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碧连天》 第一章 冬 在寒冷的漫长的冬季，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天空就会渐渐暗下来，路上来往的行人也渐渐少了，风呼呼的刮着，零星的小雪花已经开始飘飘洒洒。 这是北方省会城市周边的一个小镇，1989年年末里最寒冷的一天。 在一条不算宽阔的公路上，驶过一辆大卡车，司机李明杰是一个20多岁年轻英俊的男人，圆圆的脸，浓浓的眉，大大的眼睛，白皙的脸颊，用俊美来形容他真的不为过。此刻他的内心正充满着喜悦和期盼，因为他的老婆沈碧玲就在昨天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加上四岁的儿子，真的是儿女双全了。想着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让他俊美的脸庞又多出了一种温柔的神气。 李明杰常年拉货跑长途，却不像其它的货车司机那样邋遢粗糙，每次回家，碧玲总会精心的准备好热乎的洗澡水，让他洗去一身的疲惫，每次启程时又会准备好干净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她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妻子。虽然这次路程有些长，离开家差不多十几天了，但想着明天就能见到家人和新出生的女儿，他疲惫的神经又马上精神起来。 碧玲刚刚出院，身体还非常的虚弱，母亲和二姐三姐刚刚走，婆婆在厨房忙碌着，小女儿在摇车里熟睡，碧玲向右侧了侧身，以方便看见熟睡的女儿，她的小脸红扑扑的，脸蛋圆圆的，像极了明杰。 儿子李浩这时候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他好像也知道此刻又多了一个妹妹，碧玲就招呼着儿子过来，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问到“昨天你在家听话吗，都吃什么了？”儿子四岁半，有时像个小大人“吃肉，”又想了想“还有白菜、紫色的菜、大饼、鸡蛋……”“呵，真丰盛，奶奶做的？”李浩乖巧的点点头。碧玲温柔的看着可爱的儿子，又说“你轻轻的走过去，悄悄的看看妹妹好不好看。”儿子便轻轻的走过去，看了一眼，就又笑着跑回来一头扎进碧玲的怀里，这时候婆婆赶紧走过来，拉起李浩说“快跟奶奶过去，别打扰你妈和妹妹休息了”，一边拉着李浩一边轻轻关上了门。 碧玲此刻就是想李明杰，本来是他回来以后预产期刚刚好，正好有他陪着去医院，没想到女儿着急了，先要出来了，有点遗憾，不过算算明杰明天就能到家了，她又觉得时间是那么的长，她恨不得一下子就到明天，她的明杰一下子出现在面前。 1990年的春节快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着，买春联，买新衣，买鞭炮，包饺子，打扫屋子。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仍然阻止不了人们迎接新的一年的热情。 沈碧芸是沈碧玲的二姐，沈父已经退休，父亲退休后，碧芸接了班，在铁路部门工作，因为父母家就在火车站的旁边，她上班的时候就到父母家吃午饭，非常的方便。沈家除了大姐嫁到了城里，其他的六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还有父母都生活在这个小镇上，这也使得家里子女们她来我往，非常的热闹。 今天碧芸依旧午休，回来正在厨房吃饭，三妹沈碧霞匆忙的拉开门进来了，看了一眼沈父正坐在大屋炕上，沈母和最小的妹妹沈蝶都没在，她直接来到厨房“二姐，李明杰出事了，”碧芸看她神色慌张，走的气喘吁吁，忙小声问“出什么事了？别着急”“李明杰出车祸了，怕是……具体什么情况，咱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好好，别着急，我去请个假，妈爸先别告诉他俩，万一又激动，回来再说。”“行，二姐，我去找沈碧月，然后去单位找你”，说着碧霞转身匆忙的离开了。碧芸也顾不得收拾碗筷，就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此时沈碧月正和丈夫何军在水果摊卖水果，就在小镇的火车站附近，马上过年了，来往的旅客非常多，所以他们最近的生意非常好，虽然天气很寒冷，水果摊又摆在了外面，但两人忙碌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觉得年前可以狠狠的挣上一笔了。 这时三姐碧霞匆忙走过来，“老四，咱们得去碧玲家看看，李明杰可能出事了” “啊？啥事啊”碧月穿着军大衣，带着厚军帽，脖子和脸裹着红色羊毛围巾，只露出两只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凝了霜花，她一边秤着水果，一边大声说着。这时她看到二姐碧芸和碧霞的丈夫刘志成往这边赶来了，就觉得得事情好像很重要，刘志成在火车站调度室正值班，听碧霞说李明杰出事了，就请假出来，要跟着姐妹三人一同去碧玲家。碧月忙让何军照顾水果摊，自己拉着碧霞问“咋啦三姐？”碧霞说“李明杰出车祸了，在医院呢”“啊？严重啊？”“先走吧，二姐她们也过来了”。碧霞一边拉着碧月，一边朝碧芸和刘志成方向赶过去。 四个人见到碧玲的时候是李明杰已经被拉到了医院的太平间，昨天半夜，李明杰疲劳驾驶，拐弯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辆卡车，两车相撞，两个司机当时就死亡了。 此时的碧玲闭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留下来，本身刚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很快就支撑不住晕倒了。大家赶紧先将碧玲和她的公公婆婆送回家。 三个姐姐一边安抚着妹妹，一边照顾着李明杰的父母，两个老人已经病倒在床上，碧玲的婆婆紧闭着双眼，一直在念叨着“明杰啊明杰，明杰——” 李明杰的哥哥和嫂子也于当天坐火车赶过来了。李明杰的哥哥先在父母身边安慰了一番，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商议着车祸的后续事情，还有李明杰的后事。 昨天的清雪此刻已经转变成了大雪纷飞，屋内的灯光有些昏暗，明杰说过年了要换上一盏明亮的灯，等他回来就去买，可是碧玲等到的却是永远都不再回来的明杰，她闭上眼看到的就是他布满血渍的脸，然后对着她说“碧玲，我疼”，这个时候，碧玲就猛的睁开眼，女儿在那哭着，她居然一点都没听见。 碧玲抱起女儿，深深的深深的大哭了一场。 第二章 春节 李明杰的后事在大家的操持下办的很顺利，骨灰就寄存在了小镇的殡仪馆中。 过了小年，很快就到了春节。碧玲今天起的很早，眼睛有些肿，眼圈周围微红，镜子里的自己好像一下子憔悴了很多。她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会要回娘家，她打起精神，梳理头发。 陪公公婆婆吃过早饭，碧月就来了。 一直下着的大雪终于在新年这天停了，碧月打了一个三轮，将碧玲娘三接了回来。 沈家人口比较多，七个女儿，一个儿子外加女婿、外孙、孙子、媳妇里里外外一大群人。家里最小的两个女儿，沈非刚刚高中毕业，沈蝶还在念高中，其余都已经成家了。 大姐碧蓉嫁到了城里，而且和丈夫周弘文白手起家，现在已经有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生活幸福美满，但是公司在过年之前出了状况，碧蓉和周弘文一直在为公司的事情忙碌着，两个孩子也留在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家过年。 此刻这一大家子除了大姐碧蓉一家四口，唯独少了李明杰。 碧玲看着，心里一下子就酸楚了，刚喊了一声“我回来了”，眼泪就已经止不住的流下来。 二姐碧芸背过身偷偷的擦了眼泪，她就是心疼碧玲，没有几天竟瘦成了这样。