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的成长日记》 序 章 橘子酒馆 仲夏的傍晚，空气中渐渐泛起些许凉意，褪祛了忙碌的人们一整天的燥热。 奥兰德王国东部。 丹泽城内的街道上，汽灯逐一亮起，街道上青年男女挽手而行。 孩童催促牵着手的中年夫妇加快脚步，不然要去的餐馆就没有座位了。 一群长着毛绒绒尾巴的孩子从人群中嬉笑着跑过。他们身后，一位有着一身洁白如雪的毛发，宽大的尾巴垂在身后的女子嗔笑道：“你们慢点儿跑！不要撞到别人。”优美的身姿和如雪般的长尾引来路人的侧目。 街边两侧门市和人家的灯火中映照着过往行人的笑容。 中央主街交叉口的拐角处，一块用古铜色木材雕刻出的招牌映入眼帘。 招牌上只有四个字“橘子酒馆”。 字体的凹陷处用淡黄色的荧光石粉涂抹，在仲夏的傍晚显现出一股暖意。 相比于周边店铺用金属熔铸并在旁边点亮一盏汽灯的招牌，“橘子酒馆”的招牌显得有些简朴。 在丹泽城最繁华的主街上，开的店铺要么是贵金属交易置换中心、贩卖珍贵武器防具的......要么是一座难求的餐馆和私人定制的成衣店等。 就是这样一间酒馆矗立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 这是珍蒂·诺可雷拉从父亲手中接过酒馆生意的第八个年头。 随着珍蒂年龄的增长，今年她已经三十一岁了，不再是八年前那个二十多岁了还稚气未脱，刚接手酒馆时甚至连服务生都管理不好的少东家。依靠父亲积攒的人脉、客源和自家独有的橘子酒，珍蒂并没有让父亲失望，她将酒馆打理的井井有条。 每天都泡在酒馆里，面对各种人和事，这八年让她积累了无比丰富的阅历与胆识，现在是酒馆里说一不二、名副其实的老板娘了。 三十出头还未曾出嫁的女人带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这也使得酒馆生意更加红火。 每天晚上酒馆里都座无虚席，有的人宁愿站着喝酒也是心甘情愿的。 毕竟又有多少男人能拒绝一个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安静的站在酒馆收银台后面微笑的漂亮富婆儿呢？ 相比于门前的招牌，大概老板娘的微笑更能给人以温暖吧。 每天傍晚，都是人们卸去一天疲劳的时刻，两杯橘子酒就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之一。 今天傍晚的珍蒂穿着一身淡雅的浅黄色长裙，长发在细嫩的脖颈处被扎束，依旧是站在酒馆的收银台后微笑的迎接着每一位到来的客人。 今天，一个生面孔走进了橘子酒馆——是个女孩儿。 她穿着黑色的长风衣，头戴着风衣的兜帽。风衣上繁复的图案，像是某种小孩子刚学写字时歪歪扭扭书写的文字。 从未扣的风衣中间能看见，这女孩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带蕾丝边的女士衬衫，下身则是一条笔挺的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细高跟皮鞋。 女孩的生面孔和这不合时宜的穿着本该会让很多人注意，但是令人意外的，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女孩。 她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吹进了橘子酒馆，然后安静的走到了在收银台右侧的一个长桌边坐下。 珍蒂对于酒馆的每一位客人都如数家珍，即使是许久不见的客人她也能叫出来名字——她确认，这个女孩儿在之前从未来过酒馆。 “晚上好！欢迎光临橘子酒馆，妹妹要喝点儿什么吗？”珍蒂主动上前靠近女孩，一条白皙的手臂扶在桌案上问道。 “妹妹？你还是称呼我女士吧，我年龄也不是很小了。”女孩把兜帽摘下，抬起头看着珍蒂。 女孩摘下兜帽时，珍蒂惊讶的发现，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酒红色长发。 摘下兜帽的一瞬，像是精酿的红酒倾洒而下。 她的样貌大概二十五、六岁，但面庞十分清冷，像是冻结了几千年的坚冰一样。 跟一般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充满弧线美感的面庞不同，她的五官更像是雕刻出来的女神像一样，立体而优雅。 “好的女士，你需要喝点儿什么？” “本酒馆的招牌橘子酒要不要尝尝？清凉甘甜，老少皆宜。”珍蒂依旧微笑着询问。 珍蒂心想：“这位八成是哪家的大小姐吧？” 想让人叫她女士是希望找到一些作为成年人的自信罢了！ 她当然知道二十多岁的小女孩儿心里都想着什么，因为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呀！ “不了，给我一杯加蜂蜜的胡萝卜汁，谢谢。”女孩淡淡的回答。 “好的，女士。” 珍蒂说罢便走回收银台，在她转身后脸上的微笑却是更灿烂了。 “来酒馆儿喝加蜂蜜的胡萝卜汁？” 这可印证了珍蒂自己之前的猜想。 因为女孩儿在成年后就可以喝酒了，但是这位“女士”却还要喝加蜂蜜的胡萝卜汁！ “只有小孩子才会喝吧！” 三天了，连续三天，女孩儿每晚都会来，坐在同一个位置。 每次都只要一杯加蜂蜜的胡萝卜汁，慢悠悠的喝着。 听着其他酒桌上三两成群的客人一边喝酒一边讲述自己和身边的人发生的事。 “玛尔，我可听说了，你家的好小子可是考上了王国的魔法学院啊！真是不得了啊！” 一名伐木工人将手中的酒杯拍在桌上，羡慕的看向了旁边一起喝酒的另一名工人。 “嗨呀，初级，初级学院而已。” 叫玛尔的男人也是喝了一口酒向夸赞他儿子的工人解释道。 “初级怎么了，初级也是魔法学院啊！” “能进魔法学院那就是有魔法天赋的，不比你这当爹的砍一辈子树强啊！”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别说有魔法天赋了，现在连斧子都拿不稳呢。” 说罢，伐木工人叹了口气，将被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三天来，女孩儿每天都是这样独自一人喝到深夜，珍蒂感到有些奇怪。 这些年，珍蒂也见过很多女孩儿独自一人来酒馆买醉。 无非就是心爱的男人把她甩了，亦或者她与不相爱的人订婚了之类的。 说她是爱情受挫来买醉的？ 可是她喝的是加蜂蜜的胡萝卜汁啊！ 虽然也能像喝酒一样喝到吐，但那得喝多少杯啊？ 况且这女孩儿每次来就只要一杯，一杯胡萝卜汁从来喝到走。 珍蒂对这个奇怪的冰雕女孩儿提起了兴趣，她端着一杯橘皮茶走到了女孩的座位旁问道：“女士，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女孩儿没有回答她，只是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叫珍蒂·诺可雷拉，是这儿的老板娘。你叫什么名字？” 珍蒂望向女孩儿。 “艾琳” 女孩儿短短的回答了两个字又继续发呆。 “那我就叫你艾琳妹妹吧！总觉得叫艾琳女士有点儿太生分了些。” 珍蒂说完后见艾琳没有回答她便继续问道：“妹妹这么不开心是因为感情受挫了吗？” “感情？那东西在几千年前我曾拥有过。” “但现在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 珍蒂听完艾琳这回答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千年？她是个老女巫吗？还是个恶魔？难道说她是个精灵？” “不对、不对、不对，女巫最多也就能活两百多岁。” “就算是她是个恶魔，可就连历史书上记载的曾经那七位魔族最高统治者——魔王，活的最久的也不过活了一千七百多年。” “至于精灵嘛......还真就不了解，整个历史中提到的也都是只言片语，毕竟那个神奇的种族太稀少了！” 此刻，珍蒂的脑海里刮起了猛烈的风暴。 以珍蒂的知识储备量，她终究是没明白艾琳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也有自己独到的见地，她认为那只不过是艾琳故意掩盖自己被甩了说的玩笑话罢了！ 夜深了，酒馆内众宾皆欢，而后相继离开。 珍蒂和艾琳聊了很久，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珍蒂在说话。 艾琳的回答要么只有简短的三两个字儿，要么就是珍蒂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总之今晚珍蒂对于和艾琳的对话总结就是——我不理解！ 艾琳起身准备离开，珍蒂作为老板娘也起身相送。 虽然今晚的对话不尽人意，但是珍蒂依然觉得这个叫艾琳的女孩儿很有趣。 两人站起的霎那，目光相对。 当珍蒂看见艾琳那堇色的眼瞳时便失神的站在原地。 “我叫艾琳·依斯莱诺，谢谢你陪我说话！” 珍蒂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轮回一般，耳边听到的只有艾琳这句话。 而艾琳早已经走了，酒馆的客人们也都离开了，只剩下服务生在收拾酒桌...... 她，明天还会来吗？ 夜空中。 月明星稀，一片密集的云层上，金色的身影凭空而立，仰望皓月。 那人头顶悬浮着璀璨的华冠。 身后，流光交织成类似法阵的图案在缓慢地流转。 白色的甲胄覆盖全身，与其说是甲胄，倒像是一层皮肤一样紧紧贴合着那人的身体。 甲胄上有着淡金色的花纹，像藤蔓缠绕一样，呼吸一般闪烁着光芒。 甲胄勾勒出动人的曲线，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优雅、神圣，也显得那么孤寂...... 金色人影口中呢喃道：“妹妹么，很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姐姐，我也替你看这世界几千年了！。” “但我不知道，这......是你想要的吗？” 第一章 凛冬将至 深秋。 萧瑟的风吹落了树梢上最后那片枯叶，泛黄的叶片叹息着离别，摔在地上被踩的四分五裂...... “艾琳，快去外面帮我拿些柴，爸妈马上要帮工回来了” 袅袅的炊烟从木屋内飘荡而出，少女围在厨房灶台前忙碌着，头也不回的喊道。 “我这就去。” 稚嫩的声音在里屋响起，一个看上去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儿从里屋走了出来。 “多拿些。” 厨房里忙碌的少女提醒道。 “我知道啦姐姐。” 不大一会儿，叫艾琳的女孩儿抱着一捆麦秆回来了，麦秆中还夹着许多树枝。 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儿，将比自己都粗壮两圈的一捆柴放在了灶台边用石块堆成的槽子里。 艾琳看着灶台上的煮锅，眼底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对中年夫妇走进屋内。 男人进门就喊道：“卡蕾儿、艾琳，我们回来了。” 艾琳欣喜的跑向他们，男人将跑到身边的艾琳抱了起来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女人则是走到餐桌前帮姐姐卡蕾儿摆放餐具。 稍作收拾，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吃着晚饭。 晚饭极其简单，黑面包是主食，煮锅里是卷心菜浓汤，还有一大碗土豆泥拌的生菜沙拉。 这就是平民人家的一顿晚饭。 偶尔父母在领主或富裕人的家里帮工时会带回一些风干的腊肠和肉，能给两个孩子改善一下伙食。 但帮工的活计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所以卡蕾儿和艾琳两姐妹一年也不吃上几次肉。 相较于领主那样地位非常高或者富裕的人家，可以用各种香料烹饪各种肉类，主食是精细的小麦制成的白面包，浓汤里可以加入奶油等调味品...... 平民吃的饭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黑面包其实就是粗麦和麦麸制成的，不仅样子难看且不易消化。 浓汤也如寡淡的清水一般，没什么味道，因为穷人根本买不起香料来使用。 在地位高的人看来那就不是给人吃的。 艾琳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胡萝卜汁。 “今天的胡萝卜汁好甜啊！”艾琳惊喜的发现。 “今天我在领主家的厨房帮工，结束的时候厨师长给了一小罐蜂蜜！” 女人拿出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罐子看着艾琳笑吟吟地说道。 艾琳从母亲手里拿过罐子，用手指沾了一点儿蜂蜜含在嘴里。 香甜润滑的蜂蜜让艾琳激动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从她记事起从未尝过这么甜的东西！ 从此在艾琳幼小的心中一个名为梦想的东西生根发芽。 那就是——实现蜂蜜自由！ 吃过晚饭后，母亲和卡蕾儿在厨房和餐桌旁收拾餐具，艾琳则是被父亲抱在怀里，父亲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每天睡前父亲都会给艾琳讲故事，关于魔法师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啊！我们的村子附近有一只在夜里出没的犬类魔兽，那魔兽每天晚上都要到村子里来吃人和牲畜” “那只魔兽直立起来比爸爸不知道高了多少，身强力壮，一嘴的血腥味儿和獠牙，它还有着能在夜里发出瘆人的荧绿色光的眼睛。” 男人绘声绘色的给艾琳讲诉着那魔兽的可怖的样貌。 收拾完餐桌的卡蕾儿望向了父亲和艾琳的方向，露出沮丧的表情，父亲每天都要讲这些老掉牙的故事，艾琳非要听完后才肯上床睡觉。 但她并未表现出不悦，径直走回了自己和妹妹同住的房间，虽然卡蕾儿她小时候也是听着父亲讲的故事长大的，可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早就过了要听睡前故事的年纪，而且她知道，父亲的故事大都是在酒桌上听来的，再加上他自己杜撰的。 所以那些故事都是假的，哄小孩儿的罢了。 “魔兽不仅力量大，速度还很快，而且在夜里也能看清，好几个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一起上都打不过那魔兽，被它的爪子和牙齿划伤后，伤口会在几天内化脓、溃烂，不出十天人就会死。” “当时的领主也曾经派出过强大的领主卫队前来捕杀那只魔兽，但每次有卫队前来，那魔兽都会躲在暗处伺机偷袭卫队中落单的卫兵。” “卫兵折损的次数多了后，就连领主也不再派出卫队前来帮助村民了！” “那魔兽那么厉害，就没有人能打败它吗？” 艾琳回过头用急切的眼神看着父亲。 “当然有啊！。” 男人摸了摸艾琳的头继续讲。 “后来有一天，一位强大的魔法师经过村子，他不仅用神奇的药物帮助治疗了被魔兽的牙齿或利爪划伤的村民，还答应村民当晚就会击杀那只魔兽，让村子得以安宁。” “就在那天晚上，大魔法师施展魔法，用法阵困住了那闯入村子的魔兽，并用火焰魔法将困在法阵中的魔兽焚烧——直至化成灰烬......” 艾琳听的神采奕奕，并用手比划出了大魔法师释放火焰魔法的动作。 “你该去睡觉了艾琳，明天还得去割麦子呢。” 父亲看着艾琳的神情也不禁笑了起来。 平民人家的房子都是木头搭建的，家具也是，因为木材到处都是，材料轻便且容易搭建。 像领主的宫殿就是用石料和熔铸的金属搭建的，不仅美观而且更耐用，但所耗费的财力是艾琳这种平民家庭几代人加起来都难以企及的。 艾琳回到跟姐姐卡蕾儿同住的房间，房间大概只有不到十平米，在富裕点儿的家庭，这样的房间只能是被当成仓库，她的床在姐姐的上铺，因为房间太小，根本放不下两张床。 艾琳蹑手蹑脚的爬向自己的床铺，木制的爬梯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响，熟睡的卡蕾儿眯起眼睛皱了皱眉，翻个身继续睡去。 ...... 窗外，白雪随着呼啸的风在空中尽情的飞舞——凛冬已至。 木屋内的壁炉里木材被燃烧的噼啪作响，红彤彤的火光照的每个人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艾琳一家与村长围坐在壁炉前。 “布里托，卡蕾儿明年就十七岁了，是时候该出嫁了！” 老村长手里端着盛有热汤的杯子看向男人说道，男人和作为当事人的卡蕾儿都面色凝重。 在奥兰德王国，女孩儿超过十六岁就可以出嫁了！ 对于一些捉襟见肘的家庭来说，这样可以减轻生计上的负担，如果女孩儿嫁到了富裕的人家，还可以给原来的家庭甚至村子带来非常大的好处。 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任由老村长在旁边不断的叙说着把女儿嫁出去的好处，男人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苗。 手指在盛满热汤的杯柄上摩挲着...... 母亲看着卡蕾儿焦虑的神情也只能是无奈的叹息，出嫁这种事她清楚，因为她也是从别的地方嫁到这里的，那时她的家里已经很难维持生计了，终于熬到了她十六岁，她的父母就迫不及待的把她嫁了出去，嫁给了眼前这个叫布里托的男人。 每个村子都是这样的，由村长挑选出村里适龄出嫁的女孩儿，然后嫁到其他的地方，虽然也有不愿意把女儿嫁出去的家庭，但生活上的窘迫让他们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考虑考虑的。” “两天，最多两天，各领地的媒差马上去开会了，我要尽快上报人数。” 说完，老村长便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直了直身子，他拿起放在墙边的手杖，披上斗篷的帽子出门而去。 第二章 失踪的少女 夜里，窗外的雪依旧下着。 不再是白天那样肆虐的飞舞，而变得像吹散的蒲公英般从空中徐徐下落。 卡蕾儿在床上辗转难眠，每个女孩儿在出嫁之前都会不安，因为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男人和未知的新生活。 但她担忧的却不是那些，只因她有一个相互倾心的人...... 去年的冬天格外难熬，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作为一家之长的布里托冒险进入山林中狩猎，希望捕到一些野物，填补口粮。 要知道，山林中不光有动物，还有魔兽。 在人类领地的魔兽们平时都呆在山里，而山里的动物就是魔兽们的食物，在寒冷的冬季，万物凋零，魔兽们的食物也变得稀少，甚至有的魔兽会蚕食同类...... 一家人为布里托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回来，更希望他能带着猎物回来。 直到晚上，布里托依旧没有回来，母亲的眼圈开始有些泛红。 在冬季的夜晚，进入山林的人必死无疑。 寒冷的气温还有夜间捕食的魔兽，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门“哐当”的一声被一个黑影撞开，是布里托。 落在头发上的雪融化后又冻成冰，身上潮湿还覆盖着一层积雪，让布里托看起来活像个冰雕。 但好在他活着回来了！ 母亲帮他擦拭头上渐渐融化的冰，催促着让他换下湿透的衣服。 这时卡蕾儿欣喜的发现，父亲的左手里拎着两只小野猪。 当她看向父亲的右手时她惊呆了，父亲的右手里拖着个受伤的男人。 “这是......”母亲惊讶的问道。 “我碰巧遇见他，见他还有救，就把他带来回了。” “这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母亲看着那人的生面孔说。 “没见过。” “不过好在托他的福，我们能有补充的口粮。” “我在山林的外围逛了一整天也没有打到猎物，更深的林子我就进不去了，积雪太厚，而且更危险。” “我就要离开林子时脚下踩空了，滚了下去。” “就在我落下的地方我发现了这个人，他靠在一块石头边，身边都是血。” “他身前还被划出了一个大伤口，两只死掉的小野猪就在不远处，周围都是一些成年野猪的脚印......” 父亲换好了衣服，一边坐在壁炉前取暖一边对着照顾受伤男人的妻子女儿们说道。 男人苏醒后，告诉艾琳一家，自己叫凯博尔，是个猎人，来自临近的洛克斯顿领。在洛克斯顿领的主城里经营毛皮生意，进山打猎时被野猪围攻了...... 看着凯博尔那被划出巨大口子的金属胸甲，艾琳一家并没有什么怀疑，要不是那个材质还不错的胸甲，凯博尔可能就被野猪的獠牙贯穿了，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能用的起这种胸甲的人一定很富有，一家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就这样他们将凯博尔留在家中养伤，而且希望这个富有的猎人能在痊愈后更好地报答他们...... 靠着捡回来的两只小野猪，和卖掉凯博尔那破损的胸甲，艾琳一家顺利的度过了冬季。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交......”咳咳！ 草地嫩绿的新芽在和煦的风里摇曳，河水中还有零散的浮冰带着上面的积雪顺流而下。 痊愈后的凯博尔与卡蕾儿站在河边紧紧的相拥，水中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我必须得回去了，不然我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就会被兄弟瓜分的。” “我们在这个春天分别，不过来年春天我一定会来娶你的。” 凯博尔在卡蕾儿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看着卡蕾儿羞红的脸庞，含情脉脉，他给卡蕾儿留下了一个书信地址便离去了。 此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卡蕾儿都是通过书信得知凯博尔的近况。 邮寄的费用，对于平民人家来说还是比较昂贵的，平民人家一般没有重大事情是不会邮寄书信的，卡蕾儿前几年帮工积攒的钱仅仅邮寄了四次就用完了！ 终于，卡蕾儿悄悄的爬下了床，谨慎的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艾琳，她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从餐桌上拿起了家里唯一一盏燃油灯，回到房间后卡蕾儿将油灯点燃并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亲爱的凯博尔： 你最近怎么样了？ 上次你夹在信中邮寄给我的发带我非常喜欢！ 今天，村长到我家来劝说我父亲把我嫁出去。 我不想被嫁出去，我想以后跟你在一起。 如果父亲要把我嫁出去，那之后我就会被其他地方的媒差选走。 那样我就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 你答应过我的，来年的春天你会来娶我。 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来的！ 期待你的回信。 深爱着你的卡蕾儿 写完后，卡蕾儿看了看窗外的雪，随后穿上衣服，又从门口的衣架上拿起父亲的斗篷出门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村里积雪的路上，趁着黑夜将刚刚写好的书信投入了村中邮寄信件的木箱里......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老村长来到艾琳家询问布里托的意思。 “我们同意将卡蕾儿嫁出去。” 布里托给出的回答让卡蕾儿的心跌至谷底，这里的“我们”是不包括卡蕾儿本人的，她不愿意被嫁出去。 但她没有反驳的余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女孩儿们的婚姻大权掌握在家长的手里，她们根本没得选。 就连国王和领主家的女儿也没得选，她们的婚姻也是为了更好地巩固自己国家和领地的地位，以及获得更强大的实力。 是的，直白的说就是交易！ 初春，母亲买了几块颜色鲜亮的布给卡蕾儿缝制了一条漂亮的裙子，为了让画师在画肖像时能让她显得更漂亮，这样更容易被富裕人家选中。 今天一大早，卡蕾儿就被母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了，在村中的礼堂里，会有画师专门为她们画肖像画。 媒差就带着这些画去同其他地方的媒差开会，供人挑选。 傍晚时分。 “画像应该结束了啊！为什么卡蕾儿还没有回来？” 围在灶台边准备晚饭的母亲疑问道。 “是啊，我听说一共就十个姑娘，是该回来了！就算是没画完明天也可以继续画的啊。” “我去找找看吧”布里托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当布里托走向门口时，房门被推开了，老村长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你们家卡蕾儿呢？ 老村长一进门就焦急的把他那不知道用了多久、布满光泽的手杖点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我们也想问您啊！卡蕾儿一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布里托疑惑地看着快要急疯了的老村长。 “没来，她压根儿就没来！” “最后一个姑娘都画完了肖像离开了她也没来！” 老村长瞪大了双眼看向布里托吼道。 “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出门去礼堂了啊！难不成半路上被人绑架了？” 此刻，布里托和妻子也开始慌乱了。 “村长，帮帮我们，快找找她！” “我当然知道要快找她，我已经把人数都报了上去，现在少了一个人。” “这要是找不到人，我怎么交代啊！” “艾琳，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自己待在家里吃饭，哪都不要去。” 母亲留下这句话便和父亲以及老村长急忙的出门了。 老村长带着布里托和妻子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是否有人看到了卡蕾儿，最终，他们在一个小男孩儿口中得知一条重要消息。 “我看到了卡蕾儿姐姐哦！” “今天我去河边准备抓鱼的时候，我看见卡蕾儿姐姐在河边站了很久。” “我离开的时候她还站在那里。” 于是当晚，村长发动了全村的年轻男人，打着火把沿着村里的河边寻找卡蕾儿。 一夜未果。 老村长虚弱的坐在艾琳家里，看着脸上写满了悲伤的布里托夫妇。 本就年迈的村长经过这一夜的折腾，也是直不起腰来。 “你们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承担这个责任吧！” 老村长颤巍巍的说。 这时，布里托夫妇脸上悲伤的神情变了，从失去女儿的悲伤变成了惊恐，他们明白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了，他们就是村里的罪人。 媒差们都是按照各地报名的人数指定计划的，每个地方报名的不只有女性，还有男性。 但男性可婚配的年龄区间跨度太大，这就导致了一些地区竞争力太强，而那些竞争力强的地区男性配给的名额就可以用钱来购买。 一旦少了一个女性，就会出现人不对位的情况，媒差会认为那是在愚弄他们，那么报名的整个家庭甚至是村落都会受到牵连...... 每个领地的媒差都是领主直派的，手中的权力可不是他们这种只比奴隶强上一点儿的平民可比的，让媒差吃瘪，搞不好整个村都会成为奴隶的！ “唉！” 老村长缓和了些后长叹一声，扶着手杖离开了。 艾琳起床后，看到父母满脸哀愁与惊恐的坐在壁炉前。 “爸爸妈妈，你们找到姐姐了吗？” 艾琳怯生生的问道。 母亲看见走出来的艾琳一把将她抱过，什么也没有说就哭了起来...... 第三章 赎罪的少女 六匹毛色油亮的马拉拽着一辆包厢华丽的马车，驶入奥兰德王国、约米克林领西南部的一个村落。 马车华丽的大包厢由整块的木板拼接，金色的金属包边牢牢地将连接处镶嵌在一起。 车厢上粉刷着洁白的漆面，弧面的车厢顶部，四周各悬挂着一盏煤油马灯。 包厢内是红色、宽大的皮革座椅，两排座椅相对而立，足够容纳十人乘坐。 这种马车每年都会在春季来村里一次，来接走那些出嫁的少女。 女孩儿们都穿着村里统一配发的白色斗篷，戴着斗篷的帽子走进马车的华丽包厢。 她们坐在包厢内红色的宽大座椅上，又惊又喜，因为她们还从来没坐过这么舒适柔软的座椅。 可原定十人的马车今年却只上了九个人...... 村长站在村口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心底五味杂陈。 他知道，村子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本就有些阴沉的天空，此刻铅灰色的云层更密了，好似山雨欲来...... 出嫁的少女们离开三天后，一队穿着整齐铠甲的士兵粗暴地撞开了艾琳家的房门，布里托看着凯甲上左胸前的徽记认出了这是领主的卫队。 “就是你们家的女人在向我报名后跑了是吧！” 一名肥胖、额前有着一缕卷毛儿、身着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走进屋内，他用被脸部肥肉挤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瞪视着布里托。 媒差的报复来了！ “这位大人，我女儿不是跑了，她......失踪了！”布里托解释说。 “你放屁！大白天的在村子里怎么会失踪？” “我都听说了，村子里有人看见她在画像当天逃跑了。” 媒差抬起腿一脚将布里托踢倒在地。 “你们家那个贱女人害得我赔给同行一大笔钱，更重要的是让我在行业里丢了信誉，这得损失多少年的钱你们懂吗？” 媒差恶狠狠的盯着布里托。 “我们会赔给大人您的，我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儿。” “劳烦您再等几年，等她长大一些，我们就会主动让她出嫁弥补您的损失。” 布里托跪俯在地，把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媒差撇了眼躲在女人身后、怯生生的艾琳。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才几岁？得让我等多少年？天知道你们这种贱民会在哪天饿死！” 媒差轻蔑的哼哼。 “来人！” “把他们都拖出去，带到村子中央绑上。” 卫兵们蛮横的冲到艾琳一家三口身边，将他们都绑了起来带到村子中央，又将他们三人绑在事先订好木桩上。 这时全村的村民都围了上来，他们默默的旁观着......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这一家人在向我报名后，却让家中的要出嫁的女人跑掉，造成了我很大的损失。” “今天，我把他们绑在这里，你们可以选择让他们死。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让他们不死——但是你们所有人都要成为奴隶！” 媒差一边围绕着被绑在木桩上的艾琳一家踱步，一边向村民们高声喊道。 人群中一片静默...... “杀了他们！” 足足半晌，沉默的人群中突然一声高呼。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随着喊出第一声的人，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起高喊，直到所有人的嘴里都喊着“杀了他们”。 “动手” 媒差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发号施令，艾琳一家人的脸上都只有恐惧和泪水。 “噗呲”一声！ 一名卫兵手中的长枪贯穿了布里托的胸膛，从背后刺出，力量之大就连身后的木桩都被贯穿！猩红的血顺着枪尖滴落而下...... 又是“噗呲”一声！ 另一名士兵用长枪贯入了艾琳母亲的胸膛。 艾琳惊恐的看着父母在自己眼前被杀死，她瞳孔急速收缩，张大了嘴拼命的想要呼喊着什么，但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艾琳胸前的枪头闪烁着冷厉的寒光，下一秒，那枪尖将会被染红！ 精神上的恐惧和视觉上的强烈冲击让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就在士兵准备用长枪同样刺穿艾琳的时候，年迈的老村长跪倒在媒差的身边，他用枯枝般的手紧紧抱住了媒差的脚踝恳切地说：“大人啊！那还是个孩子。” “那两个人已经用死亡来赎罪了，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那孩子一命吧！” “您可以把她带走当奴隶或卖掉，怎么样都好。” “至少，让她多活几年来补偿您的损失啊！” 媒差冲着对艾琳行刑的士兵比了个手势，士兵立即收枪站立。 “老察万，看在你以前帮过我不少事，我们还算有些交情的份上，我今天就给你这个面子！” “不过你们村已经有了先例了，今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知道了。”老村长依旧是把头伏在地上没有抬起。 ...... 通往领地主城的道路上，一行骑着马的卫队由此经过。 卫队中间是一辆有着包厢的马车，最末尾的马车上则是拉了个笼子，浑身脏兮兮的女孩儿被捆住手脚，静静的躺在笼子里，不知死活...... “塔乌斯大人真是厉害啊！您怎么会知道那群村民会让我们杀了那两个人？” 驾驶着包厢马车的卫兵探头向包厢内问道。 “你是眼瞎了吗？” “分明是那群贱民杀了他们，怎么是我们杀的？” “我们只是将他们作出的选择执行，况且仁慈的我又不是没给那几个罪人留活路。” 媒差塔乌斯半躺在包厢内的沙发上，把玩着手中一枚绿宝石戒指。 “杀一两个贱民算不得什么，只有以儆效尤，才能让那些贱民乖乖听话。” “这就是权力者的美学！多学着点儿，对你以后的晋升有帮助。” 车厢内传出了塔乌斯戏谑的笑声。 马蹄声夹杂着车轮声渐行渐远...... “嘀嗒” 一滴水从天花板的石缝里落下，滴在艾琳的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四周昏暗，自己的手脚被绑住，正躺在冰冷潮湿的石板地上，眼前走道墙壁上，煤油灯昏暗的光线，将栅栏的影子映照在她的身前。 艾琳拼尽全力的扭动着身体从地上坐起，双眼空空地望着走道上那点昏黄的灯光，跳动的火苗在她眼底闪烁......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双亲被杀死在自己眼前这种事，毫无疑问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 “那个......” 一个怯懦的声音从地牢的角落响起。 艾琳顺着声音的方向扭头看去，借着透过栅栏的微光她隐约看到，在地牢完全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蜷缩成一团的黑影。 艾琳刚想发出声音，可随之而来的是喉中传出的剧痛感！ “咳咳，咳咳，咳......”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没事吧？” 角落里蜷缩一团的身影站了起来，走到艾琳身边。 艾琳这才看清了声音的主人——也是个小女孩儿，她站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 但是这女孩儿却只有一部分人类特征，另一部分则是野兽的特征！ 灰蓝色的短发两侧，一对大圆的耳朵耷拉在脸旁，脸颊上也有灰蓝色短毛，白的有些病态的皮肤如温玉般通透。 尾椎处，一条短短的灰蓝色尾巴垂直向下，她的手只有四根手指，但每一根都极其细长。 手指上覆盖着细密的绒毛，指尖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爪，但是现在却是被剪断了。 这女孩儿是个——亚人！ 所谓亚人，就是雄性魔兽与人类女子或雌性魔兽与人类男子媾和的产物。 亚人有着一半人类的血统，一半儿魔兽的血统，但在人类和魔兽的族群中都不受待见，两方一致认为他们是杂种！ 人类认为亚人生而为奴，魔兽们同样也不认为亚人是同类，更是将他们看作食物对待。 纵使这些亚人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因为他们的血统被其他种族所不容！ 艾琳以前听父亲讲故事的时候描述过亚人的外貌，虽然跟眼前这个不同，但她肯定，眼前这女孩儿就是个亚人。 第四章 又是个地牢 “你要喝点儿水吗？” 亚人女孩儿双手捧着一个残破的碗，里面盛装的是从天花板石缝里滴下来的水，浑浊不堪！ 艾琳点了点头，但她自己的双手都被绑着，根本没办法主动喝水，于是亚人女孩儿蹲下身子把碗凑到艾琳嘴边喂她。 “谢谢，我叫艾琳，你叫什么名字？” 艾琳喝了一口水，嗓子依旧沙哑的问。 “名字？” 亚人女孩儿显得有些窘迫。 “我没有名字，不过外面的人都喊我1063号，可能1063号就是我的名字吧！”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亚人女孩儿对艾琳这个新来的同伴表现的很是欣喜。 “我们家得罪了地位很高的人，我爸妈被他们杀了，本来我也要死了，但我好像睡着了，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一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家破人亡，艾琳再次陷入了无尽的悲伤情绪中。 “我也没有妈妈了......” 亚人女孩儿听到“妈妈”这个词后也开始难过起来。 “你妈妈也死了吗？” 艾琳带着哭腔问。 “我不知道，从小时候开始，就和妈妈住在这里，还有很多其他同伴的，不过他们很久前就被带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这里就剩我自己了！” 两个同病相怜的小女孩儿在这间冰冷潮湿的地牢里找到了新的依靠...... 艾琳给亚人女孩儿讲了外面很多有趣的事，从在夏天在小河里捕鱼、秋天去田里收麦子，再到冬天用雪捏出各种动物和加蜂蜜的胡萝卜汁...... “雪是什么样子的？”亚人女孩儿的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看着艾琳。 “雪......”艾琳刚吐出一个字便沉默了。 是啊，这女孩从记事起到现在都没从这间地牢出去过，她怎么会知道雪是什么样子。 “那我们约定，如果有天我们出去了，你带我去玩雪！” 亚人女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和被磨断的犬齿...... “一言为定，我还要让你尝尝加蜂蜜的胡萝卜汁，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东西了！” 深夜。 约米克林领主城，塔乌斯庄园。 “塔乌斯大人！” “那边，来信找您拿货了。” 男人微微欠身，右臂弯曲在身前，臂上搭着一条洁白的方巾。 “嗯，我知道了！” “霍沙克，你回信告诉他们就剩两个小的了，爱要不要。” “要的话，就把地牢里那两个小畜生给他们送去。” “他们不要，就把她们卖到老地方。” 塔乌斯躺在一张沙发里，身边的女仆跪在地上喂他吃着葡萄。 “但......那两个太小了，会不会卖不上高价？” 名叫霍沙克的男人有些犹豫。 “你什么时候开始敢质疑我的决定了？” 塔乌斯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我绝对没有质疑大人您的意思，只不过......” 霍沙克把腰弯至九十度，声音有些急促道。 “别怕，霍沙克。” “跟我这么久了，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怕人家觉得那两个太小，还要吃几年的闲饭，所以会给的少对吗？” 塔乌斯一把捏住身边女仆的下巴，玩味的看着女仆。 他的力道很重，女仆的眼角已经渗出了泪水，但却丝毫不敢反抗。 “权贵们的癖好你根本不懂！” “有些人就喜欢小的，更何况那两个小的还都是处女！丝毫不用担心卖不上高价。” 塔乌斯起身把霍沙克弯着的腰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去吧！” 次日。 地牢灯盏内的油已经快烧见底了，微弱的火苗在灯芯上愈发的暗淡，艾琳和1063号亚人女孩儿相互倚靠着沉睡。 “吱嘎！” 地牢走道外面的门被人打开。 三个人影手里提着煤油灯走了下去，明亮的灯光瞬间掩盖了地牢内那奄奄一息的灯盏，将昏暗的地牢内照的透亮。 艾琳和1063号亚人女孩儿被刺眼的光惊醒，一个高大的身影打开了栅栏上的锁链。 推开栅栏门后三个人影全部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动手将1063号亚人女孩的手脚捆住。 又将一块布塞在她嘴里，然后把她装入一个黑色的袋子里，接着捆扎袋口，扛到背后就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1063号亚人女孩儿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很显然，她知道反抗的下场！ 另一个人掰开艾琳的嘴，同样是塞进了一块布，把艾琳的嘴堵的严严实实。 原本艾琳就是手脚被捆着扔进地牢的，所以那人直接就将艾琳也装进了黑色的袋子里，扎紧袋口扛了出去。 霍沙克带着两名肩扛黑色袋子的壮汉走出地牢，壮汉将黑色袋子粗暴的扔在马车上。 他们又在上面覆盖了更多同样的黑色袋子，只不过上面的黑色袋子里装的是卷心菜、土豆和莴笋。 此时的霍沙克不再是那一身精致的黑色礼服，他现在的装扮俨然是个倒卖蔬菜的商贩。 马车沿着各领地村镇间的交通要道行走，一路颠簸，艾琳在黑暗的袋子里被弄得晕头转向，要不是嘴里有块布堵住，恐怕她就要吐出来了！ 就算是真的吐了，估计也吐不出来什么，除了亚人女孩儿给的那一碗水，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 十多天后。 经过多天的折磨，艾琳早已习惯了马车的颠簸，她在不见光的袋子里昏昏欲睡...... 霍沙克将马车赶到了一个比塔乌斯庄园大出五倍之多的庄园后门。 “你们两个把车看好了，我进去通报。” 霍沙克将手里的缰绳和马鞭递给一名壮汉，然后绕到了庄园的正门。 “您好，我叫霍沙克，麻烦卫兵大人通报一下。” “我找巴隆管家，他要的菜到了！” 霍沙克哈着腰、一副势利商人的模样对卫兵说。 卫兵进入庄园后不大一会儿，一位身着考究黑色长袍、头发略有些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 “这次又是霍沙克你亲自来护送啊！” 名叫巴隆的老管家带着霍沙克走在庄园内笔直、平坦的路上。 两侧都是翠绿的草坪，左侧的草坪上有着一个侍女手中拖着水罐的石像，看姿势像是在倾倒水罐中的水。 虽说是石像，但源源不断地水流从石像手中的水罐里流出，流向石像下方的水池。 右侧的石像则是一名脚胯战马、正手持弓箭，张弓而射的骑士形象。 巴隆和霍沙克一前一后的走着，绕过了位于庄园中央的宫殿来到后门。 “把车赶进来，动作小一点儿。” 霍沙克在巴隆将庄园的后门打开后，对着那两名等在后面的壮汉说道。 艾琳感觉自己是被人拎了起来，开始晃晃悠悠的移动。 紧接着，她被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摔的很疼，但她却喊不出来，只能是隔着嘴里的布哼叫。 “那就多谢巴隆管家了。” 霍沙克从巴隆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箱子，微笑着欠身致意。 巴隆只是摆了摆手，转身就向宫殿的后门走去，霍沙克三人也识趣地从后门赶着马车离开了...... 一阵刺鼻的香味儿隔着袋子传来，艾琳的意识开始模糊，几秒钟内就睡了过去。 当她从昏睡中清醒时，听见了锁链打开的声音和金属的摩擦声，她又被摔在了地上！ 艾琳紧咬着嘴里的布，忍受着腰部和背部传来的疼痛。 这时，一束光从头顶照了下来，袋子被打开了，艾琳钻出袋子看了看四周。 又是一个地牢，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潮湿，只不过比之前那个更大些。 金属的栅栏门上锈迹斑斑，隐约还带有血迹，栅栏外有着一张张长条的金属桌案，桌案上，束缚用的皮带上沾满殷红的血迹。 将艾琳放出来的是一名上身赤裸的男生，看上去二十岁左右。 随后艾琳发现这个地牢黑暗的角落里还有很多人，男人、女人，年龄各不相同，还有不同种类的亚人！ 1063号亚人女孩儿也被放了出来，角落里的亚人看到有一个亚人女孩时，眼里纷纷流露出了一闪而逝的关切...... 面对陌生的环境，1063号亚人女孩儿连忙爬到艾琳身边，她拉住艾琳的手，警惕的看向四周。 “这是哪里？” 艾琳向男生问。 “这里是普纳希特王国的汉格斯领，领主利加什·汉格斯庄园的地下实验室。” 艾琳有些迷茫了，她原来的世界只有村子那么大，就连奥兰德王国有几个领地她都不知道，更没听说过什么普纳希特王国。 第五章 恶魔的羊皮卷 “在这里的我们都是他豢养的实验品！” 男生的嘴角不禁有些颤抖。 “被关在这里的所有人，随时都可能被拉出去送死！” 整个地牢内一片死寂，角落里有啜泣声传出——他说出了这里每个人内心的恐惧！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的瞬间，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对于死亡逼近所带来的恐惧，艾琳再熟悉不过，在她被长枪直抵胸口的时候！ 但是在这里，在这幽暗的地牢里，无论是人类还是亚人，他们无时无刻都在面对着死亡所带来的恐惧，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拉上试验台的是谁，牢笼里待宰的“羔羊们”趴在围栏边，看着被绑在实验台上的同类。 下一秒，血肉横飞！ 那种无尽的恐惧折磨的让人精神溃散，“羔羊们”神情涣散地蜷缩在地牢黑暗的角落中，等待着来自地狱的丧钟！ 面对此等绝境，艾琳表现得异常平静，她认为自己早就应该死了，现在只不过是能多活一阵子罢了，1063号亚人女孩儿也是如此，她就像是一张白纸，并不懂得为何要恐惧死亡。 男生对于两个女孩儿的表现很是诧异，他以为她们两个会嚎啕大哭起来。 夜里，两名身着铠甲的卫兵走进了地牢，每人手里都拎着两个麻袋，其中一名走近艾琳所在的地牢门前将牢门打开，另一名卫兵则是拔出腰间的长剑站立一旁。随后，打开牢门的卫兵将带来的其中一个麻袋扔了进去，随着麻袋落地翻滚，麻袋里面的黑面包、胡萝卜、烤土豆等食物从中倾泻而出。 顿时间，地牢内所有人都像野兽一般扑了上去，艾琳和1063号还不明所以的时候，扑上去的人群就散开了，每个人手里都抓着食物回到角落里吃着。再一看，地上的麻袋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在这里，每天的食物只有这些，想吃就要靠抢的！” 男生走到两个女孩儿身边，将他抢到的一块黑面包掰下一半分给了艾琳和1063号，又分给了她们一根胡萝卜，他自己则是留下另一半儿黑面包和一个烤土豆。 卫兵锁上牢门后，拎着剩下三个麻袋，绕过实验桌走向了对面，卫兵将带来的煤油灯挂在墙壁上，这时艾琳发现原本对面黑暗的地方居然还有个地牢！卫兵这次没有像打开她们的地牢门一样打开对面的牢门，而是通过栅栏顶端的一个小口将麻袋中的食物倒了进去。 正啃着半根胡萝卜的艾琳看着卫兵倒进去的“食物”眼睛有些直了，卫兵倒进那个地牢里的食物全是带血的肉块，似乎里面还有类似“手掌”的东西...... 低吼声从里面发出，一双透着青碧色微光的眼睛在黑暗的牢笼中浮现，青碧色的眼睛缓缓走向牢门，借着被卫兵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艾琳看清了——那是一只魔兽，一只黑色、额头上却有一簇蓝色毛发的豹形魔兽！ 原本就是黑色的身躯在漆黑的牢笼里仿佛消失了一般，豹形魔兽将靠近牢门的肉块拖回黑暗中啃食，发出细碎的声音。 卫兵把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摘下后，继续向地牢深处走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艾琳每天除了睡觉就是隔着那锈迹斑斑的金属栅栏，望着外面灰色砖墙上的灯盏。 她的和1063号逐渐适应了每天抢饭的日子——不抢就得饿着！虽然这里的每个人知道自己可能活不到明天，但是人们依旧想要活下去，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活下去...... 相比于其他人，艾琳她们抢的是最少的，很多时候她们都挤不进人群，她们在整个地牢里太弱小了！ “咵哒！” 是锁舌弹开的声音——地牢上面的门打开了！ 地牢里的人们身体都是不由得一颤，这个声音仿佛是抛向空中能决定命运的硬币。 要么是给他们来送饭的，要么是来送他们去死的...... 一群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走了下来，为首的是一名瘦高的老者，半秃的头顶，高挺的鹰钩鼻，再配上那如刀削般坚硬的脸颊，给人以一种肃杀的感觉。他左手拿着一本厚厚的古籍，右手上则是几张羊皮卷。 跟随在老者身后，一起走入地牢的其他白袍人将手中的煤油灯挂在墙上后，开始围在实验桌前忙碌，他们从带来的暗红色皮箱中拿出各种玻璃器具：管状的、盘状的、杯状的、瓶状的...... 高挂的煤油灯映照着白色的长袍身影，艾琳觉得这些人跟自己以前在村子的礼堂里见过的传教士相似——身着白袍，站在礼堂的拼花落地窗前，阳光透进礼堂洒在传教士的身上，手捧一本教义，高亢地朗读，向人们宣扬着神的慈悲！ 对于地牢黑暗角落里的人来说，这些白袍人看起来更像是恶魔，会将他们带往地狱的深处，他们每一次到来，地牢里就会有些人要离开！ “利加什大人，我们今天的实验项目是？” 一名白袍人在将实验用的器械准备妥当后躬身向着那为首的瘦高白袍老人问道。 “查德，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终于......被我找到了！” “以前，我们只是单纯的以符纹法阵为基础，再注入魔素强行打开一条魔素回路时，将不同组合的符纹烙印在不同种类的生命体中！。” “这种方法我们用了二十年了！我一直认为，只是我们没有找到不同受体和不同魔素之间的平衡，以及不同排列组合的符纹方面的问题。” “直到最近我得到了这份羊皮卷，这上面记载的是一些恶魔们所掌握的古老契约秘法。” “这时我才知道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利加什将手中厚厚的羊皮卷摊放在桌案上。 “你看！” 利加什用手指指在其中一张羊皮卷上。 “先以‘阿摩多纳’和‘德洛珂’这两个为基础符纹，通过法阵烙印在身上，再使用‘伽拉莫托树果实’中的魔素汁液注入身体，那种树果实汁液中的魔素可以稳定住‘阿摩多纳’和‘德洛珂’这两种符纹，可以防止那两个符纹不断的从外界吸收自然魔素从而导致爆体。” “届时，被摧毁的魔素回路中会重新建立一条新的回路，最后在新回路稳定后，将事先烙印的符纹通过特定魔法释放出去。” 说到这里利加什的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您的意思是......” 查德的话到了嘴边，但却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是的，我的思路是正确的，只是我们愚蠢的把顺序搞错了！是这张羊皮卷点醒了我。” 利加什自嘲的说道，但他的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可是利加什大人，这是恶魔的典籍，他们身体里的魔素回路跟我人类魔法师的魔素回路不同，你确定这种方法能够在我们人类身上复制？” “况且，那只是魔族用于修补魔素回路的秘法，而且只用到了两个赫德符纹音节，要想控制已经烙印的符纹，我们就必须要找到一个能与‘阿摩多纳’和‘德洛珂’这两个符纹制衡的第三符纹......” 查德一脸顾虑的看着利加什。 “我的老朋友，自从二十年前我们一起从王国的高等魔法学院毕业后，我们就一直在研究这个伟大的设想！我不确定我们还能否会有下一个二十年，现在恶魔们的这份秘法已经替我们完成了设想的三分之二了，只要我们能找到那个第三符纹，永生的大门就会向我们敞开！” 利加什双手按在查德的双肩，无比坚定的道。 “那......伽拉莫托树果实的汁液呢？这东西我听都没听过，我们又该去哪寻找啊？” 查德看着利加什那坚定的眼神提出了新的疑问。 “伽拉莫托树是一种古树，在我们人类的领地里现在已经没有了。不过......” 利加什拍了拍手，一个提着黑色金属箱子的白袍人走上前去。 打开金属箱子，里面红色的衬里上放着一截密封的玻璃管儿。透过玻璃管，里面蓝紫色的粘稠汁液散发出微弱的堇色光芒，犹如珍珠粉撒在上面一样！ “这是......!” 查德瞪大了眼睛，双手微微颤抖着想要去触摸那玻璃管儿。 “没错，这就是伽拉莫托树果实的魔素汁液！” “我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从恶魔领地上弄到了三枚伽拉莫托树的果实，然后又花费大价钱，找了整整六位王国里非常顶尖大魔法师帮我提炼出的。” “来吧！查德！让我们一起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吧！” 利加什·汉格斯高举着双手，近乎疯狂地喊道。 在地牢里地“羔羊”们看来，那仿佛是魔鬼在地狱中狂舞...... 第六章 炼狱的光景 “去，把实验品带出来。” 查德向一旁等待着的其他白袍人命令道。 地牢里的人看着走向他们的两个白袍人影，犹如死神的镰刀在不断的逼近。掩耳盗铃般的往黑暗角落里躲去，生怕被发现，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哗啦！” “呲......” 艾琳他们所在的地牢栅栏上的锁链被打开，栅栏的门被猛烈的拉开，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死神的镰刀在上面摩擦！ “不要啊......” 一个三十多岁、骨瘦如柴的男人被拉了出去。 在男人被拖走的时候，一些液体顺着男人残破的裤腿流了出来，一直延申到实验台旁。 白袍实验员刚要将瘫软地男人绑到实验台上，一旁的利加什怒视着二人道。 “你们两个是眼瞎吗？这种身体素质都快要烂掉渣儿的实验品带出来干什么？” 说罢，便一手拔出身后卫兵腰间悬挂的长剑向男人挥砍而去，鲜血四溅，男人发出痛苦的惨叫，应声倒地。 “你们再这么不长眼睛，我就把你们也绑到试验台上！” 利加什怒吼。 那两个白袍实验员被吓得连滚带爬地又冲回地牢，带出了一名十六、七岁的亚人青年，他们将亚人青年抬上试验台，用试验台上的皮带将其固定住后便低着头、颤抖着退到一旁。 “好，开始！” 利加什发令，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他们先是将一种玻璃瓶子中的浅蓝色溶液，以特定的走向倾倒在试验台周围，形成一个法阵的图案，而试验台就在法阵的中心。 紧接着，算上利加什和查德在内，一共六位白袍人分别站定于法阵的六个方位。口中咏唱起宏大而古老的音节！ 随着他们的咏唱，地上的法阵逐渐升起氤氲的蓝光。利加什忽然伸出右手指向前方，他的手指随着咏唱开始上下律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般的轨迹。 随着利加什手指的挥动，一条条暗红色的痕迹出现在亚人青年的身上。亚人青年发出低沉的吼叫，身体也随之扭动起来，但因被束缚住，他的扭动的幅度只能像是一条虫子那般。 蓝光越来越明亮，照亮了整间地牢，也让地牢里地人们内心发出阵阵寒意。 亚人青年身上的暗红色痕迹像蛇一样，逐渐地爬满了全身，他的扭动已经变成了剧烈的颤抖，瞳孔急剧的收缩着，嘴角处流出了混杂着血丝的泡沫状粘液。 “开始注入‘伽拉莫托汁液魔素’！” 围在法阵旁的六名白袍人一起停止了咏唱，利加什对着那名手上拿着有“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的白袍实验员说道。 白袍实验员将放在金属箱子中的玻璃管儿缓缓地取出，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拿着，犹如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般。 随后打开胶封的玻璃管儿盖口，用一枚玻璃注射器抽取了极少量的“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并注射到亚人青年的身体里。 随着“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被注射进入亚人青年的身体，他那本就在不断颤抖着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手臂上的肌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 亚人青年发出痛苦的吼叫并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从口中被喷出,他想要挣脱束缚。 “快，拿锁链来，把他锁住，别让他狂暴了！” 查德急切地对身旁的实验员说道，随之一直站在一众实验员身后的三个卫兵也拔出长剑站到了利加什的身前。 “嘭！” 正当一名实验员拿出了锁链准备将暴起的亚人青年锁住时，亚人青年的身体爆开了！血浆、碎肉以及破碎的脏器喷溅的到处都是！ 此时的地牢内已如恶鬼地狱般充满了惨叫声。 艾琳已经看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她的眼前破碎，她感受过死亡的逼近，双亲在自己面前被刺穿。所以在第一个男人被利加什砍死的时候，艾琳并没有太大的震撼。但此时此刻，她嘴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脏好似密集的鼓点般沉重且疯狂的跳动。 同为亚人的1063号紧紧抱着艾琳，她那抱住艾琳胳膊的手不断地震颤着，眼里温热的泪水流淌到艾琳的手上...... “居然连我们补充最后的符纹都没能撑到！下一个！” 利加什摇头。 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在艾琳的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地牢内满是哀嚎声、吼叫声、哭声以及那犹如地狱洪钟般的咏唱声......末日一般！ 男人、女人、亚人......还有那个帮她们从袋子里出来、在她们抢不到饭的时候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们、在她们担惊受怕的时候安慰她们、面对她们总是一副“认我当大哥，我罩着你们。”模样的大男孩也被带了出去，中间甚至有两只魔兽也被带上了试验台！ “利加什大人，已经用了十三个实验品了，绝大部分连魔素回路都没有完全打开就爆掉了，根本来不及填补第三个符纹音节，更别说在那么多符纹音节中找到能与之达到平衡的符纹了！而且我们的‘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也只剩不到一半了。” 查德额头上全是汗水，频繁的咏唱让他体力消耗太快，此时的利加什的脸上和头上也布满汗珠。 “继续，这次找两个差不多的受体，同时进行，加快速度的同时对比一下。” 利加什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又撇了一眼那只剩半管儿的“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狠狠的攥紧拳头说道。 说罢，其他的白袍人立即行动了起来，他们又搬来了一张金属实验台放在原来实验台的旁，以两个实验台为中心在外圈又用那种蓝色的溶液，画出了一个更大的法阵图。 艾琳眼神涣散的呆坐在地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烁着那人间炼狱般的画面，虽然地牢内已经死寂般的沉默，但在艾琳的耳畔依旧不断地传来哀嚎声，她旁边是同样神情的1063号。 两名白袍实验员走到艾琳和1063号身边，拉拽着她们的手臂将她们拖出了地牢，又分别将她们绑到两个试验台上。 幽蓝的光芒再次亮起，深入骨髓的刺痛感把艾琳从眼前播放幻灯片的状态中唤醒过来，她只觉得身体上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她；皮肤传出阵阵的撕裂感；骨骼仿佛在一寸寸的断裂；体内气血不断地翻涌...... 艾琳不断地挣扎、哀嚎、哭泣，泪水混合着试验台上并未完全收拾干净的血迹将她的脸弄得满是血污，痛苦让她再也忍受不住了，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我是要死了吗？” 意识中，艾琳感觉自己躺在冰冷的水底，周围一片寂静。她回想起了爸爸妈妈、回想起了姐姐卡蕾儿、回想起了那个温暖木屋的家、回想起了那甜甜的蜂蜜...... “开始注射！” 结束了咏唱的利加什说道。 实验员将用注射器将“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注入到艾琳的身体后，全身的灼烧感让艾琳从昏迷中惊醒，她终于知道之前那些躺在这里的人有多疼了！ “噗通、噗通、噗通” 艾琳感觉身体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各处涌向了心脏，让心脏急剧地收缩，然后那东西又散开，经由固定的路线在体内游走，最后再次收缩回心脏，循环往复...... “啊......！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利加什看着艾琳身上那随着心脏的律动跟着律动的图案与线条，双手按在头顶，张大了嘴巴狂笑着。 “查德！看见没有，她打开的魔素回路撑住了符纹，我们就快成功了！” “快！给她增加魔素的注入量，让符纹不要吸收到外界的魔素，让她给我多撑一会儿！不要去管旁边那个了！” 利加什冲着正从玻璃管儿中抽出“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准备给1063号注射的白袍实验员吼道。 “是！” 忙碌的满头大汗的实验员看着玻璃管儿中所剩不多的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他干脆将剩余的汁液全部抽到玻璃注射器中，当他把手里的玻璃注射器刚扎进艾琳手臂的时候，这名实验员愣住了——利加什并没有说要注射多少！ 就在他愣神之际，被汗水湿透、用来的推注射器的手指滑了一下......满满的一管“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在一瞬间，通过注射器被他推进了艾琳的身体里——那可是之前每个人用量的三倍之多啊！ “哐当！”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吸引了正在翻阅一本发黄古籍的利加什和查德两人。 利加什和查德两人回过头一看，那名负责注射的实验员一脸惊恐的呆站在那里看着他们，那原本装着“伽拉莫托树果实汁液”的容器内已经空荡荡的，掉落在地上破碎的玻璃注射器内也没有一滴洒出！ “轰”的一声在利加什的脑中炸响，利加什貌似明白了什么。 “你这个愚蠢至极的东西！” 他冲过去一巴掌将那名实验员扇倒在地，与查德两人慌乱的查看艾琳的状况。 此时的艾琳，身上红色的图案与线条散发着更加明亮且清晰的暗红色光芒，与地面上那法阵所散发的淡蓝色光芒交相辉映...... 第七章 逃亡的少女 “快！查德，找一个刚才我们认为最接近的符纹填补上去。” 利加什扭过头急切地看向一旁的查德。 “那我们就用......‘丘伯鲁格’试试吧，我认为这是比较合适的了！” 查德略有些顾虑。 “什么都好！趁她还没有爆掉赶快填补上一个，至少我们试一个就是一次机会！” 利加什此时已经走到了自己位于法阵的站位上，其他人五人也连忙走到自己的站位上开始咏唱...... “啪嗒” 一声清脆的崩裂声突然打断了众人刚刚开始的咏唱，只见原本紧紧束缚在艾琳手臂上的皮带，在与金属实验台的连接处齐齐断裂。 艾琳睁开眼睛，缓缓地从实验台上坐起，眼底仿佛流动着堇色的银河。 “啪嗒、啪嗒。”又是两声皮带断裂的声音，艾琳用手将束缚在小腿的皮带扯断，利加什一众人还在发愣之际她从实验台上腾的跃起，右手握拳，手上带着暴烈的魔法能量朝着利加什脸上砸去。 利加什哀嚎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用手捂着被艾琳砸过的左脸，此时众人才从发愣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卫兵们连忙拔出腰间的长剑守卫在领主的身前。 他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中有液体流出，于是伸手在脸前抹一把，但这一抹令他怒不可遏，不光鼻子和嘴角流出了血，就连鼻子被揍歪了！ “杀了她！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 利加什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站起，暴怒的对着卫兵吼叫，卫兵们见领主大人发令了，这才挥起手中的剑向艾琳砍去。 原本和利加什一起围在法阵边魔法师们也开始咏唱，冰锥、火球、旋风、雷电等攻击手段纷纷朝着艾琳丢去，艾琳脚下发力高高的跃起，那些原本会砸向她的魔法攻击直接撞向了用剑向她挥砍而来的卫兵。 一阵惨叫过后，卫兵们全部翻着白眼儿、口中冒着白沫儿，瘫倒在地上抽搐着，他们都穿着金属制成的铠甲，手里握着金属长剑，冰锥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火球只不过是让他们的铠甲上变得焦黑，但那全金属的铠甲和长剑，可是货真价实的导电啊！ 就这样艾琳凭借着简单的一跃，便解决了一半儿的敌人，她甚至都没有攻击。 “一群废物！” 利加什看着自己眼前这帮猪队友，额角青筋暴跳，他自己也开始咏唱起来。 一道无比庞大的火柱从艾琳所在的位置升腾而起，“轰隆”一声巨响，随之不断有岩石和土块“咵啦咵啦”的掉落下来，利加什这一击威力之大直接将地牢的顶部冲破。 就在利加什咏唱时，艾琳感觉到自己的脚下略微有些炽热，就在火柱即将升起的一刹，艾琳脚尖点地向后跃去，同时将自己的双手举在胸前，双手中淡淡的堇色微光浮现，一层风障便阻挡在了她身前！ 艾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冷静、但是身体本能地就那么做了。 趁着地牢内烟尘弥漫，艾琳摸到了绑着1063号亚人女孩儿的实验台，她双手发力扯断了束缚在1063号身上的皮带随后抱着她高高跃起，顺着被利加什轰出的大洞逃了出去。 艾琳跃出洞口后发现，这是一处半山腰，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茂密的丛林，没有任何城镇或村落。 “呃咳咳......!” 咳嗽了几声，利加什在尘土中再次开始咏唱，一阵旋风卷过，吹散了地牢内的尘土，利加什环顾四周，查德等魔法师们正在拍落身上的尘土，其他不会魔法的实验人员无不是面色焦黑的满地打滚儿，试图熄灭长袍上还在燃烧的火苗...... 他发现艾琳已经消失了，就在他刚刚露出满意的微笑时，他的余光瞥见了原本应该放着那个亚人女孩儿的试验台，此时上面空空如也，束缚用的皮带是被扯断的，不是烧断的。 “快......追，那两个小畜生跑啦！” 利加什咬牙切齿的用脚踢在仍倒地不起的卫兵身上。 他本以为艾琳会被火柱直接化为灰烬，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艾琳不仅活着，而且还带着另一个人跑了。 此时此刻，在其他人的眼中，利加什他才是那个猪队友。 啊不，猪队长。 他那无差别的攻击，不但差点儿烧死自己的队友，还放跑了敌人，险些让他们团灭在这地牢里，不敢怒更不敢言呐，没办法，谁让人是领主呢！ 利加什那充满愤怒的咆哮，像是喷发的火山般从地牢顶部塌陷出的洞口喷薄而出，身在洞顶的艾琳听到后已经顾不得该往哪个方向逃了，她抱着1063号撒腿就跑，直奔山下的密林。 树木茂密的树冠遮挡住了清冷的月光，让树林中的显得更加幽深，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树木，永远也走不到头！ 一个黑色的人影手中像是抱着什么东西，在这幽暗的森林中奔跑着，一双双躲在灌木丛中、在漆黑的夜里散发出瘆人微光的眼睛，盯视着那个奔跑的的黑影——每双眼睛都是一只魔兽！ 尽管这些能出现在人类领地上的魔兽不是很强大，但普通人如果在晚上进入这片属于魔兽的乐土，那是必死无疑的！ 魔兽本质上是兽类，但因为是吸收自然界中的魔素，用于恢复和增强自身，所以才被称之为魔兽，魔兽们感受到了那奔跑的人影身上所散发出的暴烈魔素气息，便主动退却了，趋吉避凶是兽类的天性。 艾琳怀抱着1063号拼命的在密林里逃窜，她不知道该去哪，她的家没了、爸爸妈妈没了、姐姐也失踪了，从没出过村子的她，现在在另一个王国的领土上，她不知道这广袤的世界上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也不清楚，自己身上爆发出的强大的力量与速度什么时候会消失，是不是消失的时候她就死了...... 终于，艾琳力竭了跪坐在一条小溪旁，但她怀里依然死死地抱着1063号，她走向小溪，用手捧起了溪水一口接一口的喝着以缓解饥饿感。 喝饱后艾琳洗去了脸上的血污，她把1063号拖到小溪旁帮她也清洗一下脸上和嘴角的血污，随后又找来一片宽阔的树叶，捧了一些水喂给1063号喝。 “艾琳？” 冰凉的溪水令1063号从昏迷中苏醒，借着月光，1063号用渗出血迹的眼睛模糊地辨认出了眼前的身影。 “我们逃出来了？我们没有死在那里？” 1063号虚弱的拉着艾琳的手。 “是啊！我们逃出来了，我们还活着！” “只是......后面应该有人会来追我们，我不知道我们该去哪里。” 艾琳笑着回答，慢慢的却变成了惆怅。 “你去哪......我就......跟你一起去哪！然后......你带我去玩儿雪......” “好啊！我一定会带你去玩儿雪。我还要带你喝加蜂蜜的胡......” 没等艾琳说完，1063号又从新闭上了双眼，但手还紧紧的握着艾琳的手。 艾琳以为，1063号只是睡着了，反正她也不知道该去哪，索性就在这儿等她醒过来，如果有人追过来了，她们就躲起来。 可是逐渐的，艾琳发现自己在冰凉的溪水中浸泡过的手已经开始慢慢变得温热了，可1063号的手却慢慢变得冰凉。 艾琳以为她只是太冷了，她身上只穿了一条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也不知是白色还是黄色的裙子，下身穿着一条跟裙子差不多颜色的短裤。 艾琳再次把1063号抱在自己的怀里，想让自己的体温令1063号缓和一些，可当她把1063号的脸凑倒自己的脸边时，艾琳呆滞了，她感受不到1063号的呼吸！ 豆大的泪水顺着艾琳的眼角滑落到1063号那苍白如纸的脸上，布里托曾经对她说过：“人死了，就不能呼吸了，而且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那时艾琳还试探着将手指放在爸爸的鼻子下，感受到了他温热而均匀的呼吸...... “你说......要去玩儿雪的，可是、可是，到冬天还要......很久很久啊，我还没有带你喝加蜂蜜的胡萝卜汁呢！” 艾琳啜泣着自言自语。 艾琳小时候虽然家里穷，但好在，她那时候双亲健在，还有个姐姐，她只需要每天按时吃饭、乖乖听话、不惹麻烦，什么都不用她去管，也什么都不用她去决定，父母不在时还有姐姐，她头上总有一片晴朗的天空...... 1063号直到这一刻，她的一生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小时候在塔乌斯庄园的地牢里，吃着发霉的食物、喝着从天花板石缝里滴落的脏水长大。 刚认识艾琳不久，又被送到了另一个地牢，就连送她到新的地牢过程中，她也是被装进黑色的袋子里送去。 此刻的艾琳再也撑不住了，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悲伤、惊恐、痛苦等等一切的负面情绪，都随着一声大哭宣泄了出去。 凄厉的哭声回荡在这幽深、寂静的森林中，顺着那微微泛着寒意的风吹向夜空、顺着那潺潺的溪水流向远方...... “嗯？” 夜空中，一道身影从森林上空飞掠而过，黑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停滞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惊疑。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魔素气息？” 黑影下降了一些高度，感知着四周，试图找出那奇怪魔素气息的来源。 突然，黑影朝着森林深处的一个方向俯冲而下，眨眼间便消失在茂密的森林里。 第八章 姐姐不是天使 黑影低空飞行着穿出茂密的森林，来到了一条小溪旁，从她感受到那奇怪的魔素气息，到她出现在小溪旁不过短短数秒，周围的魔兽们看到她或是感受到她的气息后便哀嚎着远离，像是撞鬼了！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抱着个死去的亚人坐在这里呢？” 艾琳顶着哭到红肿的的眼圈，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来人全身被暗红色的甲胄所笼罩，正扇动着一对膜翼缓缓下落暗红色的甲胄紧紧地贴合着身体，就像皮肤那样，显现出了一个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 就连膜翼上也是被同样的材质所覆盖，略显厚重，卷曲的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像是面具一样、原本包裹住那人脸部的甲胄正在缓缓从脸部褪去，融入到脖颈处的甲胄中，来人是个面带温暖的微笑、样貌极其出众的女人！ “姐姐，你是天使吗？” 艾琳带着惊讶的眼光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女人。 “不是的，姐姐是恶魔哟！” 她的膜翼像之前的面具一样融入后背，然后蹲在了艾琳身前，温柔的用手将艾琳凌乱的短发梳在耳后，她发现眼前这个女孩儿那头凌乱不堪的酒红色短发，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暗红色的鲜血淋在头顶一样。 “姐姐很漂亮，我爸爸说过，人在死了的时候，会有漂亮的天使从天而降，把他们接走的，1063号她死了，你不是来接她的吗？” 艾琳哽咽着对女人说。 “姐姐是恶魔、很坏很坏的大恶魔，恶魔呢是不会接死去的人走的。” “那......恶魔姐姐，你能让她活过来吗？” 艾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跪在坚硬的鹅卵石上祈。 “虽然呢！我听说过有那种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超位阶魔法，但是从来没有人成功的释放过。” 女人带着一脸惋惜的表情把艾琳扶了起来。 “不过，你也快要死了......” “我就快要死了吗？” “是的。” “但是姐姐可以帮你呀，不仅可以让你不死，还能让你变得更强，以后只要你变得比姐姐还要强大的话，你就有机会复活她啦！” “真的？” 艾琳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 女人抬手，暗红色微光在手中浮现，随后1063号的身上也浮现同样的暗红色微光，1063号的身体被缓缓托起升到空中，1063号身上的暗红色越来越浓，像是燃烧起来暗红色的火焰。 暗红色的光芒像是烟火一样爆开然后散去，1063号的身体也随之消失，化作四散纷飞的灰蓝色光点...... “这？”艾琳看着这一幕显得很慌乱。 “别担心！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你强大起来之前，她都会在天上注视着你的，等着你将她复活。” 女人摸了摸艾琳的头解释说。 “好啦，现在轮到姐姐来救你了！” 女人抚摸在艾琳头顶的手再次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艾琳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头顶传来，像是有股温泉在冲洗着她的身体。 “疯子！真是疯子的想法，不过这想法可真有够大胆啊！” “只不过还不太完美......” “一个敢想敢做的疯子，加上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女孩儿。这真是......要我自己变成筹码吗？” “莱瑞，如果是你，恐怕你也会下注吧，呵，那就让我带着你那份儿，一起压上赌桌吧！” 女人感受着艾琳身体的情况，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她的这场赌局足以赢下全世界的财富。 “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那是对于我来说，你还真是有好运呐！” 女人把手从艾琳的头顶移开，微笑着捏了捏艾琳消瘦的脸颊，她站起身子，翻手之间一个精巧法阵在她的手中旋转而出，法阵中缓缓浮现一个表皮中透着蓝紫色的果实。 “饿了吧，这个给你吃，可能味道不是很好，不过放心吧，没毒的。” 女人将手中蓝紫色的果实递给艾琳，已经饿了很久的艾琳看着她递给自己的果实，咽了咽口水大口的咬下。 本就巴掌大的果子几口就被艾琳吃完了，她眼底中再次流出那如银河般璀璨的堇色光芒，女人满意的笑着。 “那我们开始吧！” 女人抬手，暗红色法阵在艾琳脚下浮现，法阵的光芒在艾琳周身上下律动着，女人则是闭上了眼睛在思考着什么。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几百个赫德符纹，她在脑海中用这些符纹不断与艾琳身体里的两个符纹排列组合。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带着心满意足的释然！ “这就是天意吗？缺少的符纹居然是这个，难怪那帮人造出来个这么不完美的......他们就算是再努力个几百年，也找不到这个隐匿在历史长河中的符纹。” 艾琳只觉得自己脚下一轻，便从地面飘浮了起来，飘到与女人那修长的身材齐平的高度时便停止了。 女人纤细的手掌朝艾琳胸口拍去，艾琳本以为会和那时在实验台上一样，身体会承受着那种皮肤被一寸寸撕裂、骨骼如同千万根针在扎一样的剧痛，吓得她赶忙闭上了眼睛，紧紧地咬着牙关等待着剧痛的传来...... 但令艾琳没想到的是，只有一股冲击伴随着手掌传来，随后却是一阵温暖流淌到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在这月光清冷、山风冷冽地夜晚，她只觉得像是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是那般的温暖、舒适。 “赐予世间生灵智慧与力量，日月与星辰的缔造者， 沉寂于永恒的起源之神啊！ 请见证这一伟大的终局！ 星之海、雾之丘，将一切归于永恒！ 以‘阿摩多纳’为骨、以‘德洛珂’为血， 我，贪婪之第三魔王——米迪娅·依斯莱诺， 将其铭刻于此，铸就这永恒的灵魂！” 女人周身散发出的暗红色魔素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冲天际！她以那神谕般的声音咏唱...... 随着女人的咏唱，艾琳那身上原本暗红色的杂乱像是疤痕一样的线条再次动了起来，不断向后背聚拢，最终在后背凝聚出一幅瑰丽的法阵，一些线条从法阵的四周延展而出，一直向下延申，如藤蔓一般缠绕在艾琳的腿上，女人咏唱结束之时，三个古老的文字浮现在了艾琳身后的法阵中央。 “好啦！小妹妹，结束喽！” 女人自豪的看着艾琳缓缓落在地面上。 “姐姐，这样我就不会死了吗？” 艾琳有些疑惑的问。 “不会啦！你不相信姐姐吗？” “我相信......” “要姐姐送你回家吗？” “家？我没有家了！” 一说到这里，艾琳开始变得委屈了起来。 “哎呦，不哭、不哭昂！” 女人蹲下身子把艾琳搂到了自己怀中。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家呢？” “我叫艾琳。” 随后艾琳向女人讲述自己这两个月以来的悲惨遭遇...... “呵，人类......” 凶戾的暗红色魔素气息自女人的周身爆发开来，方圆百里，鸟兽四散！ “我叫米迪娅·依斯莱诺。你可以叫我恶魔姐姐！” 虽然周身散发着那着实恐怖的凶戾气息，但她依然用那温情如水的眼眸看着艾琳。 “你说你有个姐姐，但是她却失踪对吧？那......你愿意让我当你的姐姐吗？” 米迪娅露出了有些小期待的神色。 “我愿意！”艾琳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她现在的世界里举目无亲，满眼皆是破败，能有个姐姐再好不过了。 “太棒了！有个听话的妹妹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那你以后就跟姐姐姓，就叫艾琳·依斯莱诺！” 米迪娅激动地起身，把艾琳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姐姐你去哪？我跟你走。” 艾琳向米迪娅问。 “呃......其实，姐姐挺忙的，没办法照顾你。” 米迪娅突然尬住了，她刚才沉浸在欣喜中有些忘乎所以，她这才意识到，这孩子已经家破人亡了，没地方去。 “那......作为补偿，姐姐送你去个地方，你愿意吗？” 米迪娅忽然想到了一个艾琳的好去处。 “你去了那里后会有很多朋友哦！每天都能吃饱，还有会有新的衣服穿。” “你要做的呢，就是尽自己的能力努力工作就可以了！” “怎么样？愿意去吗？” 米迪娅蹲在艾琳身前，双手捧着脸，耐心地等待着艾琳的回答。 “我愿意去，可是那个地方远吗？要走多久？我没有钱在路上吃饭的......” 艾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却是一脸焦虑的表情。 “不——用！” 米迪娅抬手，艾琳的脚下再次浮现法阵，她在法阵中再次缓缓浮起，不过这次却没有停止，而是越升越高。 “一路顺风，以后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艾琳浮至树梢的高度时，米迪娅在地面上向她挥手。 艾琳周身渐渐扭曲，光芒一闪，消失在了半空...... 第九章 威斯克农场 清晨。 奥兰德王国东部、丹泽领主城。 一抹朝阳在地平线上缓缓探出头来,城外绿草如茵，汁水饱满的草叶上清澈的露珠滑过，空气中弥漫着清爽的气息。 女孩儿拖着木制的小车斗，缓步走在被草场包围的小路上，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女孩儿略微挽起的裤腿儿。 车斗里，一排排装满温热新鲜牛奶的玻璃瓶随着女孩儿不断前进的步伐，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 “早上好，埃内森大叔！” 女孩儿拖着小车走进城门，向门口守卫的卫兵大叔问候道。 “哟！早啊艾琳，今天依旧是这么早就出来送奶啦。” 城门口的卫兵大叔冲着艾琳挥了挥手。 艾琳径直走进城内，走街串巷地把牛奶送向了订购鲜奶当早餐的家家户户！ “叮铃铃！” 艾琳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摇响了手中的黄铜小铃铛。 “早上好，艾琳，今天是你来的呀！” 一个中年妇女穿着白色的睡袍打开房门，看见门口的艾琳微笑着问候。 “早上好，菲里欧女士，这是您的奶。” 艾琳回以同样的微笑与问候，转身从小车中拿出三瓶牛奶递到菲里欧女士的手中。 “带我向雷布尔斯先生和耶梅露太太问好。” 菲里欧女士接过牛奶向艾琳道别。 “好的。” 艾琳从小车中又拿出一份清单，用笔在菲里欧女士的名字后面标记后继续前往下一家...... 六年前。 艾琳从普那希特王国、汉格斯领的地牢里逃出后，在逃亡的森林里，遇见了那个自称“米迪娅·依斯莱诺”的恶魔姐姐，而后她就被米迪娅传送到了这里。 ...... 空间微微一颤，艾琳从半空中落下，落在了一个干草堆上，瞬间的空间传送令艾琳精神恍惚，她躺在干草堆上，望着木制的屋顶，身下干爽且带有一丝温暖的草堆，让疲惫不堪的艾琳仿佛是回到了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她躺在干草堆里沉沉地睡着了 次日，沉浸在睡梦中的艾琳，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缓缓地从干草堆上抱起，动作很轻很轻，像是抱起一个珍贵的瓷瓶，生怕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嗯？” 虽然抱起艾琳的大手动作很轻，但之前一直紧绷的神经还是艾琳苏醒了，艾琳眯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什么人抱起，惊的她身体一颤，想要从那人的怀抱中挣脱开来。 “别怕、别怕孩子！” 清晨的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透过木屋的门口洒在抱起艾琳的那人身后，艾琳看清了抱起自己那人的模样，灿金色的短发中夹杂着一簇簇白发，两撇胡须修剪的十分整齐，眯起的眼角处堆着层层皱纹，那是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我这是在哪？” 艾琳感受到了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并没有恶意，放弃了挣扎。 “丹泽领，威斯克农场！” “你是从哪来的？叫什么名字？” 老人将艾琳抱出仓库，边走边向艾琳询问。 “我叫艾琳，我原本住在约米克林领的村子里。” 艾琳被老人抱着走在一条由不规则石块铺设的小路上，沿着小路向不远处一栋修葺精致的二层木屋走去，周围都是大片的草场，一望无际。 鲜嫩的青草随着和煦的风曼舞，草场上成群的奶牛和绵羊在被木桩订出的围栏内游荡，毛色各异的马在稍远一些的草地上或是肆意奔跑或是昂首嘶叫，更远处是高耸的山峰。 “那你怎么会到这里？” “我的家没了......后来，我跑了出来，一个姐姐救了我，把我送到了这里。” 艾琳把自己那痛苦不堪的经历讲述给怀抱着自己的老人，每当想起这些，她不禁潸然泪下。 “都过去了！” 老人把艾琳的头靠在了自己那宽阔且坚实的肩膀上，用他那粗糙而温暖的大手抚摸着艾琳的头，轻柔地安慰着她。 这一瞬，艾琳湿润的眼睛里，老人的模样仿佛变成了父亲...... 修葺精致的二层木屋近在眼前，原本淡黄色的木材经历了风吹日晒雨淋早已变成了深棕色，这间房子比艾琳原来的家大了足足五倍，木制的围廊搭建在木屋的门前，围廊里还摆放着几张椅子。 屋外由木桩围出的院子里，左侧种着一棵跟木屋差不多高的山楂树，右侧则是一片鲜红的玫瑰，一颗颗饱满的水珠从花瓣上划落，显得那鲜红的花瓣儿晶莹剔透，很显然玫瑰刚被浇过水。 木屋前，一个女人站在围廊里，她跟老人差不多的年纪，一头灰白色的长发被挽在脑后，靛蓝色长裙的裙裾随着清风飘荡，眼角与嘴边的褶皱丝毫不能掩盖这女人年轻时的风华。 “雷布尔斯，这孩子是？” 她面露疑惑的看着头发脏乱，破烂的衣衫上沾着暗红色血迹，还光着脚站在院子里的艾琳。 “我去准备铲草料的时候，发现这孩子睡在草料堆上，她叫艾琳，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了！” 雷布尔斯坐在围廊里的椅子上，脱下工作用的靴子和背带裤。 “耶梅露，先带她洗洗澡吧。” 耶梅露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她看着艾琳那稚嫩的双脚血痕累累，内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当时艾琳的内心中只有不停的向前奔逃这一念头，体内暴烈的魔素也让她感受不到脚上的疼痛。 此时，她的内心以及狂躁的魔素早已平息下来，脚上的疼痛越发的明显，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 “你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烧水。” 耶梅露让艾琳坐在了厅堂的椅子上，转身出了屋子。 艾琳的小眼睛四下打量着这个“新家”，双手不知所措的在裤腿上摩挲，很快耶梅露就从外面回来了。 她将艾琳带到了木屋内的浴室，把一盏煤油灯点起挂在墙壁上，灯光照亮了没有窗户的浴室，青色石块砌成的水池映入眼帘，蒸汽氤氲的水面被渲染成了青碧色。 “把脏衣服脱下来吧，洗完后我给你找一件新衣服。” 说着，耶梅露就要伸手将艾琳的衣服脱下。 “不用麻烦您了，耶梅露女士，我自己可以洗的！” 艾琳慌忙躲闪开耶梅露那已经要掀起自己上衣的手。 “嗯......那好吧！” “那个罐子里是涂抹身体的浴膏。” 耶梅露指了指旁边木架子上，架子上摆放着一只装着白色膏泥状固体的玻璃罐子，然后她关上浴室的门退了出去。 “这孩子，竟然还有些害羞！” 耶梅露摇了摇头喃喃道。 其实艾琳并不是因为害羞才不让耶梅露给自己脱衣服，而是怕暴露她身上那奇怪的暗红色图案与线条，怕会被误以为她是什么怪物。 “艾琳，干净的衣服和毛巾我放在门口了。” 浴室的门口处传来耶梅露的声音，艾琳吓得连忙将整个身子都钻入了水中，把后背靠在了墙壁的一侧，双腿抱在胸前，只露了半个脑袋在水面上。 “我知道了，谢谢你耶梅露女士！” 见耶梅露没有进来，艾琳松了一口气。 艾琳钻出水面，打开装着浴泥的罐子，用手指抹了一些涂在了身上后又从新钻入了水池。 温暖的水混合着浴泥溶解后玫瑰的芳香令艾琳长时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同样是在煤油灯的照耀下，和两个月前相比，现在的舒适感令她有些不敢相信。 水温渐渐的发凉了，艾琳从水池里站了起来走向浴室的门边，她悄悄地将浴室门打开一道缝隙，把头探了出去，见四下无人，迅速地把放在门口的毛巾和衣服拿进浴室。 用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背，艾琳把耶梅露给她准备的黑色棉布裙子换上后走出浴室。 第十章 新家 “哇哦！耶梅露，看看我们的漂亮姑娘！” 坐在餐桌上正吃着早饭的雷布尔斯，见到干净清新的艾琳眼前一亮，向一旁的耶梅露夸赞道。 耶梅露从卧室中拿来药酒涂抹在艾琳脚上的伤口处，动作轻柔，她害怕艾琳会疼的难以忍受，可对于经历过灼肤蚀骨之痛的艾琳来说，这点儿刺痛感都不足以让她皱眉。 耶梅露把艾琳的双脚用纱布包扎后，她又走回卧室中取出了一把梳子，站在艾琳身后为她梳头。 “多漂亮的头发！这条裙子也很适合你。” “这裙子是穆妮丝以前穿的，等我给你量完了尺寸就去给你定做一些。” 艾琳不介意穿别人的旧衣服，她以前绝大部分衣服都是姐姐小时候穿过的，这样母亲就不用重新缝制了，也会省出很多布料钱。 耶梅露将艾琳的头发梳理整齐后，给她盛了一碗羊肉奶油浓汤，又将一块涂上番茄酱的白面包片递给了她。 “要喝点儿什么吗？” 耶梅露向手里拿着面包片，望着羊肉奶油浓汤发呆的艾琳问。 艾琳这才回过神来回答：“我想喝胡萝卜汁......可以吗？” “当然可以！” 耶梅露爽快的答应艾琳后就到厨房里去切胡萝卜。 艾琳咬了一口带有番茄酱的白面包，松松软软的白面包带着番茄酱酸甜的口感冲击着艾琳的味蕾，拿起勺子尝一口羊肉奶油浓汤，咸鲜滑腻，以前的她是绝对不会想到，原来早餐可以吃的如此丰盛！ “你的胡萝卜汁。” 耶梅露将榨好的一杯胡萝卜汁放到艾琳的桌边。 “谢谢！” 艾琳向耶梅露女士道谢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就是这一口，让艾琳呆坐在那里，她低下头开始抽泣起来。 雷布尔斯和耶梅露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的不明白为什么艾琳会突然哭起来？ “怎么了，艾琳？” 雷布尔斯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关切的询问着。 “我妈妈以前给我喝，我还有个朋友......她死之前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喝加蜂蜜的胡萝卜汁的......” 她喝了一口就发现了，这甘甜的味道让她难以忘却，而她许诺过的那个朋友却永远也尝不到这个味道了。 “你喜欢喝这个的话，以后每天都可以喝。” 耶梅露眼圈泛红，她把脸贴在艾琳的脸上，用手紧紧的搂住了艾琳那瘦小的肩膀。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啦！” 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四个年龄都在十三、四岁左右的孩子随声而至。 “都回来啦，快来吃早饭吧，我有个事要向你们宣布。” 四个孩子你争我抢的进入屋内，雷布尔斯笑呵呵的向他们说道。 孩子们刚一进屋就见到耶梅露正抚慰着一个比他们还小很多的女孩儿，他们大概猜到了雷布尔斯要宣布什么事了，尤其是他们中那个唯一的女孩儿，看着穿在艾琳身上熟悉的裙子，眼里满是激动的神色。 孩子们愉快的跑上楼去，换下了工作用的靴子和背带裤，在木盆里把手洗干净后便围坐到了餐桌旁。 耶梅露在他们上楼换衣服时就起身去给他们准备餐具，并依次给每个碗里都盛了羊肉奶油浓汤。 等到孩子们都坐到了餐桌前，碗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浓汤正等着他们。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艾琳。” “从今以后就是我们家的新成员！她还很小，你们身为兄长、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雷布尔斯正色说道。 “太棒了，我终于有室友了！” 他们中那个唯一的女孩儿手里拿着正涂抹蛋黄酱的面包，听到雷布尔斯的宣布，她双手高举兴奋的叫道，并把黄油刀上残留的蛋黄酱甩到了旁边的男生脸上。 “穆妮丝你小心点儿，你手里的黄油刀要是敢划到我的脸，我跟你没完！” 被甩到蛋黄酱的男生皱着眉，将甩到脸上的蛋黄酱用手指抹下后抹回了穆妮丝脸上。 “艾琳我给你介绍一下，坐在我旁边的这个是乌尔塔多，他今年十四岁，是你们年龄中最大的，他旁边的是哈吉，刚才那个被甩了蛋黄酱的是迪卡佐，最后是你的室友——穆妮丝。” 雷布尔斯向艾琳逐一地介绍了他们每个人。 “艾琳，吃过早饭后你就可以去跟他们一起去工作了，看看你喜欢什么，尽自己的能力去尝试，不用太过勉强自己，做不了也没关系，不懂的可以问问乌尔塔多。” 雷布尔斯切着白面包对艾琳说道。 “嗯，我一定会尽力的。” 艾琳点头，米迪娅跟她说过，来到这里只需要尽自己的能力去工作就可以。 吃过早饭耶梅露把艾琳叫到了卧室中给她量体，随后艾琳便跟随着乌尔塔多等人一起去农场里学习如何工作，他们先是去了草料仓去铲草料，本来这项工作他们是不用做的，每天一早，雷布尔斯都会帮他们将要用的草料铲出来。 他们在草料仓里铲出两个推车的干草，把干草分别倒在牛棚、羊圈和马厩的食槽里，并将这些地方里面的粪便都铲出去，然后又去河边挑水回来将牛棚等都洗刷干净...... 艾琳每样都尝试了一下，经过一上午的忙碌，所有人都累的满头大汗，各自找地方休息，艾琳和乌尔塔多靠在农场上订着的木桩围栏上，哈吉在坐在草场上逗着牧羊犬，迪卡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惹得穆妮丝拎着水桶对他穷追猛打，那两个人好像根本一点儿都不累。 其实是艾琳一点儿都不累，那份强大出自身几倍的力量并未消失，而是保留在了她体内，只要她想发力身体就会迸发出庞大的力量供她驱使。 但她必须表现出她很累，她才多大？七岁！尽管她只是尝试，但这一上午的工作对一个七岁小孩儿来说绝对不可能表现出不累，她要是表现得不累，那可真是活见鬼了。 她不是不愿意工作，她只是得尽力表现的正常点儿...... “我们的工作对于艾琳来说有些太吃力了些，到底哪个更适合她呢？” 乌尔塔多靠在木桩上思索着。 “我知道有个工作最适合艾琳你了！” “挤奶然后去送奶，不过那要起的很早，你愿意去吗？” 他忽然灵光乍现。 “当然！” 艾琳立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你们为什么都叫雷布尔斯先生和耶梅露女士爷爷奶奶呢？他们不是你们的爸爸妈妈吗？” 艾琳疑惑的问乌尔塔多。 “因为我们和你一样，都是他们从外面捡回来的！” “我家原本是在丹泽领北部的一个村子，因为比较靠近‘奥兰德王国’与‘莫里夫威’王国的边界，所以在几年前两国发生交战时被毁了，全家唯一幸存的我就一直流浪，直到遇见了雷布尔斯爷爷，他将我捡了回来。” “哈吉，是个孤儿，从小就在丹泽主城里靠偷路人的钱过活。有一次，他将扒手伸进了雷布尔斯爷爷的口袋，被爷爷发现后就把他带回了农场。” “迪卡佐，他的妈妈生了他之后就病死了，他爸爸是个战士，在一场战争中也牺牲了......” “穆妮丝，她不是她原来家里唯一的孩子，他父母觉得已经养不起她了，就把她自己扔在了农场附近的山里喂野兽......” 乌尔塔多平静地向艾琳讲诉着“兄弟姐妹”们的身世，艾琳更加迫切的想要融入这个“新家”，只因这些“兄弟姐妹”跟她都是一样的。 第十一章 募兵仪式 结束了送奶工作的艾琳回到农场，耶梅露忙碌在厨房为一家人准备早饭，艾琳拿起餐桌上耶梅露为她准备的胡萝卜汁一饮而尽。 回到楼上房间中，穆妮丝应该是去喂马了，于是艾琳安心的在房间里换了衣服，如果穆妮丝在房间的话，她就会拿着衣服去浴室换，刚开始穆尼丝表示不理解，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艾琳脱下工作服背对着镜子，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镜中自己的后背，暗红色的法阵与花纹也在跟随她一同“成长”，背上的法阵已经快要完全覆盖住了她后背凝脂般的肌肤，从法阵四周延伸出的花纹也逐渐繁复，那些花纹一开始只是蔓延到艾琳的膝盖处，而现在却已是到了她的脚踝。 六年前刚到农场时的艾琳，虽然不能说是“瘦骨嶙峋”，但营养不良是肯定的，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体态丰润的少女了，她撇了一眼自己的背后，换上了一条湖绿色的裙子，脚踩一双羊皮筒靴走下楼去。 今年她十三岁了，随着她的长大，耶梅露每年都会毫不吝啬的给她定做很多漂亮的长裙，其实艾琳本人的意愿是想要长裤，但耶梅露给出的回答是：“漂亮的姑娘就是要靠漂亮裙子来衬托”。 最终，耶梅露在艾琳的央求下只定做连衣的长裙，没有短裙。 尽管艾琳穿着长裙，脚上踩着到小腿的筒靴，但她还是会刻意的让自己所有动作小心、小心、再小心，像个贴着“轻拿轻放”或“易碎品”标签的精致瓷瓶，从不像穆妮丝那样，即使穿着短裙也是风风火火的。 保持那样的姿态，艾琳自己也觉得着实是挺难受，不过反倒是让耶梅露很是赞许。 “来尝尝今年的玫瑰果酱，你雷布尔斯爷爷总觉得我往年做的玫瑰果酱太甜了，所以今年我采下第一批的花瓣儿后重新改进了一下。” 艾琳坐到餐桌旁，耶梅露早已给她盛了一碗牛肉番茄浓汤，又将涂抹了淡粉色玫瑰果酱的面包片放在艾琳的餐盘里。 “比往年的甜味淡了些，玫瑰的味道更多了。” 艾琳尝了一口，给出了让耶梅露满意的评价。 院子里的山楂树是雷布尔斯种的，他非常喜欢山楂果酱，而另一边的玫瑰就是耶梅露种下的，她每年都会在玫瑰盛开的时候，将花瓣儿采摘下来，用来做果酱、浴膏、香袋儿等。 片刻后，所有人都陆续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愉快地享用早餐。 “对了迪卡佐，我昨天到主城去的时候看到了布告，说是王国今年的‘募兵仪式’今天就开始了。”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想像你父亲那样成为一个战士吗？” 雷布尔斯喝着浓汤，他突然想起，今天对于迪卡佐来说是个特别重要的日子。 战争任何时候都可能会到来，战争的到来就意味着有人要失去生命、失去家园。 奥兰德王国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募兵仪式”，王国中每个超过十八岁的男性都可以报名参加，通过一系列的考核筛选出身体素质并不适合战斗的人并将其淘汰，其余通过考核的人就会进入预备队训练，然后再前往王国各地的军队中服役。 成为王国的一名战士后，王国会给服役者的家里一笔不菲的财富，足够平民人家几年的开销，所以很多即使身体素质并不达标的人也会硬着头皮去报名，因为报名本身就是免费的，而考核就是给那些希望能蒙混过关的人准备的，同时更是为了能选拔出优秀的战士。 当然，“募兵仪式”并不限制女性也报名，前提是报名的女性有能撑过考核的身体素质，“募兵仪式”中的考核并不分性别，因为战争是不会因为你的性别而怜悯你的！ 在必要时刻，女性、老弱病残、甚至是孩子也要被迫成为“战士”。 如果一个国家里没有人愿意站在城墙上，面对着敌人的千军万马摇起自己国家的战旗，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敌人肆意践踏他们的家园的铁蹄！ “真的吗？这一天我等太久了！” 迪卡佐囫囵吞下嘴里的食物，激动的拍案而起。 迪卡佐今年十九岁，符合报名参军的条件，他小时候期盼着长大后能像他父亲那样去征战沙场。 “小心点儿迪卡佐，不要把汤弄洒了。” 雷布尔斯提醒说。 “吃过早饭后我们都会陪你一起去报名的。” 迪卡佐坐回位子上，迅速吃完了碗里的浓汤和面包，又向耶梅露要了一份。 “别急，慢点儿吃，还有很多呢。” 耶梅露看着充满干劲儿的迪卡佐，无奈的笑笑转身给他盛汤。 ...... 今天的丹泽主城里格外热闹，人群如海潮般朝着一个方向涌去，偶尔也会有几辆马车呼啸而过，车夫挥舞着马鞭大声吆喝提醒人们避让，雷布尔斯一家也夹杂在人群中。 丹泽主城靠北侧的城墙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类似古时的斗兽场，这是驻扎在丹泽主城军队的校场，平时是军队操练的场地，同时也是每年“募兵仪式”中用来考核的地方。 除了北边紧挨着城墙的那一侧外，丹泽主城的校场共有三个出入口，人群在接近入口处开始分流，参加考核的人在校场门口的报名处排队登记，并领取参加仪式的号牌，而观众则是直接走到校场的门口，顺着门口处的楼梯登上校场的观礼台。 “迪卡佐，我们都相信，你一定会通过考核的。” 雷布尔斯拍了拍迪卡佐的肩膀，用坚定的目光鼓励着他。 “我一定会通过的，你们就好好看着吧！” 迪卡佐站直了身体，用同样坚定的目光回答。 “大哥、哈吉，你们不去试试吗？” 迪卡佐又向乌尔塔多和哈吉问道。 “我就不去了，我要想去的话早就去了，爷爷和奶奶年纪大了，穆妮丝早晚也是要嫁人的，艾琳还小，所以爷爷和奶奶不能没人照顾，况且农场也需要人来打理不是？” 乌尔塔多表现出了作为大哥应有的担当。 “我也不去了，我连穆妮丝都打不过，肯定通过不了的。” 哈吉一边说着一边悻悻的看向了一旁的穆妮丝。 “哈吉你找死是不是！” 穆妮丝恶狠狠的挥舞着拳头冲着哈吉喊道。 “我才不要嫁人呢，非要嫁的话......从你们几个里面随便选一个不就好啦，反正我才不要离开农场呢。” 穆妮丝恶狠狠的表情忽然转变，异常娇羞的低下头蚊音似的哼哼。 “好啦迪卡佐，快去迈出你实现理想的第一步吧！” 雷布尔斯说。 听到雷布尔斯的催促，迪卡佐走向了队如长蛇的报名处去排队，雷布尔斯等人径直向通往校场观礼台的楼梯口走去。 一名站在楼梯口处的卫兵看到了人群中的雷布尔斯，立刻站直了腰板，握紧手中的长枪，向雷布尔斯行礼。 “威斯克团......” 刚欲说出什么的卫兵被雷布尔斯比了个手势打断，示意他不用继续说下去。 “想不到我都这么老了，还能被认出来，今天我是带着家人来观看的，卫兵大人您看，我这家人有些多，方便帮我们找个合适的位置吗？” 雷布尔斯非常客气的向卫兵问道。 “当......当然没问题，威斯克先生。” 卫兵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请跟我来。” 卫兵将雷布尔斯一家带至观礼台上一处视野开阔的长椅前。 “威斯克先生，您和家人可以坐在这里，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卫兵将雷布尔斯一家安顿好位置后便返回自己的岗位，卫兵给他们安排的位置在观礼台上是比较少见的，观礼台上绝大多数的座位都是单独的，其中也不乏两人的座位，像他们这种四到五人的座位屈指可数。 虽说是长椅，但最多也就够五个人落座，雷布尔斯一家除去报名参加仪式的迪卡佐外，还剩下六个人，于是雷布尔斯把艾琳抱起，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相比于那硬质的橡木长椅，艾琳觉得这样坐还蛮舒服的。 观礼台上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每个人都依次找座位落座，观礼台上人头耸动，嘈杂声也随之而来。 第十二章 考核开始 “咚！咚！咚！” “呜......” 一阵铿锵有力的鼓声伴随着雄浑的号角嗡鸣声响彻整个校场，观礼台上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丹泽领的人民，你们好！今天，是我们奥兰德王国一年一度的‘募兵仪式’。我是今天的总考官，雄狮骑士团副团长詹比修·萨拉瑞夫！我在这里感谢你们的到来，同时也请你们作为考官来监督这场仪式，凡是有弄虚作假者，一经发现，必将严惩！” 身着淡金色铠甲的男人如同他身前的大剑一般站立在场地中央的位置，男人双手按伏在剑柄上，带丝绒白边儿的红色绒布披风随风而动，披风上烫印着金色的咆哮狮首。 男人光是站在那里，不怒自威的气势就瞬间席卷整个场地，他中气十足的声音经过这环形场地的反射显得无比洪亮，传遍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这就是王国三大骑士团中，雄狮骑士团的副团长吗？他那身金色的铠甲，真是威武啊！” “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多好。” “爸爸我将来也要成为这样威风凛凛的骑士。” 人群中又开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男人、女人，男孩儿、女孩儿无不向着那场地中间的詹比修·萨拉瑞夫投去了崇拜与羡慕的目光。 “请安静！下面请报名者入场。” 詹比修维持了一下现场秩序，并让等在校场外的报名者们入场。 “呜......” 随着詹比修的话音落下，场地内再次响起嗡鸣的号角声，校场的三个入口处，报名者们按照手中号牌的顺序，排着队伴随着号角声步入校场。 人群中不断有报名者的家人为他们呐喊助威，虽然距离比较远，呐喊声又太过庞杂，身在校场内的参加考核的人根本听不清，但整个校场在此刻已经沸腾了起来！ 报名者全部走到校场中，根据自己拿到的号牌依次站定，形成了一个有序的方队，随着他们的站定，第三声号角吹响了，观礼台上的人们再次回归寂静。 “王国未来的战士们，欢迎你们今天的到来！你们即将面临非常艰难的三项考核，今天在场的报名者一共两千六百四七人，我希望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坚持到最后，祝你们好运！” “我宣布‘募兵仪式’正式开始！” “第一项，耐力考核。” 詹比修宣布考核开始后，众多卫兵抬着几十个木箱走进场内，他们将木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杆杆的长枪，卫兵们将箱子内的长枪逐一分发给在场的每个报名者。 “把你们手中的枪端起来，让枪尖保持水平！” 詹比修向报名者们命令道。 刚刚给报名者们发放完长枪的卫兵离开场地，随后更多的卫兵走进了场地内，足足两千六百四七名卫兵——和报名者的人数是一样的，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装满水的杯子，依次走到每个参加考核的人身边。 “耐力考核，现在开始！” 随着詹比修下令，拿着杯子的卫兵们将手中那装满水的杯子，放到了报名者们手里水平端着的长枪枪头上，然后站立一旁。 “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要让杯子从枪头上掉下去。” “杯子掉落者，自动退出！” 詹比修宣布了考核规则。 半小时后，已经不断的有人出局了，还在坚持的人无不是呲牙咧嘴的紧紧握着手里的枪杆儿，他们的脸上不断有汗珠滑落，每个人都努力的让自己颤抖的手腕保持平衡...... “哐啷、哐啷......” 玻璃碎裂音在场地内此起彼伏。 “第三组79号，淘汰！” 站在被淘汰的青年身边的卫兵面向詹比修所在的观礼台方向大声报告，随后接过青年手中的长枪将他带离考核场地。 “第一组14号，淘汰！” “第十一组54号，淘汰！” “第七组39号，淘汰！” ...... 每分钟里都有人被淘汰出局，玻璃杯子碎落在地上的脆响将其他报名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每个人都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时间到，考核结束！” 观礼台上的詹比修看着沙漏中的最后的一粒沙子流下，站起身宣布了第一轮考核的结束。 场地内所有剩余的人都如释重负般瘫软了下去，枪尖上的杯子也都随之落下。 “迪卡佐他撑过第一项考核了！” 耶梅露欣慰的看向雷布尔斯。 “虽然每年的考题都不同，但第一项的耐力考核往往都是三项中最艰难的一项，同时也是淘汰率最高的。” 雷布尔斯说。 报名者们在场地中央休息，等待下一场考核开始的间歇，两名卫兵各推着一辆木制的推车走到校场内的围墙边，他们从推车侧面各自拿出了一根红色的标杆，两人将两根标杆分别插在地上，两根标杆中间间隔三米。 随后他们推着推车沿着各自插入标杆的地点前进，白色的生灰从推车底部洒出，在校场内的地面上画出两道白线。 一小时后，号角声响起，第二轮考核开始！ 或坐或卧在地上的报名者们显然对于一小时的休息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听到了号角声响起便立刻站直了身体。 “第二项考核——速度。” “你们需要在围绕校场内画好的规定路线上尽全力的奔跑，要完成十圈，时间三十分钟。力竭者自动退出、规定时间未达标者自动退出，现在开始！” 詹比修拿出一个小一些的沙漏将其放置在身前的桌面上。 报名者们在考核官的指引下，依照自己号牌上的组别，分批次的在规划出的路径上起跑，迪卡佐拖着他那还有些发酸的腿走到了起跑线。 “开始！” 站在标杆旁的考核官一声号令，所有人脚下同时发力，你争我抢的向前奔跑着。 自第二场考核开始后，观礼台上便不断地传出为某人呐喊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这是一场盛大的田径比赛。 跑道上不断有人瘫倒、有人走出跑道跪在一边呕吐起来，然后就会有卫兵走到那些人身边，看了看他们胸前挂着的木牌上的组别和号码后，在名册上将他们的名字勾划掉。 “七！” “八！” “九！” 迪卡佐每跑完一圈都在心里默默的数着，随着圈数的减少，迪卡佐的脚步也开始越来越慢，他感觉自己的双脚仿佛是踩在了一堆柔软的棉花上，轻飘飘的。 “距离考核结束还有十分钟！” 詹比修的声音从观礼台上传出。 听到这，剩余最后一圈儿的迪卡佐咬紧了牙关，用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拼了命的向前继续冲去。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终点，迪卡佐口中咆哮着、机械地迈着他那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向终点奔去，突然他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的嘴角和额头被磕破，但迪卡佐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口，他顺势在地上翻滚一圈再次爬起。 “第二场考核，结束。” 詹比修从观礼台上起身宣布。 迪卡佐跪坐在终点线后，面部表情有些扭曲的大口喘息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让他不至于缺氧，带着盐分的汗水流到额头的伤口处，让他又痒又痛。 其他此时还奔跑在场地内的报名者们也逐渐都停了下来，他们已经被淘汰了。 在詹比修宣布结束的前一刻，迪卡佐连滚带爬的冲过了终点线！观礼台上，乌尔塔多为他振臂欢呼，耶梅露、穆妮丝和艾琳也鼓掌庆贺。 “那家伙不会有什么事吧？” 哈吉有些神色凝重的望着一直跪坐不起的迪卡佐。 “没事的，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上午的考核已经结束了，我们去门口等他吧” 雷布尔斯起身带着家人离开观礼台。 中央主街道上，迪卡佐左手搭在哈吉的肩上，右手搭在乌尔塔多的肩上，他被两个兄弟架在中间，亦步亦趋地走着，脚下还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 “好饿啊！我觉得我能吃下一整头牛。” 迪卡佐有气无力的说着。 “那我们中午就吃牛肉，奶奶回去就给你们做。” 耶梅露满面笑意地向孩子们说道，一家人嘻嘻哈哈的向着城外的威斯克农场走去...... 第十三章 箭雨 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山楂树的影子拓印在木屋上，树影婆娑、光影斑驳。 回到家的迪卡佐洗去了一身汗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围廊下的椅子上，穆妮丝正在给他额头和嘴角的伤口涂抹药酒。 “嘶！你轻点儿，很疼的。” 迪卡佐绷直身体、龇牙咧嘴的对穆妮丝说。 “知道啦、知道啦，王国未来的战士！” 穆妮丝眉飞色舞的调侃道。 阵阵香气从木屋里飘散而出，耶梅露和雷布尔斯忙碌在厨房里，艾琳手捧一摞盘子，依次摆放在餐桌上每人的固定位置。 中午的餐食格外的丰盛，一大锅土豆泥烩牛肉放在餐桌中央，雷布尔斯又在艾琳为每个人摆好的盘子里放上一块碳烤的牛排，艾琳拎着一个大壶为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上清甜可口的绿豆汁。 迪卡佐和穆妮丝走进了屋内，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肴，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穆妮丝，去叫给马厩添水的乌尔塔多和哈吉回来吃饭。” 雷布尔斯在黑色麻布的围裙上擦了擦手。 “这就去。” 穆妮丝欢快的出门。 迪卡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艾琳倒的绿豆汁喝了一口，看着锅里那汤汁金黄的土豆泥烩牛肉和眼前盘子上散发出诱人气息的碳烤牛排，忍不住想要流口水，虽然这一餐可以说是为自己准备的，但是家人都还没到齐，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提前开餐的冲动。 穆妮丝也没有让迪卡佐等太久，她没一会儿就和乌尔塔多、哈吉一起回来了，雷布尔斯说：“快去换衣服吧，牛排冷掉就不好吃了”，乌尔塔多和哈吉匆匆跑上楼去换衣服，穆妮丝也坐到了餐桌旁，眼里闪着小星星。 餐后，雷布尔斯和耶梅露负责收拾餐桌跟厨房，其他人继续去农场里完成一些工作，迪卡佐则是回到房间中睡了一觉，为下午的考核养精蓄锐。 ...... “咚咚咚！” “呜......” 沉重的鼓声伴随着雄浑的号角声，又一次的回荡在这校场中——最后的角逐即将开始。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又站在了这里，这说明你们都是优秀的，募兵仪式最后一项考核——力量，正式开始！” 詹比修话音落下，众多卫兵抬着木箱走近场地内，就像上午时那样，卫兵们将木箱打开，里面不再是一杆杆长枪，而是一张张的弓。 迪卡佐暗自窃喜，因为拉弓射箭正是他的强项！ 雷布尔斯每次进入林子里打猎，他都会一起去，张弓搭箭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卫兵将弓分发到每个人手中，同时又分发给每个人三枚箭矢，远处另一些卫兵在场地内距离他们百米左右的地方，树立起一张张靶子。 “所有人立刻站到白线后面。” 报名者们纷纷向地上张望，这才发现，有一条由白色生灰划出的线贯穿整个场地，与那刚刚立起的一个个靶子相互平行，所有人听到詹比修的命令后立即向白线后走去。 “你们的考核内容就是——站在白线后，拉开你们手里的弓，将箭射到靶子上，时间不限，射中二十环及以上者为合格。” “考核开始！” 詹比修将考核内容向众人宣布。 “第一组准备！” 在校场内的考官高声喊道，站在第一排的考核者们拉动着弓弦，把箭矢搭上弓射向标靶。 “嗖，嗖，嗖！” 万箭齐发，考官跑到标靶前逐一将每个标靶上被箭矢命中的环数抄写，然后就会有卫兵将标靶上的箭矢摘下放到靶子下方 “下面公布成绩。” “比利：19环。嘉耐泽：8环。奇格姆：21环。赞库鲁多......” 随着第一组考官的宣布，兴奋的呼喊声和失望的叹气声交织在一起，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组准备！” 在第一组的考官宣布完每个人的成绩后，第一组的人便向两边退开，第二组人上前，同时第二组的考官也开始发令。 “第三组准备！” “第四组准备！” “第十一组准备！” 依次往复...... “嗖，嗖，嗖” 又是三发箭矢被射出，但射箭的这名考核者是将三发箭矢同时搭上弓弦一下射出，并且三发箭矢全部中靶！ “这个人真的好强啊！” 那人后面的迪卡佐心中暗叹，在之前的几组中，有中靶的，也有脱靶将箭矢射到标靶后面墙上的，更有甚者连弓都没能拉开...... “第十七组准备！” 迪卡佐随着队伍上前，走到白线的位置，可当他自信满满的想要张弓搭箭时，他愣住了。 “这根本不是三十磅的弓！这怕是得有三十五......不，有四十磅重了吧？” 迪卡佐看着那被弓弦勒的有些发红的手指，心中恶寒，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有人连弓都拉不开，更别提射箭了。 他跟雷布尔斯爷爷平时打猎用的弓箭都是二十五磅到三十磅左右的弓，超过三十磅的弓他也尝试过，整张弓入手的感觉是较为沉重的。 而自己手里这把，在重量上与三十磅的弓几乎无异，但张弓所需的力量却是需要达到四十磅弓的水准！他本以为自己虽然不能像第十六组中的那个人一样三发齐射，但百发百中也是可以的。 迪卡佐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猎弓，而是军队专门用来作战的弓！ 观礼台上的雷布尔斯看着校场中呆站在那里的迪卡佐一言不发，他知道迪卡佐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他想看看迪卡佐能不能超越自己。 迪卡佐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吃奶的力气终于成功的张弓搭上了第一支箭。 “嗖”的一声，他射出了第一箭，箭矢成功命中标靶。 迪卡佐看着中靶的箭矢内心一阵狂喜，随即又开始调整呼吸，摆好姿势，用还略微有些颤抖的手再次张弓搭箭。 “咚！” 箭矢深深的扎进了标靶正中的红色区域。 十环！ 迪卡佐的第二发箭矢不但命中了标靶，而且还是十环！他掌握了这张弓的发力技巧，以及凭借着他多年的积累完成一次绝杀。 还差最后一箭，他的第一箭大约是在六环的位置，最后一箭只要能成功命中五环以上就能如愿以偿了。 因时间不限，所以迪卡佐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这最后的一箭，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箭。 此时，一个没人会去注意的角落——那个堆放着成百上千只箭矢的标靶下，一枚静静的躺在地上的箭矢微微有些颤动...... 迪卡佐凝神静气，缓缓将弓举到了身前，把最后一只，也是制胜的一箭搭在了弓弦之上，他腰部猛地一发力，力量通过脊椎传至上半身，整条手臂上的关节像机械的齿轮那般咬合，带动着手臂上的肌腱一同发力。 “嗖！”迪卡佐射出了最后一箭。 命中！ 迪卡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向了标靶，八环，是八环！他高举着手里的弓，兴奋的看向了观礼台。 此刻，观礼台上的雷布尔斯等人看到迪卡佐兴奋的朝着这边呼喊，虽然他们看不清标靶上的成绩，但他们都明白迪卡佐他做到了，一家人全部起身高举着双手为迪卡佐欢呼庆贺。 “哗啦！” 原本安静的躺在标靶下的成百上千枚箭矢，和未来得及参加考核的报名者们箭袋里的箭矢，一时间竟全部冲天而起，像是盘旋在半空的鸦群，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詹比修看着漫天的箭矢，瞳孔急速收缩，“快拿盾牌，到观礼台上掩护，快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既惊恐又暴怒的向一旁的卫兵下令，在场的所有卫兵都立刻跑去拿盾牌，然后向着观礼台上冲去。 就在观礼台上的观众还在发愣、校场内的卫兵们急切地拿着盾牌冲向观礼台时，空中的箭矢四面八方的向着观礼台上的观众们爆射而去，犹如鹰隼从高空急速俯冲向地面的猎物。 第十四章 你能使用魔法? “快躲起来！” 前一刻还在为迪卡佐取得好成绩而起身庆贺的雷布尔斯，此刻向周围所有观众咆哮道，他看着密集如雨点儿般射向观礼台的箭矢，和手持盾牌急忙冲上观礼台的卫兵，他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 乌尔塔多身为大哥，迅速地将身边的哈吉和穆妮丝扑倒在长椅背后，雷布尔斯看着近在咫尺的箭矢，立即把艾琳紧紧地抱在怀中，然后又背过身去挡在了耶梅露的身前。 这个老派硬汉般的男人要用他那宽阔的臂膀和高大的身躯，为自己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和孩子们挡住那正向他们飞射而来的箭矢！ 艾琳在被雷布尔斯抱到怀中之前，她也看到了那正向他们的方向飞射而来的箭矢。金属制成的箭头上闪烁着寒光，与那时一模一样...... 在她七岁那年，她被紧紧的捆在木桩上，胸前是泛着同样寒光的枪头，那时的她幼小、可怜又无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杀死，然后那泛着冷厉寒光的枪头也即将要刺穿她幼小的身躯。 如果说约米克林领的村子里生活的艾琳已经在她七岁的时候就死了，那么她在威斯克农场度过的六年就是她的重生。 在威斯克农场里，雷布尔斯和耶梅露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她还有一群跟她一样的伙伴，她不想再感受失去亲人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了。 堇色的光芒在艾琳眼底闪烁，体内的力量伴随着她那痛苦的回忆在不安的躁动着，身上被长裙所掩盖的法阵与花纹呼吸般的发出暗红色微光...... “不！......我要......改变这一切！” 一个不甘的声音在艾琳心底呐喊，她以一股蛮横力量挣脱开雷布尔斯的怀抱，从观礼台上高高跃起，冲向了即将能把她扎成刺猬的箭雨。 “艾琳，回来！” 雷布尔斯惊恐的看着冲出自己怀抱的艾琳，身边不断有人倒下，被箭矢命中的人发出疼痛的哀嚎。 拿着盾牌们的卫兵们虽然已经冲上了观礼台，并组成阵型挡在了观众们的身前，但在这被箭雨覆盖的上万人观礼台上只是杯水车薪。 艾琳眼底堇色光华绽放，几股冲击强劲的气流如游龙般在艾琳周身环绕，将原本会命中她的箭矢全部冲散开来。 被扰乱的箭矢纷纷坠落在空旷的校场中，艾琳也缓缓落回观礼台上，眼底堇色的光芒逐渐收敛，体内躁动的力量也慢慢平复，此时已经有持盾牌的卫兵挡在了家人们的身前。 “艾琳！” 雷布尔斯急切地冲到艾琳身边，上下打量着她。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雷布尔斯先生，请带家人赶快撤离。” 那名给他们安排位子的卫兵拿着盾牌站在他们身前扭头看向雷布尔斯。 空中的箭雨早已落完，一些箭矢被盾牌挡下，金属的箭头碰撞在金属的盾牌上留下清晰的痕迹，有的人被箭矢直接命中要害当场死亡，有的人虽然中箭但未伤及要害，正躺在地上哀嚎着，现场混乱不堪。 观礼台上，四散奔逃的人群中一个嘴角带着嘲讽意味的人影在人群中闪过，一眨眼便消失在了混乱的人流中...... “好，我知道了。” 雷布尔斯向着那卫兵点了点头，立刻带着家人们离开了观礼台，他们随着慌乱的人群走出了校场，突然耶梅露发现迪卡佐还没有出来。 “雷布尔斯，迪卡佐他还没有出来。” 耶梅露焦急的拉拽着雷布尔斯的衣袖。 “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回去找他。” “乌尔塔多、哈吉，保护好女士们。” 说罢，雷布尔斯便快步返回校场内，当他刚走回校场门口时，只见迪卡佐在人群中挤了出来，看见平安无事的雷布尔斯，迪卡佐激动的朝他跑来。 “爷爷你们都没事吧？考核被迫中断了，总考官让我们先离开，好像是发生了什......” “别管那该死的考核了，我们快回家！” 没等他说完，雷布尔斯便拉上他的胳膊快步离开，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家人们后便马不停蹄的朝着农场赶去...... 刚刚一路小跑回到家中的众人围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让自己因慌乱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耶梅露给每个人都倒了杯水，艾琳像是贴心小棉袄似的用手抚着她的背，让她气息均匀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脸茫然的迪卡佐一口饮尽杯中的水，本就被考核弄得有些脱力的他现在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只是敌国的一些为了打击我们的手段罢了！” “据我所知，每当我们王国有重大集会的时候，与我们敌对的王国就会派出暗杀者，来到我们的集会上搞恐怖袭击，不仅能让我们损失惨重，还能扰乱民心，他们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当然我们王国也会在他们的王国这样做......” “想不到这一次，居然盯上了我们丹泽领！”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应该是个魔法师所为。” 雷布尔斯双手扶额，平淡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无奈的解答众人的疑惑。 “那就不能事先准备好防御吗？” 乌尔塔多不解的问。 “每次的手段都不同，所选的地点也不同，没办法准确的防御......” “我们也抓不到现场的暗杀者，他们会随着人群逃遁，并且我们根本不敢在现场只为了抓一个暗杀者，就弃群众的生命于不顾，因为那样可能会让那个暗杀者选择与我们玉石俱焚，造成更多的伤亡。” “这次是用箭，下次可能就是漫天的火雨，甚至可能是瘟疫！” 雷布尔斯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的确，人数不明、地点不明、手段不明的袭击根本无法做到精确的防御。 “如果遭遇了，能做的就只剩祈祷了。” “索性，这次我们托艾琳的福，全家都平安无事！” 雷布尔斯目光中充满惊喜与感动。 “你能使用魔法是吗？” 艾琳知道，这下自己身上的秘密瞒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就是很想要保护你们，身体有些不由自主的就......” 说道这里，艾琳低下了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其实这是艾琳她自己第二次使用那强劲的气流，但她并不知道那就是风元素魔法，她以为那只是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外放出去的效果而已。 “干嘛要自责呢？我们都是多亏了你才能得救的啊！” “而且能使用魔法是好事啊！我很为你骄傲。” 雷布尔斯温和的向艾琳感谢道。 “今年你也十三岁了，想去上学吗？” “如果你想去，我倒是有个老朋友能帮我这个忙。” 雷布尔斯微笑着征求艾琳的意愿。 “上学是做什么？” 艾琳的眼神中满是迷茫。 在这个世界，需要在学校来学习的只有“魔法”与“赫德符文”，而其他的知识，都是靠家长言传身教，或单独请老师来教，艾琳以前是爸爸妈妈教她，来到威斯克农场后是雷布尔斯和耶梅露以及乌尔塔多等人教她。 “就是去学习关于魔法的知识，那里的导师也会教你怎样使用魔法，怎么样想去吗？” 雷布尔斯向艾琳解释了何为“上学”。 “我想去！” 艾琳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她当然想去了，恶魔姐姐不在她身边，她要想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就必须要去。 “考核中断了，我该怎么办呀......” 迪卡佐一脸愁容的趴在餐桌上。 “你应该已经通过了，之后关注一下城内发布的公告吧，我相信你在考核中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好啦孩子们！趁着天还没有黑，抓紧去把今天农场的工作完成一些吧，然后就回来吃晚饭。” 雷布尔斯站起身来，对着东倒西歪坐在椅子上的孩子们说道。 下午还高挂于天空的明黄色太阳，此时已然是沉到了西边的山峰上，周围层层的云朵被染上一抹橘红。 穿着浅棕色粗麻布背带裤的青年男女们走出了炊烟袅袅的木屋，肩上扛着着叉子、铲子或手中拿着放羊绳、推着独轮的板车走在通往农场内的石板小路上，在石板小路的尽头分开...... 少女漫步在被晚霞映成墨绿色的草场上，用赶羊绳将羊群向羊圈的方向驱逐着，春季傍晚微微透着凉意的晚风肆意地拨乱她酒红色的短发，黑白相间的牧羊犬奔跑着守卫在羊群左右，将一只只想要脱离队伍的“黑羊”重新赶回队伍中去。 橘红色日轮的最后一角逐渐被山峰遮挡，天色愈发黯淡，天狼星在海蓝的夜空中睁眼，青年男女们又重新聚集在石板小路的尽头。 他们看着彼此脏乱的脸庞和满是碎干草与水渍的身上，相视一笑，向着远处灯火摇曳的木屋走去...... 第十五章 最后的晚餐 翌日，清晨。 艾琳完成了早上的工作后正在洗漱台上的木盆中洗手，耶梅露和雷布尔斯忙碌在厨房中，其他人都还有没有回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眨眼间那脚步声的主人便已是出现在了木屋门口。 “迪卡佐回来了吗？我早上在城中送奶的时候看见张贴的布告了！” 气喘吁吁的乌尔塔多手肘拄着门框急切地问，今天轮到乌尔塔多去送奶了，很明显他是一路奔跑回来的。 “喝水！” 洗完手的艾琳倒了一杯水递到乌尔塔多面前。 “谢谢。” 乌尔塔多昂起头一口气将杯里的水喝完。 “迪卡佐和哈吉去清理羊圈跟牛棚了还没回来，快坐下歇会儿，有什么消息等早饭时再告诉他也不迟。” 雷布尔斯擦拭着手中的厨刀对乌尔塔多说道。 乌尔塔多坐到了餐桌边的椅子上，又向艾琳要了一杯水喝完后就回到楼上房间中换衣服，艾琳在餐桌上摆放着每个人的餐具，耶梅露从烤炉中拿出刚烤好的白面包放在桌上。 明媚的朝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光线透过刚出炉的白面包上淡淡蒸腾起的水气。 于是，光便有了形状...... “我今天早上到城中送奶的时候看到了布告！” “布告上说是昨天的‘募兵仪式’出现突发状况，国王对于死伤者的家庭深表歉意，让他们在今天可以到领主庄园去领取抚恤金。” “还让昨天未参与最后一项考核与未宣布成绩的第十七组报名者再次到校场集合。” “不过今天是不允许观众到场了。” 乌尔塔多掰下一块面包，就着浓汤边吃边说。 “迪卡佐你那一组不是还没有宣布成绩么？但是很奇怪，布告上却没有具体说明突发状况的原因。” 乌尔塔多咽下嘴里的食物补充道。 “我想，大概是不想让人们产生更大的恐慌，不然以后王国的集会谁还敢去？” 雷布尔斯在面包上涂抹着玫瑰果酱淡淡的说。 “迪卡佐，今天过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吃过早饭后的迪卡佐跟家人们道别后，便向着丹泽主城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经过昨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后，昨天在校场中的突发状况成了城中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听说啊，昨天是因为场地中某个魔法师的魔力失控导致的。” “不对，不对！我听说的是那个雄狮骑士团副团长的仇家想要报复他。” “......” 迪卡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了校场门外，今天的校场周围除了前来完成最后一项考核的人以及身着铠甲的卫兵外，几乎是没有行人过往。 迪卡佐走到门口的报名处，他向负责登记核验的卫兵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出示他参加考核的木牌。 “第十七组，迪卡佐......” “嗯！进去吧。” 负责登记核验的卫兵接过迪卡佐递上来的木牌，按照木牌上的编号在登记簿上找到了他的名字后，就将木牌还给了他，守在校场门外的卫兵将他放行，迪卡佐再一次的步入了校场中。 此时的校场中已经聚集了众多昨日未来得及参加考核的人，一排排的报名者像昨天那样在考核场地内张弓搭箭，一枚枚的箭矢射向百米外的标靶。 今天校场偌大的观礼台上已是空无一人，被箭矢射穿的橡木长椅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疤痕，灰白色的石阶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正当迪卡想要步入校场中央时，一个卫兵拦住了他。 “你是哪一组的？” “哦！我是第十七组的。” 随即迪卡佐向那名卫兵出示了自己的号牌。 “站到场地外围等着吧。” 卫兵向他指了一个方向，另一群人正或坐或站的围在场地边上，迪卡佐记得他们，那都是前十六组中成绩合格的人，他们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校场中还在射箭的考核者，相互熟悉的人彼此交头接耳...... “我们组的成绩还没有宣布呢，我应该去找什么人问成绩啊？” 迪卡佐向眼前的卫兵询问道。 “你不是第十七组的吗？你能被放进来，就说明你已经通过了最后一项考核，你那一组没有通过的人是进不来的。” 卫兵解释说。 “这样啊，我知道了。” 迪卡佐恍然大悟，原来在门口时，那负责登记核验的卫兵拿到他的号牌后，不光核对了号牌与名字，同时还核对了他的成绩。 他走到那些“王国未来的战士”们边上蹲下，加入了这个由“胜利者”组成的队伍。 校场中，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考官们宣布完每组的成绩后，激动的欢呼声与沮丧的哀叹声交织而起，校场中央参与考核的人数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不断减少，而场地边这支的队伍人数在不断增加，成绩不合格的人耷拉着脑袋沮丧的走出校场。 在考官将最后一组的成绩宣布完后，最后一组的报名者分成了两拨，一拨走向了场地边，一拨走向了校场外。 “所有人，集合！” 依旧是威严地站在观礼台上的詹比修向着场地边那些“王国未来的战士”们喊道。 听到这个威严且熟悉的声音后，所有人都自觉的站到了场地中央，面向声音的主人组成一个有序的方队。 “在这里，我要恭喜你们！” “经过了耐力、速度与力量的考核后，你们正式成为了王国军的预备队。” “昨天，那惨烈的一幕你们也都看到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 “那是敌国的暗杀者所为......” 不出迪卡佐所料，詹比修讲述的事实与雷布尔斯所说的一模一样。 “你们作为王国的战士，有何感想？” 詹比修向众人问道。 众人沉默了片刻，一个声音在人群中高喊道：“在战场上消灭我们的敌人，用生命保卫王国的子民！” “很好！” “既然你们选择了作为一个战士，那就要用你们的生命去保卫王国的子民，捍卫我们的尊严！这就是你们每个人今后作为战士的意义。” “你们现在可以回家收拾你们的东西，与你们的家人道别，明天上午在这里集合，然后你们要到驻扎地去开始集训。” 话毕，詹比修转身离去，人群也伴随着兴奋的嘈杂声走出校场四散离去，此刻心情本该是同样激动的迪卡佐，却是像是未能通过考核的人那般神情肃穆地走在丹泽主城中央大街上...... “我回来了！” 迪卡佐回到农场走进院子中，他向站在山楂树旁架起的梯子上修剪树枝的雷布尔斯打了声招呼。 雷布尔斯扭头看向平静地走到木屋围廊下坐在椅子上迪卡佐，他默默的笑了笑，然后爬下梯子也跟着走了过去。 “怎么啦，小伙子！” “通过考核不应该是很激动吗？你的理想实现了啊！” 雷布尔斯摘下手套，坐到到了迪卡佐身边，搂着迪卡佐那已经和自己差不多壮硕的肩膀。 “考核是通过了，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迪卡佐低着头双手在裤腿上紧握。 “经过那么艰难的考核，已经证明了你是个优秀的男人。” “你是要离开这里、离开我们，但只有守住了我们的王国，才能守住我们的家啊！” “即使以后我和你奶奶都不在了，还有兄弟姐妹们需要你来守护，不是吗？” 雷布尔斯将他那温热且粗糙的大手放在了迪卡佐紧握着裤腿的手上，让他放松下来。 “艾琳，她可是能使用魔法的啊！以后肯定会比我更强的吧......” “不过爷爷你说的对，即使我不在这里，我也要在远方保护你们！” 雷布尔斯的话让迪卡佐醒悟过来。 “我去收拾东西了爷爷，明天就要出发了！” 迪卡佐起身向雷布尔斯郑重的说，随后转身走进屋内。 雷布尔斯望着那早已臂膀宽阔，身材挺拔的背影不禁眼圈有些微微泛红。 今天晚上的晚餐非常隆重。 满满一大盘撒满孜然与花椒的羊排放在餐桌的正中央，南瓜与土豆炖的牛肉盛在每个人的碗里，酸奶与玫瑰花碎淋在野草莓和覆盆子上的水果沙拉，以及一只色泽金黄的烤鹅......就连今天的白面包上都是覆盖着一层奶酪烘烤的。 “哇塞！今天是什么我不知道的节日吗？” 结束了农场工作回来的穆妮丝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丰盛菜肴，有些迫不及待了，紧随其后的是艾琳、哈吉和乌尔塔多。 每个人见到这一桌丰盛的晚宴都是目瞪口呆，然后急匆匆的跑回房间换衣服，片刻后一家人便围坐在餐桌前。 “今天的晚餐，为了庆祝迪卡佐顺利的通过考核，正式成为一名战士，同时也是为了给他送别！” “艾琳也即将前往丹泽初级魔法学院去学习，这是我们一家所有人最后一次在一起吃晚饭。” “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雷布尔斯在自己的被子中倒上了葡萄酒。 说道这里，原本开心雀跃的众人都有些沉默了，穆妮丝已经准备去切烤鹅的刀也放在了餐桌上，她看了看迪卡佐，又看了看艾琳。 “相聚就会有别离，我们的家人能有更好的选择，我们应该为他们而自豪，为他们感到高兴不是么？” “总有一天还会再见面的，让我们干杯！” 雷布尔斯微笑着率先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面对着丰盛晚宴却无精打采的众人，在雷布尔斯的感染下重新提了兴致，欣然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杯子。 一家人在经过了沉默后又在欢声笑语中继续享用着丰盛的一餐。 艾琳喝了一口自己杯子中甘甜的蜂蜜胡萝卜汁，眼里带着不舍的看向了那对永远面带微笑、慈祥又和睦的老人；看向了正在将满满的一杯葡萄酒灌进迪卡佐嘴里的穆妮丝；看向了慌忙躲闪的哈吉和试图将迪卡佐与穆妮丝拉开的乌尔塔多...... 她笑了，笑的那般澄澈、动人。 第十六章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 雷布尔斯吃过早饭后，换上了一身洁白的礼服。 耶梅露、乌尔塔多、哈吉和穆妮丝都站在农场前，迪卡佐背着一个大大的深灰色麻布包袱与他们相视而立，艾琳同样背了一个包袱站在一身白礼服的雷布尔斯身边，她的包袱明显要比迪卡佐的小上不少——她本来就没什么要带走的，里面只是几条耶梅露精心挑选的长裙和一罐玫瑰浴膏。 迪卡佐和艾琳分别上前，给了每个人一个拥抱。 “我们该走了。” 雷布尔斯向恋恋不舍的艾琳与迪卡佐提醒道。 艾琳与紧紧相拥的耶梅露分开，然后眼圈有些泛红的朝他们挥了挥手以示告别，三人在沉默中转身离去。 “喂！” “迪卡佐，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还有艾琳，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在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农场与主城间的小路走出十几米后，乌尔塔多和哈吉在他们身后挥着手高声喊道，穆妮丝则是把头埋在耶梅露的怀中啜泣着..... 雷布尔斯、艾琳和迪卡佐三人走到了位于丹泽主城中心的广场处停下脚步。 “迪卡佐，我们就在这分别吧，你要去北边的校场，我得带着艾琳往更远的东南方向走了。” 雷布尔斯上前给了迪卡佐一个拥抱，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再见！雷布尔斯爷爷，再见！艾琳。” 迪卡佐毅然决然的扭头向北边的校场走去。 他怕他自己忍不住会哭出来，艾琳在已经在路上眼泪啪嗒的哭了一路，她才十三岁，当然可以哭，而他自己已经是个战士了，作为一个战士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艾琳望着迪卡佐的背影，用她那刚抹完泪水的手向他挥手道别。 “我们走吧！” 雷布尔斯拉起艾琳的另一只手，上了一辆等在广场周围准备接待乘客的马车，车夫驾着马车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丹泽主城外东南方。 一处占地面积可以与领主庄园相媲美的拜占庭式建筑群隐匿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建筑群外围是由黑色金属铸成的栅栏围墙，金属栅栏的围墙中间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高大的矩形石墩将金属栅栏围墙隔开。 每个石墩的顶部都固定着一枚拳头大小的乳白色萤石，外部用金属边框与石英玻璃组成的罩子罩住。 建筑的顶部是浅绿色的尖塔形屋顶，墙壁全部都用一整块的巨大花岗岩搭建而成，墙壁外侧被漆成深棕色，如果不是那高耸的尖塔形屋顶，这座庄园的保护色会将他完全隐匿在树林中。 建筑的窗户上镶嵌着彩色的拼花玻璃，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身着黑礼服的男生与白裙的女生们穿行在建筑群中的长廊里，或手捧一本厚厚的书或拿着一些写满文字、画满法阵的纸张...... 艾琳和雷布尔斯站在高高的黑色金属栅栏门前，眼前宏伟的建筑群，让艾琳想起了村里的礼堂。 一位身着黑色长袍、一头栗色短发与雷布尔斯年纪差不多的老人站在庄园的门内等候着。 “嗨！我的老朋友，你还是这么喜欢穿那件花哨的白礼服。” “我收到你的来信了，听说你今天会来，我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你了。” 门内的老人看见雷布尔斯后上前开门并向他亲切的问候。 “你不也是一样么，一直都穿着那像个黑袋子一样的袍子，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就没换过衣服吗？” 雷布尔斯拉着艾琳走进了庄园内，打趣儿的回应那个老人。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有很多这种衣服，而且你知道的，魔法师都喜欢穿这种！” “不过，我在改良学生们的校服上还是很有建树的哦！” 黑袍老人反驳雷布尔斯。 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多岁的老人，走在树荫笼罩的庄园内，互相调侃...... “来，这是我的院长室。” 黑袍老人将雷布尔斯和艾琳领进一间满是凌乱堆放着各种书籍和羊皮卷的房间。 “额......” “可能会稍微有些乱，不过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黑袍老人慌忙跑进屋子搬起一摞摞的书，腾出了一张黑色的皮面沙发。 雷布尔斯站在门口，望着屋子里那上下倒腾很是脱线的家伙，心里犹豫着究竟应不应该把艾琳放在他这里。 “好啦，进来吧，坐那里就可以。” 黑袍老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指着他刚刚从书堆中腾出的沙发说，雷布尔斯拉着艾琳的手走进了屋内坐在沙发上，黑袍老人将房门关上，然后自己则是坐到了一张办公桌后。 “莫茨罗索，你这混蛋，你坐在那里能看到什么？” 雷布尔斯满脸黑线的咆哮着。 听到雷布尔斯的咆哮，莫茨罗索院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坐的位子有问题，他那张办公桌被书籍、纸张和羊皮卷堆满，完全看不到他坐下身影。 莫茨罗索连忙从书本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后走出来，又从书架旁搬出把椅子坐在雷布尔斯和艾琳的身前。 “她就是你说的能使用风元素魔法的孩子？” 莫茨罗索院长打量着艾琳。 “没错。” “听说了昨天校场的事情吗？” 雷布尔斯表情严肃。 “当然，那是绝对是有人在现场使用了魔法！” “至于是事先在箭矢上使用魔素进行标记，然后再操控箭矢，还是直接用风元素魔法操控箭矢，我们还在讨论中。” “不过我更倾向于前者，如果以后者来看，那势必会在现场产生很强的风压......” “好啦，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你那些学术性的探讨！” 雷布尔斯打断了莫茨罗索院长细致的分析。 “当时我和家人也在场，是她操控了风元素魔法，挡下了射向我们的箭矢。” “那好，我先来测试一下......” 莫茨罗索说完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办公桌后，翻腾了一阵子，他抱出了一卷像是地毯的东西，他将那卷地毯铺在了办公室中，随着莫茨罗索打开那地毯，一个法阵的图案浮现在了地毯上。 “这是测魔卷，顾名思义呢就是用来测试魔素的卷轴。” “那个......艾琳是吧，你站到这个上面。” 莫茨罗索解释了这张“地毯”的用途，然后回想了一下这女孩叫什么名字，雷布尔斯在信中提到过。 艾琳站到了摊开在地的测魔卷上的法阵中，一阵堇色的光芒从测魔卷上的法阵中升起，艾琳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正被脚下的法阵不断抽走，然后新的力量再灌入她的身体，再被脚下的法阵抽走...... 法阵上的光芒越来越亮，甚至逐渐地掩盖住了透过窗户半拉开的窗帘照屋内的些许阳光。 “什么味啊，雷布尔斯你闻到了么？” 莫茨罗索院长一边用鼻子嗅着焦糊味儿的来源一边向坐在沙发上的雷布尔斯问。 正当莫茨罗索用他那灵敏的鼻子满屋子嗅着，试图寻找那股焦糊味来源时，艾琳脚下的测魔卷突然冒起了一缕青烟。 随着测魔卷上的光芒越来越亮，艾琳只觉得脚下开始有热感传来，她以为是这测魔卷本就如此。 直到......火苗从她脚下的测魔卷燃起。 第十七章 燃烧的测魔卷 逐渐燃烧起来的测魔卷惊的艾琳一声尖叫，她慌忙躲闪到一旁。 “莫茨罗索，你这混账！” “你拿出的这破卷轴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突然烧起来？” 雷布尔斯从沙发上跃起，接住了差点摔倒在地的艾琳,一脸怒色的看向正在咏唱的莫茨罗索。 莫茨罗索使用魔法凝聚出水柱喷向了熊熊燃烧的测魔卷，水与火交融瞬间高温气化发出“呲呲”声，大量的蒸汽将他笼罩。 “咳咳！这不应该啊，怎么会呢？” 莫茨罗索用手扇开周围的水气，一头雾水的看着地上焦糊的测魔卷。 “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雷布尔斯把一只手按在莫茨罗索肩上，目露凶光。 “冷静，冷静！” “你先坐下，我得翻阅一下资料，然后一定向你解释清楚，呵呵......” 莫茨罗索看到雷布尔斯那个眼神，瞬间汗毛倒竖，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他连忙再次扎进办公桌后的书堆里开始翻阅。 片刻后，莫茨罗索从办公桌的书堆后面发出了惊讶的感叹。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是史无前例啊！” “雷布尔斯，请你务必要让她在我这里学习，可以吗？” 莫茨罗索从办公桌后走出，一脸谄媚的问。 雷布尔斯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莫茨罗索，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我不是想让她在这里学习，那我为什么要带她来？”随即他便又恢复那凶狠的眼神要求莫茨罗索作出解释。 “额......是这样的。” “这测魔卷呢，其实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是一个在当时很有名的大魔法师发明的东西。” “之后慢慢流传了下来，自打开始有魔法学院的时候，各个学院便使用它来测试学生的魔素回路在咏唱时所能承载魔素量，以便能知道学生究竟能使用到什么程度的魔法。” “它的原理就是——通过卷轴上的法阵将外界的魔素凝聚到魔法师体内的魔素回路中，达到回路的极限时，法阵再将凝聚到魔法师体内魔素回路中的魔素吸收，即可通过法阵上的标识得出标准了。” “我们都知道，魔法师想要释放魔法的两个要素：首先是要通过体内的魔素回路感知周围的魔素，其次再通过咏唱符纹音节来吸收魔素、释放魔法。” “可能是这孩子，她魔素回路所能承载的魔素总量太过庞大......超过了测魔卷所能承载的极限！” 莫茨罗索将自己查阅资料得出的结论向雷布尔斯和艾琳娓娓道来。 “我不清楚现如今最强大的魔法师，他们的魔素回路所能承载的魔素总量是否能将这测魔卷撑爆，至少我不能，所以这孩子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听着莫茨罗索的解释，雷布尔斯用手指捻着下巴上的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艾琳这才知道，她体内的力量其实就是魔素，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因为自己身体内的魔素回路所能承载的魔素总量非常大，而是那“地毯”吸收她的魔素时，她就在吸收周围的魔素。 但是听了莫茨罗索的讲述后，她意识到，正常的魔法师是无法不通过咏唱符纹音节，就可以不断地吸收魔素，更不可能将吸收而来的魔素储存在魔素回路中的。 她之所以能这样，全是拜那个介乎于天才与疯子之间的利加什·汉格斯领主，以及那场毫无人性的实验所赐！ 于是她没有反驳莫茨罗索，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这情况，那利加什·汉格斯会不会找上门来还不清楚，就怕被当成怪物，再拉去做什么实验...... “她这情况的确是很特殊啊！” “我将她交给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她！她的情况不要告诉任何人。” “如果她有什么意外，我会亲手拧下你的脑袋。” 思索良久的雷布尔斯终于开口了，分析了利弊后，他还是决定将艾琳交付于自己这还算信任的老友手中。 “我当然会保护好她了！” “以她现在堪称惊艳的表现，她未来绝对会是王国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师。” 莫茨罗索拍着胸脯向雷布尔斯保证。 “到那时，将她培养起来的我，必定能进入王国高级魔法学院任职的。” 莫茨罗索在心中打着小算盘，他看着艾琳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痴迷，就像年轻的丈夫在新婚之夜里，看着那坐在床边儿的美丽妻子...... 艾琳被这个古怪老头儿看的有些发毛，不由得抓紧了雷布尔斯的胳膊。 “你再敢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信不信我现在就戳瞎你的眼睛！” 看着有些惶恐的艾琳，再看看莫茨罗索那略带猥琐的眼神，雷布尔斯气的有些跳脚，他恨不得把坐着的沙发砸过去。 雷布尔斯接近绝对零度的话，将还沉浸在自己美好未来畅想中的莫茨罗索给冻醒了。 “你放心，在这所学院里，我说了算。” “想要保护好一个学生还不容易。”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给她安排入学手续。” 说罢，莫茨罗索就急忙从办公室走了出去，不怕别的，就怕眼前这老狮子暴起咬向自己啊！ “艾琳，爷爷走后你要在这里好好学习，多交一些朋友，我和你奶奶他们有空会过来看你的。” “虽然那个老家伙平时是脱线了点儿，但是我非常信任他，你也可以向信任爷爷一样信任他，如果遇到什么问题找他就可以，知道了吗？” 雷布尔斯抚摸着艾琳的头发，一一叮嘱道。 “嗯，我知道了爷爷，艾琳不会在这儿惹麻烦的，我会好好学习。” 艾琳知道，自己就要在这个地方待很长一段时间，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到农场。 “我回来了，入学手续已经办妥当了。” 莫茨罗索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学院一年级的导师：莎缇娜·弗伦格特。” “这个女孩儿就是你的新学生——艾琳。” 莫茨罗索为双方相互介绍。 “莎缇娜导师您好。” 艾琳彬彬有礼的向莎缇娜问候，雷布尔斯也回以绅士般的礼节。 “你们好！” 莎缇娜向艾琳与雷布尔斯打过招呼后，莫茨罗索示意她可以带着艾琳离开了。 “雷布尔斯爷爷再见！” 艾琳扭过头去向雷布尔斯道别，雷布尔斯微笑着向她挥了挥手，什么也没有说。 雷布尔斯看着被莎缇娜拉着手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心里有一种嫁女儿般的滋味儿。 “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 雷布尔斯与莫茨罗索走出办公室，向着校门口而去。 “咚咚咚！”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后勤部的门被人敲响。 此刻，双脚正搭在桌子上打瞌睡的管理员被敲门声惊醒。然后他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冲着门口说道：“请进。” “奥罗班，我带新学生来申领服装了。” 莎缇娜打开门带着艾琳走了进去。 “好！等我一下。” 名叫奥罗班的管理员看了一眼艾琳的身材便向着身后的库房走去。 片刻，奥罗班从库房中走了出来，他将手中的两件白色礼服上衣、两件白色衬衫和两条白色短裙递给了莎缇娜，艾琳看见那条短裙有些慌了。 “这裙子......怕是连膝盖都遮不住吧！” 这裙子要是穿在身上，自己这两条缠绕满繁复花纹的腿岂不是要暴露了。 “那个......莎缇娜导师，有没有裤子啊，我想穿裤子。” “裤子？那是学院里男生穿的啊。” “女生的校服里，只有冬季的款式是裤子，总不能在这个时候穿吧？那会很热的！” 莎缇娜疑惑看着这个女孩儿。 “我就穿男生的校服吧。” 艾琳双手死死拉住莎缇娜的衣角恳求的看着她。 “好吧，反正院长交代我说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奥罗班，麻烦你再给她拿一套男生的校服吧！” 刚刚又摆回准备继续打盹儿姿势的奥罗班脸上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重新起身走向后门的仓库，他从里面又拿出了一套黑色的礼服和一件更宽大的衬衫来。 “麻烦你了。” 莎缇雅向奥罗班道谢后便带着艾琳离开后勤部。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宿舍区。 “你还没有分配宿舍，就先去我的房间换衣服吧。” 莎缇娜打开一扇房门带艾琳走了进去，房间的陈设极其简单，木制的衣柜立在墙角，两个书架紧挨着衣柜并列摆放，一张桌子放在与房门相对的窗户下，从窗户吹进来的风“翻阅”着那本房间主人还未看完的书，一张干净整洁的床铺摆放在一旁。 进入房间内，莎缇娜将窗户关闭拉上了窗帘。 “先把衣服换上，然后我带你去上课。” 莎缇娜将手中的校服放在床上，自己则是倚坐在床边的桌子上，示意艾琳坐到床上换衣服。 “莎缇娜导师......我能不能自己在这里换衣服啊？” 艾琳露出羞怯的表情问。 “当然可以。” 莎缇娜径直走出房间并将房门带上。 看着关上的房门，艾琳松了一口气，她脱下身上的长裙，叠放整齐与那两套女生校服一并放入自己的包袱内，黑色的礼服穿在她身上看起来略有些松垮，没办法，她娇小的身材撑不起来这本就是给男生定制的礼服。 艾琳从床上拿起自己的包袱背在身后向房门走去。 “咔哒！” 房门打开，倚靠在墙边的莎缇娜看到一身黑色礼服的艾琳，怎么看都觉得别扭，她实在是搞不懂这女孩儿到底在想什么。 第十八章 新来的插班生 教学楼内，阶梯状排列座位的教室中，一群十多岁的少年、少女们纷纷交头接耳，整个教室内充斥着学生们的议论声。 大约半个小时前，正在给他们上课的莎缇娜导师被急匆匆赶来的院长叫了出去，这一出去就是半堂课的时间！ “大家安静一下！” 被院长叫出去的莎缇娜重新回到教室，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 “我现在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艾琳。” “虽然她穿的是男生的校服，但她是个女生！” “所以，在座的各位男生听好了，你们男生之间的恶作剧，不要用在她的身上。” 莎缇娜强调说。 她在站讲台上四下环顾着低声议论的学生们。 “艾琳，你就坐在蒂茜的旁边吧。” 环顾了一圈后，她指着一个扎马尾辫儿女生旁边的空位向艾琳说道。 艾琳她有个坏毛病，因为小时候的心理创伤导致，她每次在众多的人群面前总是低着头。 她害怕——害怕自己一抬头，眼前都是如同恶鬼般面孔的人在高声的呼喊：“杀了他们！” 艾琳低着头走向了那名叫蒂茜的女生身旁坐下。 “好啦，我们继续上课。” “我们刚才讲到......” “噢对了，蒂茜，把你的笔记跟艾琳分享一下，她已经落下好几堂课了。” “刚才讲到，如何在咏唱时将外界的风元素剥离出来......” 蒂茜对身边这个看起来略有些羞怯的女孩并不排斥，她把自己的笔记向艾琳的方向挪了挪，艾琳则是向她的身边靠近，就在艾琳的肩膀快要触碰到她时，她闻到了一股玫瑰花的清香。 蒂茜微微扭头，用余光打量着艾琳，此刻的艾琳正全神贯注地听着莎缇娜讲课，酒红色的短发、浅灰色的眼瞳配上白嫩的脸庞，头发和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除了那身略微松垮的黑色礼服有些不搭配。 “她真好看呀！” 蒂茜此刻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新同桌身上，根本没有在听课。 “咚......” 远处钟楼里的铜钟响起，低沉、浑厚的钟声传遍了整个学院——下课了。 “这节课我们就上到这里。” “下午的实训课，艾琳你可以先围观，不用参加。” “蒂茜，趁着午休，你带她去逛逛学院。” 莎缇雅·弗伦格特收起自己的教案对艾琳说道，她又给蒂茜安排了一个任务后便走出教室。 随着莎缇娜的离开，安静的教室再次变得嘈杂起来，许多学生都围到了艾琳的身边，纷纷向她介绍着自己。 “艾琳同学你好，我是夏萝。” “我叫茜尔玛。” “我是乔什，你一个女生怎么穿着男生的校服啊？” “......” 艾琳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显然是有些不太习惯，她低着头，用手扭着自己的衣角淡淡的回应：“你们好，我是艾琳......” “好啦，好啦，以后再慢慢熟悉吧，莎缇娜导师还给我布置了任务呢。” 蒂茜一手推开正准备碰触艾琳头发的男生，一手拉起座位上的艾琳走出教室。 “这妞儿真的蛮漂亮的！” “只可惜，她不穿裙子。” 众人耸肩在议论声中散去...... 蒂茜拉着艾琳的手在围廊里走着，向她介绍每个建筑都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年级的教学楼、那边是二年级的，远处的那个就是下午的实训场地，前面那个就是我们要去的食堂......” 艾琳对于这个帮助自己解围的同桌很是喜欢。 “谢谢你。” 就在蒂茜像个导游一样自顾自的为游客艾琳介绍学院景观时，艾琳有些突兀的向她道谢，蒂茜先是一愣，紧接着莞尔一笑。 “对了！你还没有分配宿舍吧？下午实训课结束后，我去找莎缇雅导师商量一下，你跟我住在一起怎么样？” 蒂茜忽然想起，艾琳刚来还没有宿舍，她想如果自己能跟这个玫瑰花味儿的女孩儿住在一起，那简直太棒了。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的食堂是一栋三层的建筑，食堂内，棕褐色木制桌椅干净整洁的排列，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各年级的学生都在自己年级所属的楼层就餐，一年级的就餐区域就在食堂一楼。 上午的理论课程结束，各年级的学生们从所在的教学楼内鱼贯涌出，充满朝气的男生、女生们在欢声笑语中经过建筑间的围廊小路走向食堂。 食堂有着种类繁多的餐食可供学生们挑选：主食有白面包和燕麦粥，可搭配的有莴笋奶油浓汤、苹果沙拉、烤鱼以及浇柠檬汁的盐焗鸡肉等。 蒂茜的午餐选的是燕麦粥、苹果沙拉和一条烤鱼，而艾琳选的则是白面包、莴笋奶油浓汤和浇柠檬汁的盐焗鸡肉，她不喜欢吃烤鱼，或者可以说她不喜欢吃任何鱼，因为她吃鱼的时候总是被鱼刺卡住...... 两人端着盛放食物的托盘走到一处餐桌边坐下，艾琳本以为会像在教室中那样，因为自己身穿男生的校服而引人注目，可从她们进入食堂到坐在这里吃午餐，她内心中顾虑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其实在别人的眼里，她大概是蒂茜的“弟弟”之类的，蒂茜今年十五岁，艾琳比她稍小一些，这要归功于她那还未完全长开的身体。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可能在出生时伴随着魔素回路，魔素回路一般都会在十到十六岁之间打开，极少数人的魔素回路可能会在十岁以前或十六岁以后打开，前后不会超过两年，如果一个人在十八岁后仍然感知不到魔素，那么这个人就完全是个普通人。 所以在艾琳所在的一年级，同学们的年龄分布也是从十岁到十六岁之间不等的。 “诶，原来你才十三岁啊！” 蒂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艾琳，青春期的她身高已经长到一米六了，而比自己小了两岁的艾琳，却仅仅是比自己矮了不到三厘米。 “那你为什么要穿男生的校服啊？” “我觉得你穿女生校服才会更好看吧。” 蒂茜一边吹凉勺子中的燕麦粥一边向艾琳问道。 “因为......” 终究是被问道这个问题了，在来时的路上，艾琳已经想了一路如果蒂茜问她这个问题，她该如何解释。 艾琳支支吾吾的。 忽然，一个手上有些烧伤疤痕的男生端着餐盘从她们的身边经过。 “是因为我腿上有伤疤。” 艾琳瞥见了那个男生手上的伤疤，这给了她启示，她谎称是自己的腿上有伤疤，穿短裙会很难看。 “原来是这样啊！” 蒂茜并没有怀疑艾琳的说法。 “如果让她穿短裙露出腿上伤疤的话，自尊心会很受打击吧......” “我是不是应该给她道歉啊？” 蒂茜嘴里嚼着苹果把头撇向窗外，她认为自己触碰了艾琳不愿提及的伤疤，感到有些愧疚。 “对啊！我有那个，如果穿那个再穿短裙的话就不会露出腿上的伤疤了。” 突然，蒂茜想到了什么，她回过头来眼里带着欣喜看向艾琳。 “艾琳，一会儿吃完午饭跟我回宿舍一趟。” 说罢，蒂茜风卷残云般将自己的午饭给吃完了。 艾琳看着眼前心血来潮的蒂茜，也是将盘子里剩下的两块鸡肉和一小块面包塞进嘴里飞快地吃完，蒂茜迫不及待地拉着艾琳就往自己的宿舍快步而去。 两人来到蒂茜的宿舍，屋内的陈设几乎是与莎缇娜的房间一模一样，只不过在窗下的桌子旁两侧各有一张床铺，左边的床铺上有一床被子，右边的床铺上空荡荡的，摆放在墙边的衣柜也是左右两侧各一个，书架同样也是。 很明显，跟导师宿舍不同的就是，学生的宿舍是两个人一间。 “进来坐吧，如果你跟我一个宿舍的话，那张床就是你的啦！” 蒂茜指着右边那张空荡的床铺说。 “原本跟我住在一起的是一个三年级的学姐，不过她在不久前毕业了，于是这里就剩我自己了。” 蒂茜打开自己衣柜的门在里面翻找着。 “找到了！” 蒂茜把找到的东西拿给艾琳，那是一条黑色、薄薄的裤子一样的东西。 “这个是‘连裤袜’，是以前骑士们为了方便穿着铠甲时穿的，那时候可是很奢侈的，后来贵族女性们发现这个东西很显身材，于是就在女人身边开始流行起来了。” 她向艾琳解释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这个就当是我戳到你痛处的补偿喽。” “你先穿上试试看吧，我借给你一套我的校服。” 她将手中的连裤袜递给艾琳，又从衣柜中拿出了一套白色的女生校服放在床上。 艾琳心里也是很惊喜的，如果这条连裤袜真的可以遮住自己的双腿，那以后自己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穿裙子了！ “蒂茜......” “我换衣服的时候，能不能请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艾琳摆出了羞怯的表情看向蒂茜。 和穆妮丝一样，蒂茜也不是很明白，都是女生，艾琳为什么要背着自己换衣服？ “好吧，你换好了叫我。” 蒂茜满脸问号的走出了宿舍。 第十九章 实训课的焦点 艾琳在房间中脱下身上松垮的黑色礼服，把那薄薄的黑色连裤袜穿上，又拿起了蒂茜放在床上的校服。 穿好后，艾琳低着头在屋内转来转去，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双腿 “真的——掩盖住了！” 内心雀跃的艾琳踮起一只脚在原地转圈，随着她的旋转，飞扬起的裙摆犹如一朵盛开的梨花，盛开的梨花下是一双被黑色掩盖，曲线优美的双腿。 “咚咚咚！” “艾琳，你换好了吗？”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沉浸在欣喜中有些忘我的艾琳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蒂茜的床上。 “我换完了。” 艾琳急忙站起身说道，当蒂茜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她的目光有些许呆滞。 “这是换了身衣服么？这简直了，是换了个人吧？” 艾琳走到蒂茜的身边，挥手在蒂茜的眼前晃了晃。 “我穿着不好看吗？”艾琳心中忐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回过神来的蒂茜连忙否认了艾琳的观点。 “你穿着很好看，这套校服是我用来换洗的，你就这样穿着吧。” “我不着急穿的，等你申领完女生校服后再还给我就行。估计，下午实训课的主角，非你莫属了......” 蒂茜说完后就拉起艾琳的手向实训场地方向赶去，她拉着艾琳一路小跑出了宿舍区。 学院内的实训课场地在远离校区建筑群的一个湖边，围绕着湖边一共有三座像是军队校场那样的环形建筑。 不过相较于丹泽主城那个庞大到足以容纳上万人的校场，学院内的实训场地仅仅只有它的百分之一大小。 毕竟，丹泽初级魔法学院每个年级的学生也只有寥寥几十人而已，不像高级魔法学院那样，每个王国中只有王都才有一所。初级魔法学院在王国中每个领地都有，一个领地几万人口中，每年能开启魔素回路的人数也不足百人。 天然的花岗岩石块筑成的环形壁垒，具有坚韧、耐高温、不导电等特性，学生们可以在这里尽情地释放魔法，实训场地内的地面与军队校场也不同，是一片嫩绿的草坪。 魔法的种类多种多样，临近湖边主要就是周围有足够庞大的水元素可以供学生们调动，而草坪的作用就体现在某些植物系魔法的方面。 环形的壁垒上只有一圈观众席，这也主要是为了方便年终考核时导师们在上面打分而已。 “咚......” 学院内钟楼上的铜钟再次响起了低沉、浑厚的钟声，钟声飘荡在学院的每个角落，即使是距离校区较远的实训场地内也能听到。 午休结束了！ 蒂茜拉着艾琳在通往实训场地的林荫路上小跑着，周围同样赶往实训场地的二、三年级学生们向她们投去了目光，主要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中那个酒红色短发的女生身上。 “那两个是一年级的吧？” “应该是的。” “我记得扎马尾的那个好像是叫蒂茜，她拉着的那个短发女生是新来的吗？以前没在学院里见过啊。” 两个二年级的男生议论说。 “啊！我想起来了。” “我在去食堂的时候见过她们，不过那时候那个短发女生好像是穿着男生的校服啊。” 一个二年级的女生走到议论的两个男生身边说道。 一年级实训场地内，莎缇娜正在清点着学生的人数。 “对不起莎缇娜导师，我们迟到了！” 这时，急匆匆赶来的蒂茜和艾琳出现了在了实训场地门口。 “没关系，艾琳你先......” 听到蒂茜声音的莎缇娜下意识的向她们的方向看去，可当她转过头看向门口的一瞬间，她有些呆住了，一身白色女生校服的艾琳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莎缇娜虽然在艾琳刚来到学院时已经见过她穿着长裙的样子了，她只觉得这女孩儿在女生中还算是出众，紧接着艾琳又在她的房间里，换上了一身与她身材不协调的男生校服，那不仅掩盖住了她的气质，而且令她显得怪怪的。 但莎缇娜万万没想到，艾琳会在下午穿着一身洁白的女生校服来上课，与上午她那一身松垮的黑色礼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是那么的惹眼。 现场呆住的不光是莎缇娜，一众学生们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尤其是男生们。 “这跟上午那个是同一个人吗？”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此刻都是同样的疑问。 “准备上课！” “艾琳，你先到观众席上去观摩。” 莎缇娜严肃的声音把还在愣神儿的学生们拉回实训课真正的主题，艾琳沿着实训场地内的石阶走了上去，低着头坐在观众席中。 实训场地中依然有很多目光注视向她，站在队伍后面的蒂茜也笑嘻嘻的看着她，艾琳此刻终于是理解了蒂茜在刚出门时，跟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的她，只想在实训场地这天然花岗岩砌成、严丝合缝的壁垒上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首先，我们要使用风系魔法，就要在咏唱的同时，去剥离空气中的其他杂质。然后，在手中的法阵上凝聚最为纯粹的风元素......” 莎缇娜一边向学生们重复着上午理论课中所讲到的知识点，一边低声咏唱符纹音节，在手中凝聚出一个风旋向学生们演示。 “好，你们自己先尝试感受一下。” 莎缇娜轻描淡写的一握，她掌中那小小的风旋便随之消散，看完莎缇娜导师的演示后，学生们在场地内也是迫不及待的施展起来。 有人双手掌心相对，拢在身前，在双手中间凝聚出风旋；有人伸出右手，用左手在一旁剥离空气中的杂质，然后引导风元素聚集在右手上。 符纹音节的咏唱声伴随着空气高速旋转而产生的细小摩擦声遍布整个场地，此刻实训场地中仿佛被一场风暴所笼罩。 艾琳忽然心头一颤，她在学生们口中咏唱的符纹音节中，听到了一个自己极其熟悉的音节。 “阿摩多纳！” 在上午的理论课中，莎缇娜导师主要讲述的内容是，如何在充满杂质空气中剥离出纯粹的风元素。 并没有讲到有关于释放风系魔法时所使用的赫德符纹音节，因为艾琳缺课，所以她并不清楚释放风系魔法都需要哪些符纹音节。 “阿摩多纳”。 这个让艾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赫德符纹，在她背后的法阵中就有！那可是被“铭刻”在她身上的，她怎么能忘？ “原来‘阿摩多纳’是风系魔法需要的符文之一。” “难怪我之前能使用出阻挡火柱和箭矢的风障。” 但那两次风系魔法的使用，艾琳总有一种感觉，那不是自己主动释放的，更像是“另一个人”在操控着自己的身体释放的。 艾琳把头抬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场地内同学们手中的风旋。 她在来到这里之前，根本不知道释放各种各样的风系魔法都需要哪些符纹音节，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引导风元素。 艾琳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之前释放风系魔法时，不需要咏唱符纹音节？ 有太多的疑惑困扰着她...... “咏唱时，通过符纹仔细地去感受自身周围气流的变化，然后尝试着使用吸收的魔素去剥离出纯粹的风元素......” 莎缇娜从一个个正聚精会神地凝聚风旋的学生们身边走过，耐心的教导着他们如何去感受、如何去剥离、凝聚。 “哈哈！成功了。” 蒂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凝聚出了她的第一个风旋，兴奋朝艾琳展示自己的成果。 艾琳坐在观众席上为她鼓掌，笑面如花。 一下午的时间，艾琳就坐在观众席上观摩同学们重复着咏唱然后凝聚风旋的过程。 “怎么样，看懂了没有？” 凝聚了几次风旋后，体力有些跟不上的蒂茜坐到了艾琳身边，她用手擦了擦脸庞上的汗水。 “怎么可能，要是看几次就能学会，那还要这实训课干什么？” 艾琳胳膊拄着大腿、双手托腮，看着场地中仍在凝聚风旋的同学们。 “你说的也对，释放魔法的过程看似很简单，其实真的超复杂的！” “咏唱的同时不仅要通过符纹吸收魔素、用魔素在手中刻画法阵，还要从自然界提取要用的元素，最后才是释放魔法。” “就连用魔素刻画法阵我们都练习了好几天呢！” 蒂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水袋畅饮了一番。 “那......有没有不用咏唱就能释放魔法的人啊？” 艾琳有些试探性的问。 “当然有啊！听说高级学院那边有些人就可以，他们能在意识中完成咏唱，抬起手就能刻画出法阵并释放魔法！” 说到这，蒂茜满眼都是羡慕。 艾琳有些无语，什么叫“在意识中完成咏唱啊！”，那不也是咏唱么？她想问的是有没有像自己这种，完全不需要知道咏唱词是什么就能发动魔法的。 第二十章 龙卷风摧毁实训场 “你要不要下去试一试？” 蒂茜靠在艾琳的肩上贪婪的嗅着好闻的玫瑰花香。 “我......还是算了吧。” “就像你说的，我连基础符纹都不知道，也没练习过刻画法阵，怎么试？” 艾琳摇头。 “没事的，我可以慢慢教你啊。” “你刚才不也看到了，我已经能成功凝聚风旋啦！” 蒂茜站起身来，拉着艾琳就来到了实训场地内。 “首先，来跟我念。” 蒂茜站在艾琳身前一本正经的念着符纹音节。 艾琳跟着她念了一遍后，在脑海中牢牢地记住了释放风旋所需的符纹音节。 “很好，在你咏唱时你会感受到魔素通过符纹被吸收至你身体的魔素回路中。” “你试着感受一下。”蒂茜继续说道。 艾琳其实每时每刻都能感受魔素被自己所吸收的感觉，所以她装了装样子，然后告诉蒂茜自己感受到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用你咏唱的同时吸收而来的魔素刻画法阵。” 蒂茜又咏唱了一遍刚才的符纹音节，然后右手抬起，她的手掌中红色的光芒闪耀。一个光点浮出，慢慢地在她的手上刻画出了一个法阵的图案。 “你来试试。”蒂茜说。 艾琳学着蒂茜的样子，咏唱起了符纹音节，随后右手抬起，堇色的光芒浮现在手中，同时堇色的光芒也在她的眼底闪烁着，随之一个法阵便在艾琳手中刻画出来。 “学的还真快啊！” 蒂茜看着艾琳那掌中一次便刻画完成的法阵不禁尤为惊叹。 “完成法阵后，你要试着用魔素去剥离出所需要用的风元素。” “就像这样。” 说着，蒂茜再次重复刚才的步骤，这次她开始在手上的法阵中凝聚风旋了。 “你看，把我刚才教你的几个步骤连起来，就是释放这个魔法的全过程了。” “你多熟悉几次后，就可以同步完成这些个步骤了。” 蒂茜学着莎缇娜的动作，轻轻一握，捏散了手中刚凝聚出的风旋。 艾琳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忆着整个过程。 “我试试看。” 说罢，艾琳开始动手准备尝试。 随着艾琳咏唱起符纹音节，她手中堇色的光芒闪耀，眼底也同样闪烁着堇色的光芒。 法阵在她手中刻画，当她完成法阵后，心念一动想要用魔素剥离出风元素时，她身上那宛如图腾般的暗红色法阵与花纹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 那铭刻在她背后法阵中的“阿摩多纳”符纹更是鲜红的如同滴血一般，好在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暗红色微光并不强烈，都被校服和那黑色的连裤袜所掩盖住了。 周围空气中所有的风元素开始向艾琳身前汇聚。 没错，不是她手中，而是她身前！ 一个由风元素组成的漩涡在她身前飞速地旋转着，周围的风元素正在被那个漩涡不断的吞噬。 漩涡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巴掌大小已经扩大到了三分之一的实训场地那么大——仅仅只过了几秒钟！ “怎么回事啊？” 实训场地内突然呼啸而起的狂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半径足有十米的旋风将场地内的草坪割裂，无数细碎的草叶被卷入风中。 学生们拼命的奔跑，纷纷远离那个恐怖的旋风，女生们奋力压住自己的裙角，以免裙子被吹起。 “这是什么情况？” “谁的魔法失控了么？” “不可能啊，这些学生们的魔素回路还不足以支撑这种级别魔法吧？” 莎缇娜看着还在继续扩大的旋风有些慌乱。 “所有人快撤离实训场地！” 她已经来不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估计用不了一分钟，风暴将会覆盖整个实训场地。 眼前这个大小的旋风她还是能解决的，但是问题是场地内还有那么多学生在。 即使她阻止了这恐怖的旋风继续扩张下去，学生们也有可能会受伤，所以她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蒂茜已经完全傻掉了，她躲在艾琳的身后，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不过令她诧异的是，艾琳的周身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保护着她们，纵使前方山呼海啸，她们的身边依旧风平浪静！ 此刻的艾琳也是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完了，闯祸了、闯大祸了！”。 她本来也是想像莎缇娜和蒂茜那样将汇聚在手中的风旋捏散的，但是这风旋压根儿就没给她捏的机会，直接在她身前凝聚，然后在眨眼间就扩大数倍！ “蒂茜” “这种情况......我该怎么捏散它？” 艾琳声音颤抖着向身后的蒂茜问道。 “天知道啊！” “这东西不把我们‘捏散’就谢天谢地了！” 蒂茜的回答已经带着哭腔了。 “艾琳！” 蒂茜高喊。 “要不我们先出去吧，我怕这里一会儿会塌！” 艾琳点头表示赞同蒂茜的建议，蒂茜紧紧抱着艾琳的胳膊缓步向实训场地门口处挪动。 莎缇娜带领学生们撤离实训场地后，在外面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两个，艾琳和蒂茜。 正当她准备凝聚风障回到实训场地内寻找两人时，她们从门口走了出来。 “艾琳、蒂茜，你们没事吧？” 莎缇娜看到两人出来后急忙上前询问。 “莎缇娜导师！” 出来后的蒂茜已经被吓哭了，一头扎进莎缇娜的怀中。 莎缇娜见两个女孩儿平安无事的从已经被风暴覆盖的实训场地中走出，内心是既惊喜又惊讶。 惊喜的是她们平安无事，惊讶的是那恐怖的风旋足以将两个人卷入高空然后再甩出几公里远。 可是，她们就那么走出来了，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吹乱！ 艾琳望着已经直冲天际的巨大风旋，也是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她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她早上刚刚答应雷布尔斯不会在这里惹麻烦，可现在她不仅惹了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随着巨大的风旋不断攀升，此刻的天空已经变得有些阴沉了，就连实训场地那沉重的花岗岩壁垒也是在强大的风压下倾倒。 其他两个年级实训场地内的学生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那边是一年级的实训场地吧？” “出什么事了？” 学生都是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要乱跑！” 二、三年级的导师都向自己的学生们发出了同样的命令。 远在校区的莫茨罗索院长也是注意到了实训场地这边的状况，莫茨罗索在上午见识到了艾琳的情况后，对实训场地内的突发状况有了些许猜测。 “该不会是......那孩子失控了吧！” 通往实训场地的林荫路上，一幅法阵浮现，光芒闪耀，莫茨罗索与一众导师传送至林荫路上，在他前方的是已经撤离到林荫路上的一年级学生和莎缇娜。 “莎缇娜，这是怎么回事？” 莫茨罗索问。 “对不起院长，其实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回事，那风暴忽然就刮了起来。” 莎缇娜惭愧的回答，并不是她想推卸责任，而是她真的不知道。 “那就先不管了！” “在场的所有导师，每个人到不同的位置去，跟我一起释放与那气旋相反的气旋，把那个大家伙给抵消掉。” 莫茨罗索向身后的一众导师们下令。 听到院长的决断后，众位导师们奔向了不同的方位。 随后，围绕着巨大的旋风，五颜六色的法阵在它周围浮现。紧接着，一个个小一些但旋转方向完全相反的气旋在法阵中升起，莫茨罗索与众位导师一同释放了与之相反的气旋向中心的巨大气旋推去。 十几个小一些的气旋在与中心的巨大气旋相互碰撞，产生了剧烈的摩擦。 莫茨罗索和众位导师们释放的气旋在与那巨大气旋经历了五分多钟的鏖战后，最终十几个以反方向旋转的气旋将中心的巨大气旋成功的抵消掉，现场附近一片狼藉！ 实训场地内原本的草坪已经荡然无存，沉重的花岗岩石块随着壁垒的坍塌散落得到处都是，周围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莫茨罗索松了口气，对惊魂未定的一年级学生们说：“鉴于突发状况，在学院修复好你们的实训场地前，就先取消实训课吧。” “莎缇娜，你一会儿你带着艾琳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他又走到莎缇娜的身边低声耳语，而后转身离开。 “今天的课虽然出现了意外，但大家下午总体的魔法释放水平很不错。” “都回去好好休息吧，下课！” 听到莎缇娜导师宣布下课后，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向校区的方向走去。 “艾琳，你跟我来一下，我带你去分配宿舍。” 莎缇娜走到艾琳身边说道，艾琳一言不发地跟在莎缇娜身后走着。 “院长，我把她带来了。” 莎缇娜带着艾琳走进院长办公室，莫茨罗索看着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的艾琳温和的说：“那风暴，是你弄出来的吧！” 第二十一章 二〇三宿舍 莫茨罗索此话一出，令莎缇娜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可能？难道是她的魔法失控了？” “不对，如果是魔法失控的话，释放者也会受到波及......”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正低着头站在自己身边的艾琳。 “院长，我认为......” 莎缇娜刚想为艾琳辩解，可没等她说完，艾琳便开口道：“院长，我不是故意的，我确定我是按照蒂茜教我的每一个步骤去操作的，可是......” 听到艾琳亲口承认了那令天地色变的风暴就是自己所为，莎缇娜如遭雷击。 “呵呵，没关系的孩子，你并没做错什么，你用你的所学，成功的释放了魔法不是么？” 莫茨罗索反倒是笑呵呵的，艾琳抬起头，她本以为院长会因为自己毁了学院建筑而勃然大怒，但从院长的话看来，并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似乎完全摧毁一个实训场地根本不算什么。 “莎缇娜，我认为你作为她的导师，你有权利、也应该知道她的特殊性！” 莫茨罗索对莎缇娜严肃的说。 “在她入学时，我用测魔卷给她测试，可结果测魔卷被烧毁了！”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莎缇娜摇头，她也从未听闻过测试中测魔卷会烧毁的情况。 “那意味着，她在释放魔法时所能吸收的魔素总量超过了测魔卷的上限！” 莎缇娜倒吸一口凉气，她此刻的表情只能用惊掉下巴来形容。 “所以我猜测，这次的事件也是因为以她目前的控制能力，并不足以完全掌握她在释放魔法时，魔素回路所吸收到的庞大魔素所导致的。” “由于魔素总量太过于庞大，导致魔法的威力比正常释放的强上几千倍！”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她特殊待遇了么？莎缇娜。” 对于院长的问询，莎缇娜似乎没有听到，只是麻木的站在那里。 莎缇娜恍惚间觉得自己正站在雷池之中，整个人外焦里嫩、麻上加麻。 “院长，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莎缇娜扶额。 “你带着她到宿管部那边去安排宿舍吧。” “我今天对你说的，只能是身为她导师的你可以知道！” “还有，你们年级的实训场地恢复完毕后艾琳就不要参加实训了，我会想个稳妥的办法。” 莫茨罗索交代说。 傍晚，低沉于西边的金红色夕阳将整个学院笼罩，悠长的钟声如涟漪般激荡在耳畔，艾琳跟在莎缇娜身后走向学院宿舍区。 “莎缇娜导师，我可以申请和蒂茜一起住吗？” 艾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她忽然拉住莎缇娜的手问道，莎缇娜没有开口，只是握住了艾琳的手继续走着。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的宿舍区。 每栋宿舍都是一栋三层的斜顶建筑，每一层都有三个房间，两侧是上楼的石阶。 “咚咚！” 莎缇娜敲了宿管部的门后带艾琳走了进去，就像带她申领校服时那样。 所谓的宿管部，其实就是位于女生宿舍一区的一间宿舍，门上镶嵌着一块木制的牌匾——“宿管部”。 屋内，书架摆满了房间两侧的墙壁，一本本厚厚的名册塞满每个书架，名册上标记着房间的门牌号。 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盖着一张薄毯躺在摇椅上，傍晚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窗户映在老妇人的脸上，为她沧桑的面庞增添一丝红润，莎缇娜轻声走到妇人身边，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 “尤科奈导师，打扰您了，我带学生来安排宿舍。” 被从昏睡中叫醒的尤科奈缓缓睁眼，朦胧的目光仔细地打量身边的人。 “哦......是莎缇娜呀！” “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必叫我导师的，你还没来这里任教的时候，我就已经退休了。” 尤科奈慢悠悠的从摇椅上坐起，扶着手杖向摆放在房间正中的桌边走去。 “对于前辈理应是尊重的。” 尤科奈扶着椅子坐下，莎缇娜将桌上的一副眼镜拿起并递到她的手中。 “尤科奈导师，她叫艾琳，是今天刚来报到的新生，她想跟我们班的蒂茜住在一起。” “院长交代握要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所以，拜托您帮忙安排一下。” 莎缇娜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向尤科奈介绍说。 “你们班的蒂茜？” “我想一下，她住在哪。” 尤科奈戴上眼镜，盯着桌上那盏昏黄的灯光思索着。 “我记得是二零三号。” 艾琳回忆起了蒂茜房间的门牌号。 “噢！我记起来了，她住在三区的二零三号宿舍。” “年纪大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多谢你的提醒！” “莎缇娜，麻烦你到三区的架子上，帮我拿一下二零三号宿舍的登记簿。” “就在你左手边的架子上。” 尤科奈说。 莎缇娜按照尤科奈的指示，走到自己左手边的书架前，在标有“三区”铭牌的架子上找到了“二零三”宿舍的登记簿。 尤科奈接过莎缇娜递过来的宿舍登记簿，摊开在桌面上，翻阅着历年住在“二零三”宿舍的学生登记。 “正好，原本跟蒂茜住在一起的那个女生已经毕业了。” “不用调换宿舍，直接安排她入住就可以了！”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在最新一页的登记栏中填写上艾琳的信息。 登记完艾琳入住信息的尤科奈打开桌子下的抽屉，她在抽屉内的一堆古铜色小钥匙中翻找出了一把交给艾琳。 “这是宿舍的钥匙，你要保管好，记得在毕业的时候还给我哦。” 艾琳接过古铜色小钥匙，钥匙的尾部用布绳系着一个精巧的金属铭牌，上面刻着“二零三”——与蒂茜手里那把一模一样。 夜幕降临，宿舍区内的道路两侧，萤石灯散发出温暖的明黄色光晕，艾琳手里捧着被褥，跟随拎着木盆的莎缇娜向着三区女生宿舍走去。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莎缇娜将木盆放到艾琳手捧的被褥上后转身就要离去。 “莎缇娜导师！” 艾琳在她转身后叫住了她。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坐在上面围观......” “你不需要道歉的，今天你能一次性完成整个魔法释放过程已经很好了，只不过——你很特别而已。” 莎缇娜说罢，向着导师宿舍的方向走去。 艾琳背着自己从教室中拿回的包袱，怀中抱着一块“大豆腐”缓步上楼。 来到二层，抬头确认了一眼房门上的门牌，当她刚准备从上衣口袋中摸出那把古铜色的小钥匙时，她发现房门并没有悬挂上锁，想必是蒂茜早就回来了。 艾琳推开房门，房间内一片漆黑，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蒂茜从床上坐起，看到怀中抱着被褥的艾琳，她开心的笑了。 “我还以为你被分去别的宿舍了。” 蒂茜低声咏唱，放置在桌子上的水晶球散发出乳白色光晕将房间照亮。 “你不生我的气吗？” 艾琳将包袱和手中的被褥都放在右侧的床铺上后对蒂茜说。 “生你的气，我为什么会生你的气？” 蒂茜疑惑。 “我今天都把你吓哭了......” 艾琳说到这，蒂茜连忙起身去把房门关上，随后从艾琳身后抱住将她抱住，伏在她耳边低语。 “听着艾琳，今天的事我想应该没人看到。” “所以，你不说，我也不说，就没有人能知道那是你做的。” “那只是场意外，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知道了吗？” 艾琳内心感慨万千，她本以为蒂茜会很气愤，毕竟自己今天的所为已经把她吓哭了，可蒂茜不仅没有她想的那般生气，现在还尽力的想帮她掩饰。 “你吃过晚饭了吗？” 蒂茜问。 “还没......” 艾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现在食堂大概已经关门了。 “拿去吃吧，本来我是准备当宵夜的。” 蒂茜拿起桌上的纸袋塞到艾琳手中，里面是还温热的培根和烤面包片。 吃过蒂茜带回来的宵夜后，艾琳躺在舒适的床上。 “要去洗澡吗？” 蒂茜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睡裙，从床下拿出木盆问。 “洗澡？” “好......” 艾琳刚想说出“好呀”两个字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办法跟她一起去。 中午，蒂茜在带她回宿舍的路上向她介绍了位于宿舍区的浴场，男生宿舍区和女生宿舍区各有一个，那是一个公共的浴场。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令艾琳有些疲惫，而腿上的连裤袜似乎也让她忘记了自己那个“秘密”。 “我今天有些累了就先不去了，你去吧。” 艾琳把已经到了嘴边儿的“好呀”咽了回去。 “那我自己去喽。” 说罢，蒂茜抱着木盆出门。 一个小时后，蒂茜回到宿舍，她发现艾琳已经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蒂茜将还有些潮湿的长发梳理好后再次咏唱，桌上的水晶球发出的光晕渐渐黯淡下去。 半晌，艾琳确认了蒂茜已经睡着后，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拿出了自己床下的木盆，悄悄的离开宿舍向浴室方向走去。 此时，学院的浴室早已熄灭了灯火，艾琳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在浴室内再三地确认了里面已经没有人后，借助透过排气窗照进浴室内的月光，用木桶中已经有些发凉的水快速地洗了个澡。 艾琳返回宿舍，看着还在床上熟睡着的蒂茜，她小心翼翼地将门闩从新插好后，躺回了还温热的被窝里。 如洗的月光明亮而透彻，学院里的灯火皆已熄灭，这一晚艾琳睡的很沉、很沉...... 第二十二章 繁星下的承诺 次日，艾琳早早便醒了，这是她在农场里一直以来的习惯。 她趁着蒂茜还没有起床，在被子里换下了睡衣，穿好衬衫与连裤袜后才从被窝里爬出。 艾琳将自己的一切收拾妥当，又坐回了床边，望着窗外出神等待蒂茜起床。 “艾琳你起的好早啊！” 蒂茜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打着哈欠问候道。 “嗯，我以前在农场生活，每天都会早起的。” 艾琳说。 “这样啊，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漱，然后我们去吃早饭。” 蒂茜晃悠悠的走出宿舍门，去往位于一楼的洗漱间。 清晨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洁白的校服上，洋溢着朝气的女孩儿挽手漫步在阳光里...... “哎哎，山吉你听说了吗？” “昨天那场差点儿要了我们命的风暴，就是那个昨天新来的女生弄的！” 一年级教室内，几名学生围在一起谈论着。 “真的假的？” “博耐特，你是怎么知道的。” 叫山吉的男生惊讶的问。 “我听说昨天在实训场的时候，有人看到蒂茜把她从观众席上叫了下来，好像是在教她释放魔法，然后旋风就从她们那边卷起来了！” “再然后啊她就被莎缇娜导师带走了，连晚饭时都没在食堂出现......” 名叫博耐特的男生义正言辞的说。 “我还看到了她和莎缇娜导师从校长办公室的方向出来的。” 此时一名女生附和道。 “肯定就是她干的，要不然她怎么会被叫去院长办公室！” 博耐特更加肯定了。 “别说了，别说了，她们来了。” 博耐特身边的另一名女生小声提醒他。 艾琳和蒂茜快要走到教室门口时就听见了里面的嘈杂声，可当她们步入这间教室后，教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同学们的用闪躲的目光看向她们，更有一些人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盯视着她们，教室内充斥着诡异的气氛。 艾琳和蒂茜都察觉到了教室内的氛围不对，她们快步走向了自己的位子坐下。 “喂！” “你昨天到底干了什么啊？” 博耐特来到艾琳身边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艾琳有些心虚了，她哑口无言地低着头看着桌面，她不知道同学们是怎么猜测到自己的，一时间她的大脑内一片空白。 “你是在怀疑昨天的事故与她有关吗？” 蒂茜站起身大声的质问博耐特。 “怎么？你作为共犯是要帮她辩护吗？” 博耐特怒视蒂茜反问道。 “我是共犯？昨天的事情院长已经说了，那是个意外，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蒂茜辩解着。 “呵呵！” “那风旋就是从你们那边卷起来的，而你当时正在教她释放魔法！” 博耐特拿出了自己的证据。 “我......” “我当时只是在教她记符纹音节和刻画法阵而已，她昨天上午才来，怎么可能下午就会释放魔法？” 蒂茜的辩解显得有些苍白，虽然博耐特说的并不完全，可当时的情况的确就如他所说的那样。 “博耐特，想想你自己用了几天学会的刻画法阵。” “的确，我用了三天......” 面对蒂茜突然将矛头转向自己，博耐特显得更加气愤。 “我说蒂茜，你干嘛非要袒护她呀！我们昨天可是差点儿连命都丢了，你这分明......” “你们大早上的在教室里吵什么？” 博耐特还欲继续说下去，却被突然走进教室的莎缇娜打断了。 “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去，准备上课了！” 莎缇娜威严的站在讲台上。 博耐特悻悻的瞥了一眼始终都低着头沉默的艾琳，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莎缇娜并没有听到蒂茜和博耐特之前的对话，所以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学生们想捉弄新来的艾琳，但却被蒂茜制止从而引发的小吵闹罢了。 “咚......” 钟楼上的钟声宣布着新一天的课程开始。 “昨天下午的实训课上，同学们表现得都非常好。” “只不过当时出现了一些突发情况，让我们的实训课不得不提前下课。” “后来经过院长及众位导师们的讨论，一致认为那是因为我们当时有太多人一同释放元素魔法，从而引发的极小概率才会出现的异常气候。” “这说明，我们同学的表现是非常出色的！” 莎缇娜向学生们解释了昨天出现意外状况的原因，只不过连她自己都觉得院长这瞎话编的一点儿水平都没有。 “好啦，这节课我们要讲关于风系魔法的其他使用方法......” 整节课上，艾琳的大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她的耳边始终都是重复着博耐特那句：“我们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咚......” “下课！” “我们的实训场地后天才会修复好，所以这三天下午的实训课都取消了，你们可以自由活动！” 莎缇娜说完后走出了教室。 听到放假的消息，学生们本应该是激动的欢呼，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欢呼，所有人都是死气沉沉地走出教室。 所有人都走完了后，艾琳和蒂茜才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出教室。 “我们去吃午饭吧。” 蒂茜说。 “我不去了，我想回宿舍休息一下......” 艾琳拒绝了蒂茜去食堂的提议，她担心自己再次成为众矢之的，那样会牵连到蒂茜。 蒂茜望着独自走向宿舍的艾琳落寞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向食堂，自己在食堂里匆匆吃了口饭，然后又打包了一份儿带回宿舍给艾琳。 蒂茜回到宿舍，艾琳正趴在床上。 “我给你带了午......” 蒂茜说着将装着食物的纸袋放在桌子上，当她看向艾琳的一霎整个人都呆住了，艾琳正在无声地哭着，泪水浸湿了一大片枕头。 看到她这副样子，蒂茜急忙将她从床上扶起，拥抱着安慰道。 “别哭了，他们虽然怀疑你，但是根本没有证据，而且今天莎缇娜导师的话不也帮你掩饰过去了么！” 蒂茜轻柔的抚慰着艾琳的后背，她能感受到，艾琳那冰凉的脸颊上温热的泪水依旧在流淌...... “可那就是事实啊！的确是我差点儿害死了你们。” 艾琳哽咽着说。 “那不怪你的，要说责任的话，我也有一半儿啊！真的就像博耐特说的那样，我也是‘共犯’。” “即使昨天你没有尝试释放魔法，你以后也要尝试的。” “所以，那是早晚都要面对的结果不是么？” 蒂茜劝说着艾琳。 “况且昨天也没有人受伤啊！” 最终，在蒂茜的开导下，艾琳抹了抹通红的双眼，接过蒂茜递到她手上的午餐，混合着泪水吃着，艾琳吃过午餐后躺在床上发呆，蒂茜就坐在自己的床边看着她发呆...... 半夜，艾琳睁开了有些疼痛的眼睛，屋内一片漆黑。 “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蒂茜已经睡下了，桌上放在她带回来的晚餐，艾琳走出宿舍，站在走廊上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要来这里的决定了。 “如果继续留在农场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一直平静的生活下去，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艾琳心中这样想着。 可每当她看向夜空中时，她就会回想起在那个清冷夜晚的森林里，恶魔姐姐对她说过的话。 “别担心！她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你强大起来之前，她都会在天上注视着你的，等着你将她复活。” “没错，再艰难自己也要坚持下去。” 艾琳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虽然自己有了一个温馨的新家，但那个变成星星的1063号亚人女孩儿，可还在等着自己让她重新活过来呀！ “我绝不能忘了我对她的承诺。” 夜空中的某颗闪亮的星正与艾琳遥遥相望、期待着她的回应...... 第二十三章 专属实训场 “上课！” 莎缇娜走进教室清了清嗓子喊道，原本热闹犹如菜市场般的教室内瞬间安静，聚在一起闲聊的学生们匆忙走回自己的座位。 自那天蒂茜与博耐特发生争执后，艾琳这两天里都是深居简出、唯唯诺诺的，尽量不去引人注意，博耐特也因没有证据而就此作罢，没有再去骚扰过她和蒂茜。 “我在前几堂课上讲了关于风元素魔法的一些其他使用方法，这些魔法被统称为‘风系魔法’。当然了，也有一些特殊的魔法并不是由风元素构成，但却也属于‘风系魔法’！” “鉴于之前我们年级的实训场地不能使用，所以没能让同学们实际的去练习，不过今天我们年级的实训场地已经修复完成了，下午我们实训课程正常开始。” “那么我今天要讲的是关于火系魔法的符纹，以及法阵的刻画方式......” 课堂上，艾琳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认真地抄写着莎缇娜导师书写在黑板上的知识点。 “火元素魔法主要呈现出高温、暴烈、不稳定等特性，通常是作为攻击手段所使用。” “所以，你们在超控火元素魔法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马虎。” “如果一个魔法师能将火元素魔法操控的足够精确的话，在一些日常生活中也是非常实用的......” 对于一个想要认真去学习的人来说，一上午的课程过的是非常快的，只有对于不想学习的人来说才是度日如年。 “下午不要忘了到实训场去集合。” “下课！” “艾琳，你跟我来一下。” 莎缇娜叫住了刚要起身的艾琳，艾琳跟随莎缇娜来到了她的办公室内。 “艾琳，院长让我转告你，下午的实训课让你去找他，不用跟我们一起去实训场地。” 莎缇娜说。 “本来今天下午的实训课，我是准备让你继续见习的，可院长早上告诉我你的专用实训场地已经完成了。” “我知道了，莎缇娜导师。” 艾琳与莎缇娜告别后直接回到宿舍，这几日她都没有去食堂吃饭，都是蒂茜在食堂打包然后带回宿舍跟她一起吃。 “艾琳，莎缇娜导师找你干什么？” 蒂茜迫不及待地问。 “没什么，只是我以后下午不能跟你一起去实训场了。” 艾琳回答说。 “为什么啊？” “难不成，莎缇娜导师知道了那天的事故是你造成的......” 蒂茜内心忐忑不安，她同样认为那天的事故是艾琳魔法失控导致的，对于释放不稳定魔法的魔法师而言，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被失控的魔法波及，尸骨无存，要么侥幸活下来，但也会被魔法协会终身监禁，如果艾琳的所为被院方得知，那么她可能会面临被开除和监禁的风险，这也是她极力想为艾琳掩饰的原因。 “知道啊，刚才莎缇娜导师叫我去她办公室就是跟我说院长给我找了个地方让我自己单独练习魔法，所以下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了。” 艾琳一脸平淡的说。 “啊？” 蒂茜大声的叫道，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艾琳。 “你小声一点。” 艾琳连忙让惊讶的蒂茜压低声音。 “哦哦。” “按照你刚才说的，其实院长和莎缇娜导师知道你的情况而且院长和导师还都在帮你？” 蒂茜难以置信的问，艾琳点了点头。 ...... 下午，院长办公室门前。 “咚咚！” 艾琳敲响了这扇熟悉的办公室门。 “进来。” 莫茨罗索院长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艾琳推门而入，院长的办公室还是一如既往那样乱糟糟的。 艾琳在办公室里没有看见院长的身影，她以为院长又在那张书卷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后。 “院长？” 艾琳走到办公桌前，隔着堆积如山的书卷试探性的向办公桌后问道。 “我在这里。” 艾琳顺着莫茨罗索的声音向上看去，发现他正在扒在书架旁的梯子上，手中翻阅着一本书。 “稍等我一下，我这就下来。” 莫茨罗索一手着拿书，另一只手扶着梯子往下爬。 “啊！” 可不料，他脚下一滑踩空了...... 他重重的摔在了下方的书堆里，整个人几乎都被书给埋住了，他躺在书堆里哀嚎着，艾琳赶忙上前将他扶起。 “哎呦，我的老腰啊！” 莫茨罗索被艾琳从书堆中搀扶了起来，他一手扶腰，佝偻着上身缓步腾挪。 艾琳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担心的问：“院长，您没事吧？” “没事的，让我休息一下，晚些我再带你去实训场地。” 此刻，一年级实训场地中，莎缇娜正在清点学生们的人数。 “博耐特你看，蒂茜都已经来了，艾琳却没有来。” 山吉扭过头低声向旁边的博耐特说，博耐特顺着山吉的目光瞥见了站在后面人群中的蒂茜。 “是啊，蒂茜都来了，她怎么会没来？” 博耐特疑惑道。 “我们去问问蒂茜。” 博耐特和山吉向人群后走去。 “蒂茜，艾琳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两人走到蒂茜的身边，博耐特问。 “我也不知道，她中午去莎缇娜导师那里了，要不你们去问问莎缇娜导师？” 蒂茜警觉的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两人，她可不认为这两个人会那么好心的关心艾琳。 “同学们，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艾琳同学的入学成绩经学院审核后，她被评级为下位魔法师，所以不用参加魔法实训课。” 莎缇娜清点完人数后向学生们宣布道，在场的许多人这才发现艾琳今天下午没有来。 之前流传的风言风语令他们有些忌惮艾琳，班上绝大部分人都刻意疏远她，而艾琳也是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小透明。 “什么嘛，原来她只能啃书本呀！” “嘁！我就猜到了之前的流言都是博耐特那个家伙瞎编的。” “就是、就是，那么可爱的妹子怎么能释放出那么恐怖的魔法。” “......” 学生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听着他们的议论，博耐特和山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喂，博耐特。”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给艾琳和蒂茜道个歉啊？” 山吉在博耐特边上有些愧疚的提醒道，蒂茜此刻心里却是乐的美滋滋的。 学院校区内。 艾琳跟随着已经好些，但仍扶着腰行走的莫茨罗索院长走向他办公室所在建筑的一层。 莫茨罗索走到一处隐蔽的拐角后停了下来，只见他将一只手按在墙壁上，口中低声咏唱。 随即，流光在墙壁上刻画出一幅法阵，伴随着“隆隆”的岩石摩擦声，厚重的大理石墙壁缓缓移开，一条直通向下的入口浮现。 “这里的墙壁居然是一道门？” 艾琳心中惊诧。 向下的通道内，石砌的墙壁上一盏盏煤油灯沿着阶梯排列。 “走吧，我们下去。” 莫茨罗索说。 这种直通向下、墙壁上镶嵌着煤油灯的通道令艾琳有些似曾相识，在她的记忆里，这种通道的尽头就是那暗无天日的地牢！ 她七岁那年和那个叫1063号的亚人女孩儿一起，在那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渴了只能喝污水，弱小的她们几乎抢不到食物吃，等待死亡的降临前，一起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抱团取暖...... 艾琳站在通道的门口处，眼睛盯着那油灯照不到的黑暗处，一阵恶寒在内心中油然而生！ “下来啊！” 莫茨罗索已经向下走去，当他要回头去关闭那扇大理石墙壁的时候，他发现艾琳还站在门口。 艾琳被院长的呼喊从那段凄惨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像是摔伤了腰的院长那样腾挪着向下走去。 她并不担心莫茨罗索会把她扔进地牢里，毕竟雷布尔斯跟她说过可以信任莫茨罗索，只是此时此刻眼前这场景让她有些发怵。 看到艾琳走了下来，莫茨罗索再次对着门口伸出了手，咏唱声响起，手中白色法阵浮现，那扇厚重的大理石墙壁在艾琳身后轰然关闭。 艾琳跟随莫茨罗索沿着阶梯向下走去，最终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地下室。 整间地下室内灯火通明，巨大的法阵被凿刻地面与墙壁上，就连天花板上都有。 “这里原本是学院的避难所，被我改造了一下以后就是你的专用实训场地了。” “那天的事后，我连夜给在王都高级学院的朋友寄了封信，向他寻求有没有什么能抑制魔素吸收的办法。” “他在给我的回信中附带了一幅法阵，如你所见，就是现在墙壁跟地面上刻画的这些。” 莫茨罗索指着墙壁和地面上的巨大法阵对艾琳说道。 “这种法阵能够有效的隔离对外界魔素的吸收，但并不是完全的隔离，只是渗透进入法阵领域中的魔素少之又少。” 艾琳自从步入这间地下室后就有种在一瞬间缺氧的感觉，她已经适应了自身无时无刻都在从外界吸收魔素的状态，而她进入这里后，魔素的吸收就中断了，就像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平原地区的人忽然来到了高原地区一样，稀薄的空气会令人呼吸不畅。 第二十四章 伤疤的秘密 “从今天开始，我莫茨罗索·诺可雷拉就是你的实训课导师。” 莫茨罗索强忍着疼痛直了直自己的腰板儿，展示出自己作为师长的风貌。 “导师好！” 听到这话的艾琳向莫茨罗索深施一礼，眼前这费劲心思准备的实训场地，然后又是亲自授课，艾琳看得出来，院长除了有时真的很脱线以外，对自己也是真的很照顾。 “闲话不多说了，你前几天不是学会那个风系魔法了吗？” “现在释放一下我看看。” 莫茨罗索说。 艾琳回想起那天实训场地上的风暴，看了看头顶刻着法阵的天花板心想：“这法阵万一要不管用，那会不会把这房子弄塌啊？” “这也是一次实验，你放手试吧，真的出了问题算我的！” 莫茨罗索似乎看出了艾琳心有顾虑。 既然院长都这么说了，艾琳干脆心一横，抬起了自己的手，口中咏唱起来。 随着艾琳的咏唱，堇色光芒的法阵在她掌中浮现，而后一个风旋在法阵中慢慢扩大。 “能成！” 艾琳内心一阵惊喜，这次的风旋虽然还是大了很多，但起码它是在自己手上的，风旋在扩大到直径半米左右便稳定下来。 “嗯，不错！可以结束了。” 莫茨罗索看着艾琳手中成功凝聚出风旋欣慰的说，这说明自己煞费苦心弄出的专用实训场地有效果，虽然风旋的大小与正常初学者所凝聚出不同，但并未脱离她的掌控。 艾琳将手向前一挥，手上的风旋顺势而出，溃散于空气当中。 “只要你的魔法不破坏这里的法阵，在这里释放魔法是完全没问题的，但土系魔法显然是不行的，那样会破坏这里的结构。” 莫茨罗索思索着道。 “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土系魔法的话就先不考虑了。” 一整个下午，艾琳在莫茨罗索的指导下，已经将基础的风系魔法练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练习基础的火系魔法却不是很顺利，她这一下午的时间里连法阵都没有刻画出来，这与她第一次尝试使用风系魔法时简直天差地远。 “今天就到这里吧，现在外面也该下课了！” 莫茨罗索说完后就带着艾琳走出地下实训场，对于今天的收获艾琳可谓是心满意足。 “今天一下午我释放的魔法都是非常平稳的，只要继续这样保持下去，不断地积累，总有一天我能做到像恶魔姐姐说的那样！” 艾琳内心雀跃的想着未来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兑现承诺。 与院长道别后，她像只欢快的小鹿那样赶去食堂门口，中午在宿舍时，她与蒂茜约定好，今天实训课下课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食堂门前，蒂茜正靠着在一根立柱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过往的人群，忽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了在人群中那熟悉的酒红色短发，她向艾琳挥了挥手。 食堂内人群熙攘，艾琳与蒂茜手里端着餐盘走向一个空桌，一个人影闪到艾琳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博耐特！ “你又来干什么？” 蒂茜冷厉的挡在艾琳的身前。 “其实我......我是来向你们道歉的。” 博耐特蚊音般的将“道歉”两个字说出口。 “哦？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蒂茜其实已经听到了博耐特是来道歉的，但为了惩罚他故意说没有听清。 “我是来道歉的！” “对不起，是我给你们造成了困扰，希望你们原谅我！” 博耐特低着头诚恳地向艾琳和蒂茜道了歉。 “我倒是无所谓，艾琳你要原谅他吗？” 蒂茜用手肘碰了碰身后的艾琳，听到博耐特是来道歉的，艾琳有些愣神，蒂茜碰了碰她后，艾琳才有些恍惚的接受了博耐特的道歉。 “我......原谅你了。” 晚餐时，艾琳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实在没想明白，博耐特这个家伙为什么不怀疑自己了，而且还主动来给自己道歉。 蒂茜也看出了艾琳的心不在焉，于是她凑到艾琳的脸前。 “嘿！想什么呢？” 艾琳被她这么一吓，整个人一抖，手中的汤碗也随之滑落，热汤瞬间洒在了身上...... “好烫！” 热气腾腾的番茄浓汤透过艾琳的衬衫烫到皮肤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蒂茜慌乱的用手帕帮艾琳擦拭着被汤汁染的红一块、黄一块的校服，随后两人也顾不得继续吃晚饭，匆匆的赶回到宿舍中。 “我看看烫伤了没有？ 蒂茜急切地问，说着她就要上手解开艾琳衬衫的纽扣，艾琳连忙阻止了蒂茜，看着蒂茜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她犹豫了片刻...... “蒂茜，我要告诉你个秘密，不过你看过后，一定要替我保密好吗？” 艾琳说握着蒂茜的手认真的说，蒂茜对艾琳这个没来由的神转折有些纳闷，不过她看着艾琳认真的眼神还是答应了。 “我答应你，不论是什么秘密我都不会说出去。” 艾琳脱掉外套后又缓缓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隐藏了六年的“秘密”展示给另一个人。 随后艾琳又将腿上的连裤袜脱下，蒂茜看着那缠绕在艾琳腿上的繁复花纹后，眼睛都直了。 “那就是她说的‘伤疤’？” “可......那是‘伤疤’吗？” 蒂茜内心更加疑惑了。 艾琳从床上站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蒂茜，一副瑰丽的暗红色法阵呈现在她眼前，蒂茜用手捂住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看着艾琳的背影目瞪口呆。 “这就是我的‘秘密’，也是我没办法跟你一起去洗澡的原因。” 艾琳扭过头去用余光看向在自己身后吃惊的蒂茜。 “你这......是什么？” 蒂茜问。 “我七岁的时候经历一场疯狂的实验......” 艾琳将自己这身绚丽“伤疤”的来历告诉了蒂茜。 “你是第一个看到她的人，我原本只是个普通人，是这身‘伤疤’让我变成了一个可以使用魔法的——怪物！” 此刻的蒂茜在听闻艾琳讲诉自己那身“伤疤”的来历后，早已是泣不成声。 她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到艾琳的身上，然后抱住她说：“怎么会，你才不是怪物！” “我之所能使用那么强的魔法，也是因为这些......” 艾琳向蒂茜解释道。 “现在，你已经完全的了解我了。” 艾琳擦了擦蒂茜眼角的泪水将外套还给她，自己换上了睡裙，拿起木盆和满是污渍的校服走出宿舍。 宿舍区内的路灯已经点亮，艾琳来到一楼的洗漱区把校服放在盆中清洗着。 她不知道告诉蒂茜自己掩饰了多年的“秘密”是否正确，蒂茜那么的帮助、关切自己，艾琳认为她这个朋友值得知道自己的“秘密”。 艾琳把校服上的污渍清洗干净后，将校服悬挂在洗漱区的晾衣架上晾干，又收回了自己昨天晾在这里、蒂茜给她用来换洗的另一条连裤袜。 当她回到宿舍时发现蒂茜不见了，艾琳以为蒂茜应该是去洗澡了，于是将木盆放在床下后躺在床上休息。 片刻后，蒂茜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 “我去医药部给你拿了治疗烫伤的药膏。” 蒂茜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儿说。 “我来帮你涂上。” 说罢，蒂茜用手指沾了一些小罐子中的白色药膏涂抹在艾琳烫伤的位置，艾琳感到一阵温凉覆盖在原本有些灼痛的皮肤上。 “其实没事的，还麻烦你跑一趟，我回来看你不在，以为你去洗澡了。” 艾琳说。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烫到......不过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洗啦！” 蒂茜擦掉手上的残留的药膏惭愧的说。 “可是，我要等到没人的时候才能去，那时候水都要凉透了，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去啊？” 艾琳憨笑着问。 “既然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当然要共患难嘛！不过今天你不能去了，我刚给你涂了药。” 蒂茜说。 继1063号亚人女孩儿后，艾琳再一次地找到了珍贵的友谊。 “对了蒂茜，你知道博耐特为什么要跟道歉吗？” 艾琳一脸不解的看向蒂茜。 “哼哼，下午实训课上，莎缇娜导师告诉我们，你被学院判定为‘下位魔法师’，然后博耐特就有些挂不住了，所以这才会来给你道歉的吧。” 蒂茜一边换上自己的睡裙一边得意的说道。 “什么是‘下位魔法师’啊？” 艾琳问。 “你不知道吗？” “所谓的“下位魔法师”即体内魔素回路在释放魔法时所能承载的魔素量太过微弱，以至于有些人就连基础魔法都不能完全释放，所以这类魔法师只能是另辟蹊径，专研魔法古籍，以寻求在魔法文献方面的造诣。” 蒂茜模仿莎缇娜在课堂上的语气给艾琳普及知识点，随后她又无奈的感叹。 “我们入学测试的时候都被评定为中位魔法师，不过这也是绝大部分魔法师一辈子的水平啦！” 第二十五章 休假的日子 翌日。 没有了怕被发现“秘密”的心里负担后，艾琳在床上久违的多睡了一会儿。 “蒂茜，该起床了，要不然没时间去吃早饭了。” 艾琳起床后拍了拍还在熟睡中的蒂茜。 “嗯？今天是周末啊，我们没课的！” 蒂茜被艾琳叫醒后眯着眼睛说道，随后把被子蒙过头继续睡，艾琳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在威斯克农场里，几乎每天都是日复一日的工作着，除了生病几乎不会休息，所以艾琳完全是没有“休假”这个概念的，她以为上学和在农场工作是一样。 艾琳走出宿舍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望着空荡荡的宿舍区，平日里早上的这个时刻，宿舍区内的路上本应是一颗颗茁壮成长的小白菜儿，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前往食堂，一派充满活力与朝气的景象。 可今日，空荡荡的宿舍区几乎不见人影，唯有树梢上的鸟儿在上下翻飞、嬉戏追逐，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 临近中午，和煦的春风拂过纱幔的窗帘飘进“二零三”宿舍，轻浮的抚摸着睡梦中女孩儿的脸，慵懒的阳光也跟着在一旁挑逗着女孩儿的睫毛。 “哈......” 蒂茜打着呵欠从床上坐起，用一种怪异的姿势伸了个懒腰，柔软的身体让她做出那样的动作显得毫不费力。 她用手梳理着蓬乱的头发，有些迷茫的看着宿舍内。 蒂茜是个很随性的女孩儿，这种休假的日子一般女孩儿早就把自己收拾美美的到丹泽主城里去逛街了。 她却从来都是在宿舍中舒舒服服地睡上个半天儿，直到中午才会起床。 也不是因为她人缘儿差到没人找她出去玩的地步，只是朋友们都知道，休假的上午她就像是被床施了魔法一样，根本叫不起来的，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来找她这个“睡美人儿”出去玩了。 “艾琳出去玩了吗？” 蒂茜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下人生后看向了旁边收拾整洁的床铺。 随后她拿起自己的木盆准备去洗漱，就在她走到宿舍门口时，门开了，艾琳一手捧着本书，一手拎着餐袋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醒啦！” “正好我给你带了午......呃，对于你来说应该算是早餐吧！” 艾琳看着蒂茜那一头睡的乱糟糟的长发和被压的满是褶皱的睡裙有些想笑。 “你先放桌上吧，我去洗脸。” 蒂茜含糊不清的说，她走出房间，阳光有些刺眼，让她不得不低着头用长发挡住眼睛，迈着有气无力的步伐走下楼去。 艾琳这是第一次看见蒂茜居然会有这副样子，与她那平时元气满满的状态简直是判若两人。 就蒂茜刚才出门的样子，得亏是在这青天白日下，要换成是半夜，大概会吓死两个胆儿小吧...... 片刻后，蒂茜再次精神抖擞的回来了。 “你上午去哪了啊？” 蒂茜迫不及待地冲到桌前，打开餐袋拿出里面的烤饼和熏鱼边咀嚼着边问道。 “去图书馆了。” “我缺了很多课，还是需要多学一些的。” 艾琳坐在椅子上看着书头也不抬的回答。 “哦嗯......” “那你下午有什么打算？” 蒂茜问。 “回图书馆继续看书。” 艾琳说。 “别那么无聊嘛！我带你去喝下午茶怎么样？” 蒂茜觉得，大好的假期用来看书岂不是很无聊，于是提出了去喝下午茶的建议。 “下午茶？” 以前在威斯克农场里的下午，艾琳不是在放牧就是在刷牛棚和马厩，还从来没在下午喝过什么茶。 “你不知道吗？” “就是贵族大小姐们在下午的一个重要活动，同时也是她们的一门必修课！” 蒂茜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在镜子面前扎着头发。 “可我们不是贵族的小姐啊，怎么去参加？” 艾琳不解，她们又不是贵族，而且也没收到邀请怎么能去参加人家贵族的重要活动呢？ “就是一个消遣的活动而已。” “贵族大小姐们的下午茶呢，是在他们自家的小花园儿里，叫上几个小姐妹儿一起，一边喝着高级红茶再配上精致的甜点，一边聊天、赏花儿。” “学院每年也都会有那么一两个贵族学生，喝下午茶就是他们带过来的传统，我们只是去丹泽主城里买一些甜点，再找一家能喝茶店就可以在那消遣一下午。” 蒂茜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啊！听起来也蛮有趣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艾琳听着蒂茜的讲述，觉得“喝下午茶”也是一件有趣的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体验一下。 “随时都可以，但你最好换身衣服。” 蒂茜说，在她早上告知艾琳今天是假期的时候，艾琳就已经向往常一样穿好校服了。 “不能穿校服出去吗？” 艾琳问。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魔法师学院的学生穿着校服去逛街有点惹眼，周围人都知道你是个魔法师，反正就挺麻烦的。” 蒂茜蹙眉，貌似回忆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对于蒂茜的劝告，艾琳是深信不疑的，于是果断选择了换身衣服，艾琳选择了一条和蒂茜差不多的浅蓝色长裙换上，随后两人手牵着手出了学院大门。 雷布尔斯第一次带艾琳来丹泽初级魔法学院时是乘坐马车过来的，从学院到丹泽主城其实是有一段不近距离的，两个女孩儿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走在通往丹泽主城的道路上。 丹泽主城南城门。 过往的行人以及运送货物的马车络绎不绝，四名手持长枪、神色庄严的卫兵分立在城门两侧，城门上方镶嵌着一块平整的石板，石板上清晰的凿刻出“丹泽城南门”几个大字。 艾琳以前送奶的时候，几乎是跑遍了全城，但她那时都是很早很早就到城中的，很多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营业，所以艾琳也不太清楚，绝大部分店铺都是做什么的。 她偶尔也会跟着雷布尔斯或耶梅露到城中，每次去都会给她一种常来常新的感觉，其实她真的没有特别仔细地去逛过这座城。 “叮铃！” 蒂茜带着艾琳走进一家店内，悬挂在门口上方的铃铛被推开的门撞响，清脆的铃声提示着店主——有客人来了！ 店内围绕着墙壁摆放着一张张木桌，桌上又放置着一个个大托盘，托盘内是各式各样的甜点，一对母女正在烤炉边忙碌，女儿正在一块块刚出炉的酥饼干上装饰奶油与蛋黄酱，母亲正把调配好的面糊倒进一个个模具中，整间店内都充满了麦芽与奶油混合的香甜气息。 “施黛茜小姐、杜佩女士，下午好！” 蒂茜欢快地向忙碌中的母女打了声招呼。 “是蒂茜来了呀！那是你朋友吗？” 被蒂茜称为“杜佩”的女人看到走进来的蒂茜和艾琳，一边将要烘培的模具放进烤炉中一边微笑着问候。 “是的，她是艾琳。” 蒂茜介绍说。 “今天要吃点儿什么？” 杜佩问。 “嗯......” 看着琳琅满目的甜点，蒂茜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她很想要把所有好吃的都买下来，但那样她和艾琳根本吃不完，况且自己也没那么多钱。 “要不，试试我刚做好的奶油酥饼干？” 名叫施黛茜的女生看向犹豫不决的蒂茜问。 “好啊！你每次推荐的都很不错。” 蒂茜爽快地答应了，反正自己正发愁不知道该选什么好。 “我还要两份苹果派。” 蒂茜补充说。 “一份奶油酥饼干，两份苹果派，一共是九铜币。” 蒂茜从钱袋儿里拿出了九个不是很规则的圆形铜币递给施黛茜，并从她手中接过三个纸袋。 “看在你每次都品尝我推荐甜点的份儿上，我多给你了几块饼干哦！” 施黛茜将钱收好后对蒂茜说。 “谢啦！” 蒂茜跟施黛茜道谢后与艾琳一起离开甜品店，而后两人来到了一处门口悬挂着一面墨绿色旗帜、旗面上烫印着金色茶杯图案的店铺。 店内装饰华丽，一张张圆形的木桌被放置在特定的位置，这样的布置让店里显得并不拥挤，两张椅背做镂空雕花设计的座椅在每个圆桌儿旁相对摆放。 第二十六章 下午茶时光 见有客人进门，一名侍者赶忙到门口迎接。 “两位小姐，请问有什么能为你们服务的？” 蒂茜在店内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自己看中的位置，她对侍者说：“我们去楼上”随即她拉上艾琳就踏上了通往上层的楼梯，而那名侍者也是跟着上去。 二楼的布置与一楼差不多，蒂茜选了一处能看到街景的位置和艾琳坐下并对侍者说：“我们要柑橘红茶和蓝莓果酱，谢谢！” “好的，请稍等。” 侍者记下了蒂茜点的东西后返回一楼。 “尝尝。” 蒂茜打开纸袋拿出了里面的奶油酥饼干递给艾琳一块，自己也放进嘴里一块，艾琳接过饼干咬下一口，奶油、蛋黄酱与酥脆的饼干瞬间在嘴里融化，艾琳其实并不经常吃甜点，所以她觉得这饼干有些甜到发腻。 “真不错呀！一会儿配上红茶应该会更好吃吧！” 说着蒂茜一脸满足的又拿起了一块放进嘴里。 “怎么了，不好吃么？” 蒂茜看着艾琳只咬了一口就拿着饼干坐在那里发呆，于是问道。 “不是的，很好吃，就是有些太甜了......” 艾琳讪笑着说。 “你们要的柑橘红茶和蓝莓果酱。” 这时，侍者端着盛有一壶柑橘红茶跟一碟蓝莓果酱的托盘走到桌边，他将托盘放下后又为蒂茜和艾琳摆好两套杯具。 侍者做完他的工作后站立一旁：“一共二十六铜币。 “你请吃我甜点了，这次换我请你喝茶吧。” 艾琳说着就摸向了自己的口袋，可这一摸艾琳有些慌了，她出门走的时候光顾着兴奋，忘记拿钱袋儿了！ 她有些尴尬的看向蒂茜，蒂茜似乎也看懂了艾琳那求助的眼神，她笑了笑拿出自己的钱袋儿从里面掏出二十六个铜币放到侍者的托盘里，而后又拿出了两枚铜币放在桌子上。 侍者将蒂茜放在桌上的两枚铜币收进口袋后恭敬的行了个礼道：“祝两位小姐度过愉快的下午茶时光！” 蒂茜也向侍者点头示意。 侍者退去后，艾琳才羞愧的向蒂茜说：“真是对不住啊，我出门的时候忘带钱了.....”她的脸像是熟透的苹果。 “我都说了今天是我带你出来喝下午茶的，当然是我付钱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下次再换你。” 蒂茜为艾琳的杯子里倒上柑橘红茶。 艾琳并不是没有钱，她是真的忘记了，她在离开威斯克农场的时候，耶梅露是给她带了一些钱的，只不过她一直以来就没花过钱，她也不会花！ 她小时候一直生活在约米克林领的村子里，那时她家里还是很贫穷的，而且村子里几乎没什么可以花钱的地方。 之后到了威斯克农场，生活水平是高了很多，偶尔到城里给她买衣服，或购买食物、生活用品什么的也几乎都是耶梅露和雷布尔斯付钱，所以这就导致，她压根儿就没想起来出门儿是要带钱的！ “蒂茜，我们点东西的费用不是二十六个铜币吗？可是你刚才给了他二十八个呀！” 艾琳抿了一口柑橘红茶向蒂茜问道。 “那是小费！” “我们要的东西确实是二十六铜币，另外两个是给侍者本人的，那是他为我们服务的酬劳。” 蒂茜拿起一块苹果派涂上蓝莓果酱放在艾琳身前的盘子里。 “这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因为侍者们的工钱少的可怜，所以客人们对侍者的服务表示满意的话，就会额外给他们几个铜币。” 蒂茜又给自己也拿了一块苹果派。 “原来是这样！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傻啊？” 艾琳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苹果派，她的心理活动蒂茜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在蒂茜看来，她这样反而有些可爱。 苹果派酥脆的外皮和松软的夹心再配上柑橘红茶，让艾琳逐渐沉浸下来。 经过一下午的闲聊，艾琳了解到，蒂茜家是在丹泽主城里做香料生意的，而蒂茜也结合艾琳之前告诉过她的经历大概弄明白了，自己眼前这妞儿为什么几乎什么都不懂，而且还逛街不带钱...... 蒂茜还请求艾琳有机会一定要带自己去参观她家农场，就像艾琳不了解丹泽城里的生活一样，蒂茜同样也是不知道在农场里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黄昏的丹泽城内，街边一些会经营到晚上的店铺门前纷纷挂起了煤油灯。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艾琳看着窗外昏黄的街景说。 “那我们走吧。” 蒂茜拿起最后一块奶油酥饼干放进嘴里和艾琳起身离开，为她们服务过的侍者微笑着站在店门口送客。 出了店门后蒂茜带着艾琳沿街找了一辆还在等客的马车，车夫拉扯着缰绳将马车赶向位于丹泽主城东南方向的丹泽初级魔法学院，出了丹泽主城南门后，马车开始加速，马蹄在石板路面上发出“咵哒、咵哒”的声音...... “吁！” 随着车夫的一声呵斥，他手中的缰绳止住了马车前进的步伐，蒂茜付给了车夫十枚铜币后与艾琳下车走进学院，此刻的学院门前有许多和她们一样是出去玩儿刚刚回来的学生。 两人回到宿舍后，艾琳计算着今天的花费，因为从今天开始，她要学会如何花钱了。 “今天一共花费了四十七枚铜币......” 