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独美后,高冷世子跪求恩宠》 第1章 开局就要成亲 “放手!” 冷厉无情的男声在她耳边作响。 元婉如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一时弄不清楚今夕是何夕。 神色冷峻的男子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洒在她的鼻间,她的手居然搂在他的脖颈处。 她从未和异性这般靠近过,慌忙伸手推开了他,往后退去。 可这一退,她才惊觉,他们不是在陆地上站着,而是浮在了水中。 猝不及防,她就呛了几口水,一股窒息的感觉从肺部漫延,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陆江年眼里尽是不耐,可还是不得不伸手将她救起。 元婉如依旧呛咳不停,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嗓子也火辣辣的疼。 陆江年还是听得出来,她轻软中带着沙哑的声音说着“难……受……” 夏日衣衫单薄,如今两人全身湿透了,随着她用力咳嗽,他清楚感受到她身形的弧线。 他低喝一句:“站好。” 嗓音低沉沙哑,却又清透冷漠。 元婉如拧眉看他,因为剧烈咳嗽逼出的泪珠挂在她的眼角。 阳光照射下来,波光映在她浓密的睫毛上,陆江年突然心中一跳。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啊,元姑娘,大公子,你们在干什么!” - 不一会儿,元婉如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坐在聆水居的明间里发呆。 她弄明白了,她穿到了她曾经看过的一本书里,成了男主陆江年的前妻——元婉如。 她的父亲是忠勇侯陆松的亲卫,七年前因救陆松而惨死。 原主母亲早亡,陆家可怜她一个孤女,就将人接到了陆家抚养。 却不承想,原主对忠勇侯世子陆江年暗生情愫,仗着一次落水被救,便顺势让陆江年娶了她。 成为陆家大少夫人之后,原主却因不被疼爱就与他人偷情,甚至被捉奸在床,下场凄惨。 书中对原主的描写实在不多,大多是男主和原女主的情节,元婉如的确没有太多相关回忆了。 而她,大概是穿越到了跳水逼婚这个剧情点上了。 神情严肃,端坐上首,正是忠勇侯夫人汪敏。 她大概四十岁上下,身穿一件暗红色外衫,头上梳了一个螺髻,额前是一支赤金蝴蝶垂珠发簪,神情温柔,气质端庄高雅,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江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江年换了一身墨色金线绣云蝠纹长袍,俊美无双的脸上冷漠淡然:“该问她。” 这件事,都是这个女人闹出来的,他不过是随手救了个人而已。 汪敏疑惑的目光投射过来,元婉如心中苦笑,在水里不知道呛了多久,嗓子疼得难受,几乎不能说话。 她艰难地说:“敏…姨…,不…怪…陆…大…哥,他…”只是为了救我。 声音沙哑至极,音量虚弱细小,别说旁人了,元婉如自己听得都难受。 不行,这辈子一定不能再逼着男主娶自己,不然面临的只有悲惨结局。 短短几个字,她只觉得喉咙火辣辣地疼,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庞嬷嬷,也就是原主的奶娘,心疼地看着元婉如,然后跪下朝汪敏磕头:“大夫人,姑娘这会说不出话来,您就别问了。” “不管怎么样,方才姑娘和大公子在水里的情形,大家都看见了…” 陆江年闻言,下意识看向元婉如,想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却见她捂着胸口,一副难受至极的样子。 她咳得眼尾发红,眸光潋滟中带着几分可怜的意味。 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她也扭头看过来,眉头紧锁,咬着红唇,眼里透着茫然无措。 陆江年眼神微暗,然后心中嗤笑,这不就是她算计的目的吗? 汪敏抚养了元婉如这么些年,对她是真心疼爱。 她知道,江年和婉如并未真的发生什么,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婉如的名声受损,亲事艰难了。 “江年,你怎么想?” 陆江年一脸淡漠地陈述:“今日我在水榭宴客,府中上下都知道,席间我的衣衫不慎弄湿,从青竹小径回聆水居,路过望竹湖救了她。” 他的眼眸带着寒光忽然射向元婉如:“你住在府里西面的墨梅阁,聆水居、望竹湖皆在东面,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汪敏晦暗不明看向元婉如,却没办法开口逼问。 婉如素日话少,心思又敏感,万一刺激了她,逼她走上了绝路怎么办…… 迎上汪敏小心翼翼的目光,元婉如垂下小脑袋,低头扭动着一双白嫩如玉的小手。 这不怪她啊,是原主的锅…… 她这边不知该怎么解释,庞嬷嬷已经哭天抢地:“大公子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姑娘故意落水的吗?她怎么算得到您什么时候路过那里!” 庞嬷嬷抱着元婉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小没了娘,小小年纪又没了爹,命太苦了!” 汪敏拧紧眉心,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陆江年随父在军营生活多年,性子说一不二,性格冷硬。 何况,他是府里的世子,全家的希望。 男女授受不亲,今天这事儿得有个说法,可他的婚事至关重要,她也不能随口就应下来。 陆江年缓缓站起来,长身玉立,一双深若幽潭的眼眸冰冷如刀,俊美的脸庞散发出清冷禁欲的气息,“若在京城找不到人嫁,那就去外地。” “不要妄想拿捏我,我不会因为此事娶她的。” 夏日猛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照射进来,明亮的光线让他的脸充满了阳刚之气,成熟冷傲中又带着少年的蓬勃不羁,相映相成。 元婉如朝着陆江年的方向,用力发出声音,一字一句:“是…的…没…必…要,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就让这事儿过去吧,我会离开京城。 正在气氛焦灼之时,门突然开了。 一个体格健壮,浓眉方正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来人正是忠勇侯陆松。 他目光锐利扫视一圈,最后直直落在陆江年身上:“婉如是个好孩子,她爹去世前,早已和我定了你们二人的亲事。” “六月二十六是吉日,你们成亲吧。” 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谁都没有想到,陆松说出这样的话。 婚约? 何时有婚约了? 原书里好像没有详细写过这个点?只是说两人在落水后就成了亲。 为什么自己没有逼婚,甚至制止这一切,事情发展走向还是两人成婚? 而且,今天已经是六月二十二了,三日后,他们就要成亲了?! 第2章 精美嫁衣要保护 “元姑娘,这是大夫人让奴婢给您送来的嫁衣,您快试一试,若不合适就让绣娘加紧改一改。” 元婉如看着眼前华美得无可挑剔的嫁衣,默不作声。 前日在陆松的一锤定音之下,她和陆江年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只得无奈同意了这场婚事。 亲爹元川的遗命,元婉如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推不掉这场婚事了。 只是,她心里总觉得,所谓的婚约,很是奇怪。 为何这些年,陆家从来就没提过,她和陆江年有婚约呢? “姑娘这是看呆了,大夫人就是厉害,短短两天,就能置办出这么漂亮的嫁衣,奴婢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嫁衣呢,姑娘还不快去试一试。” 庞嬷嬷瞧着元婉如呆呆望着嫁衣,忍不住从旁提醒她。 元婉如回过神来,认真看向眼前光彩夺目的嫁衣,不由惊叹,果然极美。 鲜艳的正红色中,条理分明的金线穿梭其中,静静摆在那里的时候,都有隐隐流动的金光,若是穿在身上,那就更加璀璨耀眼了。 嫁衣上点缀的上百颗珍珠,圆润莹白,颗颗一样,襟边是五彩线绣着的繁复花样,裙摆是金银线勾勒出来的祥云纹,辅以红宝石镶嵌其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元婉如不禁伸手触摸,衣料丝滑柔软,触感极好。 不过,她想到了书中关于嫁衣的一个情节。 这件嫁衣,是汪敏拿出了她压箱底的鲛云锦,砸了重金,聘了京城上百个绣娘,赶着做了一天一夜,做成的。 汪敏的确疼爱元婉如。 可惜,这件嫁衣,却被人毁了。 书中甚至找不到凶手。 这么漂亮的衣服,毁了多可惜… - 试过了嫁衣,元婉如让人把衣服放在了墨梅阁的东厢房,就领着留雁出门了。 汪敏这么用心替她准备了嫁衣,她总该去表达谢意。 夏日炎炎,陆府里的花木生机勃勃,不远处的荷花池,绿波荡漾,芙蕖艳红,荷香阵阵扑鼻而来,走在游廊之下,惬意怡然。 拐过一个弯,迎面是一座八角亭,亭中坐着二姑娘陆芸和三姑娘陆苗。 陆苗客气地问好:“元姐姐要去哪?” 陆芸一反常态,倨傲地甩头,并不搭理元婉如。 “我去给敏姨送些点心。” 元婉如并未把陆芸的态度放在心上。 陆芸闻言,嘲讽地看过来:“你倒是还有脸出来,若我是你,只怕要羞死,从此闭门不见任何人了。” “我做了什么事,就没脸见人了?” 元婉如浅笑嫣然,十分好奇看向陆芸。 陆芸脾气急躁,性格直来直去,半点话都藏不住,尽管陆苗一直拉着她拼命摇头,陆芸却依旧大声质问:“你以为你跳水逼大哥娶你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吗?” “亏陆家养了你那么多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回报陆家的!” “母亲对你比对我们都要好,你居然算计她最看重的儿子,元婉如你真是个白眼狼!” 元婉如含笑的脸仍是未有半分变化,冷静开口: “芸儿这话从何说起?我与你大哥,早有婚约,这话是陆伯伯告诉我的,何来逼婚一说?” 陆芸气得咬牙:“你还不承认?” “这件事,府里传得沸沸扬扬,连外头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敢抵赖?” “你用这种手段成为陆家长媳,实在令人不齿,往日我是看错你了。” 元婉如板起脸,正要开口,却瞧见前头走来一个人。 男人身形颀长,挺直的腰身,沉稳的脚步,抿紧的嘴唇带着肃杀之气,黑衣玉带,尽显清冷风华。 他凌厉的眉眼触及元婉如,脚步略停,却又马上恢复不疾不徐的步调。 他越走越近,简单朝陆芸和陆苗颔首,显然不打算说话,更不打算停下来。 被他忽视个彻底的元婉如,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记忆中,一直默默无言,存在感很低的少女,此时站在木槿花树下,仰头凝视着他。 她今天穿了一身暗花的紫纱长裙,腰间的丝带将她的腰勒得很是纤细,脸上没有半点脂粉,干净的脸蛋吹弹可破,水灵灵的眼睛似会说话一般。 “让开。” 清冷的话,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陆芸脖子缩了缩,她虽敬佩大哥,可是也很敬畏大哥。 大哥明显心情不好,元婉如怎么敢拦他? 元婉如客气有礼,对上他慑人的视线:“陆大哥,我方才听芸儿说了才知道,外头居然谣传,你是因我落水逼婚,才答应娶我的。” 陆江年一瞬不瞬看着她,眼里是明显的嘲讽,难道不是吗? “真是可笑,陆大哥少年英雄,威名赫赫,我岂能逼迫你?” “我们之所以成亲,明明是因为我爹和陆伯父早已为我们定下了婚约。” 元婉如要提前制止这个污名,这辈子才可能会不走原主的老路。 “哦,与我何干?” 四目相对,他俊逸清冷的眉眼里,是寒冬腊月的雪,裹挟着化不开的冷意。 他忽然凑近元婉如,在她耳边呢喃:“遵从父命,我会娶你,但我绝不承认,你是我的娘子。” “元婉如,算计我,就要承担后果。” 元婉如是元川的遗孤,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按照爹的性格,逼他娶她,亦不稀奇。 至于婚约,不过父母为了让元婉如脸上好看的谎言罢了。 他的语气森冷阴暗,让元婉如不觉涌起一股冷意。 可是,他承不承认,又如何。 她本就没想过,要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等到他喜欢上了女主,自然会费尽心思解除这段婚姻。 到时候,错的人是他,她只需拿着和离书,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心思转过,元婉如就淡定了。 元婉如粲然一笑,眼里波光流转,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陆大哥不澄清也没事,苦恼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陆大哥乃人中龙凤,想要靠近你的女子,不知几何。” “原来,传言不近女色,郎心如铁的陆世子,也会因为救人妥协成亲。” “凡事有一就有二,日后出门,只怕三五步之内,你就会遇到落水的小姑娘,陆大哥以后可有得忙了。” 陆江年一想到她说的那种场景,脸立刻就黑了。 元婉如却尤嫌不够:“想必,我很快就会多几位姐妹了,也挺热闹的。” 第3章 让陆江年澄清 她的声音娇软,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能令人火冒三丈。 陆江年眸光一沉,冷硬的眼尾轻轻上挑,咬牙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元婉如。” “我在呢。” 她淡定从容看着他,凝脂如玉的脸近在咫尺。 他将脸压得更低,唇擦在她耳边,薄怒中带着阴狠:“威胁我?” 她轻轻摇头,平静的目光落在他清隽如玉的脸上,鬓边细碎的发丝拂过他的肌肤,带来丝丝痒意。 “陆大哥误会了,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流言于你于我,都没好处,不是吗?” 他的呼吸,就喷洒在她的耳畔,元婉如意识到,他们站得太近了。 她有些不习惯,想要退开,却又怕弱了气势。 陆江年垂眸,少女雪白莹润的香颈一览无余,那抹白皙在日光下发着光,有些晃眼。 他们两个人针锋相对,火花四射。 却不知道在旁人看起来,此时的他们有多亲密。 男人身材高大,女子娇小纤细,他们靠得那么近,元婉如仿佛被陆江年拢在怀里一样。 方才,陆江年俯下身靠近元婉如的时候,从陆芸和陆苗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吻了她的鬓边,顿时让两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看得面红耳赤。 她们呆在这里真的合适吗? 大哥是不是忘了,这个地方还有别人啊! 阳光灿烂,鸟鸣声声,周围很是寂静。 一阵风吹过,缕缕花香四处飘散,幽香恬谧。 他们两人站在海棠树下,几片落叶飘飘洒洒,落到了他们身上。 陆江年沉着眼看了她好一会,才直起身,漫不经心拂去身上掉落的枯叶,举手投足间肆意却带着优雅,无不彰显他世家子弟的清贵。 他转头看向傻愣愣的陆芸和陆苗:“谣言止于智者,你们也不小了,什么事情是真,什么事情是假,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陆芸羞愧地涨红了脸。 “大哥……” “我与她的婚事虽然仓促,但婚约一事,确有其事,以后多动动脑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至看不见他的身影,元婉如才放松了绷着的后背。 别看她云淡风轻,但陆江年征战沙场多年,虽然年轻,可身上有寻常人没有的杀伐冷冽,当他锋芒毕露的时候,和他对峙,真的不容易。 陆芸一脸羞愧,却干脆利落地认了错。 “元姐姐,对不起,都怪我听信人言。” 大哥本人都承认了。 方才大哥和元姐姐,像极了感情很好的少男少女,她半点怀疑都没有了。 陆苗在一旁温声说和:“元姐姐也知道她的脾气,听风就是雨。” “你就是仗着元姐姐脾气好罢了。” 陆芸是大房庶出,陆苗是二房庶出,两个人都是十四五的年纪,大家年龄相仿,她们和原主的关系还不错。 “你既然真心道歉,我勉强原谅你了。” - 和陆芸陆苗分别,元婉如不多时就来到了汪敏居住的正院,望春堂。 忠勇侯府的院落分中路、东路和西路,墨梅阁在西路,望春堂位于中路正中。 越是靠近望春堂,越发现,来往仆役步履匆匆,异常忙碌。 陆松定下的婚期太赶了,汪敏忙得脚不沾地,这两天她每天只睡了两个时辰,简直恨不得有分身术。 元婉如看着喜气洋洋的布景,一点成亲的感觉都没有。 汪敏好不容易抽了空见她,主要也是为了亲耳听她说嫁衣的事情:“若是不合身,赶紧告诉我,别不好意思。” “女人这辈子就嫁一次,意义重大,时间虽然赶,但敏姨绝对会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元婉如看她忙得嘴角都起泡了,心头不禁一软。 她早就猜到了,这几天汪敏分身乏术,肯定没有注意到流言的事情。 她不想再给汪敏增添麻烦,这才威胁陆江年去澄清流言。 在书中,汪敏从头到尾,对她都极好。 “嫁衣很合身,很漂亮,我很喜欢。” “这是我特意让人做的菊花糕,清心去火,清甜不腻,您尝尝。” 汪敏午膳都不曾好好吃,这会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她吃了一块,很是可口,不知不觉,她就吃完了一小碟子的六块糕点了。 “好孩子,敏姨知道你贴心。” 她拉着元婉如的手,细心叮嘱:“你的嫁妆我早就备好了的,已经让人清点抬去了白马街的宅子里。” “今晚你先去那里住着,明天安心等江年娶你回来,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别担心。” “江年脾气不好,但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放心,有敏姨和陆伯伯在,他不敢欺负你。” 想说的话很多,但是来寻汪敏的人太多的,就这一会功夫,外头就站了好几位管事,正等着回话安排事情。 元婉如没有久留,离开望春堂,径直回到了墨梅阁。 她寄居在陆家,但总不能从陆家出嫁。 汪敏安排她今晚住进陆家在白马街的私宅,同时把这宅子的房契、地契都给了她,算是聘礼。 而她的嫁衣,就是今夜被毁的。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捣鬼。 - 忙碌了一天的庞嬷嬷,从白马街赶回来:“姑娘,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过去吧。” 庞嬷嬷张罗着,把日常用的东西带上,非必要的物件就不带了,只是出去住一夜,明早姑娘就会进府,何必费劲。 “嗯,留雁把嫁衣带上。” 出了二门,一辆奢华的马车映入眼帘。 高大的车架,上等的硬木,华盖上挂着五彩丝帛,马车的四角还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一盏精致的风灯上写着“陆”字。 不过,元婉如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车,而是骑着马等在车边的人。 元婉如没想到,今天还会再度见到陆江年。 耳边是庞嬷嬷欢喜的低语:“大夫人让大公子送您去白马街。” 男人听到声响,居高临下看过来,马背上的他高大如山,气势如虹,短短一眼,就让人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 想来,这人在战场上,一定更加骇人。 庞嬷嬷笑眯眯走过去,朝他行礼,他微微点头,然后低头拍拍马脖子。 似乎得到了某种信号,黑马鼻子喷着粗气,马蹄不停在地上刨着,像是等不及要出发了。 无声的催促,让庞嬷嬷愈发紧张,赶紧扶着元婉如登上马车。 元婉如心中暗暗吐槽,这人的脾气,又冷又硬,也不知道女主看上他哪一点。 第4章 拦路诉衷情 马车里,留雁小声道:“大公子好吓人。” 庞嬷嬷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大公子那叫威武。” 虽然她心里对大公子也发怵,但是不能这样说。 姑娘一向胆子就小,明天她就要嫁给大公子了,战战兢兢面对自家夫婿,这可怎么行。 “姑娘,大公子是英雄人物,身上没点威势,怎么能在战场上立功,姑娘莫怕。” 元婉如懒懒靠在车壁上,真心实意地说:“他是挺吓人的,不过,我又不是要和他打架,凡事讲道理就行了,没必要怕他。” 庞嬷嬷不知道该不该觉得欣慰。 打架? 姑娘这么会有这种念头,大公子一抬手就能把姑娘按趴下了。 夏日炎热,傍晚时分,出来活动的人是最多的。 街上车马粼粼,人声喧嚣,很是热闹。 元婉如抵不住诱惑,悄悄掀开窗帘往外看去,庞嬷嬷皱眉想要制止,元婉如却撒娇道:“嬷嬷,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您就别拦着了。” 她拉着庞嬷嬷的手轻轻摇晃,声音又娇又软,听得庞嬷嬷心都快甜成蜜了,哪里还舍得拒绝。 “就看一会。” “嬷嬷你真好。” 元婉如不知道,她的声音,全部落入了陆江年的耳中。 轻软娇俏,声音甜甜的,脆脆的。 晚风吹过,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夏日余温,轻轻往他耳朵里钻,就像她今日在院中,挨着他说话那般近。 这女人,能不能好好说话,这种声音,这种语气……像什么样子。 陆江年不觉捏紧了缰绳。 元婉如可不知道他有这么多想法,她已经被大街上的热闹吸引住了眼光。 人流如织,彩旗招展,酒楼茶肆窜出阵阵香气,路边各种摊贩不停叫卖,这是一个繁华的城市。 明显有别于现代的人间烟火,让她有些新奇,又有些抗拒,心底不禁蔓延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惆怅。 “陆江年,你停下。” 忽然,一个骄横的女声响起。 接着,马车便停下来了。 只听见外面有女子在说话:“陆江年,你明天,真的要成亲了?” 语气缠绵悱恻,其中的伤心失意,隔着车帘,元婉如都能清晰感受得到。 “是。” 言简意赅,是陆江年一贯的作风。 “我不许。” “你怎么能娶别人,谁不知道,我一直等……” 女子很是激动,陆江年却冷硬依旧:“郡主慎言,莫要败坏了陆某的名声。” “请让开。” 这一声郡主,也道出了来人的身份。 “除非你答应我,明天婚事取消,不然我绝不让开。” 外头这位,应该是秦王唯一嫡女,乐安郡主慕容绫。 秦王是当今皇上的同胞弟弟,不涉朝堂,不沾权势,一心只爱风雅,尤其擅长书法。 正因他如此识趣,这么多年,皇上对他一直盛宠不衰,连带他的嫡女慕容绫,也恩宠有加。 慕容绫喜欢陆江年,不是什么秘闻。 四年前,慕容绫就曾经放话,非陆江年不嫁。 若是寻常人家,只怕皇上已经圣旨赐婚,成全慕容绫的心愿了。 可陆松是皇上的心腹大将,陆江年还是太子伴读,和太子关系甚好,他本人更是杰出超群。 皇上有爱才之心,也不忍逼迫陆江年。 面对慕容绫的一片痴心,苦苦哀求,皇上表明态度,秦晋之好乃是结两姓之好,情投意合才能成就美谈。 大意就是,我不管了,你们自己折腾。 慕容绫为了陆江年,蹉跎至今,也年满十八了。 不过,书中有乐安郡主拦路这么一出吗? 她不太确定。 女主没出场之前,关于元婉如和陆江年的事情,写得很粗糙。 外头乐安郡主还在说话,元婉如一时好奇,悄悄挑起车帘往外看去。 怪不得,陆江年会停下来。 原来,有一辆豪华大马车横着停在路中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名女子穿着朱红色的华丽衣裙,裙摆的金线在夕阳下流光溢彩,头上戴着宝石金钗步摇,身姿端庄,高贵美貌。 此时,她一双杏眼含着晶莹的泪花,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难过绝望。 元婉如自认为,她的动作十分轻缓,旁人应该察觉不到。 谁知陆江年却好似背后长眼睛一般,居然回头看了过来,他先是意味不明扫了她一眼,接着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元婉如身子一僵,顿感不妙,忙放下帘子正襟危坐。 短暂的寂静之后,帘子被人掀开了,陆江年好听的声音传来:“下来。” 元婉如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他,装聋作哑。 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可惜,她还是不够了解陆江年。 “啊,你干什么!” 他长臂一伸,索性将她拦腰抱起。 这人的胳膊肌肉紧实,力气极大,他单手抱着她,却好似拎着小鸡仔那般轻松。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腾空了。 元婉如心里有些害怕,条件反射地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 陆江年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她这样一搂,她这个人完全贴在他的身上。 她胸口的绵软,压着他紧实的胸膛,陆江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就在他的心间跳动,咚咚咚,敲击着他的心,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放手。” “我不要。” 元婉如气闷地盯着他,一脸不服气。 凭什么,他要抱就抱,他说放开就放开。 她瞪大着眼睛,蹙紧了眉头,明显不高兴,直白率真,像一个孩子。 秀眉下的双眼,黝黑发亮,如有万千星辰藏于其内。 陆江年平静注视着她,可平静之下,又藏着汹涌的暗流,带着莫名的危险。 隔着轻薄的衣料,他清晰地认识到,寄居在家中,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小女孩,已然长大了。 元婉如觉得陆江年的眼神有些凶悍,她的手不自觉松开了,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却没想到,后边响起一阵风,然后,陆江年神色一凛,搂紧她后退了几步。 “陆江年,你放开她!” “我不许你抱她!” 元婉如的双脚重新落地,回头看过去,才知道,方才这个刁蛮郡主,居然挥鞭子想要打她! 第5章 陆世子亲口认证的未婚妻 元婉如气炸了。 本来她觉得,她和乐安郡主,井水不犯河水。 没想到,她居然想对她动手。 乐安郡主根本没把元婉如的怒气放在眼里,她总算看清了元婉如的长相。 女子身量小巧纤细,天生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虽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惊艳的女子,可却会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很是勾人。 狐媚子! 乐安郡主心中暗骂,更不认为,陆江年会喜欢这种弱质纤纤的女人。 她脸上哀泣的表情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倨傲和不加掩饰的鄙薄挑剔。 “你就是寄居在陆家的孤女?” “长得寒酸,家世低微,怪不得能够使出下作的手段,落水逼陆江年娶你。” “你真不要脸,你哪一点配得上他?” “我告诉你,识相的,你立刻退婚,不然,我决饶不了你。” 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已经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我就说,陆世子怎么突然就娶妻了,原来是被逼的。” 有人遗憾地说:“早知道,我也落水了,哪怕只当一个妾,我也心甘情愿。” 这话惹得几个女子连连附和:“是啊,我们怎么没想到这样的主意呢,终究是我们太单纯了。” 嘲讽不屑的人,当然也有。 “她这样的人,陆世子一定看不上她,我看很快,她就被休弃了。” 元婉如狠狠剜了一眼陆江年。 都怪这男人,他不想应付慕容绫,非要拖她下水。 既然如此,那他可要配合她,把这位不可一世,爱而不得的乐安郡主,气吐血吧。 她笑得温婉纯良:“门当户对,郡主说得没错,我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郡主不知道,陆大哥对我……,早就……” “我也是才知道的,陆大哥非我不娶,我也很为难。” 这种含糊其辞,更加增添了别人的臆想。 陆江年看她欲盖弥彰,有败坏他名声的嫌疑,忍不住想要反驳。 他对她怎么了? 他早就怎么了? 她说得这么暧昧,到底想干什么? 元婉如踮着脚尖,在他耳边低喃:“这是澄清流言最好的机会,除非你想以后天天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方才周围的人说的那些话,陆江年当然听到了。 他略一迟疑,就错过了解释的机会了。 而他的沉默,在旁人看来,就是默认了。 乐安郡主果然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陆江年怎么会看得上你?” 这孤女,那一身寒酸上不得台面的穿着,站在陆江年身边,不过就是一个服侍人的大丫鬟罢了。 只有她,和陆江年才是最般配的。 元婉如恨不得气死她,更添了一把火,她装作被吓到的模样,拼命往陆江年身上缩,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死死抓着陆江年的衣袖,不让他躲。 “陆大哥,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了。” “你看她的眼瞪得那么大,像要吃人的母老虎。” “还有,她手里的鞭子,随随便便就能让人皮开肉绽,好吓人。” “若我是男子,也不敢喜欢这样的女子。” 她头上的素银簪子,随着她的动作,一下下点在他的下颌,陆江年忍无可忍,一把伸手压在她的脑袋上:“不要乱动了。” 看到这一幕,乐安郡主脸色铁青,气血翻涌,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元婉如。 她朝前走了几步,一鞭子抽过去,只想打烂元婉如的脸。 陆江年眼疾手快,从腰间抽出长剑,剑鞘缠上了鞭子,让乐安郡主无法动弹。 “郡主莫不是认为,忠勇侯府的人,很好欺负。” “陆某的婚事乃父母之命,旁人无权置喙。” “郡主当街拦路,胡搅蛮缠,甚至一再欺辱陆某的未婚妻,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你护着她?!” 乐安郡主声嘶力竭地怒吼,吓得看热闹的人都闪开了一圈,生怕被波及。 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两眼通红,眼泪顺着洁白的脸颊滑落,身子剧烈颤抖着:“你越护着她,我越想打她。” “我乃堂堂郡主,还不能教训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了吗?” “我就要打她,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她抽回鞭子,使劲全身力气,再度挥向元婉如。 元婉如只觉得眼前一花,陆江年的人已经飞出去了,而乐安郡主的鞭子,断成了好几截,静静躺在地上。 “你敢!” “这是御赐之物,皇伯伯特意送给我的,你居然敢毁了。” 陆江年淡淡道:“不管什么物件,行凶伤人,皆为凶器,我当然可以毁了。” “来人,郡主的马车坏了,去把马车拆了,不能影响百姓通行。” 某人姗姗来迟,他没耐心再浪费时间,挥挥手,两个护卫上前,想要动手拆车。 乐安郡主没想到,他会如此狠心,如此无情。 “放肆,我的马车好好的,你们谁敢动,我让皇伯伯砍了你们的脑袋。” 乐安郡主带了护卫,陆家的人根本就不能靠近马车,就被乐安郡主的人挡在了外圈。 她擦干眼泪,压下满腔怒火和失落,下巴微扬:“陆江年,我不管你是真的愿意娶她,还是被逼娶她,总之,我不答应。” “今天你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我就陪你在这里耗着。” 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凭什么要让一个孤女夺走她的心上人。 元婉如不禁侧目,看向身边的男人,这场闹剧,他预备怎么收场? 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平静的眼眸无波无澜。 “玄影,你去。” 玄影,是陆江年的贴身侍卫,据传来自江湖神秘门派,武功奇高。 乐安郡主也知晓,她花容失色,“你非要如此折辱我?” 玄影刚要动作,忽然传来一句清朗的男声,“江年,你这耐心越发差了。” 满场的人,将目光投向来人。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怡然自得,徐徐而来。 人如其声,这个年轻人如清风朗月,剑眉星目,神采飞扬,一抹自信从容的笑挂在他的脸上,眉目平和清澈,高贵温润。 乐安郡主看见来人,眼神一亮:“太子哥哥。” 第6章 深夜抓内鬼 原来是慕容绫的堂兄,当朝太子慕容驰。 他轻轻拍了拍慕容绫的脑袋:“姻缘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 “即便你贵为郡主,也不能强人所难,这样当街拦路,丢的可不止你慕容绫一个人的脸。” 他平静地看向她,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来人,带郡主回府,告诉皇叔,把人看好了,若看不好,孤今晚可在王府下榻,帮他一把。” “太子哥哥……” 乐安郡主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更不会乖乖就范。 可在太子手里,她哪里能讨半点好,太子特意带了女卫,就是为了制住她。 太子伸手一点,乐安郡主就说不出话来了。 女卫架着她回了马车,不一会,街上就通行了。 太子噙着笑走到陆江年身前:“不是让人喊我了吗,何必急着动手?” “玄影这样的人,你让他去拆马车,小材大用了。” 陆江年淡淡瞥了他一眼,知道太子是为了他好。 如今朝廷里盯着他的人很多,秦王又深得皇上疼爱,对乐安郡主动粗,始终是一场麻烦。 “我还以为你要吃了晚膳才来。” 陆江年不客气的反讽。 一个君子如玉,矜贵中流露出随和温润;一个清冷深沉,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可是,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竟然意外地和谐。 从二人的言谈举止,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感情深厚。 元婉如想到,书中他们反目成仇的情节,不由得看着太子愣神。 “孤可是把手中要事都推了,赶过来助你脱身,你还不领情。” “你放心,明日乐安绝对不会出现在忠勇侯府的。” 元婉如忍不住点头。 的确如此,明日出现的人,是书中女主,可没有慕容绫的戏份。 陆江年留意到她凝视太子的眼神,想到这人落水算计他的事情,莫非这是把主意打在了太子身上了。 他心里十分不悦:“杵着干什么,上车。” 他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嫌弃,元婉如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轻哼一声,微笑朝太子行了一礼,掉头便走。 太子笑眯眯看着她的背影:“你的这个未婚妻,倒是让孤出乎意料,她居然敢冲你甩脸子。” 他和陆江年是挚友,望竹湖的事情,从陆江年嘴里说出来,太子的心里已经给元婉如下贴一个标签:心机深沉。 今日一看,倒不像这么回事。 陆江年不欲和太子谈论元婉如:“事情已经了结,你可以走了,我还有事。” 这用过就丢的样子,也就陆江年敢这么对他。 “行了,知道你明日就要娶妻,忙得紧。” 不过,他正色道:“乐安去京郊玩了好几天,前日太子妃特意去找了秦王妃,让她去陪乐安,确保你成亲的消息传不到乐安的耳朵里。” “今天她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你用心点。” 陆江年明白他的意思。 秦王和秦王妃都是聪明人,这些年秦王府能够安然无恙,荣宠不衰,就是他们夫妻一向明哲保身。 陆家手握兵权,秦王府和他们联姻,皇上并不乐见。 加上陆江年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秦王夫妻更不愿唯一的嫡女,嫁到陆家。 能够在秦王妃的严防死守之下,撺掇乐安郡主回京闹事,可见背后之人下了大功夫。 太子淡淡道:“估计是有人得到了消息,坐不住了。” 今春三月,陆松和陆江年,大败靺鞨。 靺鞨元气大伤,签订了朝贡条约,皇上大喜。 陆江年如今担着正四品怀化中郎将的职务,这次立功,皇上着意升迁他为从三品卫尉卿。 在大景朝,卫尉卿历来都是由皇上的亲信担任,掌管宫门屯兵和内宫安全,直接归皇上管辖。 虽然陆江年和太子走得近,但太子是皇上亲自选定的储君,他不避讳太子,却不代表不避讳秦王。 若秦王和陆家成了姻亲,皇上心里总会有些忌讳。 皇上高高在上,许多事看不见,或者不愿意看见。 朝臣们哪个不懂,皇子们都大了,储位虽然早定,但一日不为君,那旁人就有机会争一争。 所以,不想让陆江年坐上卫尉卿的,大有人在。 “那又如何,圣意岂是别人能随意左右的。” 太子地位稳固,那些人狗急跳墙,做多错多。 陆江年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那些人打错注意了,他和慕容绫,从没有过半分瓜葛。 “行吧,你心中有数就行。” - 白马街的宅院门口挂着一个匾额“乐悠居”。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地方很是宽敞,设计得精巧秀气。 池塘花木,青翠环绕,小桥流水,小桥流水,有种江南小院的韵味。 元婉如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她很高兴,笑得明媚纯粹,很是鲜活。 陆江年看着她的笑,眼神充满了探究。 这个女人,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记忆中,他没见她如现在这般笑过,更别说,今天在慕容绫的恐吓之下,她还敢故意激怒她。 胆子真不小。 转念一想,她以前大概就是装的吧,果然心思深沉。 “你们到了,我走了。” 庞嬷嬷有心留人:“天色不早了,不如大公子留下,和姑娘一起用晚膳吧?” 陆江年自是不应。 元婉如抢在庞嬷嬷之前,客气地说:“陆大哥事情多,那便不送了,慢走。” 这般殷切的态度,好像希望他立刻就消失。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庞嬷嬷恨铁不成钢地说:“姑娘明日就要嫁给大公子了,怎么不趁机把大公子留下,两人也好熟悉一番。” 元婉如笑得格外开心:“既然早晚都要熟悉的,何必急于一时。” “嬷嬷,我肚子饿了,咱们快点吃饭吧。” 吃饱了饭,今晚才有力气“捉鬼”。 - 乐悠居布置得非常喜庆,夜色中,各处挂满了红灯笼,点缀着彩绸,灯火通明。 子时一过,人身上的困劲儿就起了。 几个守夜的婆子昏昏欲睡,不曾察觉,西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那人拿着一盏灯,悄悄进去,来到一个雕花木箱前头,打开箱子就往里头倒蜡油。 然后,她举着烛台,想要点火,却看清了,里头的衣服,根本不是大红色的嫁衣。 而是一匹陈旧的布料。 她急忙往回走,却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7章 大婚之日 “王小草,居然是你!” 留雁一马当先,就跳出来,夺过王小草手中的烛台。 她拿出箱笼里的蓝色旧布,摸到上面的蜡油,眼神像要吃了王小草一样。 “你居然要毁了姑娘的嫁衣,我撕了你!” 元婉如看着留雁对着王小草一通撕扯,静静想着书中关于此事的描述。 书中只说,夜里起火,嫁衣烧毁了。 乐悠居本有仆役,汪敏拨了几个人过来帮忙照看,加上墨梅阁带过来的人手,可谓人员混杂。 新婚当天,新娘子没有嫁衣了,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事发之后,乐悠居的人,根本顾不上排查凶手,庞嬷嬷急急忙忙派人去陆府,禀告汪敏。 汪敏也算有本事,短短几个时辰,就找到了一件嫁衣。 但是,尺寸不合适。 元婉如穿在身上,晃晃荡荡的,一点美感都没有。 可谁敢挑剔? 礼成之后,再来追查,什么痕迹都查不到了。 原主穿着那身粗糙的嫁衣登场,惹来无尽的嘲笑。 她本就是个内向之人,自此,头都不敢抬,越发沉默寡言。 想到这些,元婉如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落在王小草的身上。 “我没时间跟你耗,你若说实话,我给你一条生路。” “否则,我交代许婆子,给你灌药,把你卖得远远的,从此谁也见不着。” 她等会就该梳妆打扮了,并不想和王小草多费口舌。 王小草身形一抖,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头都磕破了,却半句话都不肯透露。 元婉如没有耐心,起身要走:“庞嬷嬷,捆好了,天一亮就卖了吧。” 王小草没想到,一向非常好说话的姑娘,会这般雷厉风行。 “姑娘饶命,奴婢说,奴婢都说,只求姑娘网开一面。” 她脸色煞白,闭上眼,咬着唇道:“是有人递了一张纸条给奴婢,威胁奴婢毁了姑娘的嫁衣。” 元婉如和庞嬷嬷对视一眼,接着问:“他威胁你什么?你可知道是谁?” 王小草像是难以启齿,最后,咬得嘴唇都流血了,才吐露真相。 她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她和陆松前院姓赵的一个管事偷情,让人拿捏住了,这才不得不听命行事。 “纸条奴婢已经烧了。” 赵管事三十好几,媳妇也是府上的管事婆子,一贯泼辣,王小草胆子肥了,居然敢偷她男人。 人逮住了,却查不到幕后黑手,元婉如只得暂且放下了。 所幸,嫁衣保住了。 - 元婉如闭上眼,任由妆娘在她脸上操作。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半点新嫁娘的自觉。 不过是走一个过场,演一场戏罢了。 她和陆江年,终究会以和离收场的。 男主角和女主角,才是一对啊。 忙碌了一夜,倦意慢慢上涌,她竟然差点睡着了。 “姑娘,快盖上盖头,大公子来迎亲了。” 庞嬷嬷扶着她,去给父母的灵位上香跪拜。 她眼眶泛红,对着元婉如欲言又止,满腔的话说不出口,最后抹去眼泪笑着道:“老爷夫人看见了,一定很高兴,姑娘日后一定幸福美满。” 元婉如却有些大逆不道地想:若是他们看得见,不知道会不会讨厌她。 虽然,她来到这里,也是身不由己。 她默默冲着令牌许诺,原主落水的事,别有蹊跷,她一定会尽力查明真相,替原主报仇。 希望他们一家,在另一个维度,团圆吧。 - 吉时到了。 她低垂着头,一双男人的鞋落入眼中,那红彤彤的颜色,已经表明了此人正是新郎官陆江年。 真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元婉如被送上了花轿,隔着轿帘,她清晰感受到外头的热闹喧嚣。 欢呼声阵阵,时不时听到撒钱的声音,围观的人一边捡钱,一边说着道喜的话。 她心里空落落的。 在现代,她参加婚礼的时候,曾幻想过,她结婚时候的情形。 如今真的成亲,半点喜悦、娇羞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丝期待。 她漫不着边,胡思乱想,花轿已经穿过街巷,回到了忠勇侯府。 陆江年轻松从骏马跃下,来到花轿门前,掀起龙凤金线绣的帘子,里头的人,端端正正坐着。 她的脸藏在红盖头之下,一双白嫩的小手,捏着红帕子,越发显得手如凝脂,肤如柔荑。 喜嬷嬷扶着元婉如落轿,陆江年隔着红绸牵着她,两个人缓缓朝前走去。 忠勇侯府的路,元婉如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陆江年今天也做个人了,步子迈得不是很大,她跟着身后,虽有喜帕遮挡,却也能平稳走到喜堂。 汪敏忙碌了几天,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她依旧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观礼的宾客很多,看到新娘子身上精美的嫁衣,许多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陆夫人真是能干,短短时间,居然能置办出这么好看的嫁衣,改日我要找你取经了。” “可不是嘛,闪得我眼都花了,可见是真的心疼儿媳妇。” 新娘子的身世,在座的人都清楚,自然也知道,这些行头都是汪敏置办的。 汪敏笑得眼都弯起来了。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如母女,以后可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我疼她自是应该。” 元婉如松了一口气,当众被人嘲笑,真的很考验人的韧性。 还好,她避免了这种尴尬。 司仪开始唱礼:“一拜天地……” 元婉如握着红绸,弯身拜下。 “二拜高堂……” 陆松和汪敏连连说好,声音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夫妻对拜……” 仪式感真的很重要,明明她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也有些激动了。 演戏演戏,演着演着,果然会入戏。 她朝着陆江年的方向,弯腰盈盈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元婉如被人牵着要走,却听到噪杂声响起,接着就是听到有人喊:“陆老夫人回来了。” 这桩婚事办得仓促,连陆老夫人不在家中,还是急急忙忙举办了婚礼,外头的人,暗暗做了各种猜测。 没想到,这么巧,陆老夫人居然在大婚当天赶回来了。 喜帕下的元婉如,一点都不吃惊,因为,书中就是这样的。 陆老夫人不仅回来了,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书中女主,梁雨凇。 第8章 原女主出场 陆老夫人在春末时,回娘家许县探亲。 许县距离京城一千多里,自定下婚期后,陆松也派人去给许县送信了。 按照脚程,今天傍晚或者明早才能送到。 没想到,陆老夫人没打一声招呼,就回京了,还赶在了拜堂这个时候。 只盼着他老娘,等会别拆台。 陆松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今儿这个日子选得好,我娘若是错过了江年的婚礼,只怕要怪我了。” “新人礼成,送去喜房吧,这里有我和夫人照料。” 陆江年嗤笑地看了眼陆松。 两个人不仅是父子,还是袍泽和战友,彼此非常了解。 他淡定地牵着元婉如往聆水居走去,对他爹的窘境,有些幸灾乐祸。 陆松横了他一眼,不孝子,老爹的笑话也是你能看的。 - 喜房里挤满了人,喜娘脸上洋溢着欢喜,示意陆江年掀盖头。 铺着鸳鸯交颈的大红被褥上,坐着婀娜少女,一双细嫩的手,此刻端端正正放在膝上,白得扎眼。 他拿起秤杆,挑起盖头,两人目光交汇。 元婉如看到,穿着大红锦袍的陆江年,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他一脸平淡,棱角分明的俊脸,在红衣的衬托下,美得惊人,健硕挺拔的身躯傲然站立,幽静的双眼藏着迷人又诡秘的气息。 她却不知,陆江年看着她,也有瞬间的失神。 喜帕之下,少女精致的妆容,艳光四射,嫣红的唇,鲜艳欲滴,带着一种别样的魅惑,满头的金银珠翠,此刻都黯然失色了。 这一刻,他有了成婚的实质感。 不管如何,他真的成亲了。 喜娘捧着托盘站在他们二人之间:“新人喝交杯酒。” 他们各自执杯,手臂缠绕,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元婉如仰头将酒喝完,酒是凉的,可是喝到喉咙却又一股热辣,她差点就吐出来了。 她忘了,在现代她就是个滴酒不沾的人,这算是她第一次喝酒。 瞬间,她的脸就多了一层醉人的红晕,眼角眉梢都带了一抹迷蒙的风情。 她抬头委屈地看着陆江年,细声细语:“好难喝。” 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喉结处,有着淡淡的酒香,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小模样有些可怜。 陆江年垂下眼,摩挲了一下酒杯,放回托盘:“喝完了。” 他该出去招待宾客了。 - 酒宴散了。 陆老夫人的荣寿堂。 “老大,你真是我的孝顺儿子。” 陆老夫人指着陆松,气得不打一处:“江年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我这个当祖母的竟然不配知道?” 陆松四平八稳,温和地解释:“娘这话不是让儿子无地自容吗?” “儿子做事,从来不是莽撞之人,娘也该明白。” “许多事情,一两句解释不清,总之,他是我儿子,我不会害了他。” “婉如是夫人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娶了她又有何不可?” 陆老夫人盯着陆松,似乎要把他看穿。 她心头的火渐渐熄灭,可是终究不得劲。 江年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是她最出色的孙儿,配元婉如,可惜了。 不说她本人就是个闷葫芦,就她那身世,能给孙儿带来什么助益。 元川本是陆松的护卫,为主而死,死得其所。 陆家养了她那么多年,锦衣玉食,再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什么恩情都还完了,何必要搭上孙子的终身幸福? 但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办? 终究意难平罢了。 陆老夫人负气地说:“你如今官威大了,家里说一不二,堂堂世子的婚事办得如此潦草匆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丑事,要遮掩呢。” 她话锋一转,火烧到了汪敏身上:“你也是个没用的,他一个大老爷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莫非也不懂?” “他糊涂,你也跟着糊涂!” 汪敏早知道,会如此。 不管陆松做了什么,老夫人若是不满意,最后都要怪到她头上。 不过她就是嘴上功夫,实际也不会做什么事情,汪敏便让她过过嘴瘾。 “都怪儿媳没用,劝不了侯爷。” 陆松夹在她们婆媳中间多年,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他该表态了。 “娘,这日子,我找大师算过的。” “今日与江年、婉如二人的八字最相宜,十年难得一遇。是我私心盼着孩子好,才仓促定下的,夫人如何能做主。”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她虽然抱怨汪敏劝不了陆松,可若汪敏主意比陆松还大,她又该不高兴了。 “行了,回来就遇到这些糟心的事情,闹得我头疼。” 她指了指身旁站着的两个妙龄女子,“这是你大表哥家的女儿兰欣,这是你二表弟家的女儿兰芝。” 两个女孩行礼问安后,陆老夫人拉着她身旁另一个红衣女子的手,笑得格外和煦:“你们看看,这是谁?” 汪敏细细端详,才出言道:“莫不是,隔壁梁家的……” 梁雨淞体态端方,恭敬地说:“陆伯母眼力真好,这么多年不见,还能认得我。” 她盈盈拜下去:“雨凇见过陆伯父、陆伯母。” 梁雨淞的父亲梁尚炯,和陆松当年是同袍,两个人在一起待了三四年。 巧的是,梁家,也就是卫国公府,就在忠勇侯府隔壁。 两家来往不少,汪敏自然认得梁雨淞。 七年前,梁尚炯携妻儿外任,陆梁两家的联系慢慢就淡了。 汪敏有些好奇:“老夫人怎么遇上了梁姑娘?” 说起这个,陆老夫人亲热地拉着梁雨淞的手:“我和这孩子有缘,若不是有她在,我只怕也见不到江年成亲了。” 原来,陆老夫人从许县回京,途经洛阳的时候,得了急病,情况十分危急。 下人四处求医,梁雨淞听到了,主动上门施治。 “她外祖是太医院院首,雨凇天赋极佳,跟高太医学医多年。” “当时在洛阳找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还好遇到了她。” 陆松几人忙谢梁雨淞,梁雨淞自然连声道不敢居功。 陆老夫人又说:“她祖母去世,她在洛阳老家守了一年,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因着我身子没好全,她跟着我回京了。” “如今她父母兄弟还在外头,祖父出门游历,家里就是她庶出的叔婶,不如就让她在我们府上住下,也好就近照料我的身子。” 汪敏觉得不太合适。 可陆老夫人执意如此,梁雨淞拿出梁尚炯的亲笔书信,信中所言,梁尚炯约莫年底就能调任回京了,拜托他们代为照料梁雨淞一段时间。 如此,梁雨淞便和曹家两位姑娘一起,暂时在忠勇侯府住下了。 第9章 洞房花烛夜 另一边。 此时已经入夜,热闹了一天的聆水居,静悄悄的。 陆江年早就从前头回来了,他并没有回到卧房,而是去了书房沐浴。 自从知道要娶元婉如,他便把东西搬到了书房里。 日后,他的起居就在书房了,卧房便让给她。 不过,今夜,他还是要去见一见她。 陆家亲戚不少,今天好多女眷都在新房里,嬉笑打趣,元婉如就是当个摆设,身子也僵硬了。 好不容易人都走了,她赶紧沐浴更衣,让人送了一碗鸡汤肉丝面,填一填肚子。 肉丝面刚送上来,陆江年就进来了。 他在她身边坐下,元婉如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 她随意扫了他一眼:“有事?” 很不欢迎的口吻,好似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陆江年挑眉,若他没记错,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 元婉如无所谓地说:“不管天大的事,都等我吃完了再说,我快饿死了。” 庞嬷嬷给她递上筷子,闻言马上“呸呸”两声,双手合十朝天拜了三拜:“菩萨莫怪,大少夫人有口无心。” 然后,嗔怪地看了元婉如一眼:“饿了就吃,乱说什么。” 元婉如扶额,怎么和她现代的奶奶似的,说错一个字都要拜一拜。 顾不得其他,诱人的香气钻入鼻尖,她实在饿得慌,大口就吃了起来。 庞嬷嬷急得不行,在大公子面前,姑娘好歹也吃小口一些吧,这种吃相,大公子看在眼里,指不定怎么想。 庞嬷嬷想多了,元婉如虽然吃得很快,但是吃相一点都不难看。 这是她工作的时候,练出来的本事。 陆江年喝了不少的酒,这会看她大快朵颐,竟然觉得有些饿了。 她应是刚沐浴不久,头发还未完全干透,身上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罗纱裙,烛光照耀下,她的脸带着少女独有的青涩稚嫩,行动间一缕清香飘散开来,冲淡了食物的香气。 随着她吃面的动作,她的袖口滑落,露出里面嫩生生的手腕,手腕上套着一只青翠欲滴的翠玉镯,那抹嫩白更加凸显。 他静静坐在一旁,莫名觉得这个样子的她,有些顺眼。 一个在军营里待过的男人,不管他出身如何高贵,始终会有些糙性子。 他见过家里的妹妹用膳,磨磨蹭蹭,半天吃不完半碗饭,他一直无法理解,那么点东西怎么能吃得饱? 眼前这人,一大海碗的面,没一会就下去了一半,生动真实。 元婉如吃饱了,一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陆江年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就是移开视线。 转到一半,他停下了动作,不着痕迹又转了回来:“有事?” 元婉如:不是你来找的我吗? 他也反应过来了,掩饰般捧起茶杯喝了两口,才道:“都下去吧。” 庞嬷嬷喜滋滋带着人退下了。 屋里沉默了片刻。 元婉如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她倒要听听,陆江年想说什么。 她漫不经心拨弄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陆江年终是开口了:“我从未听我爹提过婚约一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很怀疑。” “今日成亲,你如愿了。日后我会留宿书房……”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爹的救命之恩,不能让你用一辈子。” “不该妄想的事情,你最好别想,好自为之。” 元婉如虽然猜到,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心里却还是不由升起一股怒气。 “我如愿了?” “你未免太过高看你自己了。” “陆江年,你以为望竹湖一事,是我算计了你,陆伯父因我爹的救命之恩,逼你娶我,你觉得委屈了。” “但真正委屈的人,其实是我。” “你救了我,我感激你。” “可那天,我也是被人算计的,我从没想过逼你娶我。” 陆江年根本不相信。 他的眼底,忽然冷漠起来,语气是浓浓的嘲讽:“外头的流言已经澄清,事已至此,你便是承认又何妨?” “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元婉如气愤地说:“我没有被人冤枉的习惯,没做过的事,你让我承认什么?” “陆江年,我会查明真相,让你心服口服。” “若你冤枉了我,不知道堂堂陆世子,有没有勇气向我赔礼道歉?” 陆江年定定看着她,狭长的凤眸带着冷意。 他最讨厌的,不是做错事的人,而是知错不认,抵赖推诿的人。 “有何不敢。” 他们都未再开口,无声对峙。 不知谁喊了一句:“不好了,老夫人呕吐不止,情况不是很好,大家都去荣寿堂了。” 陆江年沉下眼,立刻起身往外走。 “你等等,我也一起去。” 她眼疾手快,一把拉着陆江年的袖口:“不论如何,你娶了我,在外需要给我应有的尊重。” “若你撇下我独自先去,旁人会怎么看我?” 他眯起眼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动作快点。” - 聆水居离荣寿堂不算远,陆江年走得极快,元婉如跟在他身后,有些吃力。 她索性提着裙摆,小跑起来,留雁提着灯笼跟着,看得心惊胆战。 “大少夫人,慢点,仔细摔着。” 陆江年后背一顿,终于改小了步子,元婉如总算和他一起,来到了荣寿堂。 陆松夫妻已经守在这里了,还有陆松的同胞弟弟陆柏,也带着二夫人周芳守在了外头。 他们到了之后,陆柏的长子陆江旬也来了。 府上其余的孩子都不在,大概没有惊动他们。 元婉如一眼就看到了两个眼生的女孩,不用猜都知道,她们是跟着老夫人回来的曹家姐妹。 她们住在荣寿堂,老夫人出事了,自然要守着。 和书中一样,洞房花烛夜,陆老夫人生病了。 但有女主梁雨淞在,老夫人并没有事。 这是女主第一次在陆家众人面前施展医术的高光时刻。 “祖母怎么样了?” 陆江年看向陆松,陆松绷着一张脸:“府医拿不定主意,还好梁姑娘熟悉病情,她在里头替你祖母施针,一切需等她出来才知道。” 身为世子,忠勇侯府的事,基本逃不过陆江年的耳朵。 这位梁姑娘的来历,他早就知道了。 他静默地站着,元婉如侧头望着他年轻刚毅的侧脸,有些怔愣。 接下来的剧情,该是男女主见面了。 男主意外发现,他两年前见过梁雨淞。 因前事他本就对梁雨淞心生敬佩,如今她又救了陆老夫人,男主顿时心生好感。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穿石榴裙的少女,走了出来。 第10章 男女主相见 梁雨淞款款而行,她脊背挺直,眉眼从容,无端就让人信服。 她优雅端庄地朝陆松和汪敏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明亮:“已经没事了,大概是因为赶路辛苦,回了府之后情绪大起大落,老夫人夜里才会有此反应。” “我已经行针替老夫人疏通了经络,等会煎药服下,就能安稳入睡了。” 陆松舒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歉疚。 都是因着陆江年的婚事,陆老夫人才会情绪激动的,还好没出大事。 汪敏由衷感谢:“好孩子,谢谢你了,若不是你,老夫人还要遭罪呢。” 梁雨淞就住在荣寿堂旁边的翡翠轩。 大半夜,即便带着陆府的名帖去请太医,一时半刻也不能就来人,哪比得上梁雨淞更便捷。 “夜深了,你赶紧歇着吧,这里有我们照看,改日陆伯母必定好好谢你。” 元婉如自从梁雨淞出现之后,眼神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她正看得出神,忽然耳边传来陆江年的声音。 “你认识她?” 元婉如有些诧异,没想到,陆江年居然还能注意到她。 “不认识。” “我只是听说,她医术了得,路上就曾帮老夫人治好了病。” “我很少见到女子行医,这样医术高明的女大夫,更是少之又少。” “如今看来,女子行医未必会比男大夫差,如果世间能有更多的女大夫,那么女子看病,就能更方便了。” 元婉如在现代,是中医专业毕业生,本博连读。 古代妇女的就医条件,她怎么会不清楚。 女子生理疾病,特别是年轻未婚女子的疾病,总是羞于启齿,耽误医治,白白丢了多少性命。 见到梁雨淞行医,她不由心生感慨。 囿于原主的经历,她的医术只能先藏起来了。 日后男主和女主在一起了,她离开了此处,就能随心所欲,施展自己的一技之长了。 陆江年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出身卫国公府,岂能随随便便去坐堂?” 这种做法,无异于自降身价,梁家怎么可能答应。 即便是京城富贵人家,想要请她医治,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女人的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了。 元婉如想了想,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梁雨淞正当嫁龄,闺誉尤为重要,古代的医者地位可不算高,她一个高门贵女大张旗鼓给人治病,多少会惹人非议。 她有些惋惜地说:“可惜了这么好的医术。” 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梁雨淞随意看过来,然后双眼一亮,怔怔看着陆江年。 汪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是江年,你以前应该见过他的,可还认得?” 梁雨淞眼里绽放出异样的欣喜,她朝陆江年走来:“陆大哥,你还认得我吗?” “我没想到,你居然是陆伯伯家的陆大哥。” 这话倒让众人疑惑了。 听了梁雨淞的解释,大家才恍然大悟。 原来,两年前雁门郡爆发瘟疫,梁雨淞瞒着家人,偷偷去了雁门郡治病,在那里遇到了陆江年。 陆江年的驻地离雁门郡不远,他奉命带兵镇守雁门郡,防止暴乱。 “陆大哥当时救了我,我一直想要感谢他,可是后来就找不到人了。”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上了。” 听完其中曲折,汪敏笑了:“这说明,你和我们陆家有缘。” “不过你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偷跑出去,要是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梁雨淞笑得羞赧:“我娘后来也狠狠骂了我一顿,雁门郡离京城那么远,谁都不认识我,我能为灾民出一份力,总不能坐视不理。” 曹兰芝双眼冒出星星来:“梁姐姐好厉害啊!” 梁雨淞谦虚地摆摆手,又看向陆江年,杏眼里闪耀着异样的光彩:“陆大哥才厉害呢,当时有人暴动,我差点受伤了,陆大哥一声令下,那些人就被抓住了。” “若不是陆大哥,我恐怕都不能全须全尾离开雁门郡了。” 对比梁雨淞的激动,陆江年显得云淡风轻。 “那是我的职责,你不需要谢我。” “你数次救助祖母,反而是陆家该谢谢你。” 梁雨淞摇摇头,轻声细语:“这如何能混为一谈,我……” 汪敏上前拉着她的手,缓缓道:“正是这个理,他也是职责所在,哪里值当你特意谢他。” 梁雨淞不好反驳汪敏,却咬唇看着陆江年:“陆大哥,雁门郡的事,终究不宜宣扬,不知你可不可以……” 陆江年心领神会:“我不喜闲言碎语。” 元婉如却狐疑地看了一眼梁雨淞,只觉得她,有些前后矛盾了。 她既然想要陆江年保密,为何又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了雁门郡的经历? 陆江年答应保密了,其他人可没答应啊? 若是传出去,那算谁的责任?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书中,这件事,最后居然和她扯上了关系。 她沉思着,一时也没有心思再关注他人了。 回过神来,人都散了。 汪敏心疼地看了元婉如一眼,叹息一声:“委屈你了,明明是你的好日子,却折腾了这么久,你和江年快回去吧。” “嫁衣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别管了,交给我就行。” 元婉如靠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敏姨别急,这些天忙得都瘦了。” “嫁衣的事情,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了,不急在这一两天。” “明日您先好好歇息一天,若是累出什么事情,我们于心何安?” 这般乖巧懂事,汪敏的心都软了几分,她捏了捏她的脸蛋:“该打,喊错了,你该喊我什么?” 元婉如眨巴着无辜的眸子,有片刻羞涩,还是低低喊了一声:“娘……” 汪敏只觉得困意全消。 自从长女陆薇出嫁后,她第一次感觉到,身边有个贴心的小姑娘,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哎。” 她高兴地应了一句,然后看向一旁的陆江年:“你可不许欺负她,不然娘绝对饶不了你。” 陆江年看向,小白兔似的,窝在汪敏身边的元婉如。 她低垂着头,鬓边的垂珠步摇微微晃动。 他们站立的地方,两盏八角灯笼亮如白昼,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如蝉翼轻颤,带出层层光晕。 他抬头,看向寂静的夜空,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嘲讽。 真会装乖,怪不得娘被她哄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她在他的跟前,倒是不装了。 莫非是破罐子破摔了? 第11章 认亲 翌日。 天微微发亮的时候,留雁和许婆子静悄悄从角门离开聆水居,循着望竹湖边僻静的小道,一路出了府。 今日当值的门房是包老头,他一向孤僻古怪,不太与人来往。 留雁不好意思笑了笑:“不好意思,一大清早就麻烦你。” 他闷不吭声给留雁二人开了角门,不欲与她们交流。 忠勇侯府紧赶慢赶办了一场喜事,府里众人都疲累了,这会天色尚早,起来的人并不多,无人注意到大门角落的小插曲。 这日,依照习俗,需要认亲。 陆老夫人借口昨夜病了,精神不济,今日就不来了。 陆家人口并不复杂。 陆老太爷出身寒微,寒窗苦读十年,年过而立才殿试及第,继而外放任职,直至故去,官职仍然是县令,他的妾室并不多。 陆老夫人生了长子陆松次子陆柏,幼子陆杨乃庶出,另外还有一位嫡女和一位庶女,均已嫁人。 陆松子不承父志,不学文反而从武,他胆气十足,运气更佳。 年纪轻轻,便在战场上遇到了还是皇子的今上,又立下战功,从此得了今上的赏识,带领陆家跻身权贵圈。 元婉如早早起床打扮,领着庞嬷嬷朝聆水居门口走去。 却见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陆江年一身暗红色暗纹织金绸衫,墨发玉冠,迎着朝霞站在门前。 泛着浅浅金色的晨光穿过他的身躯,耀眼夺目。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男子侧身看过来,眸光微转,与她隔空相对。 女子眉若远山,粉面桃腮,她穿了一件缠枝牡丹海棠红罗衫,朝阳之下,如含着露珠缓缓绽放的花朵,娇艳欲滴。 他微不可察扫了她一眼:“走吧。” - 夏末的清晨,凉意阵阵。 元婉如步履轻快,跟在陆江年身后,一前一后进了望春堂。 陆松和汪敏端坐屋中,看到他们进来,汪敏未语先笑。 她今日梳了高髻,一身绯红色绸衣,越发端庄贵气。 “时辰刚刚好,快过来。” 按照认亲的习俗,新娘子需送些针线活,表示心意。 幸好原主平日里喜爱女红,对陆松夫妻亦十分有心,送他们的衣服都是现成的,不需要另外赶制。 元婉如才拜下去,汪敏就亲热地拉着人起来了:“你们成亲,我心里头高兴。只盼着你们和和美美,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放了一对黄玉手镯到托盘上,成色剔透,毫无杂质,触手生温,是难得的好东西。 陆松神情严肃:“日后你们需彼此尊重,相互扶持,才是夫妻之道。” 元婉如屈膝行礼:“儿媳谨遵教诲。” 陆江年微顿片刻,低低应了一声:“嗯。” 二老爷陆柏眉目有些风流,但眼神清透,对陆松十分敬重。 “日子太赶,二叔一时半会找不到好东西送你们,前日紧着让人打了一对羊脂白玉佩,今日送给你们添彩了。” 二夫人周芳夸张地笑了一下:“哎呦,这还不好?” 她扭头冲着汪敏笑道:“自打听说江年要成亲,他便翻箱倒柜,誓要寻出好物件,送给江年。” “可惜我们二房家底薄,竟寻不到一件东西,能入二老爷的眼。” “你们猜怎么着” 周芳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里闪着怒火熊熊,差点把对面站着的元婉如都烧着了。 “他管我要了一千两银子,然后把他心爱的那把琴都当了,只为了筹足三千两,打这对玉佩。” “大嫂,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他何曾送过一件像样的东西给我。我以为他一个大老粗,不懂这些,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不配罢了。” “江年啊,你才是你二叔的心头肉,便是他的嫡子,你弟弟江旬,也是比不得你的。” 这阴阳怪气的模样,简直把陆柏气死了。 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能在朝廷任个从六品闲差,那都是仰仗大哥。 京城官场水有多深,他不知道吗? 若不是因为他哥是忠勇侯陆松,他不知道暗地里让人整死了多少次了。 他给江年送点东西怎么了? 那什么破琴,还是年少时,他寻亲哥要银子买的,如今他没了闲情逸致,当了又怎么样? “满口胡言,什么叫我问你要银子,那是我的薪俸,我还花不得了?” 周芳冷笑:“你的薪俸?” “就你那三瓜两枣的俸禄,能管什么用?” “那是我娘家贴补给我的,指望你那几两银子养家糊口,我们娘俩早就喝西北风了。” 陆柏哪里受得住这番话,这不是说他吃软饭吗? 他若是真吃了,那也该由她说去。 问题是,他半碗周家的软饭都没吃过! 陆松看到陆柏眼都瞪得快凸出来了,马上重重咳了一声:“大好的日子,吵什么吵。等会散了,你们自个回房吵,我们可不喜欢听。” 周芳轻哼一声,到底不敢放肆,撇过头闭上了嘴。 陆杨外放任职,如今三房无人在京中。 陆江年这一辈,除了已成婚的嫡姐陆薇,其余的均是他的弟弟妹妹。元婉如一视同仁,男孩子送扇套,女孩子送荷包。 大房这边,有二姑娘陆芸,三公子陆江岁和六公子陆江辰,都是庶出。 二房的孩子要多一些。 除了嫡出的陆江旬,其余的,四公子陆江暮、五公子陆江时,三姑娘陆苗、四姑娘陆蓉、六姑娘陆莎,亦是庶出。 忽视周芳那一通牢骚,认亲还算顺利。 - 嫁衣的事情,果然如同元婉如想的那样,什么都查不出来。 汪敏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她当即就把王小草送官,要求官府重判。 王小草是家生子,她的父母兄弟皆在府中干活,汪敏查了一天,念在王家众人毫不知情的份上,没有发卖她们,只是把人都撵了出去。 至于那个赵管事,细查之下,可不止通奸这一条罪,一并也移送给了官府。 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一直带着元婉如。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许多事情,交给官府办理,总好过脏了自己的手。” “我们行得正坐得直,送官怕什么。” 这般坦荡的脾气,倒是很对元婉如的胃口。 正说着,荣寿堂来人:“大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有急事。” 汪敏匆匆离去,元婉如冷笑,看来,好戏上演了。 等一会,只怕就轮到她登场了。 她悠哉悠哉吃了一小碟子点心,可不打算饿着肚子陪他们唱戏。 第12章 谁泄露的? 点心吃完,她还喝了几杯茶,人就来了。 “大少夫人,老夫人跟前的青桔来了,说是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庞嬷嬷面色不虞,青桔那小蹄子,嘴巴倒是严实,居然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老夫人素来不喜她家姑娘,连认亲都不曾出席,庞嬷嬷心里憋着一股闷气。 别说什么身子不适,她可是听说,认亲那日早晨,老夫人饭后还在荣寿堂庭院里,走了好几圈。 可见精神着呢。 这会她特意请姑娘去荣寿堂,只怕不是好事。 元婉如笑道:“又不是龙潭虎穴,嬷嬷别皱眉了,娘也在荣寿堂,有她护着我,能出什么事。” 庞嬷嬷闻言,才松了一口气。 - 陆老夫人花白的头发梳得光滑板正,穿着暗色蓝绸衣,脸形瘦长,她阴沉着脸看向踏进正堂的元婉如:“孽障,给我跪下!” 这声音,中气十足,可不像一个病刚好的人。 元婉如不傻,可不会乖乖跪下,她疑惑地看向陆老夫人:“不知婉如做错了什么,惹得老夫人这般生气?” 汪敏立刻站起来,将人护在身后:“老夫人,事情还未弄清楚,何必急着让婉如下跪?” 屋里气氛有些凝滞,周芳低声劝着:“老夫人别生气,您的身体最要紧,二老爷若是知道您气坏了,只怕立刻要从衙署赶回来了。” “大嫂你也真是的,长辈的命令,小辈自该听从。” “她既做出那样的恶事,惹得老夫人肝火大动,跪着不是应该吗?若是气坏了老夫人,侯爷追究起来,大嫂也担待不起。” 这哪里是劝,分明是火上浇油。 果然,陆老夫人怒气更盛:“她早就盼着气死我,她头上没了天,胡作为非吗?” “你看看她给江年找的什么媳妇,家世低微也就罢了,品行不端的人,能嫁进来吗?” “雨凇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们这样对雨凇,是不是想把雨凇气走,让我病死疼死算了!” 她气得发抖,汪敏声音轻缓,丝毫不受影响:“婉如是侯爷认可的儿媳妇,老夫人若要怪,那便找侯爷理论。” “我们这会说的是另一件事,何必牵扯其他。” 一旁红着眼眶的梁雨淞眼神微闪,她忽然站起来,牵起陆老夫人的手,柔声劝着:“老夫人的爱护之情,雨凇铭感于心。” “雨凇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老夫人若是为此伤了身,雨凇于心不安。” 她转头朝汪敏微微一笑:“陆伯母说得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也许这件事只是误会。” “老夫人且消消气,听一听元姑娘到底是怎么说的。” 陆老夫人对梁雨淞喜爱得紧,在她的劝慰之下,也终于重新落座。 “证据确凿,有什么误会。” “你就是心肠太软,罢了。” “我倒要听听,这个孽障到底是何居心。” 话一落,站在门边好一阵的陆江年,信步入内。 梁雨淞垂眸,藏起了眼睛里的暗芒,她方才看到一块袍角,便有预感,外头站着的人,一定是陆江年。 果然如此。 自认亲后,元婉如并未再见过陆江年。 今日他穿着一袭墨绿色外衫,腰间挂着双螭纹透雕白玉佩,更显得他风光霁月,矜贵自傲。 他面色平静,朝诸位长辈问安。 陆老夫人瞧见孙子,收敛起怒容,笑着问:“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陆江年递出手中的长盒:“恰巧得了一支人参,想着给祖母补身子,我便回了府。” “你这孩子,人参改日再送,也是一样的,祖母知道你的孝心。” “这里没什么大事,你先忙你的去吧。” 陆江年站得笔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府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是否与元氏有关?若如此,我自该留下来。” 陆老夫人本不欲孙子参与其中,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能让江年看清元婉如的恶毒心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汪敏顺势拉着元婉如坐下。 还算儿子来得及时,他的娘子出了事,当丈夫的人,怎么能够置之不理。 - 原来,是因为梁雨淞偷跑去雁门郡的那件事。 “那件事,我与你娘都下令封口,但今早雨凇在花园里头散步,居然听到两个小丫鬟在议论此事。” “查问之下,话竟然是从元氏口中传出来的。” “话说得太难听了,雨淞一个小姑娘,如何受得了这些污言秽语,气得早膳都没吃,那眼睛哭得都肿起来了。” “她数次救了我,她爹写了亲笔信将人托付给我们陆家,我们就是这样待人的吗?” “这件事,她元婉如必须给雨凇一个交代,若你们还认我这位长辈,就都不许求情。” 老夫人铁青着脸,伸手指向元婉如。 梁雨淞眸中含泪,抽噎几下:“陆大哥,你不知道,她们居然说……说……” “说我堂堂官家贵女,远赴雁门郡,不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丑事,怪不得不让人议论。” “她们还说,我都不一定是……清白之身了……” 眼泪簌簌落下,小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看着元婉如,楚楚可怜:“元姑娘,很抱歉,回京那夜是你们的好日子,若是我能再厉害些,早些把老夫人治好,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还有,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虽然和陆大哥在雁门郡见过面,但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若有气,可以冲我撒气,万不该毁我的名声。” “若我娘听到这些话,她不知要怎么伤心呢。” 陆江年微微蹙眉,凌厉的目光扫视过来,审视着她。 元婉如半点不惧,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毫不留情瞪了回去。 她环视一圈,掷地有声:“我没做过。” “那日在荣寿堂的人那么多,你们怎么证明,是我传出去的。” “我与梁姑娘不过初见,实在没必要害你。” “陆家家风清正,夫君是爹娘教出来的孩子,那更是端方守礼,沉稳持重,我对夫君从无半分疑心,梁姑娘方才的话,倒叫人莫名其妙了。” 梁雨淞似乎被她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喃喃道:“元姑娘……” 陆老夫人见不得她这样可怜,她冷笑:“你以为,没有证据,我会找你过来吗?” “把人带上来。” 第13章 绝对没认错 汪敏有些担心。 她不相信,她带大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即便是说了,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那些“不清白”的恶毒之语,绝不可能出自元婉如之口。 但老夫人如此笃定,究竟是拿捏了什么证据呢? 之前老夫人传她过来,诘问此事,更要罚婉如跪祠堂,她立刻就拒绝了。 陆老夫人不喜婉如,她一向看得分明,不曾想她竟然糊涂至此,连个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婉如,就要给她定罪。 她如何能容忍她的孩子,受这样的委屈。 在她的坚持之下,陆老夫人才勉强同意,婉如堂前对质。 汪敏趁机,叫人把陆江年一并找来。 婉如一贯不善言辞,只怕一会,少不得她与江年护着点,帮她洗清污名。 