三姐碧霞拉着妹妹，轻声的安慰着“忘了跟你说过啥了，往前看，你不是答应大家了么。”沈母从碧玲怀里接过外孙女小天爱，疼爱的哄来哄去，沈父坐在炕上慢慢的喝着茶，沉默着……大家都很难受，那是只有亲人之间才能彼此理解的痛苦感受。 沈碧月连忙岔开了话题，“过年了开开心心的，快说今天喝什么酒吧？二姐夫？三姐夫？”。何军接着说道“一会凑两桌，打个通宵。”碧月性格活泼爽朗，和何军两口子一唱一和。刘志成说道“一会爸来白的，咱们来啤的……”。 这时候碧霞说“刘志成，该去炒菜了……” 刘志成个子瘦小，心思细腻，做事勤快，为人热情，又做的一手好菜，每当家里聚会吃饭，他都是大家公认的大厨，刘志成也不介意，反而享受这种感觉。 碧霞催促着，刘志成一边起身一边说“大菜都炖好了，熟食等着你切盘呢，还有青菜一炒，16个菜齐活，不耽误”。 这16个菜每份菜的份量很多，要分成两桌，碧芸，碧霞和儿媳妇王红忙活了一早上，准备好了之后大厨刘志成又煎炒烹炸了大半天，为了新年的大餐，四个人都累的够呛。 晚上四点多，天已经暗下来，又开始下起了雪，千家万户的红灯笼和各种颜色的小彩灯已经开始亮起来，灯光处可以看到飘飘洒洒的小雪花，屋内新年的饭菜已经摆好，满满的两大桌菜，满满的两桌人。外面鞭炮响着，屋内孩子快乐的跑来跑去，1990年的春节，虽然有一层淡淡的忧伤，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不是吗？ 第三章 团圆 北方的夏季，到了八月，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沈家的院子里植着各种蔬菜，品种齐全，硕果累累，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屋门口有一条红砖铺就的长路，路两旁种着小榆树，被修剪的半身高，整整齐齐，院子周围种满了鲜花……像是各类月季、牡丹、菊花以及百日草、千日红、三色堇、美人蕉、格桑花、波斯菊等等五颜六色，郁郁葱葱…… 院子前后两排房子，后面住着儿子沈闫一家三口，前面老房子旁接了一排新房子，是沈父退休后用来经营旅店使用，后来旅店关闭，碧月和何军一家三口就住在那里，其它的房间供女儿女婿孩子们回来时使用。沈家的房子此时就像一个小岛，屹立在这五彩斑斓的花海里。 这时候的沈母穿着黑色丝绸九分裤，暗红色的衬衣，头发黝黑，眼窝有些深陷，但整个人看起来还很年轻时尚。沈母说“明天碧蓉一家回来，不知道几点能到”沈父说道“不是说一早就出发，你把那屋子收拾出来没，”沈母说“沈蝶收拾好了，全换的干净的床单被罩，碧月和沈蝶去买的桌布，桌帘，都是白色的小碎花，我把旧的换下来铺在走廊的那排沙发上了”。沈母总是把家里布置的非常温馨，桌子，炕，沙发，五斗橱，碗橱上面所有的地方都要铺上碎花布帘，窗台上摆满一盆盆的水仙，月季，文竹，芍药，蟹爪兰，三角梅……屋里屋外到处都是温馨浪漫的田园风情。 下午的时候，碧霞和刘志成一前一后来了，刘志成看沈母在院里浇花，忙抢过来说道“我来吧妈，你歇着，”碧霞也说“你让刘志成浇吧，要不然等晚上再浇不好么，凉快。”然后又对沈母说“妈，褚瀚，小志他们四个呢？暑假作业还没开始写呢？”沈母笑道“估计在他们大舅屋里找沈丛玩呐，四个人碰一起还不玩疯了”。碧霞又问“碧月，沈非，沈蝶呢？”“早上出去了，说整头发去了，”沈母说“差不多了志成，歇歇吧，不浇了”“没事妈，行先歇一会，一会我跟沈闫把院子里的菜浇了，要是能下场大雨就好了。”刘志成说着拿起一根烟抽了起来。三个人坐在房檐阴凉处聊着天。 这时大门开了进来一个人，穿着时下流行的运动裤，上面一件白色休闲t恤衫，一头短发，干净帅气，沈母说“啊，这男的谁呀？”大家定睛一看，这不是老六沈非么，碧霞起身大笑道“妈呀，早上出去大辫子姑娘，这会回来怎么变成假小子了，哎呀妈呀，别说妈没认出来，我都没认出来，”这时候碧月和沈蝶也跟在后头进来了，碧月直嚷道“那么长的头发，可惜了，我就是喜欢长头发，我可不舍得，劝她不听，”沈非眼里含着笑，并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大方的说“敢于突破自我的人都是有勇气的人，哈哈这多利索，羡慕吧”，说着拿出香烟，递给刘志成一根“三姐夫，来一根，”刘志成竖起大拇指“还是沈非潇洒，挺好，是不是碧霞？”说着接过烟，从裤兜里掏出火柴，刚要点火，碧霞瞅了一眼刘志成“刚抽完，一会再抽吧”，刘志成就笑着夹在了耳朵上。看沈非把打火机打开了递过来，他忙说“你三姐不让抽”，碧霞就白了他一眼。 碧霞又看碧月和沈蝶“你俩陪绑去啦，头发咋没弄啊”。碧月说“三姐，你没看出来啊，染黑了”。碧月一头及腰长发，阳光下更显得黑亮，“哦，才看出来，你这头发原来不是挺黑的？”沈蝶在旁边笑着说道“跟没整一样，整了个寂寞”。 院子西北角栓着一只大黑狗，正汪汪的叫起来，褚瀚，小志，李浩，沈从正从那边跑来跑去……碧霞喊道“都过来写作业啦——”。 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明天大姨来，这样就可以暂时不用写作业了。 李明杰去世后不久，碧玲的婆婆和公公就被大儿子接走了，此时的碧玲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非常艰辛，小天爱太小，碧玲只能从小镇一家服装店里拿些零活来做，虽然姐姐们时常的照顾接济，但碧玲是一个要强的人。三年的时间真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 今天大姐碧蓉一家回来，碧玲早上早早的就到了父母家。 碧蓉带了很多东西，装了满满一车，有给父母买的衣服，给妹妹们买的连衣裙，给孩子们买的玩具，零食，大家一趟一趟的往屋里搬着。一会沈父沈母住的大屋炕上，沙发上就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礼物，大家有说有笑热闹极了。 最开心的还是孩子们，这边碧霞的儿子褚瀚，碧月的儿子小志，碧玲的儿子李浩，沈闫的儿子沈丛一早就在等着若鸿的到来。若鸿还在上小学，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特别的活泼可爱。他正和大家兴高采烈的在礼物旁边跑来跑去。碧蓉给孩子们分着糖果，“来来小志，李浩，小瀚，丛丛……”孩子们看着五彩缤纷的糖果包装，兴奋的跳着。 这时候大门开了，碧芸和丈夫于乐安推着自行车，后面跟着女儿煜煜，今天她的若依姐姐来了，碧芸特意给煜煜穿上好看的白色公主裙，红色的小凉鞋，梳了一条高高的马尾辫，她快乐的朝着她的小姨和若依姐跑过去，若依今年初中毕业了，长长的头发梳成了一条粗粗的大辫子直垂到腰，白皙的脸颊，高高的个子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性格安静，总是喜欢赖在小姨沈蝶身边。 碧蓉，沈蝶和若依早已经站在了屋门口。刘志成说道“煜煜一看到她小姨和若依姐都不理我们啦！”碧芸说“三个年糕又粘到一起去了”。 大姐夫周弘文，刘志成和沈闫正在院里抽烟聊着天，刘志成喊到“二姐夫，就差你了”，乐安一边停着自行车一边跟大家打着招呼……周弘文也说道“碧芸，乐安，怎么才来啊，我们都到院里等你们来了，”他一边抽烟，一边站了起来。乐安把自行车停到窗台底下，笑着说道“来晚了，大姐大姐夫都到了，志成，沈闫你俩都休息啊”沈闫道“没事，我那自由，想干就干不干就歇着嘿！”刘志成也说“大姐夫来了我就是上班也得串开呀。”“来来，乐安来一根”周弘文拿出烟给乐安，乐安说“哎呀大姐夫，阿诗玛，这烟好啊，行来一根，”说着接过烟，抽了起来…… 几个姐妹都到齐了，高兴的围坐在大屋里一起聊天。碧芸说“大姐，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看你们也不打个电话”，“没事了，别担心，过段时间，你姐夫还想再开一家分公司呢”。碧蓉头发微卷，穿了一条黑色百褶裙，淡淡的妆容，特别的优雅大方。碧月在旁边听了忙说“大姐，新公司招人不，我去吧”，碧月刚刚和何军离婚，正想着离开这所小镇，去外面闯闯。“倒是可以，但是小志怎么办，你怎么带在身边啊，他该上学了。”碧蓉有时是真的担心碧月和碧玲这两个妹妹，碧月虽然能力很强，性格又开朗活泼，他和何军闪婚闪离，丝毫不拖泥带水，但她现在毕竟是一个人带着孩子，不但自己很难而且孩子也跟着受苦。