珀气的直跺脚:「小姐~」 明珠端着盆热水过来给齐妤净手,正好看见琥珀在跟小姐使小性儿,斥道: 「小姐身子刚好一些,你又拿琐事烦她做什么?真是不省心。」说完,明珠将水盆送到齐妤旁边,齐妤只好撩袖子洗了洗手。 第34章 琥珀平白给训了,一跳三尺高: 「怎么我不省心呢?明明是她们不省心呀!明珠姐,你怎么不分好赖呢?她们不问自取,拿了我给小姐炖的汤……」 明珠伺候齐妤洗完了手,端着水盆从琥珀身边经过,说道: 「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拿小姐的汤,我只知道,你吵着小姐了,本就是来躲清净养病的,你还成天叨叨个没完。」 明珠说完就走了,琥珀指着自己鼻头,委屈的直冒酸水,齐妤在旁边拖了拖她的衣袖子,让她坐下喝茶,又塞了块点心到她手里,安抚道: 「好了好了,跑了半天,喝口茶润润。为了一锅汤生气,不值当。」 琥珀本来都要喝茶了,听齐妤这么说,又把杯子放下要说话:「奴婢不是为了……」 可话没说完,齐妤修长的食指就抵在她唇上,对她摆摆手,指指桌上的点心,意思自然是——少说话,吃点心。 琥珀只好愤然一口把点心咬去了大半。 这边正把琥珀给劝下来,那边明珠又为难着脸过来了。 齐妤看着她,掰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慢慢吃,明珠开始还端得住,可被齐妤那样看了会儿就妥协了。 「什么事?」齐妤问。 明珠指了指那边廊下,只见廊门入口处站了个管事娘子,是管事李成家的,如今在家主夫人亨氏身边当差,算是亨氏一等一的心腹,李成家的亲自来,定是奉了亨氏的令来请齐妤。 「哎呀,这些夫人真是的,都说了我们小姐是来养病的,还成天派人来请,咱们小姐去了累身子,不去又显得没礼数,真是一点不比京城省心。我去打发她。」 琥珀脾气暴躁,哪里容得旁人三翻四次的来打扰齐妤的清静,起身便去,这回齐妤和明珠倒是很有默契的没有阻拦。 齐妤倒不是怕应付那些婶婶嫂嫂,只是觉得麻烦,今日搭理了这个,明日那个再来,总有见不完的人。 琥珀好说歹说,差点跟那管事娘子撩袖子动手才把人给说走了,这才给齐妤多得了半日清闲。 谁知,到晚上的时候,齐妤正坐下准备吃饭,就有丫鬟来通传,说是亨氏亲自来看她了。 齐妤只得放下了筷子,坐着等亨氏进门,亨氏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和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 那年轻的妇人齐妤认识,是齐家长房的大姐姐齐敏,几年前嫁给了宛平一书香门第,婆家清贵,知书达理,听说日子过得挺好。 后面那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齐妤就不认识了。 亨氏进门,齐妤也未起身,只是跟她道了声: 「大伯母恕罪,侄女身子虚弱,就不起来行礼迎接了。大伯母,大姐姐,这位夫人可用晚膳了?若没有的话,便坐下一道可好?」 亨氏是商家女,虽然做了齐家的大夫人,可身份终究比不得国公府出身的嫡长女,没有资格让齐妤起身相迎。 亨氏倒也不介意,便在齐妤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亲热的拉着齐妤的手嘘寒问暖:「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千万要好好吃药,不能贪凉,多休息才好。」 「多谢大伯母挂念。」齐妤笑着配合,看向一旁的齐敏,两人点头致礼,相互笑了笑。 齐敏道:「妹妹莫怪我们打扰,我是难得回一次娘家,听说妹妹回来了,便想着要来见一见面,这是我家舅母,今日正好也在,便一同过来了。」 齐妤对齐敏的舅母含笑致礼,那舅母姓袁,袁氏瞧着齐妤之后,眼睛就跟长在齐妤身上似的,赞不绝口道: 「哎呀呀,果真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金尊玉贵,跟那白玉菩萨似的,模样生的真是好。」 齐妤腼腆一笑,亨氏和齐敏也跟着笑,一桌人就这么笑的莫名其妙,笑完了之后,亨氏才对齐妤说出了今晚来找她的真实目的。 「妤姐儿你在宛平休养,这里虽也是你的家,可到底你常年不在,对宛平也不甚熟悉。