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无双》 第一章:天地间 “不负万千英雄血!换得旧朝新乾坤!” 一个士兵倒下!口含鲜血,高声呐喊! 手里死死握着大梁军旗,人倒旗伫立,大梁男儿死战不退! 这是大梁与北邙的战场,身后是千万的百姓,是自己的故乡,是男儿们的信念! 倘若自己的死可以换得最后的胜利。那大梁将士无人敢退!无人愿退! 这一战轰轰烈烈!万千铁骑悍不畏死,万千尸骨堆积如山。 “百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梁七百里江山!” 大梁!千古!将士!死战! 战场上曾有一黑袍公子哥,力压数位仙人!也有一道家小天师,造就万丈法相!还有一昔日纨绔世家子,一剑挡万军!更有一白衣青年,算尽天下事! 古书云:武帝起于草莽中,发迹于乱世里,开疆拓土,建立这大陆上第一个统一的王朝--大梁!立年号--元建 元建十三年,武帝于寝宫中宾天,太子赵善继位,史称梁文帝,年号元始,文帝在位五十余年,整编天下文字,修订律法,大办公学堂,百姓富足,万国来朝。称元始盛世。 元始五十七年,文帝因病离世,文帝只有一女,名曰:锦辞,才貌冠绝于世。 女帝登基,改年号天授,女帝在位二十余年,在位勤政,得龙凤二才,国师--钱在野,首辅--王明阳,为大梁最鼎盛时期。 而在位后半期后因一场大病,而一病不起,野心家窥视王位,朝堂混乱。 北方草原上,有一雄主于铁骑与大刀下,统一草原,建立北邙王庭,王庭虽依旧年年进贡称臣,但也知晓到大梁局势,欲南下中原,王朝岌岌可危。 天授四十三年,大梁皇帝寝宫。 女帝于病榻之上,面色苍白,乌发早已是白丝,已无往日继位之神采。但美貌依旧停留于她脸上。 女帝:明阳,今日外面天气怎么样了。 女帝声音低微,彻头望着卧榻旁,白衣黑发的当朝首辅王明阳。眼神温柔,憔悴不已,但依旧有些许帝王的威严在其中 首辅眼中满含泪水,眼眶发红:禀陛下,今日天气尚佳,卑职进宫之时,依旧能听见鸟声,闻见花香。 女帝轻轻把头转回,望着寝宫的屋顶,金碧辉煌,女帝轻轻叹息 “婉儿,能不能帮朕去采点野花来,朕已经不大记得那花是何种气味了。其他人也都去替朕到城中去找找吧。” 说完这几句话便如用去了大半的力气。 身边的女官听此言,哽咽般到了句:是。 其余太监女官也都纷纷去找那城中野花去了。 几息过后,寝宫中只留下,女帝与首辅两人。 “明阳,你说我是个好皇帝吗” 女帝此时眼神退去了刚才的帝王之色。 如同那时一样,那时一个穿着粗糙布衣被土匪打得不轻的落魄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第一次见到那个锦衣华服的美丽姑娘,姑娘透过马车车窗对他甜甜地一笑,那一笑迷倒众生,那姑娘留下不多的盘缠,得以让他得意进京赶考,得以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初那姑娘现在满含爱意地看着这位白衣首辅,问出了这个问了无数遍的问题,但问题从“明阳,你说我会是一个好皇帝吗?”变成了“你说我是个好皇帝吗?” “当然是!” 这位白衣首辅哭了,泣不成声。 女帝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那泪流不止的俊俏脸庞,甜甜地笑着,看着这看了大半辈子但依旧看不腻,越看越喜欢的男子。 女帝看着看着眼眶也红了 “明阳,我这辈子对得起天下人,但对不起的只有你。” 这位旷世女帝仿佛在人世间的最后时刻回光返照般,奋力坐了起来,吻向了那个从年少一直喜欢到现在的男人。 继位以来唯一一次落泪。 “奈何桥上~等我~” 白衣首辅紧紧抱着怀中的佳人,泪水决堤,两个相爱的人相拥而泣,想拥而吻。此刻抵万年。 直到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轻轻垂落了下来,白衣首辅王明阳,看向她,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帝,她只是他的锦辞。 这一日天地变色。黑云压城!皇都之中草木低眉,下至飞禽走兽,上至万千百姓,无一不悲从心来,生灵皆流泪。 大梁王朝气运从皇宫化龙而冲天,金龙久久盘旋于寝宫之上。有一白衣首辅从寝宫中走出,怀中抱着女帝那瘦弱的身躯,金龙悲吼,声音响彻皇都。 在悲吼声中,女帝的遗体渐渐由实化虚化作颗颗璀璨的光点飞入王明阳眉心之中。 “不要!不要!!!” 王明阳奋力用双手想抓住那点点光芒,但依旧阻止不了这躯体的消散,他手摸向自己眉心,双指狠狠捶打那处地方,明显自身力量在突飞猛进,那困扰已久的瓶颈在渐渐松动。 这位当朝首辅没有一丝破境的喜悦,内心的痛苦,悲伤如万千钢针刺入心头,如天地降神罚。 那位名叫婉儿的贴身女官,急匆匆地跑回寝宫之中,看到的是一个满眼泪水,双手狠狠锤打地面的白衣首辅,王明阳没有了往日在朝堂上的意气风发,没有了那股子文人傲气,现在的他是这世界上最孤单的那个人,感觉到了整个天地都抛弃了他。此时的他又仿佛回到了年少时期父母被害只留下他一人在人间时一样。 千古女帝在生命最后以自身气运祝他心上人踏过那道十余年都无法迈过的门槛。 “等我!” 声音平淡但悲惨。 只听天地间有雷鸣声想,昏暗天空上破开一个大孔,把这整座寝宫都囊括在了其中,从下往上看去便可看见其中彩光飘飘,仙气流淌,如梦中仙宫。 有道道虚影从那仙宫中走出,看着地上那憔悴不已的男子,眼含哀伤。随后有万千神光降下,一并潜入那眉心之中。 成仙枷锁在这一刻被打开了。见那王明阳白发渐渐转为黑发,旋即黑发又在刹那间转白。 那仙宫中的几位见状也只是默不作声,他们明白那落魄男子已是迈过了那道砍,已经成就当世仙人,但不肯入这天庭。 只见仙宫中位于正当中那位看向下方盘旋的宏伟金龙,道了句“去吧。” 那原本宏伟无比的身影霎那间化为数条小龙,飞向大梁各地。 天门闭合! 女帝宾天! 一切回归平静,只留给这座皇城中每个百姓无比的震撼感。还有那位新仙人在寝宫前大哭一场,周围女官和宦官无一人敢上前。 恒山--大梁王朝第一高山,相传是这武帝时期国师吕子牙成道之处。 而此刻有一黑袍男子坐于恒山之巅,面前放有一棋盘,身旁放有一木剑。黑袍上纹有四爪巨蟒。面前棋盘之上,棋至尾声,黑白不分伯仲。 黑袍男子在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男子从梦中惊醒,眼角有泪水流下,眼神悲怆。拿手轻轻擦去泪花,便从棋盘旁棋篓中拿起一枚黑子,下在了棋盘左下角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但也是最致命的位置。 原本均数的局势霎那间倒向黑棋。 天空中有一轻声叹息传来。 “是我输了呀~” 这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声音悠长。 黑袍男子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了身子。 望着天边 “我也输了!” 对着西方的落日深深作揖。 “我钱在野,游历人间数十载见农夫无米可食,见织娘将破旧麻衣视为珍宝,见万亩田地亏于一家一户,因无人耕种而荒废,见有识之士归隐于乡野之中,无才世家子立于庙堂之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乱世将至,在下承天地气运,不为一家一姓,而为黎民百姓。” 话闭,有一空洞声音从天外传来。 “善!大善!” 霎那间,天空之上有万道霞光剥开晚霞笼罩恒山之巅,有宏伟紫气从日出之处,滚滚而来,把东边天空照得绚烂无比,传来有仙乐阵阵。 恒山之中,所有生灵,山中虎,林间鹿,天上鹰,土下虫,皆望向山巅之上,匍匐在地,膜拜一人。 这天地间最本源的紫气,一丝便可延年益寿,福泽子孙,一缕便可成就仙位。而现在这万千紫气如瀑布般涌入那黑袍少年体内。 紫气东来,得天地大道,享苍生爱戴,为天下言,成就圣人大道。 “去吧,你还不一定会输!” 天地传音。 这一日,有一黑袍白发的少年从恒山之巅纵情大笑,笑着笑着便又落下泪来,待擦去泪水,少年纵身一跃,宛如神仙下凡尘。 “可叹花已凋零,人已老,人间何处是逍遥。可悲百年王朝一日倾,伤春悲秋。今夕后,一人行,不见朱门高楼宴宾客,不愿万家草席裹壮丁!” 第二章:人间荡 中原在这一日迎来了动荡,女帝宾天,圣人现世,旧时代的灭亡,新时代的到来。 中原东部,贺亲王府,一位英姿飒爽的中年儒士在小院中闲庭散步着,双手附后,一副安详姿态,轻轻眯眼,恰是在享受这安逸时光。 “铛”地一声,从西北方,从京都那个方向传来,儒士眼睛赫然睁开,嘴角上扬,笑道 “那小子成仙了呀,女帝也宾天了呀!终于还是来了呀。” 他刚要去命令身边奴仆去准备宴席,这天地间,又有感应传来,圣人现世,天地共鸣,儒士不由眉头皱起 “这么快嘛,还是百密一疏啊!” 中原南部,龙城龙宫,说是龙城其实是偏居一隅的一座城池,该城池城主时代相传一门功法--化龙秘术,可让人身上显龙鳞,刀枪不入,该功法大成可呼风唤雨,引动天雷,所以被整座大陆的人称做龙宫,相传当年第一代龙宫龙王曾经帮助大梁开国武帝一起打天下,后因意见不和而分道扬镳,但武帝下令永远与龙宫交好。 龙宫内一个纤细的姑娘在大殿内踱步,她从刚才开始心里便有说心悸,冥冥中感觉有大事发生。 不多时,一个拄拐杖有些许驼背的矮胖老人慌张从大殿外快步走来。 “龙王!龙王~大事不好了呀!龙王!” 矮胖老人气喘吁吁地喊着,要踏入大殿时差点摔一跤。 “龟长老!女帝怎么样了!” 纤细姑娘慌忙问道,上前去搀扶矮胖老人。 龟长老头上有些许汗珠 “女帝!去世了啊!” 他说出来时极为悲伤。 那姑娘宛如晴天霹雳,脸色难看,这位龙宫龙王虽然早有预料到这一天,但真听到还是难以接受。女帝死了,那当乱世争雄之时,龙城到底还能不能独善其身,如果是她父王还在时,哪需要考虑龙城的将来,可是自从老龙王三年前出海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 龟长老又急忙讲道 “龙王啊!大梁国师他证道了~” 这个小龙王,脸色稍稍缓和了点,但眼神中充满落寞感。 “他还是迈出那一步了啊。” 这位龙城龙王旋即重新打起精神对龟长老道“传我指令,龙城今日起关闭城门,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出。命其余各长老于今日开启护城大阵。” “老臣知晓!老臣这就去办。” 龟长老听到龙王下令,便是知晓了其中的原因,丝毫也不敢有怠慢!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道家一座位于山间的小屋内,一位穿着泛白道袍的道人正在打理着他那片小菜园,嘴里哼着悠悠的小曲,很是惬意。但他正在为那菜园内蔬菜浇水时,他的手忽然一松,水瓢掉到了地上,道人眉头一紧,他感受到了天地的变化。他脸上露出喜色。朝恒山的方向深深作揖,行弟子礼。 北邙王庭,有一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迈老人站在一座小丘之上,眺望日落之处,手持念珠眼神复杂无比。 此时有一穿着数十斤华丽盔甲的壮硕青年大踏步而来,在距离老人背影十步外停了下来。 深深作揖道 “先生,天要寒了,何不回军帐?” “女帝离世,圣人证道,乱世开篇了” 年迈老人转过身来望着这壮硕青年,“这中原必将大乱,这原本是北邙进军中原最佳时期,但如今依旧差了那一缕东风啊,待那人送来东风,才是率军进攻中原之时啊。你可替老夫再等等。” 老人不再多留,面带笑意向军帐走去,而那小丘那壮硕青年站于老人原先所处之地,愣愣地看向远方。 身边众多宫女太监,甚至整军的将领都围着那位青年身后,不知等了多久,有众多人上前劝导青年回营帐中休息去,但均被其一一拒绝了。 自从王庭那位雄主统一草原之后,对军队大肆改革,严修军法,而现在这只部队更是众多草原部队中最效应的那几只之一,王庭禁军--铁骑军 时间流逝,周围久经沙场的将领都忍不住要犯困打瞌睡,这青年愣是在以寒冷闻名的草原之上苦坐一整夜,不曾闭眼。 待第二日东边太阳升起之时,在其身后军帐中老者缓缓走出,看见那小丘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老者不经意见放声大笑起来。 边笑边朝那小丘上高声喊去 “回来等~回来等~那人白天不会来的。” 那青年听见老人的声音传来,不急不缓地站起,朝营帐走去,走过老人身边事,丝毫没有被戏耍后的恼怒,任然保持谦卑的神态,深深作揖 “先生,弟子这便回去休息了。” 老人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满眼透露欣赏“去吧,去吧,那人可能今晚到,可能明晚到,可能年后到,我身子骨不比以往了,怕错过。” “弟子知晓了” 青年面露欣喜之色,因为他知道,这并非老者戏谑自己,而是一种考验,考验的是他这太子,也有那整军的将领和身边的佣人。说完边入那营帐之中。 昨晚陪在太子身边的人知晓是这位老者的授意,愣是无一人敢上前问原有,原先心中有抱怨的人此刻一点想法也不敢有了,他们再明白不过,眼前这位老者的恐怖之处。 这老者连那雄主都得尊称一句“先生”,要不是这老者,那雄主不可能从偏居一隅的小部落首领,到这整个草原的王。 在这些将士心中那个高大的男人将来还有可能不单单是在这草原之上,更有可能是这天下的共主。 而眼前这个老者正是现在北邙王庭的大祭司,整座王庭第二大的掌权者--贾辉 贾辉朝着众多佣人,将领灿烂地笑着 “去吧,去吧,都回去休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要陪那小兔崽子一起等的,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这是这只军队出王庭的第三天,他们奉雄主的命令,到这里来等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而带队的不是那青青草原的大祭司,是那着盔甲苦坐小丘上一夜的青年,这青年便是王庭的太子,最被那草原共主看重的大儿子--纳兰慈。 大祭司贾辉边打趣着身边的将领,边朝那小丘走去,眺望远方,在平常人眼中,那是一望无边的草原,而贾辉看着看着眼角泛红了,他望的方向,那里是大梁的方向,是他的家乡,他离家已有了四十余年了,他昨日的梦中,梦到了他的童年,那绿竹环绕的小屋,那儿时和父母,妹妹一起吃饭的平淡时光。 他多么想回去大梁,回去那儿时的家乡啊。深深叹息 “白发年老,举目思乡,不见旧人,不识新人” 第三章:小乞丐 “李牧!小王八犊子!你给我站住!被我抓住,我非把你腿打断掉!”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胖子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嘴里断断续续地骂着那小乞丐。 而那小乞丐撒开腿奋力地跑着,手紧紧捂在胸前,那破烂的衣服里好像有着什么东西,还好几次差点撞到来来往往的路人。 跑着跑着两人的距离是越来越远,那中年胖子实在是跑不动了,扶着旁边的水果摊气喘吁吁。 “王胖子,不就是个烤鸡嘛,李牧是个可怜娃,别斤斤计较这些了,李牧他奶奶当年没少帮你。”水果摊主是个中年美妇人,扇着手里的蒲扇,笑对那中年胖子。 王胖子两眼色咪咪地看着那中年美妇人“陈姐,我这生意也难做得很啊,万一之后别的小毛孩学着李牧偷我鸡吃,那我生意还怎么做呀!” “呵,王胖子,你生意还难做?你看你这一身膘,烤鸡店开不成了,刚好改行卖烤乳猪嘛!”陈姐眼里蛮是玩味,这一番话逗笑了旁边在买水果的其他顾客。 王胖子听惯了陈姐的打趣,笑嘻嘻地对旁边的顾客说道“呵!爷这身肉可也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有什么好笑的?” 说回刚刚跑掉的小乞丐李牧,他抱着那偷来的整只烤鸡,抱得格外紧,生怕这得之不易的宝贝从怀里溜走。 李牧眼神坚毅地跑着,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在一个机会没有行人的地方,路边有个垂垂老矣的老僧人,身上衣物破破烂烂,骨瘦如柴,像是许久没有吃过饭了。 李牧瞟到了老僧人,眼神充满了忌惮,生怕此人会愤然起身抢他烤鸡一样。 李牧加快了赶路的步伐,当从那僧人面前经过时,老僧缓缓抬起了头,他面色苍白,但眼神格外清澈。 老人看向李牧对他浅浅一笑,不做多少言语。 李牧步伐更快了几分,快要是跑起来一般。 但刚走出去没几步,李牧渐渐停下了步伐,眼神复杂,好像在做十分激烈的斗争一般,又调转方向走回了那老僧面前。 老僧低着头见一双破旧的草鞋停留在自己面前,李牧回来了,老僧再次抬起头来,笑容更甚几分。 李牧在老人面前停留了片刻,最终李牧还是把手伸进了怀中,像是做了个十分艰难的决定一样,用手摸像怀里的烤鸡,扯下了一个鸡翅来。 李牧将鸡翅缓缓递给了老僧,“吃吧” 老僧看着面前这个邋遢少年,看着那递来的鸡翅,脸上十分喜悦,抬手去接那几次,动作很缓慢,很吃力。 李牧将鸡翅塞进老僧手里,又立马转过头去,准备离开。 “谢谢小施主了,贫僧可否知道小施主的名字。”老僧人看着少年李牧,一字一句说出,说完整句话是如此吃力。 “李牧。” 老僧人看着那远去少年的背影,又看着眼前的鸡翅,喃喃说道“李牧~李牧!” 夕阳西下,少年走远,消失在视野里,而这前一刻还喃喃自语,瘫坐在地上的老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落日下的边境小城,城门外已经是没有了百姓,夕阳红笼罩了这座城池,城池的外面就是满目的大漠边疆。 一位黑袍少年头带斗笠,潇洒站于城门之外。 一位枯瘦老僧手拿拐杖,慢慢走来城池之内。 老者笑着玩味般看向眼前的黑袍少年,眼神尊敬,浅浅躬身作揖“见过大圣人了。” 黑袍少年吓得不行连忙上前扶起老僧,扶起后同样玩味地看向老僧说道“您还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啦?” “以后可能就再也开不了玩笑了啊!”老僧看着黑袍少年 “这么快准备去北邙了嘛?再多待几日不好嘛?”黑袍少年神情有些沮丧,他想挽留这老人。 “您都已经证道了,我也该去走完我这一条修行路了。”老僧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地回答道“你和明阳都长大了,但你们那个大师兄还是小孩子脾气,需要我去帮帮他呀。”老僧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心满意足。 黑袍少年不知道说些什么,静静地看着夕阳落日下的老者,片刻后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帮我向贾辉带封信吧,我不方便去。” “好,但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讲呀。”老人这一刻完全相信,自己这位性格最为顽劣的徒弟真的长大了。 老僧含笑点头接过信件放进怀里。“这城里有个叫李牧的男孩,教教那孩子吧,我看过了是个能成才的料,和当初的明阳很像。” 黑袍少年点点头“您都没给过我和明阳这种夸赞呀!”看着老僧澄澈的眼睛,微微带了些许嫉妒。 “哈哈哈,我也想不到,一个天天只想着偷我木鱼的捣蛋鬼和一个天天爱刨根问底,只喜欢读书的书呆子能成长到我这个师傅都自叹不如的地步啊!”老人边说边给他这位圣人徒弟正了正衣冠。 仔细看量了片刻眼前的少年,越看越是欢喜的神情,越看眼睛越发泛红。 老僧人知道自己应该走自己那条路了,他下定了某个决心。用手摸去黑袍少年脸上的泪花,大笑着从少年身边走过,“走啦!能做你们的师傅,我该满足了!” 老人走得决然!他一步步走着,离大梁的国土越来越远;他一步步走着,走向那北方的大草原。 “师傅!一路走好!”钱在野声音洪亮,仿佛能传达九霄之上,他努力不让自己眼角有泪水落下,朝着老者远去背影,深深作揖! 老僧没有回头,举起一只手,挥动着,向他这为了不起的弟子道别,夕阳下,龙潭脚下此时有那朵朵金莲所浮现,天空中仿佛传来道道佛音,那夕阳仿佛是佛光洒满大地,落日的余晖照耀在龙潭身上,仿佛为其披上了一件华丽无比的袈裟,周身有佛祖法相若隐若现。 “龙潭一生修禅,知他心禅,修他心禅;不修吾心禅,不知吾心禅;贫僧愚钝,今日才得顿悟,吾心禅亦是他人他心禅,吾心禅早非吾自己所修得,是他人为吾修得!” 这一日大梁圣武庙方丈龙潭大师,徒步入北邙,天生异像,沿途传佛教,扬佛法,讲经数十载,普度众生,数百万人遁入佛门,立佛门大西天,佛教成北邙国教,而龙潭方丈此生没再回到中原。 第四章:圣人徒 李牧走到一个平常绝对没有人会来的角落里。 他看着眼前的烤鸡,眼角不争气地泛红了起来。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饱饭了,今天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明知道偷别人东西是不对的,但还是忍不下去了。 李牧拼命将烤鸡肉往嘴里塞,嘴巴里已经满了,还是拼命将鸡肉送到嘴里去。 李牧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越来越多,泪珠豆大,李牧抽泣着,哭成了一个泪人。 天空此时有雨滴落下,李牧越哭越伤心,这雨也越下越大。 李牧的脸上雨水冲刷着泪水,泪水与雨水相互杂糅在一起。 这是一场暴雨,有雷鸣想起,但李牧依旧坐在那路边,嘴里吃着烤鸡,任由雨水拍打在他身上。 这个孩子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了,别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应该还是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 但李牧呢,不知道父母在呢,收养他的好心奶奶因病去世,死后李牧把原先居住的破草屋变卖了,才有钱埋葬下那救了他的奶奶。 “小孩,烤鸡这样可就不好吃了啊。” 李牧感觉到自己头顶的雨听了,耳旁传来清澈的声音,声音很有穿透力,风声,雨声,雷声都仿佛被这声音隔绝了一般。 一位黑袍男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李牧身旁,为他撑住了一片净土。 “你是?” 李牧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面色英俊的男子,李牧第一眼便以为是某世家的公子哥。光这男子那身衣服便可以换平常人家一年的伙食了吧。 “我啊,我叫钱在野,刚刚有人托我照顾你。” 钱在野笑着看向眼前这个少年,眼神温柔。 李牧满眼错愕,钱在野,这个名字如此熟悉,但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到的了,眼神随即便变得坚毅起来“谁叫你照顾我的?我自己一个人能过得很好!”李牧忌惮着。 “一个玩世不恭的老秃驴把你交给我,有我保护你啊,这天下没有人敢欺负你的。” 钱在野平静地说道。 李牧听到老秃驴三个字,想到难不成是刚刚他给了一只鸡翅的和尚,他想起刚刚那清澈的眼睛,再看到眼前的黑袍男子。他犹豫了,李牧明白,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李牧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他想到了这么久以来的苦难,李牧细细打量眼前男子是如此不凡。 几息过后,李牧说出了一句话。 “你能带我吃烤鸡吗?” 声音不大,但语气决绝。 钱在野听到这句话,不禁笑了起来。向少年伸出手去 “管饱!” 天空中雨停了,月亮从云中探了出来,月光照亮了这无人的小巷子。 月光下一个黑袍男子牵着一个小乞丐,两人在路上走着,黑袍男子望向天空,月亮静好。 “你小子知道吗?你可能是这全天下最幸运的人了。” 钱在野声音不大。 李牧摇着头,他此时放下了以往的警戒,因为他明白以后不是他一个人了,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谁,但他心里莫名地相信。他说会照顾自己,那便一定会照顾自己。 圣人首徒,这个时代多少天骄都梦寐以求的身份啊,但这个小乞丐丝毫不知,他只知道自己一个鸡翅换来了一个避风港。 在这座边疆小城某处客栈内,有一个小女孩趴在桌子上,手里把玩着从集市上买来的虎头玩偶。 女孩身旁坐着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婆婆,老婆婆手里处理着下午从集市买来的蔬菜,在为明天的开张做着准备。 “奶奶,我今天听教书先生说,大梁皇帝病死了,这个时代快要不太平了。” 小女娃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老阿婆。 “女帝是个好人呢,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别想这些,皇家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讨论的。” 阿婆还在处理着蔬菜,不紧不慢地回答着女娃娃的话。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就在这安逸的时刻,客栈的门被人敲响了。 “请问有人嘛?住店。” 一个平静的声音穿过木门传了进来。 老阿婆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小跑过去开门 “来啦~来啦。” 木门从内而外打开,门口站着一个黑袍男子,气度不凡,男子牵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小乞丐,两人甚是有反差。 “你好。还有空房间嘛?” 男子彬彬有礼像是个世家子,而他身旁的小男孩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坚毅。 “快进来吧,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呀。” 阿婆将两人迎近门内。招呼他们坐下。 “我们傍晚入的城,中途有事耽误了,这才侃侃找家酒店。”男子找了张位置坐下,老阿婆为其泡了壶茶水。“婆婆,能不能给我准备点吃食,也请准备点热水。” “好~好~” 阿婆温和地回应 “热水有的,刚烧好。” 小女孩看着坐在她不远处的黑袍男子,她只觉得这男子真好看,身上有种让人很想亲近的感觉。 那个邋里邋遢的小乞丐被老婆婆招呼去洗漱了,小女孩好奇地搬着椅子坐到男子对面。 毫无顾及地仔细打量这个大哥哥。 “哥哥你是教书先生嘛?”女娃娃甜甜地笑着。 “算是半个教书先生吧。” 黑袍男子抿了口茶,笑着点了点头。 女娃娃听到这个话更是欣喜了 “哥哥你这么年轻就是教书先生了啊!那你一定很厉害!”语气很是诚恳。 钱在野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娃娃 “你喜欢读书嘛?” 女孩摇了摇头,鼓起了嘴巴 “读书可难了,我读不好,每次还要挨先生的板子。先生打得可疼了!” 钱在野被女娃娃的话逗乐了。 “等你长大了呀,就知道读书可能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了。” 说着摸了摸女孩的小脑瓜。 “我叫黄鹂,哥哥叫什么名字呀。”女娃娃问道 “饭菜来咯~” 此时厨房里传来了阿婆的声音。打断了小丫头的问题。黄鹂小丫头听到声音赶忙过去帮忙了。 李牧也洗漱好了,但身上依旧穿着那破破烂烂的衣物。一言不发地走到黑袍男子身旁。道了句“先生。” 钱在野看了看眼前这个不再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拍了拍他的背“快吃饭吧。明天再给你买烤鸡吃。” “婆婆,我们两人初到这里,如果你不开门我们可能就要露宿街头了。我们在镇上也要待几日,这几日也麻烦二位了。” 说着从衣服内取出了一块玉佩。 “我出门在外没有带银量,这快玉佩值些钱,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老阿婆看到那玉佩,玉体通透呈现淡紫色,表面泛着淡淡寒光,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之感,上面刻着两个字-平安。看一眼便知晓此玉佩不凡。 之前小镇热闹时,不缺少公子小姐出来边塞游玩,他们也会随身带着玉佩,但眼前这玉佩比他们的要高出不止多少档次。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能要,婆婆我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晓这玉佩必定不凡,肯定极为贵重,这我老太婆是千万不能要的。” 老婆婆连忙拒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旁的小丫头黄鹂喃喃说道。 阿婆看了眼小丫头,生怕黄鹂说错什么话一样。 “你还知道这些呢?” 钱在野甚是满意地看着小姑娘。温柔地说道 “这玉佩和你是有缘的,别人是抢不走的,而且它能保你们平安。” 钱在野把玉佩放进小女孩手里,小女孩对黑袍少年的话半信半疑,她只感觉这玉佩拿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心情也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愣愣地看着阿婆,想让阿婆做出决定。 阿婆还在犹豫着,她莫名相信眼前少年没有在说谎,但这等宝贝,实在是不好意思收下。 “阿婆,这世道要乱了,就拿着吧。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钱在野也看向阿婆,态度坚决。 阿婆看着这黑袍少年,最后叹了口气,对小女孩点了点头,示意收下吧。 “小黄鹂,快点谢谢先生。” 小丫头看见阿婆同意收下了,对着钱在野笑得更加灿烂了 “谢谢大哥哥!” 钱在野也投以温和一笑。 而我们的李牧一个人在那吃着饭菜,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小黄鹂看见李牧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不够阿婆再给你去做~” 阿婆看着这小男孩,满眼慈祥。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儿。 这一处小城内是如此安逸,但放眼整个中原大陆,在这一日是原有格局已经被打破了。 一个个消息从中原各地传往京城。 东部贺亲王,在大儒杜牧之的建议下称王,建贺国。 西部大梁唯一异姓王辽王,得世家门阀支持称王,建辽国。 南部镇国使,大将军金樊,掌握兵权,发动兵变,推翻南部嘉亲王,掌握南部疆土。 三人仿佛已经商量好了一般在同一天建国,而此时在大梁皇宫内,有一个白发男子站在原先大殿之内,男子面色憔悴,像是几日都未合眼睡觉。旁边站着一人,女帝的贴身女官婉儿,她同样脸色极为难看。 此时一人从大殿外小跑来,沿路的太监和宫女,看见他都有一种畏惧感在里面,此人便是大梁宦官之首,掌印太监吴貂寺。 “大人,刚有快马传信而来,那三人称王了呀。”吴貂寺刚踏进殿内,便颤抖着汇报着。 “岂有此理!女帝刚宾天!他们就干出这种事情来!差这么点时间嘛!” 女官婉儿脸上带有怒意。 王阳明轻轻摆手,示意婉儿冷静下来。 “这一开始便是他们计划好了的,也是女帝原先与他们的约定。” “可是。。。大人!” 婉儿欲言又止。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把御令发出去吧,我们按原先的约定来,这是先帝遗愿!” 王明阳眼神有悲伤,但语气还是不容反驳。 吴貂寺听到首辅大人这么说后,便领命下去了。 这一日先帝圣旨从皇宫中传出,发往各地。 第五章:遗诏 大梁皇都,一座酒楼内,酒楼不算大,名叫杏花楼,这家有一种特酿的杏花酒,冠绝京城。 位于酒店二楼靠窗的地方,几个中年人正在悠闲地喝着酒。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忽然说到。 “你看今天早上从公里发出的诏书了嘛?先帝居然让东部,南部,西部分封建国了。” “看到了啊!宫里居然承认那三个乱臣贼子称王了!还说什么三国始终为同盟。” “我就说嘛,一介女流怎么能当好皇帝呢!前几天啊我听我那当城防军的堂哥讲,好多当朝大臣都早已经跑到南方去嘞。” “你们别这么说,女帝做得很好了,可惜了,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你觉得首辅要建的云上学宫靠不靠谱啊?” “你没见那天宫嘛?首辅他现在是神仙,说不定他听得见呢。” 几个人还在那饶有兴致地讨论着。 “多好的一步棋啊,传到市井百姓耳朵里竟然成了这样。” 在距离那桌中年人不远处,坐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老人气度不凡,喝着杏花酒,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宣纸。 “京都杏春楼的杏花酒果然名不虚传啊,好酒!小丫头,你不喝?” “林老!我始终不解皇宫里的那几位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为何要承认那几个反贼呢!” 坐在老人对面的是一个身材匀称,脸上略带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子,女孩子年纪看上去不大,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但那双桃花眸子里透露着老成持重。 “哈哈哈,宫里那几位可比我还要厉害,你觉得会是这么简单?小丫头,你只需要看明白一点,女帝死后,不管谁当那皇帝,辽王都必反!” 老人把杯中杏花酒一饮而尽,眼神中闪过一瞬的狠利。 “那位异姓王野性之大,不是我们能想的,女帝这一招,你可暂时知晓多少人免于战火。” 女孩子听了老人这话恍然大悟。 “现在让那只老虎在山里称王,但他到底只能待在山里呢!倘若他要想走出那坐山,吞并整个中原!现在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造反的理由了。林老,我说的可对?” “对,但还不完全对啊。这盘棋,我也只是了解了个皮毛啊。” 这位被称为林老的老者看向那宣纸上第二行的那条指令。 开学宫,名云上,招良才,佑万民。 “那王明阳开学宫,你可知晓为何啊?” 林老考教般问那桃花眸小姑娘。 小丫头喝了一口杏花酒,进入思考状。 “是为保护有才能之人免于战火?又或者是要挑选人才建立新的势利?我有点云里雾里。” “你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你说的有,但可都不是重点啊,你可想明白了,南部天下三分,这皇都周围该如何自保啊,你可想到,将来国家再统一时,人才又该从何而来啊。” 林老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杏花酒,也为他对面的女孩子满上。 女孩听后便一惊,这为何他自己想不到呢。 “真是千年大才啊!”女孩感慨到。 那白发白须的老者没有继续说什么,忘向酒楼窗外的街道,街道上车流少了很多。 先是女帝宾天,又是首辅成仙,再加上今日承认三人称帝,设立云上学宫,给京城里百姓甚至天下百姓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真的只是这样嘛?我到底还有多少没看懂呢。 白发白须老者心中想着 “这几步棋可真是让人看不懂啊!看不懂!” 老人伸了伸腰,把桌子上那宣纸认认真真地折叠好。 边塞的一座小城内,有一个面相俊美的男子从客栈的床上醒来,男子鼻梁高挺,有一双丹凤眸子,男身女相,他坐起身子,阳光从外面照进屋内,俊俏的男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 “真是个美好的日子啊~” “师傅,你醒了啊,我这就给您去打水来。” 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正好推门而入,看到了在伸懒腰的师傅。 “这衣服蛮合身的嘛,怎么样?昨天晚上休息得舒服嘛?” “客栈的床铺可舒服了!阿婆今天早上特意拿了身干净的衣服给我,我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师傅今天阿婆早上做的饭菜可香了。。。。。。” 李牧脸上充满了喜悦和满足,喋喋不休地说着他的开心事。 “等等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傍晚才回来。” “师傅,你要到哪里去啊,带上我吧!我绝对不会添麻烦的。” 李牧听到钱在野要一个人外出,生怕他这个师傅会不会就这么丢下他,他明智不会发生,但长久的苦难生活让这年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格外害怕失去。 “你啊,我有任务给你,可能有点难度。。。。。。” “师傅你说,我一定完成!” 李牧还没听完话,就立马答应了下来,不管他师傅叫他做什么,他一定会拼尽十二分力气完成。 钱在野欣慰一笑 “别答应地那么快,任务很单一,绕着城池跑,拼命去跑直到自己腿没有知觉了再给我爬回,我还要你去关注沿途上路人,摊贩都在讨论些什么,晚上回来和我讲。” “我会努力的!” 李牧知道,做这件事情很简单,但做好来可太难了。 “现在去跑吧,爬不回来可没有烤鸡吃!” 李牧听到师傅的话,他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咧开嘴笑着道了句 “是!” 李牧便转身撒丫子便跑了起来。 钱在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从房间里出来了。 “小伙子起来了呀,要吃什么阿婆给你做。” 刚出房间门,阿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不用了阿婆,我要出去一趟,要很晚才回来,等等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买只烤鸡来,李牧那孩子喜欢吃。” “不吃早饭可不好!” 阿婆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2个馒头,塞到钱在野手里。 “烤鸡是吧,阿婆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钱在野看了看手里的馒头,明明是昨天才认识的人,给了他一种家人般的温暖感。 “知道嘞,阿婆。” 先帝遗诏 大梁疆域辽阔,女帝宾天,偌大疆域需能人异士来管理,给天下百姓以安定。 特许分封 划东部五郡为贺国,贺亲王赵树为贺国国君 划西部六郡为辽国,辽亲王欧阳雄为辽国国君 封镇国使金樊为南梁大统领,统帅大梁南部六郡。 贺国与辽国在其国土内享有征收税收,委任官员,招募军队等权利 两国疆土仍为大梁版图,两国百姓皆为大梁百姓,两国自由商贸。 南梁大统领可在管辖郡县内征收赋税,委任官员等权利,护卫南部疆域。 大梁设立云上学宫,管理剩余四郡,云上学宫设立百堂,原文武百官皆可入学宫为师,有才者皆可报考进入云上学宫,当朝首辅王明阳,国师钱在野共同掌管云上学宫,四郡内事物由二人共同定夺。 第六章:道士 钱在野出了客栈,往城外走去,距离城门越近,稍微有了个几个行人,他们大都是从周围村庄过来到集市上买点柴米油盐。 “你看今天衙门发出的告示了嘛,我们这一块将来归什么云上学宫管了。” “听说了啊,女帝是不是疯了啊,武帝打江山多不容易啊,这疆土说给别人就给别人啊。” “谁当皇帝不是当啊,反正又不可能明天我去当皇帝。” “你真敢说,小心等等衙役就把你抓进去。” “皇帝都没了,怕个啥。” “你听说了嘛,首辅他呀,成仙人了,你说如果我家那小王八犊子能进云上学宫,是不是将来也能当仙人啊,那我岂不是仙人他爹。” “你可别开玩笑了,你那儿子天天就知道抓野鸡玩。” “你还记得那国师嘛,这次是他和首辅一起管理学宫啊。” “国师啊,那可是大好人啊!” “我听酒楼的说书先生讲啊,他当年为了帮女帝登基,入朝为官骂得文武百官一个个头都不敢抬,真解气啊。” 城墙那里人在讨论着,钱在野从他们身边经过听到他们的谈论也是淡淡一笑。 “这盘棋下得真快啊,那我也继续落子了呀。” 钱在野没有去凑热闹走出城门。 路边一个小男孩本是跟着大人出来的,刚刚他妈妈看到城门口热闹的场景便过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而那边人实在太多了,小男孩便被妈妈丢在一旁照看着早上买的东西。嘴里吃着刚买的糖葫芦。 他正无聊得发呆呢,便看见一个黑袍的公子哥从城门口出去。周围其他人关注重心还在那早上发布的告示上。况且一大早上人本身也不多,可以说唯独这个小孩子注意到了他。 钱在野注意到了身后好奇地注视他的小男孩,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把手指放在嘴巴上,适宜孩子不要说出去。 只见一整风吹过,卷起了城外的些许尘土,风挂过,原本黑袍男子所在地方一瞬间没有任何人站在那里,仿佛是随风一起吹走了一般。 “神仙~!”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那个地方,心中震撼无比。愣了好长时间。 手里的糖葫芦都掉到了地方。小男孩见糖葫芦掉到了地上,从失神中缓了过来,心情一下子委屈极了。 “妈!” 小男孩带着哭腔喊着,跑到人群那找他妈妈了。 在那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妇人听到了她儿子的声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妇人看见了那落在地上的糖葫芦,刚在和其他人讨论能不能把孩子送学宫去,看见自己孩子这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不买了!拿个糖葫芦都拿不好!” 说着朝男孩后脑门敲了一下子。 小男孩挨了一下打更委屈了,带着哭腔解释着。 “有,有,有神仙。” “什么神仙!脑子吃糖葫芦吃傻了!别想再吃了,越吃越笨。” 妇人没好气地说着。认为自己儿子太不成器了。 太清山,位于大梁北部,因山上有一太清宫而得名。 一位黑袍少年独自走在上山的路上,路极为陡峭,但少年仿佛如履平地,山中极其宁静,树木郁郁葱葱,不时有鹿在林间探出头来,有一溪水在山间蜿蜒流下。 钱在野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愿意花时间让自己心灵平静下来。 “真该带王明阳过来看看,他一天天把自己逼太紧了。” 钱在野自言自语着,时不时还去摘几朵路上的野花。 在不知不觉间,有一座草屋在前面出现,屋子不大,但屋前的空地被扫得极其干净,只放有两把躺椅和一张石桌,旁边的园子里作物长得都极好。 钱在野看着眼前的场景,和他之前来的时候改变不大,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园子里多了些其他品种的花草。 “有人在嘛?小生上山迷路了,可否在此讨一碗水喝啊。” 钱在野声音洪亮,没经过草屋主人允许便走进了庭院。 “没水,有也不给,滚滚滚。” 一个人影从草屋内走出来,手里拿了个扫帚,做出要赶人的样子,凶狠地看着眼前的黑袍男子。 这人影穿着洗得泛白的道袍,头发扎起,年龄看上去和钱在野相仿,柳叶眉,鼻梁高挺,眉眼间给人一直仙风道骨的感觉,唯一有失仙气的便是他还留着点胡茬子。 “没水,那吃点水果也行吧。” 钱在野贱贱瞟了眼拿扫帚的道士,便跑去果园里摘了个叫不出名字的水果便吃了起来。 手脚利索,眼疾手快,压根没在乎道士那杀人的眼光。 道士见到此场景瞪了眼钱在野,嘴里透露出一丝笑意,旋即他手中发力,用扫帚在地上一扫。 有一阵风从扫帚下吹来,吹得庭院内外的树木沙沙作响。 伴随狂风吹去,那道士脚上用力,直直冲向钱在野,右手击向钱在野胸膛位置,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钱在野看那道士凶猛逼近,他丝毫没有慌张神色,吃了一口那水果,一个闪身躲过那迎面攻来的一掌。 只见那道人一掌落空,转瞬间道人用一只脚止住前进步伐,另一只脚蹬地,仿佛有闷雷声响,那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这速度,避无可避。钱在野看到这架势,眉头一皱,不敢懈怠,面向迎面攻来的一击,他将双手挡于身前,做太极四两拨千斤之态。 风过,吹得庭院内都是落叶飞花。院中有两人,一人站着,一人躺于地上。 钱在野吃着嘴里的水果,看着地上狼狈起来的导师,戏谑地说道。 “你从小到大,打架就没赢过我,几年不见还自讨苦吃,快给我做午饭去,饿死我了。” 钱在野说着便做到了躺椅上。 “做了圣人了不起啊,有种一辈子别来求我啊,求我帮你还这副态度,给我把地扫干净否则别想吃饭。” 那道人捡起那扫帚,重重地砸向钱在野。眼神仿佛能杀人。 “我的大掌教呀,做圣人确实了不起。你可知我为了表达对您的尊敬,我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本想歇歇的,你又突然发难,我又挨了你一掌,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歇歇,又叫我干活?你好狠的心啊!” 钱在野开着玩笑,假模假样地做小鸟依人状,丝毫没有想干活的样子,一副耍无赖的架势。 “扫!不!干!净!别!想!吃!饭!” 年轻掌教懒得看钱在野一眼,一字一句地说着,边说边往屋子里走,去准备饭菜了。 进屋后,掌教眼神中透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悦,嘴角上扬,轻轻摇头,喃喃自语“这小子呀,还是老样子!” 钱在野瞥见那道士进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起来,看了看手里的扫帚,笑得格外灿烂,但说话却带有小家子气一样。 “扫就扫,多大点事嘛!” 像一个普通人一般认认真真地打扫起了园子。 第七章:太清山 “这落叶怎么这么多啊!那臭道士刚刚那耍帅时候就一定想好了要我给他扫地!” 钱在野刚开始扫时还是认认真真饶有兴致的,当做一场修行,但那落叶实在是太多了,扫到后来他都想骂娘了。 “哟,扫得挺快的嘛,都是你用手扫的?” 道人声音穿来,他从屋内走出来,双手端着两道刚烧好的菜,都是用屋旁采摘的食材做的。 钱在野愤愤不平,指着头上的汗水 “你看看我头上的汗!你还质疑我?累都要累死了,你这不当人的东西,非要耍帅戏弄我?” “你戏弄我也不少好吧,这我戏弄回去一次就不开心了?能不能有点圣人的气魄啊,扫完了就过来吃饭!” “今天做了啥好吃的呀?”钱在野放下手里的扫帚走到石桌边,看到菜肴满脸沮丧“没有一点荤腥啊,你这掌教当得也太没派头了吧,我想吃烤鸡!”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要烤鸡?我自己平常也吃这些,你爱吃不吃啊。” 那年轻掌教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一坛酒来,京都杏花楼的杏花酒!说着便摆到了石桌上。 “别说我小气啊,杏花酒,婉儿之前送来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李阳,你小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说着两人便坐了下来,满上了酒。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果然!还是这杏花酒最合胃口。” 钱在野说道,为年轻掌教李阳满上酒。 两人有说有笑,老友重逢便有说不完的话,回忆往昔,追忆古人。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微醉意。 “在野啊,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李阳再次饮下一碗杏花酒后,双眼有神,望向钱在野。 钱在野听到李阳这问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醉意全无。 “帮我看着佛门,必要时候我想借太清殿内金光如意一用。”钱在野把此行目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为李阳的酒碗再次满上杏花酒。 “好。” 金光如意是道家至宝,李阳没有问借金光如意为何,就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因为他知道金光如意到时候可以救人一条命。 “好兄弟,来!喝酒。” 钱在野听到李阳爽快答应下来后甚是喜悦,举起酒杯,但这一次对面那位没有举起酒杯,李阳直勾勾看着钱在野,眼角泛红,语气严肃道 “你非要这么逼自己嘛!” 钱在野面对好友的质问,眼神躲避了,他明白自己在走怎么一条路,当他在恒山巅下那盘棋开始,他便没法回头。 “李阳,你知道吗,老秃驴他入草原了。”钱在野放下酒杯,“我必须这么去做,我不这么做,这天下会多死千万百姓!”他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李阳眼角有泪水滑落,这位年轻的道家掌教流泪了,但他立马便擦去了泪花。举起酒杯,淡淡说了句。 “喝!” “喝!” 钱在野鉴定地回答道。 两个好友喝得酩酊大醉,那样子山外的人简直无法想象,一个是当今圣人,一个是道家最年轻有为的掌教天师,而在这山间的庭院内,两人什么身份也没有,山外的事情与他们无关,两人此刻便像是孩童一般,不管这天下事,酒入愁肠,忘去那诸多烦恼,这一日可能是他们人生中最后难得的几次可以放纵自己的机会了。 夕阳西下,两人躺在庭院的躺椅上,静看落日余晖洒满天际。 “你小子到底还要赖到什么时候!你这人不该很忙才对嘛。”李阳闭着眼睛安静祥和的神态。 “那些琐事让明阳去头疼去吧,反正我也没几年时间好活了,你还不让我好好享受一下?”钱在野望着落日余晖。 “说这种丧气话可不像你。” 李阳睁开眼睛也看向天边的晚霞。 当那最后一丝的余晖落入地平线下,钱在野才起身,伸了个懒腰,略带遗憾地说道,“唉~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呀!我回去吃烤鸡去咯!” 此时的风很凉爽,吹在身上十分惬意,旁边的李阳默不作声,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钱在野没有丝毫在意,往庭院外走去。 “当你要死的那天!我一定下山去看你最后一眼!你别在我没到前就闭眼了!” 背后传来声音,钱在野转过头去,李阳还是躺在椅子上没有要起身送他的意思。 钱在野露出一个孩童般灿烂的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但给李阳一种贱贱的感觉。 “没见到你我死都不会瞑目!” 说着钱在野走出了庭院,山间晚风吹过,吹在李阳身上,眼角有泪花,被风吹去,连同庭院外的人,一同离去。 在一座边塞城池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上,有一个黑黝黝的小男孩瘫软地倒在地上。 从今日早晨开始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便可以看到一个男孩奋力地绕着外城狂奔着,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滑落,男孩一刻也没有停歇过,就算了护城的卫兵看到这个男孩也都无比愕然,这耐力比他们要高出太多了。 直到夕阳西下,男孩跑了整整一天,中间甚至一口饭都没吃过,一口水都没喝过。 男孩在落寞的夜色中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连爬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整晚风吹过,这风从南边吹来,从太清山吹来。男孩呼吸极其得微弱,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性命可能都有危险。 男孩此刻回想到了自己到现在为止受过的苦,活着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如果现在这么死了也就可以解脱了。 男孩这么想的时候,一双手将他轻轻抱起,有一滴水轻轻落在他的眉心,将意识重新拉了回来,气息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传进男孩的耳朵里,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男孩感觉到自己被人抱着,晚风吹过,很舒服,这人的怀抱给人平静。 他记起了一个刚认识不久,但却愿意给他买烤鸡的人,刚刚的轻生思绪在这一刻都飘散出了脑海里。 “师~傅~” 男孩声音很小,他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男孩感觉到有一滴滴的雨水落下,这雨下得不大,仿佛刚好为他而下,雨水拍打在他疲惫不堪的身上,落入他微张的嘴中,缓缓下着。 “睡吧,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耳边再次想起那句温暖的话语。 男孩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梦里,他梦见了他的爸爸妈妈,但他们的样貌极其模糊;他梦见了养育他多年的奶奶,但奶奶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他梦见了很多很多的烤鸡,怎么也吃不完;梦见了自己在私塾里读书,那里的教书先生会打板子;他梦见自己是一颗种子静静地落在土地上,忽然有一天有一滴水珠落了下来,落在了他身上,他开始拼命地成长,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过去了,他越长越大,树冠遮天蔽日,忽然这片净土上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无比熟悉,穿这一袭黑袍,慢慢地走到了树下,对他说了句话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第八章:文钦 “师傅!” 李牧从梦中醒了过来,他依稀记得昨天累倒在了回来的路上,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在那弥留之际,那个温暖的声音叫住了他。 “这么快就醒了呀,过来吃烤鸡。” 李牧看着自己的周围,这是他师傅的房间。 此时的阳光已经从窗外透射了进来。 一个黑袍男子坐在房间的方桌旁边,提笔在书写着什么东西。 见到李牧醒来,黑袍国师钱在野放下手里书写到一半的文章。看向自己这个徒弟。 “师傅!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感觉自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李牧眼中有泪水打转。 “笨徒弟啊,我刚叫阿婆热了烤鸡,再不吃我可就吃啦。”钱在野含笑。 李牧看着那桌上的烤鸡,赶忙就要下床,但他的脚仿佛没有任何力气,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李牧没有喊疼。他看着距离不远的方桌,用手奋力地支撑起身子,艰难的挪动着。 钱在野看到这场面,没有任何想要帮助李牧的意思,静静地看着,看着李牧自己慢慢爬到桌边,又奋力坐上椅子。 “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师傅格外狠心。” 钱在野提笔写字,语气平静地问李牧。 李牧摇摇头,努力把嘴里满满的烤鸡肉咽下去,“没有!师傅你也吃!”说着李牧递给了钱在野一个鸡腿。 钱在野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笔,“我不吃,都是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吃完把这个涂在腿上,今天还要继续跑。” 李牧接过师傅递过来的一小瓶药膏,没有任何怨言。朝钱在野道了句 “谢谢师傅!”便又继续解决剩下的烤鸡了。 “牧儿,为师陪不了你多久,你要想以后不再寄人篱下,就要学会把后半辈子的苦先吃了。” 钱在野欣慰地摸着李牧的头,这个便宜徒弟此时听到师傅说这种话,下意识停止了吃烤鸡。 “我一定会很快长大,然后保护师傅的地步的!” 李牧眼神坚定不移。 少年人此刻有了他奋斗的目标。 “春闺啊,你说我爹做的对嘛?” 这是一座装修得极其雅静的屋子,屋内没有过多的装修,没有安置名贵的器物。 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坐在屋内窗边的桌子前。公子哥腰间佩戴一块极其华丽的玉佩,上面写着平安儿子。 公子哥坐姿极为随意,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另外一只脚又踩再地上。嘴里叼着支极度精美的狼毫笔,迎着清晨的阳光在写着一份书信。 别看年轻公子哥没有坐像,但却写得一手好字,笔走龙蛇间,有动态之美。 “少爷,老爷他这也是为了少爷您啊!” 旁边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在为其研墨,女子长得十分乖巧,柳叶弯眉,鹅蛋脸,天生招人喜欢。 “但这一切我并不要啊。” “少爷,这天下谁坐不是坐,凭什么他赵家当得那皇帝,而老爷和少爷当不得?” 年轻公子看向这位从小便陪伴在他身边的小侍女,看着她眼里不容置疑的眼神,嘴里在为他打抱不平。 噗呲一声,这个年轻公子哥笑了起来,伸手去掐了掐这位可爱侍女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当得,当得。” 年轻公子讨好般回应着这小侍女。 侍女春闺嘟了个小嘴,手上没有阻止公子哥掐她小脸。但还是有些嗔怒般说了句 “再掐!就掐肿了,就不好看了!” “春闺怎么都好看的!”公子哥满眼都是爱意。“春闺啊,不用再磨了,帮我去把我准备的那把金銮刀拿来吧。” “好的!少爷” 春闺眼里流露喜色,她是真心为他这小少爷着想,兴致勃勃地便跑了出去。 那年轻公子哥,看着跑出去的可爱姑娘,笑得开心,随后便将书信写完,认认真真地封好。 年轻公子哥正了正衣冠,便走出屋子。 门外此时有一个老者在等候,老者摇杆笔直,身材健硕,眉眼间不怒自威,完全看不出其真实年龄。他见到年轻公子哥从屋内出来浅浅作揖行礼。 “少爷。” “钱伯不必多礼”公子哥走到钱伯面前。 此时刚刚的侍女春闺也从偏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外观极其精美的木盒,上面刻着一只上山虎,栩栩如生。 “钱伯,这便辛苦你了。”春闺将木盒递给钱伯。这木盒足足有数十斤之重,很难相信这么看似柔弱的姑娘是如何如此轻松拿起的。 钱伯接过木盒,朝春闺淡淡一笑打了招呼,没有言语。 “好了,春闺啊,你先好好练练字。我午饭不回来吃了。”年轻公子哥拍了下他贴身侍女的翘臀,丝毫不在乎旁边有位魁梧老者,“桌子上的信记得帮我寄了。” 春闺脸一下子便红了,生气般白了一眼年轻公子哥,气鼓鼓地道了句“知道了。”便转头进屋了。 辽亲王府,现在应该叫辽王宫,这座大殿修建得极其华丽,占地快要赶上一座小型城池,其内亭台楼阁林立,宫殿恢宏,还有无数珍惜的花草数目,大梁各地的名贵动物不计其数,风景更是美轮美奂。 在辽王宫的后殿内,一个魁梧的中年人坐在殿的正中主位上,身上衣物绣着一条金龙,翘着二郎腿,眼神凶狠,国字脸,短发黑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殿内两边坐着三,四位中年人,各个人穿得都极其华丽贵重,每个人脸上流露着谄媚的笑容,但又仿佛身处威压之下,毕恭毕敬。 两边的人在汇报着来自大梁各地的事物,百姓日常爱聊什么,各地的赋税,地方的灾害发生,全国上的夸张部队。 但汇报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眼前这位中年男子不快一般。 此时殿外传来了犬吠之声,声音中有种讨好之意,那恶犬是这位辽王饲养在宫内的黑金毛发獒王。 这恶犬平常除了辽王欧阳雄外只在一个人面前表现亲昵乖巧,其他人过来它根本不会叫唤,更不会表现如此热情。 另外一人便是这大梁西部最有权势也是最嚣张跋扈的纨绔,欧阳文钦。 殿内的几人听见外面的声响,一下子便明白是那位小祖宗回来了。欧阳雄眼中闪过一瞬的喜悦,但旋即回到严肃样。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也不留各位在这吃饭了,其他的留到下次再汇报吧。” 欧阳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去好了。 各个人心中的大石头在这一刻仿佛落下了一般,深深呼出一口气。 “卑职告退!”齐齐退出殿内。 他们迈出大殿,便看见一个腰带玉佩的俊朗公子哥迎面走来,手里牵着那只黑金獒王。身后跟着一位魁梧老者。走得不急不缓。 “几位伯伯这就要回去了?不留下吃个便饭?” 迎面而来的公子哥便是欧阳文钦,他看见刚退出殿的几个人,笑着打了招呼。身边的獒王则发出呲牙声,充满敌意。 “不了,不了,家中有准备吃食,陛下在殿内等殿下呢,卑职们先告退了。”一个带头的中年人礼貌地回答道,眼神时不时瞥向那只恶犬,害怕极了。 其他几人也是连忙附和,表示不必留下。只想早点回去。 “那诸位慢走,文钦就不送诸位了。” 欧阳文钦表现得彬彬有礼,但在这辽国境内谁人敢觉得他欧阳文钦是个好人。几人几乎跑也般地离开了。 欧阳文钦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魁梧老人 “钱伯,我有这么可怕嘛?” “没有。” 钱伯一向寡言少语,只有短短两字。 欧阳文钦又看向那只黑金獒王。獒王觉察到主人在看着自己别提多乖巧了,尾巴摇啊摇的。欧阳文钦蹲了下来捧着獒王的脑袋,揉来揉去。 “对嘛!我明明很温和有礼貌啊!小白,一定是你吓到他们了!” 小白是这黑金獒王的名字,当这只獒王还是只小狗事,全身上下黑不溜秋的,欧阳雄让他这儿子给这獒王取个名字,原本以为会是很霸气很凶悍的名字,但这位大纨绔脱口而出小白这獒王听到这名字也是开心地叫唤两声,对这个名字极为满意。 这位西部皇帝也就只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辽王早早地便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在屋外等着他这个宝贝儿子。 这欧阳雄刚才那股子威严之气荡然无存,就像个普普通通等孩子回家的老父亲一般。 见到欧阳文钦的身影,他也没有一点风度在了,丝毫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讨好般地跑了过去。 “小祖宗啊,可算来看爹啦!” 而欧阳文钦满脸嫌弃地看着跑过来的魁梧中年人。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了。 他赶忙把小白拉到身前。把链子放开,大吼一句 “小白,咬他!” 这场面极度滑稽,黑金獒王一下子也懵圈了,只好弱弱地叫了几句,乖巧地坐在原地。 欧阳雄一下子便搂住了欧阳文钦的肩膀,那魁梧的身体,那力气别提多重了。 “好小子!都多久没来了!” 欧阳文钦一下子就被压的腿弯曲了。 “你个杀千刀的要压死我啊。”这大纨绔连忙挣脱那手臂,指着鼻子就是骂。 旁边的钱伯还是一脸严肃,默默不语。 第九章:金銮刀 这位新的西部君王连忙向他这儿子道歉,转头看向钱伯手里的华立木盒。 “老钱啊,这是啥,拿来给我看看。” 欧阳雄便伸手拿了过来,看着这精美的木盒,用手摸着上面那凶悍的上山虎,连连称好 “呵,你都已经是辽国大王了,做儿子的不该表示表示?万一以后哪里冒出个小野种和我抢王位,也让你念着我的好。” 欧阳文钦正眼都不看他这老爹。 欧阳雄听到儿子这大逆不道的言论一点也不恼怒,反而是陪笑到。 “哪来的什么野种!爹只有你这么个宝贝儿子!这老虎刻得真好!文钦有心了啊!有心了!” 这位被提及名字便可止住小孩夜啼的异性王,一辈子只娶过一个女人,只爱那一个女人,当代龙宫龙王的姑姑,世间唯一的女仙人,姬淋。 “我就知道你个老匹夫喜欢这种,不打开看看?” 欧阳文钦知道刚刚说话言重了,说话稍稍缓和了些。 “看!看!” 欧阳雄打开那雕虎木盒,阳光透进木盒内,反射出来道道金光,真像是名贵无比的宝物。 一把鎏金大刀贺然躺在木盒内,大刀刀柄上有做一龙虎相斗的纯金雕刻,虎上龙下,龙显疲态,虎却意气风发,张开血盆大口欲要吞龙入肚。刀身呈显华贵无比的黑金之色,上有条条金丝缠绕。刀芒必人。并非寒光外泄,而是给人一种灼热之感。 这把金銮刀堪称绝世真宝。 钱伯看见盒内大刀也眼露惊叹之色,目光停留了数秒之久。 小白前爪抓地,做攻击之态,凶悍地狂吠,死死盯着那虎龙相斗,誓要与其比高低。 “好刀!” 欧阳雄眼睛更是挪不开了,缓缓吐出两字。 看到此刀上的虎龙相斗,虎欲吞龙图。欧阳雄更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欢喜,放声大笑! “好!!这刀!寡人喜欢!!文钦有心!文钦有心啦!” 欧阳雄拿出那金銮刀,拿于手上,更加细细打量,更是可以发现在刀柄之处,雕刻有一字,雄,这字豪迈无比,更是为其增添霸道之感,熟悉欧阳文钦的人一眼便可知,是他所写。 金銮刀重数十斤,但在辽王手里是如此得心应手,欧阳雄看向殿外栽种的槐树,槐树距离其有数丈远。 欧阳雄来了兴致,单手紧握金銮刀,有澎湃的武道气息流转,聚集于手腕处,紧接着传递于整把刀上。 刀柄处那只栩栩如生的老虎在真气灌入之下,双眼竟感觉有凶光逼人。 小白死死看着那只老虎,见到老虎眼露凶光后,却是有胆怯之色,放弃刚刚的攻击之态,往欧阳文钦身边靠近。 钱伯眼神里羡慕之色不再掩藏。 刀身上的金丝在真气灌入之下,闪耀光芒,金丝如游动小蛇在缓缓扭动。 欧阳雄周身气势爆发,手拿金銮刀,向着那老槐树狠狠斩去。 之间有道金色的刀气由虚化实。破风之声震慑人心。 刀气划过老槐树,却没有要停止之势,一连破开三棵槐树,只听“咚”地一声巨响。刀气砍在围绕宫殿的墙壁之上,石墙轰然倒塌! 欧阳雄也是被自己这一刀所惊骇到了,这还未发挥半数威力的一刀竟有如此威力! 宫内的侍女,奴才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不轻,慌忙过来查看发生何事。 “真是好刀啊!” 平常沉默寡言的钱伯竟然也是发出如此感叹! 欧阳雄从那威力中回过神来,掂量着手里的金銮刀。 “文钦啊,你告诉爹,这刀你从何而来啊!这堪称神兵了!” “呵!我自己找人造的!” 欧阳文钦语气装出一丝高傲,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牵着小白往后殿内走去。 “找人造的?神人呢!” 欧阳雄思索了好几秒,然后又大大咧咧地说到。 “老钱啊,你带人去把墙重新修一下,把树也重新种几棵。”说着欧阳雄一手拿着金銮刀,另外一只手去抢过钱伯手里的雕虎木盒,转头去追他这宝贝儿子,“噢,对了,通知一下厨房今天多做点好菜。” 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是需要钱伯这位辽王宫禁卫统领去做的呢,这无非是打发钱伯去忙别的事情让他们爷俩好好聚聚。 钱伯听到欧阳雄的话,依旧像个木头一样在原地站了几秒,看了眼那刀光留下的残害,道了句 “真好的刀!” 钱伯便忙刚刚交代的事情去了。 而他身后。欧阳文钦慢慢悠悠地走进后殿内,走到主位前转身,架着二郎腿便坐了下来,看着自己老爹憨憨傻傻拿着大刀和木盒急急忙忙也跟着进来。 小白躺在小主人脚边,慵懒地趴着,看见它大主人进来,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好儿子!乖儿子!这刀太对你爹胃口了!你怎么这么有心呀!” 辽王开心得像个两百公斤的傻孩子一样,想上去再抱住自己的儿子。 欧阳文钦见到那架势立马伸手挡在身前! “老匹夫!你别过来啊!你再这样,我现在就走,” 欧阳雄见到这架势一下子停止了动作,乖乖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木盒放在木茶几上 “别别别!你都多久没回家了!这今天说什么也要住下来!” “不住!春闺还等着我回去,住家里又没人给我暖被窝!”欧阳文钦说道。 “这么多侍女!还怕没暖被窝的?实在不行!今天我给你暖!今晚和我睡!”欧阳雄说话声音可大了,外面过来打扫残骸的宫女都能依稀听得间。“你小时候和我睡一起的时候啊,老爱拿脚踹我脸!那时候你啊!就那么点大。。。” “打住!打住啊!我今天必须回去啊,我答应人家春闺了啊,别老提小时候的事情!我没几件记得住的。” 欧阳文钦看见他老爹又要开始喋喋不休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头就大!连忙制止他! 欧阳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欧阳文钦长得越来越像姬淋了,从文钦身上仿佛可以看见他过世爱人一般。见欧阳文钦那么坚定的语气,他也深刻知道今天是肯定留不下来了。便打消了原本的想法!便转头问起另外一件他相当关心的事情! “文钦啊,快跟爹说说,这刀是你托何人打造的呀,那人现在在哪啊!” “是个住在山里的老铁匠,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欧阳文钦说着相当随意,从旁边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开始剥了起来,“他把刀给了我以后就说要换个人多的地方去住,我给他银两吧,他也不要,就只要了几坛杏花楼的杏花酒,反正很奇怪一老头。” 欧阳文钦剥出橘子分了一半扔给欧阳雄,欧阳雄侃侃接住。 “这刀可算是捡到宝了呀!” 欧阳雄看自己儿子不怎么想多透露的样子,便也不多追问,自己儿子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但心里想的是如何把这神秘的老铁匠找出来。 第十章:青鹰隼 欧阳文钦把自己那份橘子吃下,看着他这个憨憨傻傻的老爹,眼神开始变得伶俐起来,就这么古怪地看着欧阳雄。 欧阳雄被看得很不自在,缩了缩脖子,无奈地说道, “文钦啊,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你也大了,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老匹夫啊,我爷爷多么忠诚老实一人,怎么到你这个做儿子的,就想着造反了呢?” 这造反两个字也就欧阳文钦敢这么当面说出来,自从欧阳雄称王后,这辽国内,谁敢这么说啊,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欧阳雄听后一点恼怒之色都没有,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文钦啊,你爹照你说的,就是一个老匹夫,没有啥宏伟的报复。你要问啊就两个原因!” 欧阳雄正了正身子,把那把心爱的金銮刀放在腿上。 “其一啊,女帝生病,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就想夺取那皇位,我不想看到那些只会背地里耍小聪明的人得逞了!其二啊,他赵家的子孙可以当皇帝,我欧阳家为什么不行!我觉得文钦你就是当皇帝的料!” 欧阳雄越说越激动,这原因欧阳文钦其实早就已经猜想到了,但今天从他父亲嘴里口中说出来,终归有一丝丝的复杂情绪。 “当皇帝多累啊!我宁可当这大纨绔。”欧阳文钦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撇了眼欧阳雄。 欧阳雄听到儿子这话,心里不由一丝落寞,像丢了糖葫芦的孩子,但他也只能尴尬地一笑。 “但是你没其他的小野种,再累也只好当着咯。”欧阳文钦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我也想让春闺当一当皇后。” 欧阳雄看见他儿子话风一变,仿佛身上又干劲十足一般!有了喜色。 “当!春闺一看就是母仪天下的命!” 欧阳文钦叫起假寐的小白,走到欧阳雄面前,拿手拍了下欧阳雄那伟岸的肩膀,见面后第一次对他老爹笑了笑,也大大咧咧地说道 “老匹夫,我饿了,走!吃饭去。” “走!今天陪爹喝点酒!看看你小子酒量有没有长进!” 天上太阳正当中,父子两人不知多久没有如此平平淡淡的快乐了。 辽王宫外,淡雅的竹林小屋内,春闺正在为自己梳着长长的秀发,这个从刚记事起便被辽王妃领回到了辽王府内,第一个见到的便是辽王府的那个混世魔王 欧阳文钦 在春闺心里,欧阳文钦和欧阳雄和外界描述得完全不同,欧阳雄在她看来和憨厚的乡间大伯一样,欧阳文钦对她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有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自己,而是给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的“侍女”。 在春闺和文钦搬出辽王府后,听到平民百姓议论着满堂诸公的大义大德,而对于她的欧阳伯伯和文钦只有数不清的诋毁。 文钦每次听到那些诋毁时,不但没有生气还会反过来安慰她。 “有数不尽的人会听从他人的片面之词就把一个人定义为好人或者坏人。我和那老匹夫本身确实也不是啥好人,没必要去为了那虚名而生气。” 春闺怎么会不知她面前的少年从小都经历了什么,他表面的纨绔也只不过是想掩盖自己的难过罢了。 “天气真好。” 春闺梳理完,一席淑雅的长裙凸现得她格外有仙气,拿起了早上欧阳文钦写的书信,走出屋子。 屋旁的竹林长势极好,郁郁葱葱,竹叶随风会轻轻摇动,伴随林中传来沙沙之声。 一只鹰隼从林子里分出,全身毛发呈现淡淡的绿色,与那漫山遍野的竹子很是协调。它的脚上绑有一封书信。 “王胖子,你这两天看到李牧那孩子没有?” 一个扇着蒲扇的中年美妇人,脸上有些担忧之色又有些恼怒地站在一个烤鸡摊前。 烤鸡摊里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听到陈姐过来找自己问话,一下子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没有啊,李牧他那小子不是天天去你水果摊那找卖不掉的水果嘛。” “李牧昨天和前天都没来啊,我去他之前经常露宿的桥洞看过了,没人在啊!” 陈姐说得十分焦急。 “王胖子!我听说现在城镇上人贩子抓小孩啊,你说李牧会不会被抓走了?” “怎么可能,李牧那小子有能耐的很,应该不那么容易被抓的。”王胖子说话的时候语气带有心虚,畏畏缩缩不敢看陈姐的眼睛。 一个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小姑娘这个时候蹦蹦跳跳地来到烤鸡摊前。 看着两人在争论,眼里好奇着,但还是记得奶奶叫她买只烤鸡回来的任务。 “那个~那个~老板,你这还卖不卖烤鸡呀。” 声音有点小,对这两个凶巴巴的阿姨和伯伯有点害怕。 “陈婷,你要找李牧你自己找去,不要打扰我做生意。”王胖子不想和中年妇人再争吵下去了,转头又朝小女孩看去,满脸笑嘻嘻地说“卖的卖的,小姑娘,你要买烤鸡是吧。” 小黄鹂弱弱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 “要只烤鸡,要大只的!” 旁边的美妇人陈婷此刻已经气得不行了。指着王胖子的鼻子就骂。 “死胖子!你个没良心的!你不一起找,我自己一个人去找,李牧如果真出事情了,我看你这辈子会不会安心!” 王胖子听着陈婷骂他,不发一语,处理着手里的烤鸡。 此时陈婷的围裙感觉被人拉了拉,她转头看去,是旁边买烤鸡的那个小女孩。 小黄鹂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说道 “那个阿姨,你刚刚说的李牧,是不是一个瘦瘦黑黑的小男孩,看样子大概这么高。” 小黄鹂把手举过头顶,掂了掂脚笔画了一下李牧的升高。 陈婷听到小黄鹂这个话,立马激动起来。 “是的是的,小姑娘,你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男孩子嘛。” 小黄鹂点头“见过呀!他住在我家客栈啦,这烤鸡就是他想吃,我奶奶叫我来买的。” 陈婷听到李牧很安全,一块大石头好像放下了,但还是狠狠瞪了一眼王胖子。卖烤鸡的王胖子耸耸肩,但眼神里的担忧之色也褪下了 “小妹妹,他为什么会在你家客栈啊,李牧身上没有多少银两呀。”陈婷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个大哥哥带他一起过来的。”小黄鹂没有多说什么。拿起切好的烤鸡。把钱给了王胖子便走了。 陈婷还想要问什么,但转念一想,知道李牧安全就好了,何必还要去管其他的事情呢。 第十一章:少年黄境 “师傅~我出去了。” 李牧咬着牙说到。 他给自己涂满好了那药膏,一涂上去,腿上昨天跑步摔倒时的伤口便开始愈合了,腿上开始有了知觉。相对应的那股酸麻越来越强,仿佛千万根针扎上去一般。 每挪动一下都会疼,几乎普通军营里的士兵都不能忍受,一步一步准备去跑步了。 “牧儿,往西面跑。” 钱在野依旧在写着文章,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一眼。 “是的,师傅。” 李牧一瘸一瘸地下了楼梯,老阿婆看见李牧这番样子连忙上去搀扶,关心地说。 “小牧啊,你这是干嘛去呀,都一瘸一拐的了,别走动了,我去请镇上的郎中过来看看吧。” “不用了阿婆,我没啥事的。” 李牧说着没有让阿婆搀扶,自己一个人。但面色难看急了。 “你这还没事呢!” 阿婆心疼极了眼前这个孩子。在她眼里这样子再不好好治疗身子真的要跨掉的。 “阿婆,我自己有分寸的!” 李牧他那认定下来的事情就一定要坚持下去的眼神,让阿婆还是妥协掉了,但阿婆心里想着去找那黑袍少年好好聊聊。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先身子骨健健康康地再去做啊。 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从客栈外传来。 李牧出门后便打算立刻跑起来,但他刚想腿上发力,那刺痛便强烈了好几倍,这措不及防的感觉让他一下子便摔在了地上。 阿婆赶忙出来查看。看见摔在地上的李牧,刚想要继续说些劝导的话,但李牧艰难地爬了起来,嘴里牙齿咯咯作响,眼角泛红,但拼命不让眼泪留下来。 阿婆看着心里微微有了触动。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回到了客栈里,不忍看下去。 窗户边,一个黑袍少年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地看着楼下的李牧。 钱在野眼神波澜不惊,身后书桌上是已经写完的文章,就那样随意铺展在桌子上。 李牧牙齿都快咬碎了,不管多难受都忍着,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李牧第一步跑出感觉耗光了全部的力气,但当他踏出一步后,下一步竟然感觉是如此自然,有股莫名的力量推动他前进。 钱在野依旧平静地望着,但此时他的眼睛中冒着金色的光彩。 其他普通人看不见,但钱在野可以感觉到有一道道气围绕着李牧周身,有一股气化做的大手在推动着李牧向前进。 李牧越跑越快,他感觉自己跑起来是越来越轻松。 “牧儿,找到你自己的频率,吸气吐纳。”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李牧耳边想起。是他的师傅的声音。 李牧听到师傅的话,向四周看去,没有发现钱在野的身影,有些惊讶。但又立马按钱在野说的话去做。 这条街道上人很少,一个黑瘦的少年拼命地奔跑着,那速度赶得上军中训练有素的老兵了。 少年闭着眼睛,仿佛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事物,身体上的疼痛酸麻,在这一刻都已经荡然全无了。 一吸一呼,一吸一呼,少年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节奏感。一下又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牧感觉自己跑起来是如此的轻松,宛如那肆意奔跑于林间的夜鹿,自由奔跑于菜园的猎豹。 呼吸间,李牧感觉到自己的眉心处传来阵阵清凉的感觉,宛如在夏日里吹来一整凉爽的秋风。 从眉心向自己周身游走,而他眼前一下子也变得不再昏暗起来,那原本黑暗的世界里,有道道光丝在游动,围绕着他的周围,他看见他的手脚上有光丝包裹着,身后亦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李牧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他这个时候仿佛超脱于普通人的肉体,轻松惬意急了。 少年脑子里开始闪过一个个记忆的残影。是他十四年来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他看见自己是个婴儿之时躺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是多么温柔的女人,父亲每天从田野间耕种回来总爱拿稀碎,尖锐的胡子扎他的脸蛋。 他看见了一把大火烧掉了他原本温暖美好的家,他依稀能够听见耳边有父亲母亲被烈火焚烧身体时发出的惨叫之声,那个只有七岁的自己哭得撕心裂肺,是那么的无助。 他看见有个慈祥的奶奶将那个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自己带回了家,那年春节,他得到了一件新的衣裳,虽然再朴素不过,但他感觉到了久违被爱的感觉。奶奶在朝他欣慰地笑着。 他看见养育自己两年的奶奶在一个寒冷的冬天,面容憔悴地躺在漏雨的屋子内,北风刮得猛烈,他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光,盖在奶奶身上,赤裸着上半个身子,他紧紧握着奶奶冰冷的手,那一夜,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个噩梦,想要一辈子忘去的噩梦。奶奶没有挺过那个寒冷的冬天,闭眼的时候奶奶是笑着的,仿佛感觉不到那阵阵寒冷了。 他看见无数个夜晚一个瘦黑的身影抱着干枯泛黄的稻草蜷缩在阴冷的桥下,数不过的日子里靠着自己捡别人丢弃的垃圾过活。只有好心的陈姐和刀子嘴豆腐心的王胖子能偶尔帮下他。 他看见那个黄昏的日子,天上雨很大,手里捧着缺了一只翅膀的烤鸡,那一刻他无助极了,这世间太冷太冷了,每一次的美好都无法久留,每一次在得到幸福后又匆匆失去。 他看见了那个穿黑袍的年轻公子,那人为其撑起了一把伞,庇护住了他的那方小世界。 李牧笑了,笑着,哭了,哭着,笑得很开心,哭得很狼狈,疯疯癫癫,毫无掩饰的真情流露。 他感觉到了自己肉体在脱胎换骨,身上的骨骼在啪啪作响,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内每根骨骼,每块肌肉,身体在这一刻都在脱胎换骨。 李牧这一刻不再感觉到自己被这世道抛弃了,这个拿鸡翅换来的师傅,在帮助他一步一步成为顶天立地的人。 天地玄黄四重境界,道道境界都是云泥之别。有无数兵营中的老人在战场拼搏半辈子都可能摸不到黄境的门槛。 但是这个只有十四岁,身子骨都还没有完全张开的小男孩了。 他做到了。 少年,在他十四岁这年迈入了黄境。 “喲!黄境!小小年纪就能入境,不错不错。” 一个雄浑的声音把李牧从刚刚超脱凡尘的感悟中拉了出来。 李牧缓缓睁开眼睛,思绪开始渐渐回归于肉体,这时太阳已经是到于天空西侧,已是下午时分,但太阳依旧是相当刺眼,照着他睁不开眼睛,过了良久才看清眼前这人的长相。 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魁梧汉子,浑身黑入炭,露着雪白的大白牙冲他爽朗地笑着,汉子背上背着一个银白色的大盒子,类似一口纯银棺椁。 “小子,你几岁啊?有没有师傅啊?” 那大汉不怀好意的看着李牧,就像个人贩子一样。 李牧看到后第一反应便是跑,一看就不是啥好人啊! “我有师傅了!” 李牧此刻已经是踏入黄境的武夫了,他说完便是一脚一蹬,一个健步便往来时的方向跑。 那魁梧大汉在原地愣了一下,心里想着,有师傅就有师傅呗,跑了是怎么回事。 这么好的苗子不管有没有师傅一定不能错过,况且这么个偏远小镇,哪里可能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强者啊,他想着一定要让这小子拜自己为师。 在他思索的时间里,李牧已经跑出去了老远了。这黄境的速度比普通正常了要快了不少。 李牧在往回跑着,在他脱离那种忘我的境界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身体的机能和耐力虽然好了太多了但那股疲惫感能再次感觉到了。 看着远方的城镇离自己还有好远的距离,李牧感叹了,他到底跑了多远啊,而且居然刚刚一点疲惫也感觉不到。 李牧往后看去,看见那个魁梧的汉子的人影越来越小,心里想着,应该是躲过去了。 不管怎么看那人都不是好人啊。 李牧刚有这种想法时,他的瞳孔猛然挣大。 只见原本越来越远的汉子忽然过来追赶自己了,他连同背上的大箱子让地面都在震动。 李牧这刻哪还敢往后面继续看啊,爆发出全力往回跑。 李牧咬牙发力,速度又是快了一筹。但那地颤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响,那个“人贩子”距离李牧越来越接近了。 “这小子,在黄境里,这个身体素质也是很高了啊。” 魁梧汉子看见李牧的速度在不断加快,心理萌生出了想看看他到底极限是多少的想法。也不急着追上去了。 魁梧汉子像猎鹰在耍弄麻雀一般。 持续时间越长,魁梧汉子越是吃惊于少年的耐力和速度。 李牧感觉得到背后那人在戏耍自己,但李牧看见城墙就在眼前了,已经不管这些了。他身体上的疲惫感又一次快要到达极限了,李牧嘴角都被他咬出血来了,已经在保持最高速度逃跑。 在距离城门只有千里的距离时,魁梧汉子又露出了他那口大白牙,他现在相当佩服眼前这个少年,自己在黄境时的速度都恐怕比不过这个少年。 魁梧汉子脚上发力,恐怖的速度带有破风之声。 李牧感受到了一整威压袭来!一个黝黑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李牧看着那高大的城墙距离自己只有数百米不到了,但在他与城门之间,站着那个背银白大箱子的魁梧汉子。 李牧想呼叫,但眼前这人完全有能力在他喊出声音前将他带走。 李牧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人贩子” 那口大白牙如此慎人。 第十二章:游历 “小子,你很不错,真不考虑拜我为师?” 背着大盒子的魁梧汉子朝着李牧笑着说道。但在李牧看来这个拜师像极了诱骗孩童的理由。 李牧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汉子,因为刚刚跑回来实在是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声音不大地说道 “我有师傅了,还请前辈放我回去。” “呵,傻小子!你可知道多少人想成为我徒弟?我难得起了收徒的心思,我劝你好好考虑清楚了,这可是关乎你自己的未来!” 那汉子说话语气很中肯,语气中表露出了难得的爱才之心。 但看着眼前的李牧,像只受了惊吓的狼崽子一样,一刻也没有放松自己的戒备。 “我师傅很强的!” 李牧虽然一刻也没有放松下来,但他越听眼前这汉子说的话,越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人贩子。 “可笑!你这小地方找的师傅,怎么可能教得好你。偏居一隅就是在害你!” 汉子不屑一顾。 “既然你现在执意不肯拜师,那我可也不介意把你带走,你迟早会感谢我的!” 如果李牧没有如此戒备他,说不定汉子也不会动抢人的打算,但这份警惕感,是十分难得才能保持住的,这孩子将来肯定能取得了不起的成就。说着他就一个健步想要劫走李牧。 李牧看着眼前的汉子如一只猛虎一般向他扑了过来。 “金庆广!” 一句平平淡淡的称呼在清风中传来。 在那汉子吓了一跳,距离李牧只有几丈远的时候,那汉子身形顿住了,看向周围。没有人,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李牧对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师傅钱在野。 “状元郎~才多久没见,你光天化日下绑架小孩子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啊!” 钱在野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说到绑架两个字时语气明显加重。 金庆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无比惊讶,他想起来这个说话的人是谁了,那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无法比肩的人物。 大梁国师,钱在野 金庆广连忙转身朝向边疆城池的方向,深深作揖行李,抬头有露出了那洁白的大牙齿,笑着说道 “哈哈哈!国师!好久不见呀!” 一阵风卷起城墙外的黄沙,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了金庆广面前。 “呵!你能不能改改你这鲁莽的性格,之前吃的亏还不够啊!现在还来绑架我徒弟了?” “我这人性子就这样了。” 金庆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钱在野没有给金庆广好脸色看,不搭理他径直向李牧走去。 李牧待在原地,他刚刚听到那个叫做金庆广的汉子称呼他师傅为“国师”! 他当初听到师傅名字的时候便感觉到熟悉感,如今他的记忆清晰了起来。 那位养育他的奶奶不止一次地说起国师的好。 他昨日跑步中也听到路人有在谈及,大梁的国师,那个和首付王明阳并称大梁国柱的男人。 “国师啊,谁能想到这个小子是您的徒弟呀,这么好的苗子我也不想就这么埋没了不是。” 金庆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个汉子在钱在野面前表现得比平时收敛了太多了。 “牧儿,被吓到了吧,这个莽夫就这样。” 钱在野看着眼前这个好像被吓到了的傻徒弟,第一反应就是金庆广那货把李牧给吓傻了。 金庆广感到了周身被威压所笼罩着。看到钱在野瞟过来的眼神,不寒而栗啊。 “先生!您,真是那位国师嘛?” 李牧对钱在野的称呼从师傅改为了先生,钱在野不由眉头一皱。 他心里一下子便想明白了,李牧刚开始听到自己的名字压根没有想起自己的身份。 “叫师傅。” 钱在野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说到。 李牧虽然心智上超过常人很多,显得有些老成持重,但他本质上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而且这么多年的苦难下来,心理上存在一丝自卑。 李牧犹豫了好久,他在想到底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成为这位国师的弟子。钱在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师傅!” 李牧声音很洪亮。他眼神中表现出来不容置疑的肯定和无法掩盖的欣喜。 身后压再金庆广上的威压,在李牧喊出这句师傅后才消失掉。 金庆广身上冷汗直冒,大口喘气,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国师啊,不带这么玩的吧,我也是好心啊。” “你哪次不是好心,但最后都造成什么结果,你心里没数?” 钱在野摸了摸李牧的头,又转头对李牧介绍起了“人贩子”的身份 “牧儿,他叫金庆广,是个莽夫,没事别和他走太近,对你有危险。” “在野!你这不厚道啊,不是当面诋毁我嘛!” 金庆广一下子不乐意了,一个健步到了二人面前,又是露出那口大白牙笑嘻嘻地朝李牧说到 “小朋友啊,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我很强的,但凡有人欺负你,跟我说,我给你出头!” 那样子和“人贩子”如出一辙,吓得李牧赶忙往钱在野身后靠。 金庆广一下子尴尬了起来,心里想着自己那么阳光的笑容,为什么老是会让人感到害怕呢。 “走吧,进城里去吧,这边太阳这么大。” 钱在野说着便拉着李牧往城内走去。金庆广见状背着大箱子也是连忙跟上步伐。 “老匹夫,你说我娘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呀!” 欧阳文钦带有醉意,手里拿着装满酒水的杯子,在手里慢条斯理地摇晃着,开始八卦起了欧阳雄和姬淋的过往。 “那是被你老子迷住了呗,你老子想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哪个女人不心动啊!” 欧阳雄脸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他有喝酒的样子,这位辽王酒量可堪称惊人了。笑意很浓,很喜欢和儿子如此交心,不由得开始吹气了牛逼。 欧阳文钦对此相当不屑。满脸通红,戏谑地说 “得了吧你,我听姬妙姐说,你当年被人追杀到了南海去,还是被我娘救了才能活蹦乱跳到现在的啊!” 欧阳雄脸色难看,他没想到,龙宫那位小龙王连他这种糗事都和他儿子说了。这个做爹的肯定要尽量挽回他在儿子心里的地位连忙解释 “姬妙那小丫头连这都和你讲了?那些都是他们添油加醋的!我那是去南海历练,是历练!” “历练好啊~我也想去外面历练历练。” 欧阳文钦没有回呛欧阳雄,脸色回归如常,甚至还有一丝憧憬。 但这话听在欧阳雄耳朵里他一下子便明白了宝贝儿子的意思。 “那也是!是该历练历练了,男人没吃过苦难成大起哄。” 欧阳雄单手拍了下桌子,力道不大,但让整桌的菜都颤动了一下。 “文钦既然想出去闯荡,你爹我支持你!” 周围的侍女被辽王这一拍吓了一跳,反观摇晃酒杯的欧阳文钦,面上表情波澜不惊,在听见辽王说出这两句话后,他的眼神更是清澈了几分。 欧阳文钦去拿桌上的上等状元红,为欧阳雄满上,举杯饮下。 欧阳雄见儿子如此做法,心头便知道自己想的不错。 欧阳文钦喝下就后缓缓开口, “我想就我和春闺一起。” 说完欧阳文钦用筷子夹其他菜肴,默默地吃着,不去看欧阳雄此时的表情。 “太危险了,就你们两人不行!” 欧阳雄言语中带有一丝他平常对待外人般的强势态度。让人不敢拒绝。 “我想带春闺最后胡闹一次,回来也好安心接你的班不是。” 欧阳文钦说话语气和他平常的桀骜不驯完全不一样了。 “说就我和春闺,你暗地里难道不会安排什么暗子?但在不到危险的时刻不要让我见到他们就是了。” 这位辽王心里泛起了苦涩,自己的儿子能说出如此这般的话,便是打心底想帮帮他这个父亲了。 “文钦啊,你爹是个粗人,不喜欢绕什么弯子。” 欧阳雄平静无波,伸出筷子给欧阳文钦夹了点菜。 “你爹现在当了这辽王,想害你的人太多太多了,你和春闺游历的话,明面上让你钱伯当你们的马夫。也震慑下那些牛鬼蛇神。” 欧阳雄看似是一副鲁莽的样子,但他的精明谋划连在云上学宫的那位都要有所忌惮。 “啊~行吧,行吧,钱伯当马夫也好,路上还能让他教教我怎么修行。” 欧阳文钦酒足饭饱,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红红的。 “就这么定了吧,过几日就出发!吃得差不多了,春闺该想我了,回去了啊,爹!” 说着便起身要走。欧阳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爹”叫得有点不知所措,显得慌慌张张。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欧阳文钦要回去了。连忙站起身子。 “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再吃个晚饭啊?你爹我送送你!” “走了啊,不用送了,你慢慢吃,被别人看见你这么个样子,辽王的威严要荡然无存咯!” 欧阳文钦头都不转,向宫外走去。 欧阳雄看着儿子的背影,满眼都是欣慰,他感觉到原本压在心上的担忧,听到那句“爹”后已经消失不见了。 欧阳雄原本生怕欧阳文钦不愿当这个辽国的王,甚至是大梁的王,那么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但今日文钦的表态,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充满了斗志,他如今的努力都是为了他这个宝贝儿子铺路,赵家当得了那大梁的皇帝,那他欧阳家又怎么当不了? 他和姬淋的儿子就当得了! 第十三章:春闺 欧阳文钦出了辽王府,走路有些踉跄,那上等的状元红刚喝时并没有多上头,但这被风一吹,醉意一下子便上头了。 “殿下,坐马车回去吧。” 钱伯和一名婢女陪同在欧阳文钦旁边,钱伯脸上古井无波。那位婢女搀扶着欧阳文钦,脸上十分担心地说着。 欧阳文钦推搡着那婢女,他尽量让自己装出没有喝多的样子。 “不用扶着我,我还没有给春闺买礼物呢,走!逛集市去。” 那位婢女看见殿下这么说,满眼无奈地看向钱青扬,钱伯点了点头,便率先向前走去。 婢女心里无比的后怕,但只能跟上陪同着。 “卖酒嘞,上等的好酒!” “卖草鞋!有没有要草鞋的!” “客官!小店好酒好肉好菜,要不要进来吃点?” 辽国的集市很热闹,叫卖声络绎不绝。街道上马车川流不息。 “别叫我殿下啊,叫我公子就好。等等挑礼物的时候你多帮我还还价。” 欧阳文钦靠近那个陪同的婢女,露出一个笑容,身上却有一股浓浓的酒味。 婢女明白殿下并不想伸张。但对于后面那半句话,她倒是很惊讶。 还价?这位太子爷这么节约嘛?之前听不知道多少人说过,这位可是大梁最大的纨绔了,那可是爱拿银两当石子打鸟的主。 “好的殿。。。。。。公子!” 婢女支支吾吾,连忙改口。 欧阳文钦又看向钱青扬,钱伯看到那目光便点头回应。 这三人在大街上走着,前方的欧阳文钦喝了很多酒没有平常的时候清醒,走路偶尔还有些踉跄。但眼睛还算看得真切,努力让自己不要摔倒。 欧阳文钦腰间的玉佩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绿光,珠光宝气,周围的小商小贩明显感觉出,这三个人是条大鱼。 有个画画的摊主见到欧阳文钦等人走过来,连忙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叫卖声大了一倍。 “字画!举世无双的字画!国师和首辅都夸赞的字画嘞。” 走在前面的欧阳文钦听到这个小贩吹牛皮都不打草稿的样子,便来了兴致。 晃晃悠悠地在摊子前停了下来。 摊主顿时来了兴致,心里想着大鱼上钩了,这种醉醺醺的世家子一看就是纨绔的样子。被自己一忽悠铁定会买。 “喲,这位公子好眼力,是不是对我这摊位上的画来了性质啊,我跟您说我这画可是当年国师和首辅都赞不绝口!” 欧阳文钦眯着眼,他并没有看向那个落魄画家,而是开始看起了画来。 辽王府有一座养星楼,里面收藏着大梁各地的稀世珍宝。大家的字帖,画作更是数不胜数。 文钦小时候老是爱带着春闺到养星楼里去玩,因为春闺喜欢那些字画,喜欢那些诗词歌赋,以至于欧阳文钦从也乐得在这种附庸风雅的事物上花心思,下功夫。久而久之他所练就的眼力见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桌子上摆放着三幅画作。 一只在林间的梅花鹿。 一匹在草原的赤兔马。 一个在溪边的小姑娘。 三幅画各有各的特点,但对于欧阳文钦来说始终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眼前这个画师有实力,但实力真心不够看,但欧阳文钦今日心情还是格外好的。便问向那摊主 “你这没有别的画作了嘛?” “有的有的。” 画师见这公子哥询问自己其他画作,以为是已经有了购买之心,多看几幅一起带走的意思。连忙从柜子底下又拿出了五幅画卷。 全部铺开在欧阳文钦面前。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欧阳文钦倒是仔细看完了五幅画,依旧有些高傲的态度。 “能被他们夸奖的人,应该有大把的人抢着求画吧,那你为什么沦落到卖画的地步了?” 欧阳文钦一针见血,眼神玩味地看着面前这个画师,他并不讨厌这种人,过日子嘛,谁都不容易。但他很想看看画师谎言被揭穿怎么反应。 只见得画师只是朝着欧阳文钦笑了笑。如此拙劣的噱头被戳穿了,丝毫没有感觉任何尴尬。 “公子,那您再稍等一下。” 说着画师低头翻找着什么东西,一副装裱得相当精美的画卷拿在他的手里。 “您可以看这画,但看了就要买。我也敢保证,您一定会买。” 欧阳文钦现在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疯子,但他确实是起了好奇心。 “你怎么就怎么敢肯定呢?况且本公子看了以后不买,你又能耐我何呢。” “就凭我并非说大话之人。” 那画师神情转眼间仿佛是换了个人一般。 欧阳文钦感觉到了此人的不凡,甚至是在这等他到来一般。文钦看了眼旁边的钱青扬,后者看着那画卷又看了看眼前画师,对欧阳文钦点头示意,没有危险。 “好!本公子便看一看你这到底是何画。” 画师听到欧阳文钦这个回答,仿佛长舒一口气。 画师用手讲满桌子的画卷都推开,通通扫到了地上。 画卷被放到文钦面前,欧阳文钦感觉到一阵奇怪的意境仿佛藏于画卷之内。 画卷是从下而上展开,旁边的婢女都已经是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了。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朴实布履的玉足,紧接着是那纤细无比的长腿。 越是画卷拉开,越能让人感觉出有极致的武道意志溶于其中。画师也没打算故意卖关子的意思,一下子将画卷张开。 那画上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执剑女子,女子面容极美,有一种不染凡尘的仙家气质在于其中。手上拿的长剑更是给人一种剑气外露的无形压力。 欧阳文钦和钱青扬看到画中女人脸色一下子便是大变。 只见钱青扬周身气势一下子攀升到了顶点,原本晴空万里的太空,在此刻竟然有黑云在凝聚,整个摊子被气势挤压地粉碎。唯有那画,此时落在了欧阳文钦手里。 巨大的威压笼罩了面前这个画师。平常养气功夫极好的钱伯,钱扬青此刻是真的动怒了。一把抓住那画师的脖颈,稍微用力便能掐死。 周围闲逛的路人,做小生意的摊贩,包括那陪伴而来的婢女都被这一动静吓得不轻,在画摊周围的人,都连连逃命似地跑,摊贩更是连货物都不要了。 “钱伯!” 欧阳文钦也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极力地叫住了钱青扬。 钱青扬被这一呵斥稍稍缓过了点神志,一把将那画师狠狠地扔了出去,砸在了旁边的摊位之上。 但那威压丝毫没有减弱的架势。 婢女是到辽王府没有几年,刚看到时只觉得这女子美极了,并不认识画中女子。但看见钱青扬和欧阳文钦如此反应!她不笨,一下子便明白了画中是谁了。 那位昔日无论是美貌还是武力都冠绝大梁的辽王妃——姬淋 欧阳文钦死死地盯着画中的女人,这人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熟悉是因为他曾经依偎在她的襁褓之中,陌生是因为他不曾有见过她如此意气风发的一面。 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划落了下来,面前这位辽国太子并没有发觉,只见得滴滴泪水从脸庞上滑落,打在那画纸之上。 欧阳文钦从恍惚中惊醒,连忙拿手去擦那眼泪打湿的地方,生怕自己的泪水弄花了画卷。 欧阳文钦努力让自己回归平静,旁边的婢女连忙递过去丝帕,文钦接过,道了句“谢谢。” 文钦不舍地将画卷收拢。朝被丢在一旁的画师走去。 周围的寻常老百姓都在远处默默看着,没有多少人敢发出声音。 “这画,你哪里来的?” 欧阳文钦眼神像把刀子一般,旁边的钱青扬像一只豺狼一般,低声吐出一个字。 “说!” 那个倒在地上的画师,虽然身处在威压之下,但没有一丝丝的害怕表现出来,眼前这几个人人压根不会杀他。 “我叫宋野星。” 画师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这话传入欧阳文钦耳多里,便让他稍稍变了脸色。 “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到现在还在说谎?!” “我有没有说谎,那画不是就已经说明了嘛?” 这位自称是宋野星的画师不卑不亢,擦去嘴角的血迹。 天空中乌云凝聚,雷声滚滚想起,钱青扬一个健步来到宋野星面前。宛如一个人间杀神。 “钱青扬!你没胆杀我!” 宋野星狂妄地看着钱青扬,两人互相对视了数十秒!空气几乎都要停止住了。旁边围观的人早早地都跑走了,生怕连累到自己。 “钱伯。” 欧阳文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钱青扬身边,手搭在钱青扬肩膀之上。让他冷静下来。 “这画你开什么价,我买。” 欧阳文钦身子蹲下与瘫坐的宋野星平视。 而宋野星刚才的那股不卑不亢的样子一下子便又转化成了刚见面时那种小商贩的样子。 “公子爽快人呀,这画你也知道多少宝贵,这价格肯定是要高点的。” “我付得起。”欧阳文钦看着画师的变化,脸上带着笑容回答。 而画师也是笑意浓浓。 “我要进青竹阁。” 十四章:良宵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青竹阁,欧阳雄摆在明面上的谋士机构。 “小小的青竹阁,应该养不起您这尊大佛吧。”欧阳文钦对这个开价有点出乎意料。 “养的起,养的起~” 宋野星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更甚,艰难的想站起身子,但刚刚那一摔实在是太重了。怎么也爬不起来。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公子,这个价格您可算满意?” 欧阳文钦心里泛着嘀咕,宋野星,大梁国手宋凡,宋待诏的独子。 及冠之年以一画名动京城,曾破格为女帝做画的画道天才。 为何要进那小小的青竹阁 “你能进琼枝阁。” 欧阳文钦不想多去考虑这宋野星是何居心,但眼前这画他必须拿到,而且他冥冥中有感觉,这宋野星将来有大用。 “但你要告诉我,这画你如何画成的。” “天授元年,王妃持剑入皇城。” 宋野星淡淡地说道,那年欧阳文钦七岁。 “呵!你画王妃是何居心!” 在一旁的钱青扬稍有收敛杀意,但依旧觉得此时觉不是如此简单。 “殿下,这草民还不能告知!” 宋野星支撑起身子,跪在地上。 “草民恳请殿下成全!” 说着给欧阳文钦狠狠磕头,欧阳文钦没有反应,宋野星便继续磕着,没有丝毫松懈,一下一下,欧阳文钦看着手里那画,像极了面对外人时的欧阳雄。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敢围观,钱青扬此时让自己重新回归平静,回到那个遇到任何事都不会喜形于色的老伯。 天上乌云散去,此时是未时,太阳刺眼夺目,有几个原本在附近酒楼上的人看见天空恢复了正常,便大着胆子探出脑袋来查看。 只见得一个粗布麻衣的小贩,跪在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哥面前,周围有一负手而立的健硕老伯和一略带慌张的年轻女子。 让不解具体情况的外人看来,必会认为又是世家子弟在当街欺凌寻常百姓的戏码。 声声磕头入耳,就这样大约是磕了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汗水和血水融于一起,流满了整张脸,带有一丝惊悚的感觉出来。 就在宋野心身体都有所摇晃,几乎要倒下之时欧阳文钦冷笑一声说道。 “这画!本公子买了,钱伯,付钱。” 听到殿下这话,钱伯面色不改,服从命令般从腰间解下腰牌扔到了宋野星面前。 “谢公子!谢公子!谢谢公子~” 宋野星连忙上前去捡起腰牌,死死拿在手里,心理明白自己能为父亲为宋家报仇了。 可能是因为一下子的喜悦让他原本紧张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加上本身被钱青扬伤得不轻,宋野星只感觉眼前满满被红色所笼罩着,额头上此时已经是血流不止。 宋野星身子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但手里依旧死死握着那块腰牌。 “有意思。” 