碧月笑了，从碧蓉身边移到另一侧，“大姐，我正是想挣钱，供小志上学啊，这个地方能干啥，我一个人卖不了水果，都是该死的何军”。 碧月和何军也曾有过一段美好快乐的时光，生了小志以后，两个人的矛盾冲突越来越多，经常的吵架，谁都不能迁就谁。最后一次吵架，何军一生气，把小志从床上直接摔到了地上，孩子还太小，被摔的哇哇大哭，碧月这回真愤怒了，两人厮打到了一起，都受了伤。直到沈父沈母赶来，看到坐在地上大哭的小志，沈父气的指着碧月和何军说道“滚，孩子留下”，碧月没滚，他让何军滚了，第二天她们就去办理了离婚手续。 最后的结果，大家也都不觉得太惊讶，看着碧月没事人一样，还是天天开心的唱着歌，哼着曲。倒是沈父和沈母心里难受了一阵子，心疼这个小外孙，也心疼女儿。 碧月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裙尾坐下来的时候有些扫地，她用手扫了一扫裙尾的灰尘，然后翘起大腿，脖子一歪笑着看自己的姐姐们“你们说是吧，还是挣钱最实惠——”说完又马上笑着站起来走了。一头浓黑的长发直垂到腰，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飞扬，那回眸一笑，真是美极了。碧蓉说“你看老四，姐妹里数她最俊俏，”碧霞笑着指着碧月“四鬼头，我看她不知道愁啊”，碧蓉说道“其实我这几天也考虑碧月和碧玲的事情了，我觉得碧月出去也好，一方面可以帮帮我，另一方面，我也想让她散散心，她心里难受着呢，还有老五，”碧蓉又转身望着碧玲“只是小天爱太小，你是怎么想的，还是等过几年，你也过去？另一方面要是有合适的人也可以处处，重要的是人好善良，对孩子好，其它的还是次要的”，二姐碧芸也说道“大姐说的对，但是我倒不大担心老四，就是碧玲这，还有沈非，沈蝶也都毕业了，倆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碧蓉最近总是在想着四个妹妹的问题。对于沈非和沈蝶，她还真有一个想法要跟沈父商量一下。 碧蓉也想了沈非和沈蝶的问题，但是四个妹妹都来恐怕周弘文那里又说不过去，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可以先和鸿文商量一下比较妥当。 这时碧玲睁着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说道，“不瞒你们，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了，但是我没那心思，孩子太小了，我怕孩子受委屈”。碧玲是一个很耐看的女人，她的双眼温柔如水，说话轻轻柔柔，和碧月的美不同，碧月的美太有攻击性，碧玲的美让人有一种保护的欲望。 碧月走过来插了一句“忘不了李明杰很正常，你的公公婆婆回来了么，孩子这么大了，回没回来看看啊？”“回来过几次，上次还给给李浩和天爱扔钱了。”碧玲一边说，一边把正在玩着玩具的小天爱抱在怀里。李浩已经七岁上小学了，小天爱也刚刚上了幼儿园，她有时也会梦见明杰，但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少，在忙碌的日子里，她已经很少想其它事情。 沈家虽然人口多，勇敢快乐的姐姐妹妹却是相亲相爱，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团结一致，这是漫漫人生旅途中最难能可贵的情感。 碧蓉说，“先不想了”，说着起身从包里掏出相机，举着说“大家快出来，看我带什么过来了——”沈非，沈蝶，若依，煜煜都从里屋跑出来，大家都很兴奋，碧蓉不但带来了相机，还为每个人带来了时下最流行最美丽的衣服。 花团锦簇下，父母穿着新衣坐在中间，儿女并列两侧，女婿站在后面，孩子们蹲在前面，沈非和刘志成轮着给大家拍照。 这是沈家1992年暑假拍摄的一张全家福，这张珍贵的相片记录着此刻最美好的时光，让多年以后见到相片的人潸然泪下。 第四章 天机 1993年5月，一切草长莺飞，天气温暖宜人。 碧月已经被大姐安排到了自己的公司，她现在正在那所美丽的省会城市大展拳脚。小志留在了外公外婆身边，和褚瀚，李浩一同上小学。 碧玲等到小天爱在幼儿园适应了，自己就在附近找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一切都慢慢开始步入正轨。 碧芸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银行内部正在内招，所有银行子女都有机会去省城金融培训学校上学。 碧芸和沈父商议，不如去找二叔帮帮忙，这对于沈非和沈蝶来说也许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 于是第二天碧芸和沈父就来到了美丽的省会城市。在一栋银行的家属楼里，有一处上下两层打通的住房，这就是沈父的亲弟弟沈翔安的家，碧芸高中毕业后曾来住过一段时间，当时二叔和二婶非常的喜爱这个懂事识大体的侄女，本来打算就让她就留在这里，这个时候沈父退休，碧芸不得不回到小镇林城，接了父亲的班，在铁路部门做了一名正式的职工，那个年代那真是一份稳定的好工作。可是家里子女八个，其他的子女就没有碧芸这么幸运，大姐碧蓉当时已经嫁到省城，生活优渥，幸福美满。其他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发愁。最小的沈非和沈蝶毕业后一直没有工作，这是碧芸一直头疼的问题，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顶着头皮也要到二叔这试试。 碧芸试着轻轻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来啦！”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四十来岁模样，系着围裙，碧芸一眼看出这是二叔家的保姆，果然二婶随后过来了“哎呀，昨天打电话说你们来，我还一直盼着呢，”二婶穿了一条浅褐色毛呢长筒裤，上面穿了一件米白色羊毛衫，微卷的长发挽起，淡淡的妆容，优雅端庄。二婶亲切的招呼着沈父和碧蓉，一边上楼去叫二叔。 碧芸结婚后只来过几次，过年过节还有二叔的子女结婚，虽然并不频繁，但二叔对这个侄女却是相当疼爱，他工作很忙，此时已经任黑龙江省银行行长。沈父在退休前在阳坡镇当火车站站长，直到退休也仅止步于此。此时兄弟两人已是天壤之别，沈父常说这个弟弟比他强有出息…… 沈翔安个子很高，微胖，戴着一副眼镜，他微笑着看着哥哥和侄女，当即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给林城银行行长关于沈非沈蝶的推荐信—— 沈父和碧芸都非常的高兴，他们很快将这个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家人，沈非和沈蝶更是欢心异常，兴奋的不得了。 碧芸说“爸我明天上班，明天让碧霞陪你去，这个机会难得，事不宜迟”。第二天，沈父在就在碧霞的陪同下，一同来到林城银行行长的办公室。 行长钱建国十分的客气，看了信之后略微沉思一会，然后说道“现在银行内部招生名额有限，报名的人已经超出招生名额了，重要的是已经上报了，这样，咱们别着急，我这边去问一下，您回去等我消息如何呀？”，沈父没有想到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也不便再说。碧霞觉得这是行长推脱之词，但还是礼貌的回道“那就让您多费心帮着问一下，我也好回去跟沈行长交待”。“放心呵呵，冒昧问一下，咱们沈行长和您是什么关系啊？”钱建国语气很客气，碧霞又说“那是我二叔，我爸的弟弟”，“哦哦，您先回去，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请一定放心”，于是沈父和碧霞道谢出来，回家等待消息。 第五章 月落梧桐 沈家一家人一直等着关于沈非沈蝶的消息，期间沈父自己去找过一次钱建国，但是并没有见到人，又不好再去，两周的时间过得相当漫长。 期间沈碧玲在同学郝梅的安排下进行了这几年唯一的一次相亲，对方是沈碧玲的同校同学，现在银行部门工作的贾力学，上学的时候碧玲就是学校出了名的美女，基本上男同学都会知道她，贾力学也不例外。