我这个大伯母总想着尽心尽力的招待你,这不,你在院子里也憋了大半月没出门,近日天光正好,明日胡缘街上有庙会,自然比不上京中繁华,但却是宛平一年一度的大集会,颇有野趣,若妤姐儿愿意的话,明日便随众姐妹一同上街游玩一番如何?」 亨氏说的情真意切,齐敏又从旁道: 「妹妹难得在宛平住这么些时日,我母亲生怕怠慢,这不这些天都让姐姐妹妹们回来了,能陪着妹妹解解闷也是好的。」 「是啊是啊。胡缘街的庙会最热闹了,一年只春季里办一回,集市上什么都有,逛累了,还能去旁边的三清观喝一碗清心茶。」 袁氏也跟着劝说。 齐妤看她们盛意拳拳,也不好拒绝。想着自己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不过那也不是她故意的,身上的伤也就是最近才稍微好了些,原本她伤愈之后也是要出门游玩的,如今既然亨氏主动邀请,便是去看看也无妨。 第35章 反正齐妤从京城来宛平的时候,从国公府里带出来的丫鬟婆子,除了琥珀和明珠之外,全都是个顶个的练家子,齐振南特意搜罗来保护她的,有这些人在,也不可能出什么岔子,便答应下来。 「大伯母为了我委实费心了。那齐妤便却之不恭,明日还要劳烦家中姐妹们照应。」 见齐妤松口,亨氏总算放心下来,热情道: 「妤姐儿千万别客气,都是一家子姐妹,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你别嫌弃她们蠢笨拙倔就好。」 让琥珀送走了亨氏她们,齐妤便端着碗吃饭了。 明珠一边给齐妤布菜一边说道:「大夫人和大小姐倒还好,就是那个舅妈进了咱们院子,左看右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不知在图谋个什么。」 齐妤喝了口汤,道: 「人家不过多看两眼,你就说她图谋,千万别门缝里看人。」 「奴婢不是门缝里看人,是觉得大夫人这回邀请的好没道理,咱们都回来快一个月了,她也没说要请小姐去什么地方游玩,今儿突然提出来……奴婢总觉得不放心。」 正好这时琥珀送人回来了,明珠拉着她问: 「你可听见她们说什么了?」 琥珀是个不管事的,闻言不解:「听见什么?没有啊。大夫人真是个好人,一个劲儿的问咱们缺不缺什么,说只要小姐开口,她便是龙肝凤胆也要试着去给小姐取来呢。」 「咳咳。」 琥珀这句话,让齐妤一口汤没咽下去,直接给呛了出来,微微牵动了伤口,吓得两个丫鬟赶忙上前询问: 「小姐,没事吧。好好喝汤,怎么还岔气儿了。」 齐妤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用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汤渍,明珠见齐妤无事,这才没好气的瞪琥珀: 「什么龙肝凤胆,倒是让她弄一个过来尝尝啊。你这丫头,连真客气和假客气都听不出来。」 琥珀也知道这句话听起来是有点夸张,吐了吐舌,齐妤顺气后道: 「好了好了,什么真客气,什么假客气,人家能理会我们就是真客气。」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齐妤刚起来,亨氏就派了人来等她,齐妤见时间还早,就慢悠悠的梳洗吃早饭,把自己捯饬舒坦了之后,才姗姗而去。 她到亨氏院里的时候,齐家的几个姐姐妹妹已经全都准备好了,一家子簇拥着出门去。 齐敏是大姐姐,比齐妤大两岁,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儿的母亲了,齐妤给她的两个孩子都准备了一份不小的见面礼,而其他一些姐姐妹妹们每人也都有礼,众人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 齐妤倒是挺受欢迎,姐妹们都邀请她同乘一车,齐妤为难,还是亨氏给她分配,让她与齐敏一辆车,齐敏体贴,路上自然能多照顾,齐妤感激亨氏想的细致,也为昨日她小人之心,觉得亨氏不怀好意而惭愧。 姐妹们在门口等着上马车,几个年轻哥儿骑马过来,为首的是长房长子和次子,齐孔和齐孟,身后还有一个俊秀斯文的书生。 「这是大哥哥和二哥哥,你们这些姑娘们出门,我到底是不放心,便让他们几个陪护在侧。