欧阳文钦说着便打算直接离开,钱伯像块木头一样跟在欧阳文钦身后。本意是想看看那画师的命到底硬不硬,如果死了那也就死了。 “公子!!我能不能送他去郎中那?” 跟随而来的婢女此刻忘记了宫中安排他的任务是什么,回头看着那个晕倒在地的画师,她说话声音结结巴巴的,生怕这位远近闻名的大纨绔会对她心生不满。 欧阳文钦斜瞥了一眼那画师,有看了下和自己而来的婢女,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晴婷。”名叫晴婷的婢女心里忐忑,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说出来自己的名字,但脑子里想着自己可能因为这么一件多管闲事的事情会被扫出辽王宫。 “去吧,照顾好他。钱伯,给她点银两。” 欧阳文钦说话很温和。 “不用的,不用的,公子,我这个月月钱刚发,身上带着呢。” 只见得钱青扬没有在乎她说的话,把一袋银两扔给了她。 “去吧,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欧阳文钦投来一个温和的笑容。便带着钱青扬走了,晴婷手里捧着银两。 心里觉得外界对这殿下的传言好像有些不妥了。 转身立马跑过去搀扶起那画师。 宋野星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谁扶了起来,但面前只有红色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不多久就连最后的意识也坚持不住了,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欧阳文钦躺在小屋外的摇椅之上,唤作春闺的姑娘依偎在他的怀里,月色透过竹林间的间隙洒下,照得这对佳人格外的脱俗。在这乱世之中,能有如此一个安心之处实在是难得了。 微微的月色之下,欧阳文钦指尖缓缓划过春闺的发梢,这个伴随自己长大的小姑娘现在长得更是格外动人。 春闺则是静静欣赏着月色,听得竹林间夏虫的声音,感受着来自欧阳文钦的温暖。 “春闺啊,廖爷爷造的那金銮刀,老匹夫很喜欢。” 春闺轻轻将自己的身子往上靠了靠,让自己的头刚好能枕在文钦的胳膊之上。 “欧阳伯伯喜欢就好,公子,其他事情呢?” “老匹夫答应我们出去了,但钱伯也会一起,当然暗子肯定少不了。回来以后,你可真就是大辽的太子妃了啊。” 欧阳文钦笑着看了看春闺,春闺听后脸上喜悦无比,坐起身子看着这位自己看了十余年始终看不腻的少年。 月落江河星满天,风吹竹梢美人间 芊芊玉指修长,轻轻抚摸着欧阳文钦轮廓分明的俊朗脸庞,万千青丝垂落遮挡住些许月光,让美丽无暇的脸庞更有朦胧的美感。 亲吻甘霖丝雨幕,细霏润物在唇膛。 周围的虫鸣之声更甚,认识十余年,相爱十余年的一对佳人,深深亲吻在了一起,欧阳文钦感受着来自那柔软的朱唇,闻得到春闺身上淡淡的体香,缓缓呼吸的热气让这位大纨绔脸红不已。 直到月色更弄,夜风更寒,欧阳文钦感觉到有滴滴水珠落下,打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欧阳文钦听到了细微抽泣的声音,春闺哭了,但仿佛极力克制自己,不敢让自己狼狈被公子看到。 欧阳文钦怎么会不懂自己所爱的女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没事的,没事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春闺的,我还要亲自为我的春闺穿上那凤袍呢。” 欧阳文钦将春闺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击她的后背,像是母亲哄孩童入睡一般。 “我们呀,过几天就出发,我先带春闺去看看那北方的沙漠,看看连绵的草原,再到江南去玩,我听说那里的姑娘可水灵了,但再水灵也比不过我家春闺。” 欧阳文钦只觉得自己胸口被轻轻打了一下,不疼,但他还是装出吃痛的表情。 “我们呀,还可以去太清山,我听说道家的新掌教可年轻了,听说他爱种田;然后再到雷音寺去,去听听老秃驴们颂经,再者我呀还想去看看那新建的云上学宫,不知道这几年明阳叔怎么样了,唉~女帝陛下死了,明阳叔啊~” 欧阳文钦讲到这里眼神明显落寞了好多,因为他无法相信,假如自己失去春闺,那会是什么感觉,但明阳叔已经失去女帝了。 “我回来的路上听说啊,在野叔他成为圣人了,如果他能支持我们,那这天下以后肯定姓欧阳!我们这路上说不定还能遇见他呢,不知道钱伯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欧阳文钦在那一自己喋喋不休地说着,哄自己的太子妃入睡,春闺没有说一句话,但死死抱紧这个天底下最好的男孩。 泪水打湿了辽太子的衣衫。怀中的姑娘鼻息声渐渐舒缓了下来。 “公子,我们回屋吧。” 春闺声音很小,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她打算从欧阳文钦身上下来,深闺女子的羞涩让她不敢看欧阳文钦的脸。 “好!回屋~” 欧阳文钦可没有打算放春闺下来的意思,春闺很轻,不用什么力气就可以很容易抱起来。 “公子!我能自己走!” “刚刚那份勇敢呢?现在怎么小脸这么红了!” 欧阳文钦抱起春闺,春闺此时脸红不已,但并没有任何反抗。 欧阳文钦把春闺轻轻放在床踏之上,这个平常在外人看来坚韧无比的小姑娘一下子便将自己深深埋进被子当中,羞涩无比。 “春闺啊,我们这番游历回来就成亲可好?” 欧阳文钦坐在床榻旁边,看着半个小脑袋从被褥里探来,用一双美丽的桃花眸子看着自己,隔着被子轻轻回答了一个字。 “好~” 说完便又一下子缩回了被子里。不敢继续看欧阳文钦。 月亮从东边天爬到了西边天,欧阳文钦自己一人坐在春闺旁边。 欧阳文钦感觉有了一丝丝困意,看着窗外的月亮,便打了哈欠,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春闺啊,我先回去睡了啊。” 说着便要起身,但他刚要走之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那手指细长,肌肤光滑如玉。 春闺死死拉住了他,眼中还有刚刚哭过留下的淡淡红晕。 “奴家是公子的人,公子也只能是奴家的人!” 春闺轻轻一用力,欧阳文钦猝不及防间被她拉到了床榻之上。 欧阳文钦听到春闺的话,很快反应过来,看着面前姑娘刚哭完略微带有憔悴的脸庞,苦笑了一下。便是温和加释然。 “朕是皇后一人的皇帝!” 欧阳文钦说出了一句在昔日如果文武百官听到又将以死明鉴的言论,但这里,在这竹林深处,没有他人,只有眼前佳人,这句话也只换得眼前姑娘的一阵笑声,这便足够了。 欧阳文钦用手环住春闺纤细的腰间,春闺搂住文钦的脖颈,两人相望,眼里是说不尽的含情脉脉。两人无言,一切已是在不言之中。 月色下的摇椅还在摇晃呢,竹林间虫鸣渐渐平静了下来,只剩下竹叶吹拂的声音沙沙作响。 林间小屋内,鸳鸯戏水,传来沉重呼吸之声,锦绣缠绵,寻得佳人共度良宵。 轻棉被,竹木床,怀中搂抱心意郎。 佳人睡,脱素裳,口吐舌尖似蜜糖。 十五章:瑰宝 “国师啊。。。。。。” “叫公子!” 金庆广背着一个偌大的箱子相当碍眼地在城池的街道上走着,他这体格一人便占据了近半的街道。 路上的行人无不投来异样的目光,这个憨厚的汉子是第一次到这边塞来,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对什么都要问个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了客栈。 “公子啊,你为什么会在这呆着啊,现在全天下都忙得焦头烂额了。” “大风起于草原,我不就在挡这风嘛。” “听不懂,反正我哥叫我到这来,既然你在这,那肯定是有仗要打了是不是?” 钱在野狠狠得撇了一眼金庆广,两人的对话,传到李牧耳朵里,听到要打仗了,李牧心里头虽然没经历过,但也听说要死很多很多的人,表情上担心且害怕起来。 “快了,老秃驴已经入草原了。等等进门不要大大咧咧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钱在野叮嘱完金庆广,便回到了客栈当中。 在和客栈老婆婆简短介绍了一下这个憨厚汉子是投奔自己的远方表哥之后,三人便回了房间。 “牧儿,你先回你房间去,觉得自己修养不错了就再到外面去跑” 李牧听到先生这番话心上很难受但还是要去执行,待李牧走后,钱在眼看着金庆广身后那个大箱子。 “打开吧,你哥让你过来带的东西。” “这我哥说是个大礼,他也没说怎么打开啊。您应该有办法吧。” 钱在野满脸无奈,走到这个像口大棺椁的箱子前。细细大梁才发觉上面有雕刻着道道纹路,道道纹路间有相连有阻断。 “国师啊,我早就听说您写得一手好字了,今天看见确实比我写得好多了。” 金庆广不在意地坐到桌子旁边,看着钱在野早上写完的字帖。 金庆广虽然是武状元出生,但也写得一手好字,不输任何文官士大夫,但今天看见钱在野的字,写得如活物一般,游于纸面上。堪称惊艳。 钱在野并没有多去理会他,反而看着箱子上的纹路。 一丝气在钱在野手指上流出,点在箱子上某个不起眼的位置。 金庆广也不再看那字帖了,反而是转头看着钱在野破开机关。 随着气源源不断输入,走遍整个大箱子。气上泛着光芒,仿佛箱子自身在散发金光。 只听得铛得一身响在屋内,由于钱在野早设有禁制,除了这个房间其他地方听不见这巨响。 这个“棺椁”应声而开,道道寒气从其内流出,金庆广死死盯着其内的东西,眼睛都看直了,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钱在野脸上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般。还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金庆广。 大箱内赫然是两件能引起中原震动的东西。 一把等人长的长枪,枪身有银蛇缠绕,周身寒气咄咄逼人,枪尖有蛇化龙之图,当箱子别打开之时整个屋内温度降低了许多,凉意直接侵入体内,如蛇牙入体,天然寒血铁打造,此枪,要饮血。 银蛇龙——大梁武皇帝的兵器,天下锻造大家廖悟青所造,伴随武帝打下天下的国之重器,在武帝宫内享天下气运。 这把武器如果流入江湖之中,整个江湖都将引起洗牌,这可是凡夫俗子都能直达地境的举世神兵。 这并非是最恐怖的。真正让金庆广吓得魂都要飞出来的,是在银蛇龙旁边的一块朴实无华的方阵玉印。 通体碧绿如墨,没有任何异象出现,在那长枪旁边还会很容易被人忽视掉,但在金庆广这些见过此物的人眼里,这东西比银蛇龙更要珍贵,大梁的传国玉玺! 金庆广腿都要吓软了,从桌子旁的椅子上摔了下来。 “他奶奶的!金樊想害死我啊!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大哥啊!奶奶的。” 金庆广说话都颤抖了起来,他现在越想越后怕,这么大的一个大箱子,里面藏着银蛇龙和传国玉玺,这万一被歹人看见,被贺王或者辽王的人看见,自己有几条命能死啊! 钱在野连忙上前去扶起金庆广,像是玩笑得逞的小孩子一般喜色在脸上。 “武状元啊!想不到吧~您身上带着这么两个烫手山芋。” “钱在野!你小子和金樊一起坑老子是不是!老子现在虽然打不过你,但今天这事老子记下了,这么远的路万一磕到碰到,我看你们怎么办!” 金庆广从刚刚后怕中回过点神来,指着钱在野鼻子便是一顿臭骂! “冷静!冷静!我之前只是叫金樊帮我照看一下这两样东西,将来再还给我,我没让他叫你送来啊!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我也没想到啊!” 钱在野拼命想解释,但脸上的笑容出卖他并非完全不知情! “你也别生气了,你想想啊,互送这两件瑰宝,一般人肯定不行啊,甚至金樊将军自己互送都不为过,但现在什么局面,你也清楚,想来想去,你这个弟弟也是不二的人选!” “我不管那么多!我金庆广是个粗人,你们把我蒙在鼓里这个事情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金庆广语气缓和了点,但还是提出要补偿,不然他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李牧那小子就不错!刚好你之后肯定会很忙,我帮你教李牧怎么样!当我个记名弟子就行!” 金庆广虽然说自己是粗人,但心思想得很鸡贼,李牧,他实在是想收为徒弟的,十四岁的黄境,到了将来可是有机会进入天境的天才啊,自己能当他的师傅,还有面子上就很过得去! 钱在野听到金庆广的要求,很是无奈,刚刚都那样被人讨厌了,还喜欢热脸贴上去。心里本身也有所愧疚在那,便只好松了口。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如果李牧高兴,那我不反对好吧。” “李牧看着特别听你话嘛,你说一句,叫他拜我为师,他肯定答应!” “打住,我可不是你这种泼皮无赖的人啊,我很尊重我徒弟的想法的。等等你去买只烤鸡回来,李牧最爱吃那个了。” 两人谈妥了之后,又把目光投射到银蛇龙和玉玺之上。 “唉~这两件东西放你这确实是最安全的。” 金庆广气消得差不多了,率真直爽的性子不太会记错。说着站起身子来,要出门。 “买烤鸡的银两要给我吧!” “你想抢徒弟,还要我花银两帮你?” 钱在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瞪了金庆广一眼,但金庆广就是伸着手,憨憨地对钱在野笑着。 钱在野看拗不过,从袖子里拿出些许银子来扔给了金庆广。 十六章:沙尘暴 风吹起滚滚黄沙,一个身子骨瘦弱的人影身上批着破烂的袈裟,手上拿着一根枯木的枝干,行走于这荒凉的大漠之上。 这大漠位于北邙王庭和大梁的交界之处,蜿蜒曲折,刚好做为天然的分界线,让两地阻断了来往。 老僧走得不快,灼热的阳光透过袈裟的破洞照射在他黝黑的皮肤上。 这是他入草原的第二天了,慢长徒步,沙漠上除了望不到边际的黄沙,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拉宏,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啊!”一个满脸沙土的青年朝他旁边骆驼上的围面纱的青年质问道。 “相信我!相信伟大的神明一定能引导我们走出这片沙漠的!” 这话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这只本打算从中原返回草原的商队已经在沙漠里滞留快五天了,本来于昨天他们就该到达草原边境的,可惜如今周围依旧是茫茫的沙土。 商队所带的粮食补给已经不多了,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十分慌张,在沙漠里可是埋伏着不少死神,压力自然给到了商队的领头,那个名叫拉宏的少年。 “你这话从前天开始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神明忘记了我们!” 商队里另外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骂骂咧咧地朝拉宏吼到! “我可不想这么被你害死!” 整个队伍六七个人,此刻基本上对这位领头都心有不满起来! “阿里布达,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 阿里布达是那个满脸大胡子汉子的名字,而此刻说话的人是一个头上蒙着纱布的女子,女子腰后佩戴一把极度华丽的长刀,刀鞘之上有镶嵌着一块硕大的绿色宝石。 而就在这个女子说完之后,阿里布达便沉默了下来,这个女子在队伍中话语权很高。 太阳从东边走到了西边,这只商队不知走了多久,沙漠上风开始刮得越来越大,风气草原。 吹得黄沙飞扬。渐渐有了遮天蔽日的倾向! 拉宏等人发觉了天气不寻常,拉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拉宏!你要害死我们啊!”阿里布达看着满天黄沙渐渐逼近,心上慌了起来! 沙尘暴,每个来到沙漠的旅人都不愿见到的灾害,在草原老人口中,这是神明为了惩罚贪婪之人,惩罚罪人所引来的。 飞沙走石,昏天暗地,狂风怒吼,满天黄沙、沙石充斥在苍穹,骆驼不愿前进;刹间乌瘴漫天,笔直落入人间。 “都别吵!下骆驼!稳住货物!拉住身边的人!注意脚底下!” 拉宏高声呐喊起来! 只见得在这商队前方的路已经被沙尘暴给掩埋了起来,目视不过几丈之地。 “抓住骆驼!抓住水和食物!别落队了!” 那个佩戴长刀的女子立刻下了骆驼,生怕后面的人听不清拉宏的命令,也开始高喊! 队伍里其他几个人此刻已经是心灰意冷了。 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子,本身是草原上的普通牧户,纳兰鸿统一北邙王庭,他本想着和这商队一起去中原为了躲避战乱,可谁成想,如今在回草原的路途之上迷了路,而且还是遇到了如此巨大的沙尘暴! 这个牧民心里十分绝望,手里拿着念珠,眼里留泪,跪在了地上,嘴上开始疯狂念起经文来,他觉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内,能救他的只能是神明了吧。 他没有去管货物和骆驼,他骑的那匹骆驼此刻早已经为了逃避沙尘暴而逃走了! “快去拉住货物!不然我们都要死!”拉宏连忙去拉起那个绝望的牧民。 可牧民眼神早已是暗淡了,他对生没有了希望,嘴里依旧念到着那些他所信仰的经文,任由拉宏怎么打骂都是无动于衷。 拉宏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何尝不感觉到绝望呢!因为他没有带对路!要连带着其余人一起去世!他们之中有的是父亲有的是儿子,都是一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啊!他心理无比悔恨!悔恨是自己早就了如今的局面。 天地之间如今是混沌一片! 无助充斥了整个队伍,有人在祈祷,有人在叫骂,有人在做最后的拼搏。 黄沙越来越大!这种心死的感觉蔓延开来。 原本依旧在做最后拼搏的女子,此刻她也开始感到了身心俱疲。 “真的就这么完了嘛,明明我答应那个人,要去草原看他的啊。” 黄沙开始慢慢淹没商队的人们。已经没有希望了嘛! “阿弥陀佛~” 一声佛音穿过沙尘暴的封锁线传入商队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长刀女子是第一个听到那声音的人。 她很难相信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幻听了,人在弥留之际最后的一丝幻想罢了。 但之后眼前的一幕让她已经死寂的眼睛重新焕发了一丝丝希望。 只见得在远处有道道佛光在浮现,在那沙尘暴的中心地带,她竟然看到了有一尊无比伟岸的金身大佛坐于那里。 那个原本跪于地上的牧民本来早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闭上了眼睛准备等死了,但当佛音入耳之时,他整个人从那无底的深渊之中醒了过来! 紧接着道道佛音从那远方穿来!声声入耳给人无限平静!佛音荡开,满天黄土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这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觉得无比惊讶。 牧民看着远方的大佛,嘴角忍不住地开始打颤! “佛祖!佛祖!佛祖救了我们啊!”他疯狂拉着旁边拉宏的衣角,显然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幕。 拉宏此刻也是处于无比震撼之中,这么巨大的沙尘暴竟然被人平息掉了,自己居然能在这场大劫之中得救了! 拉宏忍不住用手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脸颊,生怕是自己看错掉了。 当脸上的剧痛传来之时,这个年轻的汉子哭了,哭得那么的梨花带雨,自己真的获救了,这世界之上真的有佛啊! 整个商队里,每个人都处于无比震惊之中,在获救的喜悦中迟迟无法回过神来。 阿里布达这个满脸胡须的大汉与走位的其他几个人相拥起来! 那个负长刀的女子此刻依旧死死盯着那大佛方向,沙尘暴开始渐渐平息下来,大佛金身也渐渐开始变得暗淡起来。 视野变得越来越清晰,女子骑上骆驼疯狂往那个方向敢去。 翻过一个巨大山丘。 女子看见了,她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僧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沙漠之上行走着,僧人仿佛发觉了有人在观察他。 恍惚间转过了头来。 那一双澄澈的眼睛看向女子,僧人不言,笑着双手合十朝女子打招呼。 女子发誓,那双眼睛绝对是她这辈子见到过最清澈的感觉,连忙回礼,朝僧人一拜。 十七章:竹林 负刀女子连忙跑下沙丘,往老僧人跑去。 “施主~”年老僧人行佛礼率先开口。 “师父~”女子将脸上面巾取下,只见得是位长相上佳,略带有些许婴儿肥的年轻姑娘,与众不同的是这姑娘脖颈之处纹有一只猎鹰。 “谢大师刚刚救我等,敢问大师是否是要入草原?我等有粮食和水,大师可否通行。” 龙潭点头“贫僧苦修,不必与施主同行了,刚才也是举手之劳,佛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女子名叫赵雨微,大师可否告知小女子法号,家父知晓今日救我一命,必有重谢!” 名叫赵雨薇的女子眼神里满是感激之情。 “贫僧法号龙潭。” “龙潭大师?!”在听到法号之后赵雨薇脸上满脸惊讶到不可置信,虽然她从小在江南长大,但这个法号她还是从家中长辈那有所耳闻的。 “圣武庙主持?!谢主持救小女子。” 这眼前这位是何等人物啊,佛家唯二的天境强者,想到刚才那佛陀再世的场面,也便是不为过了。与雷音寺佛首一样的存在。本以为是某位雷音寺的方丈出手,但在眼前这位面前,确实是举手之劳。 龙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眼神碧蓝透亮,但细看仿佛这眼睛之中有着万千佛国在其中。 “施主,从这一路往北,两日内便能看见有一绿洲,再往北三日便可出这草原了。” 赵雨薇还沉浸在吃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听到龙潭老僧的话连忙从恍惚中反应过来。 “谢主持,谢主持。主持~” 赵雨薇仿佛有话要说,但到嘴边又忘记说写什么了。 龙潭见状,只是笑了笑又说到。 “施主,龙潭只是一名僧人,并不是外边传言那样神乎其神,女帝死后,赵家与贫僧已经无任何瓜葛了。” 赵雨薇见龙潭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可以说在他眼里自己的身份和普通百姓无任何区别了,说出此话也只是为了打消自己心里的遗憾,也是整个大梁皇族的遗憾。 龙潭转身走了,行走的不快也不慢,这一次的会面聊得十分短暂,但今日的壮烈深刻烙印在这位大梁贺亲王次女的心中。 “皇后啊~朕饿了,替朕寻点佳肴来~”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竹屋的床榻上传来,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昨晚的欢愉此刻仿佛依旧在心头。 欧阳文钦睡眼惺忪地醒来,手本来想不安稳地去搂住他的“皇后”的,发现春闺早就不在床榻之上了。 双手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子。稍稍正了正衣冠。 欧阳文钦见没有声音回应自己,以为是自己声音太轻了。边起身去拾取掉落在床榻边的衣物,边又大声地向问外喊到 “皇后!朕饿了~!” “吱嘎”一声 小屋地门打开了,而此刻欧阳文钦还再背着门自己穿着着衣物。 “公子~饭菜还要一会的。”一个怯懦懦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是春闺的声音。但说话声很小,听得出有夹杂一点点胆怯,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可欧阳文钦丝毫没有察觉出来,在这竹林小屋内,他没有任何顾及的心思,依旧我行我素地说到 “皇后啊,叫朕陛下懂不懂?现在就该习惯起来了。” 说着便转过头去,但眼前的一幕,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辽国储君都吓了一跳。 “好小子!昨天刚答应朕高兴做皇帝,就开始直接演练起来了啊!” 看到欧阳文钦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刚刚居然也被吓到了,欧阳雄咧开嘴笑着,他没有一点恼怒,反而心里乐开了花。 但还是故意将“我”改为了“朕”。 “那个~欧阳叔叔,文钦他~他~昨天喝了点酒可能现在还没醒酒!” 春闺连忙开始打马虎眼起来。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虽然心里明白眼前这位欧阳老虎肯定不会故意刁难欧阳文钦,但还是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哎呦~头好痛,头好晕~一定是昨天喝酒喝多了~春闺啊~帮朕。。。帮我去寻点醒酒汤来。” 欧阳文钦演技差极了,像两个小孩子在打闹一般。欧阳雄见到此处嘴巴裂开更大了,有被这两个小辈逗乐到。 欧阳雄走到欧阳文钦面前,往欧阳文钦肩膀上便随意拍了一下。 “你小子,昨天中午的酒,看看现在外面,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你小子酒量,做老爹的能不晓得,还在这给我演戏?还怂恿春闺一起陪你演啊!” 说完又往欧阳文钦脑袋上拍了一下,力度很轻,欧阳雄也怕弄疼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 “欧阳伯伯,文钦没怂恿我的。” 看见自己拙劣的演技被戳穿掉了,春闺连忙打起了感情牌,露出一幅知道错了的乖孩子样子来。 “老匹夫啊,你怎么来了,我说那话还不是想着你早点退休做太上皇嘛!” 欧阳文钦刚刚被拍得一个踉跄,但连忙笑着和欧阳雄开起了玩笑来。 “你看看人家春闺,到现在还在袒护你!你爹现在还正值壮年,还不想当什么太上皇~” 欧阳雄说着把欧阳文钦往春闺那里推了推,让两人站到一起去,自己则搬了个椅子在屋内坐了下来。 “我可还想着帮你打下了整个中原,再去做让太上皇,让你小子为这天下头疼去,我再安安心心颐养天年呢。” 欧阳雄打量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两个孩子,满眼都是疼爱的眼神,像极了普通农户人家的老伯。可没有一个朴实老伯是随身带着把华丽无比的金銮刀的。 “你就说大话吧,你一个人能打下这天下我还真不行,起码还要我来辅佐你吧!” 欧阳文钦笑了起来,用手扯了扯旁边春闺的衣角,而此刻春闺看着文钦英俊的面庞,脑子忍不住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温纯,小脸便也一下子红了起来。 欧阳雄一下子便察觉到了这两人的异样,刚刚他和钱青扬过来时,春闺便眼神躲躲闪闪,这位大辽王当时便觉察到不对劲了,可哪成想,还没等上前询问,屋内便传来这“逆子”大逆不道的言语。 “哈哈哈哈~”欧阳雄看见春闺那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心理打底便是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春闺啊!文钦这小子欺负你了是不是!这小子欠收拾!不要因为我在这就给他留面子啊~~春闺啊,你过来。” 春闺看见欧阳伯伯满脸慈祥,心中相当忐忑,蹑手蹑脚地走到欧阳雄面前。 “欧阳伯伯。” “嗯?这个称呼我都听了十多年了,早听腻了,过个一两年终归是要改口的,反正这儿也没别人,换个称呼,也就当让我这老匹夫也先习惯习惯~” 欧阳雄打趣道,眼里尽是期待之情。 这话让春闺害臊得不行,虽然心理明白这种事情是迟早的,但当要面对之时,还是十分紧张。 话到嘴边迟迟说不出口来。 “春闺,当大辽的皇后,乃至中原的皇后,这点魄力都没有?”欧阳雄怂恿到。 “爹~”春闺此刻脸烧一眼,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好!!”欧阳雄大笑着,开心极了,今日过来本想商量其他事情。没成想还有意外之喜。 就连一直在门外待命的钱青扬,听到那声“爹”嘴角都不由地微微上扬起来。 十八章:家常菜 “老匹夫啊,你这不是摆明着欺负春闺嘛。” 欧阳文钦说着看似是在为春闺打抱不平,但嘴角止不住得上扬。 春闺听到文钦这么打趣自己,狠狠得瞪了他一眼,但眼神里透露出不一样的味道出来。 “春闺啊,本身就是一家子人了,你和文钦从小也一起长大的,以后更是要一起白头到老的,别嫌我这粗人啰嗦啊,你们努努力争取这次出游回来,让我能当爷爷。” 欧阳雄,这个让大梁百姓听闻就能谈虎色变的男人,此刻竟也有柔情的一面出来。 “你们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啊!” 春闺看见这对父子一唱一和地逗着自己,腮帮子鼓起,装出嗔怒的表情。 “哼,你们俩父子聊吧,我出去准备饭菜了。” 春闺说着便转身出了小屋,小脸蛋依旧烧得厉害。但心头泛起了一股不能言说的感觉,里面还夹杂了一丝丝的窃喜。 竹林间的小屋内,便又只剩下父子两人。 “老匹夫,你今天怎么来了?我昨天不是刚去家里嘛。来也不和我讲一句?” 欧阳文钦搬了个椅子坐在欧阳雄旁边,脸上还有着满满的笑意,这种家的感觉让欧阳文钦很是高兴。 “有两件事情过来和你商量嘛,昨天你走得匆忙没有细说,现在好了,有三件事情要商量了。” 欧阳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上些许茶水,一饮而尽。 “第三件事情,等我和春闺游历完回来,我们再商量也不迟,今天就谈前两件事情。” 欧阳文钦明白第三件事情便是自己的成婚。但他现在不想让外界人知道春闺的身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好好,我们就只弹两件事情。你这次出游什么个打算啊。我当爹的最主要还是要顾及到你和春闺两人的安全。搞不好是三个人的安全!” 欧阳文钦刚喝了口茶水,听到自己老爹这么没羞没臊的一句话,一口水就这么喷了出来,自己被呛得连连咳嗽。一旁的欧阳雄看到了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你再说这话,别说春闺不理你了,我都会不理你!” “认真讲,认真讲,你打算去哪些地方?和爹说说看。” 欧阳雄静静地看着欧阳文钦,想听听自己儿子这次出游的想法。 “打底上,我打算带春闺去江南看看,然后到姬葵姐姐那去一趟,回来打算去看看明阳叔,顺便给你带几坛杏花酒回来。你老是念叨着手底下人送的酒再好,也没有那杏花酒有味道。。。。。。。” 欧阳文钦在孜孜不倦地讲述自己的规划,欧阳雄则在一旁细心聆听,不时点点头。 “文钦,你可以先去边关看看,中原离北邙沙漠最近的那个小镇。” “那里有什么事情嘛?” 欧阳文钦再清楚不过,能被欧阳雄特意说起的地方,那便一定是极其重要了。 “具体等你去了就知道了。”欧阳雄故作神秘。 “你还对我卖起关子了呀,你不说我也没兴趣去问。” 欧阳文钦心里隐约有感觉,那个小镇会带给他惊喜。 “第二件事情呢?” “这第二件事情~”欧阳雄犹豫了片刻。 “那画我看了,画的很好,即使你是我儿子,我也要向你说句,谢谢。” 欧阳雄眼神中流露说不出的哀伤,过世的大辽王妃是这位铁血汉子不可避免的伤痛。 昨日在拿到画卷以后,欧阳文钦并没有带回这竹林间小屋内,一是怕春闺和自己一样回想起过往来,二是那画对于自己的父亲来说,比对于自己更加重要,想必这画才是欧阳雄这么急匆匆过来找自己的主要原因。 欧阳文钦看着夕阳的余晖照射进屋内,只是淡淡的说了三个字,但已经是包含了全部的思绪。 “应该的。” 两人心照不宣,房间内陷入了沉默之中。 屋外夕阳余晖更甚了。 “宋野星这个人我调查过了,宋待诏是被赵树找人害死的,具体什么原因,暗子还在继续查。宋野星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说给我听听。” 欧阳雄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他现在就应该帮助欧阳文钦打造他自己的班底了,为将来铺路。 欧阳文钦没有思考多久,这个问题他昨天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是思考过了。 “我答应让他直接进琼枝阁,但到时候,我想让他碰碰壁,他如果挺过来了,才能真正帮到我,具体怎么做,你养的那些老狐狸们应该有的是办法。另外关于他是否忠心这件事情,既然他父亲是赵树害死的,那我不觉得他会是间谍。况且钱伯应该也和你说了吧,那个叫晴婷的女孩,她还在我们手里。” 欧阳雄聆听着欧阳文钦的想法,边听边会时不时点点头。在欧阳文钦说完他的想法后,这位辽王笑了笑, “我会让暗子去监视他们两个人的,另外这种人还要靠情义来拉拢,单靠那婢女套不住。” 欧阳雄停顿片刻有补充道。 “我会找出杀害宋待诏的凶手,到时候你说是你替他找到的便是。收买人心还要你来。” 欧阳文钦的思考问题的全面性让欧阳雄感到了惊讶,心中庆幸自己儿子不是庸才,有十足的谋士之风。 此时,一个穿着素衣,长发披肩的女孩走进了屋内,春闺此刻脸上倒是已经好了很多。 春闺心理不断告诫自己不让自己那么容易就害羞起来,不让就是着了这对父子的道了。 “吃饭嘞!” “噢~来了来了。” “来了来了。” 屋内这对父子异口同声地回答到。 这顿饭菜很简单,不及平常辽王宫里宴席的十分之一,就是些许的家常菜。这样的饭菜在欧阳文钦和春闺搬出那座辽王府后便是一日三餐的日常了。 桌子不大,再加上欧阳雄和钱青扬两人本身便比较魁梧强壮。两人粗壮汉子搬了两个小板凳挤在两旁,倒是有些滑稽之感出来了。 欧阳雄打趣到 “老钱啊,你倒是笑一笑啊,今天文钦和春闺的事情就定下来了,你还这么闷闷不乐的!” “好。” 钱伯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好字,便埋头吃饭了。而一旁的欧阳雄则倒是显得有些尴尬了。 饭菜谈不上多好吃,但是是春闺做的,每次欧阳文钦都会称赞春闺厨艺的进步,而今天又加上了一个欧阳雄。 春闺在听到那么多夸奖后,脸上洋溢着笑容,这顿饭吃得十分的和谐融洽。 欧阳雄吃着那朴素的家常菜,心头想到的是曾经自己出门游历之时,风餐露宿,如此的家常菜那便是极其美妙的幻想了。而在那种日子了,也有一个女子为自己准备过饭菜,即使做得很难吃,也会露出享受美味的表情,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辽王宫内的山珍海味实在是比不上这般的粗茶淡饭。 看着眼前自己的这双儿女,又何尝不会想起自己和姬淋一起的时光呢。 晚风吹拂而过,风中夹杂着粗茶淡饭的烟火气,风中也带有寻常百姓般的质朴欢乐。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金庆广露出一幅铮亮的大白牙笑着问向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充斥着害怕的情绪,眼中仿佛有泪花在打转了。 “小~黄鹂。” 小黄鹂手里不安地摆弄着那个虎头玩具。觉得眼前这个叔叔笑起来也太吓人了,像极了传闻里那些绑架犯。 “你吓到人家了!” 钱在野赶忙上来把金庆广拉走,安抚起小黄鹂起来 “不要怕啊小黄鹂,这莽夫虽然看上去凶,但实际上是个好人的。” 小黄鹂弱弱地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是很敢去接近金庆广。 而此刻金庆广看见小朋友见到自己又是这副样子,心理冲刺着说不出来的落寞,明明自己是个十分喜欢小孩子的人,但每一次都会把对方吓哭。 “那个~莽夫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钱在野身后传来,半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小黄鹂主动和金庆广打招呼,这让金庆广有些手足无措。 “金庆广!别叫莽夫哥哥,叫我庆广哥哥就好!我可是超级强的。” 小黄鹂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有缩到了钱在野的身后去了。 边塞小镇,缕缕青烟,纷纷林立。满城都充斥在烟火味之中。 李牧下午十分又是被钱在野赶出去继续联系长跑去了,此刻他已经是累得瘫倒在客栈的长凳之上了。 刚刚客栈的阿婆看见李牧回来,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心中又是对钱在野教徒弟的方法腹诽不已。 “小伙子啊,你过来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说。”阿婆向刚下楼来的钱在野打招呼,表示自己有话要和他说。 钱在野自然早就猜到了老婆婆的心思。也没什么犹豫地便走了过去。 “小伙子啊,教孩子不是你这么教的呀,这身子骨都要累跨了呀,那孩子看着就是长身子的年纪,天天这么跑,多不安全呀,我听说啊,镇上出现了一帮人贩子。。。。。。” 阿婆把钱在野拉进厨房,便是喋喋不休地教育着。 “阿婆,我有分寸的啦,李牧这孩子也乐意这样子的方法的,如果李牧出了什么叉子我内心也是难过的呀。我做的也是为了李牧好。” 钱在野一一回应着阿婆不显得恼怒,很有耐心,但他也发觉出来了一个事情,镇上最近出现了人贩子,这让他很是在意。 两人聊了很久,最后还是阿婆说不过钱在野这个读书人,只好微微叹息,心里想着偶尔多照看照看李牧,不要出岔子的才好。 客栈内除了钱在野等人便没有了其他住客,晚饭便也是五个人一起吃的便饭。 餐桌上最醒目的便是足足五只烤鸡呀。 金庆广在听完钱在野的话后,便觉得一只烤鸡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便随随便便买了五只回来,每人一只,让人实在是无力吐槽了。 十九章:崩溃 虽然李牧已经是累得半死不活了,但依旧狼吞虎咽地将一整只烤鸡全吃完了。 钱在野,老阿婆和小黄鹂,实在是吃不下自己那份,吃得不多,剩下的烤鸡全部贡献了出来,小黄鹂吃完这一顿小肚子都有些胀胀的了。 一整顿饭菜吃下来,除了钱在野以外,其他人无不对金庆广的食量大为感叹这货实在是太能吃了,一人顶得上其余四个人的食量了,甚至还意犹未尽。 “如果再配上有杏花酒那这顿饭就完美了呀。” 金庆广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摸着肚子,还在扣着牙缝,毫不在乎周围人投来嫌弃的目光,一脸甚是满足。 晚饭五个人吃得很愉快,期间小黄鹂也有讲起来,私塾的先生特意叮嘱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另外的私塾里有好些个孩子离奇失踪了,像是被人拐走了。 “牧儿,到我房间来。”钱在野率先准备回放,手里摇着扇子,朝瘫坐在椅子上,还在和小黄鹂说说笑笑的李牧说道。 金庆广,脸上流露着笑意,因为在他眼里,这是钱在野准备让李牧也拜他为师了。 李牧听到师傅叫他,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来了师傅。” 但因为刚踏入黄境,李牧实在是过于高估了自己,持续的高强度的奔跑,换来的是这停止运动后,身体的强烈亏空与不适应。 双腿一下子便又是感觉不到了知觉,要是没有小黄鹂眼疾手快上前搀扶,必定会直接摔倒在地上。 刚准备上楼的金庆广见此,一个健步便到了李牧面前,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把李牧拎了起来,扛在了背上。 又是那招牌的露牙笑容,心理安置得意,他做的比钱在野可靠多了。丝毫没有去看李牧和小黄鹂那有些恐惧的小眼神。 “没事啊,休息下就好了。你师傅一看就没告诉你,黄境身体爆发后会有反噬吧。” 说着便扛着李牧往钱在野房间走去。 见此,小黄鹂脑中对那些人贩子怎么掳走小孩有了个形象的概念。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可怕的叔叔为什么和儒雅随和的大哥哥是朋友。 房门被打开,金庆广看见钱在野一个人站在窗户旁边,夜风吹拂,衣衫飘动。 “小镇上最近出现了一群人,在拐孩童。” 钱在野转过身子,对着金庆广随口说到。能被国师关注,那必定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刚刚那个小丫头有提到,要我去解决掉嘛?这种事情官兵应该能处理吧。几个人贩子还用得着国师上心?” 金庆广把李牧放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眼里没有了那种大大咧咧,反而透露了一股子精干干练的感觉。拳头握紧。 “不是普通人,官兵对付不了,这世道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钱在野语气透露出一丝轻蔑来,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也准备借此机会磨练磨练李牧。 “牧儿,这种力量反噬的感觉如何?” 钱在野看向李牧,语气显得温柔了许多。 李牧说道:“不太好,师傅,我感觉全身都使不上来力气,腿没有知觉了。” “吃了就会好很多的,明天开始金庆广会教你怎么用这个力量的,随便把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揪出来。” 说着钱在野递给李牧一小瓶红色的药丸,转头又朝金庆广说到。 “活捉回来,我要知道是谁在指示。” “嗯!” 金庆广点点头,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他对于这种拐卖儿童的人可谓是深恶痛嫉,这让他回想起自己和哥哥小时候,眼神里仿佛有怒火在燃烧。 此时一只手搭在金庆广肩膀上,示意他控制下自己的脾气。 “牧儿。” 钱在野像是在故意转移注意力一般。李牧看向自己的师傅。 “我再给你介绍一下,金庆广,南疆军三位副统领之一,天授元年的武状元。” 金庆广将怒火压下,不再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一脸洋洋得意地看向李牧。只见得李牧虽然不懂其他这些头衔意味着什么,但听到武状元的时候,崇拜的神情是压制不住的。 “状元,是不是整个大梁最厉害的那个人啊?师傅。” 此刻金庆广笑开了花,这在看他看,李牧已经完全仰慕自己了,收这个徒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你师傅可不是状元。”金庆广立刻回答道,仿佛在突出自己的了不起。 “那在我看来师傅比状元还厉害。” 钱在野听到李牧的回答笑了笑,相比较旁边的金庆广倒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钱在野那可是能压制天境大能的人,他也不过是个地境罢了。 “牧儿,实话和你说吧,金庆广想你做他的记名弟子,他有些东西我是不好给你的。” 这话传到李牧耳朵里,仿佛是这位才认识没几天的师傅就要把自己转手让给别人一般,以为是钱在野不要自己了,脸色一下子便变得没刚才那份开心了。但也没有任何哭闹,平静,早熟得让人心疼。 钱在野看在眼里,立马便是会了意。 “并不是说你以后不是我弟子了,而是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可能让金庆广让教你些东西,我们两个都会是你的老师。” 李牧会意是自己理解错误了,心情好了些许,用一种不太信任的眼光看了看这位状元郎。 实在无法把这位长相凶巴巴的大叔和印象里应该是仪表堂堂,锦衣华服的状元郎联想到一起。 金庆广看小李牧这么看自己,以为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动摇,因为今天确实刚被钱在野压了一头。 “李牧啊,你是不是对我实力产生质疑啊。” 李牧连忙摇了摇头,但金庆广没有看进眼里,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这样啊,明天我带你去把那帮拐卖儿童的王八犊子抓回来,随便刚好带你见见世面也让你好好看看我的厉害。” 李牧满头雾水,疑惑地看向钱在野。 钱在野站在金庆广背后,暗暗摇头,这位武状元始终是憨傻得让人无奈。 “就这么定了啊!” 金庆广说完起身,满脸的春风得意,便要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 “明天我有事会到外面去一趟,你自己注意点分寸。” 钱在野看着金庆广的背影,继续缓缓地说道。 “这里不是南疆。” 满目的硝烟弥漫,原本在京都都算得上是华美的宋家府邸映照在火光之中,火焰直逼天际,偌大的京城皇都在这一夜笼罩在红光之下。 满皇都禁卫军连续搜城六月之久竟都没有找出任何凶手,前期大量线索皆指向贺亲王赵树,但越查下去,全部线索竟然皆石沉大海,宋凡,宋待诏这一举世无双的大画师的死让女帝勃然大怒,天子眼皮子底下就敢干出这种事情来!连续数月朝堂上人心惶惶。 原本门庭若市的宋府在一场大火后变得一片狼藉,全家近百口人除了个青涩少年外无一人幸免于难,那少年也是因恰好留于好友之家,才得意免除杀身之祸。 原本的家在一夜之间竟是化作满地疮痍,自己的家人全被奸人所害,这个青涩少年,这个年少便成名,被誉为画道天才的少年哭得撕心裂肺了,他把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朝廷的侦查之上。 六个月,整整半年的时间,少年每天都仿佛度日如年,每天都会到刑部衙门口去,一坐便是一天,有无数人都认为这个少年疯了,可这少年只想知道是宋家招惹了谁!那人为何要害得宋家家破人亡,独留下他这一人苟活于世! 但最后给到这个天才少年的是一个无法追查下去的悬案。苦苦等待的六个月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少年崩溃了,他无法理解平日里不爱与任何人打交道,一心痴迷画道的父亲为何会被奸人所害,他不理解为什么整整半年的时间,朝廷都无法揪出杀害他宋家近百口人的始作俑者。 京城的长街上从那以后出现了一个痴痴傻傻的年轻人,他每日像个孤魂一般见到任何人都喊着 “凶手!” “你这个凶手!” “你为何要灭我全家!” 咆哮着,声嘶力竭。 一年,两年,三年,不知过了多久,这宋家的惨案开始不会被人经常提起了,人们也不会提起曾经那个曾经惊才绝艳的天才画师。取而代之的是各家父母让孩子远离的无名疯子。 后来不知道的某一天,那个疯子他消失了,没有人去关心,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消失也便消失了。 “赵树!” 宋野星从那噩梦中警醒!无比愤怒地吼出那两个字,贺亲王。 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无数个夜晚,他都尽量不让自己去回想起当年那件事情。 他此刻又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落魄的疯子。 宋野星努力让自己蜷缩成一团,用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 “赵树~赵树!” 宋野星无法压制住自己的心情,那份无助如大坝决堤,止不住地宣泄而出。 就在此刻,偌大的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子冲进了屋子内,微弱的阳光照进屋内,让原本昏暗的房间有了些许阳光。 一双不大的手静静抱住了宋野星,任由宋野星再怎么嘶吼再怎么发狂,都没有放开。 “没事了~没事了~”一个温暖的感觉包裹住这个男人,一个柔和的声音安抚着这个男人。很久~很久~ 宋野星第一次感觉到惊讶,怎么会有人不害怕如此发疯的自己,怎么会有人不嫌弃如此狼狈的自己。 原本微弱的阳光越来越弄,原本只有道道的光芒,开始洒满了整个屋子。洒在了宋野星的身上。那阳光仿佛有法力般,能驱散走那曾经亲身经历过的噩梦。能安抚他再一次崩溃的内心。 “你~不害怕嘛?” 一个轻微的声音从怀里传来。这声音还带有一丝丝哽咽。 “不害怕。”声音没有夹带犹豫,反而异常鉴定。 宋野星静默了,久久才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晴婷。” 二十章:白桦树 “李牧!!起床了李牧!” 一个洪亮的嗓音从屋外传来,连在楼下休息的阿婆和小黄鹂两人都被这嗓音给惊醒了。 一个健硕的汉子推开了并未上锁的房门,动作之粗疏让人不甚唏嘘。此刻才刚刚卯时。当金庆广推门而入的瞬间,他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压力袭击过来,压得他整个人都动弹不了,狠狠地趴倒在了地上。 “你一大早的想干什么?” 钱在野的声音响在金庆广耳边,只见的穿着一袭黑袍的钱在野在床边,刚给李牧盖好被子。但金庆广这突如其来的吵声,让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现在才几点!现在上哪抓人去?满大街谁起来了!” 本来钱在野刚准备动身前往云上学宫一趟,离开前最后来看一看李牧的身体有没有回复得差不多,但刚好碰上了金庆广这莽夫吵醒了什么人。 “国师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这个时间点在南疆军里就是早练的时候呀,习惯了习惯了。” 金庆广没有反抗这压力的意思,就那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地上,就抬起一个脑袋看向钱在野,憨厚老实地笑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本该熟睡的李牧被金庆广那一吼也早已经醒了过来,耳边紧接着传来自己师傅的声音,小李牧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有些狼狈的金庆广,问了句 “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还没等金庆广开口,钱在野就已经连忙说道。 “没什么事情,牧儿你继续睡觉好了。” 说着便把金庆广单手托出了房门,楼下的阿婆听见声响也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便上楼来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钱在野恶狠狠得撇了一眼金庆广,又笑着对阿婆说到, “没什么事情,我这朋友以前在军队里待过,一到这个时间就爱大喊大叫的。不过放心好了婆婆,他明天不会这样了。” “哦哦,好好,没什么事情就好,没什么事情就好,有事情也记得和阿婆说啊。” 阿婆确认没事后长舒一口气,看向趴在地上的金庆广,没有多问什么,旋即又叮嘱了几句便准备下楼回房间睡觉去了。 金庆广还恬不知耻地朝阿婆投去一个灿烂的笑容,但笑容让阿婆打了个哆嗦。 钱在野拎着金庆广回到自己房间,一把将金庆广扔到了床榻上面。压在金庆广身上的重力始终没有解开。 钱在野看着低着头向那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般的金庆广,恶狠狠地说道。 “昨天刚和你说过这里不是南疆,你一大早就全忘光了是吧,这个点你准备带李牧去采露水嘛?你脑子到这里转不过弯来了?起码等人都起来吧。” 钱在野恨铁不成钢般对金庆广说教着。 “我知道了,国师,你能不能让我动两下身子,这我都快抽筋了。” 金庆广眼神那么的人畜无害,只是那笑容还是格外的慎入。 “你现在给我滚回去继续睡觉!没到戊时别给我大呼小叫的。” 说着钱在野把那压迫力给解除掉了,金庆广才得以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这不是也想磨练磨练李牧嘛,按南疆军的要求来。” 金庆广还想给自己辩解些什么。 “你那么做可以,但你别大呼小叫的,以后和李牧商量好再这么干,注意点分寸,别像现在吵到所有人了!” 钱在野说着便往屋外走去。 “好嘞,国师慢走啊。” 金庆广在听到钱在野并没有反对自己的做法,只是让自己要注意点分寸时便又回到了平常那大大咧咧的状态去了。 微风拂面依旧是那么得让人神清气爽,这风起于草原吹向中原。显得没有那么的清爽之感。 刚走出门的钱在野眼神复杂极了,因为他要去见一位他一直都很想见,但真到要准备去见面时,内心竟然萌生了些许担忧,有些抗拒去和他见面,准确来说是害怕当见面之时该如何去安慰那位失去挚爱的老友。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融入那风中。 原本僻静的小路上站着一位面相冷冽着一袭黑袍的公子哥,在那叹息后便也没入了清风之中。 昔日精妙绝伦的大梁皇宫,在女帝去世之后显得落寞了许多,虽然女帝离世之后整个朝堂中,乃至整个大梁天下都有无数人腹诽女帝这最后的遗诏是一个违背赵家的诏书,但大梁在这次的变革中也是没有发生任何的暴动。 有些偏远的地区可能到现在为止也都对女帝宾天这个事情不知情。在寻常百姓眼里,能一日三餐吃得饱,能不用忍受泼皮无赖和地主的压迫,这便已经是太平盛世了,但这在原本的大梁也做不到。 女帝寝宫的旁边有一间狭小的偏殿,这是间在整个皇宫内太监和宫女都会常常想不起是哪儿的小屋子,但这屋子有一个别的任何宫殿都无法与之相比的优点,它能直接通往女帝的寝宫。 偏殿的庭院内没有多余的任何点缀,和其他任何宫殿相比都要显得寒碜不少,只栽种有一棵白桦树。白桦树亭亭玉立。 天色还带有些许昏暗,东边的天空只泛起了道道的晨光,那光还不注意与西边的皓月相争辉。但漫天的星辰在这些许的光亮之下便显得不再那么地明亮起来。 “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一个白发白衣的男子双手负于身后,站在白桦树前,眼里流露出淡淡的落寞,更多的便是无可撼动的坚毅。晨光渐渐变浓,漫天的繁星被照的不再那么的璀璨夺目。 道道阳光从东方洒向大地,第一缕便是落在了这白桦树之上。清风起于北邙,吹得很柔和,吹得白桦树叶轻轻地飘动。 但依旧有一片白桦树叶被吹落了下来。扇子状的落叶缓缓落下。 白衣白发的男子刚准备去用手接住那落叶之时,只见的有一只纤纤玉手先了自己一步,将那落叶捻在了手里。 “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白发男子耳中,一句简简单单的好久不见,竟然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了,明明刚才便早已经猜到此人会来的,但当真正再相逢之时,又是如此的不知言语。 一个黑发的俊朗男子此刻站在白桦树之下,阳光照着他半边的脸孔,眼前的少年和离开时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在外貌上。 只见得黑袍青年将白桦树叶缓缓递向白发男子,朝着他微微一笑。仿佛一切要说的话都在这一笑之中了一样。 “嗯!好久不见”白发男子王明阳看向钱在野,“欢迎回来!” 脸上露出笑容,虽然没有过于兴奋,但可以看得出王明阳发自内心的高兴,压在他身子上的担子仿佛在此刻减轻了些。 二十一章:云上 “你迈出了那一步,恭喜啊。” 王明阳看着钱在野,分别五年,钱在野在逃避,他王明阳又何尝不是在逃避呢。曾经的莫逆之交到头来再相逢时尤为尴尬了。 “我就是个将死之人,没啥好恭喜的。”钱在野苦笑地摇了摇头,“怎么个打算?” “云上学宫会在今年秋分开始进行招生。”王明阳当听到那将死之人时眼中苦涩更甚,反观靠在白桦树上的钱在野神情那么的满不在乎。王明阳继续说道 “各郡的事物也都完全可以独立运行了,大梁乱不了。” “你吃得消嘛?” 王明阳微微点头,虽然他说得倒是十分轻松,可钱在野明白其中的辛苦。 “等秋分时,我回来帮你忙。”钱在野不咸不淡地说道。“龙潭那老秃驴他入北邙了,贾辉他的计划要开始了。” “嗯,我知道的,走吧进屋坐。”王明阳明显还有着些许的不自在,但又有很多话想和钱在野说。在这世界上,钱在野是他唯一能倾述的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迈入屋子内,钱在野在后,屋内还点着灯火,加上外面破晓的阳光,倒也把屋子照得敞亮得很。 “这~呵!你小子。果然知道我来啊。”钱在野看到屋内早已准备好了好几坛杏花酿,不由玩味得笑了起来。“不过啊,我喜欢!” “陪我好好喝点!”王明阳率先坐下,自从女帝生病后,他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在钱在野孤生入恒山以后便更加了。 在这皇宫之中,没人会注意到,这全天下最有本事的两个人在破晓时分,像两个酒鬼一般推杯换盏,像两个不如意的落魄可怜一样在回忆曾经。 尴尬的气氛,再相逢的不知所措在一杯杯酒中渐渐淡化,化入满满杯中酒中。 “欲醉杏花自酿酒,生不悔,死无忧。” 钱在野手捧杯中酒自顾自喃喃道。王明阳两颊微微有红晕,打了个酒嗝,满嘴酒气说道: “神芳君听你这么夸她,一定高兴疯掉。” “让她看到我们两个人一大早一个劲喝酒,又要揪着耳朵骂嘞。”钱在野眼里惆怅,回想到了少年之时。每天和老秃驴斗智斗勇,每天都爱跑到神芳君家偷喝上两杯杏花酒,每天都会想着换着法子逗那个姑娘开心,逗她笑。 “在野啊,我现在特别理解你那个时候的感受,真的,真的好难受啊!” 王明阳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眼眶不自觉得泛红。但忍住不让自己流下泪来。 一旁的钱在野没有发一言,只是又为王明阳碗里倒满酒。 两人心照不宣,举杯相碰。 “明阳啊,如果说到了那一天,我也要化道的时候,你可不许难过啊,这大梁到时候可就要全靠你了。” 钱在野仿佛在发表自己的临终遗言一般,但是笑着的,仿佛在故意逗王明阳一般。 “你小子别说这种丧气话了?!少说还有四年五年呢!”王明阳语气一下子带有了些许威严起来。 “你就是嫉妒,嫉妒我能早早地去陪灵薇。”钱在野摇了摇头,嘴上依旧开着玩笑。 王明阳刚有些神采的眼眸又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投过门扉看向庭院内的白桦树,叹了口气。 “是羡慕。” “你觉得按贾辉和北邙那位纳兰鸿的脾气,草原的风什么时候会吹来呢。。”钱在野提起了一个现在必须急于去准备的问题,因为有北邙王庭的纯在,欧阳雄和赵树才没有急于爆发内战。 王明阳虽然喝了不少的杏花酿,但这个问题他回答起来确实格外清醒。 ”我原本以为起码还能有五年时间,但师傅答应贾辉入北邙,那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就只有三年了,三年内会有来犯者,三年后必有大战了。“ ”哼!贾辉呀,贾辉。我们这个大师兄可真的让我头疼了呀。”钱在野语气冰冷。”大师兄太想赢你了呀” 王明阳表面一副满不在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出来,心里便已经开始打算如何去应对了。 “首辅大人啊,和你说两个事情,金樊已经让金庆广把玉玺和银蛇牙送到我这了。” 王明阳听后不觉得惊讶,点点头。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 “第二个,有人在抓小孩,我昨天晚上算了下,和赵树有关,他又在准备干些见不得人的沟道了!。我让金庆广去处理了,你让朝廷的探子在各地方也多留意一下,我等手头上的事情忙完,要去会会杜牧之那老东西了!” 第二件事情反而让王明阳声色有了很大的触动,当年宋凡宋待诏全家的灭门惨案他还历历在目,这位贺国国君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蔼可亲,即使轻视赵树也不会轻视他背后的毒士杜牧之啊。 “你放心,我会让人调查的,你让金庆广去处理,会不会太鲁莽了点?” 王明阳对于金庆广的映像始终还只停留在那个只会一天天喊着要和人比试下拳脚,动起手来完全没有分寸的莽夫形象。 “我这只是让赵树知道,我发现了他的这点勾当了。但如果想现在就抓住他的把柄,太难太难了,现在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北邙王庭!赵树他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 “状元郎叔叔!你在嘛?” 辰时,太阳已经整个出现在了东方的天边,今日阳光也是格外的明媚。 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畏惧,敲响了金庆广的房门。 “状元郎叔叔?!” 李牧连续叫了好几次,但门内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李牧啊,起来了嘛?” 此时一个雄浑的声音从楼梯下传来。小黄鹂此刻正吃着早饭,那突然的一吼,让还有些迷糊的小黄鹂一下子便清醒了起来。 “来了来了。”李牧立马匆忙地下楼。他看见的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背着身子喝着阿婆递过去的茶水。 背上的四个大字“捐躯报国”映入李牧的眼帘。看的愣了神,直到金庆广转过身来,看向李牧。 “走了李牧,时间不早了,今天我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这么早干嘛去呀?”阿婆看见李牧从楼梯上下来,又像和没事人一样,这无不心疼连连,本以为今天早上黑袍公子哥把那憨厚汉子骂了一顿,应该是让李牧好好休息一下。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没啥事,阿婆,我就是带李牧出去玩玩。” 在金庆广眼里这种抓拐卖犯的事情确实和玩没什么两样,但这也让阿婆长舒了一口气。 “出去玩?我也想去!” 一旁正吃着早饭的小黄鹂来了劲,今天刚好是私塾休假,与其在家里陪奶奶,黄鹂更想和李牧一起出去玩。 “小黄鹂,别一天天老是想着出去玩,私塾先生交代的书背完了嘛!私塾先生可是交代好多次了。” 还没等金庆广开口,阿婆率便已经率先开口教育起了小黄鹂来。 小黄鹂听到奶奶说这话,小嘴撅的起来,不发一言,只好闷闷不乐地继续埋头吃起饭来。 “等你背完了再出去玩。” 阿婆看到小孙女这表情也只好松了松口。 “好吧。”小黄鹂这才勉强把头稍微抬起来,朝阿婆嘟了嘟嘴。 “走了,小李牧,小黄鹂啊,等你背完书我们再出去完。” 金庆广笑着看了看李牧和小黄鹂。依旧是熟悉的的大白牙。 “小牧啊,拿点吃的再走!” 一旁的阿婆看李牧好像什么都没有吃便准备和那汉子一起出门,连忙叫住了小李牧。 “公子!你快点呀,别让欧阳伯伯等着急了!” 竹林间小屋内,一个纤细的女子早已经穿戴着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多余显现浮夸的装饰,素雅的装扮与竹林交相辉映。 “昨天不是都改口了么,怎么又改回来叫伯伯啊?” 欧阳文钦刚被叫醒,揉着眼睛,脸上困倦气很浓,看着在床榻边的春闺,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公子!~你快点起床了啦。” 春闺知道自己家公子又玩心起来了。 “换个称呼。不然朕今天就这样赖一天,朕的皇后。” 欧阳文钦刮了下春闺的鼻子,又是饶有趣味地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春闺表现出嗔怒,但见欧阳文钦在做着鬼脸看着自己。春闺一下子破了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陛下,时间不早了啦,早早起床更衣了,别让太上皇等急了。” 春闺满脸羞涩,但尽量去配合欧阳文钦这点小情调。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感在其中。 欧阳文钦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往春闺脸颊上亲了一下,满眼尽显柔情,旋即便起身穿衣了。 “皇后,来为朕更衣!” 林间此刻万物都已经苏醒了过来,幼鸟等母亲回巢,有鹿鸣声阵阵。 在这远离闹市的喧嚣之处,更有一对鸳鸯的欢笑之声。 “公子,你快看看,今天我好不好看呀。” “春闺怎么样都好看的。不光今天好看,春闺一直都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二十二章:沙土 “状元叔叔,我们去哪里抓坏人啊。”李牧手里拿着阿婆给的馒头。 “我也不知道!你师傅叫我们今天出来历练,那今天肯定能找到人。” 金庆广双手插在腰间,迎面对着那东升的太阳。 “走,先去锻炼锻炼身子。你的伤势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国师对你是真没话说,大元金丹拿出来给你小子治伤。” “大元金丹是什么?”李牧听到金庆广的语气,心中明白昨天那瓶红色药丸一定是十分珍贵的东西。暗自在心里感激着钱在野。 “好东西,你现在身上应该没什么不适了吧。”金庆广不想透露出来,大元金丹可能能吊命的东西。免得让这李牧心里感受到压力。 “当武者一定要能适应那种内力的完全反噬感,明白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不然当生死难关时,万一没把握住自己身体力量的临界点,那有十条命也够死的了。” 李牧点点头,但其实依旧是有些一知半解的。 “先跑几圈热热身,别跟丢了啊。”金庆广眯了眯眼睛,没有给李牧反应的时间,说完便跑了出去,他如一匹汗血宝马一般。比昨日李牧逃回城池的速度快了三四成。 李牧迎面撞上被扬起的尘土,也赶忙寻找昨天的感觉,撒开腿去追赶金庆广。 气在周身围绕,他明显感觉今天的双腿比昨天更加有力了几分,在服下大元金丹以后,李牧没有了昨日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条条经脉是如此得随心所欲。 手中的半个馒头被他二话不说全部塞进了嘴里。 边塞的小镇本就尘土颇多,金庆广仿佛是故意而如此一般。跑一跑便回头看一看李牧,紧接着调整自己的位置,卷起滚滚沙土,让跟在后方的李牧被那沙石拍面。 李牧难受极了,状元郎叔叔刻意为之。 “李牧!这是必要的训练,不想吃土就尽可能追上我!” 金庆广的声音传来,声如洪钟。李牧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眼睛闭起来,他被沙土呛得不行。 这坐小镇因为地理位置实在是过于偏僻的缘故,没有设置过多的巡查卫兵,每个门只有两人在看守着,也就只是看着城门,因为大多进出城者是周围乡村上的普通弄户,所以也并不会上前询问。 此刻两个护城士兵正依着一侧墙,相对大笑着聊些什么。 只听得城门内传来一遍一遍的喊声,喊的也并非救命一类而是,“快点!快点!” 这让两卫兵一下子不淡定起来,难道有小贼。手里的长枪立刻拿在手上。 只见得长街之上有滚滚黄沙卷起,周围赶集的老百姓和做生意的小商小贩脸上皆是躲闪之情。有好些个摊位上已经全是黄沙了。 陈姨今天早上刚出摊,正扇着蒲扇等着顾客上门买水果时,便只听得从远处传来大喊之声,有又很重的跺地身从脚上感觉而来。 陈姨探头出去查看,刚巧一个迷糊的身影从眼前飞驰而过,吃了一脸沙子,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一个较小的身影也带去一阵风,没有卷起沙土来,但那速度也不是盖的。 陈姨看向那两个背影,只感觉跟在后面那人有些熟悉,恍惚间,陈姨想到昨天听说到的李牧被人收为了徒弟这件事情,满脸惊讶,那不正是李牧嘛。 卫兵看见那黄沙前方有一个裸露上背的汉子,就是他在大声喊着“快点,快点”。背后好像还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让两卫兵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起来,刚鼓起勇气,准备上前去盘问之时。但两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直接冲出城去,完全挡不住那两股势头。 一整个早晨,李牧在吃了半天的尘土,但李牧丝毫没有慢下速度的意思,依旧是死死地跟着前面的金庆广。 好几次金庆广都故意逗李牧玩一般,故意让自己慢下来,到李牧身旁,和他打趣几番,但李牧跑起来的时候压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和金庆广说话。 便每次都是这莽夫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时不时挑衅一下小李牧。 皓日当空,此刻已经是正午时分,两人已经是不知不觉连续奔跑了将近有三百公里,这便是达到了黄境中期的门槛了,而李牧昨日才刚入境。 大汗淋漓,虽然李牧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达自己体能的临界点,但这灼热的太阳还是让他满身是汗,汗珠颗颗分明。 “累嘛?”此刻两人已经是跑到了北邙沙漠的边缘地带了。 “还好。”李牧气喘吁吁,但依旧是站的住,并没有一下子坐下来。 “状元叔,师傅不是要我们抓坏蛋的嘛?” “对噢,刚刚只想着逗你玩,没想到跑这么远了。反正来都来了,就在着休息一会再回去吧。” 金庆广说着便自顾自地坐在了地上,地面很烫,眼前的沙漠上还泛着热浪。金庆广就这样赤裸上半身,身上古铜色的皮肤仿佛能反射太阳光一般。 但让人不解的是,金庆广一滴汗水都没有流,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热一样。 “状元郎叔叔,你不热嘛?”李牧好奇地问道。 “这确实比南疆要热一点,但还能接受的范围。” 金庆广没有去顾及李牧好奇的打量,闲着无聊便随口问到。 “李牧啊,你愿不愿意将来和我去南疆啊?” “南疆?我没去过,但师傅~去哪~我便会去哪。” 李牧喘着粗气。 “我也算你师傅不是,南疆有可多好玩的。” “你现在只能算半个。” 李牧说得一本正经,但这话听在金庆广耳朵里,倒是让他哈哈大笑起来。 “好!行!算半个!我好歹也是圣人首徒的半个师傅,那我岂不是半个圣人了嘛!” 金庆广看向天空,万里无云,唯有太阳高高悬挂。飞鸟也是没有一只。 “小李牧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识你师傅的啊,我想着以国师的性子,自由惯了的人怎么会收徒呢。” 李牧被问到时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自己的师傅可是大梁的国师啊,那个原本遥不可及的人物。 但转念记起领养自己的奶奶说到的,思考过多,烦恼越多,便也不再多思考其中来龙去脉了,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给了老僧人一个鸡翅的事情说给了金庆广听。 “原来是你师爷故意在那等你呀!” 李牧心里老是想着这状元郎叔叔怎么老是喜欢说话说一半。 “那个老僧人是我师傅的师傅嘛?” “他呀,不光是你师傅的师傅,首辅王明阳也是他的弟子呀。”金庆广拿手指了指沙漠的方向,“这沙漠的对面就是北邙的蛮子,连他们的大祭司都是那老僧人的徒弟。” 李牧顿时感到了惊讶无比,虽然早前便被自己师傅是当朝国师这件事情有难以置信到过,但如今听到那老僧人的真实身份,惊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人就这样又聊了一会,金庆广来了性质讲述了南疆军里各种有趣的人和事,虽然天气依旧炎热,但这一会的打趣,让李牧重新有了干劲。 回去的路上,金庆广没有再刻意扬起沙土来刁难李牧,而是保持一种持续加快的速度,尽量去带动身后的李牧让他能一点点突破自己的速度。 回去的时间比跑来硬生生快了半个时辰。 本来在门口的两个士兵早已经换了人,在看到李牧和金庆广之时,没有敢上前去阻拦,只是因为金庆广在入城之时露出了一个招牌笑容,实打实地吓到了两人。况且那速度,根本没有胆子去拦截下来。 此刻便是申时,太阳已经是快要下山之时,那家不惹人注意的小旅店内,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丫头,才刚把私塾先生教的作业写好,把交代下来的三字经背下。 “奶奶!我现在能不能出去找李牧哥他们玩呀!”小黄鹂跑到后厨,阿婆正在准备着今日的饭食,今早金庆广在出门前默默将一袋银两放在了阿婆手上,这钱足以在小镇内最好的客栈住上好几个月的时间了。 可金庆广以一种不让拒绝的神情执意让阿婆收下。以至于阿婆实在收得有些惭愧,特意买了很多好酒好菜。 “奶奶,好香啊,怎么这么多好吃的了呀。” 小黄鹂一进来便闻到了那饭菜的香味。 “这是给客人准备的饭食,你别偷吃啊。” “黑袍哥哥他们不会介意的啦,他们人都可好了。”说着小脑袋瓜已经探到桌子上面来了。 但结结实实挨了阿婆一板栗。打的很轻但小黄鹂还是揉着小脑袋像是被打疼了。 “奶奶,先生交代的我都弄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呀。” 阿婆看着自己这小孙女,一天到晚只想着玩,但自己又对此无可奈何,只好,叹了口气。 “去吧~去吧,不要疯玩太久啊。别去人少的地方,有人贩子的,看见小李牧他们记得叫他们回来吃饭了啊。” 阿婆止不住地在啰嗦着,小黄鹂早已经是夺门而出。 “知道了啦!” “唉~这孩子。” 二十三章:斗笠人 阳光没有了原本的那份炎热,已是快要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大哥,上面要的小孩数量还不够嘛,这个月都已经第四个了,现在都惊动到了官府了!”在偏僻的长街之上,有一胖一瘦一矮三人正蹲在马路旁边。胖子对着高个子抱怨到。 “还不够,还不够,一个小孩五十两这种买卖上哪找去。”高个子摇着头说道。 “你说那位大人要这些小孩干什么呀。”小矮子说话很尖细,问着旁边两人。 “没事别多问没用的。”高个子明显对这个问题想到忌讳。 三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大哥,你快看。”没过多久,不光声音尖锐,眼睛也很尖锐的小矮子用手肘顶顶了顶一旁的高个子,示意他往街道远处看。 小黄鹂此刻拿着刚买好的糖葫芦,走在街道上,脚步很轻快,蹦蹦跳跳的。 “这小姑娘蛮水灵的么。”高个子说到。“开工了兄弟们。” 这街道很僻静此刻除了那三人和小黄鹂外,没有别人在。 小黄鹂此刻也注意到了三个长得很丑的怪人满脸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己。 小黄鹂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就是阿婆和先生说的人贩子。 没有任何犹豫撒开腿就往来的地方跑,小脚跑得飞快。小黄鹂心中害怕极了,边跑边喊着救命。可还没跑出去多远。 只感觉身后有飞快的脚步声传来,速度很快,小黄鹂压抑住心中的害怕,往后看了一眼。 这一看,小黄鹂被吓得哭了起来,手中的糖葫芦连忙砸向了正在全速追赶自己的高个子。 边哭边跑着。 身后的三人听哭声反而大笑起来,这种追逐游戏,他们这个月已经是第五次了。 高个子那速度比李牧也慢不了几分。没过几息时间便已经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了。 “哼,往哪跑。”高个子冷笑用手抓向小黄鹂,小黄鹂眼睛里全是泪水,心中已经想到了自己被拐卖的场景了。 可就在高个子的手触碰到小黄鹂的瞬间,小黄鹂胸前有隐隐光亮一闪,阿婆听了钱在野的话,也认定那玉佩不是凡物,但为了防止歹人见财起意,便让小黄鹂藏于衣物里,而非佩戴在腰间。 顷刻间,一道碧绿色涟漪屏障从玉佩上展开,光障覆盖住小黄鹂周身。小黄鹂还并没有察觉到,只听得一声惨叫之声。 刚触碰到小黄鹂的高个子男人,硬生生倒飞出去数丈远。 小黄鹂听到声音和“咚”得一声香,连忙拿手擦了擦满是泪水,看不真切的眼睛。 只见得高个子男人倒在地上,四脚朝天,浑身抽搐着,这一场景让后面拼命追赶的胖子和小个子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们的大哥可是黄境的修为,怎么一个照面被撂倒在地上了。 小黄鹂看向自己胸前,那里光芒浮现,但转瞬又消失了,没有过多犹豫,撒开腿继续往长街尽头跑去。 夕阳余晖更甚。小黄鹂跑得气喘吁吁起来,刚刚重创了高个子男人,为她争取到的这点时间原本完全可以让小黄鹂跑到人脑的街道上,有路人在那便是安全的了。 小脸蛮是泪水,大眼睛哭得通红,小黄鹂跑得已经很累了,但还未等到跑出去多远。 一个带斗笠的男子出现在了小黄鹂面前,小黄鹂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一群废物,连个小女孩都抓老半天。” 斗笠男看着身后慌慌张张赶来的三人,高个子被其余两人搀扶着,三人当看见那斗笠男时,都是虎躯一震。 “大人,我们无能,大人。”高个子说着便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声音很响。 另外两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自己大哥一起。 “呵,小姑娘你身上应该有什么宝物吧,乖乖给我,不然可有你苦头吃。” 斗笠人看向小黄鹂,语气冰冷,威胁小黄鹂。 小黄鹂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无助得不知道该怎么办,逃也逃不掉。死死地捂住胸前。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磨成,敬酒不吃吃罚酒。”斗笠人对于这小姑娘身上那可以伤到黄境的异宝是相当感兴趣,卖到黑市上有大把人抢着买,不多废话便急于出手。 斗笠人一个发力掌上蓄力,便冲向小黄鹂,丝毫没有要留手的意思,死亡的气息应来。小黄鹂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手掌拍向自己之时,一个不高身影从旁边小道上飞快奔来,卷起狂风,径直扑向小黄鹂,将他死死护在怀里。而拿有着杀意的一掌,却也伤到了那身影,一股巨大的掌力拍到了李牧的后背之上。 李牧感觉胸腔内,内脏都震荡了一下,疼痛感袭来,让这位少年忍不住咬紧牙关。 “找死!”斗笠人明显对这半路杀出来的小男孩很是不满。丝毫没有去想李牧为什么速度会如此之快便冲了过来。“你想逞英雄是吧,成全你。” 斗笠人聚力便准备又是一掌,还没等聚力完成,一股庞大的威压便席娟了过来,一个雄壮的声音从小巷里显出了身子。 “找死的人是你!”声音带着怒意。 斗笠人感觉到那压迫力,一个闪身便跃上附近的房檐之上。金庆广以他地境的体魄,刚才便听到了哭喊之声。立马便知道大事不好。 带着李牧便立马敢了过来,本意是想让李牧锻炼锻炼的,可没成想,这次这帮人下手的目标是小黄鹂,连李牧都被伤到了。金庆广心中有懊悔,当国师回来压根没法交代,更多的愤怒,怒火充斥着他的大脑。 “都别想活!” 金庆广周身气势节节攀升起来,身上肌肉青筋暴起,原本就健硕的身子在几息之间膨胀了三四倍之多,右手抓向胸前,将已经有被撑破的衣物一把撕扯下来。背后捐躯抱国四个大字是那么地让歹人所畏惧。 “南疆军?”带斗笠的男子站在楼顶之上,一下子便看到了那四个大字,心中按想着不好。南疆军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金庆广眼神中杀意沸腾,双眸冷冽如凌霜,夕阳下,狂风吹拂,有滚滚黄沙覆盖在长街之上,使人挣不开双眼,而风沙的后面有一双无比恐怖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长街上的猎物们,那眼眸如同饿狼一般。 无限的压迫感觉,止不住的寒意一瞬间袭向那原本凶神恶煞的三人,笼罩住他们的周围,三人感受到了一股死亡逼近前的求生欲望,大脑一片空白,他们只感觉自己但凡动一下,眼前这位嗜血成性的饿狼,便会飞扑上来把自己撕碎,死无全尸。 而那斗笠男子刚准备动身只觉得身后威压笼罩住了自己。窒息感是如此地强烈,自己明明是玄境内数一数二的强者了,在任何部队里都是千夫长级别,为何在这边疆小镇内会遇到如此可怕的一号人物。 斗笠人身形不自觉地顿住,但正是顿住的这几秒,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大脑飞速的运转,想让自己身形动起来。 金庆广嘴把张开,原本的大白牙,此刻变得尖锐无比,宛如把把利刃,耳朵此刻变得修长无比,如狐耳一般。眼睛从面前三人,立刻便注意到了屋顶上的斗笠男子。 这位南疆军副统领没有任何言语,整个人半蹲于地,整条裤子因为承受不住被撕裂开来,腿部的肌肉宛如钢铁一般的古铜色。 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划破寂静的长街,整个小镇都能听见这如洪钟般的巨响。 金庆广宛如一支满弓利箭一般向着旁边那屋顶直飞而去,巨大手掌迎着斗笠人那后背便是直接重重拍下,那指甲锋利如尖刀。 斗笠人刚准备侧身去闪躲,但反应终究是慢了半拍,那巨爪一下子将他拽住,斗笠人只感觉那锋利的指甲竟是直接不费吹灰之力便贯穿入他的皮肤之中。 玄境的身躯,完全是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怎么会如此简单就被刺入。斗笠人脑中忽然想到一个他从刚才看见那眼神时,便不愿去面对的一个现实,这个怪物他不是玄境的武者,而是一位地境的强者。 还没来得及再思考下去,那已经有半辈子都不曾有过的剧痛传入大脑,那“弯刀”此刻仿佛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牢牢抓在了手心之中。一口鲜血从斗笠人腹腔中翻涌上来。 斗笠人大脑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最后的意识让他发出怒吼。 只见得斗笠人运用浑身的力气,强忍着剧痛之感,双手倒抓向金庆广那只抓住他的巨爪,就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双脚踩向那手臂,以一种他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力量将自己的肉体与那被抓住的皮肉分离开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头上颗颗落下,一个腾挪便跳到数丈开外。 “地境~~你~你~是谁。” 斗笠人吐出一大口血液,含含糊糊地说着,眼里充斥着绝望,他何成想过自己在这只野兽面前竟是连一个照面也无法还手,他刚刚竟然会那么嚣张地叫嚣,多么可笑的言语,就宛如稚童不惧猛虎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金庆广看着手里那抓下的依旧流淌着血液的一大块皮肉,满脸嫌弃地扔在一旁,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轻蔑来。 李牧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位在师傅面前没有任何架子的壮硕汉子,此刻宛如是一头豺狼一般的怪物。那不可置信的速度,再一次冲刷着他的认知,他远以为,第一次见到金庆广的时候起码已经是见识到了差不多的实力了,可现在完全猜错了,那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李牧在怀疑,可能现在依旧还只是冰山一角也不为过。 李牧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小黄鹂,争取不让她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怕给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 “李牧哥,我知道的,是那个有点恐怖的叔叔在保护我们对嘛?” 怀里小黄鹂稚嫩的声音传来,她并没有感觉害怕,相反她感觉李牧哥怀里很温暖。那个憨厚的大叔有能力保护他们。 “嗯。”李牧紧紧护着小黄鹂。 “大叔是不是杀人了。”黄鹂继续问道 “嗯!”李牧依旧只是表示同意。 “大叔杀的都是坏人!而且大叔救了我们,大叔是好人!” 这让李牧内心触动了一下。“是的,大叔是好人。” 二十四:将来事 楼顶之上金庆广没有回答那无聊的问题,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步走像那奄奄一息的斗笠人,他倒是要看看这斗笠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又是谁指示他们过来做这些勾当的。 斗笠人看着那一步步走近的金庆广,宛如死神来收割死者的灵魂一般,斗笠人最后一点求生的欲望在此刻已经心如死灰了。 心脏在剧烈跳动,滚滚的鲜血染湿了他整个后背。 “告诉我,谁让你们做的。让你死个痛快!” 死神的声音冰冷得可怕。也许是生命最后时刻的回光反照,斗笠人竟然没有了刚才那种害怕之情,透过面具,那一双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金庆广。 “你会后悔的!” “不好。”金庆广刚有察觉,这斗笠人是个死士,刚想要上前阻挠,但可惜还是晚了那一步。 斗笠人咬破了藏于牙齿后的毒药,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都还不知道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想想就让人觉得好笑。 斗笠人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双眼外凸,死不瞑目。 金庆广满脸无奈,觉得实在有些扫兴,刚准备上前去揭开面具之时,斗笠人的尸体竟然有一道黑气从口中飘了出来,原本的尸体开始快速地腐烂,转瞬间便化为了一滩血水。。 金庆广纵身一跳想气抓向那黑气,可那黑气竟然通灵一般,从金庆广五指之间的空隙中留走了,远离地十分快。 “可恶!这斗笠人~!” 金庆广从嘴里吐出好些脏话出来,察觉自己错过了十分重要的情报而懊恼不已。 “这黑烟,背后的人不简单了。” 金庆广转念一想西南方位,那不是贺国嘛! “与贺亲王赵树有关?”金庆广在脑中想着各种细节。 下方长街上的三个拐卖犯被刚刚那一副场景已经是吓地呆在了原地,傻傻地看着,楼顶上他们的速度完全没有任何可不性,宛如蜗牛与猎豹一般。 “大哥,我们跑吧。”三人中发福的那个胖子问向高个子。 他刚说出话,便感觉浑身寒毛竖立。金庆广耳朵微动听清楼下三人的谈话。一跃从房屋顶上跳下下来,黄沙扬起,他脚下的地面上赫然有了裂隙。 “大~大大,大人。”高个子早就被吓得不轻了,浑身都在打哆嗦,说话结结巴巴的。 “说!那些小孩子呢?”金庆广一把抓起那个高个子的衣领,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拎了起来。眼神凶狠无比。 旁边的胖子直接便是瘫软在了地上,裤子也早就湿透了。眼神里止不住的害怕。嘴里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些小孩~小孩~”高个子被拎着快喘不上气来了“都交给刚~刚才那个人了。” “然后呢?!”语气不容置疑。 “不,不,不知道了。” 金庆广脸色难看,看向另外一个矮个子,那人眼神躲躲闪闪仿佛知道些什么。 当金庆广眼神看来,矮个子立马便感受到了,腿虽然再抖,但还是连忙像只老鼠一般往后跑去。 “救命啊!杀人了!”叫的撕心裂肺。 金庆广嘴角冷笑着,将高个子拎在手里,脚再才发力,那速度让手里的高个子面部都开始有所扭曲了。 高个子尖叫声响彻长街,但这沙尘屏蔽了这长街上一切的声音,这便是那斗笠人所布置的,反而现在便宜了金庆广,害了这些人贩子。 一声巨响,墙体被狠狠地砸出一个大洞出来,两个人影像死狗一样被嵌在了墙壁之中,不省人事。 “状元叔!!师傅要你抓活口!”李牧大声喊到。 “没有死!不用担心!”金庆广笑着回了李牧一句。不急不缓,但又无比凶悍,金庆广从墙壁里将两人扣了出来。 “妖怪!妖怪!”唯独剩下的那个胖子都快被吓出精神病来了。 “真想现在就杀了你们啊。”金庆广冷冷地对那胖子说,脑子里闪烁着少年时候的一目目。他在强烈克制自己的情绪。 “大叔,谢谢你。”小黄鹂从李牧怀里探出脑袋来向金庆广笑了笑,虽然还带有些许哭腔,眼睛还有泪水。 “不客气!不客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金庆广被那句谢谢从回忆的思绪里回归到现实。连忙笑着回应,这笑容不再恐怖,反而像是朴实无华,憨厚的邻家叔叔。但与此同时,金庆广一脚踢在胖子的肚子上,可以收了力气,不然这胖子被他随便踢一下都会直接死掉,而不是只倒飞出去而已。 “走吧,太都快黑了。” “好~”“好!” 黄沙散去,长街上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牵着一个刚哭过的小女孩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会显得多么惹人注意,在他们旁边的屋顶之上,有一个裸露上身的高大男子两手拎着一高一胖两个人,肩上又扛着另外一个矮子。女孩偶尔会看向旁边的大哥哥和屋顶那个高大的男子。心中早认为他们是大英雄了。 数年以后,世人皆知,年仅二十岁,年少成名的南疆军副统领武安候——李牧,曾带领八万南疆金甲军大破十万贺国军,只为救下曾经南疆军的一位魁梧老将军。 数十年以后,不会有人知道,以一人之力撼动整个庙堂和江湖的天境大能,林间凤——黄鹂,曾经孤生入朝廷只为见一位垂垂老矣的老翁最后一面,那老翁死前都在憨厚地露着大白牙憨厚地笑对身边哭得泣不成声的众人。 偌大的御花园内没有了以往来来往往的宫女,没有了原本的鸟语花香,自从女帝生病后便很少有人去精心修缮了。 一个黑袍公子哥蹲坐在长溪旁边,长溪围绕整个御花园。身旁有一白发白衣的男子静静站着,溪水中锦鲤在欢快游动着,没有人来打理后,这整片后花园便成了它们的天堂。 “迷时师度,悟了自度。” “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 两人相对一笑。 二十五章:碧蓝玉 “欧阳老虎那边怎么样了?他野心可一直不小。” “不清楚了,辽那边的探子都被找出来了,只放出来一个回来传信的,欧阳雄没有杀他们,都囚禁起来了,按他的意思是在结束北邙后,是必定准备挣这皇位的。” 王明阳摇着头说道,语气无喜无悲,心中已经早就明白了欧阳雄的想法。 “你就真没想过让文钦来做皇帝?”钱在野双手在后撑着,仰头看向王明阳。 “想过,当然想过,文钦的性格我们再清楚不过了,他适合当个安稳的辽王,但我不放心他当大梁的皇帝。” “有春闺在,也不行?” “不行,这天下人不会服,没人会服欧阳老虎的儿子,即使做的再好,百姓只会服赵家。” 王明阳说完,躺到钱在野旁边,以大地为席,以层云为褥。 “看法和你又有分歧了呀,文钦在我眼里可以,况且,王妃救过你和我的命!我要还回去。” 钱在野追忆往事,望着天边的云彩,继续说道。 “你不也把宋野星送到辽国去了,明明嘴上说着不行,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应该明白宋野星是可以比肩你我的大才!” “我更多是看赵树不爽。” 听完这句话,钱在野生怕自己听错一般,掏了掏耳朵,转念又大小起来。释放天性般拍着手,叫好 “哈哈哈哈,好!好!明阳你小子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赵树他问题太多了,我在死之前一定要好好去算一算旧账。”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南疆了?” 王明阳撇头看了看钱在野,看到钱在野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 “南疆有金樊在我放心,我抽空会去南疆一趟,送我徒弟去好好锻炼锻炼。” 王明阳第一次听到钱在野居然收了个徒弟?诧异着。 “是个好苗子,老秃驴叫我教教他,现在呀,现在十四岁入黄境了,会是一个新的金樊。” 钱在野洋洋得意地看着王明阳。 “你是不知道金庆广那小子为了这个孩子做记名弟子有高兴。” “那要不也让他也拜我为师?云上学宫刚好也快收人了,送我这来,你也能忙你自己的事情。” 王明阳听到是龙潭师傅认可的,瞬间来了兴致,李牧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梁的国师和首辅一起看中了。 “那就等秋分,我让李牧在你那呆段日子,我也棒棒你的忙,然后再出发去南疆。” “这么爽快?不讲条件了?”在王明阳的记忆里自己的这位至交好友是不怎么可能会如果轻易就答应下来的。 “三年,就剩三年了,我要让大梁有更多胜算,况且,我现在是这人世间最逍遥的人了。” “打住,你小子又要说出煞风景的话了。”王明阳看见钱在野又在伤春悲秋连忙制止住他。 “好好,不说了,对了,前几天我去找李阳,把他那里的杏花酒都喝没了,你记得叫婉儿送点过去啊。” 王明阳伸手到钱在野面前,“给银两,随便送过去的费用另外算,我可不像你,来来去去这么方便。” 钱在野打了个哈欠,拍了下王明阳的手,憨厚地朝着首辅打趣到 “嘿嘿,要银子没有,要命也不给你。” “你一个大圣人连这点钱都要我出?越长大越不要脸了?能不能有点为天下师的修养啊。” “我从小到大喝杏花酒哪付过钱了?圣人是在外界看来了不起的,你真把我当圣人还会向我要钱?” 王明阳冷哼了一下,“你就贫嘴吧,如此油嘴滑舌的圣人你也是第一个。” 两人不知道这样闲聊了多久,有聊儿时往事,有聊将要发生的北方战事,有聊未来的各种规划,但两人心照不宣,始终没有再聊起那两个女子。 “首辅!王明阳~!王明阳!”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有一盏明灯在悠悠然飘进御花园里,一个女子的声音从灯后传来。 “这嘞,怎么了婉儿!”王明阳的声音从小溪旁传来。昏暗的夜色中有点点萤火虫成团般环绕在他身边。 “首辅大人,你~”唤作婉儿的女官听到声音便立马敢来,像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报告一般。 但等她刚上前来,目光没有停留在王明阳身上,反而落在了他旁边那个悠悠然背靠巨石的人影上。 无比吃惊,满眼的难以置信,刚准备说出的话一下子便停顿在了口中。 “婉儿姑娘,好久不见呀!”钱在野撇过头来,月光洒下,配上微微荧光勉强照亮着那张俊朗的脸盘,朝婉儿缓缓一笑,数年之久,这位曾经名满京都,响彻大梁的公子哥样貌依旧如初。 那些年只能在深闺之中,听闻那个传奇一样的少年暗自瞎想。当初入朝堂之时也只能在远处眺望那个一身黑袍亭亭玉立的青年。再到后来,已经是成为女帝贴身女官的她见到梦中情郎之时,即使只能道句国师,看到回应自己的笑容也会兴致勃勃一整天的时间。最后那个黑袍身影带着他一生的至爱离开了庙堂,看遍了整个大梁的风光。 “婉儿,你怎么呆住了啊。” 一旁的王明阳忍不住出声打趣道,这位女官依旧以为这份爱慕隐藏的很好,可她的心思这位首辅又岂会不知。 “见过国师,婉儿叨扰了二位雅兴。” “无碍,无碍。”钱在野浅浅摆手,让婉儿讲正事 婉儿此刻脸已经有了些许绯红之色。 “大人,贺国的探子来报,二公主殿下入北邙了。” 王明阳看了看钱在野想看看他的表情如何,谁成想钱在野也同时看向王明阳,看来双方已经有了打算,心知肚明。 “让她去吧,这不是赵树的授意。”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据通行的暗子来报,他们路途遇到沙尘暴险些全军覆没,见一千丈佛陀法相,可能是佛祖所救。” 婉儿面露费解之色。 王明阳和钱在野看了则丝毫没什么变化,甚至王明阳脸上竟然有欣喜之色。 “两位大人,这丝毫不担心嘛?” “并非佛祖,而是另外一个老秃驴。”钱在野手指抬起,去触碰正在飞舞着的只只萤火虫。 婉儿听到老秃驴以后,更是不解了,思考片刻,能被国师叫做老秃驴的,加上刚才首辅那欣喜之色,也就只有圣武庙那位老主持,龙潭法师了。 “你帮助师傅的?” “是我们一起帮助的,我只是在他远行前去道个别,他其实心理早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婉儿已经被这迷一样的谈话绕晕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龙潭法师入北邙王庭了。 “婉儿,这些都是小事。你多派点人去看一下那位贺国长公主怎么样了。” “好的大人。” “对了,婉儿,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做一下。” 钱在野忽然出声打断另外两人的谈话。婉儿刚有些冷静的小脸一下子又变得滚烫起来。 “大人您说。” “找个时间往太清山多送点酒去,和上次一样送到半山腰的草屋就行,银子首辅来出。” 说着钱在野连忙一个漂亮的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让刚要拿手巧他脑袋的王明阳落了个空。 “别听他的话,太清山不缺。” “快去快去,首辅他逗你完呢,多送点啊。记得和神芳君讲是王明阳要你送去的啊,可以赊账。” 钱在野此刻已经跳出去老远了,没有用任何的身法和内力,王明阳此刻也是来了兴致,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敲打敲打钱在野这个性子。 两位顶天的大人物,就像童年时一样,在草地上奔跑着,打闹着,只不过小时候在那小破庙后的园子里都感觉那园子很大,可以无休止得奔跑下去,现在在这偌大的御花园里,可又觉得它太小了,没有那么的肆意洒脱。 婉儿看着这个场景,这是女帝死后首辅大人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开心地笑着。男人至死亦是少年郎。 “还有别人在呢,给点面子,给点面子。”钱在野像小时候一样在求饶着。 王明阳还是紧追不舍,看得一旁的婉儿也跟着笑了起来。仿佛在这一刻,那几个儿时憧憬的偶像离自己才真正没有了距离感,他们没有了那股被百姓冠以的神化感,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夜色时分的辽王宫内,今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宫内的丫鬟和仆役今日被告知可以早早休假一天。 “春闺啊,这个东西是我和你姬淋阿姨早就为你准备好了的,现在应该给你了。” 欧阳雄脸上有着酒醉的红晕,从怀里拿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盒子。 里面赫然是一个碧蓝如玻璃无二的翡翠玉手镯,晶莹剔透,如海洋般浩淼的气息镶嵌在内,这个品质的玉石,整个大梁可能都找不出来能与之媲美的了。 这美玉可以说真的是拿城池来换都不一定能换到的极品珍宝了。 欧阳文钦看到时,都眼睛睁得大大的。 “等你们成婚那天呀,我还有更大的礼物给你们!” 二十六章:龙枪术 “老匹夫,你这么偏心的嘛?我这儿子怎么和个倒插门一样啊。” “你小子一边去,给春闺的东西,你也要插上一脚啊,都是一家人还分你的我的啊。” 欧阳文钦笑着熙熙然般躺回旁边的椅子上了。目光里满是柔情地看着春闺。 “欧阳叔,这不太好吧,我和文钦还没成亲的。” 春闺瞥了眼欧阳文钦示意让他帮忙解解围,可对方仿佛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一般,反而说道。 “春闺啊,昨天不是都改口了嘛,怎么今天又变回欧阳叔了啊。” 一旁的欧阳雄听到也是笑意更甚,做出无所谓地说道。 “成亲了以后多叫叫就习惯了,现在不着急啊,不着急的。”心理其实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了。 “春闺啊,老匹夫送你的那你就收了吧,实在不喜欢回家后,我替你收着。” “就是啊,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怎么越长大越生分了。” 这一对父子像早就已经编排好了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劝个没完。说了不少的时间,在他们两人的软磨硬泡之下,春闺才很勉为其难的收了下来。 欧阳老虎亲自给他这个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大的儿媳戴上这碧蓝玉,好像真的生怕欧阳文钦替春闺藏着一般。这块美玉终于有了她的新归属。 冰凉的质感从这手镯上传来,如果是普通的玉石自然是入不了这辽王的眼的,更主要的是这宝玉得天地滋养,还能安神养神,能替佩戴者挡去些许灾厄,逢凶化吉。只可能比欧阳文钦身上的那块平安玉要逊色一点而已。 “要不还是先在府内多住上几日?然后再启程也不迟吧,这一去又是要一两年之久了。” 欧阳雄静静看着春闺和文钦二人。满脸的回忆往昔,从欧阳文钦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侯的自己一般。 “不了,我们早点出发,回来早点成婚不是。” 欧阳文钦坐在春闺旁边,手上牵着春闺的手,在细细端详着那碧蓝的美玉。那触感和温度使得刚才的醉意减轻了不少。 “唉~好吧,你们小两口的事情,我还是少管得好呀。” 欧阳雄起身,拍了拍欧阳文钦的肩膀说道。 “走,陪我这老皮肤去比划两招醒醒酒。” “我很久没活动身子骨了,你老匹夫改不会是设计把我打得没法下床了,好困在这里吧。” “哈哈哈哈,你小子把你爹想得太聪明啦,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确实有点这个意思的想法了。但该放水还是会放水的,你放心好了。” 一旁的春闺确实满脸无奈,整个大梁真正知道欧阳文钦是练家子的人真心不多,外界更多的是传言这大辽皇太子,是那肆意挥霍将千坛女儿红倒入江中的大纨绔;是那放任数十条恶犬活活啃食七位批判欧阳家条条罪行读书人的恶霸。 但天境剑仙姬淋和地境巅峰欧阳雄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是在实力上羸弱的平凡大纨绔呢。相反欧阳文钦的造诣可完全不输给任何天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次欧阳文钦和欧阳雄比试时,她都会搬个小板凳远远地看着,很小的时候欧阳雄更多可能是为了故意逗刚学武的文钦玩,一点内力也不会动用,故意输掉比试,让文钦觉得练武是好玩的,每次胜利后都会跑到她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再长大点,欧阳文钦初入黄境之时,欧阳雄则会也保持黄境的实力,但每次都会两人打的有来有回,那时候可能一打便是一个上午,最后却又会轻轻松松在同境界把他轻轻松松击败,欧阳文钦也在这种比试中成长飞快,光老匹夫的打斗技巧就胜无数人了,每次被打伤了,也是她为文钦涂药膏,没次文钦都只是笑着说没事。 现如今,欧阳文钦,年仅二十岁的玄境巅峰,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无与伦比的天才了。而他们爷俩也有好些年没有比试过了。 月色朦胧,夏蝉夜鸣,偌大的辽王宫后花园和儿时比试的时候一样的地方。那个曾经只能远远观望的小女孩,此刻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现在她依旧站在原本的位置,眼里和儿时一样,依旧是有着期盼又有着担心,看着那一对父子。 “要什么武器?” “长枪。” “好小子,我也正想看看你师傅的枪法你学了多少层了。” 钱青扬听到欧阳文钦要耍长枪也来了兴致,因为欧阳文钦的师傅是枪仙杨延照。大辽另外一位天境的武者。 钱青扬亲自去起来长枪和大刀,当然都是木制的,交给二人之后,便也站到春闺旁边,一起期待起来。 灯笼挂起,后花园内亮堂无比,夏日的夜风不像秋冬一般寒冷,反而吹得十分舒服,吹得风铃叮咚作响。 “老匹夫,在同境界你可真不一定打得过我。” 欧阳文钦手里拿着木枪故意耍帅,手中便是一个随意的打圈,恰时木枪如龙绕周身肆意游走,如活物般,十分得心应手。 随后便是双手持长枪身子微微下压,周身内劲一时之间便是飞速攀升至顶点,卷起飓风,吹拂那席名贵的锦绣长袍翩翩而舞。 更见得那眼神锐利如刀,与刚才浪荡不羁的形象完全不同,有着久经沙场老兵的沉稳与杀伐果断。 旁边的钱青扬看到这架势眼睛微微眯起,因为太像了,与杨延照的气势简直如出一辙。气吞万里如豺狼入羊群。 对面的欧阳雄见自己儿子如此认真的架势,一下子也退去了刚才嘻嘻哈哈的打闹架势,身上青筋暴起,肌肉暴涨,茂密的长须迎风飘动,紧握手中木刀,真如外界称呼一般,欧阳老虎,如猛虎盘踞,见那盘中猎物,境界压制在玄境巅峰,但气势不弱于欧阳文钦,隐隐有压过一头的趋势。 两人并未出招,但风中锐气皆没有任何掩饰,长枪与大刀此刻给人竟泛着些许金属之光感。 夏蝉鸣夜,此刻春闺早已经屏住呼吸,因为她无法想象文钦竟然已是有如此能耐,而欧阳雄还不是全部实力但已是如此恐怖。几息一闪而过,只见得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幕,能将月光所掩盖。 光亮照耀整个后花园之中。 只听得一声锐利的破空之身,欧阳文钦率先仗长枪如脱困于笼的白龙,速度之快直逼地境。 只见得一个闪身便以至欧阳雄身前几丈之远,长枪迅猛刺出,不带任何后手,干净且霸道无比,直逼欧阳雄腹部。 欧阳雄反应迅速,立刻双脚后蹬,手中长刀防护于身前,侃侃躲过欧阳文钦的长枪。 只见得欧阳文钦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双手持枪改为单手持,扣住长桥后端,手臂发力,木枪迅速飞快转动,杨延照的旋龙枪术,极致的攻击手段,欧阳文钦脚上也丝毫没有懈怠,紧跟上欧阳雄后退的步伐。另一只手紧贴枪尾,加劲让长枪更加快速。 欧阳雄仿佛看破欧阳文钦招数一般木刀连续阻隔,没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就在身子重心向下,长刀从下往上斜竖斩向欧阳文钦。 欧阳文钦立马收枪直于身前,以枪柄阻挡大刀的强大的力道,见自己接连进攻都无法伤及欧阳雄分毫,反而自己快压制不住对方这力道了,只好一个灵巧的后撤步拉开一段距离,以防止长枪被砍为两段。也让自己好喘口气。 只是欧阳雄没有给欧阳文钦这个机会,一道黑风刮向文钦,长刀肆意劈砍着,欧阳雄刀刀都含有澎湃的内力在里面,原本这无疑是有强大的惯性的,可欧阳雄却能以更强大的内力抵消住那惯性,顺势超那方向施加更大的劲道。 如刀刃的风暴,丝毫没留给欧阳文钦任何能停止格挡的机会。 一阵闷雷响彻天际,紧接着花园的水池上开始荡起数不尽的涟漪,空中豆大的雨滴开始下落。 春闺心理仿佛和儿时一样,为文钦担忧了起来,看着那道道不停歇的刀芒,能划破接连不断的雨滴。 欧阳文钦牙冠紧咬,眼神锁定着长刀的动向,心中明白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有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心中暗下决定。 下一秒,欧阳雄感觉到欧阳文钦的呼吸频率一下子变了,原本长吸卖吐一下子变得极速起来,心中有预感不妙。 欧阳文钦长枪抵地双脚跃起,硬生生躲过木刀的一击横劈,欧阳雄下一招马上要接踵而来之时,文钦单脚踢向刀侧,速度之快,让欧阳雄始料未及。 这一刻的恍惚,让欧阳文钦仿佛抓住机会一般。 长枪迅速拔起,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是游龙枪术。 一旁的钱青扬此刻都有点始料未及了,游龙枪术,杨延照十二龙枪术中上三术之一,可以说是杨延照成名技法之一了。 长枪仿佛此刻有龙吟之声,龙啸声响彻雨夜,让欧阳雄也是惊讶了一下。长枪袭来,欧阳雄大笑起来,竟然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意思。 大刀恰是迎着长枪,全部的内劲都灌注入其中一般。 欧阳文钦呼吸频率也是更加上升一个步调,誓要一击定胜负的意思。 雨滴哗哗,让一旁的两人看得不那么真切,春闺双手死死抓着两侧的衣边。 下一秒,木屑在这一刻飞溅开来,钱青扬迅速挡在春闺面前。 只听得雨幕中,欧阳雄的大笑之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老匹夫~~你~~笑~什么?” 雨中一个魁梧中年人搀扶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公子哥,两人衣物都已经被破开了好几道裂缝,而且整个身子都已经被打湿了一般。 春闺连忙上前去,想好好看看文钦有没有受伤。 见春闺满脸急切,欧阳文钦反而朝春闺憨憨地笑了笑。简单地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当然是笑我欧阳雄养了个了不起的儿子,你告诉你爹,龙枪术你会多少了。