他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现在独身一人，没有孩子，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各方面条件都很好。见面地点就定在了郝梅的家里。 碧玲如约而至，贾力学早已经来了，屋里还有郝梅和她的丈夫一共3个人。郝梅今天居然也特意打扮了一番，一条暗红色翻领套头针织裙，黑色高跟鞋，头发不是很长，烫了一个蓬松的大卷发，一侧用镶满亮钻的发夹夹起，嘴上涂着淡红色唇膏，整个人让人眼前一亮，碧玲都要快重新认识一下这位老同学了。旁边是郝梅的丈夫，一个身材魁梧，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碧玲倒是对他也不陌生。在他旁边的就是贾力学，他穿着黑色夹克外套，头发黝黑，可能为了今天的约会还特别做了一个帅气的发型，个子不算矮，感觉和碧玲的身高差不多，碧玲穿了一双高跟鞋，此刻觉得要高出他一些，他眼梢稍稍向上，两侧眼尾有些细纹，他笑了一下，这细纹就愈发的明显。不过，这倒显得他有一种成熟的魅力，这让碧玲有些脸红了。郝梅拉着碧玲的手，然后说到“看~咱们还是同校同学呢，虽然不是一届，但是以前肯定见过，多有缘分啊。”这时贾力学忙说“见过见过，不但是在学校，有几次擦肩而过，当时还是印象深刻，碧玲，你好，我叫贾力学”，贾力学客气又不失礼貌的说道。碧玲说了一句“你好！”顺势坐在郝梅旁边，郝梅就让贾力学也坐下来，自己就拉了丈夫先出来了“你们先聊着，我去沏茶啊！” 贾力学望着碧玲说道“碧玲，郝梅说了你的情况，不知道她有没有说过我的情况，那我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当时因为感情不和和平分手了，没有孩子，现在我自己和母亲一起生活”，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碧玲，我觉得我们还是有缘分，在我还没有结婚之前，就有人介绍过你，当时错过了，现在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有点紧张，手都出汗了。”碧玲看了一下他，觉得他鼻尖已经微微冒汗，就笑着说“别紧张，其实我更紧张”，她并不讨厌他，反而为他的直率觉得有那么一点可爱。碧玲想起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并不知道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想一想这世间的缘分还真是奇怪。碧玲问“那你父亲呢？”“我父亲两年前突发脑淤血走了，现在我妈和我在汽配厂那片区住”，“哦我知道那，是不是溜冰场旁边？”小镇不大，他说的地方其实离碧玲家也不是很远。“说起你伤心的事了，对不起啊！”碧玲觉得抱歉。贾力学接着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两年多了。”接着又说“碧玲，我知道你有两个孩子，我现在工作稳定，我们一起抚养孩子长大不成问题啊，我会把他们两个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个请你放心！当然，如果你愿意。” 碧玲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郝梅也说了贾力学的一些情况，说他工作好，人也有能力，长得又帅，会体贴人，这样的男人真是好多人抢呢，碧玲就说“这么好为什么找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啊？”郝梅打了一下碧玲“你呀，都不知道自己多好，多美，哪个男人见了你都迈不开步啊！”碧玲就笑着掐了郝梅一下“都老太太了，还美什么。”郝梅就说“你真是美而不自知，羡慕人啊！” 贾力学对碧玲的感觉，其实真如郝梅所说，他以前见过碧玲，就被她的美深深的吸引了，男人永远都是视觉动物，尤其像贾力学这样的男人。 后来，贾力学又邀请碧玲、郝梅夫妇一起吃了一次饭，一起出去玩过几次，自然而然，这件事便成了。 贾力学说会把碧玲的孩子当成他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也是因为这句话打动了碧玲，她想试试看。 接下来的时间，贾力学并没有令碧玲失望，他对待李浩和小天爱非常的细心，有耐心，只要是下班后他都会用自行车驮着各种各样的零食、水果、还有日常用的米面油，俨然就像对待家人一样的关怀备至。孩子们见了他也非常的亲切，快乐的叫着“贾叔叔！” 有一次，小天爱感冒发烧比较严重，当时已经是很晚了，贾力学骑着自行车把她们娘俩送到了医院，又联系了医院的熟人，看他跑前跑后办手续，拿药，陪着小天爱点滴，还在旁边不停的逗小天爱开心，碧玲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是那种久违的温暖吧，它会让疲惫的孤单的人找到家的感觉。碧玲感动的哭了，贾力学就拉了拉碧玲的手，碧玲尴尬的把手抽了出来，顺势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贾力学温柔的说“以后家里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担着，记住了啊！”像是叮咛又像是命令。 又是一个七月，九月份就是学生报道的最后日期了，关于沈非和沈蝶，碧芸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休息日，她自己直接来到二叔家说明了情况…… 同时，刚刚认识三个月的碧玲和贾力学的婚礼订在了8月1号，三个姐姐都觉得碧玲的决定有些草率，对于贾力学大家还不是十分了解，但是碧玲态度坚决，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对贾力学对自己的感情深信不疑。 碧玲的婚礼最为隆重的部分，就是二叔沈翔安的到来，同时一起来的还有省级市级银行部门的领导，钱建国和他的上级部门已经提前一天知道了消息，他们一早已经集合到单位门口，就等沈行长的到来。 二叔沈翔安和二婶直接来到了婚礼现场，钱建国一行人又匆忙赶了过来，贾力学看到自己的行长钱建国和其他几个部门领导，还有上级玉园县的几位领导一帮人都远远跟在沈翔安一群人的身后，觉得自己的婚礼真是风光无限，也为自己卓越的远见而沾沾自喜着。 婚礼过后，沈家收到了沈非和沈蝶的录取通知书。 第六章 你的爱 北方到了四月，树上的新芽开始慢慢吐绿，路旁和山坡上的小草也一片生机盎然。 沈非和沈蝶已经到省城上学了，一到周末，她们俩和碧月就会聚到大姐家里，大姐对这三个妹妹的关怀和照顾无微不至，让身在外地的三个人都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上个周末，沈闫、刘志成、碧霞、于乐安四个人已经将前后院可以耕种的土地翻新打理，种上了蔬菜和农作物。刘志成和碧霞住在火车站员工家属区，离的非常近，一家三口三天两头就会过来，褚瀚更是一放学就跑到姥姥家，和丛丛，小志聚到一起做作业，玩闹着。 此刻李浩，褚瀚、小志、沈丛都去学校上学了，这时的沈家小院就格外安静。 沈家养了4只猫，一只大花猫和三只小猫。大花猫总是懒洋洋的趴在炕上，三个小猫就在大猫旁边闹来闹去，沈父正慈爱的摸摸这个，又逗逗那个。沈母则坐在炕沿上勾着毛线。这时儿媳妇王红从后院进来了，似有话说，却又欲言又止。她默默地坐在了沈母旁边的沙发上，沈母道“红，沈闫回来了?”王红说道”他刚吃过饭，中午打个盹，”然后又说道“爸、妈、实话实说您二老对我和沈闫没话说，只是沈闫最近几年，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天天出去接人挣命，我心疼啊，我想着，您能不能也帮沈闫问问，让他也有个正式工作！”沈母说“红，你爸已经退休了，现在工作不好找啊！”王红冷笑了一下“那老六，老七不是让二叔给安排了。”