艾琳一边儿数着耶梅露给自己带来的钱一边儿在心里盘算着，耶梅露给她的钱袋儿里一共有一枚金币、十二枚银币和大约七十几枚铜币，这些钱加起来装进钱袋儿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蒂茜，你能教教我怎么花钱么？” 艾琳问，她今天只看到了蒂茜使用铜币，可这银币和金币要在什么时候用她就不知道了，于是只好求助蒂茜。 “哇，你带的钱还真不少啊！” 蒂茜看着被艾琳摆了一桌子的钱感叹道。 “你居然还有一枚金币，我到现在也还没花过金币呢。” “这金币很值钱吗？” 艾琳问。 “当然了！你要花钱首先就要知道它们之间的兑换比例。” “最基础的铜币呢，你今天也看到我用了，就是日常生活中最最基本的交易钱币，一枚银币可以兑换大约四十枚左右的铜币，不过一枚银币的购买力远大于四十枚铜币的。同理，一枚金币可以兑换大约二十五枚左右的银币。” 蒂茜向艾琳解释道。 “你手里现在的钱对于你来说是笔不小的财富了，我还真挺羡慕你的！” 艾琳听了蒂茜给自己普及的知识后觉得，自己还是能多请几次蒂茜喝下午茶用来报答她人情儿的。 “那蒂茜，一枚铜币、一枚银币、一枚金币都能买什么啊？” 艾琳继续提问。 “两枚铜币可以买一块面包、一枚银币可以买一大袋麦粉或者一根火腿、一枚金币就厉害了，可以买一整头牛或两只羊！” 蒂茜思索片刻后，尽量用艾琳能理解的东西给她进行了换算。 “所以，你家农场里遍地都是行走的金币。” 蒂茜羡慕的说，可此刻的艾琳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 她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村子里的生活，有一年她听父亲和母亲说过，那年的收成很好，交完税粮剩余的五袋麦粉卖出去，足够她们一家四口平稳地生活一年了。 按蒂茜所说，一枚银币可以买一袋麦粉的话，也就是说她小时候家里一年的收入换算下来大概就是不到五枚银币。 刚刚一下午她们就花费了四十七枚铜币，也就相当于一枚银币。 “那去喝一次下午茶，岂不是相当于我以前家里三个月的收入啊！也太奢侈了吧......” 艾琳感觉心在滴血，虽然今天并不是花她的钱。 她以前并不知道钱币的购买力，在农场里每天都能吃饱就让她很满足了，但她却并不知道那些烤羊排、炖牛肉、甚至是一只烤鹅的价值。 就像是路边的一个小乞丐，你给她吃了一顿贵族的晚宴，她只是觉得很好吃，从来没吃过。可她却不知道，这一顿晚餐的价值足够让她温饱个几年都不成问题...... “你怎么啦？” 蒂茜看着有些发呆的艾琳问道。 “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真的好奢侈啊！” 艾琳嘴唇有些颤抖着说。 “很奢侈吗？” “拜托，你家农场里随随便便卖头牛都快赶上我家半年的收入了，我到现在都还没花过金币呢。” 蒂茜没好气的说。 执掌黑夜的女神娴静而又端庄，她悄然将天空蒙上一层漆黑的面纱，面纱上点缀着如珍珠般闪耀的星辰。 第二十七章 春暖、花开、毕业季 时间的齿轮不停的转动，美好的当下也不过是未来书卷上的历史，既定的命运早已被镌刻于其上，只待翻书人翻至那一页...... 三年的时间如那东流的逝水般悄然经过，艾琳在莎缇娜和莫茨罗索两位导师的指导下，即将顺利从丹泽初级魔法学院毕业。 “艾琳！” “快点，我们要来不及了！” 身材高挑、出落大方的蒂茜站在宿舍门口向里面喊道。 “蒂茜，我的袜子找不到了怎么办，没有袜子我出不去啊！” 如银铃儿般悦耳、但却显得有些焦急的嗓音在宿舍内响起。 “你的不是都洗了嘛，你在我衣柜里拿一条吧，我一年也穿不了几次。” 蒂茜对于这个有些麻烦的姑娘很是无奈。 片刻后，一个亭亭玉立、身高与蒂茜相差无几的短发女孩儿走出了宿舍，蒂茜看到艾琳出来后，锁上门拉着她火急火燎的就往教室的方向赶。 今天是她们的毕业典礼，她们不能迟到！ 蒂茜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艾琳也十六岁了，两个风华正茂的姑娘要去参加典礼本应是温雅贤淑的步入会场，可此刻的两人却如脱兔般在学院里狂奔...... “不行了，来不及了！” 听到钟楼传来无比熟悉的钟声，蒂茜感到有些绝望。 “要不......我们用飞的吧。” 艾琳一脸狡黠的看向蒂茜。 “等等！艾琳其实我们没那么赶的，就算迟到了也......” 蒂茜听到艾琳说“用飞的”三个字后，面露惊恐，不过没等她说完，艾琳已经开始咏唱了，堇色的法阵浮现在她的脚下。 “抓紧了！” 艾琳一把将蒂茜搂在自己怀中，脚下一道强劲的气流直冲而上，将艾琳和蒂茜弹射到半空。 蒂茜一手紧紧搂住艾琳脖子，一手捂住自己裙子闭着眼睛尖叫 “艾琳，我恐高啊！！！” 艾琳好似根本没听见蒂茜的喊叫，口中再次开始了咏唱，她身后法阵浮现，又是一股强推力气流将她们抛向了教学楼的方向，即将落地的一刹，柔和的风仿佛一双大手将两人缓缓托至地面。 终于感受到脚踏实地的蒂茜双腿发软的靠在艾琳身上。 “艾琳小姐，麻烦下次能不能争得一下我本人的同意再飞啊......” 经过三年的学习与锻炼，艾琳已经可以灵活地掌控各类魔法为自己所用了，其中风系和水系魔法最为突出，现在即使脱离专用实训场地也可以控制每次释放魔法时所用的魔素量了，再也不会出现释放魔法时因控制不住魔素的输出量从而造成灾难的情况。 “恭喜你们，我优秀的学生们！” “今天，你们将正式从这所学院毕业！” “这三年里，你们互相学习、陪伴和成长......接下来你们当中的一些人会去考取高级学院，还有些人会选择不同的道路。无论与否，我都希望你们在未来依然能够记住这三年的时光......” 说道这里，莎缇娜微笑着看向在座的每一个学生，她的眼底隐约有晶莹的微光流转。 优秀的学生也好、顽劣的学生也罢，今天过去后，他们终将离开自己。看着这些自己悉心教导了三年的学生，大概所有导师都会有些许不舍吧！ “接下来被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依次到我这里来领取毕业证明，领取完后你们就可以回宿舍去收拾东西回家了，要考取高级学院入学资格的同学，在一周后到学院教堂内集合。” 话毕，莎缇娜开始念着自己这三年来，每天都会清点个几遍的名单。 “艾琳。” 最后一个，艾琳是最后一个被莎缇娜念到名字的学生，因为她是插班来的，所以在名册的最后一位。 艾琳走上讲台，就像是她入学时那样站在莎缇娜的身边。莎缇娜将属于艾琳的那一份毕业证明和一块银色的校徽交到她的手中。 毕业证明由院长亲笔书写在一张丝绸上，外面用雕刻精美的木制边框和玻璃装裱起来的，银色的金属校徽背面刻有艾琳的名字和毕业年份。 季春。 有着一年中最舒适的气候，少了初春时的春寒料峭，柔和的风中裹挟着一股暖意...... 穿着黑色礼服、意气风发的青年与身姿曼妙的白裙女生，挽手漫步在骄阳下的林荫路上，不远处湛蓝的湖水中倒映着路旁的银杏，树上如翡翠般的蒲扇叶子扇动着微风，拂过女生娇俏的面庞...... 一名男生在四下无人的围廊里拉住了他倾心已久的女生的手腕，向她表露出自己藏匿心中的爱慕——为了让即将毕业的自己不留下遗憾！ 毕业的学生们一一向莎缇娜告别后并没有都急着回去收拾东西。 他们有的还想再看一看这所熟悉的学院、有的人在宁静的湖畔小路上相互依偎、还有的人在忙着向自己的心仪之人表白...... 艾琳和蒂茜则是直接回到宿舍里收拾东西，并不是学院没什么值得可留恋的，也不是没人找她们告白，而是艾琳答应蒂茜在毕业的时候会带她参观家里的农场。 这让蒂茜很是兴奋，急切的她早就想看看大把的金币......呃不，是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牛羊成群的景象。 学院里每个年级的班上都是“狼多肉少”的情况，有的大家闺秀早早的就被家里定下婚约，就在这内销不足的情况下，有的女生还在学院外心有所属，直接导致班里可追求的女生极其稀有。 艾琳自从“龙卷风事件”过后，在班里男生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说是不降反增，毕竟“文科软妹儿”可是一种能让无数魔法工科男心中升腾起保护欲的生物啊！ 十六岁是少女的一个分水岭，摆脱了稚嫩的气息，正逐渐展露出一个女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艾琳上二年级后，就不断有男生向她表示倾慕，除了同班的男生外，还包括了其他年级的男生。 某次周末，班里的两个男生为了争夺艾琳的“配偶权”，在实训场地内使用魔法疯狂对轰。 后来因为动静闹得太大，被一个刚好路过实训场地的导师发现，不得不被迫终止，两人因在学院内随意使用魔法私下决斗，而遭到了学院的处分。 艾琳本人在听说了这件事后尴尬的都没敢去上课，请了病假在宿舍里躲了一整天，蒂茜听说了却是在床上翻滚着哈哈大笑...... 当一个女生被告白时，其实心里都是小鹿乱撞的，有些甚至脑袋一热就给答应了，艾琳不一样，她心里那头小鹿大概是乱撞的时候撞在树上撞死了。 七岁时懵懂的艾琳不理解姐姐卡蕾儿为什么会失踪，但现在她明白了，卡蕾儿的失踪其实就是为了爱情！她与那个跟她写信的男人私奔去了！ 因为姐姐的私奔导致了艾琳的童年阴影，所以她对于恋爱这种事是有些抗拒的，再加上她那一身绚丽的“图腾”，让艾琳始终不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的女孩儿。 于是乎，男生们的告白都被她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 女孩儿们一般在拒绝他人的告白时，大都会说一些：“对不起，谢谢你的好意”之类的话，然后给对方发张“好人卡”委婉的回绝。 可到了艾琳这里，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比那只干脆面都脆！ 甭说委婉了，甚至连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每次她都是冷冰冰的直接说出“我拒绝”这三个字，然后她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留下“炮灰”们站在风中独自凌乱，最后大失所望的离去。 后来艾琳门下积攒的诸多“炮灰”们让她拥有了一个“冰酒少女”的称号！ 这“冰”的意思呢，就是想表达艾琳像个冰山一样冷硬，而“酒”则是指代她那头酒红色的头发。 相较于“冰酒少女”艾琳，作为她室友的蒂茜比她大上了两岁，显得更加成熟且知性，在男生们的眼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蒂茜却也和艾琳一样不断地拒绝着男生们的表白。 对此艾琳也在私下里问过她，蒂茜给出的回答是：“如果只有我谈恋爱有男朋友了，那周末岂不是要把你自己扔在宿舍里发霉吗？” 第二十八章 回家! 那时她还顺便调侃了一下艾琳。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她说着就搂住了艾琳的腰，一手微微抬起艾琳的下巴。 “要不......你做我的女人吧？这样不就很完美了吗？” 蒂茜眼中秋波荡漾的与艾琳对视，艾琳的脸颊顿时变得有些滚烫，面带些许潮红。 心脏如密集的鼓点般跳动着，为她那已经过热的大脑输送新鲜的血液帮助降温，想让她冷静下来。 “哈哈” 蒂茜看着艾琳那娇羞的模样“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将艾琳放开后，艾琳双手捂着脸坐在床上也是“呵呵”地笑着......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宿管部。 “尤科奈女士，我们来还钥匙。” 都是身穿一袭长裙、背着背包的艾琳和蒂茜敲开门走了进去。 “你们好啊！” “祝贺你们顺利毕业，钥匙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 看到来人，坐在摇椅上依旧是露出慈祥微笑的尤科奈向两人送上了祝贺。 当一个人年纪大到一定程度后，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就像凝固了一般，即使是许久不见，老人仍是会是那副样子。 尤科奈就是如此，三年前艾琳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如同现在这样坐在摇椅里。 平时在学院里几乎是看不到她的，学生们只是偶尔宿舍内有东西坏了需要报修，又或是出门儿忘带钥匙了才会到宿管部去。 “尤科奈女士，您今天的气色看起来真不错！这是我们二零三宿舍的钥匙。” 蒂茜将两把古铜色的小钥匙放在桌子上。 “你们都长成大姑娘啦，希望还能再见孩子们！” 尤科奈微笑着点了点头送别两个毕业的女孩儿。 “再见，尤科奈女士！” 艾琳和蒂茜向尤科奈微微躬身以示道别，随后走出宿舍区，向着学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丹泽主城西侧郊外。 威斯克农场里，乌尔塔多正在修补一处坏掉的围栏，他用刀割开连接两根木桩之间的麻绳，把快要断掉的旧木桩从地里挖出。 他从一旁拿起准备好的新木桩，埋进刚刚挖出旧木桩留下的土坑内，填好周围的土后，他从腰间系着、排列着各种工具的牛皮腰带上取下一柄锤子，锤头一下一下、重重的砸在木桩上，让新木桩与周围的木桩保持在同一高度。 乌尔塔多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目光扫视着排列的木桩，看着自己新订好的木桩与周围木桩的高度基本保持一致，他满意的笑笑。 正当乌尔塔多准备将麻绳重新捆在木桩上时，他瞟见了远处两个正向着农场走来的女孩儿，其中一个女孩儿有着一头他熟悉的酒红色短发。 “那是......艾琳？” 乌尔塔多连忙放下自己手上的工作，飞奔着跑向农场门口。 “前面就是我家了。” 艾琳边走边指着前面的一处二层木屋向蒂系介绍说。 蒂茜放眼望去，羊群中的每一只羊都像是飘荡在草地上的一朵云，黑白相间的奶牛和棕黄色的利木赞肉牛惬意地游荡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 天空中云卷云舒，空气中混合着草叶与泥土的芬芳，绝美的景象尽收眼底。 “太壮观了吧！” “这得多少钱啊......” 眼前的场景不禁令蒂茜驻足。 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正从农场里向她们跑来。 艾琳看清了来人后，高举着手挥动、大声的朝那人喊道：“我回来啦！” 乌尔塔多喘息着跑到艾琳身前，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激动的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艾琳走的时候才十三岁，那时的她还是一脸孩子相，身高连自己的肩膀都不到。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女孩不仅面容姣好，而且看身高估计快有一米七了。 他和哈吉、穆妮丝包括耶梅露在内都是与艾琳三年不见了，只有雷布尔斯每隔几个月会去看望一次艾琳。 其他人也想一同前去，可每次都被雷布尔斯拒绝，他担心那会影响艾琳在学院里学习的心态。 艾琳上前一步给了乌尔塔多一个大大的拥抱。 “艾琳，我这还在工作呢。” “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乌尔塔多连忙说道。 在蒂茜看来，艾琳拥抱乌尔塔多的这一幕堪称惊悚，毕竟艾琳那“冰酒少女”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而此刻的“冰酒少女”竟是在一瞬间就完全融化了。 “呵！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啦。” 蒂茜的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仿佛她早已参透这世间万物，不过艾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失所望。 “大哥，这位是我的室友蒂茜，我答应她毕业的时候带她来参观农场。” “蒂茜，这是我哥哥乌尔塔多。” 艾琳为双方相互介绍，蒂茜的头顶貌似被浇了盆冷水。 “搞什么啊，原来是她哥哥！我瓜都切好了，你就告诉我这？” 乌尔塔多伸出手：“你好蒂茜小姐，欢迎来到威斯克农场做客。” 他想要跟蒂茜握手，可是当他看见自己那沾满尘土的手时立刻又缩了回去，他意识到用这样的手跟一个女生握手可不太礼貌。 乌尔塔多把手在同样不是很干净的背带裤上蹭了蹭，尴尬的笑笑说：“回家吧，爷爷和奶奶都在。” 乌尔塔多说完转身跑向农场里，有两只羊正试图越过还未修补好的围栏，看着乌尔塔多远去的背影，艾琳拉上蒂茜朝着木屋走去。 木屋前的院子里，还是熟悉的山楂树与玫瑰花这对儿组合。与三年前相比，山楂树更高了些，玫瑰花丛也更茂盛了。 木屋内，两鬓斑白的女人正围在厨房里忙碌着，她向往常一样在准备着一家人中午的饭菜。 “吱呀”一声，房门洞开，耶梅露下意识的回过头向门口看去，就是这回眸的一瞬，她怔住了，手中的厨刀滑落在案板上，煮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开水沸腾的气泡，她与站在门口的女孩儿久久凝视。 “我回来啦！” 艾琳打破沉寂，甜甜的笑着向耶梅露打招呼。 在艾琳的眼中耶梅露还是那个慈祥可亲的奶奶，可耶梅露看着走向自己的艾琳，感觉已经有些认不出了。 耶梅露颤抖着手抚摸在艾琳脸上，眼角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都长这么漂亮了......你爷爷知道你回来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耶梅露说。 “奶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室友，蒂茜，我带她来参观的。” 艾琳让开了一个身位，让蒂茜出现在了耶梅露的视线内。 “耶梅露女士，您好！” 蒂茜微微欠身向耶梅露表示问候。 耶梅露看着站在艾琳身后，无论是身姿或相貌都与艾琳不逞多让的女孩儿，开心的笑着说：“好！好！” “你们先坐吧，午餐就快要准备好了。” 她给两人倒了杯水后转身继续回到厨房里忙碌。 “奶奶，我先带蒂茜去我的房间了。” 艾琳说。 耶梅露点了点头开始切一根胡萝卜。 回到这间熟悉的房间后，艾琳将自己和蒂茜的背包放在房间的角落处。 坐到自己的床上，艾琳惊奇的发现自己这张床居然纤尘未染，而且被子上还散发出一股阳光的味道，舒爽且温暖。 很明显，她的床铺即使没有人睡也会收拾，她的被子应该也是不久前刚被晒过。 “这就是你的房间啊！” 蒂茜四下打量着艾琳的房间。 她自己的房间里，床上跟桌子上都堆满了布娃娃、窗台上摆放着许多盆花、墙上挂着一幅幅小时候胡乱涂鸦的油画。 与她的房间相比，艾琳的房间可以说是简单至极，除了两个衣柜、两张床以及中间的一个小床头柜外再无其他。 房间里别说盆栽跟布娃娃了，甚至连一件装饰品都没有！这不得不让蒂茜怀疑这是一个女孩儿的房间么？艾琳不会是三年没回家走错了吧？这间按理说......应该是她那哥哥的房间吧。 一路上她的兴奋劲儿全都用在了跟艾琳了解如何在农场里生活上，完全没有提到关于艾琳的家人这部分。 第二十九章 水元素魔法掌控 艾琳平日在学院里也很少会提到她的家人，蒂茜也仅仅知道，艾琳她是被这家人收养的孩子，她也只是见到过艾琳的爷爷，所以现在搞得她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房间怎么会有两张床？” “难不成艾琳她是跟......” “等等、等等！” “就算她是收养的，可是......这伦理上说的过去吗？” 此刻蒂茜望着那张与艾琳床铺中间仅隔了一个床头柜的另一张床，头脑中不断上演着什么奇怪的家庭伦理小剧场，她额角微微渗出冷汗，思路正在向一个极度危险的边缘滑坡。 “你跟谁一起住在这房间？” 蒂茜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她做坐在艾琳身边问。 “我还有个姐姐，她叫穆妮丝，那张床就是她的。” 艾琳回答说。 “呼......” 蒂茜长出一口气，艾琳的回答每句话都像是一柄大口径转轮手枪里射出来的子弹，把她头脑里那个奇怪小剧场的编剧给毙掉了！ “所以，你家里还有多少人啊？” 蒂茜想要都了解一下，以免自己之后会产生一些只有她才会产生的误会。 “除了你见过的雷布尔斯爷爷、耶梅露奶奶、乌尔塔多和我刚才跟你说过的穆妮丝，我还有两个哥哥‘哈吉’跟‘迪卡佐’。” “哈吉一会儿吃午餐时你会见到，迪卡佐他去参军了，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艾琳为蒂茜一一介绍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飞奔进入屋内，如恶狼扑食般扑向了蒂茜。 “艾琳，你终于回来了！” “我好想你！” 正说着某个人，某人就回来了，穆妮丝抱住蒂茜喜极而泣。 “那个......穆妮丝，我在这里。” 艾琳拍了拍将蒂茜扑倒的穆妮丝轻叹。 “嗯？” 穆妮丝惊疑一声，把头抬起后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一脸惊慌失措的蒂茜，再扭头看看坐在一旁的艾琳。 她尴尬的抹了抹眼泪从蒂茜身上起来，随后又扑在艾琳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刚才真是抱歉啊！” “我太久没见到艾琳了，一时间搞错了哈哈......” 平复了心情后的穆妮丝连忙站起身向蒂茜道歉。 “没关系的，呵呵。” 蒂茜表面儿上表示自己并没有介意，实则...... “你是闭着眼睛进来的吧！” “就她那发色，鬼信你能认错！” 事实正如蒂茜所想的那样，穆妮丝的确就是闭着眼睛冲进来。 午餐时间。 艾琳久违的坐在这张餐桌上，喝着味道熟悉的蜂蜜胡萝卜汁，沉浸在无比的幸福当中，她跟蒂茜去喝下午茶的时候，有时也会点一杯蜂蜜胡萝卜汁喝，不过她始终觉得，在味道上差了那么一点儿。 围在餐桌边吃午餐的依旧是七个人，只不过原本应该坐着迪卡佐的位子此刻坐着的是穆妮丝，而穆妮丝的位子上坐的是蒂茜。 “首先，我代表我的家人们，欢迎你来到威斯克农场做客，蒂茜。” “其次，我们要庆祝你们顺利从丹泽初级魔法学院毕业。” “让我们一起举杯为她们庆贺！” 雷布尔斯将这顿午餐的气氛烘托得十分融洽，众人一同举杯。 “实在抱歉蒂茜！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到来，所以没能提前做好待客的准备。” 耶梅露深表歉意的对蒂茜说。 “耶梅露女士您言重了，我觉得这顿午餐已经足够丰盛了。” 蒂茜彬彬有礼的回答。 吃过午餐，艾琳带着蒂茜在农场里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蒂茜趴在围栏边看着乌尔塔多他们的工作觉得很有趣，也想要去尝试一下。 “艾琳，我能去试一试吗？” 蒂茜一脸期待的问。 “如果你不怕弄脏裙子，我倒是不会介意你去试一试。” 艾琳的话让蒂茜瞬间打消了念头。 草场远处的小溪边，穆妮丝将挑着的两只木桶放下，潺潺的溪水清澈见底，几只小虾在河床底部遍布的鹅卵石逢间穿梭。 穆妮丝将一只桶装满水后，伸手去拿另一只桶。 “我来帮你吧。” 正巧漫步在溪边的艾琳和蒂茜走了过来，艾琳上前去提起木桶就要取水。 “你还需要用桶来装水吗？” 一旁的蒂茜看着艾琳把木桶放进溪水中取水，有些不解的问。 说着蒂茜把手指向溪水，咏唱声响起，指尖法阵浮现，一股水流从小溪中被吸扯到而出，在法阵上汇聚成一个晶莹的水球。 “我记得你的水元素操控魔法也是很不赖吧！” 蒂茜让水球围绕着自己的手转了几圈说。 艾琳有些傻乎乎的蹲在地上，她一回到这里就按照以前工作生活的习惯来，完全没意识到许多工作其实都可以用魔法来完成。 她站起身来将木桶里的水又倒回了溪中，眼底堇色微光闪动，手中堇色光芒浮现，随即勾勒出法阵。 一道水龙卷从溪中升起，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直径足有三米的巨大水球！ “哗啦” 蒂茜手中的小水球破碎，凉凉的溪水泼洒在她的手上，从她的指缝中流淌而下。 “她......刚才都没咏唱吧？” 蒂茜看着艾琳用手中的法阵牵引直径三米的巨大水球，缓缓将之托举过头顶。 的确，艾琳确实是没有咏唱的，她背后法阵中的另一个符纹“德洛珂”——即操控水元素魔法的必要符纹音节！ 她使用水元素魔法时就像是小时候无意间使用出的风障一样，随心而动！ 艾琳背后法阵中的三个符纹里面，其中的两个她已经知道是什么、怎么使用。 “阿摩多纳”和“德洛珂”所代表的就是四元素魔法中的“风”与“水”。 可那恶魔姐姐烙印在她身上的第三个符纹，她在学院里学习了三年、翻阅了无数图书馆的古籍资料，都没能找到关于那个符纹的丁点儿信息。 她只记得，那最后一个符纹的音节是——“阿瓦隆”。 穆妮丝打水是为了洗刷牛棚，艾琳托举着巨大水球来到牛棚门前。 她的手轻描淡写般向前一挥，巨大的水球化作一条水柱喷射进牛棚内。 水柱犹如巨蛇一般，在牛棚内翻腾巨大身躯，洗刷着牛棚的地面跟墙壁。 最后，庞大的“水蛇”轰然解体，水花四溅，汩汩的水流汇聚到地面上沿着排水的沟渠流走。 原本这是穆妮丝需要一下午来完成的工作，可这短短片刻的时间里艾琳就给完成了。 “这魔法真的是方便啊！” 穆妮丝双手叉腰站在艾琳身边感叹道。 三人再次回到溪边，这次艾琳又凝聚出了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水球！ 她在乌尔塔多和哈吉惊诧的目光中，将比之前用来刷牛棚那还要大的水球托举至农场中央的草地上。 艾琳操控着水球缓缓上升，巨大的水球表面缓缓律动着，阳光透过水球折射出刺眼的光斑，好似一个闪耀的灯球。 水球到达一定高度后，艾琳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她反手虚空一握，巨大的水球在空中爆裂开来，化作丝丝细雨在这艳阳天儿里倾洒而下。 一道浅浅的彩虹浮现在农场上方，给本就生机盎然的农场里平添了一丝童话般的韵味...... 傍晚。 与艾琳、穆妮丝在农场里玩乐了一下午的蒂茜，谢绝了耶梅露要她留下共进晚餐的好意，艾琳将她送至丹泽主城的西城门。 “下周学院见。” 蒂茜站在城门口向艾琳挥手道别。 “学院见。” 艾琳微笑着点头。 之后的一周小假期里，艾琳每天都在用各类魔法帮助家人们分担工作，效率非常之高。 如果让某些自视甚高的魔法师看见艾琳这样使用魔法，他们一定会怒不可遏的咆哮着：“暴殄天物！你这是暴殄天物！尊贵的魔法咏唱者怎么能使用魔法去干农活？”。 可即使他们当着艾琳的面这么指责她，艾琳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魔法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着吗？ 她也幻想着如果自己今后的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那该多好，但现实是她绝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她必须要对得起自己在星空下的誓言！ 第三十章 体验极差的传送魔法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院长办公室。 莫茨罗索手端着一杯咖啡，正站在落地窗前的阳光里向外远眺，咖啡杯里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院长，我们该准备出发了。” 莎缇娜今日的穿着非常正式，一身标准的黑色女式法师袍，白色的袖口及领口上缝制的金色雕花纽扣熠熠生辉，带白边儿的披肩后与束腰用的白色腰带正中都烫印着银色的学院徽记。 她平日里的装束普遍都是女士衬衫外加一条长裙，她很少会穿得如此正式。 “嗯！” “学生们也差不多都来了。” 莫茨罗索啜饮一口咖啡，将杯子放到办公桌上。 “院长......您真的准备让艾琳参加高级学院的考核？” 莎缇娜面露忧虑。 “你身为她的导师，难道不相信她的实力吗？” 莫茨罗索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披肩披在身上。 “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可我们......为了掩盖那次的意外，给她上报协会的评定是‘下位魔法师’啊！” “一名‘下位魔法师’是没资格参加高级学院考核的，除非......” 莎缇娜眉头紧锁。 “除非‘下位魔法师’在学术方面颇有建树，才能参加专门的学术考核，对吧！” 莫茨罗索道出莎缇娜心中所想。 “可艾琳只是名义上的‘下位魔法师’。” “而且我在高级学院研学时就听说过，学术考核远比正常的魔法考核更加困难！” “虽然她很特别，可她在学术上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建树，那种考核她没可能会通过的......” 莎缇娜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院长会同意艾琳报考高级学院的申请。 “我已竭尽所能，在高级学院那边找好了关系，会给她安排一场单独的考核。” 莫茨罗索说。 “莎缇娜，我又何尝没有私心呢？” “当初的决定不仅是为了掩盖那次事件的真相，同时更是为了掩盖她的才能。” “如果被别的学院知道了艾琳这个独特的存在，那么他们绝对会不惜手段的来挖我们墙角！” “以艾琳的潜力，她在未来势必能走的更远。” “如果她成为了高级学院里的‘超新星’，那么身为她导师的我们也会晋升到高级学院任教的！” 莫茨罗索向莎缇娜道出自己的期盼，一口饮尽杯中的咖啡。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教堂前，学生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他们给人一种不是要去参加考核，而是去春游的感觉。 蒂茜坐在教堂前的石台上，弓着背，手肘抵在大腿上，双手捧脸，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态望着通往教堂道路的尽头。 她那两条修长的腿悬空悠荡着，像是坐在湖边踢水，这不经意的举动，却惹得那帮“孤家寡人”们在闲聊间，时不时的会去瞟上一眼。 此般场景，好似一只肥美的小羊羔被逼退到了一块岩石上，而围在岩石下的恶狼们流下了贪婪的口水...... 丁字岔路的尽头，白裙女孩儿信步而来，一丝酒红色的额发垂下，遮挡住了女孩儿的视线，她抬起手将发丝挽到耳后，露出被阳光照映得吹弹可破的面庞。 蒂茜看见来人，脸上立刻露出花儿一样灿烂的笑容，她坐直了身体挥动着一只胳膊向来人叫道。 “艾琳！” 她坐在高高的石台上，可不是为了让那帮“恶狼”们能尽情欣赏自己双腿优美的曲线。 她在等艾琳的到来，为了让艾琳能立刻就看到自己，就像是她每次都会靠在食堂门前的立柱边，等着下课的艾琳一起去吃晚餐那样。 听到蒂茜喊出的名字，来准备参加考核的其他同学也是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 “她怎来了？” “下位魔法师能参加考核吗？” “就算能参加，也根本通过不了吧！” “我记得之前夏天班里组织去野外学习那次，我跟她一组，可煮饭的时候她连火都没升起来。” “......” 同学们低声耳语，满脸都写着四个字——难以置信！ 艾琳听着同学们的议论，装作若无旁人的样子从他们身边经过。 那次班里组织到野外去学习，目的是让学生们亲眼见识一些书本上记载的魔兽以及各种含有特定魔素或属性的植物等等。 中午用餐需要学生们自己动手解决，为锻炼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和相互之间的配合。 艾琳所在的组里只有两个女生，另一个去采野菜了，而她则是负责生火烧水，可她那时还不能很好的控制释放魔法时魔素的输出量。 而恰巧蒂茜又没跟她分在一个组里，这让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对于普通魔法师来说，简简单单生个火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咏唱、刻阵、点火儿，一气呵成。 可到了自己这儿...... 这火生吧，搞不好可能把附近的林子都给烧了；不生吧，那就显得自己像根废柴。 最后，去打水的同学回来了，他看见艾琳蹲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柴火发呆，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哪个大傻*安排的她生火啊！” 他心里咒骂着，真想一巴掌抽死那个分配工作的人。 “不过......就算是‘下位’的，也不至于生个火都不会吧？” 艾琳的脑中浮现起这些陈年往事，蒂茜轻盈地从石台上越下来到她身边。 “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蒂茜问。 “跟我第一次来这儿上学时一样，跟家人们道别花了点儿时间。” 艾琳解释说。 “都到齐了么！” 一个声音从艾琳来时的岔路方向响起，一身非常正式的法师袍打扮的院长莫茨罗索和导师莎缇娜走来。 “院长、莎缇娜导师！” 学生们纷纷颔首向着两人问候。 “呵呵......你们好啊！” 莫茨罗索微笑着、亲切的向学生们致意，莎缇娜则是跟在莫茨罗索身后，手拿一份名单核对着在场的人。 二人走到教堂门口后，莎缇娜说：“院长，名单上的报名者都到齐了，一共二十七人，但......不包括艾琳，她不在这份名单上。” “二十七人吗......” “诶，真是一年比一年少了啊！” 莫茨罗索微微摇了摇头感叹道，随后打开教堂的大门走了进去，莎缇娜紧随其后，看到院长和导师都进入了教堂，学生们也都跟着走进去。 教堂在平时是不开放的，只有在某些节日或举行活动时才会开放。 学生们进入教堂后发现，今日教堂内的布置与以往有些不同。 教堂内显得异常空旷，原本整齐摆放的一张张长条座椅，此时不知是被归置到了哪里。 铺设整个教堂地面的红毯也早已被掀开，露出下面光滑的青灰色大理石地面，一幅巨大的法阵凿刻在地面上。 “同学们，现在站到法阵上去。” 莎缇娜将教堂的门关闭后对学生们说。 所有人纷纷看向自己的脚下，一些处在法阵边缘的人连忙跨出一步进入到法阵内。 看到所有人都已站到法阵范围内后，站在法阵中央的莫茨罗索俯下身子，将一只手按在地面上开始咏唱。 伴随着他的咏唱，一道流光像是液体般的从他的掌下流出，沿着地面上法阵的沟槽流淌。 咏唱结束，莫茨罗索站起身，地面上的整个法阵被点亮，当学生们还在不明所以的时候，法阵中光芒大盛！ 法阵内的所有人瞬间消失在教堂内，众人消失之际法阵上的光芒也随之消散，化作点点萤光飘散在空气中...... 奥兰德王国——王都。 位于王国腹地之中，占地面积超过于三个领地主城的总和。 与领地主城不同的是，王都的外围没有高大的城墙，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度六十米左右的护城河，宛如那神话中“环绕中庭的巨蛇”般环绕着整个王都。 水深十米，水面距地面十米，整整二十米的落差构成了王都的防御屏障！ 护城河上，屹立着三座色如白玉的大理石桥，桥下的根根立柱直插入水，像是三名身披白玉铠甲的战士，无时无刻都在守卫着王都的大门。 进入王都大门，是一条足以容纳五辆马车并驾齐驱的街道，宽阔笔直的街道一直延伸至依山而建的王宫，宏伟且极尽奢华的宫殿正如那高居王位的国王一样，俯瞰着城中的子民。 王都内，大大小小的华丽庄园分散各处，庄园的大小与华丽程度不仅代表着主人财富，更是彰显着身在王都的权贵们的身份与地位！ 庄园越大、装饰的越华贵，那就代表着主人在王都的身份更高贵、权力更大。 而整个王都内，仅次于王宫规模的建筑是一座占地面积堪比广场的米白色巨大教堂。 教堂由前殿、后殿和两侧的偏殿组成，四个部分将中心围出一个巨大的天井，无数的尖顶像是一柄柄锋利的长剑刺向天空。 八根白玉色、略带有弧度的大理石柱倾斜着支撑起教堂门庭，上方的雕刻花团锦簇，石雕的花瓣紧紧围绕着中心巨大的金属徽记。 入口处的两侧雕刻着教皇向信徒们传授神旨、接受信徒们礼赞的浮雕，工艺非常之精湛。 这里就是位于王都内的王国高级魔法师学院，同时也是王国的教会！ 教堂后方的殿内，地面上平静的巨大法阵突然迸射出光芒，紧接着一群人出现在了殿内。 “我们到了。” 一个女声在空荡的殿内响起。 “所有人不要随意走动！” 莎缇娜提醒说。 丹泽初级魔法学院教堂内的法阵就是通往王国高级学院的传送法阵，但在高级学院这边的法阵平时是不开启的。 因为每个王国中的高级学院都是让王国拥有魔法依仗的重要命脉，而这种定点的传送通道并不安全。 为了防止入侵者随时都有可能从某个初级学院中，通过法阵入侵到这里，所以高级学院只会在特定期间开放。 艾琳定了定神站在原地，她身边的同学们一个个都是东倒西歪、头晕目眩的，甚至有的人已经跪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蒂茜直接靠在了艾琳的肩上，脸色有些苍白的扶着身边的艾琳来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艾琳自己的感觉倒是还好，除了眼前略微有些模糊外没什么不适，毕竟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这种超远距离传送的感觉了。 “这传送魔法真的是体验感极差啊......” 蒂茜额头上渗出冷汗，无力的说。 莫茨罗索和莎缇娜等学生们缓和了一些后，带着他们步出后殿。 第三十一章 不是吧，又来? 教堂的天井中是一处如若洞天的庭院，各种名贵的花卉在花坛里争奇斗艳，造型别具一格的灌木不知出自哪位匠人之手，几条曲折的鹅卵石小路将修剪平整的草坪割裂，中央的三层喷泉不知疲倦的涌出泉水......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此，所有人都是标准的法师袍，但根据法师袍的颜色和花式不难判断出，这些人分属于不同队伍。 “看看你们的样子，不过是一次传送就让你们萎靡不振！” “你们平时的实训都在干什么？啊？” 一名身着淡金色法师袍的老人来回踱步着咆哮道，他冷厉的眼神时不时扫向一旁，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人一脸苦涩的沉默着。 在老人身前的是一群二十岁上下、同样身着淡金色法师袍的青年男女，大约五十几人，一个个都是一副仿佛几天几夜没睡的样子。 老人还在不停的训斥着，周围其他几支队伍的人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们。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后殿传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向着脚步声传来的后殿方向看去，金袍老人也是停止了训斥闻声望向后殿黑洞洞的殿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行人从后殿走出，除了领头的两个人穿着标准的法师袍外，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所穿着的服装却与之大相径庭。 正是丹泽初级魔法学院一行人。 “哼！” 金袍老人看到带队的莫茨罗索冷哼一声，但他那原本苦瓜似的脸上却多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哟！” “这不是我亲爱的诺可雷拉院长吗？” 金袍老人摊开手朝莫茨罗索走去，像是多年不见得老朋友那样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呵......真晦气，刚来就碰上这个怨种！” 莫茨罗索用只有自己能听见声音骂骂咧咧的说。 “曼奇尼院长，我们好像没那么亲切吧？” 被莫茨罗索称为“曼奇尼院长”的金袍老人已经迎了上来，而此刻的莫茨罗索却是一改往日那满是微笑与亲切的表情，冷冷回应。 “别这么生分嘛，莫茨罗索！” “虽然我们竞争了这么多年，也算的上‘老朋友’了不是吗？” 曼奇尼院长说。 “啧啧啧......” “你们丹泽学院今年就这么点儿人吗？而且看起来水平好像还不如前几届的。” 曼奇尼院长看向了莫茨罗索身后一众神情恍惚的学生们嘲讽着说。 “我们的人是少了点儿，不过......你的学生们貌似水平也不是很高啊！” 莫茨罗索挑了挑眉望向他的身后，脸上一副不屑的表情。 曼奇尼院长顺着莫茨罗索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刚才被他训斥时还强撑着笔直站立的学生们，此刻已经是东倒西歪的坐在地上。 “丹尼尔！” “你没看到他们一副什么懒散的样子吗？为什么不叫他们起来？” 曼奇尼院长鼻子都要气歪了，他们学院的队伍是比丹泽学院的队伍早来了半个多小时的，而现在却是跟人家一样。 “院长，学生们不是最佳状态，容易影响之后考核的成绩。” 名叫丹尼尔的中年男人很明显是这群学生们的授业导师，他硬着头皮替自己的学生们辩解道。 曼奇尼身为院长，一直秉承着自己的信念，他认为只有严苛的教学方式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学生，所以他刻板的以军事化的方式管理着自己的学院，这让学院的导师和学生们是苦不堪言！ 他认为学生们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应该恢复过来了，于是便自信的去嘲讽莫茨罗索。 可他以为的仅仅是他以为，学生们即使承受能力再强，也需要休息恢复一下，但曼奇尼就像个暴政者那样，让他们一直站了半个多小时。 学生们对于他那近乎于胡搅蛮缠的训斥早已练就了金钟罩，可让从传送法阵出来后，让本就有些眩晕的他们一直站着就很难受。 于是现在，他们用自己的行为，啪啪的打了院长那已经气绿的脸...... 莫茨罗索看着被气的抓耳挠腮的曼奇尼，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的学生们走到一旁休息去了。 “混蛋巴伦！” “每次碰到他都是那副爱炫耀的蠢样子。” 莫茨罗索向身边高大的立柱上愤愤的捶了一拳。 “可他们比尔德学院每年的成绩都能超过我们，这是不争的事实......” 莎缇娜站在莫茨罗索身边无奈的叹息。 “哼！” “今年咱们走着瞧，我们手里可是握有一张王牌。” 人们常说“想要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莫茨罗索正用那种眼神远远地观望着还在跳脚的巴伦·曼奇尼。 “这次我要一雪前耻！” 休整过程中，又有两只队伍从后殿中走出。 最后走出的队伍休整了半个小时后，一名身着白色金边法师袍的男人从前殿走了出来。 所有在场的院长看见从前殿走了出来的男人后，都不约而同的颔首致意——他就是今年高级学院考核的主考官！ 男人双手抱怀，像杆标枪一样在站前殿通往庭院的台阶上。 在场一共九支队伍，代表着奥兰德王国下辖的九个领地中的初级学院。 “莎缇娜，之后就先交给你了。” 莫茨罗索对身边的莎缇娜低声说。 “艾琳，你跟我来。” 他把艾琳叫到自己身边，随后进入偏殿的一道门。 “莎缇娜导师，艾琳不跟我们一起考核吗？” 看着莫茨罗索带着艾琳远去的身影，一个人问出了在场其他同学心中的疑惑。 “艾琳不跟我们一起考核，她是去参加魔法学术考核。” 莎缇娜解释说。 她的回答在其他人面前是蒙混过关了，只有蒂茜心里清楚，艾琳绝对不是去参加什么“魔法学术考核”。 “下位魔法师？” 只是伪装罢了，伪装下的她——绝非善类！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九支初级学院的队伍都聚集到了男人所在的台阶下，男人的眼睛轻描淡写的扫过在场每一支队伍，他的神态像极了一个马上就快下班的小职员，突然接到上司给他指派的新工作。 男人从怀抱中抽出一只手向前伸出，同时咏唱起来，一幅庞大的法阵浮现，将九支队伍的所有人笼罩其中。 “什么？出发？” 在场的院长和导师们都清楚男人在干什么，可学生们就有些迷茫了。 当眼前微微有白光亮起后，学生们顿时感到不妙，这可太熟了，那隐约的白光可不就是传送魔法发动前的征兆么！ “不是吧......” “又来！” 有人面露惊恐、有人双腿发软、还有人已经张开嘴巴想要喊叫出来。 可他们没能发出半点儿声音，他们的身体就像被分解了一样，随着声音一起被吞没在了光芒中。 男人也是在一瞬间从台阶上腾身而起，跃入了法阵的光芒中一起消失...... 偏殿三层一间办公室内。 “莫茨罗索，她就是你说的能将测魔卷撑爆的学生？” 一名头顶几乎没有几根头发、脑后留着长长的花白羊毛卷的老人向莫茨罗索问道，他梳理着自己同样花白卷曲的胡须，狐疑的打量着艾琳。 “没错，这孩子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哈维斯，还记得我跟你讨论过的如何限制魔素吸收的事吗？” 名叫哈维斯的老人点了点头。 “就是为了给她准备专用的实训场地。” “我亲眼见过的，她刚来我们学院时释放过一个基础风系魔法。” “呵呵，简直是场灾难啊！” 艾琳听莫茨罗索这么一说，小脸儿瞬间有些胀红。 “我不清楚她现在可以释放什么样的魔法，但我肯定，她的魔素回路所能承载的魔素量绝对会凌驾于这所学院在中的任何一个学生，甚至可以媲美一些实力顶尖的导师！” 哈维斯对于莫茨罗索给出的评价有些难以置信，这女孩儿才多大？看起来二十岁都不到！ 如果说王国中的军队所代表的是王国的基础实力，那么王国中所拥有的顶尖魔法师数量，会决定一个王国的上层实力。 有魔法师参与的战争并不在少数，战场上一个高阶魔法的杀伤力非常之大，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扭转战局。 某位老先生曾说过：“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但魔法师并不是无敌的，也不是永生的，他们跟正常人一样会受伤、会衰老。 并且魔法师体内的魔素回路所能承载的魔素量，也会随着魔法师的衰老而不断减少。 所以现如今实力较强的几个王国，都不惜耗费大半儿的国力资源去储备顶尖魔法师数量。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为了这该死的特批手续老夫的腿都要跑断啦！” 哈维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纸上盖着赤红色的王国高级学院教务委员会的火漆印章。 “真搞不懂你干嘛非要费那么大一圈劲去搞特批手续，她实力那么强，直接参与正常的考核就行了呀！” 他嘴里埋怨似的嘟囔着。 “因为一些原因，我向魔法师协会上报的关于她的评定是‘下位魔法师’，所以不能走正常程序参加考核。” 莫茨罗索拿起桌上的特批手续，脸上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下位？” “你到底搞什么啊？” 哈维斯皱了皱眉不解的问。 “别啰嗦了，‘上位’、‘下位’能怎么样。” “你自己不是‘上位’的吗？一会儿当你看到这孩子释放魔法时你也会自愧不如！” 莫茨罗索不耐烦的说。 “外面的应该已经去了，我们也走吧。” 哈维斯撇了撇嘴走到莫茨罗索和艾琳身边开始咏唱，三人脚下法阵浮现，随后消失在办公室中。 第三十二章 我选治愈系 奥兰德王都北侧山谷。 被雾气遮挡的山谷腹地内遍布沼泽，几个大大小小的实训场地被建在为数不多的几块土地上。 王国高级魔法学院并不只是用来进修魔法的一所学院，它同时还是王国的教会、魔法师协会以及魔法的研究机构。 作为研究机构，自然会实验一些具有不确定性的魔法，具有不确定性的魔法可能伴随着极大的破坏力。 故此，学院的实训场地并不在王都之内，一方面是为了避免魔法对王都造成破坏。 另一方面，实训场地也作为王都在遭到大规模袭击时的避难所，隐匿在雾气弥漫、遍布沼泽的山谷中，很难被发现，即便被发现了，也还有沼泽和防御结界所保护。 想要进入需要两个条件：一、知晓实训场地所在位置的坐标；二、使用传送魔法。 一处实训场地内，庞大的法阵旋转着浮现在离地两米左右的位置，法阵下方，人群如下饺子般从法阵中掉落。 “哎呦！” “头......好晕呐” “怎么是从上面掉下来啊？” “呕......” 从王都内高级学院被传送至此的学生们都被摔的是七荤八素，有些适应了传送魔法的学生此时还能摇摇晃晃的勉强站起来。 大多数人都是神志不清的坐在或躺在地上，更有甚者已经吐了出来......还不止一个。 学生们无一例外都是叫苦连天，第一次传送的体验感是差了点儿，可那好歹是在地面上平稳着陆，这次可倒好，不仅体验感差，还给从上面摔下来。 就离谱！ 摔也罢了，倒是给摔个松软点儿的地儿啊，比如草坪之类的，可这里居然是该死的石板地！ 诸位院长和导师们发现出口在下方后，立即作出了反应，都是平稳的双脚着地。 毕竟，要是在这个场合还像刚刚体验传送魔法的学生们一样，那可真就丢人丢到家了！ “实在抱歉，搞错方向了......” 将众人传送至此的男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呵呵” “没关系、不打紧的” 诸位院长和导师们虽然脸上都是堆着笑容，但打心底觉得眼前这人实属有点儿不靠谱。 “就这？” “还王国高级学院的考核官呢？我上我也行啊！” “这传送魔法得是用的多失败才能把出口搞反啊？” 可谁让人家是今天的考核官，他们能怎么办？这嘲讽技能任谁也不敢放啊，万一人家记仇呢？比如在考核中参杂点儿个人情绪什么的...... 距离不远处的另一实训场内，法阵自地面上旋转浮现，法阵上光芒一闪而逝，三道身影出现在了宽阔的实训场地中。 “准备开始吧！” 莫茨罗索转身对哈维斯说。 “呃......” 哈维斯嘴里支支吾吾的，他低着头双手交握在身前，两根大拇指相对飞速转动着。 莫茨罗索看到他这个样子先是一愣，随后他的表情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 他认得哈维斯那个动作，那是哈维斯在紧张或不知所措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你又不是考生，你紧张个屁啊！” 莫茨罗索真想一巴掌拍在这家伙的脑门上。 “我......没当过考核官，不知道该考什么啊！” “你知道的，学院每年的考核项目都是教务委员会制定的......” 哈维斯犯懵了，他只是申请了特批手续，可至于怎么考，他忘记问了。 “你这该死的蠢货！” 莫茨罗索气的牙根直痒痒，老话儿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不是同样脱线的两个人，也不可能凑到一起去，大概只有雷布尔斯是个例外吧！ “算了！” “反正是特批的考核，你就按照你的想法考吧，虽然这么做不符合规定，回去再写报告给教务委员会就是了。” “一个实力顶尖的魔法师摆到他们面前，想必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莫茨罗索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雷布尔斯总是一言不合就怒发冲冠，他现在看哈维斯的视角，可不正是雷布尔斯看他的视角么！ 所以只能是，两只老乌鸦——谁也别笑谁的黑。 “那按照流程，先选一下魔法系别吧。” 哈维斯看向艾琳说。 “你要选那种呢？” “魔法系别？什么意思？” 艾琳没明白哈维斯在说什么。 “就是你需要在考核中选定一个系的魔法作为主系魔法使用，并且如果你成功的通过考核，那也是你以后在高级学院内主修的魔法系别。” 一旁的莫茨罗索皱眉的斜了哈维斯一眼，然后向艾琳解释说。 “啊对对对！” 哈维斯尴尬的笑笑，他忘记向艾琳解释刚才莫茨罗索替他补充的内容了。 “魔法系别么......” 艾琳开始思索起自己了解的魔法系别。 正式考核的实训场地内，来自不同学院的学生们都聚在自己学院的队伍中调整着状态，所有的院长和导师们此时已经坐到了观礼台上。 突然，某个学院队伍的方向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在场的所有人纷纷投去目光。 一名身着水蓝色法师袍的女生站在她的同学们中间，脚下乳白色的法阵将同学们笼罩住，法阵缓缓旋转着，一圈圈乳白色的光晕荡漾开来。 被光晕所侵染的学生们顿时间感到神清气爽，全部精神抖擞起来，他们身体上的不适被一扫而空。 “这是......” “治愈系！” “克劳恩学院今年居然有治愈系的学生！” 不仅是学生们看到这一幕后感到惊讶，就连观礼台上的其他八个学院的院长和导师们都是瞪大了眼睛，场地内作为考核官的男人也不由得为之赞叹。 克劳恩学院的院长和导师欣赏着其他人惊讶、羡慕的表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得！” “今年哪家也不用争了。” “这今年的排名，克劳恩肯定是第一位了。” 观礼台上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 “魔法的系别包括：四元素魔法、特殊元素魔法、炼金魔法、空间魔法......” 艾琳在脑中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分析着每种魔法的优劣程度。 “一般人都会选择自己最擅长的，亦或是最感兴趣的。” 哈维斯看着艾琳犹豫不决，于是提示着说。 “我最擅长的是，四元素里面的风系、水系两种魔法，让我最感兴趣的则是那最后一个符纹所代表的魔法......” “对啊！” 艾琳突然灵光一现。 “还有治愈系魔法！” 除了那个她至今都不了解的符纹所代表的魔法外，艾琳最感兴趣的就是治愈系魔法了，所谓治愈系魔法，就是治疗伤势与疾病一类的魔法。 传说，治愈系魔法的极致就是一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超位魔法！ 艾琳在上课时听过莎缇娜讲过这个魔法，可当时莎缇娜只是一笔就给带过了，并没有像别的魔法那样，系统的去讲解治愈系魔法该如何使用。 莎缇娜后来倒是讲了为什么不需要学习治愈魔法的原因，因为治愈系魔法是所有魔法中最特殊的一个存在！ 基础的治愈系魔法任何一个魔法师都可以释放，消耗魔素即可，但效果仅限于恢复恢复皮外伤、骨折或者止血一类什么的，可释放一些中阶以上的治愈系魔法就不单单是消耗魔素。 如果没有那个为治愈系魔法量身打造的魔素回路的话，就需要消耗释放者的生命力，非常公平的等价交换——拿自己的命去挽救别人！ 所以只有拥有治愈系专属魔素回路的魔法师，才能去系统的学习治愈系魔法，条件非常之苛刻，拥有治愈系专属回路的魔法师也非常之稀有。 如果说开启魔素回路的概率在普通人中是千分之一，那么开启治愈系魔法回路就是魔法师中的千分之一。 “我选治愈系！” 艾琳下定了决心。 “什么？” 莫茨罗索与哈维斯听到艾琳给出的回答都是虎躯一震。 第三十三章 三个符纹的共鸣 莫茨罗索“嗷”的一嗓子怪叫起来，面色狰狞的偏过头去，哈维斯正掐着他的胳膊难以置信的呢喃道：“老兄，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 “但你为什么不掐你自己啊？” 莫茨罗索狠狠的打落哈维斯掐自己的手。 “我要选治愈系！” 艾琳再次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应该知道治愈系魔法的常识吧？” 哈维斯再三的向艾琳确定。 “我知道。” 艾琳坚定的说。 “可那......” 哈维斯刚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莫茨罗索打断了。 “也许......她真的可以！” 莫茨罗索似乎明白了艾琳为什么要选治愈系。 “听着老友。” “我们至今都不了解，中阶以上的治愈系魔法为什么会消耗普通魔法师的生命力。” “假设，释放治愈系魔法需要庞大的魔素量作供给，而恰好治愈系的专属魔素回路能承载庞大的魔素作为支撑呢？” “普通的魔法师是没办法承载那么庞大的魔素，所以只能被迫消耗生命力！这孩子她有着跟治愈系魔素回路一样特殊的魔素回路。” 莫茨罗索向哈维斯提出了自己大胆的假设，艾琳听到莫茨罗索的设想也是为之一惊。 其实莫茨罗索想的艾琳选择治愈系的原因，与艾琳本人所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艾琳不过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自己的誓言，她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那得需要数量庞大的实验数据去比对，没人会愿意为了完成一个实验去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而且如你所说，这孩子魔素回路所能吸收的魔素撑爆了测魔卷，可所有的治愈系魔法师都做不到。” 哈维斯反驳了莫茨罗索的设想，听着两人喋喋不休的争论，艾琳感觉头都要大了。 “要不，我来试一试？” “反正都是要考核的嘛！” 艾琳小心翼翼地插嘴说。 莫茨罗索和哈维斯停止了争论，沉默的看着艾琳。 “治愈系魔法师是不用考核的，直接满分通过......” “况且这里也没有受伤的人，找谁试啊？如果治愈系魔法里有能生发的魔法就好了。” 哈维斯叹了口气。 “假如真的是你设想的那样，那这场特殊考核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气氛顿时间陷入了僵局。 “你要不还是换一个系别吧，等你通过考核，正式加入高级学院后，如果你还对治愈系魔法有兴趣可以再进行研究，学院是不限制各系之间的学术研究的。” 哈维斯打破了片刻的沉寂。 艾琳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妈妈带着女孩儿去街上买衣服，女孩相中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可妈妈觉得白色的更适合女儿，于是劝说女孩儿放弃买粉色的裙子。 而女孩此刻正在抱着那条粉色裙子，眼泪儿汪汪的看着妈妈...... 经过再三犹豫，艾琳觉得哈维斯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样先通过考核再说。 “那我选......水系吧！” 她在自己最为熟悉的风系和水系两种魔法中，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水系魔法。 听到艾琳同意撒手那条该死的“粉色裙子”后，哈维斯松了口气。 “那就先随便释放个水系魔法看看吧。” 哈维斯不知道都需要考核什么，只能是先让艾琳先释放个魔法，他想看看是否有莫茨罗索所说的那样夸张的效果。 “记得用你的全力！” 莫茨罗索在一旁提醒着艾琳道，最后说出的“全力”两个字，他像是用锤子去狠狠的砸下两根钉子般沉重。 艾琳向他点了点头，随即眼底堇色光芒跃动。 为了不让自己的魔法造成灾难，她能控制魔素输出量以来，一直都是压制到最低程度来释放魔法的，还没人告诉过她，让她使出自己的全力。 所以，就连艾琳自己都不清楚她的全力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艾琳走到场地中央，她没有咏唱，直接摊开了自己的双手，在她身后，堇色的流光交织成一幅与她等身的法阵缓慢地转动着。 “没有咏唱！” 哈维斯震惊的看着场地中只是摊开手就刻画出法阵的艾琳。 他成为“上位魔法师”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年了，能够在意识中完成咏唱而后释放的魔法也只有区区几个而已，还只是一些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魔法。 虽然看着艾琳身后的法阵也同样是一幅基础水系魔法的法阵，可自己那是花费了几十年的功夫换来的，人家才不到二十岁跟自己一个水平了！ 哈维斯此刻的心情就好比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战士，在战场上留下无数的血与汗，如今却仍是壮志未酬。 可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个无名小卒，就在自己眼前封狼居胥，建立伟岸功勋。 这搁谁心口能不堵得慌啊！ 震惊的不只是哈维斯，教导了艾琳三年的莫茨罗索此刻脸上也是同样的神情。 山谷中的沼泽为艾琳的水系魔法提供了充沛的水元素，大量的水元素在场地中央汇聚出一道庞大的水柱，不断旋转着向上空攀升。 对比当初的龙卷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维斯此刻已经看傻眼了，而艾琳还在不停的继续输出着魔素。 她想试试看，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 随着水柱的拔高，上空中浓密的雾气逐渐被旋转着的水柱所吸附。 水元素有三态：冰、水、雾。 前两者都是划分在水系魔法范畴内的，唯独这“雾”却被划归风系魔法一类。 雾虽然是由水元素构成，可它毕竟属于气体，同种的元素即使形态不同，但也具有相似相溶的特性，所以艾琳只是使用了水系魔法，周围的雾气却被引导了过来。 艾琳眼中的堇色光芒此刻如燃烧的火炬般明亮，她身上的花纹一开始呼吸般闪烁，现在已然像是流淌在血管里的熔岩，背后法阵中原本只有代表着“水”的符纹“德洛珂”闪耀着。 可随着大量的雾气被卷入到水柱中，法阵中那代表“风”的符纹“阿摩多纳”也开始闪耀。 而那一直沉寂多年、不知代表什么的符纹“阿瓦隆”也随之悄然亮起，三个符纹全部亮起后，她身上那早已定格的花纹又重新“活”了过来！ 暗红色的“熔岩蛇群”沿着艾琳的肩膀爬向她的颈部，最后覆盖到了她的脸上，艾琳忽然身体猛烈的一颤，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此刻，正在另一处实训场地中参与正式考核的一些学生们开始慌乱起来。 “怎么回事啊？” “我凝聚的水元素像是突然间被抽走了！” “我的风元素也是。” “......” 慌乱的学生正是分别选择风系魔法和水系魔法作为主系魔法参与考核的，而进行其他魔法系别考核的学生却是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这什么情况？” 观礼台上各大院长和导师们也坐不住了，他们开始动手尝试使用风系或水系魔法。 无一例外，他们也都失败了。 场地内开始骚动起来，身为考核官的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一次来当考核官，就让自己遇上这么个烂摊子。 “快看！” “那是什么？” 突然，一个学生指向空中的一个方向惊呼道。 所有人顺着那名学生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道直冲天际的水龙卷倒映在每个人的眼底。 “有人在实验吗？” 男人心想。 “考核暂停，所有人稍安勿躁！” 随后男人腾身而起，想要朝着水龙卷的方向飞去。 “噗通”一声，男人以一种极为难看的姿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飞行魔法属于风系魔法一类，仅限于短距离飞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风系魔法，让男人当场社死！ 他腾身的一瞬间口中就已完成了咏唱，脚下法阵浮现，整个过程对于他来说早已烂熟于心，法阵浮现后本应会有将他托起至空中的气流从脚下升起。 向来如约而至的气流，这次放了他的鸽子...... 男人已经顾不得颜面了，他立刻从地上爬起，口中再次咏唱，脚下法阵浮现，白光一闪！ 男人仍旧站在原地...... 他嘴角抽动着，感觉自己已经石化了，正在慢慢的碎裂。 “啊！” 片刻的沉默后，他仰天长啸，用脚狠狠的跺在地面上，发出了无能的狂怒。 一众的院长、导师和学生们都被男人那小丑一样的行径给惊掉了下巴。 原本挺严肃一个人，到底是给整破防了...... 如果说起飞失败，那只能怪他蠢，明知风系魔法不能使用，却还是自信满满的起跳了，可这传送魔法也使用不了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男人发泄了一通后，向着观礼台下方走去，在观礼台下方的墙壁上有扇金属门，那扇门上遍布着绿色铜锈，看起来很多年没有被打开过了。 男人双手握住门把手，沉重的金属门被缓缓拉开，门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墨绿色的铜锈随之震落一地。 门后是一处向下的通道，漆黑的通道内散发出阴冷潮湿的气息，男人飞快的向下跑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第三十四章 恶魔的花纹 “够了，快停下！” 站在远处的莫茨罗索发现了艾琳的不对劲。 他知道，艾琳的魔素光芒是堇色的，可他远远的看去，艾琳的身上似乎缠绕着暗红色的光，见到艾琳的异常他连忙跑过去想要制止。 莫茨罗索边跑边喊，可艾琳仿佛是没有听到一般，仍在控制着水龙卷继续扩大。 当他赶到艾琳身边时，他呆住了。 那暗红色的光芒并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那光是切切实实的从艾琳校服下透出的，她的脸上也是遍布暗红色花纹，像是某些远古部落绘制在脸上的图腾。 自己似乎在哪见过这种花纹...... “快停下，艾琳！” 莫茨罗索大喊道。 但艾琳仍无动于衷，他索性一把将艾琳推倒在地，随着艾琳的倒下，水龙卷呼啸着拔地而起，没入了云雾之中。 紧接着，天空中传来“嘭”的一声闷响！细密的雨丝从空中落下。 莫茨罗索想要把艾琳从地面上抱起，可当他刚一接触艾琳的身体时就连忙缩回了手，艾琳的身体此刻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般炽热。 他跪倒在艾琳身边呼喊着。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 “你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儿，雷布尔斯真的会拧下我脑袋的......” 艾琳像是一个漂亮的布娃娃，双目空洞的躺在地上，一滴雨丝滴在艾琳的眼中，似乎浇灭了她眼底那已如风中残烛的堇色光芒，身上的暗红色光芒也逐渐暗淡下去。 “嘎吱”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观礼台下，一道布满墨绿色铜锈的门被缓缓推开，男人喘着粗气看向场地内。 “哈维斯、莫茨罗索？” “你们在干什么？” 他辨认出场地内的两人后快步向他们身边走去。 “这是！” 当他走近那两人，看到躺在地上的艾琳时瞳孔急速收缩，男人见过与这女孩儿脸上类似的花纹！ “恶魔......” “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有只恶魔出现在这里？” 莫茨罗索猛的抬头看向男人，他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艾琳脸上的花纹了——在一些恶魔的身上见过！ “不是的、不是的！” “她不是恶魔，她只是我的一个学生，我可以解释的......” 莫茨罗索满嘴说着自己能解释，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如果换个角度去想，艾琳是个恶魔，那么一切就都好解释了。 “还解释什么？” “你们应该清楚，把恶魔带到了这里是什么行为，以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男人的眼里明显透着敌意。 哈维斯听到这儿已经吓得瘫坐在地，光秃秃的头顶上一滴水珠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翠绿色的水晶，在指间用力一捏，水晶破碎，翠绿色的细小光点飘散在雾气中。 王都高级学院主殿内，一块与男人刚刚捏碎的、一模一样的水晶凭空碎裂...... 莫茨罗索知道那个水晶是干什么的，他口中低声咏唱着，一圈法阵迅速出现在脚下。 “你干什么！” 男人发现了莫茨罗索的小动作，他急忙想要把莫茨罗索按倒在地。 可他晚了！ 就在他扑过去的一瞬间，莫茨罗索就已经抱起艾琳从他眼前消失了...... “传送魔法？” “凭什么他能用！” 男人心中惊诧，随后他拎起呆坐在地上的哈维斯，再次尝试传送。 莎缇娜看着那消失在云雾间的水龙卷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呃......” 艾琳将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双眸缓缓睁开。 朦胧的视线内是木制的屋顶，身下传来的舒适感让她知道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我......在哪？” “我不是应该在实训场地考核吗？” 艾琳吃力的从床上坐起，努力地去回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聚集水元素，然后......意识开始模糊,好像......做了个梦？” 零散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拼凑着。 当时，随着身体的一颤，艾琳的意识逐渐模糊下去，感觉就像是——自己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正在接管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原本的灵魂开始进入沉睡。 在梦境中，艾琳苏醒在一个同样满是浓雾的地方，她坐在一只小船里飘荡在积满墨绿色水的沼泽中，船头上亮着一盏油灯。 那是一个孤寂的世界，四周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能见度低到了极点，艾琳尝试着呼喊，但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声音在雾气中扩散开来，浓雾中就像是有一只以声音为食的怪物一样将她的声音吞没。 艾琳透过船头的灯火，看到不远处仿佛有一座岛屿。 岛上长着参天的巨树，一颗颗金灿灿的果实挂满枝头，在灯火的映衬中，好似璀璨的繁星，她拿起躺在身边的船桨，向岛屿的方向划去。 直到累的筋疲力尽她也终究没有划到那座岛，墨绿色的沼泽仿佛无边无际，根本没有尽头。 一个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就在绝望之际，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青翠欲滴的“绿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树荫、新鲜可口的果实和湛蓝色的湖泊近在咫尺。 快要渴死的人会毫不犹豫的奔向那个绿洲，可那并不一定会是一片真的绿洲，也许只是一片幻象，人直到累死也到不了那片代表希望的绿洲。 而那座岛也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样，永远近在眼前，可你永远也到不了。 艾琳无力的坐在船上，眼前船头上昏黄的灯火逐渐与床边柜子上的灯火重叠在一起。 火苗随着不知从哪溜进屋内的微风跳动，艾琳坐在床上凝望着跃动的火苗出神，灯火照映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 “那是梦吗？” “可我现在真的全身都没有力气......” 艾琳撇过头去闭上眼睛，手指在微蹙的眉间轻揉。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一半，身穿深灰色斗篷的人影钻进屋内又迅速把房门关上。 “哦！你醒啦。” 来人走近床边摘下斗篷的兜帽，艾琳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是莫茨罗索。 “院长！” “我们......这是在哪？” 莫茨罗索看着艾琳那张已经褪去暗红色花纹、略显苍白的脸，他原本严肃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 “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 莫茨罗索将一个纸袋递给艾琳。 “还记得你昏倒前的事吗？” 他拿来一把椅子坐在艾琳床边轻声地问。 “我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昏倒的，好像是做了场梦，醒来就在这里了。” 艾琳从纸袋里拿出一块饼干吃着。 “那花纹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莫茨罗索问出这句话后，艾琳猛的一惊，她手中的饼干掉在被子上。 “院长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艾琳低头不语。 莫茨罗索见艾琳沉默，他明白了，艾琳自己是知道身上花纹的事，只是她一直都在尽力隐藏。 “你白天在实训场内......” “当时我害怕他会直接对你出手，我就带你传送离开了。” “再后来，我就把你带到了这间旅馆内。” 莫茨罗索将白天时艾琳在实训场内的详细情况告知了她。 “协会一定想不到，我会带着你还在王都内。” 他得意的笑着。 “我......又失控了？” 艾琳的双手死死的抓着被子，指甲在白色的被单上撕裂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痕。 “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是只恶魔。” 莫茨罗索握住了艾琳颤抖的手，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想起了雷布尔斯。 沉默了片刻，艾琳决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莫茨罗索。 “院长，我......” 第三十五章 最坏的打算 艾琳将自己身上的花纹来历简要的叙述了一遍。 “混账！” 莫茨罗索从椅子上暴起，把艾琳吓了一跳。 “魔法师当中怎么会有那种败类，简直就是个黑魔法师！” 他很想暴跳如雷的发泄一通，可想到如今还身处在龙潭虎穴的王都中。 如果闹的动静太大会很麻烦，所以莫茨罗索气的只能在屋子内来回踱步。 他自己是相信了艾琳的说辞，与其说是相信艾琳，他更相信的是把她送到自己手里的雷布尔斯。 可这套说辞魔法师协会能信吗？ 设想一下，把艾琳带去协会解释说：“哎呀，你们都搞错啦！” “其实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恶魔。” “她那身花纹，只不过是她小时候被卖到邻国的一个黑魔法师手中，然后被做了一场惨无人道实验，留下了点儿小小的后遗症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估计，魔法师协会议会的那帮人会想。 “你搁这儿骗鬼呐？” 就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被黑魔法师抓去做实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先不说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即便是能活下来，也都是命不久矣。 黑魔法师的手段向来都是以阴狠、毒辣、灭绝人性等为人所知，可这位的手笔简直堪称大慈大悲啊！ 不仅让你活着，还让赐予你非凡的能力，那人若真有如此光辉的作为，还能是个黑魔法师？早就载入魔法界的荣誉殿堂了吧！ 议会那帮老家伙大概会当场拍案而起，释放出几个高阶魔法将自己和艾琳轰的连渣都不剩...... “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把艾琳带去协会，这说辞根本站不住脚，艾琳脸上的花纹跟一些恶魔身上的的确是很像，可同样也没人能证明那是强行开通魔术回路产生的副作用啊！” “难道要让协会找一个普通人试验一番？” “可那样与黑魔法师的行径有何区别？整个协会不就直接变成黑魔法协会了吗？” “而且根本没可能去找来那个叫利加什·汉格斯的黑魔法师对证的，黑魔法师可都是人人得而诛之，他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那卑劣的行径。” “退一万步，就算他能承认，可他是邻国的某个领主啊！” “那样肯定会上升到王国之间的矛盾问题上。” 莫茨罗索像是头老驴在拉磨一样，焦急的在屋内转着圈，一边直摇头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他忽然停下脚步，走回艾琳床边叮嘱道：“听着艾琳，我现在要再出去一趟，你千万不要出去，就在这儿等我回来”说罢他重新披上斗篷急匆匆的走出房间。 艾琳望着已经关闭的房门发呆，她不知道之后将会发生什么。 高级学院附近一处灌木丛中，一道身影一闪而入。 莫茨罗索身披斗篷，穿街绕巷的来到此处，他蹲伏在灌木丛中，在身上摸出一枚淡蓝色的水晶。 “啪嗒”，水晶被捏碎，片刻后一个人影从高级学院的侧门鬼鬼祟祟的走出，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不难看出那身影是个女人。 女人径直朝向莫茨罗索所在的灌木丛走去，来到灌木丛边探头探脑的四下张望一圈后钻入灌木丛中，她在低矮的灌木丛中俯身前行。 “啊！” 突然，黑暗中一只手握住了女人的手腕，吓得她差点儿惊叫出来。 她刚要发出声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莎缇娜，是我！” 莫茨罗索摘下自己的兜帽，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音说道。 凭借着透进灌木丛中微弱的月光，以及那熟悉的声音，莎缇娜依稀辨认出了莫茨罗索。 “院长，您怎么回来了？您没有带着艾琳出城吗？” 莎缇娜蹲下，凑到莫茨罗索身边低声问，她很疑惑为什么莫茨罗索又回来了。 在考核官从实训场地离开后不久，就拎着哈维斯的衣领传送了回来。 随后他宣布说今日的考核出现紧急情况，将考核暂停并带着所有人返回到王都的高级学院中，又给各初级学院安排了休息区后他便失去了踪影。 就在莎缇娜还不不明所以的时候，莫茨罗索预先给她留下的传信水晶在她的口袋中碎裂，她知道这块水晶的碎裂代表什么。 一定是出事儿了！ 莎缇娜根据水晶破碎后传达给她的位置信息，来到高级学院旁的灌木丛。 