汪敏侧头,儿子一脸平静,根本没把此事放在眼中,惹得她十分不满,暗暗剜了他好几眼。 偏生,平时反应敏锐的人,此刻竟然迟钝得厉害,只盯着手中的茶杯,像要把上头的花纹研究彻底。 生儿子有什么用,呆得像木头桩子,连眼色都不会看。 汪敏扭头转向另一侧,想要宽慰元婉如几句,却见她拿着一块糕点凑到唇边,吃得正香。 汪敏:…… 这会他们倒像夫妻了。 明明该是紧张的时候,他们一个两个,就惦记着吃吃喝喝。 陆江年眼见余光看到自家亲娘略微憋屈的表情,而她隔壁,那个女人,手速飞快,又塞了一块糕点进嘴里。 她吃东西的速度,他早就领教过了,等人的片刻功夫,她就悄悄吃了四块点心。 切。 娘喊他过来,多余了。 元婉如这般气定神闲,足以证明,等会她绝对能够全身而退。 想到那日,她暗戳戳把乐安郡主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说不得祖母讨不到半点好。 左右无事,看戏找点乐子,也无妨。 陆江年收回目光,低头喝了一口茶,而后放下茶盏,视线投向门口。 只见,两个粗使婆子压着两个小丫鬟,进门了。 那两个小丫鬟皆穿着三等丫鬟的素淡衣裙,一个淡蓝色,一个淡青色。 她们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开口。 陆老夫人放下润喉的茶盏,目光狠厉盯着两人:“就是这两个贱婢,胡言乱语。” 她指向淡青色衣服的小丫鬟道:“你,把今早在这里说的话,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那丫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颤抖着唇,被人拽了一下才蹦出一句话:“奴婢遵命。” 屋里静悄悄,只余小丫鬟颤巍巍的声音。 “昨日戌正,天黑得快看不见路了,大少夫人身边的留雁去墨梅阁整理东西,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奴婢。” “她手上抱着不少东西,奴婢好心帮她提灯笼,问她为何这么晚还一个人去墨梅阁。” “留雁便和奴婢抱怨,因着梁姑娘没本事,没能早早治好老夫人,搅和了大公子和大少夫人的洞房花烛夜,大少夫人不高兴,打发她去墨梅阁取些小物件,寻开心。” “留雁还说,听闻大公子和梁姑娘在雁门郡曾相处过,大少夫人心中甚是不快,大少夫人在房中戏言,也许梁姑娘……在去雁门郡的路上,早就没了……清白。” “放肆。” 陆老夫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们听听,还说我冤枉了她,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梁雨淞伏在她膝盖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夫人,这些都是污蔑,我去雁门郡,只是为了帮助灾民。” “我的身边,跟着家仆,我清清白白的,为何要这样污蔑我?” 陆老夫人心疼地摸着她的脑袋:“好孩子,你别哭了,清者自清,陆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她抬起眼皮,冰冷的目光划过汪敏,最终落在了元婉如身上。 “你认不认错?” 元婉如不紧不慢站起来,甚至淡定地伸手扶了一下鬓边的蝶恋花珠钗。 她步履从容,朝丫鬟走去,石榴花纹鹅黄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出漂亮的波浪,摇曳生姿。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丫鬟抬头,瞳孔一缩,眼神闪躲,讷讷地道:“大少夫人请问。” “你在哪里当差?” “奴婢是花房的。” “花房离墨梅阁可不近,走过去得一刻钟,昨日天都黑了,你去墨梅阁做什么?” “奴婢……奴婢……有一盆花忘了收了。” 她支支吾吾好一阵,急得额头冒汗,才把话说清楚。 周芳冷嘲热讽一句:“管她为何去那里,这件事和你污蔑梁姑娘,不相干吧。” 元婉如姿态放松,浑身透着一股慵懒,她看向周芳,嘴角挂着淡淡的讥笑:“二婶看事粗浅,不懂其中道理。其他人心思缜密,自然明白我问这些话的用意。” “您瞧,大家都静静听着呢。” 周芳脸色顿时涨红了,死丫头,居然暗示她愚笨! 老夫人本来还打算顺着周芳的话,喝斥元婉如故弄玄虚,这下倒不好再开口了。 陆江年微微勾起唇角,留下来看戏,不亏。 这女人,伶牙俐齿,他倒要看看,她如何把戏唱下去。 她眉眼微挑,居高临下打量丫鬟:“你在忠勇侯府当差几年了?” “五年。” “我记得花房的花盆挺大的,你平时送花收花的时候,应该是两手捧着的吧?” 丫鬟思索片刻:“是。” 一时间,想到点子上的人,脸色有些怪异。 元婉如再问:“你以前见过留雁吗?昨日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那丫鬟斩钉截铁地说:“留雁是大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同好多人都说过话,奴婢见过她许多次,绝对不可能认错。” 老夫人没耐心再听下去了:“你到底要问什么?” 少女目光如水,看向祖母,忽然绽开了一抹恣意的笑容。 潋滟的水波在她的眼眸间流转,璀璨耀眼,妩媚惑人。 陆江年撞入她的眼波之中,有瞬间怔然。 “老夫人,我已经问完了。” “有一点,她没有撒谎,昨日戌时,我的确派人去了墨梅阁。” 咦,她这是忽然承认了? 梁雨淞眼里闪过喜色,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夫人趾高气扬冲着汪敏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护着的人。来人,送她去祠堂,罚跪三天三夜……” 元婉如的脸忽然沉了下来:“老夫人弄错了,我的意思是,除了那一点,她全都说谎了。” “这件事,纯属栽赃陷害。” 第14章 何为孝顺 元婉如不再卖关子:“她自己也说了,昨夜去搬花,必然两只手都要用上,如何能帮留雁提灯笼?” “第三只手吗?” “何况,她脑子有病吧,一整天的时间不去搬,非要天黑看不清路了,才一个人去搬,这件事明显说不通。” 那丫鬟似乎想要反驳,元婉如却没给她机会。 “最重要的是,我昨夜派去墨梅阁的人,根本就不是留雁,而是留枝。大家都知道留枝的性格,她怎么会和别人说这些话?” “老夫人若不信,可以喊她们来一趟,一问便知。” 元婉如客居陆府多年,众人皆知,她身边的留雁,性格开朗,话多呱噪。 留枝则相反,平日从不喜欢和人闲聊。 周芳之前憋了一肚子气,这会终于逮着机会了。 “她们都是你的人,自然护着你,她们的话,如何能作准。” “我记得,那夜陪你来荣寿堂的人,正好就是留雁,梁姑娘去雁门郡的事情,当时她就听到了,这话一定是留雁传出来的。” 梁雨淞擦了擦眼角,伤心质问:“元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做?” 老夫人则是连连冷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证据,不过是凭着一张嘴胡说八道而已。” “可惜,我不是汪氏,没那么容易受你的哄骗。” 元婉如挺直腰背,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扬起下巴,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看来,老夫人十分笃定,是我做的了?” “若您冤枉了我,又该如何?” 老夫人轻蔑地看着她,只当她还在垂死挣扎:“不可能。” “这两个丫鬟为何要陷害你,她们哪里来的胆子?” “你方才也承认了,昨夜的确派人去过墨梅阁,你还想抵赖吗?” 元婉如眼中透露出一丝不怀好意,是时候让她们尝一尝,打脸的滋味了。 “我不知道是谁,设计陷害我。” “可惜,认亲那日凌晨,留雁出府去了白马街的宅子,至今未归。” “老夫人若不信,可以问问门房的人,也可以让人去白马街查证。” “所以,这个丫鬟,昨夜为何能在墨梅阁遇到留雁呢?” “真有意思。” 这个转折,所有人都没想到。 她能说出这么多的人证,如何作得了假? 只是,元婉如实在可恶,为何一开始不提这件事。 周芳第一个蹦出来质问:“你刚才为何不说?” 元婉如淡淡看了一眼陆老夫人:“我只想看看,老夫人会不会因为讨厌我,就顺水推舟冤枉我。” 陆老夫人脸上挂不住,暴跳如雷:“放肆,你怎么能这样对长辈说话?” “这些只是你的片面之词,真相到底是什么,尚且没有定论。” “退一步说,即便我冤枉了你,那也是无心之过。你这般指责长辈,是哪门子的规矩,汪氏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周芳素来看不惯大房,这种拉踩挑唆的机会,她如何能放过。 “大嫂,你昔日还夸婉如知书达理,这才刚嫁进陆家,就露出真面目了。” “也不知道你昔日是怎么教导她的,反正我们二房的孩子,没哪个敢这般顶撞长辈的,我看婉如是长本事了。” 梁雨淞婉言相劝:“元姑娘,你还是快些和老夫人认错道歉吧,身为女子,怎好忤逆长辈?老夫人宽宏大量,绝不会和你斤斤计较。” 拿孝道来压她? 面对讨厌的人,元婉如从没有退让的习惯,即便这个人,是所谓的“长辈”。 “我听闻,老太爷是科举入仕,老夫人跟随老太爷多年,必定博览群书。” “您一定听过,‘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命,又焉得为孝乎?’这句话。” “您如此偏听偏信,闭目塞听,一意孤行,此乃大错。” “身为晚辈,若明知长辈有错却不谏诤,则为愚孝。” “通过今日之事,老夫人定能牢记教训,改之勉之。” “此番,我帮助长辈改正错误,才是真正的孝顺,老夫人不该生气。” “这个道理,二婶大概不懂,怎么梁姑娘也不懂吗?” “哈哈哈……” 陆江年扶额大笑,她这嘴…… 太损人了。 他不信她不知道,祖母的娘家是商户,祖母大字不识一个,她居然敢说祖母“博览群书”,这不是戳心窝子吗? 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肆意畅快,眉目张扬,惹来众人的目光。 陆老夫人气得两眼发黑,“江年……” 陆江年收敛笑容,起身走到了元婉如身边:“祖母别气,元氏说得没错,圣人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们当晚辈的,自然希望长辈越来越好。” 元婉如诧异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和她统一战线了? 元婉如不知道,其实陆江年和陆老夫人的关系,也很是一般。 陆松和汪敏乃是青梅竹马,汪家武馆开在陆家隔壁,陆松打小喜欢舞刀弄枪,跟着汪敏的父亲学武,在汪家的时间,比在陆家的时间还长。 那时陆老太爷尚未高中,只是一个举人,汪家武馆收入尚可,陆汪两家差距不大,称得上门当户对,便给陆松和汪敏定亲。 没过两年,陆老太爷考中进士,举家搬迁至外地赴任,陆松和汪敏赶在搬家前成了亲。 当了官太太,尤其是陆松受封忠勇侯爵位之后,陆老夫人就开始挑三拣四,对汪敏越发不满,连带地,对陆江年,她亦不是特别喜欢。 对比之下,她更喜欢陆江旬的书生气质。 只见陆江年掏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随意在手中摆弄,刀锋冰冷锐利,闪着嗜血的光泽。 戏看得差不多了,他没耐心再呆下去了。 他盯着那个丫鬟,语气阴恻狠戾:“你见过杀鸡吗?” “杀鸡的人如果刀工不好,即便割破鸡的喉咙,一时三刻,鸡还死不了,只能痛苦地喘息,恨不能让人再给它补一刀。” “在军中,遇到细作的时候,我曾用过这个方法。只要分寸掌握得好,哪怕割破了喉咙,血流如注,还是能救活的。” “这种刑罚,叫苟延残喘。” “你要不要试一试?” 说得如此血腥,让人听着就汗毛竖起。 那丫鬟吓得痛哭流涕:“不要,奴婢不要试,奴婢不要试。” 她已经全然崩溃了。 “是谁指使你?” 陆江年一声冷喝,吓得丫鬟六神无主,如被厉鬼索命,脸色煞白。 “奴婢说,奴婢都说出来。” 第15章 我很小气 她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是潘姨娘身边的枣花,怂恿奴婢这么做的。” 潘姨娘是陆柏的小妾,周芳没想到,这件事居然牵扯上了二房,脸色微变。 “王小草与奴婢交好,她曾救过奴婢的命。” “枣花知道我们的关系,这几天因为王小草出事了,奴婢一直忿忿不平。” “大公子成婚当夜,枣花陪潘姨娘在荣寿堂,听到了梁姑娘提到雁门郡的事情。” “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让大少夫人受到惩罚,即便事情闹开了,奴婢最多不过挨一顿板子,却能为王小草出一口气。” “昨夜奴婢守在墨梅阁外头,远远看到一个很像留雁的人走了进去,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奴婢便捏造了事实。” “至于,诋毁梁姑娘的那些话,都是枣花和我编的。” 她看了眼跪在旁边的人:“松江什么都不知道,她最爱嚼舌根。奴婢故意拉着她,藏在梁姑娘散步的路边,让梁姑娘听到了那些话。” 叫松江的丫头立刻瞪大了眼睛:“桑叶,是你故意害我!” “妄议主子,你还有理了?” 汪敏怒不可遏,她最烦整日闲言碎语,背后说人长短的行径。 老夫人只觉得灰头土脸,下不来台,她气得脸色发青:“周氏,祸根竟然在二房,你是怎么管事的?” 周芳可不是软柿子,面对老夫人的怒气,她没好气地说:“老夫人莫怪儿媳,潘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如今是二老爷的心头肉,我还需供着她呢。” “她的人,儿媳可不敢管,没得又和二老爷吵嘴。” 老夫人被她顶得心口疼,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都不省心,这都娶了什么人进门啊。 不多久,枣花就被带来了,一同跟着来的,还有潘姨娘。 潘姨娘约莫二十出头,生得貌美娇弱,她的腰身还很苗条,半点都看不出怀孕的模样,行动举止间透着谦卑,和周芳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枣花很干脆就招供了。 只因留雁和她拌过口角,她心中积怨,借机生事陷害留雁。 老夫人当即下令,杖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话音刚落,那潘姨娘跪在老夫人脚步,苦苦哀求:“这件事都是枣花的错,老夫人怎么罚她都是应当的。” “只是妾和这丫头情同姐妹,实在离不得她,还请老夫人看在妾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说完,她又对着梁雨淞连连磕头:“梁姑娘,都是妾管教无方,败坏了姑娘的清誉。” “姑娘菩萨心肠,气度不凡,灿若明珠,岂是我们这等小人诋毁得了的?枣花意气用事,犯下大错,还请姑娘给她改过的机会,网开一面吧。” 潘姨娘哭得哀哀切切,好不可怜,那伤心无奈的模样,让人心生同情。 忽然,她捂着肚子,脸色煞白:“肚子,妾的肚子好痛……” 想到潘姨娘怀孕尚且不满三个月,胎像不稳,老夫人急忙道:“快,去请府医。” 却见梁雨淞已经扶着潘姨娘的手在把脉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梁雨淞笑着说:“潘姨娘情绪起伏太大,动了胎气,幸好平日保养得好,这会问题不大,只是要保持心情平和。” 老夫人面露难色,看着梁雨淞。 她有言在先,这件事陆家必定要给梁雨淞一个交代,如今罪魁祸首找到了,却有些棘手。 她的孩子里,她最疼爱的就是二老爷陆柏,他是个读书人,和他爹的性情最像。 虽然陆松更有出息,但是陆松把汪家的武夫秉性学得十足,陆老夫人一点都不喜欢。 陆柏年近不惑,虽然子女不少,但古人讲究多子多福,陆老夫人当然希望陆柏的儿子,越多越好,故而对潘姨娘腹中的孩子,也颇为重视。 梁雨淞坦然一笑,大气端庄:“老夫人,您知道的,我最见不得旁人受苦了,不然当初也不敢冒险去雁门郡。” “潘姨娘和枣花主仆情深,我看了很感动。” “这件事情,查清楚就行了,枣花意气用事惹了一场风波,想必以后也不敢再犯了,您就宽宏大量,饶过她一次吧,若下次她再敢挑弄是非,您再重罚。” “若是因为替我讨回公道,惹得潘姨娘动了胎气,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一定良心难安,也无颜在陆家住下去了。” “您只当为了我,小惩大戒就行,好不好?” 这话听着,老夫人浑身都舒坦了,面子里子都有了,她拉着梁雨淞的手,亲热地说:“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 “行了,雨凇既然替你们求情了,那我宽宥一次。” “不过,犯了错,该罚还是要罚。” “枣花虽然是主使,但潘姨娘还需人伺候,打十个板子,罚例银一年。” “潘姨娘管束不力,罚月例半年,禁足一个月。” “至于桑叶和松江两个,打二十板子,罚例银一年,若敢再犯,立刻发卖了。” 几个丫鬟感激涕零,连连磕头谢恩。 “多谢老夫人开恩。” 陆老夫人冷哼一句,指着婷婷袅袅站在一旁的梁雨淞:“你们还需谢梁姑娘,是她心地善良,不与你们计较,不然我决饶不了你们。” 事情查到这一步,好似应该结束了。 但是,他们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元婉如轻笑一声:“梁姑娘的确胸怀宽广,对于诋毁自己名誉的人,也能轻易原谅对方,我是真的自愧不如。” 陆老夫人冷眼看过来,不屑地说:“你知道就好,你比雨凇差远了。” “她受了委屈,却能顾全大局,体贴长辈,我是没福气了,家里娶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日后不知道哪家能够有福气,娶了她去。” 本以为,元婉如听到这些话,就该羞愧得无地自容,没想到,她竟然大大方方承认,她就是不如梁雨淞。 “我和梁姑娘的性格,相差甚远。” “我是那种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人,谁让我不开心了,那她也别想开心。” “不过,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办的也是讲道理的事情。” 大家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但是陆江年已经意识到,她大概又要搞事了。 果然,她轻飘飘丢出一句话:“所以,今日我被别人陷害冤枉,差点让老夫人罚跪祠堂三天三夜,老夫人是不是该向我道个歉?” 第16章 我都是以理服人 陆老夫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小辈,还是一个寄养陆家的孤女,有什么本事,敢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 汪敏非常意外,婉如居然敢向老夫人索要赔偿,甚至让老夫人道歉。 这样做,有些出格了。 但是,汪敏没有出言阻止。 今日的事情,若不是留雁早早去了白马街,那婉如很难洗清嫌疑。 罚跪祠堂三天三夜,这个惩罚并不轻。 但更要紧的是,她才嫁到陆家短短几天,就要背上挑拨是非,搬弄口舌的恶名。 以后,婉如很难树立威信。 她的确受了莫大的委屈,汪敏觉得,她提出来的要求,并不过分。 陆江年看一眼汪敏,已然猜到她内心的想法。 他娘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只是碍于孝道,许多事她不能放手去做。 而元婉如,自从望竹湖落水后,就仿佛开了窍,好像挣脱了枷锁,任意妄为,肆意张扬,不愿意受一点的委屈。 不管对方是谁,她都无所畏惧。 他不禁转头看她,阳光透过窗棂变得异常柔和,洒在她精致的鹅蛋脸上,她闪动的睫毛细密挺翘,在眼下形成了淡淡的阴影。 细细看去,她未施粉黛,却有种浑然天成的美丽,三分天真七分娇媚。 陆江年心底嗤笑,这样一张脸,真是能骗人。 任谁第一眼看到她,都只会觉得她软糯乖巧,谁又能看得穿,她是一个满腹心机,巧舌如簧,善于伪装的女人。 正如今日,她明明早就胜券在握,面对众人的指控,她却不急不缓,徐徐图之,在她们得意洋洋以为成功将她踩在脚下时,才亮出底牌。 这样的反击,既漂亮又刺激,真是不简单。 周遭安静了一会,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梁雨淞。 她瞪大眼睛,捂嘴惊呼:“元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老夫人向你道歉?” “元姑娘,这也太……大逆不道了吧。” “老夫人并不是故意冤枉你的,全因几个丫鬟作祟,误导了她,但这并不是老夫人的错。” “而且,方才我听她们的意思,起因是你罚了一个叫王小草的丫头?是不是你的手段太激烈了,或许其中有误会,才会惹得桑叶冒险替朋友打抱不平。” “也许,元姑娘该再查一查,是不是冤枉了王小草。” 周芳没想到,元婉如这么蠢。 随着陆松的官职越来越高,老夫人的气焰也一日比一日嚣张。 陆松和陆柏都是孝顺之人,虽不说百依百顺,但几乎从不违拗老夫人的意思。 一个无权无势,毫无倚仗的孤女,真以为嫁进陆家,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看到大房的人犯蠢,周芳忍不住幸灾乐祸:“可不是嘛,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惹出来的,你现在倒有脸索要赔礼了。”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太浅,这哪是我们忠勇侯府大少夫人该有的气度。” “老夫人是忠勇侯的亲娘,身上可是有诰命的,你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要她向你道歉。” “大嫂,江年,你们也该好好管管大房的人了,半点规矩都没有。” 陆老夫人目光如刀,阴冷无比,冷笑着说:“你想要谁给你道歉?” “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脸。” 她迈步走到元婉如身前,盯着她一眨不眨:“要我给你道歉,你也不怕折寿?” 老夫人多年高居上位,自有一番气势,但是落在元婉如眼中,还是不够看的。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仿佛老夫人是在同她闲话家常:“老夫人这是哪的话,我既然嫁进陆家,自当以陆家家训为准则。” “常听我娘说,老太爷亲笔所书一副对联,挂在了爹的书房,以此为家训。” 那副对联,陆家人尽皆知,上联的内容是:以理服人,修身齐家存仁心。 下联是:善政为民,律己处世行正道。 “战国时期,赵国名将廉颇无端挑衅蔺相如,却能放下身段负荆请罪,成为千古美谈。” “魏武帝因飞鸟惊马踩踏麦田后,却以身作则,割发代首,令人敬佩。” “更有商汤、汉武帝等等帝王,反省自身,颁布罪己诏,以告天下臣民。” “老夫人与老太爷相伴多年,这些典故必定耳熟能详。” “王侯将相犯错却能放下尊贵,认错道歉,难能可贵。他们的做法,与老太爷的想法不谋而合,老太爷之智,如明月之光,熠熠生辉。” “虽老太爷已经仙逝,但老夫人与老太爷同心同德,必定会遵从老太爷的遗命,以身作则,传承家风,以理服人。” “今日老夫人受小人蒙蔽,疑我搬弄是非,嫉妒她人,七出之罪我已犯了两条,我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老夫人仁心仁德,若我不给老夫人赔礼道歉的机会,岂不是会让老夫人心存愧疚,良心难安,更与我们陆家的家训相违背。” 陆老夫人蹙眉。 之前元婉如那一长串的“愚孝”“孝顺”,陆老夫人听得一知半解,但她心知一点,那些话绝对不是好话,偏生她反驳不了。 意思都未能完全明白,如何能驳斥? 不成想,这次元婉如更加长篇大论,引经据典,说得那叫一个条理分明。 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叫一向笨嘴拙舌的元婉如,堵得哑口无言。 她看到元婉如,胸口就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简直要气晕过去。 会掉书袋了不起吗? 读过书了不起吗? 活了一把年纪,她还没被人如此羞辱过,这人还是她一贯看不上眼的孤女,她简直恨不得缝上元婉如的嘴。 梁雨淞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元婉如说得有理有据,可是她这样折损陆老夫人的脸面,她是疯了吗? 不过,这样一来,反而更好,陆老夫人必定对元婉如厌恶至极。 这种不敬不孝的行为,一定也会让陆江年万分厌恶。 梁雨淞朝陆江年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他眉目清冷,不辨喜怒,幽深如海的眼眸带着莫名的光,凝视着他身边的元婉如。 她心头微微一跳,他其实是讨厌她的吧。 第17章 夫妻一体 元婉如笑吟吟看着陆老夫人,心里对眼前这个老太婆,半点好感都没有。 别说她和陆家缘分长久不了,即便她是陆江年真正的妻子,她也不会委屈自己去讨好此人。 因为这个人,就是一个刻薄无情,严苛不慈的黑心恶妇。 原主书中意外身死,她就是其中重要的推手。 所以,她与陆老夫人,绝不可能和平共处。 老太婆敢惹她,她就敢怼她。 说起来好笑,老太婆出身商户大字不识就罢了,却常常自诩耕读之家,知礼明义,以往,没少讥讽原主出身寒微,世居乡野,上不得陆家的高台盘。 她却忘了,陆家虽然出了几代的读书人,但是真正入仕走入官途的,不过是从老太爷开始的而已。 陆家的祖辈,比元家的祖辈,好似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小人得志的嘴脸,此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老太婆不是端着读书人的清高气质吗? 不是看不上汪敏和元婉如这种平头百姓出身的“污浊之人”吗? 那元婉如就旁征博引,说典故,讲道理,看她如何应对。 打蛇打七寸,这一下,她是打到了陆老夫人的软肋了。 陆老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咬紧牙关,避免自己像市井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她随儿子在京城多年了,涵养出来的优雅高贵,可不能让这个小贱人一朝给毁了。 可是,扶着老夫人的青桔,能感受得到,老夫人有多生气,她喷出来的气息都快冒火了,她真怕老夫人会忍不住打大少夫人。 有理走遍天下。 越是要脸的人,越怕这句话。 元婉如眼中闪过笑意,嘴唇动了动,手上却传来了一股炙热。 低头一看,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隔着轻薄的衣料,她能感觉到指腹上的薄茧,痒痒的。 是陆江年。 她猛然抬头,撞入他深邃如渊的眼底。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抓她做什么? 清澈如水的明眸,荡漾着明晃晃的疑问。 他眼睫颤动,微微弯腰,在她耳边道:“别过分,见好就收。” 天气燥热,男子的呼吸阳刚气十足,有些灼热,让她略略往后仰。 也罢,若真把老夫人气病了,还需要汪敏忙前忙后呢,不划算。 鸣金收兵。 陆江年本以为,她不会如此听话,却听她轻柔地应了一声:“嗯”。 定睛细看,她已经藏起了锋芒,低眉敛目站在那里,乖巧得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 陆老夫人竭力维持仪态,可是尖锐的声音,还是透露出她的愤怒:“江年,你娶的好媳妇,好厉害的一张嘴,死人都能让她说活了。” “她觉得我冤屈了她,要我给她道歉,你呢,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这把火烧到了陆江年身上,元婉如抬眸看他,这人不会拆她的台吧? 却见他不慌不忙道:“十岁那年,因我箭术精进许多,父亲送了我一把弓,我爱不释手,日夜携带。” “后来,祖父不小心摔坏了那把弓,他当时就表示歉意,并且许诺赔偿一把更好的弓给我。” “过了两天,祖父兴冲冲拿了一把好弓过来。” “弓身是上好的紫檀木,通身赤黑声音清扬,比父亲送我的那把弓更胜一筹,至今那把弓依然在我房中挂着。” “祖父如此,祖母亦可如此。” “元氏是我的娘子,她平白无故被人冤枉,祖母因潘姨娘有孕轻拿轻放,我并不认同。依我之见,这三人当严惩,割了舌头省得她们挑弄是非,以儆效尤。” 割了舌头?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恐怖了吧,至于这么严重吗? 元婉如诧异地看着陆江年,他的目光沉静凛冽,半点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他随意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枣花几人,她们已经瑟瑟发抖,万分恐惧。 话说到这份上,陆老夫人气血翻涌,差点背过气去。 果真是汪氏的好儿子,居然这样逼迫她。 她勃然大怒:“好,好得很,你和元氏,真是夫妻一体。” 陆江年波澜不惊,接着说:“我娶了她,自当夫妻一体。这次看在祖母面上,也便罢了,下次若再随意欺辱聆水居,我定不轻饶。” “望祖母日后,切勿先入为主,凡事总要有真凭实据,再论罪处罚。” 忽然,他话锋一转,“不过,您是长辈,我们身为晚辈自该忍让。” 什么意思? 他莫非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元婉如可不答应,陆江年凭什么擅自替她做决定。 他忽然掌中用力,捏得她的手腕有些发疼,她一时忘了开口。 而他则语速飞快地说:“道歉不必了,祖母把那只羊脂玉镯送给元氏,此番诚意,她自心悦诚服,孙儿亦无话可说。” 周芳率先反应过来,失声大喊:“那只羊脂玉镯?不行。” 陆江年说的羊脂玉镯,是皇上赏赐给陆松,陆松又孝敬给陆老夫人的。 西域进贡的上好羊脂玉,质地细腻,温润通透,触手生暖,是罕见的暖玉。 不仅如此,玉镯上的万福暗纹,雕工精致无比,乃出自名家之手。 此物价值千金,周芳早就眼馋了。 老夫人偏心二老爷,偏心陆江旬,那这羊脂玉镯,早晚会落到二房手中。 她只盼着,哄得老夫人早日送她。 怎么可以让元婉如拿了去? 元婉如顿时眉开眼笑,马上忘了手腕上的痛。 陆老夫人自得了镯子后,时常戴出来显摆,她自然知道它的罕有。 若能得到羊脂玉镯,老太婆只怕要心头滴血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随意冤枉她。 她眼里尽是狡黠:“今日闹了这一场,外头不明内情的人,难免觉得我们陆家长辈势利,欺负我一个孤女。” “日后我把玉镯戴出去,人人都知道陆家长辈有多疼爱晚辈,那么江旬几位弟弟的亲事,一定十分抢手。” “毕竟,如老夫人这般通情达理,慈爱宽厚的长辈,可不是谁家都能有的。” “我就说嘛,老夫人绝不会因为我没有娘家,就故意欺负我,老夫人最公正无私了。” 周芳脸都黑了。 难道老夫人不把镯子给她,她就要出去胡说八道,说老夫人仗势欺人,颠倒黑白了吗? 那陆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想到元婉如今日的嘴皮子功夫,周芳不敢掉以轻心。 陆江旬十八岁了,婚事耽误不得,这个时候,可不能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而且,她看中的儿媳妇,不是一般人家,必须更加小心仔细,不能出半点差池。 “老夫人,不如就把羊脂玉镯给她吧。” 思来想去,还是儿子的婚事重要,其余的暂且可以放一边。 第18章 以后不许这么粗鲁 陆老夫人没想到,周芳就像个墙头草似的,这么快就站到了元婉如那一边。 她气极反笑:“好啊,好得很。” “想要玉镯是吗?” “我便给你,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福气,保得住这御赐的玉镯。” 元婉如倒也不怕他们看轻,马上吩咐青桔:“还不快去把玉镯拿来,我这会就要戴上去,那玉镯一定很衬我。” 青桔为难地看着眼陆老夫人,那是老夫人的心头好,她哪里敢随意动弹。 陆老夫人一跺脚:“拿给她。” 不给怎么办? 听听江年那话的意思,若得不到玉镯,大房绝不罢休。 潘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不心疼,她老太婆心疼,那可是陆柏的骨肉。 元氏振振有词,若她闹开了,耽误了江旬议亲,岂不是因小失大。 先应付过去,以后她绝对会想办法拿回来的,还有陆松呢,那是她儿子,总比孙子孝顺。 - 闹了大半天的事,总算落幕了。 望春堂中,元婉如把雕花红木漆盒递给汪敏:“娘,这玉镯儿媳送给您。” “听说爹得了赏赐,本来打算悄悄送给您,是二婶不知怎么得了消息,撺掇老夫人夺了去。” “今日,这镯子也算物归原主了。” 汪敏心里暖融融的,这孩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到的东西,就这样轻易送给她了。 “娘不缺。” “这玉镯颜色澄润,小姑娘家戴着最好看,你留着吧。” 想到什么,她脸上的笑散了几分。 “今日娘知道你委屈了,只是经过此事,老夫人心中对你只怕……” 元婉如并不在意,她捧着红枣甜羹,喝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真是甜而不腻,厨娘的手艺真不错。 “本来她就不喜欢我,我也不盼着她喜欢我,大家情面上过得去就行。” “我有娘喜欢,可不稀罕老夫人的喜欢。” 汪敏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这孩子,最近好似没那般敏感了,反而有股随心所欲的洒脱。 只是,不够圆融,还是容易得罪人,她多看着点吧。 “娘的喜欢也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江年的喜欢。” 她看到一旁默默坐着的儿子,忍不住打趣。 本来她还担心江年和婉如之间,相处不好,果然成了亲就不一样,今日江年也给足了婉如底气。 元婉如侧头看那人,忽然觉得手腕火辣辣的疼,虽然因他让老太婆忍痛割爱,但是她可不感激他。 只是,当着汪敏的面,她只得娇羞低下头。 - 短短几天,陆江年再次踏进聆水居的卧房,居然觉得有些陌生了。 里面的布置,一改之前的简约大气,窗棂处挂着碧色轻纱幔帐,清风吹拂时影影绰绰,别有一番情调。 窗沿下摆着七八盆花卉盆栽,生机勃勃,屋里没有熏香,但缕缕花香反而更添清新自然。 元婉如懒懒坐在竹榻上,清凉的感觉让她几乎要喟叹出来。 还是自己的小窝舒服。 她的目光投向对面的陆江年:“你有事?” 很显然,她并不觉得,他应该出现在这里,陆江年莫名有些啼笑皆非。 “有几句话要交代。” 庞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她摆上茶点,态度殷勤而小心:“大公子快用点菊花莲心茶,夏天暑气重,这茶清心,是大少夫人特意吩咐奴婢煮的。” 谢天谢地,大公子总算踏足露面了。 成亲几天了,夫妻俩就没在一处呆过,急死个人了。 偏生姑娘这会儿主意大,竟不许她们对大夫人提及此事,庞嬷嬷愁得夜里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赶紧带着其他人退出去,只盼着他们多亲近亲近。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元婉如单手扶额,斜倚着迎枕,语气懒淡:“累了许久,精神不济,你有话快说。” 陆江年嗤笑一声,刚要说话,就看见她衣袖垂下的手腕处,有一圈吓人的青紫。 这个位置…… 莫非是他方才弄的? 明明他刻意收敛了力道,为何看起来,会伤得这般严重? 元婉如没听到声音,掀起眼帘看过来,就瞧见他望着腕间的神情。 她这才想起来方才他捏疼她的事。 虽然事出有因,但是他的确下手太重了。 她索性拉下一截衣袖,露出小臂递到他眼前:“瞧见了吗?” “你说你,那么大力气做什么,我是女孩子,你也不知道轻点。” “我又不傻,你轻轻碰一下,我亦可领会,方才我以为你要折断我的手呢?” “以后不许这般粗鲁了,你知不知道?” 上扬的尾音,又轻又软,好似撒娇的语气,让陆江年听得耳朵有点热。 那半截晶莹白玉般的藕臂在他眼前晃荡,愈发显得那抹青紫色的淤痕,异常碍眼。 “抱歉。” 他凝视片刻后,垂下眼眸,淡淡说出两个字。 元婉如并没有揪着不放,她正色问:“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明晃晃的嫌弃,一副巴不得他快些离开的样子,陆江年的心里有一丝微妙。 他语调清冷:“今日的事,我帮了你,只是因为,在别人眼中,你是我的娘子。” “你别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是,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元婉如冷笑两声,清亮的眼眸中闪着愠怒:“你大可放心,我并没有误会什么,你在我的眼中,你依然只是一个挂名丈夫。” “至于类似今日的事情,发不发生,我可不敢保证。” “府上能惹事的人不少,只要有人惹了我,我一定会反击。” “若是想要杜绝,你应该去告诉陆家其他人,别来惹我。” “不过,即便是发生了又如何?今日你看见了,我舌战陆府上下,完全没有问题,没有你,我亦可全身而退。” 陆江年只觉得有些头疼。 她的确不需要他的帮忙,但是他娘如何肯让他袖手旁观? “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多说无益。 若有下次,他绝不掺和。 他放下一个白瓷圆瓶:“这是活血化瘀膏,效果不错,你试试。” 人走后,元婉如拿起白瓷瓶,打开闻了一下,便大抵知道了里头是什么药材,这药膏配得不错。 她倒了一点抹上去,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她闭上眼睛,是该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事情了。 第19章 书中女主没那么善良无暇 书中,汪敏因嫁衣被毁,在婚宴上闹了笑话,让陆老夫人训诫一番。 她彻查嫁衣之事,半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本就劳累了好几日,心情郁结之下,她一下子就病倒了。 雁门郡谣言传出来的时候,她正病得厉害,根本庇护不了元婉如。 陆江年也不曾出现,原主背上了污名,去祠堂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事后,陆江年曾问过原主,到底有没有做过此事,但是原主只是默默哭泣,一句辩白的话都不曾说。 陆江年便误会了她,从此对原主更加冷淡。 而留雁,也因此被打了二十板子,陆老太婆还美约其名,说陆家宽仁好善,念在她初犯,这才没有发买了留雁。 这次,留雁不在府里,许多人皆可作证,脏水泼不到她们主仆身上。 今日审来,起源似乎在王小草和枣花身上,不过是丫鬟之间的恩怨纠葛,才拖了她下水。 但元婉如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直觉,这件事,和梁雨淞有关系。 新婚之夜,她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说出这个“秘密”,就十分不妥,紧接着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毫无瓜葛。 毕竟,不管书中还是现在,这些话最终都没有传到外头去。即便后来,梁雨淞与陆江年谈婚论嫁,这件事意外宣扬开来,也无大碍。 因为皇上以她救治瘟疫有功,嘉赏了她,旁人可不会因此诋毁她的闺誉。 只是,梁雨淞为何针对她呢? 难道,她已经喜欢上陆江年了吗? 她忽然想到,按道理,梁雨凇该称呼她为“大少夫人”,亲近一些,称她一声“陆大嫂”也无错,偏偏见面至今,梁雨淞一直喊她“元姑娘”。 这么一想,女主果然对陆江年有好感了。 书里写的内容,竟然也会有错。 明明在书中,梁雨淞是后来才对陆江年动心的,怎么会一开始,就对陆江年芳心暗许了? 唉,她岂不是成了女主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看来,书中女主,也没有那么善良无暇,品德高尚。 - 隔天,听说陆老夫人病了。 梁雨淞十分热心,寸步不离照料,老太婆送了不少好东西,以表谢意。 元婉如才不理会这些事情。 聆水居宽阔的庭院中,栽有梨树、桃树、桂花树等等,院墙四周种了各类花草,芬芳宜人。 她最喜欢的,就是南墙边上的葡萄架。 葡萄架爬满了圆溜溜的果子,背靠假山,曲水环绕,是夏日纳凉消暑的好地方。 她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庞嬷嬷正给她的手腕抹药。 手腕的一圈青紫,今早已经消散了不少,但庞嬷嬷特别紧张,生怕照顾得不够仔细,留下疤痕。 “夫人这手腕比莲藕还白,大公子怎么舍得那么用力?” 咕哝了几句,上好药之后,庞嬷嬷就离开了。 凉风袭来,她有些昏昏欲睡,葡萄架旁的木窗忽然被人推开:“手还没好?”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元婉如差点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窗边站着一个劲装男人,十分贴身,勾勒出他肌肉健硕的完美线条。 衣服被汗水打湿,隔着一段距离,元婉如都能感受到,那股勃发的阳刚之气。 一缕汗湿的头发,贴在他鬓角,男性的狂野和力量更加凸显,这身材,不停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让她的眼差点挪不开了。 元婉如这才想起来,葡萄架旁边,正是练功房。 她垂下眼睑,怒气减了三分:“陆江年,你想吓死我啊。” 没办法,这样的陆江年,实在太有魅力了。 但是,这样一来,她说出去的话,就像在娇嗔。 脆生生的嗓音,似泉水叮咚,他耳朵有点发烫。 眸光落在她的腕间,他一跃而出,落在了她的身旁。 “给我看看。” 元婉如摆摆手:“淤血散开的时候,瞧着吓人,但已经不疼了。” “你给的药膏不错,估计明天就没事了。” 女孩子有多在意容颜肌肤,他不是一点都不懂。 她倒是大度,不拘小节。 方才隔着一段距离,元婉如的体会还没有这么明显,如今他近在手边,充满爆发力的雄性气息,透过稀薄的空气,钻进她的毛孔里,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了。 “你继续练功,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快步绕过他,准备离开。 陆江年低头一扫,看到她微微发红的双颊,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染上浅笑。 她刚才的目光那么放肆,他还以为她有多大胆,谁知竟是个纸糊的。 - 陆老夫人的病,不过两天就没事了。 荣寿堂凉亭中,梁雨淞和曹家姐妹,还有二房的陆蓉,在纳凉闲谈。 曹兰欣身穿浅紫色蹙金花笼裙,发髻上插着红宝石珠钗,正是十五六的年纪,肌肤晶莹剔透,富贵又美丽。 曹兰芝的穿着也相当惹眼,梁雨淞更不必说,对比之下,陆蓉就十分朴素了。 几朵绢花,一支镀银钗,别无他物。 曹兰欣手边放着一个黑漆托盘,里头是用金银玛瑙珍珠等做成的璎珞,明星煌煌。 “前几日我来了月事,多亏梁姐姐的方子,总算不用疼得死去活来了,这件玩意儿,请姐姐务必收下。” 陆蓉的眼,立刻就粘在了璎珞上了。 她是二房庶出,姨娘曲氏不得宠,多年来做小伏低,讨好周芳,不过求日子好过些罢了。 明年她就要及笄了,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 梁雨淞是国公府嫡出,她不能比。 这对穷乡僻壤来的曹家姐妹,随手送给别人的东西,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得的,她怎么能不嫉妒。 陆蓉语气微酸:“兰欣表姐对梁姐姐真好。” 梁雨淞的目光根本没有在璎珞上停留:“不过举手之劳,你却拿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兰欣这样见外,我要伤心了。” 曹兰芝笑得天真:“梁姐姐可别和我三姐姐客气,大伯父最疼爱她,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这璎珞算不得什么。” 曹兰欣在曹家行三,曹兰芝行六,故而称曹兰欣三姐姐。 “三姐姐有一套赤金头面,是我大伯父特意寻来的,那一整套才是她的心头肉。” 曹兰欣拿手点了点曹兰芝的脑袋:“好好的,提那东西做什么?” 曹兰芝歪头娇笑:“不过是想让三姐姐拿出来,让梁姐姐和蓉表妹看看罢了。” - 夏末秋初,天高气爽,陆芸、陆苗邀元婉如去听澜水榭赏荷。 元婉如应邀而至,才发现府上所有姑娘都在这儿了,包括客居的曹家姐妹和梁雨淞。 陆苗第一个发现她,站起来笑得温温柔柔:“大嫂来了。” 她朝陆苗颔首:“原以为还早,不成想我倒是最晚的那个。” 梁雨淞转头,只见元婉如体态婀娜,走路翩然若舞,容色娇美,神态中却隐隐有着张扬。 她想起那日,荣寿堂里陆江年凝视元婉如的目光,心下一沉。 这元家女,处处和传闻中不一样。 不过,这才是刚开始。 她就不信,元婉如每一次,都能够全身而退。 且看今日这一场,她又如何应对。 第20章 怼的梁雨淞脸色铁青 在座众人,元婉如辈分最大,所有人都起身问好。 陆芸带元婉如落座:“未到申正,大嫂算不得晚。” “昨日遇到兰欣表姐,她知我们今日在水榭赏荷,便说自来了京城,还不曾与众人相熟,央我把其他人一并喊来,人多也热闹些。” 算是给元婉如解释一番,为何今日如此多人。 寒暄过后,曹兰欣端着茶杯站起来:“我们姐妹在家中就给大家备了一份薄礼,还请大家不要嫌弃。” 她摆手示意,丫鬟芳菲、芳琴给每个人送上一个锦盒。 曹兰芝腼腆地说:“东西不贵,胜在实用,你们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陆芸打开一看,锦盒里摆着的是银制花簪,簪头上镶嵌着小小的红宝石,成色上好。 大家都是银簪,只是簪头饰物各不一样,有蓝宝石、玛瑙、珊瑚等。 银簪小巧,但市价也需三十两银子左右,曹家姐妹给平辈的一份见面礼,就送出去近二百两银子,可见曹家家底丰厚。 元婉如静静看着面前的锦盒,眉眼微微上扬。 她与旁人不同,锦盒里放着一支串珠赤金流苏步摇。 步摇造型精致,用料十足,上面几粒硕大圆润的珍珠,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和曹家姐妹,可没什么交情,这是不小心弄错了,还是故意的? 陆芸侧头看过来:“咦,这步摇真好看,兰欣表姐偏心了。” 她并不吃味,大嫂是世子夫人,身份比她们要高一些,礼物不一样,也没什么。 元婉如似笑非笑看向曹兰欣:“这么贵重的礼,我可不敢收。” 陆蓉捏紧了手中的花簪,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脸上乌云密布。 亏她还为白得一支银簪暗自高兴。 曹兰欣这样巴结元婉如,实在令人窝火! 她阴阳怪气地说:“前几日,兰欣表姐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大表舅寻来给她当嫁妆的,大表舅的慈父之心,令人羡慕。” “不成想,你转手就送给了大嫂。” “你们曹家想要奉承大嫂,也不该拉我们当陪衬,这是看不起谁呢?” 她把银簪重重甩在锦盒上。 没有人把陆蓉的怒气放在心上,元婉如直勾勾看着曹兰欣:“步摇既然如此重要,那定是弄错了,表妹快些收起来,若弄丢了就麻烦了。” 曹兰欣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大表嫂莫怪,怨我手下的人糊涂,弄错了礼物。” “若是旁的东西,送给大表嫂也无妨,赤金头面一套九件,意义特殊,我只好觍着脸收回来了。” 梁雨淞不甘寂寞,再次表现她胸怀大度,善解人意的一面。 “这步摇,承载着长辈的期许,着实不合适送人。” “元姑娘虽然喜欢,也别舍不得。” “说起来,是兰欣的错,不如事后,兰欣多送一份礼物给元姑娘,只当赔礼。” 元婉如尚未点头,曹兰欣就欣喜地附和:“这个办法好,回头我把赔礼同银簪一起送给大表嫂,大表嫂务必收下,不然表妹可要惶惶不安了。” 元婉如漫不经心笑了出来:“这件事,和梁姑娘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得出来,我喜欢这破玩意?” 不等梁雨淞说话,她接着道:“若你真看出来,那只能说你眼神真差。” 元婉如拿起赤金步摇,头头是道点评起来:“款式俗气,雕花死板,看起来毫无亮点,庸俗至极,我会喜欢这个?” 步摇不至于这么差,但是她就是想怼人。 “俗物,掉在地上我都懒得捡。” “梁姑娘自己的品味不好,就别以为别人也是这样。” 没想到她的言辞如此锋利,一点情面都不留。 梁雨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堂堂国公府嫡女,居然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孤女,嘲讽没有品味! 同样变脸的,还有曹兰欣、曹兰芝。 曹家本就是商户,他们最怕别人说“俗”。 水榭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陆芸第一次听到元婉如这么犀利的言辞,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邀大家来赏荷花,当然不希望这点小插曲破坏了气氛。 “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咱们别为这个影响了心情。” 她话锋一转,笑着张罗:“今日我让膳房添了好几样点心,母亲还特意从外头买了不少干果,可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陆苗拿了一块杏干,吃完后夸张地说:“真好吃,你们也尝尝。” 十分捧场。 她们这么一打岔,气氛就缓和了。 桌上摆着荤的素的点心,有糖酥的,有枣泥的,形状不一,颜色各异,香气四溢。 还有精致的荷叶白瓷碟子,装满了樱桃干杏干蜜瓜干等等。 元婉如最喜欢的,还是那冒着袅袅凉气的冰酪,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奶皮,淋了一圈蜂蜜,看起来就胃口大开。 梁雨淞妙语连珠,惹得大家围着她,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元婉如就像被孤立了一样。 她才不介意,她捧着碗冰酪,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好端端就送错了步摇给她,这事一定有猫腻,只怕还有后续呢。 方才看到梁雨淞的臭脸,真是舒坦,让她次次都装好人。 她一边吃一边思索,并没有注意到,梁雨淞时不时望过来的视线。 而梁雨淞却意外地发现,远远地,有一个人,也正看着元婉如。 男人颀长伟岸,站在青葱碧绿的树影之间,墨发玉冠,宛如世间名画,让人忍不住驻足。 不是陆江年又是哪个。 梁雨淞怔怔看过去,陆苗心细,察觉到她的失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呼一声:“大哥怎么站在那里?”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出去。 陆江年远远朝这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元婉如吃饱了,正想寻个借口离席,她扬声喊住陆江年:“夫君等等,我有事找你。” 她对陆芸匆匆说:“我寻你大哥有事,就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赏荷吧。” 陆芸和陆苗偷偷捂嘴笑了。 新婚夫妻,蜜里调油,多好。 梁雨淞看着元婉如翩然离去的背影,攥紧了帕子,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陆江年本不想等她,可她已经朝他跑了过来,在外人面前,维持夫妻的体面,这是他们二人的默契。 他不想打破这个平衡。 她今日穿了一件嫩黄色的留仙裙,腰身上是一条碧色丝绦,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肢。 裙裾上绣着的蝴蝶随着她的步伐,好像就要展翅飞舞。 陆江年只觉得,那蝴蝶好似活的,落在他心间打了个转,又调皮地飞走了。 第21章 幼稚的男人,竟然耍她 陆江年静静看着她走近,她笑得如夏日阳光般明媚:“娘说后天是七夕,今年我们刚成亲,她让我们同去香园寺拜一拜。” 京城里有个传闻,香园寺的姻缘签特别灵,久而久之,香园寺就成了祈求姻缘的宝地了。特别是七夕当天,到香园寺上香的少男少女络绎不绝,新婚夫妻也不少。 汪敏一心盼着他们夫妻和睦,特意叮嘱此事,元婉如不忍拂她的心意,也想趁机出门走走。 “你若是有事,也不打紧,我们一同出门,各走各的,然后约好了一同回府就行,怎么样?” 陆江年扫了她一眼,因为刚才小跑的缘故,她脸上泛着红晕,脸蛋格外粉嫩,甚是好看。 他极目远眺,不再看她:“就为此事?” “知道了。” 回答得太含糊了,元婉如不满意,她扯了扯他的袖口:“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你陪我去香园寺?” “嗯,那日无事,我与你同去。” 她久居深闺,七夕之时,香园寺人流如织,若是出了什么事,娘可饶不了他。 为了避免麻烦,不如与她同去,烧了香就回来,也就一个多时辰而已。 元婉如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好说话:“那就说好了。” 女子十分漂亮,白皙的小脸粉嫩娇俏,在妆容的衬托下格外精致,男子英俊挺拔,气质绰然,素日冷硬的表情,此刻多了几分耐心,正倾听身边女子的话。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两人边说边聊,步调和谐,这一幕,落在许多人眼中,只觉得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感情真好。 元婉如想起听澜水榭中的事情,偷偷看了陆江年一眼,欲言又止。 他早有所觉,不料进了聆水居院门,还不曾见她开口。 “还有何事?”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身影,带着一丝疑惑,仿佛不知他是何意。 陆江年暗暗叹了一口气:“方才你可是想说什么?” 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撇撇嘴道:“一件破事。” 他们已经走到了庭院中的桂花树下,她仰头看他,一阵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恰好有一片落叶掉在了她乌黑的发间,墨色中点缀着青翠的绿色,很是怪异。 她一无所觉,三言两语说了听澜水榭的事情。 “你的这位表妹,也不知道给我下什么套呢。” 陆江年蹙眉:“你想多了,她何必给你下套?” 元婉如似笑非笑看着他:“那么,且看后续。” “你还让我别惹事,可这家里,惹是生非的人多了,下次可别错怪了好人。” 她一本正经,绷着个脸,说得义正言辞,可是那抹绿色,稳稳爬在她头顶,好像一只小乌龟,他瞧着十分好笑。 看她这么自信,陆江年难得起了逗弄之心。 他半眯起眼睛,定睛看着她的脑袋,正色道:“有只肥肥绿绿的虫子,在你头上爬来爬去。” 什么! 一只肥肥的虫子? 元婉如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一幅画面,不停蠕动的软体虫子,在她头上爬着。 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开始左右摇头,把头晃得像个拨浪鼓,努力把虫子甩下来。 虫子不可怕,但摸上去的感觉,软趴趴黏糊糊的,有些恶心。 “陆江年,虫子掉了没有?” 声音紧张,但没有尖叫。 他眼里闪过意外,还以为她会吓得花容失色,连声尖叫,没想到她出奇的镇定。 他被她晃得眼晕,探手过去摘下那片叶子,随意一甩,然后两手捧着她的脑袋固定住:“别摇了,虫子没了。” 元婉如的头也晕了,她懵懵懂懂,眼神软软看着他:“真的弄走了吗?” 像一只摇着尾巴求抚摸的小奶狗。 他心头一动,差点就伸手过去,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了。 “真的。” 她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了。” 这笑容,太过好看,一下就笑他心里去了。 回了卧房,元婉如忙不迭拆了头上的首饰,一想到头上有虫子爬过,她一刻都忍不了,只想尽快梳洗沐浴。 忽然,她停下了动作:“留雁,你方才看到我头上有虫子了吗?” 留雁一脸为难,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方才奴婢站得远,奴婢矮夫人半个头,并没看清,到底有没有虫子。” “奴婢看到,有张落叶飘到您的头上,后来大公子拿掉了。” 元婉如冷笑连连:“幼稚,无聊!” 什么虫子,她被他耍了。 书中,陆江年可是清冷的人设,居然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有仇不报非君子,他耍她,她也得耍一次他,才公平。 留雁缩了缩脖子,感觉大少夫人的笑容,有些可怕。 - 当天下午,曹兰欣的贴身丫鬟芳菲,端着两个锦盒,进了聆水居。 芳菲十六七的年龄,模样清秀机灵,说话周全。 “大少夫人有所不知,步摇是我们姑娘送给您的新婚贺礼。” “姑娘吩咐奴婢悄悄的,都是奴婢的错,今天在水榭的时候,居然弄混了,惹来一场风波。” “银簪和步摇代表我们姑娘的心意,还请大少夫人笑纳。” 元婉如摆摆手:“表妹的心意我领了,步摇意义非凡,送给我算怎么回事?” “银簪留下,步摇带走。” 芳菲笑道:“姑娘说,她客居侯府,大少夫人是她的表嫂,以后少不得要您帮衬着,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姑娘年岁到了,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起来,还求大少夫人帮衬一二,别说步摇,就是整套头面送给大少夫人,她亦甘愿。” “只要能成事,想必我们家老爷也会高兴的。” 元婉如眉眼含笑,只是那眼底的笑意,寒凉无比,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明晃晃的诱惑,大概荣寿堂夺羊脂玉镯的事情,让曹兰欣以为,她就是个财迷心窍,贪得无厌的小人。 曹家姐妹为何随陆老夫人进京? 不就是为了在京城谋得一门上好的亲事吗? 拿一整套赤金头面吊着她,让她帮曹兰欣牵线搭桥,这个理由看似说得过去,但她有那么蠢吗? 有陆老夫人在,曹氏姐妹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点自知之明,元婉如还是有的。 不过,她既然这么殷切要把东西送给她,她就大方收下了。 既然有人千方百计给她送礼,她何必拒之门外呢? 进了她的口袋,曹兰欣可要不回去了。 “表妹破费了,留雁,收下。” 芳菲暗舒一口气,看着元婉如的目光,不免带着轻视。 果然出身寒微,见了好东西就找不着北了,她等着看元婉如出丑的那天。 芳菲走后,留枝担忧地问:“好端端的,表姑娘为何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您?” 元婉如捻了一块核桃酥,大口咬下,唇齿留香。 “给我下套呢,不过,我会让她尝一尝,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 第22章 银耳百合红枣羹甜不甜 留雁双眼发亮,她觉得自家主子越来越厉害了,她等着看好戏。 从白马街回来后,听庞嬷嬷说起大少夫人在荣寿堂大杀四方的威武,她遗憾极了,为什么当时她不在场呢? 留枝不像留雁这般心大:“夫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也不知道她们准备怎么陷害您,万事还要小心些。” “怕什么,阴谋诡计,玩起来我不比她们差,你们就放宽心吧。” 在现代,学医枯燥乏味,忙里偷闲的时候,她就喜欢看点宫斗宅斗戏,调节心情。 这么多年,她可不是白看的。 更何况,她是穿书的,曹兰欣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会对她无事献殷勤吗? 她既然看穿了曹兰欣的用意,那曹兰欣就算计不了她。 “把这步摇收好,等风头一过,我们卖了它,换点银子花。” - 和元婉如设想的一样,第二天,曹兰欣就开始了第二步。 芳菲笑道:“我家姑娘新制了熏香,听说不仅有宁神的功效,还能消除疲劳,姑娘请大家去荣寿堂的西厢房一同品鉴。” 曹家姐妹住在荣寿堂的西厢房,也就是说,下午她邀了大家去她的住处。 人多混乱,丢个什么东西在所难免。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元婉如笑得越发开怀了:“告诉表妹,我一定准时过去。” 送走了人,她吩咐留雁:“拿上食盒,我们走。” 陆江年的书房在西南角,门上悬挂着一个匾额,木胎髹(xiu)漆上写着三个描金字体:五经斋。 字体苍劲有力,洒脱飘逸。 元婉如挑眉,陆江年虽是可武将,可骨子里却透着点文人气质。 院落取名聆水居,细腻沉静,自然纯粹。 卧室则叫眠月阁,静谧美好,潇洒从容。 五经斋,易、书、诗、礼、春秋五经,是儒家经典,是智慧和道德的象征。 陆江年允文允武,更拥有令人艳羡的姿容,这可谓得天独厚。 玄青是陆江年的贴身护卫,看到元婉如出现在书房门口,有些意外,他进门禀报:“大少夫人求见。” 陆江年刚好从宫里回来,皇上近日常常召见,询问宫门禁卫,看来,他不日就会升迁。 太子这两年,压力不小,他留在京中,也能辅助一二。 听闻元婉如就在门外,他不觉麻烦,反而觉得稀罕。 成亲至今,他们同住一个院子,元婉如这是第一次踏足书房。 “让她进来。” 元婉如一进门,就看到十分显眼的书架,有一面墙那么高,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书籍,真是个喜爱读书的。 临窗的木案上摆着一张琴,还有两幅名画挂在壁上,屋里的摆设,尽显书香之气,气派风雅。 坐在宽大书案后的人,穿了一件深蓝色飞鹰外袍,坐姿笔直端正,如同挺拔的青松,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不似平日那般凌厉。 陆江年捧着一本书,眼皮都没抬:“有何贵干?” 元婉如接过留雁手中的食盒,方才书案左角,从食盒中取出一个瓷盅。 “已是秋季,天气越来越干燥,小厨房炖了银耳百合红枣羹,正合时宜,我特意给你送一盅。” 陆江年沉默一会,拿起瓷勺,把那盅银耳百合红枣羹喝下。 门边站着的玄青,微微张大嘴巴,大公子最讨厌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了,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元婉如盯着他动作,他舀了一勺送到嘴里…… 然后,面不改色又喝了一口。 怎么回事? 她明明放了一大勺胡椒粉,味道应该很怪异,难道他味觉有问题?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他挑眉问她:“你也想喝?” 她掩饰般摸了摸食盒:“味道可以吗?” 他推了推碗,送到她跟前:“太甜了,我不喜甜食。” 元婉如终究没有抗住强烈的好奇心,拿起勺子就喝了一口,陆江年眼神微暗,她怎么…… 留雁瞪圆了眼睛,那勺子,大公子刚喝过了,她连忙低头,嘴角却大大咧开了。 好甜啊。 下一秒,元婉如的脸皱成了一团,差点吐了出来。 刺激的辛辣和银耳的甜腻混在一起,太难喝了。 她勉强吞下去,怒气冲冲瞪了陆江年:“你……” 他则是气定神闲看着她:“怎么样,甜吗?” 元婉如生了一肚子闷气,暗暗咬牙:“甜到让我牙都疼了。” 陆江年呵呵笑出了声:“是啊,我也觉得太甜了。” 两个人谁都没讨着好处,暗中较劲却没有说透,毕竟这件事,太幼稚了。 元婉如深吸一口气,从留雁手中拿过锦盒:“昨儿下午曹兰欣让人悄悄送来了赤金步摇,方才又邀我下午去荣寿堂品香。” “我猜,她定是想给我按一个盗窃的罪名,这步摇就是赃物。” “你我夫妻一体,有了好处我自不能忘了你,改日你卖了它,我们三七分赃。” 今日她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襦裙,袖口略宽,抬手捧着盒子的时候,那抹白嫩的手臂上带着羊脂玉镯,两相映衬,相得益彰。 她的鬓角簪了一朵浅蓝色绒花,落在乌黑的发髻上,宁静柔婉。 那日留在她手腕上的青紫,已经消散了。 他低头看书,淡淡道:“不感兴趣。” 她笑得甜腻,歪着头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着促狭:“昨日不过是一片桂花叶,你非要耍人,你理不理亏?” 事发后,曹兰欣一定会主张搜查聆水居,眠月阁必定是重点,若把东西藏在五经斋,谁也搜不到。 何况,赤金步摇留在手上没有,她要出手,找陆江年合作是最好的办法。 赃物嘛,总不能光明正大典当,让别人顺藤摸瓜抓着把柄。 她算盘打得响,陆江年却不配合。 “是你非要上当,我自然不理亏。” 原来这稀奇古怪的汤羹,是报昨日之仇的。 元婉如见他郎心如铁,心思一转,白净的小脸垮了下来,眼睑低垂,脸上无辜又可怜。 “你好狠的心,我是你娘子,有人要害我,你也不帮我?” “你昨天还吓我,我最害怕虫子了,昨夜我梦里都是虫子,一晚上都没睡好。” 她现代的家,几代行医,存了不少好药材。 她学中医入门的时候,捣鼓汤药,配比常常不对,祸害了多少药材,气得家里的大人天天想揍她。 那时候,靠着撒娇装可怜,她少挨了好多顿打。 就是不知道,陆江年吃不吃这一套。 哎,想着想着,有些心酸。 她想家了。 眼里漫起了薄薄的水雾,只觉得视线都模糊了。 不能哭,在他面前哭,也太丢脸了吧。 她低下头,快速眨掉眼中的泪意,却不知陆江年眼神极好,已经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了。 第23章 小小调戏一下 方才还像个张牙舞爪的小猫,没想到一下子就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哭什么? 他没怎么她吧? 终究看不得她垂头丧气的模样,陆江年心一软:“我答应就是了。” 元婉如一向坚强乐观,情绪上头就一会儿的功夫,眼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泪意褪去,双目清透。 听到他的声音,她骤然抬头看向他:“真的?” “多谢夫君。” 她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难过,明媚如花的笑容,比外头的日光还要灿烂。 陆江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小骗子,方才是故意的呢! 他就不该对她心软。 下一次,休想他再上当。 他收起脸上微不可察的柔和,眼中露出厉色,冷笑看向那一晚甜羹:“你喝了它,我就答应。” 元婉如心中冷笑,又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她端着碗,走到他身边,把勺子塞到他手中:“好啊,不过,我要夫君喂我,不然我一口都不喝。” 陆江年看着她捧在瓷碗边上的嫩白手指,沉默了一会,抿了抿嘴,耳尖发烫,这女人…… “胡闹。” 元婉如看到他不自在的神情,笑得有些暧昧:“明明是你要我喝的,哪里胡闹了?” 小样,她还治不了他? 她的眼,直勾勾看着他,咬着唇拉长音调问:“你喂不喂嘛~” 陆江年心想,夏天不是过去了吗,为什么还这般燥热。 他闭上眼,低沉地命令:“不需要你喝了,你出去。” 元婉如得意地笑了两声,有一种总算掰回一局的胜利感。 不过是随便两句话,这个纯情的男人就受不了了,还挺好玩的。 她的声音无比欢快,故意捏着嗓子:“步摇我留下了,不打扰夫君了。” 陆江年:…… 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屋里静悄悄,人已经走了。 他当然知道,那个女人方才就是故意的。 脸皮太厚了! 他睁开眼,看着案头上的锦盒良久,才吩咐玄青:“收起来。” - 曹兰欣送步摇这件事,书中不曾发生。 但元婉如也不惊慌,她改变了嫁衣被毁的事情,又洗清了搬弄是非的污名,书中剧情有些偏差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留雁格外粘人,亦步亦趋,就担心一个不小心,元婉如带走了留枝,留她在聆水居看家。 元婉如无奈道:“你以为下午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想看热闹,且还要再等等,她邀我过去,无非是想把丢东西的罪名套在我的头上。” “等会,曹家姐妹估计会想办法,诱我入内室,给我一个盗窃的机会。” “好戏,估计明天才会开场。” 留雁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不过,她拍拍胸脯表示:“夫人弄错了,奴婢可不是为了看热闹,她们既然想要算计您,说不得还有其他小心思,奴婢一心只为保护夫人。” 元婉如:…… 你把双眼里那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熄灭了,我大概会更相信一些。 - 陆老夫人知道曹兰欣今日邀府上的小姑娘一起品香,早就发了话,无需特意去上房给她请安。 说起请安,府里倒有一件趣事。 陆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晨昏定省,自是定例。 老太爷故去后,家里的晚辈照旧辰时二刻去荣寿堂请安,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后来老夫人越起越晚,有时甚至拖到了巳时才出现。 她不肯承认是她犯懒,掩耳盗铃,只说夜里睡不好,早上起不来,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老夫人就是想睡懒觉罢了。 但是长辈的脸面,谁也不好意思扯下来。 于是,除了上朝的陆松陆柏,后来再加上年长的陆江年陆江旬,其余主子在荣寿堂,常常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只为了请安。 这可称得上忠勇侯府奇观了。 底下人不免议论纷纷,汪敏恰好抓到了两个笑谈此事的杂役,她把人拎到了陆老夫人跟前,陆老夫人恼羞成怒,狠狠罚了那两个下人。 因为这件事,她终于决定,不再折腾这些孝顺的晚辈。 她发了话,儿媳妇逢五请安,孙辈们长身体读书要紧,孝顺不在请安之上,得空再来,无事不必来,来也别来太早。 那时候,原主也跟着去请安,得了消息,彻底松了一口气。 从娘家回京后,陆老夫人已经犯了两回病,她早就说过,这段时间不必请安。 元婉如乐得轻松,径直去了荣寿堂西厢房。 屋里很是宽敞,摆设富丽堂皇。 正中摆着黄花梨木大圆桌,北墙是宽大的红木落地屏风,左边的隔断门挂着精巧的珠帘,铜鎏金三足香炉摆在紫檀木香几上。 曹兰欣打扮得珠光宝气,看到元婉如,热情迎了上来:“大表嫂来了。” 丫鬟送上了热茶,曹兰欣介绍道:“这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茶饼,若是不好喝,大表嫂别嫌弃。” 元婉如客气地回答:“好茶给我喝就可惜了,我不懂茶。” 她浅浅抿了一口,说不出什么味道,但却回甘清香,口感不差。 梁雨淞恰巧坐在她的对面,元婉如还是那身浅蓝色的襦裙,低头喝茶时柔婉娇媚,举手投足间气质高雅,就像常年熏陶的高门贵女,仪态找不出半点差错。 “兰欣谦虚了,你手里哪会有寻常的东西。” “这茶清新自然,隐隐有清寒的甘苦,是不是雪峰山上的‘霜雾’茶。” 曹兰芝惊喜地喊:“梁姐姐好厉害,居然一喝就能品出来,正是霜雾茶。听我大伯说,他花了一千两买了的几块茶饼,这次特意匀了一块给三姐姐带来京城。” 陆芸感叹:“梁姐姐不愧出身卫国公府,见多识广,我们是半分不及。” 大家争相夸赞梁雨淞,唯独元婉如不为所动,未发一言。 陆蓉留意到了她的沉默,高声询问:“大嫂怎么不说话,难道大嫂不认同我们的说辞?”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元婉如身上。 梁雨淞心里一咯噔,听澜水榭中,元婉如讽刺她没有品味的事情,她记忆犹新,真怕这会她又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她轻笑一声,眼波荡漾:“见多识广?” 这语气,让梁雨淞和曹兰欣都提起来心,却没想到,今日的元婉如脾气意外好:“梁姑娘自是了不得,无奈我笨嘴拙舌,不会夸人,若是夸得不好听,反而不美了。” 此话一出,屋里霎时安静了。 荣寿堂审问雁门郡谣言之事,虽然在场的人不多,但是住在荣寿堂的曹家姐妹,还有陆蓉,都已经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当日的情形。 还有那日听澜水榭中,她词锋犀利,羞得梁雨淞都快哭了,她倒好意思说她嘴笨。 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陆芸虽觉得元婉如最近气势不同,但她心向元婉如,忙替她描补一番:“大嫂一向不善言辞,咱们就别为难她了。” 众人顿时无语,她不善言辞,那她们就是牙牙学语了。 陆苗见气氛不对,连忙岔开话题,问了一句:“表姐屋里熏的就是那香吗?香气馥郁,果真好闻。” 曹兰欣眼神闪了闪,点头道:“正是此香。” 侍立一旁的芳菲领着小丫鬟添茶,一不小心却弄湿了元婉如衣裙。 芳菲带着小丫鬟跪下请罪,曹兰欣怒不可遏:“你们一天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犯错,若还这般笨手笨脚,我这就卖了你们,再换一批伶俐的人使唤。” 她看向元婉如,转怒为笑,不好意思地问:“大表嫂没事吧?” 第24章 身材不错 陆芸有些生气,这曹家的下人是怎么回事,昨日送错了给大嫂的礼物,今日又搞脏了大嫂的衣服,也太不中用了些。 “大嫂,有没有烫着?” 陆苗也满眼担忧看着她腰间的水渍:“夏日衣服薄,若是烫着就糟了。” 元婉如摇摇头,安抚着她们:“别担心,茶水是温的,我没事。” 不过,浅蓝色不耐脏,那明显的茶渍晕开在她的衣服上,不舒服也不得体。 听说没烫到,曹兰芝松了一口气,指着那抹茶渍:“还好没事,只是衣服湿了总要换下来才好。” 曹兰欣更是愧疚万分:“怪我底下的人太没用了,冒犯了大表嫂。若是不嫌弃,我有一件新裁的衣裳还没上身,请大表嫂移步内室,换了如何?” “昨日在听澜水榭,大表嫂扔下我们走了,今日这香还没品,大表嫂可不许早早开溜。” 后面这句,说得玩笑又随意,气氛一下就缓和起来了。 梁雨淞几人也出言挽留,大家都劝着她去内室换衣服,并不放她回聆水居。 虽然一屋子都沾亲带故,但是陆芸自觉和元婉如都是大房的人,关系比旁人更亲近,她也不希望元婉如早早离开,便加入了劝人的行列。 元婉如笑而不语,心中早有计较,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才从善如流进了内室。 曹兰欣拿出新裁的衣裙,便退了出去,屋里只有元婉如和留雁两人。 主仆相视一笑,若无其事换好了衣服,约莫一刻钟左右,她们出了内室。 梁雨淞率先看到,换上了干净衣服的元婉如。 曹兰欣和元婉如身高差不多,但元婉如的某处,比曹兰欣丰满一点,衣服上身后略微紧绷,越发显得她纤腰不盈一握,峰峦起伏。 梁雨淞那处也略平,她不动声色看了元婉如拱起的波涛,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曹家姐妹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们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兴奋心知肚明,曹兰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今日她选的茶不错,挑的香也妙。 元婉如重新落座,曹兰欣开始介绍此香的来历。 “这方子是我爹重金买来的,近日姑祖母夜里睡不好,我便让人照方制香,姑祖母说她夜里睡得踏实了许多。” 元婉如对制香没有研究,但香料其实就是药材,这她就太熟悉了。她深吸一口,认真寻味,空气中有股苦辣透甘,是苏合香的味道。 还有一股醇厚绵长感觉,是檀香。 层层剖析,她已经了解,其中都有什么香药,不过各种药材的配比,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是曹家重金买来的,此香安神当是不错。 陆芸闻了好几口,觉得很是舒服,兴致勃勃地问:“表姐,不知道此香可有名字?” “有的,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叫‘无梦’。” 梁雨淞喃喃念了一遍,微微点头:“一夜无梦,果然是贴切,好名字。” 陆蓉最务实,只要是好东西,她都想要得到。 她讨好地冲着曹兰欣笑了笑:“表姐,我姨娘最近睡得不好,我正发愁呢,不知道表姐可不可以送我一些?” 曹兰欣心底不耐烦,果真是庶女,见了点好处就黏上来。 她虽然不在乎这点东西,但是曹家的人一向精于算计,做什么事都有明确的目的,和陆蓉交好,用处不大,一个二房的庶女,能帮她什么忙? 曹兰芝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故作为难地说:“你们不知道,三姐姐虽然得了方子,但是制香可不容易。” “药方上面的药材多达二十几种,还有好几样不寻常的香药,外头竟然买不到。” “比如其中的苏合香,乳香,还是我家从西域行商手中买来的,有价无市,价值千金。” “即便是市面上买得到的药材,如檀香一类的香料,也十分昂贵。” “蓉表妹,小小一盒无梦,就需花费上千两银子,三姐姐把大部分无梦香都送给了姑祖母安眠,她手中就留了一小点。” “三姐姐来了京城,水土不服,夜里睡得不安稳,她正需要这个。” “这次制成的无梦香不多,我都没分到半点,曲姨娘那里需要的话,也只能等下次了。” 陆蓉咬唇,只觉得难堪到了极点。 什么没有多余的,不过是诓骗她,瞧不起她而已。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香前日制成,曹家姐妹送给了陆老夫人,还送给了汪敏和周芳,甚至连梁雨淞那里也收到了一小盒。 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半点都没有了! 贱皮子,天天充阔气,这会倒来哭穷了! 她腾地站起来,冷声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说完甩手就走,一时气氛无比尴尬。 元婉如茶水喝了一肚子,也不耐烦在这里待着了。 别人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她应该可以走了。 “天色不早了,我该去给娘请安了,多谢表妹今日款待。” 曹兰欣被她看不起的陆蓉甩脸子,脸色十分难看,没心思和元婉如热络。 她随意敷衍地说:“既如此,便不留大表嫂了。” 怎料,梁雨淞也站起来:“这两日没顾得上给陆伯母请安,我想与元姑娘同去,不知可否?” 元婉如看向她,梁雨淞笑得自然,眼里是看不清的薄雾。 她利落点头:“有何不可,我们这便走吧。” - 两人走出荣寿堂,穿过长长的游廊,过了月洞门,一路往望春堂走去。 “元姐姐,上次误会了你,一直没有机会向你道歉。” 梁雨淞说得格外真诚,眼神忐忑不安,好似怕元婉如会怪罪她。 元婉如略略看了她一眼,笑不露齿:“你多心了,你也是受害者,我怎么会怪你。” “何况,当日的事情,老夫人也送了羊脂玉镯给我,我早就忘了。” 她特意把手腕上的玉镯递到梁雨淞面前,梁雨淞想到她如刀子般的嘴皮子,笑容有些僵硬:“那就好。” “我借居侯府,对元姐姐一见如故,只盼着能和元姐姐成为知交好友,不知道元姐姐可愿意?”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梁姑娘待我以诚,我必真诚以待,何愁不能成为知己亲人,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梁雨淞读书不少,可也做不到像元婉如这般,信手拈来,每每这个时候,她总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怎么可能? 她可是国公府贵女,元婉如不过是无父无母的浮萍,她们之间,本就不该相提并论。 且她话中,似有深意,莫非元婉如对她起了疑心? 不知不觉,望春堂到了。 站在正房门外候着,竟是玄青,元婉如愣了片刻。 