沈父说道“你俩困难我知道，你二叔这咱们是不能再去问了，”沈母也说“你爸工资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俩一部分么，按理说咱家不至于揭不开锅。”“那爸妈能管我俩一辈子么，说句不好听的，以后怎么办，丛丛越来越大，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哪够啊，再说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同样都是儿女，怎么还区别对待呢。”王红越说越激动，声音越说越高，看来在自己屋里是酝酿了情绪过来的。此时沈闫进来，拉起王红说“你回去，谁让你胡说八道的，”王红索性扯开了嗓子对沈闫吼道“你不是沈家亲生的儿子么，怎么他俩眼里只有姑娘呢？”沈闫说道“我愿意，你给我回去，”说着一边拉王红，一边往外走，“好好，我走，你把手给我松开。”王红甩开沈闫的手气冲冲的走了。沈母连忙呵斥沈闫，“沈闫，有话好好说，快去看看，不准吵架。” 王红平时是一个温柔体贴，细致入微的妻子，夫妻俩很少吵架，这一次，沈闫觉得王红不应该抱怨自己的父母，这一边王红又觉得沈闫一点也不能体谅自己的良苦用心。两人僵持着谁都不理谁。 第二天王红回了娘家，沈闫只能带着丛丛到前院和父母一起吃饭。 沈父退休前，沈闫还小，等到沈父退休以后他已经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儿子安排一个满意的工作，他常常觉得对沈闫很愧疚，沈闫在火车站附近骑摩托车接送旅客，常年风吹日晒，儿媳王红也没有正式的工作，经常是打些零工，沈父望着皮肤被晒的黝黑的儿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发脾气就是不对，你去把王红接回来吧，好好认错”。沈闫一边吃饭，一边低头不语。他高高的个子，面部轮廓菱角分明，特别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坐在旁边的沈丛长得更像王红，小小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沈闫看了一下正在埋头吃着饭的丛丛，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王红的娘家离林城大约5公里左右，沈闫骑着摩托车来到王红家里，他车后坐上绑了一些水果和丈母娘喜欢抽的旱烟，丈母娘迎了出来，将沈闫让进里屋，沈闫将买的东西放到炕上，王红正坐在炕上做着针线活，她看了一眼沈闫没有说话，沈闫也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倒是丈母娘一个劲的劝着王红，后来王红眼圈一红说道“我还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看你每天累的，我心疼。”沈闫低着头说道“我错了，但爸妈年龄大了，我们做儿女应该多体谅，不能再让他们操心了，那天我也是脾气急了，你要是想撒气，回家怎么打我都行”。王红噗嗤一下笑了，她心里知道沈闫平时是一个不大愿意说话的闷葫芦，但却是一个内心善良，对父母极其孝顺的人，只是自己心里有时会有些不平衡，她常常说“我有五个大姑姐，两个小姑子，真是醉了……” 丈母娘看了两个人已经和好，忙说道“沈闫，我去做饭，吃完饭你俩一起回去……” 碧玲和贾力学相识一周年纪念日这天，贾力学亲自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布置了鲜花，烛光，红酒，此刻的碧玲真是幸福极了，他没想到，结婚后的贾力学还会如此的浪漫。 贾力学今天格外的殷勤，先给碧玲夹菜，倒酒，然后两个人不停的碰着杯，两个孩子已经在隔壁院母亲的屋子里睡着了，此刻只剩他们两个人，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碧玲今天喝了一点酒，双颊微红，眼眸处如流动着的一弯清泉，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的美艳动人。 碧玲举起酒杯说“真幸福，谢谢你，今天辛苦了！”贾力学忙说道“还得是我老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能干”，一边说一边给碧玲夹着菜，“来，你吃口这个，看我做的咋样?”碧玲吃了一口笑着说道“哎呀，做的太好吃了，咱俩都别谦虚了”，“我说真心话，能娶到你我真幸运，你那么好不嫌弃我，真的碧玲。”贾力学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家里真的都特别好，有你在什么都不用操心，你就是我的最好的后方，只可惜我现在，唉！工作一直没有起色，我都30多岁快40了，有机会从来不是我的，干的再好都没用，领导看不见，反而溜须拍马之辈生的嗖嗖快，不公平啊”。碧玲从他话语中感觉他工作压力很大，好像有很多的委屈。碧玲安慰道“要说嫌弃，你嫌弃我才对，工作上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该咋干还咋干，平平淡淡过得踏实，”贾力学则拉着碧玲的手接着说“碧玲，咱们心在一起，劲往一处使，我一定要让你们娘三过的幸福，别人有的你也有，你放心，我一定争取再往前走，你放心啊”。贾力学有些喝多了，但也说了很多，碧玲明白。 第二天早上，碧玲正在做着早饭，贾力学走过去对碧玲说“昨天喝多了，说啥都不知道了，咱们现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别有压力啊。”碧玲笑了“你没说啥啊，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没问题，加油加油~”一边说着一边把早餐摆在餐桌上，“我锅里热着菜，昨晚剩的，我过去叫妈和孩子吃饭，你赶紧洗漱吧。”贾力学说“头有些晕，是真喝多了！”一边说着，一边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碧玲送走了贾力学，又送李浩和小天爱，然后开始打扫着卫生，她是一个特别勤快，爱干净的女人，家里每天都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而且布置的非常温馨有情调。她爱着家，也热爱着生活…… 但今天她看到餐桌上的红酒瓶，里面还剩了一些昨天没有喝完的红酒，便在五斗橱上拿起一个杯子，那个盖在五斗橱上手工勾织的粉色桌帘，这还是自己亲手织的，它曾一直罩在当年那所房子的洗衣机上，这就使她又想到了李明杰。 她打开瓶子，将剩余的一点红酒倒进杯中，然后细细品了一口，她确定这是她不喜欢的苦涩味道。 第七章 变幻 于乐安下了夜班回到家，此刻他看到碧芸正在屋里整理着各种证件、报告、党章、奖章、笔记、书等等……于是好奇的问道“怎么拿回来了？这一大堆可真不少！”一边说一边拿起来翻看。碧芸又将一个整理盒打开，说道“看，这里还不少呢，告诉你一件事吧，前段时间跟你说的事落实了。”于乐安高兴的大声说道“真的么？太好了！不简单呀，沈主任。”碧芸笑着说“调令下来了，不过就这几天在交接，说实话，我舍不得值班员的工作，都做了十几年了”。于乐安拿起一本笔记翻了翻说道“嗯，字迹工整，内容详尽，文笔优美严谨，就是字体嘛，照我差了些。”碧芸说:“每月的板报可都是我在写，字体有要求，可不就是这样的”，于乐安说道“千里马终于遇到了伯乐，这位新来的领导眼睛是雪亮的，真是喜事呀，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翻！”碧芸一边把东西放进整理箱一边说“庆祝就暂缓，一会得回我爸妈那，商量一下旅店的事儿，爸打算把旅店重新装修一下，让沈闫和王红来管，你昨天夜班赶快补觉吧，对了，妈给你热着饭呢，快去吃吧，我自己回去”。于乐安说“这样也挺好，正好沈闫他俩来管”。 碧芸打开衣柜拿出了那条新做的连衣裙。是一条淡绿色的丝质长裙，前面一排扣从领口处一直扣到小腿。她试了一下又脱下来放回了衣柜，她为煜煜也订做了一条同样款式的红色碎花连衣裙，她打算等暑假的时候再和女儿一起穿着去大姐碧蓉家。