她在灌木丛中见到一身狼狈的莫茨罗索，并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艾琳的噩耗。 莎缇娜在得知艾琳可能是个恶魔后也是异常震惊，她同样不认为艾琳那个性格温顺、恬静端庄的女孩儿可能会是个恶魔。 随后莫茨罗索告诉她，不论艾琳是否是恶魔，自己都要带艾琳暂时离开王都，并叮嘱她一定要照顾好其余的学生，顺便关注一下高级学院内的一些情况。 莎缇娜本以为他早已带着艾琳远遁，可他现在又回来了。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艾琳刚刚苏醒了，我可以确定她并不是一个恶魔，她那与恶魔身上相似的花纹，是因为一场该死的黑魔法实验导致的！” 说道这里，莫茨罗索从旁边的灌木上狠狠的掰下一截枝叶。 “但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莎缇娜听到院长确信艾琳并不是恶魔后，心情顿时间舒畅了许多。 “院长，如你所见。” “魔法师协会已经在整个王都内布防，议会有权调动卫队，而且协会还在王都设下结界，传送魔法现在也出不去了。” 莎缇娜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告知莫茨罗索。 “我知道，本来我是想在艾琳醒来后听听她的理由，如果可以的话，我就带着她到议会去解释。” “只要确定她不是个恶魔，那么以她的天赋，议会也不会给予多严厉的处罚。” “我认为她的理由是合理的，但在议会那里根本行不通！” 莫茨罗索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那该怎么办？” 莎缇娜焦急的问。 “现在，只能作最坏的打算了......” 旅馆内。 艾琳双手抱膝蜷缩在床的一角，她将头抵在膝盖上，这是她在那冰冷、黑暗的地牢里养成的习惯，那时她就是以这种姿势蜷缩在地牢的一角。 既可以让自己暖和点儿，又可以让自己不知会面对怎样的明天时有些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 艾琳如受惊的兔子般把头抬起看向门口，穿着深灰色斗篷的莫茨罗索背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他将包袱放在床上，丢下一句“把衣服换了”就又走了出去。 艾琳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灰色的麻布上衣、一条黑色麻布的长裤以及一双黑色的粗布鞋，她下床脱掉自己身上的白色校服和连裤袜，换上了包袱中那套衣服。 将校服叠放整齐后，艾琳拿起地上那双耶梅露买给她的深褐色小羊皮短靴，恋恋不舍的与叠放好的衣物一并放入包袱内。 做完这一切后，艾琳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莫茨罗索正背对着站在门外。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莫茨罗索回过头去，他见艾琳已经换好了衣服，于是在走廊里左右看了看后退回房间中。 “孩子，现在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你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从今天以后，你再也不能回到学院了，更不能回到家里去。” 听到莫茨罗索说自己不能回家，艾琳的眼圈儿开始泛红。 “为什么不能回家？” 艾琳有些哽咽的问。 第三十六章 再次逃亡 “魔法师协会不会放个任何一个出现在王国领地内的恶魔，而现在协会怀疑你是个恶魔，正在全力追捕你！” “你莎缇娜导师她们都已经在协会的监控之中了，不久后，我们学院，包括你的家也都会被协会所监控。” “所以，为了你家人的安全，千万不要回家！” “现在协会已经在城中布防了，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说着，莫茨罗索用手在地面抹了一下，他把灰尘抹在艾琳白皙透彻的脸蛋儿上。 艾琳的泪水从眼眶中淌下，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让她看起来就像当初刚从地牢里跑出来时那样。 “我会帮你逃出王都的。” 莫茨罗索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到艾琳身上，长长的斗篷一直垂到艾琳的脚面，他又摸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和一个钱袋儿放在艾琳手里。 “这上面是我画的路线图，你按照我给你的路线就能离开王都。” “我和你莎缇娜导师身上就带了这些钱，你拿去用吧！” 莫茨罗索有些不舍的抚摸着艾琳的短发。 此刻的他，终于是理解了当初雷布尔斯将艾琳送来后，独自离开时的心情了！ 其实莫茨罗索跟雷布尔斯不一样，他自己是有孩子的。 他姓诺可雷拉，但诺可雷拉这个姓氏并不是丹泽领贵族的姓氏，而是其他领地中一支贵族的姓氏。 贵族的家庭是有非常多子嗣的，绝大多数子嗣的目标就只有一个——争夺下任家主的位置。 莫茨罗索是个例外，他对什么家主的位置并无兴趣，而且极度厌恶与同胞之间的勾心斗角，于是早年在完成了家族内传宗接代的任务后，就主动去往了丹泽初级魔法学院任教。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回过家了，只记得自己是有个儿子，可悲的是他连现在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院长，您不和我一起走吗？” 艾琳看着自己手中的地图跟钱袋儿心中涌上一阵酸楚。 “我可是院长啊！” “还得照顾你的莎缇娜导师和同学们呢，相信我，我会跟魔法师协会解释清楚的。” 莫茨罗索脸上洋溢着自信。 “噗通”一声，艾琳跪倒在莫茨罗索身前。 “莫茨罗索爷爷，艾琳给您添麻烦了！” 莫茨罗索怔住了，她不是叫自己院长，而是叫了自己一声爷爷。 他还从未感受过子女所带来的亲情，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仅对得起雷布尔斯，而且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论结果与否！ 旅馆后的巷子里。 “一定要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 “记住，你现在是个到城中来讨饭的小乞丐。” 莫茨罗索把艾琳头上的兜帽压的更低一些，为了遮住她那头显眼的酒红色短发。 艾琳抽了抽鼻子转身朝巷子里走，没走几步，她就停下脚步，扭过头去看了一眼。 “走吧孩子，别回头！” 莫茨罗索看着艾琳离去的背影挥着手微笑说。 艾琳抹了一把眼泪不再回头，向着幽深的巷子里奔去...... 王都城门处。 排着一列长长的队伍，一辆辆马车夹杂在人群中间，城门处的卫兵详细的盘问着每一个想要出城的人、仔细地检查着每一辆马车的车斗。 队列中的人们面露疑惑的谈论着今晚如此严格的盘查，他们都是来到王都内运送货物的商人。 手持长枪、身着银色金属铠甲、腰间配有长剑的一队队卫兵在街上巡逻，像是游弋在海洋中寻找猎物的大白鲨。 两栋建筑物间一条黑暗、狭小的缝隙中，艾琳看着街上来回走动的卫兵，手心直冒冷汗。 莫茨罗索让她装成一个乞丐出城，于是艾琳索性就在地上滚了两圈，让自己沾满一身泥土。 站起身后，艾琳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泥巴跟灰土的斗篷和衣服——很符合一个乞丐的打扮。 她将头上的兜帽拉低，硬着头皮从缝隙中走出，来到队列的末尾等待，每当有卫兵从自己身边经过时，艾琳都是心惊胆颤的，生怕自己被认出来。 艾琳以前从来没觉得过，等待的过程会像现在这样，十分的漫长且煎熬。 终于，就快要轮到她了。 负责盘问的卫兵向艾琳前面赶车的商人问道：“后面那个是跟你一起的吗？” 听到卫兵的询问，商人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不是，就我自己来的。” 商人回答。 “你走吧！” 卫兵将商人放行。 “你是干什么的？” 卫兵看着浑身脏兮兮、低着头走上前来的艾琳问道。 “我......我是早上来城里讨饭......” 艾琳结结巴巴、声音颤抖着说。 “嘁！” 卫兵一脸嫌弃。 “今天早上是谁值守！” “怎么会把这么个有辱风气的乞丐放进王都来？” 他向一旁的设防的卫兵怒喝。 负责值守的卫兵都默不作声，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个小乞丐是什么时候溜进王都内的。 “把她扔出去！” 听到长官下令，快步跑来两个卫兵驾起艾琳的胳膊。 两人架着艾琳走过白玉石桥，他们将艾琳像丢垃圾那样用力一扔后转身离去。 翻滚了两圈，艾琳缓缓从地上坐起看向了那街灯繁华、如梦似幻的都城。 “多美呀！” “如果能带你一起看那该多好......” 她起身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抵御夜里凄凉的风，挪动着脚步向远处走去。 身后，万家灯火...... 不知走了多远，艾琳来到一户不大农场外，她站在农场的围栏边，透过木屋的窗户，看着灯火中温馨的场景，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自己也曾拥有过两个这样的“家”，可现在都回不去了。 艾琳走到农场外堆放的干草堆边坐了下去，拿出了那袋儿没有吃完的饼干。 打开袋子，里面的饼干都已经碎掉了，艾琳用手抓了一把碎成小块儿的饼干放进嘴里，望着星空慢慢的咀嚼...... 清晨。 不知名的鸟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蹦跳着，初升的朝阳送走了西边天空中最后的几颗逗留的星星。 “啊欠！” 艾琳打了个喷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的身上仅仅只有一些干草，昨夜那凄冷的风让她有些着凉，她搓了搓冰凉的手将身上的干草拿掉，站起身后并没有理会还粘在衣服上细碎干草。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乞丐”，一个乞丐又怎么会去在乎这些？ 艾琳觉得有些饿，她拿出了莫茨罗索给的钱袋儿打开，里面有三枚银币和二十几枚铜币。 她拿出两枚铜币，将钱袋儿收好后走向了那户农场，农场里一个男人拎着木桶在给牛棚的水槽中添水。 “你好，可以给我些吃的吗？”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男人回过头看去，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儿站在他身后，正抿着嘴看向自己。 “我有钱的。” 艾琳伸出手，给男人看自己手中的两枚铜币。 “你等一下。” 男人放下手中的木桶，转身走向木屋。 片刻后，他将用纸包着的两块刚烤好的黑面包和一杯水拿给艾琳。 “吃吧。” 艾琳从男人手中接过面包和水，她喝完杯中的水后把杯子还给男人并递出两枚铜币。 “不收你钱的，赶紧走吧，以后不要来了，我这儿可不是什么救济会。” 男人接过杯子，但没有拿艾琳手里的钱，然后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这里。 艾琳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微微欠身的说了声“谢谢”后拿着黑面包转身向农场外走去...... 第三十七章 议会的决议 王国高级魔法学院前殿顶层。 四根白色的大理石柱仿佛四位撑起天幕的巨人，深灰色的纹理如同巨人分明的肌肉线条，与其他分布着大小不一、用途各异房间的楼层不同，这是一处宽敞的空间，或者说整个顶层就是一间大厅。 明媚的阳光透过“天幕”倾洒在大厅中，就连一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也点燃着蜡烛，整个大厅到处都充斥着光明与神圣的气息。 四根立柱中央的位置，两条半圆形的长桌相对摆放，一张张苍老的面孔围坐在长桌后。 有的人脸上云淡风轻，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有的人则是面露凝重，在手中翻阅着一本厚重的古籍；更有甚者直接摆烂，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对于王国里任何一位魔法师来说，这里都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每个人都想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 奥兰德王国魔法师协会议会在此召开！ 这里的每把椅子都代表着协会议员的尊崇地位，能列席此处的人都是整个王国魔法界中真正的翘楚。 他们当中，有的人有着一人可匹敌万军的实力，有人在魔法造诣上有着里程碑式的成就，为王国的魔法发展作出过杰出的贡献...... “咚咚咚！” 一阵急促、轻快的敲击声响起，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位于两张长桌尽头交汇处的人身上。 在那里端坐着一位服饰华贵、头戴王冠的人。 但那人并非国王，在一个王国中，除了国王可以佩戴王冠、高居王座外，还有另一人拥有同样的权力，那就是地位几乎等同于国王的——教皇！ 教皇面如止水般用一柄纯金的小槌敲在垫板上。 “咳咳！” “各位对刚才莫茨罗索·诺可雷拉的发言有什么看法？” 他清了清嗓子，环视在场的众位议员。 “冕下，以我对于黑魔法的研究，我认为莫茨罗索所说的情况，在理论上可能会出现，但出现的概率应该会非常低。” “只是我们没有足够多的参考证据......” 一人率先站了起来，面向教皇说道。 “冕下，刚刚我查阅了历史上记载关于黑魔法的档案，并没有找到有被实验者出现恶魔化的现象。” “所以我认为，诺维奇议员的说法可信度不足。” 这时，坐在对面长桌的一个人站了起来提出质疑。 “那档案当初我也有参与编纂，我们的魔法在不断的发展、精进，同样，黑魔法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我们至今所了解的的黑魔法术式只是九牛一毛，我们不知晓的术式还有更多！” 名叫诺维奇的议员反驳道。 “依莫茨罗索所说，那名叫利加什·汉格斯的黑魔法师想要探求的是永生之术。” “无论什么时代，总会有一部分黑魔法师在追求那不切实际的永生之术。” “他们当中有些人试图通过血祭、服用毒素、甚至是替换恶魔脏器等千奇百怪的方式来延长自己的生命。” “不过那都是在饮鸠止渴罢了，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 “假设那女孩儿之前曾被替换过恶魔的脏器，那么她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类魔’。” 另一名与诺维奇坐在一侧的议员起身。 听完这名议员的陈述，在场多位议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但‘类魔’都是一群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它们有的只是对鲜血的渴望和无尽的饥饿感。” “那女孩儿直到参加考核前都是正常的不是么？她的同学跟导师都可以证明。” 一个懒散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发现了那个近乎完美的解释中的漏洞。 “可谁又能保证她现在没有变成‘类魔’？” “毕竟，我们不能确定恶魔的血统侵蚀一个人类的血统需要多久。” “几分钟？或是几年？都是有可能的！” 坐在他对面的议员立刻起身否定了他的说法。 “......” 议员们在长条桌后纷纷起身发表自己的意见然后坐下，起起落落、潮来潮去。 某人提出意见，有人赞同也会有人站起来反对或是质疑，然后那个谁又站起来反对了质疑者的意见...... 他们就像是电玩城里一款叫“砸地鼠”的游戏机上那些“地鼠”一样，从自己的洞里钻出来又缩回去。 拿着小槌的教皇就是那个坐在这台超大型“砸地鼠游戏机”前的玩家，只不过他的落槌不是砸在“地鼠”们头上，而是要审判正跪在两条半圆长桌中间的莫茨罗索！ 跪在地上的莫茨罗索身穿白色拘束衣，一根根皮带缠绕在他身上，紧紧的束缚住了他的双手和双腿。 两幅法阵分别位于他的头顶和身下，一层光幕将他禁锢在内，就像是把莫茨罗索关在了一个透明的桶内。 这个法阵莫茨罗索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就是当初他和哈维斯研究如何限制艾琳吸收魔素时，哈维斯给出的点子。 他还为此夸赞过哈维斯，可他没想到这法阵居然是魔法师协会议会在审判时用来的禁锢手段。 莫茨罗索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他早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了，一旦来到这里，是死是活，决定权就在这帮“地鼠”们手上，所以他才会选择让艾琳潜逃。 “咚咚！” 教皇在垫板上敲了敲小槌，唾沫横飞、面红气粗的议员们停止了争论，他们安静的坐回座位。 “好啦，既然没人能给出决定性的证据，那么开始表决吧！” 议员们每个人的桌上都有两柄小槌，都是铜制的，一柄白色、一柄黑色。 他们根据自己的看法给出决定，赞同的人举起了白色的铜槌，反对的人则举起了黑色的铜槌。 “持赞同意见六人、持反对意见四人、中立两人。” 教皇宣布了表决结果。 莫茨罗索面色平静，他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对他不利的表决结果而感到惊恐。 “莫茨罗索·诺可雷拉，你还需要再次陈述吗？” 教皇示意议员们可以放下表决槌，他以睥睨众生的目光看向莫茨罗索。 莫茨罗索没有再为自己和艾琳进行辩解，他只是摇了摇头，他清楚，即使自己作再多的辩解，换来的也依旧是议员们无休止的争论。 “下面宣布议会对于丹泽初级魔法学院院长，莫茨罗索·诺可雷拉的裁决。” “根据议会表决，你的学生极有可能是恶魔或类魔。” “你是何居心暂且不知，但你不仅想帮助一个恶魔或类魔进入高级学院，还在她的身份暴露后帮助其潜逃。” “依照协会例律——处死！” 教皇漠然的敲下了那代表着至高权力的纯金小槌...... 王都郊外某小镇。 两栋建筑中间的一条狭窄的巷子中，一个身披脏兮兮深灰色斗篷的人影坐在地上啃食着一块黑面包，时不时探出半个脑袋朝巷子外张望。 艾琳自从逃出王都已有数日，她没有走远，因为莫茨罗索告诉她绝对不能回家跟学院，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于是她就在王都附近的几个村镇中漫无目的的游荡。 白天，她只能躲在村镇中隐蔽的巷子或角落里，夜幕降临后她才敢拿钱去买些吃的。 艾琳啃完了手中的面包起身准备离开，为了不惹人怀疑，一个村镇她一般只待一天，今天她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这时，巷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身穿银色铠甲的卫兵骑着马从街上经过。 艾琳连忙蹲下身子，将自己藏在一排摞起的木箱阴影里，她担心卫兵是来搜寻自己的。 片刻，清脆的马蹄声再次从艾琳躲藏的巷子旁经过。 艾琳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看向街面上，街上的行人此刻都朝着一个方向赶去，那骑马而来的卫兵早已绝尘而去。 街上的人们聚在一块布告栏下低声议论着，艾琳拉低头上的兜帽走出巷子。 “真是太可怕了......” “那个恶魔还没有抓到呢......” “你看那恶魔的画像，居然是人类的样子！” “会不会就混在我们中间啊......” 艾琳来到布告栏下，踮起脚隔着人群看向布告栏。 当她看到布告栏上的内容后，整个人呆住了，布告栏上张贴的是王国魔法协会的通告。 通告大致内容是：丹泽初级魔法学院院长，莫茨罗索·诺可雷拉因犯下了帮助恶魔进入魔法协会圣地以及包庇恶魔两项罪行，已于昨日在王都被公开处死。 而被他所包庇的恶魔仍在王国领地内潜逃，并在下方配上了艾琳脸部带有花纹时的画像。 “走吧孩子，别回头！” 此刻艾琳的耳边就像放着个复读机一样，不断萦绕着莫茨罗索让她离开时的那句话。 “是我......害死了他......” “都怪我......” 原本就多云的天空忽然间阴沉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打落在小镇内的石板街道上。 “下雨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在布告栏前的人们开始四散离去。 “哎！” 一个男人想要离开，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但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当他转身看到差点儿被自己撞了个跟头的人后，不但没有道歉，反而一脸的不屑。 “你没长眼睛啊，臭乞丐。” 男人冷着脸瞥了艾琳一眼，骂骂咧咧的快步离去。 天空中的雨就像花洒喷出来的水，随着水阀被一点点打开，雨越下越大。 街上的原本还是快步而行的人们此时已经改为了狂奔，艾琳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任凭滂沱大雨倾泻在身上。 一只被淋透的猫躲到布告栏那窄小的雨遮下，它被冻得瑟瑟发抖，混着污泥的雨水粘在它那一身橘色的短毛上。 这种乳黄偏红毛色的猫很不讨人喜，人们都喜欢那种冷色系毛色的猫，带有漂亮大理石纹的品种更受人追捧。 瘦弱的它即使是在舔舐毛发，利爪也是从脚垫中探出，凌厉的眼神时刻保持着警惕，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只流浪猫。 大概，家猫们这个时候都会悠哉悠哉的躺在温暖的壁炉前，用被剪掉爪子的脚垫，开心的拨弄着毛线球...... 第三十八章 异端审判 半月后。 奥兰德王国丹泽领。 近日来，整个丹泽主城中人心惶惶，失去了往日繁荣的景象，多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街道上漫步的不再是妆容精致的女士、穿着得体的绅士、躺在马车上闲适的车夫，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步伐严整的领主卫队。 他们穿梭在丹泽主城中每一条街道上，偶尔会有一两个行人从他们身边匆匆经过。 率领每列队伍的人，丹泽主城中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没见过。 黑色的铠甲上透着肃杀的气息，鲜红色的纹章与线条刻印在胸甲和肩甲上，像是由漆黑的铠甲中渗出的鲜血。 挂在腰间的长剑比一般卫兵所使用的要宽大不少，修长的剑柄占据了整柄长剑的三分之一。 魔法师协会直属——异端审判庭！ 他们既是处刑者、又是猎魔人、是整个魔法师协会中绝对的暴力组织，他们不遗余力的为协会铲除每一个进犯王国领地内的异族。 丹泽主城西门附近，一队卫兵在此整休，卫兵们将手中的长枪放在一旁，一个个摘下自己闷热的头盔，无精打采的或倚靠在墙边或坐在阴凉处。 自从异端审判庭进驻这座城以来，他们每天都是这样不分昼夜的在城中巡弋着，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的高强度布防令他们身心俱疲。 唯独那个率领他们这支队伍、异端审判庭的审判官依旧是保持着利刃般的站姿，警惕的环视着四周。 卫兵们表面上都是对审判官唯命是从，其实心里头怨声载道，他们不解，即使那个恶魔逃出了王都，也肯定会回到恶魔们自己的领地去，就算她不回恶魔领地，无论去哪也应该不会再回到丹泽领才对，而且这都布防了半月有余，别说恶魔的踪影了，就连平时街面上的小贼他们都见不到。 可就连丹泽的领主面对异端审判庭的大审判长都是言听计从，他们这帮车马小卒又能怎么样？ “列队！” 威严、清冷的女声传到了每一个卫兵的耳中，他们慢吞吞的戴好自己的头盔后走回街面上列队。 负责带领这支队伍的审判官是一名女性，亮眼的金色长发被束在脑后，漆黑的铠甲也没能掩盖她那姣好的身材。 卫兵们一开始见到这位审判官的时候都暗自窃喜，与一旁被分到彪形大汉作为领队的队伍相比，他们的领队是如此的赏心悦目，并且卫兵们一致认为女性的体能远不及那些彪形大汉，这势必会让他们的布防任务轻松不少。 可事实就是，他们太不了解异端审判庭这个暴力组织了，即使是女性审判官，体能方面也丝毫不亚于那些壮汉，这位女审判官以雷厉风行的作风让目光短浅的卫兵们认识到，她并不只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审判官苏赫瑞目光冷厉的看着集结在自己身边，一副残兵败将之相的卫兵们，她内心中的疑虑一点儿都不比他们少。 苏赫瑞知道这次为什么要在丹泽城内布防，因为那个被审判庭所追捕的恶魔曾经生活在这里，作为一位资深猎魔人的她，包括其他在城内布防的每一位审判官都清楚，的确有的恶魔会伪装成人类生活在人类的领地内，恶魔伪装成人类时可能会有家庭、朋友甚至是爱人。 但恶魔们都是冷血的，一旦这些恶魔们暴露了身份便会立刻远遁，再也不会回来，那些都不会成为恶魔的牵挂或是软肋，所以审判官们都不明白，审判庭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的在这里布防半月之久，并且审判庭还向所有审判官下达一个奇怪的命令——尽可能活捉那只恶魔，时至今日审判庭仍没有想要结束这场闹剧。 审判官们无需、也不能为审判庭的作为提出质疑，他们是审判庭沉默的利刃，只需要心无杂念的去铲除异端即可。 苏赫瑞带领队伍继续开始巡弋，街道的另一侧，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灰色身影与他们相对而过，苏赫瑞下意识的瞟了那人一眼，看起来那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孩子，深灰色的斗篷上沾满污泥和碎草，手中拿着一枚野果边走边吃。 苏赫瑞没有理会，在这城中的角落里，她见过不少那个样子的乞丐，她带领步伐严整的队伍向城内方向走去，他们身后，小乞丐步伐踉跄的走向的丹泽主城西门...... “干什么去？” 在西门负责值守的卫兵用长枪拦住了小乞丐的去路。 “没讨到吃的，想到城外去找些野果子。” 小乞丐低着头把手中快要啃光的果子递到卫兵面前。 “现在整个城内戒严，你要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卫兵一脸嫌弃的将小乞丐赶出城门。 丹泽主城西门外，几名审判官像是守卫财宝的巨龙那般守卫在威斯克农场外围，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一道身影躲藏在树后望向农场内的木屋。 艾琳回来了，她徒步了半月之久回到这里，她得知了莫茨罗索被处刑的消息后，以为家人们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于是便发了疯似的想要回家。 一路上可谓是风雨兼程，绕远路、走错路、误入魔兽地盘被袭击、饥饿、露宿...... 由于艾琳不知道回丹泽领的路，她只能边问边走，如果被问路的人好心还会给她些吃的，有善良的人存在就必定会有人渣，有些人为了耍她故意告诉她错误的路线。 艾琳躲在树后默默注视着农场内，除了外围多了几名身穿黑甲的审判官外，一切都还是她熟悉的景象，牛羊们漫步在如茵的草场上，远处潺潺的溪水欢快的流淌着。 忽然，三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艾琳的视野中，他们在农场内的石板小路上走过，走向那升起袅袅炊烟的木屋。 两行泪水在艾琳的脸颊上滑过，一路上，无论多么艰辛、苦楚，她都咬牙坚持着，饥饿、迷路和魔兽的袭击都没有让她退却。 一切的负面情绪都在此刻化作了欣喜的泪水被抛掷脑后，农场内那三道身影正是乌尔塔多、哈吉和穆妮丝。 看到家人们没事，艾琳悬在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但她不能回家，莫茨罗索当初不让她回家就是担心会祸及雷布尔斯他们。 艾琳知道自己以后都要在外漂泊了，她现在只想要再多看看这个曾经的“家”。 就在这时，一阵破风声向艾琳的身后席卷而来，由于“阿摩多纳”这个存在于自身的符纹的原因，艾琳对于周围风元素的变化极其敏感，那是什么锋利的东西正在以高速撕裂空气的声音！ 艾琳没有回头，凭借风元素的感知判断出了那破风声袭来的方向后，轻盈的向一侧翻滚闪避。 转瞬间，一柄漆黑的利刃直劈在她刚刚用来遮挡身形的那棵树上，利刃拦腰劈开了那棵树三分之二的树干。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树林中飞闪而出，艾琳定睛看去，这人她见过！ “想不到你还真的会回来！” 苏赫瑞从树干上拔出大剑，剑锋直指艾琳。 她在丹泽主城西门附近的街道上与艾琳擦肩而过时并没有太过在意，但女人的直觉总让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一边带着队伍巡逻一边思索着，转过了两条街后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现在整个丹泽城内全面戒严，只许进不许出，尤其是丹泽城西门，城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就连乞丐也不例外，除了住在那附近的居民外没人会往西门去，而那是通往城外威斯克农场的必经之路。 想到这里，苏赫瑞带着队伍又返回了西门处，她向守门的卫兵询问是否有过一个小乞丐出城，从卫兵的口中她得到了确定的回答。 “混账！” 苏赫瑞对于这个卫兵玩忽职守的行为非常气愤，她一拳轰击在那名将艾琳放出城的卫兵腹部，生生在坚硬的金属铠甲上留下一道拳印，卫兵翻着白眼倒地不起，口中流出食糜。 苏赫瑞当即命令她所带领队伍中的所有人严防西城门，自己则是朝艾琳离去的方向飞奔追去，她在树林中发现了艾琳的身影，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率先掷出了自己的大剑...... “你有两个选择，乖乖束手就擒跟我走，或者——死！” 苏赫瑞的目光如同她手中的大剑一样锋锐。 第三十九章 笼中之鸟 艾琳蹲伏在地警觉的审视着苏赫瑞，她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明媚如光的女人身上弥漫出的冰冷杀意。 看到了魔法协会发布的公告后，艾琳清楚，自己已经被认定为恶魔了，投降与否，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她不能死，她现在这条命是莫茨罗索拿命换回来的，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那样对得起他吗？ 艾琳按在地面上的手堇色微光悄然浮现，苏赫瑞察觉到了艾琳的小动作，她轻蔑的冷哼，小腿连带着脚掌同时发力，在地面上踏出深深的脚印，她以迅雷之势再次挥舞大剑向艾琳发起了进攻。 艾琳猛地起身，带起一道强劲的风将地上的尘土卷起，霎那间，飞沙走石、烟尘弥漫，苏赫瑞一剑斩下，犹如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烟尘被大剑带起的罡风分割开来。 苏赫瑞冲出烟尘环顾四周，她的视野内此时早已没了艾琳的踪影，艾琳刚刚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了一地的碎冰渣…… 树林上方半空中，艾琳倒飞着向远处坠去，她在苏赫瑞发起进攻的那一刹，同时释放了三种魔法，利用风旋制造烟幕遮挡苏赫瑞的视线、凝聚冰盾抵挡大剑的攻击、最后飞行魔法远遁。 艾琳自知，论力量和速度她远不及苏赫瑞，但论风、水两种元素魔法的释放速度，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她快。 但艾琳不知道的是，其实苏赫瑞并不是魔法师，如果苏赫瑞是个魔法师，那么她就能凭借着魔素的流动感知到艾琳此刻的位置了。 半空中缓缓下坠的艾琳偏过头俯瞰威斯克农场，她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地方，忽然，一道炽烈的火线如刀弧般从地面上飞斩向她下坠的轨迹。 刀弧火线在艾琳的眼底飞速放大，艾琳心念一动，瞳中堇芒闪耀，气流将她的下坠的身躯托起，刀弧火线带着灼热的气浪从她身下划过。 短短滞空的一刹让艾琳躲过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击，心有余悸的艾琳以为是苏赫瑞已经发现了她的行踪，连忙向下张望试图寻找苏赫瑞的所在，以方便判定自己之后该向哪个方向逃离。 林中茂密的枝叶遮挡住了艾琳的视线，她也并未感受到林中魔素的异常流动，就在这时，又是两道刀弧火线从不同的方位向她飞斩而来。 这次居高临下的艾琳清楚的看到了释放者，并非是她认为的苏赫瑞，而是守卫在农场外围的那几名审判官，艾琳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飞入半空的行为是有多蠢，她将自己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守卫在农场外围的审判官们原本就像沉睡在财宝上的巨龙那样，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将他们惊醒，不远处静谧的林中忽然间百鸟齐飞，一道身影也一并腾飞而出。 紧接着，所有审判官带在身上的传信水晶纷纷碎裂，他们在同一时间都收到了来自苏赫瑞的传信，内容——目标出现，农场外围。 农场外围的几名审判官率先发现了艾琳的身影，他们拔出腰间的大剑，漆黑的剑身上刻印着火红色的符纹，古老的音节自他们口中咏唱，剑身上的火红色的符纹愈发赤红，如同烧红的烙铁刚刚印上去。 随后审判官们纷纷向在半空中的艾琳挥剑，剑锋虚空划过，一道炽烈的刀弧火线便飞斩而出。 艾琳如同一条在海洋中被掠食者们围猎的小鱼般，在半空凭借着自己对风元素的掌控，灵活的翻转着躲避接踵而至的刀弧火线。 丹泽城中的审判官们也是闻讯赶到农场外围，加入到这场围猎之中，飞射入空的刀弧火线越来越密集，火线不只有致命杀伤力，掀起的热浪还扰乱着艾琳周身的风元素。 这让艾琳的飞行变得有些迟钝，有几道火线甚至将她身上的斗篷割裂，缺口处迅速燃烧，见状，艾琳急忙使用水元素魔法将之扑灭。 现在光是闪躲已经不足以让她应付如此密集的攻击，于是她开始凝聚冰盾配合防御，位于地面的审判官们见状更加猛烈的朝艾琳斩出刀弧火线。 他们认为，艾琳同时使用两种魔法躲避和防御进攻，频繁的吸收魔素、释放魔法，那样会让艾琳的体能消耗的更快，只要等到她的体力耗尽，无法再吸收魔素支撑下去，那时她便只能束手就擒！ 半空中的艾琳犹如脚踏实地一般轻盈的踏在空气中，以一个近乎完美的跳高姿势躲过一道火线，火焰的高温令她的发梢有些焦糊。 面对无死角的夹击，艾琳显得焦头烂额，她担心的并不是自己会因体力被耗尽而陷入被捕或被杀的绝境，她的魔素在呼吸间就会自行补充，而多余的魔素则会补充她的体能。 随着攻向自己的刀弧火线不断增多，艾琳也察觉到了更多的审判官已经赶到了附近，而下方树林茂密的枝叶遮挡了她的视线。 所以艾琳根本无法判断，在下方围剿自己的审判官究竟有多少人，她规避、抵挡进攻的同时也在判断可以逃离方位。 艾琳刚刚向下自由落体，避开从四个方位攻向自己的四道刀弧火线，突然一道黑影自树梢上腾身而起，是苏赫瑞！ 苏赫瑞手中的大剑此时已经蓄满了势，艾琳和她的距离近在咫尺，艾琳自知已经来不及调转身形了，迎接她的是燃烧着烈焰的剑刃和苏赫瑞眉宇间的杀意。 艾琳紧咬牙关，空气中的水元素极速凝华，苏赫瑞以破军之势挥出近乎满月的一剑，灼热的剑刃斩击在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短时间内凝聚出的冰盾根本无法抵挡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冰盾瞬间破碎，水汽蒸腾着上升，艾琳伴随着冰块碎屑如同一只断线的残破风筝那样朝地面坠去，苏赫瑞紧随其后，地面上的所有审判官也蜂拥着追赶过去。 苏赫瑞是距离艾琳最近的那一个，但当她提着大剑赶至艾琳坠落的地点后，等待她的并非是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艾琳，只有满地的残枝落叶与碎冰。 她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之前艾琳逃遁后就是满地的碎冰，苏赫瑞果断飞身至树顶，但放眼看去，天空中只有悠然的云朵与自由翱翔的飞鸟，根本没有艾琳的身影。 “喂，苏赫瑞！目标去哪了？” 此时已经有数十位审判官赶到此处，他们在周围同样没有发现艾琳的身影，当他们看向树梢时，发现了站在上面的苏赫瑞。 “我不知道，我到这里的时候目标就已经消失了。” 苏赫瑞紧握手中的大剑，她的嘴角在抽动，语气冰到了极点。 第四十章 魔眼追迹 苏赫瑞还从未如此失态过，作为一名资深猎魔人，她曾经面对过的恶魔数不胜数，其中比艾琳强大、狡诈诡谲的恶魔更比比皆是。 她敏锐的直觉和冷静的判断每次都令她无往不利，甚至在几次任务中，还未等其他审判官前来支援，她独自一人就已经将恶魔斩于剑下。 苏赫瑞全名“苏赫瑞·西普诺”，身为奥兰德王国贵族家的子嗣，她自幼便展现出优秀的战斗天赋，她最热衷的事莫过于在自家的围猎场中猎杀魔兽。 她非常享受那种追逐猎物、最后将之猎杀的快感，这也是她会加入“异端审判庭”这个暴力组织的原因，她会允许恶魔从她的剑下逃脱一次，但贵族高傲的自尊决不允许有第二次。 可这次，她却被一只弱小的“恶魔”用同一种方式愚弄了两次，并且那只“恶魔”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苏赫瑞收起大剑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单膝蹲跪在地，她拾起地上的一块碎冰端详。 “苏赫瑞，你的圣焰灼伤到她了吗？” 阴影将苏赫瑞笼罩，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来到她身后问道，男人壮硕的身躯站在她的身后有着山一样的压迫感，自上而下贯穿右眼的伤疤显得异常彪悍。 “我不确定。” 苏赫瑞丢掉碎冰又捡起折断的树枝，她抬头望向树梢犹豫着回答。 络腮胡男人感到十分的惊讶，在他的印象里，苏赫瑞在任何行动中向来都是表现得自信、精准与从容，即使是她仅凭直觉得出的判断，她也会信心十足的给出答案。 苏赫瑞蹲在地上，抬头望向树冠被砸出的缺口，眉宇间似乎流露出一丝挫败感。 “不如，先追迹看看吧。” 虽然络腮胡男人很是乐意看到苏赫瑞有这副样子，但身为审判官的职责还是让他的思路快速回归正轨。 “也好。” 苏赫瑞起身再次拔出大剑，剑锋直插地面，她双手紧握剑柄，缓缓闭上眼睛，咏唱词脱口而出。 剑柄末端的金属菱形配重伴随着咏唱竟缓缓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只妖异的血红色竖眼，竖眼微微扭动扫视四周，片刻后竖眼闭合，苏赫瑞的美眸睁开。 “怎么样？” 络腮胡男人迫不及待的问。 “我的确命中她了，通过魔眼追迹，圣焰的信标就在这附近，并没有向其他方向延伸。” 苏赫瑞眉宇间的挫败感顿时烟消云散，之前她蹲在地上检查碎冰与残枝，就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对艾琳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但无论是碎冰还是残枝上都没有一丝血迹，以碎冰的厚度来看，苏赫瑞认为冰盾绝对不可能完全抵挡她那一剑的威能，就在她都已经做好被钉上耻辱柱准备的时候，圣焰信标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应该就在附近，但她受了伤所以没能脱身，可能是使用了光系魔法隐匿身形或者土系魔法遁入了地下。” 说罢，苏赫瑞将大剑狠狠的刺入地面，轻薄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剑身整整没入地面一半，胜利女神再一次站在了她的身旁。 艾琳蜷缩在地穴狭小的空间里，两条手臂鲜血淋漓，血液沿着指尖滑落，渗透进泥土中，正如苏赫瑞预想的那样，艾琳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中。 冰盾破碎后，艾琳紧急将双臂交叉在身前格挡，风之屏障毫无征兆的忽然张开，将艾琳的整个身体包裹在内，艾琳觉得那一瞬间像是一块熔岩砸在了自己身上，铺天盖地的热浪将她席卷着倒飞出去，苏赫瑞那一剑差点儿斩断了她的双臂。 风之屏障不仅帮艾琳卸去一部分烈焰带来的伤害，并且还在那一瞬间封住了伤口，避免了艾琳因失血过多从而导致昏厥。 即将坠地之际，艾琳强忍着剧痛咏唱，土系魔法释放，下方的泥土顷刻间软化如泥，艾琳沉重的摔进泥潭里，软泥将艾琳没入其中，弹指一挥间，泥潭再次恢复如初，只留下满地的碎冰与残枝败叶。 “所有人注意，根据圣焰信标的指示，目标就在附近，可能使用光系魔法隐身或使用土系魔法藏在地下，务必仔细搜索。” 络腮胡男人的声音如炸雷般在树林中响彻，周围所有的审判官都得知了这一消息，当然也包括躲藏在地下的艾琳。 艾琳本以为审判官们如果没有找到自己便会离去，可现在看来，自己一时半会儿是逃不掉了，对方显然是有着什么不为她所知的能力，可以探查到她的大致位置，并且对面仅凭经验就判断出了她的藏匿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艾琳越来越虚弱，地穴中的空气本就稀少，再加上失血过多，令她开始陷入缺氧的状态，意识也在逐渐模糊，她无法判断地面上是什么状况，如果贸然出去，审判官们没有离去，那么仅凭自己现在的状态别说杀出重围，就算只有一名审判官，恐怕都难以招架。 艾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出去可能会死，不出去的话她也会在这地穴中窒息而死，那样连埋都省了。 “怎么会呢？” 苏赫瑞寻遍圣焰信标圈出的范围后再次回到原地，眉头紧锁呢喃着说，圣焰信标圈出的范围只有不到二百平方米，而现在这个范围内足足有着二十几人。 平均下来，每个人需要布控的范围不到十平米，但就是在这样堪称地毯式的搜索下，居然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苏赫瑞再次发动魔眼追迹，但圣焰信标给的范围丝毫未变，细若游丝的火星漂浮在空气中，像是某种领域，这不禁让苏赫瑞开始怀疑圣焰信标给出答案的准确性。 她的经验和直觉告诉她，如果圣焰信标给的范围是正确的，那么目标可以藏匿的方式只有隐身或遁入地下，苏赫瑞更倾向前一种可能，因为恶魔也是生物，它们跟人类一样无法长时间在缺氧的环境中生存。 恶魔的种类繁多，虽然也有生活在地底的种族，但在她的认知里，那一类并不具备飞行能力，所以她认为在如此细致的搜索下，想要找出隐身的目标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足足半小时已经过去了，他们并没有发现目标。 “圣焰信标有新的变化吗？” 络腮胡男人这时再次来到苏赫瑞的身旁问道，苏赫瑞摇头，她的气息变得紊乱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判断上出现了重大的失误。 “那这样恐怕我们就要掘地三尺了！” 络腮胡男人也开始焦虑起来，他和苏赫瑞心里都清楚，如果第一种情况没有找到目标的话，那么第二种情况想要找到目标的可能微乎其微，找到了还好说，如若找不到，他们这次行动的所有审判官都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第四十一章 破局，超远距离传送! “卡斯纳、图彭，你们两个回到城里去调集卫队，让他们带上铲子来挖土，其他人继续驻守原地。” 络腮胡男人大手一挥，扯着嗓子朝远处的两个年轻人嚷嚷道。 艾琳恍惚间听到这话如坐针毡，她在脑海中推演了几十种逃离方式，可最终的结果都是死路一条，她开始陷入绝望，甚至都觉得自己如果埋在这里还是蛮不错的，毕竟这里是离家和家人们最近的地方了。 她无声的笑笑，到目前为止她对于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还算满意，唯二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到姐姐以及还未学会能使人复生的超位魔法。 她的意识仿佛被困在一座迷宫里，而这座迷宫貌似根本没有出口，艾琳不再寄希望于那渺茫的出路，转而放空自己，开始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在那间不大的小屋内，她与姐姐争抢布偶，厨房的灶台上，煮锅咕嘟嘟的冒着热气，母亲手拿一只长柄勺在锅中搅拌，父亲惬意的坐在壁炉前，左手一杯热汤、右手烟杆。 初春，她坐在村里的大树下迎着微凉的春风荡着秋千。 仲夏的雨季，她打着一柄宽大的荷叶伞蹲在池塘边，用一根草叶逗弄着蹲在青石上的小青蛙。 金秋，她提着藤编的小篮子穿行在麦田里，捡拾那些被遗忘在田间的麦穗。 雪停了，屋外银装素裹，她在雪地里搓出一个又一个大小不等的雪球，雪球又被堆成雪人，她在雪人圆滚滚的肚子上插上两根细碎的麦秆，那是雪人的手臂，即使两只小手被冻得通红，却依然乐此不疲...... 七岁那年，艾琳有着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经历，她和那名亚人女孩儿在阴暗的地牢里食不裹腹，那场炼狱般的光景她至今都历历在目。 那晚，森林中夜风凄冷，恶魔如天使般降临在她身边…… 威斯克农场里，她第一次尝试挤奶，因为没有经验被温热的鲜奶滋的满脸都是，一旁的穆妮丝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艾琳忽然间精神振奋起来，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脑海中闪过的记忆片段中貌似提醒了她什么。 “传送！” 当年米迪娅就是用的传送魔法，将她从普纳希特王国、汉格斯领送往了万里之遥的威斯克农场，艾琳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传送魔法属于空间魔法的一种，虽然初级学院并不教学空间魔法，但艾琳不多的爱好之一就是泡图书馆，传送魔法的术式以及符纹她也研究过，却从未尝试过，她深呼吸，拼命的去集中精神回忆书上的内容。 传送可分为短距离传送、远距离传送和超远距离传送，短距离传送即传送至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短距离传送外，远距离传送和超远距离传送魔法释放的前提是，需要知晓传送目的地的位置坐标。 可因为不是初级学院的教学科目，所以艾琳根本没有留意过任何地方的坐标，她甚至就连农场和学院的坐标都不知道。 但现在就算知道了也没用，正如莫茨罗索说的那样，魔法协会为了追缉她，农场已经被布控起来了，恐怕学院那边也是一样的，所以可供她选择的只有超远距离传送。 可没有预定坐标的超远距离传送是有很大风险的，天知道会被传送到什么地方，深水、山涧、火山……都是有可能的。 “横竖都是一死，拼了！” 漆黑的地穴中亮起一双眼眸，堇色的瞳中如银河般璀璨，古老的音节回荡。 苏赫瑞双手抱怀倚靠在一棵树上静如止水，可她的内心中却忐忑不安，就在这时，她面前不远处的地面竟像是湖面一样开始波动起来，未等她上前查探，忽然一道身影破土而出。 苏赫瑞猛的抽出大剑，当她看清那身影后，她那颗不安的心终于被平复，随即又躁动起来，那种自信、桀骜的神情再次浮现在她的脸上。 苏赫瑞刚欲挥剑进攻，可此时艾琳脸上的表情同样桀骜不驯，她被艾琳的微笑给迷惑住了，她以为艾琳冲出来是要与他们作最后的殊死一搏，可艾琳的微笑仿佛是在告诉她：“这次你输了”！ 她的动作迟了一瞬，就在这一瞬，艾琳背后法阵浮现，周身白光闪烁，苏赫瑞看到法阵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的剑锋上圣火缭绕，带起炽烈的罡风，可当她这一剑斩空了，艾琳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传送魔法？” 苏赫瑞难以置信，虽然她并不是魔法师，但身为猎魔人，她所掌握的魔法知识与魔法师无异，她清楚，传送魔法这种空间类魔法一般都只有高阶恶魔才会使用，她认为艾琳如果是高阶恶魔的话，根本没必要东躲西藏，大可与他们所有审判官恶战一场。 那时，谁胜谁负还真的不好说，毕竟高阶恶魔不仅可以使用魔法，并且在力量与身体机能方面，甚至凌驾于他们这些猎魔人之上。 “苏赫瑞！目标出现了吗？” 络腮胡男人闻声而至，苏赫瑞那一剑虽然没能斩中艾琳，但却隔空斩断了艾琳身后的几棵树，树木的断面上被烧的黝黑，几簇火苗正燃烧着，发出细小的噼啪声。 “目标出现了，之前就躲在地下。” 苏赫瑞用剑指向那处凹凸不平的地面。 “不过，我失手了，被她传送逃掉了。” 苏赫瑞紧咬下唇补充道，艾琳三次从她的手中逃脱，这对于她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传送？” 络腮胡男人听到这个词后倒吸一口凉气，他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过身经百战的他还是沉着的催促道。 “赶快追迹！” 苏赫瑞发动魔眼追迹，络腮胡男人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 “怎么样？” 见到苏赫瑞睁开美眸，络腮胡男人赶忙询问。 “是超远距离传送，信标很清晰，但魔眼追不了那么远的距离。” 苏赫瑞的脸色不是很好，虽然不知距离有多远，但圣焰信标指出的方向通往恶魔的领地。 万里外某处洞穴中。 四个奇异的身影举着火把缓步而行。 “这次我们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我们就回去吧，没必要继续深入了，再深入下去的话都没有参考地图了。” 一个胆怯的女声回荡在洞穴中。 “哼，你这么胆小干嘛要当赏金猎人，没有地图怎么啦，我们买的地图不也是别的猎人蹚出来的嘛？” “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前面的好东西都让先来的弄走了，就我们捡的这点儿破烂儿，除去地图钱还不够我们换两件像样的装备。” 又一道爽朗的男声响起，他训斥了胆怯的女生，他的语气中透着年少轻狂味道。 第四十二章 赏金小队 与他那轻狂的声音相对应的是一副充满野性的外表，毫无修饰的杂乱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锋利的犬齿露在嘴边，上身的棕褐色长毛极其浓密，让他看起来像是穿了一件毛领裘皮大衣。 “就算是真的有危险，还有老大和我顶着嘛，你就只管迈开你那四条腿带着杰古一起跑就行了。” 男生双手枕在脑后，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老大自然不用说，明明杰古看起来比你更强......” 女生见嘴上功夫讨不到好处，小声嘟囔了句后便别过头不再理会男生，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弓，目光警惕的环伺，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什么怪物从黑暗里突然蹦出来袭击他们。 她是个看上去十分纤细的女生，蛮腰盈盈一握，可她的腰际以下竟是小鹿一样的身躯，四蹄踏在地面上发出轻快的“哒哒”声。 忽然，领头的那人停下脚步，男生一个不留神撞在了他的背后，领头的是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生，他手拿一块白桦树皮，借着火光仔细辨认，他的躯干部分与人类无异，但他的左前额处有根扭曲的独角。 “老大，你干嘛突然停下啊？” 狂野男生见“老大”没有回答他，便探过头去看“老大”手中那块白桦树皮。 “地图到这里就没路了，但是我们的面前还有两条路。” 独角男生将已经无用的地图收入腰包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前方，那里是一个岔路，两个黑漆漆的洞口像是某只被埋葬在山体中，体型巨大的怪物头骨上的眼眶。 “不论我们选哪条，前面的路都可能危机四伏，表决一下吧，继续走还是回去。” 独角男生作为这支赏金小队的领队，他没有独断专行，而是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我提议回去！” 半鹿女生立刻高举手臂表示道。 “我想走下去。” 正如他俩之前那样，狂野男生立刻就站在了半鹿女生的对立面。 “杰古，你呢？” 独角男生看向队伍末尾，一直默不作声跟在队伍后面的是一个体型庞大的家伙，两米多的身高让他只能在这洞穴中弓身而行，他手中的火把为队伍照亮前行的路。 杰古是这只队伍里最奇异的存在，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还有着人类的特征，可他身若一只直立的成年雄狮，头部却是羽毛雪白的猛禽，除了与人一样直立外，没有半点儿人的特征。 “嗟咕！” 杰古微微张开的喙中发出了与他名字读音相似的鸣叫。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 狂野男生大力的拍在杰古那如铁铸般的身躯上，幸灾乐祸的朝半鹿女生挤眉弄眼。 “其实我的意愿也是继续探索一番，我们这种赏金小队一直以来都是靠捡别人剩下的残羹过活，遗迹里的能拿走的好东西几乎都已经被先来的搬空了，就像赛布鲁克说的，作为赏金猎人如果胆子不够大，我们连件像样的装备都换不起，更别提去探索更凶险、回报更丰盛的遗迹了。” 独角男生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同时也是赏金猎人这个行业的铁则，装备越好、能力越强的猎人越能在凶险的遗迹中幸存，从而带走更多的宝物，然后再用得到的宝物换取性能更优异的装备。 “拉迪娜，在前面一旦遇见危险，你就只管跑，不用管我们。” 独角男生神情严肃的对半鹿女生说道。 “当然，也包括赛布鲁克和杰古，尤其是你赛布鲁克，如果遇到危险不要意气用事，你老妈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你们是我带出来的，我要对你们的生命负责，也是因为你们对我的信任让我们一起走到了今天，所以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对狂野男生特别强调说。 “哎呀！去就去嘛，老大你搞得像是在立遗嘱一样。” 拉迪娜活跃了一下严肃而沉闷的气氛，虽然她的性格较为胆怯，但只要跟这些伙伴们在一起，纵使前方刀山火海，她也会毅然决然的跟着奔赴。 独角男生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走向岔路口，阴影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 他蹲在岔路前，目光游离在两个洞口之间，借着火光望向如深井的洞内，向前延伸的洞穴与他们现在所在的完全不同，他们现在所在的洞壁异常规整，明显是人工挖掘出来的，而前方的洞壁开始变得凹凸不平，一眼便能看出是天然形成的。 “走左边的，左边的洞内能隐约听见细微的水声，并且有风传出，说明左边的洞穴可能连通着地下河，那样我们被困的概率会小一些。” 独角男生站起身，径直进入左边的洞内，其他人也是立刻跟了上去，他们丝毫不会怀疑“老大”的决定。 天然的洞穴异常狭小，体型高大的杰古只能是匍匐着前进，火把也转交到了打头阵的独角男生手中，随着不断的深入，他们仿佛进入了一条巨龙的呼吸道中，湿冷的风灌满整个空间。 几人在洞穴中前行了几分钟后，前方开始变得宽阔起来，一阵“咵啦啦”碎石滚落声回荡，独角男生从随着一堆碎石从洞口滑落而出。 “杰古！你压住我了！” 赛布鲁克趴在地上奋力的想要把杰古推开。 “杰......古” 杰古不好意思的起身顺带将赛布鲁克一起抱了起来，赛布鲁克起身后身体颤抖一番，抖掉毛发上的灰土。 这里是一处宽敞的空间，之前能照亮洞壁的鹅黄色火光在这里却如萤火般，几道瀑布自岩壁上的小洞中涓涓而下汇聚到下方的潭中，潭水清澈见底，随着瀑布的注入，谭中之水如溪水一样潺潺流动着。 “卖我们地图那家伙不是说这座遗迹有三层吗？难道这里就是第三层？” 赛布鲁克满脸失望的将一块碎石踢进水潭中。 “他没有骗我们，这座遗迹有三层只是猎人们之间的传说而已，他只是用这个当噱头来卖地图而已。” “这种遗迹的规模一般来说都是两到三层，谁也没说就一定会有第三层。” 独角男生面色平静的说道。 “这样的遗迹并不复杂，如果真的有第三层的话，恐怕也早就被发现了，怎么可能会留给我们？既然来都来了，不管怎么样先四处看看吧，我们的运气向来也是不错的。” 说罢，一旁的拉迪娜也是心领神会，从鹿身上的挎包中又拿出一根火把点燃，随后两人一组分头行动，沿着水潭边探索。 没过多久，拉迪娜和杰古的那一组便发现了什么。 “老大，你们快过来！” 拉迪娜摇着手中的火把向远处黑暗中的另一个火光呼喊。 第四十三章 黑潭疑影 她的呼喊声经过洞壁的反射被放大数倍，独角男生与赛布鲁克飞也似的朝拉迪娜他们那边赶，从她的话中大概可以确定他们并不是遇到了危险，而是有了新的发现。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独角男生在接近二人后，确认了他们两个平安无事，这才放缓脚步，他来到拉迪娜与杰古身边时呼吸明显有些紊乱。 “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拉迪娜将手中的火把指向水潭中央的方向。 “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赛布鲁克什么都没有发现。 “其实我也不是看的太清，是杰古发现的，然后他告诉我水潭中心那块石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但具体是人类还是亚人他也没太看清楚。” 拉迪娜为了告诉两人具体的位置，这次刻意往前走了几步，她四蹄踩潭水中，将手中的火把尽可能的向前递出，可就算这样也是杯水车薪，火把的光根本照不到那片区域，好比想要用一根火柴去蒸发大泽。 “小心！这里可是遗迹，即使是清可见底的水也不一定安全。” 独角男生见状立刻将拉迪娜拽回岸边，他担心潭水可能会带有腐蚀性，亦或是可能有什么东西隐匿在水潭的黑暗中，他隐约看见水潭中央位置的确有块石台，但石台上是否有人他还是没能看清。 “老大，我们过去看看吧，万一是落难的同行呢？” 此时拉迪娜的同情心开始泛滥。 “这次我赞同你的建议。” 赛布鲁克来到拉迪娜身边冲她挑了挑眉，随后他又搂住独角男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老大呀！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可还有一句话是：‘好奇的猫才能吃的饱’，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要有好奇心才能赚的盆满钵满啊！” “你想想，如果那是个落难的同行，而恰巧他又没死，我们又救了他，如果他还想在这行继续混下去，那势必会向我们献上他找到的宝物或是情报对不对？” 赛布鲁克另一只手在独角男生的面前一握，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同时他还向对面的拉迪娜使眼色。 拉迪娜何等聪慧，她立刻明白了赛布鲁克的意思，开始在一旁跟着煽风点火。 “就是啊老大，我和杰古刚刚都在四周看了，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什么发现都么有，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即使没能得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套点儿有用的情报也好啊！” “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理会了，那可能只是其他猎人的遗骸，那块石台说不定就是导致他死亡的机关。” 独角男生皱着眉推开了赛布鲁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拉迪娜和赛布鲁克这两个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他心里门儿清，可是出于对全队安全的考虑，他还是决定放弃查探。 说着，他返回来时的洞口准备离开这里。 “嗟咕！” 忽然杰古一声惊叫，锐利的目光紧盯水潭中的石台上。 “怎么了杰古？” 独角男生迅速折回。 “杰古说：‘石台上那个人影在动，像是要往水中爬’。” 拉迪娜向独角男生传达了杰古的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人还活着，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帮他一下。” 拉迪娜恳切的看着独角男生，她想要征得“老大”的同意。 独角男生略微低下头，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不敢与拉迪娜那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他怕自己一个不忍心就答应了她。 “我自己去，你们不用管我。” 拉迪娜见他犹豫不决，索性小嘴一噘，如脱兔般跃进水潭中，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拉迪娜！回来！” 独角男生被拉迪娜突然的举动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脱下大衣也扑进水里，强行将拉迪娜拖回岸边。 “混账！你不要命啦？” 独角男生急忙从地上捡起刚刚脱下的大衣，边擦拭着拉迪娜的身体边向她怒吼，拉迪娜也是被“老大”这副血灌瞳仁的样子吓得不敢吭声。 “老大你别生气嘛！你知道的，拉迪娜向来都是这样，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赛布鲁克赶紧在一旁打圆场，不过独角男生并未理他，他也只好咂咂嘴靠边儿站。 独角男生将拉迪娜鹿身部分的绒毛擦干后，坐在地上长舒口气，好在潭中的水并无腐蚀性。 “你现在怎么跟赛布鲁克一样冒冒失失的？” 独角男生起身抖开大衣，他边穿边走向水潭。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听到这话，拉迪娜萎靡的眼神再次变得灵动起来，赛布鲁克也是咧嘴大笑。 独角男生来到潭边蹲下，只见他将手指探入水中，随之古老的咏唱词脱口而出，咏唱声在空洞内回响，犹如置身于某个教堂中，成百上千的虔信者在传教士的引导下齐诵。 冰花自他的手指处开始凝结，逐渐向着水潭中央的石台蔓延，片刻后水面上凝结出一条冰路，独角男生在冰面上踏了几脚后又站在冰面上蹦跳几下。 艾琳眉间微动，她奋力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潺潺的水声。 “我这是逃到了什么地方？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她曾有过这种感受，在那张血迹斑斑的实验台上，那时的艾琳感觉到自己像是沉入了水中，不能呼喊也动弹不得，周围是同样的黑暗。 艾琳试着挪动四肢，她忽然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手臂上灼烧般的刺痛感令她略微清醒了一瞬，就在这时她瞥见了远处的一丝光亮。 “他们追来了吗？” 艾琳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她清楚的是，那些人一旦锁定了她的大概位置，即便是掘地三尺也会找出她，所以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黑暗的环境是非常好的天然伪装，艾琳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身体翻转过去，愈合并不完全的伤口瞬间崩裂，她艰难的爬行着，身下拖出一条血痕，她想要爬进水中，水元素魔法掌控可以让她在水中待很长一段时间。 艾琳自知，以她目前的状态，待在水中的时间会大幅缩短，可现在别无他选，只要她能暂时躲开搜捕，待体力恢复些便可再次使用超远距离传送魔法。 爬着爬着，艾琳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手臂上黏糊糊的，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好像如果此刻闭上，那么以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就在艾琳快要坚持不下去的一刹那，轻快的“哒哒”声由远及近。 第四十四章 先救人再抢劫? 不知过去了多久，艾琳的意识渐渐恢复，她睁开眼，眼前仍是黑洞洞的，不过这次她感受到身旁有着温暖的光亮，她扭过头看去，两个奇异的身影正围在火堆边烧烤，一只体形硕大的兽类趴在地上休息。 “那是，亚人？” “应该是他们救了我吧，那只是魔兽吗？魔兽怎么会跟亚人和平相处？” 艾琳呆呆的望着这有些违和的一幕。 “太好了，你终于醒啦，我就说她能救活的吧！” 火堆边烧烤的亚人女生发现艾琳苏醒过来，立刻兴奋起来，棕褐色眼瞳中充满成就感，就像是名医生见到昏迷多年的植物人苏醒的那一刻。 “还真是命够大的！” 亚人男生自顾自的翻转着手中的小棍，棍子上是一块面饼。 艾琳想起来了，在她失去意识前，最后出现在她视线内的就是这双如小鹿般温顺的眼眸。 ...... 一小时前。 “喂！你还好吗？” 拉迪娜第一个冲到艾琳身边，她跪坐在地把艾琳抱起。 “你觉得她现在能好吗？” 赛布鲁克扬了扬下巴，示意拉迪娜看向一旁，石台周边的黑暗被火把点亮，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自石台的中间位置一直延伸到拉迪娜跪坐的地方，就像是凶案现场那样。 “这么大的出血量，没得救了！” 赛布鲁克摇了摇头轻叹说。 “老大，救救她......” 拉迪娜一只手抚在艾琳的脸颊上，明显看得出，艾琳比她的年纪小上不少，这不免让她心生怜意。 独角男生与赛布鲁克的想法是一样的，他认为这种出血量没有治愈魔法是很难救回来的，可见拉迪娜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没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试试看了，死马当活马医呗。 “你先检查一下她有多少伤口。” 他对拉迪娜说道，紧接着他转过身去，艾琳身前的衣服与斗篷上有着大片的血迹，他不确定艾琳究竟伤在了哪里，所以他让同为女生的拉迪娜检查一下。 转身的同时他也提醒了赛布鲁克和杰古，杰古非常听话，老大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可赛布鲁克像是聋了一样，还饶有兴致的看着拉迪娜给艾琳宽衣解带。 独角男生的余光瞥见了赛布鲁克这一无耻的行为，他大手一抓，将赛布鲁克的脑袋给扭了过来。 “哎，疼疼疼......老大你有话好说别动手嘛！” 几分钟后，拉迪娜检查完毕将艾琳的衣物穿好。 “老大，我看了，只有双臂上有两道伤口，其他地方没有受伤，不过......” 她的话说到此处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独角男生回过身来。 “她不是人类，好像是和你一样的。” 听到拉迪娜这话，独角男生也是不由得一惊，拉蒂娜把艾琳的裤脚向上扯了扯，露出一部分暗红色的花纹。 “同类么！” 他呢喃着蹲在艾琳身边，从大衣的里怀中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用蜡纸包裹的东西，拆开用于扎紧的细麻绳，打开蜡纸，黄褐色的蜡纸里面是墨绿色的泥状物。 “扯一段棉布给我。” 独角男生向拉迪娜伸出手。 拉迪娜立刻在随身的挎包里翻找，随后一段棉布被递到独角男生手中，他取一部分墨绿色泥状物涂抹在艾琳手臂上的伤口处，随后用棉布包扎。 紧接着他又从腰包中拿出一个小圆瓶，瓶中是玫红色的液体，他拔掉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喂给艾琳。 “好啦，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她能不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这地方还真是让我们来着了，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们几个先休息一下，我探查一番。” 独角男生起身，他让其他人原地休息，自己则是开始围着石台转。 ...... “谢谢你们救了我。” 艾琳费力的想要从地上坐起，拉迪娜赶忙上去搀扶，艾琳坐起后微微躬身以示谢意。 “没关系，大家都是同行嘛，而且你还是我们老大的同类。” “来，先吃点儿东西恢复恢复体力。” 拉迪娜十分热情的把木棍上热乎乎的面饼摘下来递给艾琳，然后她又摸出一块架在火堆上烤。 “什么同行？你们老大又是谁啊？” 艾琳捧着面饼一脸茫然。 “对了，我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你的队友呢？你是怎么受伤的？” 拉迪娜的问题就像是门连珠炮那样，轰的艾琳脑袋直发懵。 “我叫艾琳......” 拉迪娜见艾琳支支吾吾的，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她问艾琳是怎么受伤的，实际上就是想从艾琳的嘴里套些情报出来。 艾琳对于亚人这个种族还是很有好感的，她并不是想藏着掖着，而是她真的没理解拉迪娜说的“队伍、同行”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叫拉迪娜，他是赛布鲁克，那个是杰古，我们老大一会儿能回来。” 拉迪娜尴尬的笑笑，开始施以缓兵之计，她为艾琳介绍了另外两位。 “嘿，小妞！我们救了你的命，你总得拿出点儿好东西来吧。” 赛布鲁克完全没有耐性，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图，他蹲在艾琳身前，用牙齿从木棍上撕扯下一块面饼在嘴里咀嚼。 “好东西......” 艾琳摸遍了全身，只找到当初莫茨罗索给她的那个钱袋儿。 “我只有这些，可以吗？” 她掏出钱袋儿里所有的钱——三枚银币、五枚铜币，她几乎是沿路乞讨着回到丹泽领的，所以没花多少钱。 “你当我是傻瓜吗？” 赛布鲁克暴起一把将艾琳按倒在地。 “这个遗迹的前两层我们都走过了，防护机关要么年久失效，要么被早就被破坏，绝不可能让你受这么的重伤。”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队在这里发现了什么，然后被全歼，只剩你自己苟活下来。” “所以快说，你把带出来的宝物藏哪了？” 艾琳面对突然暴露凶相的赛布鲁克也是心生杀意，她误以为所有的亚人都是像拉迪娜和1063号那样，她掌心堇光一闪而逝，一根冰刺迅速凝结而出，她将冰刺藏在手心中。 赛布鲁克现在还只是把她按在地上，一旦他要发起攻击，艾琳会在第一时间内把冰刺送进他脖颈。 “赛布鲁克你干什么，我检查伤口时已经看过了，她身上除了那个钱袋子什么都没有！” 拉迪娜见状赶忙上前想要拉开赛布鲁克，突然一道身影飞身而至，紧接着赛布鲁克倒飞着出去。 “就算人家有，你能这么要吗？和只会欺负弱小、趁火打劫的盗贼有什么区别？” 独角男生此刻怒火中烧，正是他飞身一脚踹开的赛布鲁克。 第四十五章 你不是猎人? “拉迪娜，下次换你来吧！” 赛布鲁克从石台上爬了起来，他并未恼羞成怒，只是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 “我估计……演不出你那效果。” 拉迪娜讪笑着说。 “老大，我们在你走后商量好的，就是配合演一出双簧，拉迪娜演白脸，我演红脸，我们没想杀她，就想着套点儿有用的情报，可谁知道这家伙软硬不吃。” 赛布鲁克一脸委屈的解释说，作为“帮凶”的拉迪娜也在一旁抿着嘴点头。 即使赛布鲁克表现得再可怜，光是凭他一人的说辞，独角男生也许并不会信，可拉迪娜此刻脸上的表情让他不得不相信，这的确就是这俩二货想出来的“计谋”。 他现在不仅怒意全无，甚至觉得自己就不该回来，应该假装成路人经过。 “杰古也就算了，我当初为什么会选这两个傻缺当队友啊！” 独角男生捂脸沉默。 他一脚踹飞赛布鲁克其实是为了救他一命，他刚刚返回石台，就瞧见了赛布鲁克把艾琳按倒在地索要报酬那一幕，他知道赛布鲁克是个性格粗野的混小子，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原本只是打算将赛布鲁克拉开，然后好好教训一顿，可随着距离的接近，他忽然汗毛倒竖，因为他见到了艾琳脸上的神情，以及她手上那一闪而逝的微弱堇光。 “该死！” 独角男生心中暗骂。 他愤怒完全是因为赛布鲁克愚蠢的行为可能会令他送命，小队里所有人都见过了艾琳腿上那清晰的花纹。 所以那两个傻缺在明知对方可能与自己是同种类的情况下，还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简直就是在作死！ 而且那时艾琳脸上的神情告诉他，那绝不是一个小姑娘在被野兽一样的生物扑倒后，会流露出的惊慌失措的神态，那眼神中带着冷静与果决，似乎还藏着刀子。 “我为那家伙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其实我们并无恶意。” 说着，独角男生弯下腰主动向艾琳伸出了手。 “这位就是他们的‘老大’？他也是亚人吗？” 艾琳没有去拉独角男生的手，自己坐了起来。 在她的印象里，亚人的身体上，动物和人类的特征都是各占一部分，就比如拉迪娜和赛布鲁克。 可眼前这人除了左前额处，有根向脑后延伸的扭曲独角外，怎么看都像是个人类。 乔伍德见艾琳没有领情，于是便自顾自的说道。 “我叫乔伍德，是这支小队的领队。” “能告诉我你的队伍发生了什么吗？别看我们人少，也许能帮到你们也说不定？”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队伍，我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艾琳苦着脸反问道，从她见到这几人开始一直都是云里雾里的。 这下赏金小队的几人都愣住了，他们下意识的认为，在遗迹中受伤的就一定会是同行。 “你不是赏金猎人？” 乔伍德问。 艾琳摇头否认，这让乔伍德感到难以置信，因为没有人会单独深入遗迹，即使是足迹遍布大陆上各处遗迹的老猎人，也不会单独进入遗迹，更何况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女生。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受那么重的伤？” 乔伍德继续追问道。 “赏金猎人是干什么的？” 艾琳没有回答乔伍德的问题而是神色冷硬的反问道。 乔伍德这时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个姑娘了，他原以为艾琳是个猎人，而一个猎人在面对威胁时，会有那种冷静的应对方式再正常不过。 但她并不是个猎人，并且她在不清楚自己身处环境的情况下，懂得要与对方交换情报，可见这姑娘的智商绝对在线，起码也比自己身后的那两个强。 “我们在世界各地的遗迹中探寻秘宝，用得到的好东西或者情报换取丰厚的报酬。” 乔伍德说。 “那既然你不是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遗迹里？又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遗迹？这里是遗迹？” 艾琳在魔法学院就读时也听说过遗迹这种东西，所谓“遗迹”便是古代大魔法师们独自建造、用于储藏宝物的地方，里面通常有着古代魔法、文献、失传的法阵以及附魔的武器装备等，黄金、宝石一类的在里面更是多如牛毛。 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餐食，为了防止宝库被盗，古代魔法师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堪比黑魔法师。 “想要我的宝藏吗？那就去拿吧！我把我的一切都放在了那里！” 在探索遗迹这条伟大的道路两旁，散落着无数的刀剑与铠甲，刀剑与铠甲上血迹斑斑，而那血似乎永远都不会干。 艾琳起初以为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岩洞，她想象中的遗迹是那种隐匿在山林中的破旧城堡，里面黄金制品堆积如山，但眼前的实景让她的幻想瞬间化作泡影。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是被人追杀过程中在很远的地方用魔法传送进来的，我的伤也是与那些人战斗中造成的。” 艾琳向赏金小队几人如实说出了自己为何会受伤在此。 “传送魔法？还是远距离传送？” 乔伍德在听到传送魔法这几个字后尤为惊叹 “你是从什么地方传送的？” 他接着问。 “奥兰德王国、丹泽领。” 艾琳不知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是告诉他也无妨。 “这里也是奥兰德王国境内，名叫科希奥佩领。” 说着，乔伍德从大衣的里怀中摸出一张地图，他不知道丹泽领是什么地方，可当他在地图上看见，从丹泽领到这里的大致距离后倒吸一口凉气。 “是超远距离传送！” 乔伍德拿着地图的双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 “你还会其他的高阶魔法吗？” 