真巧,陆江年这会也在这里。 果然,男女主之间的缘分,妙不可言。 第25章 你不许乱看 陆松领了命令,去京郊练兵,这一去十来天了,汪敏心里不免惦记。 “那天你爹匆匆出门,我也不曾细问,谁知他竟然一次都不曾回来过。” “京郊回来,快马一个时辰也够了,他也是狠心的人,就像人还在边关一样,半点也不念着家里。” 陆江年安静听着,适时解释:“如今的京郊北营,早就不是当年老信国公还在的那个样子了。” “我和爹虽在边关,也有所耳闻。蒋琼自统率北营以来,疏于练兵,如今的北营,简直毫无战力可言。” “皇上这才让爹去一趟北营,重整军纪。” 汪敏虽不了解朝政,但忠勇侯府乃将门,她对蒋琼统领北营的内情,也略知一二。 孙皇后在太子五岁的时候,就薨逝了。 此后,皇上不曾立新后,宫中亦无皇贵妃、贵妃,位份最高的,便是昭华夫人陈氏。 蒋琼便是昭华夫人的亲舅舅。 五年前,统领北营的老信国公抱病,致仕养老,北营无人统领,皇上需另选贤能。 论资历论能力,根本轮不到蒋琼。 无奈昭华夫人多年独得盛宠,皇上念在昭华夫人的情面上,破格提拔蒋琼任正三品振威将军,统领京郊北营。 虽有许多人心中不服,但皇命之下,谁也不敢议论此事。 哪知蒋琼到了北营之后,一心排除异己,任人唯亲,弄得北营乌烟瘴气,早已没了昔日的斗志昂扬。 也正是因为这样,汪敏才担心。 “那蒋琼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觉得你爹夺了他的权柄?” 须知,昭华夫人虽然年岁不小了,但宫里最得宠的,依然还是她。 虽说皇上对陆松十分信任,但枕头风的威力,汪敏可不敢小看。 陆江年肯定地摇头:“娘多虑了,这件事,怪不到爹的头上,爹只是暂时练兵两个月,之后北营会有新的统领。” 如此,汪敏也放心多了。 只是,“好端端的,为何皇上忽然就把蒋琼调离北营了?” 陆江年垂眸:“圣心难测,多思无益。” 他没有告诉汪敏,蒋琼调离北营这件事,幕后之人,正是他。 他成亲前,乐安郡主慕容绫之所以突然出现,当街拦人,就是五皇子慕容骏从中作梗。 慕容骏是昭华夫人的儿子,野心不小,这些年,一直和太子明争暗斗。 他尚未大婚,外祖父陈本是礼部侍郎,对他夺位的助益有限。 除了亲娘昭华夫人,慕容骏最大的依仗,就是蒋琼。 陆江年不是好脾气的人,更不会忍气吞声。 别人都算计到他的头上了,他若不还击,慕容绫只怕以为他就是一块泥,任人拿捏。 蒋琼不得人心,北营中,对他怀恨在心的,大有人在。 老信国公掌管北营多年,心腹不少,而陆江年和信国公世子孙焕之,私交不错。 他通过孙焕之联络几名参将,暗暗收集蒋琼这些年胡作非为的证据。 之后,参将带兵闹事,北营出了大事,皇上必然要过问此事。 虽然闹事的人,免不了受罚,但蒋琼一样讨不了好。 那些参将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如果继续待在蒋琼手下,他们将永无出头之日,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被蒋琼拉出来,当个替死鬼。 既然如此,不如拼一把,换人掌管北营,谋一个光明的前程。 皇上是个明君,即便宠爱昭华夫人,也不会拿军政大事开玩笑。 事情一如陆江年所料,事发后,皇上立刻着人彻查,蒋琼身上的罪名,没有一条是冤枉他的。 皇上气得当即就下了令,夺了蒋琼统领北营的职权,滚回蒋家,闭门思过。 若不是看在昭华夫人和慕容骏的面子上,蒋琼只怕凶多吉少。 正因为要顾及这些,蒋琼的事并未张扬,许多人都不知道内情。 汪敏是个谨慎的人,若不是面对儿子,她方才的那个问题,绝不会说出口。 朝堂的事情,还是少议论的好。 她想起另一件事:“你已经成家了,别光顾着外头的事情,冷落了婉如。” “明天就是七夕,去了香园寺之后,你陪婉如逛一逛夜市,明晚该有庙会,你们多玩一会再回来。” 陆江年想起那人骗他的事情,心里不自在,便没有说话。 这时,门口的丫鬟喊了一句:“大少夫人和梁姑娘来了。” 汪敏笑了:“真是不经念叨,才说她,人就来了。” 两个年轻女子一同进来,梁雨淞颇有大家风范,长得清丽可人,但陆江年的眼睛,一下就落在了元婉如的身上,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留给梁雨淞。 这女人,穿的是什么! 一身海棠红将她衬得肤如凝脂,精致的脸上眸光若水,顾盼神飞,红唇挂着惬意从容的浅笑,一举一动,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 腰间的褐色丝带,将她玲珑妖娆的身段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腰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衣服紧紧贴着胸口,丰满贲起,行动间妩媚灵巧,浑然天成的魅惑,让他脸烧得慌,热气上涌。 陆江年的目光太过强烈,元婉如似有所觉,看过来,忍不住愣住了。 那双黑眸凝视着她,眼神里含着簇簇火苗,她的心都乱了一拍。 然后,她发现,他视线的焦点,好像是她的胸口…… 啊,还以为他是个纯情男,不想竟然是个色胚! 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无声道:“不许看。” 陆江年从她的口型,看出来她是什么意思,他没好气瞪她一眼,他不过是一下缓不过劲儿来,以为他想看吗? 不让他看,他偏要看。 让她以后都不想再穿这么紧身的衣服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那鼓起的胸口,府里的绣娘不知道怎么办事的,量体裁衣,量得一点都不准,不知道多放点量吗? 到底是哪个绣娘做出来的衣服? 这点事都办不好。 元婉如发现,陆江年根本就没有收回视线,还直勾勾看着她的胸脯,那么直白的眼神,让她不觉脸一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暧昧,以致于没听到汪敏的话。 汪敏喊了两句,都没有听到陆江年的回应,这才发现,小两口眉来眼去,眼神都黏在一起了。 真是……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还有外人在场呢。 汪敏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江年,我说话听到没有。” 陆江年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自己做了什么,对上他娘揶揄的目光,他难得有些不自在。 中了元婉如的邪了。 汪敏笑得别有深意:“等会我不留你们了,你们早些回聆水居。” 元婉如暗骂一句,都怪陆江年乱看。 娘故意以为他们如胶似漆,在望春堂就忍不住黏黏糊糊,这才急着赶他们回聆水居。 陆江年也猜到了,竟然和她同时开口:“不急,我们用了晚膳再回。” “娘,我想吃您小厨房里的菜。” 汪敏朗声大笑:“好,吃了再回。” 而梁雨淞,早就僵硬得像个雕塑,她努力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一双手藏在袖子里,捏得发白。 原来,方才梁雨淞提出明日想去香园寺,请汪敏安排马车。 梁雨淞暂住忠勇侯府,也帮陆老夫人看了好几次病,对陆家有恩。 陆江年夫妻明日也要去香园寺,既然顺路,于情于理,梁雨淞只怕要跟他们同行了。 梁雨淞羞涩地看着陆江年:“明日,麻烦陆大哥了。” 她生得清秀俏丽,举止淡雅端庄,这低头的一抹娇羞,倒别有韵味。 元婉如饶有兴味地看着梁雨淞的神情,又看看不动如山的陆江年,心中嗤之以鼻,这会又当正人君子了? 梁雨淞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去香园寺是假,想和陆江年一起出门,才是真。 第26章 不好看你别看 元婉如可不想夹在男女主中间,她提议带着家中姐妹和曹兰欣她们一起去。 于是,头疼的人变成了陆江年。 本来只用带一个,一下子这么多的姑娘,他想想都觉得吵。 汪敏留梁雨淞用膳,但梁雨淞并未久留,先一步离开了望春堂。 用膳的时候,元婉如和陆江年一左一右,坐在汪敏的身边。 陆家本就不是世家大族,眼下又只有他们三人,自然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汪敏给元婉如夹了一块红烧肉:“这是我特意让小厨房做的红烧肉,你多吃点。” 那红烧肉肥瘦夹花,是上好的五花肉,炖得晶莹透亮,弹性十足,看着就忍不住流口水。 元婉如一口咬下去,肉香瞬间布满口腔,还有冰糖的甜味夹杂其中,不柴不腻,软糯美味,她一下子就吃掉了一大块。 然后,她意犹未尽,举起筷子又来了一块。 吃完之后,她又忍不住伸筷子,再来一块。 连着吃了好几块,她还嫌不够,可是,她不能自己吃独食。 那瓷碟里,就剩下四块了,她总不能全吃了吧。 于是,她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捻起其他菜,但是,她的眼神,时不时还是落在了那碟红烧肉上。 若是等会他们都不吃,不如她还是吃了吧,省得浪费。 于是,她刻意留了肚子,等着清盘。 汪敏又怎么看不见她巴巴的眼神,这孩子,难得这般馋嘴。 “想吃就吃吧,我年纪大了,吃这些不受用。” 元婉如眼神一亮,笑得比蜜糖还甜:“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不能浪费。” 哪知,有人动作比她还快,方才还剩四块红烧肉,陆江年居然一下子就夹起了三块,只留下一根独苗。 她瞪大眼睛看过去:“你……” 他却淡淡道:“味道不错,下饭正好。” 怎么办,这么大个人,总不能为了吃的打起来吧,她赶紧下手,把最后一块夹进碗里。 汪敏惊讶地看着陆江年,从小到大,她还不曾见过儿子与人争夺吃食呢,这…… 她和身边伺候的桂嬷嬷对视一眼,眼里是满满的戏笑。 成了亲,自小稳重的陆江年,也难得有了孩子气。 - 从望春堂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 元婉如这一顿吃得心满意足,感觉肚子都圆了不少。 望春堂小厨房掌厨的厨艺是真不错,每一道菜做得都很合胃口,下次有机会,她还要再来蹭饭。 这具身体还不满十六,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饿得快,但是也不怕胖。 她是个大夫,当然知道,人体机能到了一定年纪就会退化,需要的能量没有那么多了,吃太多进去不克化,就要生病。 青春烂漫的时候,不多吃点美食,纯粹是浪费光阴。 陆江年走在她身边,一不小心,看了她一眼,心中又升起了那抹熟悉的烦躁。 “这衣服以后别穿了。” 元婉如眼眸亮晶晶的,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格外显眼,她不满地说:“为什么?” 他轻哼一声:“不合身,难看。” “你……” 元婉如冷笑:“难看?” “刚才不知道是谁,看得目不转睛,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现在,你倒是好意思说难看了。” 陆江年反驳:“我何时目不转睛了,我就是想提醒你,这衣服不得体。” 元婉如眉梢一挑,夜色下笑得有些邪魅:“夫君,真的难看吗?” 曹兰欣这身衣服,质地上好,绣工精致,是缠枝牡丹的纹样,除了有一点紧,元婉如觉得还挺好看的。 “你仔细看看,胸口上的牡丹,绣得多好,料子是织金细绸,穿着身上特别舒服。” “夫君,我觉得挺好看的。” 声音动听悦耳,婉转柔媚。 她往前两步,还特意挺了挺胸,让原本就高高隆起的地方,更加波澜壮阔。 陆江年哪里好意思看? 他侧过身,躲着她,眼神游移,嘴里斥责道:“你规矩点,这是在外头。” 她笑得有些蛊惑:“夫君的意思是,在屋里,我就可以不规矩了吗?” 他的耳根红得快要滴血了,不知该怎么应答。 元婉如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问:“你说,真的不好看吗?” 陆江年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看着她,刚要说什么,她却已经收起了脸上暧昧的笑,板着脸道:“你觉得不好看,以后就别看。” “下次,我穿给懂得欣赏的人看。” 女孩子谁不爱美,谁喜欢听到旁人说她不好看。 “你的眼光,不过如此,我还真不稀罕你看。” 说完,加快步伐,越过他朝前面走去。 陆江年差点就要伸手,抓着她的手,质问一句:你还想穿给谁看! 她不高兴了,但他更不高兴! 府里缺银子吗? 缺衣料吗? 不穿这一件,她可以做新衣服,去书房找他的时候,她身上那一件蓝色的衣服,不就挺好看的吗? 不稀罕他看,她想给谁看! 那件衣服,她别想再穿。 陆江年眉心紧拧,看着空茫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 元婉如本以为,曹兰欣她们至少要等到明天才闹起来,不曾想,晚膳之后没有多久,就听说荣寿堂里在抓贼了。 留雁帮她绞干了头发,拿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给她换上。 “这么晚还要闹,今晚只怕睡不早了。” “明日大公子和夫人还要去香园寺,夜里睡不好,明日也没精神。” “她们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 元婉如坐在梳妆台前,挑了一只简简单单的银簪戴上去:“只怕是不想让我明日出门,才会一时半刻都等不得,就要抓贼。” “闹就闹吧,左右明日也是过了午时才出发,早上可以晚起一会,不耽误事。” 因为想着去逛夜市,去香园寺也不用赶早了。 “给我泡壶茶,也不知道她们多会来,我总不能干等着。” 她捧起一本书,坐在榻上,预备看书打发时间。 留枝和留雁在旁边做针线陪她,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很快,就有人来打破了平静:“大少夫人,荣寿堂来人,请您过去一趟。” 庞嬷嬷进门道:“也不说什么事,只说请您过去问一句话。” 她当然知道曹家姐妹的算计,但是该打听该装样子,她照旧要做。 “不碍事,我去去就回,你和留枝盯着点。”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找到,当初望竹湖那件事,她身边的内鬼。 出事的时候,也是考验人心的时候,她早就吩咐了庞嬷嬷和留枝,留意身边人的动向,但愿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留雁提着灯笼,和元婉如缓缓朝聆水居的院门口走去。 不想,居然庭院的桂花树下,看到了陆江年。 他静静看着她:“可要我同去?” 方才荣寿堂来人的动静,他听到了,所为何事,他亦猜到了。 曹家姐妹,真是不知所谓。 元婉如摇摇头:“没必要,我自己完全能够应付,赃物又不在我的手中,谁能奈何得了我。” 想到什么,她调皮地笑了笑:“说不定,我今晚又要收到老夫人的赔礼了。” 陆江年挑眉,有些想笑,若如此,只怕祖母明日又该病了。 “下手轻点,过两日府里有大事,祖母可不能再生病了。” 府里会有什么大事,她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已经转身回去了。 第27章 她就是软硬不吃 荣寿堂中,灯火通明。 堂屋正中,跪着三个丫鬟,其中两个,元婉如都见过,是曹兰欣的贴身丫鬟芳菲和芳琴。 另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她倒是不认得。 陆老夫人阴沉沉盯着她们,曹家姐妹坐在她的下首,脸色难看。 梁雨淞居然也在。 看来老太婆真的很喜欢她,并没有把她当做外人。 而汪敏这个当家主母,却不在其中。 老夫人语气冷淡:“来了。” “见过老夫人。” 元婉如屈膝问安,落座之后,曹兰欣便站了起来。 她一改之前的友好,冷着一张脸问:“大表嫂,今日你在我房中换衣服,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元婉如蹙眉,一本正经地问:“表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曹兰芝面露难色,看看曹兰欣,又看看元婉如,柔声道:“大表嫂,你就坦白了吧,虽然那日姐姐送错了礼物,但那赤金步摇的来历你是知道的。” “那套头面,饱含大伯对三姐姐的拳拳父爱,你怎么可以悄悄拿了去?” “若您真的喜欢,改日我们姐妹再寻一样好的,送给大表嫂。” 元婉如心中冷笑,依照原主单纯的个性,只怕这会就要喊出来,赤金步摇是曹兰欣送给她的。 可是,那日曹兰欣当众表示,送错了礼物,步摇意义特殊,怎么会转头悄悄送给她呢? 曹兰欣只要一口咬定,不曾送过赤金步摇,那她百口莫辩。 至于步摇为何会在她的手中,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今日她偷拿了。 真是好算计。 若不是她早就洞悉了她们的打算,只怕她稀里糊涂,就要背上一个偷盗的罪名。 “兰芝表妹为何要提起那赤金步摇?” “在听澜水榭时,大家都看到了,步摇我当场就退还给兰欣表妹了,为何现在又来问我?” “兰芝表妹,饭可以多吃,但是话不能乱说,你莫非不懂吗?” 她语气一转,浑身添了几分气势,曹兰芝到底心虚,忽然就不敢看她了。 曹兰欣惊讶地看着元婉如,根本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 明明,她已经派芳菲将步摇送到了元婉如手中,元婉如还能抵赖不成。 一旁的梁雨淞,看到元婉如应对自如的模样,心不免沉了沉。 她为何这般镇定? 曹兰欣气急败坏地说:“大表嫂真是厉害,偷了别人的东西,还依然面不改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日你以为房中无人,趁着换衣服的时候,偷了赤金步摇,这一幕,却让巧儿看个正着。” “巧儿,是不是?” 跪着的粉衣丫头忙不迭回答:“大少夫人在屋里耽搁了一会,芳菲姐姐让奴婢看看,是不是需要帮忙,奴婢走到门边,看见……” 她好像有些害怕,略微迟疑,却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口。 “看见大少夫人在姑娘的妆台翻找什么。” “奴婢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掌灯时,屋里丢了东西,姑娘查问起来,奴婢才想起这件事。” 曹兰欣挺直腰杆,扬起下巴:“大表嫂还有何话可说?”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陆老夫人将茶杯重重放下,目露威严盯着元婉如:“是不是你拿的?” 元婉如浅浅一笑:“老夫人,您觉得是我拿了吗?” 她抬手,拿起茶几上的杯盏,掀开盖子闻了闻,放在嘴边想要喝一口,却又忽然皱眉,然后轻轻放下茶杯。 “有点烫。” 声音又娇又傲,一脸嫌弃。 陆老夫人看到她如此作态,只觉得夜里吃进去的都不是饭,而是石头,硌得她胃里生疼。 偏偏留雁非常乖觉,马上弯腰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拂动茶汤,再伸手探了一下杯壁,片刻之后,她恭恭敬敬捧起茶送到元婉如手边。 “夫人,已经不烫了,喝点茶解渴。” 主仆二人,这是要生生把在座的人气死! 陆老夫人怒得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好了,让你来这里,不是请你喝茶的,我问你,到底有没有偷了兰欣的步摇。” 元婉如仿佛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才轻笑一声:“老夫人别动气,我没拿。” “此人是表妹房里的,也许步摇是她监守自盗,这才栽赃于我。” “你们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就硬赖在我头上吧。” 芳菲立刻喊冤:“老夫人明鉴,姑娘明鉴,奴婢们绝对不敢偷步摇。” 她眼带愤怒瞪向元婉如:“大少夫人,步摇是奴婢与芳琴负责保管,今日早上还在姑娘房中,期间除了您,再没有旁人进去过。” “大少夫人,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步摇如此贵重,若是我们被安上偷盗步摇的罪名,恐怕要被打死了。” 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了哽咽,脸上布满惊惧和哀求。 芳琴“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咬着唇哭求:“求大少夫人大发慈悲,说出真相。” 呵呵,软硬兼施啊。 可惜,她这个人,常常软硬不吃。 元婉如缓缓弯唇,看着芳菲:“若真是你做的,受罚是你活该。” “若不是你做的,你的主子冤枉了你,你该去找她,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站起来,张嘴打了个呵欠:“夜深了,明日我还要同夫君去香园寺,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老夫人和表妹们慢慢查吧。” “放肆!” 这副样子,让人恨得牙根痒痒,陆老夫人火气蹭蹭往上冒,简直要冲破天灵盖,直上云霄了。 “我让你来问话,话都没说完,你就要走!” “你是不是打量着,我拿你没办法。” 今日汪敏和陆江年皆不在场,难道她还治不了一个元氏吗? “你到底拿没拿,若不从实招来,我可要家法伺候了!” 元婉如微微长大嘴巴,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手亮出羊脂玉镯:“老夫人送的玉镯,我带着真是满意。” “莫不是,今日老夫人还想给我送礼?” 看到那精美的玉镯,陆老夫人心头滴血,滴滴答答,简直如同下雨。 这是她的玉镯,怎么就让这个贱人夺了去?! 不过,看到此物,她又想起那日的情形,人总算冷静了一些。 她从声调陡然提高:“元氏!” “我问你步摇的事,你显摆什么玉镯。” “废话少说,你到底认不认。” 第28章 敢不敢搜 元婉如突然沉下了脸:“你们有所不知,那日兰欣表妹让芳菲去聆水居送花簪,我房里恰好就丢了一对珍珠耳坠。” “当日不曾有外人到过我房中,但是我不曾怀疑过芳菲半分。” “毕竟怀疑芳菲就是怀疑表妹,这种没有格调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呢?” “没想到,表妹凭一个丫鬟遮遮掩掩的几句话,就怀疑到我头上了!” “抓贼拿赃,你们有吗?怎么,觉得我好欺负吗?” 她眼神含霜,冰冷又锐利,在众人脸上过了一遍,一时间,竟无人敢与她对视。 梁雨淞手中的帕子都揉成团了,她忽然开口,嗓音轻缓柔和:“元姑娘别生气,话说分明就好了,兰欣也是丢了重要的东西,一时心急而已。” “大家都是好姐妹,别伤了和气。” 元婉如冷哼一声:“和气?我与陷害我的人,和气不起来。” “梁姑娘可能不记得了,上次我就说过,我不是大度的人,记仇着呢。” “曹家表妹这般侮辱我的人格,以后可别和我来往,我受不起。” 陆老夫人气得直跺脚,这个元氏,简直不可理喻。 “你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就记恨上了?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风范?” 元婉如冷冷道:“圣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表妹这般对我,如何能怪我这样待她。” 又掉书袋。 陆老夫人恨不能扇元婉如两巴掌,让元婉如别总对她说什么“圣人”“典故”。 曹兰欣简直要气炸了! 明明元婉如拿了她的步摇,现在却倒打一耙,说芳菲偷了她的耳坠! “你胡说八道!” “你那什么破耳坠,谁稀罕!” “你敢不敢让人去搜聆水居,若是搜出来了,你当如何?” 元婉如嗤笑一声:“你说要搜就搜,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客居的表小姐,倒来搜世子夫人的房,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曹兰欣却以为,元婉如根本来不及将步摇藏起来,才这样说,她越发坚定了要搜。 “你不是说你讲理吗?” “为何又不敢让我搜?” 元婉如啧啧叹息:“我不让你搜,是你没资格,这和讲不讲理扯得上什么关系?” “没事多看看书,动动脑子,在我面前丢脸也就算了,出去外头,可就丢大脸了。” 早听说元婉如嘴皮子利索,可是没想到,她这般厉害,句句剜心,直把曹兰欣伤得五脏六腑都内出血了。 “你!” 她气得两眼通红,激动地喊着:“姑祖母,步摇一定在她房中,你派人去搜,一定能搜得到的。” “元婉如,若是搜出来,你必须给我下跪道歉,还要把姑祖母的羊脂玉镯还给她。” “你敢不敢!” 元婉如挑眉,没想到,都被气得气血上涌了,曹兰欣还能找到老夫人的弱点,引诱老夫人支持她,果然有点脑子。 她摸了摸手腕,羊脂玉镯,老夫人当然想拿回去。 陆江年虽然让她下手轻点,可她们非要送礼,她只好勉为其难收下来了。 毕竟,她一向善解人意。 她情绪一转,面色微变,看着老夫人,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老夫人别听她的,我可是堂堂世子夫人,平白无故让人搜屋,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人。” “何况,这简直是打夫君的脸,更是打陆家的脸,您可万万不能答应。” 陆老夫人本来还有些迟疑,但是元婉如的反应,恰恰给了她信心。 兰欣不是蠢的,若是想要下套,元氏难道能避得开? 想到一会,人赃俱获,元氏哑口无言的情形,她浑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了。 “再吵下去,也吵不出一个真相。” “你放心,我只让曹嬷嬷和青桔悄悄去一趟,其他人都不知道,等查过了,兰欣也能死心了。” “曹家和陆家,打折骨头连着筋,总不好为了这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 元婉如低下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陆老夫人厉声道:“你若不敢让人去搜,便是做贼心虚,说,是不是你偷的!” 留雁失声喊了一句:“夫人。” 她的脸色惨白,好像遇到了什么泼天大祸,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元婉如忽然抬头看向曹兰欣:“若是你搜不出来,你不仅要给我跪下磕头道歉,还要把整套赤金头面赔给我,你敢吗?” 曹兰欣没有丧失理智,这会儿,她并不敢赌。 毕竟,整套赤金头面一共九件,最贵重的,就是那支赤金步摇,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发簪,一对耳饰,一对手镯,以及桃心、分心各一支。 当初她爹买下来,可花了近万两银子,若是…… 她迟疑了,犹豫了,元婉如大大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表妹不敢,便就此作罢。” 陆老夫人眼瞧着,拿回羊脂玉镯的机会,就在眼前飞走,免不了焦急:“兰欣,你到底什么意思?” 曹兰欣看到元婉如如释重负的样子,终于狠下心:“我敢。” 元婉如伸手捂着嘴巴,忽然歪向留雁,留雁反应极快,立即扶稳了她:“夫人没事吧。” 她虚弱无力地说:“没事。” 她定定看着曹兰欣:“口说无凭,万一你耍赖,不肯把那套头面赔给我,我岂不是亏了。” “不妥不妥,这屋不能搜,我信不过你的人品。” “表妹,咱们还是算了吧,彼此留一分颜面。” 她越是推脱,越是证明她心虚。 陆老夫人忙让人送来了纸笔:“这有何难,立书为证,你们谁也赖不掉。” 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若到时候,元氏抵死不认,那玉镯未必能拿得回来。 毕竟元氏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说出一车大道理,万一被她绕进去,她什么都拿不到。 写在纸上,白纸黑字,她总抵赖不了。 曹兰欣看她握着笔,半天都不肯留下一个字,心就定了。 一定和她想的那样,元婉如根本就没把步摇藏起来。 毕竟,对于元婉如而言,那是别人送她的礼物,她没必要偷偷藏着。 曹兰欣飞快落笔,很快就写了字据。 “该你了。” 元婉如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梁雨淞:“梁姑娘可愿意,在上头签一个见证人,不然我不放心。” 第29章 汪敏发怒 每次有人陷害她,梁雨淞都劝她“宽容”、“大度”,元婉如听着就觉得不舒服。 书中,曹兰欣和梁雨淞关系亲密,甚至日后,曹兰欣还嫁给了梁雨淞的二哥梁志,成为了一家人。 曹兰欣是一个心胸狭窄、逃避责任的人,即便是她错了,她也会认为是别人的错。 她赔了整套头面,这样的蠢事做下了,以后她一定懊悔不已,而梁雨淞,就是那个见证人。 每每想到这里,曹兰欣会不会埋怨梁雨淞没有及时阻止她,会不会觉得梁雨淞故意看她出丑? 即便现在不会,日后曹兰欣还能这般心无芥蒂和梁雨淞要好吗? 她拭目以待。 梁雨淞一怔,没想到元婉如会突然提前她。 “这……恐怕不妥当吧。” 她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脸上笑得若无其事:“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合适参与其中。” 元婉如神情泰然:“梁姑娘见外了,既然一开始你就在这里,那就算不得外人。” “事情的经过你听得清清楚楚,我不信任曹兰欣的品德,但是我信任梁姑娘。” “若是你不肯当这个见证人,那我不会答应让曹兰欣搜屋的。” 说着,她放下笔,看向曹兰欣:“算了吧,我也不要你那赤金头面了,至于步摇,你自己想办法找吧。” 那沾沾自喜的模样,好似得了天大的便宜。 曹兰欣自诩已经看透了元婉如,这个女人贪心不足,怎么会放弃喂到嘴边的肉,要梁雨淞作见证,不过是推诿的借口。 “元婉如,你这样一拖再拖,有何意义。” “姑祖母,别和她废话了,不然梁姐姐签了字,她又该找别的借口了。” 元婉如忙道:“不会,只要梁姑娘肯签,我马上写字据。” 曹兰欣马上伸手去拉梁雨淞,“梁姐姐,你就当帮帮我,我今天一定要拆穿她的真面目。” 梁雨淞并不想签这个字。 那日初见那套赤金头面,她故作不经意提起了元婉如夺走陆老夫人的玉镯的事情,还感慨一句,若能拿步摇换玉镯,也许元婉如就会愿意把玉镯还给老夫人了。 曹家姐妹在京城,最大的依靠,就是陆老夫人,能讨得陆老夫人欢心的事情,她们绝对会去做。 曹兰欣因为玉镯的事情,对元婉如百般厌恶,她怎么可能拿步摇换玉镯。 在她的言语暗示下,果然曹兰欣行动了,给元婉如下了这个套。 曹兰欣丢了步摇,她假意关心,表示非常愿意帮助曹兰欣找步摇,这才和曹家姐妹一同来了荣寿堂。 她只想看一看,元婉如会如何应对此事,她可不打算搅和在里头。 “兰欣,你别冲动,或许这件事还要再想想。” 元婉如立刻接话:“就是,别冲动,咱们都先冷静一下。” 她的反应,让梁雨淞皱紧了眉头,总觉得她是故意激怒曹兰欣的。 果然,曹兰欣已经把笔塞到了梁雨淞手里:“梁姐姐,你就签了吧,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怪你的。” “我真心拿你当亲姐姐对待,这么小的忙,你都不肯帮吗?” 陆老夫人也鼓动她:“雨凇签了吧,不碍事,出了事还有我担着。” 梁雨淞实在无奈,最终还是签下了她的名字。 元婉如拿起字据,叠好收起来,快速写了一张,递给梁雨淞:“我这份,也需梁姑娘落下墨宝。” 如此干脆,梁雨淞直觉,只怕今日,曹兰欣算计不成,反而被人算计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挥笔落墨,写好了名字递给曹兰欣。 陆老夫人迫不及待,就让曹嬷嬷和青桔前去聆水居。 -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人竟然还没有回来。 陆老夫人心中越发不安,她暗自恼怒,这些人做事,越来越没分寸了,好歹让人回来报个信儿。 元婉如这会是真的有点困了,亥时三刻了,这么干等着,的确容易犯困。 “老夫人,要不你派个人去瞧瞧吧,总不能等到天亮吧。” 荣寿堂的人还没去,就看到汪敏领着曹嬷嬷和青桔回来了,一同而来的,还有陆江年。 汪敏一脸怒容:“老夫人,这府里越发没规矩了,我儿媳房子都要被人抄了,我这个侯夫人居然一无所知。” “婉如才嫁进来多久,你就让人去查抄她的屋里,这若是传出去,真是要让人笑话死了。” 汪敏对陆老夫人,面上一向恭敬,从来没有这般不客气。 往日的那些事,她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老夫人逮着她的孩子,一个劲欺负,她如何能再忍? 她扭头,看向稳稳坐下的陆江年:“你是根木头吗?” “明明人就在聆水居,还让别人在那里翻箱倒柜,外头称你少年英雄,杀伐决断,我看你就是个软柿子,两个贱婢就压倒了你的气势。” “亏你还是府里的世子,在朝为官呢,你不觉得丢人,我还觉得丢人!” 元婉如第一次看见汪敏发这么大的火,她不禁缩了缩脖子,降低存在感。 陆老夫人没喊汪敏,她更不愿意为这些事打扰汪敏。 汪敏操持一大家子,本就不容易,她既然能够解决,何必让汪敏多操一份心呢? 可是,她考虑了许多事情,却忘了考虑汪敏,身为一个母亲,维护孩子的坚定和决心。 没人通知汪敏,但她掌管忠勇侯府多年,消息渠道众多。 她赶去聆水居的时候,曹嬷嬷和庞嬷嬷正在对峙。 曹嬷嬷找不到步摇,势要把聆水居掘地三尺,庞嬷嬷却只让她搜了元婉如的房间而已。 若不是曹嬷嬷拿着元婉如的字据,庞嬷嬷连卧房都不让她们进去。 陆江年被骂得无可奈何,这件事,元婉如说过不用他插手,她有她的打算,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结果他娘到了聆水居,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他色厉内荏,虚张声势,是一个绣花枕头。 还勒令他必须马上一起去荣寿堂,保护元婉如。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骂他是个绣花枕头。 虽然不知道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但元婉如既然肯写下字据,就证明她已经完全把人装进套里了。 她哪里需要保护? 不知道今夜,她又坑了别人多少东西。 看到拼命缩在一起,企图让人忽视她的女人,他掀起唇瓣:“是她不让我跟着来的,娘要怪就怪她。” 第30章 曹兰欣被气晕了 汪敏当然也气元婉如,出来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给她报个信。 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她瞪了元婉如一眼,元婉如则露出讨好的笑容,汪敏无奈压下火气,女孩子不能骂,何况婉如好不容易性格开朗了些,她更要随和一些。 说来说去,还是江年不好。 “她不让你跟着你就不跟了,你有没有主见?” “就你这样,还带兵打仗?” “连点判断力都没有,我看你早日解甲归田,省得丢了朝廷的脸面。” 得,舍不得骂那个小骗子,只管冲他撒气。 没办法,这个人是亲娘,骂,也得受着。 陆江年索性闭嘴,省得说多错多,被骂得更惨。 陆老夫人却大喝一句:“好了,这里是荣寿堂,不是望春堂,你来这里耍什么威风?” “身为儿媳,冲着婆母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 “果然是武夫出身,孝悌之道,半点都不懂。” 汪敏胸口立刻堵着一口气,多少年了,总是拿她娘家比作粗鲁的武夫,陆家出了几个读书人,就好似了不得一样。 陆江年眉目一凛,还没说话,元婉如就抢先一步开口:“老夫人,有件事,我想请您解惑。” 陆老夫人不耐烦地答:“你又有什么事?” “我娘是侯夫人,忠勇侯府的当家主母没错吧?” 陆老夫人冷着脸道:“是,她是侯夫人。” “怎么,侯夫人很威风吗?我这个当婆母的,说不得了是吗?” 元婉如浅笑嫣然:“婆婆和儿媳,是私人关系。” “当家主母,执掌中馈,家中诸事皆要过问,细查日常开支用度,管理各房仆役,是府中最高的管理者,是公家身份。” “老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自然该明白,去私心存公心,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本道理。” “正所谓,天无私覆也,地无私载也,日月无私烛也,四时无私行也。行其德而万物得遂长焉。” “孟子也说,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我娘说得没错,她是府中管理者,查抄房屋这样的丑事都不知会她一声,这不是没规矩,又是什么呢?” “她不过是为了侯府的规矩着想,她一心为公,老夫人应该高兴才对,应该嘉奖她才对,怎么反倒生气了?” “我娘读书不多,却能遵从书中道理,怎么反倒是老夫人,反其道而行之。” 陆老夫人听到她的长篇大论,只觉得头也开始晕了,眼也开始花了,耳朵嗡嗡作响,心虚气短,什么气势都没有了。 这个元氏,就不能少显摆一次吗? 她们曹家什么时候成了书香门第了,这不是明晃晃的反讽吗? 元婉如就是摆明讥讽她。 当着她的面嫌弃汪敏的出身,老太婆又是什么高门大户、簪缨世家的书香贵女吗? 她从小就开始看古代医书典籍,为了读懂其中意思,她是下了大功夫学习文言文的。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古人的智慧更令人惊叹。 她常常捧着书,一读就是大半天。 庆幸的是,她记忆力极佳,即便后来没有时间再翻阅这些古文经典,少年时的深刻印象,却印刻在了脑海之中。 如今,这些知识,倒成了她吵架的武器了。 陆江年无声弯起唇,笑了。 他虽然读书不少,但是灵活运用这一块,真是不如元婉如。 每次看到她噎得祖母脸色青白,他就觉得好笑。 至于会不会把祖母气病,他还真不担心。 祖母好吃好睡,每天睡到巳时方起,吃得精致,中气十足,哪里就那么容易气病了。 这一阵之所以连连病倒,不过是因为旅途劳顿罢了。 前两日府医刚给祖母请了平安脉,说她气血充盈,身体康健。 陆老夫人指着元婉如,语不成句:“你……你……你闭嘴。” “不许你再说话。” “曹嬷嬷,你找到兰欣的赤金步摇了没有?” 曹嬷嬷面露难色,曹兰欣心里一咯噔,不会吧…… 汪敏挺直腰杆,说得十分清晰:“聆水居根本没有什么赤金步摇,她们两个把婉如的房间都快拆了,老夫人不必担心她们找得不够仔细。” 陆老夫人倒吸一口气,不死心地看向曹嬷嬷。 曹嬷嬷艰难地点点头:“老夫人,真的没有找到。” 曹兰欣失声大喊:“不可能,步摇一定在她手中,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找!” 汪敏淡淡看了她一眼,嗤笑道:“就差把墙都拆了,你说她们有没有认真找。” “兰欣,你为何如此肯定,步摇一定在你表嫂手中?” “她不过进了你的卧房一刻钟而已,你怎么能仅凭一个小丫鬟的说辞,就坚定地认为,你表嫂拿了你的步摇?” “为何不能是你手下的人撒谎,为何不会是她们弄丢了步摇,想要推脱责任,诬赖你表嫂呢?” 元婉如默默回答,因为步摇是她送给我的。 可惜,现在不翼而飞了。 曹兰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大声说出真相。 可是,这又如何能说呢? 她看到,元婉如拿着她方才写下的字据,在手里轻轻摇晃,气得真想撕烂她那张得意的脸。 身边的人拿着一张纸在空中晃来晃去,陆江年满眼疑惑,元婉如眼珠子一转,坏笑着将纸递到他眼皮子底下:“读出来。” 她说得很小声,陆江年迟疑片刻,低头快速看了一遍,朗声念了出来:“若在聆水居搜不到赤金步摇,我愿将整套头面奉上,当作赔礼,并向元婉如下跪磕头道歉,承诺人:曹兰欣。”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小骗子这一夜,又赚了一大笔。 他们怎么就不学乖呢? 才丢了一个羊脂玉镯,这会又搭上一套赤金步摇,他觉得,元婉如好像找到了发家致富的路子了。 这买卖,才是最划算的。 得了银子又出气。 陆江年刚刚读完,曹兰欣就双眼一翻,气急攻心,晕倒了。 “三姐姐!” 曹兰芝想要去扶她,却没那么大的力气,根本扶不住。 然后,站在曹兰欣身边的梁雨淞,不经意被倒下的曹兰欣砸下来,也带着摔倒了。 人就磕到了身后的红木圈椅上,她的腰…… “好疼。” 曹家姐妹和梁雨淞,交错叠着,摔了一地,这变故,让元婉如都看愣了。 陆老夫人赶紧让人去扶起她们三人,一片混乱,元婉如捂着嘴,偷偷笑了。 真是,有点好玩。 陆江年侧头看着她,她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眼里的亮光,比明月还要耀眼。 他忍不住,也勾起了唇,俊脸带上了一抹很轻的笑意,如春风拂面,繁花盛开。 第31章 偷衣服的贼不会是某人吧 曹兰欣气势汹汹要抓贼,结果把自己气晕了,狼狈收场。 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夜深了,元婉如不着急讨要赤金头面。 曹兰欣人都晕了,她还穷追猛打,未免失了风度。 改日等曹兰欣心情好了,她再去追债。 七月初六,初秋夜风凉爽,天上的银河若隐若现,半镜新月遥挂天际,如同少女的蛾眉,婉丽清冷。 高大阴暗的树影中,闪烁着点点微光,忽明忽暗,时高时低。 元婉如猜,应该是萤火虫。 她和陆江年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聆水居。 低沉带着磁性的男声从身侧传来:“真是半点不手软,一下就把整套头面骗到了手。” “只是,你虽赢了,但彻底得罪了曹家姐妹,祖母又视你为眼中钉,你不觉得树敌太多吗?” 元婉如笑得惬意,她抬手拨弄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老夫人本就不喜欢我,曹家姐妹更不可能喜欢我,她们对我本就有敌意,又不是今日才树的敌。” “她们想坑我,我反坑她们,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陆江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回廊檐下的大灯笼,照射出温暖的光线,落在她弯弯的眉骨和清浅的眼眸之中。 少女嘴唇翘起,眼神坚毅。 他第一次,对眼前的女子,起了好奇之心。 本以为,她千方百计成为他的夫人,必定有所企图。 不是他太过自信,京城中想要和他议亲的姑娘不在少数,元婉如有那种心思,也不奇怪。 他一直以为,她会凭借着他娘子的身份,借机亲近他,百般讨好,谋夺他的宠爱。 但,她没有。 这些天,除了今日,她从未主动找过他。 在他的印象中,她寡言、怯弱,毫无存在感。 可眼前的人,自信、聪颖、光芒四射。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何想要嫁给他? 他眼神复杂,怔怔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冷峻威仪,好像蛰伏的野兽,伺机而动,下一刻就要将人扑倒。 元婉如莫名有些脊背发凉:“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这样看我?” 陆江年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说:“无事,明日巳正出发。” 咦,比她想象中的要早,她还以为要过了午时才出门。 “那夜里,我们去逛夜市吗?” “去。” 今夜元婉如独自去荣寿堂,他娘都大发雷霆了。 若明天晚上,他不好好带着她去逛街,娘不知能念叨他多久。 元婉如兴奋地点点头,能够出去玩一天,还真是难得。 “其他人呢?” 陆江年似笑非笑:“明日,就你我。” 元婉如拧着秀眉,想了一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梁雨淞磕伤了腰,必然去不成了,曹家姐妹今夜闹了这一场,明日哪里还有脸和他们一起去。 汪敏现在最盼望的,就是陆江年和元婉如琴瑟和谐,若是外客都不去了,家里的姑娘,她应该也拦着不叫她们跟着去了。 哎,白费汪敏一番苦心了。 陆江年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这件藕荷色的襦裙,那些旖旎的风光,都藏在了略微宽松的衣服之下,总算没有那么缭乱人心了。 他心里满意,嘴上非要多问一句:“不是说很喜欢那件衣服吗?” “怎么不接着穿?” 元婉如气笑了,他这是越管越宽了,还真当他是她的夫君呢? 即便他们是真夫妻,她穿什么是她的自由。 她以前是大夫,不习惯穿紧身的衣服,只喜欢穿宽松舒适的,上班也自在。 若是她真的很喜欢穿紧身的衣服,即便是气死他,她也要穿。 “再好看的衣服,也不能时刻穿在身上,没有新鲜感了。” 她伸手拉了拉袖子,眼尾上挑:“改日我出门,再穿给别人看。” 陆江年双眼微眯,语气带着一股莫名的危险:“你还想穿出门去?” “有何不可?” 她微微一笑,带着挑衅,看向他。 “留雁,关门。” 说着,人就进了眠月阁,留下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站在原地。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后背。 - 回到房中,庞嬷嬷恨铁不成钢看着她:“大少夫人,为何不请大公子入内?” “这么晚了,请他进来做什么。” 庞嬷嬷气结:“你们是夫妻,你说请他进来做什么!” 元婉如有意岔开话题:“嗯,我们是夫妻,明日我们要一起去香园寺,听说香园寺的姻缘签最是灵验,明日我该好好拜一拜。” “嬷嬷,明日出门早,晚上可要早些安寝。” 庞嬷嬷还能怎么办? 只得招呼留雁和留枝,快些伺候元婉如洗漱,别耽误了明日的事情。 果然,和元婉如想的一样,她准备睡下的时候,汪敏派人过来说,明日她要领着家里的姑娘们制巧果,预备夜里拜织女诸项事宜,明天姑娘们就不与他们同去了。 庞嬷嬷顿时眉开眼笑了。 - 次日,庞嬷嬷大清早就起来,在箱笼里找了大半日,才挑到了一件满意的衣服。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元婉如被她们三人压着,着实精心打扮了一番。 吃早膳的时候,留枝愁眉苦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婉如瞧见她的模样,关心地问:“怎么了,一大早,是出了什么事?” 留枝苦着一张脸道:“昨日您不是穿了曹家表姑娘的衣服回来吗?” “傍晚换下来的时候,奴婢送去了洗衣房,让她们小心清洗,改日也好还给表姑娘。” “今儿一早,浆洗房的婆子过来说,那衣服居然不见了。” 留雁也是吃了一惊,她迟疑地说:“不会是表姑娘舍不得,派人拿回去了吧。” 留枝摇摇头:“没有,浆洗房的人说,并没有谁去拿过,到底是怎么不见的?” 不知想到什么,她脸上越来越难看了:“不会是谁故意偷走,陷害夫人吧?” 就像赤金步摇一样,表面上送给了大少夫人,暗地里却下套诬陷她偷了。 元婉如哈哈大笑,曹兰欣便是个傻子,也不会干这种事情。 不过,这么巧,这衣服就丢了? 不会是某个人吧? 他为了不让他穿那件衣服,居然这么丧心病狂吗? - 来到侯府大门的时候,陆江年已经骑在马背上,静静等待着。 他听到声音,侧目望过来。 元婉如并没有看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流光。 豆蔻年华的少女,嘴角含笑,一双好看的眼眸带着雀跃和欢快,步履轻快朝他走来。 她穿着浅粉色襦裙,腰间的丝带,勾勒出她的纤腰和丰腴之处,如同荷塘清晨绽放一朵芙蕖,含着晶莹剔透的露珠,鲜嫩欲滴。 青丝上插着一支鎏金芙蓉嵌红宝石簪,俏丽的脸上带着薄薄的粉妆,美丽朝气,一时间,竟让人移不开眼。 元婉如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时辰了,她脚下略快,抬眼看向陆江年,笑问一句:“我没来迟吧?” 秋日明媚的阳光,从高高的天空洒向大地,落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上,他今日穿着天青色云纹长袍,绣着青竹花纹的袖口微微上挽,露出刚劲有力的手腕。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牵着缰绳,姿态闲适恣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 龙章凤姿,气盖苍云。 短短片刻,她已经来到马下,仰着头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无形缠绕。 他眼眸漆黑如墨:“还早,上车吧。” 元婉如登上马车,望着前头领路的背影,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才想起来,那日他送她去白马街的时候,也好像今天这样。 七夕出门这件事,书里是没有的。 原主因被罚跪祠堂,生了病,这会还躺在床上呢。 不知道,今日会不会遇上乐安郡主呢? 书中,乐安郡主对陆江年,一直死缠烂打,从来没有放弃过,蹦跶了很久才退场。 马车走着走着,居然停下来了,香园寺可没这么近,难道她是乌鸦嘴,乐安郡主又来堵人了? 她掀起马车窗帘,往外看过去,却见他们停在了一栋三层高的楼前,一楼大门上悬着黑漆金字匾额:清风楼。 陆江年到了车前:“下车。” 她凝眸看过去:“为何来这里?” “有点事,你先在此待一会,稍后我们再去香园寺。” 元婉如不再追问,陆江年的事,她没有兴趣打听。 倒是之前,她曾听说清风楼有几样拿手菜,顿时双眼微睁:“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在清风楼用午膳吧。” 陆江年早就看出来了,这女人极重口腹之欲,想来是惦记起清风楼的菜肴了。 “随你。” 果然,她的眼中,霎时如烟花绽放,灿如繁星。 第32章 又见乐安郡主 清风楼二楼的玄字包间,宽敞舒适,一张大大的原木桌摆在窗边。 窗户挨着街巷,视野不错,陆江年和元婉如一同落座。 “等会我还有事,你在此处等我。” 元婉如点头,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眼珠子一转,叹了一口气。 “夫君,咱们忠勇侯府的守卫不行,你该考虑换人了。” 陆江年面露疑惑:“怎么这样说?” 她道:“昨夜,居然有贼偷东西,你说是不是护卫不力?” 陆江年眉头紧拧:“怎么回事,眠月阁丢了什么?” 一想到有贼人躲过他的人,潜入眠月阁,他心中就升起一股狠厉,若是那贼胆大包天,不仅想东西,还要…… 玄影是怎么安排的人,居然会出这种纰漏。 “不是眠月阁,是浆洗房,我昨日那件很好看的衣服,居然在浆洗房丢了,你说怪不怪?”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眨不眨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陆江年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脸上不动声色,缓缓道:“一件衣服而已,算不得什么,你若是想裁制新衣,让针线房安排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元婉如心里就有谱了。 她心中冷笑,冷不丁说了一句:“若是个女子偷了,倒没什么,但若是个男子,就不妙了。” “这恐怕要坏了曹家表妹的闺誉。” 陆江年莫名其妙地问:“与她有什么关系?” 元婉如笑得天真可人:“那件衣服,是曹兰欣的,我不过是借着穿一下而已。” “也不知道是哪个恶心的人,居然偷了她的衣服。” “我还想着洗好了,还给她呢。” 陆江年呛咳两声,嘴里的茶差点就喷了出去,他不可置信看向元婉如:“你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偷衣贼,铁定是眼前这个人了。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冷着脸反问他:“怎么说的,和你有关系吗?” “莫不是,衣服就是你偷的?” 留雁和留枝,都目瞪口呆看着有些狼狈的陆江年,不敢相信,风光霁月的大公子,会干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来。 玄影和玄青,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瞅地,不敢说他们昨晚看到世子拿着一个包袱,神神秘秘回到了五经斋。 陆江年恨得牙根痒痒,真想咬一口那张犀利的小嘴。 他匆匆丢下一句:“我先出去一下,若饿了就自己用膳。” 人就像一道轻烟,转眼就消失了。 元婉如轻哼一声,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 她也不管他,坐在窗边,颇有兴致看着楼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清风楼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街边各种摊贩,生意不错,有几个嗓门大的,一直在和顾客说着:“我这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客官买了不亏。” 隔壁巷口围着一群孩子,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嬉笑玩闹声阵阵传来。 这样的太平盛世景象,让元婉如的心,都安宁了不少。 还好她没有穿越到乱世之中,不然,日子恐怕无比艰难。 留雁和留枝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这个时候也跟着元婉如一起趴在窗户上,兴致勃勃看着底下的街景。 留雁吸溜着口水,忍不住感叹一句:“夫人,那一摊子炒糖糕,好香啊,闻着就让人馋得紧。” 留枝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想吃就去买,这么个没出息的模样,瞧着寒碜谁呢。” 留雁轻哼一句:“休想诓我。” “我还等着吃清风楼的珍馐佳肴呢,你想让我吃饱了,等会独吞不成。” 留枝撇了撇嘴,懒得理她。 元婉如听着她们斗嘴,只觉得岁月静好。 她们都是从元家跟着过来的,对她忠心耿耿,在书里,留雁后来被发卖了,留枝跟着她,死了。 还有庞嬷嬷,也没有一个好下场。 想到这些,她心里略微沉重。 她要护好这些人,她们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不能落得如此下场。 - 午时三刻,陆江年依然不见踪影。 元婉如点了好几道菜,拉着留雁留枝一同用膳。 正吃着,就听到门外传来气势汹汹的脚步声,然后包间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把留雁吓得都跳了起来。 她们扭头看过去,却见一个衣着华贵,姿容明艳的少女站在门口,她先是气冲冲喊了一句:“陆江年。” 元婉如心中一个激灵,真是不能念叨,今日真的遇见了乐安郡主。 乐安郡主扫了一圈,好像意识到,她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她的神情微滞。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元婉如脸上,一时半会,她好像有些认不出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元婉如。 过了一会,乐安郡主双眼微眯,然后瞪大眼睛,下巴扬起,盛气凌人地喊了出来:“是你!” 她伸手摸上了腰间的鞭子,元婉如预感非常不好。 这女人,可是半点道理都不讲的。 上次陆江年毁了她一条鞭子,没想到,这会她又弄来一条新的。 比武力,她势必会落下风。 何况,乐安郡主身后跟着一大串的人,就是她手中没有鞭子,想要打她,也不难。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想到了主意。 她先发制人站了起来,掀起桌子,把一桌菜都摔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稀里哗啦的碎瓷声音,还有木桌子倒地的声音,清风楼里只要有耳朵的人,恐怕都能听得见。 她暗自庆幸,还好清风楼的木桌子,所用的材质,不是那种沉重的硬木,不然她一下子哪里掀得了。 乐安郡主愣住了,不明所以看着她,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 元婉如大怒,指着地上的菜:“清风楼简直岂有此理!” “不知道郡主可在清风楼用过餐,若是用过,那就完了!” 她说得义愤填膺,煞有其事,乐安郡主的情绪一下就被她调动起来了。 她忍不住好奇,接着问:“我自然在这里用过饭,有什么问题吗?” 态度依旧倨傲,高不可攀,但是无所谓了,元婉如要的就是她问下去,拖延时间。 她们主仆三人被乐安郡主团团包围了,想出去,估计不可能。 陆江年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但是清风楼就三层楼,他既然特意带她到这里,就说明他人就在楼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不知道查看一下,他就是蠢猪。 元婉如痛心疾首,指了留雁一下,又指着地上的菜:“郡主可知道,方才我们在那红焖猪肘里,吃出了什么东西?” “简直……” “太恶心了。” 留雁一向机灵,已经立刻反应过来了,“夫人,你别说了,说得我又想吐了。” 这个“又”字,妙极了,元婉如简直想给小丫头点赞了。 她们主仆一唱一和,把乐安郡主的好奇心,完全勾起来了。 要知道,清风楼是京城的老招牌了,虽然不是首屈一指,但是京城富贵圈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来这里用过膳食。 难道,菜里面会出现什么腌臜东西? 乐安郡主想到,她也曾在这里吃过饭,顿时脸都绿了。 狗胆包天啊,清风楼到底拿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给她吃过!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清风楼践踏了她的尊贵,她厉声命令:“去一楼把掌柜给我绑过来!” 元婉如和留雁留枝交换了一个眼神,留雁立刻弯腰,“呕”“呕”,连连几声,听得乐安郡主眉头都快打结了,马上退到了门外。 留枝方才虽然反应慢了半拍,这会也跟上剧情了,她上前给留雁拍背:“刚才不是把那东西吐出来吗?” “怎么又想吐了?你没事吧?” 元婉如长叹一声:“都怪你,吃太急了,也没看清楚就吃了进去,弄得如此难受。”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怪清风楼。” 她转头看着站在门外,一步也不肯踏进来的乐安郡主:“郡主以前可点过清风楼的红焖猪肘?” “如果点过,那可真是……”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完,眼里却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乐安郡主头皮发麻,她很想说没点过,但是清风楼的红焖猪肘是招牌菜,她当然吃过。 红焖猪肘里,到底有什么! 她有点想吐。 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一脸懵懂无辜的掌柜已经被人抓了上来,乐安郡主暴怒质问:“狗东西,你到底给本郡主吃了什么?” 掌柜简直冤枉到家了。 乐安郡主一进门,就直奔二楼。 她是秦王嫡女,出身高贵,又素来跋扈,京城里有点眼力的人都认得她。 哪怕看出来,她是来闹事的,掌柜的也不敢拦着。 乐安郡主什么东西都没点,他能给她吃什么? “郡主,您还什么都没点呢?!” 乐安郡主简直要疯了,一想到以前不知道吃了什么脏东西到肚子里,她就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打个皮开肉绽。 “红焖猪肘里有什么?” 掌柜迟疑片刻,不确定地说:“自然是猪肘。” 匆匆赶来的陆江年,一时之间,竟然弄不清状况了。 方才一声惊响,玄青打听消息才得知,慕容绫来到了清风楼。 他当时就觉得坏了,只怕元婉如已经落入慕容绫手中。 顾不得别的,他迅速前来寻元婉如,却见慕容绫在元婉如的包间前,质问掌柜,红焖猪肘里有什么? 究竟怎么回事? 第33章 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 包间里面一片狼藉,木桌翻倒在地,碎瓷盘子洒开满地,那些精致的菜肴,破破烂烂散了一地,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个情况,像是方才屋里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隔着门口的人群,陆江年放眼望去,身穿浅粉色襦裙的少女,站在凌乱不堪的房中,与外头的嘈杂混乱格格不入,显得形单影只,孤独无依。 陆江年的心,微微一颤。 他迅速拨开乐安郡主的护卫,越过众人走了进去,温声问:“没事吧。” 他上下打量元婉如一番,最后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脸上。 她衣衫完好,发髻整齐,露出来的肌肤也不见伤处,他略微慌乱的心,总算安稳了。 元婉如声音如常,摇摇头:“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哂笑一声:“不担心,你多厉害,吃不了亏。” 但是,唯有他知道,当听到玄青说出来的消息时,他内心止不住的慌张。 这没什么,他担心她,不过是怕无法向娘交代罢了。 他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借口。 乐安郡主瞧见了心上人,声音婉转惊喜:“陆江年,你来了。” 男人依旧丰神俊朗,气势凌厉,一眼就让她忘乎所以。 她蛮横的表情舒展开来,眉眼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完全把清风楼掌柜抛诸脑后了。 陆江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太乱了,虽然元婉如说没事,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小骗子能言善辩,毋庸置疑。 但乐安郡主就是个不讲道理、野蛮骄横的人,一言不合就要拿鞭子抽人。 秀才遇到兵,有理数不清。 她的嘴皮子功夫,只怕没有发挥的余地。 陆江年却不会想到,元婉如一张巧嘴,可不仅仅是在讲道理上头,她胡编乱造的功力,也一点都不差。 见到了陆江年,无可否认,元婉如暗暗松了一口气。 武力值不行的时候,采取迂回战术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他已经来了,那她的人身安全就有保障了,之后的事,便随心所欲吧。 乐安郡主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只要她一日还占着忠勇侯世子夫人的位置,乐安郡主就不会放过她。 甚至,日后她不再是陆江年的夫人了,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也未必会放过她。 她们之间,大概不死不休了。 既然如此,那就斗一斗,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 她脸色一变,就往身边的人扑上去:“夫君,你总算来了,我简直要被吓死了。” “我好端端在房中吃饭,郡主忽然就踹开了门,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骂我的出身,骂我配不上你,甚至骂我不配到清风楼用膳。” 她扑得那般生猛,陆江年想到脚下一地的碎瓷片,只得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少女光洁的额头,一下子撞上了他刚硬的下巴,立刻磕出了一个红印子。 馨香在怀,周遭的油烟气好像隔得很远,他的鼻尖,唯有她的气息。 他忍不住圈紧她的腰,将人搂得紧些,以防她掉了下去,沾染了油渍,玷污了她的清甜。 元婉如一双乌黑的瞳仁,看着他,楚楚可怜却吐字清晰地接着告状:“她想找你,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郡主根本不听,她找不到你,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她指使人掀翻了桌子,砸了所有的菜,她好霸道,不让我吃饭就算了,她还要迁怒掌柜。” “你再不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你看看,留雁和留枝,都被吓坏了。” 方才还弯腰狂吐的留雁,早就直起了腰,这会抱着留枝瑟瑟发抖,她磕磕绊绊嚷嚷出几个字:“好……可……怕。” 留枝一脸木然,好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元婉如思绪翻转,忽然忿忿不平对着乐安郡主质问:“旁的也就罢了,我为何不配在清风楼用膳。” “郡主,我的公爹和夫君,多年来镇守边关,血战沙场保家卫国。” “我们忠勇侯府吃饭又不是不给银子,凭什么,我们连在清风楼用膳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你贵为郡主,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夫君,京城之中,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没有天理了吗?” 最后一句,说得十分无助,声音听着就像要哭了似的。 但是,陆江年已经清晰看到了,她眼中熠熠闪烁的光芒,小骗子,又在算计人了。 他提着的心,稳稳落地了,果然,她才不会轻易吃亏。 陆江年知道她的伪装,但是围观的人,却并不知情。 方才掀桌的动静不小,周围的包间走过来不少人,围了结结实实的一圈。 元婉如的声音清脆,讲得有理有据,声情并茂,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乐安郡主一贯的做派,看到清风楼掌柜被人五花大绑押在门前,结合之前听到的巨响声,除了最初在场的人,其他的人,没有一个人怀疑元婉如这些话的真实性。 元婉如丝毫不担心,谎言会被揭穿。 当时在场的,留雁和留枝不会说出真相,其余就是乐安郡主的随从,他们的话,谁会相信呢? 不管是谁,名声都是很重要的。 即便是皇亲贵胄,没了好名声,也不再高贵。 乐安郡主气得勃然大怒,完全没想到,元氏这个贱人,居然当着她的面,颠倒是非黑白。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你胡说!” “我何曾做过这些,也不曾说过这些话,你竟然敢污蔑我!”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经先一步抽出了腰间的鞭子,朝元婉如,重重甩了出去。 “我打烂你的嘴。” 陆江年眉眼凌厉,盯着挥过来的鞭子,同时快速将怀里的人放在了身后。 只见他长臂一伸,就把那根挥舞的长鞭缠住了。 然后,他转动手腕,一拽一拉,轻轻松松,把鞭子夺了过来。 他运用内劲,将鞭子震得粉碎:“郡主,不要欺人太甚。” 上次他已经毁了一根了,今日他又毁了这根,乐安郡主心痛难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陆江年,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根本就没有说那些话,是她,这个满口胡言的骗子,她陷害我。” 她指着陆江年身后的元婉如,明丽的眼眸因为染上愤怒,显得晦暗阴沉:“你一定要相信我,你被她骗了!” 第34章 让乐安郡主有苦说不出 陆江年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知道,方才元婉如说的话,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但,那又如何? 元婉如虽然心思深沉,但是她绝不是一个主动惹事的人。 在元婉如和乐安郡主之间,他根本不用思考,只会坚定选择元婉如这边。 毕竟,她名义上,是他的娘子。 “郡主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屋里什么情形,在场的人看得分明。” “陆某想问郡主,我娘子好端端在房中,碍着郡主的眼了吗?” “陆家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陆家女眷竟然连在清风楼用膳的资格都没有,这是哪个规定的,难道这是你们秦王府的规矩?” “改日陆某要面请皇上,日后陆家是否要遵循秦王府的规矩,免得惹郡主掀桌砸盘,有失体面。” 这一段话,实在厉害。 陆家父子如今简在帝心,刚立新功,地位可谓蒸蒸日上。 皇上近日下朝后,常常召见陆江年,这又不是秘密,多少人眼红,他年纪轻轻,就能获得圣上的青眼。 这般的荣宠,他的夫人居然不配在清风楼用餐,这岂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即便秦王再尊贵,能尊贵得过皇上吗? 周围有人忍不住嘀咕:“郡主太野蛮了,人家世子夫人好端端用饭,她怎么能够这样?” “就是,仗着皇室血脉,刁蛮任性,胡作非为,我们这些人难道上清风楼用膳,还要经过她的允许吗?” “郡主又怎么样?忠勇侯和世子深受皇上重用,战功累累,自家人还不能随意在外头用饭了,便是吵到皇上跟前,她也不占理。” “可怜世子夫人,遇到这么一个泼妇。”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男人,真是不要脸。” 来清风楼消费的人,非富即贵,乐安郡主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当然看不过眼。 何况,他们是为忠勇侯府打抱不平,出了事,不也有忠勇侯府撑腰吗? 乐安郡主听到这些话,简直要气疯了,生平第一次,被如此冤枉,如此羞辱,她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而且,陆江年话里话外,还扯上了她父王。 这明明是她做的事情,和她父王有什么关系? 不对,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做任何事情,都是污蔑,是元氏那个贱人,污蔑了她! 元氏,她要杀了她! “把元氏给本郡主抓起来。” 她完全顾不得其它,脑中只有对元婉如腾腾的杀意。 七八个护卫相视一眼,还是扑了上去,结果和他们预想的一样,陆江年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将他们收拾得七零八落。 “玄影,玄青,捆人。” 两道人影穿梭其中,那些护卫被三三两两困成一团,动弹不得。 乐安郡主没想到,她的人这么不堪一击。 她也不想想,陆江年常被人夸武艺高强,有勇有谋,敢于三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岂是这些看家护卫能抵挡的? “陆江年,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 这两句话,她说得极尽哀伤,看着陆江年,泪眼迷蒙。 陆江年一脸冷漠,半点怜惜之情都没有。 乐安郡主看到他身后,静静站着元婉如,转哀为怒。 “你给我滚出来,躲在陆江年的后面算什么?” “你有胆量算计我,这会做什么缩头乌龟!” 元婉如无奈翻了个白眼,瞧吧,这人就是个疯子,偏执狂。 这么高贵的出身,想要什么男人没有,为什么一定要盯着一个完全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呢? 她从陆江年的身后探头出来,歪着脑袋在他的肩膀处,扬起甜美的笑容。 “郡主说笑了,他是我的夫君,保护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躲在他身后,名正言顺。” “夫君,你是不是会永远护着我,不让别人欺负我?” 问得温柔缠绵,眼波中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蜜意,像淳厚的烈酒,让人上头,让他有一瞬,恍惚了。 他的瞳孔紧缩,垂下眼眸,淡淡道:“嗯。” 元婉如笑得更加灿烂,她看向乐安郡主,并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乐安郡主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炫耀和挑衅。 那个女人在说,你看吧,你喜欢的人,他就是在乎我,他会保护我,你算什么东西。 她全然没有理智了,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过去,只想撕碎她脸上得意的笑。 陆江年一脸厌烦,他对留雁和留枝喊一句:“出去。” 留雁正两眼放光,看得目不转睛。 这会听到大公子一声令下,拽着留枝,撒腿就往外跑,蹿得比兔子还快。 他单手一抱,有力的胳膊搂上元婉如的腰肢,将人带到身前,然后轻轻一跃,两人就来到了门外。 而乐安郡主,却冲进了杯盘狼藉的房间中。 陆江年一声令下:“玄影,关门。” “郡主既然想要独霸清风楼,便让她在里面闻够了,再出来。” 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陆江年也太敢了吧。 乐安郡主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生来就是被人捧着敬着的,她的居所,一定花团锦簇,满室生香。 包间里,一桌子茶水饭食凉菜热菜摔了个稀巴烂,脏污狼藉、气味混杂,郡主如何能忍受? 他竟然要把郡主关在里面?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乐安郡主要被憋疯了。 陆江年难道不怕惹怒了秦王,引来一身麻烦吗? 陆世子果真胆大包天。 元婉如的第一反应,不是扬眉吐气,而是忧心忡忡。 虽然她想气死乐安郡主,但绝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授人以柄。 她伸长脖子,凑近陆江年的耳畔,细声追问:“这样行吗?” 陆江年低头看她,她趴在他的怀中,乖巧可人,眼里是一览无遗的担忧。 他勾唇轻笑:“平时胆子不小,这会倒怕了。” 元婉如灵动的眼眸,轻轻瞪了他一眼:“我不是怕,我是觉得你在犯蠢,还会连累了我。” 即便是乐安郡主有错在先,可是陆江年把人禁锢在这样污糟的环境中,只怕秦王不会善罢甘休。 这何尝不是一种羞辱呢? 她现在顶着陆江年夫人的头衔,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出了事,她还能讨得了好吗? 陆江年眼角余光看到了人群之外的一个男子,眼中泛起了冷意。 他低头,漫不经心回答:“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别怕。” 元婉如眼尾上挑,看到他平静的表情,心就安定下来了。 陆江年可不是冲动的人,他敢做,就表明已经考虑清楚了。 那她就安静待着,看看他究竟打什么主意。 第35章 绝对不会放过元婉如 乐安郡主就这样,被关在了屋里。 屋里气味难闻,肮脏不堪,她简直恶心得想吐。 她发疯似的捶打着木门,拍出刺耳的响声:“陆江年,你不能这么对我!” “元婉如,你聋了吗,快点,我不要呆在这里。”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元婉如简直无语了,下令关她的人,又不是她,秦王要收拾,收拾陆江年去啊,与她何干? “玄影,本郡主命令你,马上打开门。” 她喊得声嘶力竭,陆江年面无表情。 等她停下了,他才扬声道:“郡主想出来,可以。” “郡主告诉陆某,为何突然会来清风楼?” 元婉如才明白,他的用意。 方才乐安郡主直奔包间,可见目标明确。 的确奇怪,乐安郡主怎么知道,他们在哪个包间? 要知道,一个时辰前,陆江年才带她到了清风楼,随便点了一个包间,这可不是提前预定好的。 看来,有人通风报信。 陆江年应该是要揪出此人。 乐安郡主迟疑片刻,才梗着脖子道:“本郡主恰巧路过。” 不说实话,陆江年眼角余光看到了某个不安挪动的人,嘴角泛起冷笑。 “玄影看好了,除非秦王或者王妃亲自来领人,否则,此门不开。” “玄青,备车。” 言下之意,他们要离开了。 乐安郡主慌了,尖叫着喊:“不要,陆江年,你不能丢下我。” “我不要关在里面。” 父王今日和门客去京郊作画,母妃也不在府里,等他们找过来,那她要挨到什么时候啊? 她每在这里多呆一刻,都觉得是酷刑煎熬。 终于,她说出了一个名字:“是蒋随远,我告诉你,是蒋随远。” “一个时辰前,蒋随远派人去王府,告诉我,你在清风楼二楼玄字包间。” 果然。 陆江年并不意外。 方才在人群中,他就看到了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笑得不怀好意的蒋随远。 他立刻喊住了准备溜走的男子:“蒋承奉,做了好事不留名吗?” “蒋承奉这般关注我的行踪,不知有何贵干?” 随着陆江年的目光,大家都回头看向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 此人是蒋琼的孙子,五皇子的表哥蒋随远。 他无才无德,一事无成,游手好闲,凭着昭华夫人的关系,在吏部混了一个九品承奉郎的差使。 故而陆江年唤他“蒋承奉”。 元婉如望过去,只见蒋随远穿着光鲜,身形微胖,一双细长的眼睛,眼神飘忽,一看就不像好人。 他扯着嘴角,油腔滑调地说:“陆世子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乐安郡主一心爱慕世子,谁人不知。” “陆世子真是好福气,我等望尘莫及,羡慕不已啊。” 陆江年冷笑一声:“蒋承奉挑唆乐安郡主惹是生非,袭扰商家,有失皇家体统,实乃大逆不道。” “事关皇家威仪,陆某身为臣子,岂能等闲视之。” “玄青,即刻前往东宫,禀告太子,请太子代为上达天听,交由皇上裁决。” 蒋随远大惊失色。 不是吧,这么一件风流韵事,陆江年竟然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绝对是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他就知道,陆家在针对他们蒋家。 不然他祖父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了,而陆松却去北营练兵了。 左看右看,都是陆家得了大便宜。 虽然祖父再三申诫,这段时候,府中所有人必须低调做人,但是他不服气。 他瞧见陆江年进了清风楼,便迫不及待让人将乐安郡主请来,就是为了看陆江年的笑话。 笑话没看成,却引火烧身了。 他讪讪笑着,作揖求饶:“陆世子何必说得这么严重,我不过是为了郡主的一片痴心罢了,何必上纲上线。” “你若生气,我在此赔个不是,咱们大事化小,如何?” 这几日,府上气氛压抑得很,若是这个当口出了这件事,只怕祖父要扒了他的皮。 “我与你素无交情,就事论事便可。” “蒋随远,有话留着对皇上说去吧。” 元婉如一直待在他的臂弯里,陆江年说完,顺手抱起人,大步流星下了楼。 留雁留枝匆匆跟上,蒋随远哪里肯放人,追着过去,却被玄青拦住了。 “滚开。” 他推搡着玄青,玄青并未动手,弓腰挺胸一顶,蒋随远就被撞翻在地,像一个球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惹得旁边看好戏的人,哄堂大笑。 另一边,乐安郡主还在不停拍着门板:“陆江年,你别走。” “玄影,你开门,放我出来。” 玄影轻轻一推,门开了,他跟着就从二楼走廊边上的窗户一跃而下,来到了陆江年身边。 乐安郡主不知是气的,还是伤心的,哭得妆都花了。 她恨恨看着被困得不能动弹的护卫,低声骂了一句:“一群没用的狗奴才!” 包间外还有好些人,她恼羞成怒,习惯性伸手到腰间,想要抽出鞭子,把这些人都赶走,却摸了空。 她才想起来,她的鞭子,又让陆江年给毁了。 元婉如,都怪她,若不是因为她,陆江年不会这么对她的。 明明之前,他都不是这样狠心的人。 她绝对不会放过元氏这个贱人! - 陆江年一路将人抱到了一楼。 元婉如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只觉得有些奇怪。 她腿脚好着呢,他为什么要抱她下楼啊? “你放我下来。” 