顺便看看碧月，这个碧月真是好久都没回家了……煜煜已经上初中了，变成了一个个子高高的安静的姑娘，女儿都已经那么大了，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转眼间已经四十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都有白头发了，她一边想一边照着镜子，然后在浓密的黑发里拔出了一根。 初秋的微风徐徐，凉爽中夹杂着暖意。路边的野花野草在争相怒放，路两旁一条条小路延伸到很远，小路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院落，放眼望去又是一幅幅风景绝美的田园画，这是碧芸每天上班必经的道路，但今天的景色却让人的心情格外愉悦……此刻她正骑着自行车去往娘家的路上，一路上阳光明媚，天高云阔。 碧芸到了父母家，沈父沈母正在商量着关于旅店的事情，大家一致同意让沈闫和王红来干。几位姐姐都很积极，沈闫是她们唯一的弟弟，是她们最疼爱也最心疼的人，大家商量着拿出钱先将旅店简单装修一下，可是世间的事情，总是不能尽善尽美，计划总是没有事情的变化来得快…… 碧玲这几天的心情却有些忧郁，她找了一份工作没干几天，就发现和接送小天爱和李浩的时间发生冲突，不得不重新再找工作。此刻她正在同学郝梅家里，希望找个人一吐为快。郝梅说“怎么不让婆婆帮着接送一下呢？毕竟现在是一家人啊！”碧玲叹了口气说道“是一家人，但是两个孩子毕竟不是亲孙子孙女，一次两次还行，而且婆婆比较喜欢打打麻将，每天都要出去，我怎么说?我总不能说，‘妈你别打麻将了，一会该接孩子了’”。郝梅说道“你上班挣钱不也是减轻贾力学的压力，也是为了这个家，这老婆婆都不支持一下，也真是无语了”。碧玲笑了“我倒不那么想，老年人也应该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嘛，每天出去还挺乐呵的，回来也挺乐呵，只要是都高兴就好，对了，你要是有好的工作给我介绍介绍，只要不影响我接送孩子都行。”“行，我给你留意着，但是就你的时间安排来说，不好碰，你也别着急。”郝梅一边打量着碧玲一边又说道“哪天整头发去呀，我家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烫的贼好看，我看你现在怎么不爱捯饬自己了，卷都开了”。碧玲笑道“第一没时间，第二省钱”，郝梅大声说“贾力学不少挣的，你可千万不能给他省着，女人要对自己好点，不过你这美人坯子，不捯饬也美啊，羡慕！”碧玲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行，再夸夸，听着真受用啊，不过一会我就秃噜皮了”，说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晚上，两个孩子已经在婆婆那边睡下了，碧玲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贾力学，天已经黑了下来。最近贾力学应酬比较多，总是喝了酒回来，他有时会拉着碧玲的手说个不停，常说的话就是“碧玲，你跟着我受委屈了，你老公我没本事啊！”或者“碧玲，你要相信我，我要努力让你和孩子过得更好。”更多时候就是发单位的牢骚，领导和同事好像都欠了他一样。碧玲这时候就只能尽力的安慰着他，等第二天酒醒他就又变成一个思维正常体贴的丈夫了…… 这时门开了，贾力学一身酒气，眼睛红红的，脸却更白了，就像舞台上画着脸谱唱着京曲的京剧演员，惨白里透着朱红，这红从眼角到眼珠再到眼尾一直到耳夹，估计是唱小生的。碧玲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今天准是又喝多了，忙迎了上来问道“怎么又喝酒了，快换鞋。”贾力学特别听话的换了鞋，“把外衣换下来，我去给你沏蜂蜜水，你今天跟谁喝的啊？怎么又喝这么多！”贾力学脱了外衣，径直走到床上沉沉的躺了下去。碧玲端来了蜂蜜水，贾力学抓着碧玲的手顺势将她拉到床边说道“老婆别忙了，坐一会，我今天跟科里同事聚餐，真不想去啊，领导在，我能不去么？去了能不喝么？”说着又要吐。碧玲赶紧扶它起来到了卫生间…… 等他回到床上又接着说道“碧玲，如果咱们能去省城生活，离开这个镇子你觉得好不好？”碧玲把沏好的蜂蜜水放到他的手上，慢慢的说道“我倒不介意在哪里，但如果能去省城那当然是好的，不过也只是想想”。贾力学端着蜂蜜水也不喝，而是继续说道“那咱们请二叔帮帮忙把我的工作调动一下，如果真行，你想想，孩子都去城里上学，教学质量也不一样啊！将来孩子绝不会被困在这个小镇里。”碧玲说道“你说的很对，可是二叔最疼二姐，我那时还小，并不怎么经常见面，倒是有些为难”。贾力学端起蜂蜜水一饮而尽，倒在床上难受的翻动着，一会功夫却呼呼大睡起来，碧玲却失眠了。 第二天，碧玲收拾完家务，准备去自己的父母家一趟。 开门进屋，发现父母神情有些不对，沈母还在那里抹着眼泪。碧玲问道“妈，你咋了？出啥事了？”这一问，沈母更加难过了。“你弟弟生病了，今天你二姐、三姐、志成陪着去省城医院了，前两天你弟弟难受，肚子疼，在医院检查拍片子，说腹部有硬块。”碧玲说“啊，咋没人告诉我呢？”沈母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王红过来说的，说沈闫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不怎么吃饭，还以为是胃不好呢”。碧玲安慰道“妈，你先别担心了，等她们回来就知道了”。碧玲此刻早已经忘记来父母这要干什么，心里只担心着弟弟，她一边安慰着父母，一边又隐隐不安起来。 火车是晚上八点多到站，此刻已是万家灯火了，大门开了，碧芸、碧霞、刘志成回来了。碧玲忙起身问道“二姐，咋样啊？”沈父沈母也焦急万分，问道“没事吧，他们俩个呢？”碧芸连忙安慰大家“没事的，肝有点毛病，别担心了，沈闫和王红在大姐家呢，明天再做个全面的检查。碧玲我一会跟你一起走，孩子呢？”。碧玲说“我让贾力学下班直接接回去了，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碧霞问沈母“妈，褚瀚呢？要回家了”。沈母说道“四个人在那边做作业呢，你们吃饭吧，我都热好了”。“你们俩吃吧，太晚了，我得回去了，走吧碧玲”，碧芸对大家说道…… 沈母端上了热乎的饭菜，碧芸和碧玲已经推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了。 五月的夜，一弯月牙挂在夜空，沉着安静，一路上是都是柔和的晚风，还有最后一些下了火车也在往家赶路的行人。碧芸和碧玲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着，碧玲说“二姐，沈闫他没事吧？”碧芸说道“沈闫确诊了，是肝癌”，碧玲觉得一阵眩晕，自己的哥哥才三十多岁，怎么会是癌症，她不能相信自己二姐说的话。碧芸接着说“排到后天住院，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碧玲，先不要告诉爸妈”，碧玲说“沈闫他自己知道么？二姐，这太突然了，我不相信，沈闫才多大啊！”说着呜呜哭了起来。碧芸也沉默着，其实这一整天她都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风吹进眼睛，眼泪就止不住了…… 从七月份确诊到年末，沈闫病情反反复复，期间在省城肿瘤医院做了四个疗程的化疗，住院期间王红精心照顾着自己的丈夫，她希望沈闫能挺过这一关，他可是自己和孩子的天哪！白天碧蓉和碧月就过来帮忙，一段时间下来，大家都跟着瘦了一大圈。最伤心的是大姐，公司经营出现问题，丈夫周弘文面临被起诉的危险，她自己这边已经焦头烂额，幸好碧月在身边帮忙，给了碧蓉最有力的支持，她们在医院都装的开开心心的，用最温柔的方式安慰鼓励着自己的弟弟，但是沈闫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当做完最后一次治疗的时候，医生还是建议沈闫回家静养，这时候大家的心都跟着碎了。 回来后的最初一段时间沈闫的状态还是好的，在这个时候，也会和家人又说又笑，还讨论着旅店装修的事情。