那个是袁家哥儿,去年已然中了进士,是咱们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读书人,好人品,家里跟咱们齐家也占着亲,正巧来府里做客,便随你们一同去吧,路上也好多照应着些。」 亨氏介绍的这个袁家哥儿便是齐敏舅妈的娘家子侄,算是袁家顶顶出息的那个,模样俊秀,文采斐然,走在齐家长房两位哥哥身旁,那通身的儒雅气质,竟生生把齐家的两个哥哥给对比下去。 只是这袁家哥儿似乎不是很高兴,尽管亨氏在跟齐妤她们介绍他,但他的目光却看在别处,似乎不太用心的样子。 亨氏介绍完后,只等到袁家哥儿低着头对众女眷抱拳作揖,连句普通的介绍都没有。亨氏只好陪笑着又道: 「子怀,这位便是我与你常说的妤姐儿,来宛平小住。」 齐妤给亨氏点了名,终于明白她今日邀请她是什么意思了。现在答应也答应了,这么多人都陪着准备好了,齐妤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这亨氏真是上赶着安排她,齐妤这才和离几日,她便已经开始给她物色下一任人选了。只不知这袁家哥儿又是个什么路数。 当即不动声色打了招呼便随齐敏上马车去了。 上车之后,齐敏有些抱歉对齐妤道: 「妹妹莫怪,我母亲与舅母实在太心急了。」 齐妤没有说话,回她一笑,齐敏接着说:「不过,我这位表兄确实挺好的。比我大几个月,是正月里的生辰,四岁开蒙之后就一直苦读,至今中了进士,难得的是他人品端正,至今未娶,身边一个通房妾室都不曾有过。」 第36章 「家里给他议亲,他只说要找个情投意合的,这样才能与之携手过一生。可这‘情投意合’四个字,其实才是最难的。」 齐敏毫不掩饰的跟齐妤介绍那个袁家哥儿,言辞还算恳切,并无夸耀。 「也不是真要你们如何,就是接触接触。之前听家里说,你与那肃王殿下是奉旨成婚,感情不睦,如今和离,也算是解脱。可解脱之后,也得为今后多盘算考虑,你说是不是?」 齐妤靠在大迎枕上,听着齐敏在那儿说话,说的她都有些困倦了,偏偏齐敏跟琥珀有点像,要么不说话,一开口就恨不得说个天荒地老。 从她口中看来,那个袁家哥儿似乎还真是不错,家世虽不显赫,但祖上也有人为官,关键是他自己比较争气,自小读书,专心致志,一心考取功名,如今中了进士,已经算是成功。而且难得他后院清静,二十五岁仍不近女色,克己复礼,端正持重,是个难得的好儿郎。 齐妤一言不发了一路,齐敏就说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齐妤下车后才逃出生天。 琥珀和明珠扶着齐妤,琥珀小声在齐妤耳边说道: 「奴婢先前听见大夫人说,要把那袁家公子与小姐你凑对呢。她们有没有搞错啊?也不想想您什么身份,怎么可能……」 不等琥珀说完,齐妤手里的团扇就警告的敲在她头顶,成功让琥珀闭嘴。 胡缘街的庙会是宛平春日里最大的集会,确实很热闹,齐妤走的很慢,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原是想跟前头的人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她也好得一些自在,站在一处书画摊前欣赏一些或真或假的名家卷轴,被一幅古旧的山水画吸引了目光,正弯腰查看,耳旁一道清润之声传来: 「宋画有一特点,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全景山水,精细描绘,这幅画虽模仿宋画的工笔,但却败在布局。」 袁家哥儿来到齐妤身旁对齐妤在看的画作加以评判。 齐妤也不排斥,莞尔一笑:「确实,宋画讲究峰峦浑厚,势壮雄强,这画虽真石老树,挺生笔下,但终缺气韵,流于表象。」 袁家哥儿眼前一亮:「你竟懂画?」 齐妤转过头对他温和一笑,如皎月,如星辰,如春花,如冬雪,袁子怀初见其面,顿觉心漏一拍,竟当场痴迷了去。 还是琥珀看不过去这个书生死盯着自家小姐,出声喊了他一声:「喂!」 这才把袁子怀失掉的魂魄给叫了回来,顿感失态,赶忙作揖道歉: 「小生失礼。」 「袁公子不必多礼。」齐妤见那袁子怀的耳朵根子都红透了,看来确实是个羞怯懵懂的少年郎。 不再多言,从书画摊前走开,袁子怀愣在当场片刻,然后赶忙追上去,琥珀拉着齐妤往前走,边走还边说: 「快走快走,要黏上来了。」 谁知力气太大,拉动了齐妤的伤处,反而停下了脚步,袁子怀如愿追上,看见齐妤秀眉微蹙,问道: 「是哪里不舒服吗?」 