连游龙术都会了!我感到骄傲啊!” 欧阳文钦则轻蔑地斜撇了一眼欧阳雄,像是满不在乎,但心理却暗自得意地会了句 “都会了,都不熟练。” 二十七章:晚风 雨滴落入湖面之声,偶尔传来的闷雷之声,夜风吹夏树之声,在欧阳文钦说出这句话后,全场鸦雀无声。 欧阳雄瞳孔睁得大大的,被这话惊得不行,都已经有些结巴了。 “都。都。都。都学会了?” 一旁的钱青扬也满脸错愕,古井无波的他少有的这种神情。 反倒是春闺只为文钦感到喜悦,因为她是亲眼看着杨老头从小到大是怎么教育欧阳文钦的,是她每天看着文钦被竹条抽打得遍体鳞伤的身子。 那一日,杨老头少有地没有对文钦有任何打骂,反而唯一一次夸赞了文钦,因为那一日春闺见证文钦十二龙枪术中上三术能被文钦运用自如。也是从那一日以后春闺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整天就爱扯着嗓子骂欧阳家的北斗六郎星宿神,将星杨六郎,杨延照。 欧阳文钦刻意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般。 “什么时候的事?”欧阳雄连忙抓着欧阳文钦的胳膊,“怎么都不和你爹我说一下呀。” “没多久,去年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难。”欧阳文钦强撑着站直了身子骨,刚刚比试确实让他内力亏空得不行。但一直腰就立马冷吸一口气,连忙让春闺搀扶着自己。 “不愧是我欧阳雄的儿子!不不不!在武学造诣上像你妈!”欧阳雄狠狠从春闺怀里拖过欧阳文钦一把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欧阳文钦此刻感觉到了强烈的窒息之感,但丝毫没有力气去反抗。求救般看向春闺。 “春闺!救我!老匹夫我快喘不上气了。” 春闺则被欧阳文钦这自己作死的欣慰逗得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想帮忙的意思。 “文钦!敢不敢和我比两招。”钱青扬倒是先发话了,整个大梁人都知道,钱青扬与杨延照亦敌亦友,两人都是相互斗了大半辈子的人。 欧阳文钦听到这话,吓得都快不行了,小时候他可是见过钱伯可是一只手在同境界把金樊打得满地找牙的存在,让他和钱伯打,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三招。 “不了,不了钱伯,你没这么明着欺负人的。” “低你一境和你比划。赢了,我教你撼虎心法。” 欧阳雄一把放开欧阳文钦,连忙去勾住钱青扬的肩膀。 “老钱,你自己说的啊,不带反悔的啊。这比试我替文钦接下了”还没等欧阳文钦说话,欧阳雄就连忙替文钦答应了下来。 钱青扬点点头。 “钱伯,我今天内力一点也没有了啊。”欧阳文钦靠在春闺怀里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何时都可以。”钱青扬淡淡回了一句,便转身准备离去。 欧阳文钦见钱老走远了,连忙上去不痛不痒地给欧阳雄胸口上没大没小地来了一拳。 “老匹夫,你让我和钱伯打?我杨老头都敌不过他,这不是白白让我挨打嘛!” “这不是会低你一个境界嘛,你大不了到时候地境打他玄境。再说了老钱他也会和你们一起去游历,你可以想点坏主意嘛!”欧阳雄坏坏地笑了起来。 “什么坏主意?我敢给钱伯下绊子?他万一抛下我和春闺了怎么办?” 一旁的春闺也被欧阳雄这个计划说得懵了,钱青扬,大辽的镇国之柱,天境一共也不超过两只手,即使第一个境界,在春闺看来欧阳文钦也是不大可能能赢的。 “你平常不是脑子很灵光的嘛,人有三急嘛,你完全可以下药呀!老钱这人最要脸了。” 欧阳雄此刻脸皮如城墙那么厚,一点也没有了辽王的霸气,反而和地痞流氓一个性格一般想着阴招。“再加上路上难免不会出现歹人要加害你们,等他打累了,你刚好下点药,这你再挑战。胜率不就上来了嘛。” “这不太好吧。”春闺先说道,她觉得这也太败人品了,更会让钱青扬产生嫌隙出来。 “春闺你就是太善良了,老钱他又没说不能刷阴招,我们这还是公平的。” 欧阳雄满脸没有不好意思,甚至劝导春闺起来。 “老匹夫,你~~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你快去帮我准备点泻药,药劲越大越好,不然我怕以钱伯那体魄起不了作用。” 在春闺看来这对父子现在贼眉鼠眼地,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为钱伯感到默哀。但心里依旧觉得文钦胜率真心不高。 “等你学到了撼虎心法记得教教你爹啊,我想学很久了,可老钱一直不教啊。” “这你到时候叫我句师傅我说不定就教了。” “你个小兔崽子,现在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还我叫你师傅。” 说着便给了欧阳文钦脑袋上来了一个板栗。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地,仿佛志在必得,胜券在握了一般。 “下雨了呀,唉~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呀。” “确实不早了呀,准备回去了?” “嗯,多备点杏花酿,不够喝啊。” 来时是在日升云出之时那么不经意且匆匆而来,离别之时便也不想着平平淡淡,在风起雨落之下。 黑白两席长袍是如此鲜明,在大梁皇宫某处不起眼的偏殿屋檐之下,白桦树在雨中直挺挺地伫立着,落叶也只是零零散散飘落几片。 “下次要喝,你自己去要,自己去买,死酒鬼。” “那我就当个抠门吝啬的酒鬼圣人好了!” 雨滴便得大了起来,屋檐下那席白衣欲言又止,停顿了好久,待到黑袍要走出屋檐下之时,才仿佛回过了神来,脸上回到了昨日的无喜无悲还带有更甚的落寞之感。 “慢走,注意安全。”但转头一想又觉得自己说得滑稽极了,圣人境还有什么威胁要小心呢。 回应他的身影也仿佛停顿了几秒,如孩童时候一样,不掺杂任何负面的感情,随意地回头笑着说到 “走了啊。你也注意身体。” 晚风依旧,只是屋檐地下原本黑白两色只留下了白袍一人静站于原地。白衣首辅王明阳脸上仿佛又回到了平常的样子,一丝不苟,不掺杂多余的感情,像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间仙人,太上忘情。 只是不知道从何处有一阵酒香飘来,王明阳起先以为是自己闻错了,但不过几秒,只见得一个穿着富贵但显得依旧相当俗气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即使穿着再珠光宝气,也依旧掩饰不了她身上那股子朴实的乡间妇人的气质,手里拎着两坛上好的杏花酿。 “喲,首辅大人怎么一个人看雨啊,杏花酒喝不喝?”中年妇人大大咧咧地嚷嚷着。 很难相信如此一个俗不可耐的暴发户是如何能进这大梁皇宫的。因为眼前这人身份完全不是普通百姓或者普通官宦能够比的。南疆镇国使金樊的夫人,也是杏花楼的实际老板。 “芳君姐,你怎么来了。”王明阳被这一声嚷嚷拉回了轻松的状态。王明阳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刚刚婉儿跑我那说,你要为了几坛酒赊账?”神芳君说着淋着雨拿着两坛酒跑向屋檐“我想着大梁什么时候这么贫苦了,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没事,没事,这酒准备送到太清山去的。”王明阳被婉儿这小丫头给气笑了,果然还是喜欢着钱在野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钱在野呢。说到赊账我第一反应就是那小子回来了是不是。”神芳君把两坛酒就这么轻轻松松得拎着,便不管鞋子有没有湿,没有一点架子地进到殿内了。“钱在野!钱在野!小兔崽子!给我滚出来!还钱!” “芳君姐,他人刚走。” “那我怎么没看见?故意躲着我是吧,这小子都多少年没见了,这次又让他逃掉了!” “在野他成圣了,金樊哥没和你说嘛?” “昂?说了说了,真成圣了啊~~”神芳君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子悲凉之感涌上心头,钱在野成圣了,也就意味着,天下太平之时,他便将要化做天道了。 “这小子!当圣人就可以赖账了?!这小子!”说着便把酒坛放在了屋内。“明阳啊,下次他再来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啊,我可一定要让他把酒钱还了!不然以后向谁要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神芳君竟然止不住地哭了起来,雨滴在屋檐外密集地落下,屋内泪珠颗颗豆大,本来金樊和神芳君她说的时候,神芳君一直保持一个怀疑的态度,更多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她把金樊狠狠地骂了一顿,火急火燎地赶回京城来。 可是当这话从王明阳嘴里再说出来,神芳君被迫只好去接受这个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芳君姐,我们会想办法的!”王明阳半蹲下身子,去安慰神芳君起来。 “他!!让他死了拉倒!!!”带着止不住的哭腔。“他一定觉得自己能去陪灵薇了高兴得不行对吧!!真就打算把烂摊子全丢给我们了啊!” “在野他自己也不想的,但。。。。。。只有他能去做了,这乱世需要他这个圣人,即使他不想,但也只能是他。” 二十八章:出行 “春闺,你就带这么点东西嘛?” “还能带什么?这是去游历的,又不是去玩乐的。” 一大早,辽王宫内一男一女,两个身份放眼中原,都没有几个人可与他们比肩的年轻男女,早早得便起了床,因为按照原定的计划来看,今日是他们要出发游历的日子了。 “春闺啊,文钦啊,你们弄好了没有?” 一个雄厚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从当上辽王开始,这是欧阳雄难得的几次起的如此地早,不为其他,因为他的这双儿女,出行之事,不能过于张扬,而最无人敢来探查的地方,便是这辽王宫,为此次出行,欧阳雄特意立刻便把各地的探子全部都抓了出来,本来按照这位大辽王的性格,他压根不会在意这些跳梁小丑般的把戏。 除了王明阳安插的几个人都还只是被软禁起来之外,其余的贺国赵树的暗子可是被他连根拔起,没有留下任何一人。 “好了!好了!困死我了” 欧阳文钦打开房门,现在才是东边刚有晨光泛起,另外半边天空依旧有皓月在那久久悬挂之时。 欧阳文钦打着哈欠,穿着昨日准备好的为了迎合春闺而选的一席青绿色淡雅长袍,褪去了平常一贯的名贵锦衣华服以后,倒也有与春闺一般清新脱俗之感。春闺则在文钦身旁略靠后点,依旧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浅绿色长衫。两人便站于门内。、 “走!!” “怎么感觉待在你爹这好像让你受委屈了一般,一丝丝留恋都没有?” “老匹夫,昨天和你打了一架到现在都还酸痛着呢,有啥好留恋的,还不如和我家春闺呀,去做闲云野鹤去嘞。” “诶呀,你们爷两怎么都和小孩子一样呀,说出去也不嫌害臊。”春闺打断欧阳雄和欧阳文钦日常的打闹。 东边的太阳渐渐升上了地平线,渐渐让原本的皓月变得不再那么有光彩,昨日的一场大雨,使得辽王宫内夏日的酷暑更加少了几分。 一辆看似古朴的马车停靠在大殿之前,除了一个身型魁梧的“车夫”正坐于马夫的位置上外,显现不出这马车有和过人的地方,但稍稍让懂行的人看来,便会捶胸顿足,感叹这是何等的暴殄天物。 黄花梨木整个拿来做那车身,这黄金有价,佳木难寻,而且品质可谓称得上是上上之品了。 “早啊,钱伯。” 欧阳文钦远远的便向钱清扬打起了招呼。一看便是嬉皮笑脸的样子。春闺想到昨日这对父子密谋的要坑钱清扬的计划,一下子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无奈之感,为他们都感觉到愧疚。 反观钱清扬倒是浑然不知,只是对欧阳文钦点了点头,道了句“早。” “老匹夫,你叫我先去边塞,那个小镇我问过别人了,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啊,除了离北邙的沙漠近点,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嘛?北邙打来一定是最先覆灭的。” “当人不是说它地理位置特别啦,有个人在那里。”欧阳雄一副信心十足的表情,就是想钓着欧阳文钦的意思,这让欧阳文钦一下子便感觉到了说不出来的不满来。 “有个人?谁啊。”欧阳文钦开始做起思考状,一旁的春闺也在记忆里反找着能让欧阳伯伯这么在意的人,而且又是对欧阳文钦十分重要的。 最满足这两点的应该是大辽王妃姬淋了,每每想到王妃,都不由让人心生悲伤之情。 不过几秒,只见的欧雁雄用下巴抬了抬示意二人看向正在车坐上斜靠着,但身子骨依旧笔直的钱伯钱清扬。 欧阳文钦的瞳孔一下子便睁得大大的,春闺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嘴巴上面。心里立马有了答案出来。 欧阳雄微笑着点了点头,但下一秒便被欧阳文钦拉到了一旁的大殿之下,春闺也迈着小步子跟上他们。 “你这是怎么知道的啊,真的假的呀,在野哥在那里啊,那你还让钱伯去?” “你钱伯不可能一辈子也不见你在野叔了吧,再说了,你以为老钱他不知道那个小镇有什么?“欧阳雄看向马车,看着依旧在那的钱清扬。继续缓缓说道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你钱伯这人要面子地很,如果是叫他去的他肯定不高兴的,反而不点破出来,才是他要的。不然你以为我真有本事指挥的了老钱去帮我做事?十个我都不够他打的呢!” “那在野叔他怎么办,我怕他一下子不见我们怎么办?”春闺也在一旁点着小脑袋,表示担心。 “你们两呀!你觉得钱在野他就真不在乎你钱伯了?你在野叔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啊?” “在野叔他。。。。。。确实性格比较古怪。” “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说着欧阳雄拍着胸膛保证道,三个人刚要迈步往马车那边赶,欧阳雄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一把又把两人拉回了原来的地方。 “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忘和你们交代了。”欧阳雄说话一下子便得声音很小起来,比昨天设计坑钱伯时声音还要克制。 “你们尽量拉拢一下你在野叔,文钦你想啊,如果你在野叔他都支持你做这大梁的皇帝了,那基本上就没赵树那小子什么事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在外面收收性子啊。” 欧阳文钦连忙做出一副懂了的表情,这点他自己也是明白的。况且相比较作为大梁首辅,现在云上书院院长的明阳叔来说,确实是这位大圣人,更让欧阳文钦觉得希望大很多,因为从小钱在野便仿佛都在拿欧阳文钦当作亲弟弟一样来看待。是那个黑袍身影让自己的母亲义无反顾冒死去营救,是那个身影在辽王妃始终后,几乎把整个大梁都快翻了个遍,也是那个男人在无数个悲伤的雨夜中,安慰着看似坚强,实则无比脆弱的欧阳文钦,在欧阳文钦心里只要他提出来自己想当皇帝的想法,钱在野一定不会去反对。 三人走向马车,就在距离马车只有几步远时,钱清扬斜眼看向欧阳雄说道。 “他不会同意的。” 这句话让欧阳文钦和春闺一脸震惊,反而是欧阳雄倒是满不在乎般说道 “你又不是他,他又不像你,我感觉在野他性格脾气比你好太多了,招人喜欢。王明阳那小子反倒和你一个性子!” 这么轻的声音钱伯都听得到,那昨天密谋的事情岂不是也逃不出他的耳朵了。想到这,欧阳文钦反倒是后背开始冒起冷汗来了。这也就是说,昨天他们讨论的,怎么设计下药的事情,钱伯可能都听见了。 钱清扬听了欧阳雄的话后,一声也没有吭,把头撇了回去。 二十九:道子 太阳还未完全从东方升起,一辆“朴实”的马车从辽王宫内慢慢驶出,在往来行人不多的街道上,实在不会让人提起过多的注意。 前面驾车的马夫戴着斗笠,依稀可以看出他魁梧的身材,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平凡”的斗笠马夫,没有人注意到这马车从何处而来,更没有人会去关心车内坐着的又是谁。 “大哥!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求求你了,饶了我们吧!” 边塞小城内的一家小客栈内。一个高瘦男子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之上,而他身旁是一胖一矮的两人。 高瘦男子脸上满是淤青,两条手臂已经被掰脱臼了,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 在过去的十多个小时内,他体验到的痛苦比他前半生都要多。 身旁的两个人,胖子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嘴里只说着“怪物!怪物!怪物!”裤子底下依旧是湿一块的。 矮子着双腿已经被完全打断了,疼得几次昏厥过去。 一整个夜晚,屋内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着一大一小一对“师徒”。 “呵。” 金庆广冷哼了一句。 “师傅他为什么一个晚上都没回来啊。” 李牧透着窗户双眼里有着担忧。 “小李牧啊,你师傅他老人家有什么好值得你担心的啊,这世道上没人是你师傅的对手。” 李牧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依旧看着窗户外。 从昨天晚上开始,瘦高个便知晓了眼前这个地境的强者居然还不是那少年真正的师傅。反而谈到那个人时带了些许敬畏了。 瘦高个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能藏着这么大的几尊大佛啊。自己做什么不好反而惹到了他们头上。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同伙,心理便是更加的绝望了。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阳光洒向屋内,客栈里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地,李牧听到声音连忙从失神的状态下反应了过来。 “哎呦!国师回来了吧!” 金庆广听到声音,连忙去开门,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什么事情能耽误这位大梁国师一个晚上呢。 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但眼前的人,倒是让屋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你是?” 金庆广摸着脑袋没有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他也没有见过面,小李牧眼神也是很不解,还带有些许的敌意,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太清山来人。贫道李三心有理了。”屋外这人一身深蓝色道袍,眉眼间浩然正气流露,阳光里倒是显得十分英气逼人。 “太清山?道长因为何事而来呀。” 金庆广愣了两秒,旋即又想到什么。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贫道李三心。这一次受掌教之命前来。” 金庆广脸色一下子便得笑嘻嘻起来。 “道子啊!” 一旁的瘦高个被道子两个字,吓得不行了,太清山的道子。掌教派来的,不会那小子的师傅是那个道教掌教吧!天境强者。 “别待在门外了,进去做吧。”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李三心身后想起。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让李牧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师傅,你回来了!” 一旁瘦高个被这一句师傅说的立马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死死望这门外。 只见得一个穿黑袍的俊朗公子,站于李三心身后。 “贫道李三心,拜见国师。” 李三心感觉到有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之上,竟然连他已经是地境的修为丝毫感觉不到。 一下子便知晓身后此人便是那才华冠绝天下的国师钱在野了。 “国师啊,你怎么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啊。” “有些事情要办。”钱在野随便打了个马虎眼,他可不好意思说,昨天晚上下雨,又刚好回到了京城,他当然是跑杏花楼的酒窖里好好喝了个痛快才回来的。 想必今天早上当神芳君看到那剩下不到一半的佳酿时,整个人都要提着刀满中原找自己了吧。 一旁的瘦高个,听到几人的谈话,面色苍白,一下子便昏厥了过去,他在昏迷了前都还在以为这是一场梦,自己帮别人拿钱做事,本以为在这边小地方压根没有人会关注到,最多也只会是官府而已,而眼前的几人。 一个神秘的地境高手,一个道家太清山道子,现在那个男孩的师傅居然是那响彻整个大梁的国师,那是谁,天境高手。瘦高个如果知道钱在野已经超脱天境那恐怕会被活活吓死掉。 胖子在一旁,当国师钱在野和道家道子李三心进房间后,也感觉到了没来由的害怕。 虽然已经是疯疯癫癫了,但那恐惧是无法掩藏的。 “怪物!怪物!好多怪物!!!” 一旁的金庆广一下子便火气上来了。 “叫谁怪物呢!”说着便要上前给他几个耳光。反正这胖子皮糙肉厚的。 一旁的钱在野等人没有一人上前去阻拦,因为钱在野心里知道这人被打死了,他也不会去管。而李三心更加懂得能被国师抓来的人,那肯定不会是善类,看他如今这样子,多半已经是疯掉差不多了。 “这就是那帮拐卖儿童的贼人是吧。” 钱在野问向金庆广,后者点了点头,便又是给了胖子一耳光。 “问出什么了嘛?” “这几个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与他们进行交易的是一个神秘男子,有个玄境巅峰的实力,没抓住活的。” 金庆广满脸的懊恼。 “是不是死后飞走了一丝黑气。” 金庆广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钱在野,“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就可以确定是赵树的手下了,杜牧之那老狐狸最爱玩的把戏了。” “国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嘛,掌教叫我下山来找你,具体要我做什么呢。” 钱在野提到贺王赵树,让一旁的李三心提起来兴趣。 “我们这位贺王又在弄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了,你不用去做什么,我们按兵不动就行,这次给他们点小警告而已。” 钱在野看似说得轻巧,但熟悉这位国师的人都明白这种最为平静的语气,那才是钱在野真正生气的时候。 三十章:千里传音 “师傅,那,那些被拐走的小孩子怎么办?” 一旁的李牧说话很轻,因为他知道已经有好些个孩子,已经被这些人抓走了,但现在感觉线索全部已经断掉了。而自己师傅却依旧说着按兵不动。 “你师傅应该算到了吧,所以叫你过来。”钱在野看向李三心,后者也是心领神会。道家的易数卜卦确实可以尝试去找到。 “贫道明白了,国师,掌教有一封书信代我要转交给国师。”说着,李三心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出来交给钱在野。 这反倒是让钱在野疑惑了,明明自己前天刚去过,为何李阳那时不说,现在又会有信件给自己呢。 “李阳没其他说的了?你先试着卜卦吧。”钱在野接过书信,没有立刻去查看。 李三心点了点头“那个,掌教确实有句话,但。。。。。。”旋即又看了看四周,感觉意思是周围人这么多,说出来不好。 “别婆婆妈妈的,这里没有外人。”金庆广倒是先替钱在野回答了。丝毫没有去看李三心脸上的表情如何。 李三心转念也想到以自家掌教的脾气肯定已经算到这个场面了,所以才故意让自己说的。再加上他自己也有点腹黑的私心。还没等钱在野去阻止。 “掌教说下次国师去的时候,麻烦给他带把新扫帚,旧的因为打您的时候被打坏了。”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内顿时也鸦雀无声起来,很长很长时间氛围在一片寂静之中。金庆广一下子便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场面尴尬得不行。 李牧一下子感觉自己听错了,自己师傅被打了,还是被用扫帚打的,那个画面就难以想象了。 “他小子还有别的什么话嘛。”不知过了多久,反倒是钱在野先开口了,他止不住地憋着笑。 “没有了。”李三心知道自己刚刚那腹黑的小想法好像真的闯祸了! “呵!你家掌教这个白眼狼,亏我去京城时候还给他准备了很多杏花酿。”钱在野说着走到房间窗户边上。 “白眼狼!不道歉!杏花酒我自己留着了啊!”朝着窗外便是大声喊着,丝毫不顾及自己和李阳的颜面。 原本已经昏迷过去的三个人贩子其中矮子和瘦高个其实早就微微转醒了,但丝毫不敢挣开眼睛,因为现在他们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但刚刚那一喊让他们同时一个激灵。 但身旁的人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已经醒了,因为注意力同样被钱在野吸引了过去。 太清山,太清殿的祖庙内,一个朴素道人正在静静打坐,从前几日开始这位道家年轻的掌教天师从半山腰的小屋内回到了山上。整个道教从普通弟子到闭关已久的长老都感到喜悦无比。 此刻这朴素道人面前正坐着无数的道教道人们,最小的刚到及冠之年,最年长的已经是面如老树躯壳,白发白须如根须散落。 一道来自天外的声音,十分洪亮,透过重重禁锢十分突兀得就响彻在了大殿之内。 “白眼狼!不道歉!杏花酒我自己留着了啊!” 让原本在安心静坐的道士们从打坐之中回过神来,年轻道人倒还不觉得什么,反而是几个年长的已经是长老级别的人物更为吃惊。能突破道教祖庭外那么多层禁制,能直接如此准确响在祖庙内的,那无疑是天境中也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其中几个长老听那声音越听越熟悉,细细品味不多久,便把目光投向了李阳这位掌教的身上。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了,当年便是这人,一人一剑便大破道家三千强者。独自带走当时被整个道教都寄予厚望的花仙李灵薇。李灵薇也正是李阳的亲姐姐。 而这声音的来源正是大梁国师钱在野。一旁的李阳此刻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表面上依旧是坐怀不乱的样子。 “肃静!”一旁的长老率先开口。“继续打坐!”随后又向李阳示意无碍。 李阳就这样憋着笑,往祖庙外走去。 “酒送来了再道歉!”一个声音同样在那边塞小镇的客栈小屋内响起,旁人一听便能听出其中笑意的浓烈。 小李牧被种千里传音的神仙手笔震撼得不要不要的。 “李阳这小子,我一定要好好拿着扫帚追着他打一顿,好歹我是他明面上的姐夫!” 李三心听到掌教的声音微微一愣,这两人相隔千里,就这样凭空相互传音,不借助其他任何手段。转念也想到掌教这个点应该是在祖垫内带着其他人修炼心法吧,自己刚刚这么一搞,会不会都心中有所芥蒂啊,越想越是觉得可能性很大。 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听门内长老讲过这位国师那些恶霸行为,说来也奇怪世人都把钱在野推崇到了如同神明般的地位,只有在道门内,反而都是在告诫小辈的弟子这个国师当年是多么无耻多么无下限的。 “那个。。。。。。国师啊,这几个人怎么处置啊。”金庆广觉得再继续讨论这个赔扫帚的问题,自己恐怕非要被国师收拾到闭嘴了才能出这个门,所以连忙转移注意力。 钱在野也同样看向那三人。 “别装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瘦高个和小矮个感到了恐惧无比,战战栗栗地睁开眼睛。 瘦高个率先坐不住了,吓得连忙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但他摔下来以后第一个动作便是跪着拼命地磕着头。 “国师!我们不敢了国师!不要杀我们!都是那个斗笠人叫我们干的,我们的家人都在他们手上啊!国师啊!” 旁边的小矮子见状也立马装出那副被逼无奈,实在是悲惨无比的神情来。 “是的啊!国师!我那两个娃娃都在那歹人那里,我们也是卑鄙无奈啊。” 两人就这样死死地磕着头,说得话仿佛自己都信了一般。 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们,因为这演技实在是太过拙劣了。 “还在想着骗我?真是死有余辜啊。”钱在野的声音十分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在里面。 这话一出,跪着的瘦高个也立马明白自己被识破了,但依旧狠狠地磕着头。 三十一章:第一次杀人 “国师,我来吧。”李三心看着眼神冰冷的钱在野,后者听后微微点头。 转头看着还在磕头的瘦高个,也是不发一言。他对于这种作奸犯科之人也可谓是深恶痛嫉。 “量力而为。” 只见得李三心口中句句道家真言脱口而出。钱在野心里很明白,按杜牧之的算计,是完全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找到的。 “去!” 张张符纸从李三心衣服袖口中飞出,霎那间就围在那三人周边。太极八卦图虚影笼罩整个屋内。 李三心在屋内踱步起来,双目由黑瞳转为白瞳,口中念念有词。那三人此刻被定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也不动。 只见得李三心眉头越来越紧,李牧此刻也觉得情况不是很妙。 又大约一柱香时间而过,整个八卦图在屋内极其不稳定,看着法阵时而如实质,时而又消失,阵内三人此刻仿佛在经历什么十分痛苦的事情一般,疯狂惨叫着。 钱在野看着也只能微微叹气,走到早一满头大汗的李三心身旁。这位道子此刻脸色极其难看。 “三魂归窍。”钱在野单指定于李三心眉心处,看似平淡的一招,但其内奥妙,地境是完全无法去掌握的。 只见得八卦阵在一瞬间碎裂开来。李三心瞳孔重新转为黑色,但脸色煞白如纸,巨大的内力亏空让他整个人都差点瘫倒在地上,还好有一旁钱在野扶着。而那瘦高个等人也一下子重新昏迷倒下。 “没事了,没事了。” “国师!~!我刚刚是怎么了?” 李三心说话声音相当微弱,因为他刚刚有一段时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思完全无法联通了,自己仿佛沦为了孤魂野鬼一般。 “杜牧之下了圈套,为的便是防这搜魂之术。老狐狸还真是老狐狸啊。”钱在野故意没有说杜牧之下的是死咒,如果不是他刚好在场,就算天境强者能破解之时,那这中咒之人也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国师!那那些孩子!怎么办啊。”金庆广面色十分担心地问道。 “是啊师傅,这难道就没办法找到了嘛?” 钱在野把李三心放到床榻之上,转头对着金庆广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为什么道子找了那么久还是找不到嘛?” 金庆广本想本能地摇了摇头,但他其实早就有了那个最坏的答案了。 “师傅,什么原因啊!”李牧不管那些,率先开口,没有注意到旁边金庆广已经拳头握得紧紧得了。 “死了。”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在场人都没有话讲了。 床榻之上的李三心其实在刚刚做法后没多久便已经有了这个答案。但现在听到国师的肯定,只能把头侧了过去。 “我能杀了他们嘛?”金庆广语气不急不缓相当平静。眼神冒火,看着地上如死狗一般的三人。 钱在野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窗外,看向贺国的方向。 这无言便是最好的回答了,金庆广还是相当克制的,埋着步子走向三人,他并没有选择在国师面前做这种事情。反而把那几人扛了起来。 “李牧,跟我来。” 李牧内心想的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愤怒,那些权贵是如何把平民百姓的命视如草芥的,光自己身处的这一个小镇就已经有这些个孩子了,那大梁这么大,到底有多少孩子,多少人遇害了呢,他无法想象。 无尽的后怕也涌上心头,假如,昨天没有自己和金庆广两人即使赶到那小黄鹂是不是也会被他们所害死,假如自己没有这几日的成长,没有遇见龙潭方丈,自己的两位师傅那自己可能也会就此遇害。 “好。”李牧单单只回了一个字,但眼神很是决然。 李牧想要杀人。 边塞的小镇之外,不大会有人经过的北邙沙漠边缘。 金庆广赤裸着上半身,周身围绕不让任何人敢于靠近的气势,身旁李牧的额头之上满是汗珠。 地上跪着三个人。一胖,一矮,一个瘦高个。三人在灼热的沙漠上。 “大哥!大老爷!我们错了!真的知道错了!”瘦高个早就已经是头破血流了。 “怪物!怪物!怪物!!!”胖子依旧疯狂叫着。眼神里满是麻木。 只有那个小矮子没有说话,没有求饶,眼神是那么地狠辣,恶毒地盯着金庆广和李牧。 “你不怕吗?”李牧语气相当平静,同样看着矮子。 “呵!都必须死!我现在只后悔当初那么崇拜那个国师!到头来居然也是个放纵手下杀人的权贵而已。” 矮子仿佛看穿一切一样。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话真多。”金庆广说着便打算把这小矮子当场杀了就好。 “不用。”李牧拦着了刚想下手的金庆广。 “你觉得你还算得上是一个人吗?你们为了银两,破坏了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李牧一字一顿,说得声音不大,但句句都铿锵有力。 “你在为真正的视人民如草芥的权贵做事,还认为自己是受苦受难的百姓?是被权贵压迫而死?还有脸去哀悼社会的不公?!” 矮个子依旧一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没有丝毫听见李牧的话。矮个子的这个态度让旁边的瘦高个仿佛也“受到鼓舞一般”。 “你们!都不过为了权贵做事而已!!和我们没有本质区别!别把自己说得多么高尚。” 李牧没有被两人这种态度弄得怀疑自己,怀疑钱在野,他内心只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掌劲如风,宛如柳叶飞刀,眼神不加掩饰的厌恶流露。一旁的金庆广也措手不及。 只见得一道血色长虹划过灼热的烈阳,一声闷响,瘦高个的头颅便已经是落在地上了。 双眼圆瞪,死不瞑目。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刚有恐惧之色,便看到了自己的身躯。整个倒映在瞳孔之中。 胖子看向自己的老大瘦高个,整个脑袋滚到了自己的身前。 “怪物!!!~杀人!!!~”喊的十分大声。但没等李牧动手,金庆广便已经是将这嘈杂的叫喊声给抑制住了。 “想活命嘛?”李牧看着最后那个矮个子,见到前面自己两个同伴的死壮是那么地凄惨。原本还气焰嚣张的矮个子此刻早就已经吓得不行了。 他想跑,但压根只是白费力气。听到李牧的问话,连忙开口求饶 “想!想!爷,只要能活命!做什么都可以。”双腿跪着但依旧想过来报住李牧的大腿求饶。 “刚刚的那股气度呢,我告诉你,我师傅不是权贵,我师傅保护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而你们不配当这一世的人。真是烂透了。” 烈日之下三具无头尸体倒在沙漠之上。其中那句最矮小的尸体下半身裤子裆部都已经湿透了。三颗头颅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绝望。 “回去吧,李牧。” “嗯!” “做的很好,比我强。” 三十二章:进城前 “公子,此行何时能到边塞呀。” “短则半月吧。春闺啊,这次出来感觉如何?你还记不记得老匹夫怎么交代我们的。” “文钦!你再开玩笑?!” 欧阳文钦半躺在马车内,悠然自得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旁边春闺背过头去,不想去理他了。 “哈哈哈哈,从小到大就没变过,春闺你说我要不要给在野哥准备点什么礼物不?从小他就最疼我了。” “国师他应该没啥缺的了吧。”春闺依旧还是不舍得彻底不去理欧阳文钦,“我倒是觉得即使不送礼,国师他也一定会帮你的。” “不好说呀。我一直都没敢真正问你呀。春闺到底想不想做那大梁皇后呢?” 欧阳文钦透过马车的小窗看向窗外。 而一旁的春闺也并没有急于去出声回答。摸着自己的披肩的长发。 “公子,春闺不求那大梁的凤位,只求的是公子能当那龙位。赵家可以那欧阳家也行。” 欧阳文钦第一次去认认真真和春闺讨论这个问题。之前也只是只言片语的闲聊罢了。 “那天下人只认赵家怎么办?” “只要不负天下人,做得自己心里无愧,那别人怎么说任凭他们便是了。” 春闺义正言辞,欧阳文钦在一旁听着,心里想的,便是眼前的女孩真是每每都会给自己有带来惊喜呀。 马车在前往边塞的小路上驶着。马蹄一步一步踏着,踏过这不断变化的日日夜夜。 中途上难免有几个打劫路过行人的地痞流氓,但还没等他们靠近便被钱青扬或者隐藏在暗处的探子给解决掉了,这一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转眼间,便已经是过去有半个多月了。而在这半个多月内,整个大梁和北邙王庭都不太安宁。 北邙王庭: 大梁圣武庙主持龙潭方丈入草原传教千里,救济沿途百万人,普度北邙数万人皈依佛门,讲坛七日,收十二门人,佛光开始洒满草原。 北邙草原共主纳兰鸿命长子纳兰慈为皇庭军副统帅,主持军队扩张之势,草原各地开始征集兵马。 大祭司贾辉主持修建北邙兵家,教授统帅之法,运兵之策。 北邙将南下之势愈演愈烈。 中原大梁: 辽国率先开始整顿军武,扩兵数十万。由青竹阁新进大学士宋野星全全负责,宋野星初入辽国官场,得辽王重用。 原大梁朝廷数十位官员入大辽,青竹阁七日内放出数道诏书,全大辽赋税减半,免去劳役,凡入伍者军饷从优,大辽各郡百姓对欧阳家大为改观,入伍人数远超预估。 贺国由宰相杜牧之提出各郡开办官学,凡满入学年龄者皆可入官学就读,成绩优异者可直接为官,隐隐有与云上学宫挣抢人才之意。 贺国各郡县前后有数百位孩童失踪,惹得各地百姓尤其担心。 贺国最大的军火库离弃发生爆炸,死伤人数高达近千人,整个大梁为之震荡。贺王龙颜大怒处死包括相关直接人员十余人,近百位官员被罢黜查勘。 南疆军在辽国扩兵之后,统帅金樊放宽招兵条款,想进入南疆军者络绎不绝。 金樊拥护前南部嘉亲王之子赵寅成为南部各郡新君王。金樊被授予大宰相以及全军大统领之职,统帅文武百官。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态。 大梁北部,云上学宫发文今年入秋之时将开设学宫报名,凡大梁子民皆可报名参加,住宿伙食等费用全免。 大梁首辅王明阳,国师钱在野将一同出席招生之事,初期计划招千人,分百宫。由原大梁王朝各尚书,各侍郎,各将军担任讲师之职。 云上学宫成员皆可参与与之相关的政策决议中去。 北方各郡县解散全部部队,所有原本土地收为云上学宫,云上学宫分土地给各地百姓,凡分得土地者,需按自己土地份额每年上缴对应粮食,其余归农户自己所有,土地不可进行买卖。 各地豪强纷纷提出抗议,皆被王明阳杀伐果断所平息,北郡蒋家,刘家,程家,三大世家三日内被荡平,条条罪行被公之于众,其余各大世家不敢发一言。 云上学宫威望超越以往攀岩至顶点。 道家掌教天师李阳于太清山太清庙内讲道,整座太清山万物皆有灵,呈现百兽听道之奇观。 南海龙城,闭城依旧不开城,各地纷纷猜测龙王是何之意。 在边塞小城之外,有一辆马车缓缓从远方而来。此刻刚好是位于夕阳落下时分。 “快到了。”一个雄厚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钱青扬此刻坐在马夫的位置之上,看着远处那不大的城墙,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他内心有着期盼又有着害怕之情。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陌生得也不能再陌生的人。 “哎呦~终于快到了那!这半个多月可把我无聊坏了!”车内欧阳文钦伸了伸懒腰,他真的要被这一路的奔波给弄的受不了了。即使中途有几次在小城上停留过片刻,但也因为急于敢往这座小镇来见他的在野哥,而匆匆驾车就离开了。 倒是春闺没有过任何一句抱怨,每天都趴在马车的窗框之上,眼里永远是充满好奇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公子,这就是边塞嘛?和大辽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再往北去呀,就是那连绵的黄沙了,再过去就是北邙草原,我听老匹夫说啊,那北邙草原可广阔了。” 欧阳文钦开始有说不完的话要和春闺讲了,这也仿佛是在为了缓解他心理的紧张之感,因为接下来,他可就要去找国师钱在野了。 欧阳文钦能不能当这大梁的皇帝,钱在野的态度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了。 而在这小镇的某处不知名的客栈内,钱在野原本在安然地画着画,画上赫然是那原本的大梁皇宫,现在的云上学宫。 在画还没完成之时,钱在野便把手里的笔放了下来。旁边坐着一脸憨傻的金庆广,看着钱在野在画画。 “金庆广啊。” “咋了,国师。” “帮我个忙吧。” “昂?什么忙?” “帮我去南边的城门口一趟,去接几个人,一个老人,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很魁梧。一对少男,少女。” “噢噢噢,好的。” 金庆广说着便要出门离开。 “对了,最好帮我教训一下那个魁梧老人,但教训前先和他说好,是我派你们去的。” 三十三章:见面前 “钱伯,前面那个小城是不是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啊。” “嗯。” “哎呀,终于到了呀!” 欧阳文钦在车厢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里有掩盖不住的期待。一旁的春闺看着窗外眼神无比清澈明亮。 两人对于这一路上的劳顿已经感觉到了疲倦了。沿途的风景即使再好,看多了也就厌倦了。相对于此次路程的第一个目的地,他们期待太就了。 包括在那做马车夫的钱青扬。 边塞的风卷着泥沙。钱青扬心理五味杂陈。他们钱家在整个大梁王朝那也是一等一的豪门,钱家家主便是他钱青扬的哥哥钱青山。他们的父亲那当初便是与武帝一起打下的天下。 他们钱家的子孙在整个大梁没有人敢得罪。但就是在这种门阀世家里却出现了钱在野这么一个堪称异类的“不孝儿孙”。 可就是这个不孝儿孙,如今却是整个家主在乱世里得意保全自己的根基。 钱青扬看着那远处的破烂城墙。脑子里想到的是当初钱在野在大雪天被整个钱家赶出了家门,被他,钱青扬,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把钱在野从族谱上除去了名字。只为了保全自己的侄子未来钱家的家主。 这个天境的强者犹豫了,心里感到了害怕,害怕去见到自己这个儿子,当初做出那个除名决定时多么决绝现在就有多么的犹豫。 在城墙的不远处,一个魁梧的身影在探着脑袋四处张望着。那体格格外引人注目。 “国师说的人到底在哪啊,哪里来的什么魁梧老人和年轻男女啊。” 金庆广挠着脑袋心里开始觉得国师是不是在故意耍他,还是那几个人早早进城去了。 就在金庆广等的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一辆距离相当远的马车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壮硕汉子脖子伸得长长的,眼睛半眯着,嘴里还发出“恩恩~~” 那马车外面看似极其普通简单,朴实无华,但金庆广懂得平常人看不懂的事物,那马车的材料堪称宝贝,价值连城。而在这边塞城外遇到这种名贵却朴实马车的,那极大可能便是国师要找的人。 况且那马车前进的也太慢了吧。前方的马车夫看不清楚具体容貌。但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他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连忙把国师刚刚给的面具给戴到脸上。 就在钱青扬还内心不安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把他从这瞎想中拉了回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声音粗广无比。把车厢里的春闺和欧阳文钦都吓了一跳。 转念便觉得不可思议起来,他们周边的暗子碰到这种小贼小盗应该早就解决了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马车面前呢。 况且这地方哪来的山拿来的路啊。 金庆广气势很强,刚刚说出那些话单纯只是想不到什么词了,心里想着应该让钱在野给想一个更霸气的出场方式的,早年间他和他哥金樊一起在山里当强盗时便是这么说的。今天算是半个重操旧业了吧。 脸不红心不跳。 钱青扬被眼前一幕给惊讶到了,只见得一个身材健硕得和他有的一拼的一个男子拦住了他们的道路,而这个男子脸上带了一个面具,就是一张白纸上画上了嘴巴鼻子,在眼睛所在的地方挖了两个空洞,为了看清外面。 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吃惊,让他意外的是,钱青扬丝毫感受不到眼前这个男子身上的气,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眼前这个人压根不是入了品的武者,连黄境都没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眼前这个人身上带了屏蔽感知的法宝。 钱青扬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后方的马车里,欧阳文钦早早的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本以为能拦车的人会是多么的凶悍霸气。 但当看清楚那面具时,这位大辽太子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来。那面具实在是太憨了。 “一旁的春闺看了以后也跟着欧阳文钦一起躲回车厢中,相视地笑了起来。” 金庆广看到刚刚那两个从马车里探出的脑袋怎么看怎么眼熟。但碍于这挖的眼睛空实在太小了,看得不真切。 “阁下要多少钱。我给我给,麻烦阁下通融一下。” 欧阳文钦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他本意便是打算花点钱打发走眼前这么个憨厚的劫匪的。也是为了防止自己的行踪被有心之人算计。 “不要钱了!有人让我来打你们这个车夫一顿,打完我就走。” 金庆广用手指这钱青扬。 在大梁许多百姓都知道这位天境的强者,当代国师的父亲,但见过钱青扬的人可以说真的不多,这位一直跟在欧阳雄身边的老人一直扮演着他那不引人注目的角色。所以金庆广也压根没往眼前老人是大辽两位护国之一。 “你要打我的这位马车夫?” 欧阳文钦听着反应了好久,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今天的笑话,被人雇佣来打钱青扬,钱伯? 能干出这种事情来的人,除了那位国师外应该没有别人了。 但国师怎么可能会派个臭鱼烂虾过来教训钱伯呢。再回想到刚刚那个魁梧的身影,欧阳文钦立马想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 “对,打完我立马走。”金庆广眼神十分坚毅,他如果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和他哥都打得难舍难分的钱青扬,给他十个胆子也不会这么去做的。 欧阳文钦看了看春闺,发现后者也猜出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和钱在野的小玩笑了。语气中透着玩味的意思。 两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欧阳文钦牵着春闺的手立马跑到千米开外的地方去了。 钱青扬此刻也感觉到了巨大的无语,他怎么会想不到自己儿子这是在赌气啊,找了个人来“教训”自己。那他这个做父亲的确实也应该卖这个面子,心里还有一丝的高兴,起码比闭门不急要强。 “你打吧!别把马车弄坏了啊!” 欧阳文钦站得老远,语气里蛮是玩味,超着钱青扬和金庆广喊道 “你打吧!别把马车弄坏了啊!” 三十四章:一招 “你叫什么名字?” 钱青扬从马车上起身,用手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没有一下子显露自己真正的天境实力。这座边塞小城外,风沙开始渐渐扬起。但只是周围的数千公里,恰好在小镇的城门前停了下来。 “不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你会是我的手下败将就可以了。” 金庆广双手叉腰,下巴上扬,洋洋得意。此刻他脑子里浮现的是他哥金樊小时候教育他的,在干架之前一定要在其实上压过对面,输人不输阵。 钱青扬脸色从原本的平静变得有些愠怒了。但转而被气笑了一样。 “真实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远处的欧阳文钦听到二人的对话,下意识自己都没察觉到,双手就轻轻拍了起来,感慨金庆广的勇气。 “你说等等钱伯会不会把他打死啊。” “应该不至于吧。打个半残吧。” 春闺也愣愣地说到。 “春闺啊,你觉得钱伯要用几招?” “三招?” 欧阳文钦倒是摇了摇头 “我赌两招。最多两招。” 就在这对佳人打算再辩论一下时,远处一股强大的气势骤然间袭击而来。 巡视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只听得衣服破裂的声音,金庆广率先展现出自己地境的实力,想着压一压对方的戾气,在地境中金庆广的实力也算中上的水准,能在南疆军中做到他这个位置,除了他哥的权势外,金庆广本身实力也一定要到位的。 一只魁梧的巨兽站在钱青扬面前,露出凶狠的獠牙。 “怎么样,怕不怕,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钱青扬没有回应,金庆广以为对方是被吓傻的时候。也没有多加言语。 一个健步就往钱青扬扑杀而去,宛如饿狼狩猎“绵羊”一般。 金庆广猩红的眼睛透过那奇怪的面具盯死着钱青扬,一瞬间便已经是到了钱青扬面前,几乎要得手之时。钱青扬眼中本来波澜不惊,但就在一眨眼之后,那眼睛变得锐利无比。 一股来自四面八方的未知神秘力量弥漫在金庆广四周。 死亡来临的意识一下子涌入金庆广的脑中,这浓烈的杀气让他整个人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只是一个眼神,他金庆广居然会因为一个眼神而失去生命。 他绝对不会甘心,脑子疯狂运转,这是来自人最原始的本能。 “哇啊~啊~啊~” 一种野性般的怒吼从金庆广嘴里发出。在远处的欧阳文钦和春闺听到这吼声心中疯狂打鼓,距离了这么远,而被这气势波及的程度也属实不小。 而钱青扬正面对抗这蛮横的一击反而他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只是单单眉头一皱。 就在那一瞬间,金庆广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那股杀气就立马要接触到他了。 那气势却一下子散去了。相反的钱青扬微微探出手来,轻描淡写地一巴掌扇在金庆广脸上,而金庆广依旧没有反应过来,早就觉得自己会死。 脑中走过万千的回马灯,想着自己小时候的那么多痛苦的回忆,想到自己和哥哥一起从人贩子那逃出来,杀掉了那可恶的人贩子,想到兄弟二人从山贼开始一步步磨练自己的实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磨自己,想到了那个喜欢造剑的老头子是他教会了兄弟二人变强的方法。又想到了南疆军的各个兄弟们,最后想到了钱在野,这位大梁的国师,他相信国师不会让自己白白来送死,但现在再怎么相信,现在却依旧要死了。 一股疼痛感从脸上袭来,但心头上脑子中,那股死亡的感觉却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只见得一颗巨大的身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咚” 一声巨响,巨大的深坑就这么出现在了道路之上。 满身泥泞的身影瘫倒在那坑中,金庆广仰躺在内看着天空。 他败了,单单在一招下就败了。脸上的面具却依旧牢固地贴着。这像最后一块遮羞布一般,金庆广现在十分想立马闪人。想着便强撑着打算立马遛走。 “年轻人该好好说话。” 不知何时钱青扬已经到了巨坑旁边,正巧看着金庆广从下方艰难地坐起身子来。像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想着逃走。 听到那仿佛来自地府的声音,金庆广浑身打了个哆嗦,眼前这个人他此刻已经有了答案了。 刚刚那天境的威压让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遍。 “晚辈,见过钱青扬前辈,谢前辈不杀之恩,晚辈刚刚说话鲁莽了,还请前辈谅解。” 金庆广立马像儿子见了妈一样,模仿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来道歉。 而看到刚刚那一幕,远处的欧阳文钦和春闺也立马跑了过来,此刻欧阳文钦想着的是钱青扬也太厉害了吧,这就是天境强者的实力。 欧阳文钦对自己追求武道巅峰,达到天境的梦想更加坚定了。 “那个那个,你说说看,派你来的那个人呢,你最好带我们去见他啊,不然再扇你。” 欧阳文钦明白自己要给金庆广留下点面子,故意没有戳破他的真实身份,一旁的春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深刻知道整个南疆军最好的就是面子工作,不然也不会当年因为一个黑心老板骗了一个小南疆军将士的伙食钱,就搞得几乎有百人规模的南疆军人去那家店镇场子了。 “你,上来。” 钱青扬没等金庆广回答,就先开口叫金庆广过来了。 金庆广如临大敌啊,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刚刚又哪里说错话了。 手脚哆嗦着走到了钱青扬面前,但下一刻,钱青扬一句话让三个人都傻愣了好几秒。 “打我。” 金庆广以为钱青扬在看玩笑说道“前辈,你这是在开玩笑吧,我怎么敢再打您呢,晚辈之前没见过您所以才得罪的。” “打我。”钱青扬眼睛盯着金庆广,盯得人浑身不知在。眼前这老人可还是国师的亲生父亲啊,刚刚是不知道才那么虎,现在知道了是个正常人都不敢再打了吧。 就在金庆广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在金庆广眼里宛如希望的身影缓缓在不远处出现了。 “现在不打了。” 语气平淡中透露着相当浓烈的不屑。 黑袍少年盯着那个魁梧无比的天境强者。 而后者此刻却因为羞愧而不敢去直视那双眼睛了。 三十五章:切断过去 这位已经在天境待了有差不多二十余年的强者,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的羞愧之感,对于他这个儿子,他十分向往着重逢的这一天,但当这一条来到之时他却又想退缩了。 而此刻,钱在野的目光中,不夹杂任何感情,就这么看着钱青扬。从他离开钱家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这位亲生父亲,从他当上那大梁的国师以后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这大梁江南最大豪门的祝贺。 一旁的欧阳文钦仿佛看到了父子之间的尴尬,连忙迈着小碎步凑到钱在野面前来喊道。 “好久不见了,在野哥。” 春闺紧跟在他的后面迈步上来,对钱在野微微施了个万福。 钱在野仿佛也对于今天这场父子相见感到了多少有点尴尬,便不再继续盯着满脸羞愧的钱青扬。 倒是转过头来看向这未来的辽王与辽王后。钱在野的眼中不再是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倒是换上了浅浅的笑意,对着许久不见的欧阳文钦和春闺缓缓点头笑道。 “呀,这么久不见当年那个还只会拿着桃木剑玩具天天想着当大侠的孩子如今长这么大了呀,越来越帅气了啊,快赶上我了!春闺也变得更加亭亭玉立了啊。” 钱在野用手拍了拍欧阳文钦的肩膀。 “般配,很般配啊!” 钱在野就那么自顾自地跟欧阳文钦攀谈起来,丝毫没有想起在一旁的钱清扬,仿佛就把他故意晾在那边一样。但钱青扬丝毫没有露出半点不悦的神情,反而心里觉得如此这般缓减了尴尬,给了他更多时间去思考如何开口。 另一边的金庆煌看到钱庆阳被晾在那里,心里暗自想,这样钱青扬丝毫插不上话的场面,他必须要帮助这位老前辈一把,因为他刚刚还大言不惭地说出那些话来,即使他是被钱在野给坑了的。 金庆广便连忙一个闪身挤到钱在野和欧阳文钦两人之间,用手抓住欧阳文青的双手使劲摇晃,并嘴里大笑着说道。 “呀,这不是文钦,这么久不见,是不是都快不记得老哥我了?想当年,我和我和我大哥金樊一起去过辽王府!那个时候你才这么点大。” 说着,金庆广就拿手在自己的腰间往下那里比划了一下,便又连忙拉着欧阳文钦打算往一旁走去,示意到旁边去聊。 这让欧阳文钦属实有些招架不住,满脸疑惑地看一看金庆广,又转过头看了看钱在野。 发现后者的表情明显变得不自然,嘴角开始略微有些抽动,像是极力压制住自己心里的不满,看着金庆广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平静反而有些许怒意,心里应该已经是想好了如何计划好好教训一下金庆广,他实在是他没有眼力见了。 反倒是金庆广觉得自己做得相当不错,暗自想着国师和钱青扬前辈一定会好好感谢自己,帮他们父子两人解决掉了欧阳文钦这么一个碍事的障碍。 欧阳文钦,看着眼前不停给自己使眼色的金庆广,暗自心里为他深深默哀着。这南疆军的副统领到底是如何当上的呢?这种二傻子要是放到大辽军中想必早就被安排在各种各样的角落去打扫茅厕了。 在钱在野身后的钱青扬此刻脸上中已经充满了怒意,心想着这个南疆军的金庆广,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整难堪。要不是他哥是金樊,早就已经先断了他两条腿,再把他那嘴巴给撕下来了。 钱在野看着金庆光,拉着欧阳文钦缓缓往远处走了不少了,但他依旧没有把身子转过来,还在那笔直地站着。 边塞的阳光是火热的,让寻常人的内心也会跟着变得急躁起来。但就在这被禁锢起来的天空之下,一对父子就这么站着。 钱在野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可能就是单纯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这位亲生父亲,而钱青扬就更加不知所措,他不再有平时的杀伐果断。 过了良久缓缓开口说到。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听到这话,钱在野没有立刻开口,反而是不自觉深呼吸起来,长长吐出浊气。 “我好不好,你应该看得出来,都已经当着大梁的国师了,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好的人嘛。” 钱在野的语气冰冷,缓缓转过身体,眼神冷冽的看向钱青扬。 “当年我也是有苦衷的,整个钱家不能没有家主,家主也不能蒙羞。” “所以你就让我被污蔑,故意替那个所谓未来家主顶下这种罪孽,让我当着替罪羊被逐出家门,就那样不闻不问。” 钱在野说的话语冰冷无比但透出无限的质问语气。 “你可曾想到自己的儿子过着在垃圾堆里面找食物,找到一个别人吃剩下的包子都可以掰成三份来吃的日子?你可曾想到我衣不蔽体裹着那破破烂烂的所谓“锦衣华服”,在冬天裹着草席在严寒的角落里冻到几乎死去的日子?你其实想到了,整个钱家都想到了,他们希望的就是我被当做那杀母的逆子,被当做整个惨案的罪魁祸首死在街头。” 接连不断的质问让钱清阳默默的低下头,没有勇气也没有颜面去看他的这个儿子,听着那些语言传入自己的耳中,他百口莫辩,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当时追求武道的巅峰,在他哥哥和他做出那个交易以后,他没有犹豫,当时他将自己的妻子之死和自己儿子的命都看做了筹码。 “对不起。” 钱青扬缓缓地说出这三个字,十分郑重其事。 “钱青扬,你不用说对不起,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这天境,是拿母亲的命和我的命为代价所换来的,人死不能复生了,而我的命从我离开钱家那一刻就已经还给你了。” 钱在野说完反而笑了起来,语气玩味。 “你其实还应该感谢,在我当上这国师之后,并没有去找钱家的麻烦。我心里清楚知道,我那个从小就没有骨气的堂弟,在我当了国师以后每天都在忌惮着我,整个钱家是大梁最想让我死的人。他们都害怕我哪一天会“想起”这份屈辱来。可我并没有去报复。因为如果我没有离开那个所谓的家压根就不会有今天。” “太帅了。”远处的欧阳文钦看到钱在野质问钱伯的场面内心掀起巨大起伏,钱伯什么身份,欧阳匹夫都会恭敬三分的人物。 但其实欧阳文钦也知道,钱伯这么效忠欧阳家那是因为欧阳雄不但是钱伯的挚友,也是因为欧阳匹夫他答应钱青扬,一定会保全钱家,再加上钱家本身就是贺国的外戚,整个江南数一数二的大族,那就可以保证整个家族可以得到延续。 钱在野已经是平静地将话说完,挥了挥自己黑袍,便是打算要转身离去。他今天高兴来见自己这位父亲一面,最重要的一方面还是想完全斩断这过去的身份,也让整个天下明白他这位大梁国师的意思。 钱青扬听到钱在野转身要离开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早已经不再熟悉的身影,几次想说写什么却都如鲠在喉,最后在钱在野已经走出数十步之后,这位健硕老人鼓足了勇气开口大声吼道。 “在野!我想补偿你。补偿你们母子。” 钱青扬这位一心追求武道极致的老者,在过去几乎70余年的光阴里,再怎么刻苦的磨练,再艰难的战役,他都未曾掉下过一滴眼泪。而此刻,他在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之后,只感觉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一滴水珠缓缓落下,划过他的脸颊。他哭了。 哭他当初做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哭他追求的所谓天境如今却一文不值。自己的儿子成就远远超过自己,而他不再会认他这个父亲了。 钱在野听到这呐喊出来的声音,没有回头,自己依旧那么简简单单的走着,没有半点停留下来的意思。一步又一步踩在那泥土地之上,但每一步的踏出都让钱青扬心头受到沉重的打击。 “在野!” “不用任何补偿了,我们以后都不欠了,但钱家我会去一趟。” 语气说不出来的平和。钱在野在说出那句话以后,仿佛也卸下了曾经的枷锁,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轻松。 欧阳文钦看着钱在野缓缓走来,又看着远处还在默默伫立的钱伯,内心里既佩服钱在野的洒脱,又为钱伯感到惋惜。 钱在野受到的背叛污蔑,没有人能替他去原谅钱家。 而钱青扬当初也只是一个追求武道巅峰,追求至高天境的习武者,他为了变得更强做出了那个错误的决定,也不再有人觉得他当时做决定就是完全错误的。 “在野哥,恭喜。”欧阳文钦也仿佛舒了一口气,苦笑着看向钱在野。 后者却只是笑了笑说道,“走,跟我先进城,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而此刻欧阳文钦丝毫没有料想到那所谓的礼物是多么的贵重。 那展开的领域在下一刻便消失开去,没有了强劲的飓风,吹气的泥土,只是在这前往小城池的路上,不知合适多了一个大坑,而大坑旁有一辆看上去朴实无华的马车,而马车上又坐着一个眼神麻木的健硕老者,只是与来之前不同,此刻的老人仿佛就在刚刚,老了近十多岁。 三十六章:大礼 “在野叔,其实钱伯很后悔当初那个决定了。” “我之前会怪他,会生气,但这么多年了,如果还心里对他有气,那我也不可能成圣了,对吧。” “那您刚刚那话。。。。。。” 欧阳文钦沉默住了,春闺则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这话题不要多参与。 这种道理欧阳文钦自然也懂得,可钱伯在他欧阳家这么多年了,内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想帮帮那个如今已是快古稀之年的老人。 “我不能替我母亲原谅他,那是他欠我们的,你在野叔可一直不是烂好人,可一直没有至圣先师的那气魄呀。” 钱在野看着前方的道路,就这么平静地走着,辽太子和太子妃则跟在他身后,在钱在野说完这番话之后,文钦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而金庆广那个大块头早早的便已经遛了回来了。 钱伯爷俩的事情,他一个没有参与其中的人,劝说也要适可而止,不明双方真实想法,便不会多去干涉。 欧阳文钦更多想的事情便是在野叔说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了。 “大哥哥,你回来了啊。” 小客栈中依旧不见其他的客人,小黄鹂此刻正坐在殿内,手里拿笔抄写着今天教书先生交代下来的写字任务。 阿婆则在旁边看着小黄鹂,不让这个小家伙又抄到一半跑到外面去玩了。而小丫头早就已经写得十分不耐烦了,满脸不开心,嘴巴撅的老高了。余光还时不时不由自主地瞥一眼旁边的阿婆。 就在这时候客栈的门被人推开了。小黄鹂见到门口那熟悉的黑袍,便知道是钱在野回来了。像是找到了不用再写字的理由,跑过去迎接钱在野了。 这让一旁的阿婆脸上又有愠怒又满是无奈。在钱在野面前也不好教训小黄鹂。 这着实也让钱在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报以微笑面对小黄鹂。 “呀,好可爱的小姑娘呀。” 倒是钱在野没有先开口,春闺便已经是半蹲下身子眼里是无尽的喜爱。 小黄鹂发现大哥哥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人。男生英俊极了,有着不输给女子的俊秀感,但这俊秀感里又不是那种阴柔的美,反而有着一种杀伐果决的锐利锋芒。 而那个蹲下来的姐姐,则是大家闺秀般婉约之美,一席淡雅的素衣像个脱俗的仙子一般。 小黄鹂看着像自己打招呼的春闺,很有礼貌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弯了弯腰,甜甜地说到 “哥哥姐姐好~” 可爱极了。春闺立马想去抱住小黄鹂,欧阳文钦则是第一次看到春闺这略有些失态的样子。 三人与小黄鹂跟阿婆聊了两句,本来小黄鹂想借机不再写字而是出去玩会的。可结果丝毫不像她想的那样美好,反而欧阳文钦和春闺一拍即合,然后春闺陪小黄鹂做做功课,也能教小黄鹂其他四书五经。 钱在野轻轻推开客栈房间的大门,慢慢步入其中,而欧阳文钦紧紧跟在他身后,欧阳文钦仔细打量不大的房间,没有多余的陈列,倒是发现桌子上摆满了钱在野所书写的字画,每一张纸上面写的赫然是四书五经以及各种过往先贤的传世名言警句,每个字刚劲有力,宛如龙蛇飞舞。 欧阳文钦硬是傻傻的愣在那边,呆呆的看了数秒钟,因为每个字都仿佛有万千大道发着被埋藏其中。 钱在野看到这般情景,只是笑笑也没有多说任何话,就这样在那静静的看着,过了良久,欧阳文钦才从中回过神来。 “怎么样,我写的这两个字还算可以吧?” 这话听在欧阳文钦耳朵里增添了不少刻意人前显圣的以为。 “在野叔,您可别这么谦虚了,如果您这两个字还只是算可以,那大梁那些书法大家,都赶快别再练字了,回家务农算了。他们可没法把大道融入其中啊。” 钱在野听到欧阳文钦这般恭维的话,脸上笑意更甚。 “这话我爱听。”钱在野坐在茶几旁也示意欧阳文钦过来坐下。为他倒下一杯茶水。又满含笑意地问道。 “文钦啊,这房间里就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我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多的话我也不想要多提,我就想问问你,想不想做着大梁的皇帝啊?” 欧阳文钦猝不及防,没想到如此深刻的话题,竟在钱在野口中如此轻松的便被说了出。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水也差点喷了出来。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我想。”文钦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到, “老匹夫,他老了,他这一辈子期盼的事情不多,他期盼的也就是看到我坐上这大梁的皇帝,况且,我也希望看到春闺穿上那皇后凤袍。” “文钦啊,你自己其实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安心当那辽王坐着大梁的皇帝惬意太多了。没必要去打打杀杀去争。” 钱在野抿了口手里的茶,缓缓的说完。欧阳文钦听到在野叔这话,眼睛中多了几分落寞的神情,他心里暗暗想着,钱在野这是在劝说他放弃当那皇帝嘛。但下一秒,钱在野的话让欧阳文钦重新打起了精神起来。 “但啊,既然你小子这么执意想要去争这大梁的皇位,我岂有不帮帮你的道理,况且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是王明阳那老古板,我不觉得这天下就只能姓赵。” 钱在野对着欧阳文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和小时候每次逗欧阳文钦时一样,说着他便转身走到自己的床榻旁边,俯下身子,从床底拉出一个巨大的宛如棺椁的铁箱出来。欧阳文钦脸上透露出满满的不解之意,就这样看着那个“棺椁”。 钱在野缓缓打开那个棺椁,寒光刹那乍现,冷意外泄而出。在这里面赫然躺着那把散发着杀意的绝世神兵,银蛇龙。 这把绝世神兵赫然吸引住了欧阳文清的眼神,他看着钱在野缓缓拿出银蛇龙,又将它递到自己身前。 丝丝的蛇声和阵阵的龙鸣钻入了欧阳文钦的头脑之中,眼前仿佛出现一条银色巨龙腾飞在他面前。龙身之上又有着许许多多的细小银色缠绕,那眼睛引起任何人的恐惧心理。他没有见过任何一把武器能与之相提并论。他送给欧阳雄的那把金銮刀,都丝毫无法与这绝世神兵所相提媲美。 “赶快拿着呀,说要送给你的礼物。” 钱在野其实内心很满意欧阳文钦这般表情。后者咽了咽口水。赶忙伸手上前去接那长枪。 “在野叔,这长枪是不是就是武皇帝的那把镇国神兵,万兵之长银蛇龙!”: 钱在野微微点点头。 “说要送你一份大礼,这大礼可还满意呀。” “谢谢在野叔!”欧阳文钦说着一下子便拿着银蛇龙,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他终于能够理解,欧阳皮肤在收到自己送的那金銮刀时那激动心情了。 欧阳文钦现在恨不得像欧阳雄一样狠狠给钱在野一个熊抱。 “只有这把银蛇龙才配得上你师傅的那龙枪术吧。这天下要靠你自己去打拼了呀,我能帮的也就到这里了!” 两人在房间里又谈了许许多多的家常,中间欧阳文钦说了许许多多在到这路上的时候发生的趣闻奇事。 夕阳缓缓落下,晚霞满天。 “文钦啊,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好,您说。” “你就直接这么答应了?” “那在野叔,你自己我的能力范围的,而且您不是还送了我这银蛇龙嘛。” “你小子呀,鬼精得很呀。”钱在野看着窗外城墙的方向。背对着欧阳文钦,平淡地讲“帮我去叫一下钱青扬吧,叫他过来吃饭了。” 欧阳文钦看着眼前这一席黑袍的背影。嘴角深深上扬起来。有一丝欣喜在其中说道。 “好的,在野叔。” “军师,是今日的饭菜不和胃口嘛?” “哈哈哈哈,小殿下有心了。已经入秋了,殿下觉得我们草原在今年的冬天又该怎么过去呢?” 偌大的北邙王庭,偏殿的太子行宫之中,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坐于餐桌两面,而桌上的饭菜和这行宫的规格格格不入。仅仅是几个糍粑加上一小碗的青稞酒罢了。 而这饭菜的规格一直是由贾辉定下的规矩,草原平民日常吃什么,那他贾辉就吃什么,而太子纳兰慈自从成为贾辉的学生以后便也跟从贾辉的一切规矩来规范自己。 整个王庭上下本来无数的军官大将原本对于这位太子有着种种不质疑,没人会相信一个刚刚及冠之年的少年能带领一个军团打仗,但种种战绩,以及与贾辉一起北征战令近千公里的北方山脉,让整个大军的人无一人敢言。 “弟子不知,请夫子明鉴。”纳兰慈手中饭菜也缓缓放下。眼神清澈看着贾辉。 “草原这么大,你和陛下无法照顾到每个百姓,我们能做的只能让更多人活下来,保留更多的牛羊。” 贾辉用手缓缓拿起一个糍粑咬了一口,继续说道。 “让更多青壮年活下来吧,先开国库吧,实在撑不下去了,那。。。。。。老人需要牺牲了,最迟三年,我们必须南下。不然草原的孩子也会死。” 三十七章:伏龙术 朴实的马车在这座偏远边疆小镇的城墙之外,停靠着,魁梧老人充当着马夫的职位。 他微微低着头,就这样独自在那位置上呆坐了整个下午。 看着天边的太日缓缓落下。夕阳洒在大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小镇内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 而这个魁梧的老人依旧不发一言。他能够感受到有人在紧紧逼近他,可始终没有抬头去看。 欧阳文钦踱步走到马车旁站。手里提着的便是武帝的银蛇龙。 他看着钱青扬,没有立刻就上前说出钱在野的嘱托,而是将银蛇龙抵在钱青扬面前。 “来,钱伯,和我打一场。” 钱青扬听到欧阳文钦的话,没有任何太大的反应,依旧在那里傻傻的坐着看着,只是眼神悄悄往着银蛇龙身上瞟了两眼。旋即又陷入了深思之中。 文钦看着钱伯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也静静地就坐到了钱青扬身旁。 “我站到在野叔的角度去想,我也觉得你挺混蛋的。我又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换我,我也经不起当初那一般的条件。在野叔,他既然能够有今天这般地步,没有去找整个钱家的麻烦,那便也足以说明他心里的没有因此就恨你一辈子,与其让你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他更多是想让他自己得到解脱。” “我知道。”钱青扬缓缓的开口说出这三个字,每个字都一字一顿,但又满含落寞。 “你作为国师的父亲,大量最顶尖的几位天境强者。就因为几句话这么消沉下去了?”欧阳文钦拍了拍钱青扬的肩膀,那肌肉如钢铁般坚硬。 “起来,和我打一架,我可还想着你那撼虎心法呢!你现在这么沉寂下去怕是连我这个小辈都打不过了吧。是不是怕了呀。” 欧阳文钦说着便从马车前跳了下来,将手里的银色龙摆在身前,用很拙劣的激将法嘲讽着钱青扬。 钱青扬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况且刚刚欧阳文钦的话确实给了他触动,他钱青扬从七岁起便走上武道,三十岁便跨入地境,一生未曾一败,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被一个晚辈这么嘲笑。 眼里虽然依旧不够明亮但对比刚才有了几分生气了。 “来。” 钱青扬缓缓的把车撞下来,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衣物,而他的境界也在这个过程中缓缓的降低下来。 这是他曾经答应过的,与欧阳文钦对决时会比他低一个小境界,既然欧阳文钦现在是玄境巅峰,那他便以玄境来应对。 此刻的黄昏,夕阳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了,太阳不再落落下,可沙尘却渐渐的起了。 银蛇龙仿佛也感觉到了要面临强敌一般,还未等欧阳文清真气流到银蛇龙之上,便有寒芒散发,待每一丝真气灌注其中,龙枪上条条银蛇活过来一般,蜿蜒流动起来。 欧阳文钦做出站前蓄势待发的姿势,将整个长枪枪尖对准于钱青扬,而枪身之上的巨龙及周身的细蛇都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钱青扬。 钱青扬也丝毫没有逊色,虽然他的境界,现如今被他压制到比欧阳文钦还要低一小层次,可那多年的杀伐练就果决和经验,是欧阳文青完全不能相比的,钱青扬此刻眼中不再迷茫,在对于任何的比拼,他始终保持着绝对的认真态度,丝毫不会轻敌,更何况欧阳文钦手上拿的是国之重器,更让他来了兴致,那眼里有灼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钱青扬将自己的粗糙麻衣一把扯下,扔在旁边,裸露出来身上的肌肉,那线条是如此的完美,那肌肤的颜色不再是寻常的深棕褐色,而变得如钢铁般坚硬的银黑色,金属般的质感。 整个人宛如一柄巨大的战锤矗立于那。 欧阳文钦看着眼前完全没有见到过的钱青扬,他咽了咽口水,虽然钱清扬在整个尧王府中待了十数年。可出手的次数是那么寥寥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如刚刚面对金庆广一般一击制敌。 但旋即他自己晃了晃脑袋,让这思绪从脑子中散去。在未战之前便惧怕对手,这是战前十分忌讳的事情。 风沙滚地之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得钱钱青扬大喝一声。 “来!” 他便一个迅步冲了上去,攻向欧阳文钦,钱青扬整个人宛如巨锤重重砸去。 手里没有武器,自身便是最坚固的兵器。 欧阳文钦丝毫没有想到,钱青扬比自己还低了一个境界,居然能有如此速度。他在听到那一时那一声大呵之时,便已经是下意识地去抵挡,将长抢横拦予身前,可还是还是慢了一步,没有完全抵挡住那。那铁拳足足有千斤之力 欧阳文钦被那一击重重的砸出去数十米,欧阳文青拿枪抵地,又划出数米,才堪堪的止住那力量。 银蛇龙被那重重的一击砸得发出了阵阵的哀鸣。欧阳文钦感到自己的胸膛、胃部翻江倒海,喉咙出有这滚滚暖意,一口献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可欧阳文钦仿佛丝毫也不在意摸了摸嘴角。 钱青扬看到那欧阳文钦眼中即使满是不甘,但又丝毫不曾放弃的样子,浅浅一笑。欧阳文钦深深呼吸,调理自己的频率,让自己尽量的稳定心神。 欧阳文钦心里明白了一个道理,打持久战肯定比拼不过,倒不如一击之下分胜负。 一个吐纳之间,欧阳文钦将自己真气全部地灌入银蛇龙之中,每条银蛇都散发出金色光芒,感受着满满的力量在其周身蜿蜒缠绕,一声龙吼响彻于整片空间之中。 银蛇龙通灵一般明白出欧阳文钦的想法,待到他双手紧紧将银蛇龙抓住,那条条银蛇从枪上脱离,爬到文钦手臂之上。张嘴咬下。但欧阳文钦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之感,反而是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瘀血杂质都一下子从血液中被脱离了出来。 细蛇由银转黑。欧阳文钦气势再次攀升。 “蛇吻。”钱青扬吐出两个字。 欧阳文钦之后的举动让他料想不到,也同时感受到了十足的压力,那架势他很熟悉,因为这便是杨延昭龙枪术中最让他引以为傲,威力最为强大的——伏龙术! 心理暗自感叹,这位大辽太子也太拼了。 狂风卷地,夕阳余晖都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暗淡了许多,银蛇龙的枪尖龙头有夺目的金光! 欧阳文钦此刻在那站着但两条巨龙虚影在他身后出现,双龙缠绕,又有无数细蛇爬满周身,宛如人间战神。 钱青扬心理冒出一个念头,现在的欧阳文钦可以以玄境一击杀地境。 就在下一秒,欧阳文钦双眼睁开,杀意沸腾。双脚猛地踏地。那速度比刚刚的钱青扬还要快上少许。 两条巨龙扑杀敌人,足以撕裂了整片空间,破空之声如此震慑人心,这座边陲小镇,此刻每个人的心头都感觉到了无比的心悸。 一声洪亮的龙鸣震得房屋都不由抖动起来。 “奶奶,奶奶,这是什么声音啊。”小黄鹂拿收捂住耳朵,那声音属实吓到了这个孩子。 阿婆也心里惊讶着。但阿婆下意识便看了看旁边的钱在野,后者此刻眉头不由地皱了皱。看着面前的饭菜。刚刚他让欧阳文钦去叫钱青扬来吃饭。所以他到现在也没有开始动筷子。 这声音便是从那城门处传来,金庆广此刻灰头土脸地坐在桌子边上,他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当他听到那龙鸣声时,下意识脑子里想到的便是那个让人害怕的魁梧老人。 而反应最为强烈的则是春闺了,她刚刚亲眼看见欧阳文钦提着长枪,满脸得意洋洋地走出门的。一下子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先生!我要出去看看。” “坐下,没事的~” 钱在野的声音很温柔,仿佛有魔力一般让春闺刚刚繁杂的思绪一下子平复了下来。 “文钦不会想让你看到他输的样子的。” 城墙之外,黄沙在这片空间中滚滚飞扬,长枪巨大的贯穿之力直直逼向钱青扬,沙尘之后,这广阔的空间内,变得无比的落寞,夕阳此刻已经大半漠入西边。空地上有着一条笔直的深数丈的长壑。在这条沟壑的尽头是一老一少两个人。 少年的长枪直直突破了魁梧老人的胸膛,但在刺入不到一丈的地方便止住了。就这样,时间仿佛都静止住了。 过了许久,只见得俊美少年身上的力气已经被完全抽空了,缓缓地倒在地上。呼吸急促,望着那已经有些点点星光的天空。眼神里倒是有了说不出的洒脱。 “我输了呀。” 他实在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魁梧老人单手缓缓拔出那把长枪,拿在手里打量了几秒,便旋即扔到了欧阳文钦身旁。让他自己拿着这长枪。 “以后有机会的。”钱青扬运气逼出一口瘀血,下一刻境界又攀升回天境。那伤口飞速再声,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上前搀扶起欧阳文钦。“谢谢你。” 钱青扬明白欧阳文钦这是在让他振作起来,他是个天境的强者,是不该这么就气馁的。 “忘记和你说了。”欧阳文钦单手靠在钱青扬身上,艰难地说着,但语气倒是充满着喜悦。 “在野叔,让我来喊你去吃饭了。” 三十八章:钱崭 这位一生都在寻求武道极致,为了迈入天境这位老人没有过任何犹豫便舍弃掉了许许多多重要的事物,他在今天之前没有认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有何不妥,有舍弃才换来了他这无人可匹敌的身躯。 但现在,在这傍晚的余晖之下,这个老者第一次开始回忆起自己所失去的那些东西。 他,钱青扬,整个大梁的武道宗师,钱家的立族之柱。为了追求这境界,他从儿时便强迫自己舍弃掉了喜怒哀乐的情绪。 就算是自己妻子被大房杀害,自己的儿子被人诬陷,被他亲自给逐出家门,他在今天前也没有懊悔。 只因为他那位把持钱家大权半百年的哥哥,给了他能迈入天境的机会。 即使如此他依旧在探索着更强的道路,打磨自身的肉体,答应欧阳雄的招揽,都只为那一个追求。 现在,钱青扬仅仅因为钱在野让欧阳文钦转达的一句话,这个老人开始陷入了思考。 他这么执着的追求,抛弃那一切的“身外之物”。到底值不值得呢。 当钱青扬听到钱在野成为大梁国师,迈入天境之时,这个老者心里是五味杂陈的,因为自己这个儿子比自己天赋还要恐怖,没有任何人能够想象得到,一个被家族抛弃的次子能凭借自己踏入天境。 他回忆起了女帝继位的日子,那是钱家最为人心惶惶的时刻,因为整个钱家都是拥护贺亲王赵树继位的,为了整个家族的命运,也为了自己的武道。他,钱青扬才会成为欧阳雄的座上宾。 可最终那让整个家族畏惧的场面没有到来,女帝没有追究,那时便是大梁两大国柱之一的钱在野也仿佛不再计较。 那早已经被钱青扬所抛弃的亲情,却好像在冥冥之中救赎了他,那句简简单单的回去吃饭。如一滴温暖的雨滴落在他那冰冷的内心之上。 “好,回去吃饭。” 与此同时,在这大梁的东部,贺国国都金陵城。入夜时分,万家灯火,缕缕青烟,整座城池显得活力非凡。 如果有仙人从天空中俯身往下看,便会看到偌大的城池中,除了皇宫华丽无比最为耀眼如白昼之外。在位于城池另外一侧,与贺家皇宫对峙的是一座规模不输几分的王府。 这在任何国家都看似是大忌的事情,在整个贺国老百姓眼中却觉得正常普通无比,因为那王府府邸属于一个足以撼动整个贺国的庞大家族——钱家。 钱家大梁四大家之一。一家便拥有一天境宗师钱青扬,家主也已经是到达的地境巅峰。 整个贺国除丞相杜牧之达到天境以外,也就只剩下几位地境的将军和那位被叫做赵树影子的地境老者林尘了。 更别说整个贺国朝廷,大小官员近半数都已经是钱家的门客,在赵树被授封江南之时,便已经是娶了钱家家主的妹妹,钱曼瑶为妻。如果没有钱家雄厚的财力支持,他当年也压根不敢去与女帝争夺这王位,即使后来输了,但这个欠的人情依旧存在。 整个贺国不单单属于赵家,另一半属于钱家。 而此刻在偌大的钱家王府之中。最正中的那间大殿之内,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手里拿着卷轴在翻阅着,每一天都会有大量的文书从贺王宫中送来,到这老人的手里。 而此刻在这老人身旁,有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盘腿坐着,手里拿的是刚被那老者阅览完的书卷。 “崭儿,和我说说,你觉得这篇上报的条目如何。” 老者看到那少年把那文书放下,和往常一样起了考教之意,不急不缓地问着那温文尔雅的少年。 “爷爷,这条目有着明显的漏洞,那接连失踪之人大多以孩童为主,但各地上报的数据明显存在不足,连到底几人都未呈上报,只是说明今日有儿童始终,可整个贺国境内,每郡都发生此事,可始终无人去排查,崭儿感觉其中有人可以压了下来。” 少年说话有理有据,时不时拿起文书指出其中有不足之处,连续好几卷中被人可以抹去的疏漏都被其能一一指出。 而白发白须的老者就在那认认真真地听着,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日老者都会显示出赞赏的神情,频频点头。而每一天这眼前的少年都能对答如流,把每件事务都分析的有理有据,说出许多这位老者都看不出来的问题。 “那崭儿可觉得是何人故意压下此事呢?” 这位被唤作崭儿的少年被这话问的有些犹豫,他心中有所猜测,可还是有所忌惮。老者自然看得出自己这孙儿的心思,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着说道。 “没事,说出来。” “爷爷,这幕后之人可是陛下?” 在听到爷爷在话后,少年则没有了刚才那犹豫不定,但还是以问句形式回答老人。老者听后笑意更盛,拿起刚才那文书。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陛下为何要干此事呢?” 老人又问道,而这个问题却让这少年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后依旧没有头绪,只能摇了摇头。 “崭儿不知,求爷爷告知。” 这话少年说的无比认真,可老人却听完后哈哈大笑起来。 “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没有故意卖弄,爷爷就喜欢崭儿这性质。” 老人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继续说到。 “爷爷也不知道啊,大概又是那老狐狸杜牧之想的什么坏主意吧。不过呀。”老者停了停,看了看大殿的大门,仿佛在看向这城池对面的贺王宫内。“他们的计划算是要泡汤了,太大张旗鼓了。” 就这样,老者继续看着那送来的文书,少年也在旁边一起阅览,中间也不乏偶尔一两句提问与回答。 大约是到了亥时,老者把这些日的卷宗全部都阅览完毕了,就那样仔仔细细看着少年翻阅着最后那一卷文书。少年看得很快,随后便是如往常一样闭眼开始回顾起刚刚所看内容。此刻老者早已经是为少年铺设好了笔墨纸砚,这个时辰下人便也早早的休息去了。只见得少年娴熟地提笔在纸上笔走龙蛇,那字迹美轮美奂有不输大家的风范,少年这行书堪称一绝。 书写下的也赫然是那众多文书内最为关键的数十条事物,而在写到接连不断的孩童失踪之事时,少年则改为楷书,方阵郑重,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比刚才更加谨慎几分。特意表明出来。 老者则在旁边仔细看着眼里满意之情快要溢出一般。待写完后则恭恭敬敬地递到老者眼前。 “爷爷,崭儿可有遗漏?” 老者细细看着条条实务,随后摇头表示没有遗漏的事情后便认认真真将这纸张收录起来。 这种像是普通婢女或者书童该做的事情,这老者却很愿意每天帮自己这孙儿来完成。放在整个钱家,整个贺国,乃至整个大梁来说,让外人看到这个场面都会感到不可思议与震惊。因为眼前这个人可以说是整个贺国除了贺亲王赵树之外,最为有权势之人,钱家家主——钱青付。 “崭儿,今日你想听什么故事呢?”钱青付忙完手里的事情之后,便与那书生气十足的少年一起起身,往大殿后的花园走去。此刻整座府内寂静无比,所有人都已经睡去,偌大的地方只有一老一少两人在漫步花园之内。 那被唤作“崭儿”的少年名叫钱崭,是钱青付的长孙,也是最被看好的孙辈,在展露那惊人的儒家才华之后,便被钱青付所赏识,让其跟随自己身边,即使没有了同龄孩子那份玩耍的时间,打小的世界里除了四书五经和满目的奏折之外便没有其他玩乐事物,这少年丝毫没有怨言,反而乐在其中。 唯一能让这个少年有着放松的时间,便是每日这个已经入亥时的时候,眼前这个老人完全褪去了白天那庄严无比,杀伐果决的狠辣形象。宛如一个普通老人一样给自己的孙儿讲述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爷爷,我想听二叔的事情,可以嘛?” 白发白须的老者听到钱崭这话,愣了一下,放在平日里,整个钱家没有人敢去提及那个人,因为这无疑会引起面前这权势滔天的老者十足的不满。可这话从钱崭嘴里说出来,老者非但没有任何生气,反而开始思索要从哪里开始讲起比较好。 “崭儿,你想了解你二叔什么事情呢?” “爷爷,二叔是个怎么样的人啊。我看到整个家里没有人敢说出二叔的名字,连二大爷他也没有提起过。” 对于这个从小只有四书五经,没出过几次钱家府邸的孩子来说,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二叔有着十足的吸引力,因为他只能从一些下人口中得知,自己这个二叔是一个比自己爷爷还要厉害的人物。可没人敢在家中提起那个名字。他与整个钱家仿佛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一般。 老人双手负于身后,缓缓地看向夜空,看着空中那轮皎洁明月,开口道。 “你二叔是圣人。” 三十九章:忆往昔 月色下白须老者站在后院的一尊石狮子旁,而那书生气十足的儒雅少年则站于其身后半步的地方。月色很美。老者捻着那被月色照得冒出银光的白须。举头陷入了满满的回忆中,眼中思绪复杂无比。 “圣人?爷爷,古今至此儒道只尊崇孔夫子,朱夫子等大儒为圣。”钱崭听到自己最为尊敬的爷爷说出二叔乃为圣人之后,出于儒生的那般礼仪道德便涌上心头,但钱崭不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腐儒,反而他是在再三确定。是不是刚才自己听错了! “崭儿,你觉得王明阳的造诣如何?”钱青付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 “明阳先生乃是当代大儒,乃是大梁国柱,开创心学乃是崭儿最为崇拜之人。” 钱崭眼里此刻有着星辰在闪耀,他不止一次地拜读过大梁首辅王明阳的心学著作,把王明阳视为当代儒家领军者来推崇。 “那崭儿,你知道王明阳是大梁国柱,那你可知另外一根国柱是谁啊?” 钱青付语气平稳,隐隐有惋惜之意。 听到爷爷这般问话,钱崭丝毫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因为这在整个大梁都是公认的。 “大梁的国师大人!” “正是啊,那崭儿你可知国师姓甚名谁啊?” 白发白须的老者语气开始变得郑重起来。老者这话让这才华横溢的儒生顿在了原地,他从五岁起熟读四书五经,阅览各家典籍,整个大梁任何儒士大家他都皆有涉猎,可现在他回忆起这个细节,这近十数年的学习,他脑子中没有过任何一篇文章诗词是属于国师的。 这自然不可能是那等大人物不会诗词歌赋,不懂儒家大道,那只有一种结果。 在钱家不能出现国师的文章。 钱崭眼睛圆瞪,心中受到了不可思议的冲击一般。这国师,大梁的另一根国柱,便是他的二叔。 “爷爷~”钱崭有话欲脱口而出,可就好像如鲠在喉一般,不敢继续说下去。 “你问吧,崭儿。这不是什么秘密。” 钱青付神情透露出释然,像是埋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可以与人倾述办,是中淡然的洒脱。 “爷爷!”钱崭看见老人的表情像是鼓足了勇气,坚毅地,又充满好奇地问道,“二叔他又是为何不能在家中被提及呢?为什么连家谱上都除名了!” 声音在整个寂静花园之中传播开来。 “崭儿,这是爷爷这一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也是你二爷最不想提及的。” 钱青付俯身捡起草丛边的一小颗石子,没有施加任何内力内劲,就这样直直地扔入那花园里那小池塘之内。溅起的水花不大。犹如此刻钱崭的内心一般。有波澜的起伏,荡开那层层的涟漪。 “当年你二叔啊,在整个家族里都算得上是异类了,和你二爷一样,整个钱家武皇帝争霸天下开始便是以儒道立家,而你二叔却压根不想学这儒道,非要去开创自己的理论。” 钱青付漫步走在僻静的小道之上,不急不缓地讲述着今夜这个注定不同寻常的故事。 “整个钱家没有人去管他,因为家族几乎压根没有人会相信他真能推翻这千百年以来的儒家正统。除了一个人,你二奶奶。” 钱青付转头看了看一直在旁边的跟随着的钱崭。继续讲述下去。 “你二奶奶一直相信你二叔生来便与众不同。每次你二叔有啥新的思想时,他都会和你二奶奶分享,而你二奶奶也一直收录着那些反对传统程朱理学的荼毒之文。就这样原本以为是开玩笑的反对程朱理学,反倒真被你二叔给折腾出来了,而且还是那么的正确,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可是啊终究纸是包不住火啊。” 钱青付稍稍停顿了几秒,像是回忆到了最为让人悲伤的地方。钱崭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变得极其不好看了。 “爷爷,之后呢?” 钱青付长长叹息,但依旧打算继续把这个故事给自己的孙儿讲述完。 “之后啊,被你太祖爷爷发现了呀,你可能并不了解你太祖爷爷,那是当时整个大梁最为泰斗级别的大儒了。而他也是个相当推崇程朱理学的人,而你二叔所提出的新儒学,在他看来压根就是最为大逆不道之事,可那些文章全部是从你二奶奶那找到的,而你二奶奶从很早开始便已经做好了这件事情被暴露出来的时刻。那时,你二叔正在皇都求学。加上你二奶奶死死都咬定是自己所思所想。你太祖爷爷是相当生气,你二奶奶就这样被打死了,而向你太祖爷爷披露这件事情的人,便是~~我!呀!” 听到最后一句话,钱崭仿佛神游天外一般,他很难想像当自己二叔知道他自己的母亲为了守护他的秘密,悍然去赴死时会是什么撕心裂肺的心情。 钱青付身后拍打了两下钱崭的后背,让他回过神来。 “还有呢!崭儿。” “还有?” 钱青付单手捋着白须,靠在湖对岸的小凉亭内,但此刻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像是极力在逃避去回想。 “即使你二奶奶死去了,可你太祖爷爷压根已经猜想到这文章背后真正的作者便是你二叔了。便让我设计让你二叔回来。我当时见到你二叔看到你二奶奶冰凉的尸体之时,那眼神中有着无尽的怒火在沸腾,整个手掌都被他攥紧得流出血,我永远记得那一双眼睛,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怖。” 钱青付此刻回忆起那眼神,身体都不由打了个寒战,继续开口讲述道。 “而你二爷他呀,这一辈子都是个武痴,为了更高的境界丝毫不会有任何犹豫,便同意和我一起去坑杀自己的亲儿子了。” 钱崭坐在旁边的长板凳上,双眉低微,陷入无比的反思之中。 “爷爷,那最后结果呢?” 钱青付也缓步来到长凳前,就这样也缓缓坐了下来。 “结果啊,你太祖爷爷不知是故意气你二叔还是心软了下来,在我和你二爷爷制服住你二叔之后没有杀掉了,反而是羞辱了一番你二叔那新的学问。便讲你二叔从家谱上彻底除名了。你二叔那一个晚上背着你二奶奶的尸体被赶出了钱家。而这一整件事情皆是来自我们这所谓老一辈大儒感受到了你二叔那思想的恐怖。” “爷爷,二叔那新的思想,便是。。。。。。”钱青付此刻仿佛将所有事物都串联到了一起一般,整条脉络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便是心学?” 钱青付点了点头。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懊悔。 “钱家也在另外一个方面上“帮”了你二叔一把呀。”这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苦笑了起来。“是整个钱家造就了现如今大势宣扬的心学呀。你二叔与首辅王明阳一起建立起来了这打破程朱理学的新思潮。而时代也证明了呀。他们呀。是对的。” 这个老人说完了一整个关于钱在野过往的故事,整个人仿佛也得到了解脱一般。其实这么多年来,钱青付一直都有着这一块心病在,如果不是因为他,他那时害怕自己侄儿的思想比自己还要优秀,他学习这些年的儒家三纲五常便一下子全被否决了。怎么会不来气呢。如果他当时更大肚点,也不会搞得自己的弟弟钱青扬变得妻离子散,孤家寡人。 钱崭听完故事就这样直直看着湖面发呆着。此刻已经是快午夜时分了。而这后花园中的两个人,一老一少反而格外精神气足,丝毫没有刚才阅读完全国的文书之后那股子疲倦之感。 只是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在表达出自己是错误后心情得到了缓减。而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在他的心中对自己这位二叔有了更加形象的看法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嘛,崭儿。” 钱青付看着钱崭慢条斯理地问到,而后者,钱崭只是简单地摇了摇头。 “爷爷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 老人鼓起了勇气,他其实内心都很害怕,自己说出这件故事的全貌之后,在孙儿心中那威严的形象便不再那么伟大,反而是个妒忌心极强的小人。 可下一幕让白发老者眼神里重新回归那光彩,充满生机。 只见得钱崭摇了摇头,以一种甜甜的嘴巴长得老大的笑容回以答复。 “爷爷,其实崭儿压根没有去思考爷爷这么做是对是错,我只是换个位置来进行思考的话,崭儿大概率会和爷爷做出相同的决定吧。因为嫉妒是人性中最为本质的情感之一了。” 这话反倒让钱青付做得不再那么安稳了,因为钱青付能感觉出自己孙儿并没有故意讨好自己,这也是钱青付喜爱钱崭的原因之一,钱崭他不会去刻意迎合任何人,想到的话不会拖泥带水。 就这样,月色之下,两个特别诡异的人影在整个花园内静静地走着。两人聊了很多很多,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二人也从那种错综复杂的思绪心情内缓缓前期休息了。 四十章:宋大人 大辽王朝,新进大学士宋野星的家中现在可谓依旧是热闹非凡了。这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年轻后生,在初次入青竹阁的第一天便展现出来匪夷所思的一面,面对其他大学士,当代大儒的无端刁难,这位宋大人,皆是应答自如。 在其他大夫皆以失败告终后,青竹阁中两位阁老之一的沈大儒,亲自下台,让宋野星在十日内整理出各地赋税条理的不妥之处。 这原本的赋税条理,那可是从琼枝阁中讨论得出的,如果说青竹阁中大学士那便是大辽读书人的目标的话,那琼枝阁则可谓是他们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了,琼枝阁一共八位阁老,那可以称得上是大辽百官之首的存在,其中不乏辽王欧阳雄的太师,太傅和太保。 而这沈大儒这一下马威可谓是用心叵测了,如果拿不出意见来那自然是杀了宋野星的地位,从今以后便也与普通学士并无多大区别。 但如果宋野星真就强行给出意见来,先不说这意见好坏与否,敢公然指出琼枝阁刚颁发的昭陵不当,无疑会惹到那几位阁老的不满。因为宋野星的年龄在那摆着。这足以是个无解之局。 可接下去发生的事情,让整个大辽的官场都感到匪夷所思。 宋野心没有回决掉沈大儒交代的任务,他在欣然接受,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前往了琼脂阁,各位阁老的家中去拜访,以学生姿态自居,各位阁老并不是日常处理朝中事物便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自然在听到是个青竹阁的学士来拜访时,丝毫不会加以重视。其中不乏像辽王太傅与辽王太保这般,性子比较耿直之人,直接便让宋野星打道回府。 可这位宋大人并不会因为如此便气馁,相反他早已经预想到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无人知道这位宋大人用了各种手段,在第一日拜访之后,真就是打到回府去了。 但第二日便有一份份信件送往了对应的阁老家中,而那几个前日还闭门不见的朝廷重臣们,竟是带礼上门去拜访宋野星了。 而当沈大儒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宋野星的提议草案,也来到了这位大儒面前。与此同时,在辽王府内,欧阳雄的面前,也有一份由琼枝阁所递交的整改文书。而这文书中便是特意标明了这意见大部分便是由宋野星所提出的。 文书前后数万字,精确到大辽每个府衙。这工作量让欧阳雄大为感慨,而这距离沈大儒给出的十日时间还剩下十二个时辰。 这堪称精细的修改意见,没人能相信是一个刚入官场的后辈所能提出的。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在献画之前,宋野星便已经是早就把自己当做那大辽的首辅来看了,为了找出自己家族被害的真相,他需要整个大辽的力量,他需要让辽国欧阳家看到自己的作用。 没有人知道他那过去的十余年是如何过来的,整个大辽在他眼里了解得已经是再清楚无比,比整个欧阳家都要清楚这片国家。 也因为此事,宋野星的才华真正意义是让欧阳雄得止不住夸赞起来。 得到辽王重用之后,宋野星靠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汗水所早就的长梯一路那是平步青云,在整个青竹阁中地位比肩两位阁老。更有隐隐做稳青竹阁头位的趋势。 现如今欧阳雄也丝毫不忌讳让宋野星去展示自己的才华了,但欧阳雄丝毫没有去提起宋野星整个家族之事,两人便是如此的心照不宣。 因为这个恩情欧阳雄要让欧阳文钦来给。而欧阳雄要做的是让这个宋野星早日能完全得独当一面,欧阳文钦需要属于自己的愿意为他而死文臣武将。 这道理这为大梁曾经的第一大才子怎么会不懂呢,所以他压根不去多问,只是会经常性地前往那琼枝阁中,因为那里有着大辽暗碟所传回来的各种密保,除了特别隐秘的只能由欧阳雄过目外,其余都会出现在这里。而欧阳雄也会刻意派人去找寻知道那件灭门惨案的相关人员。特意放于顶部。而这数月来,也只找寻到不足十位与之相关的人。而这些人的话语模棱两可,只透露出了那个早就已经呼之欲出的目标——贺亲王,赵树。 欧阳雄给宋野星指出了唯一的明路,整个大梁内,能与贺亲王赵树叫板的,而且能帮宋野星去叫板的,只有大辽。 这位执掌了整个大辽王朝,军队扩建之势可谓是权势滔天的新一代权贵。住的房子却不算宽敞,甚至可以说的上简陋,因为他甚至没有平常大夫家的园子来的大。只是一间再朴实无华不过的城内小屋子,如果不是看见往来的豪华马车,和从车上下来的锦衣华服的官姥爷们,周围的邻居压根不会去可以关注居住在这里的宋野星。 这里不单单是宋野星的家,是宋野星和晴婷共同的家。在提交那份赋税的更改建议后,欧阳雄便召见过宋野星了,问到宋野星想要何奖赏之时,宋野星回答得特别干脆,求欧阳雄赐婚,娶晴婷为妻。 无数人劝过宋野星搬到个更大更宽敞的宅子里去住。可宋野星却一直是摇头拒绝的,嘴上说着爱于清贫的日子,可这位已是快有三十岁的男人怎么会不去动心呢。但这个小屋是晴婷的家,也是让他感到温暖的地方,晴婷不想离开,那他也便不会想着抛弃这个家。 因为他的命可能都算得上是晴婷给他的,那日,朦朦胧胧中那个背着他一路,即使再累也咬牙硬撑的身影他不会忘记的。 即使这个叫做晴婷的女子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欧阳雄栓住他宋野星的一条缰绳,但宋野星愿意被这么“栓”住。 欧阳雄平日里便是如此一副杀伐果断的枭雄之姿,而他的驭人之术更是称得上无人能匹敌,这也便是整个大辽不可能会出现像贺国那般,外戚干政的场景。辽国只属于欧阳家。 在送走最后一位来拜访的青竹阁大学士之后,宋野星卖力地伸了个懒腰。嘴里止不住得打着哈欠,刚才已经是谈得事物太过于繁多,他此刻已经是忘却掉了时间了。 推开那老旧的小木门,只见得晴婷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床旁,手里拿着今日刚从集市上买来的豆子,在忙不停得清理着。 听到门框那习以为常的吱呀声响,晴婷才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说了句简简单单的话。 “忙完啦?热水帮你烧好了,去洗洗吧。” “昂,忙完啦,今天这些人可真是有够烦人的啊。” “哈哈,你当时去拜访那几个阁老时,对方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宋野星没有立刻去洗漱干净自己,而是走到了晴婷身旁,和他一起处理起明日的餐食。手里忙不停地干着活,惹得晴婷眼中欣喜更加强烈了。嘴里还止不住地回答着。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啊,我每个人可都见面了的,别人能来拜访我,不能灭了人家的兴致呀。” “那我们的宋大人这么权倾朝野了,还看得上奴家嘛?” “别别别,娘子这话要捧杀相公了,我到现在也只是还在青竹阁呢。况且我宋野星呀,即使有再多缺点,再多坏毛病,我唯一好的优点呀,那就是我这个人绝对不会忘本。” 晴婷听到这话开始得意起来,拿自己那早已经不再细腻的手拍打了一下宋野星那只刚要伸向竹篮的手掌。笑骂了一句。 “贫嘴,快去洗漱一下吧,整个人都酸臭了呢,和后院坛子里腌的大白菜都快一个味了。” 宋野星听到这话连忙拿鼻子上前去闻了闻自己的手臂,随后陷入仔细品味之中,露出大白牙憨傻地笑道。 “嘿嘿,我觉得还行,我之前还有连着一个月没洗过澡的时候的。比现在臭多了。” 晴婷听到这话脸色一下子变了,装出了些许怒意来,把手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之后便是十分行云流水般,本想一巴掌扇在宋野星的后脑门上的。可是打空了,骂道。 “快去洗!不然别想上床睡觉。” 这样的套路,宋野星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在看到晴婷擦手的时候他便已经用手抱着头,身体微微半倾着向这房屋后面的木桶走去了。 而晴婷也只是看着那个有些跑也似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充满满足和幸福地笑了笑。这种平静无比,有惬意的日子,便是这对苦命人所最向往的生活了。 