后来大部分时间，他的身体虚弱，吃东西都很困难，腹部开始肿胀，后期有几次陷入昏迷，沈父沈母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沈父更是一下子头发都白了，沈家所有人都陷入了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中。 第八章 沉默的夜 12月29日，天空又下起了雪，1995年的新年马上就要到了，白雪皑皑的小镇上都是兴高采烈准备着新年的人们。两个骑着自行车的人匆忙在镇医院的门口停了下来，一个是沈非，一个是沈碧月，当时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沈闫，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昏迷，清醒的时候就是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碧芸、碧霞、沈蝶、于乐安、刘志成、还有王红和她的弟弟王伟东围在床边，最后赶过来的碧月和沈非推开门，看到了沈闫用他最后的一丝力气看了大家一眼，然后说道“我想回家……” 又是一年春节，可今年的春节，不再是一个团圆的春节。碧蓉在沈闫去世当天晚上，带着若依和若鸿坐着火车赶来，碧蓉沉默着，公司已经倒闭，周弘文已被刑拘，等待丈夫的也许是牢狱之灾。她望着车窗外黑蒙蒙的天，又看了一眼若依和若鸿，她觉得这个冬天的夜晚和从前是那么的不同啊，两个懂事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母亲，因为此刻他们的心里也都充满着浓浓的哀愁。 沈家大屋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里，沈闫高高瘦瘦的，皮肤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还挂着甜甜的微笑……望着沈闫的照片，一家人心里的哀伤像洪水一样奔涌而出…… 物是人非，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承担着太多的无奈与悲凉。 沈非和沈蝶已经毕业，沈非被分配到玉园县农业银行林城分行，沈蝶则分到林城农村信用社，两个人都成为银行部门的正式职工，这也许是沈家此时此刻最大的安慰。 碧蓉公司倒闭，周弘文被判了一年刑期，碧月离开了公司，和认识一年的许中林一起开了一家小饭馆，两个人也于当年领了结婚证。许中林大碧月10岁，有一个15岁的女儿，以碧月的性格，她和许中林的女儿相处的非常融洽，碧月也将小志接到身边，从此她又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征程。 1996年贾力学辞职，带着卖掉房子的钱，和碧玲在县城开了一家旅店，两个孩子也转到了县城上学。碧玲的婆婆则改嫁留在了林城。 来到县城玉园以后，贾力学的应酬更加多了，再加上生意的缘故，交往了很多社会上的朋友。碧玲有时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当他和贾力学交流的时候，也变得小心翼翼，不知道什么时候，贾力学就会无缘无故的发起脾气来。更让碧玲难已接受的是，贾力学居然有很多次夜不归宿。 贾力学给的解释就是“喝多了，住到朋友那了”或者“谈生意回不来了”。碧玲就安慰自己，但是直到有一天，碧玲和贾力学两个人发生了特别大的争吵，起因是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那天碧玲正在打扫一间退房，在小厅里还有等待入住的客人。打扫的时间很紧张，这时候前台的电话响了，碧玲走出来接了电话，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贾力学在么？”声音很不客气，就贾力学三个字的发音，碧玲就已经听出特别的意味，也许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直觉，那三个字说的一点都不陌生，甚至特别亲密。碧玲回道“他在洗澡，你是哪位，有什么事我一会告诉他”。电话那边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挂断了。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再一次打过来“贾力学洗完了么？”碧玲说道“洗完了，你是谁我告诉他”。“你就让他来接电话，”电话那边明显的不客气。碧玲有些生气，但是她还是大声叫了贾力学来接电话，贾力学这时披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从碧玲身边经过时周身还散发着沐浴液的香气，碧玲觉得那香气飘飘悠悠，飘到很远很远的电话那一端，这一瞬间的感觉令碧玲很不舒服……等她重新回到前台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电话再一次响起，碧玲一边接电话一边在前台算账，电话里传来女人质问的声音“凭什么你总接电话啊，贾力学呢？”碧玲很生气，觉得对方真是莫名其妙。“我是他爱人，你是谁啊？”“我是谁不用你管，我找贾力学”电话那头说道。“这是我家，什么不用我管，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碧玲也变得不客气了。电话那头传出一声冷笑“你家？贾力学都说了，一个寡妇，带着两个拖油瓶，他早看腻了，要不是以为当初你还有点用处，他才懒得搭理你”。碧玲突然血往上涌，胸口一阵憋闷，拿着电话的手抖个不停。贾力学出来看到碧在接听电话，脸色煞白，忙问“怎么了？”他抢过电话听了听撂下了。碧玲问道“谁啊，她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怎么回事？”贾力学第一次听到碧玲声音这么大，简直就是声嘶力竭的低吼，忙解释道“肯定是跟我不对付的人打来气你的，你怎么还真上当了？”碧玲缓了缓，她已经断定电话里的女人和自己的丈夫关系非同寻常，只是此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当电话再次响起，碧玲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她抢过电话直接摔了出去。 从这个电话打来以后，贾力学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对碧玲和孩子体贴入微，喝酒的次数少了，每次应酬过后都会及时回家，他觉得那件事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慢慢的淡忘了。 只有碧玲知道，那是她永远也挥之不去的一个噩梦，她常常想追寻究竟，又怕自己无力承担，此刻她只想将李浩和天爱养大成人，让他们将来比自己有出息。 第九章 阳光玫瑰 沈蝶在参加工作一年以后，和朋友介绍的对象白鑫晨结婚了。白鑫晨在政府机关部门工作，家境优渥，人也很帅气，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温柔善良，懂得体贴照顾别人的人，大家都说，沈蝶是掉到福堆了。 结婚这天，沈蝶穿了一件时下最流行的白色婚纱，高挽发髻，发髻上插了一朵珍珠玫瑰，旁边搭配了黄莺、百合、非常的淡雅清新，脚上穿着红色高跟鞋，白净的脸颊有两个小酒窝，一笑起来，格外的柔美和特别。来接亲的白鑫晨则穿了一身帅气的淡灰色西装，两个人站到一起真是郎才女貌，非常的般配。大家望着两位新人不停的起哄，新郎却望向新娘，眼里满满的柔情蜜意…… 沈父沈母看着自己最小的一个女儿也已经成家了，心中一酸，眼眶不仅湿润了，碧月楼着沈母的肩膀逗趣道“妈你好偏心，我结婚的时候可没见你舍不得我，你看沈蝶结婚你都快哭成泪人了，我可要吃醋了”。沈母抹了一下眼泪笑着说道“你还用我操心啊，哪次结婚和我商量了，你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不过我看中林挺好的，你以后的脾气可得改改，好好跟人家相处，”说着叹了一口气。沈母今天穿了一条黑色长裤，一件红色真丝衬衣，脖子上带了一条水晶项链，六十多岁的人看起来非常的年轻漂亮。