齐妤很快缓过来,对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袁子怀想起之前齐家婶娘与他说的时候,曾提了一嘴,说齐妤是来宛平休养身子的,放缓了脚步,跟在齐妤身旁,问: 「你是旧疾还是新伤?休养的怎么样了?」 齐妤见他神情关切,回道:「受了点小伤,已经快好了。不妨事。」 袁子怀听后点点头,然后便小心的跟随在旁,注意齐妤的神情,然后还顺便跟齐妤讲解了很多宛平的风俗人情,让齐妤知道,宛平和京城虽然离得不是很远,但在一些细微的风俗上,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袁子怀很健谈,他在宛平长大,十分熟悉,基本上只要齐妤问的,他都能回答上来,然后再附赠更加详细的解说,一路逛下去,齐妤的话不多,倒是袁子怀的声音未曾间断,琥珀和明珠已经自然而然的被挤到了后面,跟保护的齐妤安全的人一起走了。 琥珀摇晃着小姐的扇子,看着前面口若悬河的袁子怀和双手拢入袖中的小姐,小声纳闷嘀咕: 「明珠姐,那人一直在说话,一直在说话,小姐那么喜欢清静的人,怎么也不嫌烦?我听得都有些烦了。」 明珠瞪了她一眼: 「又胡说八道。」 琥珀嘟嘴表示反抗,明珠目光投向齐妤,也觉得齐妤有些反常,拉近琥珀,在她耳边问: 「你觉不觉得现在这情况有点眼熟?」 琥珀不解:「眼熟什么?」 明珠悄悄指了指前面和她们自己,琥珀愣愣的想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一拍扇子,恍然大悟:「你是说……」 话还没出口,就被明珠捂住了嘴,叮嘱道: 「心里知道就好。」 第37章 琥珀赶忙点头称是,然后目光转向小姐和袁子怀,只觉得自家小姐的眼神越发迷离,就好像在透过袁子怀看其他人似的。 曾几何时,王爷和小姐就是这样,王爷一路喋喋不休跟小姐说这说那,拉着小姐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从天南扯到海北,仿佛就没有他扯不到的地方,袁子怀虽然没有王爷那么能说,也不会对小姐动手动脚的,还很腼腆,但他仿佛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在小姐面前展现出来,却是得了王爷三分真传。 所以,小姐到底是在看袁子怀,还是在透过袁子怀看王爷呢? 如果是前者的话还好说,要是后者的话,可怎么办呀! 齐妤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就真的跟这袁家哥儿逛了半天,东西没买什么,听他说了不少宛平的奇闻异事,甚为有趣。 晚上回到齐家,亨氏早就让人备下了酒席,说反正都占着亲,便就不讲究什么男女分席了,齐妤左边是亨氏,右边是齐敏,舅妈袁氏带着袁家哥儿坐在一旁,舅妈和亨氏看着袁家哥儿的神情,两人都满意的笑了。 齐妤走了一日,略微有些累,跟在座的以茶代酒喝了一口后便提出回去休息。 亨氏派人送她,回到饭桌后,亨氏对袁氏使眼色,袁氏清了清嗓子问袁子怀道:「我这侄儿总算是开了窍。」 袁子怀脸上一红,也敬了众人一杯酒后,红着脸匆匆离去。 待他离去后,齐家三夫人卫氏小声说道:「唉,原本也是天赐良缘,可说到底都是嫁过人的,难免委屈了袁家哥儿。」 齐家四夫人刘氏用帕子掩唇笑道:「怕什么。国公府的嫡长女,到时候让国公随便提携提携,袁家哥儿得少奋斗多少年啊。嫁过人又算什么了?」 袁家舅妈的脸色有点不好,说道: 「瞧两位夫人说的,好像我们袁家就是图人家身份似的。国公府的女儿尊贵不假,可我家侄儿也是人中龙凤,将来未必不能给妻子挣出一片天来。可别小瞧了人。」 亨氏见她们说着,怕吵起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争的。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说什么都为之过早,我家妤姐儿脾气是再温柔不过的人,袁家哥儿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两人若能凑成对,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 桌上的夫人们对看两眼,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妤以为逛一日就好,没想到第二日,袁子怀便给她送来一副价值连城的《春山雪图》,连带还给齐妤送了好些昨日在集市中齐妤感兴趣,但因琥珀和明珠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而放弃了的各种小点心,还特意命人说这是他去请了做这些东西的人到府里来做的,保证干净。 