此时就连他的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 “会一些，但是不多。” 艾琳的回答平静的如湖面，却在乔伍德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并不怀疑艾琳是在装腔作势，因为他看得出，艾琳无论是面色还是语气，都是那种有恃无恐的人才会有的。 他庆幸当时自己一脚将赛布鲁克踹开，否则今天他们可能就要折戟在此了。 高阶魔法是高级学院的主要教学内容，艾琳虽然没能考进高级学院，但莫茨罗索给她开小灶时，根据她的强项倒是教过几个。 其中并不包括传送魔法，这也是艾琳自己第一次凭借经验尝试这个魔法。 “那我们能请你帮个忙吗？就算是报答我们救你的恩情。” 乔伍德收起地图试探性的问，他知道，会高阶魔法的主儿都不好惹。 第四十六章 另有玄机 从艾琳的态度来看，她也许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他们虽然救了人家一命，但赛布鲁克的行为无疑也冒犯到了她，她没有当场用魔法将自己等人轰杀，双方就已经算是扯平了。 “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帮到你们，不过既然我受恩于你们，不妨说来听听。” 艾琳一副垂头丧气样子的表示遗憾，她心里清楚乔伍德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她用高阶魔法帮忙做些事。 高阶魔法虽然她会用，可现在不论是她自身吸收的，还是主动调集的，魔素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一进入她的回路中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乔伍德内心一阵狂喜。 “在救治你时，我发现这块石台上刻有一幅法阵。” 他微微抬起一只脚，在石台上轻踏两下，他认为这里会出现法阵，那么就说明一定另有玄机，只不过以他的学识和能力还不足以窥探。 于是他在艾琳昏迷之时将整个岩洞勘察了个遍，希望能够掌握一些线索，可这处岩洞中，除了那块异常的石台外，其他地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连个遗骨都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艾琳这才发觉，身下的石台上的确遍布着凹槽，这令她想起了学院教堂地面上那幅法阵。 “但我们都看不懂这个法阵，既然你会高阶魔法，我想请你帮忙看看，这幅法阵代表什么。” 乔伍德说。 艾琳先是愣了一下，乔伍德的想法完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随后她缓缓起身向乔伍德要了一柄火把，开始在石台上踱步。 片刻后，艾琳面对着乔伍德等人站定，她低着头若有所思。 “怎么样？如果太复杂的话就算了，没关系的。” 乔伍德见艾琳默不作声，就那么干站着，以为是她也看不懂，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于是递了个台阶过去。 反正他把这幅法阵加在地图上，也能卖出个好价钱，可谁知艾琳接下来的一番话却令他大受震撼。 “不，这幅法阵并不复杂，但很怪异，这是一幅传送法阵，可这是‘出口’，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设置出口呢？那入口又在什么地方？” “是啊！为什么这里会有出口？” 乔伍德大喜过望，艾琳不仅看懂了这是什么法阵，并且她还在研究为什么在这里会有出口，他的猜想是对的，此处的确另有玄机。 遗迹的前两层他们都去过了，此外他们还在前两层探索了一些地图上未曾标注的区域，根本没有发现过这种刻在地上或是墙上的法阵。 这就说明，这座遗迹里一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区域，乔伍德按耐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没有再去打扰艾琳，他寄希望于艾琳能够找出些线索，一旁的赛布鲁克和拉迪娜更是听得摸不着头脑，索性就继续他们的烧烤。 艾琳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她当时使用传送魔法逃离，但没有在法阵中加入准确的出口坐标，所以应该是误打误撞把出口连接到这里的。 可让她费解的是，如果出口设置在高级学院那种地方还说得过去，但为什么会设置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高级学院、入口……” 艾琳樱色的唇瓣息动，口中呢喃。 “对呀，如果是点对点传送的话，那么出口也可以是入口！” 去往高级学院时的传送通道点醒了她，连接丹泽初级学院与高级学院之间的就是一条定点传送通道。 艾琳抬起头，手指黝黑的洞顶，指尖堇芒点亮，随着她手臂的挥动，堇色的流光如流星般划过漆黑的天幕，那些“流星”没有一闪而逝，而像是油画那样被定格在了黑色的画布上。 在场的其他人此刻也都像是被定格在了油画上那样，堇色流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幅法阵，覆盖整个石台。 赏金小队的几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还从未见过有人现场刻画如此庞大的法阵，一丝焦糊味弥散在空气中。 “着了、着了！” 赛布鲁克指着拉迪娜手中用来烤食物的木棍，大声的朝她叫道。 艾琳以一个漂亮的手势收尾，宛如一名音乐指挥家，刚刚在和弦的余音中结束了这场只有一人独舞的曲目。 法阵散发着堇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缓慢的旋转着，艾琳在空中刻画的法阵竟与石台上的法阵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翻转过来的。 “这是……” 乔伍德不解，他不明白艾琳为什么要刻画出一幅相同的法阵出来，艾琳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将手中的火把抛向空中的法阵。 下一秒，石台上的凹槽中光芒如流水般游走，瞬间点亮整个法阵，两个法阵交相辉映，忽然石台上的法阵中心处光芒闪耀，一根火把凭空掉落。 “看来，这座遗迹的主人并没有那么多心机，是我想多了。” 艾琳莞尔一笑，随手挥散了空中的法阵。 “这种点对点的传送通道非常不可靠，入口即是出口，随便一个能驱动魔素的都可以通过，所以现在构建这种传送通道的魔法师们都会在法阵上做一些防护性措施，比如刻画在地的法阵与实际需要点亮的法阵稍有不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那么被传送到的位置可就说不准了。” 艾琳这才向赏金小队几人解释自己刚才的用意。 “原来如此！” 乔伍德恍然大悟。 “什么跟什么呀，老大你听懂了？确定这小妞不是在忽悠咱们？” 赛布鲁克因为脑容量不够用，此刻被急的是抓耳挠腮。 “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脚下的法阵点亮方式不对，那么就可能会变成陷阱。” “还有，别总小妞、小妞的叫人家，人家比你强多了。” 乔伍德没好气的用赛布鲁克能听懂的话解释给他听，顺便数落了他一顿。 “感谢你的帮助，还没请教你的名字是？” 乔伍德非常绅士的向艾琳深施一礼。 “她叫艾琳！” 还未等艾琳自己开口，拉迪娜抢先一步替她回答。 拉迪娜的俏脸上十分得意，因为艾琳用实际行动征服了他们小队所有人，而最开始要救援艾琳的提议是她提出的，捡到宝贝谁不开心呢？ “那艾琳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乔伍德看似随意的问着，实际上心中算珠打的噼啪作响。 “既然我们两清了，那我在这里恢复一会儿后就会离开，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艾琳不知道审判官们需要多久会追到这里，所以想趁现在多恢复一些，以方便应对随时到来的战斗。 “那不如，你跟我们小队一起探索新的区域，获取到的报酬我们三七分，我们几人拿三，你一个人拿七，你看怎么样？” 第四十七章 临时组队 其实，无论艾琳说什么，乔伍德都会想方设法的把她拉下这趟浑水，遗迹中的机关陷阱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未知”。 即使价值连城的珍宝就摆在眼前，可也要有命才能拿走，所以如果有艾琳一起同行，那么毫无疑问小队的生存概率将会大大提升。 艾琳并非赏金猎人，所以表现得对遗迹毫无兴趣，但深谙世事的乔伍德相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人会不动心，如果有，那就是利益还不够多而已。 对于老大的提议，赛布鲁克和拉迪娜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况且这遗迹中的新域还是人家找出来的。 看似他们仅仅分得了一杯羹，可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一杯羹”可能抵得过他们在遗迹前两层收获的十倍，甚至更多！ “二八也可以！” 乔伍德见艾琳迟迟不应，索性再次压低自己一方的利益，他的底线是“一九”，虽然他也会使用魔法，但只会一些简单的基础魔法，像空间魔法那种高阶魔法，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运用。 如果艾琳执意不想跟他们趟这趟浑水，那么他可能连传送法阵都开启不了，当然，他也不会拉上全队去打白工。 “就按你之前说的吧，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但是我不了解遗迹，而且以我现在的状态，我不能保证会给予你们很大的帮助，但我可以保证会提供你们需要的魔法知识，以及在必要时刻，我会带你们一起逃离。” 就在乔伍德即将把自己一方的利益降至“一九”的时候，艾琳将这次合作的提议答应了下来，在答应合作的同时她也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她不清楚乔伍德口中所说的“三七、二八”究竟有多少，她只是觉得自己今后的流亡之路上，身上有些钱总比没钱要好。 “成交！” 见艾琳终于松口，乔伍德立刻伸出手，生怕艾琳会反悔。 在他看来，艾琳这哪是在开条件，简直就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什么“必要时刻会带自己等人一起逃离”，这不就是等于在说：“遇到危险我会带着你们跑路就是了”。 在赏金猎人中流行着一种非常实用的“魔装”，名为：“回溯宝石”，那是一种结合了空间魔法与宝石类炼金魔法的产物，作用就是——可以传送使用者返回预定地点。 乔伍德对于那种东西有所耳闻，毕竟对于赏金猎人来说，那可绝对称得上是“保命神器”，不过回溯宝石是一次性用品，用过之后就会碎掉，并且价格也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而艾琳开出的条件，或者说给他们的“保障”，就已经相当于一颗回溯宝石了。 艾琳也伸出了自己缠满纱布的手与乔伍德相握。 “既然你答应合作了，那我便跟你实话实说了，我虽然会一些魔法，但空间魔法这种高阶魔法，我完全不了解，所以没有你我们可能开启不了这个法阵的。” 乔伍德摊了摊手。 “所以，还要麻烦你来帮我们开启这个法阵。” “既然你会使用魔法，那你自己来就可以了，这种传送通道其实很简单，不需要你掌握空间魔法，你只需要在法阵中注入魔素就行了，刚刚的法阵刻画让我的体力消耗很大，我需要恢复一会儿。” 艾琳的体力其实已经恢复了十之六七，她这么说是为了掩盖她目前仍无法调用大量魔素的事实，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无法调用魔素，不然那时她不会只用一根冰刺来防身。 刚刚刻画法阵不仅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同时也是为了测试自己能够调用多少魔素，现在她能够确定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目前释放一次远距离传送的魔素还是能够调用的。 “懂了！” 说着，乔伍德从腰包再次中掏出一瓶那种玫红色的液体递给艾琳。 “这是……” 艾琳疑惑。 “放心喝吧，那是托玛洛果浆，有助于恢复体力的，在你昏迷时我已经给你喝过一瓶了。” 乔伍德说着自己也打开一瓶一饮而尽。 艾琳拔出瓶口的软木塞，凑到嘴边啜饮一口，微酸的口感让她觉得像是在喝柠檬汁。 “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 乔伍德对拉迪娜等人说道。 “记得把石台也清理干净，否则会影响魔素的传导。” 艾琳附和说。 乔伍德点了点头，口中低声咏唱，随即掌中法阵浮现，他在下方的潭中引出一道水流，将赛布鲁克和拉迪娜烧烤的火堆浇灭并将石台冲刷干净。 做完这些他看向艾琳，艾琳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启法阵了，乔伍德蹲伏在地，一只手按在石台上开始咏唱，魔素被他引导着注入石台上的法阵中，光芒自他的掌下流淌而出。 片刻后，流水般的光芒充盈在石台上所有的凹槽中，乔伍德满头大汗的起身，他此刻才明白自己和艾琳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下一秒法阵中光芒大盛，众人顷刻间如被风吹散般消失在石台上。 岩洞中再次回归黑暗与寂静当中。 …… 法阵中刺眼的光芒让乔伍德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睁眼时，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思维也同样不是很清晰。 “难道是我开启法阵时的操作不当，导致我瞎了？” 乔伍德感到有些惊恐，忽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别担心，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这只是初次体验传送魔法的症状而已。” 艾琳的声音仿佛清泉般，令乔伍德惊慌的心瞬间冷静下来。 “呕……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 赛布鲁克已经瘫在了地上，他觉得自己吐的快要窒息了，在他身边的是已经不知死活了的拉迪娜。 艾琳跪坐在地抱起拉迪娜，她的手抚在拉迪娜的额上，堇色微光氤氲开来。 “魔兽的体魄还真是强横啊！” 艾琳看向如雕塑般站立一旁的杰古暗暗感叹。 稍作休息，乔伍德的视野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这里同样也是一处岩洞，空间大小几乎都与之前那处相同，只不过这里的洞壁上有着一枚枚散发出荧蓝色光芒的晶体。 “这么多荧石！” 乔伍德的目光被吸引住了，洞壁上的荧石每一块都差不多有烤鹅那么大。 荧石是一种纯天然的冷光源，颜色各异，这种晶体会自然吸收魔素再转化为光源，无论是实用性还是装饰性都是上上之选，在人类王国中深受贵族和富商们喜爱，但由于产量稀少，在市面上向来都是供不应求的。 随着他目光的游移，比荧石更让他吃惊的东西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神殿？” 第四十八章 神道 银灰色如堡垒般的建筑嵌在洞壁上，仿佛与岩壁融为了一体，如果没有繁星似的荧石点亮这处空间，很难会被发现。 “神殿？”艾琳问，“那是什么？” “当然是用来供奉神明的地方啊！” 乔伍德诧异，他不理解艾琳怎么会问出这种白痴一样的问题。 “虽然外观上有些差异，但从格局来看，的确就是神殿。” 他的目光沿着自下而上的石阶再次聚焦在“神殿”上，石阶两旁排列着根根立柱，每根立柱顶端都有着一块荧石。 “神道”。 这是通往神殿的必经之路，也是乔伍德将那座堡垒看作神殿的依据。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想，那绝对不会是你说的‘神殿’。” 听闻乔伍德的解释，艾琳明白了，所谓的神殿就是和教堂差不多的地方，里面供奉着神明的雕像，供信徒们参拜、祷告。 神殿也好、教堂也罢，叫什么都无所谓，在艾琳的印象中，供奉着神明的地方都应该都是光辉与神圣的，可这里虽然有光，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块神圣之地，倒像是魔鬼的坟墓。 “如果那是一座神殿，你觉得里面供奉的会是什么神呢？又会是什么人来这里参拜？” 艾琳冷冷的说。 吃赏金猎人这碗饭的大多数都不信邪，但艾琳的话仍令乔伍德感到毛骨悚然。 神殿纵然不会门庭若市，可又时常会有人前去祷告，把神殿建造在这种隐秘的地方，又有什么人会登门来访呢？而且就连不是信徒的他都觉得，把神殿建在这里都是对神的不敬。 乔伍德此时的脑子里仿佛有一个浏览器，当他把所有的疑问都输入进了搜索栏后，答案就自动被筛选了出来，的确有一类神格外契合这里诡异的氛围。 大多由一些黑魔法师小团体来供奉、名不见经传的——邪神！ “哼！管他什么神呢，外面的东西都这么值钱，里面的东西用尾巴想都知道肯定更值钱。” 赛布鲁克经过休息后又重新活蹦乱跳了起来，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试图从岩壁上扣下一块荧石。 “先不要动。” 乔伍德立刻制止了赛布鲁克。 “老大！这荧石都是天然的，不会有陷阱的。” 赛布鲁克嘴上不耐烦的说，但还是老实的将匕首收了回去，他觉得乔伍德有的时候跟他老妈一样婆婆妈妈的。 “唉，我当然知道荧石都是天然的，虽然不排除可能是这座遗迹的主人有意放在这里的，但从数量上来看，遗迹主人显然并没有把这些荧石放在眼里。” 乔伍德无奈的叹了口气说。 “所以我并不担心你去挖那些荧石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你不觉得带着那么大一块荧石去探索神殿很费力气吗？，等我们探索完了神殿出来再挖也不迟啊！” 他着实为赛布鲁克的智商感到堪忧。 赛布鲁克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挠了挠头尴尬的咧嘴。 “就是、就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说的就是你！” 这时一直昏迷的拉迪娜也清醒了过来，跟着在一旁起哄，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赛布鲁克的机会。 “嘁！我四肢发达说明我体魄强健，起码没一头昏死过去，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们早就满载而归了。” 赛布鲁克也不甘示弱的反击，他刚才的窘态其实也没比拉迪娜好到哪去，只不过拉迪娜没看见而已，好在没人揭穿他。 “既然都有精力吵架了，那我们就动身吧。” 乔伍德横插一刀终止了二人的嘴斗。 拉迪娜刚想要说什么，却是生生的咽了回去，气鼓鼓的斜视着赛布鲁克，嘴里无声的嘟囔，赛布鲁克也是回应了她一个白眼。 “我先走，如果没什么问题，杰古你第二个，接着是拉迪娜、艾琳，赛布鲁克由你来殿后。” 乔伍德话音落下便率先踏上了“神道”，一脚下去后他顿了顿，确认第一级石阶没有问题，这才迈出另一只脚踏上第二级石阶。 经验告诉他，这种石阶上往往都会设有陷阱，赏金猎人们进入遗迹后很容易会被财富冲昏头脑，当他们三步并两步的踏过某一级石阶时，可能原本坚实石阶下一秒就立即碎裂，而下方是布满尖刺的地洞。 倘若那神殿中供奉的是一位邪神，那么这“神道”可能就是送他们去地狱的道路，他一级一级的走就是为了试探石阶上是否有陷阱，就这样一直走完了所有的石阶。 见乔伍德平安无事的站在神殿前，拉迪娜等人也是长舒口气。 “杰古，按我的路线和方法走。” 乔伍德朝下方等待着的杰古喊道，他让杰古第二个登上“神道”是为了确认承重。 因为一些陷阱是为了大规模杀伤而设计的，一旦多人同时踏上石阶，重量达到陷阱触发的标准，那么整支队伍就会在顷刻间覆灭。 这也是乔伍德让其他人一个一个走的原因，杰古的块头是他们当中最大的，假设石阶上有大规模杀伤陷阱，但能够承受住杰古的重量，那么之后其他人便可以安然通过。 杰古学着乔伍德的样子缓步踏在石阶上，所有人都在心中为他捏了一把汗，最终他也平稳的抵达神殿前。 拉迪娜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在她身后，艾琳的斗篷微微飘荡，法阵浮现的刹那，艾琳腾身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落在乔伍德身侧。 “这种魔法想必你也做得到吧，直接带他们飞上了不就好了？” 艾琳压低了声音向乔伍德问道。 “我自己是可以的，但我的魔素输出量有限，带上拉迪娜或赛布鲁克还好说，可杰古这种身躯我根本带不起来，总不能让他自己以身犯险吧。” 乔伍德难以察觉的点了点头，同样压低着声音回答艾琳。 “那你又为什么没有向我寻求帮助？” 艾琳不解，乔伍德找她组队明明就是想让她来帮忙的，虽然她目前仍无法调用过多的魔素，但每次只带一个人，她还是能做到的，往返几次就行了，可现在乔伍德却不需要她的帮助。 “你能带我们进来就已经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这种小事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 “而且我们和你不一样，你是高贵的魔法咏唱者，我们是猎人，这样的陷阱我们以前经历过，当然以后也还会遇见，每一次都是对我们的磨炼。” “我知道你很善良，但这一次有你带我们飞过来，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总不可能每次都会有像你这样的人来帮我们渡过难关。” 第四十九章 先遣二人组 乔伍德很早以前便开始跟着赏金队伍探寻遗迹，规模大一些的队伍中，成员会有很细致的划分，由于他那时没什么的出色的能力，再加上年龄小，一般都会被安排在“先遣组”。 那个组说的好听一点儿叫“斥候”，说的直白点儿就是“敢死队”，遗迹中的绝大部分机关陷阱，都是“先遣组”的人用命去蹚平的。 “先遣组”在赏金队伍中承担的风险无疑是最高的，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根据规定“先遣组”的成员无论找到什么，最终都会分的那件宝物一半儿的分成。 那年，乔伍德十四岁，刚刚进入这个行当不久，他所在的“先遣组”在一条通道的尽头，发现了一口镶满五颜六色宝石的纯金箱子。 火光的照耀下，黄金铸成的宝箱就像刚刚出炉的烤鹅那般，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虽然还不知道那只“烤鹅”的肚子里会塞满什么样的珍馐，但色泽金黄的外观就足以让人垂涎。 汉子们如狼似虎般冲向那只“烤鹅”，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瓜分，然后吃干抹净。 一块本应夯实的地砖，在杂乱的脚步中忽然陷了下去，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岩石摩擦声，地面瞬间开裂。 乔伍德被落在的队伍的最末尾，他眼睁睁的看着前面所有人连同地砖一起陷落，惨叫声如炸雷般响彻整条通道。 瞬息后通道中再次归于死寂，等到烟尘散去，乔伍德举着火把缓缓爬向深坑的边缘。 那一幕，让他至今难忘。 深坑底部竖立着一根根石笋那样的尖刺，掉下去的汉子们无一例外全被贯穿，鲜血顺着石笋汩汩流淌。 不甘、痛苦、悔恨…… 每个人临死前的神情此刻都定格在脸上，有的人仍高举着手，一副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可至死他也没能抓住，这些画面都一一被定格在了乔伍德的脑海中。 那是乔伍德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场景，他的瞳孔急速收缩，呼吸急促，心脏发了疯似的跳动着，胃里翻江倒海。 他瘫坐在地，双腿无力的蹬踏着地面想要逃离，“哇啦”一声，他吐了出来，吐过之后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踉跄的按原路返回去找后面的队伍。 当那口宝箱再次摆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那些汉子们为之付出了生命代价的，根本不是什么镶满宝石的纯金宝箱。 只是在铁箱子上涂满了金粉，再装饰以彩色的石英玻璃罢了，箱子中空空如也。 乔伍德如复仇般恶狠狠的踢着那个箱子，金粉脱落的满地都是，彩色石英玻璃“啪嗒”掉落后不知滚到了哪里，队伍中的其他人摇了摇头嗤笑着离去，前往新的区域探索…… “高贵的魔法咏唱者？” 艾琳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和乞丐没什么两样的装束，虽然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灰头土脸的。 对于乔伍德想要自食其力的做法，艾琳很是倾佩，可她想不明白乔伍德是从哪看出来的高贵。 拉迪娜如履薄冰般走完神道来到神殿前，紧随其后，赛布鲁克大步流星的冲了上来。 小队集合完毕，众人走向神殿大门。 高大的石门上雕刻着古老玄奥的图案，犹如教堂中的那些壁画一样，向人们讲述着一段宏伟的史诗。 同时又像是块封印之地的石碑，记录着被封印在此的魔鬼的生平，并告诫人们不要将它释放出来！ “杰古，你来试试。” 乔伍德偏过头对身后的杰古说。 杰古上前，一双厚重的大手拍在石门上，随着一声嘶叫，杰古猛的发力，两臂上肌肉纷纷隆起，支撑在地的脚不断向后推移，可石门纹丝未动。 “算了吧杰古，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乔伍德让杰古停下，他意识到这石门光靠蛮力是打不开的，必须另寻他法。 “干脆直接凿开算了！” 赛布鲁克从杰古一直背着的大包袱中摸出一柄十字镐，说着就抡向石门。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紧接着赛布鲁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狗那样哀嚎起来。 “这玩应到底什么做的啊？” 赛布鲁克的双手被震的发麻，十字镐尖锐的镐头也崩断了，可石门上竟然连一块缺口都没有凿出。 乔伍德伸手触摸在赛布鲁克刚刚砸过的地方，口中开始咏唱，指尖光芒流转。 听到咏唱词，艾琳知道乔伍德要做什么了，可接下来并没有出现艾琳所想的那一幕。 “怎么会？” 艾琳眉头微蹙，心中疑惑，刚刚乔伍德所释放的魔法她再熟悉不过，那便是她被苏赫瑞从半空击落后，遁入地下时所用的土系魔法——岩流。 土系魔法“岩流”可以使一定范围内的岩石和泥土，变得像水那样的流体，再厚重的石块施加过“岩流”后都会变得像烂泥一样。 “果然是被附魔的。” 乔伍德一语道破艾琳心中的疑惑。 “被炼金魔法附魔过的东西会具有魔法抗性，这遗迹是古代魔法师们留下的，那么他们怎么可能会想不到有人会用‘岩流’来破门。” 艾琳恍然大悟。 “我想开门的关键也许就在这门上的图案里，你看得懂吗？” 乔伍德看向艾琳问。 “我也看不懂。” 艾琳摇头，看着乔伍德那求助似的目光心想：“你们这些个不知道在遗迹里混了多少年的老油条都看不懂，你指望我这个第一次来遗迹的能看懂？” “那就是没辙喽，搞了半天连门儿都进不去，还不如直接去挖荧石呢。” 赛布鲁克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盘算着能带走多少块荧石。 “传送可以吗？如果是短距离传送的话，我想可以直接进入到里面。” 乔伍德没有理会哀怨的赛布鲁克，再次向艾琳问道。 “可以试试，不过我们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如果里面是陷阱的话，恐怕我们就要当场毙命了，因为我根本来不及再次施展传送魔法逃离。” 艾琳认为乔伍德提出的想法可行，但可能存在风险。 “那不如这样，就由我们两个先传送进去，我们直接传送到半空，然后用飞行魔法滞空一瞬观察情况，如果没有陷阱再回来接他们三个进去，你看如何？” 乔伍德不愧为他们这支赏金小队的智力担当，听闻艾琳的顾虑后立即做出了应对方案。 艾琳点头答应，随即咏唱声响起，身前缓缓勾勒出一幅法阵，还没等乔伍德反应过来，艾琳抓起他的手臂纵身跃入法阵之中。 “早去早回啊！” 拉迪娜在他们身后挥手道别。 第五十章 石像鬼 奥兰德王国，南部边陲。 茫茫林海间枝叶扶苏，清风拂过，绿意荡漾，泉水淙淙自山涧奔流，一只红松鼠矫健的跃过长满青苔的岩石，迅速的攀到离它最近的那棵树上。 它似乎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在它躲藏的那棵树旁，一幅法阵正缓慢的旋转着，浑身漆黑的身影一个接一个的从法阵中步出。 动物的本能可以使它们提前感知到天敌的到来，那只红松鼠在法阵刚刚浮现之时，便感受到了来者不善！ 漆黑的铠甲、像是在滴血一样的鲜红纹章，杀戮的气息弥漫周身。 红松鼠的预感是对的，那的确是一群顶级掠食者——奥兰德王国异端审判庭！ “塔库尔先生，这一路有劳你同行了。” 苏赫瑞步出法阵后偏过头，向身后那人点头致意。 “能为西普诺小姐效劳是我的荣幸！” 最后一个步出法阵的是一名白袍青年，他右手抚在胸前微微欠身，并且他就以那样的姿态又退回到了法阵中，而后连同法阵一起消失。 “还是你有面子呀！协会魔法师带着，一路传送追缉。” “嘿！这待遇……” 络腮胡男人摸着胡子啧啧赞叹。 “不过你确定，这里就是圣焰信标给出的最终位置？我怎么感觉好像还在王国境内啊？” “这里的确还在王国境内，从地图上看，这个地方属于科希奥佩领。” 苏赫瑞把手中的地图递给络腮胡男人，自己则是拔出大剑发动魔眼追迹。 “科希奥佩？噢！我想起来啦，领主是那个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还是很丰满的女爵嘛，我记得、我记得。” 络腮胡男人手拿地图上下摆弄着，但他完全看不明白地图上画的都是什么，他只是在那里做做样子，自顾自的说着烂话想要掩盖过去。 可当他放下地图的那一刻，他的嘴角不由得抖动了一下，苏赫瑞双手扶着剑柄笔直的站立，虽没有转过头来，但苏赫瑞的目光正斜视着他。 “怎么样，信标有移动过吗？” 络腮胡男人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烂话可能有些问题，他面前的这位，在将来也可能会是个女爵！ 他深知，气头上的女人不好惹，于是果断岔开话题，把矛头指向了任务目标。 苏赫瑞是个十分要强的女人，她始终都坚信，女性不只是会穿着连衣裙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也可以跟男性一样身披戎装、手握刀剑，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建功立业。 她知道络腮胡男人不过是个糙汉，于是懒得和他计较，倘若因为这点儿小事斤斤计较，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像个小女人。 “信标还在附近，这两天没有任何移动，但信标的清晰度只剩下不到三分一了，说明目标的伤势正在好转。” 苏赫瑞面色阴沉，目前的局势对她来说并不乐观，如果信标一旦消失，目标就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那么这将是她猎魔人生涯中的第一道败笔。 “这里的环境比起之前更加复杂，想要把目标找出来无疑是难上加难。” “但有一点让我很费解，既然她能使用传送魔法，而且按照从丹泽领到这里的距离来看，怎么着也得是超远距离传送，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回到恶魔领地去，而是来到了这里呢？” “一个高阶恶魔，既不与我们鏖战，又不直接远遁回老家，而是在半路上等着我们来抓她……” 络腮胡男人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 “啊！” 乔伍德鬼叫着从半空坠下，艾琳拉他进入法阵时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还没将飞行魔法准备好，下一秒就一脚踩空跌落下去。 好在飞行魔法并不复杂，乔伍德在即将坠地的前一刻完成了咏唱及法阵刻画，强劲的气流将他托举在离地一米左右的高度。 “哎呦！” 短暂的滞空后，乔伍德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旁，艾琳如花瓣般随风飘落。 “你好歹让我有点儿准备啊，幸亏这里没陷阱。” 乔伍德起身后埋怨道。 “呃……抱歉。” 艾琳尴尬地帮乔伍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对风元素的掌控炉火纯青，如果只是自己使用飞行魔法，根本不需要咏唱什么的，于是乔伍德就被她给忽略了。 乔伍德由于刚刚过于惊慌，丝毫没有注意到神殿内的情况，此时他重作镇定，开始扫视整个神殿内部。 巨大的半球形荧石被镶嵌在天花板上，好似一轮荧蓝色的圆月向地面倾洒着月光。 神殿内极其开阔，没有堆积如山的黄金制品，也没有堆满卷轴的书架林立，殿内只有一处类似祭坛的摆设，以及祭坛后面那尊五米高的雕塑。 “石像鬼！” 乔伍德失声惊叫。 “你说的是那尊雕塑？” 虽然艾琳不知道“石像鬼”是个什么鬼，但她觉得这里能称之为“石像”的，只能是那尊不知什么材质的雕塑了。 “没错，就是那东西。” 乔伍德的身体在颤抖，惊恐的神色中又带着一丝兴奋。 “那是什么？某个邪神吗？” 艾琳发现了乔伍德的异样，连忙问道。 真正可以使人感到恐惧的不是张牙舞爪扑向你的猛兽，而是你不了解的东西，那东西就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感到恐慌。 “石像鬼既不是邪神也不是恶魔或魔兽，它是人造的、世间最尽职的守卫！” “它是结合了黑魔法与炼金魔法的产物。” “黑魔法当中有一种名为‘摄魂’的术式，可以活生生将灵魂从生命体当中抽离。” “而炼金魔法则是为它铸造了几乎坚不可摧的身躯，最后再将从生命体中抽离出来的灵魂灌注进去，一个石像鬼就诞生了。” “创造者会事先在核心上施加一个纹章用于绑定，类似于奴隶契约，这样石像鬼就会只服从于它的创造者，绝对不会叛变。” 乔伍德向艾琳细致的说明了石像鬼究竟为何物。 “我认为我们应该先退出去，天知道那东西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艾琳觉得那石像鬼显然不是他们两个能应付的。 “我以前在遗迹里遇见过这种东西，遗迹主人把它放在这里一定是让它守护什么东西，只要我们不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它就不会苏醒。” 说到这里，乔伍德的声音略微颤抖，冷汗沿着鬓角滑落，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可怖的经历。 艾琳忽然戒备起来，她拽了拽乔伍德的衣袖说：“你看那边。” 乔伍德顺着艾琳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黑暗角落中，一块烤鹅那般大的荧石散发着幽幽蓝光。 神殿外的岩洞里，差不多大的荧石到处都是，可在这里却显得那么突兀，而在那块荧石旁，是一具干枯的遗骸！ 第五十一章 人生嘛!大起大落 对于遗骸，乔伍德早就见惯不怪了，一座遗迹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而在那漫长的岁月中，必定有着不同身份的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前去探索。 所以，这里会出现一具遗骸，乔伍德一点儿都不意外，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艾琳的反应。 他回想起拉迪娜第一次见到遗骸时，被吓得瑟瑟发抖，反观艾琳，对此居然能处之泰然，这着实又一次刷新了他对这姑娘的认知。 乔伍德掀开风衣，“唰”的自腰间抽出匕首，反手持握，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他缓步靠近那具遗骸，同时眼睛飞速的扫过附近黑暗的角落，艾琳紧随其后。 “这人至少已经死了十年，看穿着，是个魔法师！” 乔伍德在遗骸面前蹲下说道。 遗骸已经完全白骨化，墨绿色的法师袍上布满厚厚的灰尘，在荧石浅蓝色光芒的照映下，显得异常阴森。 “艾琳，麻烦你戒备一下四周，我想弄清楚他是怎么死的。” 说着，乔伍德将系在脖子上的领巾拉至面部，遮住口鼻。 “嗯。” 艾琳应了一声后，口中咏唱、法阵自掌中浮现，一簇明黄色火焰在法阵上呼的燃起，她在戒备的同时也帮乔伍德补充光亮。 乔伍德用匕首划开遗骸的法师袍，仔细地打量遗骸每一处。 随后他把目光聚焦在遗骸身旁的包袱上，包袱敞开的口中露出几张羊皮卷的边角，并且，那块荧石显然也是从这包袱中滚出来的。 乔伍德拿起包袱抖落上面的灰尘后打开，里面除了几张羊皮卷、手写稿和一个水囊外，再无其他东西，就连一样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索性，他直接坐在地上，开始看起了那些羊皮卷和手稿，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些有用的情报。 “这……” 乔伍德一声惊疑，那几张羊皮卷和手稿上的内容，令他颇受震撼。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艾琳背对着乔伍德，偏过头问道。 “从这些羊皮卷和手稿来看，这座遗迹曾是千年以前，一个黑魔法团体的秘密据点，在遗迹的最深处，估计就是这座神殿里。” 说到这，乔伍德顿了顿，他站起身面向艾琳，咽了口唾沫后接着道。 “这里有着可以使人‘永生’的秘法！” 乔伍德的目光变得火热起来，不管这里是否真的有可以使人永生的秘法，他只要将这个消息连同这些羊皮卷和手稿一起卖出去，那样他即使没从这里带走任何珍宝，也能大赚一笔。 “永生？” 艾琳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的有永生，但她知道，总有人在追求那种不切实际的事。 她第一次听闻“永生”这个词，是出自那个恶鬼一样的领主嘴里，而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就是那个恶鬼一样的领主所进行的“永生实验”。 法阵中原本平静燃烧的火焰，此刻像是被添了新柴一样，烧的更旺了。 艾琳想来，这里那关于“永生”的秘法，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鸟。 “我们直接离开吧，顺便再到外面挖几颗荧石带走。” 乔伍德小心翼翼地将羊皮卷和手稿卷了起来，心满意足的放进腰包内。 这情报不仅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让他们避免了去惊扰石像鬼，他比艾琳更清楚石像鬼的可怕之处。 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赚取丰厚的报酬，那退而求其次又何乐而不为呢？ 艾琳非常赞成乔伍德这一明智之举，她将火焰随手挥散，开始咏唱、刻画传送法阵。 “怎么会？” 咏唱戛然而止，艾琳面露惊慌。 “怎么了？” 乔伍德本想趁着艾琳刻画法阵之际，将那块被遗落在此的荧石一起打包带走，见艾琳出现异常，他赶忙问道。 “我现在无法使用传送魔法……” 艾琳说。 “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乔伍德关切的问。 “不，我的意思是，我在这里感知不到外界空间，也就是说，我们无法传送出去！” 艾琳说着，声音越发颤抖起来。 乔伍德仿佛被五雷轰顶，目瞪口呆的看着艾琳的背影，他的手无力垂落，那块荧石从包袱中翻滚而出。 他以为艾琳只是因为还未完全恢复，再加上消耗过大，所以此刻无法进行传送，只要让她恢复一会儿就好。 可当他听闻艾琳的解释后，觉得自己一脚踏进了深渊。 “单向空间封锁！” 乔伍德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这才明白那个魔法师是怎么死在这里的了！ 他没有在那具遗骸上发现遗留的箭矢之类，所以他认定，那人不是被隐藏在神殿中的暗器所杀。 遗骸的骨骼完好，没有一寸折断，所以那人也没有触动石像鬼，如果是石像鬼将他击杀，那么他的骨骼绝不可能完整。 并且，遗骸的颜色也十分正常，没可能是吸入了剧毒导致死亡，如果是剧毒导致的，那么即使死后毒素也会在骨骼上留下痕迹。 此处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和血迹，因分赃不均导致他杀的可能也被排除掉。 乔伍德经过缜密的分析，他将能想到的死因一一排除，可他完全没料想，那个魔法师竟是被困在这里，最后活活饿死的！ 他在获得那些羊皮卷和手稿时还暗自庆幸，这趟遗迹之行，他们的运气足够好。 “难怪前面的路顺风顺水，原来杀手锏都在这儿啊！” 乔伍德瘫坐在地苦笑。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也连累了外面那几个家伙，当时只让你把我传送进来就好了，至少你还能带他们出去……” 他和艾琳被困在了神殿内，拉迪娜、赛布鲁克和杰古则是被困在了神殿外，他们三个都不能驱动魔素，无法通过传送通道离开。 “没什么可道歉的，我早就该死了，可却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沉默了片刻后，艾琳平静的说。 “既然是空间封锁，那么就一定有驱动法阵的核心存在，如果是魔法师释放的空间封锁，那么释放者便是核心，但这里显然不会有释放者，那么维持这个魔法的必然是炼金法阵。” “只要我们找到那个核心破坏掉就能出去了。” 艾琳先前在无法感知外界空间时，有那么一瞬的惊慌失措，可当她回想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又何尝不是险象环生。 她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怨天尤人是没用的，但冷静的去思考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呵，你说的倒是简单，我也知道的破坏法阵核心就能出去。” 乔伍德“噗呲”的笑了出来，他觉得艾琳这个姑娘，头脑虽然很好用，可却又有些天真。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个魔法师，他为什么没去破坏法阵核心呢？” 乔伍德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那具遗骸。 第五十二章 矛与盾 “如果我猜的没错，维持空间封锁的炼金法阵核心，要么是在那祭坛上，要么就是和石像鬼核心是一体的。” 乔伍德双手按在头上，把头发揉的一团糟。 “总之，要想破坏法阵的核心，就必须要搞定石像鬼！” “难道这东西就没有弱点吗。” 艾琳上下打量着矗立在祭坛上的石像鬼。 “石像鬼不仅是充当守卫，因其具有强大的魔抗性，在古代魔法战争时期，它是对抗魔法师最有利的武器，所以想要靠魔法摧毁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乔伍德摇头叹息。 “那古代魔法战争时期，都是怎么对付它的？” 艾琳不相信石像鬼是个绝对无敌的存在。 “还能怎么办，交战的双方都派出石像鬼去作战呗！有道是：打不过就加入喽！” 乔伍德把头枕在一根立柱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一方如果没有石像鬼怎么办？只能认输吗？” 艾琳继续追问说。 “用投石机或巨弩那种攻城的武器，也是可以摧毁石像鬼的，虽然那样效率很低，不过眼下这两样东西，我们一个都没有。” “如果杰古在这儿就好了，我们还能试着跟那东西去硬碰硬的拼一下，就我们俩的话，还不如祈祷有人能救我们出去呢。” 从乔伍德的话语中明显听得出，他对离开这里并不抱有很大的希望。 “敢不敢拼一次？” 艾琳面向乔伍德正色道。 “拼一次？拿什么拼？” 乔伍德一只眼睛眯起一条缝隙。 “你听过‘矛与盾’的故事吗？” 艾琳忽然话锋一转。 乔伍德有气无力的晃了晃脑袋，他不明白艾琳怎么忽然讲起故事来。 “从前有一个贩卖武器的商人，他一手拿着柄矛，一手持着面盾，站在街上向人们吆喝说：‘快来看呀！我手上的这柄矛，是世界上最锋利的矛，可以破开任何的防御。’随后他又向人们介绍说：‘我这面盾，是世界上最坚固的盾，可以挡住一切的攻击。’” 艾琳绘声绘色的讲着，这是她小时候从父亲那儿听来的，她模仿着父亲给她讲这个故事时的模样，讲给乔伍德，乔伍德也是很耐心的听着。 “商人本以为人们听完自己的介绍，会争相购买，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人们都不为所动，忽然人群中有人问：‘如果用你的矛去刺你的盾会怎么样？’，商人无言以对，人们纷纷笑着离去。” 艾琳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是个冷笑话吗？” 乔伍德的嘴角上挑。 “不是冷笑话！” 艾琳的脸上露出些许怒色。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讲的故事是在说一个悖论，可这与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联吗？” 乔伍德以为，艾琳讲那个故事，是为了让他放松一些，可当他看到艾琳脸上的怒意时，他知道了，艾琳是想通过故事表达什么。 “试想一下，把石像鬼当作那柄矛，把那扇石门当成盾会怎样？” 艾琳此话一出，乔伍德猛地起身。 “你是想……利用石像鬼去破开殿门？” “可这……办得到吗？” 乔伍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艾琳。 “办不办的到，也要试试看才能知道，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你知道石像鬼的进攻方式是怎样的吗？” 艾琳问。 “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只灵智较高的魔兽。” 乔伍德说，艾琳缓缓点头，紧接着她道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里只是限制空间魔法的使用，但并不限制其他魔法，我们轮番去吸引石像鬼来进攻我们，将它引导到殿门那里，然后用飞行魔法闪避它的进攻，迫使它的攻击落在石门上。” 乔伍德低头沉默着，艾琳的计划虽然听起来荒诞，但其中却又有着一定的可行性。 “拼！” 他思来想去，这的确是目前希望最大的脱困方法了，索性横下一条心。 “好，我的风元素掌控比你强，就由我先来引导，你躲到一旁，等我支撑不下去或是受伤的时候，你再出来接替我。” 说着，艾琳毅然决然的走向祭坛，乔伍德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 “唉，算了，这次就女士优先吧！” 乔伍德一咬牙，动作麻利的躲到一根立柱后，他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艾琳步步逼近祭坛，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随着与祭坛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艾琳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压迫感十分强烈，但她仍死死的盯着石像鬼。 当艾琳一脚踏上祭坛前的阶梯时，那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石像鬼在此刻苏醒，胸口处硕大的宝石核心迸射出青绿色的光芒，紧接着是如水晶般的双眼，最后再到遍布全身的图腾。 艾琳见状立即后撤，在飞行魔法的加持下，倒飞着向后退去。 石像鬼的动作也极其迅猛，一拳便轰击在了艾琳刚刚所在的位置，坚实的地砖瞬间炸裂开来。 一拳落空，紧接着它如橄榄球运动员那般，向着艾琳奔袭而去。 “好快！” 艾琳以为石像鬼有着雕塑般的身躯，动作一定会异常迟缓，可谁知它竟然如同猎豹一样敏捷。 心念一动，艾琳再次释放飞行魔法，强劲的气流推送着她继续向后倒飞而去，石像鬼和她之间的距离再度被拉开。 下一秒，在艾琳吃惊的目光中，石像鬼的背后竟伸出厚重的双翼，绿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双翼扇动着，带着石像鬼那看似笨重的身躯拔地而起。 艾琳扭头看向身后，随即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哼，正合我意！” 神殿外。 “老大他们怎么进去那么久还不出来啊！” 拉迪娜跪坐在地，用木棍在地上的格子里画了个圈圈。 “你又输了。” 紧接着，她又划出一条斜线，把三个圈连在一起。 “哎呀！不玩了、不玩了。” 赛布鲁克把手里的木棍往地上狠狠一丢。 “你说……他会不会是被那小妞给蛊惑了！” “找到宝物后，那小妞把他给……” 赛布鲁克说着，将一只手平放在脖颈前划过。 “你瞎说什么。” 拉迪娜把手里的木棍丢向赛布鲁克。 “艾琳才不会是那种人。” “嘁，就算不是背后捅刀子，你觉得咱老大正面打的过那小妞吗？” 赛布鲁克一脸鄙夷的说。 “要不然……” 还未等他说完，神殿的石门上“轰”的一声巨响。 赛布鲁克、拉迪娜和杰古立刻冲到石门前。 “喂！老大、艾琳，你们听得见吗？” 拉迪娜趴在石门上喊道。 “老大，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赛布鲁克大喊的同时疯狂捶打着石门，杰古也在一旁焦急的嘶叫。 第五十三章 背水一战 艾琳在即将与殿门相撞之际，虚空一踏，从石像鬼上方鱼跃而过。 石像鬼如炮弹般轰然撞在殿门上，霎那间整个神殿都为之震颤，细碎的尘土自穹顶和墙壁上“沙沙”落下，殿门处顿时烟尘弥漫。 “就连拳风都如此刚猛，刚刚要是擦到那么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艾琳凌空翻转后顺势而落，她与石像鬼近乎擦身掠过，恐怖的威势仍令她心有余悸。 “成功了吗？” 乔伍德隐藏在立柱的阴影里，目光紧盯着被烟尘笼罩的神殿大门。 艾琳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她的瞳孔急速收缩，咏唱词脱口而出，手腕向上高高扬起，像是扯开一面蒙布，她身前的地面忽然开裂，岩土如泉涌，瞬间构筑起一道坚实的墙壁。 烟幕被撕裂开来，荧绿色的身影自其中飞射而出，艾琳刚刚筑起的土墙顷刻间就被瓦解，石像鬼的三根手指上，探出三根如短弧刀一样的利爪，朝着艾琳顺劈而来。 漆黑的爪刃在荧石光芒的映照下泛着寒光，艾琳先前感受到的，就是那三根利刃在割裂空气。 艾琳唇瓣微动，薄薄的雾气在她身前萦绕，准确的说，是寒气。 冰雾迅速凝结化作冰盾，可三根利爪却如同加热过的餐刀，斩切在冰盾上像是切奶酪那般轻松。 艾琳原以为自己可以借着冲击力，重新与石像鬼拉开距离，但冰盾直接被一分为四砸在地上。 烟尘已然散去，艾琳不经意间瞥了殿门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她的目光有些呆滞。 神殿大门上，被石像鬼击中过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拳印，别说洞穿，甚至连龟裂都没有出现。 “完了。” 乔伍德闭上眼睛，背靠着立柱慢慢滑坐在地，像是泄了气的气球。 他虽然隔着较远的距离，但同样感受到了那一击的恐怖，他觉得那一击足以轰塌一栋花岗岩建筑，可就是那样恐怖的一击，却没能摧毁这该死的神殿大门！ 乔伍德清楚，如果石像鬼可以持续攻击那一点的话，倒也是有可能将殿门击穿。 引导石像鬼攻击殿门的过程之惊险，除了亲自参与的艾琳，他乔伍德是最清楚的，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 想要在那种情况下精准的引导，难度不亚于去把石像鬼拆了。 就在艾琳分神之际，石像鬼的另一只大手挥舞而至，艾琳身体后仰，石墩般的拳头在她面前掠过，石像鬼一击落空。 艾琳顺势下腰、双手撑地，一个完美的后空翻，她想要在空翻后接续飞行魔法，与石像鬼之间拉开距离。 可就在她翻转过来的一瞬间，一条“蟒蛇”抽打在她身上，那是石像鬼的长尾！ 艾琳向后倒飞而去，重重的砸在祭坛中的石棺上，伴随着痛苦的申吟，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她感觉自己的脊椎和肋骨全部碎掉了，但还是扶着背后的石棺竭力想要站起来，她双臂上鲜血如注，伤口再次开裂，石棺上被抹的血迹斑斑。 失神的乔伍德被艾琳的惨叫声唤醒，他咆哮着抽出匕首向祭坛奔去，好似一只发了狂的野兽。 乔伍德一边跑一边嘶吼着咏唱，石像鬼的速度比他快太多了，他必须依靠飞行魔法的加持，才能赶在石像鬼给予艾琳最后一击前救下她。 石像鬼踏碎地砖飞扑向艾琳，利爪撕裂空气发出尖啸，那听起来像是猎人在将猎物逼到死角后，因兴奋而发出的狂笑。 就在石像鬼那锋利的爪刃即将撕裂艾琳之时，乔伍德抢先一步飞扑到祭坛上，他一把抱起艾琳顺势向一旁翻滚，石像鬼爪刃横扫而过，直接将祭坛上的石棺拍飞。 “铮！”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彻，石像鬼那三根利爪竟齐齐崩裂，石棺被抛飞而出，撞断一根立柱后，掉在地上摔的粉碎，一个圆柱形、看上去像是铜制的金属罐，“骨碌碌”的滚落出来。 罐子表面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和古老的文字，现在又多了一道缺口，黑色的胶质液体从缺口处流出，看起来像是某种禁忌之物。 乔伍德把艾琳安顿在立柱后的阴影里，随后又冲了出去。 “来呀，你这蠢东西，我在这儿！” 他绕到石像鬼的身后，用匕首直指石像鬼怒吼道，他知道自己仅凭一柄匕首，几乎不可能对石像鬼造成伤害，但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石像鬼被乔伍德的叫骂声吸引，迅速转过身来，旋即一拳落下，乔伍德跳闪着躲避，躲避的同时他还不忘挥舞匕首砍上两下。 乔伍德是个聪明的家伙，在艾琳与石像鬼缠斗时他注意到，石像鬼虽然爆发力很强，但它过于魁梧的身躯却存在一定的死角，只要不与其一下子拉开过远的距离，那么他就可以凭借矮小、灵活的身形与其周旋。 石像鬼一脚踏出，像是要踩死一只蚂蚁，乔伍德猫下腰向前一扑，直接从石像鬼的胯下翻滚到了它身后，石像鬼甩动长尾想要抽打他，这时乔伍德又迅速的跑回它身前。 石像鬼用拳头砸、用脚踩、用长尾鞭挞，把神殿的地面毁的一塌糊涂，乔伍德就像是一条滑溜溜的泥鳅那样，始终都围在你脚边转悠，可你使出了浑身解数，仍奈何不了他。 “怎么？你这只看门狗就这点儿能耐吗？” 乔伍德蹲伏在地大口的喘息并出言挑衅，他不知道这样做对石像鬼这种东西有没有用，但他的体力明显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这样缠斗下去。 他看似是一直围在石像鬼的身边转，实际上他是在一点点的将石像鬼引导向殿门，他这样的引导方式，风险的确要比艾琳那样低上不少，但也有着致命的缺陷。 在艾琳的引导下，石像鬼是以极高的爆发力轰击在殿门上，可就算是那样的一击，也只是在殿门上留下一道拳印。 乔伍德自知这是背水一战，但以他的这种引导方式，石像鬼即使攻击在殿门上，爆发力也会短缺不少。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挑衅的话语能够有效，那样至少会弥补些许爆发力。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如乔伍德所期望的那样，石像鬼似乎开始变得暴躁，一拳接一拳的朝他挥去，地面被砸的坑坑洼洼。 石像鬼步步紧逼，乔伍德不断向后接连闪避，但始终都保持在一定范围内，不给石像鬼任何提高爆发的机会。 眼看时机成熟，乔伍德边闪躲边咏唱，随着咏唱结束，他的脚下法阵浮现。 乔伍德一个后跳躲开石像鬼一拳，顺势腾身而起，强劲的气流将他托在半空，他用余光向身后瞥去一眼，没错，就是石像鬼在殿门上轰击过的位置。 可下一秒，眼前的一幕让他瞠目结舌。 第五十四章 罐子中的恶魔 在乔伍德的预想中，石像鬼会一拳向他砸来，那时他的飞行魔法也刚好结束，他会以自由落体的方式下坠，而石像鬼则会再次轰击在殿门上。 但他的预想只是预想。 石像鬼拍动双翼高高跃起，在乔伍德面前猛地转身，长尾如钢鞭一般甩在他身上。 乔伍德重重的砸向殿门，而后又摔至地面。 “看来，咳咳，是我小看了你这只看门狗……” 乔伍德咳嗽着，大口的鲜血喷涌出来，残破的身躯、残破的刀刃，在石像鬼未能击毁殿门那一刻，他也曾想过放弃，但他还是拼到了最后一刻。 “你这条蠢狗……原本还挺不错的一块墓地，被你给......毁成这个样子。” 乔伍德的语气听上去奄奄一息，可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愤怒，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中残破的匕首朝石像鬼掷去。 他截止至今的人生如风雨中飘摇的浮萍，她想过自己如果某天死了，大概率会死在某个遗迹中，他最希望自己能够埋在财宝堆里。 不过眼前这气势恢宏的大殿貌似也不错，更何况还有漂亮姑娘和他作伴。 石像鬼就如同它还未苏醒时那样站着，全然不动，乔伍德掷出的匕首，在它身上连一道白印都没能划出。 石像鬼虽有灵智，但它完全不理解眼前这个将死之人的举动，它是这个猎场里唯一的猎人，它在给予猎物致命一击后，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猎物慢慢死去。 艾琳匍匐在地上，紧咬着牙关艰难的爬向祭坛，她的齿缝间满是血迹，石像鬼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想必石像鬼和乔伍德一样，也认定她已经没救了。 石像鬼当时的那一击的确足以致命，但就在石像鬼的长尾即将接触到艾琳时，由风元素组成的屏障将她包裹，卸去了部分冲击力。 可艾琳的伤情仍不乐观，脊椎断裂导致她的下半身完全瘫痪，神经受损令她出现感知障碍，内脏也有不同程度的大出血。 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想坐以待毙，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叮！”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石像鬼瞬间就被吸引，它猛地转向身后。 祭坛上。 浑身是血的艾琳手扶一根冰杖倚坐着，冰杖的末端连接着一柄漆黑的短弧刀，那是石像鬼崩断的一根爪刃！ 艾琳将它组成了一柄长矛，鲜血沿着冰杖向下流淌，使这柄怪异的长矛看上去杀气凌然。 石像鬼的两颗绿宝石眼中光芒再度盛放，如同猎人发现了新的猎物那样两眼放光，它背后的双翼扇动，裹挟着劲风向艾琳席卷而来。 艾琳周身的风元素在她的意志下变得躁动，强劲的风将她的身躯托起，她如同置身于一场风暴中。 “呀啊！” 艾琳嘶吼着向石像鬼发起了冲锋，她宛如浴血的女武神，手中高举着染血的长矛，在风暴的加持下登临战场！ 神殿内顷刻间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假如这场战斗还有其他人旁观，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不会看好艾琳，无论是从防御力还是爆发力来看，艾琳显然势单力薄。 “咔嚓” 不绝于耳的风声中，突然响起一声类似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艾琳直挺挺的摔在地上，由于惯性，她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她手中的冰杖只剩下一小节。 “轰”的一声巨响，石像鬼那沉重的身躯几乎将祭坛完全砸毁，它胸前那颗巨大的宝石核心上，插着一柄漆黑的利刃，被利刃没入的位置碎裂一大块，荧绿色的光点自碎裂处飘散而出。 它那两颗绿宝石一样的眼瞳中，光芒也渐渐熄灭…… 艾琳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她赢下了这场战斗，如果有人为这场战斗开了盘口，想必在她身上下注的人一定赚翻了。 原本在她被石像鬼重创时，和乔伍德一样，她也一度认为计划已经泡汤了，但石像鬼那断裂的爪刃，给了她殊死一搏的资本。 在石像鬼破坏了祭坛上的石棺后，艾琳没有感知到外界空间，她想起了乔伍德说过，空间封锁的核心要么在祭坛上，要么与石像鬼的核心是同一个。 “既然祭坛上的东西已经被破坏，那么维持空间封锁的核心就一定在石像鬼身上。” 艾琳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她一开始瞄准的，就是石像鬼那颗核心，她在即将与石像鬼正面交锋时，身形忽然下沉，从石像鬼的身下飞过。 艾琳找准机会，将长矛直接刺向核心，锋利的矛头没有让她失望，成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混账！” 劫后余生的艾琳此刻本该喜悦，可她却面露凶狠的爆出了她人生第一次粗口。 她不甘、她愤怒、她握紧拳头疯狂的捶在地上，破坏了石像鬼的核心后，她还是没能感受到外界空间，空间封锁仍在生效！ 神殿的大门没能破坏，空间封锁法阵的核心也没能破坏，同伴牺牲，而她自己也命不久矣。 拼死拼活最终还是被困在这里，艾琳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愤怒过后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嘿嘿嘿……嘿嘿嘿，终于有机会能出去了！” 一阵嘶哑的怪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神殿内，艾琳猛地睁开眼，在这神殿内除了她、乔伍德、石像鬼和那具遗骸外，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是谁？” 艾琳缓慢的转头，试图寻找说话之人。 “你的血……有我熟悉的味道......” 嘶哑的声音说。 “我的血？” 艾琳茫然的问。 “要做个交易吗？” 嘶哑的声音问。 “什么交易？” 艾琳问出这句话后，一个“铜罐”骨碌碌的向她滚来，她记得这个罐子，这罐子正是从碎裂的石棺中掉出来的。 “铜罐”来到艾琳面前，罐子上的缺口中忽然睁开一只堇色的竖眼。 “你是，恶魔？” 艾琳十分惊讶，之前乔伍德从遗骸身上，得到了几张羊皮卷和手稿，而据那些材料上所说，这里藏着关于“永生”的秘法。 她以为从“铜罐”中流出的黑色胶质物，就是那所谓的可以实现永生的秘药，可她却没想到这罐子中竟然封印着一只恶魔！ “没错，我是恶魔，所以你要跟我做个交易吗？” 罐子中的恶魔再次问道。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艾琳十分清楚，恶魔们是最擅长交易的商人，他们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会让你稀里糊涂的与他们签订契约，当然，他们也会尽量满足你的条件，但报酬只能是你的灵魂。 她觉得反正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并且就算没有恶魔来收取她的灵魂，她也活不了多久，索性就把他当作是那根救命稻草。 更何况，恶魔又不是没救过她。 第五十五章 与恶魔交易 “我看你伤得不轻，我可以帮你恢复伤势，并且绝对不会让你留下任何后遗症，不过前提是你要打开这个罐子放我出来。” 见艾琳有意与他交易，于是罐子中的恶魔笑嘻嘻的道。 “哦？我可没听说过，有哪种恶魔的能力是帮人疗伤的。” 虽然艾琳没看到这只恶魔的样子，但听他的语气，艾琳觉得那家伙在罐子里，一定是满脸坏笑的搓着手，俨然一副奸商的模样。 “我……这……” 罐子中的恶魔一时语塞住了，他清楚自己是什么成分，一个恶魔做这种悬壶济世的交易，难免会被人怀疑。 “唉！你就先帮我打开吧，我们恶魔又不像你们人类，我们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他不知该怎么和艾琳解释，于是央求道。 “好吧，你知道这罐子怎么打开吗？” 艾琳见此也懒得再追问下去。 “这罐子一侧的顶端应该有个把手，你拉动那个把手，打开盖子后就能看到封印法阵了。” 罐子中的恶魔迫切的说。 艾琳咬咬牙将身体挪动两下，果然在一侧顶部发现了把手，她伸出手上去拉动，罐子上传出“咔哒”一声脆响，犹如锁簧弹开的声音。 紧接着再一用力，圆盘状的盖子就被艾琳拉了出来，里面还被蜜蜡封的严严实实的，蜜蜡封口上刻画着法阵。 “看到封印了吧，把它破坏掉我就能出去了。” 艾琳将盖子丢向一旁，把手靠近罐子的封口处，口中低声咏唱，掌心处法阵浮现，一团火焰“呼”的燃起，蜜蜡在高温下渐渐融化。 随着封印的松动，罐子开始微微抖动起来，蜜蜡上的法阵消失的瞬间，罐子竟猛然弹起，一道黑影自罐口飞射而出。 “哈哈哈…….我自由啦！” 黑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兴奋的上下翻飞。 “别高兴得太早，从真正意义上来说，你还没自由呢！” 艾琳躺在地上，望着那匹脱缰的野马。 “哦，当然，现在该轮到我兑现诺言了。” 黑色的身影缓缓降落在艾琳身旁，艾琳这才看清，野马，啊不，这只恶魔的身形隐藏在一团黑色的火焰当中。 “你误会了，我是想说，这里的唯一出去的门根本打不开，而且这里还有空间封锁，你确定你出的去吗？” 艾琳的话好似一盆冷水。 “虽然我不会空间魔法，也打不开那道大门，但我或许真的知道该怎么离开这儿。” 恶魔说完这话，在艾琳眼中，他又变成了那个满脸坏笑、搓着手的奸商。 “那要不要再做个交易呢？” 果不其然，他再次跟艾琳提出交易。 “我们上一次交易还没有结束呢。” 艾琳提醒道。 “我当然记得，只要你愿意跟我做个新的交易，我不仅会帮你恢复伤势，而且还能让你离开这里。” 恶魔说。 “那你想让我用什么来跟你交易？” 艾琳沉默片刻后问道，她知道，恶魔虽然会信守承诺，但不代表他们在完成承诺后，就不会选择杀了你，无奈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跟我缔结——共生契约。” 恶魔答道。 “共生契约？”艾琳连忙问，“那是什么契约？” “契约一旦达成，你和我就将彼此融合在一起，并且这个契约不能被解除。” 恶魔向艾琳解释该契约的作用。 “他这是要夺舍我吗？” 艾琳心中不免警觉起来。 “那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她又问。 “好处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对你没坏处。” 恶魔支支吾吾的说，他察觉到艾琳有所戒备，于是想了想后又补充道。 “既然你不放心，那契约就以你为主导，这样总行了吧？”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作出了这个决定。 “意思是，融合后身体的主导权在我这里？” 艾琳问。 “你怎么那么多废……” 恶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还想不想交易啦？” 还没等他说完，艾琳就把他的话给怼了回去。 “想、想……” 恶魔低声下气的说。 艾琳会心一笑，她明白了，这家伙堂堂一个恶魔，会如此卑微的想要跟她交易，说明他一定有着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好吧，我答应你了，说吧，那个契约怎么签订？” 她自己现在无计可施不说，最担心的是，自己要是再一个劲儿的问下去，天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直接结果了自己，索性就给答应了下来。 恶魔二话不说，从笼罩全身的黑焰中，探出一只鹰爪般的手，风元素在他的引导下汇聚到艾琳周身，艾琳如同一个提线木偶那样被缓缓托起。 而后，几道漆黑如墨的火线自他的脚下扩散开来，仿佛黑色的火蛇在地上爬行，“火蛇”们不断地游走，一幅法阵渐渐被拼凑出来。 艾琳与恶魔相对而立，在法阵刻画完成的那一刹，一张空白的契约书出现在二人之间。 “来，跟我念。” 恶魔看向艾琳道，随后古奥庄严的誓词在神殿中回荡，那声音仿佛来自太古洪荒。 “敬告原初之主。” “吾愿以骨为基、以血为媒，与其灵魂相烙印。” “天地不毁，誓约不悔。” “祸福相依，休戚与共。” 艾琳一字一句的跟着恶魔念出誓词。 “接下来的内容你不需要跟我一起念了。” 恶魔说道。 “吾之翎羽愿为其庇护，吾之权能愿为其所用。” “吾愿与之，缔结契约！” 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空白的契约书上烙印出了他们二人刚刚说出的誓词。 “把你的手按在上面，就代表你愿意遵从这份契约。” 艾琳在恶魔的示意下，将微微颤抖的手伸向契约书，她的手之所以会抖，一方面是因为剧痛，另一方面，则完全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 她别过头去，一掌拍在契约书上，留下一道模糊的血手印，她的手移开后，契约书的右下角浮现一个署名——艾琳·依斯莱诺。 另一侧，恶魔也伸出了他的手按在契约书上，他的署名出现在了左下角。 此刻契约书上的文字，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刚刚印上去那样，呈现出斑驳的赤红色，随后契约书燃烧着缓缓升空，最终化为余烬飘散——契约生效。 刹那间法阵中的黑焰犹如迎风暴涨，滔天火海的将艾琳与恶魔完全吞没其中。 黑焰的狂潮并未持续太久，所有的焰浪聚集在一起又爆裂开来，漫天的火雨倾洒而下。 半空中，身披黑羽的身影风姿卓绝，背后的六翼舒展，呼吸般律动，在她身上同时呈现出天使与恶魔两种特征，可看上去并不违和，甚至带有一丝独特的美感，幽蓝色的荧光衬托下，宛如那神话中的杀戮天使！ 第五十六章 命运的丝线 一层坚硬的角质覆盖在脸部，看上去像是一副长在脸上面甲，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瞳中堇色的光芒流转。 艾琳感觉自己像是刚刚从一场长眠中苏醒，可下一秒她就感到头痛欲裂，一幅幅她未曾见过的景象在她眼前快速闪过。 黑色的大地上荒凉、死寂，铅灰色的云层铺满整个天空，银蛇般的闪电在灰色的“海洋”中游走，而她就站在这黑灰色的天与地之间、一棵枯朽的巨树之上，眺望着远方的天际…… 她漫无目的的飞行在光秃秃的林海上方，忽然一道雷霆自空中劈下，这触不及防的一击将她直接命中，她笔直坠向地面，还未等她抱怨这是何等糟糕透顶之事时，几名装束干练的黑衣人就将她团团围住…… 幽蓝色的大殿内，她浑身无力的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几名黑袍人围在石台边，他们每个人头上都带着黑色的兜帽，穹顶的一轮幽蓝色圆月晃的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看不清那些人都长什么样子。 其中一个人用刀划开了她的身体，蓝紫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流淌而出，另一个人拿着容器在盛装，可眨眼间她的伤口就愈合了，于是那人又拿着刀在她身上开了一道口子…… 她被从一个“铜罐”中放出来，还是在幽蓝色的大殿中，两名黑袍人拿出几枚蓝紫色果实喂食给她，随后她再次被塞回那个“铜罐”当中，她在食用过那些果实后恢复了一些体力，她试图去反抗，可当她一接触到罐子里的黑色黏液后，就立刻开始感到无力…… 漆黑的世界里，突然照进来一束光，她不知有多久没有见过光了，透过光照进来的缝隙看去，一名浑身浴血的少女，正手握一柄长矛飞身发起冲锋…… “那是……我自己？” 艾琳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从另一个人的视角看自己。 “那些都是，他的记忆？” 她扶着额头在空中摇摇欲坠。 “没错，那是我的记忆，同样我也看到了你的记忆。” 突如其来的声音给艾琳吓了一跳，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她耳边说话。 “我说你的血里怎么会有我熟悉的气味，原来你不仅吃过伽拉莫托果实，你的血里竟然还被注射过。” 恶魔的声音在艾琳的脑海中响起，艾琳觉得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像是有一个小人住在自己的脑袋里。 “原来那个果子就是什么伽拉莫托树的果实啊！” 艾琳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是在那个利加什·汉格斯领主的嘴里，后来恶魔米迪娅也给她吃了一颗，不过并没有告诉她那就是伽拉莫托树的果实，所以她那时根本不知道伽拉莫托树的果实长什么样子。 “我曾经就是以那果子为食，我们之间有着同样的东西作为纽带，并且我们还都遭遇过相似的惨剧，看来，冥冥中命运的的丝线早就将我们绑在了一起！” 恶魔感叹道。 “原来，你是怕被再次捕捉，所以才要和我签订共生契约啊！” 在获得了恶魔的部分记忆后，艾琳不用问也知道了，这家伙为什么要与自己签订共生契约。 “是啊，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的确不应该瞒你什么，相信你也知道，每种恶魔都有着独特的能力，而我这一族的能力便是——超强的生命力和自愈力。” 恶魔说到此处，艾琳的心底莫名生出一丝悲凉。 “上天是公平的，给予了我们近乎不死之身，自然也就没有赋予我们强大的攻击手段，俗话讲的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族这看似得天独厚的能力，却也为我们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你族为什么不寻求其他恶魔的庇护，或者就像我们一样签订共生契约呢？” 艾琳疑惑道。 “呵！恶魔就像人类一样，都是各自为政的，人类群体之间虽然也会存在争端，但不同种类恶魔之间的争端比人类更加恶劣。” 恶魔冷哼一声说道。 “我族的群体数量本就稀少，如果寻求其他恶魔的帮助，那么同样也只会沦为附庸、任人宰割，共生契约这种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跟别人共用一个身躯？” “在你将我解放出来之前，我已经被遗忘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角落，不知道多少年了，所以我宁愿与你共生也不想再回到这种地方。”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怨毒。 “那你觉得，以我现在这个样子，从这里出去岂不会很惹眼？而且你看过我的记忆，你知道的，我在被人追杀。” 艾琳说。 “这就要说到共生契约的好处了，现在这是你我相融合后的形态，但你仍然可以变回你人类的样貌。” 恶魔解释说。 “如此一来，我就会完全隐匿在你身上，除了恶魔，正常人类是感受不到我气息的。” “是吗？我要怎么做才能变回原来的样貌？” 艾琳连忙问，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着实太惹眼了。 “这倒不难，集中精力去回想你人类时的样貌就行了。” 艾琳试着活动了几下身体，全身的关节都发出“咔哒、咔哒”的细响，好似一台全新的精密装置开始运行。 原本已经瘫痪的下半身此刻恢复如初，就连她手臂上的伤口也完全消失了。 细密的黑羽如鳞甲那样覆盖手臂上，艾琳惊异的打量着自己周身上下，她感觉自己除了多出三对羽翼外，身上似乎还多出了几块骨头。 “我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对于背后忽然多出来的六只羽翼，她并未觉得不适，反而觉得，操控它们就像是控制自己的手指那样自如，好像那些羽翼从她一出生起就长在背上似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恶魔说。 “人类？恶魔？严格来说，我们都不是，也许‘怪物’这个词更适合我们。” “呵！怪物吗？” 艾琳自嘲似的笑笑，她扇动着羽翼飘然而落，当她落地后，脸部的面甲分裂成几块，缓缓向着她的后颈褪去，身上的黑羽也开始纷纷脱落。 “啊！” 艾琳忽然惊叫一声。 “快停下、快停下！” 艾琳急忙说，随着身上黑羽的脱落，她白嫩的肩膀暴露在外面，她这时才意识到，契约生效后，她的衣物都被那海潮般的黑焰尽数焚毁了。 如果身上的翎羽再这么脱落下去，她恐怕就要走光了。 “真名，快默念真名。” 恶魔连忙道。 “真名？” “就是我的恶魔真名，契约左下角那个！” “哦哦！” 艾琳回想起那个名字，在心中默念。 “呼” 黑色的六翼再度张开，面甲从后颈处延展而出在脸上扣合，漆黑的羽衣重新覆盖全身。 第五十七章 恶魔真名 “该死的，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艾琳恼羞成怒的责问。 “唉！我的大小姐，你又没问我，再说了怪物穿不穿衣服有什么所谓的……” 恶魔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炸毛。 “我原来的样貌好歹是个人……” 艾琳被他气的牙根直痒痒，可现在他跟自己绑在一块，就算再气不过，也总不能抽自己两巴掌解恨吧，但仔细想来，以那家伙恶魔的角度来看，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不过我要提醒你，真名绝不可以对外人泄露那关乎我们的命脉！” 