半夜,熟睡之前,宋野星仰面躺在床榻之上,身旁晴婷侧卧着静静注视着他的侧脸,虽然称不上帅气,可是是那么的耐看。 “夫人,你觉得相公我帅嘛?” 这话言语里充满了自信心,像个索求表扬的孩子。可换来的回答,好像差强人意了。 晴婷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单单回答道。说完便转过头,沉沉睡觉了,可宋野星却内心受到了严重挫折一般郁闷了很久。只因为晴婷说了句。 “睡觉吧,别问这种让人尴尬的问题。” 四十一章:拜访 “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呀。” 一个憨傻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寂静的场面。金庆广忽然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引得围坐一桌的其他几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除了两个人,钱在野和钱青扬,这对父子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依旧在自顾自地吃着饭。 李三心在这几日与金庆广的相交流之中,就感觉得出这个南疆副统领简直让人感到十足的无语。每次总是会在不和适宜的场合说出更加让人觉得不顺心的话来。 李三心那腿刻意撞了撞金庆广,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最好闭嘴。即使金庆广再傻也感觉出周围人那异样的眼神了,连忙嘴里小声喃喃着。 “我,说错什么话了嘛,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呀。” 声音很小,嘟囔完便立马夹了满满的菜自顾自地狼吞虎咽起来。 又是陷入了那让人感到胆寒的平静之中,平常小黄鹂和阿婆都会和钱在野一起吃晚饭,可今天看得出场面的不同寻常,便也没有上桌。倒是满是好奇的小黄鹂从厨房的门框那悄咪咪漏出个小眼睛,小手扒着门框,远远地打亮着这满座一看就是不寻常的人物。期间小眼睛不时地可以去看向春闺的方向,这个大姐姐实在美得不像话,而春闺仿佛也都有所察觉,每次都会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我明天去钱家一趟,好久没回去了。” 钱在野放下已经吃干净的饭碗,但眼睛没有去看对面的钱青扬,两人一整餐饭都没有抬起过头来。但这一句看似平静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内心一下子不平静起来。 钱青扬一下子便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这个儿子,满眼复杂,他这个儿子要回钱家? 什么时候回去?怎么回去?回去干嘛?这些问题一下子冒了出来,钱青扬想要开口,可还得欲言又止。片刻后又将头低下,迅速地把碗里的米饭吃完。 “好。要我去通知一下,你伯。。。。。。钱青付嘛?” “不用了,我不想太大张旗鼓的。” 钱在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手里拿起碗筷往后厨走去。那躲在门框后偷看的小黄鹂看到钱在野站起来时便立马灵巧地把整个身子躲了回去。 “放心。”那个黑袍背影边走边补充着。“我不是去找麻烦的,单纯和钱青付去聊点事情。” “什么时候去?” 钱青扬听到不是去找家族事情的时候提到嗓子眼的那那颗心脏安定了下来。报有私心地立马追问起来。 “明天。” 一桌子上其他所有人仿佛都被当成了空气,待到钱在野上楼回房间之后,钱青扬才赶去放好碗筷,将一大块金锭给了阿婆。阿婆本想拒绝掉的,但那股凌然的气势,不会留给她这种机会,便也随便挑了间房间住了下来。 虽然现在早已经没有了大梁皇帝,但大梁原本的统一钱币依旧在沿用。这金银在各地更是直接的硬通货了。加上刚进客栈之时,春闺便体贴地送上了许许多多的碎银子,让这位质朴的阿婆多少有些诚惶诚恐了。 这家原本相当冷清的小客栈现如今格外的热闹。 但如果阿婆知道住在他这里的这些人的身份时恐怕会当场吓得昏过去吧。 大梁国师,辽国太子与太子妃,太清山道子,南疆副统领,贺国钱家的二当家。 话说起还有一个小家伙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候,依旧在整座小镇里来回跑着,钱在野今天特意让李牧去各种加练,为的便了不让钱青扬看见小李牧,因为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这位父亲如果看到李牧,那收徒的心思只会比金庆广更强烈。而到时候难堪的就是小李牧了。 满含凉意的秋风从屋外吹进这坐辉煌无比的宅院之内。阳光不大,但也能勉强照得屋子内敞亮。 一个留着披肩发的少年感受到了这能唤人起来的秋意,眼睛微微睁开,可接下去的一幕让这个儒雅随和的少年,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你是谁?” 钱崭看见就在自己的房间之内,桌子旁边,此刻竟然还坐着一个青年,正拿着自己放于桌上的文章仔细观摩着。其中还不乏他自己写的几句诗句。 听到钱崭的问话,那青年并没有回答,依旧安静地观摩着。 “你是怎么进来的?” 钱崭此刻有些慌乱,但脑子却转的极快,能如此悄无声息地进入钱家府邸,再加上眼前之人的这般出尘气质,自然不觉得是一般小偷小摸之辈。而在此期间此人只是在那观摩经文,还如此仔细来看,并没感觉到有加害自己的恶意。便也没有再多去问,但整个人依旧处于防御的样子,坐在床榻之上,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眼前此人。 “窗外秋日转眼过,其间竹影位前移。”那位青年身批一席黑袍缓缓读出。随后看向满脸疑惑的钱崭。笑着问道,“这是你写的?” 钱崭看着眼前之人的问话,不自觉得便点了点头。 “写的不错呀。”钱在野点头赞许,旋即又好像十分自来熟地问到“今年多大了呀?” “刚到舞象之年。” 钱崭刚脱口而出,便察觉到不对,自己仿佛在面对眼前此人问话之时,大脑便会不加思考一般就立刻回答了。不由得眼里惶恐之意更甚。 看到那警惕的眼神,钱在野不由地笑了起来,抬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恶意。 “放心放心,我没有恶意的”调整了一下坐姿仔细打量起钱崭来“我只是刚好路过,感觉到了有浩然正气在这屋内,便过来坐坐。” “你到底是谁?”钱崭在听到浩然正气后仿佛有所触动,因为这个词他听爷爷也有提起过,读书者便讲求着修浩然正气。 “我啊,我名字还是不提了好。但你要相信我是个好人就可以了。” 这话仿佛有魔力一般,说出后,钱崭仿佛对眼前此人的敌意少了几分更多感觉竟然是信服了他所说的话。 “对了,我这有几份写到的文章,我觉得你在这里应该是看不到的,所以带过来给你看看。” 说着钱在野用手从袖口内取出了数十张宣纸,放在书桌之上,又招手示意钱崭坐过来。 “如果我想加害你,你早就死了,怕啥。过来坐。” 钱崭眼里依旧有着防备,但身子却站起来走了过去,因为他心想道理也确实如此,能不费吹灰之力潜入钱家,要知道除了自己爷爷是地境巅峰之外,钱家所豢养的门客里玄境那可是众多的,各个放到别地都可以做一县的镇守司了。但光因为这一点还是不足以吸引钱崭如此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钱崭能感受得到那数十页纸张隐隐有金光闪耀,有中奇妙的魔力在吸引着他,浩然正气的感召。 钱崭在桌子另外一侧坐下,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纸张,而纸张上的内容却是他从未曾阅读过的。 “心即是理。”钱崭缓缓开口说出开篇四字。随后目不转睛开始阅读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钱崭眼睛一直都不曾离开过纸张半眼。他读的很慢,仿佛想着去记住每个字,一个时辰不足以记住那便两个时辰。 而这寥寥数十页的文章,从始至终只阐述了开篇的四个字,但后年的篇幅中每个字都却不可缺少一般。那句句阐明,如醍醐灌顶般在钱崭脑中炸开。 这学的儒家思想与他所学的传统思想有着鲜明的不同,钱崭看过首辅王明阳的那些论著,与这些观点此刻不谋而合。当初他读王明阳的那些理论时,只是感叹确实是条不一般的儒家道路,那时缺失这心学基本的道理阐述自然是不能完全接受的。 而如今整个心学的架构在钱崭的脑子中重新构筑了起来,原本在记忆中可能快遗忘掉的王明阳的论点此刻却又再一次的被唤醒了。 钱在野看着眼前的钱崭,发出会心的笑意,他能看见,钱崭周身的浩然正气在攀升。这小子此刻已经是顿悟了呀。 而与此同时,位于府邸正后方的一座古朴小屋内,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仿佛也感受到了来自前殿,自己孙儿房间内有源源不断的浩然正气在汇聚,这个钱家家主感觉到了诧异,随后脸上欢喜止不住。 立马起身穿好衣物,步伐轻盈,不像是如此古稀之年该有的矫健身手,在后花园内,有一座巨大的人工湖,钱青付仿佛视若无物,脚尖踩于水面之上,如履平地,这位家主此刻踏湖而过。 周围在后花园内忙碌的下人们都已经看傻了,这位家主此刻展现出神仙之姿。 而就在钱崭在闭目领悟这儒家心学之时。钱在野感觉到了来自钱青付手上的那股气息在靠近过来。 钱在野眼里此刻有了些许的冷意,平静起身。走出了屋内。 而在将房门关闭之后,钱在野双手附后,平静地看向庭院之外。 而不多久,那位踏水而来的白发老者从外面跑了进来,眼里喜悦无比,但刚到门口之时,他看到了那眼神冰冷的钱在野。 原本的笑容此刻僵硬在了脸上。而钱在野就这样看着他。语气也同样充满寒意。 “家主,近来可好啊?” 四十二章:圣人一怒 “不好!” 此刻已到了巳时,贺国皇宫内贺王赵树正与一老者对弈手谈,可就在两人杀得有来有往之时,两者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那被称为老狐狸的杜牧之吐出两字,手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先生!”贺王赵树脸色也极其难看,因为他们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压笼罩着整个贺国皇都金陵。 “快!快!去叫大统领过来,通知全部禁卫军!” 这股气势越了境界高的人越是能感受得清晰,反倒是没有境界的普通百姓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受影响。 一旁的宦官看到自己的主子如此诚惶诚恐,再加上其本身也有玄境实力,自然不敢怠慢。而就在赵树下令后没有几息时间,贺国另外一位天境的强者大统领赵凯便匆匆敢来。 “末将赵凯见过陛下,见过丞相大人!” 而还没等赵凯说完,赵树便已经是早早把他搀扶起来。急切地说到。 “赵统领,你也感觉到了吧!” 赵凯脸色极其严重,点了点头,这么一大早的,这位大统领刚从床榻之上起来,便感觉到这来自天地间的恐怖动荡。 “陛下,是那位到钱家去了!”杜牧之看向此刻正忧心忡忡的二人。手里止不住地在拖延着大道运行。 正在商讨如何调动军队的二人此刻听到这话,都转头看向杜牧之,因为这无疑是个十分重要的消息。因为既然那位直接去了钱家,那现在还不至于轮到他们,有更多时间去准备。 两人眉头都微微舒缓了些许。 “丞相所言可当真?”赵树再三确认,而杜牧之也是点头回应,但表情依旧铁青着。 看到赵树和赵凯两兄弟像是舒缓了一口气一般,杜牧之连忙加紧补充到。 “陛下,臣看来,应当立马召集文武百官赶往钱府,禁卫军也必须一并前去。” 语气不加任何反驳,赵树自然也深知杜牧之所说话中意思。作为赵树堂弟的赵凯此刻不用赵树多言便已经是示意去召集禁卫军了。 整个贺国皇宫此刻在一瞬间被点燃了,满朝文武百官皆被召集而来,但被通知并非前往皇宫之中,而是直接前往钱家府邸。 本身其中钱家客卿也众多,加上一些武官有境界在身,自然联想起来。每个人心理此刻都有不同的想法。 但大多数人都猜想这,钱家,有麻烦了。 而在这贺国第二大寝宫之中,白发白须的老者与黑袍负手而立的青年四目相望着。 云卷云舒,后院那偌大的人工湖原本相当平静。而此刻变得如同沸腾起来,整个金陵城中,只有钱家府邸此刻刮起了阵阵狂风,吹动着满府树木皆欲折腰。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举手欲要让整个钱家都在一掌之下皆覆灭。 此刻在府邸中几乎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如此这般的异常,女眷脸色吓得煞白。而稍有些许境界的人此刻感觉到的反应更加强烈。 而唯有一处地方,仿佛没有受到这天地异象,圣人之怒的影响。 那便是位于黑袍青年身后的小屋子,钱崭此刻丝毫察觉不到外面的异样,依旧是双眼禁闭在进行着悟道。 一老一少两人仅仅隔了一个院子的距离,但位于两人之间的庭院此刻已经硬生生裂开了一道足足有百丈之深的巨大裂口。 白发白须的老者比任何一个人受到的威压都要严重得多。因为这股子怒意从一开始便是针对他而来。原本有些红晕的脸色,到现在已经惨白如纸,短短数息之间,便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而老者知道,这还并不是面前此人的全部实力,可能连近三层都远未达到。只要他一念之间,自己虽有地境巅峰的实力也会被碾碎成一抔土。 随着一口鲜血从老者嘴里喷出,这位钱家家主身子骨开始变得有些许踉跄了。可眼睛依旧看着钱在野,复杂的思绪充斥其中,而后者却是那样云淡风轻。 “国师今日,究竟是为何而来!” 钱青付喘着粗气,但他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威压少了几分,便明白自己这位曾经的侄儿,不是真想要自己的命。 “呵!近日来了兴致,甚是想念家主,前来拜访!探望!” 钱在野此刻心里算不上有如何喜悦,但看着眼前这位将自己逼出钱家的始作俑者之一,如此狼狈地在自己面前,说没有心情差那必定是假的。 “老朽近来还算得上不错,有劳国师担忧了!”钱青付此刻吐字都十分费力,但已经让自己刚才弯曲下去的身子挺直起来,没起来一分,那股子压力便会增加少许,直到完全变得挺拔之时,钱青付已经是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内力在死命扛着了。 钱在野看在眼里,可丝毫没有半点想绕过他。语气中透露淡淡杀意问道。 “家主,这么多年了,钱家似乎还欠我一个解释和道歉吧。” 骤然间整座宅邸内狂风更加肆虐起来,许多屋顶瓦块被掀起,几棵不算粗大的树木被折断或者连根拔起。 而此刻就在钱家府邸的这般场景在整个金陵城都尽收眼底,络绎不绝的官员此刻已经到达了宅邸外。而就连刚出皇宫的赵树,赵凯已经杜牧之三人,远远地便看到那一通天龙卷席卷在那。 杜牧之和赵凯两位天境看到此情此景才深深感慨到圣人与天境的偌大差别,举手投足间便可引起天地异象。一怒则足以灭国。而赵树忍不住得咽了咽口水,没有多言语从车箱里下来,直接翻身上马。三人快马扬鞭,因为他们害怕一旦自己去慢一点,那整个金陵城可能都会完蛋。 而钱青付此刻,内脏感觉到了更加强烈的动荡,几乎要半跪下去。可最后他强撑住了。 嘴里此刻已经开始冒出鲜血。耳边能传来家中佣人,女眷的哭喊之声。此刻这位家主心中忌惮无比强烈。开始捉摸不透了,他感觉得出当年那件事情今日必须有个了解。 “国师!”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钱青付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来。“当年之事,老朽一人之过,如今钱家上下之人皆是无辜的!还请让老朽一人承担!” 而此刻在小院子之外已经站满了人,但实力皆只是在玄境而已,他们看到钱家支柱之一的家主钱青付此刻口含鲜血,但依旧强撑着背对着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无比动容,听到刚才那番言语,每个人都心中泛起一个念头。 “该来的终归要来的。” 虽然看不见院子内那圣人国师的样貌,但那股凌然的境界压制确是实打实在每个人心头之上的。 “家主!” 人群中开始有人担忧起眼前这位老人起来,既然盘符了钱家这课参天大树那如果他一旦倒了,他们这些客卿必定也不会有好结果。 “求国师息怒啊!” 第一个客卿缓缓跪下。 “国师息怒啊!”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院外所有人皆齐齐跪下。 这声音响亮,划过那猛烈的龙卷,传入钱在野耳中。 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眼里充满唏嘘。 “你一人打算如何承担?一命换一命?”钱在野波澜不惊,俯视那胡须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老人,继续缓缓开口。“我母亲的命,好像还不足以比得上家主的命吧。” 这话传入门外每个人的耳中,更是传入府邸之外,满朝文武百官的耳中。 绝大多数人都感觉这是钱在野在故意嘲讽钱青付,包括姗姗来迟的赵树和赵凯两人。两人听到这话后甚至还有些欣喜。因为这钱青付一死,那整个钱家即使还有钱青扬这位天境强者坐镇,可权势必定会被大大打压,那这贺国才是真正意义上是由他赵树说了算了! 可只有两人听出了这话中的真正意思。 杜牧之自然听得出来,钱在野这话反而不是嘲讽,而是直接摆明着告诉众人,他钱在野不会杀了钱青付,但接下去他提的要求,钱青付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钱青付能在他父亲死后,执掌偌大的家族数十年,甚至做到更加强大,这话内之意便更是一下子便能觉察出来。他心理也明白钱在野是需要自己的,要钱家去制衡那赵树。 “那国师是想老朽如何去做?老朽愿举家族之力给国师赔罪。” “呵!”钱在野看这苦头确实给够了,而且整个府邸之外赵树那小子也已经被吸引过来了,便适当把那威压从钱青付身上减轻少许,但那通天的龙卷却在这一声呵斥之下更加凶猛起来。 钱在野周身气势一瞬间骤然攀升,整个天地大道都在此刻为他一人所掌握一般,那心悸的感觉传播到了在场每个人身上,那猛烈的狂风将整座金陵城都要吸入其中一般。 以赵树,赵凯,杜牧之三人为首的贺国百官此刻都有一种想俯身下跪顶礼膜拜的感觉,但他们三人顶着压力没有跪下,可随行而来的满朝文武自然没有达到他们这一层次的实力,皆已经是跪拜不起。 而小院之内,出去钱青付依旧咬牙半蹲着,其余门客也依旧如刚才请命时一样,连头都不敢抬起。 而位于那唯一完好无比的小屋前,钱在野很满意眼前这场面,威严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我钱在野并非是以大梁国师之名,而是以一名被钱家除名之人的名义,只求两件事!求家主状告天下,还我母亲清白,令其牌位能入祠堂中,享钱家世世代代子孙香火。求家主允许,让钱家子孙钱崭拜入我门下,我必定倾囊相授。” 四十三章:圣人之谋 当第二个要求提出之后,位于府邸内外的众人,脸上都是说不出的诧异。 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 钱崭是谁?那是钱青付最疼爱的孙儿,是已经可以确定的钱家之后的家主。 府外,此刻赵树和赵凯两兄弟脸上满是不解,硬是愣在原地好几秒,与他们同样的还有那大大小小的文武百官们。身上的威压却不减一分一毫。 老狐狸杜牧之此刻表情却异常精彩复杂。险些因为这一席话背过气去。 因为这话完全就是说给他和钱青付听的。其余人再怎么想那都是猜疑,还远不能达到他们这般见解。 收钱崭为徒,还答应尽心竭力去教授,那在普通大夫看来无外乎就两点。 第一点,他钱在野即使已经被逐出钱家,心中有恨意,但他不会因此去让钱家彻底绝后。 第二点,他需要钱青付把这位最喜爱的孙儿交给他来教授,那之后整个钱家都不会去研习传统的儒家之学了,而是让这家族的立足之本转为他与王明阳的心学上去。 如果正常和钱青付商量,那这位家主肯定不会同意,可现在这圣人一怒,顷刻间便把整个家族的命运压在这位老人身上,即使再不愿,也只能妥协。 这两层意思也是赵树和赵凯两兄弟可以理解到的。但杜牧之深刻知道,自己与贺王赶到府邸之时,便已经是正中了这位国师设下的计策。 因为一件事情,一件整个大梁百姓都十分关切的事情。可大多数皇亲国戚却忽略了。云上学宫在秋分之时要开学收学生了。 而钱在野身为大梁国师,同样的,他还是云上学宫两位院长之一。 这老狐狸千算万算还是栽了跟头啊。 钱崭拜入钱在野门下,那就意味了掌控贺国半壁江山的钱家之后会是他杜牧之和贺王赵树统一大梁不可逾越的障碍。 钱家这是与云上学宫有了关联。自家未来的家主是云上学宫的弟子。那他与赵树的计划将会被整个扰乱。 看着一旁还在陷入沉思的赵树和依旧不知情的赵凯,杜牧之连连摇头。 长叹一声。 “唉~~” 而此刻内院之中,听到钱在野第二个要手钱崭为徒的要求时,钱青付第一时间也并未反应过来,但没过多久,这位老者便想起了前些日子,各地上奏的奏折中所提及的云上学宫之事。 双目圆瞪,直勾勾地看着钱在野,嘴里牙齿已经被鲜血浸染得泛着显眼的红色,满是不甘之感。 但凡他点头同意这个看似是他钱家占了大便宜的事情,那他钱青付所打造的整个家族,便意味着拱手让人,连他钱家都接受心学了,整个大梁谁还会有异议。 钱在野没有让他钱青付道歉,但这间接就是在证明他钱在野的心学是正确的,当年是整个钱家的错误。这是在诛心啊! “高啊,实在是高啊,国师大人!” 这位老人眼中已经是充满了血丝,几乎便要昏死过去,咬牙切齿,就这样看着那嘴角带笑的钱在野。可就在他快要因为怒急攻心,那股弥漫在他身上的强大气势却又减轻了大半。 “家主过奖了,相信家主也知道,在下所来并非恶意。相反,是在给整个家族送来天大的机遇。还请家主不要计较过去。” 钱在野眼里含笑,温文尔雅,有一个无法言语的圣人之气,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平静,这股气息和那威压形成显著的对比。 “家主,我那侄儿快醒过来了,还请您尽快做决定吧。” 在小院之外的钱家众人,更多是感觉这送国师之母入祠堂本身就是合乎情理之事,借此钱家只会更加繁荣昌盛。 而第二个收钱崭为徒,那这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圣人弟子,那钱崭就是未来家主了。他们中大半人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更加卖力去讨好钱崭了。 “请家主同意国师所提条件!允许灵位入祠堂,允许少主拜师!” 后面人群中突兀地想起一个不卑不亢的声音来,钱青付听到这声音,眼里满是怒火,转头看向身后这帮客卿和宗族子弟。 但所有人都低着头,压根找不到那声音是谁说出的,可下一秒,这一句情愿像是点燃了火药的引线一般,在身后众人齐刷刷开始呐喊。 “请家主同意国师所提条件!” 声音响彻整个府邸内外。在门外的杜牧之听到那众人的逼宫,脸上已经是惨白一片。“” 这位贺国宰相此刻无比想冲进去把那些起哄者全杀了,可,现在钱在野在里面。 钱青付此刻脸色没有比杜牧之好多少,他内心杀意已经沸腾。但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请求,想到钱在野此刻正在自己面前,这一切一切都仿佛被设计好一般。看似随便的日子,但其中每一步都何尝不是精心策划好的。 钱青付内心的不甘在那一声声中渐渐被打磨冲刷,被无奈所替代,他明白,自己,杜牧之,赵树,三人压根不是钱在野一人的对手。 钱青付转过头去,苦笑着看向钱在野,而钱在野此刻嘴角上扬,但不显得傲慢,相反是一种早知如此般的坦然。而看到这表情的钱青付,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甘也彻底消失了。释怀地朝钱在野说道。 “老朽同意国师的诉求,谢国师不计前嫌。” 钱青付低着头,像个败军之将,可他身后的众人听到这话,却是欣喜无比,钱家原本最为忌惮的事情,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反倒变成了钱家的靠山。这以后作为客卿的他们,在贺国的朝堂之上,只会更加有威望。 而此刻在不知不觉间,钱在野已经来到了钱青付面前,将这位在自己儿时还甚是疼爱自己的长辈缓缓扶起,那原本笼罩在众人心头的不安,和压在身上的威压在此刻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通天的龙卷,也在一瞬间就那样散去了,被卷上天空的瓦片枝干,却并未立刻落在地上,反而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托举着。巧夺天工般地回到原位之上。只是还是有些地方不那么严丝合缝了。 就在众人都从地上爬起来时,小院外的众人大多数脸上已经是喜笑颜开了。府邸之外的文武百官也是长长叹出一口气来,其中不乏攀附钱家的官员强忍笑意,而没有去攀附的则更多想着如何向赵树展现自己价值,因为这位贺王必定会有所动作。 唯有一人此刻已经感觉浑身力气被抽干了,自己原本的设想在此刻仿佛被完全扰乱了,杜牧之整个人瘫软下来,险些跪倒在低,但一旁的赵凯眼疾手快,立马上前去搀扶住。 “丞相,你怎么了?丞相。” 赵树也连忙上来帮助搀扶着。关切着问道。 “先生?是否是国师刚才暗自对你出手了?” 看着眼前赵树,赵凯两人,还没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杜牧之也不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自己的真实缘由来。 只能摇头浅浅道了句。 “无事,无事。让陛下,让将军担忧了。” 杜牧之勉强打起精神来,可脸色依旧阴沉的,正了正身子。他们还是要继续在府邸之外等着。 而在此刻,在钱在野的威压散去之后,越来越多人感受到了居然还有另外一股奇妙的气息在钱家上空盘旋着。 “浩然正气?” 钱府内外文官和儒生不在少数,他们在自己入境,跨境之时便也会真真切切感觉到有这正气会涌入自己体内,巩固自身,可像现在钱家府邸之中那样绝对闻所未闻。 假如他们体内的浩然正气宛如一道溪流的话,那眼前此情此景宛如海洋一般,百川归海。 而最能理解这满天金色气息的,便无可置疑要数钱青付了,这位钱家家主看向天空,眼中不由地流下眼泪出来,因为他知道,这是有机会入天境的表现。 每个学生在习得儒道之时,便已经是注定了他们的悟性,没人会说钱青付的悟性不好,但他体内的浩然正气完全不能够撑起他迈入天境的门槛,但他在自己孙儿身上看到了希望。 “崭儿!崭儿!天人之姿啊!钱家更兴!” 在钱青付说完此话之后,钱在野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颗好苗子啊!” 只见得钱在野眼眸里金光此刻流转起来,举手探天,在空中左右一挥,拿满天浩然正气仿佛被牵引一般齐齐汇聚到一块,只见得原本泛着金光的天空,渐渐变得暗淡,但在府内之上有一轮闪耀无比的耀阳渐渐浮现,越演越刺眼。 “去~” 在“小太阳”达到最为耀眼之时,听得钱在野的一声悠扬之音传入。那“太阳”就如被感召一般,直直落入钱崭所在的小屋之中。 而此刻位于这与世隔绝的屋内,钱崭内心起伏不定,原有的固执的儒家理学思想与刚才如醍醐灌顶般的心学思想正在激烈对抗着。 钱崭脸上汗水如黄豆般落下,脸色此刻也难看到了极点,强烈的斗争。 四十四章:入品便巅峰 “为何习儒学?” 一个声音在钱崭脑中想起,钱崭感觉到这声音很熟悉,但现在他内心在强烈地抗争着,没有想起那人来。 “何为儒学?” 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在字字吐出之时,安抚下了钱崭杂乱的思绪,他脑中没来由地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为何习儒学,何为儒学。 “理学,心学,皆为儒学,为何你又想着只习其一,不可皆修呢?” “心学有不足,理学有过之,善学者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留二者其美,去二者之过。” “儒学不该为一家而言,应为万家百姓而求其义,保其利。” “儒学不该只止步于陈旧固化思想,时代变而学术变。” “思想大统不变,可学儒之人所思所想却可变。” “发扬儒道,非单纯于将所学原封不动教授世人,独知习而传人者为小学。” “习而推陈出新,懂发张儒家大道,于行动中传于万家者才乃大善。” 句句教诲在钱崭脑子中浮现,他现在处于忘我的境界之中,本身便是与外界天地所隔绝,可这些话语直达他思维最深处。 这些话语仿佛一把剪刀一般,没有将原本被各种错乱思绪所缠绕的思维给一步步墨守成规般绕下,而是在那一语一言之下,一刀即断。 那原本困扰钱崭的心理之争,在这圣人之言下尽数被解答,心学和理学本身便不存在天然的斗争关系,而是所习之儒生单认为自己所学为好,但究其根本,他们没有去习得另外一种思想,又为何觉它就不好呢。 皆为儒家大道,皆有不足与大善之处。 在钱崭脑海中,他此刻想起了这声音是谁发出,而此刻说出此言之人,便站于他意识之内。 身穿一席黑袍,面露喜色,微笑地看着钱崭。而就在钱崭看清那人面膜之时,那人的虚影却如被微风吹气一般,点点如星光消散。 还没等钱崭想伸手去挽留,他只感觉到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温暖之感,顷刻间包裹了他全身。他如襁褓之中的婴儿般,感觉着这给人安宁给人惬意之感。 一股困意袭来,本身钱崭便是十分小心谨慎之人,可这次,他并没有去抗拒,他整个人,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脉络,都在让其投入其中。 渐渐地钱崭睡了过去。 这梦不长。 梦里,钱崭只见得自己面前有一大湖,湖上有一亭子,亭中坐有一年迈老者,老者正满脸含笑朝钱崭招手,示意他前往亭中一叙,通往那的只有一条小桥,小桥浮与湖面之上。湖水碧蓝如洗,清澈见底。 钱崭的本能趋势着他踏上了那坐小桥,小桥看着并不牢固,可钱崭每踏出一步都如履平地。每迈出一步周围湖面都渐起一丝薄雾。 小桥很长,钱崭心境在这湖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宁静,让他不愿意走快半分。 坐于亭中的老人没有流露出半点心急。微笑地看着向其走来的钱崭,时不时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当钱崭踏上那湖中心的亭子之时,四周已经是被浓雾所笼罩,而其身后那座小桥在钱崭后脚离开之时,也仿佛失去支撑一般,缓缓沉入了水中。 “小友,来,坐。” 钱崭环顾四周时,耳边传来老者声音,声音中夹杂着岁月的沧桑之感,又平淡如这群山环绕的宁静湖面。 钱崭看向面前老者,深深作揖行礼。道了句。 “谢,先生。” 才缓缓入座。 见钱崭如此,老者爽朗地笑着,用手轻扶了下自己的长须,为钱崭倒上一杯茶水。 “哈哈,小友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老夫自己所植,所炒之茶。” 钱崭看向自己面前杯中,香味肆意,浅浅的墨绿之色中漂浮零零散散的茶叶。 待品一口入喉,苦意中夹杂淡淡清新,唇齿间有如满山茶树开,香气绕鼻间。 “好茶,好茶。” 钱青付独爱茶,钱崭自然在爷爷的熏陶下,对茶道有涉猎,年年上供给宫中的上等茶叶中也会有相当一部分送到钱家府邸之中。每次都会由钱青付亲自泡茶。自然每一种都是好茶,但在眼前这杯中之茶相比便得是如此黯然失色。 毫无可不之性。 “哈哈哈,小友喜欢便好。”眼前老者看着钱崭,后者也同样温文儒雅地面对着老者。 “先生所植之茶,乃晚辈平生所遇之最,可谓人间最好。” “小友言过了,言过了呀。”老者轻轻摆手,又为钱崭倒上一杯。 此刻湖面之上的雾气已经渐渐有些许涌入亭中了,待钱崭讲杯中茶水不急不缓品味完后,四面陷入雪白之中。 在他眼睛所间之处大都陷入雾气内,唯有眼前老者和手中之杯。 “小友,老夫于亭中独坐三千载,没日无事便爱从这湖水中看那人间烟雨,说来也是有趣,你是这三千年来,第二个到这里的人。” 面前老者此刻已经开始渐渐融入雾中,只看得清些许轮廓。 “先生,那第一又是何人?” “哈哈,未问其名,但缘分到时,你自然会遇见他的。好了好了,小家伙,你也该回去了,此地呀,不能久留你呀。” 最后一句话时,老者的声音仿佛是从远隔数里之外传来一般。还没等钱崭继续追问下去,钱崭只感觉到眼前的迷雾渐渐消失掉了。 偌大的庭院之中,钱在野就那样闭眼感受着屋内的变化,在钱崭入梦之时,钱在野便发现到了不寻常之处。 转头看向此刻已经被人扶起坐于凳子之上的钱青付。 “我这侄儿遇到大造化了。” 声音不大,只容许钱青付听到。这位钱家家主满脸疑惑,但他明白能被钱在野说是大造化,那便必定是相当了不起的事情了。 秋风裹挟着凉意吹拂进小院之中,在场几乎大多数人都翘首以盼着,心理打着各种不同的主意。钱在野此刻披肩的长发被缓缓吹起,闭眼享受着。 就在众人目不转睛之下,那间小屋的门悄然间被打开了。 一个气质不凡,浑身上下透露着书卷气的少年缓步推开了那原本紧闭的小门。 还没有等在场众人感叹,钱崭被此刻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得眼前原本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有种别样质朴美感的小园子中,此刻不知何缘故,原本的围墙此刻有了许多密密麻麻开裂的地方,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钱崭在这一面,其他人在另一面。 钱崭抬头望去,看向在场所有人,见得小院子外有着数不清的人,其中几个他还有所印象,这些人看见钱崭都恨不得立马跑上来打招呼,而且他们现在脸上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谄媚感。 这些人都不足以让钱崭这么失态,只见得自己的爷爷,那位贺国只手遮天的钱家家主钱青付此刻正满脸疲惫地坐在一把搬来的椅子之上。脸上此刻青一块,紫一块的。胡须此刻还有着鲜红的颜色,感觉丝毫提不起力气来,就那样瘫坐在那里。 看到钱崭往自己看来,这位一向严肃的老者强装出一脸平静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淡淡地咳嗽两下,眼神不由往别处瞟去。 相对的,在老者身旁站着一位黑袍青年,正是早上忽然来到自己房间之人,也是那在自己脑海中为自己答疑解惑的身影。 此时在钱崭心中早就已经猜测出此人身份了,眼里是说不出的敬佩之情,昨日还在与自己爷爷谈论到的大人物,自己的二叔,大梁国师钱在野。 钱在野看着钱在野率先开口说道。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钱崭听到二叔这么亲切地问话,连忙向众人走来,边走边回答。 “晚辈见过国师,谢国师答疑解惑,晚辈感觉醍醐灌顶。” 一个飞身,踏步越过那条裂缝,来到钱在野和钱青付面前。 “爷爷,您这伤势?” 钱崭向钱在野作揖之后,还是率先关心起自己爷爷的情况来。 这反倒让钱青付难堪了起来。只能苦笑摆手。 “无事,无事,刚刚与国师许久未见,稍微比划了两下。哈呵,哈呵~” “是的是的,稍微比试,点到即止。”钱在野此刻不合时宜地插嘴说到,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这样的嘛?”钱崭自然不傻,自己爷爷这肯定是被完全碾压了,只是碍于面子罢了。 “不提这事,不提这事,崭儿,你现在境界如何了?” 此刻钱青付眼里冒着金光,儒家入境是最难的,许多儒生可能到了不惑之年,读了不下万卷经书才侃侃入境,而且终身止步与此。 “我也不知啊。” “黄境巅峰。”钱在野帮钱崭回答了出来,饶有玩味地看想钱青付,后者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舞象之年入境界,一入便是黄境巅峰。这可谓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了。 而身后的那些客卿更是满脸不可置信。其中还有很多人可能都没达到黄境巅峰呢。 四十五章:秋考在即 在府邸之外,作为贺国国君的赵树已经是等得实在有些心急了,来回踱步着,周围时不时还会有自己的亲信上前阿谀奉承几句,其中几个只有小城府而无大心机的,更是直接开始在钱府外便开始挑衅起了赵树与钱家的关系来。 这些举动无疑被其他人看在眼里,相比于府内已经铁定攀附了钱家的客卿,这帮人心思更加活络,但聪明的肯定不会现在就表现出来。 “来啊,把这个人压大牢去。” 一个贼眉鼠眼的,挑拨地最欢腾的一个从三品世家子弟便就这样被赵树用来当成棋子了。 在那连声的饶命中,没有任何人上前帮其说话,因为这种蠢人,即使有强大的家族背景在,那再强大也抢不过如日中天的钱家。 赵凯板着脸,不屑一顾地冷眼看了一眼那倒霉蛋。倒是杜牧之眼里起了不一样的反应。心理暗自盘算着。 偷偷来到赵树耳边小声呢喃道。 “原本赵家和钱家本身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这根绳子要断了,那么整个贺国本身就是赵家的,不能让钱家再把握大半了。” “先生~寡人岂会不知啊,但现在钱在野这一介入,会有更多人去依附钱家,想要打压那又谈何容易。” 而杜牧之却是与之相视一笑。 “陛下,回宫之后,老臣与您详谈。” 院内。 “崭儿,爷爷问你一个事。” “爷爷,您讲便是。” “你~~唉~也罢~也罢~”钱青付有些难以说出口来,支支吾吾许久,才微微摇头继续说到。 “国师想收你为徒,你可愿意啊?” “昂?”钱崭原本看到自己爷爷的表情以为是与自己这位圣人二叔做了什么特别难以启齿之事,可居然是国师想收自己为徒。 钱崭自然不清楚其中究竟有何缘由才让自己爷爷这么难下决定。他只知道一点,自己能入境全是依仗了钱在野。况且他现在心理确信,钱在野比自己的爷爷和二爷要能教诲自己更多。 钱崭能能听出钱青付如此这般艰难说出口,一定是相当抗拒的。 “崭儿年幼,还是想听爷爷的意见。” “咳咳~”还没等钱青付开口,钱在野就轻咳了两下,随后看了眼钱青付,装作若无其事。 这让钱青付满脸苦涩。 “崭儿啊,按爷爷的想法,既然国师想收你为徒,刚好你也并未有个名正言顺的师傅,那便拜师也尚可。” 钱青付说到这看了眼钱在野,后者正悠闲地着四周。 “当然了,这也并不是意味着让你从此拜托家族,相反啊,反倒是更应该担起家族的重任,国师也是钱家的人嘛。” 钱青付刚把这话说完,周围的气氛一下子便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位老人正是在光明正大地试探钱在野的态度啊,这话同样是在安定周围人的心。 一阵不短的沉默后,倒是钱在野率先开口了。 “家主此言差矣呀。”钱在野走到老人身后,一只手放在椅背之上,语气严肃,可眼神却如碧波般平静。 “我可以是钱家的人,因为我生于钱家。但我更是大梁的国师,大梁百姓养育了我。我要的钱家,不单单是一姓的世家,而是能为大梁百姓做事的忠烈之族。” 钱在野将自己另外一只手也轻轻放于靠背之上。 “家主啊,之前是百姓供养整个家族,而既然我今天回来了,既然我还要收您孙儿为徒,那以后应该变变了,家族要为百姓考虑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此话,不单单是钱家府邸内的人能听的到,而且整座金陵城,千千万万户的百姓同样听到了这看似温柔,实则不容置疑的立信之言。 满城百姓,热泪盈眶。 坐在那的钱青付此刻陷入了沉默之中。他这已过古稀的岁月,却不及正风华正茂的钱在野看得透彻。 “崭儿,拜师!” 钱青付在片刻不言后,中气十足地脱口而出。 而在听到此言之后,钱崭二话不说眼里满是热忱,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刚刚听到国师一语更加坚定了他内心的决定。 原本以钱家这般的世家豪族,拜师之礼肯定不会如此随意,可钱在野是不会在此多停留的。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便也省去那繁杂的礼数。 “晚辈钱崭,深知自身天资愚钝,学术不精,今日受恩,能拜于先生门下,承先生看重,往后还请先生多加操劳,钱崭必不负先生之教诲。” 言必,钱崭深深磕头三声。周围所有人此刻脸上都是一脸肃然。 钱在野笑着轻轻讲钱崭扶起,为其正了正衣冠,给人一种春风般和煦之感。 “还需你自身多加勤勉,我也必讲此生所学倾囊相授。” 满院内外众人不由鼓掌庆贺。 听到这从院内传来之声,最为内心难受的当数现在还在府外的赵树和杜牧之了,倒是赵凯没有过多繁杂的思绪。 此刻已是将近正午十分,天空中太阳虽不大,但依旧照得众人有些煎熬。 “各位都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钱崭说下。” 还没等那庆贺结束,没给家中客卿任何献殷勤的机会,钱在野便仿佛赶时间般要在场众人离开了。那言语不给任何反驳机会,便已经是拉着钱崭便要回到屋内。就连钱青付都没有来得及和自己孙儿多再说几句话。 钱崭倒是显得平静得很,因为他心中此刻还有疑问没有散去,而钱在野要带他私下聊的,他也猜的到便是那个湖中老者之事了。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愣了好些时间,倒是其中有脑子灵感的,赶忙到钱青付面前去祝贺,可这人声音一出,便让钱青付脸色唰得一下便得极度难看了。 因为这个声音便是刚刚最开始在人群中起哄的,而眼前此人,现在满脸笑容。 “恭喜呀家主,此乃家族大机缘呀,少主之后必定是整个大梁执牛耳者呀。” 原本此人以为此等马屁,必定会换来钱青付的喜欢,可现实却与他想的完全不同。 钱青付一脸看仇敌一般瞪了他一眼,鼻口出气,重重哼了一声,便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踱步而去,离开时还冷眼看着在场所有人。 这让这些客卿和族中子弟们极其不解。好在大伙也没多去思考,想的可能是家主又在立威了。便是各自散开了。当然鲜有几个真正看明白事情本质的人,但他们也是选择了闭嘴,没刚愎自用到去当那马前卒。 小屋内,钱在野和钱崭此刻又回到了原本的小桌旁坐下。 此刻钱崭倒是显得有些紧张了,其实换谁来都会如此,因为眼前的可是大梁的国师钱在野啊,那个当代的圣人。 “别太拘谨了,这边就我们两个人。” “好,好的,师傅~” “哈呀,我这个人其实很随和的,你这样子搞得我要把你吃了一样呢。喝点茶,在外面掰扯那么久,累死了。” 钱在野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水,相应地给钱崭也倒上,自己则是一饮而尽。没有一点原先那股子圣人的威严。 “刚刚你应该做了个梦吧。”钱在野没有多余废话直接说出了要问的具体事情。 “是的,先生。”钱崭眼里充满好奇,迫切地想知道这来龙去脉。“我梦见了一个老者,那人还请我喝了茶水。” 还没等钱在野多问,钱崭就已经把梦中见到的一切全部讲了出来。 “先生可知那老者身份,还有另外那位入梦之人身份。” “好好好,你别这么着急呀,喝口茶冷静一下。”钱在野倒是一点也没啥惊讶的,感觉是已经知道一切了。 “他那茶好喝嘛?”钱在野没来由地问了句,单手枕着头,另外一只手则拿着茶杯。 “那茶是我喝过最顶尖的了。”钱崭饶有兴致地回味着。 “你小子这次不但碰到了这机缘,还捡了个大便宜呀。”钱在野将茶杯放回了桌子上,看着钱崭。 “太公的茶可不是谁想喝就能喝的呀,我也只喝过一次呀。” 钱崭听到国师喝过一次便立刻说到。 “先生,您就是另外一位入梦之人?” 可换来的是钱在野摇头否认。 “我不是,我不是,我想见那小老头随时都能去见,只是去了就回不来了而已。”钱在野开着玩笑。 “那老头呀,叫吕望。” “吕望?弟子不知此人。” “哈哈哈,你不知才是对的,那老家伙可是千年前的人物了。”钱在野继续开口道,“这老头深不可测呀,比那什么杜牧之,贾辉高明不知道多少。” 钱在野没有多去介绍那个名字叫吕望的老人,但能让他说出深不可测便可知道那老者必定是相当了不起的人物了。 “先生为何说您随时都可去见他,可去了就回不来了呢?” “你这时候怎么变得这么愚钝了,我死了不就去见他了嘛。” 这让钱崭不知从何接话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是这么个去法。 “对了,你不是问第一个入梦者嘛,既然老头子没告诉你,那我也卖个关子,反正快到秋分了,云上学宫要开始招生了呀。” “先生意思是?要弟子去参加秋考?” 四十六章:一梦 钱在野点了点头。 “你不是想知道先你一步那人是谁嘛,去了就知道了。” 钱家宅邸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门外等候许久的人此刻重新恢复了光彩一般。数百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而赵树,赵凯和杜牧之三人在最前排,此刻都已经连忙起身,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冠来了。 但只见得一个中年妇人,穿着朴实麻布的衣服从门内走出,赫然只是一个买菜的下人。 中年妇人也是被眼前这一场面给吓坏了,百位雍容华贵,锦衣华服的官员,成百身披铁甲,手拿长矛的士兵站于道路两边,而在这最前面的赫然是三个衣着和气场尤为突出的三人,最当先的那人连身上的龙袍都并未脱下。 就这样,这些人此刻齐刷刷地看着她。眼神从最开始的期盼,到落寞,再到不解,最后有一丝丝杀意在其中。 那中年妇人被吓得直接一个踉跄,下一秒变跪倒在了地上,手里买菜的竹筐都滚出去老远了。 “陛~陛~陛~陛下。” 说话都在打颤。 “你们府内如何了?怎么你一个下人此刻从大门而出?” 杜牧之此刻率先迈步上去将那买菜妇人扶起,不失礼貌,举止给人十足的亲和力。 “草民~回大人的话,是府内一先生给了草民十两银子,让草民这般出来的。” 说着已经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把那十两银子拿了出来,诚惶诚恐地试探性递了出去。 而杜牧之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他不知道钱在野此刻又在卖什么药,想着便示意妇人将银两收起便可。 这话同样传入了后面的赵树与赵凯耳中。 “陛下,你说钱在野为何要如此啊?” “朕也没想明白。”赵树看了看那个妇人,穿着还是相当寒酸的,思考了几息也没想明白。 那个妇人此刻正害怕地站在原地,她是多么立马离开啊,可是这眼前这阵仗,只能偶尔时不时用余光瞥了赵树。 “陛下,既然钱在野给了这妇人十两银子,要不我们也给点?” 赵凯本身不是善于思考谋略之人,他想着既然钱在野给了这妇人钱财,那作为贺国皇室,自己也不能吝啬了不是。 “有些道理,那给个百两吧。”赵树单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他也没看懂其中究竟何谋划,便也顺着赵凯的意思,赏赐不多,但也能尽快让这事翻篇了。 此刻,那厚重的钱家府邸大门,又渐渐打开了,而这次出来的不只是一个人了,而是令人差异的数百人。 仿佛整个钱家所有的下人都一下子聚集在了这。每个人出来之时都被眼前的场面惊吓到了。其中不乏几个人手里还掂量着十量银子的。 “那个陛下~”看到如此场面,刚刚还提出给前打发的赵凯脸上汗珠密密麻麻的了,这如果还按照原本打赏百两的计划,那可要将近万量银子了。 “咳咳,给!从你俸禄里面扣吧。”赵树倒是没有太在意银两多少,而是这国师倒是想干什么?明明知道他们在门外,为什么视而不见呢。 现在不光是他们捉摸不透了,在他们前面的老狐狸杜牧之也看不懂了。 而此刻,钱在野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府内大殿之中,侧身半躺于长椅之上,长发不再束缚住,任由它铺洒而下。 国师在与钱崭说完几句话后,便没有多留在那小屋之内,也没让他新收的这个倒霉徒弟多陪同,便哼着小曲在自己曾经的这个家中来回闲逛着,而在此期间,他看到了许许多多正在忙碌打扫卫生的府内衙役,丫鬟们。 “这还是自己害的呀。”心中暗自想着,钱在野下意识是想着如何补偿他们,每次在想坏点子时候,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到那位以“仁义”闻名天下的贺亲王来。这便有了数百下人出府的场面。 而此刻相对于一副老神在在的钱在野,对面有点鼻青脸肿的钱青付内心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你为什么还不走啊?” 钱青付刚准备吃饭之时,钱在野便刚刚好推门而入了,也没等他说什么,自己这个侄儿相当不客气地做到了自己对面的位置上,一脸随和地看着自己,相当明显地把“我饿了”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现在还早,晚上再走也不迟。”钱在野一饮而尽杯中酒,相当没风度地发出嘶哈一声。 “崭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你不准备带他走?” 钱青付脸上很随和,但心理还是有所后怕的,从小他就明白这个侄儿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换他自己的话讲就是不想让别人亏欠自己。 “还早,还早呢。我让他直接去云上学宫等我。”钱在野抬起筷子夹起盘子中的珍馐菜肴,丝毫不顾及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我真看不透你欸,怎么感觉完全是两个人啊?” “那不是在外人面前给你留点面子嘛,不然就你这死德行,我早就把你胡子给你拽下来了。”钱在野眼神还打量了钱青付的胡子一下,后者连忙去拿手挡住。 “对了,你可以挑几个族内天资比较聪慧的,比较勤奋的,让他们和崭儿一起去云上学宫吧。” “钱家的私塾并不差的。”还没等钱在野说完,钱青付就打断了他的话。 “哈哈哈,你自己心里明白的很,别再挣扎了,从我收崭儿为徒那一刻,你这家主还不如让给我算了呢。” “胡闹!” 听到钱在野这番挑衅的言语,钱青付即使养气功夫再好,也拍案而起。怒目圆瞪盯着对面依旧嬉皮笑脸的钱在野。 钱在野全然没有动气的意思,就那样像看孩子一样看着钱青付。 “唉~”这白须的老者看着自己这侄儿丝毫是不为所动,整个人的怒火好像是铁拳打在棉花上一般,况且这棉花比铁拳还要“坚硬”。 而此刻,外面的赵树等人饿的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阿哥,你昨天看到了嘛,那些南疆军的叔叔们,昨天晚上急匆匆地往南边的山里去了呀。” 满天的花海中一个年幼的小姑娘正蹲在其中寻找着那一朵朵最为鲜艳的,而他身旁有一个比他高了好些的小男孩,手里拿这一把木头做的长枪在来回挥舞着,说是长枪其实他连最基本的枪尖也没有,可男孩刷起来极为认真。 如果是懂行的人看到男孩的招式不难发现这其实是属于南疆军的基础枪法。 “听阿妈说,南边的山里住着吃人的怪物呢,叔叔们是去帮我们去抓怪物的!” 男孩手里不停,在说到那些南疆军人之时眼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崇拜。 “我长大了一定也要加入他们。” “哥哥你可得了吧,那些叔叔都可厉害了。你还差老远了呢。” 就在两兄妹在因为能不能加入南疆军争辩之时,一个响亮的,但又有着一点稚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兰~阿古~” 这一句叫喊,让两兄妹一下子便没有了兴致去争吵,都齐齐看向了那声音传来之处。 而那位唤作阿兰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刚采摘下来的花,一下子便扔下旁边的哥哥不管了。 大声回应道。 “金樊哥~~庆广哥~~” 距离不远,阿兰那小布鞋踩在花海之上留下了一个个色彩斑斓的小脚印。 那位叫做阿古的小男孩,发觉自己妹妹比自己快了一步,好胜心一下子便起来了,兴许也是心里激动,脸上喜悦无比也一起向那从远处而来的两个身穿着铠甲的男孩跑去了。 风吹过那片色彩斑斓的世外桃源,风中夹杂着好闻的来自田野中的气味。田埂两边此刻有着许许多多正在忙碌着,干农活的纯朴村民们。 听到那响亮带有稚气的声音,看着那不合身的盔甲走动时都会作响。都会投来敬佩的目光,满是疼爱的向那两个小家伙打两句招呼。 “呀~我们的小英雄们回来了呀。” “阿叔,你庄稼今年长势不错呀。” “小庆广,小樊今天累不累啊,要不今天去婶婶家吃饭去,婶婶家的火腿今年可好吃了!” “谢谢婶婶了!改日,改日一定去的。”“婶婶今天又好看了呢。” “小樊和小庆广又长高不少么。” 。。。。。。 而这攀谈不到两句,一个瘦小的声音一把扑向了金樊,那有些被晒黑的小脸庞露出雪白的牙齿冲着金樊甜甜地笑着。 “金樊哥,阿兰想死你了。” 那个看着更加高点的少年被这一下冲来的劲道差点倒地上,但好在支撑住了身体。 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金樊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阿兰最近长高不少嘛,也越来越有力气了呢!” “歪歪!还有我呢?!阿兰这么偏心的嘛?只想着我哥!好歹我也去出了不少力气呢。” 而此刻躺在金樊怀里的阿兰,只是稍稍抬了抬头,也投以一个笑容,只是更多显得有些勉强。 “嗯嗯!庆广哥,兰兰也想你了。” 在后面的阿古看着自己的妹妹,开始有些伤脑筋起来。可开向自己眼前的那两个披着铠甲的男孩。阿古羡慕极了。金樊和金庆广这两孩子看这面前的男孩,爽朗地笑了起来。田间回荡着无言的笑声。 “欢迎回家!” 四十七章:兰将军 一场大火,随着山风从西向东而过,点点的火星,从这家屋檐,延续到周围的各家。 无人知道这场大火起于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是为何而起。午夜之时,只能听到一句大声的呼喊。 “起火了!起火了~” 接下去是家家户户都开始在呐喊起来。可火势太大了,这座位于山谷之内的房屋,一大半都是用木头建起的,连续数日灼热的太阳烘烤着,那屋檐上的干枯茅草一碰便就那么肆意燃烧起来。 当大多数人听到屋外的声音醒来之时,眼前的场景已经是宛如那灼热地狱一般,挥舞着高温长鞭的无形魔鬼,披着那灰色,白色象征着死亡的浓烟长摆。就那样,站在每个人的眼前。 噼噼啪啪的火焰燃烧之声,听在耳边宛如低声吟唱着生命最后的挽歌。 一根,两根,一间,两间,无数的房梁被大火烧断了,无数的村舍在灰烬之中倒塌下来。 “阿妈~阿爹~” 稚童在嘶哑地大声呼喊着,放声哭泣着。 “快灭火啊,快灭火啊~快来人灭火啊~” 风中有夜色,风中有火光,风中有灰烬,风中有哭喊,有悲鸣,风中啊,有无数人的灵魂被吹走了,就那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阿妈~阿爸!” 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唤在午后的营帐之中想起。汗水和泪水浸透了脸颊。 动静惊动了在帐外守候的士兵,两个批着厚重铠甲,手里拿着铁戟的小士兵赶忙冲进来。两人的盔甲和兵器上都印着两个让天下为之胆寒的字——南疆。 “将军!”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到。 还没等他们继续说下去,一双粗大的手,手上满是老茧,轻轻按在了两人的肩膀之上。但依旧感觉得出那双手如焊铁一般有力,坚固。 一个雄厚带着威严但又温和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你们先出去。” 两个小士兵听到那声音,身子站得更加笔直了一份,齐齐如杆标枪一般,转声回应。 “遵命!金统领!” 那是位穿着银白色盔甲,盔甲胸口上有着一头张牙雄狮。日光投过营帐的窗子透射进来照在其上闪耀着光芒,但这照在人眼中却又不觉得是刺眼的。 这是一位相对而言相当年轻的统领,方正的脸庞是透着棕色的皮肤,南疆的天气与北邙来说恶劣程度不相上下,满是风雨的吹打,让这位统领有着不熟老将的稳重之感。 最让世人记住这位南疆军统领的,便是他有着一对双瞳,可这对眼睛不给人一种诡异,给人一种害怕的感觉。与之相反的,反而在这位年轻统领身上更多体现出不怒自威的领袖之气。 待那两人走出军帐,年轻统领慢步来到床榻旁,厚重的盔甲压在床榻之上倒是让它又低了几分。 而一个看上去比他年少几岁的女子长发披肩,双手掩面,她的手与金统领的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皮肤雪白,如婴儿般的光滑之感,只是现在泪水在起掌心汇聚着,有一滴滴,从脸颊旁,从掌两侧滚落而下。 “做噩梦了?”没人会想到这位天境中都足以称得上前三甲的南疆军统帅还有如此体贴人的一面。 金樊伸手轻轻挽住女子的另一侧肩膀,讲她缓缓拥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那一次来得那么晚?为什么?阿爸,阿妈都死了!” “阿兰~”金樊听到自己看着长大的阿兰抽泣着,止不住地断断续续责备着自己。愧疚已经爬上整张面孔。 “对不起。” 那位唤作阿兰的女子听到那对不起三个字,更加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双手蘸着泪水,拼命得去拍打向金樊胸口那只银狮子头上。泪水决堤。滴在盔甲之上,雄狮也在落泪。 金樊没有说任何辩解的话,那一夜,他们在森林之中无端地迷了路,而那撕心裂肺的村民的喊叫,那火焰染天的人间炼狱,他们都没有任何感知。当第二日黎明之时,又不知是何缘由,便又是走出了那林中,可他们回到那个纯朴村子之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灰烬之处,地上零零星星有着点点火光。村舍一间也没有了。 他们找寻了整个村庄,只找到了两个幸存者。阿兰和阿古兄妹两。 找到他们之时,两兄妹眼神是那么的麻木,他们的阿爸和阿妈用自己的身子死死地护住他们,那灰白色的后背,那已经面目不清的侧脸依稀可以看出泪痕。 他们父母的双手死死抱着两人,死也不肯放下。他们活了下来,但作为哥哥的阿古在这火灾之中却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这位原本志向是加入南疆军保卫自己家乡的少年,失去了追求他梦想的权利。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唤作阿兰的姑娘像是哭到已经是精疲力尽了,情绪也开始便得平复了下来,可依旧能听到她那呜咽声。 她那双甚是好看的双手没有再继续去打金樊了,而是环抱住了这位南疆军的统帅,在寻求那些许的安全感。 “阿兰,我会找出凶手的。” 金樊缓缓开口道,他其实内心也已经对这村庄起火之事线索很甚少。可这村庄能让歹人起杀心的原因他却知道。阿兰的村子是南疆最后的一个蛊村了,有人是想要让蛊族彻底绝后,但这个罪魁祸首以为自己这火焰能让一切都化为乌有,可却是阿兰和阿古的阿爸阿妈守护住了蛊族最后的希望。 而关于这屠村之人的身份,金樊不只从何处去查,即使他去过大梁的各种案牍库,找了不下数十万册的案子,能给他线索的只有一件,宋家的灭门惨案,也是如此这般无端的起火,也是这般不留下一个活口,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对不起,金樊哥。” 阿兰不敢抬头去看金樊,只是小声地道歉。长发遮盖着阿兰的眼眸,在金樊的怀里迟迟不愿松手。阿兰知道,金樊那时与她们一般大,她刚刚将金樊当做了发泄负面情绪的出气筒,每一次都是如此,可金樊没有在意过。 “傻丫头~” 金樊摸了摸阿兰的长发,帮其将那秀发从脸上梳理到耳后。 透过银狮子家的反光,阿兰脸上泪花滴滴在闪烁着,哭红的眼角,满是疲态的脸色。让金樊知道阿兰不是小时候那个黄毛丫头了,加上南疆蛊族先天的气质,岁月在她们身上仿佛永远停留在最美丽的时候。 但南疆军中没有人见过此刻这般的阿兰,几乎所有南疆军的将士都对于这位兰将军有着堪比金樊的尊敬。作为南疆军另外的一位副统领,也是大梁为数不多的女子地境强者,连北邙草原共主纳兰鸿谈及时都是敬佩有佳的女将。 一生不下百场厮杀,这位女将未曾一败,相比较金樊与金庆广两兄弟那蛮横,那不留情的进攻,这位女将则是让南疆军将士体会到计谋与蛊术的可怕。 钱家府邸之外,此刻已经是快要到傍晚时分,赵树等人已经在这等了足足快一天了,原本以为钱在野会将整个钱家整得鸡犬不宁,可除了早上那会阵仗十足外,现在已经是风平浪静。 赵树等人还有贺王宫中送来吃食,免于饥肠辘辘,可这就苦了在场的其他文武百官了。他们早就已经是快一整天没有吃过饭了。心里早就开始变得急躁不已。 而此刻的钱王府内,钱在野却依旧熙熙然地坐在原本属于钱青付的家主对面,翘着个二郎腿,吃着原本为钱青付准备的瓜果,点心。 作为当代圣人自然知道长幼有序这一礼节,可他早就已经不是钱家的人了,况且此刻无外人在场,他没必要给钱青付面子。 “家主啊,时间也不早了啊” 听到钱在野要走了,钱青付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激动无比地飞快站起身子来。 可钱在野蛮是无奈地把他后面那一句话讲完。 “我想啊也差不多要去门外看看赵树那些人了。”钱在野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衣物。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这话让钱青付有些尴尬,他自然是知道贺王等人在门外等着钱在野,原本按他所想这位国师最多吃完午饭便是要回去了的,可现在兜兜转转硬了到了傍晚。 现在还让他也一起去面对贺王和满朝文武,他们自然不敢骂钱在野,那自己呢?那可就不一定了。 最关键的一点,他现在和赵树,杜牧之已经不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钱在野这是让他在赵树等人面前去直接表态,一点余地也不给他留下了。 而事已至此,钱青付没得选择了,本就是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这位白须老者今天一天比以往十年内都要老得快。 “罢了,罢了,走吧国师。” 钱青付心底暗自打起精神来,他现在心情已经平复很多了,暗自安慰着自己,起码比灭族来讲要好了不少,他这个做家主的,最应该保证的不就是让整个钱家不倒下去嘛。 他也不想让天下人知道他钱青付尊崇的理学输给了心学,他也不想将自己辛苦发展的钱家就这样拱手让给他人,自己成为一个摆设,可他有何办法,他的对手是钱在野啊。 四十八章:天境入地境 “先生,这钱在野他~他是否在故意戏耍朕!” “陛下,老臣不知,可能国师有事耽搁了吧。” 此刻金陵城中家家户户已经开始飘起了缕缕青烟,本该现在用膳的时间了,这赵树从小到大哪有如此等候一个人过。 后年的满朝文武,脸上不悦之色更甚,在这人群之中时常能听见一声又一声因饥肠辘辘而发出的肠鸣之音。 倘若是七八月里,这傍晚的钱府外倒是像极了一方充满夏意的农家稻田,那文武百官宛如一只只唤夏留住的田间蛙。 “你说这国师到底打了什么算盘啊。” “这我哪知道啊?我呀,现在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府去。” “你们声音小点,没看见陛下他们现在也是一脸不耐烦,可还是在这等这嘛!被听到了那你就麻烦了!” “张尚书,所言极是,是老朽耐不住性子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扰得赵树更加烦躁了,他脸上不耐烦已经到达了极点。 “先生!这钱在野欺人太甚!” 赵树此刻再好的养气功夫也已经不能忍受住了,而作为贺国百万雄兵统领的赵凯早就已经想直接硬闯钱家了,如果没有杜牧之和赵树阻拦,那钱府的大门早被他踏碎了。 “陛下!依末将看,吾等何不直接帅军直接进这钱家,末将与文武百官等了便是等了,可陛下如今贵为天子,更是大梁正统皇室,这钱家一向崇尚儒学立家,可现如今将陛下您晾于此地,满口仁义道德我看是学到狗身上去了。” 赵凯眼里充满火气,手指铿锵有力,指天怒斥钱家不尊皇家,指地怒斥钱家看清百官。 后面文武百官中那些钱家一脉的人此刻也自然有些愤愤不平,要是换在平常肯定会跳出来反驳两句,而现在他们只会觉得赵凯说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上。 赵凯的一番话将府外的这么大帮人的不满一下子点燃了,有些本身就看钱家不满,出生于其他世家的贵族子弟,一个个跳出来,相互附和着。 赵树要说不想直接冲进去是假的,可他比这些人都要明白,钱在野认的皇帝只有赵锦辞,他赵树又算什么呢。 杜牧之在旁也依旧不发一言,这位贺国宰相在等,他也想看看这钱在野要怎么样来平息满堂文武的群情激愤。 几乎将近有半数的官员纷纷上前,场面将要变得难以控制,明明此刻秋风送凉,可吹在这帮平日衣冠楚楚的士大夫身上却如同火遇干柴,一下子便被点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呀,陛下~。” 此刻一个相当温和,甚至还带有些惊讶的声音从钱府门内传来。 只见得一老一少此刻呆愣愣地站在门内,脸上愕然着,好像看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老者的演技差了些许,眼神时不时挪开,像是害怕与外面众人对视一般。 而那个穿着一席黑袍的少年不一样了,那不敢质信的神色,让在场众人都感觉不出半点虚假之感来。 原本喧闹的人群霎那间石化在了那里,本来上前请命的一部分人,现在的腿脚开始有意无意往后去挪动了几下。 而人群中,赵凯此时手臂还在刚刚举起,背对着钱在野,面向文武百官,原本脸上的激动僵持住了,手臂此刻如被焊做了一般,想放可不敢放下来,因为他天境的感知中,感觉到了一股来自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杀意笼罩住了他。但凡动一下可能都会受到不可逆转的重伤。 “国师今日回府上,陛下特意叫老朽与文武百官来拜访。因为陛下不想叨扰了国师与府上众人的相见,所以特意在此等候国师。” 赵树此刻早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一旁的杜牧之发觉出异样,这种情形他早就已经在刚才设想过了,便没有任何犹豫上前打圆场。 “在野见过杜夫子了,原来陛下如此为在下考虑,在野甚是感动,也请陛下注意龙体,不必为了在下如此的。在野深敢愧疚啊。” 钱在野内心暗笑,他与杜牧之此刻心照不宣,钱在野摆明就是要晾着他们的,但肯定不能明说,那便只好找了如此这么个贺王众人欲擅闯钱府之时出面了。 万般算计都是如此顺利。 “国师不必内疚,国师为国为民,难得与家人重逢,寡人又怎会刹风景呢。哈哈哈哈。” “谢陛下,谢陛下!” 赵树见杜牧之这般话语,自然也是相当得心地借坡下驴。脸上不免尴尬地苦笑两句。 而此刻一旁的钱青付整个人都看傻了,要不是面对着满朝文武,他整个人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只见得此刻,钱在野边在感谢着赵树,眼角竟然有些许泪花在滚落下来,像极了蒙受国恩的忠烈大臣,被帝王所感动。 相当真切地不时拿衣袖擦拭一下眼角,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感动与内疚。 杜牧之和赵树,第一反应不约而同,他们既然感觉钱在野好像真是不知情一般。可这一念头转瞬之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在心里骂着钱在野属实是把不要脸玩到了极致了。 可这一举动让其余文武百官却大都信以为真了,莫名的内疚感在心头萦绕,原来,陛下与国师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刚才那般不耐烦此刻消逝了大半了。 而在那高举手臂的赵凯,如果不是因为那杀气依旧迟迟不散去,他也怕会被误导了。 “赵将军,您为何高举手臂迟迟不放下啊?” 钱在野闪着依旧有些泛红的眼睛看着赵凯,而下一刻,赵凯只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内劲袭向自己,自己的五脏六腑一下子感觉都被搅动了起来。 下一秒就在钱在野说话完后,一大口鲜血从赵凯口中喷出,赵凯赶忙拿手去捂住心口,用内力让自己体内脏器恢复到原味。调理一口又一口气机。 只是“可怜”了站在赵凯前面的数位大夫了,当然那几位也是刚才符合起来最欢腾的几人。那一件件官服被染成暗红之色,整张或者半张脸上被像泼了黑红的油墨一般,睁不开眼睛。 “赵将军!赵将军~你怎么了?” 钱在野急切地迈出门来,快步来到赵凯身边,周围人丝毫来不及去阻拦,只见得国师轻轻地拍打着赵凯的后背,那手法和母亲惯坏自己的孩童一般无二。 可在场的众人中,只有赵树,赵凯,杜牧之外加钱青扬能感觉到钱在野这哪是在关心赵凯啊。那每拍打一下这位贺国大将军的背,就会让原本安稳下来的脏器再次被绕在一起。 赵凯本身就是原本大梁驻守东部的大将,在战场上厮杀训练,那皮肤被日日夜夜的太阳照耀地宛如北方肥沃的红土一般。 可现在如果这位天境大将军,脸色已经是快惨白如纸了,整个人的气色,甚至在这几息间都不如文武百官中那几位已经古稀之年的老者了。 “国师!国师!”杜牧之率先感觉到了不妙,因为他能感觉到钱在野再拍下去,这赵凯怕是会在今日魂归故里了,连忙上前走到二人之间。 即使再气愤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都是关切的黑袍青年也不能撕破脸来。牙冠都被咬得作响了,可还是要挤出笑脸来。 “国师啊,赵将军这几日日夜领军操练,唤了心劳之病,本来近几日是让将军在家中修养的,可今日听闻国师前来,赵将军敬仰国师已久,便托着病榻之躯也来拜访了。” 钱在野听来又是几欲想上前去搀扶一下赵凯,表达自己关切之心。 “可不曾想,竟然在此又旧病复发了,赵将军想必也不想让国师看到其如此狼狈,老朽还请让国师与陛下通融,赵将军先行回府内休息去了。” “诺,诺,快快快,让将军速速回府吧,太医,太医呢?快去叫太医去赵将军府上好好帮赵将军再看看。” 赵树此刻整个人汗如雨下,连忙开口。而钱在野此刻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用衣袖掩面,看似表达感动,实际上,站在众人不远处的钱青付看到钱在野悄咪咪看向自己坏坏地笑着。 “在野从未想过,能受各位大人如此仰慕爱戴,实属从未想过,再次谢过诸位了。也请赵将军安心静养,改日,改日,在野必定亲自上门拜访。” 钱在野完美地在诠释着何为受宠若惊,何为愧不敢当,边说着便是深深朝着眼前众人鞠躬作揖行礼。 听到钱在野要改日登门拜访,原本被几个士兵搀扶着还有些意识的赵凯,一下子仿佛听到了来自地府阎王的审判一般,整个人听完一口气没愣是没喘上来,就这样浑身无力地昏死了过去。 在一旁静静看戏的钱青付,刚才在屋内还有的不甘,在看到钱在野如此手段以后,甚至还感觉到钱在野果然还是记挂着血缘情分在的。 与这赵树一行人相比,自己钱家还是相当幸运的。 夕阳最后一丝丝的余晖照耀着金陵城,在普通百姓看来这一日除了早晨片刻国师的仙人手笔外,与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但对于整个贺国,这一日足够的不太平了。 贺国大将军赵凯,不知何故,受巨大内伤,心智受惊,卧床多日丝毫不见往日气色,境界由天境跌入地境。 四十九章:背地里 杜牧之看着那身披盔甲,脑袋低垂的身影,瞳孔间猛然搜索,不可思议般僵硬地扭头看向钱在野,眼神复杂。 “国~师!”杜牧之眉头皱在一起,如哏在喉一般,恶狠狠看着钱在野,身上天境之威在那一眼间便像几乎要脱困于牢笼之中的凶兽般,在龇牙宣泄着不满。 一旁的赵树和钱青付也适有所感,阵阵奇怪的悸动从那赵凯被拖走的方向传来。 “这,这是!”赵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他现在居然能感觉得出赵凯身上的境界波动了。 天境之所以称为天境那便是能与这人间大道产生联系,化己身入大道,天境之下皆不敢感知。 而作为家主的钱青付渐渐地开始看懂钱在野为何要把赵树一群人晾在这一整天了,他这便是要让这些人按捺不住心情,作为武将的赵凯必定没有赵树和杜牧之那般养气功夫。 钱在野刚才那轻拍赵凯的几下,现在回味起来,那是在直接剥离赵凯天境的实力,当然只是力量的亏空完全不至于掉境界,可那最后言语上的威胁,让原本以为自己战无不败的赵凯心境直接受阻。 “钱在野!”赵树眼中瞳孔由黑转金,道道摄人心魄的帝王龙威按捺不住了。 只见得一条虚幻的金龙虚影在赵树身后显现出来,五爪紧紧抓于龙袍之上。 那原本束缚住赵树头发的巾绩落下,满头长发随着那帝王之怒宛如一只雄狮般绽放开来。 贺王这一反应着实吓傻了在场的所有文武百官,刚刚发生的一切,百官都处于极度迷惑之中,赵凯的掉境他们中自然也不会有人发觉。 “陛下~”钱在野含笑如花转头看向已经炸毛的赵树,没有一丝畏惧。 “何故如此这般看着在下呢?” “钱在野!你欺人太甚!众将士听令!给我——” 赵树声音几乎是在嘶吼着的,看着钱在野那张依旧古井无波的脸,他更加气愤,但就在他打算下令众将士拿下钱在野的时候。两个不同是声音异口同声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杜牧之和钱青付同时开口,两人说出之后先是一顿,都看了看对方。杜牧之看钱家家主的眼神却有着满满的敌意,但在第二眼就被压制了下来。 “陛下,大局,大局为重!” 杜牧之率先来到赵树面前,双膝跪倒。他每个字都有着浓烈的杀意,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想杀了钱在野,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钱在野三掌能让赵凯跌境,那他便也可以这么对自己。 “他!钱在野!这是在藐视本王!藐视整个赵家了!” 赵树已经被怒火冲击地没有理智了,丝毫不在意跪倒地上的杜牧之,龙袍闪烁金光,在这黄昏与傍晚交界之际比西边天空更加闪耀。 “陛下,敢问在下做了何事,就藐视陛下,藐视赵家了呀?” 钱在野看见拿手指指着自己的赵树,只是微微正了正自己那席黑袍,动作慢条斯理。 “陛下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待血口喷人四字从钱在野口中说出,赵树身上的龙袍竟然就如同寒气逼人的崭新宝剑在经历百年岁月洗礼后变得生锈暗淡一般失去了光泽。而这在赵树身上只是在转眼之间罢了。 原本凝聚在龙袍之上的五爪金龙虚影就那般如风中残烛由金转黑,后仿佛容于夜色,消逝不见了。 而反观钱在野,身上黑袍被晚风吹拂着,原本如墨般的长袍上此刻,仿佛有着一条蜿蜒缠绕,巨大无比的巨蟒正瞪着泛着杀气的鲜红眼眸凝视在场所有人。 “陛下~请三思啊!” 杜牧之此刻头都不敢抬起,他虽然头依旧死死低着,不知是不是幻觉他隐隐能从周围空气中问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来。 “陛下!请三思!” 钱青付活了这么些年,此刻他彻底想明白了,他钱在野今天来贺国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早就钱家与赵家对立一同把持贺国的局面。 而且好是要完全的势均力敌态势,钱家只有钱青扬一名天境那他钱在野便让贺王赵家也只有一名天境;钱家虽然在朝廷内势利不小,可依旧比不上赵家,那他钱在野便让整个贺国乃至大梁的读书人知道,今日以后钱家完全能与赵家叫叫板。 随着钱青付斩钉截铁的劝架,那些被卷入进来的其他官员也连忙附和起来。 “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现在的赵树和白天在府内的钱青付面临着同样一个处境,甚至那气愤比这为钱家家主还要更甚几层。 “你们!你们!杜牧之!连你也!”赵树感觉到自己那帝王之威就在钱在野一个念头之间便消散得一干二净了,理智倒是清醒了不少。 可看到自己既然就这样成为了众矢之的,整个人脸上被气得通红,心中气恼,一脚便往旁边踹去,他当然不会去发泄在杜牧之和钱青付身上,所以只见得旁边的一个向来最为讨好赵树的世家官员就这样倒飞了出去,连带着其身后数人,那有千斤之力的一脚,让那几人直接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 “陛下~大局为重啊~陛下!” 杜牧之语气带着恳求的意味,声音不大,这只大梁人尽皆知的老狐狸像是一条被遗弃于路边的小猫崽子一般。字字颤抖着。生怕贺王被气的冲昏了头脑。那到时候可能他这个当臣子舍弃掉那君臣之差,亲自去强行让赵树冷静下来了。 “好!好啊!好啊!朕还是这贺国的君主嘛!朕还是你们的陛下呀!好!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太好了!” 赵树此刻人近乎于痴傻的状态,他并非亡国君主而他现在的样子却是像极了失去家国的皇帝。 堂堂贺国君主在那痴痴傻傻地看着百官们那已经弯曲如拱桥般的脊梁,他对这帮人彻底失望了。 “回宫~起驾回宫~” “陛下且慢。”此刻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赵树。 而赵树看着说话的身影,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此刻荡然无存,连赵树现在都感觉到自己真是足够愚蠢,他与杜牧之等人为何会在钱府前静等一天,最后反而是他们自己先按捺不住性子给了钱在野借题发挥的机会,原本他们只是想来确保钱家不至于灭族,顺便见一面钱在野。 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钱在野的目标一直都不是单单一个钱家,不是那钱青付,还包括了他贺国赵家呀。 “国师,您还想怎么样?”赵树满脸疲态,打量钱在野就像在看一个怪物。“朕现在只想回宫去休息了。” “陛下,在下只是听闻长公主一向喜好儒道,打小便习读四书五经,同时也对在下与首辅大人的心学甚是感兴趣。” 钱在野身上的巨蟒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那长袍空洞如夜空。 “眼下快到秋分之时,云上学宫将会开始秋考,在下也有幸看过几篇长公主所著诗词,钱崭届时也会前往,何不让钱崭与长公主同行呢?” 钱青付听到后面几句话,愕然看向钱在野,这侄儿是让钱崭与长公主一同前往,而并非是直接问能否让长公主也去,这丝毫不给赵树让长女拒绝前往的意思。 一模一样的形式,完完全全运用到了两个不同人身上,可又是如此有效,化繁为简其实只是需要有足够的实力罢了。 赵树的面孔扭曲着,无助地看了看身侧的杜牧之,后者脸上也是掩盖不住的疲倦,无奈点头。 “朕知道了,小女近日游历在外,到时会询问小女意愿的。” 月色浓郁了几分,在这条贯穿金陵城南北的长街之上,有着别样的光景,满身尘土,走路无精打采的皆是整个贺国最为显赫的权贵,他们打心里觉得今天是如此的虚幻飘渺,多么希望是假的一般。 赵树此刻与杜牧之坐在一辆从宫中调来的华贵马车之中。 “先生,这钱在野。。。。。。唉~”赵树整个人没了君王的模样。“难道真让安儿去那云上学宫?” “陛下~让长公主去吧,钱在野没有给我们拒绝的余地,况且我们还有大计划要去做。” 杜牧之此刻倒是显得平静,因为起码杜牧之可以确定他们暗地里的计划并没有暴露出来,不然今天钱在野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大雷音寺和北邙那边先生您去告知吧,计划看来只能推迟了,眼下最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处理钱家。” “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必佛祖和纳兰鸿不会比我们头疼得少。” 钱府门外,钱青付看着远去的马车和那走路摇摇晃晃的百官们,已经开始思考起以后钱家该如何做打算了。赵家这条船看来是彻底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家主。”钱在野看着神游九霄的钱青付,上前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门上。后者哎呦一声回过神来。就那样茫然看着钱在野。 “家主啊你与赵树他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背地里有没有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钱在野停顿片刻,环顾四周,像是做贼一般,继续说道。 “比如,抓小孩之类的。” 五十章:亲情 “国师!”钱青付瞳孔睁大,满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钱在野。 “家主看来也是察觉出来了吧。” “嗯,昨日宫内文书送来,各地郡县寥寥数笔带过,宫里有人在刻意压着。” 钱青付丝毫没有隐瞒的心思,让他惊讶的是自己明明身处在贺国,但这件事情也是昨天才知道,那钱在野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看来家主你没有真正和赵树他们在一条船上呀。” 钱在野挥挥衣袖迎着晚风背对着钱青付,转头眼里满是戏谑与安置窃喜。 “呵,从今天起以后我也不可能与他们上的了一条船了!” “家主啊,我与首辅大人应该不会比赵树他们差吧。” 钱在野打量着万籁寂静的金陵城,不知为何今日本应该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没有了以往的繁华,这让钱在野倒觉可惜了。 “在野啊我们都是明白人,没必要拐弯抹角的,我这一家主从你踏入家门之时应该就已经名存实亡了,说说吧,要钱家以后怎么做,而家族又能得到什么?” “哈哈哈哈,家主你可别这样说,大小事务还是要你来管的。我也在怕呀,北邙注定要南下的,我可不希望外敌当前,国内还乱了。” 钱在野本身虽然不排斥为了目的用点不违背原则的小手段,但也不是阴险的,喜欢藏暗语之人。 “要确保的只有两点,钱家在贺国要制衡住赵树和杜牧之,尽量去了解一下咱们这个贺王到底背地里要做什么事。另外一个嘛。” 钱在野顿了顿,犹豫了片刻,看了看钱青付像是在压抑心中思绪,让这位白须老者有一刻感觉到命悬一线,钱在野最终还是开口道。 “你与上任家主做的事情我要钱家全部告知天下,还我与我母亲一个公道,让我母亲灵位回主祠之中。这是钱家欠的,要还的。” 钱青付打心理早就明白了,自己这血脉上的侄儿永远不会去压抑自己内心的喜悦或者仇恨,即使成圣那也是这中原数千年来最洒脱自由的圣人。 “明白的。”钱青付向前缓步,与钱在野并肩而立一起眺望着漆黑的夜色,以及正对面那无比奢华的贺王宫。 “钱家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 钱在野反问着,这一下倒是把钱青付难为住了。这位国师并不是说钱家所求而是直接问他钱青付所求。 “钱家不能倒。” 这是一个相当质朴的回答,也是钱在野早就想到的几个答案之一。可下一秒让钱青付失望了,钱在野摇了摇头,这位老人心头第一浮现的是难道这位国师是打算让钱家当那马前卒去? “北邙如果打来了,连赵家都要倒,钱家怎么可能不倒。” 几息的沉默融化于夜色之中。 “唉~说来也是。”钱青付释怀地深深叹息。 “但。。。。。。我能保证,钱家会名垂青史的。” 名垂青史四个字如铁锤钉钉一般,一下又一下敲击入钱青付脑中。这比一个千年不倒还来之不易,前朝多少皇亲国戚,显赫世家,可除了那帝王之家真正能流芳百世,被后人铭记的又能有几家呢。 这位老者仰望星河,脑中回忆着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爷爷,自己的祖爷爷他们,他们也是发迹于草莽,一步步走来。 家族越来越强大,门客满楼,与王室争辉,有事甚至还是想着当当那天子也未尝不可,但终究还是追求家族的延续,可先贤至圣,又有几人是在乎这功名利禄,追求那凡尘华贵的呢,一切皆为死后一抔土罢了。 可相对的如果能被记挂在每个人的内心之中,无论何朝何代,何姓何族,在念起这大梁钱家时,倘若都肃然起敬,视之如目标,那好像确定更加不错吧。 “好。” 周围已经有了些许凉意之感了,可这单单一个“好”字却让钱在野发自肺腑地感觉到了喜悦。撇过头去看了眼钱青付。 “大伯看来终于开窍了嘛。” 钱在野没大没小地又是一巴掌拍在钱青付脑袋之上。 “嘿,你小子!” 那掌劲不大,但那大伯两个字却真真切切让钱青付心头稍稍泛起了些许酸楚。 他年轻时候因为妒忌这侄儿而耍的那些小把戏,看似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可到头来也依旧是一场空,还背负了这么些年的不安,这么些年的愧疚。 在这声大伯之中,钱青付好像觉得自己失去了自己曾经追求的一切,但心里没感觉到有任何难受,相反感到了无限的轻松,感到了这大半辈子未曾有过的喜悦。 这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又再一次挺起了他那年迈的身子,如果有其他人在旁,一定能发现这平日里让人看到都会连忙退避的严肃老者,现在给了一种强烈的亲和之感。 因为钱青付在失去一切之时,又好像有其他的,他曾经不屑的,早就已经抛弃了的一件“事物”,又回来了。钱青付懵懵懂懂着,觉得自己这一天以后不再是自己了,好像被钱在野下了某中秘法一般。 这也确实如钱青付猜想的大差不差,这种秘法呀,有和很朴实无华的名字。 “亲情” “春闺,春闺,快来快来,有件大事!” “咋的啦?慌慌张张的。” 北方小镇的不起眼客栈内,堂堂辽国太子的欧阳文钦刚刚看完欧阳雄让暗子送来的文书。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一刻也不敢怠慢地要和春闺说道说道。 “北邙,北邙王庭那边这些日子打算派使节来大梁,前往云上学宫了。” 欧阳文钦把书信递到春闺面前,而春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意味着什么,因为之前女帝在位之时,北邙也会时常牌使节前来。 春闺满脸疑惑地接过,仔细看向那白底黑字的书信,但当他看到前来使节的名字之时,眼里充满不可置信,抬头看向欧阳文钦。 “纳兰慈!?” 春闺小嘴微微张大,指着那纸张上的名字。 欧阳文钦当初看到来访之人名字之时也是和春闺一样的反应,只是他下巴当时都快掉到地上了。 “嗯!那位北邙王庭的太子。” 此刻文钦已经回复了些许平静,轻轻走到窗户旁边,将那半掩的窗子重新合上,即使这里不可能存在谍子。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这云上学宫的秋考?” 春闺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一件事情了,看这欧阳文钦,而后者只是微微摇头,示意着他也不知道是何缘由。 “派使节来我能理解,但这纳兰慈亲自过来。。。。。。”春闺说话声音都小了几分,“纳兰鸿就不怕他这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被留在大梁嘛?” 但当此话说出口后,春闺便发觉好像哪里有问题。而眼前的欧阳文钦此刻也早就窥探了个七七八八出来。 “纳兰鸿真的不怕,相反呀~他可能更希望纳兰慈被当人质留下。” “这件事情,国师和首辅他们知道嘛?” 春闺陷入深深思考之中,这纳兰鸿玩的一手好阳谋啊。 “明阳叔他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在野叔今天去钱家了,现在还没回来~” 边说,欧阳文钦的眉头开始有些皱起来了。虽然他心理清楚得很,国师他肯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按钱在野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弄到这么晚才是。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钱在野正悠闲无比地喝着上好的龙井,双脚高高架在紫檀木制的书几之上。时不时发出嘶哈一声来表达这茶水之好。 “咋了?见到我来不高兴了呀,怎么一副苦瓜脸,我还有得活呢!这么早就伤春悲秋起来了?” “你自己看吧,看完你再有这好脸色我倒是佩服你。” “发生什么了?” 钱在野此刻身处的地方赫然就是云上学宫,王明阳的房间之中,他来的时候王明阳刚好不在,便好不客气地翻箱倒柜把王明阳收藏已久的好茶给直接泡来喝了。 而看着一脸忧愁,手里死死拽着一封奏折的王明阳走进来时,钱在野心头才隐隐感觉到发生了件麻烦事情了。 待钱在野接过那已经有些褶皱的折子看了一遍之后,眼神也稍稍变得认真了些许。 “怎么样?国师既然喝了我这上好的龙井也不能白喝吧,说说看,有何高见。” 反倒是王明阳此刻坐到了钱在野对面,将原本钱在野泡给他自己喝的茶水直接抢过来自己小抿一口。 “贾辉来嘛?” “可能吧,信上没说但也保不齐他会换个身份藏在使节团中。” 淡淡的茶叶清香弥漫了整个屋内,给人以一种安神静气之感。但现在屋内两人明显内心不那么平静,换做还有第三人在场,那这两位大梁最高的掌权者必然会收敛住自己这眉头。 “这怎么办呢?” 钱在野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坐正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像是开玩笑一般,随口提了一嘴道。 “要不到时候问问这纳兰慈高不高兴参加这秋考?” 五十一章:小气的首辅 “昂?你认真的。”王明阳认识钱在野这么多年,两人早就已经心照不宣了,“他万一不参加怎么办?” “那到时候找个让他不得不参加的理由不就好了。”钱在野不再想思考下去了,拿起放于桌上的其他几册奏折,他也倒是不着急翻来看。“我们现在不是也不清楚这贾辉和纳兰鸿到底卖的什么药嘛?那还不如也让咱们这师兄和北邙那位也看不懂我们的路数呢。” 王明阳没有说话,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之上。 “啊~~!不想了!不想了!”这位首辅大人看着那不高的天花板,发出感叹。“贺国那边怎么样了?计划都顺利吧。看你都已经开始泡我茶了,应该没啥我好担心的了。” “万一我没成功,霍霍你点好东西让我自己开心开心呢?”钱在野随口打趣了回去 “我虽然知道你小子不要脸吧,但也明白你不想被我一脚踹出学宫的。” 钱在野见话题转变,又回到了一开始那副超脱一切的洒脱模样,像是个要表扬的孩子一般说道。 “我出马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呢,噢对了,除了把赵凯废了以外,我还让赵树那大女儿也来参加秋考了。”钱在野把身子往王明阳身前探了探,继续说到。“你知不知道我那侄儿,就是钱青付最疼爱的那个孙子,叫钱崭。” 王明阳倒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知道,知道啊,他几篇文章我有看过,在他这个年龄实属不容易了,天资很高呀。” 王明阳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字词。这让钱在野脸上泛起了笑容。满脸春风得意。 “我收那小子为徒了。” 王明阳刚喝了口水,一下子被钱在野这话给呛到了。眼睛瞪着钱在野。 “咳~咳,什么?” “你别不信啊,那小子呀,我感觉将来儒道上的成就丝毫不逊色于你。” “可整个钱家不是一直理学立家嘛,我们原本计划不是想着你去武力压制了,让钱家好好听话,以防止到时候北邙打过来出变故嘛,你怎么做到把这未来家主给拐来的?” 王明阳相信自己的这个“好朋友”这么说了那便是就确有其事了。他现在十分好奇钱在野是怎么实现的了。 “没做啥呀,就是陪我那侄儿聊了聊天罢了,他就开窍了。”钱在野表现得相当轻松,满脸得意着摊了摊手,这看在王明阳眼里觉得钱在野浑身上下贱兮兮的。抓起手边的奏折就扔了过去。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钱在野一把将那“暗器”接了下来。“你听我把话讲完呀。” 王明阳冷哼一句,让钱在野继续说下去。 “我将心学的大道感悟给他看了一遍,原本就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而钱崭那小子呀,天资可能比你想的还要搞噢。而且~” 钱在野眼中无比锐利,故意停顿片刻才继续说。“他入品时候和你一样。” “嗯?”王明阳刚用手刚拿起茶杯,又将其放了下来,来了好奇兴致看向此刻坏笑着的钱在野。 “他也见到了太公,听他讲啊,他还喝了好几杯,唉~便宜那小子了,那么好的茶我都没喝过几次。” 王明阳听到前半句话表情已经不淡定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野,你确定?” 王明阳眼神满是欣喜之情,比钱在野更甚,这也是后者原本就已经猜想到的反应,所以只是点点头表示确定。” “太公有没有和他说什么?” “我问过了,没啥特别的话,我让他也来秋考了,到时候你自己亲自去好好和他聊聊。” 下一刻王明阳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反驳钱在野道。 “他不是都是你徒弟了嘛?为什么不直接带过来?” “首辅大人喲,他刚入品,我能随风去,他不能,难道你要我背着他从贺国跑过来?你知道我这能偷懒就肯定偷懒的脾气的。您呀,别被喜悦冲昏头脑了!” 看着王明阳好像又要说些什么,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钱在野立马补充了一句。 “打住!反正不差这几天,你如果高兴你直接去钱家找他。我不拦着,钱家和赵树他们也没那能耐。” 一提到太公,王明阳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钱在野可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而被王明阳纠缠一个晚上,所以只是想着通知一下自己这位好友,便立马打住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王明阳撇了撇嘴,一把讲钱在野刚端起的茶杯给夺了过来。 钱在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看着王明阳直接一饮而尽,宛如孩童一般在怄气。 “你!呵!小气鬼!”钱在野又气又想笑,脸上愤愤不平。 “你还想不想喝?”王明阳此刻走到了房间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俯下身子找起了什么东西一般。 “你这不是废话嘛?”钱在野瞥像王明阳,心中暗想这小子果然还有私货呀。 只见得不多久,王明阳扒开层层奏折,一个极度华丽的紫檀木盒被他取了出来。 “嗯?你小子藏得怎么好!” 王明阳缓缓把木盒放在茶几之上,脸上堆满了笑容,钱在野看到自己好友这手笔,心里便猜到了这位首辅大人打着什么样子的小算盘了。 其实就算王明阳不打这注意,钱在野本身也是打算那么去做的。 “国师啊,您看您一直游历于天南海北之间,不像我一直身处庙堂之上,而儒者为国为民,我如今秋考之后也算得上能清闲一段日子了,您看这钱崭是不是也是更需要一个经常在他左右的老师比较好呢?” “我不是让钱崭来秋考了嘛,到时候进了云上学宫不也就是你的弟子了嘛?” 钱在野故意开始打趣王明阳,但手里丝毫不闲着,边说边想着去打开了那紫檀木盒。而刚碰到木盒,另外一只手就按在了盖子之上,王明阳此刻正笑看钱在野。 “哈哈哈哈,不打趣你了,你到时候先和钱崭接触接触,别掉自己的身份了。” 听到钱在野这话,王明阳也喜悦了几分。而看到钱在野又将逼近木盒的右手之时,他还不客气地将其打掉了。 在钱在野满脸愕然,眼里还有点不悦之中,王明阳从木盒中,小心翼翼地用手稍稍拿取了大约一拇指指盖那么多的黑绿茶叶来。 在钱在野看呆了的眼神中将其放到了他面前的茶杯内。 “不是,王明阳!你刚还说我不要脸呢?你现在这样脸皮也太厚了吧!” “爱喝不喝,我就这么点好茶了,给你喝就已经不错了,嫌弃少就别喝了。” 王明阳将那木盒放在自己身后,整个身子去挡住,不让钱在野起歹心。 “你!!真抠搜欸~” “这是勤俭持家!” 钱在野内心委屈极了,可又是如此的无可奈何,此刻的他好像能与白天时的钱青付他们有些许共鸣了。 唯一得到安慰的是这么点茶叶王明阳没忍心和钱在野再平分了,这位首辅大人相当认真地为钱在野泡了起来。 看到那淡雅如碧湖伴着些许墨绿的杯中茶时,钱在野感觉到了面前之茶与刚才那上好龙井有本质不一样。而其更像是那这人间本不应该存在,只因在那湖中凉亭内一般。 “喝吧!” 王明阳单手摆出“请”的样子。钱在野感到意外,他有些不敢相信但待那茶水入喉,唇间留香之际,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明阳。 “本质上还是有所不同的,与太公的还有差距呀。” “很好了,算得上有七八分想象了。”钱在野此刻闭眼回味着齿间残留的淡淡韵味。每一次都要享受良久才愿饮下一口。 “还觉得我小气嘛?”王明阳看着满脸陶醉的钱在野,露出喜悦。看来他这么多年的精心栽种没有白费。而下一刻钱在野的话,让他真切感觉到了何为贪得无厌。 “小气的,故意吊我胃口!下次多给点。”钱在野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说话轻柔地仿佛漫步于江南小镇之内,细品古朴韵味一般。 “没下次了。”王明阳一个脑瓜崩弹在钱在野额头之上,后者立马从江南古镇拉回了这云上学宫内。 “哎呀!看来有的是就是不欢迎我了呀!”钱在野没有恼怒,更多是习以为常,最亲切的好友之间越是打打闹闹才越是相处舒服。 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但并没有迈开脚,而是脸上有了些许严肃,钱在野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和王明阳说道。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 “嗯!”钱在野点点头,看着王明阳慢慢起身,“赵树他们还有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那些消失的孩童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呀。” “慢慢来吧,赵凯跌了境界,想必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两人相伴往屋外走去。钱在野双手附后开口说着起。 “我隐隐感觉事情肯定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还记得宋家和南疆那个蛊族寨子嘛?赵树啊,杜牧之啊,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呢!” 钱在野和王明阳没了刚才屋中的嬉笑打闹,从那门内走出后,他们又回到了红尘之中,片刻的“逃离”让这两人都有了更多的干劲。 “我不光怀疑宋家和蛊族是赵树搞的鬼呀。我还怀疑。。。。。。。” 王明阳欲言又止看着钱在野,对方也明显是知道后半句话是什么,看着王明阳眼里的怒火。 “单单赵树和杜牧之可没有那个能耐呀!这件事也好,锦辞的病也好,我死前一定要做个了断的。” “是我们!” 王明阳无比平静,而只有钱在野此刻看见了王明阳身上那由磅礴的国运而产生的九条金龙虚影,这每一条都比那贺王赵树要浓郁数倍不止。 五十二章:不安 “好!” 钱在野望月而叹,看着那浩瀚的星空,月光皎洁。一旁的王明阳看向略有疲态的钱在野,他不知的是在钱在野眼里,他自己也早就是劳累不堪了。 “月亮好圆呀!” 王明阳随着钱在野目光看去,不由发出感叹。月朗星稀,银白月光洒落在两人的脸庞之上,在月色下他们两人便是那最好的美景了。 “想来要中秋了吧。” “后日便是了。”王明阳看着缓缓走远的钱在野,他自己也是此刻提起来才意思到。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快是要到中秋了。 “今年的中秋呀~”钱在野稍稍停了停步子,转头看了眼王明阳,两人四目相对,有些复杂地继续说到,“要差点味道了。” 两人一阵苦笑。中秋团圆,可今年的中秋,他们去和谁团圆呢?曾经的四人现如今只留下两人。 这一次钱在野没有说道别的话,在月色下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阵晚风静静吹拂而过,吹得院落中那古树落叶纷飞。 风过,院中此刻只留一人。 “在野叔他怎么还没回来啊!” 欧阳文钦此刻在钱在野的房间内踱着步心头蛮是不安之情。 “国师万一是真好有什么事情,比如找个地方吃个饭,或者去勾栏酒肆听听曲了呢。” “就你有这爱好!” 金庆广坐在桌子旁的板凳之上,众人之中当属他显得最为轻松,说完那些不正经的话之后,一旁的李牧立马瞥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反驳。 李牧此刻当属是最不安的了,因为钱在野今天早上临走前为其盖被子之时,就好像嘴里有喃喃道要送他一个机缘。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害怕自己师傅在为自己寻那机缘之时万一遇害该如何是好。 “小李牧别担心了呀,你师傅比你想的可要厉害太多了。”春闺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不忍心生怜爱。 靠在门框旁的李三心此刻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刚才便已用传音咒问过李阳了,发现钱在野也并不在太清山上。 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下传来,还没推门进来,钱青扬的声音便已经早早传来。 “在野他还没回来?!” 只见得一个魁梧的老头脸上蛮是忧愁,他比在场任何人都要紧张。而回应他的是所有人的摇头。 “钱老前辈,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和钱家那取得联系啊?” 李三心开口闻到,语气里夹杂着些许胆怯。而钱青扬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动怒更多的依旧是不知所措。 “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看啊?”欧阳文钦开口询问众人。 “上哪去找啊?我们现在难道跑去贺国嘛?就算是钱老前辈也要明早才到吧。” 李三心的回答让房间内的气氛又降到了冰点。而就在大伙坐立难安,其中钱青扬更是打算立马前往贺国去的时候,钱在野此刻正不慌不忙地偷偷潜进了杏花楼的藏酒窖之中。 “难得来一趟,怎么可能不带点杏花酒回去呢?”钱在野心头默默想着着。 只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打从云上学宫出来以后就时不时地开始打起了喷嚏,思考着难道是被冻感冒了?不应该啊,他这身躯怎么可能生病呢。 而下一秒面对着满目的杏花美酒,他也无心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了。 客栈的房间之内,已经是默默无言了不知多久了,只有那踩踏木地板的声音,和时不时传来的些许叹气。 “我去一趟贺国。” 钱青扬实在是没心情在这里等着钱在野回来了,错乱的思绪让他按捺不住担忧。 “钱伯,如果在野叔~”欧阳文钦看着那健硕的身影和那满脸的忧愁,实在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下去了。 “让钱伯去吧。”一旁的春闺看向欧阳文钦和钱青扬,对后者点头示意。“我们这么好些人在这等已经够了。早去早回吧。” 午夜时分,一名身形宛如猛虎一般的老者,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着,迎着那有些冷意的夜风穿梭在街道上,森林间,田野旁,他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各样满目疮林的景象,自己也是许久没回钱家了,会不会从今日以后就没有钱家了呢。 而在钱青扬出发之时,钱在野刚拎着两壶杏花佳酿,脸上还浮现着些许微红的酒意从杏花楼中闲庭信步走出。 此刻京都中熟睡的人们感觉到了有一股夹杂着淡淡杏花香的凉风从他们的梦中吹过了。 “你们要不都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等国师就好了。”欧阳文钦开口打破了原本的沉寂,可在场没有一个人是有心情去睡觉的。 “李牧,你明天还要接着训练呢,你先回房间休息去吧。”金庆广开口说着,言外之意便是他是要留下来继续等的。 “我要等我师傅回来。”可以看出李牧现在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却没有一丝困意,那份不知从何谈起的不安感让小李牧怎么也不愿去睡觉。 李牧摇着脑袋,摇着摇着眼泪便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大人们知道钱在野的强大而这个孩子不懂。那种感觉到钱在野再也回不来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上,是别人没法想的。 “李牧别哭,别哭!”春闺用手轻轻为小李牧摸去眼角的泪水,像个邻家大姐姐一般,看着眼前这个受委屈的弟弟。 可再怎么安抚,李牧始终无法将那害怕的思绪彻底消除,越想越害怕。 这一哭让屋内所有人心头的急切又增添了一分。 月色很弄,小镇内千千万万户人间都已经睡去,唯独这间小客栈中有着无数的思绪在牵挂一个人。 “我也等不下去了!大家想想国师除了贺国外,还可能去哪了?”金庆广拍案而起,也想着出去找找看。 “你们说,国师有没有可能去北邙王庭了?”李三心的一句话像是点醒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般。但这好像是在适得其反一般。 “那我就去北邙看看!”金庆广二话没说便打算跑一趟北邙去看看。 “你可别去,北邙天境有多少你知不知道?就算国师在那,你去了也只是当累赘罢了。” 欧阳文钦没好气地拉住了金庆广刚半只脚迈出门框的身子。 “那你说!这么晚了,国师总不可能喝醉酒躺在哪个姑娘温柔乡里了吧!” 五十三章:喝醉酒的国师 金庆广也是等着急了,从傍晚等到现在的午夜,这个急性子的南疆汉子嗓门开始大了起来。眼看着欧阳文钦被这么一吼,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桶一般,下一秒可能就要彻底爆发了。两人一晚上所积累的不满仿佛要立马爆发一般。 只感觉到两道伶俐的目光相互对视着,或许让他们两人出去打一架,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而此时在屋内充斥不满时,寂寥的夜色下,客栈的窗户被缓缓吹来,一下子打乱了众人原本一触即发的紧张态势。春闺诧异地回过头去,因为她记得自己刚刚明明是讲窗户紧紧关合住的呀。 在下一刻,一阵浓烈的酒香带着秋日杏花弥漫了整间屋子。这味道很迷人,欧阳文钦和金庆广闻到那味道时眼睛就是猛得一亮。 在没有注意的时候,原本只放有些许宣纸笔墨的小桌之上,已经出现了两瓶用精美陶瓷罐存放的杏花美酒了。 飘飘然之间,在大伙都看向窗外的时候一个黑袍身影身上此刻满是酒气地出现在了金庆广和欧阳文钦之间。 二人只是顿感有一只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鼻尖有着浓烈的酒酿味。 “你们~你们是要打架嘛?”钱在野此刻眼睛都是眯着的打着酒嗝,探到金庆广和欧阳文钦面前。 “国师?” “国师!” 欧阳文钦和金庆广同时喊到,相比于金庆广,大辽这位太子有点不敢相信现在这个样子竟然是钱在野。 “昂?别叫我国师!叫哥!”钱在野推搡着二人,张开嘴冲着二人哈气。显然一副醉鬼的样子。“你们是不是要打架啊!打!”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刚准备出去找你了,怎么可能打架呢!对吧庆广哥!” “啊!是的是的!我南疆和辽国相交这么多年,不可能打架的!” 两人此刻丝毫没有了刚才那种针尖对麦芒的气焰,宛如一对好哥俩。 “国师,您是怎么了?醉成这个样子。” 李三心连忙上前去搀扶住几乎要昏倒的钱在野。随便瞥了眼金庆广,心里想着不会真被这大老粗猜中了吧。 “嗯?没醉!这么点酒怎么可能醉呢,我这不是能找到回家的路嘛。” 钱在野被三人合力扶到床边,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李牧此时看见这样的钱在野下意识没有反应过来,但也没有顾虑那么多,连忙跑到钱在野跟前。 “师傅!牧儿要担心死了!” “呀~小李牧!没事~师傅没喝醉。”钱在野拿手来回揉搓着小李牧的头。而原本有些伤感的小李牧被揉的久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噢,对了,差点忘记了。”