齐妤被热情的有些过头的袁子怀弄的一脸懵,这小子想干嘛? 送了东西之后,下午袁子怀便邀请她去城中的松柏老茶馆喝老茶听评书,还说今日是某大师亲自登台,说玉簪记。 这也是昨日他和齐妤谈话中提到的事情,他当时说今后有机会带齐妤去听评书,齐妤以为他客气,就随口答应了,倒是没想到他这个机会来的这样快。 昨天刚答应人家,今天就不去,好像也不太好的样子,齐妤就干脆答应了。 一番梳洗装扮,齐妤跟袁子杰一同出门去了。 袁子怀在旁边亲自盯着齐妤上轿子,等她坐稳了,轿子抬起来之后,他才翻身上了马,一马一轿往老茶馆去。 等他们经过之后,才从暗巷中走出来几个人,楚慕站在巷子边的一棵树后,目光灼灼盯着前面远去的马和轿子,生生抠下了一大块树皮,要不是韩风和纪舒拦着,他还想继续抠来着。 楚慕简直气的浑身打颤,齐妤这个女人真是既做初一又做十五,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亏他这些日子为了她靡靡不振,日日醉酒,为自己伤了她的心而悔恨不已。 原以为她就算不在意自己,但多少也会有点感情,可她倒好,这才多久,就开始见别的男人。还跟别的男人单独出去,这女人,这女人……太过分了! 「王爷,您别抠树皮了,树都要给你抠烂了。」纪舒从旁小声提醒楚慕。 楚慕却恍若未闻,还是韩风有见识,当机立断道: 「王爷,再不跟上去,就怕跟不上了。」 楚慕心头一震,顿时松手,掰着手指骨噼里啪啦,狠厉道: 「走。」 楚慕在来宛平之前只是想最后来看一眼齐妤,看看她过的好不好,看看她伤痊愈了没有,真的只是想看看,并不会打扰她。 可谁知,当他真的看见了齐妤之后,整个想法就变了,他看见齐妤才明白自己其实内心根本不想放弃,便是齐妤恨他,他也不想放弃,齐妤气他明明中了情蛊,却还招惹她,说他虚情假意,可他现在情蛊解了,依旧对她念念不忘,可以想见,他之前对齐妤的一切,也许不全都是因为情蛊。 他是真的爱上了齐妤。 既然爱上了,那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第38章 可是齐妤那边,又该怎么办,她那性子倔的跟什么似的,要他贸贸然的再去找她,被她彻底厌恶了,今后断绝往来又该怎么办? 楚慕觉得心烦意乱,就是朝中大事也没能让他这般费心过。 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那一马一轿身后,不远不近,生怕被发觉,然后楚慕就看着轿子在一家老茶馆门前停下,那个男人殷勤备至从马上下来,亲自去给齐妤掀轿帘,恨不得要接替琥珀和明珠那两个丫头的活儿,亲自扶着齐妤进门的样子,又把楚慕气的够呛。 要不是齐妤身边的两个丫头拦住了,豆*豆*网。那男人没得逞,楚慕现在就恨不得上去撅了他那只臭猪蹄子! 楚慕在人群后看着那个男人领着齐妤进了茶馆,坐在了窗户边的位置,应该是在大堂里,楚慕要是就那样进去,指定会给齐妤看见,在街上左右看了一眼,正巧对面有家二层楼高的酒楼,楼上的雅间窗户正好对着这老茶馆。 楚慕二话不说就直接去了酒楼,现在是下午,酒楼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楚慕直接花重金包下了整个二楼,然后每一间雅间都进去看一眼,找了个位置最好的,能够一眼看见楼下老茶馆窗户,又足够隐蔽的雅间坐下。 坐下之后,跑堂的送茶上来,问客官要吃些什么,楚慕摆摆手直接让人退下。 楚慕贴在窗棂后面,一眼不眨的盯着老茶馆里的动静,齐妤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剥瓜子,那男人就在旁又是端茶又是递水,不知还说了什么,让齐妤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混球! 楚慕手里的茶杯直接给捏裂开了。