他将她打横抱着,她仰着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一股强大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近在咫尺,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了。 他走得很稳,一点都不带喘的,就好像她轻飘飘似的,没有半点重量。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这算什么,他们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了。 陆江年脚步一顿,才意识到,他竟然怀里抱着一个软乎乎的人。 他怎么就抱着她了? 刚才他的手,为什么要顺势搂着她? 他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手。 不过,他面上不显,冷静地说:“你走得慢,等会慕容绫追上来,又是一场麻烦。” 说着,他依旧稳稳抱紧怀里的人,朝马车走过去。 思绪回笼,他才发觉,这女人简直软得不可思议。 他加快脚步,恨不得快点把人扔到马车里。 谁知,在清风楼门口,居然遇上了一男一女,两个都是他的熟人。 第36章 没良心的小骗子 “这,莫非认错人了?” “妹妹,你看,这人是不是陆江年?” 陆江年忽然停下来,接着传来清朗的男声,语调里充满了戏谑调侃。 元婉如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材挺拔,英俊潇洒的俊俏青年站在眼前,一双好看的凤眸,正一眨不眨看着陆江年和她,眼里充满了好奇,却不会令人感觉冒昧。 看起来,他与陆江年岁数差不多,如果说陆江年是深沉冷厉寒冬,那他则是温暖如煦的仲春。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比他稍微矮一点的姑娘,一身银红色的襦裙,笑容爽朗如夏,眼神炯炯有神。 她不似寻常闺秀那般清婉娇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元婉如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女子笑得清新自然,回答了方才男子的问题:“不是陆世子是哪个?” “哥,你看看陆世子,美人在怀。” “再看看你,孤家寡人。” “你该学学,早点娶个嫂子回家,也省得祖父日夜念叨。” 陆江年被人打趣,但一点都不尴尬。 尴尬的人,是他抱着的元婉如。 她挣扎着想要下来,可是陆江年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他低头扫了她一眼:“别动。” 接着,他对男子言简意赅地说:“孙焕之,慕容绫在上面。” “让一下。” 原来,男子是信国公世子孙焕之,他旁边站着的,正是他的妹妹孙海宁。 孙海宁听到慕容绫的名字,皱了皱眉:“真是晦气。” 孙焕之同情地看了下陆江年,他侧身让出了条路,视线对上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微微一愣:“这是嫂夫人吧,失礼了。” 元婉如微笑以对:“孙世子,你好,我……” 陆江年听到楼上有人下楼的动静,眉心一拧,抱着她就越过了孙氏兄妹,“有机会再说,先走一步。” - 陆江年把她抱上马车,然后居然没出去骑马,他敲了敲车壁,马车便缓缓行动起来。 本来,元婉如觉得马车空间挺大的,谁知多了一个他,就显得非常逼仄。 元婉如疑惑地问:“你上来干什么?” 陆江年大马金刀坐在她的对面,长长的腿在马车里伸展不开,膝盖和她的腿就快碰到了一起。 他掀起眼帘,语气不明:“方才是怎么回事?” 元婉如撇撇嘴,靠在车壁上,轻松自如地说:“不就是在楼上时说的那样喽,你不信?” 他低笑出声,笑容有股说不出的肆意和邪魅:“当我傻子?” “就凭你这张嘴,会站着让慕容绫骂?” 目光触及少女殷红饱满的唇瓣,她正微张着红唇,依稀可见洁白的牙齿和一点点舌尖。 他眼神骤然变得深沉,声音有些暗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元婉如见骗不了他,索性也不瞒着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陆江年听了之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这人,胆子真大。 她是摆明了要冤死慕容绫啊,还把慕容绫当傻子一样,耍了一遍。 “你真是……” 他摇头,无奈又好笑,但是心里却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欣喜。 她的确聪慧,在短短时间里,也能找到稳妥的办法,护自己周全。 “你以后少些出门吧。” 元婉如不满地问:“为什么?你凭什么不让我出门?” 陆江年也靠在车壁上,姿态从容优雅,“我怕你出门就被慕容绫打了。” “她每次出门,身后都跟着七八个随从,她自己还会使鞭子。” “这次你骗了她,下次莫非你还能骗她?” “而且经过这一次,她只怕对你恨之入骨了,你说下次见到你,她不会不会一见面就要抽你?” 元婉如早就知道,这次之后,慕容绫更恨她了。 但是,那又如何。 “她能被我骗一次,就说明她脑子不好使。” “有一就有二,下次,我再用别的套路骗她,她估计还会上当。” “我与她之间,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呢。” 她脸上,是闲适的表情,半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陆江年不免惊讶,要知道,京城很多贵女,谈起慕容绫,多少都有些发怵。 毕竟,女孩子家动动嘴皮子,才是寻常,慕容绫却是个一言不合,稍微不顺心就动手的主儿。 姑娘家的,谁见过这种阵仗。 而元婉如,她是真的不怕,他心里,涌起一抹欣赏。 他的女人,哪怕只是挂名的,也不该是个软骨头。 不过,该叮嘱的,他还是要多说一句。 “不管何时,别和她硬碰硬,有事记得找我。” “今日这样,就很好。” 若不是她及时弄出了声响,他也不能及时赶到。 元婉如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靠他? 若是找不到他呢? 最可靠的,当然是她自己。 车帘飘动,刚好看到一家药铺,匾额上写着“仁济药铺”四个大字。 有慕容绫这么一个劲敌在侧,她的确不能大意,防身的东西,必须早些准备起来。 陆江年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心里升起淡淡的不悦。 这是不想靠他? 哼。 等她吃了大亏,就知道,谁才是最可靠的了。 他的脸忽然就冷了下来,闭上眼假寐,不再看她。 元婉如忽然发现,空气好像骤然冷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双眼紧闭的陆江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安心趴在车窗,看街边的热闹了。 车厢里静悄悄的,过了一阵,陆江年睁开眼睛,却见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兴致勃勃看着街景,兀自开心。 他就不该管她! 没良心的小骗子! - 香园寺。 七夕是个浪漫的节日,香园寺中,香客络绎不绝,来往的人多数都年轻男女,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元婉如的心都觉得飞扬起来了。 “好多人啊。” 留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忍不住感叹一句。 陆江年已经率先走在了前面,一刻都不愿意多等。 元婉如并不在意,带着留雁和留枝慢悠悠跟在后面。 留雁嘀咕一句:“感觉大公子有些不高兴。” 留枝撇了她一眼,并不赞同:“没有吧,大公子一向这么严肃的。” 陆江年走了半天,一回头不见元婉如的人,他抬眼看去,却见人已经远远落在了后面,脸色更冷了。 “陆世子,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一句轻柔的女声,从他背后响起。 第37章 遇到嚣张的小偷 陆江年回头一看,有三个人站在他身后,一男两女。 女的他不认识,男的,正是梁雨淞的堂弟,她叔叔梁尚德的次子梁念。 梁尚德是卫国公府庶出,并未官职在身,五年前,他回京偶遇梁念与人打架,梁念那股不要命的狠劲,让陆江年一下子就记住他了。 当时,昭华夫人的侄子陈正权领着好几个人,围着梁念殴打,梁念双拳难敌四手,尽管不服输,却还是被压得趴下了。 陆江年出手教训了陈正权,解了梁念的危机。 他与梁念,算不得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他只是淡淡点头,又转头看向,走得比乌龟还慢的元婉如。 忽然,他双眸一敛,朝那边闪身而去,一把擒住了一个想要溜走的小偷。 他不知道,梁念身边的温婉女子刚好开口,同他说话:“一直未能当面道谢,多谢……” 人已走远,女子咬着唇,目不转睛望着他毫不迟疑离去的背影,却见他竟然主动靠近了一位俏丽的姑娘。 人声嘈杂,隔了一段距离,她听不到陆江年说了什么。 远远的,她看见陆江年的脸,好似绷得紧紧的,十分生气的模样,但是从他的言行中,她已经窥探出,他对那女子的关切。 梁念看到她的黯然,眼睛微眯看向陆江年那边。 “阿姐,别看了,我们进去吧。” 梁念身边的,正是他的姐姐梁雨花和妹妹梁雨露。 他心思敏感,早就发现了姐姐对陆江年的情愫,但是,他没有戳破。 因为,这桩姻缘,注定没有结局。 尽管他们出身卫国公府,嫡亲姑母梁妃侍奉皇上多年,位居从一品,更诞下了二皇子慕容骁,但,这些荣耀,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府里人人都看轻他们二房,觉得他爹一无是处。 在外头,更有不少人嘲讽,他爹是个窝囊废。 忠勇侯府父子骁勇,驰骋疆场,杀敌无数,荣光万丈,他们如何高攀得起鼎鼎大名的陆江年。 他不想伤阿姐的心,只作不知,他希望有一天,阿姐能够想清楚,放下这段感情。 梁雨花无奈看他一眼,本想马上转身离开,却还是舍不得,多看了一眼。 却见她一心爱慕的男子,张口吃下了那位姑娘喂过来的东西,态度亲密,感情甚笃。 那位姑娘,一定是世子夫人元婉如。 梁雨花心中酸涩难当,却不得不感叹一句,他们两个,真般配。 - 香园寺七夕人流如织,商贩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都纷纷在香园寺外头摆起了小摊。 方才在清风楼,她们三人还没来得及吃两口饭,乐安郡主就来了,这会看见点心,肚子里的馋虫就冒出来了。 “桂花糕好香啊。” 留雁喟叹一句,眼珠子黏在了那清香四溢的桂花糕上,雪白之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桂花,雅致可口,让人食指大动。 元婉如闻到香味,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是挺香的,咱们买几个去尝尝。” 走近一瞧,这桂花糕做得是真不错。 留枝付了钱,元婉如已经吃了一小块,入口绵软,清甜不腻,米香和桂花香融为一体,唇齿留香。 留雁忍不住赞叹:“夫人,这桂花糕,做得比府里的还好吃。” 元婉如赞同地点头:“不错,咱们多买点,带回去给娘尝尝。” 就在这时,她感觉腰间被人撞了一下,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拿了,她反应过来,只怕是有贼。 她迅速把手里的桂花糕塞进嘴里,腾出手要抓人,却听到背后一声痛呼:“啊!” 回身一看,陆江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旁,手里钳住一个半大孩子,一脸厉色。 那孩子手里,拿着的玉佩,正是陆柏送的新婚贺礼,羊脂白玉佩。 元婉如才恍然想起来,今早庞嬷嬷非要她带上这个,说是喻义好。 幸好没丢,东西贵重不说,到底是陆二叔的一番心意。 她扬起笑脸:“多亏你眼尖,不然我还不一定能抓着他。” 这种年纪的小偷,动作机灵着呢,即便她反应过来了,也未必能够及时逮住他。 陆江年冷冷看了她一眼,她笑得很甜,很软,嘴角沾上了一点雪白的桂花糕,显得有些傻,有些可爱。 他只觉得,初秋的阳光,有一股燥意,让他心神晃了一下。 他心里存着一股气,语气不是很好:“这种地方,人多手杂,丢了东西很难找回。” “府里没吃的吗,一个两个,不知道警醒点。” 他单手压制着小偷,另一只手把玉佩取了下来,递给留枝。 陆江年神情很是凌厉,留枝心中一阵害怕。 她双掌并拢,掌心朝上,接过玉佩,蹲身将玉佩重新系在了元婉如的腰间。 留枝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不可如此大意,要时刻注意观察,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元婉如见他太过严肃,笑着道:“这个点了,我饿了。” “而且,这桂花糕比府里的好吃,我等会准备多买点,带回去给娘和庞嬷嬷。” 她看见,留雁正捧着方才刚买的桂花糕,便伸手拿来一块,递到了陆江年嘴边:“你试一下。” 陆江年心中更气了,在清风楼,他也算帮她出了一口恶气,她连庞嬷嬷都记得,怎么倒忘了给他也捎一点? 果真没良心。 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板着脸张开了嘴巴,一下就把她递过来的桂花糕吃进了嘴里。 一不小心,含住了她的手指。 他觉得,好似比桂花糕还软。 元婉如微微愣住了,快速抽出了手,拿出帕子若无其事擦了擦。 陆江年眸光幽暗,心里有些怪异。 她垂眸看向小偷:“你倒是眼光好,一眼就瞧上了我这个玉佩。” 小偷一脸桀骜不驯,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不怀好意地说:“被你们逮住,是小爷运气不好。” “你们也不看看这香园寺,是谁家的地盘,识相的就放了我,大家相安无事。” “不然等我干爹来了,有你们好看!” 看来,这是团伙作案啊。 元婉如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陆江年:“夫君,这偷儿还有点后台呢,不如,我们等他干爹过来,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 她不过随口一说,其实也并不打算在此浪费时间,小偷送官就行了。 没想到那小偷果真狂妄,居然道:“好,谁不等谁是孬种。” “我干爹最喜欢你们这种细皮嫩肉的女人,到时候,小爷就要看你们跪地求饶。” 这句话,率先惹怒了陆江年。 他手上用劲,发出咔嚓一声,小偷的手腕处,被折断了。 “啊!” 小偷脸色惨白,嘴里嚷嚷:“你敢动我,我干爹不会放过你。” “玄影,堵上他的臭嘴,把他吊在最显眼的地方。”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般嚣张。 第38章 求神拜佛不如求他 人交给了玄影,元婉如和陆江年就去了正殿。 香园寺香火不少,修建得恢宏肃穆,今日来这里的女眷众多,许多马车停在外间,可见来往香客,不乏富贵人家。 元婉如一切随缘,既然来了,好歹也上一炷香。 陆江年连个样子都不想装一下,负手站在一旁,高大英挺,气势逼人。 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他是如此独特,惹人注目。 梁雨花刚刚求了一支平安签,转过一个门,就看到皎如日星的陆江年。 哪怕只是一个侧影,她也能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愣住片刻,很快,她发现他的视线,看似无心,却一直落在身旁低眉参拜的姑娘身上。 女子一身紫衣,俏丽柔媚。 男子气势凌人,护卫在侧。 尽管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但是,梁雨花觉得,他们之间,由不得第三个人插足。 她心里不免一阵苦涩,而后就是自嘲,所以说,她没必要求姻缘签,因为她的姻缘,神佛都保佑不了。 元婉如起身,看见陆江年站得比木桩子还直,不满地说了一句:“你这也太格格不入了,顺便上一炷香呗。” 她也不太信这种东西,但是到了这种地方,秉承入乡随俗的原则,也会上一炷香,拜一拜。 穿越之后,她拜得比以前,虔诚了几分。 陆江年嗤笑一声:“神佛若能庇佑,祂庇佑谁?” “坏人,还是好人?” “世间清贫的人,多数都是安守本分的老实人,那些不仁不义的人,不择手段,发达的机会更多一些。” “若论香火供奉,祂的信徒,坏人居多。” “祂若庇佑好人,就不该让坏人享福;若庇佑信徒,祂的信徒,也多是恶人。” “既如此,拜了有何意义?” 这些话,竟然有些道理。 元婉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有些感慨:“你想的,倒和别人想的不一样。” 陆江年看着她姣好的侧脸,忽然说一句:“你求什么,或许,求神不如求我。” 香园寺,求的是姻缘,莫非她方才求的是婚姻美满,夫妻和睦,儿孙绕膝的未来。 这个,求他岂不是更实际。 元婉如莞尔一笑,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恶意:“我求佛祖,快点帮我找出偷衣服的贼,也好把衣服还给曹兰欣,我才不要她的东西呢。” 陆江年的脸,立刻就黑了。 这个女人,偷衣服这件事情,过不去了吗? “偷了就不会还回去,估计已经扔了。” 他回去就把那件衣服扔掉,他昨夜到底是发哪门子的疯,非要去浆洗房找到那件衣服,还给管事下了封口令。 一定是中邪了。 元婉如看到他的臭脸,笑得可真高兴。 他们两个想要离开大殿的时候,一个小沙弥拦住了他们的路。 “这位夫人,不如求一支签,我们寺里姻缘签灵验,求子签也灵验。” 求子? 那她还真是不需要。 这个小沙弥看着就像一个销售,嘴里喋喋不休说着在寺庙里求签的人,有多少心想事成,生了大胖小子,前来还愿的富贵人家。 陆江年看出她不耐烦,往小沙弥身前一站,那凛冽的目光,让小沙弥一肚子的话,都尽数消散了。 这个人,好凶的眼神。 元婉如对于小沙弥欺软怕硬的表现,觉得有些好笑,不经意间,她就对上了一双含情带愁的眼眸,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孩,不知为何望着她在发呆。 她冲那女孩点头微笑,她好像有些吃惊,有些迟疑,终于还是回了她一个微笑。 本以为只是点头之交,擦肩而过,却不成想,她们之后却又有着无比玄妙的缘分。 - 好不容易来一趟,元婉如决定逛一圈再离开。 陆江年只带了两个人跟着,玄青已经被他派去东宫了,玄影把小偷吊在了寺门口的大树上,此刻守在那里。 所以,他只能亦步亦趋守着元婉如。 秋高气爽,人的心情变得舒适悠闲,他跟着她,漫无目的在香园寺内闲逛,竟然不曾觉得烦闷。 走到一处僻静处,这里居然开了一丛野菊花。 菊花长得很是茂盛,一片灿烂的黄色,一直蔓延到那边的树林里,许多小蜜蜂在野菊花丛间飞舞,生机盎然,和古朴的寺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这么鲜嫩的菊花,她的心有些蠢蠢欲动。 秋天,该吃菊花饼了。 冷不丁,她忽然婉转吟诵一句诗,陆江年挑眉,继而低沉说出了另一句诗。 “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条。” “我反倒更喜欢这一句。” 元婉如没想到,他一个武将,居然吟起诗来了。 不过想到他那一屋子的书籍,也不觉得奇怪了,看来那些书还真不是充当门面的。 她手指轻轻拨弄着一朵金黄色的野菊,想到这些花属于香园寺,她大概是吃不着了,眼里有些遗憾:“哪一句都好,这些花开得这样好,不能摘下来做菊花饼,有些可惜了。” 陆江年:…… 他是中邪了。 好不容易卖弄一次风雅,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是诗兴大发,而是惦记着吃“菊花”。 元婉如,就是俗人一个。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适才若没记错,你吃了六块桂花糕了。” 这一路闲逛的时候,她的嘴巴可没闲着,还算留枝懂事,担心她吃太多的糕点积食,这才拦住了。 “这会竟然又惦记起吃的来了?” “莫非府里短了你的吃食?” 此女,十分不解风情。 换作别人,一定顺着他的诗,和他畅谈一番了。 元婉如斜睨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野菊花能泻火平肝,秋日燥火,吃菊花饼正当时令,这么一大片菊花,任它们白白凋零,岂不是浪费了?” “要我说,采些回去晒干,做个香枕安眠,也是极好的。” 留雁被元婉如勾起了好奇心:“奴婢吃过桂花糕,桃花酥,槐花烙,倒还没有吃过菊花饼。” “夫人,菊花饼味道如何?” 元婉如点评:“做法简单,味道极佳,这里的花有主了,改日咱们找到一处没主的,摘来做饼吃。” 在现代的时候,每到秋天,她妈都会摘新鲜野菊花,做菊花饼给她吃。 这个味道,她是真的喜欢。 果然是主仆,一样馋嘴。 秋风吹过,菊花飘香,元婉如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芬芳。 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她,闪闪发亮,比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更吸引人。 陆江年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菊花而已,他难道寻不来吗? 莫名地,他不想在她的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气氛静谧安逸,谁也不曾说话,只有清风拂过,沙沙作响的声音。 “救命!” 野菊花丛尽头的树林里,传出一声尖叫。 是女人的声音。 元婉如睁开眼睛,放眼望去,林子里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个姑娘。 她眼神惊惶,脸色发白,不停往后张望,好似有人在追赶她。 元婉如定睛一看,竟然是方才在大殿中,和她视线相对的女子。 女子外衫有些凌乱,却没有半裸露点肌肤,但陆江年已经守礼地移开了视线。 四个身材壮硕,魁梧高大的男人,紧随其后。 他们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充满恶意逗弄着梁雨花:“跑啊,看你能跑多远。” “小娘们还挺有力气,等会权少一定更喜欢。” 这个女子,正是梁雨花。 方才梁念陪梁雨露去祈愿,她留在大殿等人。 过了一会有人告诉她,梁雨露受了伤,请她过去一趟。 怪她自己蠢,被人骗来了这里。 她一脸绝望,若是跑不掉,她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让这些人得逞。 然而,那一抹挺拔的身影,竟然如同天神降临,出现在她的眼前。 好似深渊里忽然射进来一道光,她的眼陡然亮了起来,加快脚步朝陆江年奔跑过来。 “陆世子!” 元婉如讶然,居然是认识的人。 她侧头看向陆江年,他却冷漠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第39章 书中的深情女配 那几个男人循声望过来,看到陆江年,大笑起来:“哎呦,哪里来的小白脸?” 陆江年是劲瘦有力型的,对比几个满身横肉的大汉,他们当然潜意识觉得,陆江年不堪一击。 故而,他们的态度不曾收敛半分,嚣张地叫嚷着:“小子,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滚!” 梁雨花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她犹豫地看了一眼陆江年,然后选择站在了元婉如身边。 随着她的动作,那些人也注意到了元婉如。 元婉如娇媚如花的脸,一下就出现在他们的眼中,其中一个人指着她,目光阴森恶毒:“这娘们长得不赖,不如咱们也收了吧。” 元婉如蹙眉,今日出门怕是没看黄历。 先是遇到了乐安郡主那个疯女人,接着又抓到了小偷,这会更是遇上了一伙淫贼。 真是…… 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梁雨花气愤不已,她鼓起勇气挡在了元婉如的身前,不让那些放肆的目光落到元婉如身上。 她声音颤抖地说:“你们休想。” 元婉如不免感到奇怪,这位姑娘明明都怕得要死,为何还要保护她? 不过,她不需要的,尽管那些眼神让她极度不喜,但她不至于承受不住。 她伸出手,想要将人拉开。 谁知,她的手还没有碰到那女子,就被陆江年的大手握住了。 他的手干燥温暖,紧紧扣着她的掌心,然后用力一拉,便把她从那女子的身后,拽到了他的怀里。 “过来。”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居然想要保护他的夫人? 不自量力,多此一举。 梁雨花看到陆江年将人拥进怀里护着,眼神暗淡,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真是糊涂,陆世子在这里,怎么会让世子夫人吃亏呢? 元婉如再次莫名其妙,又到了陆江年的怀里。 今天真是…… 他干什么,她又不是抱枕,抱来抱去有意思吗? 听说过他勇冠三军的威名,清风楼中,他两三招,就把乐安郡主的七八个护卫打趴下了,她就不信,这么几个小角色,能在他手里过一招。 他至于这般如临大敌,还硬要拽着她,按在他怀里吗? 落在腰间的大掌,温热灼烫,透过层层衣服熨贴在她腰间的软肉之上,惹得她一阵烦躁,她伸手抵着他的胸膛,没好气地说:“放开我,赶紧把这几个人收拾了。” “桂花糕不管饱,我这会饿了,你速战速决,我们找吃的去。” 梁雨花还在伤春悲秋,不小心听到元婉如的话,简直不敢相信,此情此景,世子夫人会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 不该是娇羞地表示谢意,然后满眼爱慕看着陆世子,被他的英雄气概震撼了吗? 怎么半点旖旎都没有,说的话也一点都不婉转。 陆江年将人搂进怀中的时候,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眼前这几个小喽啰,一点威胁都没有,他实在没必要小题大做。 今日,他的手,有点不听使唤。 嗯,大概,是因为娘昨夜狠狠责骂他,怪他不够护着她,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做出了这些动作。 他立即松开了手,元婉如马上退后一步,温香软玉骤然离开,他觉得胸口有点凉意。 果然是秋天了。 一抬眼,那几个杂碎已经近在眼前,他一个跃起,一人给了一拳,这四个人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哀嚎着飞了出去,爬都爬不起来了。 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那四个人,一个都没有落在菊花丛中,并没有把菊花压坏。 梁雨花难掩崇拜,看着陆江年的背影,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元婉如又不傻,她这会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姑娘,对陆江年似乎有点意思。 她并不生气,反而升起了同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位姑娘的一腔热情,只能喂了狗了。 毕竟,陆江年的官配,是梁雨淞啊。 “姑娘没事吧,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元婉如的声音,让梁雨花收回了目光,她小脸涨红,羞愧到了极点。 她怎么可以那样看着陆世子? 万一世子夫人生气了,该怎么办? 梁雨花一脸真诚,试图撇清她对陆江年的关注:“我……我叫梁雨花,多谢世子夫人相救。” “若不是遇到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是,听到她的名字,元婉如瞬间就记起来了,这人竟然是书中痴恋陆江年的女配梁雨花。 她就是梁雨淞的堂妹,心地单纯谨小慎微,从不敢奢望这份感情得到回报,也不曾打扰过陆江年的生活。 但是,她的下场并不好,她最后却嫁给家暴男,被人虐待惨死。 怪不得,她会那样看着陆江年,原来早就情根深种了。 孽缘! 元婉如按下心里纷乱的情绪:“没事,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夫君。” “方才听你喊‘陆世子’,想必你也认得他。” 梁雨花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世子夫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世子夫人是不是在敲打她? 她还在纠结中,陆江年已经冷酷无情地说了一句:“我不是救她,是这些人对你出言不逊,我才出手的。” “谢你即可。” 英雄救美,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已经在元婉如身上吃过亏了,以后,他绝不直接救任何女人。 梁雨花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手足无措,只想立刻消失。 她不曾想过就此赖上陆世子,她有自知之明,她真的,从来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她眼眶顿时就红了,泪眼婆娑看着元婉如:“世子夫人,我只是想谢谢你们,我没有其他想法的。” “你千万别误会。” 元婉如叹息一声,任谁被心上人这么怼一句,都受不了,何况梁雨花本就是性格娇弱的女子。 “我信你,我们没有多想,你自己也别多想。” 想到梁雨花书中的下场,元婉如升起怜悯之心:“不知你为何一人在此,你的丫鬟呢?” 好歹她也出身卫国公府,身边总该跟着一两个人才对。 “阿姐,谁欺负了你?” 一个少年突然跑过来,仔细打量梁雨花一眼,然后转过头,目光不善看着元婉如:“你又是谁?” 陆江年宽厚的身躯,挡在元婉如身前,声音很冷:“与你无关。” 第40章 还有力气管别人的事 元婉如却有瞬间的惊艳。 这个少年不同于陆江年的冷傲深沉,他只穿着简简单单的深色衣袍,腰间没有多余的装饰,个子很高,身子略显单薄,却有一张姿容昳丽的俊脸。 唇红齿白,不显女气,反而透出一丝清俊的男子气概。 陆江年眼尾瞧见她怔怔的目光,眼中闪过不悦,垂眼看她,语气冷淡:“好看吗?” 这女人的眼睛真的有问题,一个弱不禁风,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值得她目不转睛? 鱼目和珍珠都分不清! 元婉如还真想回一句:好看。 但是终究怕唐突了别人。 梁雨花十分紧张,扯了扯梁念:“阿念误会了,方才有人想要抓我,是陆世子和世子夫人救了我。” 梁念看到陆江年那张棱角分明、清冷不虞的脸,也收敛了一身怒气。 他不是恩怨不分的人,当初欠了陆江年一份情,故而在陆江年的面前,他自然而然就藏起了尖锐的触角。 原来,他娶的女子就是此人。 听说不过是一介孤女,若是…… 内心深处,梁念崇拜着陆江年,若有这样的姐夫,他一定能够护着姐姐周全。 可惜,一切都由不得人。 “抱歉,是我鲁莽了。” “方才回到大殿,不见姐姐,我到处寻人,却遇到姐姐身边的丫鬟,她仓皇失色指着这边,说你出了事,我……” 他捏紧拳头,心里涌起一阵后怕。 梁雨花看他满脸懊悔,心里止不住自责,这一切哪里怪得了阿念,都怪她。 “你陪妹妹去祈愿,本就说好我在大殿等你。” “谁知方才有人来寻我,说你和妹妹掉进了许愿池里,慌乱之中,我不辨真伪就跟着人离开了大殿。” “这件事,怪只怪我轻信他人。” 她擦了擦眼里的泪水,四处张望:“妹妹呢,你怎么丢下她一个人?” 梁念只说已经安顿好了梁雨露,让梁雨花别担心。 元婉如在旁边听完,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梁雨花,这…… 说得好听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好蠢啊。 别人说一句就跟着跑了,也太好拐了吧。 这些话,陆江年当然也听见了。 旁人如何与他无关,但他暗暗庆幸,还好元婉如不蠢,否则整日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逼着他收拾烂摊子。 “梁念,人在这里,你看着办吧。” 说完,他拉着元婉如的手,就要离开。 梁雨花忍不住出声:“世子,今日大恩,改日我们定会登门道谢。” 陆江年蹙眉,他可不愿意再见他们:“不必,我早就说过,我只是为我的夫人出气。” “你们若登门,我必拒之门外。” 半点情面都不留,一如当年救了梁念和她。 五年前,其实就是陈正权调戏她,梁念才会和陈正权起了冲突。 若不是遇到了陆江年,当时梁念可能要被陈正权打死了,而她,可想而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一心想要道谢,陆江年的态度和今日一样。 梁念担心,若他们执意登门道谢,闹出梁雨花与陈正权的风言风语,便决定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不想这次,又欠了他一个天大的恩情。 梁念朝陆江年深深一伏:“世子大恩,没齿难忘,世子若有需要,梁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婉如看了一眼痛晕过去的四人,对陆江年的武力值又多了一层认识。 一拳打晕一个大汉,真猛。 她伸手指向那几个男人:“我们就这样走了?” 梁念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厮,四个壮汉,他们扛得动? 陆江年没好气地说:“不说饿了吗,看来还不够饿,居然有力气操心别人的事?” 梁念忙道:“陆夫人不必担心,不敢再劳烦二位,这里我会处理妥当的。” 元婉如朝他礼貌地笑了笑,她只是觉得,既然帮了忙,总不好半途而废:“好吧。” 陆江年见她冲着梁念笑的温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拧了回来:“还不走?” 他这样一带,元婉如不可避免往他身上靠过去。 就这样,本来就站得很近的两个人,贴得没有半点缝隙,亲密无间挨在一起。 元婉如扯了一下他搭在肩膀上的手臂:“行了,别拉我,这就走。” 两个人并排往回走,元婉如吩咐:“你这么急,是不是饿了?留雁,拿一块桂花糕给大公子。” 他却惜字如金回了两个字:“不用。” 他们夫妻渐渐走远,梁念站在梁雨花的身边,感叹一句:“陆世子夫妻感情甚笃。” 梁雨花扯了扯嘴角,呢喃一句:“是啊,世子夫人也是极好的人,他们很般配。” - 七夕的夜晚,京城里好不热闹。 大景朝有一个传统的习俗,七夕夜晚放花灯,喻义乞巧,更多的是关于爱情的寄托和祝福。 朱雀大街的南端,永安河静静流过,河边挤满了放花灯的年轻男女。 七夕的花灯铺满河面,顺着永安河,飘向远方。 元婉如入乡随俗,也买了一盏芙蓉花灯。 她选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河堤,把花灯放在水面上,轻轻一推,花灯顺流而下,晃晃荡荡,越来越远。 她怅然注视着河面上的点点灯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江年低头看着她,忽明忽灭的灯光,照亮她柔美的侧脸,浓密的长睫不时闪动着,衬得她更加生动。 她好像沉浸在一个,他触摸不到的世界里,让他有一瞬间的心悸。 他忍不住对她道:“走吧。” 元婉如回过神,对上他好看的眼睛,略略点头:“嗯。” 路边的小摊生意红火,卖糖人的,卖炒货的,还有各种胭脂、荷包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几处楼阁上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更添了几分意趣。 清凉的夜风吹过,元婉如鬓边的发丝轻轻飘起,似有一股幽香飘到了陆江年鼻尖。 几个小孩子尖叫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打闹,嘴里喊着:“我要买糖葫芦!” “我也要。” 元婉如不经意被撞了一下,身子止不住往旁边倾斜,她的旁边就是炒货摊子,若是撞上去,难免受伤。 她低呼一声,留雁和留枝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元婉如苦笑,今日果然不宜出门,她这是撞到瘟神了。 她闭上眼,却意外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一股青松气息将她环绕其中,搂着她的手臂如此有力,带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她睁开眼,陆江年那张好看又冷峻的脸,近在咫尺。 第41章 望竹湖落水的前因后果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两人靠得如此近,他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侵略着她的感官,她的心倏地一跳。 她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没事了,谢谢。” 陆江年沉着一张脸,女子仰躺在他的怀中,娇小可人,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像是诱人的樱桃,令人想要吞之入腹。 他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今日不知道怎么了,他方才竟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摸一摸那柔软的唇瓣,或者,不仅仅是摸一摸而已…… 他扶着她站好,退开一步,然后下令:“玄影,把那几个小鬼抓过来。” 元婉如站好之后,抬头看他:“你要教训他们?” 陆江年眉头一皱,语气不善地说:“差点伤到了人,难道不该让他们长长记性吗?” 本以为,她会妇人之仁,劝他不要计较,却不想她竟赞同地说:“没错,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这可是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这样横冲直撞,老弱病残的人,很容易被他们撞伤。 像她,即便是年轻健康,也差点发生了意外。 他挑眉,这女人,有些时候,真的和他不谋而合。 几个熊孩子被玄影压制得服服帖帖,完全不敢哼一声,乖乖道了歉。 走了一天,元婉如也累了,于是坐上马车,回了侯府。 两个人的第一次七夕,就这样过去了。 - 自从七月六日,曹兰欣闹着抓贼之后,她就病了。 这一病,就好几日。 这一日,留雁整理东西,拿出那张字据:“夫人,那套头面,您什么时候去拿?” 元婉如惬意地歪在榻上,吃着一块核桃酥,随口道:“不着急,我还准备用这字据钓鱼呢。” 曹兰欣惯会算计,这几日未必是真的病了,只怕正想方设法,寻找漏洞,守住那套头面。 毕竟,一万两银子白白送给了她,简直如同剜心割肉,曹兰欣如何舍得给? 留枝一直留意着荣寿堂的动静,这两日也打听到了一些事情。 别看留枝平时不太言语,但是她在荣寿堂还真有一个眼线,据说,最近曹兰欣对周芳殷勤得很,元婉如猜,她大概想通过周芳寻找突破口。 周芳会怎么做呢? 经过这两次元婉如和她们的交锋,只怕周芳也明白,明着来估计元婉如是不会松口的。 敢夺了陆老夫人的心头好,那曹兰欣的头面,更不在话下。 元婉如断定,周芳会偷偷耍手段。 原主望竹湖落水一事,元婉如思量许久,最怀疑的人,就是周芳。 原主对陆江年暗暗倾心,因为女子的矜持羞赧,还有寄人篱下的自卑敏感,从不敢多看陆江年一眼,旁人根本就不曾察觉,原主喜欢陆江年。 她终日伤情,终于忍不住写了一封信,信里将这段感情吐露得一干二净。 可是,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她还是没敢将这封信送出去。 最后,原主决定烧了此信。 但是,信不见了。 后来,有人留了字条,让她那天去望竹湖,原主谁都没敢说,自己一个人悄悄溜去了。 她被人推下了水,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溺水身亡了。 再后来,就是陆江年救了穿越过来的她。 信不见的那几日,周芳曾派人去墨梅阁,找她借冰块。 原主体寒,夏日份例里的冰块常常有剩余,这些年,周芳总是以陆江旬读书不耐暑热为由,找原主借冰。 背后的人,能够把手伸到前院,算计陆江年弄湿衣服,途经望竹湖回房遇到落水的元婉如,还同时在墨梅阁留下字条不露痕迹,府里有这种能力的人,没有几个。 至于周芳这么做的动机,或许只是不想让陆江年娶一个家世显赫的妻子? 毕竟,周芳对大房的妒忌从来都不曾遮掩过。 周芳若真的答应了曹兰欣,说不定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周芳在她身边的内应了。 如此一来,当初落水的事情,一定会查到蛛丝马迹。 - 聆水居书房中,陆江年正安静听着玄影的回话。 “香园寺小贼的干爹,是户部侍郎陈本府上的管事陈三,他手下可不止咱们抓到的那个一个义子,他还养了八九个这般年纪的小孩,专门在热闹的地方行窃,香园寺一带,尤其活跃。” “寻常物件他们不偷,只偷一些贵重的东西,在黑市上脱手换银子。” “那些小偷有点身手,寻常总能得手。一旦被逮住,陈三也惯会看菜下碟。” “寻常富贵人家,他拉大旗恐吓一番,被偷的人只能忍气吞声。若是遇上了官宦人家,弱势的就他就隐晦暗示,如咱们府上这种,他就送厚礼赔罪。” 玄影一板一眼接着说:“他每个月固定在黑市出手三次,每次进账约一千两银子。” 玄青啧啧摇头:“这一个月就有三千两银子,怪不得他随便一出手,就给世子送了三百两银票。” 陆江年讥讽地说:“偏偏就是这三百两,才让我起了疑心。” 寻常百姓人家,十两已经足够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那日,陈三言辞之间,低声下气,矛盾的是,他一出手就是三百两的赔礼,陆江年便留了个心眼。 他当时就怀疑,陈三已经认出来他。 出手这么阔绰,其中,必然有猫腻。 所以,当时顺水推舟,收下了陈三的赔礼,暗地里却让玄影查个明白。 “接着查,看看这件事,陈本知不知道。” 玄青忍不住插一句:“世子莫不是想动陈家?” “北营的事情,我们抹干净了痕迹,蒋家人查不到我们身上。” “可这件事若经我们的手捅出去,只怕皇上不高兴。” 陆江年明白玄青的意思。 多年来昭华夫人受宠,五皇子的地位水涨船高。 子凭母贵,五皇子与皇上相处的时间,比其他皇子多了多少。 太子是正统,他与太子关系亲近,但是明面上,他从不插手东宫任何事情,私情和公事,他一直分得很清楚, 这也是皇上最满意忠勇侯府的地方。 陈本是昭华夫人的亲兄长,蒋琼刚刚受罚,忠勇侯府这个时候动陈家,一旦五皇子或者昭华夫人把此事贴上党争的标签,那忠勇侯府在皇上心中的信任程度,就会大打折扣。 他往椅背上一靠,眉眼间很是愉悦:“看不惯慕容骏的人,比比皆是。” “我们只需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还愁没有人做出头鸟吗?” 第42章 周芳算计陆江年的婚事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七夕那天,蒋随远唆使慕容绫在清风楼堵人事件的后续。 太子接到玄青的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告诉了秦王,同时进宫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对秦王,虽然有防备,可是毕竟只有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对秦王的疼爱,也不做假。 慕容绫这几年,因为痴恋陆江年,闹出了不少笑话,皇上再是不满,但慕容绫是皇室贵女,由不得旁人愚弄。 蒋随远通知她去围追堵截陆江年,不过是想看陆江年的笑话,与此同时,何尝不是想看慕容绫的笑话? 蒋随远针对陆江年,焉知不是因为陆松去北营练兵的事? 下令的人是皇上,那是不是说,蒋家对皇上的命令,心存不满呢? 皇上久居上位,任何事情都要多想三分。 本来,念在昭华夫人的情面上,皇上已经给了蒋家一份体面,谁知蒋家人心中居然还有怨气? 恰巧此时,秦王特意进宫,把蒋家骂得一文不值,引得皇上心中的怒气,越飙越高。 皇上一气之下,把蒋随远那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职革了,给他按了一个冒犯皇室、教唆挑拨的罪名,重重打了五十大板,明旨晓谕,蒋随远永不起复。 而闭门思过的蒋琼,落了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官降一级。 多年来,昭华夫人和慕容骏春风得意,声势一日高过一日。 慕容骏即将大婚,五皇子妃家世不俗,更添羽翼。 这段时间,先是蒋琼被勒令闭门思过,接着,蒋随远又惹得皇上勃然大怒,总算狠狠挫了他们的锐气。 陆江年起身,负手站在窗前,若能借陈三让陈家也栽一个跟头,昭华夫人母子必定焦头烂额,北营那边,慕容骏一时也顾不上了。 而太子,刚好能够趁此机会,夺下北营。 夕阳余晖照在他疏冷刚毅的眉眼上,他的四周散发出层层光晕,恍如谪仙。 - 大景朝天顺十八年,七月十三,皇上下旨,晋正四品的怀化中郎陆江年为从三品卫尉卿,统率皇宫诸门屯卫,护卫宫城。 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前来忠勇侯府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人逢喜事精神爽,陆老夫人马上精神抖擞,每天挂着得体的笑容,享受着旁人艳羡的目光。 这种场面,周芳免不了也要出来应酬。 周芳的娘家,顺安伯府是忠勇侯府的姻亲,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缺席。 周芳撇嘴道:“娘何必送这么多礼,大房如今是越发得意了,二房在这府里就快被挤得没落脚的地方了。” 顺安伯夫人吕氏点了点她的脑袋:“府里有喜,你这样板着脸,叫姑爷瞧见了,又该闹一场了。” “再说,他们得了荣耀,你们也能跟着沾光,你怎么就转不过弯呢。” “明年江旬下场,考个好名次,再倚仗着忠勇侯父子的权势,你想的那件事,未必不能成。” 周芳顿时来了精神:“娘去德阳侯府问过了?” 吕氏点头:“太子妃出身德阳侯府,太子地位稳固,若能与德阳侯府联姻,江旬日后的仕途,定是一片坦途。” “忠勇侯府和太子关系密切,江旬文采斐然,人品出众,与陆江年是亲堂兄弟,陆江年成亲了,咱们江旬自然就入了德阳侯府的眼了。” 周芳心情大好,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也不枉费她一番算计。 当初她娘消息灵通,打听到德阳侯府三姑娘想要和陆江年议亲的事情,周芳先一步设计了元婉如嫁给陆江年,就是担心陆江年挡了她儿子的道。 “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请官媒登门了?” 吕氏见周芳心急火燎,忙拉着她:“急什么,你以为德阳侯府的姑娘是这般好娶的?” 德阳侯府唐家祖先是开国功勋,出过三任皇后和两任丞相,族里出息的子弟众多,树大根深,他们家的姑娘,金贵着呢。 “想要提亲,江旬需得更加出息才行。” “这阵子,江旬读书怎么样了?” 周芳马上骄傲地说:“我的孩子,难道会比一个武夫的女儿的孩子差吗?” “娘就放心吧,江旬明年一定没问题的。” “今儿老夫人还说,若是明年江旬高中,她一定比这会还要高兴。” 吕氏也是一脸骄矜:“你们家老太太不糊涂,论出身,你比你大嫂好上十倍。” “忠勇侯素来孝顺,你哄好了老太太,她手里的好东西,不给你们二房,还能给哪个?” 说起来,顺安伯府早就没落了,如今家中在朝为官的人,寥寥无几。 但是吕氏出自长兴侯府,孙太后的亲娘就是长兴侯府的姑娘,吕氏她爹长兴侯是太后的表哥,吕氏是太后的表侄女。 有了这层关系,吕氏自觉沾上了皇家的光,比旁人要高上一等。 周芳更是如此,私底下没少和吕氏诋毁汪氏。 汪敏这两日笑得脸都僵了,但儿子出息了,她心中自然高兴。 她手里拿了一份帖子,让人请元婉如过来。 “过几日是太子妃的生辰,她特意让人给你下了帖子,请你去东宫赴宴。” 元婉如眉头一紧,这件事,在书里曾经提过。 梁雨淞在生辰宴上遭人算计,陆江年恰巧替她解围,两个人开始有了私下的接触。 书中因为原主没能洗清污蔑梁雨淞的罪名,老夫人极力反对,不让她去丢人现眼。 原主也顺势拒绝了。 她害怕这样的场面,她担心她去了东宫,会给陆江年丢人。 元婉如却想去见识一下,古代上流社会的宴会,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伸手接过帖子,单单一个帖子,就彰显了皇家的气派。 洁白如雪的纸印着暗花牡丹,牡丹的花瓣洒了金,雍容华贵。 一缕清香从纸上飘来,似有梅香扑鼻,字是烫金楷体,无一不显贵气。 陆江年恰好走进来,看到她手上的帖子,挑眉一问:“太子妃的帖子?” 元婉如点点头,他似随意再问一句:“你去吗?” “当然去,太子妃有请,我若不去,架子也未免太大了。” 第43章 没心肝的女人 汪敏笑眯眯看着他们两人说话,一脸欣慰。 江年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婉如手中的帖子,还先开口发问,就说明,他是在意婉如的。 不然,依照他往日的个性,哪里会主动询问。 陆江年察觉到汪敏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可转念一想,他那日也要去东宫,提前问一句也没什么。 他并没有别的心思。 “娘请我来,有何事?” 提起这个,汪敏正色道:“芸儿已经及笄了,年纪不小了,你们身为兄嫂,也该为她的亲事出一份力。” “我寻思着,司农寺丞万大人家中长子万斌好像不错。” “听闻太子妃生辰当天,太子邀请了京城不少青年才俊去东宫演武场比试骑射,万斌是太子妃的表弟,必然也在其中。” “到那一日你们也掌掌眼,瞧瞧万公子如何。” 陆松的妾室一向本分,大房的孩子都守礼孝顺,汪敏对陆芸的亲事,也算费心了。 万斌父亲官职不高,万夫人唐氏是太子妃的姨母,万斌自己也争气,年轻有为,十五岁就下场科考,年仅十九岁,便担任大理寺主簿。 虽然只是个小官,但是在这个位置历练过,日后往上走,也容易得很。 陆芸只是庶出,与万斌也算门当户对了。 不得不说,汪敏是用了很大心思挑选陆芸的未婚夫婿。 陆江年在脑中过了一遍,对汪敏这个提议很是认可。 “万家门风不错,万昌泽做事勤勉,从不走歪门邪道,万斌科举出身,却不迂腐。” 元婉如在脑中不停回忆,终于想起来,书中陆芸的夫婿是谁了。 她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手都拍疼了。 她这样突兀的举动,吓了汪敏一跳。 “这是怎么了?” 汪敏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一脸担忧看着深思不属的元婉如。 元婉如只觉得手上震得生疼,她尴尬地看着汪敏,勉强笑着说:“我就是想着那日穿什么衣服,总不能失了我们忠勇侯府的气度。” “娘也知道,一向我不怎么出去交际,也没见过太子妃,越想越紧张,就忍不住拍了桌子。” “没吓着娘吧?” 元婉如寻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汪敏没有多想,拉着她的手怜惜地说:“以前总让你多出去玩,你就是不肯。” “不怕,太子妃和气,那日江年也去,有他陪着,你就放心大胆做你自己就行。” 她回头吩咐陆江年:“明日带着婉如去街上添置胭脂水粉,还有买些时兴的衣裳首饰,她是你的娘子,代表的是你的脸面,你可不能吝啬。” 陆江年看着元婉如,目光意味深长。 娘对元婉如没有半点疑心,不曾怀疑什么。 但是陆江年一听,就知道,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明显就是借口。 莫非,万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元婉如对上他讳莫如深的目光,稍微愣了一下。 她觉得,他那犀利如刀的眼神,好像要剖开她的脑子,探究她究竟在想什么。 “不用了,夫君事情多,我若有需要,自己上街买就行。” 她明天要去一趟药铺,可不想让陆江年跟着。 汪敏也怕耽误了儿子的事情,陆江年刚刚升迁卫尉卿,新官上任事情多。 “你若抽不开身,便拿银子给婉如,我自会派人跟着她。” 儿媳妇和乐安郡主的事情,汪敏又不是不知道。 那个野蛮的女人就是个疯子,万一婉如出门遇上了她,岂不是危险? 护卫一定要挑最好的。 陆江年只觉得,成了亲之后,他娘的眼中,只看得到元婉如了。 每次娘找他,十有八九都是关于元婉如的事情,他倒不像儿子,反而像一个女婿。 - 回到聆水居,陆江年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拐去书房。 元婉如瞥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两人一起去了卧室的外间。 庞嬷嬷看见他们一起回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了。 她忙前忙后安排中,让留雁给陆江年上蒙顶茶,喊留枝端来杏仁酥:“大少夫人知道您不喜欢甜口的点心,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了咸口的杏仁酥,您尝尝,” 她还放了青檀香到熏炉里,屋里很快就充斥着青松和雪檀融汇在一起的清香。 “听说您还用青檀香,大少夫人专程寻大夫人要了一些。” 这些事,当然不是元婉如做的。 眼看着成亲都快一个月了,他们夫妻一点同房的意思都没有,庞嬷嬷如何能不着急。 大少夫人不上心,她就加倍用心,务必让大公子感到万分贴心。 元婉如无奈扶额,庞嬷嬷真是…… 她说的这些话,也要陆江年信才行啊。 果然,他满眼揶揄看着她:“如此,娘子有心了。” 庞嬷嬷眉开眼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可不是嘛,大公子您不来,夫人就一直预备着,她就盼着……” “庞嬷嬷,你们下去吧,我和大公子有话说。” 庞嬷嬷忙不迭点头:“奴婢这就告退。” 有话说好,多说一些,说到天黑才好呢。 最好,说到明天天亮! 陆江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是他喝惯了的蒙顶茶。 但是,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人,特意为他准备的。 庞嬷嬷再热心,有什么用?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骗子,才不会想要讨好他呢? 总觉得,她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留在陆家,当娘的女儿。 天天知道去望春堂,他的书房不过拐弯就到了,她是丝毫都不想踏足。 真是……没心肝! 算了,反正他也不盼着她去寻他。 “蒙顶茶可不多,你这里竟然有?” “留雁泡茶的手艺不错。” 他状似无心,随意提了两句,元婉如起身,走到身后的柜子拿出一包茶叶:“也不知道庞嬷嬷是哪里找来的,花了一百两银子。” “你爱喝就拿走吧,我不爱喝茶,留给我也是浪费了。” 陆江年喝茶的手一紧,余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本想说下次有机会,再让留雁泡茶,结果人家直接把茶叶都给他了,让他连进门的借口都没有了。 无情至极。 他面无表情把茶叶推了回去:“我还有,你留着吧。” 第44章 万斌是怎么回事 元婉如没有再管那包茶,她拿了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咸口的,吃起来也不错。 “随你。” “那赤金步摇,你这两天出手吧,我想折现了。” 汪敏对原主不错,好东西不少,现银每年也有二百两左右。 按理说,府里还有月例,胭脂水粉四季衣服也是公中包了,原主应该很富裕。 但是,原主老家还有个叔叔,她每年大头的银子,都悄悄送回了老家。 剩下的,还要打赏下人,二房时不时占点便宜,如今她手里,还不足二百两。 真是太穷了。 古代的药材,还是以野生为主,不像现代那样便利。 物以稀为贵,买药需要不少钱,她现在手上的那点钱,干不了什么。 陆江年抬眸看她一眼:“怎么?缺钱了?” “娘刚才不是说了,让我送银子给你,你莫不是担心我不给?” 元婉如弯了弯唇角,手随意拨弄着桌上的茶包,纤细白嫩的手指在上面随意跳动,杂乱无章,任性妄为,陆江年只觉得那手,扰人心神。 他真想,按住那只作乱的小手,让她安分一点。 这动作,有种挑逗的意味。 “因为你升迁的事,娘前几日才给我裁了新衣服,说府里大喜,大家一起添两件秋衣。” “至于胭脂水粉,我不缺,首饰我也不缺。” “银子你不用另外给我了。” “我只想要步摇那七分赃款。” 她说得漫不经心,陆江年心里却冒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这是摆明了不想花他的银子? 真是可笑,他陆江年,莫非养不起她吗?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语气板板的:“这两日,我需要重新布置宫里的布防,没空处理那件破烂。” 元婉如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他忽然不高兴了? 但是,不应该啊,她并没有惹他呢? “你没空,可以让你手下的人去处理啊,玄青挺能干的,让他去一定能办成。” 这句话,让陆江年眼神更冷。 “你倒是了解他,我竟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让你有这么高的评价,不如你细说一遍,我也好嘉奖他一番。” 元婉如无语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话,既然想用他的人,夸一夸总没错吧。 他怎么反倒更加阴阳怪气了。 “不过是觉得,他是你的手下,才顺嘴一说。” “他也没做什么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 说完,屋里的气温都好像高了不少,对面的人脸色也和缓了一些。 沉默片刻,陆江年才回道:“步摇我会让人处理。” 元婉如急需用钱,忍不住追问:“最快的话,能不能明日给我银子?” 陆江年定定看了她一眼,似是而非说了一句:“大概吧。” 这个答案,她当然不是很满意。 她偷偷瞄了一眼陆江年,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再度追问。 万一惹恼了他,他起了逆反心理,不帮她卖了,那就有些麻烦了。 “行吧,我等你的信儿。” 她没再搭理陆江年,起身朝内室走去。 她苗条的背影,绕过花罩隔断的珠帘,进了里间。 陆江年望着晃动的珠帘,眼神深邃,如海如渊。 元婉如卸了头上的钗环,重新换了一件外衫,才慢慢往外走去。 这才发现,陆江年居然还在。 他眉心紧缩,手里的茶杯冒着缕缕轻烟,氤氲之间,模糊了他的神情,她看得并不真切。 “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江年并未抬头,依旧盯着手中的茶杯:“茶没喝完。” 元婉如有些惊讶,看不出来,这个人居然那么爱茶,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她没再说话,款步走到临窗矮榻边,悠闲地读起书来。 屋里弥漫着雪松味道,还有隐隐的檀香。 萦绕在鼻间,元婉如恍然觉得,这熏香,和陆江年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 屋里落针可闻,陆江年放下茶杯,看着她宁静的侧脸,心下只觉得一片安宁。 过了许久,陆江年喝完了茶,忽然问她一句:“万斌有何不妥?” 元婉如看得正入神,听到这句话,什么都没想,脱口而出:“万斌挺好的,就是陆芸被……” 幸好,她及时住嘴了。 她差点,就中了陆江年的计了。 这个男人,果然阴险。 他故意等到她心神放松的时候,才提问,只怕方才在望春堂,就看出了端倪。 万斌哪里好? 她何时认识万斌的? 不知怎么,他有些烦躁。 “你认识万斌?” 万家和他们陆家,来往甚少。 万斌早些年一直在外地的书院求学,去年才回京入职,元婉如久居深闺,如何能认得万斌? 更不该说,万斌挺好的! 他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审视着她:“你见过万斌?” 那张俊美的脸上,似藏在刀鞘里的剑,让她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头皮紧了紧,努力镇定心神,对上他审视的目光,笑得甜腻迷人。 “我,我就是听娘提起来的。” “娘对芸儿,不说视如己出,但是也很是疼爱,她看中万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就听她说过了。” 陆江年弯腰压下来,眉眼越发锋利,元婉如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干什么?” 他越靠越近,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元婉如的心砰砰直跳,只觉得感觉无限放大,她能清楚感受到他清冽的气息,裹挟着雪松的味道。 陆江年声音冷漠:“我不是娘,在我面前撒谎,以为我很好糊弄吗?” “娘提到万斌的时候,你的脸色明明不对。” “说吧,你和万斌,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婉如的心漏了一拍,没想到,他当时真的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这个人的眼,太尖了。 “你简直胡说八道,我明明一直都挺好的,何来脸色不对?” “行了,你快点站起来。” 他的脸,就在她的上方,她已经完全躺了下来。 不知道怎么,元婉如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男人的腰也太好了吧,居然能够弯得这么厉害。 他不会觉得难受吗? 谁知,他不但没有站起来,还更加贴近了她的脸。 她屏住呼吸,扭过头,没再看他。 第45章 世子后悔搬去书房 陆江年抿紧了嘴角,他离她很近,但却没再追问。 洁白细腻的肌肤触手可及,没有一点瑕疵,他不禁疑惑,女子的脸都是这般光滑如玉的吗? 还是她,得天独厚? 元婉如只觉得他的呼吸很近很近,让她脸上都热了几分。 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 终于,她忍不住转过来,却不想,他的脸,离她不过方寸,而她的这一个动作,让她的唇,蜻蜓点水般,擦过他的脸颊。 这…… 她算不算轻薄了他? 她不是有心的。 想到这人总是提醒她,不要试图诱惑他,她马上先声夺人。 “你,都怪你,为什么要靠我那么近?” 这是意外,还是他主动靠近的,他可不能赖在她的头上。 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后退,四目相对,她能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出她现在的模样。 他幽深的目光仿佛锁住了她,让她无所遁形。 元婉如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双掌贴上了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没想到,真把他推开了。 他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眼中泛着寂寂的冷光:“别让我抓到你说谎的把柄,元婉如,想要骗我,就不要露出马脚。” 说完狠话,陆江年大步前行,离开卧室,朝书房而去。 小骗子,满嘴谎话,若让他抓住把柄,他一定…… 他抬起右手,抚过脸颊,带着薄茧的手指贴在脸上,与刚才那柔嫩的唇,触感完全不一样。 那双唇,真软。 - 过了两日,陆江年让玄青送来了银子。 “夫人,步摇卖了一千八百两,世子说与您商量好了,他留三成,其余七成是您的。” “这是一千二百两银票,还有六十两现银,您点一下。” 玄青将东西放在了桌上,留雁立即清点一遍,朝元婉如点点头。 发了一笔横财,元婉如满意极了,她解释了一句:“银子这种东西,当面清点是最好的,也省得弄错了数,造成误会。” “没想到,这步摇还能卖出这么多的银子。” 元婉如感叹一句,然后拿了十两银子给玄青:“这次多亏了你,这点银子你拿着,就当辛苦费了。” 玄青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辛苦费”,觉得有些烫手。 步摇根本就没有卖,这些话都是世子教他的。 再说了,步摇就是真的卖了,也不值这个价。 东西就是这样,买的时候值钱,卖的时候贬值,不然怎么会叫贱卖呢? 他打听过了,赤金步摇买的时候,也就一千五百两左右,若他们出售的话,黑市回收价格顶天了一千二百两,其中包含了人情价。 世子嫌少,步摇不让他卖了。 起初,世子居然想让他说,步摇卖了三千两。 后来,可能世子自己也发现,价格高得太离谱了,才说卖了一千八百两。 呵呵,打量着谁看不出来,世子不就是变着法,想给大少夫人塞银子吗? 这讨好的姿态,也太明显了吧。 偏偏世子还不承认,非要和他解释一句,他不过是遵从大夫人的意思,才这么办的。 和他解释有用吗? 有本事,找夫人解释啊。 玄青幸灾乐祸地想,世子就是死鸭子嘴硬,等着看吧,世子早晚有后悔搬去书房的那一天。 玄青回到书房,只简单回了一句:“银子已经交给夫人了。” 陆江年手里捧着一本书,好似看得很认真,闻言只随意“嗯”了一声。 玄青也闭上了嘴巴,像个锯嘴葫芦一样,侍立在侧。 过了一会,陆江年把书放下,拿起笔准备写字,他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她没说别的?” 玄青暗爽,就知道你憋不住。 他回答得越发简单:“没说。” 陆江年横了他一眼,只觉得往日机灵的玄青,今日就像被浆糊糊住了脑袋,呆愣得让人烦躁。 “具体什么情况?” “别让我再问第三遍。” 最后一句声音很冷,有一股浓浓的威胁。 想到世子平日惩罚人的手段,玄青可不敢再藏着掖着了,一板一眼把元婉如的话都交代清楚了。 “这是夫人赏的银子。” 他很嘚瑟地拿出来炫耀,忽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手里的银子就不翼而飞了。 陆江年冷笑:“你辛苦什么了?你也有脸拿这个‘辛苦费’?” “怎么,往日我给你的太少了,十两银子就让你高兴成这样?” 玄青不服气地说:“世子,这是夫人第一次赏属下,属下高兴。” 陆江年黑着脸看着玄青,那个小骗子,花在他身上的银子,都还没有十两,对他底下的人,倒是大方。 想到这些,他脸上更冷了。 “少啰嗦,这给你,这十两,归我。” 他解下腰间的荷包丢过去,玄青接过来,打开一看,乐得不行,里头整整三十两现银,他这是多得了二十两呢。 “多谢世子,属下可太高兴了。” 下次,夫人赏他的东西,他一定要拿给世子看看,这可是攒老本的机会啊。 - 有了银子,元婉如第二天就带着留雁出门了。 汪敏不放心,给她安排了七八个护卫,个个都精神抖擞,体格健硕,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人。 元婉如简直哭笑不得,带着这么多人去逛街,对她来说,真是新奇又尴尬。 “你若不带着这些人,那我就让人去喊江年回来。” 这话,可把元婉如吓着了。 那日不小心亲了某人的脸,她心中尴尬得要命。 还好他们不用天天见面,正好借着时间冲淡这一件事。 在太子妃的生辰宴之前,她都不想见到他那张脸了。 “别,夫君这一阵挺忙的,这些小事就不要打扰他了,我听娘的安排便是了。” 汪敏听到她这么说,笑得更加温和:“你这孩子就是体贴,他忙得没空陪你,你还帮他说话,他娶了你,就是他的福气。” 她这显然是误会了元婉如的意思,元婉如也不好解释,只得赔笑。 元婉如套车出了门没多久,梁雨淞和曹家姐妹也出门去了。 马车里,曹兰欣挨着梁雨淞,脸上红扑扑的,一点都看不见病容。 曹兰欣真诚地说:“梁姐姐,要不是你请二皇子妃从中周旋,太子妃怎么会单独给我们姐妹发帖子呢。” “若不是有梁姐姐,我们这样的身份,哪里能见太子妃这样的贵人?” 二皇子是梁雨淞的表哥,和太子关系极好,二皇子妃和太子妃自然也亲近。 太子妃生辰宴,二皇子妃邀请了梁雨淞,顺便也送了帖子给曹家姐妹。 这些事情,汪敏还不知道呢。 曹兰欣一直担心元婉如去荣寿堂,索要头面,最近低调得很。 陆老夫人巴不得她们能在京城寻到好姻缘,故而也帮着隐瞒了消息,就是担心大房从中作梗,不然曹家姐妹去赴宴。 毕竟,陆江年在太子的心中,极有分量。 若是元婉如因为没有拿到头面,心生怨怼,故意使坏,给陆江年吹枕头风,然后陆江年去太子跟前说一句,不让曹姐姐妹赴宴,那曹兰欣她们,不就错失良机了吗? 今天她们三个出门,就是为了给太子妃买生辰贺礼的。 曹家姐妹打定主意,一会不管梁雨淞看上了什么,她们都要帮忙付账,毕竟,日后她们还指望着梁雨淞,帮她们牵线搭桥呢。 梁雨淞笑得温婉善良:“大家姐妹一场,这些见外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到了那天,她还指望这两个人,帮她演一场戏呢。 - 元婉如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去买药的事情。 她随便逛了一会,选在了仁济药铺隔壁的茶楼歇脚,趁着去茅房的机会,她偷偷溜出去,到了仁济药铺买药。 第46章 梁雨淞想要做什么 事先她曾打听过,仁济药铺的药材比较齐全,品质也好,在京城百姓中,信誉不错。 更重要的一点,因为仁济药铺抓药便宜,许多权贵人家,觉得有失身份,并不喜欢来这里。 所以,仁济药铺来往的人群,以百姓为主,她不用担心在这里遇到熟人。 她今天只打算买十几味药,配一副致幻剂,还有蒙汗药就行。 她跑这一趟,更是为了确认药店里都有什么药材,日后,她可以派别人来买就行了,不一定要自己亲自登门。 在古代,她这种富贵圈里的女眷,出来一趟,又要避人耳目,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写下了药方,递给了掌柜,她就在一旁等候。 不经意间,她看到对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影,进了一间挂着“安庆堂”木匾的店。 “小哥,对面的安庆堂也是药店吗?” 她状似闲聊,问了一句正在抓药的药童。 药童回了一句:“安庆堂的药材贵得吓人,一般人家,没必要去花那个冤枉钱。” 抓好了药,她溜了回去,留雁紧张兮兮看着她:“夫人一个人出去,奴婢担心死了。” 元婉如不以为然地说:“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 “留雁,你去安庆堂问一问,方才腊梅去那里买了什么。” 腊梅是梁雨淞的丫鬟,她方才看见的人,就是她。 - 日子一晃就到了七月二十二,太子妃的生辰。 京城的七月,天已经开始凉了,人们换下了夏装,穿了了秋装。 元婉如今天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袄裙,短袄是窄腰、琵琶襟样式的,瞧着更显身子婀娜。 她头上只是简单簪了几朵绒花,豆蔻年华的少女,五官精致,简简单单的装饰,都让人挪不开眼。 庞嬷嬷满意地打量着她:“今日太子妃是主角,咱们可不能打扮得太过出挑,但是又不能失礼于人。” “这一身正好合适。” 大概是嫁了人,有了归属感,庞嬷嬷觉得,大少夫人越发好看了,如今瞧着,真是少见的美人胚子,和世子极其相配。 “快走,免得世子等着急了。” 元婉如被她撵出门,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陆江年。 他依然是在聆水居的大门处,安静等着她。 好像,之前的几次,也是这样,他傲然独立,背影挺拔俊秀,让人第一眼就能瞧见。 今日他头上戴着的是金冠,和一身玄色箭袖织金袍,相映相成,耀眼夺目。 陆江年回身看她,多日不见,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张樱桃小口。 上面抹了口脂,水润光滑,饱满诱人。 想到那日一触即离的感觉,他只觉得心被烫了一下。 一身清爽的装束,让她看起来,干净而娇媚。 他终于收回了目光,率先转头:“走吧。” 到了大门,梁雨淞和曹兰欣姐妹,已经等在那里了。 昨日,老夫人才把她们也要赴宴的事情,告诉了汪敏,让陆江年带着她们一同去东宫。 老夫人这样做,让汪敏极其不舒服。 但是,这些小事,汪敏一个儿媳妇,根本没办法和她计较。 元婉如看到打扮得端庄妍丽的梁雨淞,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梁雨淞让腊梅去抓那些药,究竟想要干什么? 那日,留雁花了不少银子,总算打听出来,腊梅去安庆堂到底买了什么药。 元婉如第一时间,就发觉了,那些药,搭配在一起,有很强的催情效果。 梁雨淞一个姑娘家,要催情药做什么? 她想要算计谁呢? 不过,今日是去东宫,梁雨淞总不能在东宫动手吧。 元婉如心思转得飞快,脸上不动声色和梁雨淞打招呼。 她直接跳过曹兰欣,对着曹兰芝道:“兰芝表妹,东宫我也是第一次去,不过梁姑娘该是去过了,你跟着她,一定不会出错的。” 曹兰欣被人忽视个彻底,气得嘴都歪了。 元婉如才不理她。 听留枝的眼线说,曹兰欣天天在荣寿堂咒骂她,看来,她是该好好收拾一下曹兰欣了。 梁雨淞笑得和煦如风,对着陆江年道:“陆大哥,今日又要麻烦你了。” 陆江年点了点头,然后信步走到第一辆马车那里:“还不过来?” 元婉如看到,梁雨淞脸上的笑,差点就挂不住了。 她第一次这么喜欢陆江年的不解风情。 因为,她总觉得,梁雨淞对她有敌意。 “不好意思,夫君喊我呢,我就先过去了。” 曹兰欣恨恨看着她走过去,更看到,元婉如本来想要踩着脚踏上车,大表哥却一把将人抱了上去。 “呸,狐媚东西!” “大表哥以前多么孝顺姑祖母,自从娶了这个狐狸精,被她蛊惑了,如今对姑祖母也不如从前了。” “真是不要脸!” 曹兰芝心里也是不服气。 大表哥一表人才,出类拔萃,若是她能早来一点,说不定还有机会。 白白便宜了这个孤女! 她和曹兰欣都是嫡女出身,她们是从来没想过当妾的。 妾能做什么主? 不过是供人消遣的玩意。 这一点,她和曹兰欣一直都很清楚,所以,陆江年已经不在她们姐妹的考量范围了。 只是,终究意难平。 梁雨淞眼睛微眯,眼里的冷光藏得很深,曹家姐妹不曾察觉。 “好了,别让陆大哥等急了,我们快上车吧。” 第47章 二皇子妃不简单 东宫和元婉如想的不一样,她以为,里面应该是大气磅礴,素雅精巧的。 不想,里面富丽堂皇,处处精致,汉白玉地板,金丝楠木横梁,雕梁画栋,亭台水榭,假山花木,尽显奢华贵重。 太子果真没有半点藏着掖着,也不怕皇上不悦。 不少宫女在外迎客,其中一个沉稳和蔼的中年女人,格外不同。 陆江年指着元婉如,对中年女人道:“孙姑姑,这是内子元氏,她甚少出门,一会还请姑姑多照应。” 孙姑姑立即笑答:“世子这是关心则乱,来者是客,我们东宫哪有不细心周到的?世子只管放心。” 她看了一眼元婉如,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听说忠勇侯世子夫人父母早逝,平日也未出面交际,太子妃本以为她是个谨小慎微的性格,故而早就叮嘱她,今日多留心。 没想到,眼前这人,娇俏可人,顾盼神飞,让人见了就印象深刻。 “世子夫人人才出众,怪不得世子这般疼爱。” 孙姑姑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与陆江年相熟,看待陆江年就像晚辈一样,也能打趣两分。 陆江年只是拱手:“有劳孙姑姑了。” 然后低头对元婉如说:“孙姑姑为人和善,你有事只管找姑姑帮忙,或者可以请姑姑传话来找我。” 在外人面前,他们一直都是夫妻一体的模样,元婉如笑得乖巧:“我知道了,夫君不必担心。” 孙姑姑看在眼里,心里暗想,都说陆世子迫于父命才娶妻,今日一见,传闻果然不可信。 这若不是心甘情愿的,怎么会这般细致叮咛,她倒觉得,世子恨不得把元氏揣在怀里才安心。 孙姑姑不知道,因为慕容绫今日也来了,陆江年着实有些忧心。 只是这里是东宫,慕容绫即便再放肆,也不能在这里就动手。 终究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他附身在她耳边低语:“慕容绫也在,你机灵些。” 元婉如点头,表示知道了。 梁雨淞在旁边看着,眼神沉重而阴暗。 元氏好手段,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让陆江年这般不舍,看来她要加快脚步才行。 - 摆宴的地方,是东宫的流云阁。 元婉如到了的时候,席上已经来了许多人。 太子妃不过二十出头,长相清秀,打扮得贵气清雅,气质温厚从容,元婉如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子,担得起“母仪天下”这样的重担。 想到书中,太子性情大变之后,她撕心裂肺质问的情节,她心里有点沉重。 那一日初见太子,元婉如怎么都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因为喜欢梁雨淞,就做出那么多的荒唐事来呢? 孙姑姑把方才陆江年特意叮嘱的话,说笑似地告诉了太子妃,一时间,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元婉如身上,元婉如抿嘴微笑,任由她们打量。 太子妃抬手示意她上前几步,元婉如一步步走过去,太子妃说话温柔,如沐春风。 “世子和殿下自小相识,情同手足,你来了东宫不要拘谨,只当我是你嫂子就成。” “往日我没见过你,也不敢贸然给你下帖子,今日见了,日后可要多来往。” 太子妃闺名叫唐瑗,闺中之时便贤名在外,求娶的人踏破了门槛。 皇上特意下旨赐婚,为太子求了她为正妃,入主东宫几年时间,诞下一儿一女,地位稳固。 元婉如对她颇有好感,但是她不喜欢来东宫,这种地方,阶级太过明显了,来了总不自在,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慕容绫就阴阳怪气抢了话。 “皇嫂,你还是少见她,她那张嘴,无中生有,颠倒是非,可别污了你的耳朵。” 慕容绫一如既往,打扮得盛气凌人,想到七夕那日的屈辱,她恨不能扒了元婉如的皮。 偏生她说了实话,父王和母妃都不相信,还以为她威胁手下人替她做伪证,硬生生又关了她小半个月。 若不是遇到太子妃生辰,她苦苦哀求,发了毒誓说不惹事,今日还出不来呢。 太子妃淡淡看了她一眼:“本宫看,乐安是饿了,你吃些点心吧,省得饿晕了头,说话不经脑子。” 乐安郡主闹出来的事情,又不是秘密,谁不知道?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慕容绫心里不服气,对上太子妃慑人的目光,也只得闭了嘴。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可不想再被禁足了。 梁雨淞坐在了二皇子妃的身边,她仿佛不经意碰了一下二皇子妃的手背,二皇子妃侧头看了她一眼,便站了起来。 “乐安快吃,这点心是太子殿下从南边重金聘来的厨子做的,别的地方你可吃不着,皇嫂一向爱护弟妹们,处处留心,我是万万比不过了。” 太子妃顺势弯起了嘴角:“你比我细心,这次宴席,也多亏了你帮忙。” “二皇子妃说得不错,这款点心在京城不多见,大家可要多尝一尝。” 气氛又轻松了起来。 元婉如捻起点心,尝了一口,眼睛却跟着二皇子妃打转。 二皇子妃吕氏出身吕家,论起来还是周芳的表侄女。 京城官宦人家之间的联姻错综复杂,元婉如差点捋不清了。 二皇子乃梁妃亲子,是梁雨淞的表哥,他唯太子马首是瞻,一直是坚定的太子党。 妻随夫纲,二皇子妃自然紧跟二皇子的步伐,对太子妃恭敬有加,细心妥帖,太子妃和她关系十分亲密。 别看吕氏如今在太子妃跟前温顺贴心,谁能想到,日后二皇子得势之后,她对唐瑗的落井下石,翻脸无情呢? 吕氏,可不简单。 - 午时已过,流云阁中响起阵阵丝竹声,穿着水袖长衫的舞姬翩然起舞。 元婉如的斜对面,慕容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她不以为意,一口接一口吃着太子妃称赞的糕点。 这糕点,与她现代吃过的芡实糕极为相似,清香软糯,香甜可口,她从里面尝出了浓浓的芡实味道。 宴几上摆了果盘点心,还有一壶桃花酿。 太子妃为了帮助大家提神醒酒,还给每个人赠送了香囊,元婉如见人人都挂在了腰间,自然也跟着戴了香囊。 她方才闻过了,并无不妥,里面都是开窍醒神的中药。 