恶魔严肃的说。 “真名对于我们这种状态同样有效力吗？” 艾琳心头一惊，她知道真名对于恶魔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恶魔群体中，只有中、高阶以上的恶魔才会拥有真名，就跟人类社会中，只有权贵才能拥有姓氏是同样的道理。 但真名对于恶魔来说，不仅仅能体现血统的尊贵，那就像是一种赐福，能够赋予恶魔们独特且强大的力量。 真名是每一个低阶恶魔都渴望却又惧怕的东西，那是一种赐福，能够提升他们的血统、给予他们力量，可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一旦真名被他人所掌握，那么就相当于被人掌握了破除力量的方法。 “当然有效力，你的身体里现在流淌着一部分恶魔之血。”恶魔淡淡地说：“就像那小子一样，只不过在他的血里，人血的比例更高，恶魔之血的纯度又太杂，姑且算是个类魔。” “我以为他是个亚人……” 艾琳抬起头向前看去，殿门处，乔伍德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坐着，眼神中带着失落。 “别一副参加葬礼的表情，托了那点儿恶魔之血的福，他还没死透呢！” 恶魔感受到艾琳的情绪有些低落，于是便安慰说。 “你早知道他还活着？” 艾琳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那当然，别的不说，对于生命力强度的感知，我要是称第二，还没有敢称第一的呢！” 恶魔得意的说道。 艾琳眉峰微微抖动，拳头握的咔咔作响，在她周身，忽地气温骤降、寒风凛冽，下一瞬又忽而燥热起来，黑羽之上隐约有紫黑色的火焰缭绕。 “喂喂，我又怎么招惹你啦？” 恶魔委屈的道。 “你知道他是跟我一起进来的。” 艾琳冷峻的说。 “那又怎么样？他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只关心你的死活。” 恶魔不屑的说道。 “可他救过我一命！” 说着，艾琳扇动羽翼飘飞至乔伍德身前。 “他救你一命，你把他带进这里来，很明显这是场公平的交易，你已经完成了交易，你不欠他什么。” 恶魔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懂吗？” 艾琳没好气的说。 “那你干脆嫁给他好了。” 恶魔调侃道。 “把你的嘴给我闭上！告诉我他还有救吗？” 艾琳觉得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她也明白了自己作为人类，和恶魔的想法有很大的差别。 “告诉他还有救吗？” 恶魔没有回答艾琳，于是艾琳又问。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恶魔无奈的说。 “你再跟我耍花样，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艾琳威胁道。 “哎哎哎，有话好说嘛，有救、有救。” 恶魔见此连忙道。 “怎么救？” 艾琳问。 “把你的血给他喝点儿就行，你的血现在可是这世间最好的灵药！” 恶魔答道。 艾琳二话不说伸出双手，一手五指并拢，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划过，修长且锐利的指甲瞬间划破皮肤，她蹲下身子将乔伍德的嘴掰开，滴滴蓝紫色的血液落入乔伍德的口中。 她握紧拳头，想让乔伍德多喝一些，可流了几滴血后，无论她多么用力，她的血也滴不下来。 艾琳松开拳头一看，她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甚至连血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被划破过。 她想要再划一次，可当她刚抬起手时，恶魔便劝阻说：“够用啦，给他喝太多他也吃不消的。” 听他这么说，艾琳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完成我们的交易吧，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 她松了口气后说道。 “抬头往上看，我想那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恶魔提示道，艾琳疑惑的仰起头向穹顶看去。 “你让我看什么？” 艾琳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穹顶上有什么隐蔽的通道之类的。 “真是笨啊！我的意思是，也许那块巨大荧石，就是你要找的空间封锁法阵的核心。” 恶魔解释说。 “对呀！按照正常的逻辑，设计这个局的人，一定会把炼金法阵的核心隐藏的极为巧妙，可如果他反其道而行之，把核心就暴露在最明显的位置，伪装成装饰物，那么反倒不会引人注意。” 艾琳听完他的解释后感到茅塞顿开，她扇动着羽翼又飘飞到石像鬼那边，她伸出手去，一根冰杖自手中凝结而出。 随后她又拔出插在石像鬼胸前的那根利爪，把冰杖的一端与利爪贴合，冰层蔓延，将冰杖与利爪牢牢的连接在一起，重新组合出了那柄长矛。 艾琳抬起头望向穹顶那颗，散发着幽蓝色光芒地巨大荧石，她的膝盖微微弯曲，而后猛地拍动羽翼拔地而起，带起一股劲风。 “铮” 清脆的碰撞声如水波一般在大殿中荡漾开来，锋利的爪刃贯入荧石，艾琳手中的冰杖碎裂，光滑如镜的荧石表面也开始出现裂痕，裂痕自爪刃贯入的位置向四周蔓延，如同一块即将破碎的冰面。 “咵拉”一声，巨大的荧石崩裂成数不清的碎块向下坠去，仿佛夜空在此刻坍塌下来，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流星”纷纷陨落。 …… 神殿外。 “哼！散伙儿就散伙儿！” 拉迪娜红着眼圈儿冲赛布鲁克喊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 赛布鲁克头也不回的朝神道走去。 一个小时前…… “该死的破门！” 赛布鲁克一脚接一脚的猛踹向神殿大门，杰古用肩膀撞着另一扇门板。 “这可怎么办啊？” 拉迪娜在他们两个身后急得团团转。 “他们不会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吧？” “唉！这下完了，他们要是被困在了里面，那我们岂不是被困在了这里？” 赛布鲁克踢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一定是那小妞搞的鬼，她肯定就是同行，她把我们骗进来想让我们都困死在这里，然后她好自己独享这里的宝物，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在遗迹碰见不是同行还受伤的人。” 他一口咬定，他们现在的遭遇都是艾琳的阴谋。 第五十八章 脱险 “赶快收起你那阴谋论的一套吧，首先，是我们提出要进到这里来探索的；其次，传送进入神殿也是咱们老大的建议，从始至终人家艾琳都是在按我们的意愿来，怎么就变成是她的阴谋了？” 拉迪娜为艾琳辩解说。 “哎我说，你是被那小妞施了什么魔法吗？怎么自从你认识她以后，胳膊肘总是往外拐啊？” 赛布鲁克皱眉道。 “什么叫我胳膊肘往外拐啊，我只是实话实说，明明是你自己疑神疑鬼的。” 拉迪娜白了他一眼。 “那你说，那小妞可是会传送魔法的，传送魔法啊！想去哪去哪，这石门再厚也困不住她，依我看她就是拿到宝物后，把咱们老大一个人扔里面，然后自己传送跑了。” 赛布鲁克分析的头头是道，拉迪娜低着头不说话，她似乎也觉得赛布鲁克说的有些道理。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拉迪娜满脸沮丧的说。 “这里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别的出路，我们分头找找看。” 赛布鲁克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 “可是，万一老大他们出来后找不到我们了怎么办？” 拉迪娜担忧道。 “给他们做记号就好了呀！”赛布鲁克说，“他们要是能出来，就会按我们留下的记号去找我们的。” “可是，万一我们在找出路的时候，又遇到其他陷阱了，那老大他们去找我们，我们岂不是会连累他们？”拉迪娜又说道，“我想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着比较好。” “哪来那么多万一啊！”赛布鲁克不耐烦的说，“你也不看看我们都在这儿等多久了，要是能出来，他们早就出来了。” “……” 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着，而大块头杰古，此时就像是个看着父母吵架，呆呆站在一旁的小孩子那样，左看看、右看看，即便是快要急哭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 “我真是受够了！”赛布鲁克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大不了就散伙儿，你自己愿意守就在这守着吧！” 见他如此决绝，拉迪娜也不愿委曲求全，于是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赛布鲁克愤然离去，当他刚踏上神道的阶梯时，岩洞内突然地动山摇，洞壁上不断有裂痕出现，镶嵌在洞壁上的荧石纷纷脱落，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拉迪娜慌张的四处张望，赛布鲁克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了，他的小腿在裤管里微微打颤，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又闯祸了，杰古不安的嘶叫着，他似乎感觉到了灾难即将到来。 跟着整个岩洞一起摇晃的神殿大门前，一轮法阵在半空中展开，紧接着两道身影从法阵中飘落而出。 见到法阵的那一刻，拉迪娜激动的喊出声来：“老大！”。 可当拉迪娜看到狼狈不堪、浑身血污的乔伍德，被一个神秘人架出来后，她脸上的神情瞬间从激动转为惊愕。 自从她认识乔伍德以来，在她的记忆中，他们的老大向来都是机智过人、游刃有余的，她还从未见过乔伍德如此难堪。 令拉迪娜惊愕的不只是一身狼狈的乔伍德，同样还有架着乔伍德的，那道浑身布满黑羽、背生六翼的妖异身影。 “明明跟老大一起进去的是艾琳啊，这个跟老大一起出来的人难不成就是她？” 拉迪娜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她感受到，那妖异身影所散发的气息与艾琳截然不同。 那仿佛是一位执掌杀伐、带着神谕降临人间的神使，庄严的面甲下，可能是一张没有丝毫感情的面孔；她又仿佛是被自己等人惊扰，而从陵寝中苏醒，一个跨越千年的亡灵，接下来她就会将自己这些，打扰她安眠的外来者抹杀。 忽然，那妖异的身影急促说道：“快走！这里就要塌了”，她的声音嘶哑却又带着几分空灵，好似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女在一同说话。 “你就是那小妞对吧？”赛布鲁克的指尖探出利爪，他摆出了一副猛虎即将扑食的架势，“我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快放开我们老大，要不然今天谁也别想走，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 在赛布鲁克的眼中，乔伍德是被对方劫持，用来威胁他们的人质。 “没错，是我。”漆黑的面甲开裂后，交叠着向后颈处褪去，显露出艾琳的面貌来，“不过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在这耗下去，等他醒了让他给你们解释。” 说罢，艾琳六翼猛地拍动，她带着乔伍德腾身而起，直接飞掠神道，落在来时的传送法阵处。 “喂……” 赛布鲁克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可人家艾琳早就飞远了，而且拉迪娜和杰古也一溜烟儿的跟了过去，他愤愤的对着空气挥了一爪，无奈也只好跟了上去。 艾琳放下乔伍德后俯下身子，一掌拍在刻画于地面上的法阵中，当她与恶魔完成契约后，她不仅受伤的身体恢复如初，并且她之前可支配的魔素量受限的状况也消失了，大量的魔素在呼吸间，海潮般涌入她的身体。 魔素如开闸的洪水那样喷薄而出，堇色的流光“奔涌”在石刻的法阵凹槽内，仅仅几秒钟，艾琳就将整个法阵点亮。 不断有碎石从上方的岩壁垮塌下来，拉迪娜三人一边躲避着危险的落石，一边向艾琳那边赶去，拉迪娜四条看似纤细的小腿跑得飞快，杰古也是改为四肢着地奔跑。 赛布鲁克跑在最后面，他突然猛地加速朝前扑去，一把将拉迪娜扑倒，在他们身后，一块巨岩轰然砸落。 他紧紧地护住拉迪娜，在石阶上翻滚几圈后顺势爬起，他抓着拉迪娜的手腕，边跑边喊道：“别光顾着跑，注意头顶啊傻瓜！” 拉迪娜先是一怔，而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快点！这里的空间结构坚持不了多久了。” 艾琳双手法阵环绕，隔空从地上抓起一块块碎石，然后将之抛向空中，她抛出的石块与半空中正在下落的石块相撞，从而改变那些石块下落的轨迹，为拉迪娜他们尽可能的清扫障碍。 终于，所有人都安全抵达传送法阵，艾琳掌中堇光缭绕，她一挥手，一枚魔素光团脱手而出，光团没入法阵中，法阵上原本氤氲的堇色光芒骤然大放，众人瞬间在原地消失…… 漆黑的岩洞中一片死寂，唯有潺潺的水声不绝于耳，水潭中央的石台上忽然绽放出光芒，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几道身影光芒中闪身而出，可还未等他们站稳脚步，下一秒脚下的石台轰然崩碎，碎裂的石块连带着几人一同跌入潭中。 第五十九章 顺手拿了点儿东西 艾琳脚踏一块碎石跃入半空，而后口中咏唱，一枚光团在她手中闪耀，她将光团抛向头顶，光团悬浮在空中，仿佛一轮太阳般照亮整个岩洞。 她借着光亮，这才看清了扑腾在水中的几人，紧接着她挥手一扯，落水的几人便被一道浪潮推送到岸边。 “咳咳……” 乔伍德面色痛苦、剧烈的咳嗽着，血与水的混合物从他的嘴里流出，昏迷不醒的他在落水后呛了不少的水。 拉迪娜顾不得自己浑身湿漉漉的，立刻冲到乔伍德身边，她将乔伍德扶坐起来，轻柔的帮他拍打后背。 乔伍德悠悠转醒，目光迷离，这时艾琳扇动着羽翼落在他身前。 “你是？”乔伍德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身影。 “喂！那个洞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就塌了？该不会是你自己捞到了好处，不想分给我们，所以故意搞的鬼吧。”赛布鲁克上前先插一嘴。 “赛布鲁克，人家刚刚救了我们，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啊？”拉迪娜为艾琳抱不平道。 “哼！妇人之见，这家伙精明就精明在这。”赛布鲁克斜了拉迪娜一眼：“她这样做即不用分给我们好处，还能让我们对她感恩戴德。” “是不是我搞的鬼，你问他就行了。”艾琳打开面甲朝乔伍德扬了扬下巴。 “老大，你们进入了神殿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赛布鲁克连忙向乔伍德问道。 乔伍德没有回答赛布鲁克，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放声大笑起来。 “老大你该不会是疯掉了吧？”赛布鲁克扼腕痛惜道。 “你才疯了！”乔伍德一巴掌拍在赛布鲁克头上，紧接着他才向众人讲述，自己和艾琳进入神殿后的遭遇。 “我承受了石像鬼那一击，按理说应该活不下来的……”乔伍德呢喃道，“不过我们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他又看向艾琳问。 “在你昏死过去后，我摧毁了石像鬼的动力核心，之后……”艾琳说到这停顿了下，恶魔提醒她道：“别让人知道我的存在。” “就如你所想的那样，空间封锁法阵的核心与石像鬼的核心是一体的，在被我破坏后空间封锁就解除了，但同时那里的空间也开始崩溃，于是我就赶紧带着你们逃了出来。” 艾琳利用乔伍德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编了个谎话，直接把有关于恶魔的那部分省略了过去。 “在看过你身上的花纹后，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人与恶魔混血的亚人。”乔伍德说着拉开了自己的衣领，在他的脖颈处有几道黑色纹路，而后他看着艾琳那一身黑羽感叹道：“可真想不到你居然是个正统的高阶恶魔。” 艾琳听到乔伍德说：“我看过你身上的花纹”后，她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你脱过我的衣服？”她直视乔伍德，目光冰冷如刀！ “不不不，你误会了，是我在帮你检查伤势时看到的，然后我给他们看了一眼你小腿上的花纹，别的地方他们没看到。”拉迪娜赶忙解释道。 艾琳听闻拉迪娜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乔伍德也是长出口气，他差点儿就因为自己一句话小命儿难保了。 “早知道就多挖几块荧石了，这一趟差点儿连命都搭在里面，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赛布鲁克郁闷的说。 “那个岩洞应该是个创造空间，估计就是以这里为蓝本创造的。”乔伍德抬头向周围看了看，“那个空间就存在于那块石台之内，设计者为了不让神殿里的东西外流，从而采取了玉石俱焚的极端手段，一旦有人打破了神殿里的空间封锁，那么整个空间也会一同崩塌掉，如果没能及时出来，我们都会和那个空间一起湮灭！” “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地方，以前只是听行业里的人说过，一些大型遗迹在外面看似很不起眼，实际上内部空间错综复杂，那种遗迹里面就是用空间魔法构筑的创造空间。” “像我们这种三流水平的队伍，能遇见这种地方，还能撤出来就该感谢上苍了，别不知足，就当长长见识，以后咱们在酒馆也能跟人吹嘘了。” “里面的东西我临走时倒是拿了一些出来。”艾琳收敛羽翼，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丢给乔伍德。 “这是……”乔伍德认得这个包袱，这是他随身携带的包袱，本来他是准备用这个包袱装那块荧石的。 包袱里沉甸甸的，乔伍德打开包袱，一块烤鹅大小、散发着幽蓝色光的荧石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居然想着把它带出来了！”乔伍德欣喜的说。 “可惜就一块。”赛布鲁克在一旁略显失望道。 “我要是告诉你，神殿里有一块比这大上百倍的，你拿的走吗？”乔伍德瞥了赛布鲁克一眼说。 “百倍？”赛布鲁克目瞪口呆，他知道，眼前这块烤鹅大小的荧石，在市面上就已经很少见了，要是比这块还大上百倍，他估计自己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这是什么？看上去很眼熟啊。”包袱里除了那块荧石外，还有三片刀刃一样的东西，乔伍德捏起一根端详道。 “石像鬼崩裂的爪。”艾琳提醒说：“我就是它的爪把它的核心毁掉的，我不知道值不值钱，就是觉得这材质很不错，所以就顺手带出来了。” “我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材料的，等拿回去到装备店里问问再说。”乔伍德将荧石和石像鬼的爪刃收回包袱后背在身上，“总的来说，这次我们的收获很不错，我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话音落下，乔伍德站起身来，他起身的过程还是有些费力的。 …… 夜空下，浓密的森林呈现出一片墨绿色，林海中一缕青烟缓缓升起。 溪水旁的鹅卵石滩上架起一堆堆篝火，三三两两身着黑色铠甲的人围坐在篝火旁。 “苏赫瑞，你不吃点儿吗？”络腮胡男人将一条烤好的鱼递到苏赫瑞面前，“呼呼，嗯你尝尝，我烤的很好吃的。”他又拿起一条烤鱼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咬下一大口道。 苏赫瑞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烤鱼，她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凝视着跃动的火焰，不知是心情低落还是在思索什么。 “都一天一夜了，总不能没找到目标就不吃东西吧！” 络腮胡男人劝说道，苏赫瑞还是不为所动，木材在火堆中燃烧的噼啪作响，油脂从白嫩的鱼肉上滴落在火堆中，发出“呲呲”的声音。 “圣焰信标给出的范围内，我们都搜了整整一天了，除了我们，连个像人的东西都没有。”络腮胡男人无奈的说道。 第六十章 猎犬与猎物 “我不吃河鱼，土腥味太重。”苏赫瑞淡淡说道，随即起身向着密林中走去。 “唉……”络腮胡男人摇着头叹息，“贵族家的小姐真难伺候。”他嘴里嘟囔着，不知又从哪里摸出来一小包胡椒粉，“阿嚏！”夜风吹拂，胡椒粉撒在烤鱼上，也钻入了络腮胡男人的鼻间。 不远处的山丘之上，苏赫瑞扶剑而立，剑柄末端的魔眼散发着血红色的微光。 片刻后，苏赫瑞睁开双眼、眉头紧锁，她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目光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思绪也跟着飘远。 临近傍晚时，圣焰信标完全消散，魔眼追迹失去了作用，他们曾搜寻了信标布及的所有区域，甚至深入过遗迹去翻遗骨，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随着不断地搜索，队伍中也不断出现怀疑的声音，有人认为，目标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离开了，毕竟目标能使用传送魔法，所以一部分人认为，这次的围猎行动其实已经宣告失败了。 苏赫瑞的直觉告诉她，目标一定还在这片区域内，尽管她的直觉一向很准，但队伍中的风言风语也让她难免有些动摇。 也许，她只是不甘心就这样草草收场罢了…… 忽然，山林中一点光亮吸引了苏赫瑞的注意，那是一簇火光，光焰在山林的夜风中显得忽明忽暗。 “哼！贪婪鬼。” 苏赫瑞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起身便向火光出现的位置赶去，那里是他们搜索过的遗迹的出入口。 她想来，应该是队伍里某个家伙在搜索遗迹时，无意间发现了些值钱的东西，可碍于当时人多眼杂，便没有去拿，于是那人趁着天黑队伍休整之际，这才折返回去。 有人想要发笔横财，绝不干她苏赫瑞什么事，可异端审判庭是个纪律严明的组织，明令禁止任何审判官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谋私。 倘若放在平时，这种事情苏赫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但现在她的心情并不是很愉悦。 苏赫瑞以近乎俯冲的的姿态下山，她倒想要看看是哪个家伙如此利欲熏心。 可当她赶到位于半山腰处的遗迹入口时，她却愣住了，在她面前打着火把的家伙，并不是他们队伍中的任何一人，而是一个看上去毛茸茸的家伙，并且这家伙看样子也不是要进入遗迹，而是刚从遗迹中出来。 “亚……人？”苏赫瑞一时间竟有些哑然。 两人四目相对后，那个毛茸茸的家伙先是破口骂了一句：“该死的，是猎犬！”还未等苏赫瑞反应过来，他就迅速的转身又钻回了遗迹中。 “你骂谁是狗呢？”苏赫瑞咬牙切齿的拔出大剑挥砍而去，巨大的力道直接斩断了斜着倒塌的石制门楣。 “老大，不好了！”赛布鲁克惊慌失措的跑回来说：“外面有奥兰德的猎犬。” “怎么会……”乔伍德沉吟说：“按理说这种地方的遗迹不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奥兰德的猎犬是什么？”艾琳在一旁问。 “奥兰德王国异端审判庭的猎魔人，他们专门肃清王国境内的异族。”乔伍德解释说，可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艾琳之前说过，她是因为被人追杀，所以逃到这里的。 “该不会……”乔伍德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艾琳小脸儿一红说，她这番话好似给了乔伍德当头一棒。 “我的老天，你怎么招惹上他们了？”赛布鲁克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我没招惹他们。”艾琳委屈的说：“是他们莫名其妙的就开始追杀我……” “拜托！你是个恶魔唉。”赛布鲁克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你到人家的地盘儿去搞事情，人家不追杀你追杀谁啊？” “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呀！”艾琳解释说。 “好啦！都别争了。”乔伍德打断了两人的争辩，“当务之急，是要想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而不是争论麻烦是怎么来的。” “赛布鲁克，你看清对方有多少人了吗？”乔伍德问。 “我只看到一个女的。”赛布鲁克说：“老大，对方就一个人，我们干脆出去跟她拼了！” “不可能，猎魔人不会单独行动。”赛布鲁克激进的提议，立刻就被乔伍德否决掉。 “遗迹里总会有一些，通往其他地方的密道之类的吧，就比如那个传送法阵，我们去找找看，也许就能避开猎魔人了。”拉迪娜提议说。 “也不太可行，我估计，猎魔人们很快就会进来搜捕我们，先不说我们能否找到密道或者传送法阵，就算找到了，通往什么地方我们也根本不确定，如果那样还不如出去跟他们拼了。”乔伍德窘迫说，他宁可出去和猎魔人们战上一场，也不愿再遭遇一次被困的处境了。 终于，艾琳开口了：“既然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没必要拖累各位了，就由我自己出去迎战，你们找机会脱身即可。” 说着，艾琳转身就向着遗迹的出口走去。 “艾琳你别冲动，万一他们人多势众怎么办？你打不过的。”拉迪娜急忙拽住艾琳的手臂不让她走，“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的对吧老大？”她看向乔伍德问道。 乔伍德一言不发的低头思索着，艾琳见状甩开了拉迪娜的手说：“再犹豫下去，我们就要被围堵在这里了。” “我自己的麻烦，你们没有义务和我一起承担。”这次，艾琳加快了脚步离去。 “可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没有结束，你的那份酬劳还没有拿呢，所以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拉迪娜在艾琳的背后说道。 艾琳停下脚步，“朋友么……”她苦笑着心想，朋友二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艾琳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总会把厄运带到身边人的头上，上一个把她当作朋友的亚人已经死了。 她不讨厌这些人，尤其是拉迪娜，所以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而丧命。 艾琳没有回答拉迪娜，继续迈开步伐向外面走去，这一次她目光如炬，瞳孔中的堇色越发浓烈。 “半个小时！”乔伍德忽然抬起头冲着艾琳的背影喊道：“不要去硬拼，你只需要坚持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如果你能脱身，就一直往南走，翻过南边的那座山后有一个小镇，我们就在那里等你。” …… “苏赫瑞！”络腮胡男人提着大剑，从树林中冲出来大叫道：“怎么回事？”在他身后，其他审判官也跟着相继窜了出来。 络腮胡男人举着大剑四下张望，苏赫瑞一言不发，手里提着剑、咬牙切齿的盯视着，快要被石块掩埋的遗迹入口。 “这女人……该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发脾气吧？”他心中饶有兴致的猜测道。 第六十一章 石棘之林 “我说……其实......”络腮胡男人准备收起剑上前劝慰一番，可下一秒，被苏赫瑞紧盯的遗迹入口轰然炸开，烟尘席卷着碎石崩射而出。 随着碎石一同飞出的，还有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黑影穿过烟幕后径直向上攀升。 虽然那人凭借着烟幕隐匿了身形，但苏赫瑞敏锐的目光，还是在混乱的场景中锁定了她的动向。 “在上面！”苏赫瑞一边喊道，一边挥动手中大剑，沉重的大剑带起罡风，瞬间驱散了烟尘。 苏赫瑞仰头望去，当她看清了那道身影的面容时，她的脸上带着无比的兴奋。 林海之上、月光之下，身披黑羽的艾琳当空而立，背后六翼交叠起落，一头酒红色短发在月光照耀下，呈现出血一样的暗红色，从脖颈处延伸出的花纹在她脸上蔓延，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虽然艾琳的外貌有很大的变化，但苏赫瑞还是凭借着她那一头亮眼的发色认出了她。 苏赫瑞宛如一只饥饿了许久的猎豹，在见到猎物的第一时间立刻暴起，她动作迅猛而敏捷的踏着树干，朝着猎物飞扑而去。 这一次，艾琳没有退却，她也振翅俯身冲向了苏赫瑞，漆黑的面甲在她脸上扣合，眼部堇色光芒流转。 “呵！这次终于要好好打上一场了吗？”苏赫瑞的心中此刻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火焰也同样在她的剑锋之上缭绕。 突然一道刀弧火线从地面上飞射而出，直奔艾琳而去，艾琳现在有了翅膀，在空中的移动更加灵活，她仅仅是一个侧身便避开了那道攻击。 “混账！”络腮胡男人大吼道，他一把推开了刚刚那个释放了刀弧火线的年轻人。“你没看到苏赫瑞也在上面吗？你就不怕误伤到队友吗？” “可是……”被训斥的年轻人想要辩驳什么，可当他看到络腮胡男人那张怒发冲冠的脸时，立刻就萎了下去。 半空中的两人即将碰撞之时，苏赫瑞抡起大剑朝着艾琳挥砍而去，艾琳的左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坚冰，在缭绕着火焰的剑锋到来之际，她竟徒手去接苏赫瑞这一剑。 丹泽城郊外上空的场景再现，苏赫瑞一剑斩出，艾琳手上的冰层破碎，但这一次，艾琳没有倒飞出去，而是牢牢的抓住了苏赫瑞的剑身。 环绕在剑身上的烈焰中，忽然多出了一丝紫黑色，那是剑刃与艾琳手掌接触的位置。 “这是什么诡异的能力？”苏赫瑞心中大惊，她想要抽回大剑，可艾琳依旧死死的抓着不放。 下一瞬，艾琳猛地转动身体，漆黑的羽翼将苏赫瑞拍飞，苏赫瑞倒飞着向下方的林中坠去，她的眼中带着难以置信，两个几乎相同的场景，可结局却完全相反。 “喂喂，你这战斗方式也未免太粗暴了点儿，这可是我们共同的身体，麻烦你爱护一些好不好！”恶魔在艾琳的耳边抱怨说。 紫黑色的火焰在艾琳的手上，以及她刚刚用来拍击苏赫瑞的那片羽翼上燃烧着，断裂的骨骼和肌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修复。 “身体受伤你也会感觉到疼痛吗？”艾琳问。 “呃……只有在我接管身体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疼痛，在你......”恶魔说，“既然不疼，那就闭嘴老实呆着！”还未等他说完，就被艾琳给怼了回去。 苏赫瑞坠落后，十几道刀弧火线从林中飞射而出，艾琳一边拍动羽翼拔升高度，一边口中咏唱： “慈爱的大地之母，养育万物生灵。” “巍峨的山脉、宁静的湖畔、广袤的林海与草原，皆是您施予的善意。” “亘古的黄沙、喷涌的熔岩、山崩地裂的震怒，皆是您降下的惩戒。” “愿您的惩戒在此化作刀剑——撕裂天穹！” 咏唱结束，艾琳双手全力向上抬起，仿佛是在举起千万斤的重物。 下方的地面上浮现出一轮巨大的法阵，随着艾琳双手的扯动，大地开始震颤，紧接着一根根，如小山般的巨型岩石尖刺拔地而起。 “注意脚下、注意脚下！”络腮胡男人边躲闪着边嘶吼道，地面轰隆隆的震动，令他那高亢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微弱。 “老大，这就是高阶魔法的威力吗？”拉迪娜目瞪口呆的问道，他们几人正围在遗迹的出入口处，观看这场战斗，以便找时机脱身。 “我不清楚，但能有这等威势，也只能高阶魔法了。”乔伍德同样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但实际上，艾琳所释放的这个魔法，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土系中阶魔法——石棘之林，只不过是她加大了这个魔法的魔素输出量，使这一中阶魔法的威力，直接拔高至了高阶魔法的水准。 下方一片混乱，树木、泥土和石块被冲入半空后又砸落在地，忽然密林中窜出一人，那人踏着一根刚刚突出的石棘升入空中，挥舞手中的大剑朝着艾琳斩去，是苏赫瑞。 苏赫瑞率先斩出一道火线，艾琳手作刀状也是挥出一道风刃，高温与高压的碰撞在空中爆出一声闷响。 “玩儿火，呵！”艾琳冷哼一声，“我也会！”随即手上紫黑色的火焰缭绕，火焰迎风暴涨，眨眼间便凝聚成一枚硕大的火球。 她将火球向着苏赫瑞抛去，苏赫瑞眼疾手快，见状立刻挥出大剑，紫黑色的火球在与剑锋接触的一刹，轰然爆裂。 可出乎意料的是，苏赫瑞竟安然无恙的穿过爆炸范围，甚至连发丝都没有烧焦，不光是艾琳感到意外，就连苏赫瑞自己都不清楚，艾琳刚刚那个攻击算是什么，算是羞辱她吗？ 苏赫瑞趁艾琳恍神之际，一剑斩去，艾琳感受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至，回过神来急忙扇动羽翼向后闪避。 但还是迟了一些，剑锋从她的左肩划过，一直划到了她的右腹，艾琳强忍着剧痛骂道：“该死的你这火是用来装饰的吗？” 这时那紫黑色的火焰燃起，从她的左肩处一直蔓延到右腹，让她看起来像是佩戴了一条，由火焰织成的绥带。 “我跟你说过的呀，我但凡能有个进攻手段，我都不至于落的那个下场，所以很明显这火不能用来攻击。”恶魔摊了摊手，随后他又安慰说：“往好的方面想，这火虽然不能帮你打架，但至少可以让你抗打呀！”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害的我白白挨了一剑。”艾琳欲哭无泪说。 “呃……你没问。”恶魔尴尬的说道。 “混账！”艾琳仰天咆哮。 地面上，审判官们被石棘冲的七零八落，俨然一副残兵败将之相。 第六十二章 追猎 络腮胡男人从泥土与碎石中站起身来：“该死的！那帮老东西从来不和我们说实话。”他抬起头，望向空中那燃烧着紫黑色火焰的身影。 这时，苏赫瑞越过一根石棘来到他面前，她同样也是灰头土脸的，肩甲的缝隙里还夹杂着树叶。 “目标这次显露出了真身，有很强的空中作战能力，赶快调集狮鹫过来。”苏赫瑞气喘吁吁的说，“她那种真身我还从来没见过，那紫黑色的火焰也很诡异，你知道她是什么种属吗？” “我并不比你知道的更多。”络腮胡男人摇了摇头，紧接着他又皱着眉头说：“她之前并未显露真身，却一直在逃避我们的追捕，现在她显露了真身，明明有能力从我们面前大摇大摆的走掉，可她却选择与我们正面交锋，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她给我的感觉像是——有意要把我们拖在这里……”络腮胡男人摩梭着胡子喃喃说，“如果真是那样，就算现在调集狮鹫，狮鹫们也得是天亮时左右才能被传送到这里，你觉得她会跟我们拖到那个时候吗？” 听闻至此，苏赫瑞如大梦初醒，她刚刚被愤怒的情绪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着解决目标，完全忽略了目标这反常的举动。 仔细想来，他们这次猎魔行动的目标，总是做出令人出乎意料的行为。 明明暴露了身份，却还是回到了被重重包围的丹泽领；明明是个高阶恶魔，一开始却只想着逃；明明能直接逃回恶魔领域，却半路在这里停下，可又没在此处设伏；明明有着飞行能力却不一走了之，而是在此孤身一人与他们开战。 在苏赫瑞眼中，目标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团迷雾，他们始终不能窥探到她的真正意图。 “那个亚人！”苏赫瑞惊叫道。 “什么亚人？”一旁的络腮胡男人被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 苏赫瑞闻声连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该死！我怎么把那个亚人给忘了。”在她身侧，络腮胡男人也紧跟着问：“你刚刚说什么亚人，那是怎么回事？” “你赶过来之前，从遗迹的入口处走出来一个亚人。”苏赫瑞在倒塌的树木与石荆间翻山越岭，她边跑边说，“那个亚人对我出言不逊，于是我就攻击了他，可那家伙一扭头直接钻回了遗迹，紧接着你就过来了，再然后目标出现。” 苏赫瑞把事情经过，给还不明所以的络腮胡男人简要的叙述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络腮胡男人感到茅塞顿开。 “没错，我想那个亚人就是目标为何会在此停留，并且选择与我们正面交锋的原因。”苏赫瑞说，笼罩在目标身上的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 苏赫瑞和络腮胡男人一同翻越一根石棘后，来到遗迹入口前，一名审判官正满身狼狈的站在那里。 “什么情况？”络腮胡男人率先问道。 “哦，刚刚有几个亚人，忽然从这个洞口里窜了出来。”那名审判官指了指遗迹入口处。 “人呢？”苏赫瑞急切的问。 “往那边跑了。”他又指了指南边的密林。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们？”苏赫瑞一脸怒色说。 “几个亚人而已，又不是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审判官神情不悦的拍了拍铠甲上的泥土。 “你……”苏赫瑞抬起拳头就要朝着对方脸上砸去。 “苏赫瑞你干什么！”络腮胡男人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这里可由不得你胡来，况且他说的又没错，那些亚人本就不是任务目标。” 苏赫瑞一把甩开络腮胡男人的手，愤然别过头去，“一共有几个亚人？”络腮胡男人挡在苏赫瑞身前向那名审判官问。 “三四个吧。”审判官对刚才苏赫瑞的举动非常不满，但络腮胡男人的面子他还是要给，于是敷衍的答道。 “到底是几个？”络腮胡男人对于他这模棱两可回答也是面露怒色，“这里是战场，可没空闲让你们赌气！” “四个，其中好像有一只是魔兽。”审判官见状只好老实的回答。 “苏赫瑞你……”还未等络腮胡男人说完，他刚一回头，苏赫瑞就已经一头扎入了密林当中，“唉！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他一脸愁容道，他扭头对身后的那名审判官说了句“你也跟上”，随后也提着大剑追了过去。 …… 密林中。 杰古四脚着地的奔跑着，他的背上驮着乔伍德，拉迪娜和赛布鲁克一左一右紧随其后，他们越过沟壑、穿过灌木，拼了命的向前狂奔。 “老大……我、我......跑不动了。”赛布鲁克的张大着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再这么跑下去就要炸开了。 “那就少说废话，多喘几口气努力跑。”乔伍德说，“艾琳已经尽力在给我们争取时间了，难道你想被‘猎犬’们抓住吗？” “要不是因为她，我们也不用这么玩儿了命的跑啊！”赛布鲁克嘴上抱怨着，两条腿倒腾的却是更快了。 突然，一道火线从他们身后的林中爆射而来，火线经过处，无数的树木被折断、引燃。 “小心！”拉迪娜高喊着提醒道。 “快，越过前面的小溪。”乔伍德也是大喊说，而后他口中开始咏唱。 杰古有力的前肢猛的踏在地上，他纵身跃起，直接跨过了面前的溪水，几人全部越过溪水后，溪水中升起一道水幕。 飞掠而至的刀弧火线，径直斩在了水幕之上，高温瞬间将水幕气化。 “他们怎么那么快就追上来了？”赛布鲁克说，“那小妞儿该不会已经被抓住了吧？” “他们身上穿的可都是炼金铠甲，身体机能远超我们十几倍再正常不过。”乔伍德扭头向后看去，“他们人多，艾琳应该是被拖住了，追我们的貌似只有两三个人。”借着火光，他看到两三个身影在林中若隐若现。 赛布鲁克一边跑着，时不时回过头去看向身后，他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身影焦急的说：“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的！” 拉迪娜拉弓搭箭，向身后射去，很快她背上箭筒里的箭就射完了，可这并未起什么作用，她射出的箭矢别说命中，似乎连阻碍都算不上。 “老大你们走，我跟他们拼了！”赛布鲁克一个急刹停下脚步，他面目狰狞的嘶吼道。 “喂！别干傻事，凭你一个人是挡不住的。”乔伍德喊道，杰古和拉迪娜也都停了下来。 忽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赛布鲁克前面。 第六十三章 掩护 半空中，艾琳望向下方的石棘之林，“这样应该能争取不少时间吧。”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心想。 墨绿的林海中，忽地出现一点橘红色的光亮，这立刻吸引了艾琳的注意，“他们不会蠢到打着火把潜逃吧？”就在艾琳疑惑时，那一点橘红色的光亮瞬间蔓延开来，仿佛有一条火蛇在林中爬过。 “火蛇”所过之处，树冠倾倒、烈火丛生，“不对！这是……”艾琳意识到，那是有审判官，在林中释放了那种刀弧火线，但目标却不是她！ 艾琳迅速反应过来，既然对方释放攻击的目标不是她，那就有可能是乔伍德他们，她当即四下寻找乔伍德等人的踪迹。 与恶魔融合后，艾琳发觉自己的视力变得出奇的好，即使她现在身处百米高空，她能也看清地面上的人一举一动，但黑夜再加上茂密的树冠，仍给她的搜寻带来了一些阻碍。 艾琳在空中急切的寻找着，她寄希望于是审判官们为了驱赶某只魔兽，而不小心把树林引燃的，透过火光，艾琳隐约看到了苏赫瑞的身影，这不免让她心头一紧。 “火蛇”的尽头处忽然腾起一团水汽，“它”的前行似乎被阻挡住了，艾琳知道她的希望就此破灭，苏赫瑞等人所追赶的就是乔伍德他们几个。 艾琳立即收拢羽翼，向着水汽腾起的地方俯冲而去…… 赛布鲁克见到来人，狰狞的脸上竟呆了一瞬，他的嘴唇翕动着，可一句话也没说。 “艾琳！”拉迪娜欣喜的叫道。 “还傻愣着干嘛？跑啊！”艾琳双手法阵环绕，扭过头来喊道，因为带着面甲，她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 苏赫瑞脚踏树干飞掠一片灌木，树梢上的藤曼忽然动了起来，十几根藤曼宛如被惊醒的蛇群般扑向了她，苏赫瑞用剑左挥右砍，藤曼纷纷断裂，但还是有一根缠在了她的腿上。 紧随在苏赫瑞身后的络腮胡男人见状，立即挥出一剑斩断那根藤曼，苏赫瑞失去重心跌落在地，她在地上翻滚一圈后抄起大剑继续追赶。 “我们先走。”乔伍德催促说，“艾琳，这里就拜托你了。”临走时他又对艾琳道。 “老大你们走吧，我早就看那群狗东西不爽了，正好这次就和他们打上一架。”赛布鲁克头也不回的说。 “说什么傻话！”乔伍德怒斥道，“艾琳她一个人能逃离他们的追捕，但你在这里会成为她的累赘的。” 听到这话，赛布鲁克咬咬牙，不甘的握紧拳头，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喂，接着！” 艾琳双手左右挥动，溪流对岸的一棵棵树木也跟着左右移动，树木整齐排列俨然组成了一道林墙，她回过身去，赛布鲁克将匕首抛给她。 艾琳反手接住匕首，看着手里这柄朴素的匕首，她心里明白，赛布鲁克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想尽可能的帮她一把。 她微微点头示意，“可千万别弄丢了。”赛布鲁克说完便转身离去，艾琳望着几人消失在黑暗的林中。 “看来，你很想跟他们交个朋友。”恶魔淡淡的说，“可我算不上什么好朋友，我给他们带去的只有麻烦。”艾琳说着径直向溪边走去。 林墙“嘭”的炸开一道缺口，树干的断面上燃烧着火焰，滚落到溪水中发出“呲呲”的声响，三道身影从缺口处飞身而出，苏赫瑞见到站在对岸的艾琳，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艾琳一挥手，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顺着她的牵引，在她身后形成一堵火墙，阻挡了苏赫瑞他们的去路，也切断了她自己的退路。 苏赫瑞心中诧异，纵使那几个亚人和眼前这只恶魔，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她一直以来接受的观念都是——恶魔是一群被原罪侵染、自私自利的生物，一旦生命受到威胁，那么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 可眼前这只恶魔的行径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该死，她这舍己为人、慷慨赴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搞得我们像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一样！”苏赫瑞撇了撇嘴心底念叨着，虽然感到疑惑，但秉承着职业素养，她还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艾琳见苏赫瑞发起进攻，握紧匕首上前迎击，苏赫瑞高举大剑迎头下劈，艾琳挥出匕首格挡。 “铮！”锋利的刃口相碰擦出火花，艾琳抽身鞭腿侧踢在苏赫瑞的左腹，苏赫瑞重重在溪水中。 “呃！”艾琳闷哼一声，她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手腕不停的颤抖着，匕首的刃口崩裂出一道缺口，可想而知，苏赫瑞这一击使出了多大力道。 她右侧的小腿上，紫黑色的火焰缭绕，“这壳子……可真够硬的”她踢苏赫瑞的那一下，竟导致她的小腿骨直接断裂！ 络腮胡男人的进攻紧随其后，他飞身跃起，目标是艾琳背上的羽翼，他知道对方占据着空中优势，他们很难有效的进攻，所以他想对其羽翼造成伤害，迫使对方把战场放在地面上。 艾琳也是有所防备，她挥手一扯，一根冰锥从溪水中生长而出，络腮胡男人见此立即调整身形，他将大剑横在身前，用剑身去格挡那根锋利的冰锥。 苏赫瑞这时也爬了起来，她的嘴角渗出鲜血，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扶着剑柄，艰难的站在溪水中，从她的样子来看，似乎没比艾琳好到哪去，要不是有着炼金铠甲的保护，她估计会内脏破裂。 女人之间的战斗——恐怖如斯！ 插在溪水中的剑刃上隐隐泛起红光，如同炙烤过的烙铁，溪水中也蒸腾起白雾，苏赫瑞一声大喝，剑刃带着水汽上撩，刀弧火线飞斩而出。 艾琳挥手掀起一道水幕，可下一秒她却摔在了水中，她背上左半边的羽翼被削断了两片，紫黑色的火焰在残破的羽翼上燃烧。 是那名一起跟来的审判官！ 苏赫瑞释放刀弧火线的同时，那名审判官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也跟着一同释放，苏赫瑞的那一击撞在水幕上，蒸腾的水汽遮蔽了艾琳的视线，而他那一击的角度又很刁钻，所以艾琳毫无防备的挨了这一下。 并非所有审判官都像是苏赫瑞那样，擅长正面硬撼强敌，有的人就喜欢采取出其不意的战术，而那名审判官就是这样的人，他甚至对苏赫瑞那种战斗方式嗤之以鼻。 艾琳从水中艰难的爬起，她身上的羽毛沾水后变得异常沉重，她双手握拳、仰天呐喊，水面伴随着她的呐喊激荡开来，一根根冰锥破水刺出，如花丛般将她围绕其中。 第六十四章 逃不过的结局 艾琳缓缓站起身来，一手按在胸口处，掌中法阵浮现，随着法阵的转动，她全身羽毛中的水分开始向胸前汇集。 “冰棱花丛”构成的防护外叮当作响，艾琳随手一甩，一枚水球从她的胸前被扯出，她上半身的羽毛又重新变得丰润、柔顺。 冰块的碎裂声一开始只集中在一处，现在四面八方都传来了碎裂的声响，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有其他审判官赶来支援了。 整个“冰棱花丛”都在震颤，内部的冰面也逐渐出现裂痕，艾琳瞥了一眼自己的身后，那两片残破的羽翼上，紫黑色火焰徐徐燃烧着，火焰中并非凋零的余烬，而是盎然的新生。 断裂的骨骼和肌腱向外延展，肌肉纤维也如浴春雨般抽出新芽…… 可时不我待，在这种攻势下，“冰棱花丛”的防护根本坚持不到她的羽翼痊愈。 现在的她又一次陷入了被包围的境况，上一次她凭借着超远距离传送打破困局，但没有坐标的超远距离传送可谓是险之又险，毕竟不会每次都有好运眷顾，是一个传送法阵的出口等着她，所以艾琳可不想刚脱虎口又入狼穴。 况且这一次，乔伍德说过会在山的那边等她，如果一旦传送，先不说会不会遇到险境，相隔万里，再见面可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何地了，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使用这个魔法。 艾琳深知，即使自己现在与恶魔融合，仍旧不是外面那群审判官的对手，她也意识到那群审判官是不具备飞行能力的，他们唯一的远距离进攻手段就是那种刀弧火线。 所以自己在空中作战更具有优势，但没有羽翼的支持，仅凭飞行魔法还不足以高效的规避那种刀弧火线。 艾琳紧盯着冰棱上的裂痕，大脑飞速的运转。 “哐当！” “冰棱花丛”几乎在同一时刻轰然崩碎，漫天的冰晶飘洒而下，苏赫瑞高举大剑迎面斩来。 南面那座山的另一侧，一枚光团拖着长尾升入高空，与清冷的月光相比，那枚光团所散发的光芒显得格外温暖，光团在越过山脊后无声的爆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那些光点并未随之弥散在空中，而是勾勒出一幅纹章。 鹰首衔着一柄长弓，两柄匕首斜插在弓前，这就是组成这幅纹章的全部图案，与那些王公贵胄们的家徽，或是某些大势力的徽记相比，这幅纹章单调的就如同小孩子画的简笔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艾琳脚边的水面出现涟漪，她借此机会立即发动飞行魔法。 带起一片水花，艾琳陡然跃入半空，苏赫瑞不仅扑了个空，还被溅了一脸水，但她这次罕见的没有继续发起攻击，而是站在原地疑惑的望着空中那枚纹章。 “那是什么纹章？”苏赫瑞左右问道，她的家族在奥兰德王国中，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名门，各式各样的纹章她这些年见过无数，就连别国一些新晋富商们的家徽，她也略知一二。 贵族或富商们在开晚宴时，会提前将要宴请的客人们的家徽，或所代表组织的纹章，用烫金的方式印在旗帜上，那些印有各式纹章的旗帜，被悬挂在宴会大厅以作装饰，同时也代表着宴会主人，对于参会客人们的家族或是组织的尊重。 但这一枚，苏赫瑞着实是没有见过。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纹章。”络腮胡男人也是一脸懵的状态。 苏赫瑞又看向其他审判官，那些人里不乏跟她一样出身贵族的。 “不知道。” “没见过。” “……” 他们或是摇头或是摆手，纷纷表示自己也不曾见过。 只有艾琳清楚，那枚纹章代表着什么，在纹章刚刚出现时，她就觉得似曾相识，在跃入空中后她才想起，那个纹章她在乔伍德的腰包，以及拉迪娜身上的挎包上见过——那是赏金小队的纹章！ 这个纹章是乔伍德给她的信号，意味着他们已经抵达了安全区域，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面甲下，艾琳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她已然脱离了战斗，接下来只需要继续用飞行魔法，飞过那道山脊去找乔伍德他们会和就行了。 飞行魔法的效果已经结束，艾琳开始出现下降的趋势，正当她准备再次释放飞行魔法，改变飞行轨迹时，绿叶遮蔽的树梢上，一道身影飞射而出。 那人高举着大剑朝艾琳斩去，剑锋在夜空中划出一弯新月，艾琳觉得眼前这一幕也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只不过这次朝她挥剑的不是苏赫瑞。 而是那个之前削断了她两片羽翼的审判官！为了隐匿身形，他的剑身上并未缠绕火焰。 艾琳想要故伎重施，她凝聚出一面冰盾，冰盾破碎后她可以借着冲击力与对方拉开距离，直到冰盾破碎前，一切都如艾琳预想的那样。 那名审判官一剑斩在了冰盾之上，冰盾随之破碎，艾琳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向她袭来。 但这位并没有犯和苏赫瑞同样的错误，在冰盾破碎之际，他一把抓住了艾琳的脚踝，而后反手握住剑柄，朝着艾琳的胸口刺去。 艾琳被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她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锋，瞳孔急剧收缩，阴影般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中，她慌忙举起匕首格挡。 那柄已经处在崩裂边缘的匕首，在大剑的重压下彻底崩碎，在剑锋抵达之前，一层无形的屏障将艾琳尽数包裹，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那由风元素组成的屏障也无济于事。 大剑贯穿了艾琳的身体，可审判官依旧不想撒手，他推送着大剑向地面坠去，剑锋撞在一棵树上，在树干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裂痕。 艾琳的面甲下不断渗出蓝紫色的血液，大剑贯穿了她的腹部，将她死死的钉在树干上，如果不是剑锋在接触那道屏障时偏离了一些，恐怕会直接将她的心脏一分为二。 “我终究……还是逃不过这种结局吗......”艾琳的声音透过面甲，听上去像是绝望的悲鸣，她眼中的堇色光芒变得黯淡，伤口处燃烧着的紫黑色火焰也渐渐熄灭。 “喂，别给我有这种念头啊！”恶魔在她耳边激动的喊道，“老子才刚出来你就带着我一起去死啊？” “可是这次我真的无能为力了……”艾琳叹息道，现在她就是想用传送魔法都来不及了，因为对方根本不会给她刻画法阵的机会。 “你知道吗？在那暗无天日的罐子里，我没有一刻想要放弃过，他们割我的肉、取我的血，他们划在我身上的每一刀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恶魔咬牙切齿的说，“我那时想着，终有一天我要报复他们，即使他们折断了我的翅膀，砍了我的四肢，我也会用牙咬死他们！” 第六十五章 团战可以输，老六必须死 恶魔咆哮着说，他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咬碎那些人的骨头。 一片灰蒙蒙的世界里，艾琳衣衫褴褛的蜷缩在一角，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儿。 “没用的，就算是咬断了牙，我也咬不开他们那身漆黑、厚重的铠甲……”艾琳细声细气的回答道。 “可是你连咬都没去咬过，凭什么就说自己不行？”全身包裹在黑焰中的恶魔来到艾琳面前，他伸出一只手掐住艾琳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 艾琳的双手无力的垂落，任由恶魔扼住她的命脉，一滴温热流淌到恶魔手上。 恶魔先是一愣，而后怒焰翻腾，他像是要摔碎一只瓷杯子那样，狠狠地将艾琳摔在地上。 “懦夫！”恶魔歇斯里的道。“如果流着泪摇尾乞怜就能换来自由，那我早就那么做了，你这样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在你脸上留下鞋印。” “你认为摆在你面前的，是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一味的选择去逃避，你把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去深深的掩埋，用笑容去拥抱虚假的亲情，你那张愚蠢的笑脸简直让我想吐！” “不，不……”艾琳蹲在地上，用手拼命的捂住耳朵，她的脸上惶恐至极，可恶魔的声音依然无比清晰，直灌天灵。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会有用吗？不！你不愿回忆起的那些过往就像是枯井中的鬼魂，‘它们’迟早有一天会追上你，然后将你蚕食殆尽！” “不要再说了，滚啊！”艾琳哭喊道。 “滚？呵呵……”恶魔轻蔑的笑笑，“我跟它们一样，是你这辈子也摆脱不了的东西，嘿嘿嘿......” “那正好一起去死。”艾琳怨毒的说。 “死？你甘心吗？”恶魔凑到艾琳脸前，他这次不再低声下气的向艾琳妥协，而是发出了讥讽的嘲笑。 艾琳抱着头沉默不语，她当然不甘心，但蚍蜉安能撼树的道理她也懂，因此陷入了彷徨之中。 “别忘了，还有人翘首以盼的在等着你。” 艾琳羸弱的身躯猛地一颤，恶魔的话语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她瞬间清醒。 是啊！有人在山的那边翘首以盼的等待着她，还有的人化作漫天的星光等待着她，那些人就是她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她慢慢抬起头，面露狰狞、目光凶狠如猛兽，纤弱的手臂变得绷紧，此刻的她犹如一只被逼退到悬崖边的小白兔，想要活下去，唯有发起反扑。 “没错，就是这种表情，在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你就是这个样子，手举着长矛，悍不畏死的向那块石墩子发起进攻，我跟‘它们’一样，但同时也不一样，‘它们’用干枯的手臂绊住你的双脚，而我则会给你挣脱束缚的羽翼。” 恶魔情绪高涨的说，他的语速如狂风骤雨，说着，他化作丝丝的黑焰融入到艾琳身上，诡异的黑色火焰在艾琳身上变成了妖艳的紫黑色。 “虽然在你心底燃烧的那团火现在很微弱，但只要有这种不屈的意志存在，你的火终有一天会烧遍整个世界，把‘它们’全都——化成灰烬！” 此处的灰霾如同柳絮那样，一接触到艾琳身上的紫黑色火焰，立刻就被点燃，刹那间紫黑色的焰浪翻腾而起…… 审判官摘下头盔，用手梳理着他那一头浅棕色的发丝，“凭你那点儿垃圾的手段就想骗过我？”他把脚重重地踩在艾琳的面甲上，像是在踩死一只臭虫那样反复碾压，“我可不会像那女人一样蠢……”一边踩他的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似乎发泄着他对某人的不满。 踩着踩着，他脚下那只魔物的身上，原本就要熄灭紫黑色火焰呼的腾起，仿佛是往火堆中添加了新柴。 他下意识的抽回自己的脚，魔物身上突现的异状把他惊了一个趔趄，但审判官的战斗素养让他立刻进入了迎战状态，他谨慎的盯视着被大剑牢牢钉死在树干上的魔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被钉在树干上的魔物依旧没有出现回光返照的迹象，身后的林中也传来呼唤他名字的声音，那是其他审判官突破了火墙后赶来支援。 不同种类恶魔的死状也不尽相同，有的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成一具枯骨，有的会化作飞灰飘散不留一点儿痕迹、有的则是会石化而后破碎…… 想来这应该就是这魔物的死状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队友们还没有发现他的所在，他刚才那一副如受惊羚羊般的样子，幸亏没被人看到，不然估计会成为队伍里一整年的笑柄。 他不悦的撇了撇嘴，上前便要拔出插在魔物身上的大剑，他的手刚一握住剑柄，这时魔物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堇色光芒如流火般四溢。 审判官脸上的表情瞬间呆住了，他瞪大的眼中透露着难以置信，他想要吼叫，可他的喉咙似乎被堵住了，他张大的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的喉咙的确被堵住了，他左侧的脖颈上插着一柄匕首，那是一柄朴素的匕首，虽然只有残破的半截，但锋利的程度也足够切开他的脖子！ 艾琳睁开眼的那一刻，抓住了他松懈的空挡，硬生生的抵着剑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那柄残破的匕首送入了他的脖子。 审判官步伐踉跄的向后退去，他怨毒的瞪视着艾琳，口中血如泉涌，艾琳站起身将完全没入身体的大剑一寸寸拔出，大剑每拔出一寸，都会带出大量的蓝紫色血液。 “呀！”艾琳咬着牙将大剑完全拔出，她扶着剑柄半跪在地，喘息了片刻，她再次站起身，拖着沉重的大剑缓步走向审判官，剑锋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她快步上前抡起大剑，一剑就将审判官撂倒在地，审判官看着如凶神恶煞般的艾琳，他面带惊恐的向后挪动着身体，艾琳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他拼了命的晃着脑袋，嘴里发出老风箱似的“呜呜”声。 艾琳俯下身子，一把抽出了插在他脖子上的匕首，鲜血四溅，审判官捂住脖子发出凄厉的呜咽，换做是一般人，恐怕在匕首没入脖颈的下一秒就已经死了，但炼金铠甲大幅强化了他的身体机能，让他在受到如此致命伤后不至于立即死亡。 艾琳反手握剑，高高举起，仿佛是那柄传说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以同样的姿态要将大剑贯入审判官的胸膛，她的手臂重重砸下，大剑也跟着一同下落。 “铮！” 响亮且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彻林间，顿时群鸟惊飞。 第六十六章 山的那边，是海 艾琳的剑刃被另一柄剑死死的咬住，无论她多么用力，手中的剑都无法再下降分毫，显然对方的力气比她更大，两柄剑的交锋处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络腮胡男人面色阴沉的盯视着艾琳，他嘴角的胡须微微颤动，突然他猛的发力将艾琳一剑荡开，艾琳顺势与他拉开距离。 艾琳稳住身形后抬起大剑，指向络腮胡男人并缓步后退，络腮胡守在重伤的那名审判官身旁，也是抬起大剑直指艾琳，但他看着艾琳后退，却丝毫没有要发起进攻的意思。 这时他身后的树林中窜出几道黑影，苏赫瑞等人闻声而至，当苏赫瑞看见倒在血泊中的那名审判官时，她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彻骨寒霜。 作为猎魔人，在与恶魔的斗争中，死伤是在所难免的，但那都是在一些大规模的战斗中，这次的行动顶多算是个清剿任务，一开始接到这次的任务时，包括苏赫瑞在内，绝大部分人都抱着玩乐的心态，可谁也不曾料想，就是在这样一场行动中，竟有人会受到如此重创。 与苏赫瑞一同赶来的还有两名审判官，其中一人冲到那名重伤的审判官身旁，将他从血泊中抱起，嘴里还不断的呼喊着他的名字：“道森、道森……”。 道森与苏赫瑞一样，出身贵族，虽然他的家族没有苏赫瑞他们家地位那般显赫，但“蓝血”依旧让他自视甚高。 与苏赫瑞那种，因为酷爱追猎而加入异端审判庭的原因不同，道森之所以会加入异端审判庭，其实是他父亲为他指出的道路。 道森并非家中长子，可偏偏身为族长的父亲最看重他，想要在自己百年之后将爵位承袭给他，这非但不符合制度，而且他的其中一个兄长，在他加入异端审判庭前，就已经被王国授予了“骑士”称号，并担任王国三大骑士团中某个团的副团长。 显然，家族中支持他那位骑士兄长承袭爵位的人，肯定是要比支持他的人更多，因此道森的父亲便疏通关系，将他安排到了异端审判庭当中，为了让他积累一些功勋，以便日后他承袭爵位、掌管家族时有更多的话语权。 在审判庭里，道森懂得审时度势，规模较大或是危险程度较高的作战，他总会找出合适的理由推辞，但相对的，功勋的积累就要慢上不少。 然而他并不急切，因为他是他族长老爹钦定的继承人，他只需要这样稳扎稳打的积累个十几年，功勋、名望什么的也就足够了。 由于观念上的不同，在平日里苏赫瑞就与道森针锋相对，但苏赫瑞并没有依仗家族的势力打压他，而是光明正大的跟他提出决斗，每次道森都是以她是女人为由拒绝跟她决斗，这让苏赫瑞一见到他就很是恼火。 道森目光涣散的躺着，嘴角还在不断地溢出鲜血，他那头每天都要打理的秀发，此刻被血粘成一块一块的。 就两人的关系来看，苏赫瑞此时应该不屑的笑笑，并附上一句：“咎由自取”，可她现在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她苏赫瑞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异族，骑在她的头上撒野，哪怕是杀了一个她讨厌的人！ 艾琳知道，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审判官赶来，她当机立断，撒开腿扭头就跑，助跑几步后飞身跃入半空，对于没能亲手了结道森，她心中存有一丝遗憾，但恋战显然是不明智地选择。 “他活不了的！”恶魔悠哉悠哉的说：“虽然有什么东西在给他维持生命体征，但用不了几分钟，那家伙的生命力就完全流光了。” “那就好。”艾琳欣慰道。 苏赫瑞的余光瞥见了想要逃遁的艾琳，她如一座喷发的火山，剑锋上带着熔岩朝艾琳爆射而去。 “苏赫瑞！”络腮胡男人在她身后大喊“回来！” 此时的苏赫瑞心中早已被怒火填满，根本没有听见络腮胡男人的喊声，她像是一头狂狮般在山林中飞掠，一边跑一边斩出道道火弧。 艾琳贴着山脊向上攀升，周身上下法阵不断闪烁，她的羽翼尚未痊愈，只能依靠飞行魔法不断改变飞行轨迹，从而躲避苏赫瑞那密集的攻击。 越过山顶，咸湿的海风扑面而至，黑色的浪潮层层叠叠推向岸边，月光照耀下，一条巨尾甩出水面，带起细碎的银花，山脚下一个小镇正安静的沉睡。 “大海？”艾琳被眼前这波澜壮阔的一幕震撼到了，她从没见过海，海边曾是她最向往的地方之一，艾琳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来到海边，竟是逃亡至此。 艾琳看得有些入迷，一时间有些忘我，飞行魔法的效果已经结束，她正在缓缓下落，忽然她感到一股熟悉的热浪朝她袭来——刀弧火线掀起的热风。 她连忙释放飞行魔法规避，法阵在她头顶浮现，强劲的气流将她向下推送。 砸断了一根又一根的树杈，又顺着山坡翻滚了几圈后，艾琳仰面朝天的躺在松软的泥里：“见鬼！我居然会把方向搞错。” 虽然她的体力近乎源源不绝，可长时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她的精神也会疲惫，以至于让她最为精通的魔法都出了错。 苏赫瑞站在山顶的一处崖边，她看着艾琳向下方坠去，立刻动身准备向山下追赶，忽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够了苏赫瑞，别再追了！”络腮胡男人跟了过来。 “不追了？”苏赫瑞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她杀了我们一个人，就这么放她走你觉得我会甘心吗？”苏赫瑞咆哮道，说着她挣开络腮胡男人阻拦就要冲下山去。 “苏赫瑞你冷静点儿！”络腮胡男人挥出一拳将苏赫瑞打倒在地，“你好好看看山下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萨伦’的前哨！把恶魔驱赶出了王国领地，我们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作为猎魔人，就要有随时面对牺牲的准备，难道你想为了给一个人复仇，不惜挑起大规模战争吗？”他面红耳赤的质问道。 苏赫瑞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她望着山下静谧的小镇，手掌在地上抓出十道深深的痕迹…… 一股倦意席卷而至，艾琳很想就这样躺在这里睡上一觉，可她知道，在身后还有着一个猛虎一样的苏赫瑞在追杀她。 她必须要快点找到乔伍德他们，艾琳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泄愤似的扬了出去，紧接着一旁的灌木丛里就传出了一个声音：“虽然把你一个人丢下是有些不合江湖道义，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扬沙子吧……” 艾琳翻滚起身，手上法阵准备就绪，她警觉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灌木丛“沙沙”响动，一根冰刺从法阵中缓缓凝结，艾琳只要心念一动，那根锋利的冰刺就会瞬间射出。 第六十七章 下一站，萨伦 一个脑袋从灌木丛中忽的探了出来，艾琳五指微动，冰刺弹射而出，“哎哎哎！是我、是我。”那人见艾琳动起手来，立即扑倒在地，一边喊着一边扯下了头上的兜帽和蒙在脸上面罩。 听到熟悉的声音，艾琳微微一怔，她听出来这声音是谁了，可她想要收手却也为时已晚，但好在那家伙的反应足够快，冰刺在夜色中拖出淡蓝色的尾迹从他头顶上飞过，深深的扎在一棵树干上。 “乔……伍德？”艾琳试探性的问，她的手在一旁的地上摸索着，湿润的泥土中，一丝金属的触感传到指尖，艾琳迅速的握住剑柄。 “当然是我啊！”趴在地上的那家伙站起身，不慌不忙的掸掉身上的泥土和枯叶，“说好了在这儿等你，就一定会在这儿，绝不食言。” 笼罩在夜幕中的人影走向艾琳，当他暴露在月光下时，艾琳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左前额处那根看上去很怪异，却又十分鲜明的独角明确了他的身份——乔伍德，没错。 “刚才在林中说话是你？”艾琳问，“可那不是你的声音……” “噢！”乔伍德随口应了一句，就把手伸向了系在脖颈处的面巾里，只见他掏出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小贝壳。 贝壳这种东西艾琳是见过的，在学院里，有的女生就佩戴那种贝壳头饰，她生日时，蒂茜也曾送过她一枚贝壳吊坠作为礼物，可她还从没见过一枚，像乔伍德手里的这般漂亮。 光滑的贝壳表面上，遍布着细密的螺纹，每个螺纹的中心都有一个细小的针孔，月光照耀下，贝克上氤氲着彩色的微光。 “真好看！”艾琳忍不住赞叹，闪闪发亮的小饰品对小女生总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是海音贝，在我们那儿是一种很常见的小玩意儿，透过这个小东西说话，会让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一样。”乔伍德将贝壳扣在嘴上，这时不看他的脸，只听他说话的声音，他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都是把它放在面罩或者面具里，遮住脸的同时再改变声音，这样很方便掩饰身份。” “喜欢吗？”乔伍德似乎看懂了艾琳的心思，艾琳眼中满怀期待的点了点头，“这个我还有用，等之后再送你个更好的。”乔伍德说着，把那枚好看的贝壳又塞回了面巾。 艾琳刚要伸出的手尴尬的放了下去，确认了来人是乔伍德无疑后，她松了口气，扔下大剑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不对！”艾琳像是坐在了针毡上一样，刚坐下又腾的站了起来，“那些人还在追我，拉迪娜他们在哪？我们得赶快走。” “别慌，猎犬们不会再追了。”乔伍德一脸轻松的说。 “你确定？”艾琳持着怀疑的态度问道。 “呃……只要你不是屠了他们王族的全家，越过那座山后他们就不会再继续追杀你了。”乔伍德挠了挠头道，“毕竟这里也算是‘萨伦’的地界儿了。” “萨伦？”艾琳疑惑的问，“那是一个王国吗？可这里是海边啊，已经没有陆地了。” “萨伦可不是什么王国，不过用‘王国’这个词来形容倒也可以，只不过——”乔伍德摊开双手说，“这个‘王国’里没有国王！” “所以，这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艾琳十分想弄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萨伦可比任何一个王国或者公国都要复杂，只有亲身去过那里才会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等你拿到你的报酬时，你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乔伍德继续卖着关子。 从乔伍德的话中，艾琳仍没能知晓半点儿有用的信息，不过她清楚的是，萨伦，即将是她路途的下一站。 “虽然弄的满身是伤，不过你这战利品倒是够值钱的……”乔伍德蹲下，捡起了被艾琳丢在地上的大剑，“还真沉啊！” “是吗？能值多少？”艾琳没想到，自己这缴获的武器还是个值钱的家伙，她心里盘算着够不够赔赛布鲁克那柄断掉的匕首。 “不清楚，不过他们身上就没有便宜货。”乔伍德端详着大剑说。 这时，又一道身影从艾琳身侧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艾琳你肯定能逃出来。”那身影一窜出来就直接扑在了艾琳身上，搂着她就不撒手。 这人的脸上带着一块大大的木质面具，面具上用各种颜色的油彩画出一张抽象而又狰狞的面孔，像是某些古老部族中祭司所佩戴的那种面具。 惊悚的面具再配上古怪的声音，一开始着实把艾琳吓了一跳，不过那卧在地上、小鹿一样的下半身，立刻就暴露了来人的身份。 “放手……拉迪娜，我的肋骨还在疼......”艾琳皱着眉想要推开拉迪娜热烈的拥抱。 “你抱着的又不是遗体，在这儿鬼叫什么啊？”树林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人，来人的脸上扣着一块某种野兽的头骨，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低沉的兽吼。 “你才鬼叫呢！”拉迪娜掀开面具回怼道，不用看也知道是赛布鲁克来了。 艾琳见赛布鲁克来了竟有些窘迫起来，她偷偷从地上抓起那柄断裂的匕首藏在身后，站起身走向赛布鲁克。 “对……对不起啊，我把它......弄断了。”艾琳把断裂的匕首送到赛布鲁克面前，支支吾吾的说，好像一个打碎了别人家花瓶的孩子。 赛布鲁克注视着那柄断裂的匕首良久，而后又看了看遍体鳞伤的艾琳：“没事，断就断了吧，武器早晚都会有断掉的那一天。”他叹了口气，从艾琳手中接过那柄折断的匕首。 “我会赔给你的。”艾琳急忙说。 “赔？”赛布鲁克笑笑，“算了吧，不用你赔的，就算是让你赔，你也买不到。”说着，他转身朝山下小镇的方向走去。 “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走吧，杰古还在山下等我们呢。”乔伍德站起身把大剑背在了身上。 …… 来到山下与杰古会合后，几人便步入了这座海滨小镇，艾琳在半空俯瞰时，以为这只是座在夜晚中的普通小镇，可进入这里后她才看清，这座小镇其实早就荒废已久，砖墙和木梁上伤痕累累，破败不堪的木制门窗摇摇欲坠，海风的吹拂下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艾琳感到有些疑惑，因为她看到小镇海边的码头上，明明停着几艘船，可城中却是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她刚想向身旁的乔伍德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距离他们不远处，两栋建筑之间的窄道里，传出了一个声音：“站住！” 第六十八章 做正经生意的劫匪 紧接着，一个肩扛着弯刀的男人，从幽暗的窄道中晃晃悠悠走了出来，男人的身材算不上魁梧，但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经年的风吹日晒，令他的皮肤呈现出古铜色，并且身上各处均有着不同程度的伤疤，乍看上去，凶相毕露。 弯刀男歪着脑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艾琳几人，不用想也知道这厮在这此是干什么营生的，艾琳双手堇光环绕，两根冰刺从掌心中缓缓推出。 弯刀男见状眉头一皱，从嘴里吐出一枚果核，扛在肩上的弯刀也放了下来斜指地面。 这事儿要是放在以前，艾琳估计会乖乖交出身上的全部财物，倘若对方还想抢她人，那她才会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尤其是现在，她刚被审判官追杀的连滚带爬，全身的骨头断的断、碎的碎，胸前还被穿了一剑，她现在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去。 俗话说“好狗不挡道”，眼前这条显然不是那么友善，而且还想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艾琳心想：“我打不过那帮铁壳子，我还不过你？今天要钱没有，命，你们也拿不走！” 艾琳刚起手，就被乔伍德一只胳膊给拦住了，她不解的看向乔伍德，乔伍德也是偏过头冲她摇了摇脑袋，并且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几个方向。 艾琳顺着乔伍德的目光望去，一栋建筑二层的百叶窗边隐隐探出半个身子，窄道里、立柱后、垮掉的门窗边都有那种身影。 “虽然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但我可以发动一个大范围魔法，为了避免波及你们，我会给你们一个信号，到时候你们就向身后的山上跑。”艾琳凑到乔伍德耳边低声说。 乔伍德听闻艾琳的计划后还是摇了摇头，同时他低声说了句：“从现在开始听我的，不要随便发动魔法。”随后他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布袋，朝弯刀男扔了过去。 