然后把耳朵贴在窗棂上,努力听声辨位,想要知道齐妤和那个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正专心致志的时候,就听耳边传来一道颇为奚落的声音。 「与其这么听着,不如下去直接把那男人给砍了才好。」 这话说的深的楚慕之意,没错,他正想下去直接把人砍了喂狗。 猛然意识到什么,楚慕猛然回头,就看见雅间门口被推进来一个儒雅风流的俊美公子,不是他那个杀千刀的弟弟,害人不眨眼的楚肖又会是谁。 楚慕顿时境界打开,目光冷然的盯着兀自推着轮椅过来的楚肖。 被楚慕这般盯着,楚肖也不丝毫不惧怕,自来熟的来到楚慕对面,站起来把挡在前面的长凳挪开,然后又自己回到轮椅上,兀自推着轮椅坐到楚慕的对面。 楚慕被楚肖这一番操作弄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对这个弟弟,楚慕的感情素来复杂,要说兄弟感情不好吧,可楚肖却是整个楚家对他最好的,可要说兄弟感情好吧,楚肖又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还给他下蛊。 可下蛊就下蛊,他也不是真的要了楚慕的命,只是想给他添点乱,然后他自己可以趁这个机会夺位。 他做的这些,楚慕甚至可以理解他的动机,所以谈不上多恨。 「你干嘛不直接说你腿好了?」楚慕没好气问。 楚肖的这两条腿,也曾经是楚慕的遗憾,如今他没事,楚慕的遗憾也算解开了。 「总得有个契机,要不然不是太假了。」楚肖跟楚慕也不客气,既然楚慕已经知道一切,那他自然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楚慕嫌弃的嗤笑了一声,兀自喝茶,楚肖也想喝茶,伸手去拿却因为坐的轮椅比较低,伸手够不到,对楚慕说: 「给我也倒一杯。」 楚慕站在窗前,原不想理他,谁知楚肖又缠上他:「三哥,哥,我渴了。」 楚慕气的把杯子一拍,耐着性子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楚肖得了茶水还卖乖: 「还是三哥对弟弟好。」 楚慕的鼻子简直要气歪了: 「我对你好?我对你好就该在这水里下个两斤毒药,毒死你丫个混蛋。」 楚肖被楚慕骂了也不生气,故意当着楚慕的面喝了口茶: 「毒死我,有什么用呢。再说了,我都没有害你的性命,当初林钦那叔叔一家都给我擒了,我要让他给你下两斤毒药,他指定干,但我没有让他下毒药,是不是?我还是顾念你的,我的好哥哥。」 楚慕真是服了楚肖这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了。 「哈,那难不成我还得谢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一句讽刺,楚肖只当没听懂,摆摆手道:「不客气不客气,一家子兄弟,说什么谢呀!」 楚慕摔了杯子就凶猛上前揪住了楚肖的衣襟,拳头高高抡起,还未落下,就听楚肖指着窗外说了句: 「呀,齐妤。」 一听齐妤的名字,楚慕就以为她要走了,立刻放开了揪住楚肖衣襟的手,巴到窗口一看,人齐妤还好端端的坐着,一边听评书,一边跟那个臭猪蹄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知道自己上当受骗,楚慕指着楚肖,楚肖伸手把自己面前的手给推开,语重心长道: 第39章 「哥,咱们兄弟俩的矛盾可以私下慢慢解决,你难道不觉得咱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把齐妤身边的狂蜂烂蝶给解决吗?」 楚慕越听越不是味儿: 「齐妤身边的狂蜂烂蝶我自会解决,与你有何干系?」 楚肖耸肩:「三哥你以什么身份解决?」 「齐妤是我的王妃,天下皆知。」楚慕冷哼。 「可现在你们俩和离了,也是天下皆知。」楚肖毫不留情的拆穿。 楚慕被堵的微微一窒,愣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楚肖见状,又得意了: 「所以,你让齐妤给甩了,我让齐妤给骗了,咱们俩现在的位置是平等的。是不是?」 楚肖觉得在齐妤这件事上,他吃亏吃大发了,齐妤把他的毕生所想直接堵死了路,但也不是毫无好处,毕竟她也不是只针对自己,她还针对了楚慕,让楚慕把他们的婚约给解了。