喝了不少的茶水,个人问题就来了。 元婉如需要去茅房,随意喊了个小宫女带路。 梁雨淞看似和曹家姐妹闲谈,但是一直暗暗关注着元婉如。 看到她起身,梁雨淞便朝不远处的二皇子妃看过去,恰好二皇子妃也正看过来。 二皇子妃微不可察点了头,梁雨淞唇角上扬,垂下了眼眸。 这一次,看元婉如怎么逃脱。 而梁雨淞并没有注意到,乐安郡主在元婉如起身之后,也跟着离开了席面。 孙姑姑将这些看在眼里,蹙紧了眉头,唤来两个人,跟在了乐安郡主后面。 第48章 陆江年没中计 小宫女带着元婉如穿过一片蔷薇花墙,路过一丛开得正旺的秋菊花丛,走上一条长廊,走廊每隔不远就放了一个大水缸,水缸里养着睡莲,很有意境。 “夫人,前面就是茅房了。” 这都走了快一刻钟了,元婉如心想,果然地方大,方便一下都要绕得那么远。 正走着,长廊的拐角突然跑出一个黑影,赫然是一只猫。 那猫不偏不倚,径直往元婉如身上扑。 留雁忙站出来抵挡:“夫人小心。” 元婉如堪堪躲开了,谁知那小宫女竟然被吓得扭到了脚。 接着,跑来一个穿着浅蓝衣裳的宫女,和一个太监。 太监眼疾手快,一下就把猫抓住了,然后和宫女一起跪地告饶:“贵人恕罪,这是许良娣的猫,不知怎么就跑到这边来了,都怪奴才们办事不力。” 这里是东宫,元婉如难道还能因为这件事,拿这两个人问罪吗? 元婉如方才只顾着躲闪,层层叠叠的衣摆碰到了水缸,已经沾湿了。 留雁忧心忡忡地说:“怎么办,衣服都湿了,可不能这样回去。” 穿着湿衣服见客,那就是失礼了。 浅蓝宫女小心建议:“回贵人的话,不远处有一间客房,是专门给各位贵客更衣的,不如奴婢领着夫人去那处等候,这位姐姐去取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留雁不放心元婉如一个人留在这里,元婉如心念一转,便对她说:“去流云阁请孙姑姑帮忙,让人去车里取衣服,你快去快回,我先去一趟茅房。” 别的还能等一等,人有三急,这件事她等不了了。 留雁只能原路返回,而元婉如,跟着浅蓝宫女去了一趟茅房,便在她的领路下,推开了一间厢房的门。 厢房里简单摆了桌椅,还有一座八面落地大屏风,挡住了视线,一时看不清楚里间到底是什么情况。 “夫人在里面稍候,奴婢守在门口。” 那宫女似要退下,元婉如却抓住了她的手,死死扣住她的脉门处:“我害怕,你还是随我一起待着吧。” 宫女想要挣扎,元婉如却盯着她的背后,疑惑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 却说另一头。 演武场上,种了几排笔直的水杉,秋日里,水杉叶子色彩斑斓,给这空旷的演武场,增添了一处亮眼的风景。 演武场的四周插着旌旗,迎风招展,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风驰电掣,在场上驰骋。 马背上的男子,一身玄衣,长臂挽弓,一双乌黑精亮的眼眸瞄准了前方的靶子。 马高高跃起,他英姿勃发,连射几箭,一二三四……,马蹄落地,四箭连发,无一虚空,全都稳稳插在了靶心。 围观的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厉害!” 万斌穿了青色长衫,一身的书生气质,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激动地跳了起来,双眼发直,挽着袖子连连拍手,双手都拍红了。 “陆大哥太强悍了。” 他的眼神,是痴迷和崇拜,这样彪悍的男子气概,是他一心向往的。 可惜,他从小读书,半点武功都没有,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像陆江年一样,策马弯弓了。 他的心里,除了羡慕,唯有佩服。 太子看到他那狂热的模样,忍不住摇头:“亏得你不是女子,不然只怕要去忠勇侯府,自荐枕席了。” 万斌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要不要告诉太子,他即便是男子,也想常常跟在陆大哥身边,学一点本事。 弯弓骑射,多么英气! 陆江年把马交给宫人,信步走来,他并没有直接坐在太子身旁,而是走到了万斌跟前,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他。 瘦弱,像干柴一样,风一吹就倒,身高比他矮。 脸太白了,油头粉面,看着就不可靠。 娘究竟是什么眼光? 小骗子居然说万斌不错,哪里不错,没有一点比得上他。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万斌长得根本就没他英俊。 万斌紧张不已,不知道陆江年这样看他,究竟是何意。 太子也奇怪:“怎么了,你不认识他了?” 不应该啊,万斌与陆江年不过是两三年不曾见面,也不至于不认得吧。 陆江年冷笑一声:“你不如我。” …… 太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么突然要这般打击万斌,万斌哪里得罪他了? 万斌却根本不觉得这是打击,他觉得这是鞭策,陆大哥一定是对他另眼相看,这才要激励他上进。 他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没错,我与陆大哥的差距有如天堑,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向陆大哥看齐。” 陆江年黑着脸看万斌,这人脑子也不灵光,他摆明瞧不起他,他激动个什么劲?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走过来寒暄:“真是让人羡慕,当年父皇选伴读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就遇不到像江年这么出色的伴读呢?” 二皇子慕容骁刚说完,三皇子慕容骥就讥讽道:“你以为你是谁,大哥可是中宫嫡子,年幼时就立为太子了,父皇的心头肉,我们不过白担了个皇子的名头罢了。” 慕容骥这些酸话,太子早就耳朵都听出茧了。 今日他本来不曾请老三,偏他非要来,还带了讨人厌的赵良峰。 慕容骥是赵妃之子,赵良峰是他的表弟,其父现任兵部尚书,赵良峰本人也是将才,官任城门校尉,也是实权职位。 赵良峰对陆江年素来不服气,方才射靶不如陆江年,这会不知道跑哪里生闷气了。 陆江年不耐烦和三皇子说话,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演武场,一个宫女拦住了他的去路:“陆世子,方才流云阁那边传来消息,世子夫人的衣服弄脏了,正在前头的紫云轩换衣服。” “但是,刚才赵大人好像朝紫云轩走过去了。” 赵良峰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家里已经养了七八个妾了。 宫女一脸紧张害怕,陆江年眼神锐利盯着她:“果真?” 她战战兢兢地说:“不敢欺瞒世子,赵大人走过去约莫一刻钟了。” 紫云轩位于东宫前后交接的位置,元婉如前来赴宴,备用的衣服肯定留在了马车上,她来紫云轩换衣服,也说得过去。 但是,陆江年并没有去紫云轩。 “玄影,盯着她。” 他走了几步,喊下玄影,便龙骧虎步,朝流云阁的方向而去。 第49章 元婉如在不在屋里 陆江年走到流云阁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急急忙忙走出的孙姑姑。 “世子怎么来了?” 孙姑姑明显脸色不对,她张口准备接着说什么,身后走出来一个人:“大表哥,大表嫂出事了!” 曹兰芝眨巴着眼看过来,陆江年扫了她一眼,没搭理,而是问孙姑姑:“怎么回事?” 孙姑姑显然有些焦急,她往前走了两步:“世子,不如边走边说。” 陆江年挑眉,抬脚跟了上去,曹兰芝也紧随其后。 “世子夫人方才离席,奴婢让人远远跟在后面,中间好像出了事,奴婢正要赶去查看一番。” 这件事关系到世子夫人的名节,还没有查清楚,不宜声张。 太子妃的意思,也是让她亲自去查证。 “大表哥,我刚才去长廊那边,遇到了乐安郡主,她说大表嫂和人在那屋里……,总之,污秽不堪!我这才急忙回来告诉孙姑姑,大表哥,不会真的是大……” 陆江年厉声打断她的话:“闭嘴。” 曹兰芝心头一跳,大表哥眼神无波无澜,但是她却觉得好吓人,不敢再看他的脸色。 “你不必跟着。” “若还敢乱说话,以后就不必开口了。” 他的语气血腥又冷漠,吓得曹兰芝捂紧嘴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大表哥看着芝兰玉树,怎么这么可怕? 他难道要毒哑她吗? 孙姑姑讥讽地看了曹兰芝一眼,这位忠勇侯府的表姑娘,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就咋咋呼呼的,总觉得不安好心。 陆江年和孙姑姑匆匆离去,曹兰芝气得跺脚,不能亲眼看见元氏身败名裂的场面,真是不痛快。 孙姑姑和陆江年赶到的时候,慕容绫正等在那里。 她看到陆江年,眼睛蓦然绽放出了光彩:“你怎么来了?” “陆江年,元婉如就在里面,你听听,她这么放荡无耻……” 陆江年目光如刀:“陆某现在心情不好,郡主最好不要胡言乱语,不然陆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慕容绫一噎,瞪着眼睛,没敢再说。 陆江年狠起来,真的吓人,上次被他关在清风楼里的事,她记忆犹新。 不过,听到屋里传出来的男欢女爱的动静,慕容绫只觉得热血沸腾。 元婉如出了这样的丑事,当然不能继续待在陆家。 所以说,她才是陆江年的命定之人。 屋里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呻吟声,让人脸红,孙姑姑站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推开门进去,陆江年铁青着脸听了一会,表情渐渐放松了。 “孙姑姑,进去看看吧。” 孙姑姑紧张得额头直冒汗。 陆世子把世子夫人交到她手上的情形,孙姑姑看得一清二楚,世子很喜欢世子夫人。 若世子夫人在东宫出了事,世子一定勃然大怒,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怪在太子妃的头上? 或者,因此和太子生了嫌隙? 孙姑姑对太子一片忠心,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忐忑不安。 “世子要不要先进去?” 陆江年皱眉:“不必。” 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元婉如。 她的声音,轻盈悦耳,娇声的时候,如黄莺鸣啭,细腻迷人。 他早已了然于心。 而里面的女人,喊起来沉厚粗粝,无一点柔和,根本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就说嘛,小骗子机灵着呢,不会这么容易,中了别人的陷阱。 何况,这里是东宫,即便慕容绫有心算计,她也没那个本事,元婉如与其他人无冤无仇,谁会特意算计她? 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巧合罢了。 慕容绫看到他漠不关心的样子,喜上眉梢,看来,陆江年并不喜欢元氏。 元氏都和别的男人滚作一团了,他还能这般镇定自若。 一时间,孙姑姑有些看不透陆江年的想法。 陆世子这是恼羞成怒,不打算管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进去一探究竟了。 陆江年却转身要走:“孙姑姑,我夫人不在这里,我去别处找她。” 啊? 孙姑姑推门的手顿住了,依照她对陆世子的了解,他既然这般笃定,就足以说明,里面的人,根本不是世子夫人。 孙姑姑脸上一片喜色,只要不是世子夫人就行! 慕容绫尖叫一声:“不可能,我之前跟着元婉如过来,我明明看到她进了这个房间。” 元婉如离席的时候,她一路尾随,就想趁无人的时候,狠狠教训元氏一次。 但是两个东宫的贱婢碍手碍脚,阻挠了她的去路,尽管如此,她看得分明,元婉如就是顺着长廊过去的,里面的人,不是她还能是谁? 陆江年难得愿意与她说话:“你若是好奇,便自己进去看。” 里面男女颠鸾倒凤,若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可怪不得旁人。 忽然,前头来了一拨人,领头的是二皇子妃、梁雨淞,还有曹兰芝,她们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丫鬟,浩浩荡荡朝这里走来。 二皇子妃率先发话:“这是怎么了?” 孙姑姑眼神一闪,不答反问:“二皇子妃怎么忽然来这里?” 二皇子妃满脸喜悦,手放在了小腹上:“席间忽然觉得恶心,身边的嬷嬷帮我诊脉,说是有孕了。” “表妹自告奋勇,要去寻殿下传递喜讯,不想差点出了事,殿下让人护送表妹回来,我们正要回流云阁,瞧见你们围在这里,放心不下便走过来问问。” 慕容绫正在恼怒,陆江年袒护元婉如的言行,她冷笑道:“二皇嫂不如听听,里面究竟是什么动静?” “二皇嫂不知道吧,元氏目前不知去向,我方才远远瞧见,她进了这个屋。” 她害怕陆江年暴怒,不敢明目张胆地说,里头的人是元婉如,但这些话前后联系起来,却已经表明了一切。 她话音一落,正好里头传来男人舒爽的低吼声,还有女子一声高亢的啼叫,简直让在场的人都羞得不敢睁眼了。 “这……” 二皇子妃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孙姑姑,还不去阻止他们!” 她一脸同情看着陆江年:“陆世子,出了这样的事,你别太难过。” 梁雨淞小心翼翼,又饱含心疼地看着陆江年,温柔地说:“说不定,这是误会,元姑娘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陆江年厉声道:“陆某请各位谨言慎行,别败坏了我夫人的名声,这件事,和我夫人毫无瓜葛。” 梁雨淞脸一僵,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陆江年居然还在维护元氏。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屋里的催情香,是她亲手配制的,药性发作非常快。 人只要在里面呆半盏茶的功夫,就会迷失自我,沉迷在情欲中无法自拔。 “好热闹啊,怎么都围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居然是元婉如。 她好似听到了那屋里的动静,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居然喜欢凑在一起听春宫,真是好特别的爱好。” 陆江年黑着脸,大步流星走过去:“胡说。” 虽是斥责,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纵容。 第50章 原女主简直就是一条蛰伏的毒蛇 慕容绫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元婉如却没有看她,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梁雨淞,自然没有错过梁雨淞脸上错愕至极的表情。 果然,想要算计她的人,就是梁雨淞。 元婉如不禁回想起,今天这一连串变故。 浅蓝宫女推开那道门的瞬间,只需要一个呼吸,她就闻出来了,里面燃放的,正是腊梅那日去安庆堂抓的药。 虽然用了极重的檀香遮掩,可是瞒不过她的鼻子。 她当时故意诈浅蓝宫女,趁她扭头分神的时候,从头上取下绒花簪子,那银簪脚打磨得非常尖利,她出手快狠准,迅速扎上了宫女的昏睡穴。 她将人扒开外衣拖到了床上,卸了她的头饰,便去了隔壁厢房静静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和浅蓝宫女一起抓猫的太监,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出现在了厢房门口。 虽然奇怪门口没人,太监还是一把将男人推到屋里:“床上可有人?” 男子粗声粗气地说:“穿着中衣躺床上了。” 太监道:“估计是彩蝶做的,把香炉熄灭拿出来给我。” 男子依照指令,把香炉递给了太监,太监阴森森地说“你好好干,等会该说什么,不用我再交代你。” 这一句话,阴狠无比,藏在隔壁的元婉如,听出其中浓浓的恐吓。 太监走后,厢房里就响起了暧昧的声音。 元婉如并不同情彩蝶。 若是她不懂医术,毫无戒心在屋里呆几分钟,那这一切,就该由她来承受了。 这恶果,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梁雨淞,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她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蹿起来,给你致命的一口! 元婉如拿起腰间的香囊,眼神越发冷冽。 这里头放了猫薄荷,的确能够醒神,但是同样能够吸引猫。 怪不得,那猫会直接往她身上扑。 一切,早就算计好了。 只要她想要方便,必然会走这条长廊,而拐角处,早就有一只发狂的猫等着她了。 她在东宫出了这样的事情,谁又会联想到梁雨淞的头上呢? 若她猜得没错,今天这场戏,脱不开二皇子妃的手笔,否则梁雨淞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在东宫安插那么多的人手。 吕氏,果然不能小看。 他们既然打定主意让她身败名裂,就不会让留雁提前出现搅局。 元婉如担心留雁有危险,在隔壁上演动作片的时候,她悄悄离开了房间,顺着来时的路,寻找留雁。 走了没多久,她听到了痛苦的呻吟和挣扎声。 她轻手轻脚过去一看,在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里,有个太监正狠狠勒着留雁的脖子,准备杀死留雁! 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 只一个瞬间,她就明白了,等她被捉奸在床的时候,留雁死亡的原因,大概是她发现了主子的‘丑事’,被奸夫灭了口! 她蹑手蹑脚走到太监的身后,依旧是那根簪子,准确无误扎进了太监的昏睡穴。 针灸,是她的看家本事。 扎多深,用多少力,能达到什么效果,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太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晕倒在地了。 她救下了惊魂未定的留雁,从腰间的荷包拿出她配好的蒙汗药,塞到了太监嘴里:“这人不能死,我们把他捆起来,交给太子。” 留雁脖子上有淤青,元婉如不打算让她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主仆合力绑好了那个太监,重新换了个地方,将留雁和太监藏好,她这才离开。 陆江年不动声色,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目光触及她衣摆处明显的水渍,他眼神一动,她竟然真的出事了。 她不该独自一人,她的贴身丫鬟去了哪里? 脑中思绪万千,他却什么都没问。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捂着她白嫩的小手,触手冰凉,不像以往那般温软。 他用力握紧,试图温暖这双手:“没事吧?” 元婉如摇摇头,慕容绫被这一幕刺伤了眼睛,大声质问:“元婉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为何不在里面?” 元婉如看着上蹿下跳的慕容绫,笑得清冷:“我在哪里,你管得着吗?” “有句俗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郡主可真有闲心。” 慕容绫听到元婉如暗讽她是狗,气急败坏,还想说什么,就对上了陆江年那幽深如渊,想要吞噬一切的眼神,她顿时就失语了。 阴鸷,冷血,这样的陆江年,她从未见过。 元婉如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看向二皇子妃:“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里面是谁,不如二皇子妃派人进去瞧一瞧,替大家解惑。” 吕氏沉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这里是东宫,我岂能越俎代庖,孙姑姑去看一看吧。” 孙姑姑得令,喊了两个太监一同进去,把彩蝶和男人捆了起来。 “给各位请罪了,扰了诸位贵人的雅兴,是我们东宫的不是。” “里头是东宫一个贱婢,和一个侍卫,闹出这样的丑事,待奴婢禀明太子和太子妃,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二皇子妃叹了一声:“今日皇嫂的生辰,这种事情何必闹到她跟前,孙姑姑不如先将这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打一顿,让他们老实一点,明日再禀报皇嫂吧。” 陆江年不欲久留,元婉如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呢。 “走吧。” 元婉如还想说什么,陆江年修长的手臂,已经伸到了她的后腰,揽了上去:“先去换衣服,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元婉如却不能走,她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做。 左右看看,她用力回握陆江年的手:“你低头,我有话跟你说。” 也不知道她究竟出了什么事,穿着这件湿衣服有多久了,陆江年担心她着凉,急着带她去换衣服,偏她还在这里磨蹭。 想要把人拽走,却对上她凝重的眼神,他的目光也郑重起来,他低头凑到她的耳边。 她轻柔细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如平地惊雷,让他心里升起了一股暴虐。 “那侍卫以为里头的人是我,他一定知道一些事情,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原来,今天这一场戏,猎物居然真的是她! 第51章 元婉如听到蛋碎的声音 陆江年眼神肃杀,看向被孙姑姑的人,压在跪在地上的那对男女,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交给我。” 他站直了身,气势凛凛朝孙姑姑走过去,背影高大挺拔,束发的金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碎光,与他脸上骇人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见他径直走到衣衫不整的男人面前,抬起那人的下颚,只听“咔嚓”一声,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呀呀喊了几声。 陆江年抓着男人的左手,继续施展酷刑,接着,男人的左右手,都被卸掉了。 明明站着十几个人,现场却鸦雀无声。 大家看着陆江年的眼神,都有些惊惧,短短时间,男人已经被折磨得出气多进气少了。 众人以为要结束的时候,陆江年却一脚踢在了男人的鼠蹊处,男人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天际。 元婉如隔了一段距离,都好像听到,蛋碎的声音。 真惨。 不管这男人是出于什么理由,才来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如此下场,是他应该得的。 陆江年目光巡视一圈,才轻描淡写地说:“既然管不好,那就没必要留着了。” “孙姑姑,这人给我看好了,留给我亲自审,谁也不许接近。” “殿下那,我自会去说。” 孙姑姑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没有一刻迟疑:“世子放心,奴婢会安排好的。” 陆世子突然这般暴怒,只怕是世子夫人说了什么,孙姑姑并不认为陆江年在东宫随意处置下人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还说不清是谁在搞鬼呢,让陆世子问个清楚,对谁都好。 陆江年踱步到彩蝶的身旁,冷风吹着,彩蝶已经完全清醒了。 旁边的男人,那种惨状,让她毛骨悚然,陆世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像凌迟的刀子,她只觉得浑身都生疼了。 不如死了算了。 被抓了个正着,她是没有活路了。 身子还被人弄脏了,越想越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彩蝶一狠心,想要咬舌自尽。 陆江年却先一步动手,同样把她的下巴卸了。 “想死?” “没那么容易。” 他的语气,阴冷得如索命的厉鬼,让人头皮发麻。 曹兰欣惊恐地看着陆江年,仿佛他是一个恶魔。 她眼里,再也没有之前的欣赏和向往了。 太可怕了,她从没见过一个这么凶残的人。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决不手软,看到彩蝶痛苦到扭曲的模样,曹兰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以后,她一定躲着大表哥。 陆江年把人重新交给孙姑姑,回头不经意间,对上了曹兰欣惧怕的目光,微微一顿。 气上心头,他忘了收敛一点了,不知元婉如会不会吓到,他立刻看向她。 却见她嘴角含着笑,显然很满意他做的这一切。 两人眼神交汇,她忽然朝他微微一笑,水汪汪的眼睛如一汪清泉,鹅蛋脸上泛着醉人的红晕,她笑得明媚灿烂,如春花绽放,似夏雨初晴。 陆江年匆匆别开了眼,这个女人,笑得怎么那么好看? 他的心跳得异常快,快到他差点忍不住想要伸手按着鼓噪的心脏,让它安分点。 该死的,她知不知道,不能随便冲着男人笑! 等他平复了心跳,他才迈步朝她走去。 “事情办妥了,可以安心了吧。”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她顺从地点头,临走之前,她故意冲着二皇子妃和梁雨淞,露出一个炫耀又羞涩的表情:“你们没吓着吧,我们家陆大人就是太紧张我了。” “他就是觉得,我不该见到这种污秽的事情,所以才大发雷霆。” “这两个人,若是不甘寂寞勾搭在一起,那是他们放荡。” “若是被人算计的,那算计他们的人,一定不是好东西,日后必定头顶流脓,脸上生疮,丑态毕现,方能赎今日之罪。” “二皇子妃,梁姑娘,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二皇子妃城府颇深了,听到这些话,她依旧端着仪态。 元氏何意? 莫非她知道什么? 不会的,她布置得非常周密,用了她安插在东宫的多个钉子,才设下这个圈套,元氏不可能猜得到,那些是她的人。 “真相如何,还等着陆世子审问,这会说什么,都为时尚早,我只恨这两个恶奴,坏了皇嫂的心情。” 梁雨淞终究不如二皇子妃,她双手捏得紧紧的,咬着唇,看着元婉如的目光,暗藏杀机。 陆江年似有所觉,侧头想要细看,二皇子妃反应迅速,往梁雨淞身上靠过去:“表妹,我肚子不舒服,你扶我一下。” 梁雨淞大惊,伸手搀扶着二皇子妃:“表嫂,你没事吧?” 陆江年定定看了一会,心中哂笑。 梁雨淞,和元婉如没有任何矛盾,她不该对着元婉如露出那样的表情,大概,是他看花眼了。 - 元婉如在马车里换衣服,陆江年在外头守着。 秋衣有些厚,湿透之后,穿着不舒服又笨重,换了一身干爽的水红色袄裙,她觉得浑身都轻快了许多。 掀开车帘,她正要下车,陆江年已经无比自然将她抱了下去。 因为没有放脚踏,方才她上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抱着她的,元婉如心里有些微妙,总觉得,他抱得太过熟练。 她轻咳一声,陆江年出声询问:“着凉了?” 元婉如赶紧摇头:“没有,就是嗓子不舒服。” “行了,我们快去找留雁。” 离开长廊,来到马车的这一路,元婉如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陆江年。 当然,她隐瞒了自己懂扎针,还有辨别催情药的事情,还有一些细节问题,她做了遮掩。 她只说,发现猫往她身上扑,有些巧合,便多留了个心眼,才没有中了圈套。 说起这个,陆江年胸口升腾起一股怒火。 “你太冒险了,若那个宫女和太监是武功高手,你确定,你和留雁,能够制服他们吗?” 元婉如知道冒险。 但是,在推开那扇门之前,她并不知道,会有人在东宫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 东宫是太子的地盘,陆江年是太子的至交,她怎么会想到,在东宫也能出事? 她又没有天眼。 在那个情况之下,她退无可退,没办法不冒险。 第52章 毫无底线的原女主 说起来真是讽刺,书中女主,描写得玉洁冰清,善良纯洁。 但是,她接触到的这个女人,居然为了得到一个男人,连这种龌龊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简直毫无底线! 她还以为,在没能解除陆家大少夫人这个身份之前,慕容绫是她最大的敌人。 万万没想到,梁雨淞,才是最大的危机。 幸好,她还有一点自保的手段,靠着出其不意,顺利脱险。 元婉如无比庆幸的是,没有人知道她擅长医术,否则敌人换了别的手段,她也许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她一脸平静看着他:“难道,他们还能由着我,先去找了你,再对付我吗?” “陆江年,你该知道,那时候,我没有别的选择。” “何况,我不喜欢等别人救我,我也不习惯依赖别人。” 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他心口一窒。 说到底,是他没能护好她。 “你说得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该用这种口气和你说话。” 他冷静地分析了今天的事情,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究竟是谁要对付她。 “这里是东宫,太子和太子妃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对你抱有敌意的人,慕容绫首当其冲,但是她在东宫没有人脉。” “东宫女眷,还有许良娣和陈良媛,梁良媛,她们也没有对付你的理由。” 元婉如垂眸,眼里越发冰凉。 是啊,二皇子比太子小几个月,打小就跟在太子身边,文不如太子,武不如三皇子,他平平庸庸,甘于充当绿叶,在太子跟前当一个最听话的弟弟。 在太子心中,二皇子的地位,只比陆江年差一点。 差一点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是皇子,对太子存在微弱的威胁。 还有,二皇子的母妃梁妃,对已故孙皇后,毕恭毕敬,俯首帖耳,皇上曾亲口夸过,梁妃是最敬重中宫的人。 孙皇后仙逝,太子对梁妃,非常孝顺。 而二皇子妃吕氏,俨然就是梁妃的翻版,每得一样好东西,从来没有忘记过,给东宫送一份。 吕氏嫁给二皇子将近三年,隔三岔五往返东宫,太子妃对她很是信任,名义上是妯娌,情分上早就是姐妹了。 二皇子一脉和东宫关系如此亲密,谁能相信,二皇子妃会对付陆江年的夫人?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二皇子慕容骁又知不知情? 慕容骁又是什么立场呢? 元婉如清醒地认识到,若没有铁证,谁都不会相信,二皇子妃和梁雨淞会大费周章算计她。 她若轻易说出真相,旁人只怕会觉得她疯了,她甚至还有挑拨陆江年和太子、二皇子关系的嫌疑。 “谁知道呢,不过,我们手里不是抓了几个人吗,问一问,也许能找出端倪。” 元婉如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从书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吕氏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敢动手,只怕尾巴早就扫干净了。 - 两人找到留雁的时候,那个太监还在昏睡中。 元婉如对于她出品的蒙汗药还是比较自信的,这药,能让太监昏迷到夜里。 陆江年目光触及留雁脖子上的指印,对之前的凶险,又多了一层认识。 背后的人,筹谋周密,心狠手辣,不简单啊。 能在东宫安排这样的事情,深思起来,让他的心头都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亏太子一直以为,东宫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们大意了。 陆江年把所有的事情捋了一遍,第一个怀疑的人选,就是三皇子慕容骥。 今日太子本来没有请他,他偏要登门,还带着赵良峰。 “我离开演武场的时候,有个宫女拦着我,说你去了紫云轩换衣服,请我过去一趟。” “她还说,赵良峰也去了紫云轩。”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元婉如该是没听过,赵良峰的恶名。 “你听说过赵良峰吗?” 元婉如眼神闪了闪,赶紧低头,摇晃着脑袋:“没听过。” 可不敢让陆江年看到她的表情,不然又该怀疑她了。 赵良峰是何许人,她当然知道了,因为,书中,紫云轩里,女主遇到喝了酒的赵良峰,被言语轻薄,是陆江年挺身而出,才让女主脱困的。 那日在望春堂,汪敏提起陆芸婚事的时候,她才想起来,陆芸最后嫁的人,就是这个该死的赵良峰。 因为这段剧情很后面,她最初竟然没有想起来。 一开始,陆芸和万斌顺利定了亲,两个人情投意合,本来能成就一段佳话。 可是,中途发生了意外,陆芸竟然和赵良峰发生了关系,不得不成了赵良峰的妾。 元婉如只要一想到,单纯爽朗的陆芸,最后居然当了赵良峰的妾,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极了。 还好,这件事不急,她还能细细回想,帮助陆芸躲过这一劫。 “一个卑劣的臭虫,不提也罢。” 陆江年不欲多说,元婉如也不想听,她倒是好奇:“那你怎么没去?” 书中,他和梁雨淞在紫云轩,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两个人有了比较多的互动,从这一次起,梁雨淞就打着报恩的名号,开始给陆江年送点心了。 一来二去,见面多了,总与旁人有些不同。 陆江年嗤笑:“若我不了解你,大概就去了。” “紫云轩虽然靠近演武场,但离流云阁较远。若是寻常夫妻,女子出了事,许会愿意穿着脏衣服,大老远去寻夫婿,求安慰。” “但是,你不会,你只会就近拐去马厩。” 他看着眼前这个,聪慧机灵的女人,接着说:“你对东宫不熟悉,我又特意交代了孙姑姑,她怎么可能让你穿着脏衣服,穿过大半个东宫,来紫云轩换衣服?” “这么失礼的事情,孙姑姑不会做,你也不会做。” 分析得挺对的。 只是,既然这样,在书里,他为何会去紫云轩呢? 书里太过细微的情节,她也记不清了,如今这件事没发生,这个问题,她注定找不到答案了。 陆江年接着之前的话题:“那个传话的宫女,我已经让玄影盯着了。” “这个人交给我,等会我会好好审他,不如,你先回府?” 元婉如却坚定地望着他:“你审问的时候,我想在旁边,可以吗?” 陆江年皱眉,她以为,他是动动嘴皮,就能撬开这些人的嘴吗? 那些血腥的场面,她如何能看? 第53章 下次一定要对元婉如狠心 陆江年果断拒绝:“不行。” 他审讯人的手段,一向粗暴,她若是吓病了,娘还不知道要怎么骂他呢。 元婉如大概明白他的顾虑,她笑着说:“我的胆子可不小,你便是将人剥皮拆骨,我也不怕。” “再说了,即便是真的吓着了,我也不会怪你。” 言下之意,她是跟定了? 他的眉心拧成一道川字,十分不认同:“若我不答应?” 元婉如收起脸上的笑容,眼里尽是落寞和难过,然后沉默地转身,不再看他。 陆江年眼神挣扎了一会:“算了,吓破胆可别怪我。” 她立即回眸看他,眼里盛满了笑意,期待和喜悦倾泻而出:“才不会呢。” 明眸善睐,他忽然想到一句诗,“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他深吸一口气,有种“又上当了”的感觉。 她怎么这么会装可怜? 微微低个头,或者沉默不说话,看着就似受了万般委屈,让他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下次,一定好狠心一点。 - 东宫一间暗室中,那名侍卫被高高吊起来。 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是东宫一名普通的侍卫,名叫马震。 马震的下颌已经被接好了,他被倒刺皮鞭打得皮开肉绽,两只手耷拉着,其中一只还露出了森森的骨头,看起来十分惨烈。 陆江年依旧是那身玄色锦袍,他英俊的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拍了拍马震的脸:“还不说吗?说了,我能给你个痛快。” 马震被人抓奸的时候,还神情恍惚,尚未从药性中清醒过来。 陆江年在卸掉他下巴的时候,用了巧劲,让他暂时失聪了,故而马震根本就听不到周围的人说了什么。 他并不知道,厢房里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忠勇侯世子夫人。 但陆江年是东宫的常客,马震当然认识他。 想到陆江年的那一脚,他眼睛发红,露出狂妄的嘲讽:“陆世子,你便是杀了我,又如何?” “我马震能给高高在上的陆江年,戴了一顶大绿帽,死了也值了。” “忠勇侯世子夫人的滋味,还真是不错。” 陆江年一拳砸在他的胸口,马震耳朵一阵嗡嗡作响,喉头一甜,吐了一口血。 接着,他掏出一把匕首,比画在马震的脸上:“嘴硬是吗?” “可惜,和你在厢房里的,不过是一个宫女。” “马震,你说你这条贱命,丢得冤不冤?” 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掰开马震的嘴巴,用匕首轻轻一敲,马震大门牙就掉了一颗。 “这牙齿也没多硬。” 马震瞳孔一缩,没想到,他落得这样的下场,居然弄错了! 贼老天,这是耍他吗? 他流了一嘴的血,愤愤朝陆江年吐了一口。 陆江年动作敏捷,避开了。 他回头看着太子冷笑:“你手下的人,还有点骨头,可惜是个背主的。” 太子一脸平静,看着马震:“孤查过,你是七年前,孤从玄哲宫迁居东宫的时候,被分派过来的。” “这些年,一直守分安常,年近三十,却未成家。” “看来,一开始,你就是别人的棋子。” 自从查清楚马震的来历之后,陆江年已经明白,很难撬开马震的嘴了。 不管今天算计元婉如成不成功,只要马震被抓住,那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马震知道结果,他活不成了,如果陆江年手中没有能够威胁他的东西,他是不会开口的。 元婉如款款走了过来,陆江年张开手臂拦着她:“地上有血,过来做什么?” 太子挑眉,这么紧张? 陆江年这么一个战场上的杀神,血对于他而言,有什么稀奇的,但是他却生怕玷污了元氏? 这还是当初,找他喝酒解愁、不想成亲的陆江年吗? 元婉如停下脚步,看着马震,说了一个句:“你不怕死,但是如果你心爱的女子知道了,你竟然做出这样禽兽的事情,你说她会怎么看你?” 马震眼皮动了动,却没有抬眼看过来。 她依旧轻声细语,说了一个名字:“芳明,是她吧,你的心上人。” 犹如尸体一样挂在架上一动不动的马震,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抬头,眼神凶狠看着元婉如:“你怎么……” 他意识到什么,又忽然紧闭嘴巴。 元婉如轻笑一声:“天道昭昭,你害了别人,难道以为你的事,就能瞒天过海吗?” “马震,你这条狗命,自己先好好留着吧。” “说不定,有一天,你的那些秘密,能救她一命。” 太子听出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再问下去不会有结果,便让人把马震押了下去。 陆江年好奇地问:“这个芳明是什么来历?” 元婉如摇摇头:“马震在那屋和彩蝶那个的时候,我听到他喊了这个名字,其实他说得含糊,我听不太清,刚才我就是诈一下他。” “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发音我说对了,具体是哪两个字,就看你们能不能查出来了。” 亏得她放了一半致幻剂在那香炉里,马震拿给太监的时候,应该吸进了不少,所以他大概是把彩蝶,看成了他喜欢的“芳明”了,才会情不自禁喊出了这个名字。 她之所以跟来,就是想通过马震的反应,试探名字对不对。 这个名字,说不定日后是一条重要线索。 陆江年一张俊脸拉了下来:“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你居然听那个……” 她可是个大家闺秀,那些淫声浪语,是她能听的吗? 却见她满眼调侃看着他:“我自己听,也没那么尴尬,你可是跟十几个人一起听的,这趣味,我是望尘莫及。” 陆江年气结:“我那是以为你中计了,后来我知道里面的人不是你,我已经立刻掉头走人了,根本不存在你说的那种‘趣味’!” 元婉如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好像陆江年真的已经转身走人了,站得离厢房比较远。 她一脸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不在里面?” 陆江年想要说什么,才发现太子这么大一个人,还杵在这里,兴味盎然,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 他立刻转移话题:“不说这些,殿下,让人把那宫女和太监带进来。” 太子揶揄地问:“别啊,你急什么,我也想知道,你连门都没开,又怎么知道里面的人,不是你夫人呢?” 陆江年非常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句:“问天去。” 太子哈哈大笑,他有预感,陆江年这颗石头心,只怕要开花了。 第54章 完全颠覆了书里的内容 和元婉如想的一样,彩蝶和那个太监的身上,照旧问不出什么。 因为,彩蝶和那个太监,就像马震一样,孑然一身。 他们也是硬骨头,不管怎么严刑拷打,都不肯吐了幕后指使的人。 但是,这件事,足以让太子和陆江年精神紧绷了。 太子眼神冰冷如千年寒冰:“好得很,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在东宫,安插了这么些人,看来,往日是孤自负了。” 陆江年严肃地说:“那太监,可是当初殿下在玄哲宫居住的时候,就伺候您的人。” “能布置这些人手,脱不开宫里的那几位。” “而且,我怀疑,东宫的钉子,可不止这几个。” 太子不假思索下了定论:“当然不止这几个。” “他们今天算计陆夫人,为的不过是让你我生嫌隙,但不足以让他们倾巢而出,或许,隐藏最深的那些钉子,根本就没有动静。” 陆江年点头,非常赞同太子的判断。 “如此,殿下还需大清洗一遍。” 元婉如心里沉甸甸的。 这些人,居然是那么多年前,就潜伏在太子身边的了,那就不可能是二皇子妃。 背后的人,一定是梁妃,只有她有能力这么做。 东宫这些人手,不用想了,一定是梁妃交到二皇子妃手中的。 天啊,这完全颠覆了书里的内容啊! 如果说二皇子妃帮助梁雨淞,元婉如还能当成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那梁妃对太子的这些做法,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储君之位。 怪不得,最后是二皇子慕容骁,当上了太子。 梁妃真是能忍。 二皇子这一派,全都是“忍者神龟”啊。 信息量太大了,她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连陆江年喊她,她都没反应过来。 陆江年皱紧眉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 刚才看马震行刑的时候,她还面色如常,难道这会被吓到了? 元婉如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就是累了。” 陆江年本来还想再问一下,那个假传元婉如去紫云轩的宫女,看到元婉如精神不济的样子,也不想耽搁下去了。 “殿下,还剩一个,就交给你了,我先带她回府了。” 太子摆摆手:“去吧。” - 陆江年之前让人送留雁回了忠勇侯府,如今马车里,只有元婉如和陆江年。 她脑中一时闪过梁雨淞的脸,一会又变成了二皇子妃,她敲了敲脑袋,想让它安静一会,陆江年见到她这个举动,忙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打自己?” 元婉如对上他担忧的目光,想到书中,关于他和梁雨淞感情的描写,心里有点闷闷的。 “你觉得,梁雨淞这个人,怎么样?” 冷不丁的,她问出一句。 陆江年有些错愕,这无缘无故,怎么问这个问题。 他如果知道,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会对他今后产生那么深远的影响,让他的追妻路上增加那么多的阻碍,他打死都不会说出这八个字。 “医德高尚,仁心仁术。” 能够为了灾区的百姓,冒险离家,对得起这八个字。 元婉如听了之后,心里一阵窒息。 看吧,大家对梁雨淞的印象,大概就是这样的,她可是书中的女主,有女主光环的吧。 那些藏在文字后面,看不到的真相,她能够抗衡吗? 即便是地位稳如磐石的太子,最后也败落下来了。 眼前这个人,更是梁雨淞的伴侣,她真是鬼迷心窍了,还以为,能够从他嘴里听到意外的答案。 连他的至交好友,太子殿下,他也因为梁雨淞,与之反目了。 识人不清的臭男人,亏他还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呢。 她扯回他握着的手,闭上眼,懒得搭理他。 陆江年一阵莫名其妙,她这是干什么,从东宫出来,就怪怪的。 那梁雨淞,和他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特意问他? 说起来,当初在雁门郡,他对她印象还可以,但是自从她住进了忠勇侯府,他便觉得,这个人的脑袋有点不正常。 若不是梁雨淞自己提起来,谁会知道她去了雁门郡。 他和元婉如成婚当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梁雨淞非要说出来,最后闹了一场是非,归根究底,还不是她自己造成的? 还有,那日在荣寿堂,因为雁门郡的事情,还口口声声让元婉如体谅祖母,简直是非不分。 他本想顺口和元婉如说一句,别和梁雨淞来往太多,省得被她的蠢笨污染了。 但眼前的人,摆明不想说话,他又不是长舌妇,便没有再提。 庞嬷嬷看到陆江年送元婉如回来,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留雁脖子上的伤,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简直让人心惊肉跳,好端端去东宫赴宴,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如今见到元婉如完好无损出现在眼前,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稳稳落地。 “大公子,可要进来歇息一下。” 陆江年有些不放心,看了元婉如一眼,只见她垂着脑袋,并没有抬头看他。 他道:“那蒙顶茶不错……” “不用了,大公子忙了一天,该回去歇息了。” “我累了,嬷嬷,快让人烧水,今晚我要早点歇息。” 说完,她抬头,面无表情看他:“不送。” 陆江年心中那叫一个气! 这人,简直翻脸无情! “不必送。” 他咬牙切齿说了三个字,甩袖离去。 庞嬷嬷有些抱怨地看着元婉如:“大少夫人也太冷漠了,奴婢瞧着,大公子是想要进来的,你怎么反倒赶他走呢。” 元婉如淡淡地说:“没什么好留的。” 然后就进了屋。 庞嬷嬷看她情绪不高,想到今天她在东宫遇到的事,终究把剩下的话都憋在心口,没有再啰嗦。 元婉如泡在浴桶中,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眉眼沉郁。 看来,她真的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夺嫡之争,太过凶险了,她没必要掺和其中。 既然陆江年对梁雨淞观感尚可,不如想办法,让他们尽早产生感情,她也能早日脱身。 另一边,郁闷不已的陆江年,还不知道,某人想要把他推给“脑子不好”的梁雨淞。 第55章 陆老夫人可不想听书 当天夜里,太子那边就传讯过来,原来是曹兰欣自报家门,宫女知道今日陆江年的夫人会到东宫赴宴,便以为曹兰欣身边的人,是忠勇侯世子夫人。 故而才会传达错误的讯息。 而当时,梁雨淞的确在紫云轩遇到了赵良峰。 赵良峰当时喝了酒,看到年轻漂亮的梁雨淞,狗改不了吃屎,就上前调戏。 还好二皇子来得及时,帮助梁雨淞躲过一劫。 若说宫里,第一受宠的人,是昭华夫人,那么赵妃就是第二受宠的。 她也是宫里,唯一一个,膝下有两个成年皇子的妃嫔。 三皇子慕容骥,武艺不错,曾经猎过猛虎献给皇上,赢得皇上的亲口赞赏。 六皇子慕容骆,是个爱读书的,手不释卷,与文人墨客交好。 兄弟两个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在朝中也是不容小觑的势力。 赵良峰的亲爹是兵部尚书,故而他这个人,非常嚣张,寻常人他根本就不看在眼中。 梁雨淞亮出了卫国公府的招牌,但是赵良峰却变本加厉,差点就要对梁雨淞动起手来了。 陆江年沉默片刻,才问玄影:“这么说,是巧合?” 玄影道:“目前来看,似乎是巧合。” 似乎? 这不像玄影说出来的话,陆江年挑眉看他:“说吧,发现了什么?” 玄影平静地说:“世子离开之后,那宫女非常镇定,安心去当差了。” “按道理,她既然如此热心来告诉您这件事,怎么也要关注一下后续发展,看样子,她却像单纯传了一句话。” 陆江年满意地点头:“有道理,她当时以为我听信了她的话,去了紫云轩,任务完成了,就不该管其他事情了。” 看来,这也是个钉子。 到底是谁,在太子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的人手,是昭华夫人,还是赵妃? “告诉太子,让他安排一下,试一试能不能钓些鱼虾。” - 因为剧情的颠覆,元婉如委实低沉了两天。 这天,留枝忽然进来,在元婉如耳边说了几句,元婉如一扫之前的郁闷,眼睛发亮:“差点忘了这件事了,正好心情不好,我该去收点利息。” 留枝看她心情恢复往日的愉悦,不由松了一口气。 大少夫人从东宫回来之后,就怪怪的,一直提不起精神。 还好之前她一直盯着的事情,有了眉目,大少夫人又重新找到了乐子。 元婉如收拾得光鲜亮丽,带着留枝就要去荣寿堂,留雁一脸哀怨看着她们:“真的不带我去吗?” 元婉如看到她脖子上,还没有消散的淤青,遗憾地说:“没办法,你这个伤,说不清楚,在伤没好之前,你是不能出门了。” “别担心,留枝跟着呢,想听戏,等她回来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留雁嫌弃地撇撇嘴:“算了,她大概就两句话,概括了所有,听得我更难受。” 留枝瞪了她一样,没好气地说:“你想听我还不跟你说呢。” - 荣寿堂里,曹嬷嬷阴阳怪气地说:“老夫人刚刚歇下了,大少夫人若真有孝心,不如在这里等等,老夫人醒来看见大少夫人,一定高兴。” 元婉如哪能不知道,陆老太婆的小算计,不过是想让她在这里罚站罢了。 “那就算了,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得睡一个好觉,若是知道我站着这里,指不定觉都睡不安稳,我这么孝顺,怎么能让老夫人睡不安寝呢。” “曹嬷嬷,等老夫人醒了,你就说我来过了。” 曹嬷嬷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她自己不愿意等,还非要给自己戴一顶“孝顺”的帽子。 “奴婢竟然不知道,孝顺长辈,是这么个孝顺法的。” “大少夫人若是没这份孝心,就不该来荣寿堂。” 元婉如笑眯眯看着曹嬷嬷,那抹笑容有些冷。 “怎么?老夫人对我的孝心有疑问,既然这样,不如等她醒了,我好好和她说一说书中的道理,也该让她明白,孝顺的方式,可不是她以为的那一套。” 曹嬷嬷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老夫人一听到元婉如提到“书”这个字,就浑身不自在,谁知道元婉如又会从哪里找来长篇大论,绕得人都晕了,把她衬托成傻子似的。 “不必了,大少夫人赶紧回吧。” 元婉如等的就是这句话。 往日不来荣寿堂,那是因为陆老太婆下令不必请安了。 若是她来了荣寿堂,却不先给长辈请安,那就是她失礼了。 而今,陆老太婆自己不肯见她,那可不是她不懂礼数。 “那便不打扰老夫人休息了。” 曹嬷嬷看着她转身走人,还以为她离开了,没想到,她脚步一转,居然去了西厢。 曹兰欣闹出抓贼的事情已经过了十来天了,元婉如一直没有提这件事,荣寿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元婉如却突然就登门了。 她赶紧进去禀报老夫人,不能真的让她把整套头面拿走。 曹家人不吃这种大亏。 - 曹兰欣听说元婉如来了,脸色登时就难看极了。 “她怎么来了?” 曹兰芝叹息一声:“只怕是为了那套头面。” 曹兰欣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二表舅母也太没用了,我前前后后给了她五百两银子了,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为了拿回那张字条,给周芳送了不少银子,几千两和几百两相比,她当然选择损失小的。 只要拿到了字条,她就能保住整套头面。 元婉如若是索要整套头面,那就必须拿字据来换。 不然,谁知道她会不会翻脸不认,再来讹她一次。 曹兰芝倒顾不得周芳如何了,现在为难的是,怎么糊弄过去,把元婉如劝走。 曹家人的精打细算,是刻在骨子里的,平白无故丢了一大笔银子,她们姐妹都接受不了。 而且,这个受益人,还是她们十分讨厌的元婉如。 想一想,就难受得抓肝挠肺。 还没等她们想出一个好办法,就听到外头通传:“大少夫人来了。” 曹兰芝和曹兰欣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这个油盐不进的女人,到底怎么才能打发她走? 元婉如一进门,就看到曹氏姐妹,两个人的脸都拉得老长,半点笑容都没有。 她笑得更加开怀了。 她这两天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早该来找她们的麻烦了。 情绪低落的时候,让讨厌的人比你更不开心,自己就能高兴了。 第56章 让曹兰欣再赔点银子 “不欢迎我吗?” 她也不客气,坐下来就老神在在看着曹兰欣,“没办法,谁让我是债主呢?” “留枝,把字条上的字,背诵一遍,我怕有人忘了,欠了我什么东西。” 留枝立刻中气十足,大声背了出来:“若在聆水居搜不到赤金步摇,我愿将整套头面奉上,当作赔礼,并向元婉如下跪磕头道歉,承诺人:曹兰欣。” 再次听到这张字据的内容,曹兰欣依旧血气上涌。 她当时是着了魔了,为什么会写下这种字条呢? “大表嫂,何必这么羞辱人呢?” 曹兰芝看不下去,挺身而出,义正言辞指责元婉如。 元婉如笑得轻松惬意:“我不过是提醒她,她该兑现诺言了,还是你们曹家做生意,不讲究信用?” “如果是这样,我倒要去信问一问表舅他们,这头面,你们曹家是不是准备不给了?” 曹兰欣忍着怒气,冷笑道:“我们曹家不是给不起,你若要,我现在就拿给你。” 这件事,不能闹到许县,家里的女子,不止她和曹兰芝。 曹家虽然富甲一方,但是商人的身份,还是太低了。 特别是她们来到京城,见识过忠勇侯府的尊贵,还去了一趟东宫,如何还能愿意回许县嫁一个商户子,了此一生? 即便是回去高嫁,入了知县这样的门第,那怎么比得上京城的王孙贵胄? 即便是不甘心,曹兰欣也懂得分轻重。 元婉如随意拨了拨桌上的碟子,漫不经心道:“何必动气,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得到那套头面。” “头面是死物,我手头拮据,若是有银子,其实这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曹兰欣一听,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忍不住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元婉如见她上钩了,便道:“你们出身商户,应该知道,现在外头年息三分不算多。” “那头面怎么也该值七千两,我只当暂时存在你这里,你按一日三分给我利息,若是曹三姑娘支付利息,那头面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手里。” 曹兰欣心中一动。 这个方法,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如此,她可以趁机逼周芳,帮她销毁那张字据,头面不就保住了。 但是,元婉如会那么好心吗? 元婉如对上她怀疑的目光,叹息一声:“我手里没有产业,侯府送我的聘礼也不能变卖,你们这样的人家,从来不缺银子,哪里懂得一文钱难倒好汉的道理。” “我在外头不认识人,头面给了我,我也不懂怎么变成银子。” “与其这样,不如把头面留给你们,我也能得到银子,大家皆大欢喜。” 曹兰欣心中鄙夷,果然是个孤女,一股寒酸味,得了珍宝都不懂怎么利用。 “一日三分息太高了,一日半分,我还能考虑。” 元婉如冷笑:“我也不是傻子,低于一分息,我都不要了,曹三姑娘以为打发叫花子呢?” “既然如此,把头面拿出来,然后给我磕头赔礼,咱们两清。” 曹兰欣哪里肯,她一咬牙道:“我答应你,一日一分息。” 元婉如掰着手指头数:“字据是七月初六写下的,今日已经是七月二十六了,一日一分息,一天就是七十两。” “二十天就是一千四百两,不如你凑个整数,给我一个月的利息,也就是两千一百两给我,也省得我一日日寻你要。” 曹兰芝瞠目结舌,这一下子,就要给她那么多的银子,字据还捏在她手上,这买卖,太亏了吧。 但是,曹兰欣想得却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那套头面,关键是,那张字条上说的,磕头道歉,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打死都不肯。 拖延两天,她一定逼得周芳动手! “好,我这就给你。” 元婉如拿到了利息,爽快走人。 回到聆水居,留枝才道:“大少夫人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 元婉如笑得无比狡诈:“你不是说,这两日,二等丫鬟山楂总是出去吗?” “我猜,那山楂大概就是二婶在我这里的一张牌。” “既然二婶还在观望,想要继续仗着这笔交易从曹兰欣那里拿好处,那我就逼着曹兰欣,让她催二婶动手。” “等把这件事情处理了,我再拿着字据,去找曹兰欣索要头面,她白白多送了二千两银子给我,你说她会不会再度气晕过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哦,还得让她磕头认错,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这些日子,天天咒骂我的盛情呢?” 留枝听懂了,原来这招打草惊蛇,只是为了引蛇出洞。 元婉如说完,却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曹兰欣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梁雨淞在东宫算计了她一把,她若不还回去,梁雨淞还觉得她好欺负呢。 不过,对付梁雨淞,可不能用这么粗浅的手段。 她该好好想想了。 - 陆江年踏月而归,玄青立刻上前禀报:“今日大少夫人去了荣寿堂西厢。” 然后把元婉如收利息的事情说了一遍,陆江年的眼里,立刻就染上了笑意。 那日离开东宫,他一直觉得元婉如情绪不对,偏偏这两天,他忙着帮太子清洗东宫钉子,也没顾得上去看她。 她既然有兴趣找人麻烦,看来是没什么事情了。 然后,他想到了一件事,驻足问玄青:“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玄青以为,他是在询问陈三那伙小偷的事情,马上严肃地说:“陈三那个家伙,可真不简单,那些小孩,有好些都是被拐的。” 陆江年听完,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问的是,让你寻找菊花丛的事情,你说这个做什么?” 啊? 玄青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这,属下找了好几个地方,但是都不符合世子的要求。” 既要开得好,又要一大片,还要没有主的,难道他漫山遍野去找吗? 陆江年一脸嫌弃看着他:“还说自己多能干,好看点的菊花都找不到,要你何用?” 玄青:…… 他又不是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纨绔,不知道花啊草啊的,有什么奇怪? “再给你两天时间,必须找到,不然,扣一百两。” 玄青一听说扣银子,哪里敢说个不字。 陆江年又道:“陈三的事,你接着说。” 玄青:…… 还以为世子不重视这件事,原来,不过是排在了找菊花后面。 男人啊! 第57章 做局抓内奸 第二天一大早,留枝就兴冲冲地说:“大少夫人算准了,昨夜曹三姑娘,连夜去找二夫人了。” 元婉如并不意外,要知道,她给曹兰欣算的利息可不便宜,若在这十天内,她不能解决字据的事情,她就亏大了。 “我记得,山楂不认识字?” 留枝点点头:“没错。” 元婉如勾勾手指,“你这样……” - 用过午膳,元婉如和庞嬷嬷坐在一旁,学习打络子。 这种手工活,以前她没弄过,学起来感觉还蛮有意思的。 留枝进来给她添了一杯茶:“大少夫人,喝点红枣姜茶。” 元婉如抬眼看她,留枝和她眼神交流,元婉如便知道,山楂就在外头。 她故意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惹得留枝和庞嬷嬷惊呼起来:“没烫着吧?” 留枝赶紧扶着元婉如进里屋换衣服,庞嬷嬷则是招呼门口的山楂进来一趟:“过来打扫一下这些碎瓷片,把地板收拾干净。” 山楂长得一张大圆脸,长得敦厚,听到庞嬷嬷的话,立刻应声:“这就来。” 山楂在屋里收拾的时候,元婉如和留枝在里屋的对话,飘了出来。 “大少夫人,还好这字据没用被茶水弄湿,不然岂不是出了大事。” “算了,那就戴在身上了,如今我还指望着它生钱呢,你寻个妥当的地方藏好。” 留枝好似打开了什么盒子,过一会听她道:“奴婢把字据装进了梅花荷包,放在架子上的红漆盒中了,大少夫人放心。” “嗯。” 山楂竖起耳朵,收拾碎瓷杯的动作无比缓慢,就怕听漏了一句。 庞嬷嬷眼瞧着,里面的戏演完了,斥责山楂:“这么点事,干得拖拖拉拉的,平时是吃白饭的吗?” 反正该听的信息都听到了,山楂动作利索,三两下就打扫干净,退了出去。 她要赶紧告诉喜鹊,那张字据有下落了。 - 晌午抽了个空,山楂悄悄出门去了,在府里西南角的一处假山,和喜鹊碰头。 她没发现,身后跟着一个许婆子。 这个许婆子,也是从元家跟着元婉如过来的。 她以前是走镖的人,手上有点功夫,后来遇到了元川,元川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因为这份情,她对元婉如忠心耿耿。 别看她年近五十,但是行动迅捷,一点都不输年轻人。 山楂和喜鹊并没有发现,相隔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在监视她们。 喜鹊是周芳的心腹丫鬟,吃穿用度自然不是山楂能比的,看到山楂人之后,她立即质问:“怎么样,你到底找到东西放在哪里了没有?” 之前,曹兰欣寻周芳帮忙的时候,周芳就打定主意,实行“拖”字。 曹兰欣着急,次次登门求人都不落空,五十两、三十两这样送,周芳不用干活,就拿了几百两的辛苦费。 周芳本来还想再吊一吊曹兰欣,毕竟曹家是商户,有钱得很。 周芳娘家没落了,这些年,陆柏又没有大出息,周芳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平日也精打细算。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挣钱的渠道,她才不会傻得这么快就放弃。 但昨天夜里,曹兰欣给周芳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四天之内,周芳不能帮她拿到字据,那就必须把之前收下的银子吐出来,若是周芳不肯,曹兰欣就回去找陆柏告状。 周芳虽然一方面嫌弃陆柏没出息,但是因为陆柏长相不俗,其实心里很在意这个丈夫。 若是陆柏知道她干了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和她闹一场。 曹兰欣更许诺,若是她得手了,就一次性再送周芳二百两当酬劳。 正因为这个,周芳才急了。 山楂点头:“今日终于听到大少夫人提起那字据了,就放在内室的红漆盒中。” 喜鹊高高在上地说了一句:“还算有点用。” 山楂有些不高兴,她虽然是二等丫头,但是大少夫人最信任的是留雁留枝,她们很少能进屋伺候,打探消息哪有那么容易。 偏偏喜鹊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好似是她的主子一样,这么能耐,她怎么不自己去找。 “既然知道放在哪里,这两天你给我把那字据偷出来。” 山楂也不傻,她和喜鹊不过是利益关系,总要那些好处。 “前一阵我不舒服,吃了一些药,手里没什么银子了。” 喜鹊冷哼一声,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甩到了地上:“给你,穷酸样。” 元婉如之前在周芳的眼中,就是个冤大头,故而喜鹊也瞧不上元婉如,觉得她人傻好哄,连带的更看不起她手下的人。 山楂捡起了那二两银子,用手捏紧,看着喜鹊的目光,深沉冷漠。 - 元婉如制定了捉贼计划,第一时间就去找汪敏。 虽然汪敏和周芳关系一般,但是汪敏也只觉得和周芳性格不合而已。 汪敏身为府里的当家主母,执掌中馈,但是陆老夫人偏心得很,硬是从中争取了一部分掌家权,交给了周芳。 她的借口是,以后她死了,二房总要分出去单过的,周芳不能对管家一窍不通,所以采买这一块,目前是周芳在管。 不然,当初她也没那么容易算计陆江年和元婉如落水了。 有了权,底下才有人用。 元婉如就要把这件事情闹开来,夺了周芳的权。 居然把手伸到了侄子的院中,说破天都是周芳理亏,借着这股东风,陆老夫人还有脸,再让周芳参与管家之事吗? - 汪敏一脸气愤:“喜鹊果然与你房中的山楂有勾结?” 元婉如递了一杯茶给她消消气:“如果我还在墨梅阁,就是勾结也没多大要紧。” “但是我现在住在聆水居,如今夫君又是卫尉卿,最怕这种事了。” 卫尉卿可是负责皇上安危的,若是陆江年书房里的机密被人泄露了,那害的就是整个忠勇侯府。 “周芳的手,伸得太长了!” 汪敏冷着脸问元婉如:“你想怎么办?” 元婉如笑得志在必得:“当然是人赃俱获。” “什么人赃俱获?” 忽然,外头进来一个人,原来,是下了值的陆江年,已经回来了。 他看到元婉如脸上猫抓老鼠的笑容,就知道,她又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了。 第58章 元婉如到底为什么冷淡 汪敏想说什么,元婉如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没什么,不过是些内宅小事。” 她看了元婉如一眼,就知道儿媳不想让儿子掺和进来,想了想,她也没再说这个事情。 女人有女人的天地,后宅这方寸之地,不见血的刀光剑影,杀伤力并不比真刀真枪弱。 婉如有心成长,只要她胜券在握,不必次次都把陆江年拉进来,毕竟,男人的世界,在外面。 她很欣慰,元婉如能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元婉如想的,和汪敏想的,简直南辕北辙。 她不过是,不想和陆江年有太多的牵扯罢了。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下人送上了茶,陆江年落座,就坐在元婉如的身边,他先是看了一眼,头都没抬的元婉如,然后回答汪敏:“今日无事,就早些回来了。” 母子两人说了一阵闲话,而这个期间,元婉如看都没看陆江年一眼,让他心里尤其怪异。 她这是怎么了? 照例留在望春堂用了晚膳,然后夫妻二人回了聆水居。 元婉如发现,陆江年又跟着回了卧房,她一脸不欢迎的表情:“夜深了,你还是回书房吧,我这里不方便。” 陆江年深深看着她,轻笑一声:“这是下逐客令?” 元婉如目光清冷如水:“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他冷笑一声:“你估计忘了,这卧房,我有一半的使用权利。” 说完,他迈开大步走进去,然后对回头对元婉如说:“关于你提到的,‘芳明’这个名字的事情,你不想知道了?” 一句话,把元婉如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她当然还是有好奇心的,尤其这件事还和自己有关。 无奈之下,她只能跟着进来,坐在他对面:“查到什么?” 陆江年却偏不进入正题,而是吩咐一旁紧张兮兮的庞嬷嬷:“嬷嬷来一壶茶,我渴了。” 庞嬷嬷声音响亮,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 真是不知道两个祖宗闹什么,大少夫人居然连门都不想让大公子进来了,她这是要上天啊,哪家两口子是这样过日子的? 她真是操碎了心。 等人把茶点送上来之后,陆江年慢条斯理喝着茶,就是不肯张口。 元婉如等了又等,终于没了耐心。 她刚要说话,陆江年却抢先开了口:“东宫那天,你究竟怎么了,为何如今对我这么大的意见?” 他思来想去,还是因为东宫回来路上的事情,才导致她现在对他这般冷淡。 可是,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还以为,那个时候,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他想多了,可是,从今天见到她之后,她的反应,就证明了,她真的在远离他? 他并没有做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情。 元婉如心中一紧,然后放松语气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芳明’的事情,你不想说,那就请回吧。” 陆江年有些无奈,最终还是妥协了,“马震周边的人都查过了,但是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 元婉如蹙眉,也就是说,完全查不到。 那他干嘛以这个为借口,借机留下。 “你可以走了。” 元婉如毫不掩饰,她的不耐烦。 陆江年有些动气,不过不愿意和她计较,也许只是那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吓着她了。 “听说东郊有一个回马坡,山坡上的菊花开得不错,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他忽然说起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元婉如还真有兴趣:“具体在哪个位置?” “你不经常出门,说了也未必知道,明日我休沐,不如我带你去吧。” 元婉如摇摇头:“不用,你告诉我,我不认识路,难道府里的车夫也不认识吗?等合适的时候,我自己去就行。” 一再被人拒绝,陆江年终于没耐心了:“既然这样,我为何要告诉你!” 说完,他黑着脸离开了。 回到书房,他还在冥思苦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想了半天,都没明白,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 算了,管她呢。 他装作不在意,压下心头的不快,转而想起慕容骥身上。 东宫这些钉子,左不过就是昭华夫人和赵妃两派人马安插的。 既然他们敢算计元婉如,他也不能没有表示。 他先是建议太子,联系朝臣,在廷议中举荐慕容骥的舅舅,兵部尚书接管北营。 如此一来,五皇子慕容骏一定会认为,蒋家的事情,是三皇子慕容骥背后捣鬼。 果然,今日,慕容骏未来的岳父,御史大夫雷律,狠狠弹劾了两三个慕容骥的心腹,害得慕容骥损兵折将,心里正憋着一股气。 他就是要他们两派人斗起来。 陈三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事关陈本的弟子陈正权,若是把消息透露给慕容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报复慕容骏的机会。 依照慕容骥睚眦必报,鲁莽冲动的个性,得到消息,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就捅出去。 而慕容骏成亲在即,只要他选择在恰当的时机,让慕容骥得到消息,那么这将是慕容骏最好的“新婚贺礼”。 皇上宠爱慕容骏,慕容骥若是搅坏了这场婚礼,让昭华夫人唯一的儿子的大婚,暗淡收场,只怕皇上也不会高兴。 这样,即便是慕容骥暂时取胜,也没捞到好处。 如此一来,也算报了东宫之仇了。 他这叫无差别攻击。 方才,他还想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元婉如,让她也高兴一下,可是她呢? 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真当他稀罕她吗? 至于回马坡的菊花,爱看不看! 书房里面,陆江年的郁闷,无人知晓。 玄青还得意洋洋和玄影显摆:“我这次找的地方,世子一定满意,回马坡那么大的一个平台上,开满了菊花,我这一个粗汉子,都觉得好看。” “看来,很快,世子就可以不用睡在书房里了。” 另一边的元婉如,更是没把陆江年的情绪当一回事,她已经早早睡觉了。 她还要养足精神,给周芳和曹兰欣,漂亮一击呢。 第59章 马车有问题? 入秋了,天一日比一日凉爽。 庞嬷嬷起了个大早,就为了去打听,回马坡怎么走,幸好,门房里有个小厮,去过那个地方,说得很是详细。 “大少夫人,那地方也不出名,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要去那里了?” 元婉如可不会告诉她,这是昨夜陆江年提到的地方。 “听人提起过,那里有一片菊花,开得不错,秋天到了,那里是赏菊的好去处。” 她侧头问正在一旁收拾妆奁的留枝:“怎么样,二姑娘和三姑娘可愿意同去?” 陆芸是大房的女孩,邀请她容易。 周芳不是个大度的嫡母,若是平时,她定不会邀请陆苗一起了,省得周芳回头找陆苗的麻烦。 不过,周芳现在估计巴不得她出门呢,一定不会为难陆苗的。 “都问过了,二姑娘请示了大夫人,大夫人当下就许了。” “三姑娘那边,二夫人也同意了。” 元婉如笑了笑,看着留枝心照不宣地说了一句:“正合我的心意,赶紧去套车,我们这就出门。” - 这天陆江年休沐,原本他打算带元婉如去回马坡,可惜她不领情。 今儿一大早,他就出门去了,约了孙焕之一起喝茶。 孙焕之穿了一身白色松鹤纹锦袍,风度翩翩,嘴角含笑:“你这家伙,越来越奸诈了,这一阵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事情,都是你闹出来的吧?”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承认。 陆江年故作不知,挑眉问他:“五皇子即将大婚,人尽皆知,三皇子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没听说?” 孙焕之瞪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柿子就砸了过去:“跟我装!” 这种攻击,陆江年自然不放在眼里,看都没看,伸手一捞,就接住了孙焕之砸来的东西。 他把玩着那颗澄黄澄黄的柿子,抬眼看了孙焕之一眼,真诚说了一句:“北营的事情,多谢了。” 孙焕之摆摆手,也不计较他方才隐而不说的态度,许多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了。 “不算什么,他们也是憋足了一口气,整整五年时间,是个有血性的,都忍不下去了,你挑的时机,还挺不错的。” 陆江年冷笑一声:“五年前,蒋琼初到北营,拿黄将军父子开刀,站出来替他说话,寥寥无几。” “说到底,不过是刀没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罢了。” 提起这件事情,孙焕之也是一脸阴霾。 黄将军是他祖父的心腹,为人耿直,刚毅不屈,是一员虎将。 陆江年曾在黄将军麾下当过参将,彼此也有一段袍泽之情。 那时候,孙焕之的祖父老信国公病来如山倒,最初便黄将军主持北营的大局。 过了一段时间,皇上令蒋琼上任,蒋琼对黄将军颇为忌惮,暗中使手段,给他安上了一个练兵不力,御下不严,纵容下属将领滋扰周边百姓的罪名。 当时老信国公病重,孙家顾不上其他的,而陆江年远在边疆,也帮不上忙。 还好有太子周旋,才保住了黄将军的官职,只是调离北营,发派去了边镇。 孙焕之叹息一声:“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只是有时候想想,不免心寒。” 蒋琼身后是谁,大家都清楚,或许有朝一日,天翻地覆,蒋琼更是一步登天,当然不能轻易得罪。 “只是,祖父当年在北营也不是白待的,除了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还是有一些人,不愿意同流合污。” 陆江年言辞犀利:“但是,他们也没有足够的魄力,对抗蒋琼。” “若当年,他们能同黄将军拧成一股,趁蒋琼根基未稳,上下**,未必不能逼蒋琼走人。” 蒋琼再有背景,皇上不是昏君,只要挖的坑够大,皇上也不能不顾及名声,执意留蒋琼在北营。 “所以,这五年的磋磨,也是他们该受的。” 孙焕之愣了片刻,扶额笑道:“你啊,果然心里有本明账。” “若是这一次,慕容骏没有惹到你的头上,你是不是根本不准备插手北营的这一摊事?” 陆江年淡淡一笑,捧着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管还是要管的,北营总不能一直捏在蒋琼手中。” “若慕容骏没有惹到我,我本打算,明年再动蒋琼,让北营那些胆小鬼,再多尝尝,被打压被排挤的滋味。” 孙焕之咧嘴笑了:“我早就说过,你这个人小心眼得很,轻易不能得罪你。” 他拿了一块糕点,正准备把点心放到嘴里,不经意朝窗外看了看,却看到了街上一辆眼熟的马车。 “那车应该是你们家的吧?” 陆江年探头看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车辕上的庞嬷嬷,马车前后,跟着七八个护卫。 庞嬷嬷在这里,那马车里坐着的人,根本就不用猜了。 想到昨夜她的冷言冷语,他收回了视线,将那辆马车抛诸脑后,问了孙焕之一句:“你回京述职大半年了,究竟是何打算?” 孙焕之也是武将,之前一直在东海一带驻防。 这一次,换防回京述职,却久留京中,实在怪异。 提起这个,孙焕之有些头疼。 “不知是不是祖父年纪大了,居然婆婆妈妈起来,天天催我成亲,他和太后说了,我一日不成亲,就不能离京。” “你说说,这算什么事啊,难道随便去街上拉个人,就成亲了?” 老信国公是孙太后的哥哥,他说出来的话,皇上都不能轻易忽视,所以,孙焕之就这样,滞留在京城了。 陆江年却劝他:“你比我年长一岁,这个年纪,也该成亲了。” 孙焕之嗤之以鼻:“总不能因为年纪到了就成亲,像我爹娘一样,一辈子都过不到一起,太痛苦了。” “倒是你,居然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未婚妻,刚冒出个未婚妻,就马上成家了,实在令我难以置信。” 他不是讨厌女子,他只是遇不到合心意的人。 但是,陆江年对女人,真的不太喜欢,尤其是慕容绫缠着他之后,他更是看见年轻女子,就敬而远之。 谁知道,他成亲就像上街买个小玩意似的,考虑都不用考虑一下,就成了。 提起这个,陆江年眼神幽暗,忽然喊了一句:“玄影,跟上府里的马车。” 玄影自然也看到了,方才路过的马车,上头坐着庞嬷嬷。 里面的人,当然是世子夫人了。 “属下领命。” 他一跃而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陆江年的视线里。 孙焕之狐疑地看着他:“怎么,那辆马车有问题?” 第60章 犀利的孙海宁 陆江年手中一顿,然后垂眸,明显不想多谈,他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没问题。” 孙焕之也不是那种没有眼力劲的人,他呵呵一笑:“对了,过几天就是慕容骏大婚了,皇上给他赐的府邸,就在我家隔壁,这几天,马车流水,吵吵闹闹的,那阵仗……” “就比太子差一点而已。”