弯刀男抬手横过刀身，布袋精准的落在刀面上，他打开布袋用手指在里面拨了拨，而后紧皱的眉头苏展开来，脸上似乎还挂上了笑。 “呦！出手不赖嘛。”弯刀男眉开眼笑的说，咧开的嘴里露出半颗断牙。 “我朋友新来的，不太懂规矩，多的算是我替她的赔礼。”乔伍德上前一步说。 乔伍德这番话着实让艾琳大跌眼镜，面甲下，她的眼睛瞪得滚圆，“大哥你的脑子是撞坏吗？他是劫匪啊！我反抗居然还要向他赔罪？”她气的嘴唇都要咬破了，愣是没吭一声。 “好说，只要肯守规矩，我们绝不耽误各位老板的生意，二号码头，去吧。”弯刀男说罢，一手扛着刀，一手掂着布袋又走回了幽暗的窄道里，紧跟着，原先藏匿在各处阴暗角落中的身影也都消失不见。 乔伍德轻叹一声：“走吧。”随即动身向港口走去，艾琳快步跟了上去，她在乔伍德身边轻声问：“真见鬼，你给了他多少？” “不多，八个金币。”乔伍德轻描淡写的说。 “八……！”艾琳差点儿喊了出来，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声说：“那是八个金币啊！你该不会是真的把全部身家都给他了吧？” “全部身家？”乔伍德笑笑，“还不至于。” “那也大可不必啊，我们又不是打不过，就算我不用大范围魔法，我觉得赛布鲁克一个至少也能打他们三个。”艾琳分析道。 “你说杰古能打三个我信。”乔伍德说，“可你要说赛布鲁克……我只能说，你太看得起他了。” “别看那些人一身匪气，其实他们做的是正经生意。”乔伍德继续说道。 “在你们萨伦，打劫也算是正经生意？”艾琳惊讶的问。 “打劫当然不算……”乔伍德纠正说，随后他向艾琳解释道：“他们都是做海运生意的船员，我刚刚给他的八金币里，有五金币是我们几个人的船费，另外三金币，名义上是替你赔礼，实则是缴纳的‘保障金’。” “每人一金币的费用，可真够贵的。”艾琳嘟囔说，“不过那‘保障金’是干什么用的？” “在港口那些人是做正经生意的，但是到了海上，他们也是真正的劫匪！”乔伍德说。 “搞了半天，原来还是劫匪啊！”艾琳嗤之以鼻道。 “去往萨伦的航线有很多，像这样的港口更是多如牛毛，所以，做他们这样生意的不止一家，我们付了钱，他们就是给我们保驾护航的船员，也不会在半路上过河拆桥，但没人能保证，不会有其他的海盗过来打劫我们。” 乔伍德耐心的解释说。 “这时就体现了保障金的作用，如果我们不缴纳保障金，即使别的海盗登船了，他们也会袖手旁观，只要我们交了保障金，他们就会帮我们驱赶那些海盗。” “噢！他们还蛮讲信誉的。”艾琳感慨道。 “当然啦，吃他们那碗饭的人太多了，如果不讲信誉，总干些过河拆桥的勾当，那可是要丢饭碗的。”乔伍德说。 “你倒是早点儿跟我说啊，我的水元素魔法掌控可是一流的，区区几个海盗我还是能解决的，那三金币好浪费呀！”艾琳心疼的说。 “你都打几场了，就算你是铁打的也该觉得累了吧？”乔伍德无奈的说，“从这里到萨伦可不近，趁这段时间休息一下不好吗？”他实在想不通，明明是自己花的钱，这姑娘为何要如此心疼。 …… 港口。 海潮声此起彼伏，艾琳站在二号码头，呆呆的望着眼前这艘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单桅帆船。 “每人一金币的船费就坐这种？”她难以置信的看向乔伍德，“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应该是后面那艘吧？”在她身后的一号码头边，停靠着一艘大型的三桅帆船。 “我们没走错，这里是二号码头。”拉迪娜拍了拍艾琳的肩膀，示意她看向码头上的立牌。 “你后面那种船是装运大宗货物的，付的费用也相对更高，我们只有随身携带的东西，坐这种的就可以了。”乔伍德说着就踏上了木板梯。 艾琳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大船，随即跟了上去，甲板上，一名带着宽檐帽的老人，正弓着腰用一把长柄刷，仔细地清洁着甲板缝隙中的污垢。 他见有人登船，礼貌的摘下帽子以示问候，头顶上几缕稀疏的银丝随风飘荡。 乔伍德点头致意后带着几人走进了客舱，说是客舱，可实际上连把椅子都没有，几只橡木桶凌乱的摆在角落里，地板上倒是规整的铺着几张草席。 第六十九章 璀璨的黄金路 赛布鲁克卸下肩上的包袱，往草席上一丢，头枕着包袱，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乔伍德在他身边坐下，背靠着墙壁也闭上了眼睛。 “艾琳，这里。”拉迪娜坐在对面的草席上轻声说，她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位置，示意艾琳到她身边休息。 艾琳呆站在客舱门口，似乎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并不介意这里如此潦草的布置，其实她倒也不是那么挑剔的人，之前风餐露宿都挺了过来，她难道还会在乎这些？ 如果是免费的，她当然不在乎，可这是花了钱的——足足一金币！倘若在丹泽城里花上一金币找地方休息，什么羊绒的床垫、水鸭绒的枕头……应有尽有，就连床头的熏香侍者都会为你摆上你喜欢的种类，再不济也能弄一张既宽敞又松软的真皮沙发来享受。 可在这里，一金币就换来一张草席的待遇，显然是有些不值的，啊不，应该说是非常不值，虽然钱是乔伍德帮她付的，但是到了萨伦“分赃”后，她终归是要还的。 不知是不是胸口的伤还未痊愈，艾琳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她叹了口气走到拉迪娜身边坐下。 “晚安。”拉迪娜对艾琳说道，她的声音略显疲惫，说着她一头栽在身旁杰古的背上睡着了。 …… 客舱外，老人将木板梯一点点拖到甲板上来，随后他又来到了船头处，挽起袖口将双手按在一柄操作杆上，深吸口气，他猛地开始发力，手背及两臂上青筋暴起，随着他的推动，绞盘从海水中拉起长长的铁链，锈迹斑斑的链条上挂着些许海藻。 老人卖力的推动了不知多少圈，这组沉重的铁锚终于被拉了上来，锚链加上锚头接近一百五十磅的重量，让老人的呼吸变得沉重。 起锚的工作对于他这个岁数的人来说，明显过于艰辛老人将绞盘锁死后，连片刻都有没有休息，而是缓步走向位于甲板正中、那根合抱之粗的桅杆。 他手脚并用，沿着扶手向桅杆上攀爬，这时的他倒显得像个年轻人，动作之麻利，三下两下就攀到了横杆上。 老人从桅杆上解开一个绳结，原本捆扎在顶部横杆上的船帆自上而下滑落，宛如一面高举的旗帜，泛黄的帆布上印着斑驳的纹章。 将船帆固定好后，老人沿着扶手爬了下来，他靠着桅杆坐下，从上衣的口袋中摸出一块油腊布包，他视若珍宝的打开油腊布，露出里面半截褐色、如枯枝一样的东西，同时用油腊布包裹着的还有几根火柴。 老人把那截“枯枝”叼在嘴里，又拿出一根火柴在甲板上擦燃，他把火柴凑到那截“枯枝”上炙烤，没过一会儿，那截“枯枝”顶端就亮起了火光，他随手将火柴丢出船舷，咬着那截“枯枝”吮吸起来。 他闭上眼睛，把头枕在桅杆上，一脸满足的从嘴里吐出一缕青烟，那是一整根的烟草。 清风拂动，烟消云散，海天交界泛起一抹红晕，老船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渐渐驶离码头…… 艾琳坐在客舱里昏昏沉沉的，高度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无力感就会像潮水那样将人吞没，她不是不想睡，只是每当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来自甲板下方的鼾声就会把她吵醒。 她瞥了一眼其他熟睡的几人，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客舱，在她掩上门的那一刻，乔伍德微微眯起一只眼睛。 走出昏暗的船舱来到甲板上，此时金色的日轮早已浮出海面，明媚的朝阳晃得艾琳有些睁不开眼，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 扣锁的面甲缓缓打开，微凉的海风拂过她的素面，掀起她的发梢，艾琳深吸一气，清凉直冲肺腑，这令她清醒了不少。 金灿灿的光辉在海面上铺洒出一条“黄金路”，路的两侧波光粼粼，恰似夜空中闪耀的繁星。 回首望去，海岸线上的群山犹如盆景一般大小，不知不觉中，船已经开的很远了，艾琳来到船舷边，欣赏着这一生平首见的美景。 看着看着，她的眼中渐渐透出了些许迷茫，她现在正如同一艘漂泊在苍茫大海上的孤舟，不知何去何从，摆在她面前的路有很多，可没有一条是那样金光璀璨的黄金路，能选择的道路上只有无边的黑暗。 踏错一步即有可能是无底的深渊，所以她接下来的选择必须谨慎、再谨慎。 突然，有人在艾琳的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出于应激反应，艾琳猛地转身，“啊啊……”老人手忙脚乱的稳住手中的餐盘。 艾琳认出了这是那个，在他们上船时就跟他们打招呼的老人，于是连忙躬身致歉：“对不起先生，实在抱歉，我……。” 还未等她说完，老人便连连摆手，同时微张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嘴角处还带着善意的微笑，艾琳看得出，这老人是个哑巴。 老人一手托着餐盘送到艾琳面前，瓷白的餐盘中盛放着一段刚刚烤好的鱼肉，肉质的表面微焦，上面均匀的撒着晶莹的海盐与黑胡椒，横截面是漂亮的橘色大理石纹。 “这是……给我的？”艾琳指了指自己问，“呃、呃……”老人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 艾琳满脸焦急的呆站着，她不懂手语，老人比划的那些手势她完全不理解，只知道这份烤鱼是给自己的，可她不明白老人想表达什么，所以不知道该如何答谢。 “他在问你要不要吃早餐，早上刚捕的鲑鱼，味道很不错。” 听到这个声音，艾琳和老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乔伍德从客舱走出，正向着他们而来，艾琳见到乔伍德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差点儿就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她赶忙迎了过去，凑到乔伍德耳边问：“这要不要钱啊？” “呵！”乔伍德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艾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他本以为艾琳担忧的，是食物里会不会有毒，可他没承想，这姑娘居然在乎的是花不花钱。 乔伍德低声回答道：“不要钱的，放心去吃吧，大概是老先生觉得你很漂亮，特意为你准备的。” 艾琳一听不要钱，她抿了抿嘴，转身就走了回去，“这鱼看起来烤的很好，我很乐意把它当作早餐。”她从老人手中接过餐盘，“非常感谢您的款待，先生。” 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盘中的叉子，对于这送到嘴边儿的免费烤鱼，艾琳压根儿就没想过会不会有毒，就在她刚准备叉上鱼肉一饱口福时，老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嘴里“啊呀呀”的叫道，并且用手做出虚按的动作，示意艾琳等一下。 第七十章 弄巧成拙 “难道是我没给小费吗？”艾琳的头上顶着个大大的问号，“可这不是免费的？”她在心里嘀咕道，在她看来，免费的餐食就和教堂里定期布施的圣餐一样，但牧师可不会问你要小费。 老哑巴示意艾琳停下后就没再多表示什么，而是转向乔伍德比划起来。 “不用了，谢谢。”乔伍德委婉的谢绝，老哑巴点了点头便绕过客舱走向船尾，只留下一头雾水的艾琳和乔伍德两人在甲板上。 “他跟你说了什么？”老哑巴走后，艾琳急切地向乔伍德问道，“这……我到底能不能吃呀？”。 “没什么，他问我要不要也来一份。”乔伍德双手抱怀靠在船舷上。 “你应该也没怎么吃东西吧，为什么不要一份？”艾琳又问，“反正你说这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说着，她拿起叉子插下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尽管她讨厌吃鱼，可现在除了鱼她也没别的可吃。 香料与油脂混合的芬芳不断鞭挞着她的鼻腔、扰乱她的神志，虽然没弄明白老哑巴是何用意，但手里端着这么一块肥美的烤鱼，却只能看着不能吃，简直就是折磨！ 焦脆的鱼皮和爽滑的肉质，让艾琳的饥肠得到了满足，同时也让她将诸多疑虑抛掷脑后。 “你就不怕有毒啊？”乔伍德偏过头看向艾琳道。 “有……”吃的正陶醉的艾琳表情瞬间就僵住了，她急忙拍打自己的胸口，这才让噎住的鱼肉咽下去。 “呼、呼……该死，有毒你不早说，非要等我咽下去才说？”艾琳喘息着说，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被噎的，或许两者都有，乔伍德虽然遮着脸，但艾琳看他那飞扬的眉毛就知道，这家伙一定在嘲笑自己愚蠢的行为。 忽然，她貌似意识到了什么，将餐盘塞给乔伍德，赶忙扒在船舷边探出半个身子，就在她准备用手催吐时，却被乔伍德止住了。 “我只是问你怕不怕，又没说这肉里就一定有毒，看你吃的那么起劲儿，我怎么忍心扰了你的兴致？”乔伍德不紧不慢的说，“在萨伦，什么都不缺，唯一缺乏的——就是信任，虽然我们缴纳了保障金，但提防着点儿总没错。” “可你还是扰了我的兴致。”艾琳起身撇了撇嘴说，那条烤鱼现在就如同一块被踩过的面包，令人食欲大减，“难不成……你还有喜欢看女生出丑这种恶趣味？”她用鄙夷的目光看向乔伍德。 “哎！你可别乱说，我可没有那种恶趣味。”乔伍德辩解道，“我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你。” “我知道我蠢、我没你精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土妞儿行了吧，我可真谢谢你……”艾琳一把从乔伍德手中夺回了餐盘，拿起叉子又插下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乔伍德进入客舱后也没有入睡，一直坐着闭目养神，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萨伦的地界上，什么都不缺，欠缺的唯有信任二字，他身为领队，要为全队的安全负责。 艾琳走出客舱后，乔伍德就站在客舱的门后，通过舱门上的舷窗观察她，他知道这姑娘，或者说这只恶魔的身上，一定藏着很多秘密。 因为，所有隐匿在人类领地上的恶魔，没有一个不知道萨伦是什么地方的！ 乔伍德见艾琳一个人站在船舷边发呆，他认为这是个了解并拉拢她的绝佳机会，可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上来就惹恼了攻略对象。 如果说这是一部恋爱养成类游戏的开篇，那么我们的男主角乔伍德，开局就让女主角的愤怒表达到了峰值。 眼下的状况令他感到焦头烂额，他的手指不停的在船舷上扣动，心里思索着怎样才能挽回局面。 这时，老哑巴从船尾绕了出来，他见艾琳动起了叉子，嘴边如毛刷般的胡子扬起一角，他来到艾琳面前，一只手不停的比划着，另一只手上捏着一小瓣柠檬，往艾琳的餐盘里淋上柠檬汁。 乔伍德眼前一亮，连忙在一旁帮忙翻译说：“看来小姐很喜欢我烤的鱼，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动了，不过我忘记了加柠檬，加点儿柠檬口感会更好。” 艾琳冷着脸瞥了乔伍德一眼，而后带着向日葵般的微笑对老哑巴说：“再次感谢您的馈赠，老先生，这鱼烤的真不错。”说完她叉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相较于之前，烤鲑鱼的口感多了一丝清甜。 “哐！” 一声脆响隔着甲板传了上来。 乔伍德的眉宇间立刻露出紧张的神色，老哑巴笑着摆了摆手又比划几下，这才让乔伍德放松了几分，“他说不要在意，估计是哪个刚睡醒的混蛋，不小心打碎了酒瓶。”乔伍德说。 老哑巴似乎看出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识趣地走开了…… 吃过早餐后，艾琳趴在船舷边惬意的吹着海风。 偶尔会有规模不等的沙丁鱼群从船下飞速游过，庞大的鱼群后往往跟随着几条，甚至十几条尾如长镰般的长尾鲨。 不远处的海面上，蝠鲼扇动着“双翅”腾跃而出，菱形的身躯在空中完成一个漂亮的空翻后，又重重的砸在海面上，掀起晶莹的浪花…… 乔伍德也以同样的姿势趴在一旁，他和艾琳之间隔着三四个身位，两人已经沉默了许久，倒不是乔伍德放弃了“攻略计划”，而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开场白。 “你……”终于，艾琳打破了沉寂，“为什么会懂手语啊？” 乔伍德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我是个孤儿，小时候是在教会的福利院里长大的，在那里有很多跟我一样，被遗弃的异类，有些亚人是不会说话的，他们只会像野兽那样吼叫，就和杰古一样。” “杰古？”艾琳打断乔伍德问：“他不是只魔兽吗？” “不，杰古也是个亚人，亚人根据混血程度不同，可以分很多种，比如拉迪娜，就是人血和兽血各占一半儿的种类，像赛布鲁克，就是人血占比偏高的那一类，而杰古……人血在他身体里的占比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其实我听不懂杰古在说什么，这可能跟我不是魔兽混血有关系，但魔兽混血的亚人之间，交流并不受影响。” “福利院里的人类孩子和一些不会说话亚人孩子，因为无法交流，所以时常产生矛盾。” “当时福利院的院长是个老修女，她会魔法、会做好吃的饭菜、知道各种各样的有趣的故事、还会手工缝制一些布偶送给我们，在小时候的我眼里她无所不能。” 第七十一章 旧日时光 乔伍德望着海面上翻腾的旗鱼，旧日的时光悄悄蒙住了他的眼睛。 “我们都叫她朵莉丝婆婆。” “听名字——她一定是个像海一样宽容的人吧？”艾琳说。 “是啊！”乔伍德欣慰说，“她宽容的就像是这片海，不会责难任何一人，也不会眷顾任何一人，或许应该说，那间福利院里的所有人都被她眷顾着，没有一丝偏袒。” “那间院子很大，大到能让十几个小孩子一起玩儿捉迷藏的游戏，那间院子也很小，小到所有的事都逃不过朵莉丝婆婆的眼睛。” “福利院里的修女和护工们，每天都在为孩子们间的琐事犯愁，于是某天傍晚唱诗结束的时候，朵莉丝婆婆走上了领唱席，她从最简单的常用语开始，一个手势、一个动作的教我们练习手语，从那天以后，每天傍晚唱诗结束，她都会准时站在领唱席上。” “刚开始并没有什么起色，但随着时日的增加，孩子们间的矛盾真的减少了许多，甚至后来都很少有需要护工们帮忙解决的问题……” “传授方法，把问题丢给当事人自己解决。”艾琳点了点头说，“嗯——很不错的法子！”。 “我离开福利院后才知道，其实在萨伦有不少人都会这门语言，海员、船老大、码头屠宰场的屠宰工、货港的装卸工……很多很多，都是生存在夹缝里的一些人，朵莉丝婆婆就是跟他们学的。” “福利院里的孩子在接近成年时，就会被送往城镇中的手工艺店里当学徒工，因为教会不可能养我们一辈子，学一门手艺好不至于饿死街头，我十四岁时就被送到了一间酿酒作坊。” “那时候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一根棒子，在一只大木桶里搅拌发黑的麦原浆，再不就是提着酒桶到码头去跑腿。” “绝大多数不能说话的亚人，都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一些身强体壮的就跑去码头上当装卸工人，以此来维持生计，因为那只需要闭上嘴出力气就行，并且卸完一船货主儿还很爽快的结算工钱。” “我就提着木桶等在码头边，时不时就会有几名歇息的装卸工过来买上一杯，直到那天——我在码头上见到了朵莉丝婆婆。” “她单薄的身影挤在一群壮汉中间，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每当有工人停下来休息，她就拿着本子上前询问，有些人会耐心的教她几个手势，但马上就又投入到紧锣密鼓的装卸工作中，因为他们每多休息一秒，他们的工钱就会被其他人赚去，而有的人会直接把她推开，大概是觉得朵莉丝婆婆打扰到他们休息了。”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教会我们的手语，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学来的，看到她在码头上被人推来推去，我的眼睛就有点儿酸涩。” 乔伍德转过身，背靠着船舷缓缓坐下，艾琳也跟着坐了下来，她从小就喜欢听故事，不论故事结局的好坏，她都是那个最有耐心的倾听者，并且她也想要借此多了解了解萨伦是个怎样的地方。 “当时我只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是间不起眼的酿酒作坊里的小劳工。”乔伍德自嘲的说，“根本没想过我的作为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我抄起还未见底的酒桶就冲了上去，把酒泼洒那些推搡她的人身上，用酒桶狠狠砸他们的脚面。” “码头上被我搅和的一团糟，好几名装卸工肩扛着的货物都因此掉进了海里，然后我就被其中一个壮汉像拎兔子那样拎了起来，紧接着招呼我的，就是他们那粗鄙至极的脏话以及链枷一样的拳头。” “一拳接一拳的打在我身上，我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很快我的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正当我想着会不会就那么被打死，然后被丢进海里喂鱼的时候，咸腥的海水冲刷在我的脸上。” “把我拎起来揍的那个人一头栽倒在海里，我躺在地上，有人还想上来踢我一脚，不过他马上就被一条水鞭抽的嗷嗷直叫。” “是朵莉丝婆婆，她认出了我，在那以前我还从未见过她动怒的一面，朵莉丝婆婆把我护在身边，双手各执一条水鞭，还有人想动粗的话，她就一鞭子抽过去……” 说到这里，乔伍德竟开心的笑了起来，仿佛那根本不是什么惨痛的境遇，而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后来呢、后来呢？”艾琳急切地想要听下去。 “后来我就昏了过去，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躺在福利院的床上了，几个孩子见我醒了，围在床边看着我贼兮兮的笑，我一坐起来他们就都跑开了。” “素白的窗帘、干净的床铺、单调的桌椅……我的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直到我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一只眼睛，哈哈……活像一只鼓起来的刺豚。” “我也知道了那些孩子为什么要跑开，因为他们在我蒙头的纱布上涂鸦。”乔伍德摇着头笑道，艾琳也跟着笑了起来。 “所以，你的魔法也是跟她学的吗？”艾琳问。 “不，朵莉丝婆婆没有教我魔法。”乔伍德否认道，“纯种恶魔天生就有魔素回路，这你是知道的，其实恶魔混血的亚人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从小就能感受到魔素的存在，但福利院里并没有魔法教学课，整个萨伦都没有。” “在我身上的伤好了后，我就不得不离开福利院了，临走时朵莉丝婆婆给了我一本小册子。” 乔伍德拉开大衣，从里怀掏出来一块四四方方的油腊布包，他打开油蜡布，把包在里面的小册子递给艾琳。 这本小册子只有巴掌大小，深灰色的鲨鱼皮护封摸上去十分柔韧，泛黄的书页看起来也颇有年头，每一页上都画着一幅法阵并标注魔法的名称，书页的背面是详细的注释。 小小的手册上罗列了几十种魔法，只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基础魔法，中阶魔法只有寥寥那么几个，高阶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我会的那些魔法都是跟这本小册子学的，不怕你笑话，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学全上面记录的所有魔法。”乔伍德尴尬的笑笑。 “你的魔法施展的很不错。”艾琳并没有要恭维乔伍德的意思，因为她再清楚不过，光靠啃书本学习魔法究竟有多难，她深知自己如果没有莫茨罗索的教导，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魔法造诣。 一个魔法的完美释放，除了法阵的刻画以及咏唱词这些刻板的要素外，魔素输出量和释放方式更是需要精细的操控，在没有前人指导的情况下练习魔法，不难想象乔伍德为之付出了多少。 第七十二章 魔法入门傻瓜指南 艾琳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像是在翻阅一本年代久远的羊皮古卷，严格来说，这本小册子连魔法书都算不上，真正的魔法书是可以辅助释放魔法的，而这本小册子顶多算是本“魔法入门傻瓜指南”。 除了参考价值外，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但她手指的动作仍如穿针引线般细致，生怕自己尖利的指甲会撕碎这些泛黄、发脆的书页，因为她看得出乔伍德对这本小册子的珍视程度。 翻着翻着，艾琳的眼中绽放出异彩，就像她第一次看见大海那般。 小小的“入门级傻瓜指南”上，虽然记录着的绝大部分都是基础魔法，可这些基础魔法中，竟有一些是她闻所未闻的。 “基础魔法——超然之感：驱动魔素增强自身感知能力” 艾琳眉间微皱，这魔法的注释实在有些叫人挠头。 “这个魔法有什么用啊？能让魔素回路感知的范围变得更大吗？”艾琳提着小册子向乔伍德问，“还是说能提升对元素的感应？”她的身上也具备着这种感知类能力——对自身周围的风、水两种元素的流动很是敏感。 想到这里，艾琳变得更加困惑，她对于风、水两种元素的感知是处于被动的状态，就像是魔素回路无时无刻都能感应到魔素一样，但对于正常的魔法师来说，要想感应元素，只需要完成对应的元素魔法法阵即可，法阵会自动获取需要的元素。 “呃……不，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这本书上说的感知能力，就是连普通人都具备的五感，释放那个魔法可以将自身的五感呈几倍放大，让你对周围事物的感应变得更加清晰。”乔伍德解释说。 “啊？”艾琳满脸写着失望，“这得是多无聊的人才会创造出这种魔法啊！普通人用不了，魔法师几乎又用不到。” “我觉得也没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乔伍德说，“起码探索遗迹的时候还蛮实用的。” “的确……遗迹那种环境，还真是这魔法的用武之地。”艾琳微微点头，“如果是基于这种前提而创造出来的魔法，倒也还算合理。” “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魔法并不是人创造的？”乔伍德问。 “不是人创造的？”艾琳先是感到诧异，随后立刻明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是恶魔创造的魔法，所以对于人来说并不实用。” 乔伍德摇头说：“据我所知，创造这魔法并不是恶魔，而是——巨龙！” “龙？”艾琳惊叹道。 “我想大概是以前某个研究龙类魔法的魔法师，将一个中阶或者是高阶魔法的法阵拆解开来研究，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后只遗留下了这个基础法阵。”乔伍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巨龙——生命金字塔顶尖的物种之一，每一条成年的巨龙都是与魔王相提并论的存在，它们不仅拥有远超人类的智慧、诞生之时就是顶级的魔法掌控者，而且生命力极度强盛，几乎可以在任何环境下生存。 高傲、暴戾、血腥、纵欲……都是它们的代名词。 好在它们和精灵一样，都是十分稀少的种族，隐匿在世界上鲜为人知的角落，年代久远的悲剧无人再愿提及，只留下屠龙勇士沐浴龙血这等激昂的传说，吟游诗人颂唱着英勇的赞美诗、大人编成故事讲给孩子、没钱的醉鬼为了讨上一杯酒，无所顾忌的添油加醋…… 几百、上千年未曾现世的强大生物被遗忘在时间的洪流中，也许只有某天它们鼓动遮天蔽日的双翼、齿缝间溢满烈焰从城镇上空飞掠时，人们才会切身感受到那伟岸的生物所带来的恐惧。 “巨龙的魔法吗……”艾琳抬起头望向蔚蓝的天际，大团的积云在低空舒展、卷曲，世间的魔法就如同这天空中的云朵——纷繁多样，她在探寻极致魔法的道路上，似乎又看到了一丝曙光。 “总会有的吧！”她开心的笑了笑，又继续低头翻看小册子，当她翻看到最后一页时，脸上再次露出疑惑的神色。 小册子的最后一页上，是一大一小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圆圈，下方的标注写着：珀鲁丹诺幻影。 艾琳翻过最后一页，背面也什么都没写，“没写完？”她嘟囔了句，遗憾的合上小册子递还给乔伍德。 乔伍德默默地用油腊布把小册子重新包好，艾琳抱着膝盖仰头望天，两人都在找一个合适的话题继续聊下去。 “咚咚咚……”甲板被叩的闷响，老哑巴迈着急促的步子冲到了船舷边，他神情紧张的扒在船舷边向下望去。 乔伍德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连忙起身走到老哑巴身旁：“我们的船出什么问题了吗先生？” 老哑巴缩回了身子，他目光躲闪，犹豫着要不要向乔伍德说明情况，最终老哑巴脸色凝重的向乔伍德比着手势，“甲板的摇晃规律从几分钟前开始变了，而且变动很频繁，但你看海面的浪潮。” 乔伍德顺着老哑巴微微颤抖的手指，看向高低起伏的海面，虽然他也经常坐船，但航海经验并没有多少，所以压根儿没看出有什么端倪。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乔伍德问。 “甲板摇晃的规律变了，也就意味着浪潮偏移了，可这不是极端天气，浪不会变的那么剧烈。”老哑巴两条干巴巴的手臂上下倒腾，像是在跳一支非常难看的舞，“你看船首和海浪的角度就明白了。” 乔伍德看向船首又看了看海面，这下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正常航行的船首都是与海浪推进的方向平行的，可现在船首与海浪推进的方向形成了夹角，甲板细微的变动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以我这么多年的航海经验判断，说明……有什么东西正在搅动我们船下的海水！”老哑巴比划道。 “有东西？”乔伍德面露惊惧，“那得是多大的东西搅动海水才能影响这艘船？”他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出什么事了？”艾琳也走了过来问，她不懂航海，但她从乔伍德的脸上的表情判断出，现在的状况一定很棘手。 “有些麻烦，可能还是个很大的麻烦。”乔伍德说，“那东西只是碰巧经过，还是……我们被盯上了？”。 “希望是碰巧经过，但事实是那家伙很可能已经跟了我们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盯着我们，浪的变化根本不会持续几分钟之久。”老哑巴的两条眉毛像是要拧在了一起。 “怎么会招来这么个祸害？”乔伍德双手撑在船舷上，心中万分焦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含怒火的看向老哑巴：“你的船上，夹带了东西？” 第七十三章 航运的规矩 “载客不捎货、运货不带客，这是规矩！”乔伍德有些压不住火的喊道。 老哑巴一听这话，脸上的褶皱变得更深了，他双手比划着：“老头子我从大海这口锅里捞吃食的时候，你还没生下来呢，规矩？哼，还轮不到你来教我，不守规矩的都已经在‘锅里’了，这点我清楚的很。” “好，航海的经验我是没你丰富，但就连萨伦的孩子都知道，因为‘金海魔’而造成的海难，只会出现在货运的航线。”乔伍德在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水手面前努力压下自己的火气，“可这是客运的航线！你要怎么解释？” 老哑巴抬了抬手又放了下去，他极力想要辩解一番，但乔伍德说的却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只是身为老一辈的自尊让他不愿向一个小辈低头罢了。 回顾自己几十年的水手生涯，大大小小的海难经历过不下十次，或凭借顽强的意志死里逃生，或幸得大海的垂怜有惊无险。 海难的经历对于在大海讨吃食的人来说，既是噩梦亦是夸耀的资本，并且如果很不幸再次遭遇，存活下来的概率也会大大提高。 他故作镇定的指了指自己头上那顶破旧的皮帽子：“我用它跟你担保，这趟船绝对没有坏了规矩，但你能给我保证，不是你的人夹带了东西上船？” 用手语表达完这句话，老哑巴扭头就朝着船尾走去——没作任何解释，当然他也解释不了现在的状况，纵使他的航海阅历十分丰富。 乔伍德虽然正处在气头上，但没有去阻拦老哑巴，而是任由他去，因为脚下的这条船还在正常行驶，所以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毕竟，人在屋檐下…… 艾琳虽然一直待在旁边看乔伍德“演独角戏”，但她也大致听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你说的那个‘金海魔’究竟是什么东西？”艾琳问，“海里的恶魔吗？” “别傻啦！没有恶魔住在海里的，就算有，恶魔也不会闲到去打劫一条船，我们又不是强盗。”契约恶魔的声音在艾琳耳边炸响，这触不及防的一声令她浑身的黑羽有些炸毛儿，不过为了遵守约定，不暴露他的存在，艾琳愣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她在心里没好气的回应道：“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像个鬼一样突然冒出来啊？” “不是恶魔，陆地上有魔兽，海洋里自然也有，而且不论是数量上还是种类上，海魔兽都远超陆地魔兽……”乔伍德说。 “可我就是住在你心底的魔鬼呀，魔鬼不也是鬼嘛，你还没适应吗……”恶魔喋喋不休。 “好啦闭嘴！”艾琳在心底厉声喝止，“别专挑我有麻烦的时候出来叨叨个不停，除非你有解决麻烦的好主意。”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乔伍德看着表情古怪的艾琳问。 “啊……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说，继续，哈哈......”艾琳赶忙摆出一脸笑容说。 “还以为你晕船了，可千万别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乔伍德说。 艾琳脸上憨厚的笑着，在她的脑袋里，两个小人儿正不停的拌嘴。 “海魔兽身上有太多值钱的东西，皮肉、牙齿、骨骼，还有某些独特的脏器等等，所以在萨伦它们被称作‘金海魔’。”乔伍德说，“我们现在应该被某只大家伙给盯上了！”。 “你怎么肯定就一定会是海魔兽，不会是鲸鱼之类的吗？”艾琳说。 “不，不会是鲸鱼，鲸鱼几乎不会主动接近船只，因为它们知道，那样做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敢这样肆无忌惮尾随一艘船，并且搅动的海流能够影响船只的，只能是那些家伙中的某一种！”乔伍德确信说。 “在萨伦，有一群人专门猎杀金海魔，他们所冒的风险甚至丝毫不亚于赏金猎人，每成功猎到一只金海魔，都要搭上许多条命。”乔伍德说。 “你们萨伦稀奇古怪的职业还真多，不过……怎么净是些玩儿命的活计......”艾琳疑惑道。 乔伍德看了看艾琳，想要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儿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听说过猎杀金海魔的手段，他们会带着一种调配好的药剂，在航行到有金海魔出没的海域时，就会把那种药剂洒进海里，药剂在海水中扩散，气味就会将金海魔吸引过去。”乔伍德说，“这也是为什么金海魔只会袭击货船的原因，那些特调药剂就是依据遭遇金海魔袭击的货船，当时所运载的货物而调配的。” “所以你说的规矩原来是这个意思！”艾琳恍然大悟。 “没错，这条老狐狸一定在船上夹带了什么东西！”乔伍德盯视着老哑巴消失的方向，目光如刀。 …… 老哑巴绕过客舱拐到船尾，他蹲下身子掀起一块甲板，露出了黑洞洞的底舱入口，谨慎的扫视左右，确认乔伍德他们没有跟过来，这才扶着梯子钻了下去。 底舱漆黑一片，鼾声此起彼伏，老哑巴爬下梯子后准确的从梯子旁摘下一盏马灯，他又从上衣口袋中摸索出一根火柴擦燃，微弱的火光传递到燃油马灯内变得更明亮了些，一小块儿昏暗的区域被点亮。 橡木桶、烂木箱、用于紧急修补船体的板材、褪色的帷幔被随意堆放在各处，底舱里像是间多年无人打理的废旧仓库，老哑巴提着马灯在底舱转来转去。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摆放在什么位置、怎么摆放，他都烂熟于心，其实在他的心里也没有底，他之所以敢给乔伍德做担保，是因为船体上那条墨绿色的吃水线还浮在海面之上。 每一条船的船体上都有一条“墨绿色的吃水线”，如果那条线在水里，就说明这条船处于满载状态。 但能吸引金海魔的不一定就是满载的船，某些东西需要大宗堆在一起才能释放足够的气味吸引金海魔，而有些只需要一杯威士忌那么多——足够烈就行了。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他没必要跟乔伍德说谎，他的确没有夹带任何私活在船上，但这艘船上可不止他一个人。 老哑巴将底舱翻了遍，他没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包括那些橡木桶和木箱子，但什么都没发现，也不算真的一无所获，他倒是找到了几瓶私藏的佳酿，可此刻他却比谁都更希望真的有东西被带上了船，因为那样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个祸害给扔下船。 这艘船的底舱分为两个部分——货舱以及船员休息室，整个货舱他已经搜遍了，就差休息室了，如果休息室里也没有，那么他就跟这件事完全撇清了关系。 第七十四章 藏在夹层中的祸患 而眼下这个烂摊子自然就会落在乔伍德他们头上，他看得出乔伍德他们几个是干什么行当的，知道那些人身上总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样想来，老哑巴的心情渐渐放松了几分，他摸出了还没抽完的烟卷叼在嘴里，掀开马灯的罩子把烟卷凑过去点燃。 在他看来，惹祸的东西只要没在货舱里，那么大概率休息室里也不会有，因为他十分清楚，那间“垃圾堆”里根本藏不下什么东西，而且那里的气味儿就连海魔们闻了都会倒胃。 绕过主桅杆，再往前就是船员休息室，底舱的甲板常年泛着潮气，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单薄的隔断根本抵挡不住震天的鼾声。 老哑巴经过主桅杆时，脚底踩到了块凸起，他停下脚步、挪开脚面，那块硌脚的突起是一颗钉子。 一艘老船上有颗松动的钉子再平常不过，可这枚钉子像是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变得不安起来。 每次出航结束，他都会亲自将整艘船检查一遍，确保没有任何影响下次航行的隐患，毕竟这艘船就像他一样老，不比新船那样只需要定期养护就行，一位一把年纪了还勇攀高峰的老人，如果不时刻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么距离寿终正寝也就不远了。 老哑巴清楚的记得，昨日他例行巡检的时候，这里可没有松动的钉子。 他蹲伏下来借着马灯的光亮仔细查看，这颗钉子斜插在甲板上，并非因为木板腐坏而松动，而是被钉歪的，就连钉帽部分都弯折了一块。 可见钉这颗钉子的人是有多粗心，或者说那个人在钉的时候——很慌张。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犹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压得人喘不过气，老哑巴摘下嘴边儿的烟卷，吐出浓厚的烟雾。 货舱里还有地方被他给忽略了，一艘船上不是只有船舱和上层甲板上能装东西，在底层甲板和船底板之间还有一层，那里被龙骨和肋板隔成一个个空隙。 虽然十分的潮湿，而且还有泡水的风险，但那里的确是个能装下东西的地方，一些会令人眼红、发疯的东西都会被藏进那里。 老哑巴抬起一只脚，把没抽完的烟卷在鞋底按灭，恰好一柄羊角锤就放在右手边不远处的角落，他拿过羊角锤，将固定这块木板的四枚钉子一一拔了出来。 怀着忐忑的心，老哑巴掀起了木板，令人干哕的气味扑面而来，闻上去像是一桶泡在海水里腐烂的鱼虾，紧接着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衣。 仿佛扎在胸口的“钉子”被狠狠砸了一下——有东西被放在了夹层里！ 那是只一米左右的的陶罐，罐口与盖子的缝隙处糊着一层厚厚的白蜡，但罐底却整个都碎掉了，破开的罐底正缓缓淌出殷红的黏液。 老哑巴从腰间摸出手套戴上，用羊角锤沿着罐身的裂纹，小心翼翼地挑开一块陶片。 陶片下显露出来的东西让他骇然失色——直径足有十七公分、覆盖着青紫色鳞片的蛋被粘液包裹着，还不止一枚，整个陶罐里塞满了这样的蛋！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从令人作呕的黏液中捧出一枚，蛋上的鳞片在灯火中折射出绚烂的色彩，长着鳞片的蛋十分罕见，但见多识广的老哑巴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 卵生物种的蛋表面几乎都是光滑的，诸如蛇、鳄、蜥蜴这等有鳞甲的生物，它们的蛋也并无差异，这世上唯有一种生物，即使是卵也覆盖着坚固鳞甲。 那便是龙！ 可就巨龙那庞大的体型来说，这蛋又显得太小了些，所以不难推测这些蛋来自某个亚龙种。 老哑巴顿时间火冒三丈，船上有这些东西，想不招来海魔都难，亚龙蛋对它们而言简直大补，但他来不及去冲到“猪圈”里去兴师问罪，他必须尽快处理掉这批祸害，趁着海魔还没有连整艘船一起撕碎。 他从夹层中将陶罐抱了出来，大滩的黏液粘的他满身都是，还未等他稳住身形，一侧的船身突然爆出炸雷般的闷响，同时船体开始向另一侧倾斜，整艘船上的板材都被一股巨力挤压得发出“咯咯”声。 浑身满是黏液的老哑巴脚底一滑，径直栽向一侧，手中的陶罐也在甲板上摔得粉身碎骨，一枚枚青紫色的蛋滚向底舱各处。 …… “咚！” “哎呦！嘶……”赛布鲁克的鼻子磕在了木板墙上，紧接着两个不小的分量直接压在了他的背上，挤的他动弹不得。 所幸船体的倾斜并未持续太久，立刻又恢复了平衡，这才没让他被挤成肉饼，他弹身坐了起来，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喊道：“怎么了、怎么了？海啸吗？” 拉迪娜从赛布鲁克身边爬了起来，睡眼惺忪的左看看右瞅瞅，杰古半伏在甲板上，警觉地盯视着舱外，活像只受惊的野猫。 “老大和艾琳去哪了？”拉迪娜一脸茫然的问，赛布鲁克伸出手，对准她的脑门儿就弹了过去，“哎你干嘛呀？很疼的！”拉迪娜捂着额头抱怨说。 “让你清醒一下，肯定出事儿了。”赛布鲁克说着起身直奔舱外。 …… 底舱，船员休息室。 整艘船上最大的噪音便发源于此，一张上下铺木板床、三只吊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几样东西就把这个不足五平米的小空间给被塞满了。 哦当然，还有整整五个正酣睡的壮汉！ 空酒瓶、橘子皮、头巾、鱼骨头扔的到处都是，布满盐渍的背心、腐坏的食物、酸臭的靴子……每一样东西单拎出来，味道都足以让人避而远之，更别提把这些东西放在这样一间小屋子里一起发酵，跟老女巫熬制魔法药剂用的坩埚绝对有的一拼。 船体的震荡让汉子们猛然惊醒，他们翻身下床，手忙脚乱的在“垃圾堆”里翻找自己的衣物。 “嘿！波顿，拿来，那条腰带是我的。”一个男人喊道。 …… “既然他们带的东西已经威胁到这艘船的安全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扔掉？”艾琳问。 “他们在赌，赌一个很渺茫的几率，金海魔是靠着在海水中扩散的气味找上这艘船的，我猜那老狐狸一定是去给夹带的东西加固密封去了。”乔伍德说，“所以只要这艘船还没有成为他们的棺材，他们是不会轻易扔掉货物逃命的，毕竟值得坏规矩夹带的私货一定价值不菲！” “难道我们就要这样干等着大祸临头？”艾琳说。 她的话音刚落，如城墙般的巨浪骤然在她眼前翻腾而起，没有任何征兆，随后轰然倒塌下来。 第七十五章 剑拔弩张 在成吨的海水猛烈冲击之下，船体瞬间倾斜、横移，站在前甲板上的艾琳与乔伍德根本来不及作出应对，两人被巨量的海水席卷着抛出了甲板。 翻滚中乔伍德一只手扒住了船舷，挂在船舷边险些落水，而艾琳就没那么走运，直接被拍到了水下。 浪潮过后，乔伍德随着回摆的船身荡回到了甲板上，但他没有在甲板上找到艾琳的身影，于是急忙趴在船舷边搜索附近的海面。 “嘭”客舱的门被一脚踢开，赛布鲁克从里面冲了出来，拉迪娜和杰古紧随其后，“咚”位于桅杆正下方的甲板也被从底下推开，五名扎着头巾、或拎着弯刀或手持单刃倒钩叉的男人从底舱鱼贯而出，有个家伙手里拎着的居然是个空酒瓶…… “老大！是敌袭吗？”赛布鲁克大喊着，箭步来到乔伍德身边。 “什么！敌袭？”拿酒瓶的男人往人堆中挪了挪，他举着空酒瓶左右顾盼：“这船上可挂着‘忒佐隆’商会的纹章呢，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瞎眼的。” “可我们这趟——不是客运吗？”手持单刃倒钩叉的男人摸着脑袋问：“不过就算再穷，好歹也去抢艘大一点儿的船啊！” “别特么瞎嚷嚷！”几人当中看上去最壮的那人一巴掌抽在酒瓶男的后脑上，“没人来劫船，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男人大声呵斥着将船员们轰散，他是这艘船的大副，除了船长他可以命令任何人。 将众人遣散后，他若有所思的拿出了航海图与指针罗盘，看了看罗盘又望了望海面，再对照航海图，大副挺拔的眉宇间露出了一丝惶恐：“怎么会偏离航线这么多……” “这不可能、不会的……”乔伍德显得十分焦躁，“该死！”他咒骂着在船舷上狠狠拍了一下，扭头又奔向另一侧的船舷边。 “哎——”看着浑身湿漉漉的乔伍德，赛布鲁克想要拉住他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显然乔伍德现在根本没工夫去搭理他，从他面前匆匆而过。 “老大，艾琳没跟你在一起吗？”拉迪娜问。 “刚才有一阵诡异的大浪差点打翻了船，艾琳应该是落水了。”乔伍德语速飞快地答道。 “什么？落水？那小妞？”赛布鲁克惊讶的说，“别开玩笑了老大，她会飞诶！还会魔法，这附近海面什么都没有啊，她总不可能淹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也扒在船舷上盯着海中每一片溅起的浪花。 “别费力气啦，就算是只旱鸭子，刚掉下海也应该能扑腾几下，这么久都没找到的，要么淹死了，要么就是被吃了。”大副在乔伍德他们身后说着风凉话。 乔伍德偏过头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虽然男人说的是风凉话，但那也正是他所担忧的，就像赛布鲁克说的，艾琳会飞，而且魔法水平也不低，仅仅是落水很难要了她的命。 可现在连她半点儿踪迹都找不到，并且造成这起事故的元凶就来自水下！ …… 落水后海水在压力的作用下大量的涌入肺里，艾琳在水中拼命的挣扎，肺里的空气不断地逃逸出去，她不会游泳，并且因大脑迅速缺氧而来带的窒息感深深刺痛着她的回忆。 视野模糊、周围寂静无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无论她怎么扑腾始终都在慢慢向下沉去，仿佛身上绑着无数的铅块，幽蓝的水波和灯光昏暗的青砖穹顶在她眼前来回切换。 这种恐慌感和无力感以至于让她忘记——水魔法可是自己最擅长的之一。 “喂！你冷静点儿，用魔法、用魔法啊，你会魔法的！”任凭恶魔歇斯底里的呼喊，艾琳仍处在惊恐当中，她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 终于，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也被压榨了出来，化作一团气泡悠悠浮向海面，而她则像是一尊雕塑不断坠向深海，折射入水的阳光渐渐离她远去，无边的黑暗敞开怀抱准备迎接她的到来。 恶魔缓缓跪倒，“可恶、可恶啊！”他痛心疾首的喊道，可就算他喊到声嘶力竭也无济于事，由于契约的缘故，在没有艾琳允诺的情况下，他无法接管这具身体。 就在他陷入绝望之时忽然猛地抬起头来，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正从艾琳的身体中迸发出来，这股力量大肆掠夺海水中的魔素与死亡相抗衡！ 黑羽之下，缠绕在艾琳身上的“藤蔓”像是流淌着熔岩，呈现出心跳般律动，背部的法阵中那名为“德洛珂”的符纹愈发炽烈，海水不再像沉重的拘束衣那般束缚、挤压着她的身体。 与此同时，符纹“阿摩多纳”也开始闪耀，晶莹剔透的“泪花”自海面飘洒而下，每一滴泪都是一颗气泡，大量的气泡在艾琳周身环绕，渐渐将她包裹，仿佛花童们簇拥着新娘。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呛进肺里的海水从口鼻中喷涌而出，艾琳在恍惚间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依旧都是靛蓝色的海水，但她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个气泡当中，没了那种压迫感与窒息感她也就不再惊慌。 “哦——上神庇佑，你总算没死！”恶魔话音颤抖，难以掩饰他激动的情绪。 “咳咳……真见鬼，你一个恶魔居然还有信仰？”艾琳的脸色像是吃了一只没吐沙的海贝，她止不住的咳嗽，鼻腔和嘴里满是咸腥味。 “哎呦我的姑奶奶，既然还活着咱们就赶紧上去行不行，这鬼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再多待！”恶魔抱怨说。 “对呀，我得赶紧上去！”艾琳如梦初醒，“但愿那艘船还没翻。”脚下法阵浮现，在她周身的海水立即开始翻涌…… 甲板上。 大副看着航海图，心里琢磨着该如何纠正航线，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他放下海图回头看去，是浑身沾满黏液的老哑巴。 “不用看了，这种情况航海图已经没用了。”老哑巴比划着，“是金海魔！” “什么！”大副眼睛瞪得滚圆。 这时，乔伍德突然猛冲了过来，一把将老哑巴按倒在甲板上，他揪着老哑巴的衣领怒吼：“你们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在船上？刚才的巨浪已经让我的一个同伴掉进海里了，你是准备让那些东西给你一起陪葬吗？” “小子，我劝你赶紧放开。”大副宽厚的手背上青筋暴跳。 “要是不放呢？”赛布鲁克站到乔伍德身侧，活动着手腕的关节。 “那我倒是不介意帮你们一把，让你们几个和同伴早日相聚。”大副说着，右手握向了腰间的刀柄。 第七十六章 木已成舟 刚刚一哄而散的船员们这时又都围了上来，他们不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个个脸上都透着凶狠与蛮横，他们摇晃着手中的家伙，如同一群露着尖牙、涎水四溢的鬣狗。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呃——啊——！”这时老哑巴突然发出惊呼，他连连摆手的模样像是监工皮鞭下的奴隶，可他并非在求饶，而是想阻止双方大打出手，眼下的局面掀起内讧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大副那张被海风凿刻出的面庞上阴云密布，但终究是没有拔出刀来。 趁事态还未升级，老哑巴赶忙继续手语说：“年轻人的脑袋就是容易发热，还是说你只是想为不幸罹难的同伴找个借口？我刚才已经确认过了，我的船员们都很守规矩，至于你们……” 乔伍德松开了老哑巴的前襟缓缓起身：“好，我们的东西就在客舱里，随你怎么搜。”他对着客舱比了个请的手势，“同样，我也可以给你保证，麻烦绝不会是我们带上来的。” 此时的乔伍德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显得十分平和，与前一秒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自然不会屈人之威，虽然自己一方人数上并不占优，可海盗们大都是一群喜欢仗着人多势众、欺软怕硬的货色，真要是动起手，也未必打不赢。 当然，他乔伍德更没可能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一个老人施以暴行，要不是那个老家伙在用手语比划的时候，非常巧妙的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毫不吝惜的用拳头帮老家伙抚平脸上的褶皱。 老哑巴晃晃悠悠的起身，正了正头上歪扭的帽子，“盯好这几个不安分的捣蛋鬼，如果还有人要惹事就把他们都扔下去。”他对着大副手语说。 大副没有任何答复，仍旧是面如死水般站立着，包夹的船员们让出一条路，老哑巴带着乔伍德朝客舱走去。 “老大！”拉迪娜喊道，她似乎想要提醒乔伍德些什么，但瞟了瞟周围那几条虎视眈眈的“鬣狗”，到了嘴边儿的话却噎住了。 “没事，你们在甲板上小心一些，注意海浪，我一会儿就出来。”乔伍德偏过头嘱咐说。 看着乔伍德离去的背影，拉迪娜凑道赛布鲁克耳边忧心忡忡说：“他们不会是想把我们老大支开然后再对付我们几个吧？” “你还怕咱们老大搞不定一个老头子？就这几只臭鱼烂虾，你别看他们长的壮，真动起手都不用你，我和杰古就全搞定了。”赛布鲁克小声儿嘀咕着，他还冲离他最近的那人挑了挑眉。 “我担心老大会吃亏啊，这群人阴招可多了……”拉迪娜举着箭筒小心提防着。 乔伍德钻进客舱后，老哑巴随手将舱门虚掩，他没有去碰赏金小队的任何东西，而是摘下帽子按在胸前向乔伍德深鞠一躬——虽然他的腰本就是弯的。 “你这是……”乔伍德从领会老哑巴的眼神到走进客舱之前，他都在想这老家伙究竟会耍什么花样，可怎么也没料到老家伙竟整了这么一出。 乔伍德刚一开口，老哑巴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贼兮兮的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确认没有人靠近客舱后，他这才面色坦然的打着手势说：“抱歉了年轻人，问题的确出在我的船上，但还请原谅我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向你解释。” “你！”乔伍德怒上眉梢，下意识就要大吼出来，但理智终究是战胜了冲动，他意识到眼下的局面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那东西你处理掉了吗？”乔伍德也打着手势问。 老哑巴摇着头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在我发现它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趟船的目的地不是萨伦，从离港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航向海渊，我无能为力……” “什么？”乔伍德惊诧莫名，他没能完全理解老哑巴的意思，就在他还想继续问个明白之时，脚下的甲板开始微微倾斜，客舱外潮声如军势冲锋般鼓噪。 澎湃的巨浪汹涌而起，巨大的压力在船的一侧倾泻，大副的嘶吼声、水手们的叫骂声、拉迪娜的惊叫声……全都被淹没于其中！ 乔伍德勉强稳住身形后，立刻就跌跌撞撞的冲向客舱外，艾琳坠海后至今生死未卜，他可不想其他人再有什么闪失。 他撞开门板，甲板上此时已经乱作一锅粥，酒瓶男正抱在桅杆上闭着眼睛发颤；两名水手不慎落水，泡在海里大喊着让人赶快丢下绳网；大副和另外两人用手中的家伙卡在甲板缝隙中，等待着船体摆正。 杰古趴在甲板上，四只利爪死死的扣住甲板，拉迪娜和赛布鲁克两人被他压在身下，见到三人平安无事，乔伍德松了口气。 船身在“吱呀”声中缓缓回正，大副抽出卡在甲板缝隙中的弯刀，他顺着声音来到船舷边，将靠在船舷堆放的一叠麻绳推了出去，一张大网沿着船身迅速展开。 落水的二人争先恐后抓住了绳网，可还未等他们向上爬去，如山般的巨浪自他们背后再度攀升而起。 两人的眼中只剩下惊恐，他们握住绳网的手根本不听使唤，翻腾的巨浪仿佛扑食的猛兽，砸在船上的同时也将两人一并吞没。 大副双手咬住船舷，硬生生顶过了这波浪潮，他望着海面呐喊两人的名字：“凯里、安格鲁！” 无人回应他，海面上一摊血水渐渐被冲散，面对巨浪如山倒，这个刚猛的汉子尚且不惧，但这一摊血水的出现却是令他脊背发凉。 海面翻涌雪白的浪头倒映在大副凝固的目光中…… 浪花飞溅，一道身影破水而出，艾琳展开双翼悬浮半空，她有些惊魂不定，倒不是溺水的阴影仍未散去，而是她在即将跃出海面之时，一道庞大的、狰狞的黑影从她的余光中一闪而逝。 “那该不会就是乔伍德说的金海魔吧？可在这茫茫大海中被那种东西盯上真的能逃得掉吗？” 从海中出来后，艾琳得知了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准确来说是她看到的。 好的是——船没有跟她一起翻进海里，至于坏的——就是那艘船正被一波接一波的巨浪拍得像个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摆！ “嘿大家伙，那可不是玩具，要是玩儿坏了这儿可没地方给我落脚啊！”艾琳振动双翼直掠而去。 在狂浪的摧残下，这艘老船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它早就该被废弃在某个浅滩上或者变成一堆柴火，可多亏了它这老旧的设计，让它在如此诡谲的浪潮下挺了过来。 但谁也不知道，它脆弱的骨骼还能挺住几次巨浪的冲击。 第七十七章 挽狂澜于既倒 狂潮前仆后继涌上甲板，惨白的泡沫是这群“死士”冲锋过后遗留的骨屑，原本的澄澈的青空也愈加昏暗了起来，在四元素中，水元素是最温和的一个，可此刻半径一海里范围内的水元素，就像是一群渴血的大白鲨般暴躁，用尖牙和巨大咬合撕扯着眼前的一切。 显然这片海域正经历着一场极端天气，但却仅限于半径一海里范围，仿佛某种领域将这片海与世隔绝，领域范围之外依旧是风轻云淡、碧波万顷。 水手们抱在桅杆上拼命的勒紧捆扎船帆的缆绳，倘若船帆在这种时候散落，那么毫无疑问，整艘船会在尖啸的风浪下樯倾楫摧，瞬间化作一堆烂木片。 大副站在船尾，舵轮在他的手中飞速转动，他既是这艘船上的大副同时也担任舵手，船舵是他的利剑，丰富的驾驶经验是他坚实的后盾，这种情况下瞭望手已经没用了，能让他杀出重围的只有这两样。 海水一遍遍冲刷过他的面庞，好似在拍打一块礁石，左舵十五度、回五、正舵、右满舵……大副操持着“利剑”在狂浪中搏杀，尽自己所能让船体受到最小的冲击并寻找突破口。 但这不是普通风浪，是被有意操控的，拼杀几个回合下来，船仍在原地打转，突围的希望十分渺茫，现在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了祈祷。 “杰古……坚持住！”乔伍德咬着舌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一遍遍向甲板上抛出绳套，船体的摇晃十分剧烈，再加上强烈的晕眩感，绳套始终不能准确的抛到伙伴们身边。 虽然杰古用爪把自己和赛布鲁克、拉迪娜都牢牢扣在了甲板上，但晕船和呛水的双重打击会让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在甲板上每多待一秒都意味着风险会增加一分，这样的环境下一旦落水，即使是水性再好的水手都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所以他必须尽快把伙伴们都拉回来。 至少在这艘船还沉下去之前，待在客舱里是安全的。 绳套越是抛不过去，乔伍德就越着急，可他乔伍德不是什么魔法大师，他没办法释放那些能驱散风浪为船保驾护航的强大魔法，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抛着绳套…… 乔伍德心中多么希望当时掉下去的是自己，而不是艾琳，至少她应该有能力把伙伴们都平安带回萨伦。 潮头如烟云般迎面扑打而来，冰冷的海水灌入客舱，乔伍德被激流冲得晕头转向，他踉跄着从积水中爬了起来，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耳朵里全是尖细的嗡鸣。 老哑巴倒是贼精的很，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一只空桶内，他面色惨白的蜷缩着，嘴唇止不住的发颤，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乔伍德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搭理他，从积水中捞出绳套，摇摇晃晃的朝舱门走去。 刚刚迎面的浪潮似乎是最后的绝唱，肆虐了半晌的波涛终于在此刻停歇了下来，早已不堪重负的老船正“吱呀呀”的回摆，船身上出现了多处损伤，海水从那些裂缝中涌入底舱，不过这已经算不得什么麻烦了，船员们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嚷嚷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喝上一整夜。 “好样的杰古，已经没事了。”乔伍德冲到伙伴们身边，听到他的话音，杰古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见乔伍德就蹲在自己身前，他这才松开了扣死在甲板上的四肢，甲板上被他扣出的孔洞中残留着一丝血红。 拉迪娜和赛布鲁克的情况还要更糟糕一点，两人止不住的咳嗽，瘫软在甲板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大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宽厚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是这场劫难中力挽狂澜之人，可此刻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悦色。 天空中铅灰色的云块翻卷，像是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下方的海面晦暗如墨，与几海里外的水天一色形成了光暗分明的比对。 他意识到这艘船可能并没有脱离险境，必须尽快把船驶出这片海域，天知道水里那畜生是不是真放弃了这块肥肉。 活动了几下酸痛发僵的肩颈，大副重新握住了舵盘，突然他的双手仿佛触电般哆嗦了下，同时他的眼中满是惊惧，转动舵盘上没有任何反馈传来，操控舵盘无法水下的舵叶工作，这意味着在不扬帆的情况下船就失去了动力！ 这时船首却开始出现偏移，像是有个旋涡要把它拖进去，大副再也绷不住了，他捶打着舵盘哭号起来：“混账，我死后一定会变成恶灵找你复仇的！” 从地狱到天堂再到地狱，仿佛坐过山车一样的境况任谁都会精神崩溃，况且他手中的剑刃已经被折断了，再勇猛的战士也会死在围困之下。 船员们同样觉察到了异常，但当他们看见就连大副都在无力的发泄时，他们知道自己再也喝不上那口酒了，乔伍德不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把伙伴们往客舱里拖，在他看来，无论发生什么客舱至少相对安全一些。 幽暗的海面荡起了涟漪——以这艘船为中心。 下一秒，海面炸开了花，一道水柱顶着船底冲天而起，冲击力之大瞬间就折断了老化的龙骨，差点儿就让整艘船断成两截，巨大的阴影在水中盘旋，时隐时现。 拔升了将近三十米后，水柱轰然溃散，这样的高度砸在海面上和砸在石板地上没什么两样！ 惊恐的哀号、木料碎裂、海风呼啸，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这场乱奏中只透着一个基调——绝望。 忽然，压在所有人身上的坠落感戛然而止，倾斜的船体也回到了水平位置，正如羽毛般飘然而落，这突如其来的生机令船上的所有人都恍惚了一瞬，面面相觑了几秒后，船员们爆发了猛烈的欢呼。 乔伍德望着那阴云之下、双手法阵环绕作出托举动作的身影畅然一笑：“她还活着，多亏她还活着……” 艾琳操控着风旋将船缓缓放回海面，船底入水时她还不忘用冰层封住了破损的缺口。 “能不能把船周围的海面都冻住？”没有寒暄，乔伍德赶忙朝空中的艾琳喊道。 听到这话，艾琳立刻就明白了乔伍德的意思，她收拢双翼降落在首斜桅上，宛如高歌的胜利女神像，咏唱声在海风中回荡，一个极寒的领域扩张开来，净白的冰层不断将幽暗的海水吞没，顷刻间就覆盖了半径几百米的海面。 不仅如此，无数的冰刺还向着水下伸展，现在那畜生再怎么能掀起风浪，估计也撼动不了这块冰冻的浮岛。 第七十八章 冰岛之厄 老船静静矗立在这片灰白色的天地间，好似个甲片残破的战士麻木的站在严冬里，凌冽的风雪似乎早已带走了它最后那点儿生气。 乔伍德如释重负般瘫倒下来，他仰面朝天急促的喘息着，伴随着艾琳所释放的魔法领域扩张，这片海域的气温明显更低了，这让本就湿冷的海风中，又多夹杂了些许细密的冰晶。 如此糟糕的天气下，浑身湿透躺在甲板上可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但此刻乔伍德却是完全放松了下来，冷气灌进鼻腔渐渐抚平他躁乱的神志。 冰层扩张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海魔兽可以兴风作浪的海域范围内，全部被艾琳用冰层所覆盖，她还想继续加固这项防御工事，可这似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与更远处元素之间的沟通变得愈发模糊，输出再多的魔素也只是在空耗。 艾琳环顾四周，绵延一海里有余的冰面上，唯有海风裹挟着冰晶在无声的起舞，一海里外，黑与白的边际相互倾轧，谁都想吞掉对方更多来填补自己。 确认没什么异常后，艾琳随之挥散双手法阵结束魔法释放，她拍动双翼飘落回甲板上，漆黑的角质面甲缓缓开裂，几缕温热的水汽从裂缝中逃逸出来。 是她让一船的人幸免于难，闪耀着救世主光辉的英雄来到人群中时，理应受到人们热烈的掌声、欢呼与赞美，可船员们见她靠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抵触的情绪。 酒瓶男盯着艾琳，小心翼翼地往乔伍德身边挪动，他猫下腰低声问：“嘿，老兄，这……”乔伍德抬眼看了看他。 “是……你们叫来的帮手对吧？”酒瓶男满眼苦涩，但还是生硬的挤出一张讨好的表情，他仿佛是要被处死的罪人，脖子上已经被系好了绳套，正跪在绞刑架上向着行刑官苦苦哀求。 乔伍德微微抬起头朝艾琳瞥了一眼，这一瞥，同样也是令他心悸不已，随着艾琳的面甲完全褪去，半张狰狞的面孔显露出来，湿漉的发丝低垂遮住了另外一半，惨白的脸上暗红色花纹如脉搏般跳动，仿佛被撕裂的皮肤中涌出汩汩鲜血，眼角斜挑如刀，眼中好似摇曳着堇色的灯火，只一眼便可摄人心魄。 全身笼罩在不祥的黑色当中，微弯着腰背的模样简直是地狱里出来索命的恶灵，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那一头熟悉的酒红发色，乔伍德还以为自己真的搞错了帮手。 萨伦出身的都清楚，要命关头你大可以选择接受任何援助，权贵、修士、劳工、富商、赌徒，哪怕是地痞流氓和盗贼……援手来自谁都好，可唯独不能来自恶魔！ 如果恶魔是遵从某种契约而被召唤过来的，那代价至少还能承受，倘若这恶魔只是嗅到了绝望而来……那报酬可由不得你。 除了老哑巴外，其他船员当中没人见过艾琳，所以这帮家伙急切地想知道，眼前这位煞气冲天的主儿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在帮他们。 酒瓶男原本微侧的身子“扑通”一声突然跪倒下来，他的两条腿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筋骨，怎么也不听使唤，“喂、喂，老兄，你、你……”他哆嗦着将一只手搭在乔伍德的肩上，好似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是你、你，你让她发动魔法的，你一定有契约，对不对？”酒瓶男结结巴巴的话语中充斥着焦躁与恐慌，“老兄，拜托……”他的话音开始变得哭丧。 “嘿！对、对，我知道一家超级好赚的场子，等回去了以后我可以介绍给你，我知道那儿是怎么操盘的，虽然不能保证赚大，但我保证绝对不会赔……”忽然他的语调又变得兴奋起来，“噢噢，还有、还有，在塔维纳街有一家......”。 看着这家伙垮掉的脸，听着他神经兮兮的絮叨，不难猜出这厮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乔伍德担心如果他疯掉，再干出点儿什么蠢事来，那无疑是雪上加霜，无奈轻叹一声慢慢坐身起来：“好吧，行啦，你念叨的让我感觉头皮上满是跳蚤，那是我们的人行了吧。” 酒瓶男听到这话瞬间喜上眉梢，“不过……”乔伍德话锋一转，“我跟她之间可没什么用来约束的东西，至于她会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我可不敢保证。” 从老哑巴那里得知，这艘船以及船上的水手，都是出于某种目的被当作弃子而抛入大海的，归途遭逢此难，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可乔伍德并不想就这么认栽了，先前的汹涛狂浪令他措手不及，但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想出个对策来，毕竟赏金猎人要想活得久，那就必须得有个灵活的脑子。 “老兄，帮帮忙，求你一定要替我们跟那位阁下说说，回去之后我们都愿意献上报偿。”酒瓶男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跪在乔伍德身边恳求道。 “可以，想活命，现在开始就得听我的。”乔伍德说。 “当然没问题，这条船是你们救下的，我们就应该为您跟那位阁下效劳，你说是吧，加雷特？”酒瓶男一脸谄媚的说，并且他还不忘用手肘提醒身旁的同伴。 这名叫加雷特的水手很明显精神早已恍惚，他一度认为自己应该是死在了刚刚那场冲击当中，所以才会看见索魂的恶灵，经酒瓶男这么一提醒他才有些缓过神来。 “啊？什么，我还活着吗？”加雷特愣愣的呢喃。 “对，你还没凉透呢，听着加雷特，只要乖乖听这位老兄的话，我们就都能活着回去。”酒瓶男侧过头小声儿对加雷特说。 “啊、噢，是的先生，您现在是船老大，我们两个都听你的，至于大副跟倔老头儿……”加雷特说。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客舱后面冒了出来：“我没问题，既然，你们能在海魔的狂攻下保下这艘船，呵！我相信你们有能耐活着回去。” 是大副，他一边说着一边靠在客舱外缓缓坐下，“不过……刚才掌舵几乎用光了我所有力气，你要是想让我做点儿什么的话，恐怕不太行。”大副从靴筒边抽出一支锡酒壶，狠狠地给自己灌上一口，他看着乔伍德遗憾的说。 “这我当然知道，我很感谢大副先生你的付出，要是没有你，估计也撑不到我的人来。”乔伍德微笑着向大副表示谢意，当然，他的笑容同样是为达到了自己的预期目的而庆幸。 大副沉默着点了点头，接着向乔伍德递出了手中的锡酒壶：“年轻人，要来一口暖暖身子吗？” “谢啦！”乔伍德没有接过酒壶，转而迎向走来的艾琳。 第七十九章 冰岛之厄(二) 老旧的木质扶梯上盖着一层薄冰，常年受潮的梯蹬本就发软，现在寒冰让它变得更加脆弱，每一脚踩下去都咔嚓作响，碎裂的可能是薄冰，也有可能是脚下正踩着的梯蹬。 伴随着细碎的冰屑乔伍德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底舱，由于船体破裂底舱中灌进大量海水，虽然在整艘船被抛飞到半空时倾泻出去不少，但仍有一部分被艾琳的魔法封冻在船舱内。 乔伍德伸出一指开始咏唱，一点光芒自他的指尖开始流转，法阵结成的同时一枚光团自法阵中飘忽而起。 如皓月之华般将整个底舱点亮，宛若千里冰封下沉睡经年的景象呈现在乔伍德眼中，乔伍德托着光团四下环顾，在冰层的折射下，一抹青紫色闪过乔伍德眼角的余光。 他赶忙凑过去蹲下身，当他看到这东西的一刹，笃定了这就是害苦了他们的祸首元凶，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跟老哑巴一样，也认得这东西——亚龙种的蛋。 一切不合理都解释的通了，无论这件事背后有什么推手，这过程中又是谁藏有私心，这东西值得太多人为之铤而走险了。 乔伍德隔着冰霜抚摸着这颗蛋，在光团在照耀下，蛋上鳞片的反射出宝石般瑰丽的色彩，乔伍德神色复杂，嘴里轻声低语，他放在蛋上的那只手中也亮起了微光，另一个法阵在他的掌中缓缓浮现。 一圈圈波纹如海潮般在蛋壳表面的冰层上起伏，覆盖在亚龙蛋上的冰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没几分钟包裹着亚龙蛋的冰层就仅剩下三分之一，这时乔伍德的手仿佛触电般一抖，手中的冰系法阵瞬间溃散，之前他脸上的复杂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满脸的懊悔。 他现在只想给自己狠狠的来上一巴掌，在愤怒与贪婪两种欲望混杂的支配下，乔伍德鬼使神差的就想要把这东西挖出来。 愤恨的他想把这东西挖出来后扔到海里，扔的远远的，让这倒霉的东西见鬼去吧！而贪婪的欲望同样驱使着他把龙蛋挖出来，虽然并不确定究竟是哪一支龙族亚种的蛋，但孵化亚龙种并将其豢养，仍是人类迄今为止屈指可数的，可以驯化龙类的方法之一。 在萨伦，拥有一头成功驯化的亚龙种，无不彰显着拥有者尊崇的身份及地位，乔伍德曾经有幸在猎人展会上见过一颗，那颗蛋的鳞片暗哑如铜锈，远不及现在自己手中这颗光鲜。 可那颗蛋最终被卖出的价格是十六万四千金币，外加两条街上共计九间铺子五年的使用权，这对当时初入行当的乔伍德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即使放在当下仍然是，他都无法想象那些钱堆在自己面前得有多高。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么多的钱绝对足够让自己和伙伴们在以后的日子里衣食无忧，甚至可以令他在某条街上有些许话语权。 乔伍德的理智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龙蛋和幼年的龙类会分泌一种独特的信息素，这种信息素具有驱散附近低等魔物的作用，同时如果有强大些的魔物盗走龙蛋或幼崽时，信息素也可以帮助外出的母龙快速找寻丢失的幼崽，他意识到金海魔就是靠着亚龙蛋分泌的信息素才找上这艘船的，而冰层恰恰阻隔了信息素的扩散。 大副三人按照乔伍德的吩咐，背对着彼此围成一圈坐在掌舵平台上，这样三人的视野足以瞭望周边全部区域，酒瓶男紧盯着左舷方向，起伏的黑潮映在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他昨夜几乎喝了一个通宵。 冰岛区域骤降的气温令他的宿醉感越发强烈，他挪动着身子往加雷特身边挤了挤，加雷特的体型介于壮硕和肥胖之间，这让酒瓶男觉得稍微暖和了点，他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目光贼兮兮的瞥了瞥大副和加雷特，他心想着偷个懒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应该不会被发现。 可就在他左顾右盼中，起伏的黑潮间一条漆黑的锋锐背脊闪进了他的视线，他萎靡的精神立刻变得高度紧张起来，他猛地站起身瞪大双眼在海面上寻找。 身旁的大副和加雷特见状也是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酒瓶男伸出一根发颤的手指，指向左舷前方翻涌的海面说：“那里......那里刚刚有什么东西浮出来了！”大副、加雷特二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黑色的浪头一波接一波的拍打、碎裂，浪花四溅，海风呼啸着从三人耳畔吹过，那条一闪而逝的背脊仿佛随着浪潮一同破碎，而后湮灭在泡沫中消失不见。 “刚才明明就有......”酒瓶男嘟喃着缩回了手 “行了，别神经过敏了，看花眼最好，你现在最该干的事情是祈祷我们脚下这块冰化完之前，那畜生已经走了。”大副压低着声音呵斥道，“还有，下次看见什么异常动作和声音都小点儿，别大惊小怪的，再把下面那位惊着了，咱们也好不了哪去。” 酒瓶男咂咂嘴小心翼翼的坐了回去，这时左侧的海面突然间炸响，仿佛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向海面，伴随着爆开的水花和沉闷的低吼，一头浑身覆盖着漆黑鳞甲的巨兽破水而出直冲冰面。 “啊！啊！”正面对着巨兽的酒瓶男脸吓得惨白，他连滚带爬惊恐的嚎叫着，“来啦！它来啦，我不想死在这儿！” 艾琳也在此刻惊醒，她望着上半身匍匐在冰层边的庞然大物倒吸一口凉气，体型如此庞大的魔兽在陆地上算得上十分罕见，那巨兽光上半身露出海面的部分目测在九米左右，冰层边缘较薄的部分被它的体重压得碎裂。 一双粗壮的前肢拍在冰面上，它用前掌上那倒钩似的利爪扣入冰层，一步步将整个身躯都爬了上来，船上的众人看清了这家伙的全貌。 海魔兽全长在二十米左右，它趴在冰面上的姿态形似海象，两条前肢支撑着上半身，它的后半部分看起来才像是水栖生物，与粗壮的前肢不同，它的后肢看上去十分短小无力，但短小的后肢上却生着一对宽厚的鳍。 酒瓶男并没有看错，他看到的就是这大家伙的背鳍，一整条背鳍从头顶直达尾部，在长尾上除了鳍，末端还长着一根尖锐的尾刺，全身覆盖的大块黑色鳞甲，在它爬行时与冰面摩擦发出令人汗毛竖起的噪音。 眼看着巨兽一步步逼近，艾琳周身渐渐升腾起堇色的流光，她如同旋涡般吞噬周围的魔素，海量的魔素在她体内的回路中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