这就大大的方便了楚肖。 楚慕不动声色盯着楚肖,问:「齐妤把你耍的团团转,你还想要她?是嫌命长了吗?」 楚肖见招拆招:「是啊,齐妤这么坏,弟弟我便将她收了,待我娶了她,日日折磨她,为三哥出出气,可好?」 楚慕恨得牙痒痒:「你敢再说一遍,我现在就折磨你出口气!」 楚肖虽然没有残废,但还是没有信心能在楚慕手底下安然无恙,要是把楚慕这一根筋惹急了,说不定他就真不管不顾来揍人了。 「别别别,我甘拜下风,总行了吧。咱们不是说齐妤身边那男人嘛,咱们先把他支走,齐妤的事儿,咱俩慢慢谈,慢慢说。」 楚慕却丝毫不肯妥协: 「谁跟你慢慢谈,慢慢说!齐妤的事儿你少插手,她生是我楚慕的人,死是我楚慕的鬼,跟旁人永远都不可能有半点关系!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楚肖也是个不怕威胁的,直言道: 「三哥这话说的,好像齐妤就站在那里等着你似的,她要喜欢你,能逼着你跟她和离?她不想做的事儿,这世上没有谁可以逼她。以前她是没得选,如今她有了选择的机会,你觉得她是会选择你,还是会选择我?」 楚慕的一颗雄心壮志被楚肖这番话给消磨的所剩无几。是啊,纵然他对齐妤矢志不渝,也得齐妤自己愿意才行啊。 先不说楚肖与她青梅竹马,他们俩之间本就有感情,是他借遗诏在他们中间横插一杠,婚后他对齐妤不理不睬,齐妤也对他视若无睹,楚慕又怎能肯定她会选择留在自己身边? 齐妤若是不想留在他身边,他做什么,说什么,也全都是徒劳,根本不可能打动她半分的。 所以,楚肖的问题,楚慕还真是没有底气回答。 「所以啊三哥,你太自信了。齐妤与我一同长大,她想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说情分,我还是很有自信的,没有谁比我和她的情分更深,你……」 楚肖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楚慕打断: 「你要真有自信,还会跟我在这儿叨叨个没完?」 楚慕毫不客气的戳穿了楚肖,让楚肖觉得很没面子,讪讪低头摸了下手上的扳指。 「那三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偷偷看她?看她跟别的男人逛街,看她跟别的男人听戏,看她上别的男人花轿啊?「楚肖没好气道。 「三哥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原是想着咱们俩到底是兄弟,一致对外,解决完外敌后,咱们再内部消耗,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楚肖往窗棂外看去一眼,目光一动,追加一句: 「反正我可得走了。三哥你就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吧。」 楚肖转过轮椅到门边,击掌两下,便有三个侍卫进来,一左一右一后抬着他的轮椅舒舒服服的下楼去了。 楚慕见状也慌了,赶忙追出去:「楚肖你想干嘛?」 韩风从楼下跑上来,跟楚肖擦身而过,赶忙退到一边给抬着楚肖的几人让路,等楚肖下去之后,韩风才再跑上来,对楚慕道: 「王爷,王妃遇到麻烦了。」 楚慕一愣:「啊?」 赶忙从窗口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齐妤身边围上了好几个地痞样的臭东西,楚慕一拳砸在窗棂上,这个楚肖,就说他怎么这么爽快就走了,想英雄救美去?门儿都没有! 然而楚肖很快就下了酒楼,让人直接把他推进了对面的老茶馆。 齐妤跟着袁子怀来到这家颇具特色的老茶馆,虽是午后,但茶馆里人还挺多,都是冲着台上的评书先生来的,将的是玉簪记,一个书生家境贫寒,上京赶考时到一个大户人家躲雨,然后遇到了大户人家的小姐,由一根玉簪定情,书生高中以后,丞相欲许配幺女与他为妻,并许以高官厚禄,然书生不为心动,依旧遵守盟约,拿着玉簪大红花轿要娶小姐过门,谁知小姐自他走后却得病逝去,书生自此上穷碧落下黄泉,追着小姐香魂而去,成就一段旷古烁今,感人肺腑的卿世良缘。 第40章 「秦书生与孙小姐的这段感情真令人感动。」袁子怀一边给齐妤剥瓜子,一边感慨道。 齐妤眼看眼前的碟子里都剥了半碟子瓜子仁了,她一颗未动,可袁子怀却依旧坚持给她剥。 