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讽刺。 他的姑母孙皇后,当初和皇上也是一段佳话,姑母去世的时候,皇上为了让姑母安心,就下旨册立姑母唯一的儿子慕容驰为太子。 慕容驰中宫嫡出,又是皇长子,他当储君,名正言顺。 皇上对他,也是悉心照料,处处关爱,天家父子,倒也如寻常百姓一样。 可是,随着昭华夫人越来越受宠,皇上对五皇子的关心,逐渐凌驾于太子之上,在许多时候,皇上给五皇子的偏爱,甚至比太子还要明显。 正是因为这个,五皇子才会越来越不满。 “太子表哥这些年不容易,如今你回来了,能留在京城,他也能多个帮手。” 孙焕之带兵打仗还可以,但是权谋之上,他的确不擅长。 而陆江年就不同,他自小就喜欢看书,脑袋瓜里的想法最多。 对面的人,露出嘲讽的表情:“你放心,慕容骏成亲当天,一定很精彩,我已经备了一份‘大礼’,送给他,恭贺新婚。” 这张年轻帅气的脸,如今含着冷笑,看起来杀机暗生。 孙焕之很期待这份大礼。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玄影回来说了一句:“马车去了东郊回马坡。” 陆江年眼眸凝聚起了一阵冷风,吹得孙焕之都觉得凉意阵阵。 “回马坡?” “你们府里也收到了帖子?” 孙焕之想起来什么,忽然问了一句。 陆江年不明所以:“什么帖子?” 原来,是德阳侯府唐三姑娘唐琬想要办一场螃蟹宴,便邀请好友去京郊回马坡底下的庄子上,赏花吃蟹。 “我妹妹今日去赴宴了,你们家的女孩,和唐家人来往不多,没想到唐三姑娘也给你们送了帖子。” “你们家谁去啊?听说慕容绫也去。” 慕容绫这个帖子,是秦王妃专程和太子妃要来的。 秦王妃是个通透人物,和太子妃关系不错,她只有慕容绫这一个女儿,如今越发不像话了,心里愁得很。 天天关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德阳侯府家风不错,她就想着,女儿和唐家的女孩多接触一下,也许还能把性子掰过来一点。 太子妃尽管不喜欢慕容绫,也要看在秦王妃的面子上,让自家妹妹送一份帖子给她。 陆江年听说元婉如去了回马坡,心里是又气又闷,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质问元婉如。 如今听说慕容绫也去了回马坡,什么犹豫迟疑,立刻不翼而飞。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茶钱你给吧。” 说完,头也不回,就出了雅间。 孙焕之从窗户看出去,只见他已经翻身上面,策马离去。 “这,不是和我约好了,等会去东宫喝酒吗?” 怎么突然就有急事了? 元婉如和陆芸陆苗坐在马车上,说得兴高采烈。 陆芸有些好奇:“我们家的庄子在京城南郊居多,东郊我还不曾去过,大嫂怎么知道,那里有菊花?” 毕竟,元婉如常年不怎么出门,不像她,还经常跟着汪敏出去。 “偶尔听人说的。” 元婉如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她笑道:“三妹妹做糕点的手艺不错,今日我们多采一些菊花,回头三妹妹可要花些心思,受累一番。” 陆苗的姨娘姓罗,罗姨娘的娘家,是开点心铺子的,她自己就是做点心的个中好手,陆苗跟着她,也学了这一门手艺。 “大嫂喜欢吃,我一定多做一点,我不会觉得累的。” 她是二房庶女,比不得陆芸过得好,她在府里过得一向小心,出去的时候,也多是跟着周芳,每一次战战兢兢的。 能这样轻轻松松出来,真是难得,她特别感谢元婉如,还记得带上她。 来到回马坡脚下,元婉如提议走路上山,算是登高秋游了。 反正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护卫,也出不了事。 只是,她没想到,她会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刚下了马车不久,她居然遇到了慕容绫。 回马坡下,有很多庄子,而她们要上坡,正好要路过唐家的庄子。 慕容绫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衣服,拿着马鞭,在唐家庄子的门前,正和一个姑娘对峙。 “孙海宁,你别以为本郡主怕了你,是你的婢女弄脏了我的裙子,我让她跪下怎么了?我打她一鞭子怎么了?” 元婉如一眼就认出来了,孙海宁就是那天,她在清风楼偶遇的女孩子,原来,她叫孙海宁啊。 她今天穿了一身骑马装,英姿飒爽,比那天的装束,更适合她。 她不卑不亢对上慕容绫的视线,声音清亮爽利:“慕容绫,别在我跟前耍你的郡主威风,我的丫鬟眼睛长在脸上,一直小心注意脚下的路。” “倒是你,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就没看路,是你忽然撞过来的,我不怪你撞倒了我的人,你反而还想发作她?” “你以为我孙海宁会怕你吗?” 元婉如双眼怔怔看着孙海宁,只觉得这姑娘不一般,说出来的话太合心意了。 她就说,她第一眼看见孙海宁,就喜欢她,原来真的是兴趣相投。 她们都讨厌慕容绫。 慕容绫显然很生气,她拿着马鞭要抽过去,孙海宁却冷哼一声:“你敢抽,我就敢让你再换马鞭。” “听说,不过一个月时间,你的马鞭就让陆世子毁了两次了,我不介意再多一次。” 慕容绫简直气炸了,但是,她打不过孙海宁,这是事实。 京城女子,多数都是娇娇滴滴,柔软无骨的,但是孙海宁就像个男人一样,练就一身武艺,慕容绫在她身上讨不了好。 “孙海宁,你这个男人婆,怪不得你嫁不出去。” 孙海宁却根本不介意她的话,她反而哈哈大笑:“我嫁不出去,总好过你求着嫁,人家不要啊。” 元婉如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 这话,太戳心窝子了,她怎么听着那么顺耳呢。 陆芸和陆苗都紧张坏了,她们还想拉着元婉如悄悄走人,没想到她居然看上瘾了,还发出声音。 果然,争吵中的两个人,闻声看过来,慕容绫那张脸,立刻就狰狞了几分。 “元婉如,居然是你!” 第61章 夫妻碰瓷慕容绫 对上元婉如笑得欢快的脸,慕容绫愈发气急败坏,她一下就想起了那天被元氏陷害的屈辱,手中的马鞭直直朝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就挥了过去。 元婉如早就猜到了,慕容绫会动手,赶在她动作前,快速喊了一句:“石海,夺她的鞭子。” 石海是这队护卫的头子,汪敏告诉过她,石海武艺不错,胆子也大。 既然胆子大,当然不会因为对方是郡主,就畏畏缩缩。 果然,石海腾空跳起,一下将慕容绫的鞭子夺了下来。 孙海宁本来已经迈出去了左脚,见到这个情况,又收了回来。 不需要她出手了。 慕容绫脸色一变:“大胆,把鞭子还给我!” 石海毫不理会她的叫嚣,转手就把鞭子奉上,元婉如接过鞭子,白玉鞭柄处雕刻着一只腾飞的雄鹰,生动形象。 而鞭尾处,有层层倒刺,若打到人身上,必定皮开肉绽。 陆芸和陆苗曾见过,乐安郡主拿鞭子抽人的模样,鞭子甩得啪啪作响,被打的姑娘衣服都破了,鲜血直流。 无疑,她们畏惧乐安郡主。 但是,想到她二话不说就要抽人的跋扈,她们强忍着害怕,坚定不移站在了元婉如的身边。 不能丢忠勇侯府的脸,更不能拆大嫂的台。 元婉如看过手中的马鞭,抬眸轻笑:“鞭子是郡主送给我的,要回去恐怕不妥。” 慕容绫恨不能一个巴掌,打掉元婉如脸上的笑:“胡说八道,本郡主何时说要送给你?” “你冲我甩鞭子,我以为你是要把它送给我,难不成你是要打我?” 元婉如先是一脸天真,然后又别有深意:“我听说,七夕之后,郡主许久不曾出门,这是为何?” 这个嘴巴刁钻的毒妇! 清风楼陷害了她,害她被禁足,如今还要来嘲笑她,简直要把她的脸踩在脚下! 元婉如颇为语重心长劝了她一句:“郡主天家贵女,自该仪态万千,动辄打人,实在无礼,有失风度,为了郡主着想,这鞭子不要也罢。” 说完,她递给石海:“毁了吧。” 慕容绫想用鞭子打她,不是一次两次了。 既然如此,她便见一次毁一次。 慕容绫没想到,元婉如竟然这般嚣张。 她乃堂堂郡主,她的东西,难道谁都能肆意损毁吗? 元婉如以为她是陆江年吗? 简直半点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你敢!” 她眼里凶光毕现,抬脚冲了过来,石海却已经将鞭子弄断了。 慕容绫怒不可遏,来势汹汹,石海想要挡在元婉如身前,元婉如却小声下令:“不用管她。” 她从荷包掏出一根银针,藏在手中。 在慕容绫挥手打她的瞬间,她假装挥手闪避,却将针刺透曲池穴,然后弯下身子,灵巧地躲到一边。 陆芸和陆苗惊呼:“大嫂!” 就在这一刻,一个人从天而降,他看似轻轻点了一下慕容绫的右肩,然后将元婉如一拉,就把人抱在怀里,带离了慕容绫的身边。 慕容绫凄厉地尖叫一声:“啊!好痛。” 本想帮忙的孙海宁定睛一看,原来,是陆江年赶来了。 元婉如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大概因为他方才策马而来,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她的掌心,正好贴在他不停起伏的胸膛。 砰砰砰,鼓噪的心跳,从手心传来,仿佛,她握住了他的心。 她抬头看他:“你怎么……” 对上他深沉的眼眸,后面的话,她卡住了。 他的眼神,非常复杂。 似有薄怒,又有不甘,更有怜惜,这么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是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隐忍和克制。 好像表面宁静却波涛暗涌的深海,静谧神秘。 她有瞬间的迷失。 “没事吧?”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难辩喜怒。 元婉如恢复了清醒,她刚才居然有一种,想要触摸他眼尾的冲动,果然,太好看的男人,是会蛊惑人心的。 她摇摇头,想离开他的怀抱,他搂得有点紧。 谁知她刚一动,落在腰间的大掌立即收紧,他冷声说了一句:“不许乱动。” 语气有点凶。 在外面的时候,元婉如不想和他发生争执,不动就不动吧。 她无奈看他,他却已经不再看她,而是绷着一张脸,看向已经被丫鬟扶着,不住喊痛的慕容绫。 挺直的腰身,冷漠清俊的脸,再配上威武冷冽的气势,挺吸引人的。 慕容绫眼圈发红,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酸涩地问:“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肩膀好痛,陆江年,你怎么能打我?” 陆江年脸色阴沉,语气冰冷:“郡主不要污蔑陆某,陆某不过轻轻推开你,不让你随意伤人罢了。” “不可能!” 慕容绫伤心又愤怒:“我右手都抬不起来了,肩膀疼得厉害,你还说只是轻轻推了我一下。” 接着,她又带着些撒娇地说:“我不管,你过来扶着我。” 元婉如无语了,她真是妥妥的恋爱脑,陆江年何曾对她有过一个好脸,她居然还冲陆江年撒娇,简直自欺欺人。 她那一针,本来只想让刁蛮郡主,好一阵用不了右手的,但是并不会很痛。 看到慕容绫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就知道她疼得不轻,陆江年挺狠的。 “郡主不懂礼义廉耻,陆某却懂。” 他一把将元婉如打横抱起来,“郡主蛮横,屡次挑衅,这一次更将我娘子打伤了,秦王府若不登门道歉,我只能上奏皇上,请皇上定夺了。” 元婉如好手好脚,慕容绫根本就没碰到她,他干嘛要抱她起来? 趁机占她便宜吗? 她不满地瞪着他,陆江年却嘴唇微动,轻声说了两个字:“赔礼。” 啊? 这不就是让她碰瓷吗? 这人小心机挺多的。 但这是一个好主意,敲诈慕容绫,她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于是,她立刻虚弱地躺在了陆江年的怀里,可怜兮兮地说:“夫君,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只怕要横着回府了。” “每一次,我都会惹郡主不高兴,我是不是不该出门啊?” 陆江年就知道,这个女人爱财,能收钱的事情,她一定干。 果然,人不是乖乖躺在他的臂弯了吗? 躲,她能躲到哪里去? 想撇开他一个人去回马坡,他这座桥,不是那么好拆的。 第62章 陆江年又亲又捏 孙海宁是个直爽的人,又一向看不惯慕容绫,本来就是慕容绫先动手,又是鞭子又是巴掌的,陆世子夫人完全是无辜的。 她冷笑:“京城可不是秦王府的,慕容绫嚣张跋扈,谁人不知?” “陆世子,若是皇上有疑虑,我愿替令夫人作证。” 元婉如眼睛一亮,冲着孙海宁笑得甜美:“多谢孙姑娘。” 她上翘的粉唇,像三月里盛开的桃花,娇艳迷人,鲜嫩欲滴,陆江年喉结上下滚动,觉得心间有些发痒。 孙海宁不过随意说了两句客套话,她便冲人笑得这般开怀。 他替她教训了慕容绫,还帮她索要了“赔礼”,她怎么不谢他?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她这抹笑容,有些碍眼。 不,应该是说,孙海宁有些碍眼。 “孙姑娘的好意,心领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根本就没给元婉如反应的时间,抱着人就上了马,居高临下对陆芸和陆苗说:“你们想去哪里,就和石海说。” 说完,他扬起马鞭,打马离去。 陆江年的马当然是马中翘楚,马蹄翻飞,迅猛如风,一下就跑出了老远。 玄影和玄青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个时候,世子并不需要他们跟上去。 乐安郡主却扯着嗓子大喊:“陆江年,你别走。” 回应她的,是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陆苗傻傻看着陆芸:“我们该去哪里?” 陆芸哪里知道啊! - 陆江年坐在她的后面,整个人贴着她的后背,她整个人,就像嵌在他的怀中,耳畔是他温热的呼吸。 马跑得飞快,呼呼的风吹到元婉如的脸上,刮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很快,眼泪就落了下来。 原来,她的眼睛,有迎风落泪的毛病呢。 她在马背上颠来颠去,思来想去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怪她,若是好好坐马车,就遇不到慕容绫了,也就碰不上陆江年。 一阵冷风钻入脖颈,她打了一个哆嗦,陆江年这才发现,怀里的人是个软糯的姑娘家,这般骑快马,她恐怕不适应。 他放慢了速度,单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放在她的细腰之上,将她托起转了个圈,改成相对而坐的姿势。 “啊!”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吃了一惊,这可是在马背上,悬在半空的感觉,有些吓人。 她气得拿手捶他的胸膛:“陆江年,你干什么,停下,我要下马。” 落在胸口的拳头,不痛不痒,陆江年根本不放在心上。 对比之前那张冷漠的脸,他更愿意看到她鲜活灵动的模样,即便是生气的她,也让人心情愉悦。 随她打吧,反正他是不会停下来的。 他没有深思他这些反应,他只觉得,他对她并不差,她不该如此冷待他。 陆江年从来就不是一个君子,他不是那种大公无私、默默奉献的人。 在他的信条里,得了他的好处,那就要还。 而元婉如,一次又一次翻脸不无情,他不爽到了极点。 她打得手都酸了,他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真是气死人了。 他就像个土匪一样,把她绑到马上,什么都不交代,就这样带着她一路狂奔。 越想越气,她一狠心,对着他修长又肌肉分明的脖颈,张口就要咬下去,让他疼一疼,长长记性。 而陆江年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勒马停下来,正要低头告诉她。 一张温暖的、湿濡的唇,就贴了上来。 察觉到她咬人的意图,他第一反应,不是避开,而是张嘴含住了她的唇。 软软的触感,从唇舌之间传来,他在那上面辗转一会,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而眼前的女人,好似也惊呆了。 元婉如傻眼了,他们怎么就亲上了! 疯了…… 她猛然向后退,却忘了她还在马背上,身子一歪,就倒向了一边。 陆江年伸手捞她,好巧不巧,那双手,居然落在她左胸上。 轰。 元婉如的脸一下就爆红。 “你摸哪里!” 她咬牙切齿看着陆江年,他这才意识到,他的手,居然摸到了一团软绵…… 落在掌心之中,刚刚好,又似乎可以再长点…… 他赶紧将手放到她腰上,一个用力,抱着她一起下马,然后快速收回手背在身后。 元婉如气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也是迎风落泪的后遗症,但是在陆江年看来,却是他把人欺负哭了。 他不免心虚。 “都是意外,抱歉。” 元婉如胸口不停起伏,陆江年的视线触及那峰峦涌动之处,又立刻移开视线。 他耳根烧得发烫,紧紧握着拳头,努力忘记方才掌握某处的感觉。 “你说的轻巧,你刚才又亲又捏的,你简直就是流氓,你无耻。” 又亲又捏…… 陆江年好不容易压下的心思,又因为这四个字,有些躁动。 他轻咳几声,然后指着元婉如的身后道:“你看,好多菊花,比香园寺的菊花还要多,开得还要好。” 元婉如并不理会,依旧瞪着眼睛看她,像一只凶悍的小老虎,想要威慑敌人,却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只让人觉得可爱得心间发颤。 只是,看到她眼角挂着的泪,他还是诚心实意说了一句:“都是意外,我不是那种人。” 想到什么,他道:“上次你亲了我,我也没计较。” 那能一样吗? 上次她不过是擦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哪里像现在这样。 她闷不吭声,不看他,垂着脸站在那里,显得单薄又娇小。 陆江年终究没办法理直气壮,虽然是阴差阳错,但是他的确占了她的便宜,尽管,她其实是他的娘子。 他缓缓走过去,站定在她跟前:“若还是生气,随你打吧。” 元婉如沉默一会,抬起头看他。 他静静看着她,一副随她处置的模样。 她知道,陆江年不是孟浪的人,见他这样诚恳地道歉,她心里的气也消了许多。 她叹了一口气,望向四周。 一片金黄色的花丛就在眼前,漫山遍野,一望无际,像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流连沉醉,忘乎所以。 “好美。” 陆江年松了一口气,蓝天白云之下,少女的衣裙随风轻摆,黄色花海沦为她的背景,他觉得,她比这景色,美上百倍。 第63章 还想再亲一次? 陆江年心中一动。 这一刻,竟然觉得,和她成亲,也不是这么难以接受。 当初,爹逼着他娶她,他的确不愿意。 若不是因为元川的救命之恩,他绝不可能妥协。 本以为,他会讨厌她。 但是,随着两个人接触的机会增加,她展现出许多与以往不同的一面,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种感觉了。 元婉如沉浸在美景之中,闭上眼深深呼吸。 她忍不住赞叹一句:“好香。” 秋日的山野,怒放的菊花,沁人心脾的幽香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大自然总是容易令人陶醉。 陆江年走到她的身旁,侧头看她。 平日里灵动狡黠的眼眸,此刻微微闭上,这张脸,越来越好看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齐腰襦裙,水红色的衣服包裹着她玲珑的线条,脖颈白皙如玉,向后倾斜,好像一只展翅的白天鹅,优雅轻盈。 她的唇上抹了粉色口脂,上唇处的口脂被咬掉了,樱唇依旧水润,却微微泛肿,令人遐想。 他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有些发烫。 刚才,真的是鬼使神差。 她想咬他,他只是在反攻。 他不是故意轻薄她。 元婉如睁开眼,对上他幽暗的目光,安然娴静的表情立刻就变得凶悍无比。 “陆江年,你看什么?” 这个臭男人,难道还想再亲一次吗? 方才是意外,她能原谅。 但他现在又是什么眼神? 她瞬间又升起了想打人的冲动。 陆江年脑子有些乱,他连忙挪开两步,移开视线,看向漫无边际的花海。 “这里不错吧。” 元婉如哼了一句,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是不错,但是你突然把我带到这里来,又是什么意思?” 她今天可是打算来采菊花的。 出门前,她提前让庞嬷嬷准备了好几个篮子了,刚才在马车之上,她和陆芸她们都说好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玩耍,体验一下采花的乐趣。 她们主仆加起来,人也不少了,可以摘不少的新鲜菊花,拿回去做菊花糕。 多余的,晒干之后还可以泡茶,做菊花枕。 之前想得有多好,现在就有多郁闷。 她手边什么工具都没有,摘了花放哪里? 想着想着,不免又生气了。 都怪这个人,好好的发什么疯。 “我今天要采菊花,篮子都在马车上了,现在我们什么都没带,有花又能怎么样?” 陆江年没想到这一茬。 只因为昨夜被她冷漠的态度刺激了,他才冲动一下,把她带来这里。 今天的种种,都是他理亏,他清了清嗓子,指着来时的路说:“你原来要去的地方,我知道,是回马坡南边的平台,那里也有一丛菊花。” “但是那里的菊花知道的人很多,如今早就不剩什么了。” “而这里,是玄青好不容易发现的,少有人来。” “来这里的路,有些崎岖,马车上不来,人也不好走,若不是我带你来,你定然找不到。” 这些话,颇有邀功的嫌疑。 元婉如不买账,她翻了个白眼:“即便这里再好,我也带不走啊,不过是看一看罢了,我今天出门的计划,全都被你打乱了。” 她出门又不是为了赏花。 是这个道理,陆江年说不过她,无奈问她:“你想怎么样?” 元婉如指着开得正好的菊花,扬起下巴:“你必须亲自帮我摘花,还要妥善带回去,不能弄坏了。” “如果你做到了,今天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那模样,有些像一个颐指气使的地主,正要压榨她手下的佃户。 陆江年却松了一口气。 他挑眉:“等着。” 说完,他信步朝花丛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他置身在金色的浪涛之中,回眸朝她笑了一下,眉目肆意张扬。 阳光之下,花海之中,他一身紫色锦袍,俊逸的面容此刻格外柔和,看着她,笑得潇洒。 说不清,是景色迷人,还是人更迷人。 元婉如的心,跳动得有些乱,她觉得,这日头很是晃眼。 “看好。” 他高声喊了一句,元婉如本以为,他会弯腰摘花,却见他从腰间抽出软剑,身姿矫健,剑光闪动,仿佛一条金光闪闪的龙,游走在花间。 然后,他右手一扬,那些被剑气斩断的花枝,一起飞向天空,然后,他转手一推,空中的花朝她这边的空地飞来。 漫天花雨,美不胜收。 他的动作优雅流畅,让她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实在,太帅了,就像在看武打动作片,而他,是独步天下的英雄,熠熠生辉。 不知不觉,陆江年已经削了好大一个角落,元婉如连忙大喊:“行了,你停下来。” 陆江年回头看她,她朝他招招手:“已经很多了,总不能都摘完吧,那样太霸道了。” 脚边落下的花,堆得层层叠叠,她有些担心,陆江年带不回去,那岂不是白摘了? 多浪费。 陆江年一个腾跃,轻飘飘落在她的身边:“那不摘了。” “够是够了,你带得回去吗?” 对上她质疑的目光,陆江年淡淡笑了笑:“放心,小事一桩。” 他放下软剑,利落地解开腰带,然后脱下外袍,惊得元婉如连声制止:“哎,你脱衣服干什么?” 荒郊野岭,他不会是兽性大发吧? 她的想法写在脸上,陆江年失笑道:“我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这件外袍,能兜住这些花枝,还不会弄坏。” 饥不择食? 元婉如冷笑:“不知道刚才是谁,亲了还想亲,这会倒嫌弃上了。” 她长得这么好看,难道委屈他了,她不服。 陆江年低头干活,并没有搭理她,他手脚飞快,捡起花枝整齐叠在衣服上,不一会,就捡了快一半了。 元婉如不满意他的态度,继续追问:“你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还想亲?”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刚才她睁开眼时,他那个眼神,明明带着一点欲色。 陆江年猛然抬头,放下手中的花,势如猛虎一样朝她走来,元婉如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被他的长臂环住了腰。 “别退,踩到花了。” 嗓音有些暗哑,十分撩人。 他的目光,非常具有侵略性,盯着她的唇,问了一句:“想亲,你就给亲吗?” 第64章 荷包里装了什么 元婉如捂着嘴,不住摇头。 他还真敢想,而且还问出了口。 陆江年面上十分平静,他轻轻将她推到一处空地:“做不到就别问。” 然后,又弯腰去捡花了。 元婉如心跳如雷,说不清什么感觉。 他什么意思,难道她给亲,他就要亲吗? 他真的越来越不纯情了。 不过,后面的时候,她十分安静,不敢再乱说话了。 这个男人,可是武功高手,若是真激得他狂性大发,吃亏的就是自己。 她选了个干净的地方,垫了块帕子,坐下来,静静等待。 太阳渐渐向西,周围十分一片寂静,只有马儿偶尔打喷嚏的声音,和阵阵风声。 她置身其中,差点忘了这里是古代了,这样悠闲安逸的环境,闭上眼睛,她竟然昏昏欲睡。 分不清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推了推她,她才睁开迷蒙的双眼:“嗯,有急诊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帅得惊为天人的脸,她也瞬间清醒了,这里可不是医院。 “急什么?” 陆江年一下子没听清,元婉如却已经站起来了:“你都收拾好了?” 地上的花,全都包在了那件紫色衣袍里,也亏得他长得高,衣服料子也多,还真是用一件衣服就解决了难题。 “那你怎么回去?”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陆江年居然已经穿上了一件天蓝色锦袍了。 “你衣服哪里来的?” 她惊讶地看着他,他则故作神秘地说:“你猜。” 他才不会告诉她,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他让玄影快马加鞭去城里买了一件外袍。 - 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庞嬷嬷焦急地等在门房那里,看到他们回来,长舒了一口气。 若不是今天有事,大少夫人和大公子,一夜不回来她都不急。 “大少夫人,山楂和喜鹊,已经被大夫人拿下了。” 陆江年扶着她下马,听到这话,忍不住问:“因为何事?山楂是谁,喜鹊又是谁?” 庞嬷嬷简单说了几句,陆江年看了元婉如一眼:“这是你的计?” 元婉如给了他一个冷眼:“乱说什么,有人要做坏事,我还能拦得住吗?” “你帮我把花送回聆水居,庞嬷嬷,我们这就去望春堂。” 陆江年却指着门房的一个小厮道:“听到大少夫人的话没有,花送到聆水居,轻拿轻放,若坏了一朵,我找你。” 小厮从陆江年手里接过一大包的花,诚惶诚恐,一朵都不能弄坏,好难啊。 元婉如嗔了他一眼:“别听他的,你小心拿去就行,坏了也不找你。” 庞嬷嬷看出来,大公子是不放心大少夫人,非要跟去望春堂呢。 真是太好了,别以为她老眼昏花,她早就看出来了,大公子的眼,就没离开过大少夫人。 今天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 好想知道,又不知道问谁,她有点抓心挠肺。 - 望春堂里,陆老夫人、汪敏、周芳,已经坐在堂上。 梁雨淞,也安安静静坐在一张圈椅上。 陆江年和元婉如进来之后,陆老夫人十分不满,率先发难:“你们大房的架子越来越大了,抓住两个奴婢,汪氏不让处置,不让审问,非要等世子夫人回来。” “而你们两个,姗姗来迟,让我们这些当长辈的,等到天黑才出现。” “你们是打量着我儿子不在,欺负我老婆子是吗?” 陆江年恭敬有礼地行了礼,不紧不慢地说:“今日我带娘子出门,不曾跟着下人,并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祖母这一番话,没什么道理。” “我娘想等我们回来,肯定有她的原因,即便是我爹在,内宅之事,也该我娘做主。” 元婉如才不想和陆老夫人打机锋,今天心情几番起伏,她懒得说大道理。 “这不是我身边的山楂吗?” “娘,她犯了什么事?” 汪敏也不管陆老夫人的抱怨,她道:“山楂从你屋里偷了一个荷包,悄悄交给了喜鹊,被桂嬷嬷抓了个现行。” “这件事,不止桂嬷嬷看见了,梁姑娘也看见了,人赃俱获,抵赖不得。” “下人鬼鬼祟祟,这件事又牵扯到了二房,我少不得要请老夫人和弟妹一起审问。” 元婉如心情一下就变好了。 她之前就想过,若是周芳反咬大房诬陷,那又该如何破局。 没有任何人,比梁雨淞更适合当目击证人了。 毕竟,陆老夫人很喜欢她,她又是善良纯洁的人设,她说出来的话,周芳总不能质疑吧。 而梁雨淞既然惦记陆江年,那她也不能为了陆老夫人,得罪汪敏,最好的办法,就是见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么一来,曹兰欣势必对梁雨淞有了一丝埋怨。 若不是她搅和其中,那字据是不是顺利拿回来了呢? 元婉如一脸惊讶地问:“竟然有这种事?” “往年二婶总是找我借冰块,说二弟读书苦夏,我没有不给的。” “二婶若是想要什么,就该大大方方来借,何必做这种小偷小摸的行径,太丢份了吧。” 周芳气急败坏地说:“婉如,话可不能乱说,喜鹊和山楂到底有什么事,还没有审呢,你别急着给我扣帽子。” “不过一个荷包,大嫂也太大惊小怪了。” 汪敏冷笑:“荷包里万一是几千两银票呢?” “万一是地契呢?” “又或者是更重要的东西呢?” 陆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既然大人物都回来了,那你也该让我老婆子看看,荷包究竟装了什么贵重东西,值得你这般兴师动众。” 事发之后,汪敏就将荷包交给了梁雨淞保管,当然,同时也请她不要离开望春堂。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梁雨淞的身上。 梁雨淞此刻捏着那个荷包,就像捏着一个地雷。 她保持镇定,看着大家,然后扯开了荷包。 陆江年并不关注那个荷包,而是看着旁边,又拿着糕点吃起来的元婉如,小声问:“里面是曹兰欣写的字据?” 元婉如浅笑嫣然,回他一句:“你猜。” 陆江年:…… 好耳熟的一句话。 这女人,睚眦必报。 第65章 坑蒙拐骗恐吓喜鹊 梁雨淞从荷包里拿出来一张纸,打开一看,大惊失色,险些站不稳了, “这是……” 她惊疑不定,看向元婉如,又看向陆江年,最后视线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山楂和喜鹊身上,许久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周芳看到她这样夸张的表情,十分不解,里面不就是曹兰欣写的字据吗,梁雨淞至于这么惊愕吗? 陆江年却猜到了事情有异,居然和他想的不一样。 元婉如究竟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少女睫毛浓密,翘鼻红唇,眼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语气轻缓:“梁姑娘,你怎么不告诉大家,荷包里究竟是什么?” 梁雨淞觉得手里的东西越发滚烫,深深懊悔今日不该和桂嬷嬷一起,走那条路,卷进这件事。 她欲言又止,一双眼眸哀求地看着陆江年,期期艾艾地说:“陆大哥,这东西,我不敢说。” 陆江年皱眉,这梁雨淞,越发不机灵了。 不敢说就交给别人,找他做什么。 他和她关系很好吗? 陆老夫人沉声道:“纸上到底说了什么,江年你去看看,别为难雨凇了。” “小姑娘家的,脸色都吓白了,也不知道元氏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陆江年转头,对上元婉如兴味十足的目光,他勾了勾唇角,猛然站起来,右手顺便把看戏的某人也拉了起来。 元婉如看到他那一抹坏笑,就知道这人打鬼主意了,他力气大得很,轻而易举就将她拽离了椅子,然后他的大掌横在她腰间,轻轻一推:“娘子去看比较合适。” 她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无奈回头瞪了他一眼。 算了,本来这戏,就是要她主导,才能往下唱。 元婉如走到梁雨淞的身边,接过那张纸,瞬间戏精上身。 她倏然睁大眼睛:“天啊。” “这是幽州北边的布防图。” 夫君和爹刚从幽州班师回朝,山楂一定是潜入五经斋偷偷画了这张图。” 她脸色凝重,看着汪敏解释一番:“众所周知,爹和夫君这几年在幽州屯兵,今年更是大败靺鞨。” “这图,一定是山楂神不知鬼不觉临摹下来的,看来,山楂的身份不简单。” 她眼神犀利看着山楂:“你究竟是谁,是不是靺鞨的细作?” 陆老夫人她们完全想不到,荷包里装着的,居然会是这么重要的东西。 陆江年低头,掩住眼中的笑意。 看来,她又开始胡编乱造了,上次在清风楼,她轻而易举就骗过了慕容绫,他倒要看看,这次她打算怎么忽悠在座的人。 梁雨淞拧着眉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也说不出来。 汪敏怒从心起。 元婉如告诉她,喜鹊和山楂私下有来往,请她今日带着梁雨淞抓人,敲打周芳,不想让二房的手伸到聆水居。 没想到,这一抓,居然抓出来一个敌国细作。 这还得了! “你竟然是细作,我们忠勇侯府对皇上忠心耿耿,断然容不得你。” 周芳已经完全懵了,好好的,山楂怎么变成靺鞨细作了。 元婉如踱步来到两个丫鬟跟前,她们似乎还不清楚其中的严重性,她好心解释:“娘说得对,为表忠心,我们需立即将山楂和喜鹊送去大理寺。” “我听闻,大理寺对细作的审讯,非常残酷。” “有一种,叫凌迟的酷刑,就是在你活着的时候,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足足三千刀,直到细作扛不住招供,才会停止。” “若是命硬的,抗住了三千刀,倒也能活着走出大理寺。” “还有,一种叫人棍的刑罚。” 她忽然伸出手,在山楂的肩膀上拍了拍:“就是把你个两只胳膊,还有耳朵,脚,这些通通都砍掉,像棍子一样,但是人还活着。” “你们两个,想试试哪种,我们可以建议大理寺,遵从你们的想法。” 山楂和喜鹊,这会已经明白过来了,她们吓得面色如土,抖如筛糠。 喜鹊跌坐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喊:“大少夫人,我不是细作,我真的不是细作。” 山楂开口求饶,只看得到她嘴巴不停张合,却没有声音。 估计,是吓得发不出声音了。 陆老夫人和周芳等人,眼神惊恐地看向元婉如,脸都发白了。 而说出那些血腥之语的元婉如,面色如常,气定神闲。 陆江年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他觉得,她这个恶毒跋扈的模样,该死的漂亮。 他的眼,根本没办法,从她身上挪开。 元婉如笑得和煦:“不是细作,偷布防图有何用?” 喜鹊脸色惨白,几乎在崩溃的边缘,她不要变成人棍,不要被凌迟。 “大少夫人,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让山楂偷曹三表姑娘给你写的字据,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布防图了。” 元婉如没给她喘息的时间,紧跟着问:“你要拿字据做什么?” 喜鹊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想得到替周芳保密,她大声嚷嚷:“是二夫人叫我偷的,我真的不是细作!” 周芳立即反应过来了,她当然不承认。 “胡说八道,我何曾叫你偷过?” 元婉如叹息一声:“是这样吗?” “二弟明年就要下场,若是二婶身边出了奸细,只怕对二弟也有影响。” “喜鹊是您的贴身丫头,她若成了细作,大理寺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只怕二弟不能下场了。” “我还以为,可以洗清喜鹊的嫌疑了。” 她直勾勾看着喜鹊:“既然二婶说没有,那么你依然嫌疑重大,我们只能立即把你送到大理寺了。” 周芳马上蹦了起来:“不行。” 元婉如冷笑:“咱们府上出了细作,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若是闹出去,爹和夫君的官职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我们只有主动出击,避嫌以证清白,二婶,你就是有一百种理由,也不能阻拦。” 周芳没想到,不过是贪图曹兰欣的几百两银子,帮她偷一张字据,就惹出弥天大祸,她顿时六神无主,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难道真的把人送走吗?” 汪敏斩钉截铁地说:“事关重大,老夫人莫不是为了个丫头,连侯爷的前程都不要了吗?” 老夫人一听这个,哪里顾得上其他:“喜鹊若是清白的,自然能够活着出来,你何必诸多阻挠。” “就是,二婶应该相信,喜鹊能扛得住三千刀。” 元婉如对着喜鹊,轻飘飘地说:“你要坚强点,不过,你若真的是听了二婶的命令,去和山楂接触的,那嫌疑就小了很多。” “喜鹊,你能证明吗?” “若你还能说出别的事,我或许可以帮你,毕竟,我也不喜欢冤枉人。” 周芳听到这些话,顿感不妙。 下一刻,喜鹊的反应,果然证实了这一点。 第66章 心上人就是你 喜鹊想到元婉如说的那些刑罚,寒气从脚底涌上心头。 既然二夫人不管她的死活,逼她去那地狱似的地方,她哪里还管什么忠不忠心。 她嘶吼着:“二夫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奴婢不要去大理寺!” “您之前还让奴婢去墨梅阁偷了大少夫人的信,您忘了吗?” “还有,大少夫人落水的那一日,是您让我给山楂一张纸条,引大少夫人去望竹湖的。” “这一次,也是您收了曹三表姑娘的银子,让奴婢帮着去偷字据的。” 她朝元婉如重重嗑了几下头,血丝一下就渗出来了:“大少夫人,曹三姑娘送了好几百两银子给二夫人,她可以证明奴婢说的都是真话。” “奴婢真的不是奸细。” 山楂也跟着磕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无助地求饶。 元婉如眼里露出刺骨的冷意,果然,望竹湖的事情,就是周芳搞的鬼。 “喜鹊,那天是你推我落水的吗?” 周芳怒吼一声:“贱婢,你给我闭嘴。” 元婉如却冷笑道:“二婶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天天去我那里偷东西,真是不要脸!” “喜鹊,你大胆说,只要你说的是真话,大理寺就不用去了。” 喜鹊现在最怕听到大理寺这三个字,她忙不迭把事情都交代了。 “六月初三奴婢奉二夫人的命,去墨梅阁借冰,当时屋里没人,奴婢不小心看到……” 她偷偷瞄了一眼元婉如,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周芳想到那封信里,那些恬不知耻的话,讥讽地看着元婉如:“你确定要她说下去,那封信简直不堪入目,你也不嫌丢人。” 元婉如淡淡道:“不过就是一封,我写给心上人的信而已,我不偷不抢,自己写信自己看,有什么丢人的。” 本来,听到喜鹊提起望竹湖的事情,陆江年已经大吃一惊。 没想到,元婉如说的是真的,当初,她真的是被人算计着去望竹湖的。 他怔怔看着她,思绪繁乱,乍然又听到她有了心上人。 她何时有了心上人? 她怎么能有心上人? 那他算什么? “你喜欢谁?” 他倏然站起来,大步朝她走过去,他一刻都不能等,必须马上知道,究竟是哪个臭男人。 是万斌吗? 她说过,万斌不错,难道她喜欢万斌?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似油煎火烧,难受得像被人紧紧捏住,呼吸都不顺畅了。 元婉如对上他气势汹汹的眼神,无奈翻了个白眼,事情进行到关键的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 她才不会被周芳威胁。 她看着陆江年,语气平淡说出了真相:“那封信就是写给你的,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不过被人偷走了,偷走的人威胁我,一个人去望竹湖拿回那封信,不然就要公之于众。” “就是这样,我那天才会出现在那里。” “后来,我又被人推下了望竹湖,差点淹死了,然后被你救上来。” 她嘲讽地看着他:“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早就说过,我也是被人算计的,你如今信了吗?” 陆江年的脑子都快炸了。 突然之间,接收了那么多的信息,他根本捋不清。 她之前就喜欢他? 怎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成亲之后,她对他那么冷淡,难道她就是这样喜欢人的吗? 她到底懂不懂,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来,她这么闷不吭声的喜欢,谁知道呢? 若不是当初阴差阳错落水,他们…… 想到这里,他的气息,陡然一变,充满戾气看着喜鹊:“是你推我娘子落水的?” 若是当时,他晚了一步,说不定她真的会死。 喜鹊被这个眼神吓得都快晕过去了,感觉大公子已经用他的眼神,在凌迟她了。 “不,不,不是我,二夫人说了,让奴婢等信号,奴婢收到信号赶过去的时候,大少夫人就落水了。” “奴婢不会游泳,也不敢喊人,奴婢也想救大少夫人的……” 她痛哭流涕:“可是奴婢不敢离开,后来,大公子就来了。” 元婉如没想到,居然不是喜鹊推的她,那到底是谁呢? 不过,这件事可以暂时放下。 她看向陆江年,目光灼灼:“夫君,二婶对我真是‘深情厚爱’,这是努力要把我往你身边凑。” “只是二婶,你这种做法,未免太过龌龊了。” 她转头看向周芳:“你一次又一次指使喜鹊,在我的身边兴风作浪,若我宣扬出去,二弟有你这样的母亲,以后哪家的姑娘,敢和他议亲。” 周芳最大的软肋,就是陆江旬,她听到元婉如这样威胁的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敢!” 元婉如笑得放肆:“我为何不敢,我是被你算计的人,我是无辜的,我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周芳想到最近,元婉如那股泼皮样,心里也发憷。 “老夫人,您看,她真是太不像话了,我可是她的长辈。” 陆老夫人没想到,本来不过是审问两个小丫头,却扯出一大堆的事情,她疼爱陆江旬,自然不会看着元婉如这样败坏他的亲事。 “元氏,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做,对得起你二叔吗?” 元婉如刚要说什么,陆江年却抢先说了。 “祖母,二婶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们。” “事实摆在眼前,可有一句构陷?” “二婶做得出来,就要承担后果,不能因为我娘子心软,就随意欺负她。” “便是她肯,我亦不答应。” “二叔和二弟若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 他语气不善,看着周芳:“二婶,你说,你要如何给我娘子赔罪,若她不原谅你,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罢休。” 陆老夫人气得把手边的瓷杯都砸了:“混账东西,我是你祖母,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你喊你爹回来,我要好好跟他说一说,你是如何忤逆不孝的!” 元婉如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婆,就知道找陆松,可是陆松也不是个愚孝的人。 她莫非以为,陆松回来,就能容许周芳这些恶心人的事了吗? 她掷地有声地说:“除非皇上下了圣旨,不让我再议论此事,不然谁劝我都没用,二婶若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态度,指不定什么时候,我来了兴致,就说出去了。” 陆江年无奈看着她,这个女人,就不能躲在他身后,让他帮她争吗? 她怎么总是学不会,依赖他呢? “你就是我的心上人”,想到这句话,他心里就乐开了花,比打了胜仗都要高兴。 她喜欢他啊! 他不知道,他看向她的眼神,比糖浆还黏。 第67章 逼周芳赔礼交权 周芳横眉怒道:“你!” “你简直就是个泼妇!” 元婉如笑得十分自在:“泼妇也比你强,你卑鄙无耻,心怀鬼胎,怎么还有脸在我跟前大放厥词。” “二婶,我要你赔我三千两银子,并把厨房采买的事情交出来,承诺以后再也不沾手管家的事情,不然,我一定把你算计我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我猜,你最疼二弟,一定早就物色好了人家,对方必然门第不俗,若是知道你是这种品性,他们还会不会,愿意和你结亲家呢?” 周芳气得脸都绿了。 这真是捏着她的七寸了。 德阳侯府是什么人,如果听说了这些事,又怎么会舍得嫡出三姑娘嫁进来。 “老夫人,您最疼爱江旬了,您就眼睁睁看着元氏这样糟蹋他吗?” 许久不曾说话的汪敏冷笑:“许你算计我儿子儿媳,就不许旁人算计你吗?” “你若真疼爱江旬,就破财消灾,做人可不能太贪心,既要得到好处,又舍不得钱财。” 汪敏看着脸色不快的陆老夫人,语气十分决绝:“老夫人若是非要偏袒二弟妹,那不如就此分家吧,她今日敢伸手去聆水居,明日就敢伸手到我的望春堂。”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可不想日夜提心吊胆。” “若是侯爷不答应,那我就带着江年两口子出府去过,也省得他们再被人算计。” 陆江年毫不含糊,立刻表明了立场:“我看白马街的那处宅子就不错,上朝也不远,娘若是不嫌弃,可以去那里住,我自然也跟你们一起。” 白马街的宅子,已经归元婉如了。 他们母子若跟着去,传出去,忠勇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元婉如笑呵呵地点头:“不如今晚我们就搬走吧,谁知道二婶在聆水居还有没有别的眼线,我可不想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好了。” 他们三个一唱一和,就好像侯府容不下他们一样。 堂堂忠勇侯夫人被弟妹逼得离府别居,周芳的名声就彻底毁了,而陆江旬,日后也难了。 陆老夫人尽管气极了,但是错的人,是周芳,她也没办法堵住大房的嘴。 即便是陆松在这里,只怕也拗不过他的妻儿。 陆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给周芳下了命令:“别废话,就找元氏要求的做,怪只怪你犯错在先。” 陆老夫人语气不善,小眼睛盯着元婉如,脸上露出了十足了厌恶。 “大少夫人,你满意了吗?” 元婉如一脸真诚看着她:“老夫人这是生气了?” “书中常说,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若是我今日没有发现这些事,二婶还不知道自己错了。老夫人,今日因为她的偷窃行径,扯出山楂这个细作,改日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我让她认识到错误,她该感谢我,若是二婶懂礼数,该额外送我一份谢礼才对。” 周芳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倒了。 这个人,还有没有点脸,开口索要三千两,还敢再伸手要谢礼。 元婉如啧啧一声:“不过,都是一家人,谢礼就不要了,二婶立刻把对牌和三千两奉上,喜鹊你就带回去吧。” 喜鹊不敢想,她到了二夫人手上,会是什么下场,她跪过去想要扯元婉如的裙摆,却被陆江年喝住了。 “我娘子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若敢烦她,我立即送你去大理寺。” 喜鹊可不无辜,周芳下令,但是她不都照做了吗? 陆江年从不姑息犯错的人。 周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一手交钱和权,一手交人呢。 “谁知道,你会不会信守承诺。” “万一我答应了你,你日后又反悔了,在外面说三道四,那我不是亏大了吗?” 陆江年嗤笑一声:“二婶不必担心,我娘子说到就会做到,若做不到,我还你四千两。” 元婉如瞄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他。 反正,她本来就不打算出去乱说。 虽然周芳对不起她,但是陆柏和陆江旬,和她没有仇。 那些破坏陆江旬亲事的话,不过是虚张声势,威胁周芳罢了。 只是,周芳心中,对大房没有情义。 那么,元婉如和陆江年的情义,她自然不会相信。 周芳还能怎么办,她现在只想尽快了结此事:“对牌和银子给你们,你们一个字都不许泄露,更不能让二老爷和江旬知道。” 元婉如拿着手中的三千两银票,笑得心满意足:“我们当然不会说,若梁姑娘和老夫人说了,就怪不得我们了。” 周芳立即嫌弃地看了眼梁雨淞,陆家的事,她一个外人,瞎搅和什么劲。 梁雨淞暗暗咬牙,气元婉如非要提起她的名字:“二夫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她故作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喜鹊既然是奉命行事,也说得清楚她为什么要接触山楂,那她的嫌疑基本洗清了。” 她指着山楂道:“那布防图,就是山楂做主偷的,元姑娘,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又是如何拿到的,这件事会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呢?” 陆老夫人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元氏,她是你屋里的人,这山楂是什么来历,你到底知不知情?” 说完,她沉沉看着陆江年:“元氏若说不清楚,江年,你立即休了她,我们忠勇侯府,绝不能与细作有半点瓜葛。” 周芳马上精神起来了,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喜鹊是她的人,那山楂也是元婉如的人。 喜鹊是家生子,家世清白,那山楂可是早些年,汪敏在外头买进来的,说不得,这件事就是汪敏引狼入室。 她应该反过来,讹诈元婉如才对啊。 “对,元婉如,你还好意思管我要钱,你快把三千两还给我,不然我就到处嚷嚷,说你窝藏细作。” 汪敏怒声斥责:“你简直疯了,细作的事情,能够大肆宣扬吗?” 元婉如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娘,你别急,根本就没有细作,随二婶去说就是了,她也不敢乱说的。” 陆江年一脸宠溺看着她:“你若是在此时揭开真相,只怕二婶要扑上来咬你了。” 她亮晶晶的眼眸看向他:“你猜到了?” “嗯。” 陆江年看着汪敏她们,说得很慢很清晰:“因为,本来就没有布防图。” 第68章 哈哈都被她耍了 “什么!” 汪敏大吃一惊,没有布防图。 “婉如,你手上的,不就是布防图吗?梁姑娘也看见了,明明就是……” 她有些糊涂了。 元婉如歉意地看着汪敏,解释这件事情的由来。 “那封信不见了之后,我思来想去,觉得二婶的嫌疑最大,但是无凭无据,二婶一定不会承认的。” “山楂早就告诉了我,喜鹊找她做什么,所以我将计就计,探一探二婶的底细。” 周芳和喜鹊,立即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从元婉如拿到“布防图”之后,山楂就一言不发了。 原来,山楂早就出卖了她们。 贱人! “所谓的布防图,不过是我随手画的,梁姑娘没看仔细吧,你可能没发现,图上的地名都不对。” “娘若是不信,你看,这南阳郡、九江郡怎么会在幽州呢?” 她把那张纸递过去给汪敏。 汪敏接过来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根本就不可能是幽州的布防图,里面的写的郡县地名,没有一个是在幽州的。 元婉如屈膝行了一礼:“娘,对不起,是我的不是。” “老夫人,这布防图,您要看吗?” 陆老夫人生怕认不全那些字,她没有接过来,周芳却已经迫不及待抢到了手,一看,果然像元婉如说的那样。 “我撕了你的嘴!” 周芳没想到,她居然被元婉如摆了一道。 暴露那那么多的事情,还赔出去三千两银子和管家权。 她吃了元婉如的心都有了。 这张嘴,怎么那么能胡诌,黑的都让她说成白的了。 周芳发疯一样,朝元婉如扑过来,元婉如并没有将她的动作放在眼里,她正准备往旁边闪躲,谁知陆江年已经将她抱走了。 他带着她,转身飞走,离周芳远远的。 落地之后,他右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将她死死扣住。 他沉着脸,一脸严肃:“二婶何必如此,我娘子的怀疑没错,当初就是二婶算计了我们。” “何况,今日你若不动歪心思,也不会真相大白,二婶若要怪,就怪自己吧。” 从陆江年说出“没有布防图”的时候,梁雨淞就明白了,那是假的布防图。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怪异。 因为图上面“幽州布防图”几个大字,她就先入为主,以为那是真的布防图。 她只是匆匆一眼,并没有反应过来,那些郡县的名字,都不对。 这一切,都是元婉如将计就计、请君入瓮的计策。 她真的不好对付。 怪不得,她们在东宫计划得如此周密,都让她逃脱了。 梁雨淞一直想不明白,元婉如是如何破局的,今日看来,此人心思缜密,只怕那时候,那些宫女太监露出来了破绽,让她产生的警觉。 陆老夫人当然也气,可是归根究底,错的人是周芳。 布防图是假的,但是周芳做到那些事是真的。 她的手伸到了聆水居,谁还能偏袒她? “散了吧。” 她不想再见到元氏了,见到她,就堵得发慌。 - 望春堂里,终于只剩下汪敏和陆江年夫妻。 元婉如小心翼翼看着汪敏:“娘,您生气了吗?” 汪敏没好气瞪了她一眼,然后叹息一声:“娘知道,你是为了我。” 若是她提前知道内情,却和元婉如一起糊弄老夫人,老夫人必定会埋怨她,说不定还要在陆松面前告一状。 陆江年是孙儿,和陆老夫人隔着一辈,而且从小也不太亲近,陆老夫人管不了陆江年,但是能管陆松。 如今元婉如撇开了汪敏,老夫人要怪,也只能怪元婉如,偏偏陆江年摆明是站在元婉如这一边的,陆老夫人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便是陆松,有时候也管不住陆江年,更别提陆老夫人了。 “她们怪不得我,一股脑都埋怨起你来,以后啊,你只怕……” 元婉如一听汪敏的语气,就知道她没有生气。 她一点都不在乎周芳和陆老夫人的态度,本来她也不打算和她们当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二婶这样算计我,我若不还回去,那日后她岂不是越发肆无忌惮了?” “有了今天这一次,以后,她也该明白,少打这些主意了。” 她没说出口的是,如果当初推她下水的人是喜鹊,那原主这条命,就要算在周芳身上了。 虽然,周芳原来也是打算,让喜鹊推她下水的。 但是,周芳的本意不是要她的命,而是让陆江年救她,再娶她。 因为周芳不是真正的凶手,她才只要了三千两,不然,她是定要周芳给原主偿命的。 说起这个,汪敏不禁疑惑:“她绞尽脑汁让你和江年成亲,又是为何?” 陆江年嗤笑一声:“只怕是,觉得我挡了二弟的道,担心我娶个高门贵女,一辈子都压在二弟的头上。” 元婉如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揣测的。” 依照周芳素日嫉妒大房的言行,这个可能性极大,汪敏真是不知道该说周芳什么了。 她伸手摸摸元婉如的脑袋:“还好,你们现在夫妻和睦,不然她就是害了你一辈子。” 陆江年看了一眼在娘跟前装巧卖乖的女人,心里想着,改天,让她也趴在他的怀里,乖乖软软的,让他也摸一摸这可爱的小脑袋。 她那颗脑袋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主意呢? - 回到眠月阁,陆江年毫不客气跟了进来:“那山楂,你还审吗?” 虽然在望春堂的时候,她说山楂早就向她投诚,但是他根本就不信。 山楂没有出声求饶,但是她眼里的惊恐,是演不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让山楂说不出话来。 元婉如并不意外,他察觉到山楂的不对劲。 她今天这个计策,主打一个钻空子。 赌的就是梁雨淞仓促之下,辨别不清布防图的真伪。 布防图是高级机密,女眷很少接触得到,她第一眼,一定是震惊,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 有了梁雨淞的肯定,那她接下来的威逼利诱,就顺理成章了。 陆老夫人大字不识,周芳见识不多,汪敏关心则乱,喜鹊和山楂身在其中,更是惊慌失措。 她说得天花乱坠,先给喜鹊山楂按上细作的重罪,再利用所谓的大理寺酷刑击溃喜鹊的心理防线,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反正,不成功的话,她也没有损失,接着查下去就是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陆江年,没有拆穿这一切。 “夜深了,明天再审。” “没别的事了,你不如回五经斋。” 陆江年却似笑非笑看着她:“我倒想知道,二婶偷走的那封信,都写了什么。” “不如,娘子告诉为夫。” 声音带着点挑逗,黑夜里格外清晰。 第69章 早就不喜欢你了 元婉如不明白,他提起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久久凝视着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而陆江年在她的目光之下,竟然有些紧张,手心都冒出了微微的汗,他端起茶杯,掩饰一时的情绪,也不催促她。 屋里静默了许久,元婉如“扑哧”笑出了声,陆江年不由抬眼看她,却见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他脸上不自觉发烫。 “你笑什么?” 元婉如总算止住了笑,她斜睨他一眼,然后漫不经心道:“你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他明明抓心挠肺,却只是云淡风轻说着:“有些好奇。” 她哦了一句,然后撇撇嘴:“无可奉告。” 元婉如拿起桌上的点心,慢条斯理吃了两块,然后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过去的事,提起来有什么意义,若没有别的事,你请回吧。” 陆江年心头冒出一股无名之火,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亲口说,他是她的心上人,现在又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的喜欢,就像水面上的月亮,梦幻虚假。 他不能容忍她这种轻飘飘的态度。 陆江年也站了起来,双手撑在圆木桌边,将她困住。 “你不想让我知道?” “为何?” “你心悦我,不该明明白白告诉我吗?” 他一双乌黑的眼眸,锁住她的容颜,不让她有一丝躲闪。 元婉如被他束缚在这方寸之地,避无可避,只得抬头与他对视。 他的瞳仁中,清晰倒映着她的身影,似乎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 “我为何要告诉你?” “当初,就不曾打算告诉你,我本来已经打算烧掉了,是二婶非要偷走信,不然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陆江年不喜欢她对着他,这样笑,笑得他有些难受。 他心里有些乱,“你为什么不打算告诉我?” 元婉如冷笑道:“你装什么傻?” “我不过寄居陆家的孤女,怎能奢望攀上你这样的高枝呢?” “当初落水,你是怎么想我的,你忘了吗?” “你说过,让我安分守己,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话,言犹在耳。” “陆江年,我对你的喜欢,已经消失了,这样不是真合你的心意吗?” 陆江年的脸,十分难看,他死死盯着她,想要分辨她嘴里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对面的女人,一张娇美动人的脸,令人迷醉,可嘴里的话,确实那般无情。 他不禁反唇相讥:“你的喜欢真是肤浅,不过短短几日,就可以消失。” 元婉如对他的嘲讽,不为所动:“是挺肤浅的,和你接触之后,我才发现,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以前只是一时迷惑罢了。” “现在,我也算迷途知返了。” 她的腰一直往后仰,觉得有些累了,伸手推了推身前的人,却推不动。 元婉如蹙着眉头:“你快让开。” “别一副我辜负了你的模样,我认清事实,以后也不会去烦你,你不是该高兴才对吗?” 她和他之间,是发生过几次意外的亲密接触,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也比她之前想的要和谐。 甚至,因为他出色的外貌和果决的态度,她对他也曾有过瞬间的迷惑。 但是,那不过是肾上腺素偶尔作祟罢了。 陆江年对她,只怕也是这样。 名义上的妻子,生得如花似玉,男人会偶尔释放柔情,不过是占有欲使然。 “如果你对我不满,大不了给我一封和离书,我……” 陆江年怒气横生,恨不得掐死眼前的人。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让她说不出话来。 “什么话都敢随便说出来,你以为成亲是儿戏吗?” “我们成亲不过月余,你就敢提和离,你脑子里究竟想什么?” 他冷笑道:“趁早死了这份心,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与你和离。” 说完,他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掐上她细嫩的脖子。 这个女人,果然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她怎么能随口就将“和离”说出来呢? 亏她还有脸说曾经喜欢过他,这么快就变心了,真是朝三…… 算了,用这个词形容她,不妥当,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不过是年纪小,少不更事,做事没个定性而已。 他们已经夫妻了,她以前能喜欢他,以后难道就不能喜欢了吗? 元婉如在陆江年走了之后,看着门口许久。 哎,说实在,她不讨厌陆江年,甚至可以说对他有好感。 可是,他是书中男主,谁知道他会不会莫名其妙,喜欢上女主。 再者,那书只写到,他和女主逍遥去南疆,也没写他们成亲,谁知道成亲之后,他会不会纳妾? 陆松和汪敏,称得上青梅竹马了,陆松对汪敏也挺好的,他还不是照样纳妾了。 所以说,在男人纳妾合法的年代,她真的不想轻易动感情。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卷进书中夺嫡的阴谋。 想到这里,她不免想到梁雨凇。 上次在东宫,梁雨凇算计了她,她也该还击了。 她不想掺和主线剧情,不代表书中女主就能随意欺负她。 曹兰欣,倒是一颗很好用的棋子。 至于和离不和离,她也不着急,这具身体还不到十六岁,年轻着呢,等陆江年喜欢上了别人,他自然会着急和离。 - 元婉如昨夜大获全胜,睡得格外舒服。 还不等她去请安,汪敏就派人过来请她:“秦王妃早早就派人来了,说是要给大少夫人赔礼道歉,这会人正在望春堂等着呢。” 元婉如这才想起来,他们夫妻合谋碰瓷慕容绫的事情。 留雁和留枝连忙伺候她穿好了衣服。 天气渐凉,今天是个阴天,她穿着一身夹绵小袄,往院门口走去,路过庭院的时候,却见陆江年已经在那里了。 汪敏派来的小丫鬟道:“秦王府的人说了,需要请大公子一同过去。” 方才她遇到玄青,让他去练功房请大公子,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元婉如点头示意知道了,而陆江年一脸冷漠,淡淡看了她一眼,就率先往前走了。 这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还生气? 第70章 该往眠月阁多送点东西 元婉如还没怎么,留雁就小声说:“大公子的脸色不太好看,是在生谁的气吗?” 她笑了笑,没说话,已经走出几步的陆江年,却停下脚步,他先是不着痕迹瞪了一眼多嘴的留雁,接着平静地说:“走吧。” 他生什么气? 他的心情好着呢。 元婉如捂嘴偷笑,他耳朵灵,大概是听到留雁的话,强压着情绪和她说话呢。 这样的陆江年,还挺可爱的。 “夫君,这就来。” 一大早的,她是喝了蜜了吗? 声音这么甜做什么。 但是,听到她清清脆脆喊他一句夫君,他郁闷了一夜的心情,莫名其妙就好了。 - 秦王妃派了她身边得力的孙姑姑到忠勇侯府,诚意十足。 “这是我们王妃连夜准备好的礼物,她知道,郡主任性惯了,对世子夫人十分失礼,这是我们秦王府的不是。” 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个婢女,每个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木漆托盘,上面摆着各种精美的礼物。 有织金锦缎,有楠木嵌珠手镯,还有硕大的珍珠耳坠,珠光宝气,看得人眼花缭乱。 孙姑姑语气沉稳,不见丝毫盛气凌人,非常平和。 “我们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免骄纵了些,这一段时间,她屡次寻世子夫人的麻烦,王妃深表歉意。”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聊表秦王府的心意,还请世子和世子夫人收下,不要记恨郡主。” 昨日他们从郊外回来,直接去望春堂审问喜鹊和山楂,在回马坡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知会汪敏。 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陆江年和元婉如,迟疑地问:“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昨日慕容绫又对婉如做了什么事,她没有贸然开口,替婉如原谅别人。 元婉如没想到,王府送来的礼物,还真是不含糊,样样都是精挑细选的,可见十分用心。 “王妃言重了,其实,只要郡主日后不再找我的麻烦,我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这些礼物,未免太多了,我们忠勇侯府不计较这些东西,还请王妃明白,我并不愿意和郡主起冲突,只是,无缘无故,我总不能站着让郡主欺负。” 孙姑姑笑得不大自然。 说起来,也真是丢脸。 堂堂皇家郡主,一天到晚,追在一个已婚男子身后,像什么话? 不仅如此,还因为喜欢这个男人,三番两次,找他夫人的麻烦。 每次听到这些事情,王妃都要生好大的气。 王妃出身书香门第,最讲究礼仪规矩,听闻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先皇才特意给秦王聘了秦王妃,目的就是让王妃能够时时规劝秦王。 谁能想到,秦王没出什么纰漏,女儿却惹出这么些风波。 “世子夫人放心,经过这一次,我们王妃已经下定决心,要带着郡主离京一段时间了。” 元婉如一愣,书里好像没这么回事。 “那倒没必要,只要郡主下次见到我,不要拿鞭子再威胁我就好了。” 孙姑姑笑了笑,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看向陆江年:“今日前来,除了赔礼道歉,还有一事,想请世子帮忙。” 陆江年挑眉:“找我?” “是这样,昨夜郡主的肩膀一直喊疼,而且右胳膊抬不起来了,王府找了好几位太医,都没办法。” “太医的意思,是郡主的肩膀被内家巧劲击伤了,若是想要尽快复原,还需内家高手指点一二,才能尽快痊愈。” “世子武艺高强,王妃想请世子帮这个忙,不知道,世子可愿意去一趟王府?” 陆江年眉心一动,他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慕容绫的肩膀会痛几天,但是右手动作不受妨碍的。 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忽然想起,昨夜山楂说不出话之前,元婉如在她的肩膀拍了拍。 而慕容绫昨日要打她的时候,她好像碰到了慕容绫的右手,这些事情,难道是巧合吗? 她是怎么做到的?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孙姑姑见状,还以为陆江年是担心元婉如不同意他去见乐安郡主。 她心中暗道:陆世子威名在外,没想到却是个惧内的。 “世子夫人若是没事,不如跟着一道去。” “今日王妃本想亲自登门的,但是因为郡主身子不适,她只能在府里看顾着。” “她早就想见一见世子夫人了,择日不如撞日,奴婢就代我家王妃,请二位过府一叙。” 汪敏听了,倒是点点头:“王妃是个和善的人,你去见见无妨。” 婉如出门太少,认识的人不多。 秦王妃地位尊贵,知书达理,婉如与她结交,不是坏事。 陆江年不置可否:“不用考虑太多,随你的心意。” 若她不想去,那便不去了。 元婉如想起书中关于秦王妃的情节。 王妃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一直在规劝慕容绫,她并不讨厌王妃。 只是,刻意去结交,就没必要了。 她还在犹豫,该怎么拒绝,陆江年已经看出来,她的意思了。 “孙姑姑,我和娘子今天还有别的事,已经和别人约好了,王府我们就不去了。” 孙姑姑很是为难:“那我们郡主的伤……” 去与不去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郡主疼了一夜,根本无法安眠。 “我不是大夫,这件事,恕陆某无能为力。” 他就是故意让慕容绫痛的。 每次见面,她都想对元婉如动鞭子,若不是元婉如人机灵,运气不错,还不定受多重的伤呢。 总要让她痛一痛,长长记性。 元婉如扯了扯他的衣袖,陆江年侧头看她,她小声道:“如果能指点一二,说一下也无妨。” 毕竟,王妃送的礼物,真的挺多的。 陆江年怔了一瞬,小财迷,这么点东西,就收买了她。 她这么容易满足,他是不是该往眠月阁,多送些好东西。 元婉如见他望着她,不表态,又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江年还能怎么样,只能顺着她的意。 他回头对孙姑姑说:“或许,可以请大夫针灸肩井穴,许就不痛了。” 那是他独门的闭穴功夫,太医也是谨慎,不敢随意用针。 元婉如笑眯眯多说一句:“郡主的右手不能动了,也可以请太医试一试合谷穴,我曾听说,这个穴位可以帮助恢复经络。” 陆江年看着她,眼神越发深邃。 她怎么会懂这些? 元婉如,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第71章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了 孙姑姑能当秦王妃身边的第一人,心思玲珑是第一位。 她知道,今日是请不到陆江年夫妻了,不过,只要他们提供的方法有用,她也不虚此行。 昨夜,王爷很生气,在府里大骂陆世子出手太狠,要去找皇上告状。 却被王妃硬拦了下来。 告状不难,但若是皇上没有因此处置陆江年,秦王府的脸,就丢大了。 陆江年可不是蒋随远,更何况,他们没有证据,证明郡主的伤与陆江年有关。 还有,这些年,郡主缠着陆江年,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皇上只怕也烦了。 这不,王妃才会下决心带郡主离开京城,再待下去,谁知道还要闹出多少难堪的事情。 孙姑姑屈膝一礼:“那就不叨扰了,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太医。” 秦王府的人走了之后,汪敏不赞同地看着陆江年:“你对乐安郡主动手了?” “秦王和太子关系不错,你又是太子伴读,大家彼此不要闹得太难看,不然太子夹在中间,也为难。” 元婉如却替陆江年辩解一番。 “主要还是郡主太过分了,次次见面都说要拿鞭子打我,夫君也是为了帮我出气。” 汪敏叹息一声:“我不是不让他护着你,他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娘高兴都还来不及。” “我只是让他下手的时候,避着点,别让秦王府的人看出来,找上门来。” 原来如此。 没想到,汪敏也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娘,其实秦王府也拿不出证据,不然孙姑姑也不会这么客气了。” 汪敏点点头:“看样子是手里没有证据,但愿,乐安郡主经过这一次的事情,能够痛改前非。” 这些都是未知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 陆江年冷笑一声:“她若执迷不悟,那就接着让她痛,痛到她怕了,她就知道悔改了。” 这些年,若不是看在太子的情分上,他早该出手教训慕容绫了。 她想欺负元婉如,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他低头看向身边的人,虽然她反复无常,没心没肺,谎话连篇,但是她是他的娘子,旁人可不能随意欺负。 汪敏一脸欣慰。 她的儿子,家世样貌都不俗,虽然性子清冷,但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教养,是不会轻易对一个女子动粗的。 能够让他破例,就足以证明,他在意婉如。 她牵起元婉如的手,放在陆江年的手中:“你们两个如今感情稳定,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陆江年佯装毫不在意,却已经收拢掌心,将那只柔嫩的小手,密密实实困在手中。 元婉如只觉得,他的手掌,带着厚重的暖意,从指尖传到了她的心间。 她试着抽回手,他却纹丝不动。 “夫君,娘留我们用早膳,你是不是该松手了?” 汪敏已经离开了这里,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晨光之中,她的脸好似沾着露珠的花蕊,含苞待放,那双灵动的黑眸中,是平静的水波,让他十分不满。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顺势将人拉得更近,逼视着她的双眼问她:“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他眼神固执,似乎一定要得到这个答案。 元婉如愣了一会,心头微动,却还是微笑着说了一句:“昨夜早就说明白了,我现在的确不喜欢你了。” 陆江年眼里的那一抹浅笑,消失殆尽。 他的眼神,讳莫如深,波涛暗涌,气氛都凝固起来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平静优雅,却有一股奇异的危险:“很好,我就看你,能坚持多久。” 陆江年抬起手,在她的眼角抚摸了一下,动作亲昵又眷恋:“娘子,我们走着瞧吧。” 说完,他松开她的手,大步离去。 元婉如根本不知道,他那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江年沉着一张脸,走在出府的路上。 玄青和玄影远远跟在他的身后,玄青小声嘀咕:“世子从昨夜回来,就一直冷着一张脸,到底是谁惹他不高兴了?” 玄影嘲笑地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昨夜他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 玄青恍然大悟,世子从眠月阁回五经斋,就心情极差。 看来,是和世子夫人闹矛盾了。 “那我们今天小心着点,别惹世子不高兴了。” 陆江年脚下飞快,心里的郁气,只冲云霄。 不喜欢了是吗? 他陆江年,就这样不值得她坚持吗? - 东宫。 陆江年沉着脸,又喝了一杯酒。 太子侧头看他:“你今天,怎么感觉有些冲,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今日见面,本来是准备商议慕容骏大婚之日,“送礼”的事情的。 可是,这个人来了之后,一直闷声喝酒,怎么看都不像来商量事情的,倒像借酒消愁的。 “无事。” 陆江年轻飘飘说了一句,吐出一口浊气:“陈三拐卖孩童,豢养小偷的事情,证据确凿,陈三的银子全都孝敬了陈正权,有账本为证。” “这些东西,都已经递给了慕容骥,过两天就是五皇子的大婚之日了,慕容骥怎么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一定会选在那天告发,然后去喜堂上抓人。” 太子颔首:“没错,前一阵老五咬着老三不放,老三得了这么一个把柄,自然会用在最有用的地方。” “新婚当日,嫡亲表哥别人当堂带走,老五还不知道,有没有心思入洞房呢。” 太子说着,捧起酒杯与他遥遥碰杯。 “你这位夫人,还挺旺你的,不过是陪她去一趟香园寺,就能查到一件大事。” 提起某人,陆江年又升起一肚子的火。 “她?” “毫无定性,有什么好的?” “昨天还喜欢,今天就不喜欢了?” “殿下,你说,女子的喜欢就这样飘忽吗?又不是一阵风,刮过就没痕迹了。” 他此刻有些醉意,平时不会说出口的话,憋不住吐露了几句。 若是旁人,听了也不会明白前因后果,可是太子是从小作为储君培养的,心思玲珑剔透,他从这几句话,已经分析出了端倪。 “你当初不是还怕她缠着你吗?” “怎么,如今人家不喜欢你,你又烦了?” 他哈哈大笑几声,然后说了一句:“我说,陆世子,你不会是喜欢上你娘子了吧?” 当初,口口声声嫌弃人家“心思深沉”“诡计多端”,如今却为女人,在东宫喝闷酒,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呢? “那日在东宫暗牢,我就察觉不对劲了,果然如我所料啊。” 陆江年懵在当场。 什么,他喜欢上元婉如了吗? 第72章 想办法搬回眠月阁 “不可能。” 他讷讷说了一句。 太子哂笑一声:“你就嘴硬吧,别的事,孤未必指点得了你,但是在男女之情上,你就是个雏,嫩着呢。” “你若不是喜欢她,何苦因她的态度恼怒?” 太子笑过就算了,他也不是个喜欢看别人笑话的人,他走过去,拍了拍陆江年的肩膀:“想清楚,一把年纪了,也该懂点男女感情了。” 他身边有不少的女人,但是若说感情,还是和太子妃最好。 孙皇后早逝,父皇幼时待他,无微不至。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父皇与他,也不再像幼年时那般亲密了。 好几次,他瞧见昭华夫人和老五,在父皇身边的样子,三个人其乐融融,就像一家子一样,而旁人都是多余的。 他总不禁想,若是母后还在,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呢? 很长一段时间,他总觉得,他是游离在皇宫的孤魂,没有人真的和他是一体的,没有人真的和他是一家人。 直到他成了亲,当了父亲,他的心终于有了根。 男人有了女人,不仅体会到了鱼水之欢,更多的,是有责任感,和心灵的寄托。 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陆江年一个人。 他喜欢上了元婉如吗? 喜欢又是什么感觉呢? 他有些弄不清楚,他只知道,当知道,她的心上人是他的时候,他的心都飘起来了。 可自从昨晚听她说,不再喜欢他之后,他看什么都不对劲,心里憋着一团火,想要发泄。 想了很久,他都不太确定。 但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那就是元婉如不能不喜欢他。 她是他的娘子,不喜欢他,要喜欢谁? 想到这里,他猛然站起来:“玄青。” 玄青苦着一张脸走进来,生怕世子拉着他练拳。 却见陆江年一双眼,神采奕奕盯着他:“我记得,四年前,皇上赏过我几匹月白织金百花缎,你给眠月阁送去。” 玄青蓦然瞪大眼睛,他的主子,这是开窍了。 终于知道,要讨世子夫人欢心了? 世子英明神武,但是讨好女子的手段,真是匮乏得可怜。 上次,暗戳戳送了世子夫人一千多两银子,有什么用,世子夫人根本就不知道啊,只把那件事当成了交易。 就该像这样,明晃晃送礼物过去,砸晕世子夫人,让她为世子的豪横,神魂颠倒。 不亏是主仆,两个人想的是一样的。 