钱在野看着李牧那半步的后退,有些醉意的脑中忽然想起今早答应下给机缘的事情,以为小李牧是认为自己忘记掉才不让自己揉的。 只见得一钱在野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李牧面前半蹲下身子,但差点一个踉跄给自己的徒弟跪下,好在金庆广等人眼疾手快,把钱在野搀扶住,不然受圣人一跪,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要牵扯上多大的因果。 接着钱在野正了正身子,也不再继续半蹲下来了,相当不好意思地朝众人憨傻一笑,完全像个村口的金庆广一样。 “牧儿,靠近点!”钱在野招呼李牧到自己面前来。 小李牧大大的眼睛里此刻有着小小的疑惑,他其实内心相当不想承认面前这人是自己的师傅,与往日想比,现在的钱在野丝毫没有那种圣人之威,让所有人都有些不适应。但李牧还是挪着小碎步,试探着过去。 只待钱在野把手掌轻轻放在李牧胸口心脏的位置之上。欧阳文钦等一纵人都屏气凝神像在等待着什么,可数十秒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异象出现。 钱在野此刻闭着双眼,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几乎没人出声,李牧此刻眨着大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大人们,疑惑更甚,只有金庆广像是发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国师?”金庆广悄悄走到钱在野身旁,轻轻拿手戳了戳后者的胳膊。 “昂?嗯?”只见得钱在野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了,泛着迷糊开口发出呢喃。“噢噢噢!不好意思啊,刚刚睡着了,继续继续。” 李三心此刻靠着床框,被这话惊得好一个踉跄。而下一秒原本都感觉在怀疑钱在野是不是被掉包了的众人一下子就无心去瞎想了。 只见得那手掌掌心之上刹那有无比刺眼的金光乍现,宛如一轮曜日一般足以将整座小镇都照的宛如白昼,所有人被其闪烁地下意识闭气眼睛,而这金光停留也不足数秒之中,这颗小太阳便从钱在野手上缓缓漠入李牧的额头之中。 “好烫!好烫!” 只听得小李牧发出吃痛的喊声。在其身前的钱在野手掌依旧没有挪开,任由李牧在紧紧抓住那只手想尽力挪开,可丝毫不松懈一下。 “啊啊啊啊啊!师傅!” 李牧的嘶喊声在房间内回荡着,撕心裂肺。全部人的目光看着此刻平静无比的钱在野和那腿脚瘫软在地,宛如经历酷刑的小李牧。 欧阳文钦想要上前去阻止钱在野继续下去,因为他深刻怀疑钱在野此刻喝醉酒意识是完全不清醒的,他不能看着小李牧活活疼死吧。 刚迈出去一步,金庆广和李三心同时挡在了欧阳文钦面前,两人同时摇头,示意别上去打扰,同时他们看李牧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在房间角落的春闺不忍继续看下去,把头轻轻转向一旁。 李牧的声音响彻了十数分钟,这个年芳不过十四的孩子在地上痛苦嘶吼着。 “快了~马上就好了。”钱在野安慰着,这话是直接进入李牧的脑海之中的。 此刻小李牧那脑海深处,原本贫瘠黑暗的地方此时却有一轮夺目的耀阳悬挂其中。在那接连不断的痛苦之中,小李牧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要被融化一般。 灼热的温度炙烤着每一寸皮肤,血管,肌肉。就算是正值壮年的武夫也不一定能在这般的试炼之下全身而退。 五十四章:剑道 而钱在野对于自己这弟子有着充分的自信心,渐渐的小李牧那哭喊声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的精神仿佛从原本的肉体上脱离开来,缓缓地进入到那轮耀日所在之地。 而此刻钱在野的一缕思绪早就在那等候已久。 “这里是~哪?”小李牧以为自己被活活疼死了,刚才那灵魂出窍他切切实实感受得到。用手挡在自己的眉前,来看清周围的环境,可周围此刻除了白色依旧是白色。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徒儿,我就知道你能熬下来的。”钱在野的声音从前方那太阳地下传来。 “师傅?”小李牧现在依旧有所不解。“那金光太为夺目了,他根本看不清钱在野的轮廓,只能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大致确定位置。 “接下去才是重头戏。别慌张啊。”还没等李牧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他的另外一条手臂,紧接着,李牧感觉到自己被直接抛了出去。 周围的光芒越来越刺眼,他这时候才看到,钱在野此刻正在他下方朝他挥着手。那股巨大的惯性让小李牧有种强烈的失重之感。 接连不断的尖叫声从李牧口中传出。他这是被钱在野扔向了那轮太阳啊。但这太阳为何一点也不显得滚烫呢? “好好感受!” 钱在野的话由远及近,李牧没来得及回应,下一秒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被扔进河水中一般。 眼睛此刻被闪烁地刺痛已经完全失去视界,灿白一片。鼻腔口腔之中在进入的那一刻开始便被瞬间灌入了某种液体,强大的窒息感和求生欲望,让小李牧不停扑动着自己的小手。 而就在小李牧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快要被歼灭之时,他的眼前仿佛不再是那么单一了,看得不真切可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 下一秒小李牧便想到了钱在野那四个字,这孩子如龙潭老僧所言,悟性相当了得。 小李牧相信自己的师傅是不会害自己的,平心静气,努力让自己去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渐渐地,渐渐地,他发觉面前那画面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的耳边也不再是单一的水流之声,仿佛有风声有鸟鸣。 小李牧他看得很真切。 那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之内,那是一个身披盔甲的威武将军,手中握着一把亮银长剑。下一刻,只见得其身子整个都在运行起来,一阵破空之声响在李牧耳畔。 那是简简单单的一招,就只是单一的横斩。而小李牧一下子便被其吸引了,恍惚间他仿佛能感受得到有一种大道的脉络,在长刀之下被斩断。 看着那个身影在那里庭院内日复一日,举刀劈砍。任凭是刮风下雨,任凭是夏日还是冬夜,他就只有那一个动作,而小李牧丝毫没有觉得枯燥,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像个窥窃至宝的盗贼一般,眼中有着贪婪,因为他能从这每一下劈砍之中都发现与上一次那几乎相同,那不足毫厘之差的变化。 日夜交替,春去秋来,时间在这其中飞快流逝着,而来将军的劈砍却自始至终没有停歇过,一下又一下。 这片天地之中只有二人一般,李牧像块石头一般伫立原地。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数年可能乃至十数年,渐渐的庭院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那碧湖假山,那红砖绿瓦,那飞鸟爬虫。至到在某一天,在小李牧已经丝毫不在乎之时,这些事物彻底从他眼中消失了,而小李牧的心境在一切杂物逝去之中开始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通达。 最后啊,连那身披盔甲的那位将军,李牧也开始不再感觉到真切,轮廓渐渐开始变得虚幻,又不知是几年过去了。没人知道是何人,这一日,那位持剑之人已经彻底流逝在那寂寥灿白之中。 李牧的双眼之中此刻只有那把长剑,那泛着淡淡银白光芒,自己仿佛开了灵智般在那单一横斩着的长剑。 现在,每一次的横斩都仿佛与万千大道缠绵于一起一般,这把长剑仿佛乃是整片空间中那虚无缥缈的大道化形。 一声低沉的呼唤在那柄剑最后一次斩下间,与那空间的律动归于一处。 “来~” 在那伫立了无数岁月的李牧依旧是那稚童模样,但当有人去凝望那双漆黑空洞的瞳孔之时,会为其眼中那飘然一切外的出凡而惊叹。无数练武十数载的侠士可能都不曾会有那种眼神。 在那一声悠扬的呼唤之下,那柄银白之光像是已经期盼了许久一般,宛如一道流光瞬息间划破那不近的空间,在逼近李牧面前之时,它又像聆听主人指令的驯兽,静静悬停于李牧面前,爆发着浓烈的剑气,寒光洒九州。 一呼一吸,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此刻能听见来自长剑的感召,呼吸在顺应长剑破空的轨迹,那是整片空间的大道的轨迹。 见得那只不大但有不少老茧的小手,缓缓伸向长剑,紧紧将其握于手中。寒光爆射开来,万千剑气弥漫将他团团包围住,而此刻的小李牧心境如止水,这空间内中现在只有一种大道。那便是他李牧手中的长剑,那是无上的剑意之道。 “斩!” 李牧眼神决绝,心无外物,那柄长剑此刻握于手中便好是其身体某处的器官。 人与剑无任何区别。 纯粹的剑气划破面前的一切,如一阵白银海浪洗刷过整片空间。手中剑在欢呼震鸣,这方世界内纵横交错的秩序在一剑之下几乎皆被截断,唯有一条,那便是剑道。 他便是这空间唯一大道,便是那剑的秩序。 在那耀阳之外,钱在野此刻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双手不自觉开始鼓起掌来。 “好!好小子!看来是真的能学会呀!” 在那掌声之中,面前的小太阳在下一刻仿佛玻璃球般发出咔咔的响声,紧接着,那刺眼夺目的光辉骤然间变得暗淡下来。 更确切来说是光芒飞速向其中心一点凝聚,那里有着一个个字不高的少年。金光遍布全身。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那原本的“太阳”破碎了,但光辉依旧明亮,只是现在那宛如曜日的是那个不大的少年。 五十五章:英雄梦 李牧此刻手中并没有持剑了,那把剑仿佛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样。这宛如是一场梦境一般。 “感觉怎么样?” 在李牧还在细细品味刚才领悟的剑意之时,温柔的询问从远处而来,熟悉之感恍若隔世又像是就在片刻之前。 “谢!师傅!” 钱在野还在老远处呢,并未来到近前,李牧便是直接没给钱在野反应时间,悬浮于半空之上,无法跪地感谢,小李牧便是退而求其次一个深深的鞠躬,学着江湖豪侠的样子。 李牧心里明白这又是一份可遇而不可求的大造化,他在无形之中已经受到钱在野太多照顾了,可他现在却又不知怎么去回报。 “没事没事,你能挺过来就说明这机缘本该就是你的。” 钱在野上前把李牧轻轻扶起,但当他看见李牧那已经泪眼婆娑,满脸泪痕的小脸时候,心中五味杂陈的。他明白李牧现在的心情,因为当初龙潭收自己为徒之时,自己也是这般。 “牧儿,来告诉师傅,你得到这机缘以后应该怎么去做呀?” 李牧看着脸上虽然还有些酒意微红但面色慈祥的钱在野,听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这孩子第一时间,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保护师傅!” 钱在野听到李牧不假思索的回答,心头是暖洋洋的,但只是摇头。“错啦~” 钱在野用手轻轻为李牧摸去眼角的泪水,继续开口说道。“我不需要你来保护,也没有人能伤害得了我啦。” 李牧品味钱在野的话,也正如钱在野所说这天地之间他便是那第一逍遥。 “可,可是师傅说过自己要死的,那牧儿便去找救师傅的办法!” “傻孩子,谁会不死?况且我那也不算死去,只是换了个地方,可能就在天上的某个星星中看这整个大梁。” 钱在野看着如此乖巧的徒弟,他此刻能感觉到当初龙潭方丈在收留自己之时,在自己渐渐成才之时,龙潭的那种心情了,是欣喜的。 “你师傅我不需要你保护,可大梁的百姓需要,现在是我,是王明阳,是各种豪杰,是那无数的将士,在护佑着大梁的百姓,而我们终究会老,会死,会无力保护黎民百姓的。那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钱在野耐心询问着,面前的小李牧自己拿手擦去泪水,深吸了一下鼻子。立马便领会了钱在野的意思,表情严肃,像个小大人一般。 “替你们保护大梁!” 钱在野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李牧的小脑袋。 “也是替你自己,将来就该还你成为大梁的大英雄了!” 随着钱在野话音的结束。李牧想着大英雄那三个字,哪个少年没有个英雄梦呢,也是从这一晚开始这个未冠少年心里被埋下了一颗种子,那是保家卫国,庇护苍生的萌芽。 客栈房间之中,李牧的眼睛缓缓睁开,感受着还有些不太适应的身体,整个人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眼角还犯着哭泣后的微红,脸上的泪水已经不知不觉间干涸了,留下道道泪痕。 “李牧醒了!” 一个雄浑的声音率先想起,金庆广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注意着这师徒两人,李牧虽然大梦数十载可在真实的客栈之中也不过是过去一个多时辰罢了。 “怎么样?感觉如何。” “有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饿不饿?” 李三心语气急切依旧伴有些许孤傲。而在一旁的欧阳文钦则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刚刚两人已经为他解释清楚了钱在野所作所为。 那是在传道,在帮李牧去悟道。 那是在为李牧迈入天境打下基础,感悟冥冥中的天地律动能省去大把时间。 春闺也投来好奇并伴有一丝担忧的目光,按李三心和金庆广刚刚的描述,这帮人悟道固然有无限的好处可能境界一日千里,但也伴有十足的危险性。有无数资质尚可的天才便是殒命在传道之时。 小李牧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自己脑门上现在还有些疼痛感,但他咬着牙没喊出来。 “师傅他怎么样了?” 李牧没有回应其他人的关心,心中最关心的便是钱在野现在如何了。 而此刻房间内的人都没有说话,但头都撇向那床榻之上。李牧还没完全恢复视力,耳边也似乎有些许杂音。 只能看见朦胧中钱在野就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被盖着什么东西,再加上周围人默不作声。李牧思绪还没完全变得理智,出于本能般开始害怕,猜想着刚刚师傅,难不成是在跟自己做最后的道别。 小李牧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腿脚还是瘫软着的,但是没有片刻停留便想去到钱在野身旁,看看他。 可下一刻还没让周围人上前去搀扶一把小李牧便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了地上。金庆广连忙上去扶起他,而李牧眼中悄然已经失去了神采。 “师傅他~是不是已经~” 小李牧声音很低,带着微微的打颤。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床榻之上传来了低沉的鼾声。一下接一下,很有节奏感。 而上一秒还悲伤无比的李牧,听着那鼾声没有由来地笑了起来,周围的所有人在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 “国师他睡着了而已。”金庆广把李牧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在这过程之中金庆广却发现了李牧身体有了些许不同,整个人都在发烫,而且身体明显结实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一瞬间有了不小的变化。 “牧儿,你快和我们说说,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说着欧阳文钦已经给李牧泡了杯茶水了,自己也搬了个椅子等这李牧讲故事。 李牧也明白大伙或多或少也是在关心着自己,便也很有耐心地讲整个梦境中的事情讲了出来。 从灵魂入梦,看剑数载,剑道领悟,等等都与其他人说了出来,尽可能地讲的详细。 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待讲完整个传道的过程众人都不由地陷入沉默之中。 五十六章:二当家 “春闺啊,你也应该困了吧,回房间休息了吧!” “啊~是的。是的。” “贫道忽然想到要去和掌门知会一声那也便先行离去了啊。” 欧阳文钦和春闺对了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便特别随意地编了个借口准备回房间去,这件事情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李三心也自然明白其中的几个细节,是特别值得去思索的。 不一会房间内只剩下金庆广和满脸不解的李牧了,当然还有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之上的钱在野。 “那个牧儿,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房间休息去了。” 金庆广看大伙都走完了,而且此刻已经是第二日丑时左右了,他没有其余三人那般心思细腻,只因为金庆广自己也实在是困的不行了。说着便打算去扶李牧把他送回房间。 “二师傅,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从那日在小巷内救下李牧和小黄鹂以后,李牧便开始称呼金庆广为二师傅了。 “嗯?你说吧,什么忙?” “能不能把我先扶到师傅床边呀。” “就这小事啊。” 看着李牧扑闪着的大眼睛,金庆广原本以为是啥了不得的大事,不以为意地将李牧抱起。 看着床榻上此刻张着嘴巴,一下下打着呼噜的钱在野,李牧和金庆广都不由噗呲一声笑了,他们都没想到过钱在野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但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后怕,如果明天国师起来发现今天晚上竟然如此丢人,还刚好被他们几个人看见了,那他们的小命怎么办。后背不由一凉。 李牧看着那被钱在野蹬掉的被子,脸上是幸福的,这个懂事的孩子轻轻将那位于床沿一侧的被子抬起,缓缓盖在钱在野的身上,将那呈大字型张开的手脚也尽可能盖上些,全程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劳累一天的钱在野。 金庆广看着李牧那细心的样子,这个大老粗的南疆副统领内心都快融化了,心中开始幻想起此刻躺在床上的不是钱在野而是自己,笑容中带有着点傻样! “走吧,二师傅。” 刚到卯时,金陵城此刻刚醒来还伴有些睡眼惺忪,而此刻一个魁梧的身影让整座城市都为之彻底醒来了。 踩踏地面的声音如那滚滚闷雷,城门口驻扎的士兵原本看着稀稀疏疏的人群,伴有着浓烈的睡意。 听到那雷声之时,还下意识往空中看去,此刻天微微亮起,但没有一丝乌云,不免发出疑惑,而他身旁的同伴此刻瞪大双眼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上。 “这天气挺好的,怎么就打雷了呢?” “张哥,不是打雷!” “嗯?” 就在那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同伴为什么那么慌张说不是打雷的时候。下一秒他只觉得自己的耳膜生疼起来,自己的眼前也一下子看得不真切,卷起的尘土遮盖住了一切。 不光是这两名士兵,此刻在街道上的任何行人都无一幸免,其中不乏有些境界的江湖游侠儿,能稍稍透过那泥沙看清楚,那是一个人,宛如一整黑风的壮硕身影,他一人让整座金陵城城内卷沙尘,平地起惊雷! “来人,来人啊!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树的房间内此刻正点着檀香,清幽的味道让他心情稍稍有些宁静,才闭目睡去三四个时辰,外面的动静一下子让他稍有松弛的神经又一次紧绷起来! 一个弓着身子留着长须的肥胖太监慌慌张张推开寝宫大门,唯唯诺诺地小跑到赵树跟前。 “奴才在,奴才在的,陛下。” “魏公公,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动静如此之大!” 赵树脑门上全是汗水,手指还在不停打着哆嗦,心中后怕难道是钱在野今天就跑赵凯府上去了?这动静又是他搞出来的? “陛下呀~奴才也不知全貌呀,只是听今早驻守城门的卫兵上报上来的看,是有人突然闯入城内,那人影径直往钱家跑去了!” 整句话,赵树只关心的是那个实力境界不低的人去了钱家,还如此急急忙忙的,没有往赵凯那去,心中的大石头稍稍掉下来了些许。 “有没有打听到那人的身份?” “这。。。。。。奴才也不清楚呀。” 那贴身太监连忙跪下,觉得是自己疏忽了值守,立马又补充到。 “奴才立马派人去查,请陛下恕罪。” “下去吧,下去吧~”赵树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昨天晚上他亲自提笔给佛家佛祖和北邙的纳兰鸿写了书信,他现在最后怕的是这送信的暗子被钱在野一帮人找出来。 “对了。”赵树拿手指拧了拧双眼之间鼻梁的位置,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吩咐道。“去赵将军府上通报一声,让他尽快到大雷音寺去修养一段时间吧。” 看着那连连称是的太监慌不择路地跑出门去,赵树那股子睡意又不自觉地充满了整个大脑。 钱家府邸之外,一个披着一件麻衣斗篷的健壮身影此刻正站在大门之外,他打从边陲小镇出发之后便一路没有减速,直到看到钱家府邸依旧如初,他才安心地放下步子来。 但当他走进之时,那墙壁上,屋檐上浅浅的裂纹,那看似如但以钱青扬的眼力自然能想到这里昨日必然有打斗的痕迹,只是又被复原了。 心中又起了些许担忧之情。生怕自己推开那厚重大门之时看到那不忍的场面。 钱家府邸周围大多时候是不会有什么行人经过的,钱青扬迈着沉重的步子尽量让自己慢下来。而此时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个女子傲慢的声音。 “你谁啊?在钱家门口徘徊什么?” 女子拿着一个竹篮,身材略微发福,此刻的她已经将昨日那身粗布麻衣换下,穿着一身在寻常人家看来相当不错的绸缎衣裳。 “你是?” 钱青扬离开钱家已经很久了,即使当初在的时候也很少与家里的杂役见面,一心都在专研武学,两人自然都没有啥印象。 这位钱家二当家相当客气的态度换来的却是让那妇人更加不屑,昨天钱在野的那一出好戏,让整个家族的地位在贺国又是升高了不少,自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个只是平常在家族中干些琐事的杂役也觉得自己开始高人一等了,答非所问地回到道。 “喲~你是来投奔钱家的吧!” 五十七章:再相见 这话着实让钱青扬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了,投奔钱家?但从妇人的话中也可以知道钱家应该还好的很。 “不是。” 钱青扬板着一张脸,不想去理那个妇人了,径直打算去推门,既然来都来了,那必然是要去找钱青付好好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歪!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啊?” 矮胖妇人看着钱青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以为是面前这人故意在装腔作势,看到钱青扬竟然就无视了她打算从正门推门进去,一股子被轻视了的不爽感从心中生起。 钱青扬看向那上前来拽住自己的人影,和她那装腔作势的嘴脸,内心稍稍有些不快起来。而此刻打皇宫的方向传来了马蹄踩踏路面的声音,不多时来到两人面前。 一个胖乎乎穿着华丽的人物,从马车上缓缓下来,这便是刚才那被赵树唤为魏公公的太监。 在宫中待了快四十余年的魏公公自然是明白能引起那么大动静的人,肯定境界不低,况且径直赶往钱家的,那他想到的第一种可能和那傲慢矮胖妇人不谋而合。 妇人并没有去把刚刚那阵阵雷声与面前这魁梧汉子联想到一起,但魏公公是知道的,面前此人绝对不是平常的黄境或者玄境,对此他如果能代表赵家拉拢一下那才是聪明的做法。 见到那华贵无比的壮硕之时,那原本还拉扯钱青扬的妇人一下子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丝毫不在意衣服是新买的。 “草民拜见大人~” 说话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与刚才那对待钱青扬的态度那是截然相反。反倒是那魏公公丝毫没有去理会她,带着微笑打量起钱青扬来。看着那满脸沧桑的脸庞,不经意间觉得在哪里好像见过。 “杂家姓魏,乃是宫里的人,特意奉陛下的意思而来。” 魏公公很开门见山地道出来意,他相当了解这帮子江湖人士本身便带有一份傲气,也不喜欢去绕什么玩意。看着钱青扬那依旧站的笔直的身形,脸上依旧面不改色就更加确定了。 “什么事?” “陛下今来希望广收江湖中人为朝廷办事,刚好今日阁下便来了贺国。” 钱青扬紧了紧眉头,想不明白赵树那小子难不成是疯了?让一个太监来招揽自己。 “不去。” 那姓魏的太监原本以为打着贺王赵树的名号,面前此人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这帮侠客基本上都是为钱为权而来,可被如此果断的拒绝是想不到的。但还是客套地说道。 “阁下确定不考虑一下?当这钱家的客卿应该没有入朝为官,当那封疆大吏来得实在吧。” 一旁的矮胖妇人已经跪着听到面前这个刚刚被自己认为是普通侠客的男人既然可以当那官老爷的时候腿都在打哆嗦了,生怕刚刚自己的话惹他不快。 “不考虑。” 听到那不考虑三个字的时候在场两人神情都一下子变了,魏公公不理解,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不要按个什么罪名把面前这人抓起来算了。 “阁下你可知这是陛下的意思?” 钱青扬稍稍点点头,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大太监。而后者却是被直接气笑了。 “您可错失了一次天大的机会呀。”魏公公斜瞟了一眼面前这年迈的魁梧汉子,眼里满是阴毒,带着冷意问道“敢问阁下姓名,杂家回去也好向陛下交代!” 想着回去一定要去赵树面前好好说道下,让他接下去别想有什么作为了。 “钱青扬。” “噢~原来本身就是钱家的人啊,嗯?”那魏公公再次读那名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脸色当场被吓得惨白,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敢叫的。 “您~您叫什么?” “没听清楚?钱青扬。” 钱青扬看着腿脚开始有些不稳的大太监,内心想的只有昨天钱在野在贺国做了什么?怎么赵树这小子敢来让自己替他办事了。 在地上的妇人听到那名字的时候,一下子石化在了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恍惚间感觉自己的魂都被吓得离开了身体。 她在钱家做了十余年的下人,自然是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辽国大统领,钱家二当家,当朝国师的生父,天境中也是执牛耳的强者。 魏公公看着那不愿理会自己转身就推门而快步走进钱家的身影,他大脑停止了思考,赵树刚才只是让自己来调查一下是谁引起的大动静,他擅作主张起来招揽之意,寻常江湖中人即使招揽不了也无所谓。 而他刚刚是在用贺王的名义去想让钱青扬做事,这如果传到赵树耳朵里,他以阉人的身份被赶出宫中那都是仁慈的,极大概率是会人头落地的。 下一秒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两把嘴巴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地上此刻依旧跪着的那矮胖妇人。后者头依旧没有抬起来过,也是被吓傻了。 “带走!” 魏公公连忙下令招呼自己带来的三四个卫兵,而那矮胖妇人此刻依旧没反应过来,十足的分量硬是让三个官兵合力才押了起来。眼神呆滞得目视前方。 华丽的府内,一间僻静的小屋中,钱青付昨日倒是和赵树完全是两种心境,这是他这半辈子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某种负担一般。 要不是今天早上那没来由的雷声,他完全可以睡得更舒服,想到此便有些不悦。 而此刻坐在书桌之前,点燃了些许沉香,静静翻阅文书之时,一声推门声,让钱青付有些诧异,他的寝屋一般是不允许有人进来的。 “家主。” 钱青付没有撇过头去看,但那声音让他异常熟悉。钱青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已经快有十余年没有见到那个执拗的汉子了。 钱青付缓缓扭过头去,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当初按照他们父亲的计划,钱青付留守贺国,而钱青扬则要前往辽国,那即使将来任何一个国家完成了统一钱家也能继续存在,继续是那豪门世家。 五十八章:传道 “青扬?” 钱青付声音有些止不住地打颤。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仔仔细细看着那个身影。 “哥!” 钱青扬一下子快步上来给了钱青付一个大大的拥抱,力道之大让昨日受到内伤,一时半会没有缓过来的钱青付咳嗽连连。 看着时过境迁,早已经白发白须的大哥,钱青扬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对面的钱青付亦是如此。 “你怎么回来了呀!”钱青付双手按在钱青扬肩膀之上,仰视着钱青扬,这个弟弟比上一次见面又强壮了不少。“青扬又壮了啊!” “我~”钱青扬欲言又止,他来的目的便是看看钱家有没有事,寻一下钱在野是否还在钱家,现在看到似乎一切如往常一般,自己这大哥虽然身体看似虚弱,但脸上的笑意比他离别之时都要好了不少。 “我回来看看你们。” “哈哈哈哈!你小子少来,老实说!是不是关于国师的?” 钱青付和钱青扬从小一起长大,这个铁木头什么脾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能让他不惜急急忙忙赶回来的,唯一的可能性,那便是他认为钱家有难了。 钱青扬不好意思般地点点头,虽然他比面前这个白须老头看上去魁梧得多,但他是打心底里佩服自己的哥哥,在钱青付面前他习惯了当那被保护的对象。 “跟哥说说看,发生什么事了?” 钱青付拦着钱青扬的肩膀,招呼其歇下,两人像年少时一般对坐着。原本的经文直接被抛到了九霄之外。 “昨天国师他没有回来!”钱青扬看到钱青付的脸色变得困惑起来。 “不应该呀,昨天在野在家中待到了初入夜时分便走了呀。” “哥,你刚刚叫国师什么?在家中?” “在野啊。对!在家中!” 钱青扬听到自己哥哥称呼的变化,愣在了当场,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的哥哥作为钱家的家主怎么可能会这么称呼国师呢。 钱青付自然看懂钱青扬内心想法,没等询问便把昨日之时全盘说了出来。 当然为了好那点面子,起先被钱在野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之类的事情,钱青付相当草率地带过,重点说的也便是钱在野收了钱崭为徒,其母入祠堂这类化解矛盾的事情。 钱青扬听着自己儿子昨日那些举动一时间语塞了,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钱在野这是丝毫没有在意他自己受过的苦,作为大辽统领,他甚至比钱青付还懂得钱在野这是在为将来战事做准备,舍弃了他自我对钱家的恩怨。 听到自己亡妻能入宗祠之时,这个男人拿茶杯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是钱在野心中的一道坎,又怎么会不是他的难言之隐呢。他越是探寻到武学的至高境界,这份心魔也便是更加强大。 “好!国,,,在野他比我这个做爹的强太多了!” “你这小子还和自己儿子比上了?”钱青付打趣到,转念一想又自己也长叹一声。“唉~我也比不上他!” 听到自己大哥这一句话,钱青扬没有失落感,反倒笑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得意。 “你骄傲个屁啊!在野成长和你有个啥关系!我看就是咱们钱家血脉好!那是和家族有关系!” “那是我儿子!” “小时候我教他的东西不比你这个当父亲的多?” “那是我儿子!” ”你一个大老粗整天打打杀杀,还是我当初给他启蒙得好!” “那是我儿子!” 不管钱青付说什么,钱青扬都是平静无比地一语回应,这还让钱青付确实无言以对。说着钱青付便二话不说举起右手,两指头弯曲,狠狠往钱青扬脑袋上敲了一下,和儿时一般。 岁月流逝,那曾经的少年虽已是年过古稀,步履蹒跚甚至走不动道,但终归是要有个地方,能让他再一次做回那片刻的孩童。 “青扬啊,接下来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两人打闹了一会,钱青付又很快把话题给拉了回来,钱青扬看着自己大哥稍稍严肃的样子心生疑惑。 “赵凯。”钱青付故意卖关子般停顿了一会。“跌境了!” “你说什么?”钱青扬瞳孔猛地剧烈睁大。“怎么跌境的?国师干的?” “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知道,圣人手段无法揣测呀!”钱青付点点头,紧接着又补充到“而且是在悄无声息之中便跌到了地境,心境受挫了,这一辈子可能也回不去了!”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钱青付没有入天境无法感受到钱青扬受到的那股子冲击力,良久无言。杯中茶一杯又一杯喝下。 “哥,你知道天境意味着什么嘛?” “与大道有感,得天地造化,超脱凡尘之内。” 钱青付看着面前的钱青扬,这些都是前人所描绘的天境,这位钱家家主在地境巅峰停留越久越感觉到天境的遥不可及。 “那你知道跌境就意味着大道的感悟被剥离了嘛?” 钱青扬相当严肃,他面对外人时一向不苟言笑,但在熟悉之人面前话也不少。 钱青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感觉到钱青扬此话内在含义为何。 “哥,大道的感悟不会消失!” 钱青付听到这话,嘴角动了动,像是想明白什么,“也就是说在野,他是把赵凯的天境就那样取走了?” 钱青扬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这感悟便是那迈入天境的敲门砖!” 自古以来都有传道一说,在一些江湖宗派之内,便有将死老者传功给小辈,以换取其实力的迅速成长,这便是传道的一种。 可一般都是玄境,黄境传下,最好那便是地境了,境界越高越是危险,有一代代宗派中的天骄便是经受不住那巨大的力量灌注而直接暴毙而忘。 这一次钱在野带走的不是任何功力,而是直接取走感悟,这就意味如果被传道的那个人能挺过来,将来十有八九便能成就天境。 钱青付脑中此刻昏昏沉沉的,昨日他原以为赵凯只是暂时跌境,调理好那便可恢复。可现在想来贺国赵家这是直接损失一位天境强者。 那赵树和杜牧之一下子暴怒而起的理由也清楚地呈现了出来。 五十九章:想明白了 “在野,打算干什么啊?” 钱青付心中有一个答案,但不敢去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这实属夸张。钱青扬心中的想法也是如此。 “哥,这感悟只有一个用途,你我都应该明白。” “天境传道吗?” 钱青扬和钱青付自然不愿意去相信的,可排除了诸多因素之后,那这最无法被人接受的现实便是唯一。钱青付手中的茶杯险些因为他的恍惚掉在地上。 “青扬,地境传道几人熬过来了?” “古梅山山主,莲峰宗宗主。唯此二人” “那地境传道死的人呢?” “不下百人~” 那能承担地境传道的两人本身便已是年少成名,不足三十岁便达到玄境的人物。而这样的天才之辈不下百人受道,可活下来的只有两人,那更别提是天境的传道了。 “哥,北邙与大梁的大战三年内必将爆发,我相信在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可~现在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钱青付摇着头,要说谁最想得到这份机缘,那钱青付绝对是其中之一,可这机缘是要命一般的烫手山芋。 他们现在浑然不知,这天境的感悟早就已经被一个十四岁刚迈入黄境的孩童给领悟了,并且那个孩子活了下来。 在不知过了多久的无声中,两个老者就那样发呆般对坐良久,相互低着头,钱青付那本就不多的白发不知又掉了多少根以后,低声道。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在野想的,我们这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想不明白呀!” 而就在这时,钱青付寝屋的门被敲响了。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传来。 “爷爷,崭儿有些事情想请教。” 听到钱崭来了,钱青付刚刚那百思不得其解的苦闷稍稍淡去,对钱青扬笑了笑。 “你十多年没回家了吧,我记得你离家时崭儿还刚出生吧。”钱青付看着略有些不知所措的钱青扬。钱青扬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猝不及防之下要见自己的孙子,这个大老粗有些手足无措。 “进来吧!”钱青付朝门外喊了句,推门而入的钱崭第一时间便看见那个正与爷爷对坐的魁梧高大身影。 有些不解,钱青付的寝屋除了他以外基本是无人敢进来的,也不需要下人来清理打扫,而今天这里有个“外人”在,那这个“外人”一定不简单。 钱崭停留在门前,正猜想那背影为何人之时,那魁梧的人影便转过了身来。 那人面孔有些熟悉感,但钱崭又确定自己对其没有任何印象。仔细打量了片刻,钱崭发现觉面前此人給他熟悉的原因了。 他与钱青付有好几分相识的地方。 “崭儿啊,是不是不记得你二爷爷了?”钱青付捋着自己那白胡须笑着打趣。 “崭儿见过两位爷爷!” 相比于钱崭那挑不出一点毛病的仪态,钱青扬倒是显得有些紧张了。 “好!好!小崭长这么大了啊!”钱青扬手放于双腿之上,身子坐的笔直宛如私塾里的学童一般。脸上有稍稍冷汗冒出。 “二爷爷近来可安康?”钱崭内心也是有些惶恐的,面前这个变是从小便听大爷爷在耳边念到的钱家唯一的天境强者,还是国师的生父。但表面一定的强装正定的。 “安康,安康的!” “崭儿过来坐吧!”钱青付也是帮着钱青扬去打圆场。“刚才说有事情要请教,是何事啊?刚好你二爷也在也可以听听更多意见。” 钱崭望向钱青扬,那眼里满是崇拜,是在询问这做爷爷的能不能也给点建议。钱青扬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止不住地点点头。 “两位爷爷,崭儿今日来便是想询问黄境入玄境应到如何?”昨日钱崭入品后便是黄境大圆满,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种禁锢,但仔细去感知又仿佛消失不见了。 “崭儿,你现在什么境界了?”刚才钱青付并没有向钱青扬提及钱崭入品便巅峰这时,钱青扬看着面前这十七八岁的少年,想着现在问这问题是不是有些过早。 还没等钱崭开口,钱青付倒是抢先帮其回答了。 “黄境巅峰了,入品便是。” 这放在寻常一些江湖宗派之中,这无疑是要宣告整个天下的大事,但这听到钱青扬耳朵里却只是稍微有些感叹,因为钱青扬见过太多妖孽般的天才了,金樊,欧阳文钦,乃至他自己。 现在他更是想到那个十四岁叫做李牧的少年,那个孩子的天资更是绝无仅有。想到这里钱青扬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看着自己这个二爷爷听到自己入品便巅峰之后整个人都没来由变得异常亢奋了起来,钱崭也为此感到稍稍夸张了点。 “哥!我想明白了!” 钱青扬拍案而起那强悍的力道一个没收住,整个桌子在他这一掌之下,刹那间便整个粉碎开来。 钱青付和钱崭两个人被这一动静都吓得不轻,钱青付只是片刻愣住之后便明白钱青扬是想明白钱在野的用意了。 一旁的钱崭则完全不知情啊,满脸疑惑地看着两人,内心里的想法只有一个,自己现在不方便继续留在这里了。 “那个,两位爷爷既然有事要商量,崭儿便不耽误爷爷商讨要事了,先行离去了。” “去吧,去吧,等我和你二爷爷事情讲完,便去寻你。” 钱青付连忙打发走钱崭,一个原因是他看到钱青扬那般样子自然心中也好奇,另外一点便是升境界之事过于繁杂,一时半会也确实很难讲明白。 待到钱崭将房门关上后,钱青付连忙开口。 “青扬你快说,你知道什么了。” “国师拿天道感悟的大概想法呀!”钱青扬挪着凳子离钱青付靠得近些,“哥,你可能不知在野还有另外一个徒弟。” 这话讲完钱青付便脸色有些变化了,圣人弟子和圣人首徒说到底还是有所区别的,却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而是让钱青扬继续说下去。 六十章:睡醒后 “十四岁入品。天资与金樊相当!” 听到这话钱青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十四岁入品,这可谓中原第一了,而后半句,更是让钱青付明白那孩子是有多么过人了。 “这大道感悟是给那孩子的?” 钱青扬点点头,“我认为便是如此。” “就算是十四岁入品那现在也才黄境,让黄境去接受天境的传道怎么可能!” 钱青付说完,却看着钱青扬已经是露出释然之色。 “他的处理方式,你我是做不到,是想不到的。” 也正如钱青付所言如果把赵凯的感悟一下子全传给李牧,小李牧十四岁的身子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连一丝残存于世上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哎哟~昨天晚上喝得有点多呀!头有点疼么!” 此刻已经是到了早晨赶集的农妇商人准备收摊回家中准备伙食的时候了,今日的天空有些暗沉,是风雨欲来的前兆,阳光没有将众人唤醒。 钱在野看着身上被盖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略有不解之后便想明白来龙去脉,嘴角有一丝笑意。 可随后,断断续续的片段开始被他所回忆起来,他昨日,原本想稍微喝两口便从神芳君那离去的,可奈何一喝就喝过头了,恍恍惚惚间也是迷路了很久才回到了客栈中。 而此刻,钱在野正用手轻轻按着自己太阳穴位置,让自己大脑稍稍舒服点时,房间的大门被推开了。 眼中还伴有些许的困意,可看到眼前的场面,钱在野下意识把被子往自己胸前扯了扯,整个人不自觉往床一脚靠了靠。 “你们?要干嘛?” 金庆广,欧阳文钦,李三心三个此刻正脸色凝重地推门而入,三人身后还不合时宜地探出一个扎了两小辫子的可爱脑袋,小手插腰,显然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 “黄鹂啊~你先去找奶奶好不好?叔叔们要谈点事情。” 小黄鹂本来是被奶奶打发过来询问几天今日午饭想要吃什么的,但刚到就看见他们在钱在野门口,每个人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她以为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了,出于孩童的好奇也便来凑个热闹。 金庆广温柔地劝导着小黄鹂,并露出那标志性的大白牙。 “那你们中午要吃什么?奶奶让我来问的。”黄鹂声音有些打颤,虽然金庆广救过自己和李牧,但金庆广依旧像个吃人的魔鬼。 “都可以,都可以,你让阿婆随意一点就行。” 待到小黄鹂鼓着小嘴巴,像是在抱怨有秘密不告诉她。 待房门被静静关上,三人脸上露出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样式。 “国师!解释一下吧!昨天晚上的事情。” 看着金庆广那宛如地府鬼差的脸渐渐靠近,钱在野下意识一巴掌就拍了上去。出于本能反应,力度也算不上多大。 可下一刻只见得金庆广整人身子便一个没站稳,往旁边李三心身上便倒了过去。 咚得一声,整个客栈都震颤了一下。 “那个那个,抱歉噢!” 钱在野从床上爬下来,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金庆广,和那身下差点没喘过气的李三心,后者正在拼命求救,努力把金庆广推开,想动用真气可一点也用不上来。 最后还是欧阳文卿上前帮忙,才让这个道门道子不至于殒命于此。 “那个,你们有什么事情嘛?” 钱在野脸上的睡眼稀松现在已经消失了,格外有精神,也顾不上洗漱,这三个活宝一定是要问清楚昨天的事情的。 “在野哥,我们来其实就问两件事情!” 欧阳文钦见金庆广那残样,一下子就明白,现在清醒的钱在野他们没法吓唬住。 “你老实交代啊!” 金庆广傻乎乎地指了指钱在野,但脸上此刻有一个泛红的巴掌印是如此醒目,一旁的李三心拼命喘着气,也是频频点头。 “你们说嘛?” 钱在野揉了揉眼睛,脑子里唯一有印象的便是把钱崭的感悟给了小李牧,而自己这个徒弟比自己想的还要逆天。 “第一个!你昨天干什么去了?回来这么晚,还一身酒气!” 听到第一个问题,钱在野嘴角尴尬地抽动着,他总不能说自己嘴馋了没忍住所以喝醉的吧,大脑有些肿胀但已经飞快找着借口。 “昨日在贺国,钱家家主热情款待了一番,推杯换盏之下便久留了。” 钱在野满眼真诚,在他看来这借口丝毫没有问题,他们总不可能跑钱家去问吧。 “噢~钱伯昨天还担心你安慰特意跑钱家去了呢。” 听到这话,钱在野原本带笑的脸上不自觉地变得苦涩了许多。“这样啊,这样啊。” “第二件事情!”欧阳文钦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了起来,他昨日便已经知道传道的基本原理。 周围两人也虎视眈眈看着钱在野,竖起耳朵认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国师,你昨天是在给李牧传道嘛?” 只要钱在野愿意,不回答他们也是可以的,但是面前几个人将来也都是他和王明阳计划的参与者,告诉了他们对于李牧来说也有点助力。 “不是我传道,那天境感悟是赵凯的。” 钱在野没有去隐瞒,很坦率地说道。而面前三人都满脸茫然,赵凯他们自然是知道的,贺国的大统领,天境的强者。 “国师,赵凯是那个贺国大将军?他虽然不年轻但还不至于现在就传道给他人吧。”李三心有无数的疑惑。 “赵凯是天境啊,虽然没我哥厉害,但天境传道?”金庆广觉得钱在野在逗他们玩,让李牧一个刚迈入黄境的孩子去接受天境,天方夜谭。 “在野叔,赵凯人都不在这怎么通过你给李牧传道呢?” 你一言我一语,都想知道结果,这听地钱在野着实有些烦了。 “这些你们还不用知道!”钱在野又回到平常那一幅透露着淡淡圣人威严的样子,让前一刻还七嘴八舌的三人都不自觉闭上了嘴巴。 “没其他事情的话就出去吧。” 六十一章:北邙之事 房门被重重合上了,三人相对无言地站在门外,欧阳文钦想要再去敲门,但那手却停在了半空,迟迟都没有落下去。 “明日便是中秋节了吧~” “喲?这是想起谁了咯!” “哈哈哈哈,我在北邙都不知过了多少个中秋了,早就不会想了。” 北邙王庭,一个穿着朴素麻衣,略微有些弯着背的老者此刻望着天空感慨着,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探向那满天的银河。 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站着一个算不上高大但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这两人的装束严重与他们的身份不相匹配,让别人咋一看只会以为这是一个略微有钱的富家翁和家中管家。 男子长了双算不上英俊但透露着霸道之感的眼睛,而在男子的身后,贼有着十数个身披甲胄,神情肃穆的人影,而且每一个身上都透出淡淡的威压,那可不是来自寻常黄境或者玄境的压力。 这十数人全是地境,能与这只轻微队相提并论的,整个中原都没有。 “龙潭大师现在已经到佈轧了,真的不去见一见?” “没啥好见的,我想见老头子,老头子还不一定想见我呢,我去干嘛,自讨没趣嘛?” 富家翁双手放于身后,听到管家这言语他没有任何意外的,现实也确实如他所说,龙潭要相见那便一定会见的。 “赵树他那二女儿和太子相处如何了?” 管家将那摘星之手放下,缓缓问道。而富家翁表情却格外苦涩。 “还能怎么样呢?谁也不愿去打理对方,这臭小子要是有我一半能耐早完事了!” 那麻衣管家便是北邙王庭中有二皇帝之名的贾辉了,听到那大皇帝纳兰鸿如此粗鄙的言语,贾辉相当轻蔑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蜡黄的纸张,递给纳兰鸿 “嗯?我又不认识那大梁的文字,你直接告诉我发生什么时就好了。” “钱在野出手了!” 贾辉摇了摇头,继续开口解释道,“赵凯他直接被钱在野废了,直接跌境了。” “天境还能跌境?我还是第一次听闻。” “按照杜牧之说的,整个对大道的感悟被钱在野拿走了,这辈子别想再重返天境了,也不知道我这师弟是怎么做到的呀。” 纳兰鸿却一下子慌张起来,这随便就能费去一个天境的强者,那南下之时光钱在野一人便足以对抗整个北邙王庭绝大部分高手了。 “这钱在野有这手段我们该怎么办?” 贾辉看着忧心忡忡的纳兰鸿,自己却表现得极度平静。 “要想夺取那感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不然钱在野早到我这来做客了。” 贾辉丝毫不慌张,也正如贾辉想的这般,钱在野也是在赵凯内心极度慌乱,心境受挫之下,才成功当了那“小偷”。 纳兰鸿听闻此言确实也是那个道理,稍稍点了点头。夜色寂寥,北邙可比大梁要冷上不少了,在这大风之下,那粗布麻衣的老者开始渐渐挪动步子了。走得不快,但没几部便走到了后方亲卫军,其中一个地境强者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贾辉带着笑容,看不真切那位于面甲之下的人脸,与此同时其余几个地境亲卫在贾辉话音落下之时,身上那威压便同时爆发而出。 这草原上的风更大了几分,在不知何处有数头饿狼此刻正在睁着猩红的双眼,眼中满是贪婪,每一只饿狼的嘴角都带有鲜血,未成一圈在蚕食着一只不知何处而来,迷路在森林中的羚羊。 “谁的人?欧阳雄?王明阳?或者~” 贾辉此刻就像是那狼群中的头狼一般,睁着那不夹杂任何感情的双眸,死死盯着此刻已经不承认样的甲胄亲卫,身上的片片盔甲崩碎开来,如那把把利刃死死扎进其身体之中。 “或者是杜牧之?” 而那透过盔甲可见的眼睛没有一丝胆怯,他打心底里变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发生,他咬着牙,忍着疼痛,没有去回答贾辉一言。 在那森林之中,木叶被刮得直响,空气里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一声高昂的狼嚎声在期间想起,紧接着便是十数声或高或低的不同的狼叫,响彻四周。 纳兰鸿不像贾辉那样是个有耐心的人,看见地上的声音在那表现得如此大义凛然,他便感觉到不悦,抬腿一脚,便是重重踩下。 整个地面在这一脚之下骤然塌陷下去,四周其余的甲胄亲卫的目光都木然地看着那深坑之中,里面的人此刻彻底失去了生机,原本有着不卑不亢的眼睛,此刻也不知去了何处。 “真是野蛮啊!” “哈哈哈哈哈!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自觉正义的道貌岸然者。”纳兰鸿甩了甩自己那半面鲜红的靴子,“他大梁的百姓天天丰衣足食的,我北邙的子民呢!不知道今年又要死多少人!呵!” “唉~”贾辉长叹一声,看着那已经成肉泥的暗碟满脸复杂,“你安排得怎么样了,过几天就该准备去云上学宫了。” “基本都妥了。”纳兰鸿像是有什么心事,扭扭捏捏地不敢说出来。 “大老爷们得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嘛!”贾辉瞥了眼纳兰鸿,其实猜也能猜个大概了。 “哈哈哈哈,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嘛!”纳兰鸿笑得十分谄媚,没人会看到这个带兵横扫整个北邙草原的雄主对一个年迈老者会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地位。 “我也想去云上学宫。” “不行!” 纳兰鸿刚说完,贾辉便立马否决了,他还能不清楚纳兰鸿想去干什么嘛? “我也可以易容啊!”这位雄主相当不服气地辩驳着。 “不行!不行便是不行!” “贾辉!朕是这北邙的主人!”纳兰鸿软的不行便想来硬的!气势咄咄逼人。 “你这去大梁是以北邙雄主身份去的!你把这北邙放在什么地方!你如果有不测!这北邙又会大乱!这北邙百姓怎么办!就为了你那一己私欲?就为了查清楚那大辽王妃?!” 六十二章:线索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一记响亮的耳光和那来自麻衣老者句句诛心的训斥依旧萦绕在空气之中。 身后的十数位地境亲卫,有近半数见此倒吸一口冷气,另外剩下的那是几乎都是从纳兰鸿与贾辉一起统一草原时候便鞍前马后的老人了。 大多数已经是见惯不怪了,当初纳兰鸿还是一个小部落首领之时,被贾辉拿着拆下来的废弃铁棍满草原跑,那都是家常便饭。 那撇着头的草原雄主眼睛闭着,一吸,两吸,三吸。。。。。。纳兰鸿眼睛才缓缓睁开,相当刻意地仰头望月望星河,眼睛有着些许泪花不让他落下。 不知情的人大概率会惊讶到大祭司贾辉一巴掌便把这位冷血的雄主给打哭了,但只有极少极少明白真实内情之人,才明白这泪水是这位草原王在为年少时的梦想去泪流。 “好了,不去了,那便不去了。”纳兰鸿用手轻轻摸了下眼角,强制让自己内心好受一点,旋即又朝着贾辉苦涩一笑。 贾辉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但痴心如少年的挚友,贾辉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羡慕纳兰鸿这敢爱敢恨的内心,又清楚明白当这北邙近百部落的首领,要为草原上数百万的子民去着想,那这儿女情长固然是要不得的。 贾辉此刻心里想到了在大梁的故人们,钱在野,王明阳,金樊,他们都没有从这儿女情长之中解脱出来。 “多大的人了!还老是哭哭啼啼的。” “我没有,风沙大,心里进沙子了。” 纳兰鸿喃喃自语。 “哼,我尽量再帮你去试试看,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也只能听天。。。。。。” 贾辉话还没说完,一只胳膊便一把将他野蛮地搂了过去,想挣脱但怎么也挣脱不开,索性也便不再反抗了。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只是他们中间少了一人,而那人现在也在仰望着满天星河,回忆起年少的经历。 大辽皇宫内有一座专门修建来观看繁星的观星台,此时的欧阳雄正双手附后,遥望着北方天边。 “卑职宋野星,拜见陛下。” 欧阳雄刚还在暗自神伤之时,那一句话便将他又拉回了现实之中。 “嗯,来了啊。过来坐吧。”此刻这观星台上除了他们两个便没有其他人,都早早被欧阳雄打发退下了。“刚好有些事情想好好和你聊聊。” 此刻的宋野星才真真切切地欣喜起来,前些日子的他虽然在这大辽官场中如鱼得水但始终算不得欧阳雄的亲信,现在单独的见面才是真正考验他的时候。 “陛下,想问下官何事,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宋野星走到欧阳雄后面些的地方,写着欧阳雄一般盘腿而坐。 “这满天星河,这近圆之月,爱卿感觉如何?美嘛?” “美。”这个问题是宋野星来之前没有料想到的,但是出于下意识地回答,这也是他内心的答案。 “嗯,很美,明天便是中秋了呀,团圆之日。” 欧阳雄没来由地讲着,像是在感慨,像是在倾述,越是美好越是让人感到寂寞,宋野星没有回话,而是继续望着明月与那满天繁星。 “作为当年享负盛名的京城大才子,知不知道寡人今天叫你来是为何啊?” “陛下之意,卑职怎敢妄自揣测!” “不用说的这么客套,但说无妨,这里就你我二人,就算说错了,寡人也不会怪罪于你。” 欧阳雄的这一句话便是给宋野星一个保证,即使欧阳雄不喜欢拐弯抹角,但在与这些官员交往间便不可避免这些问题。 “陛下可是想就云上学宫秋考之事与卑职商讨的?” 欧阳雄没有转头看宋野星,他没有急于去肯定宋野星的猜测,而是带着笑意反问道。 “你为什么猜是此事呢?而不认为寡人是想和你聊聊你宋家?” 宋野星听到宋家两字心中是微微一沉的,但表面上却丝毫没有半点神情的变化,即使欧阳雄背对着自己。 “陛下以天下为重,下官何等何能又能惹得陛下如此兴师动众好奇下官私事呢。” “嗯。” 欧阳雄听完之后只是单单一字,也没明确是的对还是错,便是继续抬头看那月与星了。 而一旁的宋野星见辽王没有继续发问,也没有急躁之意,便也静静坐于原地。 待那月亮从东半天渐渐划向西半天,待那夜间的风一点点地开始变得有所冷意。欧阳雄仿佛从大梦中刚醒一般,才继续问道宋野星。 “寡人想派你去云上学宫,去待朕向王明阳和钱在野问个好,也顺便帮朕看看欧阳文钦和春闺近来如何了。”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便下去准备。” “嗯。” 宋野星没有感到疑惑,他肯定不是最应该代表贺国去云上学宫的人选,琼枝阁的那几位哪一位都比他合适,但欧阳雄要点名让他去,那便其中有他的道理在。 “对了。”待到宋野星刚走到门边之时,欧阳雄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依旧没有转头。 “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桌上的那封信你一起带过去吧,到时候应该会有人来找你要的,如果没人要,那便转交给钱在野吧。” 宋野星转头看向一旁长桌之上,刚进来之时因为昏暗确实并未发觉,此刻听欧阳雄这么一讲才看到那平平无奇的书信。 “下官明白了。” 待宋野星一只脚迈出那观星台时,欧阳雄又没来由地说了两个字,那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宋野星听得真切。 “蛊族~蛊族~蛊族~”坐在回家马车之上的宋野星像是魔怔般嘴里不停,一直念到着这两个字。 宋野星清楚明白现在不是他去寻求真相之时,但欧阳雄既然能给他提示,那便打心底里想去寻求真相。 蛊族,那个只存在过于南疆的少数民族,那个杀人于无形,连地境强者都会忌惮三分的恐怖名族。 因为南疆和京都相距甚远,当初宋野星能力不足,自然便没有去做过任何调查。 六十三章:中秋 而欧阳雄的这个提醒无疑于给了他些许期盼,但这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 如果单纯靠着这一条线索便能找出凶手,那这就不能让自己承欧阳文钦的情分,这便不是欧阳雄想看到的了。 宋野星的马车划过夜色,也划走这自己内心的苦楚,回到那自己的小屋之时,对于那始终为自己留门的晴婷时,他又将变回到了平常的那个乐观大男孩。 既然俗世间还有人善待我,那我便也愿笑着去期待明天。 第二日,便是那中秋佳节,即使是在边陲的小城之中也是办得热热闹闹,不大的庙会,还有几个老掉牙的灯谜,带给人们的是那种节日的氛围。 小黄鹂早早得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比阿婆醒得还早,外面天空蒙蒙亮。 这可爱的小丫头眼里蛮是期待,今日私塾里难得休学一天,加上那平常严肃刻板的先生破天荒地并未留下任何功课。 打昨日起,小黄鹂就期待着今天终于可以疯玩一整天了。自然起来个大早! “李牧哥!李牧哥!” 小李牧此刻还在看着那堆成小山的烤鸡,嘴角边的口水止不住地往外分泌,嘀嗒而下能能成一洼小池塘。 而小李牧刚准备扑进其中大吃特吃之时,他感觉到了强烈的震动感,像是地震了一般,而每一次的摇晃那烤鸡山便会消失一座。 “出去玩啦!李牧哥!别睡啦!” 比李牧矮了半个脑袋的小黄鹂此刻趴在李牧床边疯狂摇着那有些晃动的木板床,发出那吱嘎吱嘎的声响。 “我的烤鸡~我的烤鸡~”李牧揉着自己的双眼,嘴里还喃喃地说着梦话,嘴角的哈喇子已经打湿了半边枕头。 “出去玩啦!李牧哥,今天是中秋节耶!” 李牧睡眼惺忪,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小黄鹂那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那双仿佛冒着小星星的大眼睛正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 “什么时辰了啊?怎么外面天还没亮呀~” 李牧说话都带着倦意,宛如邻家大哥哥般温柔地揉了揉小黄鹂的小脑袋,看着窗外,外面此刻还是昏暗着的,只是有着微微亮光。 “不早了,天都亮了的,刚刚我还听到公鸡打鸣了,快穿衣服起床啦!” 小黄鹂嘴里说个不听,说着就去把李牧放在一旁的衣物扔到了小李牧脸上。 “昂?现在外面都还没出摊呢,再让我睡一会。” “大懒虫!今天外面可热闹了,我们可以去看他们支摊子呀,也很有趣呀。” 小黄鹂哪会让李牧继续躺下睡觉呢,她自己一个人玩多无聊呀,再加上又不敢去叫其他人陪她玩,只能找到李牧了咯。 李牧看着小黄鹂在那说个不停,一直在叫自己起床,他明白自己肯定没办法再继续睡觉了。 在往常,李牧是特别想去逃避这种寓意美好,大多数人都开开心心的节日的,因为李牧没有亲人,他看到那来来往往,说说笑笑的人群,巨大的反差感让这个孩子感受到被世界所抛弃了。 但今年他恍惚间发现自己多了许许多多的“家人”,自己不再是孤单寂寞的了,他其实从好些天前起也便期盼着中秋节的到来,幻想着自己和师傅和庆广大叔还有小黄鹂等人一起逛庙会的场景。 “好~好~好~”李牧脸上充斥着无奈,选择了去妥协。 穿戴洗漱的时间里,小黄鹂都在不停地催促着,待李牧收拾完,小黄鹂便一把牵起小李牧的手,就像调皮的妹妹拉着哥哥一般,小黄鹂已经迫不及待要出门去疯闹了。 “走慢点,走慢点。” 小李牧在后面被拉着往前。而等两人刚下楼梯之时,便看见了那熟悉的黑袍身影坐在一张桌子旁,正不急不缓地吃着阿婆刚准备好的早饭。 “大哥哥!早上好呀!”小黄鹂连忙冲上去,热情地打着招呼,而钱在野也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看向两人。 “早上好呀,怎么起的这么早呀?” “师傅早。”李牧是有些惊讶的,没想到自己的师傅也起得那么早,而且看着装束,想必今天又是要出门去了。 “今天是中秋节呀!当然是好好出去玩咯!” “平常怎么就没有这么上心呢?哪天不是要拽好几回才起来!” 小黄鹂那股兴奋劲,直接被从厨房里出来的阿婆给打压下去不少。看着自己的孙儿整天就知道玩,阿婆脸上满是愁容。 “小孩子爱玩是天性的,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看着小黄鹂小脸有些垮下来,钱在野连忙打圆场,而且这话也确实没说错。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钱在野也会心一笑。 每天换一套小乞丐装便偷摸从钱家府邸中悄悄逃到外面去,掏鸟窝,打弹弓,这些事情钱在野那也全都做过。 那个时候有一个美艳的妇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为其保守着秘密,有时候甚至会出来打掩护,那时候钱在野便时常问其,为什么看到自己疯玩却不生气。 美妇人贼是甜甜地拉着钱在野的小手,和蔼地回答道。 “爱玩才是小孩子的天性,在野开心,娘亲便也开心了。” 钱在野想到此心里是无比落寞,但他不会,不该去表现出来。 “那个,师傅,我今天先陪妹妹出去逛一会,再回去练功,行不行?” 李牧像个接受老师批评的学生一样站在那里,期盼得看着钱在野。 “哈哈哈,今天休息一天,好好玩会,玩尽兴了再回来!” 钱在野爽朗地笑着,看着欣喜不已的李牧,心里不由自主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管教太严格了,但随后便了然,严师出高徒。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钱在野能看到李牧额头之上此刻有着一个太阳印记,有了这个保障再怎么疯玩也不用他过于担心安全问题。 “师傅,您这是要出去嘛?今天何时回来呀?” 李牧好奇地问着,他还盼望着钱在野能早点回来陪他去逛庙会,可钱在野的话却打消了李牧的期盼。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不开心,因为他师傅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是的,出去陪个人,今天晚上应该就不回来了,你照顾好小黄鹂啊。” 六十四章:三位天师 “大哥哥,你今天要到哪里去呀~是不是陪什么姐姐呀~”小黄鹂探着小脑袋,充满了好奇。“听别人讲噢,私塾的先生就是因为今天要陪镇上卖水果的王阿姨。”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理解的。今天你们想着怎么好好玩就行了。” 钱在野起身,早饭已经吃得半饱看着外面的初阳渐渐已经整个出现于地平线之上,便也打算动身了。 “今天放松一天,师傅没法带你一起,回来给你带点好玩的。” 钱在野走过小李牧身旁时,面笑如春风,温婉如春雨,摸了摸李牧的小脑袋。 李牧听此言后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一个劲地点头,他并不为那好玩的,而是深刻感觉到自己师父相当在意自己,对于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来说,这一小举动便足够了。 看着踏出门框的黑衣大哥哥,小黄鹂没来由得吃起了醋,朝门外大声喊道。 “大哥哥~李牧哥有好玩的!那黄鹂呢?” 阿婆听到小黄鹂这不要脸的言语,眼里充满无奈,抬手便是敲了下她那小脑袋瓜,但力度也不大。 “好好~知道啦~”钱在野被小黄鹂逗笑了,这小丫头异常的可爱。 秋风里夹杂着小镇百姓的节日欢喜,而无法将其带到更远的地方。 太清山上,太清观,太清观里太清仙。 一阵来自北方的微风吹到了太清山脚下,一个黑袍的青年望着又是如此熟悉的高山,有些胆怯迈出那步子。 而他此时此刻在那犹豫的样子,太清山巅之上有着三位紫袍老者正齐齐看着,两男一女,那女子站的位置则比另外两人稍稍要靠前些。 “哼,这小子!来都来了,还怕上来是吧!”紫袍女道人愤愤不平地开口。 “哈哈哈哈哈,这还不是又怕师姐你拿剑砍人嘛。”左侧的紫衣道人打趣到,可看到那女道人投来的杀人眼神之时一下子老实了。 “明净,你再调侃,等等被砍的就是你了。”右边那道人语气平淡,出言提醒,而仔细看时,不难发现这位道人紫袍左侧袖子整个在随风飞舞着,他只有一臂。 而在三人正一边攀谈着,一边看着钱在野不紧不慢地上山时。一个穿着身浅蓝道袍的年轻道人出现在了距离三人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那道袍由于洗了不知多少遍已经有些泛白了。 “小阳来了啊~”明净道人看到那向来以节俭闻名的道家掌教后说道,“小阳啊,你也是来劝明空师姐的吧。” 李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自己的小心思确实被明净道人说对了。 ”李阳见过三位师傅。” “小阳啊~我们的话明空师姐是肯定不会听的,你的话多多少少应该能听点。。。。。。” 明净道人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明空道人便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投射出浅浅寒光的古朴木剑。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明净道人后退几部,看了看旁边那断臂道人又看了看李阳。 “明能师兄,小阳,救救我~” “大师傅,三师傅口无遮拦确实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李阳偷着乐,看到脸色阴沉的明净道人,后者眼神怨毒,像是靠眼神在说着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李阳这般。 “明空师姐~等等让明净去山下给你找两个大西瓜赔,先饶了他吧。” 看到明能道人为自己在说话,明净道人连忙止不住地点头。 “李阳,你现在上来又是替钱在野求情的?”明空道人的剑还架在明净道人脖颈之上,像是讲明净道人看做了钱在野,如果李阳回答不好,那被砍的可能就是明净道人了。 “大师傅!”李阳眼神坚定,“国师他能每年都来拜见一下你们,这也不一定每次都要刀剑相向嘛,搞得我这个中年人很难做的。” “呵!”明空道人冷哼一声,将剑缓缓放下,“明净的事情我们等一下再算,钱在野他既然敢来那便也是有准备的吧。” 像是得救了一般的明净道人连忙正了正衣冠。“李阳呀,这事情你就别管啦,反正师姐也打不过钱在野不是。” 这一句话一下子戳到了明空道人,按道理说之前钱在野还是在天境之时,自己还能与他过个几招,那现在对方成就圣人,那自己确实不是对手。 “明净师傅,我建议你赶快跑。” 李阳看着面前还当没事人一样的明净道人,心中都为其捏了把冷汗。 “明净~你刚刚~说什么?”一个带有恐怖威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而武力虽然不强,但跑路能力一等一的明净道人一下子便蹲下身子,眨眼睛就不见了人影。而可怜的李阳则刚好站在明净道人后方,一个措不及防之下,活生生接下了这伶俐的一剑。 “没事吧!”明能道人率先走过去扶起了那倒在地上的李阳。李阳则是摇摇头,除了一些皮外伤,完全没有其他任何事情,但痛也是真的痛。 看着那脾气暴躁的明空道人和蹲在地上随时打算逃走的明净道人时,另外两人都沉默了。 而此刻的钱在野已经到达了那半山腰的古朴草屋盘了,看着草屋门是锁住的,钱在野摇头苦笑了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那好朋友是跑山巅上去和那三个老家伙讨价还价去了。 想到此钱在野就浑身一个颤栗,那明空老道追着自己砍,自己还只能逃命的场景又是一幕幕在自己脑海中回放了起来。 但这打心底里,钱在野没有任何一丝怨言,反而很希望明空道人多出几剑,好让她能尽快消消气。 可如果不跑硬生生挨那几下,即使不死,半条命也要没了。 钱在野继续往山上走去,他看着沿途的风景,树木比去年又高大了不少,林间的鸟儿多了好几只,而那留下的山中清泉依旧如往常一般。 “你们几个快点呀,再慢点就赶不到镇上啦!” “师兄~你说我们这么偷偷跑出去,师父知道了怎么办?” 六十五章:两个小道童 “怕啥呀,我算过了今天是师父闭关的日子不会被发现的!” 两个小道士此刻从山顶上下来,跑在前面的那个小道士与李牧差不多年纪,而后面的则又与小黄鹂年龄相仿。 从老远听着两人的对话,钱在野便明白这两孩子是打算偷偷跑到附近镇上参加庙会去。 一个不大的转弯口过去,钱在野步子不快,抬头望向山巅,便可以看到那有着些许轮廓已经出来的太清殿,不远处的台阶之上便是那两道童。 看到钱在野之时两人明显是有些乱了阵脚的以为是被山上的师兄师姐发现了,但看到来者穿着便也恢复了不少,便以为是上山寻仙问道之人了。 两人自然是以为他们是行为是没有其他外人看见的,但殊不知在那山巅之上,整个道家最德高望重之人此刻净收眼底。 李阳此刻满脑袋黑线,心理想着这两小兔崽子回来一定要让他们师傅好好教育教育。 “哎呀~我也好想下山去逛逛庙会呀。”明净抬头看了眼明空道人,露出谄媚一笑,“师姐~好师姐~我们晚上去山下逛庙会好不好?” “呵!” “你先想想自己的处境再说吧。” 明空老道没有理明净道人,一旁的明能道人笑着打趣着明净。 因为这位按辈分和实力在整个道教都能被称为天师的人物,此刻双膝跪地,跪的相当笔直,双手报在头上,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一般低着脑袋,眼里忌惮无比。 一把木剑正对着他,剑尖顶着他太阳穴的位置,一旦稍稍动一下,就可能刺破皮,往另外一边靠,那把剑便也随着靠过来几分。 “师姐~小阳还在这呢~这样我这个做师傅的多没面子呀~” “三师傅,没事的~我不看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都习惯了的~” 明净道人再一次被李阳给坑了,而李阳如此做完全是想到小时候这明净师傅是连自己的糖果都要抢的“大坏蛋”。 一旁的明能微笑着,但眼睛还是看着钱在野那边。 “见过两位小道长了。” 钱在野微微欠身行礼,看着两个孩子就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和王明阳,只是当时完全是自己天天教唆王明阳陪着自己疯玩。 “见过施主。” “见过施主。” 两个小道童也是摆出平常师傅见他人之时的姿态作揖行礼,其实心里想着怎么快点下山去。 “二位小道长可知道这李阳道长在何处啊?” 钱在野心里自然明白李阳在何处了,但同时也知道另外三个老家伙现在肯定在看着自己。 听到李阳这个名字的时候两个小道童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整个山上就没几个道士是姓李的。脸上都不由好奇起来。 “施主可是找掌门天师?” 稍大些的孩子发问,觉得眼前此人肯定是掌门的朋友啊,如果让掌门知道他们今天跑下山去,那不要受罚嘛。 “正是,正是。” “掌门在。。。。。。” 位于身后的年小道童本想直接开口告诉钱在野的,可立马被年长的孩童给拦住了。 “施主,贫道早上看见掌门好像下山去了,现在应该不在山上。” 钱在野看着两个道童,面前这个孩子和小时候的自己着实相像,便又起了逗弄之心。 而此刻山巅之上,李阳已经看着皱起了眉头,自己何时下山去的!而且钱在野他比谁都明白自己不可能走出这山半步。这两个孩童此刻注定要抄不下百遍道德经了。 “噢~李阳道长下山了啊。无妨,无妨,我到山上去坐会等等他。” 原本按那大些的道童以为此人会直接离去的,那自己今日之事也便能顺理成章蒙混过去,但是现在如果上去了,和掌门不经意谈起来,那不是玩完了嘛。 可钱在野丝毫不在乎道童那五味杂陈的小表情,就如寻常求仙问道者一般上山而去。 道童想拦着却又没任何理由,看着那黑袍的人影,在犹豫着,而那个身影却缓缓转头笑着对两个小道童笑着。 “哈哈哈哈~骗人是不对的。”钱在野回望两个孩子笑着,就像看小时候的自己。“如果不想挨罚,就记得回山之时带两盒月饼回来啊,会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来要的。” 两个小道童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听到前面半句时,两个人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以为这次要完蛋了,眼前这人肯定不一般呀,和掌门告个状怎么办。 后面那半句话,让他们虽然摸不着头脑,可却莫名地相信眼前这人。 而在云中,那个跪地上的明净道人此刻正骂骂咧咧地。“钱在野这小兔崽子说谁是疯疯癫癫的呢?亏我还刚刚替他说话!” 而另外想几人却默契地不发一言,默认着这个事实。 “师姐~钱在野要来了~是不是该让我起来了呀!等他走后我再跪着?” 明净道人可怜巴巴地明空道人,而后者表面没有笑,可内心已经被这个活宝给逗乐了。 缓缓将木剑挪开,“等等月饼没你的份!”淡淡的一句话,可让刚站稳脚步的明净道人一个踉跄。 “不是~师姐~” “你有意见?” 明净道人刚想说什么,那锐利的剑和那锐利的话就立马将他要讲的话给斩断了。 李阳和明能道人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看着明净使劲“犯贱”。这位都能被钱在野判定为疯疯癫癫,足以看出平常是多么招人烦了。但在这世外之地,有这么个调动气氛的师弟在那也是凭添了十一分的乐趣。 而此刻的钱在野正驻足于太清殿之前,这地方是如此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他不止一次在这里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扫着门前落叶。而陌生则是因为那身影早早地便已经不再了。 钱在野眼中回忆起那无边的落寞。 曾经有一调皮的少年看着一中年僧人迈入太清殿内与三位道家天师辩法而不败,而自己在殿外却被一小道姑拿着扫把追着打。 六十六章:一剑 钱在野回想起这段回忆,不由地嘴角有了笑意,他在这太清山上住了一月便也就看了那小道姑一月,那时在殿外墙角旁会蹲着一个留着鼻涕的小道童,每一天的清晨与傍晚都会在一个地方,静静看蚂蚁。 每一次钱在野凑近那小道童时,那道童都会抬头对着钱在野傻傻地吐吐舌头,钱在野好奇问他为什么老是看蚂蚁时,那道童便会学着那老道士的样子讲着其中万物的规律。 山上很乏闷,那时的百姓连基本的生计都难以维持,所以上山之人也便几乎没有。 整座山上就只有这三个孩子,久而久之,钱在野便和两人熟络起来,知道了那道童名叫李阳,而那天天撵着自己打的小道姑啊,叫作李灵薇。 两人便是那太清殿中三位天师的弟子,李阳倒是毫不在意钱在野的身份,但在李灵薇眼中,钱在野和龙潭僧人便是那“上门惹事之人”。 但不知为何李灵薇越是欺负钱在野,后者便越是喜欢去每天看着那拿着扫帚扫落叶的小道姑。 那场佛道辩论一个月后也没有分出胜负,但整个太清山上的道人每每谈起龙潭僧人之时都会敬佩一句“真佛”。 从那年起,每当入秋时龙潭僧人便会领着钱在野到这太清山中来,相比于整天闭门禅悟儒学的王明阳来说,钱在野几乎年年都在期盼着这个月份。 当那龙潭僧人看着寺院中那菩提树落叶之时,当他喃喃说着秋天到了时,钱在野便会异常开心。 而在那太清山上有人亦是如此,当看着殿外落叶洒满地,看着满山绿树裹黄袍,一个小道姑便会比平常日子里都要起的早些,打扫得比平常散漫一些,偶尔便有意无意往下山小路边多靠些,多期盼些,想着什么时候那个喜欢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孩就会从山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也不再是各种佳节之时,而是那小男孩将那从山下镇子上买来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糖葫芦递到她手上。即使上山路很累也要一把夺过扫帚帮她完成剩下的打扫。 日复一日,年复一日,这场佛道的辩论便也一直持续了十数年之久,万物变迁,时光流转,整个世界都在发生着变化,唯一不便的可能便是少年上山时那份迫不及待,和少女等候故人时的倾耳拭目。 思绪回到眼前,钱在野看着殿外的落叶与靠墙放置的扫帚,他如当年一般,静静干着年少时的活。 秋风不渡当年客,今朝依旧少年人。 太清山巅上,明空道人看到那认真扫地的身影,她变得也有些寂寥落寞,明能道人默默感叹,就连一向最爱捣乱的明净道人也不发一言,陷入沉思。 而那位道家年轻掌教此刻是最能共情之人,一个是他年少至今的挚友,一个是他的亲姐姐,十数年的相伴,最后的结局却是如此的悲哀。 殿外,钱在野每扫一下,眼泪便不由自主落下一滴,那泛黄的落叶宛如曾经那些美好记忆,中秋佳节,团圆之日,那个陪自己一起赏月的人已经离开了许多年了。每一年到此都是如此感伤。 落叶扫尽便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山巅之上的四人便也就这样默默看着,待到那扫帚放下之时,皆是长叹一声。 “来了~” 秋风扫落叶,落叶携故人,一阵微风从太清殿外扶摇九霄吹入这太清山巅,层层云雾被分开,一座漂浮于云层上的悬空之地出现在其中。 四人齐齐望向那眼角有些泛红的黑袍青年,每个人的眼里都是复杂的。 钱在野深深作揖行礼,半晌之后用已经极力平复下来的声音开口。 “钱在野,见过道家掌教,见过三位老天师!” 明空,明能,明静三人都没动,而是李阳上前还礼作揖。 看着那隐隐漠于云层之中,仙风道骨的三人,钱在野内心有着十足的愧疚之感。 “呵!你又来干什么?” 明空道人语气冰冷夹杂怒火,即使她心底里明白钱在野比他们三人加起来都要伤心,可每一次见到他就会潜意识里将李灵薇之死怪在他的头上。 “晚辈一如往常,前来祭奠亡妻,望三位天师成全!” 此话说出之后,只听得一声破空之音传来,紧接着便是第二身,第三声。 三把桃木剑从万里云海之中极速划过,在空中留下一条白色涟漪。三剑齐齐往钱在野身上杀去,即使是一般天境强者,在这三剑之下也会直接身死道消,道家三位天师,三位天境憔悴,其中明空道人的实力便是能与钱青扬相当。 即使钱在野已经是圣人之境,这三剑如果刺下那也会使得自己这本就不多的日子变得更短暂。可钱在野没有丝毫躲闪,他自己的选择,这是他欠整个道家的。 但这三把剑在极速要穿过钱在野身躯之时,却在其面前不足一丈之处停了下来。 钱在野眼睛刚才便已经是闭上了,像是在接受审判的囚犯一般。 “钱在野!你为何不躲?” 明空道人挥去身边的云雾,三位天师的身影才真切地出现在钱在野面前。钱在野看着三人微微低下头去,即使在这太清山外他是多么的位高权重,多么地需要表现出领袖气度来,可在这里他也只不过是个晚辈,是个失去挚爱的可怜人。 “在下理因受罚。” 钱在野平淡说道,他其实也害怕,但他有个执念,如果挨下这三剑能去祭拜李灵薇那就算是三十剑,三百剑,只要留着最后一口气在,那便也愿受着。 “好!” 明空道人看着眼前这个痴情种,心里有犹豫,但依旧消散不去那失去最得意弟子的痛苦,他钱在野今日来受这罚,那便给他一罚。 明能,明净两人看着自己师姐一步迈出单手去持那桃木剑时,两人皆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李阳下意识便是打算上前去阻拦,可却被一股力量给裹挟在原地。 而出手束缚李阳的并不是明空道人,而是钱在野,钱在野看着眼里有怒火但更多是惋惜的明空道人,坦然站定。 剑意裹挟云彩,云上七彩琉璃之色璀璨,秋日的光辉洒满这世外之地,宛如有满天诸神在看着这旷世一剑。 出剑之人没有那份坚定,反而受剑之人异常坦然。当明空道人手握木剑之时,全场寂寥,时间在此刻仿佛一眼万年。 彩光穿乌云,晚霞洒九天。 那把桃木剑透体而过,黑袍之上瞬时被染成鲜红之色,黑纸红墨晕染开来,钱在野嘴角不知觉留出些许血液,但没出一言。 看着鲜红的木剑,明空道人惊讶在了当场,她看着脸色骤然煞白的钱在野,内心一下子便慌乱了起来,不由自主看向周围其他人,明能和明净愣在原地,而李阳此刻眼睛瞪大,满眼通红。 钱在野则是最平静的那个,明空原本以为钱在野有着圣人之躯的庇护,自己以单单天境一剑也只是让其受点苦头罢了。 可在那剑入体之时,周围人都感受到了,钱在野的境界一下子被其自己强制压制到了地境巅峰,地境与天境那便是天壤之别,明空道人并未留手,这是天境顶尖强者的全力一剑。 “真的,真的好痛啊。” 钱在野苦笑着,但眼角豆大的泪水滚滚而下。他握着那把木剑,没有任何一丝犹豫,眉头稍稍一皱,紧咬牙齿,不顾明空那颤抖的手一把将剑拔出,一口鲜血不由呕出,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钱在野手握木剑,整个人下一秒便瘫软在了地上,而他没有去理会自己的伤情,境界便被其束缚于地境,李阳与三位天师无不掩面不忍再看,钱在野在感受这份痛苦。 李灵薇死之时便是地境,在最后一刻跨入了那地境巅峰,而那一剑也是来自一位天境的强者,也是全力的一剑,此刻钱在野内心的想法此刻格外单纯,他只是想去体会自己妻子当时的感觉。 “她。。。。。。她告诉我~她不痛的~” 钱在野声音颤抖着,掩面痛哭,脑子里那挥之不去的记忆在这一刻像决堤之水般席卷整个脑海。他想起了那胸膛中剑的窈窕身影,她躺在他的怀里,他看着嘴角含笑的她,体会着她身上的温度渐渐流逝,他只能无助地静静抱着她。 泪水夹杂着血水,染红了他的整片家园。那个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手还在为他擦去泪水,说了那句被他深深埋藏于心底最深处的苦楚。 “我不痛的~笑一笑嘛,我可爱看你笑了~” 李阳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禁锢消失之时,他踉跄着身体一把冲到钱在野身旁本想好好质问钱在野是不是疯了,可话到嘴边之时却又说不出来了。明空,明能,明净三人亦是如此 钱在野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声音不大,但在这方世界里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真的好痛啊~” 六十七章:吞天蟒 一条四爪巨蟒身影在鲜红的黑袍之上显现,蜿蜒爬行,那浸染整条黑袍的鲜血便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汇集成束,形成一道道血色长流涌向那巨蟒口中。 渐渐地血色被隐去,黑蟒的眼睛变得格外嗜血伶俐,死死盯着在场之人如同在看一个个猎物,那无言的恐惧之感,直达灵魂深处,在场无不是天境,但他们心中皆感到忌惮。 钱在野胸口鲜血还在流淌,但全部被那巨蟒引动吞入腹中。 钱在野感觉到李阳此刻沉默着,站在自己身旁,钱在野他丝毫不在乎自己“可怜”的样子,抬起头看着那位年轻掌教,看着这位应该是最为了解此刻自己的挚友。脸上鼻涕夹杂泪水,狼狈得让人想笑。 “你。。。。。。这种人为什么能成圣的?” 李阳哀叹一句,抱怨着,一个被凡俗所困扰,一个能天天做着疯狂决定的“莽夫”,却一手掌握着整个大梁的命运。 但不管是李阳,还是王明阳,亦或者是欧阳雄,金樊,甚至是赵树,乃至天下人,都不会有人会去怀疑,钱在野比任何人都合适去当那个在乱世之中护佑天下的圣人。 “钱在野!你是想今天死在这里嘛?!” 明空道人火气一下子便又被重新点燃了,她无法原谅这个混账小子能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但语气却在片刻后又软了下来,继续开口说道。 “你如果想接这一剑你和我讲明白,我刺你百剑都可以!” “您不会的!” 钱在野用手抹去泪水,有些哽咽。 明空道人被这句话呛住了,她确实不会,她也确实不敢,即使再生气,但要是真用天境全力砍向地境的钱在野,她犹豫,她不敢,如果真将钱在野杀死了,那她便是这天下的罪人,这因果她承担不起。 明空道人不发一言,冷哼一句,便转身要走,钱在野看着那个年少时,对李灵薇最严厉也是最疼爱李灵薇的女道人,满眼敬意与愧疚,是自己没有保护好李灵薇。 待到明空道人要完全漠入云海之时,两人背对着,嘴巴都在微张想说些啥。 “对不起!” “对不起!” 异口同声,在最后那一刻,明空道人的身子明显愣了一下,但又一步迈入云中,看不清了。 而与此同时钱在野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自己的眼前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云雾,看得不是那么真切。渐渐仿佛感觉不到了胸口的疼痛。不知不觉间,整个人像是泄去最后一口气一般,向后倒下。 “原来。。。。。。真的不会疼啊,但为什么更难受了呢?” 听到那微弱如细蚊扇翼的声音,与一声低沉的倒底之声,李阳才从恍惚中醒过来。 “在野!在野!”李阳这时才发现钱在野境界竟然迟迟没有让其恢复,他始终在体会着自己姐姐死前的痛苦。 “师傅!快过来救人啊!” 李阳慌忙扶起钱在野的身子,二话不说便要去吊住钱在野最后那一口气。道教另外的两位天师也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本想去追明空师姐的。 “真是不省心的小子~”明净道人抱怨着,但手上真气的引动丝毫没有懈怠。 一旁的明能道人没有说话,抓住钱在野另外一只手。 但当那真气刚涌入钱在野身躯之时,三人错愕地相互望向彼此,他们的真气不管如何都无法进去钱在野体内,面色都变得难堪。圣人之躯,紫气练体,真气压根无法为其疗伤。 李阳的眉头皱得最紧,有着怒火,他即使不敢去相信但他现在真在动摇了,钱在野是不是真就打算借此机会去寻自己姐姐,这混小子放以前肯定做的出来! “这~钱在野他~”明净道人看着昏死过去的钱在野,真想走上去扇他两耳光,从小就没让他们省心过! “小阳!去太清殿!拿金光如意!”明能道人语气格外平静,但做这个决定时他单手握紧,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李阳不敢相信般,望着明能道人,后者只是缓缓点头。明净道人此刻也泄了气,这是眼下他们想到的最后一个方法了。 但下一刻就在三人束手无策,李阳刚要去扶起钱在野前往太清殿之时。那绣于黑袍之上的四爪吞天蟒像是侃侃吃饱喝足了,那虚影从其上缓缓爬出,漆黑的身体之上有着鲜红的慎人纹路遍布,原本透着血红的眼睛此刻却如要化龙一般闪着金光。 不到几息之间,那宛如山丘般放巨蟒虚影便整个呈现在三人面前,那狰狞巨口张开,摆出带有攻击性的姿态。 身躯紧紧将钱在野庇护在其中。那股凛冽的来自飘渺天地间的浩瀚大道气息遍布整个太清山巅之上。 大梁国运化五爪金龙庇佑万万里疆土,这四爪吞天巨蟒亦是如此,只比那金龙稍逊一筹。 “恒山山灵?”明能道人感受着那恐怖的压迫感,已经往后退了几步,一旁的明净道人也是同样露出了惊骇表情。 在刚才那巨蟒饮血之时两人便感觉到这其中不凡,但当这巨蟒真身法相现世之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李阳眼中变得极其慌张,比明能与明净两人更甚。起初还是鼓起勇气不退让,直到几息间看着那巨蟒并未伤害钱在野之意才稍稍往后几步。 见到三人不再向前,那四爪巨蟒的凶悍之像稍稍缓和一些。那散发神韵的眼睛看向被其护在身下的钱在野,这条巨兽眼神里有着人性化的感概。 “下得一手臭棋!还要我来给你下完!” 蛇口吐人言,没等其余三人有任何阻拦,那千丈身躯法相仰天,恐怖威压席卷整座太清山,没有片刻犹豫,那巨蟒流下两滴金色的泪水便是直直钻入钱在野胸口那破洞之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感让万物皆臣服下来,蛇身开始化为道道黑色虚幻丝线,在靠近钱在野伤口时又变得真实起来,那条条黑丝之中宛如有着数不清的英魂在嘶吼着,咆哮着。 三人耳边像是幻觉,他们听到有金戈铁马声在回荡,有将士在厮杀怒吼,有万千百姓在哭喊。 云雾不再璀璨而是仿若雷雨将至,漆黑如墨。李阳眼里满是不解,刚刚那吞天蟒给他们的感觉如大道般虚化飘渺而又顿生敬意。 他们也在这期间能深刻感受到钱在野的境界被强制性拔高,而且比以往之时要多了股更加超脱凡尘之感,钱在野此刻更加让人心生恐惧。 “吞天蟒啊!钱在野呀!钱在野!”明能道人满是感慨,不由自主望向自己断掉的那之手臂,眼中是不舍与羡慕。一旁的明净道人张大着嘴巴,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师傅,什么是吞天蟒啊?什么恒山山灵?”李阳倒是三人中最平静的,他自然是不懂其中的深意,但看着自己两位师傅如此惊叹,再加上刚才那股浩瀚威压,便明白这吞天蟒必然不凡。 明能道人看着地上的钱在野,黑丝在一个劲往其体内钻,与此同时钱在野的气色也开始变得不再死气缠绕,只是那件原本给人不凡之感的黑色长袍却变得如寻常之物一般,更是不显得华贵了。 整个人的境界比刚才更是捉摸不透了许多,整个人散发着蛮横的杀伐之感,又依旧保持着原本那种温和圣人之气。 “明净啊,你和小阳讲讲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需要整理下思绪了。” 刚才那场面着实把人吓得不轻,明能也说不清楚这对于钱在野来说是不是坏事,但对于大梁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待到黑丝被钱在野吸收完毕,那股恐怖威压消散,李阳赶忙跑去搀扶起钱在野来,看到鲜血此刻已经完全被止住了,那心脏的跳动之声要有了太多了。李阳担忧才稍稍平复下来。 而当李阳想要去检查钱在野胸口伤势之时,他却看到在沿着原本被洞穿的地方,此刻有一条栩栩如生的四爪蟒蛇遍布于钱在野全身之上。 和那黑袍之上原本看不真切的刺绣一模一样。李阳抬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明净道人。 “师傅,这到底是什么?” 看着那在钱在野身体之上,已经在闭眼作酣睡样的吞天蟒,李阳心头还是有些害怕,心里总是隐隐感觉这不会完全是件好事。 “小阳啊~”明净道人开口,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看着那巨蟒,片刻后还是继续讲到。 “你还小~不知道也正常~我和你明空,明能两位师傅经历过大梁还未建立前的乱世的~那个时候真是人间炼狱啊~” 李阳不知从何处凭空取了些水来,轻轻让钱在野喝下去,没有去打断明净道人,让他继续讲。 “唉~恒山便是整个大梁的英灵埋骨之地~你应该从史书上看到过~而这四爪吞天蟒便是那万千英灵魂所化~便也被称为恒山山灵~” “然后呢?明净师傅。”李阳将钱在野礼物整理好,把他背起,便打算往云雾中走去,但去的是另外一个方向,恒山便是大梁第一高山,但这山灵却是第一次听到。 一旁的明净整了整衣冠,拿起了那把洞穿钱在野的桃木剑,便跟在了李阳身旁。 他们走向的地方便是道家灵祠。 “这四爪吞天蟒和大梁国运的五爪金龙一样~是愿力所形成的~而国师此刻便就在直接承担了这份愿力~” “那不是好事情嘛?为什么看你和明净师傅如此复杂之色?” 李阳有些不理解。两人此刻已经走进了云雾之中,周围变得空白一片,看得不再那么真切。每一代帝王便是大梁国运的承载体,所以得天地庇佑。 “有代价的呀~”明净道人的话从右侧传来,却看不见他的人影。 “原本这巨蟒是被武帝驯化于那黑袍之上~而此刻却是直接借此让其寄居于国师身躯之内~那份痛苦便不是你和我能想象的~而且~” 看着钱在野现在依旧露着微笑的表情,李阳此刻隐隐明白了,这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局。 “而且什么?” “而且国师可能剩下的时间更少了~圣人之躯原本还有一线生机去救下的~而现在~真就三年咯~” 明净道人深刻明白其中,面前的云雾开始便淡了,看向自己左侧李阳背着钱在野,步子走的很慢像是丢了魂一样。一下一下像是在背着小山一般,明净看着连忙上前去搀扶住李阳。 只听得李阳没用任何感情地问道。 “金光如意也不行了嘛?” 明净道人被这话给问得没有反应过来。他自然明白金光如意就算是已故之人也能牵魂续命,但这次与大道,与万千英魂抢人,那什么办法也都希望渺茫了。 “很难了~原本应该是可行的吧~” 一座古朴的小宫殿此刻在他们面前出现,没有过多的雕梁画栋去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木制屋子,在这四面竹林之中。 六十八章:受欺负的天师 晚云挂红妆,琴悠斜绕梁。 耳边那是一首清幽的调子,稍稍有些熟悉之感,是在京城之时某些勾栏瓦肆之中时常会弹奏的曲,不难但听着让人舒服。 钱在野感受着身体之上无时无刻都在传来的剧痛之感,心中却是无比欣喜,因为他成功了。而心头在欢喜之余有种难言的空落落的感觉。 转念想起昏迷前的那份苦楚,那是种巨大的落差干,可钱在野此刻必须强忍着,不能让自己泪水再留下来,心中苦比身上苦更磨人。 眼皮微微张开,伸手不知觉地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身子稍稍坐起,眼前还看得不是很真切。 钱在野刚准备去揉下眼睛看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之时,一个沉闷的声音便在耳边想起,而还未反应过来,钱在野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整个便往后飞去,全身的疼痛在胸口处尤为明显,而且疼痛了数倍,钱在野原本刚醒来还出于懵逼阶段。 但这一下子也着实让钱在野打起了精神来,眼睛也睁得老大了。 “不是吧!什么情况?” 还没等钱在野身体撞到墙上时,背部又感受到了一股不逊于刚才的感觉。钱在野看着周围,自己此刻正看到一个面熟老头在天花板上坐着,身前摆放着一张古琴。 那老头笑着看着自己,但笑容始终不怀好意。双手依旧在手谈,只是那曲子却变了,由刚才的清幽宁静转变为那如摧城拔寨般的杀伐之感,曲调快了数倍不止。但如果要学起来也同样不难,依旧是来自风月之地。 钱在野这一切都在一两秒内推理出来的,因为他下一秒伴随着曲子的旋律,丝毫不会给他这思考的时间。 “歪!” “啊!” “什么情况!” “救命啊!” 短短十几秒之内钱在野感觉到自己如同一个蹴鞠一般在不同人之间来回踹击传递着。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得转变方向,看但不见人影。 在来回数次之后钱在野也是从迷迷糊糊中反应了过来,刚准备还以颜色,可那股力量却没有再攻击他了。 钱在野感受着身子的下坠之感,也没有多犹豫,气息引动一个漂亮的落地,刚好落在那弹琴之人面前。但这落地再潇洒,配上他现在已经如扫帚般散开的长发和满是灰尘的破烂衣裳,十足丢了好几份形象。 钱在野这才看清楚面前弹琴之人赫然是明净道人,此刻的他正极力憋着笑,只是在钱在野落地之时不知道是把他吓的,还是其他原因,一个琴弦突然间便断了,曲调戛然而止。 钱在野看到明净道人那一刻,心中自然便知道刚刚把自己踢来踢去的人是谁了。 环顾周围颇为熟悉的古雅环境,钱在野没有着急回头,就那样讲眼前一切再仔仔细细看个遍,直到最后转身看到那个此刻双手附后脸上装着严肃,但依旧在强忍着笑意之人。 “你!好小子!我刚醒来就打算让我再昏死过去是吧!”钱在野向前走去,拿手指搓了搓李阳的胸膛,一副要讨个说法的架势。 “呵!有些人不是自己就在找死嘛!我刚好满足他的愿望!”李阳瞪了钱在野一眼,便像是赌气一般撇过头去。 “谁和你讲!我在找死了!我只是。。。。。。”钱在野不知道怎么开口,在那弥留之际,他确实新生念头。 就这样死在明空道人的剑下,那就可以去见李灵薇了,这未尝不比留在这人间来得快乐呢?可钱在野也明白,如果自己就这般死去那王明阳一定会把自己的遗体都给扬了,这大梁百姓也要因为他的任性死去不止千万人。 “我没有想去死的。”钱在野弱弱地说道。 “你没打算去死?你知不知道!现在金光如意都救不了你了!你当初来找我不是还要我拿这金光如意嘛!”李阳本就在气头上,钱在野这话便刚好踩到了那根引线。 “我当初也没说金光如意是为了救我啊!”钱在野下意识便脱口辩解,可李阳脸色一下子变得低沉了起来。 确实如钱在野说的,当初他只是说要借这金光如意一用,而并没有说是为了救他自己。 钱在野眼神躲闪开来,他明白李阳看来是知道了现在自己是真的只有那么几年活头了。 “等我对着大梁的义务尽完了,就能早点去陪你姐姐了。”钱在野喃喃地说着,像个做坏事被大人发现的孩童。 李阳努目圆瞪地望着钱在野,空气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一旁的明净道人不敢发出声音来,就那样像个好奇宝宝看着。 “嗯,也确实像你的做法!” 不知过了多久李阳才开口,而他说出那话以后脸色变得异常无奈与释怀。不再去理会钱在野径直往灵堂外走去。 钱在野没有阻拦,因为他也明白李阳这是在为自己腾出空间来,钱在野看向一旁还在探个头的明净道人。 “国师啊~”明净道人看着钱在野不怀好意地朝自己笑,像被猫盯上的帽子一般。 “天师客气了~叫我在野就好~”钱在野学起明净道人的语气来。 “在野~”明净道人试探着,“贫道记得我还有几个晚辈要去打骂一下~便也先行离去了~” “等一下嘛~天师~我记得我好像有些东西被天师代为保管着~” 钱在野一把拦住明净道人,后者听到这话一开始有些懵,但旋即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支支吾吾着。 “在野啊~是何东西呀~贫道身上身无一物呀~” 钱在野眼神微微眯起,但还是笑着,他也没有多说啥,只是将右手伸出,而下一刻,明净道人的脸色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在野~国师~这是道门的东西呀~”明净道人只感觉自己怀中被自己原本捂得死死的地方此刻开始鼓动了起来。 “欸~天师~这东西道门多的是~而且这还是明空道人‘送’我的~天师还和小辈抢啊~” 钱在野在“送”这个字上格外加重语气,看着明净道人强装镇定,拿手静静拿着,钱在野无奈得摇了摇头,只是右手稍微四指向内弯了弯,做了个招引的架势。 “国师~”还没等明净道人用其他镇压手段,一把桃木剑便从他怀中“咻地一声”飞了出来,落在了钱在野的手上,桃木剑看着平平无奇,可整个剑身此刻已经是那浓重的鲜红之色。 圣人之血,凡器练神。 “唉~”明净道人脸上满是沮丧,他原本以为钱在野不会记起这个事情来的,自己也便疏忽了,现在想来懊悔不已,这连着好几天怕是都要睡不着了,早知道如此刚才便立马开溜才对。 “谢天师~替晚辈保管了~”钱在野作揖行礼,他脸上越是笑得开心,在明净道人眼里就越来气。 “你小子~哼~气死贫道算了~”明净道人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愤愤不平地说着,起身准备扛起那古琴离开。 “天师~天师~”钱在野也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挡在了明净道人身前。 “你~又要干啥~”明净道人看着钱在野讲桃木剑收起,向自己靠过来,满脸警惕。 “这晚辈想着~既然收了道家的桃木宝剑~那理应帮回礼~情分虽小~但不能不报呀~” 钱在野依旧和明净道人一个说话方式,明净道人微微皱眉感觉钱在野没啥好话要讲。 “你要怎么报~”还没等明净道人有什么反应。只感觉到自己双手忽然一轻。那原本拿在上手的古琴被钱在野给一把抢了过去。 “看到天师古琴有损坏~晚辈深感悲痛啊~刚好~晚辈认识几位能工巧匠~其中不乏制琴好手呀~让晚辈帮天师这个小忙吧~” 明净道人听这钱在野张口就来,明抢还依旧有理有据。 “不~”这位平常最为顽童脾气的老天师刚准备拒绝,想去拿那挚爱的古琴。话还没说完,便被钱在野一把拎了起来。 “用”字还没说出口,便已经被扔到了灵堂之外,屁股被扔得生疼。 “都是晚辈应该做的~”看着马上就要暴起的明净道人,钱在野二话不说把灵堂的木门重重关了起来。在这之前还不忘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 门内,钱在野拿那古琴死死抵住;门外,明净道人破口大骂起来,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股子气,自己的古琴就这么被抢走了!以前只有他抢别人东西的份。 可他不管怎么推门就是推不开,而且他又无可奈何,这是道家灵堂,他不可能把灵堂给破坏了吧,要是那样明能道人和明空道人就能一人一剑砍了自己。 “狗屁圣人~猪狗不如~”明净道人在门外变着花样没有任何一个词是重复,持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而钱在野却丝毫不在乎手里把玩着那把浸润自己鲜血的桃木剑,便不急不缓地向着灵堂内走去。 从外看来古朴无比的小屋,内部却是格外别有洞天。 六十九章:猜灯谜 钱在野的眼神不夹杂任何杂质,纯粹至极,不急不缓地走在通往灵堂内殿的长廊之上,每跨出一步那夜色仿佛便浓重一份。 此刻在这里没有那市井的热闹,没有小摊小贩的叫嚷声,没有那高挂彩灯的绚丽感,没有那与佳人相伴赏月之惬意。 只有个手拿桃木剑的黑袍青年,头发已经梳理整齐,但此刻也能发现他的鬓角不知何时有了些许泛白,身上的衣衫已经变得破烂,还有着些许灰尘,但不减他的洒脱,只凭添几分沧桑之感。 这走廊说长很长,一端到另一端便是要花那一生之久;说短也很短,抛开凡事苦恼漫步数分钟便能到达。 钱在野手中的桃木剑在月光的照耀下凭添几分寂寥之味。那轮悬挂于深邃天空中圆月此刻正高璇于内殿顶端。 道门弟子无不为死后入祖庭灵堂而骄傲,只有大义大公,大造化,飞升为仙家者才可入此处,享世代香火。 “晚辈!钱在野打扰各位老祖啦!”钱在野收起起桃木剑悬挂于腰间。深深作揖行礼,殿外的月光投射进来,配上这殿内的烛火,勾勒出一副静雅又震撼的画面。 烛火飘动,那近百的灵位此刻在月光照耀下闪烁银白色的光芒,像是在那回应着钱在野。 言闭,钱在野毕恭毕敬焚香叩拜,一丝不苟,即使钱在野从小便是习儒教思想,后又被佛教龙潭僧人收养,但对道教也是心中敬仰。 待到香火焚尽,钱在野才起身,像在与诸位道家老祖打过招呼般出了殿门向着内殿后走去。 后方的空地不大,相比于前院那百丈宽的莲花池来说,后院这显得单调得多,这便是钱在野此行的目的地。 太清山虽然比不得恒山高怂,但此刻那轮圆月却也是如触手可及般高璇于群星之间。而在其下没有其他,只有一棵高大的桃树此刻静悄悄地矗立在那里。 桃花盛开之时是初春之际,而这里不同,此刻那孤单的桃树竟然有着众多的花苞长于树梢,随时都可能盛开一般。 “我来啦~”钱在野闲庭信步像个老累一天的农夫,在傍晚满脸幸福地归家。 满天星河闪烁,争不过那满月正当辉,满树桃花待放,亦是期盼良人晚归。云卷云舒中这一方世界与人间相隔,不知从何处起的夜风将一人环抱于一树之下。 “有没有想我啊?”钱在野踱步走到桃树之下,轻轻抚摸着这又粗大些的树干,笑的相当灿烂。 当钱在野那手触及桃树之时,不知何处起了一阵甜美香味,紧接着,没等钱在野抬头望去,那花香清雅更浓,夜风吹拂,一不注意便有一多盛开的桃花不偏不倚砸落在钱在野头上。 “哎呦~”这其实并不疼,但钱在野还是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旋即轻轻将那完好的桃花拿于手中,温柔至极。“看来是真想我了!” 钱在野笑得如那桃花般甜美,动作慢条斯理,将腰上桃木剑取下,放于身侧,整个人则背靠那粗大的树干,脸色静谧,下意识将手中桃花伸于鼻尖,细嗅清香。 满树桃花此刻开得绚烂,满月当空此刻照得明亮。 当年李灵薇身死,理应入那祖庭内殿之中,与先贤并排,可钱在野并没有那么做,只因李灵薇儿时便向钱在野提过那地方过于严肃了,她每次去参拜之时都感觉紧张。 钱在野记了一辈子,最后将其葬于这后院之内,亲植下这一树木,道门中除了李阳和那三位天师便无人知道原来在这云海之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棵亭亭如盖的桃树。 “灵薇啊!锦慈她应该已经到你那了吧,这下子应该也能平常多个聊天的伴了。” “你知道吗?我这段日子做了可多事情了,我收了两个徒弟,是不是觉得我要误人子弟了?我才没有呢!” 钱在野望着天空,看着繁星,看着月亮,探出右手想去抓住那大玉盘。 “我对他们呀,可好了!我那大徒弟天资你绝对想不到有多逆天,快比上你相公我了!十四岁入品了!而且他格外孝顺,小小年纪还知道给我盖被子。” 钱在野说到这满脸骄傲。 “这二徒弟呀,是我那小侄子,天资也不错,别担心了,我已经把当年的事情放下了大半了,大局为重嘛!” “过几天云上学宫就要开始秋考了呀,我也要去的,那北邙王庭还派了他们的太子来,我想着贾辉应该也混在其中,真是头疼呀。” 黑袍青年讲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都讲了一遍,有在抱怨的,有在分享的。 每当提起不开心的烦恼之时,这桃树便像是有灵一般落下一两多桃花下来,静悄悄掉在钱在野面前,在安慰他。 每当提到开心的事情之时,比如刚才把明净道人耍得团团转时,便有一阵阵微风携带着清香拂过钱在野的面庞。 但钱在野自始至终都没提刚才自己做的那件“傻事”。 “你呀~你之前不是老是叫我少喝点酒,天天唠唠叨叨的,现在好了,你不在身边没人管我了,我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钱在野双手捧着四五朵桃花,嘴里在各种打趣着。 “唉,这酒一下子没以前好喝了,但是!我还是要喝我还要喝得酩酊大醉的,这样我好像就能不那么难受点了!” 风停着不吹了,没有落花来安慰了,那鼻尖的幽香不知为何多了些许苦涩之感。 “你怎么也难过起来了呀!是我又嘴笨了!你以前就因为这个老是骂我不动风情,我想着天底下那些读书人天天作诗词歌赋,可不还是崇拜我嘛,现在想想呀,倒是变咯~” 正如当初一般,那青年第一次徒步登上恒山,独自坐于山巅之上,望着比此刻还要厚重的云海,他感受着孤独。 而此刻钱在野看着那团圆的月亮,自己深爱之人离自己那么近,又是离自己那么远。两隔相无言,月色之美,心中之悲。 “今天这月亮好美。” 欧阳文钦和春闺此刻漫步在这小镇最繁华的街道之上,说是最繁华其实零零星星也不过十来个铺子此刻点着花灯,但那行人确实出奇的多。 文钦死死抓着春闺的手,生怕她走散了一般,两人看看那有些老掉牙的灯谜,早是过气的谜题了。 “这规模比皇都可要差远了呢!”