楚慕也喜欢给她剥东西,若剥了这么多她还不吃,估摸早就上手塞过来了,想到这里齐妤不禁抿唇一笑,袁子怀见她笑了,凑过来问:「你笑什么?」 齐妤收起笑容,摇了摇头:「觉得书生和小姐可笑罢了。」 袁子怀不解:「怎么会可笑,你不觉得很感人吗?」 「有什么感人的,书生家境贫寒,家中寡母为了让他安心读书,日夜替人缝补浆洗衣裳,熬坏了眼睛,搓坏了手,可这书生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中榜后,不先想到的是供自己读书的老娘,而是一个在半路萍水相逢的女子,因为女子离世,他便也不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去,可怜他老母孤苦无依,又有谁人去问?」 齐妤有时候也会看一些坊间的话本,对其中所描绘出来的美好感情都表示怀疑,人生在世,怎么可能只考虑男女感情而不考虑其他呢。 袁子怀倒是没从齐妤这个角度去想过问题,听她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很有道理,半晌后才道:「想必应该安顿了的吧。」 齐妤喝了口茶,被袁子怀的话给逗笑了:「你又知道了。」 袁子怀见她笑了,也很高兴,心砰砰直跳,端起茶杯佯装喝了口茶,然后才把瓜子仁往齐妤面前推了推: 「都剥这么多了,你好歹吃点儿吧。」 齐妤象征性的拿了一颗放在手里,却依旧没有送入口中,袁子怀正要再劝的时候,就见一群混混走过来,为首那个脸上油光满面,尖嘴猴腮,一手搭住了袁子怀的肩膀,一只脚还翘在旁边的长凳上,目光猥琐的盯着窗边的齐妤。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混混模样的,其中有两个脸上还留着刀疤,看起来很不好相与的样子。 「好标志的小娘子,看着眼生啊。第一次来吧?」 那尖嘴猴腮的混混头子色|眯|眯的看着齐妤,一边打量一边发出满意的感慨。 「你们什么人,想干嘛?」 袁子怀见势不妙,想站起来去保护齐妤,可他一介书生,被人按着肩头,别说保护齐妤了,连自己站起来都成问题。 「小子,连我们通少爷都不认识?老实点儿!」旁边的刀疤脸如是警告袁子怀。 袁子怀奋力挣扎: 「荒唐!青天白日,郎朗乾坤,竟有汝等恶徒,还有没有王法?」 那个被称之为‘通少爷’的混混在袁子怀头上打了一下,然后便放开他,来到齐妤面前,一边贪婪的打量齐妤精致的面容,一边把袁子怀帮齐妤剥的一碟子瓜子仁全倒进自己嘴里。 「小美人,哪家儿的啊?认识少爷我吗?」 混混问齐妤。 齐妤好整以暇:「不认识,你介绍一下呗。」 那混混觉得齐妤很有意思,平常他在街上调|戏良家妇女,那些个良家妇女要么吓得满街跑,要么吓得打哆嗦,这么冷静的还是第一回 见,当然了这么漂亮的也是第一回。 老茶馆里的评书已经停了,周围的看客们似乎都知道闹事的是什么人,只敢从旁看着,竟无一人敢出声制止。 「本少爷姓樊,宛平县的知县是我亲哥哥。小美人,你怕不怕我?哎哟,这小脸蛋儿白的……」那混混说着就伸手往齐妤的脸上探去,门口一道声音传来: 「住手!」 众人目光看向门边,只见一个俊雅出众,气质非凡的年轻公子出现,衣着华贵,俊雅非凡,只可惜……是个残废,坐在轮椅里。 齐妤从那混混身旁探头而出看了一眼,只见楚肖对齐妤温柔一笑,齐妤蹙眉回应,就说琥珀她们怎么立刻进来,原是看见了楚肖。 混混头子以为是什么人有胆坏他的好事,一回头发现是个坐轮椅的残废,顿时嘲笑道: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死残废,知道老子……啊!」 话没说完,就被楚肖身边的护卫一脚踢中了肚子,抱着肚子撞到一旁的门扉之上,混混们赶忙跑过去扶住,七嘴八舌道: 「你们什么人,敢打我们通少爷。」 那人被扶起来后,指着楚肖怒道:「敢打老子,看我不扒了你这残废的皮!给我上!」 楚肖抬手喝道: 「慢着。」 平静的一声发出,也是楚肖自有一番尊贵的气质,将那些欲上前纠缠的人喝住,混混头子斥道: 「慢什么?想求饶吗?」 楚肖失笑:「不是求饶,是想告诉你们,最好别跟我动手,我哥在外面。你们敢动我的话,我哥会打死你们的!」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