姐妹中碧月长的最像沈母，碧月说道“我们好着呐，你可别瞎操心啊！”碧蓉过来安慰道“妈，你别难过啊，沈蝶虽然嫁人了，可住的也不远啊，碧芸、碧霞、沈非还都在身边呢！”说着也楼着沈母同接亲的人一起往外走，接亲的车队很壮观，从大门口一直排出很远，非常的热闹气派，刘志成正在跑前跑后的忙碌着，看到碧蓉还没有上车，刘志成赶紧过来说“大姐，你快点上车吧，要走了”。沈母也说“快去上车吧”。 接亲的队伍渐渐走远，只留下两位老人还站在大门口，沈家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沈父说，“我去找亲家喝两口去”。亲家是碧芸的公公，离沈家大约一公里多的路程，沈父戴上草帽，背着手，慢慢的朝着亲家住的方向走去……他的背有些驼，身体非常的消瘦，走起路来双腿有些弯曲，沈母望着自己丈夫的背影，说了一句“老喽！”边说边走回自己的小院，那座屹立在花海里的小岛此刻只有蝴蝶和蜜蜂飞来飞去，女儿一个一个都飞走了，沈闫更是去了遥远的地方，沈母挽起袖子，拿起扫帚又放下，她慢慢的走进屋里…… 沈家还有一个女儿没有出嫁，那就是沈非。 沈非是非常现代的不婚不孩一族，在那个年代，显得非常的特立独行，和其它的姐妹不同，沈非一直保持着一头干练的短发，平时穿的也很休闲运动，性格非常的像男孩子，她非常的善于交际，这使得她周围常常会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她和大家常常拿着吉他弹唱着流行的伤感歌曲，优美的旋律就从他的小屋飘出来，慢慢的飘向更遥远的远方，大家都非常喜欢正直，讲义气，中感情的沈非。她在工作中也非常的认真和有能力，在工作后不久被提拔成业务骨干，光荣的入党了。 周弘文一年以后出狱，虽然没有从前的辉煌腾达，但是女儿若依已经长大参加工作，若鸿已经上了高中，两个孩子都非常的懂事听话。从前温柔的碧蓉此刻脸上更多了一份坚韧，她与丈夫携手一同走过了创业的最艰苦阶段，也同享了公司最辉煌鼎盛的时期，期间的起起落落，反而使一家人更紧密的团结在一起。走过了岁月缱绻，方知平淡为真，这也许是碧蓉与周弘文的深切体会。 于乐安从工作20多年的国营单位下岗了，此时他已经45岁不年轻了，碧芸对乐安的理解和支持一直陪伴他走过了这段艰难时期。 时间很快到了1999年，整个中国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小镇林城也是一样，不过它的变化并不明显，稍稍有些跟不上时代的步伐，火车站仍是林城与外界连接的最主要的桥梁和纽带，站台上来来往往的旅客川流不息，也使得这个小站非常的热闹忙碌。刘志成依旧在调度室上班，碧霞在铁路大集体解散以后，就在火车站经营了一个小摊位，家就住在铁路家属区，她冬天烤地瓜土豆，夏天烤玉米，煮茶叶蛋，非常方便。刘志成心疼碧霞，觉得自己的工资也完全够用，没有必要那么辛苦，可碧霞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她喜欢在车站上看着人来人往，没事的时候还能去单位找二姐聊聊天。 今天12点的火车刚过，碧霞正在小摊位和其它的摊主聊着天。这时她看到碧芸在办公室门口朝她招着手，她就放下手里的事情，径直超着碧芸这边走过来。 碧芸说“进屋来吧，跟你商量件事。”碧霞一边坐到椅子上一边说道“咋啦二姐，你吃不吃苞米，我给你烤一穗呗！”“不吃了，我跟你说，上次体检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是肿瘤，需要手术，你可别跟爸妈说”，碧芸很淡定的说。碧霞知道碧芸体检的事情，但是不知道自己的二姐居然是肿瘤，也许医生诊断错了呢，碧霞想着，心里一酸，差点就哭出来。但是她很快调整了一下情绪，安慰碧芸道“二姐，也许是医院诊断错了呢，我明天跟你再去别的医院检查一下，多去几个我才放心。”“也好，其实我自己也都怀疑呢，今天啊我一直在想，如果真的得了病，我该怎么办？”碧芸此刻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碧霞连忙宽慰道“现在医院诊断错的多了，再说这个需要做穿刺，你的检查还是不精准，咱们明天就去。” 第二天碧霞陪着碧芸，还有大姐碧蓉三个人一起来到省城最权威的肿瘤医院进行检查，一系列的检查下来加上最终的穿刺结果，碧芸被确诊为乳腺癌三期，需要马上进行手术治疗，医生还开具了后期的治疗方案，手术后还要进行四个疗程的化疗和一套放疗，听到这个消息的碧芸对着碧霞和大姐碧蓉淡淡的安慰道“没事的，别担心”。但是她此刻的内心却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她想了很多很多，却没办法在亲人面前表现出脆弱…… 碧芸在单位请好病假，领导孙长天请了肿瘤医院的同学帮忙，医院有了熟人，沟通起来就非常的方便，手术时间被安排到了最前面。一切都准备就绪，这天晚上，于乐安找了轻松的话题来缓解碧芸的紧张情绪，碧芸对于乐安说“头发掉光了会很丑很丑吧？”于乐安的内心深处和碧芸一样的忐忑不安，但是他放轻松的说道“别怕，我陪你剃光头发，咱俩一样丑”，这时女儿煜煜推门进来，煜煜刚刚参加工作，平时不太善于表达情感的女儿，此刻交给碧芸一个信封，这里面有她攒的全部的积蓄，碧芸看着信封，望着女儿，她的心里百感交集……明天开始她要迎接一场新的战斗了。 碧芸手术当天，大姐碧蓉和碧霞、碧月、碧玲、沈非、沈蝶、于乐安、刘志成、白鑫晨，许中林全部守在手术室前，整个手术进行了大约四个小时，当碧芸被推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围在身边的一大家子人。她冲了大家笑了笑，又点了点头，碧蓉俯下身在妹妹耳边说道“手术很成功，放心啊！”碧月抢着说“二姐，你真棒，快点好起来咱好喝点！”大家都围在身边关切的看着手术车上的碧芸，于乐安则是默默的不做声，推到病房以后，于乐安才说道“我都紧张死了，让我签字时手都在发抖”。碧芸躺在病床上笑着看着他，大家笑着说“二姐夫，这小胆儿，你看二姐都不紧张。”于乐安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比刻才稍稍喘了一口气，刘志成忙说道“别说二姐夫，我也一样，刚才还不是一颗心都悬着呢。” 三月，天气还有些寒意，但是春天的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暖洋洋的，阳光透过医院宽大的玻璃窗照到碧芸的病床上，碧芸就这样眯着眼，三妹碧霞走过来轻轻的用刚温热过的毛巾擦了擦碧芸的脸和手，碧芸就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你快歇一会吧，昨天晚上你一宿没睡好”碧霞笑着说道“你睡了以后，我俩可都轮着睡了，碧玲睡的呼呼的，你可别心疼我俩。”这时候碧玲提着早餐回来了，惭愧的说道“我昨晚是真睡着了，是三姐一直盯着点滴瓶子，我还想自己怎么睡的这么死。”碧玲有些惭愧，本来说好和三姐轮流照顾二姐的，可把三姐累坏了。碧玲忙支起桌子，将粥打开，一边用嘴吹着发烫的粥，一边用勺子喂着碧芸，碧玲心里却百感交集，自己的二姐像姐姐也像家长，她对自己即疼爱又严厉，可此时她又是多么的脆弱，像个需要被照顾保护的孩子，她就不免又陷入伤感之中。 这时候碧月带着煜煜推开门进来了，碧芸看到女儿，精神一下子就好起来了，她曾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妈妈，此刻病床前她也一定会是乐观勇敢的妈妈。煜煜有些沉默，但是她的内心是柔软的，里面有别人触及不到的东西。这对都不善于表达的母女，因为碧芸的生病却将两个人的心连在了一起…… 2000年的林城，已经开始兴建楼房，最早的一批楼房是碧芸的公公电力部门的职工家属楼，她和于乐安搬进新家的那一天，碧芸已经长出了齐耳短发。新家宽敞明亮，所有的家具，装修风格都是碧芸和于乐安一件一件精心挑选出来的，她多么爱着这个家，多么爱着这是世界啊！崭新的世纪，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准备，向着更新更美好的明天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