欧阳文钦接着打趣了一句。 “但人还是一样的热闹呀!” 春闺满脸都是笑容,嘴里吃着刚刚猜字谜赢来的麦芽糖,不知为啥就是吃着贼开心。而欧阳文钦的则早就被他自己吃完了。 两人说话都要贴着耳朵讲,因为周围往来的交谈之声相当嘈杂。 “文钦,我们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看月亮吧!” 春闺扑闪着大眼睛,这没几分钟也便就逛完了,文钦刚好也有这想法,拉着春闺便挤过人群。 而就在他们的不远处,此刻小黄鹂正鼓着小嘴,嘴里叼着根麦芽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上的纸张,那纸上赫然就是一个谜题。 李牧则就在旁边傻傻得等着小黄鹂。这一副较真的样子可爱极了。 “李牧哥,你也快点来想想看啊!” 小黄鹂和李牧两人已经在这里耗了有一个多时辰了,连那小商贩都觉得有趣,给了他们一人一根麦芽糖让他们边吃边猜。 “我不会呀~” 李牧不好意思地扣着手指,这确实有点为难李牧了,他大小也没上过私塾这文化水平基本上和金庆广类似。 李牧和小黄鹂又不知道待了多久时间,李牧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叫到。 “嗯?这个不是李牧嘛?” “还真是呀!” 又是一个低沉的男声,李牧诧异地回过头去,脸上一下子便笑了起来。 “陈阿姨!王叔叔!” 这两人便是那镇上卖烤鸭的王胖子和那卖水果的陈姐,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李牧还受到过两人的帮助,而现在再次见到他们两人,倒没有以前的那种拌嘴,他们并排走在一起,显得相当亲密。 “你们在猜灯谜呀?” 陈姐饶有兴趣地半蹲下身子,她打老远便注意到了这两个孩子,一脸的愁眉不展,便知道这肯定是被难住了。看到李牧稍稍点了两下头,眼里全是无奈的表情,便心领神会。 “什么题目呀?我可是镇上的猜题高手,要不要让我帮帮你们忙啊?” 还没等李牧说话,小黄鹂听到这话立马转过头来,看见面前这人有些熟悉,好像便是曾经打听李牧下落的那个好心阿姨,便也没有任何客气。 “真的嘛!真的嘛?这个题目可难了!我和李牧哥猜了好久了,都没有猜出来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手却相当实在地把题目递了过去,看着那摊主都有写哭笑不得。 陈姐也顺势接过那谜题,而一旁的王胖子也像是好奇,探过脑袋来。纸上写着。 “月与星相依,日和月共存” 七十章:林木 “这不就是个腥嘛!” 陈姐随便瞟了一眼一下子便猜出来了。而一小黄鹂和李牧都还是满眼疑惑,在好奇为什么是个“腥”又是哪个“腥”。 “大人,今天皇都可热闹了,不出去逛逛?” “这么多人的,我不太喜欢太热闹的,婉儿,你最近也辛苦了,今天也难得看看花灯赏赏月去休息休息吧。” 云上学宫内,王明阳此刻依旧在批阅着奏折,这中秋后不久便是秋考了,有太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去操办了。 婉儿站在一旁,其实这里不需要她太过担心,她能做的事情大底上已经做完了,相比较王明阳来得轻松不少。 “大人,那婉儿可就去了啊!” 虽说这位权势极大的女官平常是一副生人勿近的严肃样子,可心底依旧是个姑娘性格,前些年需要在宫中照顾女帝,那自然便没有过多机会出宫去,更别提这中秋花灯展了。 “哈哈哈,去吧,去吧,对了,回来的时候帮我去杏花楼买点酒来啊。” 王明阳笑着挥挥手打发着婉儿。他其实已经连续劳累了数日了,也想着出宫去看看,但他也怕看到街道上那一对对的佳人相伴,心中不免起悲凉。 看着婉儿慢步告退,出了大殿之后却的小跑着,王明阳忍不住苦笑。 “唉~又剩我一个人咯~” 王明阳升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继续看起手中的文书来,但现在心思便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脑子里开始想起了过往重重。 “钱在野他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见到灵薇道长呢?” 一个紫檀雕刻的黑红麒麟摆件被王明阳拿在手里把玩着。打发着无聊的时光,放空自己的思绪,那疲倦的困意便不由涌上脑中。 而就在王明阳几乎要睡去之时,眼前在恍惚间看见有一个身着青衣头戴斗笠的少女不知何时来到了殿外,而她旁边则伴有一位瘦弱的白发老者。 王明阳的困意在下一刻便荡然全无。眼里满是疑惑地看着此刻静静站于门外的两人。那白发老者没有遮挡面部,但长相过于普通,稍离开眼睛便会描述不清楚。 “小女子见过首辅大人了~” “老朽见过首辅大人了~” 王明阳从椅子上站起,眼里充满谨慎,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能悄无声息来到他面前,他们来的目的又是为何。 “二位有理了,二位是何人?来找在下有何事?” 还没回答王明阳的话,那青衣女子毫不客气地便踏入了大殿之中,四处打量起来,斗笠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一般。 王明阳眉头皱起,但没有立刻赶人,而是盯着那白发白须老者打量,似乎自己曾经见过此人,但又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首辅可是觉得在哪里见过老朽?” 仿佛有读心一般,老者说出了王明阳心中疑惑,而王首辅也丝毫没感觉到惊讶,已经想个大概,该老者自己必定在哪里见过亦或者感知到过。陪笑般点点头。 “老夫姓林,单字一个木。” 老者倒是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便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这让王明阳眉头皱得更紧了,反而是一旁的斗笠女子倒是嘴角有着笑意。 “林木?!”王明阳细细回想着这个名字,他确定自己是听说过眼前此人的,可始终记不清楚更多了。 “正是,正是,首辅记不清楚乃正常之事,老朽不在凡尘之中,自然不会有太多痕迹。” “林木!” 王明阳听到后半句时,整个人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眼里是惊讶的,因为他一下子便回想起来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首辅看来是记起来了呀。”那白发白须的老者随意地坐在了殿内一侧的紫檀木椅之上,表情相当自然平和。 而那个斗笠女孩则没有立马坐下,而是相当自然地走到王明阳对面不远处,缓缓将头上的斗笠拿了下来。 “那首辅大人还记不记得我呀?” 那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笑容,漂亮的桃花眸子此刻微微眯起。但还没笑多久,女孩便感觉到自己脑袋被什么东西给咂了一下,不重也不轻。 “搞得这么神秘干嘛!要来找我自己来不就好了!小丫头片子!” 王明阳手里拿着刚刚看不下去的奏折。随意般便有坐回了椅子之上,看都没有继续看那斗笠女孩一眼。反而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林老怎么来了?您不问世事已经很久了呀~” 王明阳眼神不减锋芒,他明白这个林木是何身份。 “这段日子一直陪长公主在京城住着,整个皇都都是井然有序的,今日便是来向首辅取经来了!” “林老,你这就客气了吧。” 两人谈着话,把那斗笠女孩完全晾在了一旁,可后者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在自顾自拉出王明阳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听说首辅大人的云上学宫要秋考了呀,老朽很感兴趣呀~” 林木没有一点卖关子的意思,直接切入主题,王明阳自然也是猜到了的。 “林老问便是,怎么个感兴趣法呀。” “首辅爽快人呀。”林木扮相上看着和钱青付倒是有几份相似,只是要比钱青付更多了几分飘渺之感。 “不知道以老朽的资历能不能到云上学宫来当个教书先生啊?” 说完林木便爽朗得笑着,但他刚刚那话却是给人异常认真的感觉。 “嗯?林老还打起云上学宫的主义了?”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因为王明阳不明白这林木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大人,你这话说的可就难听了,老朽是很认真的,还望大人成全呢。” 斗笠女孩则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手上则也不安稳地把玩起刚才王明阳手中的紫檀麒麟来。 “按您的资历当个普通教书先生有些屈才了吧,请您来教书育人,王某付不起那价钱呀!” “这首辅大人看扁老朽啦!” 林木连忙打断,微微皱眉,惺惺作态般回答,“老朽已经活了快二甲子,也快魂归故里了,想着给天下人做点事。” “噢?那为何选上云上学宫呢?这贺国长公主在您旁边呢,去了贺国按您的辈分可以和杜宰相和钱家那位扳扳手腕了吧。” 句句话中都充斥着强烈的火药味,但林木却一点也不恼怒。倒是旁边那桃花眸姑娘越听越来性质,但赵树的教导让她在顽皮之余不至于现在失了礼数。 “去那里多累呀,而且位极人臣也没啥,我不也曾做到过嘛。” 这话让王明阳心中暗骂起来。 “那到了学宫中不想来也没有许多可以给林老带来帮助的地方吧!” “首辅大人啊,咱们也不饶弯子了,老朽只是想谈谈为人之道,谈谈我这么多年来的见识,至于俸禄老朽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 看到林木这么直接的文化,倒是王明阳开始犯了难。过了片刻才认真会问 “林老前辈,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到底目的为何您说了便是,你我都真诚点。” 林木见此嘴角微微上弯,“好!首辅大人啊,那我们不绕了,老朽想知道贾辉他会不会来?” “大概率会,来信上写的是纳兰慈,但以贾辉的脾气,哼~十有八九吧。” “那如果老朽想与贾辉斗个法,敢问首辅大人能不能成全呢?” 林木此刻眼睛有着怒意了,但对于王明阳却保持着谦卑笑容。 “林老还是想报仇?” 王明阳眉头这才稍稍平复了下来,言语里还得不断在激怒林木,后者稍稍点了点头。 “半步天境古今可能也就老朽一人了!”林木打趣着自己,在场三人都明白其中表达的意思。 “只要林老能找到他,不光是我,国师想必也很乐意看到你教训贾辉的。” 王明阳此刻笑着,但一把将桃花眸手中的小麒麟夺了过来,丝毫没理会她的感受。 “有首辅这句话老朽便满足了。” 说完想要起身,而那青衣依旧坐在那里自己打量王明阳。 “首辅大人怎么这么小气呀。” “赵庆儿!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小不小气和你关系不大!” 这名叫赵庆儿的女孩有着和她外表极为不搭调的妖媚性格,尤其是对于王明阳,这个理论上算她半个姑父的男人,格外魅惑。 “首辅大人您这话说的有些绝情了吧!” 王明阳向林木看去示意他快点把这小丫头带走,林木自然也是心领神会,咳嗽了两声说道。 “长公主,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唉~好吧,好吧,难得能来见首辅大人一面,还是如此让人失望啊。” 赵庆儿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倒也显得洒脱。而王明阳此刻已经头大了。 因为之前钱在野和他说过这赵国的长公主也会来参加秋考,他原本以为这丫头长大以后便能正常点,可提前见面发现更加不正经了。 “走,走,走。” 王明阳像赶人一样,这让赵庆儿一下子变得不开心起来。 七十一章:龙瞻 “你这样说!我还偏就不想走了!” “你不走,那我可就走了!” 王明阳看着表现出嗔怒的赵安儿,也不顾及她的想法,因为王明阳自己也确实想去看看这繁华的皇都了。 “你去哪呀?首辅大人是打算去赏花灯吗?那和小女子一起如何呀?” 看到王明阳没有来搭理自己,径直便打算出门去,赵安儿反而小跑了上去。一旁的林木满眼尴尬,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平常显得理智从容的贺国长公主为什么每次到了王明阳面前就会是这副样子。 “你还是赶快回贺国去吧。”王明阳话是对赵安儿讲的。可那目光瞥向一旁的林木。 这位曾经文帝的大幕僚,连女帝都要称句先生的人,但现在没有多少人记得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 而害得他如此这般境地的那个人便是贾辉。半步天境说来好听,那其真实表达的便是个终身无法踏入天境的伪境罢了。 “嗯?回贺过干嘛?”赵安儿不解地问到,自己和妹妹一起离家历练这么久,赵树也没有来管她们,她们也活得自在。 “钱在野,他跑贺国去啦!”王明阳看着还不知道内情的赵安儿,现在这小丫头脸上浮现出惊讶与疑惑。 “钱青付不会死了吧?”赵安儿下意识便问到,她自然也是知道国师那年少恩怨的人。 “你回去不就知道了嘛!”王明阳故意卖了个关子,他现在也不想直接告诉赵安儿,钱在野叫她与钱崭一起来秋考之事,这小丫头如果知道了,那肯定索性直接赖学宫里不走了。 “林老,你闲来无事也可以去贺国玩玩,杜宰相应该还是挺想您的吧!哈哈哈~” “哦?听首辅这么一讲,老朽也确实来了兴致了呀!” 林木明白其中更甚的意思,贺国肯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而赵树也一定封锁了,王明阳叫他这次去贺国想必是觉得水还不够浑浊。 桃花树下,那黑袍青年闭眼而眠,夜风吹着厚重的云朵,月光洒在青年那俊朗但有些沧桑的脸庞之上,没有了少年之时那稚气未脱的豪情,多的便是在岁月中奔波的劳累。 钱在野在桃树之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睛微微睁开,睡眼稀松,此刻月亮已从东半天来到了西半天之上。 “老秃驴,你来干嘛?” 钱在野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眼神此刻却蛮是杀意。 那满月之下,在位于山巅之外的云海之上,此刻有一个身影正端坐于那,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有一朵金色莲花此刻冒着些许光芒,藏于那厚云之中。 “阿弥陀佛~” 一声悠悠的佛号从那莲花台上传来,月光与莲台共同照亮了那身影,那是一个身穿华贵袈裟的年轻和尚,那铮亮的小光头正反射着月光,与他那年轻的容貌截然不同的是那双眼睛比钱在野还要沧桑不少。 “光头和尚,别装得有多高深莫测了。” 钱在野手中握着那桃木剑,而剑身此时散发着骇人的猩红之色。 “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桃花此刻纷纷扬扬地落下,也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意志。而那远处莲花台上的光头和尚,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子来,双手合十放与身前。 “阿弥陀佛~” 伴随着又一声佛号,那和尚一步从莲台之上走下来,如若常人看到必定会觉得这高僧怕是要掉下云海。而就在踏出之时,一朵金色莲花凭空开于云彩之上,散发微弱的金光,一步一金莲。而伴随那和尚的步步前进,他那周身气势也是迅速攀升着,头顶之后,有一轮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晕在那悄然显现,而且光芒更是越来越明亮,与那皓月可争辉。 “在野施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那和尚来到那太清山巅之外,可就在马上要踏上那悬空之地前,步子停了下来,此刻的他周身佛光普照,宛如一座真佛在世。 “施主别如此看着贫僧,贫僧只是想来问施主几个问题罢了~” 光头和尚说话带有一种度化世人的能力,语气轻柔让大多数人听着便会感觉到安宁之感。可钱在野并不属于这大多数人的范畴内,因为他再清楚不过眼前之人的秉性了。 “龙瞻,你和我有必要这么客气嘛!” 吞天蟒此刻仿佛感受到了钱在野那压制不住的怒意,原本在胸口之上,闭着的眼睛此刻也在不经意间睁了开来,但由于此刻在钱在野身上的缘故,那气势很好地被隐藏了起来,整条身躯在黑袍之下慢慢爬行着,整个头颅爬行到钱在野脖颈之上,在月光之下,看得并不是那么真切,但那鲜红的双眼却格外慎人。 “施主~那贫僧也不卖关子了,龙潭师弟他去何处了?佛门这几日都在寻他。” 龙瞻僧人面色相当和蔼,宛如那真佛在普度众生般。可此话刚一说完,还没等那龙瞻有所反应之时,一阵桃花香便在他鼻尖萦绕开来,而在这花香之后便是那血液的味道。 “我不知道!” 钱在野的声音在龙瞻耳边说道,这位国师话语冰冷,脸色更是无情,那把血色桃木剑此刻剑柄握于钱在野手中,而剑身整个贯穿了那龙瞻僧人的身体。 “哈哈哈哈~国师的心还不够静啊!” 龙瞻僧人丝毫受伤后的那般痛苦,语气丝毫不变,反而是笑着侧头看向钱在野,而钱在野此刻也没有一丝急躁与惊讶,除了愤恨他没有表达出其他任何的情绪。 “龙潭他是不是已经动身去北邙了?” 龙瞻僧人自顾自地问道,可钱在野并没有回答他的打算,木剑拔出,原本那位于脖颈之处是四爪巨蟒此刻头颅已经到了钱在野左脸之上。 此刻的国师与那龙瞻僧人对比,宛如一尊与一位真佛,钱在野仿佛才是那罪恶之人。 双脚站立于山巅之上,与那散发佛光的光头和尚四眼相对,看向那刚才被桃木剑洞穿之处,此刻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反而是被直接贯穿了一个大口子,可以看到其身后的云海。 这并非龙瞻僧人真正的肉身而是一尊法相的虚影。 “看来是真的去北邙了啊~”光头和尚看着钱在野,眼神宛如在看不知迷途知返的“可怜人”。 “你没必要知道!”钱在野恶狠狠地说道,说话间便又是一剑斩出,那夹杂着桃花香的一剑,瞬间便横断了龙瞻僧人的上下两半身躯。 “施主,你着相了呀~”光头和尚嘴角上扬仿佛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一般。 “云上学宫的秋考,佛家自然也会派出佛子前往观礼,还望国师大人到时候多多担待。好歹佛门对施主也是有恩~” “有恩?我受的恩是龙潭高僧给的,可不是你龙瞻还有你身后那一座座假佛!” 钱在野看着那渐渐身形变得虚化的龙瞻和尚,他不知道此人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何,故意气自己?每每想到这只就只会躲在背地里的缩头乌龟,钱在野就不由心生厌恶。 钱在野敬佛那只是敬如同龙潭那般真有佛心真愿普度众生之佛,而对于龙瞻之流,满口佛法经文可暗地里只想着为自己镀金身着钱在野是相当摒弃的。 “真是坏我的心情!”钱在野愤愤不平地埋怨到,那原本立于金莲之上的人影此刻已经不见了,转脸又变得戏谑起来。 “呵,还是不敢踏上这太清山,龙潭那老秃驴比他们强多了!” 钱在野将那把桃木剑又随意扔到了桃树之下,而他整个人也仿佛当着无事发生一般,看着满地粉色桃花花瓣,笑着摸了摸那桃树的树干。 “还为我担心了?我能有什么事呢!” 在别人看来,钱在野便就是一个人在那里有些疯癫地自言自语着。倚靠着那桃树,这一次钱在野真正得睡了过去。 “龙潭啊~龙潭~” “圣僧,如何了?” 龙瞻僧人喃喃嘀咕着。一旁的小沙弥看到他醒过来连忙上前去询问道,这段日子其他的同门师兄弟已经将整个大梁翻了个底朝天了,可作为“佛家叛徒”的龙潭僧人失踪找不到踪影。 “大概是去北邙了~无碍,无碍。”龙瞻望向面前十数个僧人,“既然他去了北邙,那便也无法去追究了,随我回寺去和佛祖讲明缘由吧。” 此刻的他们正在这太清山下某个小镇之中,听到龙瞻这话,其他几人有的惋惜,有的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别老留着口水看那月饼了!”一个较大的小道童拍了下他旁边师弟的小脑袋瓜。 “这可是决定着我们要不要挨禁闭的东西!” 两人此刻刚看完花灯展,临近午夜,街道上的行人也相继回家去了,这两人也不例外。 “哎呦~师兄!疼的呀!”稍小的道童捂着脑袋。可当他转过头,看向自己师兄之时,却又一下子闭了嘴巴,脸上严肃了起来。 “嗯?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看到自己师弟这表情,第一反应是以为被打傻了。 旋即也转头看去。 在他们身后赫然有十数个光头和尚正从他们旁边走过,为首的那人袈裟说不出来的华丽,路上的行人相继都会下意识得让出一条道路来,双手合十敬仰无比。 七十二章:大骗子 “佛门的人?” 年长的道童一把将自己师弟拉到自己的身旁,他不止一次听自己那有些顽固的师傅提起过,现如今的佛门分裂极其严重。 那为首之人面色温婉,见到道路两旁行礼的路人便会含蓄笑着还礼,后方数人也无时无刻都在说着一句句“阿弥陀佛”已经那祝福之言。 “师兄,大家为什么都这么尊敬他们啊?” “不知道,假模假样装出来的罢了!” 这一行十数人在这两个小道童眼中并不像在其他百姓中那般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二人更多感觉到他们是刻意演出的惺惺作态,尤其是为首那身披鎏金袈裟的闭眼和尚。 而在与此同时那龙瞻僧人也如同感觉到那人群中不同的目光一般,回头来看向两个小道童,就是一眼。 “师兄,他真的是佛门之人嘛?” 较小的童子拉扯了一下他师兄的衣服,刚刚那僧人看他们眼神比林间毒蛇来要来得阴森,但旋即看向他人又如家中兔般温柔。 “我们赶快回山吧!” 作为师兄的他咽了下口水,心中有所忌惮,但好在那些和尚已经走远去了。还是尽快回去免得他们那刻板的师傅发现。 “钱在野!~死小子!~坏胚!~你他娘的不得好死啊!~” “你都连着骂了几个时辰了,我听你骂得都累。” 明能和明空两人对坐在一张木桌旁,木桌有些年头了,上面有着岁月洗礼的质感,望着天边那轮圆月。而明净道人此刻正独自一人蹲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角落里,手上拿着一根木棍,那眼神满是愁怨,嘴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地上画着圆圈。 “闭嘴!” 明空道人怒喝一句,听着远处明净道人在那啰哩啰嗦,她心头无比烦躁。这一声呵斥也确实比刚才明能道人好言相劝要有效得多。 明净道人一下子便不吭声了,但强烈的委屈感弥漫在心头,要不是自己这师兄,师姐在旁边,他一定会大哭一场。自己哪受过这种气呀。 静默良久,看着圆月当空多是一幅人间美景。明空道人仿佛心有所感一般,看向委屈巴巴的明净道人。 “对了,那两个孩子应该也要回山了吧,刚好我也想吃月饼了,明能也想的吧~” “师姐你这么一说吧,确实有点想吃了。” 明净道人立马便感受到有两道犀利的目光看向自己,后背微微发凉。 “你们!~你们也欺负我!~” 明净道人此刻心里苦啊,自己都没得吃,还要去当苦力跑腿,还是在自己明明非常伤心的情况之下。 明净道人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一下子撒泼般坐在了地上,脸上已经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了,哇哇在那里大哭起来。 “嗯?” “嗯!” 明空和明能道人愣住了,相视一眼,不知道说什么了,但从脸上都看出对方此刻在极力憋着不笑出声音来,憋得是相当难受。 明能道人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捂住嘴巴,眼神不断给自己这冷酷的师姐使眼色,示意她去安慰安慰,明净道人属实太闹腾了。 长叹一声之后,明空道人没有起身,开口严厉无比。 “丢人!月饼你可以吃一个!别哭了!再哭我打到你不哭为止!” 听到前半句话,明净还在思索一个月饼会不会太少了,可明空道人那后半句话说完,明净他一下子打了个寒颤,出于先天的自保反应,那眼泪立刻便停在了眼眶之中。只是说话还有些哭腔。 “你说真的嘛?~两个行不行啊?~” “不行!滚去拿!” “好嘞~师姐!~” 看着明空道人那不容置疑的杀人目光,明净不敢再继续讨价还价下去了,那是真的会被打个半死的。 看着屁颠屁颠跑下山去的明净道人,明空又气又好笑,自己这师弟打小就是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说话时侯,老是想抽他,可又不能否认,如果没有明净的话,那他们生活要少去一大半的乐趣。 “那些和尚没有跟来吧?师兄” “没有!没有。” 大点的道童往后看去,他们这一路上都是小跑着回来的,到达山脚下时才敢放慢步子。 两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较小童子手里还紧紧抱着那盒月饼,不多不少有八个,不管是豆沙的,还是纯肉的,以及五仁的都有。可自己的师兄却一个也不允许自己动。 “师兄,你说我们真的不会被师傅发现嘛?” “不会的,师傅他之前闭关都要个把月的,况且我们不是买了月饼回来了嘛,这可是花了咱们快一个月的糖葫芦钱了!” 两人走在上山的石阶之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 而此刻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在他们不远处的树梢之上,此刻正有一个黑影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们俩。 “我们这不是都已经回山了嘛,要是早动手了,他们总不可能跑到太清山来抓我们吧。” 作为师兄,那道童明显表现得信誓旦旦,可内心也没有谱,想起那眼神来,都会脊背发凉。 年长的道童下意识便回头望向下方的山路和路旁的林间。 月光明亮,繁星闪烁,周围的景色看得有些昏暗,只能大致有个轮廓在那,小道童原本就是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可当他望到林间之时。 “啊啊啊啊啊!!!!” 尖叫之声响彻了快半座太清山,他师弟听到自己师兄那叫声,没来由也跟着大叫一声。 那手中装月饼的盒子一下子被吓得甩飞了出去。而在两个道童眼里,只看到那是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此刻就在林子里看着他们,月光照耀下整个人黑漆漆。嘴巴张开,露出那雪白牙齿,月光下泛着光芒。 两人同时想到自己师傅之前给他们讲过的那只专门偷孩子吃的猿猴。看着那一脚踏出朝他们扑来的人影,师兄弟二人紧紧抱在了一起,闭上了双眼,腿都在不由自主打哆嗦。 “哎呦~月饼怎么可以乱扔呢~万一砸到花花草草怎么办呀~” 两兄弟感觉到那黑影从两人旁边略过,差点吓尿的两人,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只“猿猴”没有打算吃了他们,而且他居然说话了。 “嘿~我有那么可怕嘛~本来就是想逗逗你们~差点把月饼都给甩了~” 听到耳边传来咀嚼着月饼说话的声音,小道童才反应过来,不是啥吃人的怪物,那是一个人。 小师兄缓缓睁开眼睛,旋即拍了拍自己师弟的后背,示意他没什么好怕的。 只见得一个穿着朴素,头发有些凌乱的瘦削小老头,正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台阶之上,一只手里赫然拿着那盒月饼,而另外一只则已经开始吃起来了。 而且是个肉月饼,吃得狼吞虎咽的,生怕别人看见和他抢一般,那样子看着叫一个香啊。 “你~就是那个大哥哥说的能帮我们不被骂的疯疯癫癫老头?” 明净道人刚想下意识点头,可听到钱在野竟然说自己是疯疯癫癫的老头,一下子便又不开心起来。但是现在钱在野在祠堂,他脸被气的通红。 “谁疯疯癫癫了?~那人就是在诬陷老夫~” 明净说话时怒气冲冲,但眼神转念就变得温和了起来,挑着眉毛看向两个小道童。 “问你们个问题呀~你们一共带回来几个月饼呀?~” “昂?”年长的孩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师弟,这个老头子他自己点点不就知道了嘛。但他还是老老实实说道。 “八个呀。” “错~”明净道人立马否决掉了这个答案,旋即手伸到自己腰间的小袋子里面,去掏着些什么,不多时便从那里面取出了一把糖果出来。 “是七个~记住了没有?~”明净道人拿着糖在两人面前比划了两下,笑着继续重复问道。“是几个月饼呀?~” 师兄弟二人依旧不明白明净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看样子只要说是七个,那就有糖果吃了。 “七个!” “七个!” 两人异口同声,期盼地看着明净手中那一大把糖。紧接着两人都感觉自己被骗了。 “很好!~”明净道人笑着点点头,但他之后动作行云流水,那手中原本有将近二十颗的糖果,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到只剩两颗,而且是最小的那两颗。 年长的道童一下子就不乐意了起来,看着手里那小得可怜的糖果,如此强烈的落差感,使得他脱口而出。 “大骗子!” “对!大骗子!” “说谁大骗子呢?~我可没说全给你们啊~不要就还给我~”说着明净便要去抢回那两颗糖果,可那师兄弟两人眼疾手快立马塞到自己嘴巴里面了。 “哼~信不信我去告诉你们师傅~你们这是在欺师灭祖知不知道?~” 听到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依旧要去告诉他们师傅这个秘密,两个孩童小嘴撅的老高了,看着他们的样子,明净立马回想起了刚才被钱在野欺负的自己,不由感同身受。 七十三章:送君 “唉~你们就是格局太小~才几块糖果就跳脚了~” 明净不由暗自神伤起来,眼前这两个孩子只是被克扣了几块糖果,而他可是直接被钱在野夺去了两件至宝啊。 看着面前这驼背老道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这两小道童还以为是被他们骂了两句大骗子给骂哭了。心中开始想着,这老爷爷也太脆弱了吧。 看着明净道人就那样往山上走去,他们泛起了疑惑,他们在门内也不记得有见过有眼前这人啊。 “施主,今日已经很晚了,要是想参拜还是明天来吧。” 年龄小的道童自然单纯,以为此人是山下有权有势之人,那便也说的通,能帮他们免去思过的处罚。 “啥施主呀~我这是回家~你们师傅都要喊我句师叔祖~” 明能道人的画像是赫然摆放在天师庙内供奉着的,可眼前这两孩子居然到现在都没认出自己来。心中不免难过起来。 而看着那越加佝偻的老者,就那样凭空消失在了前方,再回忆起刚才那老者说自己的师傅都要喊师叔祖。 年纪稍大的那个道童下一刻感觉脑子里想起了什么东西,那个老者仿佛在哪里见过。不由拉了拉另外一个孩子。 “师弟,刚刚那疯疯癫癫的施主呢?” “师兄,我也不知道呀。” “你说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我们在哪里见过呀?” 两人相视一眼,不敢继续再往下想了,但其实脑子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他们刚才童言无忌地骂了天师,如果被他们师傅知道了,少说也得要关上半年禁闭。 “回来啦?” 明能道人看着手里拿着一盒月饼,满脸闷闷不乐的明净。后者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句,便把那盒月饼放在那桌子上。 “怎么了?回来又不开心了?” 明空道人边说边解开月饼盒的盖子,里面赫然是“六”个月饼。伸手拿起个五仁的,把盒子推到了明能身前。 “没事~没事~” 明空看向明能,而后者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便不再去管他们这忽然萎靡不振的师弟。 中秋佳节,团圆之日,大梁各处的百姓都在用着他们不同的方式在度过这一夜。有欢笑着,有打闹着,有相拥着,有热吻着,有一大家子人在唠着磕,也有三三两两的好友在一同举杯赏着月。 热闹的节日气氛让整个大梁都仿佛从女帝宾天的悲伤中渐渐缓了过来,相较于那看似岁月静好的大梁,北邙却又是另外的一副光景了。 接连数年的征伐,草原的日渐荒漠化,冬季将要到来,都在预告着草原百姓的苦难。没有百姓会为那中秋圆月而庆祝,唯一为之欢喜的只有那数不胜数的狼群。 北邙之北是连绵不绝的高山,高山之下是一望无边际的黑色森林。而在森林之外,此刻有着一队身着黑色盔甲的百人骑兵团,方阵形势排列着。 “北邙儿郎们!” 在这骑兵前头有一只凶悍的银毛巨狼,足有那一匹大马般高,呲着那满嘴獠牙,在那来回巡视着,而那白狼之上却坐着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大,甚至有些稚气的少年人,这年轻人有着一身与他长相极其不符合的魁梧体魄,比眼前这帮训练有素的士兵都要来得强壮。 随着少年人的那声呼喊,面前这支百人的队伍,没有例外,动作统一到可怕,所有身影都几乎在一个节拍之上,齐齐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右手锤向心口,抬头望向面前那为首的少年人,异口同声。 “在!!” 声音传荡进那森林之中,密密麻麻的乌鸦受到惊吓从林子中飞起,鸦声阵阵 圆月之下,篝火在身后摇曳着,这近百人宛如来自那阿鼻地狱的恶鬼一般,匹匹战马黑色的毛发都在泛着光泽。 紧接着,那骑于银狼背上的少年,也翻身而下,一阵银光闪耀,那原本位于腰间的弯刀瞬间出鞘。少年没有犹豫一刀抹向自己的左手心,鲜血渗出染红了整个手掌。 旋即将那手掌伸到那巨狼嘴前,北邙草原之上,没有所谓温顺的狼群,即使是刚出生的小崽子天生骨子里都有好战的天性在,而面前这只则是实打实的银狼狼王,鲜红的眼眸都在宣告着它的凶残。 可看着那布满鲜血的掌心,这狼王并没有按常理般整个将其咬下,看着那手的主人,看着那瞳孔深邃如星海的少年,这头畜牲有种抵御不住的归顺感。 伸出那粗糙的舌头,温和地舔着那伤口。那鲜血的味道无时无刻都在激发着它来自本能的兽性,吃掉眼前这个少年,吃掉所有人。但他并没有。 仰天狼吼声响起,一声接一声,传遍方圆百里。 “为北邙!为妻儿子女!” 这位天生竟比他父亲还具领袖气质的少年,抬起手中弯刀。他面前的百人骑兵,在其感召之下,在那狼吼之下,纷纷拔刀割向手心。 “战至身死!” 花瓣如雨般落下,清晨带有秋意的微风从云海之上吹来,在那树下片片桃花宛如一席淡粉的被褥,些许盖在那不再乌黑,略微有扎眼白丝的长发之上,些许又盖在那算得上是相当俊朗的脸庞之上。 更有不少没被注意到的花瓣,也许是出于这树木的“不留意”竟是悄悄从那领口处跑了进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而西边天空的那轮圆月此刻还未完全没入那地平线下。 阳光并不刺眼,但也能与月光争辉,它仿佛就是在宣告着中秋节的过去,新一天的到来,时间是飞逝的,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东边秋日便已经整个悬挂于天边。 桃树为那树下之人遮盖住了大半的太阳,想让那黑袍之人好好再休息一会,让他再多待一会,多陪她一会。 “天亮了嘛?”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轮圆月此刻已经看起来不再那么闪耀,大半个已经是消失在了西边天际。 钱在野缓缓睁开眼睛,其实他已经醒来许久了,一直在闭眼养神。但时间是不会允许他再在这停留下去的。 钱在野缓缓起身,鼻尖萦绕着桃花的香味,片片花瓣从身上掉落,却有零星几片留在了袍子之上,他没有去拍落,任由其在粘在上面。 “哎呦~太阳这么大了呀。”钱在野抬头望天,拿手遮住阳光,升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席黑袍的青年眼神纯粹不含任何一点杂质,看向桃树,如同注视自己亡妻。拿手轻轻触碰最下方的枝干,如同在牵着李灵薇的手。 “那我走了啊~” 钱在野嘴角尽可能上扬,但眼里充斥不舍,努力表现得乐观起来。他的手上此刻有一朵桃花开得正盛。 今早一别,又不知何时相见,相见又不知是否在眼前。 月亮完全落下了,这云海之上,仙家之地,阳光洒得柔和,一席长袖黑袍,点缀多多淡粉,胸口衣裳遮不住,闭目巨蟒闭眼假寐于其中。青年走得决绝,眼神不敢回头看。 大风无端启于此,卷地桃花入九霄,满树花絮皆落,随风送君千里。 道家宗祠从后院起,那纷纷扬扬的花瓣,宛如泼墨山水,豪情纵笔,画卷徐徐展开,此墨非黑白,淡雅粉彩为底色,一席黑衣游于图,黑衣右手持木剑,君子古琴负于背。 当年天上花仙为今朝人间圣人离别而送行,请君赏这十里桃花。 此刻,整座太清山都在发生着变化。 “师兄!师弟!你们快来看啊!” 一个扫地的道人原本正泛着困意在那慢吞吞地扫着地,正要打瞌睡之时,令他惊愕的一目发生在他的眼前。 已是秋分之时,树叶已经开始飘落,而就在此时此刻,满山老树竟然重新开始飞快长出绿叶,那地上的枯草也在这一刻重新开始挺拔起来。 虽然那声音喊得响亮,可第一次出来的只有三四人罢了,嘴上都在有意无意埋怨着。可看到那整座山的变化之时,他们也一下子变得不再淡定了。 “师兄!师弟!都别睡啦!” 接连跑进屋内,有几个人径直往长老那跑去,汇报这件堪称神迹之事。 而在太清山巅之上,明空道人和明能道人则表现得异常淡定,看着他们脚下的整座太清山此刻宛如回春,只觉得相当美丽。 “钱在野看来是走了啊。” “走了也好。” 两人随意攀谈着,他们自然是知道此方神通是李灵薇的能力。看着旁边重新焕发生机的老树,相视而笑。 而此刻明净道人完全没有意识到整座山的变化,这老头正躺在他那茅草屋内四仰八叉得呼呼大睡。从昨天回来以后他便难过了很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今早东边蒙蒙亮时,竟然便奇迹般沉沉睡了过去。 半山腰的小屋内,作为道门掌教的李阳,今天起了个大早,也没有其他原因只是想回到这里来打扫打扫。 边擦着桌子边看着自己园中那几棵果树,刚结的果子竟然便奇迹般缩了回去,重新冒出了绿呀,搞得李阳又生气又想笑。 七十四章:前往大梁 “昨天晚上过得怎么样?” 李阳手里忙碌着,目光没有瞥向小院的栅栏门,而此刻刚巧便有一人站在那里,笑看满院春色。 “唉~大部分时间过得蛮好的,只是有点小插曲出现呀。” 黑袍国师没有想要进门的想法,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噢?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原本以为你就是单纯来跟我道个别的。” 这位道家年轻掌教抬起头来,伸手踩下旁边树木上已经完全成绿色的果子,扔向钱在野。 肩膀下夹着一把古朴木琴,只能单手去接。钱在野看着好不容易成熟的果实,满脸无辜看着李阳。 “这不赖我的呀!”钱在野轻咳两声,“言归正传啊,昨天龙瞻光头来找过我了。” 李阳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在宗祠?” “嗯!”钱在野点点头,继续说道,“来的是道残影,但只是在山外,他可没那个胆子真身到我面前来。” “他来干什么?” 李阳和钱在野一样打心底厌恶龙瞻,由其是想起他那副惺惺作态,李阳便越加反感。 “问我师傅的去处。”钱在野顿了顿,“他们大概已经知道我师父去北邙了,佛门看来要有大行动了。” “真是不安分呢。”李阳深深叹息,眼神变得冷冽。 “过些日子的秋考,那佛门佛子也要去观礼,你说我要不要顺势宰了他算了。” “你认真的?如果不认真地讲,我还是希望你能杀了那佛子的。”李阳笑着打趣,又补充说道。“又是北邙太子,又是佛子,他们到底想干嘛呢!” “你说会不会是找个理由秘密接触一下啊?”钱在野随口说了一句,但这确实是钱在野现在心中想到的目的之一。 “可能是吧,打架我倒是在行;如果是这种猜测谋略的事情,我可不是那块料啊。” 两人相视一眼,随后李阳便又回到了不急不缓的打扫中去了,钱在野苦笑一声。 “小舅子!你姐夫我就先走啦!” “滚蛋!” 李阳笑骂着,但没有抬起头来去看钱在野,他其实打心底里尊重姐姐当年的选择,也羡慕着钱在野与自己姐姐之间的感情。 一只由百人组成的黑色盔甲骑兵,此刻正浩浩荡荡地在操练着,动作整齐划一,并且每一招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而在他们操练的功夫,有两个人穿着朴素之人已经悄然来到了他们军队的驻地。 “陛下,我说了我自己来就好了,你跟过来是还没死心?” “你在恶意撺掇君心!我只是想来看看我儿子不行嘛?” 这二人正是那北邙共主纳兰雄和大祭司贾辉。贾辉此刻满脸无奈,看着故意装出威严来的纳兰鸿,换成别的官员听到前面那句话已经要跪下请罪了。但贾辉实在太了解纳兰鸿了。 “行行行,你安心待在北邙统筹大局就好了。”贾辉拍了拍纳兰鸿的肩膀。 “唉~走吧走吧。” 纳兰鸿长叹一口气,和贾辉一同走入那驻军之地了。与此同时,作为北邙太子的纳兰慈正于军队之前检查着每一个士兵的动作,自己也不带马虎,与他们一同操练着。 腰间的鎏金弯刀在阳光下照得闪亮,看着那黑色洪流般的亲卫队,纳兰鸿眼里都在冒着金光,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儿子操练的百人精英,他能清晰感觉到每个人的境界都是达到玄境的强者,有寥寥数人更是已经在玄境巅峰了。 即使感觉到背后有人的到来,这近百人的队伍,无一人回头去查看,因为他们的统帅没有下达命令,那便按照原本的操练继续进行。而纳兰慈在自己父皇与师傅刚到来之时,便已经觉察到了。而纳兰慈极度讲究计划,同时也是为了让他们看一下自己的训练成果,便没有停下操练来。 纳兰鸿止不住地点起头来,满眼都是欣慰之色。而就在纳兰鸿被这百人骑兵所折服时,贾辉的眼睛则瞥向了一旁。 一个负长刀的女子正站在一旁,而身边则有一头银白的狼王此刻宛如只家狗,趴在女子身旁讨好似的用自己的皮毛包裹她的长腿。 贾辉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谁的,令她意外的是这小妮子居然会如此认真地去监督士兵操练。 贾辉扯了扯纳兰鸿的衣服,示意他看向那个女子。 “噢~那个就是赵树的小女儿嘛?长得蛮水灵的么!” 纳兰鸿显然是会错了意,下意识便拉着贾辉朝那个方向走去。 最先有所察觉的并不是那负长刀的姑娘,而是那脚边的银狼王,巨狼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凛冽的凶光出现在眼睛之中。 “庆儿,最近在军中待得习不习惯啊?纳兰慈有没有欺负你啊?有的话和叔叔说,我立马去打断他的腿!” 纳兰鸿爽朗地说着,刚才不经意看了眼旁边那只巨大的畜牲,而它便立马不敢出声了。 赵庆儿看向走来的二人,明显有些惊讶了,因为从入北邙之后,便只见过他们一面,而且当时是那王帐之中这两人便坐于足有百步台阶高的龙虎位之上。 “小女赵庆儿,见过陛下,见过贾大祭司。庆儿在军中住得尚可,殿下对庆儿很是照顾。谢陛下关心了。” 赵庆儿赶忙施了个万福,她作为赵树的小女儿,而且见纳兰鸿和贾辉明显是独自前来的,便也没有跪拜,简单打了个招呼。 “见外了啊,见外了。和小时候一样叫伯伯就好。” 贾辉笑着看了看越发出尘的赵庆儿,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便下意识去拉进距离。 “庆儿,纳兰慈那傻小子从小到大唯一相处过的异性只有他母后了,所以言语和行为上可能有点笨,你多担待下啊。” 纳兰鸿刚说完,赵庆儿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贾辉连忙踹了纳兰鸿一脚。 “你踢我干嘛?” “还好意思问?你说的什么话,庆儿和慈儿还没啥呢!你这不是凭空污蔑人家清白?” 贾辉那一脚可完全没有留手的意思,那可老疼了,纳兰鸿脾气不好,但向来讲理,贾辉这提醒后,这位北邙雄主明显也察觉到刚刚那言语不妥。连忙笑着道歉。 “叔叔嘴巴也笨!草原儿郎向来心直口快的,莫怪!莫怪啊!” 赵庆儿其实原本没有多想,她也确实觉得纳兰慈这小子是真的不善于表达。再看到眼前二人这打打闹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没事的,陛下。殿下他~他确实也不太善于表达情感,但能看出来是个不错的人。” 生在赵家,作为赵树的小女儿,赵庆儿在谈吐方面可谓是滴水不漏,她其实从入北邙之后,打心底便明白一切,那方阵前的年轻统帅就是她要一起够一辈子的男人。 虽然更多出于政治的联姻,但赵庆儿没有那么排斥纳兰慈,反而认为这俊朗的公子哥很对她胃口。而那位北邙的太子也是如此,与大多数中原女子不同,赵庆儿更加的洒脱干练,但又比草原女子多了份知性之美。 “哈哈哈哈,那就好~” 纳兰鸿和贾辉都是善于看穿人心的专家,赵庆儿这话确实是出于真心去回答的,纳兰鸿明白自己儿子有戏,便开怀大笑起来。一旁的贾辉则不屑地看着这个糟老头子。 在三人边攀谈着,边观摩军队的操练,足足又维持了数个时辰的时间才结束,而在纳兰慈的一声号令之下。百人的队形齐齐转身面朝纳兰鸿等人。 “儿臣!拜见父皇!拜见大祭司!” 纳兰慈单膝而跪,行的乃是北邙军中礼节而非朝臣的匍匐跪拜。 “末将,拜见陛下!陛下万岁!拜见大祭司!大祭司千岁!” 那山呼海啸的气势,这百人能抵得上普通兵众千人的规模。 “好!众将士请起!前路遥远!望诸位北邙好儿郎,皆能顺利回到北邙!” 这一只百人队伍便是要与纳兰慈前往云上学宫的人马。当然到时都会换上便服,护佑纳兰慈的安全。 “解散!” 纳兰慈高举手臂,众将士高喊一声,便是相当整齐划一得前往各自营帐中休息了。偌大的操练场上不过几秒便只留下他们四人。 赵庆儿本来也想回屋去,尽可能让他们师徒,父子三人聊事情,可纳兰鸿却执意让她留下无妨。 “这军队训练得不错!有朕的雄才!好,甚好啊!” 纳兰鸿拍了拍自己儿子结实的臂膀,曾经那个在自己庇护下嗷嗷待哺的雏鹰,现在已经可以展翅翱翔于那广阔天空了,深感欣慰。 “谢父皇!” 纳兰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却是不是看向一旁的赵庆儿,观察着那美丽姑娘的一颦一笑。 “明天一早便要启程去大梁了,还有没有什么缺少的,和父皇说!” 纳兰鸿明白这傻小子的小心思,但在这不能说破,心里便早就乐开了花。 “此处前期大梁之事,庆儿姑娘已经全全帮儿臣处理妥当了,儿臣谢父皇关心!” 七十五章:中秋后 “都是举手之劳罢了,近些日子也有劳殿下在军中照料,能帮到殿下,庆儿便已知足了。” 赵庆儿礼貌性回应起来,纳兰鸿看在眼里,觉得赵树这小女儿越发乖巧,越发希望自己儿子能在争点气。 三人聊了不多时,便也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军中伙食说不上多么丰盛,但足够让这些挥洒汗水的北邙年轻一代中的精英吃得开心。 纳兰鸿与贾辉也并没有不适应军中生活,在刚准备统一北邙之时,二人经历的日子比这要恶劣数倍不止,吃得也是自在。只是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赵庆儿作为贺国的二公主,从小理当应是娇生惯养长大,可面对这粗茶淡饭,居然没有任何怨言。 下午依旧是如往常般的集体操练,只是因为明日早起便要准备行军前往大梁,练兵的时间也就缩短了许多。 在临近中午之时,阿婆早早便已经开始准备起今日的午餐了,自从欧阳文钦他们一行人也在客栈内住下之后,这伙食那堪比过去逢年过节的时候。 阿婆自然心里早就猜测到住在自家店内的那几人的身份肯定不凡,但在嘴上从来没有去主动提问过。 当然这众人中,每天过得最开心的应该当属小黄鹂了,这些日子里,这可爱的小丫头明显吃胖了不少,越发得婴儿肥起来。 每天基本上不是让李牧陪她玩,就是被春闺抱在怀里,让春闺教她弹琴和画画。虽然小家伙背那四书五经极度反感,但能坐在辽国首屈一指的大国手腿上弹琴作画,这小丫头怎么会不愿意呢? 相较于前天钱在野的彻夜不归,昨天中秋节大伙仿佛都下意识遗忘了这位大梁国师,小黄鹂和李牧昨日跟着陈姐在猜灯谜的摊位上那是大杀四方。也是因为玩得太晚,玩得太累了,回到客栈之后这两孩子便很快就睡去了。 当然昨日回来最晚的还是要属春闺和欧阳文钦了。悄咪咪回来之后便共同去了春闺的房间之内。 屋内此刻点着淡淡的檀香,缕缕轻烟从香炉中升起,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秀发遮住了半边的脸颊,淡淡的体香萦绕在欧阳文钦的鼻尖,让这位大辽太子不愿意醒来。单手揉着春闺,眼睛满含柔情地看着怀里依旧在熟睡的姑娘,春闺浅浅地呼吸,嘴角含笑,一只手臂放在欧阳文钦那算得上强健的胸膛之上。欧阳文钦给足了春闺安全感。 咱们这位未来的辽王,此刻内心感慨着秋日胜春光啊,脑子里不由回味起昨夜的那丝丝温存。 欧阳文钦的手臂被春闺当做那绣花枕头,感受着传来的强烈酸麻之感,他也只能苦笑着,忍受着,昨天晚上二人睡得太晚了。 携手揽腕入罗帏,含羞带笑把灯吹。 又过了片刻的时间,欧阳文钦差点便也要重新睡过去之时,怀里的春闺懒洋洋地动了一下。 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温柔拍打感,如那母亲在哄着尚在襁褓中的孩童熟睡,春闺不由地微笑起来,笑得很甜美,眼睛还在半眯着,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活脱脱像只刚出生的小猫咪。 “早上好呀,辽太子殿下。” 春闺满脸春光焕发,将脑袋往欧阳文钦脸旁凑过去,相当主动地在文钦脸上留下了一个香吻。 “我可爱的太子妃,现在快要中午了,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噢~” 边说着欧阳文钦的手边往身子底下探了探,更加富含弹性的触感,也惹得春闺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娇羞无比。 房间里只有二人在,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春闺玩心大起,用手去给欧阳文钦挠着痒痒,被子连续翻舞着,时不时便有些许的春色隐隐乍现,两人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错了!春闺我错了呀~哈哈哈~”欧阳文钦不断着求着饶,嘴上虽然连连认错,可他也并没有老实安分,不断地进行着反抗。 “公子~你再欺负我,我不客气了啊!”没等欧阳文钦来得及有所应。春闺便是有莫有样地来了个“翻身上马”,此刻宛若一位飒爽女将,被子如同一件鲜艳披风,身下骑着那“高头大马”,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发。 欧阳文钦大笑着,嘴里学着马叫的声音,极力配合春闺突发奇想的女将梦。渐渐地耳边可以听见,那年轻女将沉重的喘息声,还伴随着“宝马”因劳累而发出的厚重响鼻声,可以证明这道路是相当颠簸,这路程是相当遥远。 金庆广和李三心此刻正在楼下吃着午饭,金庆广向来都是豪爽的性子,几顿大鱼大肉吃下来,几碗上好的米酒喝下来,与李三心,欧阳文钦的关系也是瞬间升温,昨日他便和李三心喝了一晚上的美酒。因为太清山有着门规戒律,可道家每一代的道子都仿佛先天叛逆,这李三心也十足一个酒蒙子。和金庆广那关系好得如同亲兄弟一般。 听着客栈上方偶尔传来的“吱嘎吱嘎”声响,这对好兄弟苦笑着,谁也没有想去打扰那二人。 “喝酒!” “喝!” “吃肉!” “吃!” 这两人内心对欧阳文钦早就已经是羡慕不已,可只能羡慕着,军规和门规束缚着二人。 在这座边陲小城之外,李牧此刻正在独自锻炼着,钱在野与金庆广教的东西其实相当的简单,无非便是一次又一次地提升速度,提升自己身体的力量。 其实玄境与黄境是最容易突破的,比入境还要来得简单些,当身躯的各项能力都达到超脱凡体的程度,那自然而然便会入玄境。 太阳不大,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此刻正站于满是尘土的空地之上。手中此刻正拿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树枝。 汗水打湿了李牧的衣裳,衣服上有着零零星星的木渣,少年凝神聚气,双眼微睁,他赫然在回想那晚梦中的场景,那个将军挥剑的样子,他已经连续挥砍不下数百次了,可不管怎么调整始终感觉像是缺少了些东西。 只听得“砰”得一声响,李牧脸上写满了疲惫,手中的树枝再一次炸开,这已经是今天第八根了。 “唉~”李牧长叹一口气,旋即打算转身,在他身后不远处,那里放着他今天早上跑步时,半路捡来的十数根枝干。 可当李牧垂头丧气看向身后时,原本充满阴霾的脸上,下一刻浮现出了欣喜之色,黑发黑袍的人影此刻正站在那里笑着看向自己。 “师傅!”李牧连忙开口叫道,小跑了过去。 钱在野在这里已经待了相当久的时间了,看着李牧没有一丝怠慢地练习着劈砍,别人看不出啦,但钱在野是相当明白李牧每一下都有在进步。 “牧儿~练得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的,但牧儿始终感觉每一次练习都少了点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钱在野摸了摸李牧那满是汗水的小脑袋,眼中有的关切。钱在野在听到李牧的回答之后稍稍点了点头。 “哈哈哈,你拿树枝练习当然便感觉缺少了某些方面的体会了。” 说着便将腰间的那把鲜红色的桃木剑取了下来,递到小李牧手里。 “师傅,这把剑?” “礼物,之前答应过你的礼物。” 看着手里那隐约透着邪意又夹杂正气的桃木剑,李牧有了片刻的停顿,转而便是欣喜若狂地抬起头,他那眼睛里可以看出万分喜悦。 “谢谢师傅!” 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但钱在野能感受到李牧那发自内心的感动,这便对钱在野来说足够了。 “小玩具罢了,你拿着它继续练习吧。” 钱在野故意没有说出这把桃木剑真正的价值,如果说沾染了圣人之血的兵器都只能算是小玩具,大梁如此多的练兵世家,大小宗派,怕是都要跳起来骂娘了。 “对了,乖徒儿。”钱在野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过个两三天要到京都去,这三天日子训练翻倍,争取在去京都前再磨练磨练你自身。” 李牧听到要前往京都时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他很早之前就听奶奶说过,那京都可是整个大梁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那里的人个个都是有钱的主,天天都能吃烤鸡。 “好的!”李牧冒着星星的眼睛已经在幻想京都的生活了,“师傅!京都是不是特别繁华,特别美啊?我都没去过的!” “哈哈哈,是的,早点训练完,那到了京都就可以好好玩了。” 钱在野笑着回答,其实他自己内心害怕比期待要重得多,因为京城里有家酒楼,叫做杏花楼,里面有个老板娘叫神芳君。钱在野想到此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牧儿,你用这剑再练练,看看还有没有那种缺失感。” 钱在野连忙不再多想下去。李牧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感受着手中这沉重的桃木剑,虽然剑身对李牧而言有些长了,但重量却又是刚好适合。 “好的,师傅!” 七十六章:教书先生 李牧看着钱在野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此刻他这种心情比自己师傅还要强烈。 猩红的剑身在阳光下都能给人杀伐之感,让人畏惧。同时伴有些许的桃花香味,又让执剑人感觉到无比亲和,无比冷静。 小李牧让自己思绪回归,脑中开始慢慢浮现起那庭院中的练剑将军身影。伴随着画面的浮现,李牧整个人的气势也在此刻不断地拔高着。 桃木剑仿佛感觉到了某种感召一般,整把长剑上那鲜血开始有了缓缓的流动,丝丝的红线从剑柄之上开始蔓延,宛如那血色荆棘一点点攀爬,包裹住李牧的那黝黑的小手。 钱在野在一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画面带有些邪性,但他敢保证这并不会出现让李牧走火入魔的场面。 在看清楚那简简单单的劈砍之后,李牧下意识地便是学着劈砍出那一剑。感受着从剑身之上传来的澎湃力量,自己仿佛与那桃木剑冥冥之中适有所感,那原本缺少的一部分仿佛就此给补齐了。 这一剑便是斩出来了实体的寒芒,与普通的剑气不同的是,这劈砍是呈现鲜红血色。剑风夹杂着血气,撕破那依旧算得上有些炎热的空气。因为有钱在野在旁边,李牧没有任何顾及,那一斩便是径直往城墙之上砍去。 “不错了~” 眼看着剑气要斩到城墙之时,钱在野不同声色地挥了挥手,玄黑色的长袖摆动,那仿佛能在墙体之上留下一个大洞的一击便如同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掉了。 而在那一劈砍之后,李牧整个人浑身的力量瞬间便被抽空了一般,拿这桃木剑砍一次堪比刚才拿树枝劈砍近千次了。 看着在地上气喘吁吁地李牧,钱在野没有上前去搀扶起他,而是笑着继续说到。 “刚刚那一剑威力可以堪比玄境了,但是打仗可不是如此简单粗暴的事情,学会控制下力量。” 一把好的武器可以很大程度上让使用者提升不小的战力。看着钱在野转身离去的身影,李牧欲言又止,李牧想让自己师父能再陪陪自己,给出些意见。 李牧也明白,钱在野每一次都会给予自己最重要的帮助,会因为自己的进步而高兴,但钱在野不会全方位守护自己,而且李牧能感觉到,那个黑袍背影身上的气质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小镇不大,能识字教书的秀才也就寥寥几人,黄鹂所就读的私塾便是位于城西头的某个角落之中,而此刻便是过了私塾散学的时候。 平常时,小黄鹂都是与好友一路同行回客栈的,而今日由于前些日子功课完成得相当差劲,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被那两鬓已经斑白的老先生留了下来。要她将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才能回去。 按老先生的说法,教便要教得让自己心里安稳,教不严师之惰。 小黄鹂满眼委屈巴巴的神情,偌大的教室里只有她和那凶巴巴的瘦削老头,小姑娘就是心中莫地的难受。 “背完,写完,才能回去!” “嗯,我知道的,先生。” 些许的微风吹入屋内,隐隐约约伴有些许桃花的香味,外边的排排绿竹遮挡住了许多的阳光,在这里倒也显得不是舒适惬意。 私塾的先生此刻也没有闲着,手里拿着四书五经在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阅读着。不时抬头看看那最顽皮的小丫头有没有在认真做功课,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被他抓住两次了。 “唉~士农工商,天下人都认定读书是最幸福的事情,等你到了我这般白头之时,便要后悔,为何少壮不努力了!” 老先生满眼的无奈,相比于邻近几家私塾的年轻秀才,他是最严厉,但也是最负责任的。说是老先生其实也只是外貌看上去有些年迈,实际是到那不惑之年。 “先生说得在理啊~” 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本在谆谆教导自己学生,奈何那小丫头懵懵懂懂地不明所以,反而有其他人能理解自己这番言语。 小黄鹂和那教书先生同时看向门外,小黄鹂自然熟悉那个声音啦,下意识便是脱口而出。 “大哥哥!” 钱在野对小黄鹂微微一笑,转而是对那教书先生鞠躬行礼,在钱在野心里他是十分尊重教书先生,传道授业解惑,从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谈话来看,面前这人也受得起他这一拜。 就在刚才钱在野回到客栈之中,发现小黄鹂并不在,询问阿婆了具体原因,大概又是被留堂了,钱在野便想着闲来无事,来接小黄鹂散学。 见到面前这温文尔雅的俊朗中年人,原本严肃的老先生也连忙鞠躬还礼。听到刚才黄鹂叫面前之人大哥哥,这位老先生便大概能猜出二人的关系了。 “哈哈哈,小友可是黄鹂的哥哥?” “在下算是吧,这些日子居住在黄鹂家中,深受她们的照料,便寻来看看。” “原来如此,小友可能有所不知,老夫也并不是想故意留其在此的,可老夫深知为师者必须尽职尽责。今日查验背诵功课的情况,真是有气到老夫啊!” 钱在野止不住地点头,他对于小黄鹂的学习情况也是略有耳闻,阿婆对于小黄鹂过度的溺爱,让这小丫头特别淘气顽皮,根本安不下心来好好学习。 那老先生见钱在野这虚心表示认同的样子,如同遇到知己一般,万千的苦水止不住地就想要与其述说,越说,小黄鹂的脑袋便埋得越低。 打鸟窝,砍竹子,各种各样调皮捣蛋的事情,原本钱在野不知道的事情这个老先生全部和他说了一遍。 钱在野看小黄鹂的眼神都开始发生着变化,这小丫头比自己想的还要捣蛋那么多!快赶上小时候的自己了。 苦笑着,频频点头附和,时不时瞪一眼头已经不敢抬起来的小黄鹂。 “唉~小友啊,在老夫看来,想必小友也应该深知吾辈读书人的不易呀~女帝宾天后,那乱臣贼子当道!连那欧阳雄,区区一个藩王,他欧阳家世代蒙受皇恩,居然也妄图要染指皇位!” 这老先生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聊起来便止不住,从那教书的不容易,渐渐开始和钱在野聊到天下格局,批判着欧阳家的大逆不道,也在称赞着赵树与杜牧之的仁政是多么优秀。 当然最着重探讨的便是王明阳和钱在野了。 “小友啊,你可知道,我最敬佩的便是那当朝首辅王明阳,第二敬重的是国师钱在野了。” 听到这个话题,钱在野明显来了精神,瞟了眼旁边的小黄鹂,小丫头刚才被一顿数落,现在明显乖了不少。看着面前这中年读书人明显来了兴致,这教书先生便立马各种阐述起了自己的观点。 “国师和首辅,那可是大才啊,最了不起的是他们两人皆是起于贫寒之中。” “不对吧,我听人说国师是贺国钱家的人呀,那家主钱青付可被称为贺国二皇帝啊。” “小友呀~你这就是了解不深了呀,国师年少时候就被赶出家门啦!后来和首辅都是跟着龙潭大师,就是那个佛家的龙潭僧人学习的。” 钱在野笑着点点头,“噢噢噢,原来是这样啊。” “你等一下啊。” 而说到此处,教书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便去后面休息的屋子内翻找起了什么。而小黄鹂也借这短暂片刻,抬起头来,撅着小嘴,两眼泪汪汪的,在拜托钱在野不要告诉自己的奶奶。 不多时,先生便从后房内走了出来,手中则已经拿着数本书籍,没有封面,像是他自己抄写下来的。 看着那书被放在自己面前,一本一本排开,当钱在野扫过书本第一眼时,便知道书的内容了,不光是知道,因为总共不到十本书,皆是他和王明阳所著。 “小友啊,这些都是老夫自己抄录的,国师和首辅大人的心学著作。” 钱在野饶有兴致地拿起自己最早完成的那本,里面的内容是相当稚嫩的,但看着那一丝不苟的字迹,这位黑袍国师内心相当开心。 “先生,你可知道秋分之时便是云上学宫的秋考了呀?” 钱在野没来由得问了一句,其实他明日便打算启程,看了看旁边的小黄鹂,他心里其实早就打算带这小丫头出去见见世面了。 教书先生点了点头,脸上却表现出惋惜之情。 “唉~这必定是知晓的呀!” “依先生的谈吐与学问,为何不去试试呢?云上学宫今年招收可足足有千人呢。” “路途遥远啊,再者,即使招收千人,那整个大梁读书人不下百万人吧,老夫就一偏僻乡镇的教书匠人,比不过那些年轻人的。” 教书先生满脸的遗憾,只能用苦笑掩饰过去。他又怎么会不想再去试着拼搏一次呢,读了数十年的四书五经,为的便是那报效大梁。只是岁月催人老,路途虽说不远,但光盘缠之事,也是有心无力呀。 七十七章:孙复 钱在野洞察力是相当好的,连忙开口说道。 “不瞒先生,我明日便是打算启程前往那云上学宫的,与我同行的人员不少,今日得见先生,心中也是起了惜才之心呀,倘若先生是觉得盘缠和路途等问题,那在下愿出点绵薄之力。” 钱在野说到一半,看了看此刻已经抬起头来的小黄鹂,小丫头刚刚听到自己这大哥哥明天要走,眼睛里充斥着不敢相信和不舍。 “我也准备带黄鹂去见见世面,还有另外一个小男孩,平日里在下无暇顾及他两的学业,到时候也可以望请先生帮忙管教。” “真的嘛!大哥哥!” 教书先生没有开口回应,反而是小黄鹂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听到大哥哥要带她到京城去玩,即使是这刻板先生陪着一起去,那也是相当开心的事情。 “嗯!不认真学,就不带你去了啊!” 钱在野故意装出严肃的表情,要想这小丫头听话,必须软硬兼施。而听到一路前去的开销,都由面前这公子哥承担,教书先生明显也开始有些心动了。 “小友啊,可否容老夫再考虑考虑啊,先谢过小友的好意。” “先生您不用顾及过多,在下游历大梁,唯一的爱好便是结交各地文人墨客,在京城之中也有些许人脉,秋考又是一等一的大事,这对在下来说也算是个小小的结缘,倘若先生真能在秋考时高中,那将来还需先生多照应才是。” 钱在野这话说得相当真诚,他确实也在京城有“些许”人脉,他本身和王明阳不就是最大的人脉嘛。 “老夫那也有些事情需要妥善安顿好,容老夫处理妥当吧~” 先生明显是心动了,但也不能如此鲁莽地答应下来,他的心中还是有自己的顾虑。 “明日早晨巳时,在下便是准备出发了,先生如果愿意同行,明日便到那城门口便可。敢问如何称呼先生呢?” 钱在野心里已经确定,这名教书老者必定会同他们前去。 “老朽孙复,字明复。” “孙先生~在下钱里予。” “钱小友~”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小黄鹂被钱在野这名字给整迷惑了,他听到过另外一个欧阳哥哥喊大哥哥叫在野哥,那现在大哥哥就是在说谎了! 古灵精怪的小黄鹂自然知道这是大哥哥故意为之的,便也默默记在了心里。而自己也在刚才那些时间里,边听二人的谈话,边把功课已经完成了。 背诵的经书虽然有些卡顿但孙先生也勉强让这小丫头过关了,因为之后的一路旅途之上,他也有的是时间仔细教导这个最头疼的学生。 道别了孙复,小黄鹂跟在钱在野身后回客栈,她心里也有所担心,怕等等大哥哥把事情告诉奶奶,那她又该被骂了。 “大哥哥~” “嗯?是不是叫我别告诉阿婆?” “嗯!嗯!” 小黄鹂语气都是弱弱的,带有些许的讨好和请求。钱在野明白了当个顽皮孩子的长辈是要多么操心,往北远望,再一次想念起了龙潭僧人。 “哥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洗衣做饭了,那时候哥哥的功课可好了。而你看那金庆广,就是小时候不好好读书呀!现在变成这么个样子。小黄鹂你自己想吧,该不该好好读书。” 看着脸色瞬间惊恐的小丫头,自己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想着小孩子还是好骗呀! 时间还是照样在流逝,不会等待任何一个人,钱在野前脚回到客栈,钱青扬便后脚也从钱家回来了。昨天中秋便也是在钱家度过的,那金陵的灯会仅次于京都,这个大老粗难得给众人带回了一些礼物。 在看到钱在野后,钱青扬原本调整好的心态还是没能很好控制住,依旧不知如何开口,依旧不敢抬头。 最开心的当然是小黄鹂了,那把从明净道人处“借”来的古琴早就已经让春闺帮忙修理调整好了,小丫头被春闺抱着开开心心地把玩着这个礼物。 晚餐之时,李牧也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几乎又是爬着回来的,那把桃木长剑被其抗在肩上,路途上遇见好些个行人,都会相当惊讶地回头看他。 餐桌之上,大伙难得又聚在了一起,平常阿婆是不会和钱在野这帮客人一起吃晚饭的,但今天钱在野特意将其叫来一起吃饭。 “阿婆,明日我们便要离开了,万分感谢您这几日来的照料了。” 钱在野举起手中酒碗,其余众人皆是如此,这几日阿婆便像是他们长辈一般,对他们照顾得也是相当得当。 “哎呦~老婆子我这怎么受得起呀!” 阿婆其实见过大风大浪,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面前这些人铁定都是大人物,慌慌张张举起装有少量酒水的陶碗。 晚饭吃得很开心,在结束之后阿婆和钱在野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都有话要对彼此讲。其余人也都清楚接下来必定是有事情要安排的,几个男人便起身去往钱在野的房间,李牧和小黄鹂被春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玩。 “老妪,见过国师大人~” 厨房之内,阿婆见众人都离去了,也没有继续再隐瞒下去,便打算对钱在野跪下,这着实把钱在野吓了一跳。连忙扶着阿婆,他可不敢受这一跪。 “阿婆!你快起来!” 看着阿婆满含泪水的眼眶,钱在野心中便觉得他前几十年的努力是没有白费的。 “真的是您啊!老妪愚钝啊!第一眼没想到是您啊!” “您别这样,相见一切都是缘分,我才应该感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才是啊!”钱在野看着拿衣袖摸去眼泪的阿婆,片刻后继续开口。 “阿婆,其实在下有一事想与您商量商量。” “国师,您说便是,您为大梁百姓做得够多了,老朽必定拼上这老命啊!” 是钱在野与王明阳二人改革了各项法规,肃清了文帝时期那些腐败的官员与各地跋扈的乡绅。也是他们得意让大部分百姓足以吃得起饭来。 “想多啦!阿婆,我们明日去京都了,便是想问问您,可否愿意和我们一同前去啊?我也想着带黄鹂去京都玩玩。” 阿婆则明显犹豫了起来,她这把老骨头了,小黄鹂顽皮得很,这一路上不知又会给国师一行人带去多少麻烦事。但她内心也不希望小黄鹂一辈子在这小镇里碌碌无为。 “阿婆,您照顾了我们这么久,也适当让我们回报您了,黄鹂那丫头虽然有时顽皮,但懂事的时候也是相当懂事的。” “这~那~” 阿婆没有立刻作答,钱在野也没着急,让阿婆自己考虑清楚。他也不能逼着人家做出决定。过了片刻,阿婆明显考虑了诸多要素,才开口,带有种商量的口吻,措辞也是相当严谨。 “国师大人,老婆子打小便在这镇子上长大,结婚,生子,抱孙女,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我日子也不算多了,不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了,大家也都在传,说过些年北邙要打过来了,所以我也没想过再到外面去看看了。但是老婆子也知道,黄鹂这丫头还小,未来的路还长,她能遇到国师是她八辈子修的福气,我还请国师能让她出去见见世面吧。” 说完阿婆便又是打算跪下,钱在野这一次没有去阻拦。只有受了这一跪,阿婆才会真正心安下来,也代表钱在野同意了这件事情。 随着磕头声传来,钱在野才连忙上去拉起阿婆,他能感觉到老人家身子在颤抖着。 “阿婆,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黄鹂的。” 钱在野的屋子内,金庆广和李三心正满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欧阳文钦。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欧阳文钦感觉被看得浑身不知在,整个人都感觉有些冷意。 “没什么!” “就看看你!” 现在这两个孤家寡人明显对欧阳文钦带有些许嫉妒感。大辽太子自然不明白是自己哪里惹到了他们,只能赶忙扯开话题,看向钱青扬。 “钱伯,钱家怎么样了呀?那份天道的机缘~赵凯他怎么样了?” “赵凯基本算废了,修为在地境里也算不上什么。”钱青扬看了看一旁的金庆广,伸手指了指他,继续开口道,“可能连你也打不过了。钱家啥事也没有,只能说比过去权势更大了。” 钱青扬将他看到的和众人都讲了一遍,说事的人平静无比,但听着前因后果的三人无不开始倒吸一口冷气。 许久的沉默,安静到金庆广那激动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其实依旧沉浸在自己能打过赵凯的喜悦之中。 “钱伯,那赵树和杜牧之就没任何措施?这可不像他们的行事风格呀!”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这段日子,怕是他们也没这个胆子了。” 四人在房间里各自想着事情,而没过多久,房间的门则被再一次推开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黑袍身影。 七十八章:安排 在看向钱在野的时候,钱青扬的脸色旋即变得古怪起来,他在刚才便感觉出钱在野身上发生了变化。但当时不敢下结论,现在则能肯定了。 “在太清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青扬语气急切,出于作为父亲的本能,没注意场合便问了出来。李三心在一旁原本气定神闲,一下子按捺不住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大事情,此事不关道教。”钱在野摇了摇头,看向钱青扬继续开口,“我自己的选择,一切都很顺利地在进行,没必要在意过多。” 钱在野将房门轻轻掩上,转身走到众人身前。微笑看向众人。屋内其他人神情严肃,一丝不苟,像是在听从将军下达指令的将士。金庆广让钱在野最意外,也只能理解,他笔直得站立于那,没有显露境界的情况下,整个人在气势上丝毫不弱于钱青扬。 “诸位,秋分之时,云上学宫便要开始秋考了,明天我们要启程前往京都了。有些事情大家或多或少应该是已经知晓了的,但我还是要再说明一下这次秋考的不一样,诸位心中应该也清楚大梁的处境,三年不到,北邙必将来犯,秋考不容一点马虎。” 钱在野身上散发许吞天蟒那骇人的气势,就连钱青扬都被影响到。 “秋考分文武两场选拔,还有考试之前的大典。文武选拔将由我与王明阳将作为文考的主考官,目的便是选拔出有才之士,以备北邙的大战,这个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钱在野扫视过众人,众人无不点头示意。钱在野看向钱青扬,继续开始讲到。 “我希望您届时能与金樊一起参与到武考的选拔中来,金樊那里王明阳已经去讲过了。一部分优秀的武者也希望您能带回大辽军中训练。” “嗯,我明白了。”钱青扬向欧阳文钦看去,后者直接点头表示同意。 “国师,那怎么能说明这些选拔出来的人才真能为大梁效犬马之劳呢?万一北邙从中作梗,岂不是大梁白白给北邙做嫁衣?” 金庆广面色肃穆,这个问题同样也是欧阳文钦和李三心最为担心的。 钱在野微笑看向金庆广眼里有欣赏,“我与王明阳会对每个通过考试的人进行问心,凡是过不了这问心者皆会被二次淘汰。” 金庆广听到回答后点头表示明白,由钱在野与王明阳亲自来进行问心考验,那奸邪之流,被北邙安插进来的奸细便不可能有机可乘。 “这文武二考,并不是主要让我担心的,令我担忧的是秋考过后的大典。到时候各种歹人也该跳出来作妖了”钱在野眼神里流露冷意,其他人无不打了一个寒颤。 “大典是秋考后的开学大典,也是云上学宫的开宫大典。各方都会前来观礼,包括北邙王庭。” 众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事情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但从钱在野口中如此郑重说出来,始终带有一股不一样的体会。 “他们来的人是北邙的皇太子,未来草原的共主纳兰慈。而依我对我那大师兄的了解,他大概率也会在使团之中。”钱在野把目光投向欧阳文钦,笑着说道,“那纳兰慈和你一样都是玄境巅峰的实力,他的目标可能便是你了。” “呵,粗鄙之地的莽夫!”欧阳文钦说的话虽然轻蔑,而眼神却是极度认真,“老匹夫和那纳兰鸿斗了一辈子不见胜负,我这个做儿子的要给老匹夫长长脸,在野哥你就说吧,想我怎么做?” “哈哈哈,好小子,我想安排你和纳兰慈打一架,这也是我给你银蛇龙的原因。”钱在野的布局从始至终就在进行,但到今天才完全浮现出水面。“不要轻敌,纳兰慈的师傅可是我那大师兄。” “在野哥你放心好了,我明白的。”欧阳文钦眼里一闪而过凶光,国师刚刚没有提到不能下死手,当然这也并不容易,但如果能借此废了纳兰慈那绝对是件好事。 看到欧阳文钦那眼神和随后心领神会的样子,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国师,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嘛?” 金庆广向前走了一步,主动开口询问着。而钱在野刚好便是想说到他。 “金樊到时候会带领一队人马前来,而他本人自然有他自己的事情。” 钱在野苦笑着没有说破,金庆广心领神会,在场人中除了不问世事的李三心也都明白其中缘由。天下人都知道南疆军统领金樊的结发妻子便是那享誉大梁的杏花楼掌柜神芳君。 而也只有他们这一小部分人知晓在南疆军中还有一位倾国倾城的蛊族女将军。金樊与这名叫阿兰的女将军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与神芳君那也是文帝赐婚,以至于每次回京都,整座皇城都会被整得鸡犬不宁。 “我明白,我明白的。”金庆广慌忙点头,他可是见识过这位嫂子凶悍的样子,相较于阿兰那温柔的脾气,两个人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明白就好,到时候你做的也便是维护京都周围的安全。当然魏貂寺会和你一起,帮你缓减下压力,你也多听听他的意见。” “我一个人足够了!” 金庆广明显没有想明白钱在野这么安排的用意,而欧阳文钦立马开口。 “这是让你也有权调动禁卫军!” 其实欧阳文钦没有继续明说下去,另外一方面也是让魏公公来限制住南疆军,约束住金庆广。 听到欧阳文钦的解释,金庆广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满脸堆笑地看向钱在野。乖乖退了回去。 “另外辽国和贺国也会有使团前来,这些诸位不用在意。文钦,辽国来的是谁你应该知道了吧。” 欧阳文钦点点头,“宋野星。”使团以宋野星为首他一点也不奇怪,欧阳雄的用意他明白得不得了。 “到时候要帮忙的话,你去找婉儿,案牍库的钥匙在她那里。” 钱在野看似随意地岔开话题,转而又重新转为一丝不苟的样子,看向正倚靠在窗户旁的李三心,这位道家的道子。 “李三心。”钱在野叫了他一声,道子看着钱在野眼里带有忧愁。 “国师,你说。” “佛家的佛子也会来观礼,你做好心理准备。” 钱在野看着李三心明显在听到这话后愣了愣,又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点头表示明白。 “当然,道家肯定也不会只是你一个人,请帖应该也已经送往太清山上了。” 佛道之争自古都有存在,而这一次秋考也是这佛门那位新佛子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在百姓之中早就在口口相传着,口吐莲花,金刚法身,坊间的传闻多到数不过来。 这也是李三心所担忧的,他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否赢过那佛家的佛子,甚至连对方的都不知道,只知晓对面也只是玄境。 “我知道了,我会做好准备的。”其余人都感觉到李三心现在压力无比巨大,钱在野没有如同欧阳文钦那般给李三心安排单独的比试,但这也不能排除佛门主动来找道家麻烦的可能性。 钱在野明显看出了李三心此刻萎靡不振的心情,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脑袋凑到李三心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 欧阳文钦等人只观察到李三心的瞳孔瞬间瞪得老大,满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钱在野,连忙点了点头,刚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诸位,这是大致的安排了,还有几件小事情,大家知道下就可以了,这一次到皇都,除了我们外,小黄鹂和一位老先生会和我们一起,文钦,你可以多和那个老先生交流交流,但切忌先不要表明你身份。” “在野哥,那老先生是有何非凡之处嘛?” 钱在野点头,在钱在野心里这便是在还王妃的人情,钱在野执意劝说孙复一同前往,不为其他,而是因为他看到孙复身上有国运金龙,比不上赵树,但却能让欧阳文钦在之后的争雄之中胜率多上不少。 “另外,这一次龙宫那里新龙王亲自来访。钱家的钱崭和赵树的大女儿赵安儿会参与到文考中去,而我也打算让李牧去参加武考。” 钱在野要安排的,能告诉在场众人的都交道完毕了,看向文钦等人,在询问着是否还有不明朗的地方。 “国师,我其实一直想问,佛门和北邙此处前来所图为何呢?” 李三心开口问道,而钱在野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我也只是猜测,还不能和你们讲,各位也要做好准备,秋考注定不会简单。” 见屋内其他人没有了问题,钱在野继续说道。 “明早便出发了,诸位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便是持续的赶路,到了京都以后那更是要忙碌起来了。秋考过后,我请大家去杏花楼喝酒!” “那我一定要把在野哥的小金库都喝光!” 欧阳文钦活跃起气氛来,其余人无不大笑着,连钱青扬都嘴角微微上扬。 “随便你们喝!” 七十九章:出发 这个夜晚,有的人辗转反侧,有的人疲惫到沾枕就睡,有的人彼此聊着将要发生的种种大事,畅想着未来,也有的只关注眼前,不愿思考过多。 第二天清晨天空蒙蒙亮之时,钱在野便从床榻之上醒来,洗漱用不了过多时间,便独自一人坐于窗边的圆桌旁,晨风中夹杂着微凉,伴有着边塞的人烟气息吹入屋内。 提笔在白纸之上笔走龙蛇,这一坐一写便是将近两个时辰。十数页纸张,白底黑字被钱在野整理在一起,密密麻麻从远处而看,很难看清楚国师所写的东西。 “大哥哥!你起床了嘛!大哥哥!” 一个奶声奶气还带有些稚嫩与兴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钱在野从椅子起身将黑色长袍披在自己身上,将房门打开。 “怎么了呀?” 看着眼前这半人高的小丫头已经打扮得整整齐齐,腰间挂着那块钱在野在刚到客栈之时给她的玉佩,黄鹂打扮得相当得体。 “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现在快辰时啦!” “哈哈哈哈,快了,快了,你先去找李牧玩会吧,对了,你奶奶现在在哪里呀?” “好吧,奶奶在厨房呢。” 打发走了小黄鹂,钱在野转身回到屋内,拿起了桌上的纸张。 “阿婆。”钱在野轻轻敲击了两下木门,看向正在洗碗的阿婆,笑着打着招呼。 看着微笑如春风般的钱在野,阿婆连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满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哎呀!看老婆子这记性,是不是还没吃早饭呀,我这就给您去弄点。想吃啥和老婆子我说。” 钱在野连忙摆手,走到阿婆近前,默默将手中的纸张放在她手里。 “这个您收好。” 阿婆年纪大了,自然看不清楚手里被钱在野塞的文章。声音很小心地询问道。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呀?” “婆婆,您先收好,我也不清楚会不会用到。过几日倘若有个老者过来找您,和您提到我有没有留下东西,您就把这些纸张给他,到时候他会明白其中含义。” 钱在野没有再多说什么,看着阿婆将书信小心翼翼折叠起来放好,便也就安心下来了。 欧阳文钦等人也陆陆续续从房间内出来,距离巳时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众人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欧阳文钦和春闺昨日便将大大小小的东西搬回了马车。 而在刚才还异常兴奋的小黄鹂,此刻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了。 “大哥哥,你能不能让奶奶和我们一起去嘛?”小黄鹂眼里有着泪水,她之前想着的是可以好好到京都去玩了,可以不用阿婆来管教了。 可她从小便和奶奶相依为命,真到离开时,原本的想法全都化做了不舍。 “小黄鹂啊~是奶奶不想去的,奶奶还要看店呢,你一路上要好好听哥哥姐姐的话,知不知道?” 阿婆和小黄鹂聊了很多很多,这小丫头内心是极度矛盾的,她甚至想留下来不去皇都了,可阿婆不允许,听到小黄鹂想待在这小客栈时,阿婆甚至表现出凶巴巴的样子。 “黄鹂呀,你到京都去见见世面,回来再和奶奶讲好不好?奶奶一辈子也没走出过这个小镇了,你和哥哥姐姐们多去玩段日子,也让奶奶知道知道外面的世界~” 阿婆用那满是老茧与沟壑的大手,抚摸着自己这孙女的小脑袋。春闺也连忙上前蹲下来,和阿婆安慰起这小丫头。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金庆广都没有去催促小黄鹂,他们对于这种游子远行前的不舍是深有体会的。 城门口,一个背着竹筐的老夫子早早地便坐于城墙底下,路过的行人中有几个妇人认出了他,不免会上来打个招呼,也会询问到为何把私塾关了,言语中有些许抱怨。 而那老夫子只是谦和得一笑,没有道明原因,但也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头顶的阳光渐渐刺眼起来,距离巳时也越来越近了,这位老先生的心头也开始隐隐有些担忧。 心头难免泛起不好的猜想,自己会不会被那年轻公子个给耍了。孙复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他希望那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公子哥也是如此,不然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要大大打折扣了。 就在巳时快到时候,孙复望向已经没有多少人的街道。他看见了一个极为显眼的黑袍身影从一个小巷子里拐了出来。 孙复原本有些失望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他原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来赴约,可看到与那黑袍公子同行的众人时,他这份疑虑却马上打消了。 一个锦衣华服,腰间悬挂玉佩的俊朗青年此刻正与“钱里予”说着些什么,在那青年身边则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婉约女子,有着江南姑娘的韵味,在孙复认识的所有人之中,她绝对是最美的。小黄鹂此刻正手里拿着糖葫芦,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眼里仿佛还有着些许泪花,但相当乖巧般牵着那姑娘的手。 在那黑袍公子的另一侧是一位仙风道骨的男子,冷艳无比的脸庞给人一种不敢亲近之感,看扮相便可猜出那是道门中人。 在队伍前方,走着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皮肤黝黑,衣服却干净整洁,身后背着一把与他年龄极度不符合的鲜红色长剑。 最让孙复感觉到蓬勃气势的,便是跟在那“钱里予”身后两人,体格比周围行人要高出一两尺,一老一少。年老者给人威严无比,不动如山之感;年少者则处处体现出他身上的霸气,像一只猛兽巨熊,看的出来必定是在军中待过的人物。 几人隐隐以钱在野为核心,孙复看得有些呆住了,他原本只是以为这叫做“钱里予”的公子哥只是个富家子弟,现在他觉得这公子哥必定是京都某位大人物了。 距离老远之时,钱在野便看见了孙复,将头凑到欧阳文钦耳边小声说了句。 “就是那位先生。” 欧阳文钦连忙点点头表示明白。第一印象是相当重要的,钱在野提醒他,便是让他收一收纨绔的样子。 其他人见到孙复明显有些急促不知道如何上前来,也相当自觉得和钱在野打了声招呼先行出城门去了,欧阳文钦则与钱在野上前与孙复打招呼。 “见过钱小友啦!” “见过孙先生。” 孙复表现得相当客气,但也是一个不大喜欢拐弯抹角之人,开口寒暄。 “是老朽昨日眼拙啦,小友身份必然也非同一般呀。” “哈哈哈,孙先生不必在意这些,在下也只是个读书人罢了。” 说着钱在野便招呼一旁的欧阳文钦,后者已经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了,他已经开始好奇这孙复如果知道面前这个称他为先生的男人,是当朝国师,当代圣人之时,会是什么表情。 “孙先生,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文钦,这一路与我同行,这一路上人马便都是文钦准备的。” 钱在野当然不可能文钦的姓氏是欧阳告诉孙复,那这古板的老头子必定不会与欧阳文钦亲近了,钱在野还是希望借这个机会让孙复改变想法。 “在下孙复,见过小友了。” “见过孙先生,昨日在……钱兄便已和我打过招呼,这一路上也请孙先生不要客气,有何问题与我说便是。” 三人寒暄着走出了城门,欧阳雄的暗子其实一直都在小镇各处保护着欧阳文钦的安全,昨日钱在野在说明要启程前往云上学宫之时,钱青扬便让人安排好了马车。 六辆马车此刻在门外停靠着。除了原本欧阳文钦与春闺那量最为宽敞外,其余的都是较为普通的车辆,整个车队再普通不过了。 欧阳文钦自然与春闺一辆,钱青扬亲自驾车,李牧和小黄鹂这两孩子住一块,倒也不显得拥挤,其余人则基本上是轮流驾驶,轮流休息。 一行人便也就如此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坐待了不少日子的边陲小镇。小黄鹂从马车窗户探出小脑袋,留着眼泪,依依不舍,李牧则担心地在她身后拉着,防止这丫头掉出去。 北邙王庭,以纳兰慈为首的百位黑甲亲兵,各个都有境界在身,行军的速度那自然神速无比。 辽国,宋野心带领的使团带的贺礼可以说是各个势力中最多的,按照欧阳雄的话来说,他必定要在气势上压过那赵树和纳兰鸿。 贺国,在赵安儿回去后不久,赵树便把钱在野要她前往云上学宫参与秋考的事情和她说了,赵树原本以为这大女儿肯定会有些不情愿,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来劝说,可这好像完全用不到了。 钱崭其实是最为喜悦的,他迫不及待与来自大梁各处的人才比试,钱青付为他这个最疼爱的孙儿准备的人马完全足够他游历整个大梁了。虽说钱崭已经入境,但在保护钱崭安全这方面,钱青付一点也没带马虎的。 而赵安儿听到是和钱崭一同前往也明显更加来了兴致。 八十章:上朝 赵安儿在两年前便听说过钱崭,当时年仅十四岁初出茅庐的钱崭在诗词方面便展现出来了十足的天赋。 在仅仅两年之后,他阐明儒家理学的著作便引来了杜牧之的关注,那时女帝病重终日不可离开寝宫,闲暇之余便会让王明阳找来各地优秀的文书,以供其阅读。 而钱崭正值“二八年华”,文才便被女帝夸赞,这便直接使得钱青付对这孙儿越发疼爱。 金陵城城门口,此刻钱崭的车马已经在那里等候了片刻。宽广的长街之上,此刻却没有行人,几架华贵的马车正由远及近行驶而来。 虽说钱在野到访钱家之后,整个贺国权贵接连收到了消息,中秋之日,作为钱家砥柱的钱青扬更是时隔数十年再次回到家族中。这一来二去,原本在朝野之上隐隐战边赵家的官员,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小心思,可谓纷至踏来。 不像辽国的欧阳家,贺国赵家很大一部分的根基便是来源于本身便在金陵扎根已久的钱家,赵树的皇后便是钱家的人。 欧阳雄时常笑称赵树是半个皇帝。 “林老,你说钱崭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啊?” 最为华贵的车厢里,赵安儿和林老相对而坐,林老和赵安儿回了贺国。但面对赵树给的高官厚禄,林木并没有一下子同意下来,他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去学宫当老师。 “大才,能让钱在野收为徒弟的人,文章能让女帝和首辅赞扬的人,你说能简单嘛?” “我当然不是说这个啦,你觉得他帅不帅啊?” 赵安儿调皮地开着玩笑,他脑子里给钱崭的主观臆断便是类似于王明阳一般的小书呆子。 林木显然一下子没有想好怎么去接赵安儿的问题,默默摆手,摇头。 “我不知道,等等见到了便知晓了。” 马车缓缓靠近,这两只队伍看上去明显是赵安儿要高出无数个档次,而在人员配置上,见惯大风大雨的林木都暗暗咋舌。 钱青付安排了半百人来护送钱崭,就连最次的马夫都是玄境巅峰的水平。而在边缘的两架马车之中,他能感觉到里面是有着地境实力的强者。 林木看向赵安儿,苦笑着,心理想着钱青付那老头背地里底牌真是不少。 “怎么了?林老?” “没啥,我只是感觉呀,这钱青付对他这个孙子的保护过头啦!天下人都已经知道那钱崭是钱在野的弟子,谁敢动他呢?” “噢?此话从何讲起啊?” “送钱崭到云上学宫罢了,半百号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啊。” 赵安儿听到这话之后,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片刻之后,一个猜测在她脑子里浮现了出来。脸色稍稍有了变化。 “怎么了?” “林老,我刚刚有个猜测,万一他们不是单单保护钱崭的呢?” “嗯?”林木被这一想法一语道破一般,脑子里开始出现各种猜测。 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林木想的自然比赵安儿更多,他虽然比不上那两个妖孽的思维,但大概的思路能猜个七七八八,面色变得无比难看,觉得这次秋考可能会有着更多不可控制的因数。 而此刻行车的马夫敲响过来向赵安儿通报,钱崭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已经率先一步在汇合后准备行车了。 在距离钱在野等人离开小镇的第四天,几辆朴实无比的马车正行驶在官道之上,在最后方的那一辆马车中,黑袍公子哥原本在在闭目养神。 伴随着东边的初阳升起,道路两旁的树林之中无名得吹起阵阵的晨风,而在马车之中,钱在野那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内心犯起了些许不安之感,也带有些许激动,不安来自于北方;激动来自于西南,来自那京都的方向。 钱在野微微将两边车窗打开,让这微风能够吹拂进来,也能带其出去。与其让他大摇大摆和众人打招呼,他更习惯于这种独来独往。 众人之中有半数人正在熟睡着,原本钱青扬是架势欧阳文钦那辆马车的,但这位大辽皇太子也想给钱青扬更多接触钱在野的机会,便执意他自己驾车便好。 钱青扬能感觉到钱在野刚才那些小动作,他内心有着担忧,可也明白自己的担忧是多么没有必要。只能叹息般说了句。 “早些回来。” “嗯。” 风中夹杂着话语,吹入钱青扬的耳中。那句“嗯”只停留在了这里,但风还在继续远行,所吹向的方向并非那令人心中忌惮与怀念的北方,而是吹向了京都,吹向云上学宫。 今日的京都,格外热闹,这并不是如往常般只单单是百姓在街道上做着生意,聊着家常。 而是在那大大小小的官邸之中,这一日仿佛都重新焕发起了生机一般。 各个尚书府上,大大小小的员外郎,大学士家中。以及那各个将军宅邸,国伯侯府邸。仆役,丫鬟都忙得不得了,那些原本整天在家中品茶逗鸟的文武百官,今日起的那是一个早。 不为其他,因为前些日子便有人前来通知他们,今日便是要恢复到女帝当朝之时,以后每天都是如此,留在学宫中的大小官员要上“早朝”。 或华丽或朴实,或宽大或狭小的马车一辆辆穿梭过那许久未曾踏足的长街之上。接着便又齐齐在学宫门前齐齐停下。 “张尚书!许久不见了呀!” “王公,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 “李员外啊,你可知道这几天老夫在家中那是闲得屁股都要起茧子了呀!” “哈哈哈哈,宋将军也来了呀!这么久不见,胖了不少呀!” “老张啊,这么些日子没和你吵架,我心里头都痒痒了!” “哈哈哈哈,我看你就是想在大门口和我吵起来是吧!让同僚看了笑话去!” …… 在这些原本大梁的文武百官的吵吵闹闹中,气氛异常地活跃,这些在普通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爷,此刻表现得和普通市井百姓没有过多的区别。 “有请~文武百官~进学宫~” 一道再熟悉不过的洪亮嗓音从学宫之中传来,而与此同时一声悠扬宏重的撞钟之声一并响起。 原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百名官员瞬间便停止了交谈,每个人脸上说不出的喜悦,他们等这一日也是等了许久了。 让他们在家中浑浑噩噩等着北邙打过来,做为大梁最为精英的那一小撮人,怎么可能待得下去呢!所以在王明阳开办学宫起的第一天,他们就在期待着,真正能再大展拳脚的时候,即使不在官场之上,而在在教书育人这一方面。 文官为两列,武官为两列。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在那白玉石铺制的走道之上,踩在那熟悉无比的广场之上,每个人心中万千思绪翻涌起来。 看着那金銮殿前,那白须青袍的身影,有人曾经与其关系甚好,也有人在背地里无比腹诽此人,但看到那依旧如此的温和笑脸时,没有一个人不怀念这位权势滔天却又待人亲和的魏貂寺。 身穿白色淑雅绸缎的白发中年人,此刻正站于那原本的金软殿中,他遥望着高台之上的龙椅,一言不发。看着牌匾之上赫然写着的“建极绥猷”四字出了神。 听着身后那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自己身旁的女官此刻已经止不住地用袖口去擦拭掉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 不多时听到那身后声音在某一刻停止,而一阵带有凉意的清风渐渐吹入大殿之中,这位白发中年人才笑着从神游天外的境界之中回过神来。 耀阳高悬于金銮殿之上,阳光异常璀璨,由北方吹来的秋风,吹拂过官员那华贵的衣袍,吹走他们心头的阴霾,也吹尽那原本笼罩于这皇宫上空的无形阴霾。 王明阳转头看向位于自己右侧,与自己平行而立的钱在野,那数十年不变的黑色长袍凸现出令人畏惧的威严之感,鬓角两缕黑发垂下,亦是年少时般意气风发,嘴角微微上扬,同刚才的自己一般看着那牌匾上的“建极绥猷”。王明阳轻笑一声,又回到刚才钱在野未到来之前的样子。 婉儿此刻内心却已经心动到不能自己,那黑袍的身影比上一次更给人带来阴郁之感,看着身旁的两人,白发白袍,黑发黑袍,首辅-王明阳,国师-钱在野。 两人如同两根巨柱立于这大梁之上,顶天立地,他们不倒,大梁便将永远存续下去。这也是大梁百姓在女帝宾天之后,依旧能充满干劲活下去的保证。 “请~百官~进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受着自己心中繁杂思绪的消散,魏貂寺感觉自己这喊话的劲头,好像比之前更大了。 而文武百官此刻被这风一吹,心情变得无比舒坦和安心,在外面的众人此刻心里都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样貌,想起了那一身黑袍,他再一次回来了。只要那两人站在那里便给人以安心之感 八十一章:诸多事 一个个,一步步走进这熟悉的金銮殿中,当众人看到那黑白两道背影之时。再压抑自己心中的激动那明显就不礼貌了呀! 看到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带笑的两人,有些不争气的老家伙再难压制住自己心头的喜悦,落下了那不争气的眼泪。 “王明阳,在此见过诸位!” “钱在野,在此见过诸位!” 两人一同躬身,朝着面前百官行礼,这其中有好些人,钱在野和王明阳已经多年未见了,像些年龄不大的员外郎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位家中长辈常挂在嘴边的大梁传奇。 “臣等~见过王首辅!见过钱国师!” 百位官员这次并未跪拜大礼,而是学着钱在野与王明阳躬身。声音回荡在这广阔的大殿之内,回音绕梁而不息,按照王明阳的规定,在这学宫之中不再需要那些上下的阶级。 大家这些旧朝的老家伙只需要明白自己就是一抔泥土,将要在这名为云上的花园内,为大梁栽培出一簇簇鲜花。 “诸位~想必也都能察觉到来自大梁各郡的文人武者都已经开始慢慢抵达京都了,在此我和在野有必要和大家讲一下接下去的诸多安排了。” 在场众人在女帝病逝后王明阳都是已经第一时间亲自拜访,一是问明是否愿意留下,二是早已潜移默化进行完了问心的考验。 “首辅大人,您说便是了,再这么待在那宅子里看家里几个婆娘吵架,我这把老骨头迟早少活好几年啊!” 张尚书做为原本的礼部尚书,一向便是个幽默风趣的小老头,王明阳曾经可是在礼部当过员外郎,所以张尚书比其他官员要来得轻松很多。 “哈哈哈哈哈,张尚书,这你还怪得了谁呢?谁不知道你年轻时多风流,纳了七房姨太,这把我羡慕得呀!” 武将的人群中,前排的位置有个一身腱子肉的彪形大汉,茂密的胡须遮住了整张嘴巴。说话这人乃是这京城西门卫的将领李国公。 武将的人群里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张尚书那脸红脖子粗要跳脚的样子,场面也变得欢笑起来。 “李哥,你就别打趣张哥啦!大伙还是这么喜欢斗嘴,等等事情讲完,大伙都留下来,我让杏花楼送点酒来,让你们好好叙叙旧,接接老底!怎么样!” 位于人群最前方的那个黑袍人影笑着看向众人,听到这半认真又半调侃意味的话语,听到那一句李哥,一句张哥,这两个半辈子看不惯对方的老头子不约而同眼里流露出丝丝释怀。 “钱老弟~” 李国公像是在小心翼翼得试探着,因为这个称呼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再说起过了。 “欸!李老哥!” 钱在野笑着看向李国公,看着那有些颤抖的身体,那茂密胡须下的嘴巴在一张一合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那眼眶中的泪水在打着转! 下一秒一个魁梧的身躯按捺不住情绪,也不管现在合不合适,李国公从人群中冲了出去,来到钱在野面前,还没等钱在野有所反应,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 而一旁的张尚书几步犹豫,心中懊悔让李国公这老东西抢了先,但整个人在听到那张哥之时就已经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 感受着那浓密地胡须扎着自己,钱在野内心极度想挣脱开来,但碍于对方好歹也是四卫的统领之一,便也就忍住了。前排近三四十位官员无不眼眶泛红,单单因为这一句“哥”,让李国公明日直接带军去攻打他也必定无怨无悔,不会有丝毫犹豫。 有几个资历尚浅,位于队伍后排的员外郎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忍不住向中间那些的官员打听起来。 “大人,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都哭起来了呀?” “哎呀!一看你就不知道国师和首辅二人与几位国公和尚书的关系。反正呀,你只要知道,国师和首辅当年便是和他们以兄弟相称,现在今非昔比了,国师还愿意称李国公和张尚书一句李哥,张哥,你说他们二位什么心情?” 王明阳看到钱在野投来的求助目光,心中暗自发笑,故意过了好一会,才上前拍着李国公的肩膀。温柔地说道。 “李哥,这边这么多人看着呢,等事宜讲完了以后,我们好好喝点酒,叙叙旧!” 听到又一句李哥,这李国公感觉自己人生一下子便是圆满了,整个大梁能有几个人能被钱在野与王明阳叫一句哥的。 “好好好!” 李国公满脸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钱在野与王明阳的肩膀,看着诸位同僚,傻笑里带有得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渐渐回到了队列之中,头比刚才抬高了不少,看向张尚书时都是鼻孔朝天。 钱在野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和头发,言语依旧温柔。 “婉儿,你去趟杏花楼,叫点好酒来。” 又几步挪到婉儿的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和芳君姐说,记在王明阳的账上啊。” 这话文武百官听得不真切,但一旁的王明阳却能听得清清楚楚,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瞪了眼钱在野,表达出让他等会别逃的眼神。 “嗯,好的~国师大人~” 婉儿仿佛能看见来自王明阳那浓重的杀气,但只能笑着离去了。其实内心已经打算她自己来当这个“大冤种”了,能为钱在野办点事情她还是相当乐意的。 “咳咳。”王明阳轻咳了下嗓子,大殿内也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百双目光投向他。 “我先再次与诸公说明一下,接下去三年的计划,诸位也都知道北邙那边环境日益严重了,不过三年必来犯我大梁河山,而女帝宾天,百废待兴,再加上诸多的不确定因素尚且存在,所以秉承女帝遗诏,开设云上学宫,三年内,挑选出大梁有才之士,不存在任何派系之争,利益之斗,只求能让这一批人能扛起担子,让普通大梁百姓远离这战乱,将那北邙拦在大漠之外!” 王明阳这慷慨激昂的发言,让文官也热血澎湃,武官明白有战可以打了,有兵需要练了,更是充满斗志。 “这次云上学宫招收共千余人,接下去的三年每年分春考与秋考两次,每次各收两百人。而每次考试都会分文考与武考,文考的学生。文考这次收三百人,将按照他们的擅长领域,由诸公领着他们学习。”王明阳朝着数位文官笑着说道。见没人提出异议,又转而看向武官行列。 “而那些武考之中选拔出来的人才,这次秋考将会达到七百人,各位将军数量有限,必定不能顾及如此之多,有近四百人,将会由金樊和钱青扬,带到南疆军与辽军中去训练,剩下三百人则请诸公多多费心了。” 武官这边则明显有些不大服气的氛围。王明阳平静问道 “诸位可是有什么想法?” “首辅大人,为何金樊和钱青扬两人便是四百人,而我们这上下将近五十人来分这三百人呢?即使他们境界高,可在教导人才方面,想必我们也没差这么多吧!” 一个满脸不服气的老者从队列里走了出来,他原本站的位置便是在李国公旁边。作为京都四卫南门卫的统领,他是这些个武将中年龄最大的。而他的名字也是最令人深刻的“史震翔”,史将军。 还没等王明阳开口,钱在野先一步开口了。 “史叔,我们这么安排是怕你们累着呀,你们练兵练了大半辈子了,自然想着让你们休息下,而且金樊与钱青扬练的那四百人便是能打仗之兵,而你们练的这三百人更多便是懂兵法策略的将领。” 这史叔这么一叫,后面的那些话其实在这位史将军听来都不大重要了,但钱在野的话,并不是说给史震翔一个人听的,也是让他们明白,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他们练得更多是小将领,能带领那些普通士兵去打仗,而金樊和钱青扬带去的四百人本身便是去练就精锐之师,要的是境界和纪律性。 “另外,每年在春考与秋考之前,学宫便会进行一次测试,考的题目以实干为主,学文者考用兵推演等才能,学武者则考验对练之类。不为其他,单纯想督促学员们的积极性,排名前列者将有奖励,靠后者也有惩罚。” 王明阳看了眼旁边的钱在野示意他来继续补充到。 “咳咳,虽然表面说是学员的排名,其实这也足以体现出各位大人们的教学水平,以及各位大人的才情能力,自己的学院如果在这些测试中位列下游,那在面对同僚时候,这又情何以堪呢~” 钱在野流露出坏坏的笑容,意思表达得相当明白,自己的学生如果不好好教,名次低了,那他们这些做老师的脸上肯定是挂不住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极端优秀的学生,那在学生本人愿意的情况下,可以拜在多个老师门下,只是每个老师最多只能有十位学生。” 八十二章:来势汹汹的大掌柜 张尚书斜瞥了一眼正拿鼻孔看着他的李国公,两个人心照不宣,这他们斗嘴了半辈子,不见胜负,那便培养几个徒弟出来,在这教学方面再一较高下。 有这种心思的自然不是少数,官场之上谁没有点勾心斗角和党派之争。这一切王明阳和钱在野都看在眼底,也乐得让他们保持住这微妙的平衡。 “各位,要讲的也都差不多交代完了,那我们移步到后花园去小酌几杯昂?” 钱在野也能明白这些朝廷命官太久没有见面了,将来他们可都是要在云上学宫中教书,相互之间是时候聚一聚了。 “哈哈哈!老夫正有此意!” “国师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 “走走走,我家那老婆子整天不让我喝酒,今天国师与首辅大人邀请,她总管不着了吧!” 人群三三两两结伴,除了原吏部侍郎和西门卫百户有事情,满含遗憾地谢绝。其余人皆是无比喜悦。整座皇宫,现在应该称为云上学宫,难得有如此热闹的一天。 武官们大都比较好爽,直接便是坐于许久没有修剪过的草地之上,聊的大多是家中子女是多么不让人省心了,当年与那北邙蛮子打仗是多么的凶悍。 而文官群体则更偏爱于坐于凉亭内,望着满园秋色,回忆起女帝还未染病之时的朝堂欣荣。