陆江年想着,元婉如是个小财迷,那他就用他雄厚的财富,去迷惑她,勾引她,她还能不动心吗? 既然能喜欢他一次,就能喜欢他第二次。 他还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她,但是,他想要她,喜欢他。 “还有,我在北疆打猎,那些白狐皮,你也给她送过去,让她提前做好御寒的衣服。” “早些年,去东海的时候,缴获了一颗东海夜明珠,你也一并给她送过去。” “对了,还有几块没有打磨过的玉石,你拿去给她看看,看她想要做什么样子,记得寻一位玉石大家,别糟蹋了料子。” “哦,这次升迁,皇上赏了我几盒金豆子,闪闪亮亮的,姑娘家应该喜欢,你也给她送过去。” …… 玄青一开始还觉得无比欣慰,可是听了这一长串,他已经下巴都惊掉了。 世子这是讨好的阵仗吗? 这是倾家荡产的架势啊。 “世子,您这样,我觉得夫人会被吓到的,咱们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夫人只怕一样都不会要。” 玄青早就看明白了,世子夫人对世子冷淡着呢,上次世子要送银子,还要拐弯抹角。 如果这样大张旗鼓送过去,世子夫人收不收还不一定呢。 陆江年这才反应过来,的确,某人是个财迷,可是她好像不要他的银子。 “你有什么想法?” 玄青灵机一动,给陆江年出了一个主意:“属下认为,当务之急,世子必须先回眠月阁。”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有日夜相处,世子夫人才能清晰认识到,您是多么优秀出色的男人。” “那些东西,在适当的时候送给夫人即可,反正你们夫妻一体,送不送,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话很有道理,元婉如不是说成亲之后,他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吗? 那他就让她看清楚,他只会比她想象中的人,更好。 只是,回眠月阁,他想起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告诉元婉如,他再也不回眠月阁了,脸色有瞬间的不自在。 如今想要回去,该用什么借口呢? 玄青装作看不见他的窘迫,他不疾不徐地说:“若说府里,世子夫人最在乎的,当然是大夫人。” 陆江年不得不承认,玄青又一次扎心了。 玄青憋着心里的笑,脸上一片诚恳:“若是大夫人知道,你们成亲那么久,居然不在一个房间,您说,大夫人会怎么办呢?” 陆江年眼前一亮,对啊,可以利用……嗯,借娘的手,回去。 “没想到,你还挺有一套的。” 陆江年心里这口气,顺畅了不少。 “自己去库房里挑一件,随你喜欢。” 玄青恨不得立即就跑回聆水居,打开库房挑一件最值钱的。 他二十好几了,要攒钱娶媳妇了。 世子已经开窍了,那他们以后,也能沾上世子的光了。 嗯,谁也不知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那人就在夫人身边,若要娶她,没有夫人点头,只怕不成。 所以,他恨不能立即撮合世子和世子夫人。 这样,他也能早日向夫人求亲了。 - 当天下午,桂嬷嬷就收到了一个消息,她坐立难安,一个人去了一趟聆水居,找到了庞嬷嬷。 两个人说了好一阵的话,桂嬷嬷骂了庞嬷嬷一句:“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大少夫人不懂,你也不懂吗?” 便急匆匆回了望春堂。 庞嬷嬷被骂,脸上却笑得格外高兴。 这件事,大夫人知道了,就好办了。 不管是谁说出去的,总之不是她说出去的。 汪敏收到消息的时候,气得马上砸了一个茶杯。 “一定是江年,这个混账,原来一直在骗我呢。” 他们成亲,事出有因,次日没有元帕,汪敏并不追究。 陆江年的性格摆在那里,这桩婚事,实在匆促。 圆房的事情,不必着急,等他们相处久了,自有水到渠成的时候。 可是,分房居住算什么! 整日不见面,能相处出什么感情! “等大公子回来,立刻喊他过来,把大少夫人也一并请来。” 第73章 图谋与她同床共枕 陆江年刚回到府里,就被望春堂的人喊了去。 看来,消息已经传到桂嬷嬷耳边了。 等下,就看他娘怎么发作他了 想着想着,他脚下不由快了几分,来到望春堂的院门,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喊了一声:“娘子,你怎么也来了?” 元婉如今天穿了一件对襟鹅黄色冰梅纹夹衣,宽袖丝滑垂坠,衣袖边绣着精美的回纹。 一身同色系的裙子,层层叠叠点缀着迎春花,颜色鲜亮,更显青春俏丽。 云鬓上簪了一朵小巧精致的木兰花簪,在乌黑如墨的发间,衬得她清丽妩媚,清净自然。 陆江年的心跳乱了节奏,怎么不过半天不见,她竟然又更好看了? 元婉如对上他逼人的目光,总觉得视线比往日更加锐利。 “娘喊我来一趟,也没说是什么事,你刚从外头回来?” 今早汪敏本来是要留他们二人用早膳的,这人无端生气,话都没留一句就出了府,还好她搪塞过去了。 汪敏也说了,晚上不必再来请安了。 不知道为何,又专程叫她来一趟。 而且,早上气嘟嘟的陆江年,这会看起来,心情似乎已经好转了。 “嗯,刚进门。” 夫妻携手入内,若是往日,汪敏还以为他们相处多么和谐,多么融洽呢,谁知竟然不曾在一个房间同床共枕过? 她越想越生气,沉声质问:“陆江年,素日以为你是个坚定稳重,敢做敢当的男子汉,没想到,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眼都耍到你娘身上来了。” “每次婉如有事,我找你的出面,你从不推脱,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实意想和婉如过日子了。” “可背地里,你却一个人搬到了书房去住,留婉如独守空闺?” “有你这样当丈夫的吗?” 她越说越生气,直接站起来,指着陆江年,怒火冲天:“婉如哪一点配不上你,你既然娶了她,为何不好好待她?” “莫不是你以为她是个孤女,无人撑腰?” “我告诉你,你虽然是我的儿子,但是你若敢辜负她,我也不饶你。” 她养大的孩子,她怎么能不心疼。 汪敏以前从来没想过,撮合元婉如和陆江年,但是既然因缘巧合,他们成了亲,那陆江年就该有一个做丈夫的样子。 被丈夫冷落的女人,能有什么好日子? 元婉如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传到了汪敏的耳朵里。 她身边的人,她早就约束过了,而陆江年身边的人,嘴巴都很严实的,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娘,这件事,也不怪夫君……” 汪敏喝止:“你别说话。” ”这段时间,你受了委屈,却一声不吭,真是让我伤心。” “婉如,我好歹养了你那么多年,我在你眼中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婆婆吗?” “难道我会因为江年是我的儿子,就偏袒他吗?” “我同意你们的婚事,不是让你去守活寡的,他成日早出晚归,若是你们住不到一起,什么时候才能彼此了解,才能处出感情?” “你就是傻,让他牵着鼻子走。” 她难得对元婉如疾言厉色,元婉如无奈,只得闭嘴了。 她偷偷看了眼陆江年,示意他快点敷衍过去。 大不了,先答应汪敏,他搬回眠月阁,过两天他再搬走就是了。 陆江年接收到她的信号,立即挺身而出:“娘,我们的亲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 “我当初答应娶她,不过是为了能够帮爹还元川的救命之恩。” “反正,陆家大少夫人该有的东西,她不会少,至于其他的,我现在不想给。” 元婉如皱眉看着他,陆江年看不懂她的眼神吗? 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和汪敏对着干? 他是这么不机灵的人吗? 他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汪敏连连冷笑,那脸就像结了冰一样:“好得很,你可别忘了,你外公就是个武人,你娘可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是吧?” “桂嬷嬷,你立即带人,去把五经斋的床啊榻之类的东西,全都搬走。” “在把大公子的所有衣服、起居器物,全都搬回眠月阁。” 陆江年暗自窃喜,太好了。 他早就算准了,按照娘的性格,绝对不会容许他冷落元婉如的。 但是,做到这一步,还不够。 他冷哼一声:“你把东西搬回去又怎么样,眠月阁还有一张罗汉榻,我今夜就可以睡在上头。” 元婉如简直想要捂着他的嘴! 今天的陆江年,绝对脑子有坑。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汪敏会把他所有后路都堵死了吗? 汪敏果然被他气得脸都红了。 “行啊,你想睡罗汉榻是吗?” “来人,去找桂嬷嬷,让她好好检查一下眠月阁,但凡能够躺下一个人的榻、躺椅之类的,统统都搬走。” 想了想,她还觉得不稳妥。 “来人,去把白姑姑请过来。” 陆江年眼里闪过笑意,差点就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了。 他赶紧低头,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把嘴角的笑容遮掩过去。 白姑姑和桂嬷嬷是汪敏的左膀右臂,白姑姑在陆江年小时候,专职照顾过陆江年,陆江年对她颇为尊敬。 元婉如一听到白姑姑的名字,心里就闪过不好的预感。 白姑姑是个倔脾气,只要认准了,就非做不可。 特别是,她特别听汪敏的话。 娘这个时候让她来,究竟是何用意? 白姑姑梳了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脸上有几道皱纹,看起来有些严肃。 汪敏看见她,就指着陆江年说:“这个不孝子,我是管不了了。” “白姑姑,从今日起,你先去聆水居当差。” “大公子即日起,搬回眠月阁居住,他若敢在五经斋或者其他地方留宿,你就在他屋前站着,站到他回眠月阁为止。” 元婉如的脸都塌了。 白姑姑是个认死理的,日后陆江年若是不回眠月阁,她真的会站一夜的。 汪敏是吃准了陆江年不会这么狠心,对待一个看顾他长大的老人,如此说来,日后他们岂不是真的要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睡觉了?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看着陆江年,都怪他,为什么要和汪敏顶嘴! 第74章 计谋得逞,搬回眠月阁 陆江年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眼神,立刻绷着脸,一脸不甘心看着汪敏:“娘……” “您真没必要这样做。” 他脸上是苦涩无奈的,但是,谁都不知道,他心里,乐滋滋的。 以后,元婉如想要打发他出去,也没办法了吧。 让她次次都撵着他走人,好似他会踩脏了眠月阁的地似的。 玄青说得对,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若不在她跟前,她哪里能看得见他的好。 汪敏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你诡计多端,我不得不防。” 婉如这一阵虽然比以前大胆了许多,但是看样子,还是被江年拿捏得死死的。 若是不让白姑姑去看着他们,她前脚刚把榻搬走,后脚他就能去找一张新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儿子手下有不少能人。 玄青和玄影不过是明面上的护卫,暗地里,他还有一些人手。 这件事,她不能不管。 若是放任下去,万一哪天被旁人钻了空子,江年喜欢上了别人,那婉如该如何是好? “婉如,你别纵容他,他以后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主的。” 这深沉的厚爱,元婉如真是……没办法说理,只能僵硬地点头。 - 回到眠月阁的时候,卧室多了一堆男人的东西,而外间那张罗汉榻,已经被人搬走了。 陆江年跟着她进了内室,脚步轻快,他感觉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云端之中。 终于,他又回来了。 他大马金刀,坐在床前的木椅上,死死绷紧脸,生怕露出一点喜色,让她怀疑。 元婉如恨声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在望春堂的时候,为什么要顶撞娘呢?” “现在好了,白姑姑跟过来了,以后该怎么办?” 陆江年捏了捏拳头,才控制住情绪,讥笑道:“我能怎么样?” “你这般嫌弃我,我难道还非要回来碍你的眼吗?” “我当然要坚决表明我的态度,省得你觉得我故意赖上你了。” 元婉如要被他气死了。 “你是不是吃错药,变傻了,你说出那些话,只会适得其反。” 陆江年无所谓地“哦”了一句,“怪我?” “我若是傻,也是被你气的。” 元婉如气结,狠狠剜了他一眼:“现在该怎么办?” 她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有万种风情,令人迷醉。 陆江年眼底深处,溢出丝丝柔情,他从怀里掏出一对葫芦型的玛瑙耳环:“气什么,我即便是住回来,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还是,你担心你把持不住?” 元婉如看都没看他手里的东西,讥笑道:“你真有自信。” “现在天还不冷,我们轮流打地铺,地上铺上厚厚的被褥,应该也冷不到。” 陆江年没想到,她还是坚持不肯与他同床共枕。 这个女人,真是冷漠无情。 虽然,他住进来,也没有更多的打算,只是想要她正视他的存在而已,但是这样被她嫌弃,他也不爽。 哼! 今天先这样,饭要一口一口吃。 过两日,这个地铺,也不会存在了。 “这对耳坠,是太子妃送给你的,你不看看吗?” 元婉如疑惑地看着他:“好端端的,太子妃为什么会送给我?” “太子妃生辰那日,你在东宫出了事,太子妃一直觉得不好意思,今天我去东宫,她就差人送了这对耳坠子,说觉得适合你,让我捎回来给你。” 耳坠子小巧别致,元婉如挺喜欢的。 就是礼物来得莫名其妙。 事情多过去好多天了,太子妃这时候才送东西,怎么想,都怪怪的。 陆江年抓过她白皙的小手,将耳坠子放在她的掌心:“给你,你拿着就是了。” 其实,根本就不是太子妃送的,而是他回来的路上,特意去选的。 自从在东宫,起了送东西给她的念头,他就按捺不住了。 路过首饰店的时候,他进去一趟,选了这对耳坠子。 陆江年怕她还要深思,便岔开了话题:“对了,那个山楂,你审了吗?” 元婉如今天白天,抽空审了山楂。 其实,山楂的事情,很简单,她交代的和喜鹊交代的差不多。 周芳是二夫人,更有管家的权利,而元婉如只是一个孤女。 山楂是会个审时度势的,面对周芳的利诱,她半点犹豫都没有,一心要当周芳的马前卒。 因为知道山楂不认识字,留雁和留枝故意在山楂面前,看过那张“布防图”,并口口声声说是曹兰欣写的字据。 山楂在偷荷包的时候,打开查验过,确认无误才拿去给喜鹊的。 “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人我已经交给许婆子了。” 反正,人是不会再留在身边了。 陆江年沉吟片刻:“当初是谁推你,你可曾看到可疑的人?” “没有,那时候,我有些紧张,根本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一切。” 闻言,他打量着她,心里的怪异越发明显。 元婉如,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段时间,她给他的感觉,明明是果敢聪慧,遇事冷静的人。 可是,在望竹湖一事中,她又是那般单纯可欺,凡事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居然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真是让他捉摸不透。 “这个人,显然要置你于死地,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我会接着查下去,你也要小心,别让人再害了。” 元婉如点头:“嗯,我会小心的,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要害我的性命。” 陆江年一脸肃杀:“不管是谁,我一定把他揪出来。” - 入夜后,元婉如明显感觉到,屋里多了一个男人,是多么不自在的一件事。 陆江年去净房沐浴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元婉如有些坐立不安。 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还以为,她能够把陆江年,当成火车卧铺的陌生男人一样,彻底无视。 可陌生男人不会在她房间洗澡,更不会披着一身寝衣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散落的长发,被水汽蒸腾过的俊脸,还有深沉迷人的双眼,直勾勾看着她的时候,真的有些撩人。 阳刚之美,也是一种诱惑。 她吓得落荒而逃。 陆江年看到她略微仓皇的背影,勾起了一抹得意的浅笑。 他坐在桌边等她,故意扯了扯衣襟,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 然后捧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看了起来。 第75章 洞房花烛夜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元婉如泡在浴桶里,心思浮浮沉沉。 都怪在现代,没有时间谈恋爱,这种阵仗,就让她乱了呼吸。 不慌不慌,美男子有毒,远观就行,千万别冲动。 看多了,也不过就是一个两只脚的男人,就当是历练她的定力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元婉如换上一件绯红色素绸里衣,款式保守,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领口处都不露一点肌肤。 头上随意插着一根玉簪,挽好头发,便踱步回房。 谁知道,抬眼望去,竟然看到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骚气的男人。 他单手托着下颌,另一只手捧着书,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里衣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露出一大片健壮有力的肌肉,健美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随着他的呼吸不断起伏,像一只慵懒的猛虎,野性而美丽。 高挺的鼻梁,诱人的锁骨,淡淡的雪松香弥漫了密闭的房间,光是这样坐在那里,就能让人目不转睛。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朝她看来,波光潋滟,勾唇轻笑,粉嫩的唇色带着一抹魅惑。 她突然有种荒唐的错觉,她好像是准备临幸妃子的女王,而他则是含羞带怯等待她驾临妃子,下一刻就会娇滴滴地喊着:皇上,快来嘛…… 荒诞不经的画面在脑中浮现,把她雷的外焦里嫩。 疯了。 她赶紧甩甩头,恢复理智。 清冽的笑声传来:“摇头晃脑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翻译在她脑中,就成了:皇上,进来嘛…… 元婉如默默低下脑袋,轻轻走了进去,不能看他,不然真的要浮想联翩了。 她径直朝床边走去,路过陆江年身边的时候,他伸手勾住了她的手腕:“娘子,地铺还没弄呢,不然今夜我也睡床上吧。” 她吓了一跳,马上回头拒绝:“不行,我现在就让留枝进来铺好。” 他衣襟敞开,大片肌肤近在眼前,她眼角一抽:“你快点穿好衣服,我这里都是女眷,你也不知道注意着点,堂堂世子,仪容风范都丢了吗?” 陆江年的眼里,眸光似水:“听娘子的,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屋里也只有你我二人,我便没有留心。” 他收回手,把衣服拢好,披上外袍:“叫人进来吧。” 终于,骚里骚气的男人,又变成了衣冠楚楚的陆江年。 留枝和留雁虽然盼望着他们同床共枕,可是也知道大少夫人近来说一不二,她们并不违逆她的意思,在箱子里翻出了床褥,铺在地上,整理好之后就退了下去。 元婉如马上钻进被窝里,盖上薄被:“今夜你先睡地上,等会记得吹蜡烛。” 陆江年却走到床边,惊得元婉如瞬间绷紧神经:“你干什么?” 她警惕地看着他,像一只炸毛的小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模样真是可爱。 他轻笑一声,伸手在她头上一扯,那支玉簪就落入他的掌心:“娘子,睡觉的时候记得把钗鬟卸下,不然睡得不舒服。” 这个举动,算不得过分,但是,元婉如就是觉得,今天的陆江年,对她的态度很不一样。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好似带着钩子,诱惑她更进一步。 她僵硬地说了一句:“多谢。” 然后侧身,面朝里面,不再看他。 可是,背后的人还不离开,不知道在看什么,沉默的气氛,让她手心都冒汗了。 陆江年不着痕迹长舒一口气。 他本以为,他能心如止水,诱她上钩。 可是,当她穿着密不透风的里衣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把书都捏皱了。 一身沐浴后的水汽,像是出水芙蓉,胸前的山丘,藏在光滑贴身的绸衣里,弧度挺翘饱满。 这一刻,他完全确认了一个事实。 她对他,有着不一样的吸引力。 男人的冲动他亦有,每天早晨生机勃勃的某处,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看到一个女人,就竖起来,这是第一次。 他低头看了下,已经偃旗息鼓的地方,无声自嘲。 以前还嫌弃别人,现在,怪自己不争气…… 这洞房花烛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了。 他熄灭了烛火,躺在地上,被褥垫了好几层,并不冷,就是太软了。 地上可睡不好,他也舍不得她睡地上。 明天,这碍眼的地铺,有多远滚多远吧。 - 天还没亮,陆江年就醒了。 借着外头廊下微弱的灯光,他无声来到床边,看着睡得正熟的元婉如。 小脸发红,唇角微微上扬,大概是做了好梦。 一只胳膊搭在被子外头,绸衣袖子卷到了手肘处,露出嫩白的一截手臂,陆江年伸手探了探温度,她手臂上的皮肤有点凉。 他轻手轻脚将她的胳膊放入被中,又看了一会她娇媚的面孔,唇角不自觉浮起一抹浅笑。 真能睡,小猪仔,一点警觉性都没有。 他出门去,从暗处喊来一个人:“你用石头敲一敲白姑姑的窗,引她到这里来,然后给我一个信号。” 人马上就闪身不见了,陆江年静静等了片刻,听到眠月阁外头响起规律的鸟叫声,就知道,白姑姑来了。 他沉声吩咐留枝:“地上的褥子铺得太厚了,夜里睡得不舒服,今晚你们少铺一床被褥。” “现在天色还早,赶紧趁白姑姑没有来,把被褥收好。” 留枝马上点头,但是却觉得奇怪,这话,大公子为何不在里间说,非要到外间的门口说。 莫非,是不想吵到大少夫人? 没想到,大公子还挺贴心的。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起:“大公子昨夜莫非是睡在地上的吗?” “留枝留雁,你们好大的胆子,冻着大公子,耽误大公子上朝,你们担待得起吗?” 一回头,白姑姑虎着一张脸,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按照往常的规矩,白姑姑卯正当值,而留枝昨夜当值,所以早早就起来了。 这会刚过卯时,白姑姑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陆江年蹙眉:“姑姑怎么这会来了?” 白姑姑冷哼一声:“不来怎么知道,你们这么胡闹。” “留枝,今日把眠月阁的被褥都整理出来,晾晒一遍,多余的就收起来放进库房,省得占地方。” 陆江年对上白姑姑不容商量的眼神,只得无奈摇头:“留枝,听白姑姑的吩咐,等大少夫人起来,你再好好同她说一说。” 他可以安心上朝了。 今天晚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地铺! 第76章 没有地铺的夜晚 元婉如一觉醒来,听到这个噩耗,恨不得捶死陆江年。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办过一件好事。 看形式,她还真的不得不暂时和他,同床共枕了。 “留枝,你去和白姑姑说,别的也就算了,总要给我留两床被子,若是天气突然降温,夜里不够被褥,我要生病的。” 躺一张床上,也要分开被窝。 楚河汉界,谁也不能越线。 还好,陆江年以前的这个张床,够大,大概有一米八的尺寸。 他们两个身材比较苗条,两个人躺在上面,空间富裕得很。 陆江年最好管好他的手脚,不然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不举。 事情既然已经成为了定局,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多想。 她收拾好心情,起身穿衣梳洗。 今天,她该约曹兰欣喝茶了。 - 曹兰欣接到元婉如的邀约,真是一点都不想赴约。 可是留雁前来传话:“我们大少夫人说了,曹三表姑娘居然想要偷字据,可见心意不诚。” “今日必须当面与您商量一下,利息该怎么算。” “这件事,她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参与,不然,后果自负。” 一句后果自负,让曹兰欣不敢乱动了。 喜鹊和山楂那件事,在府里都传开了,那个女人心思诡异,把大家耍得团团转,姑祖母当天被她气得,又小病了一场。 二表舅母,这两天也喝着药。 元婉如这个女人,真的有毒,曹兰欣有把柄捏在她手中,终究不敢惹她。 她们约见的地点,就在听澜水榭。 这里视野开阔,是个商谈机密的好地方。 曹兰欣按照约定的时间,早早就到了,等了一刻多钟,元婉如才姗姗来迟。 “大表嫂,约好了时间,你怎么还迟到呢?” 元婉如唇角轻扬:“我方才小憩片刻,不想竟耽误了时辰。” “你联合二婶,试图去聆水居偷字据,这件事做得可不地道。” “对比之下,终究是你理亏,我迟到一会,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这般轻慢的态度,真叫人窝火。 曹兰欣强忍着怒火,硬邦邦地问:“不止大表嫂有何指教?” 元婉如挥了挥手,示意留雁退下,曹兰欣看她一眼,也让芳菲离开了水榭。 “你和妹妹来京城的目的,我很清楚,不外乎是想觅得高门良婿,成就一段姻缘。” 曹兰欣心有此意,但是被她这样直白点出来,还是红了脸。 她一言不发,元婉如接着说:“你该知道,越是勋贵人家,越是在乎门当户对,在乎女方的名声。” “这张字条,我可以还给你,但是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天上不会突然掉馅饼,曹兰欣攥紧了手帕,直愣愣看着元婉如,不知道她要打什么主意。 元婉如执起茶壶,慢条斯理倒了一杯茶,推过去给曹兰欣,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她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杯,在曹兰欣越绷越紧的神情之下,终于开了口:“后天,你想办法邀请梁雨淞上街,去朱雀大街上的红袖坊买衣服。” “到时候,你务必要让梁雨淞进换衣间试衣服。” “这件事,不难办吧。” 曹兰欣咬着唇,没敢答应:“你要干什么,你要对付梁姐姐?” 元婉如点点头,并不避讳这件事:“她得罪了我,我不过是反击罢了。” 她看到曹兰欣似乎替梁雨淞愤愤不平,便嘲笑她:“你以为她对你是真心的吗?” “她出身高门,见过的尔虞我诈多不胜数,当初我让你写字据,明显不怀好意,她早就看透了,却不说破,不过是怕得罪我罢了。” “还有,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喜鹊和山楂有来玩呢?” “而她,又那么巧,和桂嬷嬷一起将人抓了个现行?” 曹兰欣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她向你告密了?” 元婉如没有正面回答:“我几乎不去荣寿堂,你和二婶是偷偷来往的,我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她住的翡翠轩,可是在荣寿堂隔壁,你的一举一动,她都一清二楚。” 曹兰欣没有完全信了她的话。 但是,疑心生暗鬼,这些话越想越有道理。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讨好你?” 元婉如冷笑:“你当然不明白,她并不是在讨好我,不过是降低我的戒心,好接近夫君罢了。” “你大概没有留心,梁雨淞和我见面至今,可是一直称呼我为‘元姑娘’,她不过是不想承认我的地位罢了。” “还有,好多次,她看着夫君的眼神,都不清白,女人家,对这种事情,是最敏感的,这回,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了吧。” 曹兰欣惊觉,还真是如此,原来,梁雨淞居然暗暗喜欢大表哥? 元婉如提到的眼神,她好像也看见过。 梁雨淞的心思,藏得真够深的。 “亏我对她掏心掏肺,她竟然算计我去讨好你。” 如此说来,喜鹊这件事,一定是她捅出去的了。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先把字据还给我。” 曹兰欣的反应,也在元婉如的预料之中,她和梁雨淞本来就是塑料姐妹情,何况,这件事只需要她暗中牵线而已,她还能要回字据,这笔交易,她稳赚不赔。 “我把这么机密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急什么。” “事成之后,我会把字据给你的。” “当然,你可以不答应,反正我照旧能拿银子,大不了再想办法对付梁雨淞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曹兰欣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 黑夜如期来临。 中秋将至,汪敏忙着布置府上过节送礼的一应事情,发了话让元婉如这几天都不必去请安了。 她在聆水居用的晚膳。 庞嬷嬷伺候她早早洗漱,看着外头升起来的月亮,咕哝一句:“大公子这么晚都没回了,也不知道用晚膳了没有。” 元婉如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被这句话搅乱了。 今晚,可没有任何多余的床褥,让他们打地铺了。 最好,那人今晚别回来了。 可惜,事与愿违,这个念头刚在她脑中闪过,就听到外头白姑姑明亮的声音:“大公子回来了。” 少顷,沉稳有力的脚步渐渐逼近,再抬头,那张剑眉星目的俊脸,已经落在了眼中。 “娘子,我回来了。” 元婉如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暗暗叹一句,真不想看见你。 心塞。 第77章 陆江年也免不了色令智昏 她正想冲他翻个白眼,却看到他身后的白姑姑,她连忙收住表情,扯了扯嘴角笑得怪异,干巴巴地说:“哦,回来了。” 陆江年真想捏一捏她的小脸。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也有那么恶趣味的一面。 每次,她对他无可奈何的时候,他心里怎么就那么爽呢。 白姑姑进来,简单说了两句。 “如今天气不冷,屋里的被褥没必要留太多,大少夫人不必担心,等过一阵天气转凉,奴婢会及时更换被褥,绝不让主子们受冻。” 元婉如嘿嘿笑了两声。 陆江年知道,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却正中下怀。 他刚从外面回来,自然是要沐浴,下人们送来了热水,他就去了净房。 屋里只剩元婉如一个人。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她捂着脸,无声哀嚎,心情很是纠结。 两辈子,第一次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想了一会,她另一床薄被放在外侧,然后紧紧裹着被子,睡在里侧。 眼不见为净,她先睡就是了。 陆江年来到床前,就看到,娇小的身子,裹得像蚕茧一样,死死贴着床架子,恨不能巴在上面。 他唇角勾起,温声道:“娘子,我的衣服在哪里?” 元婉如从被子里,伸出头看他,谁想到,他居然只穿着裤子就出来了! 天啊,这人知不知羞的。 “你怎么不穿衣服?” 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可是,那健壮有力的裸体,胸膛上滚动的水珠,性感迷人。 这副画面,已经深深印在她脑海里了。 陆江年虽然光着膀子,却半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浑身热得发烫。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点蛊惑:“娘子冤枉为夫,我身上还穿着裤子呢。” “方才穿衣服的时候,寝衣掉在地上弄湿了,娘子快起来帮我找找,我这个样子,总不能叫外人看见了。” 元婉如真是烦死他了。 这一两天,他笨得就像换了一个人,穿个衣服都能出幺蛾子。 她哪里知道他的衣服放在哪个柜子了? 衣服都是留雁留枝收拾起来的,他还光着上身,今夜是留雁值夜,她总不能喊留雁进来。 她气嘟嘟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要下床找人。 但她忘了,她把被子缠得太紧了,她的脚没能顺利伸出来,被子将她绊倒了。 床不下,她又在里侧,摔下来也是倒在外头的被子上,根本不要紧。 陆江年非要多事,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撞进了他的怀中。 他低声轻笑:“娘子,别急,为夫等你。” 尾音缭绕。 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隔着薄薄的寝衣,传来温软细腻的触感,陆江年不自觉将人搂得更近些,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垂眸看她,才发现,她的寝衣领口松开了一些,一片雪白如玉的肌肤上,半遮半掩露出暗红色的小衣,春色撩人。 陆江年觉得,他的手心要着火了。 呼吸不畅,口干舌燥。 他不敢再看,将视线定在她的脸上,却又看到那双嫣红的唇。 一瞬间,他立即想起来,这双唇,是那么香,那么软。 本来想要诱惑她,不想她什么都没做,就让他方寸大乱了。 少年时,他曾看过风月话本。 书中香艳的场景,关于男人色令智昏的描述,令他匪夷所思,他鄙夷那些毫无定力的男人。 如今轮到他,才知道,身不由己。 比如现在,他真的有些,头昏脑涨了。 想亲她…… “啪”一声,打断了他所有的幻想。 元婉如狠狠一巴掌,打在他不着寸缕的胳膊上:“你还不放开我,要抱到什么时候!” 鼻间全部都是男人清洌的气息,她和他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个人此刻是在床上,她躺在他的怀里,这个姿势,暧昧至极。 她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有些迷离,危险危险,她必须马上让他清醒一下。 陆江年眼眸晦暗,但是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举动,他松开手背过身去:“我只是担心你摔疼了。” 元婉如心情烦躁怼了他一句:“疼不死。” “你给我记住,以后在屋里,不许光着身子出来。” 这么个尤物在眼前晃来晃去,她真怕她有一天会‘兽性大发’。 食色性也,女人也不例外。 陆江年委委屈屈答了一句:“哦。” 他是答应了,但是,沐浴嘛,不小心弄湿衣服挺正常的。 只是,不能太频繁,不然,她定会怀疑。 元婉如去外间,找到留雁,问明白衣服在哪里,回来告诉他:“留雁说了,你贴身的衣服都在这一格,外袍在这两个大箱子,下次记住了。” 她垂着头,没有再看他一眼。 陆江年得意地弯起了唇。 看来,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嘛。 他穿好衣服躺下的时候,元婉如已经重新裹进了被子里。 陆江年伸手扯了扯她的被子:“你头不伸出来,不嫌闷得慌吗?” 元婉如的声音从被子里穿出来,瓮声瓮气:“不闷,别和我说话,我困了。” 他“嗯”了一声,故意撩拨她:“我听说,夫妻同床的时候,一般都是妻子睡在外侧,这样方便夜里端茶给夫君,你怎么睡在里面?” 果然,她立即从被子里探出小小的脑袋,柳眉竖起:“我能分一半床给你都算不错了,想我夜里伺候你喝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却见他忽然凑近脑袋,笑得温柔:“哪能,为夫才不会使唤娘子。” 他伸手摸摸她披散下来的青丝,手感很好,清香扑鼻。 “我的意思是,我如今睡在外侧,娘子夜里渴了,只管喊我,我一定给你斟茶递水。” 元婉如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这真的是陆江年吧? 怎么这两天,黏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像之前那样冷情干脆。 “那倒不用,我夜里没有喝茶的习惯。” “你赶紧熄灯,我困了。” 她缩了缩脖子,躲进被窝里,不再搭理他。 陆江年摇头笑了笑,吹灭了灯,躺在了外侧。 元婉如穿越到古代一段时间了,她也适应了早睡早起的生活节奏,不过一会,就真的睡着了。 清浅的呼吸从耳畔传来,扰得他心烦意乱。 为了清心凝神,他背起了兵书策论,过了好一会,他刚培养出朦胧的睡意,一只脚却搭在他的大腿上,离他的那里,不过尺寸之间。 他瞬间就僵住了。 第78章 惹得陆江年心猿意马 黑夜里,他的视力依旧惊人。 一只精致白皙的小脚丫,放在墨色暗纹绫被面上,圆嘟嘟的脚趾非常可爱,让他有一种想要把玩的冲动。 八月的夜晚,天气凉了,但是元婉如裹得太密实了,身边又多了一个阳刚的男人,不知不觉就有了闷热的感觉,迷迷糊糊中,她才往外探了一只脚。 她的脚在被面上蹭来蹭去,像只调皮的小白兔,换了两三个角度,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才安分不再动了。 陆江年却被她蹭得腿心发痒,浑身如绷紧的弓弦,不争气的地方,已经…… 他双拳握得青筋凸起,真想把这个酣甜入睡的女人,收拾一顿。 她知不知道,不能随便点男人的火,点了火就要负责灭火! 他闭上了眼睛,沉沉呼吸着…… 终于,压下了心头的欲望。 叹息一声,他伸手抓住她的脚踝,想要将她的脚从他身上挪开。 他厚实的手掌刚搭上去,那滑嫩得像乳酪一样的触感,却叫他舍不得放开了。 她惹了火,又不管,他摸一摸她的脚,不过分吧? 陆江年曾在不经意间,见过农家妇人光脚下地,但是,那些农妇们的脚,和元婉如的玉足,完全不一样。 手里的纤足,比羊脂玉还要嫩白,透着莹莹的亮光,绵软温柔,像是没有骨头,他细细摩挲,爱不释手。 从来不知道,他仅仅因为一只软绵绵的小脚,就心猿意马。 元婉如睡梦中,觉得脚痒痒的,以为有蚊子咬她,“臭蚊子,走开!” 她不耐烦地甩了甩脚,差点一脚踢在陆江年的某处,让他成了太监。 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哪里还敢有半点旖旎的心思,黑着脸看着闷头大睡的女人,气得咬牙切齿,低声骂了一句:“笨女人,差点害自己守活寡了!” - 一夜无梦,元婉如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陆江年也不见了踪影。 外侧的被子已经叠放整齐,放在她的脚边。 她起身洗漱,想起昨夜,好似有蚊子扰人清梦,“留枝,今天夜里熏一熏蚊子才行。” 留枝吃了一惊:“天早就凉了,还有蚊子?” 元婉如点点头:“估计还有一两只,反正熏一熏,省得今夜又飞到帐子里。” 吃过早膳,她带着留枝和许婆子,出门去了。 明天曹兰欣就要带着梁雨淞去红袖坊了,今天她要去勘察地形,制定计划。 忠勇侯府的马车,一路朝春明街而去,停在了春明街上的喜记茶楼。 喜记茶楼的左侧,是仁济药铺,右侧,则是红袖坊。 上一次,留雁帮她去仁济药铺抓药的时候,正巧看见,红袖坊门口聚集了好几个壮汉,围殴一个十七八岁男子,男子被打得遍体鳞伤,肋骨都断了两条。 仁济药铺的掌柜,好心抬了他进来医治,才保住了一条命。 留雁好奇询问之下,才知道,男子家是经营布庄的,红袖坊常年在他们家布庄拿货,一直不曾给钱。 小本生意,本就艰难,加上男子家里父母都病了,没钱看病吃药,他才找上红袖坊。 那红袖坊是蒋家的产业,仗着蒋家欺行霸市,低价收购布匹,甚至强取豪夺,不花一分钱就侵占别人的资产。 迫于蒋家的权势,许多人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这一次,也是实在遇到了难处,男子才鼓起勇气上门要账。 可红袖坊的掌柜一点都不认账,不仅如此,还喊了一群打手,把他打了个半死。 留雁那天可气坏了,回来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元婉如。 因为蒋随远唆使慕容绫,在清风楼堵截陆江年的事情,元婉如对蒋家本就没有半点好感,听说了这件事,她对蒋家更加厌恶。 这一次,趁着这个机会,她也顺便阴一把红袖坊。 她们上了二楼右侧雅间,敞开的木窗对了春明街,从喜记茶楼窗户看出去,透过红袖坊的窗棂,可以清晰看得见,红袖坊一楼的布局。 “许婆,你在这里看着,我和留枝去一趟红袖坊,确认一下试衣服的地方。” 许婆子沉声道:“大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看仔细了。” 元婉如穿得贵气,红袖坊迎客的娘子,十分热情介绍了时兴的衣服:“夫人,这是南边最新鲜的花样,您穿在身上,一定非常漂亮。” 元婉如随意应了一声,不着痕迹打量着红袖坊里头的布置。 因为他们霸道的经营方式,衣服的成本偏低,所以这里的价格不算贵,里头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可见生意兴隆。 元婉如随意看了看,挑了两件,便往试衣服的房间走去。 试衣间右手边的窗户,斜对着喜记茶楼的包间,她能从这里,看见站在窗边的许婆子。 房间不算宽敞,为了透光,上头开了一个不小的天窗。 她很满意,有了这个天窗,那明天的计策,一定能成功了。 买了衣服,她带着留枝回到了包间。 许婆子看到她,十分肯定地说:“大少夫人,明天只要能够及时给奴婢信号,奴婢就能顺利把东西放进房间了。” “嗯,一切就看你的了。” 难得出来一趟,她在春明街上逛了好一阵,才选了一家小店,吃了点东西,打道回府。 听说慕容绫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但是王妃看得紧,一步都没让她离开秦王府。 等参加完五皇子的大婚,秦王妃就会带着慕容绫离开京城。 出门遇不到糟心的人,元婉如的心情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聆水居,她关起门来配药,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弄好了诱饵。 “许婆,这药能帮你抓那些小东西,还能让它们睡到明天早上。你今晚去竹林那里试一试,抓个十来只就可以了。” 许婆子办事牢靠,也不爱多问,她接过药丸,就退了下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明日,梁雨淞的‘热闹’,一定能让她多吃一碗饭。 陆江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心花怒放的样子,不禁好笑地问:“今日捡到金子了?” 不然,她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 元婉如俏皮地冲他眨眨眼:“比捡到金子还开心,不过,我不告诉你。” 陆江年最喜欢看她这样活泼的样子:“行了,捂好你的小秘密。” “明日是五皇子大婚,傍晚你和我一同赴宴吧。” 第79章 他要把夜明珠送给别的女人 五皇子即将大婚,这件事元婉如有所耳闻。 五皇子妃的父亲是大理寺卿刘德亭,刘家枝繁叶茂,在朝为官的人不在少数,听闻昭华夫人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虽然她才刚和陆江年成亲,可是当事人和旁观者如何能一样。 “那行,明天下午我和你一起去。” 陆江年看得出来,她十分感兴趣,不免笑道:“这么喜欢去?” “下次有人办喜宴,再送帖子,我就不拒绝了,带你一起去,可好?” 他这个位置,有些敏感,和别人来往不能太过密切,所以许多宴请的事情,他都推了。 元婉如摆摆手:“可别,去一次看看热闹,是新鲜,多了就不稀罕了。” 真是贴心,一点都不给他找难题,陆江年心软软的,自然而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娘子真好。” 他灵机一动,这可不就是一个送礼物的好时机吗? 元婉如皱了皱眉,他这种举动,有些太过亲昵了,总觉得,陆江年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了。 刚要提醒他,下次有话说话,不许乱摸她,却见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等会和你一起去给娘请安。” 这急急忙忙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 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他重新出现。 他推过来一个雕花檀木盒子,光是一个盒子,看起来都十分昂贵,不知道里头到底装了什么宝贝。 元婉如好奇地问:“这是明天的新婚贺礼?” 陆江年冷哼道:“贺礼早就备好了,这么好的东西,我才不会送给慕容骏。”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这才明白,这东西是送给她的,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元婉如并没有打开,淡淡道:“莫名其妙,为什么要送东西给我,我不要。” 陆江年暗暗咬牙,这个女人,果然不要他的东西。 他偏要给她! “你是我娘子,如果你喜欢出去应酬,对我也是有影响的。” “我是看你这么懂事,才想要奖励你而已。” 他正色道:“我现在负责皇宫警卫,交际越单纯越好,你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你应得的。” “我一向赏罚分明,你做得对,我自然不能吝啬。” 他伸手打开盒子,推到她面前,声音微微上扬:“怎么,不敢收?” “这东西放在库房里,也是积灰,你是我娘子,我送给你,名正言顺,你有什么不敢收的。” “你就不怕,改日我拿去给别的女人?” 前面的话,就罢了。 最后一句,真的刺激到了元婉如。 盒子里,躺着一颗鸭蛋大小的夜明珠,方才陆江年打开盒子的瞬间,柔和的光线倾泻而出,屋里都亮堂了许多。 这东西,从古至今都是稀缺的珍宝,她伸手摸了一下,光滑清凉。 如果她不收下,以后就是梁雨淞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不悦。 雁门郡流言之事、太子妃生辰宴的事,或许,曹兰欣诬陷她偷步摇也是梁雨淞的手笔。 这么一算,梁雨淞已经暗中算计她好几次了。 这么漂亮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她若不要,日后还真有可能会落到梁雨淞手中。 既然如此,她就大大方方收下,反正是陆江年,心甘情愿送她的。 想通了之后,元婉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你如此盛情,我就收下了。” 陆江年不知道,哪一句话说动了她,但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管之前的银子,还是前几天的耳坠,都是打着别人的名义送给她的,只有这一次,是真正以他的名义,送到她手中的。 他就不信,等他把库房都搬空了,她还能对他,铁石心肠。 -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留枝进来小声说:“荣寿堂那边来信了,曹家两位表姑娘,今天约了梁姑娘一同去逛街。” 元婉如呵呵笑了两声:“曹兰欣就不是个大度的,不管梁雨淞是不是真的向我通风报信了,她只要生了疑心,就会对梁雨淞产生怨怼。” “何况,这件事,对她而言,利益太大了,哪怕梁雨淞没有对不起她,她最终也会答应的。” 毕竟,字据上可是写着,曹兰欣要跪下磕头道歉的,这是何等屈辱。 她一直不提这件事,就是不想激怒曹兰欣。 可是,曹兰欣没忘记,她也没忘记。 “留枝,今天我要穿得漂亮一点,你可要用心帮我梳妆。” 留枝轻笑着点头:“大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让您今天,光彩照人。” 她选了杏色夹衣,搭配一件精美的粉色织金裙,头上的高髻简洁大方,双鬓上点缀的是桃花纹宝石头花,耳朵上佩戴的,是前几天陆江年送的那对耳坠子。 这身衣服款式好看,纹样也新鲜,收腰做得别出心裁,勾得她的腰更显苗条纤细。 带着留枝、留雁出了眠月阁的门,刚下了庭前的台阶,就遇上了一身武装的陆江年。 他身上带着汗意,应该是刚从练功房出来。 “你怎么在家?” 元婉如以为,他早就出门去了。 陆江年不满地看着她:“娘子,今日为夫休沐。” 她怎么对他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 这一身亮眼的打扮,显然用了心:“喜宴下午才开始,你这么早就换好衣服了?” 何必那么郑重呢,他和五皇子不是一路人。 元婉如知道他误会了,解释了一句:“我这会要出去,不是为了赴宴打扮的。” 她戴上了他送的玛瑙耳坠,他本该高兴,可是,她这般郑重其事,是要出去见谁? 对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他漆黑的眼眸,深沉了几分。 “和谁有约吗?” “我又没有什么朋友,怎么可能和谁有约,不过是出门散散心而已。” 陆江年淡淡道:“我今日无事,可以与你……” 元婉如浅笑嫣然,打断了他的话:“别,我去的地方,不过是胭脂水粉、衣服首饰一类的店铺,不适合你去。” 想到那天他对梁雨淞的评价,她担心他坏了事,并没有坦言相告。 他的目光阴沉了不少,听说昨日她才出去一趟,外头有什么事情,那么吸引她,让她今天忍不住又去一趟? 还刻意打扮了一番。 “如此,那娘子早去早回,别耽误了下午赴宴。” 他就这么看着她离开,脸上一片阴郁。 第80章 吓晕梁雨淞 许婆子拿着一个麻袋,等在了马房那里。 四个人上了马车,留雁想到麻袋里装的东西,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她使劲缩了缩,不想碰到那玩意。 留枝小声咕哝:“平日里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些东西这会乖得很,你怕什么。” 留雁搓了搓手臂:“我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种玩意,真的……” 元婉如垂眸,看着车板上,麻袋里鼓鼓的一团,满意地点头。 “昨夜辛苦许婆了,等会回来,你不用当差了,早些休息。” 许婆子恭敬地说:“不过小事一桩,奴婢倒不觉得困顿。” “大少夫人给的药丸很好用,那些东西都乖得很,现在还在睡呢,一会该怎么弄醒它们。” 元婉如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等会把这里的药水倒进去,不到半刻钟,它们就会醒过来。” 许婆子接过来,贴身收好。 马车很快就到了喜记茶楼,她们照旧定了昨日的包厢。 坐了好一阵,许婆子眼尖,看到了忠勇侯府的马车:“她们来了。” 元婉如点点头,许婆子就拿着麻袋,轻巧地去了红袖坊后巷,留枝则站在窗边,死死盯着梁雨淞在红袖坊的动向。 “大少夫人,她们进去了。” “曹三表姑娘东张西望,大概在找您呢。” 元婉如悠哉悠哉喝了一杯茶,听着留枝的播报。 “她们开始挑选衣服了,曹三表姑娘好似在推荐衣服给梁姑娘。” 听到这里,她站起来:“留雁,跟我先去红袖坊,留枝给信号许婆之后,就去马车上等我们。” 留枝点头,留言则是一脸兴奋,有热闹看了! - 曹兰欣今天有些神思不属,按照和元婉如的约定,她把梁雨淞带来了红袖坊。 不知道,那个女人想干什么。 到了这里,也不见元婉如的踪影,心里越发忐忑。 她昨日打听过了,红袖坊是蒋家的产业,和元婉如没有半点关系。 元婉如非要她带梁雨淞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呢? 曹兰芝捅了捅她的胳膊:“三姐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曹兰欣回过神来,敷衍地笑了笑:“没什么,对了,梁姐姐选好衣服了吗?” “挑好了,就是那件缃色,她穿了一定好看。” 姐们两个抬眼看去,只见梁雨淞的丫鬟腊梅拿着衣服,陪梁雨淞等在试衣间的外头。 正想着,却听到元婉如的声音忽然冒出来:“好巧,表妹也在这里。” “梁姑娘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曹兰欣的心,都差点蹦出来了。 她僵硬地转过脑袋,看向来人,好一会都说不出来话。 曹兰芝客气地回答:“大表嫂,梁姐姐在那边试换衣服呢。” 这时候,试衣间出来一个人,正好轮到梁雨淞进去了。 看样子,试衣间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啊,元婉如在故弄什么玄虚? 曹兰欣疑惑地看向她,谁知,元婉如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去了试衣间的外头。 “梁姑娘的眼光好,新衣服穿在身上,一定让人惊艳。” 因为选的是外衫,腊梅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垂手立在了门外等候。 元婉如故意往她身边挤了挤,腊梅就被挤到了一遍,就在这个时候,里头传来梁雨淞凄厉的尖叫声:“啊!” “滚开!” “啊,救命啊!” 元婉如听到第一声的时候,就上前揪着门,十分担心地问:“梁姑娘,你怎么了?”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掌柜的,你们家是不是黑店,里面不会有男人吧?” 红袖坊这会有七八位客人,听到她的话,都大惊失色。 姑娘家在里头换衣服,遇到了男人,那清白…… 天啊! 掌柜的黑着脸骂道:“你是谁,胡说八道什么,刚才好几个人都在里头试衣服,根本就没有事?” 元婉如死死扣着门把,看似用力推,其实拉得紧紧的,里面的梁雨淞拼命拉门,都打不开。 那扇可怜的木门,摇摇晃晃,而留雁完全挡住了元婉如的动作,外头的人根本看不清楚。 “梁姑娘,到底……” “啊!快开门……” “不要过来……” “啊!” 一声比一声凄厉,元婉如心里畅快无比,脸上依旧十分焦急:“梁姑娘,你从里面开门啊,我根本就推不动。” “留雁,你力气大,快过来一起推。” 她们主仆两个,牢牢占据了第一线,腊梅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就是挤不开她们。 “世子夫人,你快让开,让奴婢来!” 里面的惨叫声简直要刺破曹兰欣的耳膜了,她心里瘆得慌,元婉如难道懂妖法吗? 明明前一个人进去的时候,还很正常,为什么到了梁雨淞,就成这样了? “啊!” “不要碰……” 毛骨悚然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看来,是被吓晕了。 而掌柜的,已经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让开,我倒要看看,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红袖坊的生意一向很好,每年净利润就有上万两,他不能让招牌砸在他手上,不然蒋家的主子,绝不会放过他。 元婉如假装推了推,还是推不动的样子,只得带着留雁躲到一边。 她偏偏挡住了腊梅的去路,腊梅本想冲过去开门,一时半会也过不去。 而这个空档,掌柜身边的一个壮汉,已经一脚踢开了门。 那门不经踢,飞出去砸在了墙壁上,撞烂了一边。 也因此,倒在地上的梁雨淞,反而躲过一劫,没有被门砸伤。 而狭小的房间里,居然凭空多出来十几只老鼠,在屋里四处转悠,门一打开,它们就逃窜出来,有两只还爬到了梁雨淞的身上。 梁雨淞本来被巨大的声音震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如此情景,尖叫一声,又吓晕过去了。 “姑娘!” 腊梅终于挤开人群,闯了进去。 她小脸煞白,心急如焚,自家姑娘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可是她身上的外衫都还没有穿好,这要是传出去,姑娘的名节…… 元婉如已经反手拿了一件衣服,丢在了梁雨淞身上:“还不给她披上。” 该报的仇,已经报完了,她打算当个助人为乐的“好人”。 “掌柜的,你们家居然有这么多的老鼠,太可怕了,我昨天在你这里买的衣服,不会也是被老鼠爬过的吧。” “你要退钱给我。” “还有,这位姑娘,是卫国公府的梁二姑娘,也是我们忠勇侯府的恩人。” “她在你们店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看着这张正义凛然的脸,曹兰欣心都凉了。 这个女人,好可怕。 第81章 梁雨凇找陆江年帮忙 曹兰欣看到元婉如义愤填膺,替梁雨淞讨公道,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曹兰芝不明就里,气愤难当,帮忙声援:“就是,你们这家是不是黑店,谁家店里会有那么多的老鼠,人在你们店里出了事,你们必须给个交代。” 梁雨淞出身高门,她们曹家得罪不起,今天这一趟,是三姐姐提议的,事后,她真担心梁雨淞会迁怒于她们姐妹。 掌柜本来还一脸蛮横看着她们,听到元婉如抬出卫国公府和忠勇侯府,就知道今天这件事,不能善了。 他立即恭恭敬敬对元婉如拱手道歉:“让贵客受惊,是小店的错,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你们,还不赶紧去扶梁姑娘,入内堂休息。” 他伸手指着几个女仆,让她们帮着腊梅一起,抬着梁雨淞去了内堂。 元婉如冷哼一声,根本就不买账,表现得张扬跋扈:“我不听这些,我现在就想知道,老鼠是哪里来的,你又打算怎么补偿我的损失?” “我昨天在你们这里买了两件衣服,一定被老鼠爬过了。” “衣服我不要了,我要你们给我十倍的赔偿。” 真是狮子大开口。 红袖坊不是赔不起这个银子,但是不能开这个口,不然,传开了,来索要赔款的人那么多,红袖坊岂不是把老本都赔出去了? 只是,眼前的人是忠勇侯府的人,他也不想得罪。 “夫人息怒,眼下店里乱糟糟的,明日小人一定亲自登门,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元婉如抬起下巴,高傲得如同天鹅一般,对他不依不饶:“不要明日,我现在就要收到银子。” “昨天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你们赔偿五百两给我,衣服我送回来。” “我们府上的贵客在你们这里受到惊吓,压惊费、医药费各种,你们给个三千两就行了。” “马上给银子,不然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掌柜脸都气绿了。 一张口就是三千五百两,她怎么不去抢。 那些客人都没有走,方才被老鼠吓得乱成一锅粥,如今也想听听后续的发展。 特别是,听到元婉如索要赔偿的事情,大家的眼睛都亮了。 红袖坊她们以后是不打算再来了,可是若能够得一笔银子,谁不想要呢。 “就是,赔钱,我在红袖坊买了好几年衣服,说不定都让老鼠爬过了,一定要赔钱。” “对,我也是在这里买过好多衣服,一想到那些肮脏的老鼠,居然满屋子爬,我就浑身都难受,红袖坊必须赔钱。” 掌柜狠狠瞪了一眼说话的人,态度变得强硬起来:“夫人莫要逼人太甚,红袖坊是蒋家的产业,大家你好我好,不要坏了彼此的脸面。” 元婉如哈哈哈大笑,指着掌柜的鼻子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蒋家是你的吗?” “不过是蒋家一个看店的小喽啰,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就是你们蒋家的主子在这里,今天也得给我赔!” 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这些年在红袖坊当老大,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讥讽。 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女人,忠勇侯府又怎么样,难道他还真怕她不成。 他们蒋家,可是昭华夫人的舅舅家。 “既然你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红袖坊无礼了。” “来人,把她们轰出去。” 元婉如就等他这句话,她听到之后,立即撒泼了:“好啊,做错事还这般嚣张,我就不走,我看你敢把我怎么样。” “呸,你这狗仗人势的窝囊废,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这句话,把掌柜最后一丝理智都拉断了。 “都是死人吗,给我轰出去,立即轰出去。” 许婆子刚才一直站在门口,她悄悄退出去,跑到大街上大喊大叫:“红袖坊仗势欺人,在殴打客人,谁快报忙报官啊,要出人命了。” 红袖坊不得人心,周围讨厌他们的人太多了,听到这句话,已经有好几个人掉头往衙门跑去了。 红袖坊的打手,听到命令,立即上前,想对她们拉拉扯扯。 元婉如今天出门,带了三个护卫,其中就有石海。 “石海,这些怂包,你必须一招制服,不然我看不起你。” 石海真想求她别说话了,他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位主儿就是来找茬的,一直拱火。 他是能打,但是对面的五个壮汉五大三粗,下盘稳健,一看就练过,他又不是大公子,怎么可能一招制敌。 她这些话说出去,就是激发敌人的戾气。 果然,那些人脸色的狠意,越发明显了。 元婉如再度开口,满眼轻蔑鄙夷:“一群没胆的脓包,长得獐头鼠目,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动手,不如乖乖跪下来把钱捧过来给我,我大概会赏你们几文钱。” 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受不了她接二连三的嘲讽,掌柜一声令下:“动手。” 石海脸都黑了,大少夫人平时不这样,这张利嘴,今日是杀人不见血。 “你守着。” 他留一个护卫守着女眷,带着另一个护卫冲了上去,和那五个人缠斗起来。 红袖坊的正堂不小,但是摆满了衣服,打起来之后,屋里一下就乱起来了。 元婉如大喊:“大家都别走,等着红袖坊赔钱啊,有钱一起分。” “卫国公府的梁二姑娘在红袖坊换衣服,却被一群老鼠吓晕了,外衫都没来得及穿,红袖坊居然不想赔钱,大家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掌柜仗势欺人,可我不怕他,我一定要为梁二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掌柜怒气冲冲看着她,这女人就是个刁妇,仗势欺人的人,明明是她! 她就是来砸场子的! 不知不觉,门口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元婉如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曹兰欣一阵恶寒,元婉如这是要败坏梁雨凇的名声啊,什么“外衫都没穿”,喊得那么大声,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梁雨凇,扶着腊梅走出来,差点又被气晕过去了。 元婉如到底在乱说什么! 石海几人还在打斗,忽然闯进来一个矫健的身影,不过两招,那五个人就趴下了。 留雁惊呼一声:“是大公子。” 元婉如有些意外,他怎么会来了? 陆江年朝她走来,她还没说什么,梁雨凇就哭得委屈巴巴喊了一句:“陆大哥,我……” 她泪眼迷蒙,满眼希冀和难过,楚楚可怜望着他:“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第82章 陆江年莫名的直觉 留雁气愤地瞪了梁雨凇一眼,她在大公子面前装什么柔弱,不要脸。 曹兰欣心中冷笑,果然,梁雨凇真的喜欢大表哥,以往是她高看梁雨凇了。 大表哥都娶妻了,她莫非是要当妾吗? 没脑子,白瞎了这么好的家世。 元婉如则是不咸不淡看着陆江年,并没有特别的表现。 但是,陆江年却敏感地发现,她的眼神变得冷了一些。 梁雨凇救治过祖母几次,于忠勇侯府有恩,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按道理,他也该过问一句。 可是,他有一种直觉,元婉如不喜欢他过问。 他相信他的感觉。 于是,他移开目光,并未搭理梁雨凇,而是看向元婉如:“娘子,这里出了什么事?” 他娘子就在这里,问她也一样,若是梁雨凇真的受了委屈,他自会出手替她讨回公道,至于其他的接触,还是免了吧。 成了亲的男人,要懂得避嫌。 何况,他对于“英雄救美”之类的事情,已经望而却步了。 梁雨凇没想到,陆江年居然彻底无视他! 这个男人,是真的被元婉如迷住了吗? 她住进忠勇侯府那么久,制造过几次偶遇,可是,他对她十分疏离,客气有礼,话都不曾多说两句。 上次在东宫,二表哥已经询问过她,诱惑陆江年的进展。 她不愿意承认,她不如元婉如这个孤女,便含糊其辞敷衍过去了。 若是陆江年真的对元婉如动心了,那她的手段,就不能这么柔和了。 她必须想办法,尽快赶走元婉如。 元婉如有些讶异。 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十分高兴,陆江年对梁雨凇的冷淡。 她大概说了一下情况,重点强调,梁雨凇被老鼠爬到身上,吓晕了,衣衫不整的模样。 梁雨凇忍不住打断她:“元姑娘不要乱说,我当时明明穿好了衣……” 元婉如的声音却盖过了她的声音:“你都晕过去了,知道什么,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我又没有乱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又不是故意败坏你的名声。” 陆江年眼神微眯,他确定,他家娘子不喜欢梁雨凇。 她这么聪慧,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话说出去,对梁雨凇不好。 显然,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夫君,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大家。” 元婉如指了指那几个等着赔钱的女人,陆江年根本就没看,而是肯定地说:“不必,你从不说谎。” 她听了,有些心虚,她在他面前,明明胡说八道过好几次了。 梁雨凇气坏了,陆江年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名声! “陆大哥……” 陆江年提高音量,质问掌柜:“你不想赔钱?蒋家这么穷了吗,三千五百两都赔不起吗?” 掌柜在他的面前,当然不敢蛮横了,他立即点头哈腰:“不敢,都是误会,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世子夫人。” “小人这就奉上四千两银子,给世子夫人压惊。” 若是知道这个野女人是陆江年的夫人,他绝对会双手奉上银子。 他家爷被陆江年害得官都丢了,皇上更是下旨,永不起复。 他这种小喽啰,又岂敢得罪陆江年? 就在这时,京兆尹的捕快,带着两个衙差,来到了红袖坊门口。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元婉如立即站出来,指着掌柜道:“是这个人,仗势欺人,坑害顾客,寻衅滋事,扰乱治安,大人必须抓他回去,按律定罪。” 掌柜没想到,元婉如居然要他坐牢,他跪地磕头,拼命求饶:“世子夫人大人有大量,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就高抬贵手,饶过小人吧。” 可惜,元婉如根本不买他的账:“不行,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是忠勇侯府的人,可是你还不是照样让人殴打我们?” “可见,你平日有多嚣张跋扈。” “各位大人,他们店里的老鼠吓晕了梁二姑娘,不肯赔钱,你们记得这条罪状,让他一定要赔偿梁二姑娘的损失。” 梁雨凇紧紧掐着手心,指甲都掐断了。 这个恶毒的女人,还要提多少遍。 她是不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被老鼠吓晕了,被老鼠爬在身上,还有衣衫不整倒在地上的情景吗? 元婉如接着说:“人抓回去了,你们可要好好审理,忠勇侯府和卫国公府,一定会时时关注。” 昨天,她已经偷偷让济仁药铺的掌柜,告诉被打的那个人,联络被红袖坊欺压的商户,今日大张旗鼓去京兆尹告状。 这家吃人血肉的红袖坊,反正是开不下去了。 陆江年冷冷看着捕快:“人都带走,告诉你们大人,本世子可不管什么蒋家,让他秉公办理。” “这么一件小事,闹到皇上跟前,就是你们大人无能了。” 真是城门起火,殃及池鱼,捕快真不愿意掺和这些事,他只管把人抓回去,让大人头疼去吧。 人被抓走了,围观的人也准备散了。 元婉如回头看着脸色惨白的梁雨凇,语气惋惜地说:“梁姑娘,你放心,方才我及时拿了一件衣服盖在你身上,那些壮汉并没有看到你的身子。” “你千万要想开一点,别放在心上,不信,你问问她们,她们当时都在场。” 梁雨凇可以确定,元婉如对她有着深深的敌意。 为什么? 难道,东宫的事情,她已经知道是她的手笔了吗? 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没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梁雨凇冷着一张脸,看着曹兰欣:“妹妹回去吗?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 曹兰欣连忙点头:“梁姐姐,我们这就走。” 没想到,经过了老鼠的惊吓,还有闺誉受损的打击,梁雨凇还能这般镇定。 元婉如看着梁雨凇挺直的背影,对她的心性又明白了几分,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陆江年站在她身旁,忽然问了一句:“你讨厌她,为什么?” 元婉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竖起了浑身的猫,看着陆江年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我是讨厌她,怎么,你心疼了?” 她既然选择出手对付梁雨凇,就不打算遮遮掩掩。 她必须让梁雨凇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人。 若是陆江年站在梁雨凇那一边,她…… “胡说什么,她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才是我娘子,要心疼,我也是心疼你。”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讨厌她而已,是她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吗?” 第83章 回家再给你亲 元婉如愣住了。 她娇小的身影,如柳枝婀娜,一双清凌凌的眼眸,露出似惊似疑的神色,白净的小脸皱了皱,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陆江年没有催促她,而是转过身,看向红袖坊屋里这满室狼藉。 自从她出了门,他就深思不属,不停猜测,她究竟为何打扮得那么好看,到底会去见谁? 她久居内宅,心思澄澈,万一被哪个野男人蛊惑了,那就不妙了。 虽然她如今心性不定,即便是喜欢人,也不长久。 但是,他不能容忍,她喜欢别的男人,即便是一天都不行。 一路寻来,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成亲以来,他对她的了解与日俱增,她是个不肯吃亏,有仇必报的人。 可是,他也看穿了,她性格中,还有惫懒的一面。 与她生活无关的人,她根本就不会在意。 梁雨凇,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 元婉如将陆江年这句话来回琢磨了几遍,才终于确定,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梁雨凇得罪了她,而不是她无理取闹,让忠勇侯府的恩人难堪。 说实话,这种无条件的支持,让她的心,有些暖。 意随心动,她笑得非常甜腻,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很是可爱。 “夫君英明,的确是她得罪了我,你知道吗?” “雁门郡谣言的那件事,她就是故意针对我的。” “因为,她喜欢你,她觉得我抢走了她的位置。” “这些话,都是曹兰欣告诉我的,作为交换,我已经把字据还给她了。” 这些话,假假真真,反正陆江年又不会去找曹兰欣求证。 至于更深层次的话,就不说了。 她还不能完全信任陆江年。 谁知道,日后,陆江年会不会像书里的剧情一样,喜欢上梁雨凇。 说实话,她觉得,梁雨凇配不上陆江年。 可万一,陆江年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梁雨凇品行卑劣,他还是照样喜欢呢? 冲着这段时间的和平共处,她愿意帮他一把,助他看清书中女主的真面目。 只有这一次,以后她不会再管了。 陆江年面无表情盯着她,好似她说了一个笑话。 而元婉如,也瞪大眼睛看着他…… 终于,陆江年咬牙切齿说了三个字:“她、有、病。” 她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你……何至于此?” “陆世子人才风流,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人家喜欢你,不是挺正常的吗?” 陆江年冷声道:“她是高门贵女,莫不是想当妾吗?” “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惦记一个成了家的男人,真是不知所谓。” 想到那几次的偶遇,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看到她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气得伸手捏住她的脸:“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家惦记你的夫君,你就是这样?” 她的脸真滑,真嫩,本来他的动作,带着点惩罚意味,可是触摸到她的脸时,他的心思就变了。 泛着桃粉色的娇颜,让他指尖都轻软了几分。 陆江年觉得自己,有些口渴了。 元婉如不知道他的心思,脸被捏得变形了,她声音清软,带着一点撒娇:“疼,你快放手,我今天不是已经教训她出气了吗?” 鉴于陆江年鲜明的态度,元婉如心情舒畅,对他的态度也软和许多。 她的眼里透着清浅的笑意,眼尾上挑,红唇泛着莹润的光泽,少女天然纯美的脸上多了一点魅惑,性感诱人而不自知。 他心跳如擂鼓,指尖发麻,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深吸一口气,他忽然凑近,那张风华绝代的俊脸离她不过方寸,呼吸交缠,暧昧不明。 元婉如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他幽深的眼眸含着浓浓的柔情,沙哑低沉在她耳边呢喃:“那不算,你要补偿我,不然我不开心。” “娘子,你答应我,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元婉如蓦然睁大眼睛,他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 “不……” 他伸手点在她的唇上,制止她说出更多不好听的话,然后伸手扣住她的腰:“娘子,我现在心情很差,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娘子别怪我。” “若是娘子答应我,我们可以今晚再亲。” 他的声音淳厚低沉,带着挑逗,让她的心跳都乱了节拍。 元婉如被他压在怀中,想到四周还有人,恼羞成怒拍了他结实的胸膛一掌:“别胡闹了,这里都是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陆江年环顾四周,轻笑道:“人都走光了,只有你我,我可以亲了吗?” 说完,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想吻上去。 原来,方才看到两位主子腻歪在一起,石海等人极有眼色,已经催促其他人离开了屋里。 元婉如仓皇四顾,伸出手掌捂住他的唇,气呼呼地说:“你别太过分了,陆江年,你忘了,我们可不是……” 掌心一片湿濡,这个人,居然伸舌头舔舔着她的手心,酥痒一片,让她收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没说话,眼神深邃邪魅,深深看进她的眼里,好像要把她的魂魄都勾走了。 这人……简直骚气冲天了! 她脑袋一热,只想应付过去,胡乱说了一句:“不要在外面,回家再亲。” 话刚说完,陆江年伸手扯开她的胳膊,露出个得逞的笑容:“好,回家再亲。” 元婉如才发现,自己中了他的美男计了。 “我……” 陆江年嘴角扬起来:“娘子若是反悔,不如我们现在就亲。” 怎么原来没发现,他这么无赖。 她调整心态,试图和他讲道理:“你这是怎么了?” “你别忘了,你曾说过,让我不要痴心妄想,你现在为什么要……亲我?” “这是不对的。” 陆江年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炙热的身躯贴得很近:“娘子,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误会你算计了我,所以才会那样说。” “现在,我已经知道,是我误会了你,我心里已经认定了,你是我娘子。” “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元婉如没想到,她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怪不得,这个男人最近骚里骚气的。 她不是不该揭露周芳的阴谋。 书里的剧情,已经被她搅乱了。 第84章 强势的陆江年 她思绪有些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江年低下头,鼻尖对着鼻尖,逼迫她正视他的存在。 “我们拜过天地的,娘子,你不能始乱终弃。” “而且,你以前喜欢过我的,你忘了吗?” 他真想不管不顾,就这样吻下去,她甜美的气息,让他热血沸腾,鼻息都粗重了许多。 元婉如呼吸一窒,期期艾艾地说:“我都说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离我远点,行不行?” 浓密的男性气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有些微醺。 不怕他横眉冷对,就怕他肆意勾引,她腿有些软了,真怕自己意志不坚定,节节败退。 她的声音又娇又轻,让他听得身子都绷紧了。 他呼吸加重了几分,嘴唇抵在她的耳边低语:“那我就让你重新喜欢我,婉如,你逃不掉的。” 说话间他的唇瓣触碰到了她的耳廓,她浑身都僵直了。 