也有几个兴致所至,不免开始当场做起了诗词,再加上文人本身便爱附庸风雅,便开始当场斗起诗来。 钱在野和王明阳则对坐在湖泊边的圆桌两侧,两人都没说一言,静悄悄看着美景,和文武百官相互寒暄以后,这些官员也便十分识趣得不再来打扰这两位大人了。 “钱在野呢!那混小子是不是回来了!” 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园子外边,传来,将这原本岁月正好的氛围一下子便打破了。 伴随那声音而来的,还有一股无形无质的压迫感,让人心头感觉到由衷的害怕。 “王大人?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啊?” 在凉亭内,几个年老的官员原本还在相互斟酌着用词好坏,随着一句“混小子”他们瞬间不动弹了。几个年龄稍小的官员打着颤询问着。 “别说话!不关我们的事!” 武官之中,好几个人可没有文人那般矜持,而其中大部分人光听那声音便知晓了来者身份。其中几个在兵中摸爬滚打上来的老将军,满不在乎,依旧翘着二郎腿,脸上甚至饶有趣味地笑着,其中便包括了四方门卫的统帅。 “在野,你可以开始跑了!” 白发白衣的中年人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里夹杂着一种让其自求多福的意思。 当其转头看来之时,发现原本在其对面的黑袍公子早就连影子都不知去往了何处。中年人表情僵在那里。 “钱在野呢!混账东西!给你奶奶滚出来!” 只见得在后花园那粉刷青白色墨绿石拱门处,一个穿着锦衣华服,脸上涂抹着名贵粉黛,满身珠光宝气的女人正掐着腰,一脸怒容地看着园内众人。 “芳君啊,怎么风风火火地就来了啊?” “对啊!芳君,怎么好像国师欠你钱没还一样啊?” 史震翔老将军此刻旁边正坐着李国公,两人都是爱挑事的主,出身于军中,神芳君对他们也一向客客气气。 “别吵吵!” 神芳君此刻怒从心中起,瞪了一眼史将军和李国公,二人一下子感觉到心头紧缩了一下。暗想着,果然这是把金樊都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主。惹不起,惹不起。 三个字带有狮吼功般的穿透力,让文官那边集体都歇菜了。神芳君环顾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那石桌边的白发之上。 王明阳没有敢去看门口,头一个劲地往下低着,拿手半掩着脸庞,心中在祈祷着不要被神芳君看见才好。 “钱在野人呢!”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进自己,刚才钱在野坐着的凳子被缓缓拉开,华贵的金银首饰反射着太阳光,几乎要闪瞎王明阳的眼睛。 “呵呵呵,芳君啊,你来啦~”王明阳相当讨好般地笑着,努力扯开话题。“怎么今天亲自来了呀?刚好在酒楼啊?” “钱在野那兔崽子呢?” “咳!我也不大清楚,这不,刚才还在这呢!可能,可能去茅厕了吧。” 看着那能杀人的锐利眼神,王明阳也心虚不已,他能看出来神芳君今天异常地生气。便继续开口问道。 “你先消消气,这又是咋的了?感觉要把钱在野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王明阳稍稍引动气流,让秋分吹起,尽可能地给神芳君灭灭火气。 “呵!”神芳君重重地冷哼一声,右手握拳如铁锤般敲打在石桌之上,道道细小的裂痕下一刻便由其拳头落下的地方向四周蔓延开来。 “钱在野!他把我那酿酒的酒窖给洗劫了,他奶奶的!” “昂?啥时候的事情啊!” 王明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钱在野不怕死得很,但没想到能这么不怕死。这是喝了多少,才能让这位大掌柜的,这么生气啊! “中秋前一天!周边几里的人家梦里都闻到了桂花酒的味道!他丫的!真能喝!喝不死他!” 想到这里神芳君怒意再次上涌,又是一拳,那已经有裂痕的半边石桌,实在支撑不住这又一下的重击了,整个都倒塌化成碎石。 “嗯!喝死他!别气啊!”王明阳冷汗都有些掉了下来,从实力层面他必然不会惧怕神芳君,而面前的局势都是钱在野偷偷喝了那么多酒,还赖账。 “芳君啊,这边这么多人呢,钱在野好歹也是大梁的国师,我认为啊,应该给他留点面子。” “面子?!他那没脸没皮的样子!还要面子!” 声音响彻整个后花园之内,几个不知其中关系的员外郎都听傻了,面前这个华贵女子究竟什么来历才能一边骂着国师,一边让首辅来劝导。 “王大人,你就告诉我吧,首辅对面那位什么来历啊?” “那位你都不认识?神芳君,金樊的老婆,杏花楼的大东家,你在这官场怎么混到现在的?” “那位就是京都第一的活阎王?” 凉亭内几个官员窃窃私语着,听到这不怕死的东西,居然敢直接称呼神芳君的外号,那位官至户部侍郎的王大人慌忙拿手做出静声的动作,脸上的肌肉在吓得颤抖着。 余光悄悄瞥向那富贵女子,看到后者并没有关注到自己这里的动静,才敢让自己一直长长憋着的那口气吐出。 而此刻,在后花园外左侧的一个不起眼小花坛旁,紧实的泥土此刻却有些异常的松动,听到神芳君的步伐渐渐远了,原本平整的地方一下子便向上凸起来。 一双眼睛悄咪咪探了出来,紧接着发现并没有异常。那张俊朗的面容从土地里冒了出来,一朵小花此刻正被其顶在头顶之上。 “哎呦~好险,差点就被抓住了~” 钱在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心脏跳得飞快,环顾四周,丝毫不敢暴露自己的气息。 而在他看向右侧之时,吓得差点没背过去。穿着官袍的婉儿正带头看着自己,身后是跟着十几号人,手里都拿着杏花酒,众人你望望我,我不敢望望你。 就在婉儿刚要叫出声来时,钱在野眼疾手快,便是跳起,脚步轻盈落地,拿手直接捂住了婉儿的嘴巴。手上还带有些许的泥土。 眼里满是恳求让婉儿别说话。钱在野掌心感觉变得越来越烫,下意识以为自己捂得太用力了,便一下子松开来。而婉儿立马把头撇向一侧。 整张小脸红得不行,也没有去管脸上的泥土,牢牢地闭着嘴巴。不敢去看钱在野,心脏比钱在野跳动得只快不慢,而钱在野则满脸疑惑表情,心想这是咋回事? 头上的小花在风中吹得歪来歪去。钱在野没有去多想,没有啥绅士风度地从婉儿手里接过两坛杏花酒,冲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 钱在野想到园内还有那个活阎王在,便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提着杏花酒便卯足了劲往宫外跑去,那奔跑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就像是踩着空气,凌空而行,没有几个呼吸,便不见了踪影。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了,身后的几个送酒仆从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婉儿那红扑扑脸蛋上的泥土,和脚下的那朵小花,在无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婉儿俯下身子,捡起那刚才长在钱在野头顶的花朵,轻轻拂去上面的些许泥土,但她好像忘记了一般,没有去擦掉自己脸上的泥印子。 嘴角止不住上扬,脑海里浮现那如沐春风的一笑,将手中鲜花轻轻放到自己的衣袖口袋之中,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的任务,招呼着身后仆从把酒抬进去,还特意叮嘱不得将事情外传。 钱在野边走边喝着手里的美酒,庆幸着自己又逃过一劫。 八十三章:笑红尘 御膳房很大,正巧坐落于前往宫外的路上,在数月之前,这里还是相当热闹的,数十位御厨分工明确,每天为了女帝的伙食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从女帝病逝以后,这里便开始变得冷清起来,有手艺的大师傅大都离开了皇宫,走了个七七八八,仗着自己御厨的身份,差点的会到那些酒楼,好点的能到些官宦人家,富商巨擘那里谋一份不错的收入。 这对于某些原本在宫外面有些能耐,而因为资历浅却被打压的年轻厨子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今日是整个御膳房这段日子里最为热闹的,基本上每个人都在忙着手里的活,早上便有公公来通知他们了,有好些个大官要在宫里用膳,特意让他们认真对待。 整个屋子里都是锅铲翻动的声音,乒乒乓乓好不热闹,整个御膳房的温度少说也比外面高了个十度左右。夸张点讲,汗水落下都能直接析出盐来。 而就在众人忙碌着自己手上活的时候,全然没有顾及到有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怀里揣着两壶酒水,宝贝得不行,悄咪咪地溜了进来。 在御膳房最里面的角落那,有着一个与周围其余人都不太合群的人物,躺在柴火旁的摇椅上,正悠闲地闭眼打盹,那是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周围嘈杂的环境丝毫无法打扰到他。 钱在野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小老头,想要吓他一跳,当他露出坏坏的笑容,正准备猛地踢向躺椅之时。那个胖胖的小老头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哎呦,大忙人还知道来看我呀?” 一个有些抱怨的声音在四周响起,还带有些许回音回荡。而那小老头此刻睁开了双眸,与周围众人不同的是,他具有一双淡蓝色的瞳孔,眼神空洞深邃无比,眼中宛若蕴含满天浩瀚星河。 “这不是最近都有事情要忙嘛,这次特意来给您老人家道个不是了。” 钱在野说着把那壶已经喝了一小半的杏花酒丢了过去。 “嘿!你小子不厚道啊!”说着小老头便伸手在虚空中一抓。 “你怎么还明抢啊?” 钱在野原本怀中的另外一壶酒也旋即到了小老头的手中。 “你敢把酒带过来,不就是给我的嘛。”小老头抬手便将那钱在野抛来的半壶酒一饮而尽,如同喝水一般。 “你小子来宫里面可不止一次了,从恒山回来以后竟然都不来我这和我聊聊天,这都多久了,才想起我这老东西!唉~白疼你了呀!” 小老头表现得痛心疾首,那淡蓝色的眼睛看着钱在野,能洞穿一切小心思。 “这,前几次都是找王明阳有事情商量的,你又不沾染俗世。”钱在野给自己辩解着。“要不北邙打来的时候,您老出个手?” “滚犊子!我还想多活几年!”小老头毫不客气地往钱在野脑门上就是一巴掌,因为个字不高,跳起来才勉强完成一整个动作。“不像某些人,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语气中带着不悦,也带有心疼,惹得钱在野一下子便哑火了。 “好吧,好吧,你就真忍心看着我去送死咯?”钱在野摊了摊手,“唉~那以后看谁还来给你送酒喝,看谁还会来陪你聊天解闷。” “呵!你别用激将法了,没用的!我又不是你爹!”小老头差点被一口杏花酒给呛到。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云上学宫开学以后,你是不是就在宫里常住下来了?” “不一定吧,反正有些人也不在乎的,对吧?” “滚犊子!” 小老头跳起身子便是打算再给钱在野一家伙,可这一次却直接扑了个空,反而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看着闷闷不乐的小老头,钱在野笑的前仰后合。“几千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出戏?” “哼,起码我比那个只知道躲起来种茶,喝茶的老鳖孙要强点吧!” “半斤八两吧,你讲到这个,我就有必要告诉你件事情了。”钱在野故意停顿了片刻,吊起小老头的兴趣。 “有屁快放!” “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 “对你客气,你只会蹬鼻子上脸!快讲!” 周围的环境里浓烟滚滚,声音惹得人心烦气躁。而钱在野和这小老头这不过一米宽一米长的地界却与世隔绝开来般,不惹这凡尘之扰。 “我收了两个徒弟,大弟子是龙潭托付给我的,资历相当不错。二徒弟呢,在入品时候,到太公那去喝茶了,和当时的王明阳一样。” 钱在野挑了挑眉毛,暗示着小老头自己的小心思。 “所以呢?关我啥事!” “你别给我装糊涂啊,借个凡尘身躯下个凡不会折寿的!” 小老头自然明白钱在野的意思,况且现在主动权在他手上,如果不和钱在野谈点条件,那是绝对不行的。 小老头轻咳了两句,刚准备开口,钱在野皱了皱眉头,率先伸出两根手指。 “一个星期来两次!” “没诚意!”小老头故意深沉地用淡蓝色眼眸凝视钱在野摇着头。 “来三次!” “差点意思!” “来四次!” 眼看小老头又打算摇头,钱在野连忙按住那滚圆的脑袋,语气里有种威胁的意味。 “别得寸进尺啊!” “行吧~” 满脸戏谑,但心里其实心花怒放。钱在野则宛如一个怨妇般,认为自己付出太大了。 “快点,把棋盘拿出来吧!下完我也要走了!” 并不是钱在野多么不乐意陪陪这个“孤寡”了几千年的小老头,而是每一次来,这老东西必定拉着他下棋,每次都输,但输了还不服气,属于又菜又爱玩,还特别喜欢耍赖皮。 眼见着一个极其干净的棋盘被老头子从后面的柴火堆里翻找出来。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可是有在日复一日地练习哦!就在今天!我一定赢你!” 淡蓝色眼眸里的星河都在流动着,满脸的桀骜不驯,仿佛他已经胜券在握,今日必定能获得胜利。 “哇啊!好强大的压迫感!难道这就是棋道强者的气息嘛!” 钱在野装出一副畏惧的表情,极力配合着小老头在那演戏,像在哄一个几千岁的小黄鹂。 在钱在野胸口处的恒山山灵听到两人的谈话,饶有兴致地爬到了钱在野的脖颈之处,准备看一看二人是如何对弈的。 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到,那吞天蟒便被这小老头的棋艺所折服了,懒洋洋地退回到了钱在野的胸口处,再次昏睡过去。 这么点时间内,钱在野丝毫没有给小老头喘息的机会,而对面那小老头光悔棋便悔了不下二十次,钱在野早已经见怪不怪,倘若换个人来,估计早就已经掀桌子了。 “这局不算!我们再来一局!” “不来了!哎呀~你这么久的练习,也没什么长进嘛!” 钱在野起身拍了拍自己黑袍上的泥土,满脸的得意,与那满脸沮丧的小老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御膳房内此刻也差不多到了饭餐的收尾阶段,准备的菜肴也基本已经完成了。 “你不留下来陪我吃点?”小老头正专心致志看着棋盘,脑子里复盘着刚才的棋局。只是客套般挽留一下钱在野。 “不吃啦!我要快点走了,再留下去等等神芳君找过来,你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神芳君?哦!那个之前老是把你打得跟个猪头一样的小丫头?” “那是我让着她的。” “你就嘴硬吧!” 钱在野没有反驳小老头的话,也没有继续接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需要离开。 御厨们不再像刚才那般忙碌,有好几个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靠着灶台开始休息了起来。而紧接着原本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堆却一下子倒塌了下来,声音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注意力。 一个黑袍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个位置,正逃也似的往门口跑去。 “抓小偷啊!” 不知道从何处有个粗犷的声音喊了一嗓子,这不光让钱在野愣了一下,周围的其他人回过头也发现了钱在野的身影。 钱在野一脸懵逼地看向角落那堆柴火旁,那个原本观想棋局的胖老头此刻满脸坏笑地看着他。两手学着钱在野,无所谓般摊了摊。 钱在野可不想把这里搞出太大动静来,步子迈得更大了,飞奔跑出了御膳房,而几个已经做完菜肴的御厨,反应极快,赶忙拿起菜刀往门口跑去。 “真是罪孽啊!” 大风起于西南,携着珍馐佳肴的味道渐渐飘向东北面的官道之上。 原本追出来的几个大汉刚迈出门,便发现那“小偷”人影都不见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当那人躲了起来,加上自己手头刚忙完,疲惫极了,也没继续当回事情。 只有那个躺在摇椅上的胖老头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很久,笑着笑着老头子那淡蓝色的眼眸不知觉地往外留下泪水,那泪水流下便化做了雾气消散而去。 这胖胖的小老头有个相当豪迈的名字——洪尘笑。 八十四章:土匪山贼 微风吹山岗,官道比乡林中小道来得平坦和宽敞得多,也让人困意十分浓烈。起码对于小黄鹂来说是如此。 “黄鹂!昨天的书又没背完!” 孙先生的车厢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地响起训斥小黄鹂的声音,看着面前又在装可怜的小丫头,和旁边虽然背书有些磕磕绊绊,但特别努力的小李牧。 孙复脸上挂满无奈,两个孩子为什么相差会这么大呢?他也很是疑惑,这些人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尤其是那个唤作文钦的男子和那位唤作春闺的女子,家境必定非同一般,但李牧却是私塾都没怎么上过。 “李牧啊,你之前为什么没去上学啊?” “昂?”李牧听着这个没来由的问题,愣了愣。“因为没钱呀。” “没钱?”孙复被这答案逗笑了,“你们这一行人可不像是没钱的穷苦人家。” “先生!李牧是大哥哥的徒弟,以前过得可苦了,跟了大哥哥以后才这般厉害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穿得跟个小乞丐一样!” 小黄鹂打开了话茬,给孙复解释到,后者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他心里对钱在野的印象分又好了不少,随后看向小黄鹂依旧刻板。 “书背完了没有?不背完不许吃饭!” 而与此同时,车厢被人轻轻敲了敲。还伴有一阵珍馐佳肴的香味。 “好香呀~”小黄鹂嘴角口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牧儿?牧儿~” 一个温柔的声音随之询问着李牧在不在。 “在的!师傅。” 李牧向孙复点头示意,孙先生也笑着让他去找钱在野。 “大哥哥,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故意把李牧叫去悄咪咪给他吃啊!” 小黄鹂在车厢里嘟着嘴小声埋怨着,刚才那味道已经飘散而去了,小黄鹂背诵着四书五经,可脑子里浮现出李牧吃得满嘴流油的场景。 看着小丫头嘴角止不住流下口水,眼神有些涣散,一下便知是思绪云游天外。孙复见状把手中的书籍卷在一起,往小黄鹂脑袋上敲了一下。 “哎呦~” “好好背诵!再走神一次,我打得更重!” 小黄鹂抱着小脑袋,心理默默鼓励自己,要坚强,绝对不能哭!孙复则在懊悔,为什么出发前没有把戒尺带上。 现实与小黄鹂想的相差可不小,李牧可没有那大鱼大肉等他享用,当时看见钱在野满脸坏笑的表情,李牧便明白自己又要累个半死。 两侧的丛林之中,时常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也能看见有黑影在各个丛林之间攒动,宛如那野生的猕猴般灵活穿梭于林间,明亮的日光之下,也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此刻有着十几双锐利的眼睛正注视着不远处的马车群。 “老大,来目标了!肥鱼!” 一个尖细的嗓音从树梢上由远及近传来,瘦削的身子也跳入低矮的灌木之中。 “嗯!” “我就说嘛,皇都要开考,这几天必定有人会前往,能上皇都参加秋考的,怎么能不带点盘缠呢!” “嘿嘿!还是二当家的消息广,比我们都聪明!” “都闭嘴!” 那是一个雄厚的嗓音,矮小的灌木压根无法遮盖住他那副体格,一句话便震得周围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了。他便是这群人的老大。 而那个被称为二当家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唯一有辨识度的便是他有一条贯穿半边脸的狰狞伤疤,看面相极度猥琐丑陋。 他们这群人便是这山林之中的土匪。几个人静悄悄地看着那条“肥鱼”离他们越来越近。其中有好几个已经开始盘算着等等怎么分赃了。 这种事情他们干的自然也不是第一回,每一次基本上都能得逞,大量的金银被他们掠夺,赶考的学子被他们残忍杀害,跟随的女眷则成为玩物。恶行令人发指。 这群暴徒殊不知在他们背后此刻正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隐蔽了自己的气息正看着他们。钱在野在回来的路程之上偶然间发现了这帮歹人。 其中境界最高的便是那为首的大汉,玄境初期的实力,刚好钱在野也想看看这么久的训练下来,小李牧的实力如何,便将这十几号人当做磨刀石。 钱在野摸了摸小李牧的脑袋,“怎么样?观察清楚了嘛?” “嗯!”小李牧点点头,眼里是果决。 “他们都是大凶大恶之人,别有负担。” 钱在野特意劝慰了一句,免得这孩子出手之时产生犹豫。李牧小时候也是听奶奶讲到过的,土匪,山贼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各种各样的暴行在坊间也有着流传。 “行动!” 那马车队伍越来越逼近,为首的魁梧汉子大喊一句。刚才探查情报的瘦削身影第一个便冲了出去,他可学聪明了,杀的人越多,等会分到的金银,女眷也越丰厚。 黄境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厉害了,再加上他们十几号人,满脸的胜券在握。 风声在耳边回荡,在那瘦猴人影后面其余躲藏起来的山贼都冒出头来,极速地奔跑惊扰了树上栖息的鸟儿和厚土之下的虫豸。 “一个不留!” 尖锐的声音嘶喊着!满脸的狞笑绽开于那瘦猴的脸上,身子在相邻的树木之间来回穿梭。后方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看着几个小弟跃跃欲试,他们却丝毫不紧不慢,在这荒郊野岭,他们便是山大王一般的存在。 “呵!这瘦猴……”那魁梧无比的大当家望向车马的方向,本想调侃一下瘦猴太饥渴了,下一秒心头却不由抽动了一下,“不好!” 那刀疤脸二当家是个没有境界的普通人,仗着有些头脑在这群土匪中有了声望。原本还在嚣张的他,在看到大当家拔刀的同时,也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一双眼睛牢牢注视着,那是种来自大脑的恐惧反应。 一道血线划开了林间的暗淡,在某棵树的枝干上,黑袍男子面色淡漠,俯瞰林间,跑在最前面的瘦猴在一个腾挪后,看到了在他距离不到几丈位置有一个小男孩正瞪着眼睛看着他,原本就杀意沸腾的瘦猴丝毫没有去注意男孩手中提的那把暗红桃木剑,在他看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宛如那墙角蚂蚁般随意便可杀死。 瘦猴冷笑着扑杀过去,随后的一切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前一秒还在眼前的男孩后一秒不见了身影。瘦猴眼睛瞪大,因为他看见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的画面,那是自己的身体,男孩正站在他的后面。没有给他思考时间,鲜红便浸染了瘦猴的整个世界。没有漫长的回马灯,只有男孩的背影与那鲜红的桃木古剑。 身后还在冲刺的几人,他们明显没反应过来是何情况。瘦猴在他们之中实力本身便不俗,在他们明白是遇到埋伏之时,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血线齐刷刷溅射开来。 两息之间,三次腾挪,连出四剑,杀敌五人。 “有埋伏!有埋伏!” 前排的几个山贼连忙喊道,疯了似的往回跑去,希望自己大当家保护他们。 “救命!大当家!救命啊!” “当家的!” 看着那颗颗同伴的脑袋在自己面前掉落在地。那虎背熊孩的土匪头子,面部肌肉都在抖动,手臂上青筋暴起,头发根根直竖。 十几号山贼,有些胆子小的,求生欲明确的,此刻已经开始向旁边的山林之中跑去了。 没等其跑多远,声声痛苦的尖叫便传入其余山贼耳朵里。只剩下五六人跑到了那大当家的身边,双腿都在止不住地打着哆嗦。 “是谁!给我出来!搞偷袭算什么汉子!” 大当家中气十足地往前方喊去,说他不胆怯是假的,他知道今天是碰到硬茬子了。但他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 这荒郊野岭的,不可能是境界过高之人,地境与天境那些大人物更是不可能的,而那人在杀了他十数兄弟后想必快要力结了。自己未尝没有胜率,胜率还是颇高的。 而在距离不远的马车队伍那,欧阳文钦让这数次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饶了清闲,皱着眉头,看着旁边春闺在百无聊赖地绣着荷包,便立马嬉笑着把脑袋往春闺大腿上探去,将其当做那洁白柔软的枕头。 春闺拿着手里的针线,故作凶狠样,调笑着欲要扎向欧阳文钦的眼睛。这辽太子则吐了吐舌头,笑着闭眼继续小酣。任由春闺胳膊抵着自己,将他当做桌面来用。 李三心和金庆广各种驾驶着马车,他们眼力是极好的,自然看得明白远处那是李牧在练手。但这嘶喊之声把孙复和小黄鹂吓得够呛,蹑手蹑脚地探出身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小孩子打闹罢了~” 金庆广大大咧咧地应付了一句,孙复虽然担心,可也清楚这帮人非同一般,刚才金庆广那随意的样子,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山林之间的土匪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围,那刀疤脸二当家,死死躲在大当家身后。 “给我出来!” 八十五章:跨境杀敌 虎背熊腰的大当家不耐烦得怒喝一声,便是挥舞长刀往前方砍去,刀光劈去大半的树丛。绿色的叶子纷纷扬扬飞舞起来。绿叶之下却有着一束血红格外刺眼,与那身后的血液浑然一体但又透露寒光。 几个土匪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那是一个穿着得体的少年,拿着一把鲜红的长剑,倘若不是他衣衫之上沾染着不少血液,几乎不会有人相信面前这少年已经在刚才斩去了十数颗人头。 看着少年云淡风轻的样子,土匪头子心头没来由觉得畏惧,李牧那双瞳孔宛若少年。 “是你杀了我兄弟?” 李牧点头,不发一言,冷眼看着面前几人,宛如在看死人。 “你是哑巴吗?我老大问你话呢!” 人群后有人出言叫嚣,狐假虎威,气焰十足,刚才的生死逃亡仿佛都忘的一干二净,心想刚才只是被暗算了,现在这小子出现在老大面前,以老大的实力对付他还不是轻轻松松。 “闭嘴!蠢货!” 还没等李牧出手,而当家便直接一刀砍向那人,一条手臂在刀锋之下直接被砍了下来,鬼哭狼嚎的嘶喊声。 刀疤脸心想,面前这少年身后必定有高人出手,不然以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完全不可能做到如此轻松地杀人如麻。 “把你背后的人叫出来!小小年纪被别人当了挡箭牌都不知道!” 李牧满眼疑惑看向那张猥琐至极的面孔,眉头不免紧了紧。下意识看向树梢之上的钱在野,这一小动作立马便被为首那位大当家的收入眼里,没有一句废话,往钱在野站定的那节树枝便是挥刀砍去。 嘴角勾起得逞了的弧度,他那一刀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与他同境界的武者根本接不下来,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必定毙命。 “呵!” 大当家冷哼一声,本以为能听到来自远处痛苦的喊叫和树木倒塌的声音,可下一秒他却顿感不对劲,四周平静如水面,没有那原本应该荡起的涟漪。 五六个土匪连忙回头看去,但也是这仅仅一个回头的时间,大脑感觉脖颈处有着冰凉,随后传遍全身,在那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只看到远处的树梢之上,有一个人影,一席黑袍,容颜俊朗宛若谪仙,藐视他们宛如蝼蚁。 现如今,站在李牧面前的只有一个人,另外一个则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站着的便是那虎背熊腰的土匪头子。瘫软在地的便是那个极其猥琐的刀疤脸,他一直躲在土匪头子身后,也正因此李牧没有得手。 “你们……是什么人?敢问我们是……哪里冒犯到了?我们愿意拿出……财宝,只求给条活路!” 刀疤脸说话哆哆嗦嗦,他确信不可能是之前所杀的人家中来报复,因为他们将尸体处理得相当干净。 李牧不为所动,手中握剑,与魁梧的土匪头子两眼相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我实话也不瞒着你们,我朝堂之上可也是有人的,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上头那位追究起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刀疤脸二当家也不再刻意隐瞒,他说这话有些故意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也并非空穴来风。 “噢?” 一个悠扬的声音从李牧背后的树梢上传来,钱在野听到这话来了兴趣,他心中自然明白,敢在官道之上打劫过往车辆,没点靠山找被官兵给清剿了。 而这听到二当家耳朵里,宛若是根救命稻草,刀疤脸下意识便以为对方和他们一样是江湖中人,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在庙堂中有人无疑是最好的保障。 “怎么样?你放了我们,我还能帮你们引荐引荐,那可是位大人物!” “说说看吧,是怎么样一个大人物。” 钱在野心里暗喜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他也想看看,是谁有这个胆子,敢这么肆意妄为,包庇山贼。 “呵!说出来怕吓到你,那位大人来无影去无踪……” 还没等刀疤脸说完话,身旁的土匪头子找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时机,一个健步就往李牧扑杀而去。 如满弓而射出的利箭,李牧脸上感觉到了些许诧异,那速度比他要快上几分。这便是玄境的基本实力。 人影遮盖住阳光,土匪头子长刀刹那便已经至李牧的头顶之上,便是一个飞速的下砍,这一刻对于李牧来说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可头脑却运转得飞快,在敌人从此而来之时,桃木剑上的血丝便已经极速蔓延到了手臂之上。 “铛!” 那已相当疲惫的土匪头子本以为找到了面前男孩的破绽,想着一刀便可轻轻松松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砍成两半。 可现实给他好好上了一课,一股震荡之感从手中长刀之上传来,宛如自己的大刀砍在了尖锐的钢铁之上,大刀几乎将要脱手。 看着那把血红的桃木剑横在铁刀之下,少年的手臂青筋根根暴起,眼神锐利无比,大当家惊愕,这少年竟能抗下自己这奋力一击。 看着男孩眼神中杀意渐浓,土匪头子心脏猛烈收紧,跳的格外快速,这次轮到他感受到面对将死之时的恐惧。 大当家没有犹豫,瞬间便舍弃到手中大刀,双脚猛踏地面,一个闪身向后退去。李牧动作干净利落,桃木剑上挑,铁刀高高飞出,整个人身子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杀向魁梧汉子。 长刀正好对准的便是大当家眉心之处,那土匪头子虽说身材壮硕如山猪,身形却也异常灵活,在空中之上,借力打力,后脚高抬踢向飞来的大刀。 大刀横飞向旁边的粗壮树木,飞鸟兽散,半个刀身直直镶嵌进入树木之中。但还没等到他庆幸,便看见一点红芒出现于眼前。 点成线,线成剑,李牧左手持桃木剑,以仙人指路之姿直逼敌人面门。 土匪头子那粗犷的双手没有半分迟疑,双手合十于自己鼻梁之前,如那诵经武僧。脑门上汗珠豆大般落下,脸色通红,牙冠紧咬,眼里充斥不甘,带有些许难以置信。 脚印在地上划出数丈之长,那大当家手掌之上已经满是裂口,但不见丝毫鲜血流出,而那桃木剑则越加变得鲜红,它如同活过来般,似那饱受饥饿的蝙蝠,吮吸着难得的猎物。 “给我破!” 李牧力气也几乎到了将要枯竭之际,虽然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木剑之上传导而来,可他终究身躯停留在黄境,连斩十数人也已经到达体能极限。倘若没有桃木剑傍身,早就已经脱力晕死过去。 李牧单手翻转桃木剑,剑体锋利,游龙钻地,刮过土匪头子已经脆弱干枯的手心,硬生生缴为肉泥。 听到耳边重物落地之声,感受土地传来的震动之感,看见双眼被红晕覆盖。大脑一下子恢复平静,紧接着整个人被疲惫之感笼罩,浓烈的困意袭来。 “调整呼吸,收剑~” 那熟悉的声音在耳内回荡,直击心灵,一下子便遏制住了李牧将要倒下的身躯。 感受着周围大地的脉络,林间鸟鸣,空气中的血腥味被其忽略,感受着身体脉络中能量的充盈。手中长剑收回血丝,一切宛若都没发生过,一个漂亮的回刀负于腰间,李牧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脸色却异常红润。 “睡吧~” 李牧力竭而向后倒去,在意识最后时刻,他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托住了自己。 钱在野怀里抱着李牧,不紧不慢地走向已经吓傻了的刀疤脸猥琐男。后者拍打着自己的脸,他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那个还不足他老大半个身子高的少年竟然一剑洞穿了那大当家的脑袋。 “你不要过来!我给你引荐那大人!你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那温文尔雅的男子,刀疤脸内心半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很明显,眼前这男子大概是那少年的师傅,在见识到刚才一个闪身便出现在男孩身后的神通,刀疤脸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在今天与他们一同出宅子。 “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你口中那位大人的一切。” 钱在野语气不容置疑,人往那一站隐隐约约的气场便胁迫住面前的猥琐男。 “我都说,我都交代!别杀我!”猥琐男拼命往后靠去,“那大人只是叫我们去附近村子上帮他抓些童男童女,定期会来寨子里,把那些人给带走,他答应我们,只要每隔一段时间交够量,他就能庇护我们,官府不可能发现得了我们。” 钱在野听到又是抓童男童女之时,脸色变得极其严肃。 “那个人什么时候会来?” “我……我也不知道啊,原本应该是在上个月,可那人并没有来。” “那些孩子,被他带去了哪里?” “大人呢!我也不知道啊……”刀疤脸上前要抓住钱在野的小腿,可最终扑了空,像条哈巴狗一样,“我想起来了!那人每次都是向东南方向去的,说过是帮一位滔天的大人物做事!” 八十六章:入大梁 “还有吗?” 钱在野冷冰冰地继续询问,看着地上慌忙摇头的刀疤脸。 “大人,我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求……” 还没等刀疤脸说完求饶的话语,钱在野便转身负手于背后,山间吹来一阵清凉风,钱在野黑色素雅长袍在风中舞动,而在其身后,一个发丝结冰,脸上挂霜,面色狰狞的跪地之人,在透骨的冰寒之中冻死了,这是在八月。 金庆广一行人驾驶马车靠近那战斗发生的地方,周围的低矮灌木丛倒塌下去了一大片,零星几棵树木之上还有未干涸的血液在向下流淌着。 而从老远处便看见钱在野正站在前方的道路中央,手里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李牧。 “喲,国师,李牧表现得怎么样啊?” 金庆广大大咧咧地打招呼,将马车停靠在钱在野身旁,后者并没有理会他,无视了他这个南疆军副统领的存在,将李牧安顿在金庆广的马车之中。 “驾马慢些,别吵着了李牧。” 钱在野在走出车厢后才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金庆广的肩膀,有些威胁意味地叮嘱着。 而在茫茫的漫长无边的梁邙大漠之中,漫天黄沙滚滚卷起,灼热的烈阳炙烤着大地。 满目黄沙之上,阵阵马蹄之声不断,宛若那过境的蝗虫,黑色铁甲反射着刺眼阳光,寻常士卒在这荒漠之中行军便已经要丧失大半斗志。 可这百人的骑兵团,每个人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透过盔甲的缝隙能看见他们眼眸之中的果决。他们在大漠之中日夜不停奔袭,寻常人光是穿越这浩瀚沙漠便要骑着骆驼近大半个月之久,而到了这支部队身上,他们的将领只给了一个星期时间。 这也并不是那带头将领故意卖弄,而强制让士卒受苦,胯下的黑色战马便是那年轻将军有这般底气的理由。 北邙的黑乌追,军中最上好的马匹,真正意义上能做到日行千里。而这也并非普通的黑乌追,通体漆黑如墨,夜色奔袭溶于其中,唯有那四足雪白,如踏雪而行,这是百匹踏雪乌追。 这是只有纳兰鸿亲卫骑军,北邙最强悍的营阵才能用上的战马。大梁无数王侯公卿豪洒数万黄金不可得。 但这只能保证士兵奔袭不再那么疲惫,让他们能依旧保持如此斗志的,不是其他,而是带领他们的将领,那少年不比一般只知自己享乐的世族子弟,与士兵同吃同住,这躺旅途也是他一骑当先,与众人一样,顶着难以忍受的阳光,一路前行。 那是整个北邙最有权势的人物,纳兰雄的儿子,大祭司贾辉的弟子,北邙未来共主,纳兰慈。与众士兵不同的是,那少年所骑并非那踏雪乌追,而是一头银白色巨狼。 后方有两辆马车跟随,装饰极其华丽,其中一架的窗子打开着,一双眼睛看着前方那英姿飒爽的身影。 那是个老者,北邙的二号人物,贾辉看着自己这徒弟,脑海里却又想起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人没有那少年这般容貌,但所做之事与少年如出一辙。 现如今那人是这北邙的共主,有能力争一争这天下的人物。 这日的傍晚,铁骑军团奔袭万里,眼前有一座小镇,城墙不高,但纳兰慈嘴角却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大漠的边际就在眼前。 他们到了,这是大梁,纳兰慈身心说不疲惫是假的,过去满眼的黄沙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是漫无边际的赶路,他此刻内心是轻松的。 “加速!天黑前!到镇子旁安顿!” 纳兰慈高声朝身后将士下达着指令,夕阳照着这骑白狼的少年,影子被拉得很长,他看到了他父王梦寐以求的地方,他看到了他师父的故乡。 身后是呐喊声,是整齐回应。 “是!!!” 贾辉此刻已经走出了车厢,站在马夫身旁,遥望那座平平无奇的边陲小镇,他当年也是从这里离开,他师傅龙潭僧人也是如此,他们都不忍去打搅这小镇安宁,贾辉心中一根归乡的心弦被触动了。 原是乡间一浮萍,远走他处挣权贵,再见故居时,早已物是人非,独自空怀念,已不是,这家中人。 而在他身旁的另一家马车之中,一少女正暗自擦拭着放于双腿之上的长刀,她没有过多归家之感,只是当听到那少年人振臂高呼的声音,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这一路上,那少年嘴巴很笨,压根不懂得怎么和她说些话,但每天晚上都会一个劲想找她聊些东西,她会描绘金陵城的美丽夜景,那少年则会细细听着,最后回一句不解风情,“那我们北邙也很好看啊。” 这百人骑兵在太阳完全落于地平线之际,迈出了这大漠,看着低矮的城墙距离他们不足几十里路。每个人心中所想都不尽相同。 但纳兰慈制止了他们,一行人溶于夜色之中。在城池旁安营扎寨,篝火冉冉升起。百名铁骑脱去了那重达数斤的盔甲,那踏雪乌追也得意趴下身子吃些草料补充体能。 这一夜没有过多的娱乐活动,纳兰慈不像寻常的带兵将领,会让士卒宣泄自己的情绪,在他带领的这只百人队伍中,唯一要有的那只有听从命令。 没有一个士卒会对此有所不满,因为在他们誓死效忠纳兰慈之后,他们的家人便得到了保障,他们自己的前程也有了盼头。 夜色还不浓郁,但疲惫感已经席卷开来,士卒回到各自营帐之中早早睡去,为明天的奔波储备精力。 贾辉是个例外,吹着夜风,望着残月,心向着远方那座小镇。 “唉~去一趟嘛?”他深深长叹,反问自己,“去一趟吧。” 纳兰慈与赵庆儿坐在火堆旁,他们两都看见了那个萧索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向远方。 “大祭司,他要去干嘛?” “师父应该有他的想法。” 纳兰慈摇着头,脸上满是无奈,这几日下来两人关系虽然增进了多少,但他坐在赵庆儿依旧局促不安。 “你有没有想好,到了云上学宫会发生什么?” 赵庆儿今夜难得主动聊起话题,手中拿着一根长树枝扒拉着面前的火堆。 “想好了,父皇让我来就是想让我挫败一下大梁年轻一代的气焰,说是年轻一代,其实也就是那欧阳文钦。”纳兰慈望着火堆愣愣出神。 “单单是因为这个?” “哈哈哈,当然不全是,还要和那佛子见个面。” “那大祭司就是单纯保护你的安全?” 纳兰慈笑着看向烛火摇曳下的美人,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不是啦,我师父愿意陪我来,其实是他想回来看看。其他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了。” 纳兰慈隐瞒了许多重要的事情,大多一语带过,他也并不是故意瞒着赵庆儿,这些事情如果面前这美丽女孩知晓后,恐怕以后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自由了。 小镇的客栈之中,在钱在野一行人走后,这几日格外冷清,原本还有小黄鹂这丫头陪伴在身边,可现在只剩下了阿婆一个人,每天正常的开门营业,闲暇之余也会去周围逛逛,但腿脚确实有所不便,便只能靠刺绣来打发时间。 阿婆身旁放着一个虎头玩具,在那位国师大人第一次踏入客栈时,小黄鹂便在把玩。而现在小黄鹂也离开了,只有这个有些呆板的玩偶陪伴在阿婆身边。 “有人在嘛?” 阿婆在想念着小黄鹂此刻过得好不好,又在担心小黄鹂会不会顽皮捣蛋。那客栈的门被敲响了,只是这次夜访与上一次不同。 那声音一听便与她一样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但阿婆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 “来啦,来啦!”几步快走跑去打开客栈大门。 “晚上好,这么晚叨扰了。” “你是?住店嘛?” 看着门口那是一个穿着极其朴素的老者,有些瘦小,但身子骨看着很硬朗,留着胡须,满脸微笑,给人感觉便如小镇上那教书先生。只是比孙先生要年长许多,也更多书卷气。 “不的,我是来询问一下,前些日子可有一个黑袍男子留宿于贵店之中?” “你是?” 阿婆点点头,听到描述,便想到了是国师,面前这人便是国师交代要阿婆将纸张转交之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继续询问清楚。 “那人是我师弟,敢问他可有留下什么东西,要转交于我呢?” “有的,您先请进吧。” 阿婆说着便把大门完全打开,自己跑向卧室中去取那些信件了。贾辉面不改色,内心却是长叹一口气,他本就想走个过场,可钱在野果真给他留下了东西。 阿婆怀里揣着一大团布料,包裹得严严实实,可以看出来她是相当宝贝,相当爱护。 “这便是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了。” 贾辉含笑起身道谢,阿婆相当小心地解开布料,那几页纸张背面朝上放在其中。 “大人您放心,老婆子我老眼昏花,大字不识一个,没看过这东西。” 八十七章:欢迎回家 “哈哈哈,他能把东西交给您,自然也是信得过您,看了也无妨,掌柜的,请问你这可有茶水?可容许我在这喝点茶,将这信看完再离去?” 贾辉语气很真切,他也单纯只是想着歇歇脚,相比于偷偷摸摸地站在街道之上,自然是留在客栈中更好些。 “自然是可以的。” 老妪看着眼前面容慈善的老者,他敢自称是国师的师兄,那便也是极其了不起的人物。转身走到厨房,不大一会便提了一壶茶水出来。 “客栈内没有备着了不得的茶叶,只是寻常品质,还请大人不要嫌弃才是啊。” 贾辉连忙摆手,“不嫌弃,不嫌弃的,我也不是啥大人啦,只是一介布衣罢了,比我那两个师弟可差远了。” 阿婆帮贾辉满上茶水,并未言语。大梁百姓皆知道,钱在野与王明阳师出同门,但二人的师父却鲜少有人知道是那佛门圣武庙的方丈主持。也便更少有人听说过龙潭其实早年间还有过另外一个徒弟,说是徒弟,年龄却只比龙潭小了一岁而已。 北邙百姓人皆知北邙王庭的大祭司贾辉出生大梁,协助纳兰鸿统一北邙,但鲜有人知道这贾辉便是龙潭僧人的大弟子。 贾辉内心是忐忑的,他并不清楚钱在野会给他留下什么信息,他今天来此也便是因为他和龙潭皆是从这出关,加上对于钱在野的了解,做出的推测。 阿婆此刻重新坐回到原本的位置,拿起原本的针线,继续忙活起自己手上的刺绣。她一个升斗小民不愿参与到这些大人物的明争暗斗。 贾辉脸上波澜不惊,看着纸张上的内容,当看到前几张纸时,这位北邙大祭司表面不动声色,内心确实在骂娘了。 贾辉拳头握得死死的,极力克制情绪,他内心不断地进行自我疏解,看着看着也笑了,因为这确实是钱在野能做出来的事情。 近三分之一的内容,钱在野没有写任何近期有用的事情,从开头起便开始骂贾辉,从小时候偷他零食,到长大后去龙潭那告他状。从小到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大到背叛整个大梁王朝不当人子,通通骂了一遍。 字字诛心,钱在野骂的脏话压根不带重复的,要说有风骨,这位乃是当代圣人。要说有修养,这位乃是贾辉心中最不要脸的存在。 阿婆感受着周身的气息流转一会热,一会冷,一会压抑无比,一会又恢复平静。她刺绣的手都不免有些颤抖。 在看完这文笔极佳的骂人信,贾辉内心都开始有些动摇了,他明白钱在野在写下这些文字时,必定将些许大道融入其中。这是一场问心,但凡是意识不强之人,看不下一张纸便会内心产生对自己的质疑,横生心魔。 贾辉长叹一口气,忍不住摇头,将茶水饮去大半,像是解脱般,看向下一张纸。 内容许多,钱在野到这则完全是另外一副相当认真的态度。贾辉从小到大都没有怀疑过,自己这师弟必定是脑子有些问题的。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内容总结下来,便是让贾辉收敛点做事的分寸,他和王明阳不想在秋考大典之上和贾辉撕破脸。也明确告诉贾辉,会让欧阳文钦与纳兰慈有一场公平的对决,但这钱在野直接准备与贾辉私下进行一个赌约,赌的便是这两位太子殿下的胜负,而钱在野给出的筹码,便是眼下北邙最急需的过冬粮食,但倘若纳兰慈输了,他贾辉便要在这云上学宫讲课三日,传这兵马之术。 钱在野也向贾辉说了赵树和杜牧之在背地里抓孩童一事与佛门龙瞻寻找龙潭一事。对于这两件事情,他是相信自己这师兄不会参与其中。尤其是佛门挣斗,钱在野语气很冰冷,很认真。 “倘若龙潭方丈在北邙遭遇不测,不管你知不知情,都拿你是问。” 贾辉面色沉重下来,他自然是会拼尽全力去保护龙潭的生命,但又想到此次来大梁也是与佛门有个联系,佛门这边两头押注,为确保他们在将来北邙南下之时不会派人出手,倘若他们提出要求,例如交出龙潭,那他贾辉该怎么去应对,又是一个近在咫尺的大问题。 书信在贾辉的迷茫中,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内容不多,但却让贾辉心中五味杂陈。 “我知道你在北邙很不容易,当年我们是师兄弟,你含冤出走北邙之时,我无力阻拦,你在北邙有了今日的地位,我为你感到高兴。 但我们再见之时,已经身处两方势利,你为了北邙草原百姓,我也为了大梁的子民。没有谁对谁错之分,我还是要说一句。 欢迎回家。” 了了几行,看到最后四个大字之时,贾辉内心某处的心弦被触动了,他对大梁原本是又爱又恨,当年被嫁祸而遭到整个大梁江湖追杀,他有想过再次回来之时必定要还自己一个清白,让那些人得到惩处。但真越过大漠踏上故土,他没有了当初离开时的不甘,看淡了一切。 贾辉稳定思绪,下意识便要去再倒杯茶水,但当抬起茶壶时,却发现已经空了。 阿婆注意到了贾辉这边的情况,迈步走来,算不上急促但也不慢,欲要去为他换一壶。 “不用了,掌柜的,我也要走了。”贾辉起身,将信件叠好放于袖中。“万分感谢!” “别这么客气,老婆子也只是受人之托,举手之劳罢了。” 贾辉看着客栈里零星几张木桌子,又打量起四周的陈设,相当朴实,甚至简陋。 “掌柜的,我身上也没带银两。”贾辉满脸不好意思,但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通体黄铜打造的一块令牌,看着很有分量。 阿婆看着有些如出一辙的场景,有些感慨,连忙推辞。 “一壶茶水罢了,这东西一看就很贵重。” “不贵重,只是块破烂铁块罢了,您收下便是。”说着贾辉便将这东西放到桌子上。没等阿婆有其他动作,转身便走出门去 “掌柜的,这东西别扔了,最好能随身带着,将来有大用啊。” 贾辉的话从门外传来,声音飘渺,已经是走出去老远了,阿婆看了眼大门,看了眼左上的令牌。 “唉~神仙般的大人物啊。” 那令牌不像钱在野给的那块宝玉,玉佩通体散发灵气,一看便不是凡品。 而这黄铜令牌看着便再寻常不过了,有些许暗淡,有几处率有磨损,像是个极其普通的物件。大体上方方正正,上下稍微有些弧度。“贾”字占据了令牌绝大部分的面积,阿婆不认识。 而在“贾”字下方则雕刻着些许的图案,精美无比,但阿婆眼神本就不好,便也看不真切,以为是些许坑洞。 这一黄铜块,虽然看着不如那玉佩名贵,但其作用,可比那玉佩要强上数倍。北邙大祭司的令牌,见令牌如见本人。 贾辉愿意送出这么一份厚礼自然有许多原因,他相信见面便是有缘的道理,钱在野既然都信得过这掌柜,而老人又身处边境小镇,自己这师弟没有直说,他也能明白其中意思,让这老妪有个平静的晚年。 城外的篝火旁,赵庆儿正看着满天星河发着呆,旁边那傻小子一句话也不说,在那自己掰着手指。 “纳兰慈,你活得开心吗?” 赵庆儿依旧抬头望天,这话平静且无奈,她表面上是在问身边的男孩,其实更是在问自己。身边的男孩没有立刻回答,赵庆儿已经习惯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纳兰慈都会思索片刻。赵庆儿也十分欣赏这份认真的态度。 “算不上开心,也算不上不开心吧。” “为什么这么说?” “算不上不开心是因为我看惯了太多草原上不幸的子民,相比较他们,我活得要好太多了,我父皇是草原共主,我如果还觉得自己过得悲苦,那天下什么样的人才是幸福。” 纳兰慈眼睛余光感受到赵庆儿撇过脑袋看向自己,他也看向赵庆儿,四目相对,赵庆儿眼中是对他回答的认可,纳兰慈眼神里透露着认真。 “算不上开心啊,也是因为这个,我父皇都不能感受到开心,想到这冬天将至,不知道又会有多少草原上的人家挺不过这个寒冬啊。” “你就是你自己啊,为自己而活不好吗?” “可我也是纳兰鸿的儿子。” 纳兰慈眼中充斥着决然,他也想为了自己而活,可他做不到。赵庆儿被眼前这大男孩有这般的担当深深触动。 “纳兰慈~你觉得我活得开心吗?或者我应该开心吗?” “我希望你是开心的。” 纳兰慈语气平静,眼睛重新看向火堆,灯火摇曳之下,照得他脸庞有些沧桑,增添了一抹孤寂之感。纳兰慈这话听在赵庆儿耳朵里,后者难得嘴角杨起,这是个不错的回答。 “我也希望我是开心的,我还希望天下人都没有烦恼。” 八十八章:赌约 “天下人都没有烦恼?那难如登天啊!” 一个苍老悠长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话语中满是感慨,纳兰慈一听便知晓是贾辉正站于他们背后。 没等他起身,贾辉便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没有避讳赵庆儿的想法,倘若他们转头看去,便能看见贾辉脸上落寞无比。 “我和钱在野打了个赌,他也打算让你和欧阳家那小子打一场。” “赌我们输赢?” “嗯。” 纳兰慈没有追问贾辉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见到那位只手遮天的大梁国柱的。自己师父竟然接下了那必然是有道理的。 “筹码呢?” 贾辉沉默了好一会,见贾辉久久不言,纳兰慈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愁容。赵庆儿也能感觉出气氛的些微不同。 “你赢了,那北邙数万百姓的过冬口粮就有了。” “您所言当真?” “嗯。” 纳兰慈眼里充斥喜悦,北邙的冬天,百姓注定死亡颇多,那是整个草原最难熬的日子,倘若有了这批口粮,那注定是能解现在的燃眉之急。 “那倘若输了呢?” 赵庆儿要比纳兰慈理性得多,她也着实不能感同身受。这句话也把纳兰慈从刚才的狂喜中拉了回来。 “输了啊,输了我就要留在大梁,留在云上学宫讲学,比你们晚几天回去。” 赵庆儿听到输了的惩罚,相较于那些过冬口粮,确实算不上什么。但她余光瞟向纳兰慈之时,看到那未来的草原雄主,焦虑不安。 “绝对不行。” 在思索片刻后,纳兰慈喃喃说道,声音有些低迷。他可太理解其中蕴含的意义了。 倘若自己输了,贾辉入云上学宫讲学,那引发的连锁反应是巨大的。 结果无非两种,他们百人铁骑与贾辉一同留下,光粮草问题便的个麻烦事,自己在钱在野与王明阳眼皮底下待着,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二种情况便是他们先行离去,他相信贾辉不会出现意外,但他们这百人铁骑倘若没有贾辉保护,但凡欧阳雄知道这个情况,必定会采取行动。能不能活着回到北邙都是个未知数。 “所以你要赢下来。” 贾辉拍了拍纳兰慈的肩膀,纳兰慈能想到的,他自然也都考虑到了,但就入这云上学宫讲学,他都要夸张钱在野下得一手好棋,北邙大祭司门徒的身份,即使最后北邙真的攻入了这京都城,那这帮最有才干的读书人也能免于被屠戮的命运。 而且这事传入北邙军中去,王庭大祭司甘愿入那大梁学宫当个教学先生,即使纳兰雄明白其中难处,但其他将领可不懂。失去名望,千夫所指,他已经经历过一遍了,明白这流言蜚语比那豺狼虎豹更加恐怖的道理。 “您觉得我有几成胜算?” 称重的负担压在纳兰慈身上,在同龄人本无负担,成家立业的年纪,他要肩负的责任让他喘不过气来。 “不好说啊,欧阳家那小子坊间说他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但具体情况谁又能懂呢?欧阳雄当年也是如此,现如今谁会认为呢?大多都是他们刻意为之呀!” “我明白了,我不会轻敌的。” 贾辉笑着看了看赵庆儿,心里此刻没来由想到这个女子与纳兰慈共同谋划天下的样子。不多言语,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帐篷之中,留给他们剩下的时间。 “不要这么忧心忡忡的,坊间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就算欧阳文钦如欧阳雄一样。那辽王和你父亲不也斗了一辈子嘛。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赵庆儿的屁股往纳兰慈身边挪了挪,她也着实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心想,倘若自己那骚狐狸姐姐在这里,那肯定不用几句话便能让这纳兰慈像打鸡血一般。 而与此同时,在某处官道旁的小山丘之上。有两个不同风格的俊朗公子哥,也在望着满天繁星。 一席黑袍的钱在野,在傍晚之时,心头有所感,明白有人打开了那封,他留给阿婆的信件,信件他必定动了手脚,此刻他便能肯定,贾辉果真是来了大梁。 那他与贾辉的赌注也有必要让欧阳文钦知道。当他去那架外观古朴,内部却极为华丽的马车中叫欧阳文钦时。 这位大辽太子正和他的太子妃亲昵地打趣,两人拉着小手,情意绵绵。场面让钱在野甚是尴尬。倘若是换成别人,欧阳文钦和春闺必定心生不悦,但看到来者是钱在野之时,两人内心有种偷情被抓之感。欧阳文钦脸都烧得通红。 吹着晚风,钱在野折了根树枝拿在手里把玩着。两人全然不提刚才之事。 “文钦啊,我把你叫来是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在野哥你说便是。” 欧阳文钦难得认真起来,单独叫他出来,他已经能猜个七七八八,要么是关乎大辽,要么便是关乎他自己。前者,找欧阳雄商量肯定比他来得实用,后者的概率便极大了。 “我说过让你与纳兰慈比试一场。傍晚之时,纳兰慈他们已经入大梁了。” 欧阳文钦没有出声,只是点头回应,让钱在野继续说下去。下一句话,却让文钦有些眉头微皱,情理之中,但意料之外。 “贾辉也来了。我和他打了个赌,赌你和纳兰慈比赛的输赢。” “我会赢下来的。” 欧阳文钦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让钱在野笑意更浓了几分。 “不问问我,赌注是什么?” “我知道了也没用,况且,我也想让老匹夫看到他儿子比纳兰雄的儿子要强。” 钱在野频频点头,欧阳文钦比谁都想让欧阳雄开心。但钱在野自己也清楚,对欧阳文钦的补偿不能少。 “你在野哥也不让你白出力,银蛇龙是一方面,倘若你赢了~”钱在野故意顿了顿,看着欧阳文钦果真露出“小贪婪”表情。“我会将撼虎心法传授给你。” 钱在野本以为欧阳文钦会脸色狂喜,可对方只是为难得苦笑。他蛮是不解,这撼虎心法可是一等一的修行心法,是他这亲生父亲最引以为豪的东西。除了他和钱青扬,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会这门心法了。 “昂?怎么了?不满意?” 欧阳文钦挠着头,扭扭捏捏地回答。 “那也倒不是,就是~在野哥,其实钱伯答应自封修为,倘若这次游历,我能胜他,他便答应传授给我。” “这样啊。”钱在野始料未及,虽然他觉得即使钱青扬自封修为,欧阳文钦胜的概率也不大。但此刻这撼虎心法明显不能打动这位大辽太子。 “那个,在野哥,我听说圣武庙里,藏着武帝的枪法。我想~” “你小子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没等欧阳文钦说完,便被钱在野打断了,钱在野当然知道武帝独创的霸王枪法藏于圣武庙内。这霸王枪法可比撼虎心法来得宝贵得多。 “杨延昭的十二龙枪术学会了,便开始打起霸王枪法的主意了?” “人要有梦想嘛,万一真实现了呢?” “你小子!” 钱在野手掌往欧阳文钦脑袋上一拍,像哥哥在教训异想天开的弟弟。 “你先把比赛赢了再来和我讨论这霸王枪法的事情,到时候看我心情吧。” 钱在野起身,不想再和欧阳文钦贫嘴,他没有明确拒绝,霸王枪给不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起码还要去和王明阳知会一声。 “霸王枪法放在那里,不就是给人学的嘛。” “那你怎么不把杨延昭的十二龙枪术教给别人?” 钱在野回怼了一句欧阳文钦,后者顿时哑口无言,但钱在野并没有拒绝,便已经是表明了态度。 “这几天别懈怠了,有空就去找金樊和李三心练练手。如果你想不开,找钱青扬对练也不是不行。” 钱在野留给欧阳文钦一个背影,一半身子溶入夜色之中。而此刻欧阳文钦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勇气,开口便问道。 “那找在野哥你对练行不行?” 钱在野那脚步一下子顿住了,转过头,满是诧异,像看傻子一样打量这大辽太子,下意识便怀疑是不是刚才自己那一巴掌没控制力度,把这小子打傻了。 “你认真的?等你打赢了钱青扬,我就和你打。” “哈哈哈哈,那直到我打赢钱伯那天,在野叔你也一定要在噢!” 欧阳文钦有些嬉皮笑脸,月光照耀下,钱在野看到他那双眸子格外澄澈,眼神格外认真。 “呵!臭小子!”钱在野有些无奈,心有被欧阳文钦这番言语温暖到。 “你还是自己抓紧点吧,再整天就知道玩,连李牧都要比你厉害了!” “那李牧是你徒弟,被圣人首徒打败不丢人的。” 欧阳文钦看着月色,一路游历,没吃什么苦,确实有些懈怠了,欧阳文钦没来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位冠绝天下的剑仙,倘若自己母亲还在,肯定不会像老匹夫那般纵容自己吧。 “功夫全花在练习怎么贫嘴上了!” 钱在野虽然这么调侃欧阳文钦,但他又何尝不是如文钦这般。 给身边挚友以乐观,留下悲观自己扛。 八十九章:黄鹂的武侠梦 “大哥哥!在不在呀!大哥哥!” 钱在野回到马车后不久,本想躺下好好休息,但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没等钱在野回应,一个小脑袋便已经探了进来。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钱在野。 “昂?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 小黄鹂摇头跟个拨浪鼓一样。依旧死死得看着。钱在野被看得有些别扭,下意识拿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找我有什么事啊?小黄鹂。” 看着对面的小丫头憋了很久,小脸都通红了,水汪汪大眼睛极其认真。 “我想学功夫!” “昂?” 小黄鹂说得很大声,金庆广和李三心都发现了钱在野这边的异样。车厢里陷入了寂静,一大一小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钱在野心头想着,今天怎么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但脸上不能表现出来,轻咳两声。 “咳咳,你为什么要学功夫啊?” “因为学功夫的人厉害!” “昂?” 这个回答,让钱在野再一次无言以对,小黄鹂她说的确实也没错,但就是有股不大对劲的意味。 “李牧哥可以学!那我也可以学!”说着小黄鹂一下子就扑向钱在野,一把抓住了他的腿。“大哥哥!你就教我吧!” 钱在野此刻只感觉到手足无措,这小丫头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她就像块狗皮膏药般死死抱着不撒手。嘴里念着“想学功夫”。 “乖!小黄鹂!你先放开我,咱们好好聊!” 听到能聊,黄鹂一下子便撒开了手,学着在私塾里的坐姿,毕恭毕敬,下一秒就打算磕头拜师了。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 “等等!等一下!” 钱在野单手立刻托住小黄鹂的脑袋,这强制拜师,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小丫头太能折腾了。 “黄鹂啊,你先告诉我,你究竟因为什么要拜师的!” 这个问题让黄鹂一下子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眼神躲闪不敢看,钱在野越发觉得其中必有端倪,与这小丫头说话要凶一点。 “你老实说!” “那个~就是~”小黄鹂犹犹豫豫,“因为我听到庆广大叔说牧哥一个人杀了十几个山贼,可厉害了。我也想当大侠!” “当大侠?就因为这个?” 小黄鹂脸红扑扑的,有点手足无措。“还有……孙先生叫我背的课文背不下来。而且孙先生不会骂牧哥,就知道天天骂我。他肯定是打不过牧哥!” 说着说着,小黄鹂眼眶红红的,眼睛里有泪珠在打转,委屈得不行。坐在其对面的钱在野,听完这话,越发感觉到阿婆的不容易。这个活宝当初为什么要带她去京都呢。 “黄鹂啊,练武很苦的,你难道忘记了,李牧刚开始时候,天天爬着回客栈的样子了?” 钱在野这话一讲,小黄鹂泪水没忍住,一下子便掉了下来。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一个头两个大。 “你别哭呀!学武,学武好吧!” 即使金软殿中斩亲王,即使运筹帷幄数千里,但面对小丫头的一哭二闹,钱在野束手无策。唉声叹气摇着头。 “真的嘛?” 小黄鹂带着哭腔,三个字宛如威胁,如果钱在野不同意,她还要继续哭。 “真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 钱在野再次一把托起那满是泪水的小脑袋。连忙开口。 “咱们先别这么急,拜师的事情可以往后放放,这拜了师可就不能后悔了……” “我不会后悔的!” 钱在野说到一半,便被小黄鹂打断,看到脑袋又要磕下去。眼疾手快,手掌放在那半空中。 钱在野心中腹诽,“小丫头片子当然不后悔啊,我自己会相当后悔啊!” “这你还没开始修行怎么知道不会后悔啊,而且学武也是要读书的,你看李牧,现在不照样和你一起背四书五经嘛。” 小黄鹂明显没有听进去,她现在就铁了心要学武了。就在此时,钱在野看向窗户外,一个熟悉的人影,让他眼前一亮。转头看向泪水快溢出来的小丫头。 “等等!黄鹂!我们有事好商量!”钱在野可是真怕了,“你明天先试着跟李牧一起练练武,他做什么你做什么,怎么样?” 小丫头听到这话,泪水明显凭空消失了不少,在她看来,现在李牧不就是陪他一起看看四书五经,在她还要被孙先生留堂时,李牧都可以跑到山里面“去玩耍”了。 “好!” “现在我把金庆广叫过来,让他给你讲讲这武夫境界划分吧,基础知识,不懂的你可以问他!” 没等小黄鹂说些什么,钱在野一溜烟逃也似地跳下马车。小黄鹂心中暗自开心,为自己不用背那也之乎者也,还能让李牧哥自己玩,而感到高兴。 溜出马车的钱在野长舒了一口气,这小丫头着实闹腾。 “金庆广!副统领!”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金庆广正在篝火旁烤着野鸡,打算给自己补一补,转头看去。 “什么事情啊!” 钱在野走到金庆广面前,将小黄鹂的想法,不说是原原本本吧,只能说是完全不同。 在钱在野的讲述中,小黄鹂从小便崇拜南疆军,一直有个女将梦,有个豪杰梦,她今日见到李牧如此厉害,便也想着仗剑走天下。 “这李牧是谁的徒弟,是我的,也是你的半个徒弟呀!” 金庆广被钱在野的话讲得一愣一愣,但这个本身便大大咧咧的汉子在连环的夸赞中,属于是迷失了自我。 “所以!金副统领,现在黄鹂在我车厢里,你先去和她讲讲境界划分,明天再带着她和李牧一起训练试试。” 钱在野说着便将金庆广拉着往自己马车走,后者还处于懵逼的状态,手里拿着刚烤好的烤鸡。 “这烤鸡,我帮你看着,别让你这新徒弟等着急了啊。” “啊,哦,好。” 手中的烤鸡早就已经被钱在野一把抢了过去,只感觉到屁股上被谁踹了一脚,整个人便滚了进去。 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李三心似笑非笑,眼神躲闪不敢望向钱在野。装出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嘴里吹着口哨,步子却迈得贼大,一溜烟便躲回了自己的马车。 “哎呀~终于清净了。真是造孽呀!” 而马车车厢之中,小黄鹂与金庆广四目相对,这时候的金庆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又又一次被钱在野给坑了。 但事已至此,自己如果现在跑出来,钱在野见软的不行,万一来硬的。他的命运无非是被钱在野打一顿,再扔回来。 “那个……黄鹂啊,你真想练武?没开玩笑?” “嗯!”小黄鹂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来,她可不打算告诉金庆广,自己只是不想学习罢了。 “女孩子家家的,没必要呀,练武很苦的。” “我不怕苦!”小黄鹂内心想着,不就是整天跑来跑去嘛,总比傻乎乎地对着那些四书五经发呆强。 “好吧,好吧。”金庆广也是极其无奈,他也认为这只是小丫头一时兴起罢了。 “我给你简单讲讲境界划分吧。” 小黄鹂身子正了正,这可比听孙先生那些什么儒家著作来得有意思多了。 “好的!” “境界啊,分天地玄黄四境,一重境界一重天。很多人二三十跨入黄境,就算到死,也只是黄境,这是大多数人的悲哀呀~” “大叔,李牧哥现在是不是就是黄境啊。” 黄鹂听到他们有说李牧入境,金庆广点点头,随后补充到。 “你如果学武,不要去和李牧比,那小子是个妖怪,倘若锻炼个十年,你能入境,那就相当不错了。” “十年?” 小黄鹂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岂不是自己要二十多岁才赶得上李牧现在的实力。在这点上金庆广也其实并没有夸大。十年已经算是有天资之人了。 “如果天资差点,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都有可能。” “那大叔,你看我天资怎么样?” 听到小黄鹂这个问题,金庆广明白这是让这小丫头打消念头的好机会,没有明确回答,语气相当委婉。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走这条道路的,李牧属于得了天地的造化。” 小丫头很聪明,自然听得出这话中意思便是说自己没啥天赋。想到自己刚升起的女侠梦,就这么破碎了,难免有些惆怅。 “其实除了武道入境,儒家开悟也是可以入境的。” 金庆广连忙安慰垂头丧气的黄鹂。但这话无疑对不爱读书的小黄鹂没有效果。金庆广继续补充道。 “入境也分文武,佛家有修禅和练体两种,前者呀,便是文修入境,后者便是武修。” “我最讨厌读书了。” 小黄鹂感觉到自己和李牧之间的距离一下子便拉远了,心情越发低落。她不想读四书五经是真的,有侠客梦也是真的。 金庆广看着低着头的黄鹂,这次黄鹂没有流泪,但金庆广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小黄鹂现在才十来岁,谁年少时没个大侠梦呢。 九十章:琴师与凤鸣 月色之下,小黄鹂眼里泪汪汪地从车厢里走出来,旁边的金庆广满脸愧疚,想上前安慰,但又踌躇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个青衫素衣的温婉女子正坐在驾车马夫的位置上,欣赏着满天繁星。本来她身旁应该有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相伴,可那公子哥从山丘上回来以后,便多了些许沧桑,早早便睡下了。 让这位未来辽国皇后明天早晨早些便叫他起床。这让春闺明白,看来是她这位夫婿,有了值得拼搏努力的事情。 “怎么啦~小黄鹂,到姐姐这里来,怎么哭了呀?” 春闺看着楚楚可怜的小丫头,那双明亮的眸子满是担心和怜爱,春闺白了一眼金庆广。后者连忙解释。 “这和我关系应该不大呀,小黄鹂想练武,我说她天资一般,然后就哭了。” 这位辽国太子妃对那位南疆副统领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将小丫头抱在自己的怀里,拿手轻柔地帮黄鹂摸去眼角的泪花。冷不丁朝金庆广哼了一声。 “小黄鹂,你和姐姐说到底怎么难过了,好不好,我们不和这个大坏蛋玩。” 黄鹂原本就相当难过了,在看到春闺之后,眼泪稀里哗啦地落下,如同大坝决堤。把头靠在春闺肩膀上,春闺也丝毫没有介意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像个母亲般温柔,手掌很轻很有节奏地拍着小黄鹂的后背。 “真不能怪我呀!我只是实话实说啊!” 金庆广看着面前相当温馨的场面,但他自己却有口说不出,心里憋屈地要死,摊着手满脸,无可奈何。 春闺对金庆广嫌弃般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离开,这魁梧汉子内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恰巧也是在此时,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从车厢中走了出来。金庆广这苦楚也只能向自己这好兄弟倾述了。 “告诉姐姐,为什么忽然想学武了呀?” 小黄鹂被春闺抱在怀里,坐在两个人坐在火堆旁边,本来钱在野也在,可明显知道这场合不适合自己呆着,便赶忙拿着没吃完的半只烤鸡,回自己车厢去了。 “因为……李牧哥……他好厉害,他就是……因为习武……而且……黄鹂不想……背书了。” 小黄鹂带着哭腔,带着颤音。春闺被这个天真的想法逗乐了,摸着小丫头的小脑袋。 “我们没必要去和李牧相比呀,每个人的天赋是在不同领域的,李牧刚好在武道上天赋高。” 这话说完,小黄鹂刚缓和下来的心情,又好像被点燃了。 “我……什么也不会……” “不是的,每个人肯定有自己擅长的地方的。小黄鹂,你觉得姐姐我怎么样?” 听着耳边的呜咽声持续了好久,才缓和下来。小黄鹂抽着鼻子。 “姐姐……很漂亮。” 这话无疑是在夸奖春闺,但春闺并未感觉到高兴,拿手轻轻掐了掐小黄鹂肉乎乎的小脸。 “就只有漂亮啊?姐姐可比你想得厉害多了。” 在春闺看来,这美貌是最不值钱的事情,没等小黄鹂开口,有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回答了春闺的问题。 “你春闺姐姐啊,那可不单单只是漂亮啊,人又聪明,有一手好字,画画也相当不错,但如果要说最有名的呀,还得是她琴法,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嗯?你怎么醒了啊?” 春闺抬头望去,说话之人便是那位常常陪伴在其身侧的华服少年,只是他现在一身睡觉时穿的着装,还在打着哈欠。 “起来寻口水喝。” 欧阳文钦满眼宠溺,春闺摸着小黄鹂的脑袋,欧阳文钦则也摸了摸春闺的脑袋。小丫头抬头看到春闺姐姐脸上洋溢着幸福,而那文钦哥哥则同样如此,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好像脑袋在发光。 待到欧阳文钦走后,小黄鹂感觉到自己又熄灭了,刚刚欧阳文钦的话,让小丫头认识到了一个与之前不一样的大姐姐。她认为春闺会那么多相当了不起。 其实这位未来大辽皇后比小黄鹂所认为的,还要厉害上许多,画师以大国手宋凡为最。而在琴师这个行当之中,冠绝天下之人并非原本宫中的某位待诏。 当年欧阳文钦及冠之时,欧阳雄广邀宾客,堪称大梁最隆重的典礼,被欧阳雄视作亲女儿看待的春闺也是在那时,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弹奏古琴。 春闺手弹三曲而不续,满座宾客回味三刻而不醒,余音绕梁三日而不消。宾客席位上,那大梁皇宫中的乐师魁首赵待诏,在听到此曲之后,感慨自己琴技不如其万一。 而春闺所弹也并非普通琴曲,所用手法也并非普通乐师能掌握,在某种程度上,春闺可与钱在野,王明阳相提并论。春闺所掌握的是前朝那凤鸣琴法,声音可直达九霄天之上,仙家驻足之音乐。 “姐姐~黄鹂感觉自己好没用!” “小黄鹂,你喜欢弹琴吗?” 在客栈中的日子里,黄鹂最开心的事情,除了让李牧陪自己玩,便是躺在春闺怀里弹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钱在野从太清山回来之时,才送给了小丫头那把古琴。 “喜欢,可我也谈不好。” “不啊,你很有天赋的,还记得姐姐教你的每根琴弦的声音高低,和手弹位置的音色变化嘛?” 春闺其实是最能清楚黄鹂在音感的把握上有着超越他人的天赋。 “记得的呀!” 黄鹂的小脑袋点着,她确实记得,比起那枯燥的四书五经,每次弹奏琴音之时,这顽皮的小丫头便变了性子,无比安静沉稳。但黄鹂寻常要去私塾,春闺平日里也基本上与欧阳文钦在一起,自然没多少时间联系。 “小黄鹂,相比较学武,姐姐觉得你弹琴方面天赋可棒了,要不要和姐姐学弹琴呀?” 春闺说这话其实也并非空缺来风。在大梁,文人与武者被人崇拜,寻常百姓人家,大部分送孩子入私塾或者拜入某些武夫门下。 像乐曲,作画等皆只能算作文人墨客陶冶情操之事,只有那最顶尖的大国手才能被人们所熟知。 “我怕我自己不行!” “姐姐觉得你很有天赋的,还是说你不想跟在姐姐身边?” “不是的!姐姐人又温柔又漂亮!”小黄鹂连忙开口,说到后半句时候声音却小了许多,呢喃道“比孙先生好太多了。” “你呀,就是不想背书,是吧!” “嗯!” 春闺用手揉着黄鹂的小脸,像在轻揉面团,黄鹂没有反抗。 “姐姐,你喜欢读书吗?背那些四书五经。” “嗯?”春闺没有听清楚话语,黄鹂则是重复了一遍。春闺明白小丫头在找共情了。 “我啊,我小的时候也不大喜欢,不光是我,你文钦哥哥也不喜欢。” 小黄鹂抬着脑袋,像是找到了知音。春闺继续开口道。 “那个时候呀,教书先生比孙先生可要凶多了,一旦我和文钦上课走神,便会被先生打板子。每次我要被打时,你文钦哥哥就会跳出来替我挨打。” 说着说着,春闺回忆着,笑得格外动人。 “文钦哥哥是不是一直对姐姐你这么好呀?” 春闺点点头,“和他在一起,我就没受过欺负,因为都有他帮我扛。小时候哪个孩子不讨厌读书了,但现在呀,其实觉得读读四书五经挺好的。” “为什么会这样?” “哈哈哈,因为长大了吧。等黄鹂长大以后也会觉得孙先生教书挺好的。” 小黄鹂没有说话,她并不是很理解长大后的想法。春闺自然也并不在意。 “所以想不想和姐姐学弹琴?”春闺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好好听姐姐的话,那姐姐也可以帮你和孙先生商量商量,让你功课少些。” “师父在上……”小黄鹂听到后面半句话,没有了丝毫的犹豫,但那额头又被春闺给按住了。 “和平常一样,叫姐姐就好~但丑话说在前面啊,如果不听话的话,我不介意让孙先生帮我教训你的啊。” 春闺装出严肃的样子,她不喜欢师徒那一套,加上小黄鹂对音乐的天赋确实也不错。 “我一定好好听姐姐的话!” 小黄鹂也认真地回答着,两人不约而同得笑了起来。在他们没发现的地方,钱在野正啃着烤鸡推,嘴角油光铮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 如果能让小黄鹂安下心来好好弹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虽说春闺还年轻,但能有个人来早早继承那凤鸣琴法也能让他安心些。 “能直接感悟大道的律动呀~这让我也想去学一学了呀!” 钱在野伸了个懒腰,他要比春闺更加深刻知晓那琴法的恐怖之处,当然欧阳雄自然也明白他这个儿媳倘若在战场之上弹奏一曲,那杀伤力可比数千甲士还具有杀伤力。 琴音大道,可鼓舞士气,可磨灭斗志,可使人入梦不自知,也可杀人于享乐间。那日欧阳文钦及冠之时,欧阳雄大摆筵席,也是借此机会来向世人告知,他欧阳家在未来争霸之时,底蕴远比其他人想的要恐怖。 九十一章:酒楼与龙宫 “你知道吗?江北刘家,那大少爷苦练剑法十年,现在呀,已经黄境中期了,他今年也要来云上学宫参加武考。” “黄境中期了?他只有二十五六吧,这么厉害了嘛?” “哎呦,你这算什么,我听人说啊,柳林山庄庄主的女儿,那个青衣女侠,今天只有二十!她也入境了,今年也要来!” “那可惨了!那青衣女侠之前可是和那狐面郎君是侠侣,那狐面郎君早放出消息要来武考了!他们两当年那事,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我跟你们说啊……” 京都从中秋节后不减节日之时的热闹,与赏月之夜不同,现在的京都城中,市井百姓喜欢赏人。 大梁所有人都知晓云上学宫秋考在即,而来自全国各地的文人墨客,侠客武者陆陆续续都准备来此试一试。 一来是看看这普天之下,其他同辈豪杰中自己能否有上一席之地,倘若能入那学宫修学那便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二来呀,早早便已经确定下来,这一次会有许许多多的大人物会前来观礼,倘若能在秋考中被某些大人物认得个脸面,那也是天大的好事。 三来,也是每个来此地的年轻一代江郎才俊最期待的,那便是此处秋考的四位主考官。南疆军统领金樊、辽军统领钱青扬、大梁国师钱在野、大梁首辅王明阳。这便是整个皇朝立于群星之巅的人物,能见一面便已经是无悔这次千里的路途。 道路两旁的酒楼茶馆之中,有着好些人正茗着茶,喝着酒,望向陆陆续续的马车,有的华贵,有的古朴。望着拿背着行囊,穿着麻衣的游侠儿,腰间负剑,豪气十足,俨然一副莫欺少年穷的姿态。 三三两两的百姓凑在一起,正聊着从各地打探来的情报,对于各地豪门望族的公子哥呀,那可是如数家珍。 某处不起眼的酒楼上,几个人正讨论着呢。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穿着华丽的富家公子哥,露出一脸不屑的神气,他拿手中茶杯,往桌子上敲了敲。 朝着对面那聊得火热的几人吹了下口哨,那几人被吸引了注意了,看着那傲慢的表情,有两人面色不悦。旋即那公子哥开口说道。 “呵,你们这些消息呀,都太小儿科了。” 听到此言,这些闲着没事,正愁吃饱了没事干的百姓立马围了上去。 “喲~这位公子看来门路很广啊!” “呵,朋友多些罢了,各地的消息也就灵通些。” “您可就别卖关子了,有啥不小儿科的事情也让哥几个多些吹牛资本不是!” 那华贵富家公子,不紧不慢地拿起早晨随手在路边摊买的木扇子,指了指一旁的酒壶,又满脸不在意地扇起了风来。 “哎呦!懂!小二!来给这位公子加壶酒!” 还没等几人追问,那富家公子哥便翘起来二郎腿,相当自觉得把脑袋凑到了几人跟前。 “嘿!我接下去说的呀,哥几个可千万不要大势宣扬啊……不过,偶尔说说也无碍。” “懂!老哥几个都懂!” 公子哥用扇面遮住自己的半张面孔,声音压低了几分。 “你那什么江北刘家,什么青衣,狐面的都是小打小闹,我这呀,才是大人物。” “您快说吧,可急死咱哥几个了。” “江南!钱家!” 那富家公子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但这四个字宛如平地炸雷,在周围几人间荡开。他们瞳孔猛得睁大,但没一人出声,示意让这公子哥继续将下去。 可这公子哥呀,明显又摆起了铺子,将身子往后面靠了靠,拿起扇子指了指面前已经空了的牛肉,一脸老神在在。 “小二!来碗牛肉!” “来两碗!” 公子哥见面前几人如此上道,笑得格外灿烂,将椅子往他们那搬了搬。继续开口。 “说不来你们别被吓到!就在中秋前!国师他亲自去了躺钱家!” “那……那……现在还有钱家嘛?” 看着面前几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公子哥很是满意这表情,索性也没继续卖关子。 “你这哪的话呀,钱家不光好好的啊,而且现在更是上了个台阶!” “还上了个台阶?” 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整个大梁算得上名门望族的不少,那江北刘家祖上便是开国功臣之一,但要是拿这江北刘家和这江南钱家比,那宛如蚍蜉与大树,云泥之别。 说到底那刘家也只是做臣子的,但这钱家,那家主钱青付在贺国百姓口中,被叫做“二皇帝”。二当家的钱青扬更是不得了。家族历史甚至可延续至前朝,在战乱之中屹立不倒。 这样的家族再上一个台阶,那这岂不是能与那赵家,与那欧阳家相提并论了。 “呵,你们打死也想不到,咱们这国师啊,与钱家直接冰释前嫌了。” 周围几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当做茶余饭后的乐子,够他们几人聊好长一段时间了。 “这还不是最劲爆的!” “还有更厉害的消息?公子,我懂!”没等那富家公子开口,便有一人直接喊道,“小二!这公子的开销记我账上,再给公子上两壶好酒!” “哎呦~那就谢几位老哥啦!”这公子哥已经笑得合不容嘴了,看着他们眼里止不住的好奇心。 “你们知道钱家这年轻一辈中,最寄予厚望的是谁吗?” “这还用问啊,那钱青付的孙子,钱崭呗。” “对咯……接下去的话啊,我可要好好提醒几位老哥了!这个事情啊!你们可半个字不能泄露出去噢,我也是刚巧有个远房表哥,在钱家呀,当个门客。我才得意知晓的!” “哥几个保证!如果说了的话……天打五雷轰!” 其中一个带头发起了毒誓,其余几人在好奇心的怂恿下,也连连点头。 “咱们这国师啊,收了钱崭作为弟子!” 此言一出,周围酒楼环境嘈杂,但他们这一块,心跳跳动之声都仿佛能听见。这消息可太劲爆了。而那公子哥继续开口。 “而且呀……”周围人更是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了面前这公子哥。 “听我那表哥讲,钱崭这次也要来京都!是来参加文考的!”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与周围其余几群人那七嘴八舌不同,这几个原本聊得最起劲的,现在却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了。 公子哥将手中扇子合拢,见面前几人还在惊讶之中,他则是拿起旁边的酒壶,直接仰头便喝下半壶。拿筷子夹起几片牛肉,像个没事人一样。 “那个,公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嗯嗯!千真万确,我想大概这几日吧,他们的马车应该就到了!” 年轻公子哥嘴里还吃着牛肉,口齿稍有些不清晰。完全已经忘去刚才所说内容一般。在他吃得正高兴之时。 急促的脚步之声从楼梯那传来,一个率有些驼背的老者步子极快,满脸慌张,身后跟着两个魁梧凶悍的护卫着装的人。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众人,立马都保持了沉默,因为看那穿着,完全不像是一般寻常富贵人家的家仆。 那原本还久久处于惊讶中的几人也如大梦初醒般看向楼梯口方向,但与其他人不同,他们显得有些惊愕。 因为为首那老者满脸焦急,脚步飞快,向他们小跑过来。这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齐刷刷看像正在大口喝酒的那个富贵公子身上。 那公子则依旧像个没事人。眼睛看都不看那驼背老人。 跟在老者后面的那两个魁梧汉子,则在距离那公子数丈开外,便没有继续前进半步。 在众人的畏惧中,那浑身散发杀气的两名壮汉,朝着富贵公子的方向便是二话不说,单膝跪下,脑袋低垂着。 唯有那驼背老人走上前来,就在他刚要开口之时,一张秀丽无比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双手极为秀美修长,华富公子直接开口。 “闭嘴!我就是出来玩一会嘛,这么久没来京都了,逛一逛怎么了?你们不找我,我也能自己回去的,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许说话!” 华服公子恶狠狠瞪了一眼老者,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方正的刺绣手帕,将牛肉直接打包好,扔给老者,让他帮忙拿着。自己则起身,整理了下衣着,拿起还未喝完的那壶美酒。 走时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更加错愕,有些痴呆的几人。 “哥几个我先走了啊,等一下别忘了把单买啊!”边说边与他们挥手道别。 等到这四人离开酒楼,众人都面面相觑,都看得出来,刚才那公子身份必定不一般,眼神齐刷刷看向与那公子同桌吃饭的几人。 角落处,一个背剑的年轻人率先走了过来,满脸都是恭敬与谄媚,拱手一拜。 “几位可是刚才那公子的好友?在下江湖人称狐面郎君!刚才便听到几位谈论到在下啦!各位可否能帮在下向那公子引荐引荐呢?” 而那锦衣华服的“公子”,此刻已经坐在了接她的马车之中。倩倩玉足点地却不沾丝毫灰尘。 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变得楚楚动人。长发披肩,宛然一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 九十二章:谨言慎行 “长老,你可以说话了。” 冰山美人,将腿翘起,目空一切望向窗外的街景,旁观的人群无不投来好奇的眼光。有几个穿着朴素的少年游侠儿,透过车窗与她对视,看得入迷。 那年迈老人坐于她对面,满眼都是心酸与疲惫。在来到皇都之后,面前这位绝色美人就没让人省心过。 隔三差五便偷摸跑出学宫,平日里他也就不管了,可昨日傍晚,大太监魏貂寺亲自来告知,今天王明阳有事相邀,这也就导致了大批人马满京城找寻面人之人。 “龙王啊!昨天魏公公来找你,今天首辅大人有事邀您去商谈啊!” “哦!那就去呗,国师到场吗?” “老臣今早与李国公交谈时,知晓昨天国师与他们会面,但午时便离去了。今日想必是不在的。” “行吧。” 这位龙王满眼落寞,继续缓缓开口。 “文钦那小子想来应该也快到皇都了吧……” “想来是快了,还有三日便是秋考了,他们到皇都想必也就这两日的事情了。” 马车驶入云上学宫,护城的士卒连上前盘查询问的事都自动忽略了,只因为他们都知道,在那车厢中的是享誉天下的南海龙城城主——姬葵,在世人眼里将她视做年轻一代中执牛耳者。 王明阳此刻正端坐在自己的雅间阁楼之上,他并没有催人去找姬葵,自己品茶,自己难得自在。 时间从巳时走到了午时,手中翻阅着各地呈上来的奏章,和平常办公时无异。通往这阁楼的楼梯没有发出半分声响,两三分钟后,王明阳手中的奏折却悄然合上。 “午膳用过了吗?” “吃了点,还喝了点小酒,寻常酒楼的上好佳酿,甚至都比不上杏花楼的寻常酒水啊。” 一个悠扬的声音从王明阳身后传来,没有脚步声,华贵礼服配合上一头及腰秀发从王明阳身旁走过,坐于对面的雅座之上。 姬葵手中的廉价文人扇打开,扇面上书写着四个大字“谨言慎行”。这书法算不得多好看,在普通人面前故弄玄虚足以,可放到王明阳等当代大儒面前,未免显得寒酸了。 “扇子不错啊。” “路边摊买的,装富家纨绔子弟,这些装备还是需要有的。” “装富家,这中原谁不知晓龙城那底蕴,那藏宝如山。装纨绔的话,这倒是可以向欧阳文钦学学,他是好手。” “我听说国师昨天在宫中?怎么那么早便走了啊!” 王明阳听到这个问题,脑海里想起了昨天那不好的回忆,当时婉儿送酒进来之时,才知晓钱在野已经离开。 这让本就性格火爆的神芳君当场破口大骂,满场的文武百官便成了垃圾桶,窃窃私语的,唯唯诺诺的,都被神芳君一顿臭骂。 “别提了,昨天让婉儿去买杏花酒,结果神芳君刚好在杏花楼,听到钱在野在皇宫中,自然便杀了过来。那小子直接就跑了。” 姬葵听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现在在哪里啊?” “嗯?你不知道?他和文钦一路过来。” “昂?欧阳文钦没和我提过啊。” “反正过几天就到了。” 梳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姬葵拿起王明阳给她沏好的茶水。 “说吧,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呀?” 王明阳不疾不徐,自己抿了口茶,整个人的气质从温和变为严肃,周围的气氛一下子便压抑了许多。 但姬葵丝毫没有畏惧的心理,她只是感觉到丝丝凉意罢了。 “老龙王他还没有消息吗?” 这个问题,姬葵其实早有预料,相比较王明阳,她更加担心自己父王。 “唉~没有,出海到现在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但好在龙鳞没有暗淡,我相信我父皇应该会没事的。” 王明阳徐徐点头,知晓老龙王还活着这个消息便已经足够了。 “姬葵,我大致也清楚龙宫现在和将来的处境会比较尴尬,但我和钱在野还是希望你能站在我们这边。” 阁楼里陷入了沉寂,姬葵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木椅的扶手,默不作声,直到杯中茶水喝完。 “我要为龙宫存亡做考虑,倘若只是空口白话,我没办法向长老们,向龙城的百姓交代。” 在女帝宾天之后,北邙便已经派人前往龙城,欲与龙宫商议,倘若北邙南下大梁之时,龙宫愿意南北合围,纳兰雄更是愿意拿出南部六郡。许诺姬葵能自立为王。 但于情于理姬葵都不是那么容易将此事答应下来,这次她亲自来皇都,其中一项重要的事宜,便是看看这首辅大人的态度。 “你想要什么?” “龙城能免于战火,不管是大梁还是北邙,无论哪方胜利,我只需要龙城不受连累。” 龙葵不答应纳兰雄另外原因,便是不清楚待事成之后,那位以狠辣冠绝天下的雄主是否会一并吞下龙城,不为其他,单单是那化龙秘术便足以南下。 王明阳不敢言辞凿凿,思索了许久。 “我与钱在野只求龙城不要落井下石,倘若能出兵,大梁胜后,我们愿将南部三郡交给龙城。” “首辅大人~龙城不求这些。”面前这冰山美人已经不再是前些年那活泼开朗的少女了,她成为新龙王之后,便要站在一位领导者层面。 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人,此时不再是与她关系甚好的哥哥,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历史的走向,决定着两方的存亡。 “唉~龙城想要什么?”王明阳长叹一口气,他在等着面前此人狮子大开口。 “送龙城离开。” “嗯?”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王明阳的意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该如何兑现。 “龙城只求自保之法,让龙城远离这中原大陆,我们不想参与战争。” 看着王明阳似懂非懂的样子,姬葵继续补充,“在大梁与龙城之间形成海沟。我想凭借您和国师,不难做倒。并且……” 姬葵犹豫了,因为她接下来说的话,有些落井下石之意。“我们要拿走属于龙城的那份国运。” 王明阳在听到前面那言语之时,内心没有波澜,龙城本身面积并不大,挖地造峡其实也未尝不可商量。只是听到姬葵后半句话时,这位首辅大人脸色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姬葵能感受到周围气压越发压抑,王明阳背靠紫檀木椅,没有抬头看她。这位首辅大人有些愠怒了。 “首辅大人,你应该知道,有一部分国运本就该是龙城的。” “龙王,您胃口有些大了,我与国师甚至愿意交出三郡。” “北邙那愿意划六郡,并且我可自立为王……” 龙城虽说由这历代龙王把持,但这龙王也只是尊称,没有国运便不是一个国家。王明阳划出三郡,但理论上这三郡与龙城依旧属于大梁。可这姬葵是打算独立建国。 “你如果真相信纳兰雄的承诺,便不会坐在这里了。” 气氛剑拔弩张,姬葵明白,自己不过区区刚迈入地境,而王明阳则是仙人。但姬葵是确定,王明阳并不会起杀心的,起码现在并不会。 “首辅大人……” 没让姬葵继续说完,王明阳便伸手示意她打住。 “你父亲知不知道你这决定?” “不知道。” 姬葵很坦率,对面的王明阳则明显松了一口气,用相当玩味的眼神看向姬葵。 “龙王,你的要求我还需要和国师商量商量~想必他明日也该到京城了。” “王明阳!我老祖与武帝打下的天下!这大梁本该有我们一份!现在我们只想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建国,远离大梁都不行吗?” 感受到周围气压明显小了许多,姬葵心中的胆子则明显大了起来。可下一刻,王明阳那阅览奏折的双眸抬起。 这次凛冽的威压并未在房间内张开,从那眼神之中姬葵第一次感受到了杀意,王明阳的眼神在毫无掩饰地宣泄愤怒。 姬葵感觉到自己的咽喉被无形的大手掐着,窒息之感,心脏跳动飞快。这便是实力的差距。 “姬葵,历代老龙王没一个提出过要取走国运,独立建国的。我不相信这是你想出来的谈判条件。倘若不是你姑姑有恩于我和钱在野,你在说出要分走国运之时,你便已经是个死人了。” 王明阳此刻不再是以一个谈判的态度。婉然是位权势滔天的上位者形象。原本平静而坐的冰山美人此刻头上冷汗止不住冒出来。 那分裂建国之事,当然不是她想到的,提出这一切条件的是龙城的长老会,在北邙使节拜访过后,长老会便有了分走国运的心思。他们不相信北邙,但借此便有了与大梁讨价还价的资本。 王明阳看到姬葵手指敲击扶手的频率变得混乱,变得急躁。他内心则看穿了一切,龙宫里的某些老东西心中算盘打得响啊。 “哈哈哈,姬葵,是我冒昧了,喝茶,喝茶!”说着王明阳拿起茶壶,只是这次王明阳“冒失”了,茶水溢了出来。 “你也可以好好回去和长老会商量一下,我也想,去和国师谈谈。如果实在不行,我和在野不介意跑一趟龙城,和几位长辈说道说道。” 此刻的王明阳春风和煦,那眼神仿佛一场梦,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姬葵及腰的秀发有些凌乱,原本计划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泡影,姬葵怕了。 “首辅大人……龙城……国运……” “慢慢商量~” 王明阳拿过书写着“谨言慎行”四字的扇子。打开扇面,细细品味起来,越看越是觉得其中颇有韵味。 九十三章:龟长老与大太监 姬葵没有多言语,她知道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保持风度般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长发。 “姬葵~”王明阳将扇子递还回去,说话语气平静如水,像是邻家的秀才大哥哥。 “你是龙城的龙王,而龙城的百姓同样也是大梁的子民。武帝许诺你们姬家做那安居一隅的二皇帝,便是最大的包容了。” “嗯。” 姬葵斜瞥了一眼王明阳,心中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接过那把文人扇,走下楼梯之时,能听到身后那把木椅上有个中年人深深的叹息声。 王明阳脸上满脸忧愁,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龙城与北邙达成同盟,他到时候也不介意自己亲自去龙城,把那些扎根多年,已经腐朽的虫豸一个个全踩死。 “唉~钱在野啊~倘若你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呢?” “阿嚏!” 此刻在距离皇都已经只剩不到一日路程的官道上。钱在野在车厢里悠闲地打着瞌睡,可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昂?有人想我了?会是谁呢?” 钱在野的马车被他设了独有的屏障,显得十分安静,可在其他马车中的几人现在几乎已经快发疯了。 从今天早上开始,小黄鹂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早上八点便抱着古琴跑到了欧阳文钦与春闺那里。 这位大辽太子还睡得迷迷糊糊,便被小黄鹂的动静给吵醒了。得知小黄鹂是来找春闺练琴之后,文钦有了个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以后没懒觉睡了。 “黄鹂啊,现在才八点,你要不晚点再来?” “不行的!先生说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牧哥早就起来了。” 春闺也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帮腔道。 “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好好努力练功了嘛,现在时间刚刚好,我教小黄鹂琴法,你顺便去找金庆广练练拳脚。” 欧阳文钦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那不能让春闺看了笑话。头发有些凌乱,他并没有去理会,打着哈欠从隔壁把金庆广和李三心拉了起来。 金庆广还以为是在做梦,整个人都感觉到飘飘然。李三心则要好很多,脸上的不悦在听到欧阳文钦是要磨练境界之后便消散了。 李三心自己也与佛门那位佛子有场比试,说什么也不能丢了道门的脸面。不然以掌教那性子,他光扫茅房都至少要扫四五十年。 伴随着一会悠扬动听,一会杂乱无序的琴音。这全大梁最有权势的一帮子人,解开了忙碌的一天。 马车在前面飞奔着,金庆广等人则在后面奔跑着,欧阳文钦和李三心皆已经有了玄境巅峰的实力,距离那地境只差这最后一步。 李三心比欧阳文钦更加急切,在年龄上,他比这位太子爷要大上不少,而且早前便已经传出佛门佛子踏入了那地境,倘若自己依旧只是玄境,那便必输无疑。 在云上学宫内,姬葵浑浑噩噩地走了出来。刚才的压迫萦绕心头,在迈出门的那一刻,她费力地喘着粗气。 “龙王!您没事吧!龙王!” 龟长老早早便已经在门外候着,看到姬葵如此狼狈的样子,他立马便明白了。 姬葵费力得摆摆手,艰难地重新站起来。此刻她的脚面踩在地面之上,沾染着灰尘。 “王明阳,他拒绝了。” 简单几字,龟长老心如死灰。赶忙追问到。 “他为何不愿意开凿峡谷,让龙城脱离纷争?” 姬葵摇着脑袋,“他这个是同意的。我谈到国运之时……我感受到……他真的动怒了。” “龙王啊!您身体有什么大碍吗?我不知道!虾老头和蟹老头这就是个馊主意啊!” 在长老会中对于是否分走国运一事,便一直有着分歧,龟长老明面上没有反对过。而虾长老和蟹长老两位最具权势之人,便是极力主张此事。 “这本就该是龙城的!” “龙王,这个计划我们来日方长吧……回去好好再商讨一下。” 龟长老搀扶着姬葵,将她放回到马车之中,他们准备到外面客栈中留宿,倘若现在依旧待在皇宫之中那太过危险,而且不便于和龙宫长老会联系。 此刻在他们后面的阁楼之上,王明阳站在窗户旁,嘴角含笑,隐去自己的气息,静静注视着马车远去。 望向宫门方向,已经有数百人的军队集结在那里了。为首之人是一位穿着老旧,白眉白须的大太监。 龟长老亲自驾车,用斗笠遮盖着自己的面容,生怕被别人认出来。可当他们行至大门处之时,看到面前的排场,龟长老便知晓她们走不出去了。 那大宦官小跑到马车前,满脸带笑,任何事情都保持积极乐观。声音有些尖锐。 “龟长老~实在不好意思啊,过些日子便是秋考了,不允许任何人员自由进出学宫了。” 驼背老人将斗笠摘下,眼神里透露着凶光,气势攀升,想选给众人个下马威。 “龟长老~倘若您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和杂家只会一句。只要是杂家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弄来。” 大太监依旧笑脸如花,丝毫没有流露一丝一毫怯懦。包括他身后数百甲士,没有后退一步。 “魏公公,车厢内是龙王,想出宫去透透气,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龟丞相语气完全不像请求,有着些许鳞片从脖颈之上开始蔓延,透露着淡淡绿色。这便是龙城的化龙秘法。 “长老~杂家也只是奉命办事,还请龙王回去。” “大胆!你个奴才!也敢对龙王都不敬了吗!” 魏貂寺身形岿然不动,任凭自己面前,那原本的驼背老人此刻已经被鳞甲覆盖住了全身,后背高高隆起,将原本的锦绣衣衫直接撑得四分五裂。 一个巨大的龟壳覆盖在老人的背后,宛如一只凶兽面漏凶光地看着他们。 “长老!杂家在宫中呆了一辈子了,得两位陛下的厚爱,也算练就点皮毛功夫,先帝让我好好帮衬首辅与国师两位大人~杂家岂有违背先帝遗愿的道理?” 魏貂寺,手掌微微抬起,身后那数百甲士杀意暴起,动作整齐划一。 龟长老并不惧怕那数百甲士,倘若没有这太监在,他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不成问题,起码能保证自己的主子安全离去。 可看着面前依旧带笑的大太监,龟长老有些看不清他的境界,面前此人仿佛只有玄黄境界的修为,但那种压迫之感,却比自己还要更甚一筹。 “龙王殿下!大梁赵家与龙城姬家世代交好,杂家作为赵家家奴不想坏了两家的关系!老奴还请殿下回去!” 这位大太监毕恭毕敬,但全然不把面前这凶悍异常的龟长老放在眼里。 龙宫六位长老,皆为地境强者,加以化龙秘法的修炼,地境中也是独一档的存在。以至于唯一的天境强者,老龙王出海之后,依旧有着不俗的实力。 场面陷入了许久的沉寂,王明阳站在窗户旁静静注视着一切。这位混迹两朝而不倒,一向待人谦卑,让人感觉和蔼无比的大太监,可远比他人想得来得实力不凡。 坐在马车里的姬葵瘫倒在座椅之上。原本她以为龟长老完全可以摆平这件事情,但下一秒她脑子里回忆起了一段城南往事。 那是她还小,老龙王便时常和他讲起大梁中种种厉害的人物。 有那钱在野朝堂之上斩亲王;有王明阳挥笔泼墨悟大道;也有提起道门中有仙人千里御剑斩邪祟;佛门金刚菩萨开坛讲法渡万人…… 而谈起那大梁皇室之时,老龙王便提起过一位大太监,文帝时期展露锋芒,带兵清剿那时北邙最强部族卡单族,独自一人破甲九百余。 与当时卡单族首领鏖战三人终取下其项上人头,回朝之时面对加官进爵而不受,隐姓埋名直到那女帝继位,暗中帮助钱在野与王明阳平定朝野与那些不安分的皇亲国戚。 老龙王那时候时常笑称此人便是整个赵家最忠诚的家犬。 而现在姬葵有所忌惮,拉开帷幕往外看去。那太监面上带笑,气场却十足。 “龟长老~我们回去吧~”姬葵声音有气无力,她感到了深深疲惫,可心中依旧认为分国运建国一事于情于理没有错误。 “龙王?为何……”龟长老不可思议地望向已经合上的帷幕,他有些不明白,龙王明知在宫中处处受限,这倘若回去,便是相当于被软禁起来,为何闯一闯这城门。 “龟长老,龙王都发话了,也别再难为杂家了。还请回吧~” 魏貂寺将手轻轻放下,身后士卒则立刻解除了战备状态。龟长老打量着面前这大太监,心头那个猜测不敢枉下结论。 “是老朽唐突了,敢问公公尊姓大名啊?” “杂家只是个阉人罢了,名字这东西啊,自打入宫后已经好久不曾向人提起了。大底上记不清了,只记得姓魏了。” 龟长老面色阴沉下来,这大太监是在刻意隐瞒,但他记得当年文帝时期的那位大太监被人称做郑公公,但也不排除是改名换姓。 九十四章:炮灰刘沙雀 龟长老苦笑着转身离去。但没走几部路,像是无意般转身朝后面说道。 “郑公公!” 魏貂寺脸上带笑,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看到龟长老转头看向自己,没有任何慌乱。 “长老可是在叫我?杂家姓魏,不姓郑~” “是老朽糊涂了,记不清楚事情,魏公公倘若空下来,老朽还想请您去我那喝点酒,之后几日在宫中还请‘魏公公’多加关照了。” “长老客气了,这些日子上头交代下来诸多事务,要杂家亲自监督着,恐怕抽不开身啊~” 魏貂寺笑着婉拒,龟长老则也没有多言语,他本意便是打算试探试探眼前之人城府深浅。 而远在阁楼之内,王明阳目睹着一切,脸上表情玩味,眼里流露担忧。见姬葵的马车向宫内的寝院驶去,眼睛看向北方,等着明日钱在野入京。 而在京城南边的城门口,此时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了这里,周围有不少达官显贵,地方豪绅家的子弟,但他们都在老老实实排队接受着检查。 而这只足有近百人的队伍,护卫京城的卫队没一个人敢上前去盘问。在这队伍到达之时,更是有卫兵直接去通报了自己的长官。 “那是什么人?排场这么大。” “看不懂,达官显贵吧。” 周围议论纷纷,而在排队等候的车马中,也有几架车马里的地方大人物也拉开帷幕观察起来。 “师父,都什么时候了,还搞狐假虎威这一套,带这么多随从,怕是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一架装饰华丽的马车之中一个满脸嚣张的富家子弟好奇地问着坐在他对面的老者。而对面的老者直接把窗帘给一把合上,严厉斥责。 “别说话!那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至于吗?不就是人多嘛,还有什么是我们刘家对付不了的?我看也就是喜欢摆谱的乡巴佬罢了。” 那富家子弟便是江北刘家的大少爷,黄境中期的实力,被家族长辈寄予厚望,嚣张跋扈惯了。 而此处家族内长辈更是与皇城四军中叶将军打点好了关系,在整个京城中不惹事生非,基本就横着走。 “这是京城!不是江北……” 坐于这刘大公子对面的老者还没说完话,只听得从城门之内,有着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一位年轻的将领急匆匆骑马而来,周围士卒见到来人,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看向来人,行着军礼。这动静自然吸引了这位刘大公子的好奇心。 “叶将军!” “叶将军!” 这位叶将军是那四门卫中,南门卫史统领的亲信,年轻一代将领中极有威望之人。 刘大公子看到来人,眼里顿时狂喜,心想必定是有人发现了自己到了京城,便去通报了这叶将军。斜瞥了一眼旁边那队伍的马车。 没等坐于他对面的老者阻拦,直接跳下马车。 而那叶将军气喘吁吁地翻身下马,刚才还在自己家中刚准备用午膳之时,便有护卫来汇报,饭也顾不上吃了,火急火燎便敢了过来。 来到城门之时,翻身下马,英姿飒爽,周围有些女子心中不免暗生情愫。 钱崭与赵安儿此刻坐于同一架马车之中,这一路上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赵安儿更加主动些,因为她从这个同龄的大男孩身上,感觉到与王明阳同样的气息。 “大少爷,大殿下,南门卫千户,叶子清来了。” 驾车的马夫拉开帷幕,这位马夫本身便是出身于军伍之中,第一眼便认出了那位将领。 “下车吗?” 赵安儿依着窗框,打了个哈欠,早晨之时,她跑到钱崭这来,说是与钱崭商讨一下入城之后的事情,其实就是想借此机会调戏调戏这“书呆子”。 “他来都来了,不能不卖这个面子吧,好歹是个千户。” 钱崭率先起身,旁边的赵安儿贼表现得十分慵懒。 叶子清边快步跑着,边整理着衣冠,他心里相当忐忑,钱崭和赵安儿,不管是巴结到哪一位,那自己便可轻轻松松更近一步。 叶子清看着最中间的那架马车上,有一个面貌儒雅,书卷气十足的少年从车厢中出来。周围一下子便有数十人上前护佑其身旁。 随后从同一架马车之中,一席雍容华贵的锦绣长衫,脸上则显得极度困倦,但每个动作又妩媚灵动至极。 这位叶将军一下便知晓了这二人的身份,但有不由开始瞎想,为何这两人会从一架马车上下来呢,心中一个大胆又合乎情理的想法瞬间浮现。 而就在距离车马队伍只有百米之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另外一边排队的人群那传来。 “叶将军!叶将军!” 声音之大,钱崭和赵安儿也被吸引过去了目光。叶子清相当疑惑地转头看去。眉头不免皱起,他自然认识那人。 刘家那个大少爷,他很诧异,这小子为什么忽然叫住了自己。 而那刘家大少爷,看到叶子清径直向钱崭等人走去,他也有所疑惑,但随后立马便认为必定是这一行人堵住了城门,要好好教训这些“土鳖”了。 叶子清没有去管那小子,走到车队前,钱崭则泼有些好奇地打量起那个看上去便嚣张跋扈的刘家少爷。 “叶将军~”钱崭谦逊行礼,“这位是叶将军的朋友?” 叶子清本想回礼再与这刘家小子撇清关系的,可没等他开口,刘家大少爷见面前这读书人模样的书呆子如此谦卑,更加相信了前面自己的判断。 加上他老远便看到了赵安儿,那眼睛一下子便移不开了,下意识以为这赵安儿是钱崭的妻子,这刘大公子平生便最好这一口。态度极度傲慢。 “叶将军的名号也是你能叫的?土狗,什么念头了还搞这么大阵仗?” 这话一出,最先有所反应的是那被刘大公子叫作师父的老者,他刚打算上前去阻止,但碍于腿脚不便,没来得及。 此刻听到自己徒弟这声“土狗”,这老者一下子吓得瘫倒在了地上。这刘大公子只是黄境中期,自然感觉不到面前众人的实力。 而在老者今年已经有六十岁的高龄,乃是玄境巅峰的水平,距离地境只差临门一脚,而他能清晰感受到,这只队伍里,个顶个都是玄境巅峰的实力,其中还有地境。 周围其他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们做为钱,赵两家的客卿,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敢骂他们是土狗的。 钱崭率先反应过来。“别冲动。”这句话看似是在朝这刘家大公子讲,实则是对自己这帮护卫说的。 “呵,看来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啊……” 钱崭笑容和善,看了看叶子清,那位将领额头冒出冷汗,一脸看弱智般看着刘大少爷。 “敢问兄台是何方圣神啊?” “你连我都不知道,果然是乡下土鳖。”刘大少爷眼神一直看着赵安儿,丝毫没有在乎周围护卫那杀人的目光,因为他相信以刘家的实力,这种普通乡绅听到都会害怕。 “江北,刘家,刘沙雀!” 林木此刻懒洋洋地拉开了马车的帷幕,他听到这动静,也好奇这江北刘家是什么实力。 “刘家?好像有印象。”钱崭望向叶子清,“叶将军,这位刘公子是您的朋友?” 叶子清腿早就在打哆嗦了,守城的护卫此刻已经围拢过来了好些个人。 “钱公子,叶某不认识什么刘家。更别提这什么刘沙雀了。想必是痴傻之人。” 听到叶子清这话,这刘沙雀一脸诧异地转头看去。而还没等他开口,他感受到了强大的,来自境界上的压制力。 仿佛有数千头饿狼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 “叶将军,刚刚我好像听到他喊的你的名字么。” 赵安儿用手卷着自己的长发,眼里有些责备般看向叶子清。林木捻着胡须走到赵安儿身后,他站在那里,便给人极大的压力。 “殿下!想必是有人想坑害于我~” 这叶子清吓得单膝跪地。而这句殿下声音之洪亮,让原本排队的众人,都投来惊讶目光。 那先前嚣张无比的刘沙雀此刻有些不敢相信。原本色咪咪的眼神,现在满是畏惧,整个大梁,现在还能被唤做殿下的只有三人,欧阳文钦,以及赵家两姐妹。 前者也只是在辽国疆土之内。而这大梁现在依旧是属于赵家的,即使赵树只是贺国的君王,赵庆儿和赵安儿在礼仪上,与藩王子弟没有差别。 “叶将军,这件事情还劳烦您查清楚了,顺便通知一下江北刘家吧,他们也算名门望族吧,也不能让歹人败坏了他们的名誉。” 钱崭笑容春风拂面,仿佛刚才被骂一事全然不放在心上一般。叶子清听在耳中,宛如仙乐般美好。 “钱公子请放心,我必定查出个水落石出。”身后的士卒很直觉地便将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刘沙雀架起来,准备带回去严加拷问。 钱崭看了眼一旁的赵安儿,刚才这刘大公子眼里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叶将军~刚才这歹人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是滋味!” 九十五章:城外南疆军 叶子清哪敢有半分的犹豫,直接给身旁士卒一个眼神,后者一下子便领会意思,准备当场把这刘沙雀的眼珠子挖出来。 “叶将军~”钱崭向赵安儿点了点头,看向叶子清。“这边人多眼杂,难免被坊间人看去,先进城吧,倘若真是刘家的人,这不平白无故害叶将军得罪人嘛~” 叶子清一直不敢抬起头来,但这位少年儒生言语间都给他感觉极好,与之对应的,显得这刘沙雀是真的该死。 “在下明白了,叶某必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钱崭和赵安儿回到车厢之后,这赵家长公主一脸不悦,而钱崭则面不改色,拿起一本书籍便看了起来。他自从钱在野收他为徒之后,第一次接触到心学。 王明阳,钱在野,以及大大小小各地心学大儒的理解,著作,他相当感兴趣,宛若刚开始启蒙的孩童,越是体会其中思想,越是难以自拔。 “为什么不让人当场把那刘沙雀的眼珠子挖出来?看个眼神真是让我作呕!” “难道我做的不对吗?殿下~我如果不在这,我相信你也会私底下再和他算旧账的。” “幸好你面对的是我,如果是我父皇,你现在可就在揣度君心了。” “正因为是你,我才刚说出来的。”钱崭边说边递了一本书籍给赵安儿,“看看吧,过几天就秋考了,你一路上啥也没看过,可别小看了其他读书人。” 赵安儿适当性地翻了几页,旋即合上放在自己腿边,夹起二郎腿,双手抵着脸颊。 “你可别小看我了,这种秋考我还是相信自己可以过的。” “嗯?这么自信?” “本公主的知识都装在脑子里了,你现在看的这几本,我早就早你不知道多少年,便已经看过了。” 赵安儿身子靠后,钱崭看书,她看他。 本身这一行人马已经很显眼了,再加上官兵在周围开道,而为首保驾护航的年轻将领叶子清,在京城中也是相当有名气。 使得周围其他人无不对马车中人开始有了猜想,待钱在野一行人离开之后,便有人开了盘口,准备赌一下来人的身份。 钱家家大业大,在京城中好几处属于家族的宅邸,一直便有人在帮忙照料,赵安儿和林木身份也比较特殊,自然不能住在寻常酒楼之中。 而学宫除了给观礼的使节团准备了院落,对于参考人员是一律不能进入了。监督考试的巡查官也都是宫中的人,极大程度上防止了舞弊的发生。 就在钱崭与赵安儿到达位于京城中的宅邸之时。有另外一波人马抵达了皇都南门,比他们更加浩浩荡荡。好些个排队之人,这次压根连正眼都不敢去看。 大梁皇宫,现在的云上学宫,学宫宫门在此刻打开了,一个女官此刻不急不缓地从宫内骑马而出。单单一人一骑。 而此刻在皇城最繁华地段,那生意最火热的酒楼之中,有一个气势咄咄逼人的华贵妇人双手拿着两把大刀,大刀寒气逼人,妇人宛若那神鬼演绎之中,杀人不眨眼的地府恶鬼。 周围的来往行人,看见这一架势,无不退避三尺,原本在楼内喝酒的顾客,原本的醉意也清醒了一大半。 只有少数皇都中的老人,看一眼便知晓是何原因。而此刻在杏花楼顶楼的大殿内,便刚好有好几位,他们此刻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酒也不喝了,赶忙奔下楼去,准备去南门看好戏。 骑马女官便是婉儿,她驾马很慢,因为她再怎么着急也没用,杏花楼那位掌柜的不会卖她面子。那位城门口的大人物必定是要被打一顿以后才能去见王首辅的。 南门之外,此刻有数百甲士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他们相当自觉得距离领头男子有百米远。 最吸引周围其他人目光的,不是后方严阵以待像是来攻城拔寨的士卒,而是此刻在队伍最前方那位身穿银白狮子头盔甲,皮肤呈小麦色的将领。 让周围人心生畏惧,又同时感到无比敬畏。因为那将领手中握着一杆旗帜,绿底蓝字,这面旗帜所到之处叛军反贼无不缴械投降,这支军队马蹄不断,大梁边境不止。 南疆军 而为首之人自然身份不言而喻,南疆军现任统帅,与辽军统帅钱青扬实力相当的天境至强者——金樊。 皇城之中,此刻鸡飞狗跳,基本上快要乱了套了,整条皇城中心通往南门的主干道。此刻所有人都在慌慌张张。小贩收起了摊位,行人就近的小巷子或者店铺中躲藏起来。 街道上响彻着关门关窗之声。而有几个不怕死的老家伙,此刻动作麻利地穿梭在阴影处。但距离双手裹挟两柄玄铁大刀的神芳君还是有不小的距离。 城门口大部分是外乡人,自然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就在他们陷入不解之时,耳边传来沉闷滚雷之声,脚底下的地面此刻都在震动。仿佛有千万马蹄踩死。 此刻倘若有人看到金樊的眼神,一定会相信,灭世浩劫就要发生了。 城门口的卫兵此刻协调让其余人和马车往旁边靠去,免得受到波及。 只听得一声怒吼,宛若上天降神罚,整座京城都能清清楚楚听到那两个字! “金樊!!!” 金樊握着南疆旗帜,手心都在止不住冒汗,他一个翻身准备下马,可马儿受到了惊吓,差点一个踉跄让金大统领摔在地上。 金樊宛若将被推上断头台的死刑犯,身子岿然不动。与正从城中走来的华贵妇人四目相对。神芳君根根发丝竖立。 步子越来越快,从刚出酒楼的慢走到看到金樊时的快步,现如今神芳君整个人宛若一把锋利的脱线利箭。 金樊从单手握旗改为双手把持着。小麦色的方脸上此刻密密麻麻,豆大的汗珠。 “你个!负心汉!!!” 一声巨响,那是空气刹那炸开的音爆之声。众人眼中只感觉到两抹银白细线划破空间,留下残影于原地。 下一刻周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静止之中。耳朵仿佛被瞬间的巨大声响震得短暂失聪。 强大的气流形成狂风,身后数百米的南疆军队,以及看热闹的人群直接被吹得倒飞出去好些人。耳边一直徘徊着“负心汉”三个字。 而就在周围人愣神的这段时间之内,在那气流最中心处。身穿白狮子盔甲的金大统领,手中大旗连续挥舞,那华贵妇人眼中含泪,电光火石之间,却又是将近十数刀接连砍下,刀刀下死手。 “说!那小浪蹄子呢!怎么不敢回京城!来见我这个做姐姐的了!” “你先冷静点……” “冷静?呵!在南疆这么久!天天和新欢度良宵哦!叫姑奶奶我冷静?” 神芳君手中力度再度加大,眼中泪水如雨而下,旋即又被刀锋吹去。 刺耳的钢铁交错之声,倘若发生在城池之中,那光修缮工作就要个把月。 “我啥也没干!” “呵!你觉得姑奶奶会信?” 还没有昏厥过去的人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此刻拉着周围的同伴连忙向更远处躲去。有几个自觉境界实力颇高的考生。 看到眼前这场面,心中瞬间失去了信心,无不感慨,大梁之大,可真就是藏龙卧虎。也在向往自己能否有一天,到达这等高度。 而此刻这城门口打得火热,这对老夫老妻基本上每一年新春,在金樊回城之时,都像在放鞭炮一样,搞这么一出。只是今年因为秋考提前了。 京城主干道上,各家店铺内有着好些颗脑袋探出来张望着南门口的情况。一个骑马的女官此刻正相当惹眼地骑马缓步而行。 原本在杏花楼上喝酒的几个老人,此刻见到那骑马的女官婉儿时,连忙往墙后边躲了躲,生怕被她认出来。 迎着猛烈的气流,听着耳边的声响。婉儿的长衫向后翻飞,长发迎风而动。脸上没有波澜。 城门之外,夫妻二人此刻激战正酣,无一人敢上前去阻拦。而就有这么一位不卑不亢,格外飒爽英姿的女官,视若无物。 径直走向那两人。金樊和神芳君固然可以感受到有人在靠近他们,但倘若现在分神去关注来人,不定会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而就在下一刻。金光乍现,讲原本肆意无度的飓风一下子便控制在了一起。 “金将军……首辅大人有请!” 而就在此话说完之后,原本对决的二人,仿佛被施展了某种定身之术般,同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石化在当场。 二人只有那眼珠子还在转动着,他们也很迷惑,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一下子便动弹不得了。 婉儿看向已经人仰马翻的南疆军数百将士,后者也是呆愣在那里,自己的统帅,金樊,怎么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制服了。 “南疆军的各位,在下婉儿,等会南门卫会有人过来,他们准备好了饭食和营帐。好好休息。” 其实能让金樊都吃瘪,乃是因为她刚才扔出的乃是道门的定身符。但这种符非道门之人极难催动,全然是因为刚才金樊与神芳君打斗时内劲外泄,两人又实力极高,才得意起到效果。 婉儿对金樊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她也特意让神芳君多大一会。 九十六章:作死 看着被轻轻松松制服带走的两人,周围人对这位享誉京城的女官投以敬畏之情。 傍晚时分,金樊身上的定身术才渐渐褪去,他整个人保持着战斗时的拼尽全力,但眼神却是无助的,有苦说不出的。 他耳朵边传来止不住的笑声,从刚才开始,已经持续了十分钟,依旧没有停止下来。 金樊感受着自己的手指渐渐回复了感觉,全身开始慢慢恢复。他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在笑话他了。 但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没有恼怒,只是感到无奈,王明阳笑得肚子疼了。他拍了拍金樊的肩膀,往他身后放了把椅子,以免他直接倒下去。 “金大统领!这次幸好,你们两个没有在城里面打起来!” 王明阳话音刚落,只听得沉闷的重物落地声音,紧接着便是浑厚如野牛般的喘气声。 “我的紫檀椅子!” 王明阳声音撕心裂肺,他原本好心好意的举措,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哎啊……不就是……一把……破椅子嘛……我回头……赔你就是了。”金樊有气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摆放在案牍旁的茶壶便一饮而尽,丝毫没去在意里面的水有多么滚烫。 “你现在还有私房钱赔我这把椅子?” “嘿!你小子瞧不起人是吧!” “其他方面我不能,但就你那点身价,我能不知道?” 王明阳没好气得又给金樊重新搬了把椅子,相当爱惜地擦了擦,面上满是不情愿。 “对了,在野呢?还没到?” “明天应该就到了,金庆广他应该也一起到。” 金樊体力已经差不多缓了过来,四仰八叉地瘫坐在椅子上。 “那混小子!不知道待在国师身边能不能有点长进,到现在还是个地境!” 王明阳斜瞥了一眼金樊,没来由得越看他越恼火。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跟个怪物一样,天境里也就钱青扬和你和打打了。” 金樊憨厚地笑着,胸前的银白狮子熠熠生辉。“在野他不是收了两徒弟嘛,金庆广都写信告诉我了。” “你想干嘛?”王明阳靠在桌子旁,看着贼兮兮的金樊。 “哎呦!我能干嘛呀!在野他哪是当师父的那块料啊,不管你怎么想,那个叫李牧的孩子,我肯定要带回南疆去的。” 王明阳不屑一顾地冷笑,他明白金樊这话是想让自己帮他。事实上钱在野本意就是要将李牧送到南疆去的,但王明阳同时意识到这是好好诓骗金樊的好机会。 “你打算让我帮你?” 看着金樊一个劲地点头,王明阳接着说到。 “那不行,在野是我最好的兄弟,那可是我最好兄弟的好徒弟,这么一个天才你觉得钱在野会那么轻而易举放人?” 其实钱在野确实会,他不但会放李牧和钱崭离开自己,甚至连小黄鹂他都已经在打算托付给春闺来照顾了。 “在野不是还有一个徒弟嘛,那个叫钱崭的小子。”金樊扬了扬眉毛,“你帮我‘拐’李牧,我帮你让钱崭留下!。” “你们南疆军可一个比一个野蛮啊!我可不是那样字的人啊。” 金樊投向王明阳的眼光完全不一样了,之前,但凡是能坑钱在野的事情,王明阳就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 “金大统领啊~唉~其实也不瞒着您呀~”王明阳长吁短叹,走到金樊身旁,眼里是道不清的苦楚。 “其实呀,自从锦祠生病以来,整个大梁都在走下坡路啊,这你也是知道是。” 金樊看着王明阳,前一秒王明阳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要家破人亡了一样。 “明阳,我……我知道你不容易的。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 “唉~大统领啊!其实要我帮你这个帮也不是不行~” 金樊一下子便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开口。“王首辅!我就说嘛!你也认为那李牧和我走比较合适吧!你就说!要在下做些什么!” 王明阳眼底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暗喜!大鱼上钩了,“金大统领啊!国库这几年亏空严重……” 还没等王明阳说完,金樊立马插话,“打住!明阳啊,我什么情况你也是了解的,要钱,我只能把我这白银狮子甲卖了。” “金将军这话!是看错我了呀!” 金樊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瞬间便回去了。 “您没钱!但芳君姐她有钱啊!” 这句话差点让金樊背过气去,“你说啥?”金樊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一般。 “芳君姐她有银子啊。我没说错吧。” 王明阳摊了摊手,看着金樊,后者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阳,你没生病吧!” 王明阳摇了摇头。 “你让我去找神芳君要钱?你还想不想再见到我了?我都打不过她!” 这位南疆军统帅,怕老婆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而追根溯源,便是这位威名赫赫的京城杏花楼掌柜的,在单挑上面基本上是无敌的存在。 连王明阳和钱在野都不是神芳君的对手。不外乎其他,因为神芳君本身有着一种近乎于变态般的天地赐福。 能强行将对手实力与自己出于相同水平。但只能作用于一个人身上。 而这赐福是谁给的呢,整个大梁知道的也不超过一只手。 而现如今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位笑看红尘的胖老头,一直都待在御膳房的墙角处,整天无所事事,一个人摆弄着棋局。 “你干嘛非要和她打呢?神芳君都那么久没见你了,打你那叫……那叫陶冶情操呀!” 王明阳自己说这话时都感觉到相当违心,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去找神芳君借钱,但王明阳这次可没打算还。 “你这是为难我啊!你先说吧!你要多少?” 金樊咬紧牙关,反正自己都已经挨了一顿打了,那也没啥在乎的了,况且,他还有一个事情,没来得及和王明阳说,自己是死是活还要王明阳和钱在野帮忙呢。 “你这就俗了啊!什么叫我要多少!是你!堂堂南疆军统领!整个大梁武学执牛耳者!愿意!为了这么一位继承人!可能是未来南疆军的中流砥柱!愿意付出多少!” 王明阳说话时候慷慨激昂,金樊倘若说多少就直接对应了李牧在其心中的地位。 “明阳啊!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和你说,要不我现在说了,你一起帮我解决了怎么样?你先听完,一起说个数!反正都是挨一顿打的事情。” 金樊有些心虚,立马转移话题,但这无疑引起了王明阳的好奇,王明阳看出金樊明显对于这件事情更加上心。 他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想,小心翼翼地打量金樊。这个皮肤棕黑的将军眼神躲躲闪闪。 “金樊,你不会……算了……你先说吧!” “那个,我感觉你已经猜到了。”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王明阳看着金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把阿兰一起带了回来……” “什么?” 王明阳一直做着最坏的打算,但现在这个最坏的打算真来了。这位国师一下子感觉到了窒息感,看着面前不敢抬头看他的金樊。 这位一向温文儒雅的首辅大人,有种冲动,想把金樊直接五花大绑送到神芳君面前。 听到王明阳语气异常平静,金樊有了点勇气,抬头看了眼王明阳,但被他那眼神吓得一激灵。 那瞳孔都快冒出烈火,今天一天已经两次让王首辅感觉到了什么叫心力憔悴。一个小龙王要谋划独立建国。而这个南疆军统领,是想把整个皇城给搅得不得安宁啊。 “金樊啊!金大统领!你……”王明阳长叹一声,并不想再去搭理金樊,不想多说什么,撂下一句。“明天等钱在野到了,你去找他想办法,有你在!他偷喝点酒都不算事!” 那语气平静无波澜,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此刻在南疆军的驻军营地,南门卫为他们送来的物资和搭建的住宿都是极好的。 在众多南疆军都在和南门卫的甲士攀谈喝酒之时。而唯有一人是个例外。那人从刚才在城门口之时,便一直躲在军队最角落,也只有她,没有被猛烈的刀剑气流吹倒。 “将军~”一个士卒从皇城的方向小跑而来,语气有些许的担忧。 “统领他还没出来吗?”在那盔甲之下传来一个温柔富有磁性的声音。将束缚住长发的头盔取下,那是张颇有姿色的脸蛋,有着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白皙皮肤。 “还没有,兰将军,请相信金统帅。” 阿兰心头此刻焦急无比,其实她本就不该到这皇城中来,倘若不是这几日旧疾复发,她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待在南疆。 但这次金樊执意让她跟来,一方面担心她的病情,也让皇城中的国医圣手帮忙看看能不能治好这蛊毒。 而说是这皇城内的名医,其实就是让钱在野想想办法,与其让钱在野特意前往南疆,还不如这次陪着金樊身边,另一方面也能看看这学宫秋考大典。 九十七章:责任与爱情 “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他。”阿兰言语有些无力。 那一晚的京城表面上是太平的,可在那学宫之中,在那享誉大梁的杏花楼内,想南疆数百甲士的营帐之间。 这一夜,都因为那个身披白银狮子甲的男子而不得宁静。 学宫内,有那白衣威严的首辅,在御花园中遥望明月独饮酒,眼中忧愁,心中烦闷,酒罢人憔悴。万籁俱寂,一个念头通达,引整座溪水冲天而起,直达半空又砸向自身。 为让自己平复情绪,冷静下来。湿漉漉的头发,半透的长袍,隐藏在黑夜之中,成就一方小世界,唯一能作伴相谈之人,明日才能赶到身边。 杏花楼中,今日早早便结束了营业,作为整个大梁,整个中原最富有,也是最有名望的女子。此刻的神芳君褪去了平常最爱的那华贵衣衫,身上的衣裳朴素至极,不夹杂任何珠宝的点缀。 没有胭脂粉黛,素面朝天,在田间倘若看见神芳君,大多数人第一反应肯定不会将她看成商贾巨擘,而是会认为这只是田野间再寻常不过的农妇。而且是属于极为干练那一类。 空荡的客栈却并没有锁门,在这闹市之中。留了一条缝。神芳君发呆着,坐在客栈的椅子之上。不发一语,眼睛盯着被木门隔绝的街道。她在等一个人。 在那南疆军营帐外,此刻那些粗犷的南疆军汉子基本上都喝的烂醉,被抬去休息了,可却还有一个孤独的女将领,她的名字沉浸震慑了整个南境的反贼。她是唯二存活着的蛊族后人,唯一的那位蛊师。 阿兰此刻往着那耸立在京城内的建筑,那叹为观止的高楼,那是自己喜欢之人的家,可却不是她的。住在那边的那个女人,是她向往的对象,她羡慕却不嫉妒。 阿兰对于今天能不能等来金樊不抱有多大的期待,但她心中始终有些许犹豫,害怕自己倘若就这么睡去,会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迎接那心心念念之人。 云上学宫的大门,此刻已经开着,一个身穿白银狮子甲的高大汉子矗立在那里,他往前再踏出一步,便离开了学宫,他犹豫着,在做抉择。 两个女人,一边是作为丈夫的责任,另外一边是自己的爱情,他两者都不愿舍去,但两者不可兼得,金樊望着明月,心头五味杂陈,他能感受到在后花园中,王明阳那极力压制的怒火。 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可能几分钟,可能快一个时辰,在恍惚间,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他的思绪重新回过了神来。 夜色厚重起来。月亮爬到在正头顶的位置。 阿兰站得腿脚有些酸胀了,可一点困意也没有,中途有好些个将士就醒来,去上茅厕,路过看见那位副统领时,都不免长吁短叹一番。 而就在阿兰几乎绝望之际,从不远处,却缓缓有个人影浮现,在夜色中看得不真切。让本就很累的阿兰几乎想也没想,便往那里奔过去。 极力压抑住自己眼底的泪水不让它滑落。 杏花楼中,神芳君手中在清点着账目,只是这些东西她早前便已经算了不下三遍。算盘珠子在噼里啪啦响着,遮盖住了街道上所有“路人”的脚步之声。 神芳君在让自己保持清醒,此刻相当昏昏欲睡的她,故意制造出些许动静,不然见不到那“负心汉”了。 可终归已经是到丑时了,手中的算盘珠波动得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小,她还是太累了,白天的战斗消耗了太多体力,神芳君不像金樊,是天境中的翘楚人物。她只是个得到仙人赐福的老百姓。 而就在意识弥留之际,神芳君耳边,仿佛听到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眼皮不由抬了抬,是那熟悉的白银狮子甲,是那熟悉的棕色方脸汉子,他正向自己走来。 神芳君露出了笑容,甜甜的笑容,她此刻没有了想再去和金樊打一架的念头,心里想的也只有四个字。“他回来了。” 阿兰走跑近了那个漫步而来的人影,她越是靠近,越是心头泛起酸楚,我敢肯定那个人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正跑向他。 可他动作平静无比。当到达可以看清那人面孔之时,阿兰按捺着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淌。站在寒风中的苦楚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她没有往前。 但哭泣声能传达到来人的耳朵之中,那人并不是金樊,没有金樊那棕黄的皮肤,没有穿那身银色狮子甲,也没有那份独有的感情。 魏貂寺此刻正徐徐而来,身旁没有护卫,眼里满是同情。 “阿兰姑娘~”魏貂寺面孔白皙如纸,有些残忍,继续安慰,“金统领他今晚不会来了~首辅大人让我来请您到宫中去……” 王明阳固然是冷静的,他最终还是先让魏貂寺来帮金樊的忙,起码要先将这位大名鼎鼎的蛊师带在他身边,以防被神芳君察觉到。 阿兰情绪失控只持续了几分钟,没有那种撕心裂肺是呐喊,也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就是一个无助小孩失去了挚爱的宝贝。 魏貂寺看着重新站起身子的阿兰,他仿佛从这个蛊师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坚强的,孤独的灵魂。 “敢问您是?” “杂家姓魏,是宫中的人。” 阿兰说话很慢,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在外人面前她依旧是不可一世的南疆军副统领。 “敢问……”阿兰顿了顿,继续说到,“金统领……他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答案,阿兰其实已经猜到了,可依然抱有期待,万一金樊是有事脱不开身呢,比如白天那定身符还没解除。 “兰姑娘……金统领,他已经回家去了。” “哦~这样的啊……” 魏貂寺不想刻意瞒着阿兰,与其做个连名分都没有的情人,还是早些认清现实来得好。阿兰瞳孔有些涣散,金樊回家了,他在京城里有个家,有另外一个女人在等他。 可阿兰的家在哪?在南疆,距离皇都有不近的路程。 “兰姑娘,有要回去带的东西吗?” “不用了,我们走吧,魏公公。” 在踏入京都的时候,魏貂寺没有带阿兰堂堂正正进来,而是从各种小路中穿梭,进入云上学宫之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发现。 到达寅时才在宫内安顿下来,那是间相当有格调的小院子。阿兰也实在累的不行了,与魏貂寺道别打算睡下。 “兰姑娘,明天首辅大人想和你谈点事情,国师大人可能也会在……” 阿兰听到这两个高不可攀的名字时,稍稍愣神,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嗯,杂家先下去了,有任何不便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客气,告诉杂家便是,还请好好休息~” 房门合上,周身的疲惫席卷开来,阿兰没有心思去哭。便早早睡去了,那是一个很长的梦,她又梦到了那片田野,只是从远处来的那个人影变得不再如过往般清晰了。 又是那场大火,又是那人间炼狱的村庄,只是这次阿兰有些与以往不同,她没有以前的那种无助感,她感觉自己能扛下一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洒进那数辆马车的车队之中。连续不断地日夜赶路。 “还有多远到皇都?” “快了,今天中午前应该就能到了。” “嗯,辛苦了。” “没事。” 钱青付正驾驶着马车,钱在野那一辆,刚刚与他聊天之人也正是钱在野。钱青付脸上的笑容洋溢,退不去,抹不掉。 “哎呦~终于要到皇城了嘛?”金庆广在旁边的马车上,听到了钱家父子二人的谈话,伸了个懒腰,望向车厢内。 “李三心!该你了!赶紧让小爷睡会。” “还没到时辰呢,你别想着偷懒!” 金庆广不情愿地被李三心撵出去,这一幕让刚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欧阳文钦刚好撞见。 “呵,就你想偷懒!” “切……” 金庆广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心中暗想,他大哥此刻应该已经在皇都了,到了那儿看他李三心和欧阳文钦还敢不敢再对他呼来喝去的。 他怎么也不会料想到,此刻的金樊自身难保,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腾出时间来照顾金庆广。 钱在野在车厢内听着外面的吵吵闹闹,原本还有的睡意也全无了。心中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麻烦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越了离皇都近越有这种感觉。 “不是吧,为什么感觉又要没好日子过了……” 钱在野暗自感叹。 在钱在野一行人的后面,但与他们完全不是一条路的地方,另外一会人马也已经看到了那座高大的杏花楼,塔楼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一个文官样式的年轻人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眼神中五味杂陈,他终究还是回来了。独自忍辱负重离去数年,家破人亡的惨状幕幕都仿佛在昨日发生。 宋野星他重新回到了这充斥着美好儿时回忆,又让他痛苦不已的皇都。 九十八章:天高地厚 在皇都北门处,络绎不绝的百姓,来来往往准备进出城门的车马。这座大梁最繁华,最重要的城市。前一日有那贺国公主与钱家少主协同入城,有那南疆统帅与杏花楼掌柜的城外家暴。 而今日则是更加不同寻常。 临近中午,北门处人员已经还有许多,略微有些高温的阳光让守城士卒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一个倚靠着城墙的甲士不经意间看见远处有一支庞大的车马队伍驶来,原本这种队伍相当常见,可现在这支总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歪,老三,你看那边。” 他拿手肘拱了拱自己身旁另外一个士兵。这个叫做老三的士兵正忙着登记信息,有些不耐烦。 “怎么了?不就是只再寻常不过的队伍了吗!” “你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有啥不一样的,你已经又是啥不得了的大人物来了啊?” 老三只是斜瞟了一眼那马车队伍,继续忙着手头的工作了。 “难道真是我敏感了?” 在那不远处的马车队伍内,钱青扬驾驶着马车在第一位。 “要不要去通知一下王明阳?” 钱青扬拉开帷幕,平静地问钱在野的意思。 “不用了,就排在进城的人群中吧,在外面引起骚动不好。” 在后面的车厢之内,欧阳文钦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刚才他与李三心对练了一路,还要赶上其余人马的行进速度,属实是相当劳累了。 春闺正在车厢里教着小黄鹂练琴,因为怕吵到其他人,还特意让钱青扬帮忙加了音障。 不想过于引起他人注意的,除了钱在野等人,还有那被整个皇都当成笑话来看的宋野星。这位大才子让随行的护卫代替自己在最前方引路,而他则退到后排不起眼的角落。 车马一点点前行着,人数颇多,等待时间也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钱在野和宋野星等人实在等的有些饿了。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欧阳文钦翘着二郎腿,斜靠在车厢中,满是抱怨。一旁的小黄鹂也连忙看向春闺。 “春闺姐姐!我好饿啊~我们过会再练好不好?” “不行!”春闺没有一丝犹豫,转而又对欧阳文钦说道,“公子,咱们到都到这了,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唉~这守城的士兵也是真没有眼力见。钱伯那么大一个人坐在车前,还都不认识~” 车厢里响着小黄鹂的琴声,虽然练得不久,但黄鹂上手极快,起码现在不至于让欧阳文钦逃到李三心那个车厢里去了。 宋野星倒是沉得住气,依旧低着脑袋,不发一言。周围的随行人员几次上前递水时都试探性询问,能否直接去亮明身份,可却被宋野星委婉拒绝了。 太阳是越来越热,可人群本身便也多。而此时,不知道是队伍中谁喊了一句,原本死寂的队伍,有了动静。 “快看!佛门的高僧们来了!” 这一大喊,连门口守卫都有被惊动到,老三也将头探了过去。 只见得一行三十来号人,个个头顶脑门反射阳光。双手合十放于身前,身上袈裟随着前行而来回摆动着。 走到近前,可看得每个人脸上都如沐春风般和善,笑容含蓄不夹杂邪念。 “高僧来了!各位给大师们让个道吧!” 人群中有人喊着,而随声附和的人也是居多。在一众僧侣之中,隐隐将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小和尚围在中央,保护得相当严密。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见百姓们老远便让开了道路,“大师们”便也就没有丝毫推辞,言语上向周围人合十手掌行礼,脚步也丝毫没有停止,甚至步子还快了些许。 这让道仿佛变得理所应当一般,原本有些不满的不信佛教之人,此刻也不敢多说话。这些佛祖座下的僧人很快便已经行过一半人群。 宋野星一行人站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在辽国,佛教是十分不受待见的,倘若问为什么,那便是因为欧阳雄不喜欢佛教。 随行的人员眼里愤慨,都不想就此谦让,向宋野星投去询问的目光。打算问问他这个路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宋野心没有多说什么,是用眼睛看了一圈周围的随行人员,示意他们让行。他可不希望在这里,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就被皇都里的百姓所认出来,他是那个当年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偷偷离开京城的宋家遗孤。 况且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参加大典,而是拜托欧阳文钦,让他能够帮助自己解多年前那场,宋家灭门惨案。 而因为宋野星本身便没有境界的缘故,这帮僧人相比较而言对那领头的护卫更加恭敬些。唯有一人,那个被人群所簇拥着的小和尚,他从老远处就看到了宋野星,露出了微不可查,且耐人寻味的笑容,但没有逗留,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前走去,并没有多说任何言语,宋野心能够察觉到异样的眼光,仿佛他认识自己一般。 而就在人群的正前方,检查入城的工作没有停歇,人群在一个一个往前走着,而明显这群僧人行进的速度要更加快些,不多时便来到了距离城门口的位置,此时正好轮到钱在野他们一行人准备检查入城,但那个叫老三的护卫,眼睛一直盯着后面的佛门中人,看着行驶过来的那几辆马车和为首驾驶马车的高大男人,这个老三并未有所动作,他自然是不认识钱青扬的。钱青扬实在是过于低调。 看着他们将要走近,而前面那几辆马车却没有让路的意思,为首的那一位身材魁梧的僧人,脸上不悦神情只浮现片刻,转而又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施主,能不能让吾等先行一步?贫僧乃佛祖坐下,龙眼僧人。身后乃是我佛家佛子,也算结个善缘。” 这佛门中人也并非急于这一时,但其他人都让开了,唯独钱在野这一行几辆马车不让,这魁梧汉子便是为了那份面子,至于是不是结不结善缘?他作为佛门都能说的上话的人物,虽然抵不上龙瞻的地位,但大小权贵巴不得巴结他,他可不相信对方听到直接名号还不让开。 而钱青阳可不在乎这个自称为龙眼僧人的和尚到底是谁?他转头看向车厢之内,缓缓开口:“让吗?” 车厢之内,钱在野从这行人还未到队伍之时,便注意到了几人的气息波动,尤其是被他们围在中间那个人,明显是有地境实力的强者,但境界还未巩固,想来近些日子刚刚迈入地境。他已经料想到是佛门中的佛子。 钱在野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让”。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钱青阳便也没有再去理会龙眼神人满脸诧异,驾驶马车便往负责检查的李三架车而去,这几乎三十几个僧人脸色一下子便难看了起来,唯有中间那位佛子,更多是担忧。 门口的侍卫李三,家中一直都是虔诚的佛门信徒,看到这一帮子狂妄之徒,竟然连佛家之人都不肯让步,况且前后也用不到多少时间。他明显有些不悦,丝毫没有去考虑为何这些僧人不愿意多等片刻呢。 在后面的马车之中,孙先生正在教导着李牧读书写字,外面的动静也听得一清二楚。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在他印象中,佛门一直都是普度众生一般的存在,而那位钱小友一路上也都是个好相处的人,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钱小友居然会选择不让佛门众人先一步离去。 还未等钱清扬的文蝶递到李三的手上身后,那魁梧的龙眼僧人,便一步走了上来,他眼睛里有了些微微的怒意,怒目金刚。 他并没有为难眼前周围魁梧的汉子,那为首车厢里坐着的才是这一行人中领头的,也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个人。 看着钱青阳那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他则心中冷笑不已,认为眼前之人狂妄自大,敢欺辱佛门。 随后那其余的佛门僧人,也齐刷刷踏步向前,以人多的优势将为首那辆马车团团围住。唯有那佛子一人呆立在那。 周围的百姓非但没有觉得这帮子僧人以多欺少,反而都在责备钱在野等人不尊重佛门高僧。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之中。 “施主,佛门的威信岂能是尔等就可以轻易蔑视的?” 龙眼僧人的话,不急不徐,仿佛胜券在握,只他一句话,不用他出手,这些人当场就会被其余人直接拿下。 在身后的宋野心一行人发现了前面队伍的异样也不由往那看去,但他们都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他们都并不担心钱在野一行人的安危,反而对于龙眼一行人,这群远道而来参加观礼的佛门中人捏了把汗,他们自然是认得那魁梧大汉的,赫然是他们大辽军统帅,钱青扬。 看到钱青阳之时,最为感慨的宋野星,但他也明显注意到,那车队后面有一辆更为豪华的马车,那里坐的才应该是欧阳文钦。 况且钱青扬不可能对欧阳文钦如此恭敬,那车厢里的人必然是想都不敢想的人物。 九十九章:回宫 “你说的是哪个佛门?” 一个悠悠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古井无波又极度威严,乃是久居上位才能练就的语气。 钱在野轻轻将车窗掀开些许,只为让外面的这帮秃驴能听清楚自己的声音。也表达了自己对这帮子僧人没有一丝敬畏。 那为首的龙眼僧人听到这话明显愣住了,转而又大笑起来。 “没相当啊,施主如此愚钝啊!这天下只有一个佛门,竟然敢细问是哪个?” 但唯一面色不好的乃是站在后面的佛子,那声音他现在听得清楚。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连忙出声。 “龙眼师兄!” 听到身后佛子叫自己的名字,龙眼回头看去,佛子摇着脑袋,满脸忧愁正是在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而此刻,车厢中的声音再次传来。 “哦~是龙眼啊。”钱在野语气冰冷着,“所以,你要维护的佛门是哪个呢?” 龙眼内心中愿意去提及的记忆在此刻再次回想起。他尽量去遗忘的人,最害怕的人,他看见了。 透过车窗,看见里面那熟悉的一袭黑袍。龙眼嘴唇有些颤抖。龙眼僧人并没有看到钱在野的脸,但他可以肯定车厢之内的人,便是那位只手遮天的国师大人。 作为魁梧的汉子,一下子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傻傻地站在原地,没等他解释什么,钱在野有了些许怒意,再次说出了那句话,“我问你呢?你要维护的佛门是哪一个?” 龙眼在年少之时,在佛门之中也是极度有天资之辈,极度富有傲气,但直到那一天,龙潭僧人将年少的钱在野领回来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更不用提之后,王明阳的到来。 龙潭在整座佛门之中便已经是位列佛祖之下第一人,隐隐有成为新佛祖的可能,所以龙眼的追求便是可以跟随在龙潭身边参悟佛法,他在佛学知上造诣颇深,可最后龙潭却认为他性子顽劣,而没有收他为徒,反而是从外面带回了钱在野与王明阳两人,两个在之前都没有熟读过经书的小孩,却能够跟随在佛家最有名望的人身边。 倘若钱在野和王明阳两人对佛学领悟没有他高的话,那他反而会认为当初没有收自己为徒是龙潭的损失,可就是因为钱在野和王明阳那堪称恐怖的天赋,这让他在整个佛门之中变得泯然于众人心中那份嫉妒之感油然而生。 而就在龙眼僧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在后面的佛子连忙跑步上来弯腰,双手合十行礼。 “师兄。” 钱在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他也并没有想要为难这个佛子的意思。当年他从佛门之中走出之时,这个佛子才刚刚遁入空门,后来也听闻过一些关于他的坊间传言,明白他佛道悟性极其之高。 但这些并不会让钱在野有任何想法,反而是龙潭的几句话,老秃驴曾多次提及这个孩子,说他与其他人在性质上有明显不同。天资聪慧,本性极其纯真,但又并不是烂好人。 钱在野现在有些明白,老秃驴说他聪慧的原因,这孩子察觉出,钱在野现在也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没有一上来喊他国师,反而叫他师兄,让周围百姓把他认为是佛家中人。 “不管是哪个佛门?说到底都是为了普渡众生而存在的,想必师兄您是在考教龙眼师兄,但龙眼师兄修行道行还不深,还请师兄多给他一些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龙眼啊,你着象了,你的修行之路还漫长无比啊,百姓对于佛祖,对于佛家的敬重,而并不是对你的,你还受不起,既然皈依佛门,那便是要以百姓为重。” 钱在野自然也不想多生事端,但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些人,他继续缓缓说道,“现在,你们可以回到末尾去继续排队。” “凭什么?”龙眼下意识便开口说道。但他离开看到自己的众兄弟,已经跟着佛子向后方走去,他们心上虽然不悦,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发现周围原本支持他们的百姓所投来的目光已经隐隐有了变化,刚才是认为寻常商贾之家,不将普度众生的浩浩佛门放在眼里,而现在却演变成了佛门之中的内部斗争。 反而是座位龙眼圣人成了重视之地,因为钱在野说的话并没有任何错误,百姓信仰佛门,敬仰佛祖,所以才让出道路来。 “龙眼~你不用进皇都了,你回佛门中去吧!” 钱在野一句话不容任何人质疑,周围人有些不解,这车厢中的僧人到底在佛门中地位有多高,丝毫没有去联想到眼前此人真实身份。 龙眼向其他僧侣看去,但他们没有回头,也没有打算劝钱在野的意思。强烈的嫉妒之感充斥着他的内心,但站在旁边的钱清扬立刻便有所察觉,不用钱在野说任何话,恐怖的威压一下子便向龙眼袭去。 直接便锁定住龙眼僧人,寻常百姓自然是感觉不到,但队伍中不乏有境界之人,虽然这股气势并不是直接针对他们,但无不心头生起前所未有的恐惧,其中包括那柳林山庄庄主的女儿。 这位青衣女侠的感受最为强烈,因为那“马夫”比柳林山庄庄主还要来的深不可测。龙眼山双腿止不住的打起哆嗦来,没有犹豫,几乎是喊出来,“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李三和身旁的那个护卫同伴几乎已经是看傻了,虽然昨日南门钱家少主和贺国长公主暴打刘沙雀他们没看到,但今天这个场景他们可以和同僚在茶余饭后好好唠上一唠了。 而就在下一刻,钱青扬将手中的文书递到了李三手上,此刻的李姗,那还敢有怠慢,原本他已经可以确定了钱在野这一行人,必定是佛门之中的大人物,但下一刻他看到文牒置上的名字时,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上面赫然只有三个字,钱在野,与其他文书不同,这份文书四周都有鎏金镶嵌,极为华丽,李三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钱青扬则靠近李三耳边缓缓说道。 “别说话,国师不想引起骚动。” 李三点头如捣蒜,而身旁的侍卫却很诧异,虽然他早想到,那一定是了不得大人物,但李三的反应比他所想的还要激动许多。 李三慌忙地将现在一行人放行,随后的其他马车连都没有再进行检查。待马车行驶远了,李三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拿手摸着着自己胸膛,可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那车厢里的人到底是谁呀?你怎么反应这么夸张?不会是那位龙瞻大师吧!那也不对呀,我记得那佛子是龙瞻大师的徒弟,那整个佛门之中还有谁辈分那么高?” “你别乱猜了。”李三惶恐的情绪过去,转而是难掩的激动。但他被打死也不敢去将这个秘密和别人分享。 在远去的马车之中,孙先生是最反应大的那个,他毫无心思去教李牧四书五经,反而问小李牧,“李牧,你告诉我你师傅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刚刚他们口中的佛子喊他师兄啊” 李牧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人会喊前在一叫师兄,便摇了摇头,其他的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你木再清楚不过,倘若让孙先生知道他自己再和国师称兄道弟,他恐怕要吓死过去。 “先生,我也不知道啊,师傅过去的身份很神秘的,他也没有跟我提过,在佛门中修行。” “那其他人呢?我可不相信早上那么激烈的对战会是寻常商人子弟能有的实力。” 孙先生早就有所怀疑了,但李牧依旧摇着头,表示不知道。 马车缓缓在城内缓缓驾驶着。看到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象,小黄鹂和李牧在两不同的车厢之中,但兴奋劲是最大的。 “哇啊~春闺姐姐~这就是皇都吗?好多人啊。” 路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穿着朴素的,或穿着华贵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色各样。 “回来练琴!” 春闺一把将小黄鹂抱了回来,这小丫头好奇心太强了。看到小黄鹂闷闷不乐的表情。欧阳文钦倒是乐了。 “哈哈哈哈,小黄鹂,你乖乖练完琴,晚上我去和在野哥求求情,让人带你们去外面玩怎么样?”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但要好好听春闺姐姐的话啊。” 欧阳文钦也是好久没来皇城了,许是有将近七八年了。他现在打量这座城市是另外一种感觉,不免开始遐想,倘若大梁这天下真改姓欧阳了,那到时候,自己能不能管理好呢? 想到此,文钦不免心中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过于杞人忧天了。 在最前面马车,钱青扬问道。 “现在去哪里?” “去学宫吧,王明阳怕是等着急了。”钱在野丝毫没有被城门口的事情所坏了心情,把那龙眼赶走,反而让他开心许多。 “对了,让孙复和李牧去钱家在皇都的府邸吧,他们要秋考,规矩不能乱了。” 一百章:惊讶,吃惊 孙复还在猜测其余众人身份的时候,车厢的门被敲响了。 钱青扬语气不夹杂感情:“李牧,你和孙先生因为要参加秋考,所以你师傅给你安排了其他住处。” “哦?好的,好的。” 李牧思索片刻便应了下来,他当然知道,师傅是要去云上学宫之中的。但孙复这个时候却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猜测了。 在钱青扬刚准备离去之时孙复连忙叫住了他。 “这位壮士!” 钱青扬回过头去。 “敢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钱青扬本想不去回答的,钱在野的声音却在后面响起。 “孙先生,你到了那里问那边的人便是了。” 孙复还想继续追问,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那黑袍背影压迫感十足。 车马分为两拨。 “春闺姐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李牧哥他们的马车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呀?” “等等你就知道啦。”春闺摸了摸小黄鹂的脑袋,卖了个关子,他们的马车跟在钱在野后面,后面紧跟着金庆广和李三心。 “哇啊~好高的楼啊!” “哈哈哈,这可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 春闺满眼都是好奇,欧阳文钦则特别喜欢逗这个小姑娘。 车辆行驶很快,不多时,便已经是到了杏花楼。钱在野赶紧就把窗户拉上了,他生怕神芳君在店里。最兴奋的当属金庆广了,虽然怕极了这个“大嫂子”,但好歹是一家人,况且他哥也在皇都。 “哎呀~杏花楼还是这么热闹啊,小黄鹂啊,这可是你金庆广大叔家的店噢~” “真的嘛!这比我家的客栈大了好多好多好多倍啊!” 小黄鹂有些不敢相信,那表面大大咧咧,土里土气的大叔,居然这么富有的嘛!。 “文钦,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被芳君姐提在手里打屁股的日子了呀?”春闺忽然想起了城南旧事,掩着嘴,帮这位大辽太子回忆一下少年时候的往事。 欧阳文钦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看小黄鹂正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带有些许挑衅意味。仿佛在说,原来你小时候这么狼狈呀。 “春闺!你一定是记错了!我和芳君姐关系那么好,她怎么可能舍得打我呢?” “哈哈哈哈,那怕是我记错了呀!”看着欧阳文钦使劲朝自己使眼色。而春闺则认为小黄鹂只是个孩子罢了,倘若在其他人面前,她固然是不会这么说的。 杏花楼此刻人来人往,店内小二热情无比,神芳君在管理人才这方面一直都十分优秀,这么大的一家店铺,有着几十号人,没一个人起二心的。整个大梁商会的头把交椅,连续二十余年了,一直是神芳君,没一人不服气。 说到李牧与孙复,一老一少两人越行驶着,路上的行人便越少,但周围的宅邸则越来越豪华。可以想象得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在这皇城之中绝对数一数二。 在钱家在皇都的府邸内,钱崭躺在园子内的摇椅之上。在他身旁是一棵极为神奇的柳树,说它神奇,乃是因为,此刻正值秋分之际,而满树绿意,郁郁葱葱。 赵安儿则没有钱崭如此好的闲情雅致,蹦哒来蹦哒去地,等待着厨子准备午膳。林木则拿了个扫把,在庭院内悠悠然扫着地,与他自己的说法,在陶冶情操。看似一切宁静无比,一般从此经过的行人,可想不到这周围其他宅邸内满了人,而他们都只是护从罢了。 当这辆马车行驶进这条街道之时,便已经被许许多多双眼睛所注视着。 “你好~有人在吗?” 在下车以后,孙复感觉到浑身不舒服。那是种不知名的寒意。而李牧则要好得多,不因为其他,李牧身上赵凯的天境传承,从本质上便高出这些玄境巅峰的武者一筹。 钱崭听到敲门之声明显愣了一下,这地方可一般不会有人会来的。 “来了?”林木同样如此,但出于好奇心,赶忙去开了门。看到门外两人之时,有些不解。 “请问二位是?” 但凡二者起一点歹念,那周围的护卫们便会直接出手。况且还有两位地境强者与林木在,天境都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在下孙复这厢有礼了。”孙复躬身一拜。旁边的李牧也学着样子,微微欠身。 “敢问钱崭在不在?”孙复早早便听说过钱崭的名字,刚刚钱青扬让他找钱崭,他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那位江南第一大才子,钱家少主。 在屋内看书的钱崭听到有人唤自己,连忙起身去查看。 “嗯?找我吗?敢问老先生有何事吗?” 看到钱崭那一袭感觉柔和的长袍,书卷气十足。孙复有些不可思议,他越加感觉此人便是那个“钱崭”。 “你~您是那位江南钱家的~”孙复说话有些哆嗦,倘若面前此人给出肯定的回答,那刚刚那个马夫的身份。 “啊,是的,我便是。”钱崭点点头,反而旁边的李牧异常平静。甚至好奇打量自己,他有些纳闷,不敢相信,因为李牧居然是入境之人,而且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李牧感觉自己肩膀上一沉,孙先生有些脱力,正搀扶着自己。看着林木与钱崭满脸疑惑。 “是青扬大叔来让我们找你们的!” “昂?二爷爷?” “是的,是的。”李牧看没必要再瞒下去了,看了眼孙先生,略有些无奈,“我叫李牧。” “嗯?你就是李牧?”钱崭从自己大爷爷那知晓有这么个大师兄的存在。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所以……那个驾驶了一辆马车的……是钱家二家主?” 孙复感觉心脏砰砰直跳,对于那黑袍男子的身份更加在意了,其实那个人究竟是谁,已经相当明显了。 林木赶忙让两人进入屋内。赵安儿此刻也刚好从里屋出来。 “噢?有客人来了啊?”赵安儿走路风情万种,“钱崭,这两位是谁呀?” “我大师兄。” “昂?” 赵安儿以为钱崭说的大师兄是林老搀扶的老者,连忙上前,一脸谄媚。 “噢~原来是师兄啊,快请坐。” 孙复双腿抖得厉害,被这师兄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没多久明白过来,这师兄不是自己,而是李牧啊。连忙摆手。 “不是……我不是的。” 赵安儿看向钱崭,后者用眼神指向李牧,示意那个才是。赵安儿看着憨憨傻傻的李牧,不可置信。 “圣人首徒?” 有些许尴尬,赵安儿试探性问着李牧。后者点点头。 “叫我李牧就好,哥哥姐姐你们好。”李牧很有礼貌,这句哥哥姐姐,让赵安儿瞬间心花怒放,她原本以为,能成为钱在野徒弟的人,必定是不凡之人。天生也有傲气,比如钱崭这位大少爷。而李牧明显一点架子也没有。 孙复感觉整个人世界观在改变,李牧是那“圣人首徒”,那他师父是谁?是“钱里予”。圣人是谁?是当今国师,那…… 林木看孙复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快要吓昏过去,连忙引气让其平静下来。 “老先生,您没事吧!”林木感觉不到孙复的境界,可有另外一个东西让他对孙复不得不在意起来孙复有那国运在身。 “没事……”孙复看向李牧,“所以,你师傅是……” 李牧摊了摊手,“孙先生,我师父他也不是有意瞒着先生。” 钱崭明白了,原来国师没有告诉孙复真实身份,但把这老者带回皇都必定是有其目的在的。 “林老,先把老先生扶到屋子里休息去吧。”赵安儿出来打圆场。孙复要好好消化这一切的内容。 他这一路上,一直被蒙在鼓里,结果,驾车马夫是贺国钱家的二当家,在自己面前以晚辈自居的黑袍男子,是那大梁国师。其他人呢,那对俊男靓女的佳人,那个魁梧汉子,那个道士。 自己一届小镇教书匠,居然和整个人大梁最举足轻重的人相谈甚欢这么久。 现在他只想好好睡过去,再次醒来希望这一切是场美梦。 庭院内,只剩下钱崭,赵安儿和李牧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个~师兄?我们坐下聊?” “对对对!坐下聊~” “嗯嗯……” 赵安儿招呼宅院中的女佣去沏茶。钱崭和李牧都有些拘谨,大大小小数十个侍卫听到那小男孩来历,纷纷投去敬畏,心中盘算着怎么和两个人都打好交道,这可是飞黄腾达的好机会。 倒是钱崭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师兄啊~” “叫我李牧就好,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钱崭看看眼前纯朴少年,笑得很温暖。“我叫钱崭。” 李牧点点头。 “那个~师父他近来可好啊?是去学宫了吧。” “是的,师父近来蛮好的,昨天还抢金庆广大叔的烤鸡吃呢。” 钱崭听到后面半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是什么修行方法。 “敢问今年芳龄几何呀?” “应该是十四岁了吧。” 钱崭被这惊人的天资有些吓到,果然,这师兄是个习武天才,内心其实更多觉得,这个叫李牧的少年能早自己一步拜入钱在野门下,肯定没表现展现得如此单纯。 一百零一章:后花园议事 钱在野等人在前往学宫的路上畅通无阻,那护卫学宫安全的禁卫军看到钱青扬手上那鎏金令牌之时,丝毫没有怠慢。 “国师大人~”不久,魏貂寺便领着人小跑着赶了过来。 “魏公公!”钱在野此刻已经下了马车,魏貂寺好歹是宫中的老人,钱在野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没有任何架子迎了上去。 “小李子,将诸位贵客领到后院去吧。” 魏貂寺招呼身旁的小太监,除了钱在野之外,众人按照王明阳的安排居住的院落都聚集在一起。大家心知肚明,钱在野有得忙了。 李三心还是第一次来到皇都之中,金庆广便大包大揽地要带他去逛逛,京城中有人,说话自然硬气,金庆广也想借此机会去找他大哥和大嫂。 欧阳文钦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说要去禁卫军中找人去比武。 魏貂寺自己则将钱在野领到另外一处,待人走远后,小声说到,“大人,有些大事情,首辅大人要您到了之后,马上去和他商谈。” “嗯?发生什么事情了。” 钱在野问着,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能让王明阳这么急急忙忙的肯定不是小事。 “龙宫那里要造反,金大统领把兰将军领了回来。具体的您当面问首辅大人吧。” “明白了,魏公公。” 钱在野的话语从老远处传来,一步踏出百米远。魏貂寺站在原地,浅笑摇头,“唉~真是大忙人呀。” 后花园内,王明阳愁眉不展,他昨日晚上开始便一遍又一遍用这冰凉湖水冲刷自己的身躯,几天紧绷的神经,让他几乎要崩溃。 只见那已经少去三分之一的湖水再一次升上天空,滔天的巨大“水龙”。整座后花园宛若被隔绝在人间之外,本来今早准备进来修剪树木的人员,压根进不去。 当那“巨龙”将要再次从天而降,王明阳静闭双眼,他已经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凭借仙人之躯,让自己体验一次又一次的肉体痛苦。 本来应该再次响起的巨响,并没有传来,张开双臂的王明阳,微微一愣,睁眼看见那距离自己眉心只有不足一寸距离的巨大水柱,此刻却是画作一把尖锐的巨剑。 王明阳嘴角不由笑了起来,仰天长笑,有着阵阵回音传遍整个空间,似疯似傻,整个人几乎癫狂。眼神却澄澈。 “你要不要试试看,我这一剑下去,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笑得像个痴儿?” “给哈哈哈哈!”王明阳没有停止下来,捂着肚子半蹲在地上。 “龙潭说我是小孩子性子,怎么也长不大。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钱在野长长叹了一口气,黑袍从阴影中缓慢走出,在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 伴随着王明阳爽朗的笑声,御花园的结界被直接打碎了,阳光投射进来,而那原本的巨大水流巨剑“砰”地一声骤然炸开。 淅淅沥沥的水珠向四面八方崩射开来,白日晴空,太阳高照,从黑袍国师立身之处,秋风吹起,卷雨过万户,一场“秋日春雨”降临在这皇城之中。路上行人,无不诧异抬头,但这雨水不大,打在人身上安抚人们内心。 “怎么下雨了呀,我没带伞呀!” “这雨不大,不用伞没事的。” “哎呀,这雨水好暖和啊。” 街道上人群注意力都被这场细雨所吸引住了,渐渐忘记了前行的匆忙。 后花园内。钱在野满脸怒其不争地看着王明阳,白衣首辅现在整个身子四仰八叉得躺在草地之上,面前那原本满是池水的湖泊近乎干涸,一眼望去,满目残破,周围树木被冲刷地断裂开。 “王明阳,站起来,我们打一架吧~”钱在野双手交叉在胸前,用最满不在乎的言语说着最凶悍的言语。脸上带着笑意。 “不打~打不过你~”王明阳没有去看钱在野,长长呼出了胸内的那口浊气,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我如果和你打一架,怕是天上那些个人,都要下凡来劝架了吧。” “天上?哈哈哈哈,那些喜欢苟且偷生的鼠辈嘛?”钱在野声音很大,抬头望天,眼里不掩饰轻蔑之意。 王明阳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就在那某处云端之上,此刻上下微微一晃。这一发现让两人更加放肆。 “混小子!和我具体说说看呢,什么情况啊?” 钱在野走到王明阳身旁,拿脚背踢了踢那身白衣,透过已经被水花浸透的衣服,依稀能看见王明阳那满是伤痕的身躯。 “唉~姬葵做这个龙王,比她父亲还不让我省心啊!”王明阳顺势往旁边打了个滚,留出个位置让钱在野刚好能躺下。“长老会那帮老东西,因为北邙给的承诺,就以为能和我叫板了,要独立建国。” “他们要建就建呗,反正已经有辽国和贺国了,你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钱在野直接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双腿,摇着头。“这后花园如果翻修那可是不少钱啊!一出手!就这么败家!” 王明阳眼神躲闪,没有接钱在野后半句话,“他们可不打算跟欧阳雄,赵树那样。”王明阳停顿了片刻,想看钱在野的反应,后者眼神锐利起来。 “那帮老不死的说要拿走当初龙祖的那部分国运。” “他们敢!” 钱在野单手往地上轻轻一按,怒急攻心,整座大地瞬间干涸,原本绿意浓郁的草坪,瞬间枯死一大片。 不过片刻,钱在野便知道自己行为有些冲动了,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来,国师大人,您对此,有什么高见呀?这国运是必定不能让他们带走的,本身大梁国运便已经流逝许多了。” “现在姬葵那小丫头呢?” 钱在野眼神认真了许多,他其实更多在意这龙王现在是死是活。 “好吃好喝让她呆在宫里呗,不然杀了她?接着是集结大军去把龙城直接打下来?王妃救过我们的命,我把她侄女杀了?” 钱在野摊了摊手,“最下策就是这样了咯。” “我能不知道嘛,说说看吧,你打算怎么做,你这个表情肯定有坏点子了!” 钱在野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王明阳脸上嫌弃,心里却十分心安。 后花园门口,一个穿着华贵的大太监静静矗立着,他没有迈进那花园之中,只是守护在此,像个长辈,看护着孩子,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大梁之福啊~” 钱在野没有压低声音,魏貂寺在花园门口,他也想让魏貂寺把把关。 在钱在野说完整个计划之后,王明阳看怪物一般,他保证这个计划是钱在野这辈子最疯狂的一次决定。 “你是不是疯掉了?” “没有!我就问你,有没有可行性吧!”既然姬葵和那帮龙宫长老有这个打算,那钱在野可不会惯着他们。 王明阳深深陷入沉思之中,他时不时看看钱在野,那张坏笑的表情实在有些欠收拾! “有~” “可行性大不大?” “大~” “那不就好了吗!”钱在野和王明阳两幅面孔,国师一脸不在乎,还洋洋得意,而首辅大人则依旧忧心忡忡,看钱在野像个疯子。 “可是!” “没有可是!王明阳~龙宫长老会,你还想留着吗?一群无能的饭桶,天上那几个好歹不“为非作歹”,这长老会有几个你看着顺眼的!” 钱在野语气越说越激动,但句句话却也是说到了王明阳的心坎里的。 “你知道最坏后果吗?”王明阳态度肯定,像是最后和钱在野确认一遍。 “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但结果只会有一个!”钱在野点着头,“我要做的事情,这人间还没人能拦吧,天上那几个也不行!” “行吧!在野!那就玩票大的!” 王明阳拿手重重往钱在野脑门上拍去,可被直接躲开了。 “嘿~”钱在野挑衅地看了眼王明阳。“我连那赵茫荒都杀得了!这龙宫几个地境的老东西,我钱在野亦可杀得!”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池塘,意境上却是差了许多。 钱在野明显觉得在王明阳面前显圣有些无趣,脑子里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对了,金樊那是怎么回事?他把小老婆带回来了?” 本来有说有笑的氛围,又再一次变了味,但这次的感觉更多是王明阳的愤怒,而非无可奈何。 “一说到这我就来气!”王明阳咬牙切齿,“这种节骨眼上,这金樊老大不小了还不让我省心,要不是芳君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这秋考别想办了!整个皇都都能被扬了!” “别激动!别激动!”钱在野赶忙上前去安慰道,“具体到底因为什么啊?金樊不会爱情上头做出这个决定的!” “他没和我说,现在副统领就在学宫里,等会你和我一起去见她!” 王明阳语气坚决,下达命令的口吻,刚才那愤慨有好大一部分都是伪装出来的。 “我不干嘛呀?我和她又不认识!” 一百零二章:鱼与龙 “好歹她也是整个南疆军副统帅,在你面前还是个下级,你怕啥!” “你是不是怕之后事情败露,神芳君她追着你和金樊砍的时候,拉我来吸引火力是吧?” 钱在野一针见血,看向王明阳那有些躲避的眼神,明显是被他猜对了。 “好啊!如果那神芳君把我打到残废了,这大梁改叫大邙算了!” 钱在野装出愤愤然的样子,王明阳则乖巧无比。 “你反正在学宫中没什么事情干,和我一起去拜访下怎么了。况且……”王明阳顿了顿,看着钱在野眼神瞟了过来,继续开口说道。“那阿兰蛊毒缠身,我猜测金樊这次带她进皇都便是给她治病,你这次不看,之后金樊还会带她来找你的。” “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谁不知道这“金大傻”一会聪明,一会痴傻的。” “那比“金二傻”一直傻着好吧。” “我倒是觉得“金二傻”可爱多了。”钱在野探头看了看那池塘底部,几条鲤鱼,半个身子都露出了水面。“昨天我抢了他的烤鸡,他都没生气。我想让御膳房烤几条鱼,这鲤鱼就蛮好,看着就大。” “你要吃可以……” 王明阳话还没说完,刚想继续补充,钱在野便是一个犀利的眼神看了过来,像是无奈,在表示不满。 “就这么几条鱼,想让我把命搭上?” “那你想怎么样?我让人去给你去抓几只鸡来?” 王明阳看出钱在野是抓住了把柄,想趁机好好从自己这拿点好处了。 “那也行。” “嗯?” 钱在野吹着悠扬的调子,手掌往前一探,那湖里其中一条硕大的鲤鱼便被水球裹挟着飞起。 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阳光投射而下,鱼儿在水中游动,钱在野挑选的自然是最肥硕的那几条。红色带着些许金色鳞片,倘若在一些士大夫家中,光是这一尾锦鲤便要像供奉家中长老般,好好伺候着。 “我要野山鸡,要的不多,这次秋考持续便是半月,你准备半月的量即可。” 钱在野不知为何老是惦记着李牧刚开始拜师时候说的那句话,烤鸡,要给李牧管饱了。不然他这个当师傅的总感觉内心有愧。 “就这么简单?” 王明阳心中想着,钱在野这不该要他拿点什么更加贵重的东西来换嘛,比如那些上好的茶叶。 “怎么了?你觉得我要的少了?” “当然不是啦……” “你这么一提醒,我感觉确实要少了。”钱在野露出贼兮兮的表情。挑着眉毛。 王明阳瞬间感觉自己刚刚真是嘴贱,会问出那种问题。 “明阳啊,你也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最通情达理,最为好兄弟着想了!”钱在野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义凛然的样子,必定能再吸引一波迷妹粉丝。 “呵呵!”王明阳冷笑两句,白了钱在野一眼,但这丝毫不妨碍钱在野“没脸没皮”地继续说下去。 “我吧,这刚好有一个难题,和一个想要的东西~你想先听哪个呀!” “有屁快放!” 王明阳身上散发着耀眼璀璨的国运龙威,身上疤痕处闪着金光,显然是让钱在野好好讲话。可钱在野丝毫不怕,一把将手搭在王明阳肩膀上,从空中招呼下来一条长着金色“龙须”的锦鲤。 “你看它,像不像现在的你!”钱在野把那装着“鱼中王明阳”的水球往首辅大人面前凑近,后者将头往后缩了缩。换来的呀,却是钱在野不断的笑声。 “我那难题其实也不算啥太难的问题,就是~我欠神芳君的酒钱有点多。”钱在野看王明阳脸色铁青下来,可依旧继续说着,“你也知道我的,“没啥积蓄”,每天知足常乐,你能不能帮我把账单给还上呀?” “你?钱在野?没啥积蓄?你骗鬼呢?”王明阳连续反问,“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现在你就是整个钱家的话事人,你去一趟贺国,那钱青付怕是要吓死了吧!” “哎呀!那是钱家的银两,我和钱家打小就没啥关系了,现在让我去钱家拿银两,我堂堂大梁国师,当代圣人,面子上挂不住的呀!” 钱在野在顽强地强词夺理,王明阳恨不得大耳光子扇上去。 “你和我要钱,怎么面子就挂得住了?我还想让你钱家出点钱救济下国库呢!你倒是打起我的主意来了!还是个人吗?” “哈哈哈哈,那救济国库就另当别论了,我会和钱青付去好好谈的,但是我!是真没钱。” 在前半句话说出口时,王明阳眼眸中倒映着钱在野那一丝不苟的表情,后半句话则又一下子没脸没皮。 如果是这么看来,其实王明阳有点打算拿自己仅有的一些积蓄,去帮钱在野填补神芳君那边的大窟窿了。 “呵……说说看吧,你想要什么东西?”王明阳其实心知肚明。 “茶叶!” “茶叶~” 两人异口同声,只是一方表情激动,另外一方则早就猜到了,满脸都是不情愿与无奈。 “哈哈哈哈,知我者!明阳也~” 钱在野装起以往先贤,圣师的慈祥样子,拿手在半空中去捻那根本不存在的胡须。装的有模有样。 “我再想想,具体我选哪个,你陪我去完南疆军那之后再答复你。”王明阳说出早就想好的话术,想了想又继续补充到,“你要的那些山鸡,我现在就叫人去帮你去抓,够有诚意了吧!” 这便是为了稳固钱在野那小孩子脾气,和这位国师打交道,便不能把他当做多么德高望重,有大义之人,反而“扇一巴掌,给颗糖吃。”对钱在野更加有效果。 “唉~好吧好吧~”钱在野手指在半空打着圈,里面的几条硕大的鲤鱼便连同那包裹他们的水球,聚集在了一起,锦鲤如龙,戏水吐珠。 “今天晚饭吧,我将这几条鱼送到御膳房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钱在野可还记得当初自己灰溜溜从那逃离时,耳畔时隐时现洪尘笑那放肆的笑声。他可答应那胖老头子,要去和他下棋的。 “我可不像你,顶了个和我一样的头衔,什么事情也不做,我还要去和文武百官商谈事情去呢!” “你就是爱操心,什么事情都要自己过目一遍,这样搞得自己多累啊~”钱在野转过身子,那巨大的水球在阳光下展现如海般的蔚蓝,透亮,而在其中游动的鱼儿红色与金色的鱼鳞,给钱在野增添那神秘且威严之感,只是……那衣服上泥土多了些。 “这首辅当久了呀~习惯改不过来了,倒是你呀~不觉得过于自由散漫了嘛?” 王明阳语气像是长辈在说教晚辈。而钱在野自然属于不服管教的晚辈,喜欢顶嘴,反驳两句。 “我当这自由散漫的人久了,改不过来啦~倘若我插上一脚,显得我‘夺权’呢!” “真是靠不住!滚吧!” 王明阳语气装出怒意,但嘴角含笑。 “衣服别忘记去换了,别忘记沐浴完再去见那帮大臣,别被他们以为你当当首辅,掉河里去了。那面子可就真没啦!” 声音传来之处越来越远。王明阳这才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自己身材在阳光下那是一览无余。外表儒雅随和,刚正不阿的王明阳,心里直骂娘。 钱在野走出御花园,赫然看到正等在门外良久的魏貂寺,那含笑的嘴角,如沐春风的笑容,让钱在野心头也是暖和的。 “魏公公,吃鱼吗?刚从湖里弄上来的。”钱在野笑容满面,打着招呼。 “哈哈哈哈,国师大人~那老奴必然是乐意吃的啦。” “好!我就知道公公您也爱吃!那公公喜欢怎么个吃法呀?” “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老奴喜欢慢火熬这鱼,让这活鱼呀退去鱼鳞之后,慢慢熟透了。” 钱在野嘴角上扬更多,止不住地点点头。将那水球缓缓挪移到这魏貂寺面前。 “公公~我刚才突发奇想,给这几条鱼起了个名字,您刚好听听我这取名的功夫如何,并且选一下您喜欢的那条~” 魏貂寺点头示意明白。钱在野则一个念头通达于那锦鲤之上。一条条“红金龙”此刻便乖巧地排成队列从魏貂寺面前游着。 “哈哈哈哈~公公,这第一条呀,叫龟;这第二条我取名虾;第三条叫蟹;第四条叫海蜇……”钱在野一条一条说着名字,每过一条,便要上前打量一番。 一直到最后两条,“魏公公,这最后这两条呀,我是极为喜欢的,便取名老龙与小龙~您看您喜欢哪条呀~” 魏貂寺默默一笑,“既然国师大人您这么喜欢,这两条为何不留它们一条活路呢?” “公公所言有理呀~”钱在野听到这答案时相当满意。 “老奴啊,其实更喜欢这条叫做虾的,和那条叫做蟹的,看着就肥美啊,平时在河中必定没少吃,必定没少和别人抢呀!” “嗯嗯!公公眼光,在野佩服啊!” 一百零三章:郑公公 两人相视而笑,钱在野明显笑得乐不可支,魏貂寺觉得他这个计划可行,那他便真的心里有底了。 “国师大人~天下是盘棋局呀!” 魏貂寺往那水球便凑近了些许,仔仔细细打量总金额那两条那唤作虾和蟹的锦鲤,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 别人可能不明白,但钱在野一听便知晓魏貂寺这话外之意。 “公公,这盘棋您当不了那棋子。” “大人呢……” 钱在野看着唉声叹气的魏貂寺,等他接着说下去。 “这盘棋,倘若魏某不当这棋子,不大好赢下来啊~” “公公,您觉得这棋盘之外能有几个人?” “嗯?” 钱在野一句话,让魏貂寺有些陷入沉思,能在这天下棋局之外的棋手,怎么样才能算棋手呢。 “大人,杂家不知,这都是您们大人物的事情,杂家只是想献出自己一份力罢了。” “您是朝中老人了,陛下已经……已经不在了,您为大梁贡献够多了,这两条鱼杀完,吃好,衣锦还乡,不好吗?” 钱在野将那两条,“虾”与“蟹”单独凝聚成水泡,缓缓送到魏貂寺手旁。 魏貂寺想继续说些东西,可直接被钱在野打断了。 “您不用讲了,魏公公,杀完,吃好~” 钱在野悠悠然走向御膳房的方向。独留魏貂寺依旧站立于御花园外。许久许久…… “公公……在野说的没错,您没必要把命一起搭上。”王明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魏貂寺身后,“这盘棋局,棋子不会剩下几个。” “哈哈哈,我就一宦官,活着与死了没多大区别?” “您已经死过一次了,公公!赵家对不起您,我和在野不能也对不起您呀。” 魏貂寺缓缓将头转过来,看着阳光下那张严肃,沧桑却又一丝不苟的脸庞。 “再死一次又有何不可?” “您还记得上一代的其他执棋者吗?” 王明阳眼神刹那变得锐利起来,天下棋盘,换来换去,棋局变化,棋盘不变,下棋之人死了一代又一代。 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在这晴空万里之下,却如同那平地起惊雷,直直震荡在魏貂寺心头之上,执棋者,上一代的执棋者。几个字宛如洪钟被敲响,震荡在魏貂寺脑海之中。 有一份被封存的记忆在这一刻一下子便被唤醒了一般。最不愿意被提及的回忆再次想起,魏貂寺脑海里丝丝缕缕的记忆碎片此刻又再一次汇集一起。 “大人呢~老奴记不得啦~” 魏貂寺缓缓吐字,声音飘渺夹杂烦乱的感情,语气空洞,不愿意面对过往。 王明阳看着那张嘴角上扬,可眼角流泪的面庞,作为整个大梁的首辅,他真心实意佩服面前这个老者,当年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天子之下第一人,那个被天下骂作“乱党”的大太监。没人会知道他曾经的不容易,他那些丰功伟绩,原本还有三人知晓,现如今却只剩两人。 可以说这老者甘愿做那棋子,便是一心求死。 “郑公公~” 魏貂寺在原地愣住了,眼泪更加汹涌般涌出来,王明阳走到近前,用手搭在魏貂寺的肩膀之上,感受那颤抖不已的身躯。 钱在野此刻走的很慢,他能感受到身后王明阳正在安慰着魏貂寺,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倘若真正将魏貂寺再次拉入棋局之中,整个大梁赢面将会大些,感性之事作为这当权者是最要不得的。 换做其他人,钱在野必定不会如此,但那魏貂寺不能死在这梁邙战事之上。 大梁赢了之后,不管是欧阳家还是赵家,都需要魏貂寺全权把控朝野,亦或者是那北邙蛮子真正打赢了这大梁,那有魏貂寺在,起码能保证百姓不沦为那战国之时,各国兵马的“食料”。 “唉~前朝遗老,绝杀棋子,郑大人呢……”钱在野把玩着手里的水球和球中的鲤鱼,眼下之时,便是把这些鱼给杀了。 御膳房内,此刻正值午膳时间刚过,收拾得都差不多了,有些个大师傅已经回去休息了,留下来的人并不多。 一个黑袍的身影吹着口哨,满脸都是嚣张意味地走进了御膳房中,看着那手中的大水球,一下子便吸引了厨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各位中午好呀。” 看着那神仙般的手段,几位师傅都惊呆了,钱在野已经许多年没在宫内,和他们自然不是很相熟,第一时间竟然没有被认出来。 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越看钱在野越是觉得眼熟,仿佛那袭黑袍在哪里看见过。 现场陷入了沉默之中。钱在野看着瞪大眼睛的几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你不是那天那个偷偷闯入御膳房的小偷嘛!” “昂?”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是个魁梧得不行,手臂青筋暴起的汉子。这魁梧汉子瞪着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说出了那句话来。 “还真是那个小偷!” 有几个当天在场的也一下子认了出来,只是他们都说不出来钱在野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看着一个个凶神恶煞表情的伙夫,想要教训自己,又有些胆怯的样子,钱在野满眼都是无辜。 “等等!别激动!各位!我不是坏人!” 钱在野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逼近,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有那坐在御膳房墙角边的那个矮胖身影已经笑得在地上打滚了。那小老头满脸坏笑,他直接将靠自己的意念降临在了那魁梧汉子身上,间接超控他的嘴巴说出那几句话。 “我们……给你……解释的权利!” 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师傅说话声音都在颤抖,拿着菜刀凶神恶煞地瞪着钱在野。 “那个~我叫钱在野,是大梁国师。” 钱在野整理了一下衣冠,虽然满身尘土气,可那气质一下子就凸显出他的不凡。 此话一出,那几个大师傅宛如石头般待在那里。钱在野则依旧那神气无比的样子,摆着架势默默人前显圣。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开始说钱在野是小偷的那个魁梧汉子,带头笑了起来。 也正是这一声笑,像是被火花点燃了导火索,周围其余人,不管老还是少,都像是被点了笑穴般,整个御膳房没有像今天如此欢快过。 “你是国师?” 那个麻子脸汉子手中菜刀不由抖了抖,满脸嘲笑,天大的笑话一般。 “对啊!”钱在野脸色极其难看,微微点头。 而那个被洪尘笑操控的汉子瞪着大眼睛,眼里都有泪水了,都快哭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感觉自己嘴巴不受控制了,下一刻那嘴巴再次自己动了起来。声音嘹亮! “你是钱在野国师!那我还是王明阳呢!哈哈哈哈哈!” 钱在野眼神这时候看到那魁梧汉子满是无辜的眼神,才发现到角落里那猥琐至极的小老头。 场面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你们在干嘛?”此刻一个不响亮却异常眼熟的声音从御膳房外传来,那是一个穿着干练的女子,整个人身上满是威严之感。 她打老远便看听到御膳房内异常吵闹,原本这种伙夫事情并不该归她管的,可她看向房屋内之时,被一个熟悉的人影给吸引住了,那一袭熟悉的黑袍。那体态,赫然是国师钱在野。 听到那声音,整个御膳房都安静了下来,钱在野离开皇宫这么久,大伙自然是不认识的,这正走向他们的那个女子,这帮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可再熟悉不过了,那女子赫然是当场女官之首的婉儿。 “婉儿姑娘!你快来看啊!这里有个冒充国师的小偷!”那麻子脸此刻嚣张极了,他忽略了那凭空汇集一水球,球内养锦鲤的神仙手笔,以为这是普通魔术把戏。 而整个皇宫内,可能除了钱在野不是很有体会,其余人员都能明白,这婉儿姑娘那对钱在野可是一篇痴心,倘若被她知道这小贼这么大胆的行为,那这人就算活着出了云上学宫,身上肯定也要掉一层皮。 听着身后那走来的脚步声,钱在野再看了眼面前这帮子伙夫,长叹一口气。 婉儿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没有到面前去看钱在野的脸,其实他也是不敢,自从得知钱在野已经入学宫之后,婉儿每一刻都在幻想该如何给自己打招呼,她的长袖口袋之中,此刻还留有钱在野那天掉落下来的那朵小花。 每走一步,婉儿便构想许许多多的词汇,外边阳光耀眼,那黑袍背影格外给人宁静之感。 脚步声不久便停了下来,到了距离钱在野不足几寸的距离,原本婉儿想好的诸多优美词汇,在她脚步站定之时仿佛都忘记了。 而看着面色严肃的女官,众伙夫一脸期待,都感觉那面无表情是婉儿姑娘神奇的表现。因为婉儿姑娘平常训斥其他大人物便是如现在这样一丝不苟。 可下一刻。声音响亮,在整座御膳房内回荡。 “婉儿,拜见国师大人,大人近来可好?” 一百零四章:做鱼 婉儿的话音一落,那几个伙夫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便凝固了,他们都认为自己刚刚那会不会是幻听了,刚刚那句话是什么? 婉儿姑娘刚刚叫面前这邋里邋遢的青年叫什么? 国师,这整个学宫现如今位置能排进前去的实权人物如此低声下气地打招呼。 那麻子脸手中的菜刀一下子便拿不稳了,整个手臂都在颤抖,恍惚间竟然便那么脱了手。 “不好!”在离手那一瞬间,麻子脸才一下子缓过神来,自己的腿脚因为害怕瞬间不敢动弹,而那把菜刀下落下去的位置,赫然便是麻子脸左脚处。 周围其他人依旧在那惊讶之中,麻子脸吓得都闭上了眼睛。 “啊啊啊……” 巨大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御膳房。让他身边的几人瞬间反应了过来。 “在叫啥?” 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轻柔无比,但压过了那尖叫之声,响彻于众人耳朵里。 麻子脸闭着眼睛,尖叫声没有停止,可脚步的疼痛感却没有传来。这时他才回忆起刚刚那三个悠扬的字。 眼睛微微张开,看见同伴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脸上又满是怜悯之色,而就在他的对面,那邋里邋遢的男子此刻显得那么仙风道骨,婉儿姑娘半弯着腰,没有因为好奇便看过来。 麻子脸这时才想了起来,看向自己的脚尖,发现那把菜刀居然不见了。麻子脸眼睛睁得老大了,一下子便信服了,以为是钱在野刚才救下了自己的双脚。 而此刻在御膳房的角落处,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矮胖老人正将那菜刀拿在手里把玩着,整个身子在摇椅上前后悠闲地看着一切,并且朝钱在野投去轻蔑的眼神。 钱在野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性格,本身便不是大爱之人,刚才钱在野自然是不想救这麻子脸的,可就在那菜刀下落到将要触碰到麻子脸脚背之时,他赫然便感觉到了在角落处传来的能力波动,洪尘笑出手了。 于情于理,这一切都是洪尘笑想故意作弄钱在野,所以搞的鬼,倘若这麻子脸因为自己而丢了一只脚,他心里肯定是过不去的。 那麻子脸则一下子跪倒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谢国师出手!我张二麻子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啊!” 张二麻子心中有感觉,也有害怕,他没想到这人真的就是国师,刚才怎么就被不知不觉间忽略了那大水球,忽略了那些大锦鲤的存在呢! 周围其他人也是如此想的,现在看着那阳光中熠熠生辉,仙家手笔,况且加上婉儿姑娘那态度,还怎么敢质疑这人身份呢。 齐刷刷便准备跪下去。可钱在野知晓内幕的,除了张二麻子以外,其余人的膝盖丝毫不能弯下去半寸。 其中被洪尘笑控制的魁梧汉子在见到自己嘴巴又能受自己控制之时高兴得不得了,众人中唯独他满眼笑意。 钱在野则恶狠狠地看了眼墙角我位置,做出拳头的样子,示意等等要揍洪尘笑。那矮小胖老头丝毫不在意。 “婉儿……对不起啊,把你晾一边了,我最近过得挺好的,不用这么客气!” 温柔无比,钱在野转过头来,刚好与婉儿双眼对视,在婉儿看来,钱在野自然是有他的谋划,况且这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并没有多久。 倒是这句对不起,让婉儿脸庞瞬间红了许多。感觉到面前这男子又隐隐约约变得更加迷人了。 “没……没事的!” 钱在野朝婉儿笑了笑,转回头去看了眼面前众人。这群伙夫瞬间汗毛倒竖。不敢抬头看钱在野,刚刚那可是在嘲笑这钱在野不是大梁国师啊。 看着地上的张二麻子,钱在野心底在暗笑,感觉这种被动地人前显圣真是太爽了。 “张二麻子是吧?” “是……是的!国师大人!” 张二麻子被吓得不行,一股尿意袭来可他只能这么憋着。 “你会做鱼吗?” “昂?” 这原本以为是啥要斥责的话,可钱在野这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却直接一句会不会做鱼,让张二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下一秒自觉聪明的他想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 “国师大人啊!我不做鱼啊!我想做人啊!国师大人我错啦!我上有老!下有小啊!不能这么做一条鱼啊!” 张二麻子以为那几条锦鲤,便是这一路上走来,不认得钱在野,所以被惩戒的人。连忙开口求饶。这把同伴们看傻了,无不投来认可的眼光,认为这张二麻子实在是太机智了。 看着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的张二麻子,钱在野感觉到对面的惧怕,自己明明就是问他会不会做菜,这麻子脸居然以为我会把他变成鱼。 “什么和什么呀!问你会不会做鱼!我让你给我做菜!” “嗯?”张二麻子那眼泪一下子便止住了,抬起那张鬼神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猥琐面孔。“做这几条锦鲤?” “对!算是让你将功补过了!” 听到将功补过这四个字,张二麻子连连点头! “会的!会的,国师大人!我是整个御膳房最会做鱼的是,辣的,甜的,鲜的,咸的,就算是苦的,涩的,我都给它做得好吃来。” 听到这接连吹捧自己的话语,周围其他人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其他方面都好说,但是在这做饭烧菜方面,这帮人都是御厨,都有着傲气在里面,可是谁都不服谁的,放在平时肯定要跳出来好好叫嚣两句,可现在属于是张二麻子生死攸关的时候,自然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害了自己同僚。 “那就好,那你帮我把这几条鱼给杀了做了吧,怎么好吃怎么来,倘若不好吃!我就把你变成鱼啊!” 钱在野笑骂着,黑袍国师自己认为这玩笑开得恰到好处,但听到张二麻子耳朵里,那可就变了味道,做得不好吃!真的是要当鱼的呀! 钱在野将那水球放在位于御膳房中的大水缸内,那几条锦鲤依旧欢腾地游来游去,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便是在几个时辰以后,就要做成一道道美食,放到钱在野他们的餐桌之上。 “婉儿啊,你忙你的事情去吧,这几日秋考的事情肯定很多吧,也不要太累着自己了啊。我和王明阳都老了,等我们退下来,这云上学宫还指望你呢。” “好的,大人。” 钱在野其实就是说个客气话,画个大饼,打发婉儿离开便是。 可在这权倾朝野的女官听来,内心小鹿乱撞,这是!钱在野在关心自己会不会过于操劳,还对自己寄予厚望,这让她干劲异常强大。 转身便准备再去召集文武百官开个会,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想开会了而已。 “你们干活吧……”钱在野悠悠然说道,转身便佯装离去。 “国师慢走……”身后那几个御厨此刻谄媚至极。 看着走出御膳房的钱在野,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长长呼出一口气,尤其是那张二麻子和被洪尘笑操控的魁梧汉子,这两人感觉到了这世界的奇妙,和那来自心底的忌惮。 “唉~张二麻子!这次你可是倒大霉了呀,要不我来帮你做吧,谁不知道在这御膳房内,我才是做鱼最顶尖那个呀!” “放屁!明明是我!就你那水平,狗见了都摇摇头!你真想让张二麻子变鱼是吧!” “你们都别吵了!我阅历最老,我之前可是在杏花楼过的!怎么说也该我来吧!” “你可得了吧,李大壮,你当初就一刷盘子的,还好意思说!” 这一个个汉子谁都不服谁,没人注意到那黑袍的身影悄悄又走回了御膳房中,只是此刻他隐藏了气息,钱在野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看着张二麻子满脸忧愁地不去搭理他们。 整个人双腿依旧发抖,走到鱼缸旁边,静静注视着那几尾锦鲤,像是在看万年夜明珠,北邙白翼隼般的至宝。 不去搭理那些还在为了个虚名争来争去的同僚,放在平常他绝对是喊的最响的那一个,可现在的张二麻子一下子便脱离了低级趣味,太上忘我。 “喲~臭小子!来了啊!” “呵!老东西!就知道给我下绊子是吧!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洪尘笑从摇椅上坐了起来,一只手把那菜刀随意般在手中抛来抛去,整个人则弯着腰翻找着那棋盘。 “不会的,你就算死了,也大概率是跟我和太公一样的,我们还是好朋友!” “滚一边去,谁要像你们一样阴魂不散呀!” “怎么说话呢!想打架是是不是?” 洪尘笑说着将棋子摆放好,钱在野和洪尘笑下围棋,也下象棋,今天便是下象棋的。 “你打架也打不过我呀!”钱在野贱兮兮笑着。“对了,和你说个事情!” 钱在野边拿起棋子胡乱布局,丝毫不像寻常象棋下法开局,没有人会一开始下棋就挺帅的,这赫然是在给洪尘笑让两步棋。 洪尘笑看钱在野这次“如此乖巧”,说话声音也温和了很多。 “说吧~怎么了?是不是要我帮你打架了?” “怎么可能……就是~”钱在野有些欲言又止,装出不好意思开口的神情。 “你说便是了,就我们这关系,能帮我肯定帮啊!” “那我可就说了啊!” “磨磨唧唧的。” 钱在野清了清嗓子,就洪尘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准备看洪尘笑出丑。 “你能不能把给神芳君的赐福给收回去啊?” 洪尘笑拿象棋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一脸不解看了眼钱在野,“为什么?神芳君怎么了?” “不是神芳君怎么了!是金樊!那混球!” 洪尘笑一下子变了脸,“金樊那混小子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金樊那小子有个二房吧!” 钱在野看着御膳房那几个伙夫,他们这些天平日里便是最喜欢谈论八卦趣闻了,金樊这种事情更是不会逃出他们的言语范围。 “呵!我恨不得去宰了那小子,老子一辈子没娶过媳妇,那小子倒好!有了神芳君还勾搭了另外一个!要不是打不到他,我铁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洪尘笑手中棋子重重落下,让整个棋盘都不免动起来。 钱在野挠了挠头,装出乖孩子的样子,“我接下去说的话,可能有些严重,您老别生气啊!咱们要以大局为重!” “有屁快放!”洪尘笑已经有些不悦了,想到金樊他就来气。 “金樊把那小媳妇领到京城来了!” “什么?!”洪尘笑眼珠子瞪地老大了,差点便要将这棋盘给扬了。和钱在野听到龙宫要分国运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在洪尘笑这神芳君便是不可触动的逆鳞,而那个杀千刀的金樊,脑子此刻格外愚笨。 “您先消消气!别伤了神魂啊,听我说完!” “说!”洪尘笑怒发冲冠,整个人手臂青筋暴起,像只能吃人的狮子。 “您这样我哪还敢说呀……” “说~”洪尘笑吐出长长一口浊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神芳君这不是还不知道嘛!前两天金樊刚入城的时候,神芳君就打过一顿了。倘若再被神芳君知道这件事情,整个皇城都要被掀了!”钱在野说话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在皇城要被掀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洪尘笑手中握着棋子久久不知从何处放下,死一般的无言,钱在野就像个认错的孩子般在等着洪尘笑批判的话语,一分钟,两分钟,不知过了多久。 “嘭!”得一声巨响。 钱在野感觉到有许许多多微小的粉末四散开来,抬头微微瞟向洪尘笑,后者手中的棋子赫然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些许一小撮粉末在手中。 “你能不能让我去扇金樊一巴掌?”洪尘笑说话声音相当平静,但这才是最可怕的,说明这存在千年的武神真的怒了,虽然不至于那宛若修罗地狱般的恐怖,但钱在野倘若答应下来,金樊这一巴掌半条命肯定是没了。 “您冷静一点!” “金樊触及底线了,他当初搞个青梅竹马,暧昧不清,老子已经相当生气了,在那南疆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次他小子很猖狂呀!” 洪尘笑没有了下棋的念头,钱在野看到眼前这最坏的场面,他有些愧疚,感觉自己害了金樊。但现在也就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你能不能帮帮忙,我等等和王明阳便去和那兰姑娘见一面,我保证,我一定会商量妥当,如果可以,我尽快让那兰将军回南疆去!”钱在野伸出手,拿起棋子安然落位,“那兰姑娘是蛊族的人,这个您应该不知道吧。” “蛊族?”洪尘笑明显有些动容了,“那不是之前就被灭族了嘛,别以为我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那几张大嘴巴可会聊了!”洪尘笑说着指了指那些聊得热火朝天的御膳房厨子们。 “没和你开玩笑,而且是蛊祖的后人~”钱在野祭出最后的底牌,“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和蛊祖应该交情不差呀,你也不想让他绝了后吧!” “呵!我和那老毒虫是我们的事情,关那小妮子什么事情!再说了!老子都绝后了!老毒虫绝后又怎么了?”洪尘笑嘴上依旧得理不饶人,但钱在野感觉到这矮小胖老头明显有些松口了,归根到底是那金樊不像话,和兰将军关系并不大。 “您老堂堂武神,说个筹码吧,怎么样才能帮这个忙,我只求,倘若事情败露了,您把神通收一收,不然整个大梁经不起他们两人打架。” 洪尘笑没有了下棋的欲望,下意识看向那把手中的菜刀,眼里依旧有着凶光,就在他要开口前,钱在野急忙补充道。 “没了金樊!这仗不可能赢!” 洪尘笑冷笑一声,“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很简单,让金樊和那蛊族的小丫头断了来往。” “一个是南疆军统帅,一个是副统帅,是锦辞亲自册封的!”钱在野表明,这不再来往有些许痴人说梦了。 “那又如何?难道还打算继续这么暧昧不清下去?”洪尘笑手中菜刀在隐隐颤抖着,这是武神在灌注内力,产生共鸣。 “这个条件我会想想办法,但要等战事之后,临阵换帅,这后果,我没法承担!”钱在野在这点上有自己的考量。 “太久了……”洪尘笑眉头皱起,有些不满,“你要不还是让我扇他一耳光吧!我心中痛快些!” “我说点实在的吧!”钱在野眼神冷静,他其实考虑得全部都很清楚了,“那阿兰具体情况,我现在了解到的,便是她有疾病在身,这点我会尝试去医治,但在皇城必定会逗留几日,不管会不会被神芳君察觉到,待那兰将军回到南疆之后,我让金樊亲自去跟神芳君坦白一切,神芳君那打完,我再把金樊领过来,您就别想亲自扇了,我让他自己来!” 钱在野相信金樊肯定会答应下来的,因为他能用治病这件事情和他商量,况且钱在野也觉得金樊对不起神芳君。扇几个巴掌也能让钱在野看个乐子,两全其美。 洪尘笑听完,思考良久,他这个武神可绝非像历史上传言那样只会打仗,而是有些头脑的,虽然不多,但并不是金庆广之流。 “战事打完之后,金樊必须做出决定,到底是待那南疆,还是回这皇都。”洪尘笑说得相当委婉。他其实可以看出钱在野的诚意很足。这老爱和自己斗嘴的当代圣人,其实也是为了整个大梁皇城的百姓安危,不得已才有求于自己,不然也不会如此好说话了。 “倘若金樊选了南疆呢?”钱在野显得唯唯诺诺地,不敢大声说出来,钱在野内心还是觉得金樊会选择阿兰。 “他敢!”洪尘笑没犹豫,脱口而出。钱在野尴尬且有礼貌地一笑,心中感慨,这看似是个选择题,但正确选项只有一个,不会给金樊另外一个选项的可能性。 “这……算不算棒打鸳鸯啊?”钱在野说出话之后便感觉到了洪尘笑那犀利的目光,像是在问钱在野,有没有不服气的地方。 “您老想的好,这正是我想的呀!哈哈哈哈!”钱在野阿谀奉承两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昂?还有?”洪尘笑刚想继续下棋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但看钱在野样子,那表情此刻已经是云淡风轻了。便下意识以为是啥不重要的琐事,“还有啥事情啊?只要不是关于神芳君的,一切都好说!” “那~倒不是,这可是您让我讲的啊。”钱在野一把从洪尘笑手中拿过了菜刀。生怕这小老头做出疯狂的事情。 “龙宫想分气运。” 一百零五章:晚餐 “现在龙王是哪个?”洪尘笑说话语气很平淡,仿佛他早料到一切一般。 “你不觉得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是比我更懂那帮臭鱼烂虾所想的?” “他们可是想分裂整个大梁啊~”钱在野长叹一口气,他可以看出洪尘笑并不关心这气运之事,“你不感觉到气愤吗?” “哈哈哈……我为何要生气呢?”洪尘笑重新半躺在摇椅之上,侧着身子看向钱在野,“我都活了千年了,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战国那样的时期我和太公都看见过,这种只是小事情了。” 钱在野苦笑两下,“我想……” “想让我出手帮忙是吧?”洪尘笑直接打断钱在野的话。 “我有办法,现在还用不到您。” “那你想说什么?” 钱在野这时候故意卖起了关子,便是打压洪尘笑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后者皱起了眉头。 “快说……还和我玩这一套了!” “我想把龙宫的长老会,打包送到海里。” 洪尘笑愣了许久才像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你?打算弄死他们?怎么弄死?” “还能怎么弄死?等秋考大典结束后,我亲自去一趟呗!” “他们那边可也有一位我的老朋友在啊。” 洪尘笑嘴角上扬,眼睛打量钱在野,他在提醒钱在野不要做傻事。 “你觉得我打不过你那个老友?”钱在野心中打着算盘,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除了洪尘笑和太公以外的存在。 “打不过你,但你肯定讨不到好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北邙那边的事情,那帮小鱼小虾,伤到了你可就不好了~”洪尘笑言外之意其实很明显。但钱在野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鱼小虾不解决掉,那北方的野狼,可就更加麻烦了~” “哎呀!这种权谋的事情啊!你还是去问太公那老家伙吧!”洪尘笑将象棋收好,一把扔进摇椅底下,重新拿出了围棋,“我们继续下棋~我可不想听你到我这来发牢骚,好心情都被整没了!” “你和我下棋只会没得更快!”钱在野从洪尘笑手中接过棋盒,还不忘嘲笑一番。 “今天老夫必定赢你!”洪尘笑生气,但钱在野说的确实无可厚非,这么多年了,洪尘笑一把也硬是没赢过。而太公则能与钱在野杀得有来有回。 从千年前起,洪尘笑与姜太公二人便比较着,这位千年前王朝的武神,有着异乎常人的执着。起码不能比太公差。 二人的棋局从下午一直便持续到了晚上。 看着天边晚霞透过御膳房的大门,张二麻子已经研究是一个下午的菜肴了,这可是关系到他小命的事情。 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钱在野时不时便会看一眼那个属实不太好看的厨子。 “怎么样啊!武神就这啊?别不好意思了,拜我为师,我好好教你!” “放屁!我什么辈分,你什么辈分?还要我叫你师父?”洪尘笑已经输了一个下午的棋了,许多都是行至中场便已经奠定是胜局。 钱在野看着洪尘笑在一盘盘棋局失败后脸色越来越差,他内心则是越发觉得好玩。 “拜师可不关年龄的事情!” 看着洪尘笑那将要爆发的神情,钱在野连忙开口。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王明阳那边呢!那里的破事情想想就头大!” 还没等洪尘笑说上一句话,钱在野便直接一溜烟跑出了御膳房。 “这混账小子!” 在皇宫的另外一处偏殿内,王明阳正来回踱着步,从两个时辰前,他便叫人去寻钱在野了,可钱在野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没有了消息。 与钱在野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魏貂寺,但王明阳很清楚魏貂寺是出去散心了,明日便会再次回来的。 可钱在野他有没有逃走,王明阳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 “还没找到钱在野吗?” “还尚未寻到国师的去向。大人~还要继续等国师吗?” 王明阳询问着刚从外边回来的侍女,天色已经不早了,王明阳心头烦闷,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不等他了!” “请问有人在吗?” 屋门被轻轻敲响着。一个悠扬的男声从院子内传来,悠扬带着些许困倦之意。 “来啦~” 阿兰轻轻推开屋门,只见得那是一个相貌俊秀,带有冷傲,穿一身黑衣的人影。 天边的霞光打在他身上,让他有股仙人般的气质在内。 “请问……您是?” “钱在野~” 阿兰听到这个名字,再看到眼前这不俗气质的男子,与脑中那个翩翩公子的形象,此刻完美地对应上了。 “兰姑娘,可否让我进屋内说话呢?” 阿兰点头,侧身让出道路来。钱在野在刚才来的路上已经将自己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以防止御膳房那尴尬的场面再度发生。 “钱某其实是有些事情想和姑娘单独聊聊的,王明阳他还有一会才会赶到。” 阿兰看着面前的钱在野,此刻那眼神锐利到让人心生敬畏。产生发自内心的服从之意。这南疆军的副统领虽是地境强者,全程选择沉默,那白皙的皮肤显得有种病态之美。 “将军您放心,接下来的谈话,钱某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看着阿兰点头,“国师大人~想聊些什么呢?” 钱在野相当顺其自然地坐到桌子边,示意阿兰也坐下聊,这主客关系一下子便颠倒了过来。 “我们现在不聊你与金樊的事情,这件事情等一会王明阳会与你说道,我更在意的啊~是你的病……” 阿兰听到钱在野一上来便是询问自己的病情,便猜出这位国师必定了解到了些许事情的内幕。 “这病是每一代蛊族人都会有的,养蛊埋毒,自然而然便会受到反噬了……” “兰副统领,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你那心病,那蛊毒自然是好医治的。”钱在野看着阿兰,想拿起茶壶泡水来喝,可那茶壶空空如也,“金樊把你带入皇城可不单单是为了帮你治这蛊毒吧,更重要的,是你这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