耳鬓厮磨,原来就是这样的吗? “别……这样,你……冷静点。” “我,给我时间,我要想清楚。” 她还在挣扎,她有很多事情,都没想明白。 陆江年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可是,他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他没有移开唇,继续诱惑着她:“那,你不许反悔,回家记得让我亲,不然我现在就要亲。” 真是要命! 不知道唐僧是怎么抵挡得住那么多美女的勾引的,反正,她真的不行。 太考验人的意志力了。 “嗯,你现在放开我,不然我……就不让你亲了。” 陆江年好不容易得到了她的承诺,尽管他燥热难捱,想要在她的樱唇上辗转舔弄,可是,他还是放开了她。 元婉如的脸,红得如夏日天边的晚霞,他直勾勾看着她,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扶着身边的香几站稳,恶狠狠冲他“哼”了一句,对上他灼热的视线,却又如同受惊的小鹿一样,匆匆移开了目光。 “你出去,喊留雁进来。” 她真的不能和他单独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感觉他就像一头饿狼,她就是待宰的羔羊。 精力充沛的男人,一定起了情欲之念,就像滔滔江水,汹涌澎湃,惊涛骇浪。 她是学医的,这些事情,她不是不懂。 陆江年这次很好说话,他笑得温和从容,风光霁月,就好像他刚才并没有在她耳边说出那些暧昧恣意的语句。 “好,你等着。”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一趟府里,然后差不多就该去赴宴了。” 元婉如心底惊呼,她才不要回去。 这时候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拖延时间。 既然是喜宴,少不得别人要与他喝酒,如果他喝醉了,她是不是就能糊弄过去了? 元婉如觉得,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陆江年径直来到马车旁,察觉里头有人,掀开一看,留枝正襟危坐对上他,立即行礼:“大公子。”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留枝会出现在这里。 “嗯,你继续等着,大少夫人一会就来。” 放下帘子,喊来石海,细细询问了今天的事情,石海当然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陆江年招来玄青,让他去看一看喜记茶楼和红袖坊的四周。 玄青回来得很快,陆江年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那些老鼠,真的是元婉如丢进去的。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根据石海的描述,许婆子袋子里的东西,一定是老鼠,可是一路上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至于,她用这些手段对付梁雨凇,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恶毒吗? 并不会。 对付一个敢觊觎她丈夫的女人,就该狠一点。 他甚至觉得高兴。 这代表,她是在乎他的。 因为,如果有人敢觊觎她,他的手段,会比这个还狠。 终究,还是心太软了。 若是经过这一次,梁雨凇的脑子还不清醒的话,下一次,就由他出手,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慕容绫已经让他烦透了,他可不想再来一个梁雨凇。 元婉如整理好情绪走出来的时候,发现他脸色冷厉,和刚才温柔求亲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像。 她脚步一顿,他已经看了过来。 “娘子,我们回府吧。” 他情绪转变好快,突然就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元婉如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她呵呵笑了笑,“我想起来,我还有东西要买,夫君陪我去逛一逛,再回去吧。” 陆江年也是个人精,他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打算。 自己的娘子,自己宠呗。 反正,这一天还长着呢,他不着急。 夜里,在床上亲,其实更好。 “听娘子的。” 元婉如总觉得,好似又掉进了他的坑里了。 - 梁雨凇强撑着一口气,总算没有失态,一路绷直腰杆,回到了翡翠轩。 进了屋,她就吐了。 那些恶心的老鼠爬在她的身上,她一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就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太脏了…… 那些肮脏的东西,在屋子里上蹿下跳,跳到她的肚子上,头发上…… 腊梅扶着她,一脸焦急:“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奴婢去给您请大夫……” 她看到梁雨凇吐得脸都绿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不敢再耽误了。 “站……住……” 梁雨凇勉强说出两个字,接着又吐了起来。 腊梅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绿萼一边给梁雨凇拍着背,一边质问腊梅:“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姑娘跟着你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梁雨凇摇摇头,示意不关腊梅的事,绿萼才没再说什么。 闹了好久,梁雨凇总算缓过劲来了。 她立即梳洗沐浴,在浴桶里泡了一个时辰,把浑身的皮都搓红了,换了两桶水,才觉得自己身上干净了。 腊梅伺候她喝了一碗稀粥,她才有力气说话。 “今天到底是谁算计了我,我还弄不清楚,但是,元氏一定参与其中。” “这么久以来,是我轻敌了。” 她目光阴沉而狠毒:“绿萼,你等会就去告诉表哥,我需要他给我找一个精通命理的大师,越快越好。” 中秋佳节马上就要到了,陆松在京郊练兵,一定会回来过节的。 阖家欢聚的时候,若是老母亲发生了什么意外,陆松会怎么选呢? 元婉如敢对她宣战,她就让那个孤女知道,山鸡永远都变不成凤凰。 她一定要让元婉如尝一尝,老鼠宴的滋味,以报今日之仇。 第85章 他大概真的喜欢上她了 陆江年以前听说过,不要轻易陪女人逛街。 他今日算是深有体会了。 元婉如先去了脂粉铺,光是挑选妆粉、胭脂这些小玩意,就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他才知道,妆粉的材质还分米粉,铅粉,珍珠粉,还有各种植物制成的粉等,五花八门,讲究不少。 来往的女眷络绎不绝,他一个大男人,格格不入。 无奈,他只能在外头静静等着。 好不容易盼着她大包小包离开了店铺,她却道这家店的青黛不好,再去别家挑选。 于是,他们转了一条街,又找到了一件胭脂铺子。 在这里,挑挑拣拣,又耗去了半个时辰。 眼看着赴宴的时辰就要到了,陆江年便让石海把元婉如买的东西先捎回府里,他们夫妻直接去五皇子府了。 坐上马车,陆江年意有所指地说:“你这样逃避,累的是自己,吃了喜宴,我们还是要回府的。” “到时候,你一样避无可避。” 元婉如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了。 “夫君说什么逃避,我怎么听不懂。” “不过,我想起那件事,需要和夫君定个时间。” 陆江年挑眉:“哪件事?” 她嗔了他一眼:“你在红袖坊提的那件事,你若是不记得,那就不作数了。” 他笑得格外愉悦,低沉的笑声在狭小的马车里回荡,让她耳朵有些发红。 “原来是与娘子卿卿我我的事啊。” “那可不行,娘子若是反悔,到时候就别怪我太过放肆。” “娘子,你真是不解风情,我陆江年乃血性男儿,气宇轩昂,你竟然半点心思都没有吗?” 他忽然坐到她的身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摩挲她的耳垂,小小肉肉的,很是可口。 “我对娘子,近来真是日思夜想。” 陆江年现在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军营里的男人,闲来无事,聊女人的时候最多。 以前常听他们说,惹了自己婆娘不高兴,不让上榻的时候,什么没脸没皮的话都说得出口。 两口子在一起,实惠最要紧,面子放一边。 他如今正在实践这个道理。 想要女人,就不能要脸。 平日一本正经,严肃清冷的男人,如今多了一丝邪魅,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她怀疑她看了一本假书。 女主不像书里形容的那样,心地善良,深明大义。 男主更是离谱了,明明该是一个坐怀不乱、沉稳持重的清冷公子,最近忽然成了偷香窃玉、挑逗女人的登徒浪子。 她有些无力,扯下他不老实的手掌:“你再这样,今晚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手一顿,慢慢收回手,安静看着她,眸色深沉。 元婉如双颊染上了绯色,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在这里声明,这件事,过了今夜就不作数,你也不许耍赖,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也不认账了。” 陆江年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都听娘子的,就今夜,亲你。” 男人清俊的脸庞线条完美,薄唇凤眸,漆黑的眼眸里是一片墨色,似有个漩涡,要将她吸了进去。 “哦。” 她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应了一声。 心累。 她索性闭上眼,不再看他了。 陆江年顺势伸手将人搂在身前:“娘子累了,就靠着为夫歇一会,到了地方我喊你起来。” 元婉如不想理他,也没挣扎,马车晃晃荡荡,她今天逛街走累了,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低头看着她,少女安静依偎在他怀中,衣裙铺在凳子上,精致华丽,衬得她越发明艳。 她的脸上带着一些疲惫,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睡着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指尖,才敢落在她的脸颊上,这么软这么暖。 这一刻,他有些相信太子说的话了。 也许,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 元婉如醒来的时候,还有瞬间的恍惚。 四周很安静,她这是在哪里?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醒了吗?” 她仰头看向他,刚睡醒的人儿,眼里带着朦胧的水汽,懵懂无知的模样,让他的心都软了。 元婉如从他怀里起身,淡定整理了衣裙,没有看他:“你喊留雁上来,帮我重新梳一下发髻。” 他没在纠缠:“嗯,不急,我们并不晚。” 就是晚了也没关系,反正,真正的热闹,还没开始。 慕容骥今晚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五皇子深受恩宠,大婚礼仪办得格外隆重。 依照皇家礼制,礼部送了皇子妃该有的聘礼,昭华夫人多年盛宠,又着意添了不少。 各种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流水似的抬进皇子府,怪不得孙焕之说,与太子的婚宴,不相上下。 陆江年看着那一抬抬嫁妆,长龙一样在眼前走过,眼里满是讥讽。 不仅如此,礼官还亲自奉来皇上御赐的贺礼,明显比其他皇子多了一些,这偏爱,明晃晃摆在众人面前。 一路红绸铺天盖地,好似整个京城都在为之庆贺。 元婉如第一次见到五皇子,他策马在花轿前,脸上一片喜色,模样自然不差。 不过,元婉如觉得,比太子、比陆江年,还是差了一点。 喜钱满天撒开,街边看热闹的百姓捡钱都来不及,实在是太多了。 冲着这么多的喜钱,大家好话说个不停,祝福之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新娘被迎落了花轿,一身嫁衣穿在身上,夺目耀眼。 隔得有些远,元婉如看不清楚,只知道,这个时候,五皇子已经牵着新娘子的手,准备进府了。 陆江年看她伸长脖子张望的模样,眼里闪过笑意,他贴过来问:“可要为夫抱你起来,这样看得更清楚?” 元婉如连忙摇头,这种风头,她才不要出。 他笑了笑,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向对面的慕容骥,后者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神色莫名。 陆江年猜,刑部的人该到了。 果然,就在这时候,一个洪亮的嗓音,盖过了所有喧嚣。 “刑部缉拿犯人,无关人等,速速退开。” 这句话,就像按住了暂停键,所有的热闹,都一下子冷寂了下来。 明明站满了人,可是大家都不约而同沉默,看向了来人。 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在这种场合抓人啊! 胆子大,还没脑子! 第86章 娘子,该回家了 不出陆江年所料,来的人,就是刑部侍郎叶世桢。 叶世桢是出了名的硬骨头,祖上是开国功臣,祖母是端慧***,他办案子,从来只看证据,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皇上正是看重他这个刚正不阿的性格,才会让他去刑部。 慕容骥还不算太笨,在这种日子,谁也不会登门抓人的,除了叶世桢。 叶世桢也不是那种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人,之所以不得不得现在来抓人,那是因为慕容骥暗地唆使几户丢了孩子的人家,以死相逼,逼着刑部今天就要缉拿凶手。 这个案子,刑部已经受理了,其中有两家人,家里有点背景,丢了的孩子也是心头肉。 而慕容骥安排得巧妙,指证陈正权的有力证据,就是今天递出去的。 这不,为了不多出几条人命,叶世桢也只能硬着头皮,在五皇子的喜宴上抓人了。 陈正权不是一般人,过了今日,消息走漏了,万一陈正权逃了,那他这个案子还怎么办下去。 慕容骏本来还喜气洋洋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他气势十足质问叶世桢:“叶大人,你这是故意吗?” “昔日本皇子若有得罪你的地方,在这里赔个不是。”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来到我的喜堂上抓人,是在放肆了。” 叶世桢以礼相待,并没有因为五皇子的话生气,他语气平静:“臣也是迫不得已,扰了五皇子的喜宴,乃臣之过。” 他深深躬身,行了一礼:“臣不敢耽误五皇子拜堂的吉时,抓了犯人,立即就走。” 五皇子冷笑:“到底是多大的案子,让叶大人一时半刻都等不及了?” 叶世桢有理有据回答他的疑问:“案子说起来,五皇子当有所耳闻。” “近年来,多起丢失幼童的悬案不曾告破,孩童的父母家人痛不欲生,实在惨绝人伦,这是臣等无能。” “这段时间,衙门得了线索,一路追查,今日方知道,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但凡牵涉案情中的人家,一刻都不能等,集体在刑部请愿,不惜触柱身死,也要臣将犯人缉拿归案。” “他们本就是苦主,总不能再枉送性命,故而,臣不得不出现在此。” “五皇子深明大义,一定能够体谅百姓的不易之处。” 慕容骏怎么可能体谅! 他的大婚之日,就这样被搅乱了。 叶世桢这个死脑筋,那些人要死就让他死啊,不过是威胁的话,他居然就信了。 但是,叶世桢的大道理说得十分清楚,这种时候,他莫非还能拦着吗? 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做出这样的事情,带累了他的婚宴。 事后,他饶不了这个浑蛋。 “叶大人一心为公,即便是我,又能怎么样?” “不管是谁,你快些带走吧。” 他一肚子怒气,发泄不了,说出来的话,不免阴阳怪气。 叶世桢又深深行了一礼:“五皇子不亏是皇家血脉,有皇室风范,体恤臣等的难处,臣铭感五内,敬仰敬拜。” 慕容骏扯了扯嘴角,摆摆手:“废话少说,再耽误下去,吉时就过了。” 叶世桢拱了拱手,回身对身边两个健硕的衙差低语两句,便让他们去抓人。 此时此刻,陈正权还不知道,大祸临头了。 喜宴有什么意思,这种事情,才最好玩。 能来参加五皇子喜宴的人,一定不是无名之辈,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做事情留了那么大的尾巴,他等着看好戏。 然后,那两个衙差就站在了他的跟前。 陈正权左看右看,还在想方才隔壁站了哪个人,他就已经被人架着,押向了叶世桢。 “你们干什么?”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也不看清楚我是谁,就乱抓人!” 五皇子看到自家表哥被人押着,心里就一万个骂娘。 这是什么破事,怎么就偏偏摊在了陈正权头上了。 “来人,拦住他们。” 皇子府的护卫立即跳了进来,一字排开站了七八个人,衙差的去路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 叶世桢依旧恭敬有礼,不卑不亢对上慕容骏:“五皇子稍安勿躁,陈公子牵涉其中,须过堂配合,衙差不曾抓错人。” “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还请五皇子以大局为重,不要耽误了吉时。” 五皇子暴喝一句:“大喜之日,你明知道,还敢来这里抓我表哥!” “本皇子何喜之有!” “叶世桢,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本皇子作对!” 叶世桢不为所动,沉稳应答:“五皇子言重了,臣不过秉公执法,上对得起皇上重托,下对得起含冤百姓。” “本官行事,从不针对任何人,天地可鉴,日月皆知,臣无愧于心。” “皇上也曾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陈正权既然是重大嫌疑人,当然要缉拿归案,详加细查。” “五皇子只管拜堂,缉拿人犯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元婉如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此处,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位叶大人颇有风骨,说话条理分明,一看就是饱学之士。” 还好她今天来了,不然岂不是错过了一出精彩的好戏。 陆江年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得十分舒心:“叶大人是个硬脾气,便是面对陛下,也敢据理力争,五皇子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从我认识叶大人至今,论嘴上功夫,我还没见他输过。” 他顿了一下,随意说了一句:“娘子也是厉害的角色,你与叶大人若是吵起来,不知道谁赢谁输了?” 她可不敢比,叶世桢这种见多识广,又常年办案的官员,必定比她厉害多了。 “我哪里比得上叶大人。” 陆江年也不在意,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娘子,五皇子大概无心宴客,只怕等会,我们就要打道回府了。” 元婉如立即挺直脊背。 对喔,出了这种事情,慕容骏脸上无光,哪里还有心情应酬。 赴宴的人又不是傻子,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惹人心烦。 “不急不急,我们且再看看,万一五皇子还是想要大家留下来热闹一番呢,毕竟是大婚啊。” 谁知道,那边五皇子已经发话了,他要进宫面圣,今日不便待客,让大家都散了。 陈正权和慕容骏年岁相近,感情不是寻常的表兄弟能比的。 慕容骏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抓走。 元婉如呆住了,这可是新婚之日啊,五皇子也太拎不清了。 陆江年已经搂着她往外走了:“娘子,席散了,该回家了。” 第87章 想要亲一夜 人群中,陆江年表面上依旧从容淡然,实际却是少有的,起了迫切的心思。 他可不想某人再拉着他去闲逛了。 一双黑沉沉的眼,望着元婉如,低声道:“天色渐暗,娘子不会还要去逛街吧?” “若真要去,那为夫就抱着你去,省得累坏了娘子,为夫心疼。” 夕阳的余光洒在她的脸上,挺直的鼻梁落下一层光影,他双眸专注凝视着她,带着诱哄的语气对她细语低喃。 即便周遭宾客如云,可他的目光牢牢锁住她,入目唯有她一人。 元婉如心慌慌的。 她的脸不断升温,低垂下头,不自觉捏紧了手帕,甚至,连她的唇都开始发烫了…… 用力抿了一下干涩的唇,她嗫嚅吞吞:“不去了,回府吧……” 说完,她忽然扬起头看他,像是要证明自己并不慌张一样,她冲他扯着唇笑了一下:“走吧。” 但是,她不知道,此时她的脸染上了薄薄的烟霞,少女的纯情美好极尽撩人,羞涩中的风情让他心颤。 他的声音又重又急:“马上走。” 一路上,马车里的气氛都异常紧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元婉如双手团在一起,觉得无处安放。 对面的人,眼睛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呼吸都无法顺畅了。 她真像一条砧板上的雨,无力喘息,试图在做最后的挣扎。 没想到,他滴酒不沾,他们就打道回府了。 原本,她设想的是,他喝了点酒,她在房中的熏香中添加致幻剂,然后趁机用针把人扎晕,这一夜就能安稳度过了。 谁能知道,五皇子大婚就像过家家一样,满堂宾客连杯酒水都不曾喝,就让人撵走了。 这个五皇子,真是太过轻狂了。 怪不得,最后会输给了二皇子。 他纯粹就是让皇上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陈正权即便是被抓了,难道会马上被判死刑吗,他至于这般火急火燎进宫吗? 五皇子妃也挺悲催的,遇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丈夫,他们表兄弟如胶似漆,还不如让五皇子娶了他表哥陈正权算了。 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跑偏了十万八千里,她顿时又放松了。 想到陈正权穿上嫁衣嫁给五皇子的场景,自己偷偷乐起来了。 陆江年的眼睛,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半分,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变化。 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自个笑得乐不可支。 “想什么,那么好笑?” 元婉如听到他的声音,注意力又被拉了回来,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个人这么敏锐,没喝酒,下药估计行不通,扎针就更不可能了。 陆江年的武功可不是一般的高,她想在他清醒的时候,偷袭他,简直天方夜谭。 她暂时不想搭理这个男人,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了。 车辕上坐着的留雁声音清脆地说:“大公子,大少夫人,已经回到府里了。” 陆江年呵呵笑了出来,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伸出胳膊准备扶着她下车。 元婉如静静在里面坐了好一会。 实在不行,她就当成做被狗啃了。 陆江年要身材有身材,有样貌有样貌,和这么优质的男人接吻,她也不吃亏啊。 - 两个人去望春堂请安,汪敏压根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回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五皇子大婚发生了这么稀奇的事情。 虽不清楚是何人所为,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让五皇子出丑呢。 大概脱不开天家争斗,故而汪敏也不想多谈。 她倒是说起了梁雨淞回来之后,就称病的事情。 “也不让请大夫,说是小问题,她自己就能治,这两天暂时闭门修养。” 到底是居住在府上的贵客,她总不能一句都不过问。 “婉如,你们都是年轻人,得空你去探望一下。” 陆江年听到这句话,差点当场笑了出来。 让她去探病,梁雨淞只怕气得卧床不起了。 元婉如一本正经道:“好的,我明日就去探病。” 这蔫坏蔫坏的模样,陆江年手都痒了,她怎么这么可爱呢,真想摸一摸她的小脑瓜。 - 磨磨蹭蹭吃过晚膳,没有什么借口再留下了,夫妻俩转眼就回到了聆水居。 一进门,陆江年就下令:“都出去,没有喊人,就不用进来伺候了。” 元婉如身子一紧,警惕地看着他:“说好了,脖子以下不能亲。” 陆江年哈哈大笑,看到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心情愉悦极了。 “好,脖子以下不亲,那脖子能亲吗?” 这是个漏洞,元婉如刚想说,不能。 可是,忍耐了一天的男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毫无预兆,动作敏捷如同猎豹,迅速低头?,贴住了那双柔软的、饱满的嘴唇。 她以为,总要寒暄一下,说点场面话的嘛,怎么就亲上来了呢…… 不符合程序啊…… 居然单刀直入,根本就没给她半点喘息的余地。 他的呼吸有些重,右手扣着她的腰将人拢在怀里,腰间的手不断收紧,好似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里面。 另一只修长的手臂,伸到她的后颈,抚摸揉搓,诱她仰起头来,以便承受他的激情。 他搂得太紧了,她根本呼吸不过来,微微张开嘴,想要换一下空气,却被他趁虚而入。 她连忙闭紧嘴唇,坚守阵地,和他抵抗到底。 她伸手艰难地推搡着他,试图让他退开些许。 可是,他坚如磐石,无法撼动分毫,她就像被拆之入腹的幼兽一般,无力挣扎反抗。 “别……我……喘不过……” 他总算好心,稍微停顿了一下,逗弄着她水润润的红唇,让她呼吸了几口气,续一下命。 “亲过了,可以……” 大概察觉她想要说什么,他立即又堵着了她的唇齿,嘴边说出让她脸红心跳的话:“没亲够,说好今夜都可以亲的……” 不是,她当时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难道是这样理解的吗? 他不会是想要亲一夜吧,嘴都被亲破皮了。 这个男人,这么凶残的吗? 她的脑袋一团混乱,心头撞鹿,整个人都迷迷糊糊起来了。 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事情,可以这么上头,她真的晕乎了。 要亲到什么时候啊…… 第88章 亲得脚发软 陆江年攻城略地,她感觉到他的唇,时而如疾风骤雨,时而像春风拂面,轻重交错,他不该是新手吗? 怎么那么会? 她的唇色越发靡艳,他用鼻尖蹭着她的,声音又冷又欲:“娘子,你真香……” 她觉得心跳都要停了! 他素日清冷的眉眼,早就褪去了疏淡,眼波荡漾,如山花烂漫,艳红如火。 她心头泛着层层涟漪,双脚完全软了,全靠腰间有力的臂膀,才勉强站着。 “够了没……” “嘴巴都破了……” 她细长的柳眉下藏着潋滟春光,眼角雾蒙蒙的,嗓子透着一股沙哑,陆江年哪里舍得放开。 这可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 他哪里够了。 娇艳如花,声若莺啼,美人如玉芙蓉面,掌下似柳枝的细腰,无一不迷人。 叫人欲罢不能。 他努力克制着藏着胸臆间的恶兽,不能把人吓坏了。 退开些许,忍不住和她额头相抵,盯着她发肿的唇瓣,呢喃着:“我轻些……” 元婉如浑身战栗,迷迷糊糊想着,若因此窒息而死,真是贻笑大方了…… 湿濡的触感,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中,温柔缠绵,脉脉无言,她的肌肤染上点点潮意,心脏一阵紧缩。 原来,她的脖子这般敏感吗? 她张开嘴巴,无助地求饶:“别,我晕。” 难耐地侧过头去,却正好看到梳妆台上的铜镜里,倒映出两道交叠的身影,鸳鸯交颈,大抵就是这样吧。 纤细修长的脖颈,被他来回宠爱,她浑身又麻又软,还热得发晕,只能仰着头,双手紧紧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嘴里喘息着。 她别开眼,不敢再看。 “够了,停下……” 他忽然加大了力度,脖子上传来轻微的痛意,更多的是酸胀的酥麻感,她忍不住娇呼出声:“嗯……” 元婉如没想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媚,她咬着下唇,抑制嘴边的浅吟,手指更加用力抓紧他的衣料,脸上渗出细密的汗,难耐地逃离他的抚慰。 脖子一定破了,混蛋…… 她难受得紧,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你……再不停,我……生气了。” 她在他怀中扭来扭去,娇声婉转,一阵燥意一路往下,不能再继续了…… 有时候,真的不是靠意志就能忍耐的。 陆江年顿了顿,终于舍得停下来了。 他盯着她:“娘子耍赖,今夜还没有过。” 元婉如脑子还有些发蒙。 她就是一只感情菜鸟,这样的亲密接触,对于她来说,超纲了。 她许久都缓不过神来,只是微张着红唇,迷离地看着他,试图平复呼吸和心跳。 陆江年又何尝好受,他浑身都硬得像铁块一样,眼里一片猩红。 他不敢再亲下去了,因为,脖子以下的内容,他很想用嘴尝试一遍。 但是,太超过了,她一定不许。 可是,一看到她这副被他疼爱过的模样,他又忍不住靠了过去:“再亲亲,好不好?” 元婉如听到这句话,吓得用手捂住了嘴巴,拼命摇头。 嘴巴疼了,脖子也麻麻的,他还要亲? 要不要脸? 压着她亲了半个时辰了吧! 她瞪着他,逐渐恢复清醒的眼眸里,藏着熊熊的怒火,十分坚决地拒绝:“休想。” 陆江年遗憾地想,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虽然他自己也被撩拨得欲火高涨,但是,他还是更喜欢和她肌肤相亲的感觉,痛并享受着。 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拐得她同意了。 元婉如迫不及待推开他,想要离开他的身边,脚步刚刚迈开,膝盖却软了一下,差点摔倒了。 还好他一下就将她接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而后轻笑一声:“亲软了?” 语调上扬,声音带着尾巴,钻进她的耳朵,非常好听。 这个男人,化身成了妖精,时时都在勾人。 她没再理他,冲出去就喊了:“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一身都是他的味道,她连舔一舔唇,都是他的气息。 刚才接吻的时候,她真的有些吓着了,她真怕他停不下来,霸王硬上弓。 看样子,他是真的想要和她当真夫妻了,她该怎么办? 元婉如一边想着,一边往净房走过去。 留枝最开始,就发现她的脸色格外红润,比涂了胭脂更好看,她当时还诧异,怎么大少夫人和大公子在里面那么久,是在上妆吗? 然后,她看到大少夫人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红痕,吃了一惊:“您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被虫子咬了吗?” 她着急地走近,想要看得更加仔细。 元婉如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一定是陆江年留在她脖子上的吻痕,她忙伸手掩饰了一下:“没事,你帮我找一身衣服,我先去洗了。” 她匆匆走开,不敢多看留枝一眼。 都怪那个男人,就不能轻点吗? 为什么要留下痕迹,她明天还要去见梁雨淞呢,这些印记,是能给外人看的吗? 太丢人了。 陆江年耳聪目明,留枝的话,隔着门板,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想了想,方才控制不住力气,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会痛。 身上的反应已经平复下去了,他拉开门走出去:“告诉大少夫人,我一会就回来。” 留枝还在奇怪,屋里怎么会有虫子,冷不丁听到大公子的话,马上收敛心神:“是。” 元婉如沐浴出来,不见陆江年的踪影,正合心意。 她匆匆爬到床上,裹上被子就躺好了,一定要趁着他没回来之前睡着。 这般亲过之后,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可事情总是这样的,当你越想要,偏偏就越要不成。 她精神好得很,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外头传来男人的脚步声,她竖起耳朵听着动静,门开了,他进来了。 她缩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敢动。 陆江年进门就察觉到了,她的呼吸时而缓慢,时而急促,必定没睡着。 他把手里的瓷瓶放在床边的圆桌上,柔声道:“脖子上若是不舒服,就抹点药膏。” “我先去沐浴了,你若是不愿意自己抹,那便等我回来,再帮你抹吧。” 等了一会,不见她有什么动静,他也不催促她,拿起衣服就去了净房。 元婉如确定人走了,才探头出来。 第89章 他作的什么诗啊 陆江年回来的时候,发现药膏已经不在原处了。 圆桌上还留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大大两个字:抹了。 陆江年一脸平静,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娘子睡了吗?” 元婉如当然没睡着,可是她必须当自己睡着了,才不理他呢。 陆江年本来就没指望她回答,他不紧不慢脱去外袍,丢在不远处的黄花梨木龙首衣架上,躺了上去,却没有躺在自己的被窝里,而是伸手抱住了她。 连人带被子,即便是这样,也吓得元婉如不敢动弹。 这人要做什么? 沐浴后的皂荚清香闯入她鼻息中,隔着薄被,她能清晰感受到身后的人,壮硕的身躯,正贴在身后。 “既然睡了,那我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她知道,他一定知道她是装睡的。 他要说什么? 总觉得没安好心。 “娘子,今夜你喜欢吗?” “你说,日后红烛燃,罗帐香,翻云覆雨,比之今日,岂不是更叫人销魂夺魄,” 元婉如整个人都如遭雷击,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淫词艳语,他的脸呢? “我从不会作诗,这会却突然了有了兴致,娘子往日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可见学识渊博,不如品一品,这诗如何?” 她好想捂住耳朵,可是他抱着被子的时候,她放在两侧的手也被圈住了,动不得。 “秋夜花好春光浓,罗裙轻解肌若雪,朱唇红蕊勾郎心,含羞藏娇惹人怜。” 疯了。 她很想听不懂,可是偏偏意思浅显,她一听就懂。 这种抽象诗,更让人浮想联翩。 男人一旦不要脸,真是没有下限了。 骚人一个。 “娘子,这诗如何?” 他俯身在她头顶,低声说:“总觉得不够贴切,和实际情况不太一样,我再作一首,嗯?” 元婉如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被气的,憋的,还有被撩的,各种因素都有。 再让他诗兴大发下去,她今夜不用睡了, 她曲起手肘顶向他:“你给我闭嘴!” 陆江年终于逼得她开了口,朗声大笑起来:“原来娘子没睡啊,是为夫孟浪了。” “这诗,有些秾艳,若是知道娘子尚未入眠,我定不会在娘子面前诵读,太过轻佻了。” 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她睡没睡,他明明一清二楚。 她许久才憋了一句话:“有辱斯文,你竟然是这样的陆江年,也不怕别人知道,你不嫌丢人吗?” 陆江年故意用脸蹭了蹭她的头顶,然后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温柔乡英雄冢,对着自己的女人,斯文可不行。” “我只对娘子一人孟浪,那就算不得孟浪,是闺房之乐。” 他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元婉如怕了他了,软着声音求他:“我好困,真的要睡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陆江年心潮澎湃,哪里睡得着。 即便是这样,见不到她的脸,隔着被子抱着她,能和她躺在同一张床夜话,他也觉得非常有意思。 “你睡吧,难得有感觉,我再作一首诗……” 元婉如忍不可忍,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最后抽出手来,把被子掀开,露出那张俏脸,带着薄怒瞪着他:“你敢再作什么乱七八糟的诗,立即给我去睡书房!” 他眼尾一挑,笑得十分得意,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遵命,娘子的话,我当然要听。” “我这么乖,娘子什么时候再给我亲亲?” 她真是…… 好想打人。 她翻身睡下,语气严肃:“你再不老实睡觉,以后都别想了。” 陆江年适可而止。 这次什么话都没说,吹灭了烛火,安静躺回了自己的被窝。 他的要求不多,就想睡觉前,和她说说话。 方才他们这么亲密,这会楚河汉界分得那般清楚,他不喜欢。 他没发觉,自己的心思一直围着元婉如打转,只知道,今夜,他一定是好梦。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挺好的。 - 元婉如昨夜做了一夜的梦。 乱七八糟的。 她梦到,陆江年先是成了她的面首,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 他烟视媚行,哭哭唧唧在她面前争宠:女王,疼疼我吧,我身体最棒,伺候得最好…… 梦里的男人,也是这般不要脸,立即宽衣解带,露出光裸的腰腹,接下来的画面,真是让人脸红心跳。 画风一转,陆江年又变成大狗,在她跟前摇尾乞怜,要吃肉骨头。 她丢了一脸盆的狗骨头给他,他却不满意,非要跳起来亲她的嘴,她当然不惯着他,一巴掌把他拍飞,他咣当一声,撞到了墙上。 她怀疑夜里梦到这个场景的时候,她大概在现实中笑出了声,实在爽得很。 若不是陆江年武艺高强,昨天她就想这么干了。 最后,他又变成了大野狼,压着她威胁她,要她喜欢他…… 总之,一夜都是他,烦得很。 还好,她醒过来的时候,他不在家了。 她早上起来的时候,特意照了一下镜子,脖子上的吻痕已经消失了,陆江年手下大概有一个擅长医道的能人,配的药膏都挺好用的。 梳妆打扮之后,她就带着几匹衣料,去了翡翠轩。 在翡翠轩门口,恰好遇上了曹兰欣姐妹。 曹兰芝率先向她问好,曹兰欣眼见她,心里一阵复杂。 她原本一直看不起元婉如,觉得她不过是好命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嫁给大表哥,一朝飞上枝头。 数次交手,她每一次都在元婉如手上吃亏。 白送了赤金步摇给她,头脑不清醒写下字据成了把柄,又被她讹诈了几千两利息银子,讨好周芳花了钱打水漂了。 总之,事事落空,样样不讨好。 以前她还有些不服气,可是昨日目睹了梁雨淞被老鼠爬在身上的惨状,她是彻底怕了。 这个女人,不好惹,她惹不起! 她第一次在元婉如面前放低姿态,温顺恭敬地说:“大表嫂来得这般早,梁姐姐刚刚起来,我们还不方便入内,大表嫂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偏厅稍候片刻?” 曹兰芝惊讶地看向曹兰欣。 自从听说大表嫂多了姑祖母的羊脂玉镯,三姐姐就对大表嫂非常不满,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今日这个态度,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别说她了,就是元婉如,也有些意外。 第90章 决心拆了梁家的钱袋子 书中,曹兰欣嫁给了梁志,曹家的钱财源源不断进了梁家的口袋,为梁家的事业添砖加瓦,梁家倒是越来越辉煌了,但曹兰欣过得并不好。 梁雨淞当初给曹兰欣和梁志牵线搭桥,未尝不是冲着曹家的财富去的。 不然,梁志堂堂卫国公府嫡出,怎么会娶一个商户女当正室呢? 梁雨淞在书中和曹兰欣好似感情不错,现在细想起来,不过是塑料姐妹情。 她对曹兰欣并没有改观,没有拯救她的想法。 嫁进梁家,不过是他们梁家各取所需,你情我愿。 但是,若能给梁雨淞添堵,把曹家这个钱袋子拆掉,梁家还能如书中那般,用钱财铺路吗? 梁家和二皇子是一体的,在东宫算计她的时候,二皇子妃可是花了大力气。 梁家折损,二皇子也得不到好处。 所以,在利用曹兰欣骗梁雨淞去红袖坊的那一天,她就决定了,这辈子,她不会让曹兰欣嫁给梁志。 梁志最后花天酒地,小妾一个接一个纳进府,曹兰欣除了得到一个正室的名头,根本什么实惠都没有用。 曹家反而被梁家掏空了,她还记得曹兰欣最后出场的时候,是来忠勇侯府看望病重垂危的陆老夫人。 她当时哭着说了一句:“姑祖母,也许我不该来京城,近日收到家书,爹说以后拿不出银子给我了,您又病了,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可是,当时陆老夫人也说不出话来了,给不了她答案。 这么想来,她还算是帮曹兰欣和曹家躲过一个大火坑呢。 “嗯。” 元婉如思绪乱飞,过了好一阵才回了一个字,态度着实傲慢。 曹兰芝本以为,一向心高气傲的三姐姐,会和大表嫂变脸,她还想着要从旁劝阻。 可是没想到,三姐姐只是看了大表嫂一眼,便垂手安静站着了,显然是礼让着大表嫂,让她先行。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元婉如之所以这么傲慢,自有她的道理。 梁雨淞这么会算计,曹家只怕早就在她的计划中了,等梁志回京,她大概会像书中那般,撮合曹兰欣和梁志。 她和曹兰欣不和,梁雨淞就不会怀疑到曹兰欣的身上。 日后,说不定曹兰欣什么时候,又能像这次一样,发挥作用了。 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曹兰欣,干什么要和她心平气和。 - 梁雨淞一夜都没睡好,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不知道会从哪里跳出来一只老鼠。 夜里,屋里灯火通明,腊梅和绿萼陪在床边,她才多了一点安全感。 四更天过后,实在熬不住了,她勉强眯了一会。 这会听说曹家姐妹前来探望,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若不是曹家还有用处,她怎么会自己降身份,和曹兰欣二人交好。 没见,陆家庶出的陆蓉,都瞧不起这两个商户女吗? 她还在梳妆的时候,又听说元婉如来了。 想到昨日之辱,她气得一下就把手中的珠钗摔了出去:“她来做什么?” 那珠钗正好砸在了腊梅的颈上,划出一道伤痕。 腊梅不敢喊疼,低声说:“姑娘若实在难受,不如拒了吧。” 梁雨淞侧目而视,目光冷厉,腊梅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拒了?难道我怕见她吗?” “给我拿点胭脂,换一支蜻蜓衔珠步摇。” 没过多久,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梁雨淞就出现在了偏厅。 这个时候,来探病的已经不止元婉如三人了,陆芸她们几个也都来了。 梁雨淞看上去精神奕奕,好似昨日的惊吓不曾发生过,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元婉如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掩饰。 螺黛描眉,胭脂点唇,花钿贴额,每一处都做了修饰,但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眼中的疲惫。 显然,这个人昨夜没睡好。 梁雨淞笑得依旧和气端庄:“不过是夜里着了风,有些不舒服,倒是劳烦大家惦记了,特意登门看我,我实在过意不去。” 曹兰欣看了元婉如一眼,才开口:“梁姐姐与我们一同出门,回来却病了,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前来探望。” “何况,姑祖母心里也记挂着你,昨夜就提醒过,让我们务必过来看一下,不然她老人家不放心。” 元婉如笑着听她们寒暄,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她才道:“昨夜我睡得是真香,倒是我身边的留雁,说她夜里听到老鼠‘吱吱’的叫声,半夜起来好几趟。” “她昨日见到那种场面,估计吓坏了,我见她精神太差,早上就让她回去多睡了一会。” “原本我还担心梁姑娘也睡不好,没想到梁姑娘果然勇气过人。” “你这般光彩照人的样子,看来夜里并不曾梦见老鼠,真是可喜可贺。” 梁雨淞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老鼠”两个字。 “鼠”字都不行。 那种肮脏的东西,居然在她身上爬过…… 每次一想起来,她就犯恶心。 偏偏这个女人还要提! 她第一次对元婉如冷下脸来:“元姑娘究竟是何意,是巴不得我被吓得睡不着吗?” 一向总是温婉和善的脸,此刻冷若冰霜,一张红唇抿成直线,和平日判若两人。 可是元婉如却觉得,这个样子的梁雨淞,比那个装柔弱,装温柔的她,还顺眼一点。 “梁姑娘别气,你这可就曲解我的意思了,我若不是担心你,又怎么一大早就眼巴巴过来看你呢?” “你看,我还送了几匹料子给你呢,梁姑娘这样误会我,真叫人难过。” 梁雨淞眼里冰寒一片,她稀罕这什么破料子吗? “有心了。” 元婉如却好像感受不到她的怒气,她一脸心疼看着梁雨淞:“若是害怕老鼠,也别硬撑,累垮了身子可不行。” “我们乡下有一个土办法,就是用大蒜熏走老鼠。” 陆芸好奇地问:“怎么熏?” 元婉如道:“把大蒜切成片,或者捣碎成泥,放在房间各处,老鼠闻到这个味道,自然不敢来了。” “若是怕老鼠近身,可以全身涂上大蒜,或者吃到嘴里,老鼠自然敬而远之。” 元婉如笑眯眯地说:“我已经吩咐了厨房的人,一会送一箩筐大蒜到翡翠轩,端看梁雨淞用不用了。” 方法好像有用,但是若用这个法子,岂不是一身大蒜味。 一个姑娘家,满身蒜味,怎么见人啊? 这,她究竟是真的想帮梁雨淞,还是故意恶心她呢?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明白了。 第91章 为夫亲得不好吗? 梁雨淞怒道:“你别太过分了。” 什么大蒜驱赶老鼠的土方法,元氏纯粹是借机羞辱她! 她再怎么隐忍,如今也忍不住爆发了,这个女人,实在太讨厌了。 昨夜表哥传信过来,红袖坊的事情根本查不到是谁在捣鬼,但是,梁雨淞坚信,就是元婉如算计了她。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她就出现在了红袖坊。 她并没怀疑曹兰欣和元婉如勾结,只当是元婉如早就盯着她的行踪,设下的圈套。 毕竟,曹兰欣和元婉如过节不小,不可能突然就合作了。 有没有证据不要紧,反正,她已经决定把这桩罪,算在元婉如头上了。 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气定神闲,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元婉如站起来,脸也拉了下来:“我怎么过分?” “梁姑娘不识好人心,一再对我发脾气,我可不是泥捏的性子。” “办法我给了,用不用在你,你别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往日瞧着,还以为你多么温柔善良,今日我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你虽然于老夫人有恩,可也不能仗势凌人,蛮横无理,这般行径,不像大家贵女,倒像市井泼妇。” “卫国公府的教养,我算是见识到了,不过如此。” “告辞。” 梁雨淞昨日受了惊吓,昨夜又没睡好,如今还被她一通嘲讽,如何受得住? 眼前阵阵发黑,一下就软了下来,跌坐在椅子上。 吓得腊梅连声尖叫:“世子夫人,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们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卫国公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元婉如冷笑:“好大的威风,你们卫国公府要怎么不善罢甘休?” “我打她了还是骂她了?她是纸糊的吗?说两句就晕倒,真是不中用。” “奉劝一句,以后她还是少出门,这种动不动就晕倒破身子,她晕得爽快,别人反倒被吓了一跳,害人不浅啊。” 这话,有点毒。 陆芸和陆苗愣住了,怎么感觉大嫂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说话如此犀利,气死人不偿命。 曹家姐妹已经见惯不怪了。 只见元婉如大步朝梁雨淞走去,势气凌人。 腊梅和绿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立即挡在梁雨淞身前,警惕地看着她:“世子夫人要做什么?” 陆芸和陆苗一看情势不对,生怕出了乱子,也纷纷走旁元婉如身旁:“大嫂,梁姑娘都晕了,有话日后再说。” 梁雨淞毕竟是客人,这件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元婉如看到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觉好笑。 “我就想看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晕了,别是恼羞成怒,装晕讹诈我呢。” 陆芸:…… 这话合适吗? 大嫂现在损人好厉害,不带一个脏字,却能把人气得吐血,内伤都要憋出来了。 果然,腊梅和绿萼的脸都紫了。 得亏姑娘没听到,不然,真的要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气的吐血了。 - 从翡翠轩出来,元婉如心情大好。 留枝有些忧愁:“梁姑娘若是气病了,老夫人会不会找您的麻烦?” 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侯爷回府,万一陆老夫人向侯爷告状,侯爷迁怒大少夫人,那该怎么办? 元婉如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怕什么,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我亲自登门探病,还送了礼,能有什么坏心思?” “她晕倒,是她身子不争气,心胸狭窄,与我何干。” “再说,爹即便是信了老夫人的话,我也不怕,谁也不能让我受委屈。” 到时候,连陆松一起怼。 她上辈子就不曾受过气,捡来一条命,更不会委屈度日。 - 走在回聆水居的路上,她脚步放松,看看天,看看云,凉爽的秋风吹过:“许久不曾去小花园了,陪我走走。” 秋意渐浓,树叶变得五彩斑斓,黄色是最突出的颜色,耳边是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声音,落在耳中,让她身心都放松了。 她闭上眼睛,感叹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娘子怎么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男声,打破了安宁。 她微微蹙眉,转头看过去,陆江年头上戴着玉冠,腰间是一枚白玉麒麟佩,一身玄色绣虎纹长袍。 他这张脸,的确英俊,鼻梁高挺,清俊贵气,一双剑眉又黑又浓。 年纪轻轻就官职从三品,自有一股威严,比同龄人多了一份沉稳霸气。 元婉如撇了撇嘴。 这都是表象。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对他十分了解,这个男人现在看着一本正经,人模人样,但私底下却是个骚话连篇的。 和梁雨淞一样,都会装得很,怪不得是书中男女主。 从这一点上说,两人还挺配的。 此时他看着她,嘴角含笑,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想到他的好心情从何而来,她就一直郁闷:“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江年边走边说:“为了陈正权的事情,今日朝堂上议论纷纷,我不掌管刑狱,看了个热闹就回来了。” 元婉如不太想同他说话,点点头,便转身要走。 他长腿连跨两步,走到她的身侧,低头在她耳边道:“娘子翻脸无情,昨夜,为夫亲的不好吗?” “如若不好,娘子该给机会为夫,多多练习才是。” “为夫一向勤勉,事事不落于人后,此事亦同理。” 亏得留枝没有跟得紧,不然这些话,岂不是让别人听去了。 她的脸一下就红了一片,贝齿轻咬着下唇,对着他忍气低语:“你真是……” “这是外面,你说话能不能看场合,你不要脸,我还要。” 陆江年轻轻刮了一下她粉嫩的脸颊:“怕什么,他们听不到,我本就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 然后,气势一变,回头扫了一眼,冷声道:“不必跟来,我和大少夫人在花园走走。” 留枝看到大公子的动作,已经尴尬地扭开了头,如今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快快离开了此地。 大公子看她的眼神,好生吓人啊。 不过,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感情渐好,真是叫人高兴。 玄青本就远远跟着,得了令,马上就闪人了。 世子今日春风得意,方才远远看见一个背影,眼睛就黏在了世子夫人身上了,这不眼巴巴跟着过来了吗? 世子看着夫人的时候,笑得多……荡漾啊,指不定脑子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得在周边把风,别坏了世子的好事。 第92章 不给吃肉,能赏口汤解馋吗 转瞬间,花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两人四目相对,火光四溅,元婉如本想发脾气,对上他烫人的视线,她不知怎么,有些不敢看他,掉头要走。 陆江年却一把拉住她的手:“娘子今天可想我?” 元婉如用力甩了甩手,没甩开。 “别拉拉扯扯的,快放开我。”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目光灼灼望着她的侧脸:“我当值的时候,魂不守舍,幸而今日无事,我便先回来了。” “食髓知味,娘子可懂这个词的含义?” 大白天,花园里,他就撩人。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好似带着火,熏得她脸都热了。 “昨天是意外,反正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乱来。” 食髓知味,他莫非还想吗? 她现在一看到他,心就乱糟糟的。 陆江年手中一紧,握着她的小手的大掌,微微用力:“娘子,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不可能永远逃避我的。” “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但你要告诉我,你需要多久,我不可能无限期纵着你。” “你若一再推开我,与我划清界限,万一我忍不了,冲动越过了雷池,你可别怪我。” 陆江年也不是威胁她,他是真的担心他忍不了多久。 她一贯没心没肺,昨夜两个人亲了那么久,她还能睡得深沉。 他呢? 帐子里都是她的香气,惹得他兴奋了大半夜,喝了整整一壶冷茶都无济于事,站在窗边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才勉强压制了汹涌的念想。 天天这样,他估计会憋死的。 他不想英年早逝,也不能让她莫名其妙成了寡妇。 元婉如一听,就不高兴了:“怎么,你还想霸王硬上弓吗?” “你敢?” 他如果敢做,她就下毒,让他一辈子不举。 陆江年对上她乌黑的眼眸,低咒一声,倾身靠近,伸手环着她的腰:“那我怎么办?” “明明都是秋天了,可是,我总感觉是春天,生机勃勃。” “以前一直很乖的,没什么动静。” “可是,现在看见你,一贯不老实,我也烦得很。” “娘子若不可怜可怜我,我要被折磨死了。” 一开始,元婉如还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们两个人挨得近了,她…… 要死! “你放开我……” 热气冲天,她觉得她整个人都被烧着了。 他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环抱着她,脑袋趴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哀怨地说着:“我若真……坏了,你真的舍得吗?” 他若强势,她还能抵挡得住。 可这撒娇小奶狗的样子,她真的差点就缴械投降了。 卖萌可耻。 她努力保持清醒,犹豫了一会才说:“你憋不住,可以找别……” “啊!” 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咬了一下,他克制着怒气,压抑地说:“再让我听到这话,我现在就押着你洞房。”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么些年,我只有对着你的时候才这样,心不动情不动,你真的不懂吗?” 元婉如沉默了,的确,他如果是这种放浪形骸的人,她此时就不必纠结了。 早就一脚将人踹翻了。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她推开赖在身上的男人,清澈的眼眸凝视着他,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江年被她这般看着,耳朵不禁红了。 喜欢什么的,说出口,总是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咳,应该是。” 这难得的羞赧,倒让元婉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对她,该是有些喜欢的,不然他不会是这样神态。 可是,喜欢有多深呢?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长叹一声,此时的她,特别理智。 “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不知道,怎么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能给我一段时间吗,等我想清楚了,我会告诉你答案。” 陆江年盯着她看了半晌,胸中憋着一股闷气。 但是,除了妥协,他没有任何办法。 “要多久?” 元婉如愣了一下,想了想书中的剧情,大概年前,书中那个奸夫就会来京城,抓奸的事情就发生在过年前后。 按照书中剧情,到时,她就会离开忠勇侯府。 现在剧情有所改变,她更不会跟着剧情走,但她想以这个时间节点为契机。 如果这段时间,他能让她喜欢他、深爱他,让她能够坚定决心,与他站在一起,面对许多未知的风险,她也不是不敢尝试。 毕竟,两辈子了,他是唯一一个,让她动了恋爱念头的男人。 若不是书中剧情扑朔迷离,若不是他是男主,也许她不会那么抗拒了。 “明年正月十五,我会告诉你答案。” 陆江年脸一沉,现在都没到八月十五,也就是他还要再等五个月的时间?! “不行,太久了。” 元婉如冷笑:“爱等不等,若是连这点时间你都等不起,那还不如趁早去找别人。” 以为她非他不可吗? 现在是他稀罕她。 他真是要被她气死了。 怎么在她眼中,他就这般不值钱,随随便便就要把他推给别人。 若没弄错,他明明是人人称赞的好儿郎,不知多少女子想对他投怀送抱。 远的不说,前几天他路过永安河,有个姑娘落水呼救,他让玄青拿竹竿把人挑出来,结果那女子自己就游到了岸边。 今日下朝回府路上,还有人给他扔荷包,被他一剑劈了个粉碎。 可见,他还是很受欢迎的嘛。 “明年元宵,我等,但是,这段时间,你不能拒绝我亲你。” 她嗤笑一声:“想得美,你若这点都忍不了,不如去……” 陆江年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他伸手捂着她的嘴巴,不想听到那些气人的话。 想到他方才趴在她的肩膀上,她放软的腰肢,他眼中精光一闪,已经明白了。 对付她,要软着来。 伺机而动,兵不厌诈,这道理,他最明白。 差点误了大事,兵书都白看了。 “娘子,好狠心,那么长的时间,不给肉吃就算了,连口汤也不给为夫尝一尝吗?” “为夫记得,不能亲脖子以下,昨晚我不就很听话嘛~” 刚才还气势凛凛的人,顷刻间又变身小狗了,眨巴着一双眼,摇尾乞怜的模样,让人看着心软。 她挣扎着:“你就忍忍吧。” 第93章 她说好,他色诱成功 陆江年第一年去军营,就知道,一个人武功再高,也不能凭一己之力战胜三军。 他想要立功,想要靠自己出头,就必须打胜仗。 想打胜仗,他就要有忠心耿耿的部下。 祖父是个读书人,最讲究礼仪,他自小吃饭,便是细嚼慢咽,一吞一咽都行止有度。 爹曾反对他从军,因为爹觉得他身上,文气太重。 可在踏进军营的那一刻,他就把从小刻在骨子里的礼仪,统统都忘掉了。 他和将士们一起,同宿野外十天半个月不洗澡,胡子邋遢一身尘土乃是家常便饭。 狼吞虎咽吃下拉嗓子的干粮,手一抹便起身冲锋杀敌,无一丝贵气。 正是如此,他麾下的将士,个个敬服他,誓死效忠。 有付出才有回报,很公平。 回到京城后,他又变回了之前的陆江年,每天沐浴,衣冠楚楚,进退得宜,吃饭礼仪和未曾离家时,分毫不差。 因为,这里是太平无事的京城,繁华富贵,百姓安居,他自该变回克己复礼、举止高雅的陆世子。 《周易》中说,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 他自小跟着祖父读书,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变,则通。 不变,则腐。 他如果固守高门贵子的教养,今天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成就。 如今也一样。 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变成一个乞求她垂怜的小男人,又何妨呢?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娘子,你懂不懂,我现在是日思夜想。” “答应我,嗯?” 他念着《关雎》,嗓音低沉,语气缱绻,声声入耳,她都快醉了。 对上那双好看的黑眸,一片幽深,她不觉脸红心跳。 他好会撩拨人。 生怕动摇意志,她还是摇摇头:“不行,真的不行。” 不知道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可是,她没发现,她的语气已经变了,软糯温柔,一下就让陆江年看穿了她的犹豫。 他低头,用英挺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声音更加温柔,仿佛能拧出水来。 “娘子,你就疼疼我吧,不然我怕我挨不到正月十五。” 她真的快抵挡不住了。 “你别对着我耳朵吹气。” 她身子都酥了半边,耳朵的热气迅速蔓延,脸上泛起了一片潮红。 稍稍一动,想要挣脱开他的压制,可是他却禁锢得更加紧了。 “半个月亲一次,好不好,真的不多,娘子就应了吧。” 明知道他在装可怜,可是,一个英俊又帅气的男人,在她耳边这般软软地撒娇,她真的尽力了。 她已经乱了阵脚,那个“好”字,就这样脱口而出。 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 完了,被他成功色诱了。 陆江年见好就收,虽然心痒难耐,想要一亲芳泽,却也只能按捺住躁动的心情,转移了话题。 “娘子,昨日红袖坊的事情,还有后续,你想不想听?” 元婉如还在不停懊悔。 意志薄弱,色令智昏,她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听到陆江年的话,她暂时把那些情绪放在一边。 她已经打发许婆子出门去打听消息了,没想到,陆江年也关注了这件事。 “你说说。” 他随手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前走:“我们边走边谈。” 元婉如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一时也没有计较他的动作。 不得不说,陆江年潜移默化的计策,十分有效,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警惕他的靠近了。 他眼里闪过喜色,然后不紧不慢把关于红袖坊掌柜的事情,告诉了她。 前一阵被红袖坊殴打的布商之子,联合好多个苦主去告状,若是平时,京兆尹大概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只是经济纠纷,又不曾死人,红袖坊的背后,可是蒋家。 后来听了捕快的话才知道,红袖坊和忠勇侯府对上了。 这还得了,如今陆松父子在朝上炙手可热,而蒋家近来却连连犯错。 五皇子的表哥陈正权拐卖儿童一事还没有洗清罪名,但京兆尹早就听说了,证据确凿,陈家是抵赖不掉了。 当下,就把掌柜收监了。 没想到,这一收监,就捅了马蜂窝了。 许多之前不敢一同告状的人,都纷纷跑去京兆尹击鼓鸣冤。 红袖坊养着那么多的打手,怎么可能没有人命官司? 这不,短短半天时间,就查出了三桩命案。 “这么说来,红袖坊的掌柜,该判死刑了?” 陆江年点点头:“按律当斩。” 他们来到了一处银杏树下,元婉如蹲下身来,捡了两片变色的银杏树叶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转来转去,好似很好玩的样子。 陆江年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 以前,这种事情,他一定觉得十分无聊,绝对不会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这会,看她玩得高兴,他的眼里,只有深深的纵容。 “娘子,红袖坊怎么得罪你了?” 她选择在红袖坊算计梁雨淞,又闹了一出大戏,必然是红袖坊得罪了她。 元婉如这次倒不瞒着:“不过是听说红袖坊横行霸道,看不过眼而已,何况,他背后的主子是蒋家,蒋随远得罪了我,我可还没报仇呢。” 陆江年笑得格外畅快。 这个论调,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当初蒋随远已经让为夫整治了一番,这辈子他是不能再吃皇粮了。” “没想到,娘子也记着这个仇呢。” “我和娘子,真是天生一对。” 元婉如朝他扬了手中的银杏叶子,轻笑一声:“美得你,以后别得罪了我,不然我可会狠狠报复回去的。” 陆江年这点最合她的心意,不管她针对陆老夫人还是梁雨淞,只要她有理,他从来就没有阻止过她,也不会跟她说什么“宽恕他人”的大道理。 那叶子轻飘飘的,根本扔不到他的身前。 他非要伸手一抓,稳稳把叶子握在手中,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比别的叶子,格外香。” 一双眼里,盛满了星光:“娘子放心,为夫才舍不得惹你生气,疼……都还来不及呢。” 这个男人,真是无时无刻,都在不予余力,挑逗她。 第94章 为夫看不清路,要牵着走 中秋佳节,转眼就到了。 梁雨淞那天被气晕之后,一直不曾出门。 陆老夫人和汪敏都轮番派人去送了不少补品,中秋节这一日,梁雨淞终于踏出了翡翠轩。 留枝一边给她梳妆一边道:“大少夫人,听说,曹三表姑娘最近安静得很,这一阵都不曾辱骂过您了。” 元婉如淡淡道:“大概是学乖了吧,字据我已经还给她了,她若还敢骂我,想必也怕我用‘老鼠宴’对付她呢。” 留雁帮她挑了一支桃花玉簪:“学乖了就好,她整日背地里骂您,我想起来就生气。” “大少夫人性子好,才不与她计较。” 元婉如笑了笑:“她前前后后送了不少银子给我,也让我查出了当初落水的真相,还敲了二婶一笔银子,这点事情,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自从陆老夫人回来之后,时不时就要病一场,可是请了府医和太医看过了,都说没事。 后来陆松去了北营练兵,府里很久没有举办家宴了。 晌午的时候,陆松赶回来了。 中秋这一天,忠勇侯府总算可以一大家子过一个团圆节了。 她今天身着秋香色的夹袄,水红色的曳地长裙,裙子绣着团花祥云纹,头上只是简单插着桃花玉簪和几朵小小的绒花。 陆江年早早就等在了外间,捧着书坐在桌前,一脸沉静。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里间,只见她款款而来,清丽婀娜,他眼里的冷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柔情汨汨。 看着前头两位主子的背影,留枝撞了撞留雁的胳膊,小声问她:“你觉不觉得,最近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感情特别好?” 留雁斜睨了她一眼,鄙夷地说:“你才发现啊,你怎么这么迟钝,我早就发现了。” “好几次,我看见大公子看大少夫人的眼神,好像大公子要吃了大少夫人一样,那个样子,怪吓人的。” 留枝点头:“可不是嘛,我也看见过,幽幽暗暗的目光,就像个无底洞,把人吸进去一样。” “也不知道大少夫人怕不怕?” “就是。”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把她们两个都吓了个半死。 “你们可别乱说,大少夫人才不会怕大公子呢,那叫眉目传情。” 原来,是玄青。 留枝拍了拍胸口:“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差点被你吓死了。” 玄青摸了摸脑袋,有这么吓人吗? 可是对上留雁怒目而视的眼神,他不免有些心虚。 “你好过分,怎么能偷听我们两个说悄悄话呢?” 留雁一想到她们姐妹两个背后议论主子的话被他听了个正着,心里就越发生气,脸更冷了。 “非礼勿听你不懂吗?” “亏你还是跟着大公子的人,半点大公子的风度都没学到?” “我们小姐妹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怎么,也想当我们的姐妹吗?” “没讲过一个男人,这么喜欢听墙角的。” 玄青心里发苦,这个丫头,小嘴可不饶人。 “我错了姑奶奶,我就是看见你们两个交头接耳的,以为出了什么难事,才想走过来问一声,你就别气了,主子们都快走得没影了。” “我们先赶上去,回头我再任你骂。” 留雁觉得怪怪的,她方才也是被吓坏了,才忍不住朝玄青撒气。 可玄青是谁,大公子身边最得力的随从之一,犯得着这样求饶吗? 对上玄青漆黑的双眼,她哼了一声:“懒得跟你说。” 拉着留枝就赶上去。 玄青无奈看过去,哎,怪不得大公子前一阵头疼,这亲近女人,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比打架难多了。 大公子好歹还能仗着名分黏上去,他啥都没有。 忧伤。 - 陆江年和元婉如并肩而立,不紧不慢朝前走。 隔了一段距离,但是玄青和两个丫头之间的动静,陆江年大概听到了一些。 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并不准备管。 中秋家宴安排在了荣寿堂前的大花厅,此时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月亮还没有升起来。 为了应景,这几天夜里,府里各处都添了不少灯笼,虽然夜幕降临,但路上依旧灯火通明。 走着走着,忽然,陆江年伸手牵着她的手:“娘子,当心脚下。” 元婉如一顿,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他目不斜视,不曾看他。 走了两步,她觉得有些不妥,挣扎了一下,可是他不肯放。 “等会让人看见了不太好,府里点了不少灯,路上挺亮的,我看得清。” 结果,他面不改色地说:“娘子若担心,等遇到人的时候,我自会放开。” “天黑路滑,为夫有些看不清,还请娘子牵着为夫,万一摔着了,可就耽误家宴了。” 元婉如吃惊地瞪了他一眼,他含笑回望:“怎么了?” 她暗暗咬牙。 怪不得人总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比不过啊,她真是比不过。 她听陆芸说过,陆江年曾在夜黑风高的郊外,骑马射杀敌人,箭无虚发。 这会,他居然有脸说,看不清灯火通明的忠勇侯府上的路? 她冷着脸道:“那您可真是未老先衰,这么早就老眼昏花了。” 陆江年:…… 失策。 自家娘子的嘴皮子功夫,用到了他身上。 他微微勾唇:“为夫年轻力壮,娘子可别胡说。” “之所以目力不佳,大概是因为近来相思成疾,不能安眠,进补太少的缘故。” “娘子若是真的心疼为夫,平时便大发慈悲,多准备一点汤汤水水,半个月一肉汤,不解馋呢,最好,三五天就能喝上一碗,一定大有助益。” 半个月一碗汤? 他在暗指什么吧。 她不得不怀疑,这些话有点莫名的颜色。 “什么汤?” “大哥想喝汤吗?” “若是大嫂没空准备,芸儿可以做好给大哥送过去。” 元婉如身子一僵,回头看向身后的陆芸和陆苗,笑得有些尴尬。 亭亭玉立的梁雨淞,也走到了他们身前。 “陆大哥喜欢喝什么汤,也可与我说一声,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答谢陆大哥在雁门郡的救命之恩,如果能替陆大哥做点小事,我非常乐意。” 曹兰欣无声讥笑,这么上赶着,还是高门贵女呢? 不要脸。 元婉如似笑非笑看向陆江年:“夫君,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爱喝什么汤,不如你和大家说说看。” 让他大庭广众调戏人! 陆江年早就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他并没有看梁雨淞一眼。 伸手摸了摸陆芸的脑袋,淡定地说了一句:“大哥成亲了,以后只喝你大嫂做的汤,不必费心了。” 这话,有些火辣了,就好像当场秀恩爱一样。 果然,陆芸几人的脸都红了,讷讷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95章 你没资格喝我娘子的汤 他的唇角带着愉悦的笑容,回头看了一眼元婉如。 元婉如的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她也不想脸红,无奈脸皮没那么厚啊。 梁雨淞看出来,这对夫妻在大家面前眉来眼去,心里一阵恼怒,她不禁鄙夷:小门小户出身,一点体统都没有。 “看来,元姑娘炖汤的手艺不错,改天可要炖给我们尝一尝。” 她笑着打断了他们的对视,没想到,却引来了陆江年的注目。 梁雨淞不觉欢喜,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一双眼睛水盈盈看着陆江年,暗暗期待,不知道他会对她说什么。 她虽算不得貌若天仙,但是长相端庄清雅,称一句清秀佳人并不为过。 何况,自小锦衣玉食,养得一身好肌肤,脸蛋白皙细腻,明眸皓齿,在人群中,总能吸引旁人的注意。 这么久以来,她明里暗里对陆江年暗送秋波,偏偏他不解风情,从来没有给她一丝回应,她真是又恼又恨。 难道,蕙质兰心、高贵典雅的她,竟然还比不上尖酸刻薄、唯利是图的元婉如吗? 她还在调整角度,试图让陆江年看到最美的她。 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如遭雷劈,呆愣在了原地。 “我娘子的手娇贵,她炖的汤,可不是谁都能喝的。” “你没资格喝。” 气氛一下就陷入了怪异的尴尬。 梁雨淞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 陆江年! 她强撑着一口气,努力摆出平静的神态:“陆大哥对元姑娘果然爱重,是我唐突了。”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了结,她不想再面对这么多人讶异的目光,正要匆匆走进花厅,却又被陆江年喊住了。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一点喜悦,反而生怕陆江年再说出什么话,让她下不了台。 果然,预感是真的。 他一脸严肃,声音冷冽:“梁姑娘出身卫国公府,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吗?” 不知道他又在挑什么刺? 曹兰欣几人目不转睛盯着她,梁雨淞紧咬着牙根,强迫自己挺直腰背,义正言辞地反问。 “陆大哥这话未免太过伤人了,卫国公自开国以来就得沐皇恩,当今梁妃便出自卫国公府,你凭什么质疑卫国公府的教养?” 她就像受伤的刺猬,此时竖起了全身的尖刺,试图反击。 这个时候,她早就顾不得勾引陆江年的目的了。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羞辱,还是一个她蓄意诱惑的男人,这种感觉,更是让她倍加屈辱。 陆江年根本没把她的不忿放在眼里,他漠然地说:“不懂礼节也就罢了,脑筋也不灵光。” “我何曾质疑卫国公府的教养,我说的是你不懂礼数。” 他忽然转身,伸手环上元婉如的肩膀,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拳头,并肩站立,看起来并没有多么亲密。 但落在陆芸等人的眼中,只觉得他们夫妻感情甚笃,再无旁人插足的余地。 元婉如有些跟不上节奏,不知道陆江年为何要这么做。 他冷笑道:“我与我娘子成亲已久,你并非不知,你若是个懂礼貌的,就不会称呼她‘元姑娘’。” “说你不懂礼数,可有说错?” 一番话,说得梁雨淞摇摇欲坠,这件事,她辩驳不了。 她的气势立即弱了下来,眼眶泛红,咬着下唇,像是要哭了一样。 即便是这样,陆江年也不该当众指出来,还是这种态度,他摆明就是不给她面子。 太无情了。 “陆大哥,是我……” 陆江年抬手,冷声道:“我们陆家和梁家并无姻亲关系,你尚未议亲,为了避嫌,还是喊我陆世子或者陆大人吧。” 说得好听,可在场的人,哪个听不出来,是他想要避嫌,不想与她有半分瓜葛。 好绝情的男人,他莫非是铁石心肠吗? 如果是元婉如说出这些话,梁雨淞还能说服自己,不过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罢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根本没有必要计较。 现在,计较的人,却是陆江年。 他一个大男人,被人喊一句“陆大哥”怎么了? 她是洪水猛兽吗? 还是乡野村姑,喊一句“陆大哥”都不配了吗? 这一刻,什么大计,她统统不想管了,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陆老夫人身边的曹嬷嬷,从里头走出来,喊了一声:“梁姑娘,方才老夫人还问起您呢。” 她好似看不到梁雨淞难看的脸色,笑着说:“快点跟奴婢进去吧。” 梁雨淞一张脸变来变去,最后深吸一口气,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走吧。” 陆芸她们也跟着进去了,元婉如和陆江年落后一步,她侧头瞥了一眼陆江年:“真是郎心如铁,你那样说她,就不怕她当场哭出来吗?” 他嗤笑一声:“我并无半点说错的地方,她哭又与我何干?” “嗯,心挺硬的。” 她随口说了一句,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有些高兴。 有一种男人,一看见女人掉眼泪,就怜惜不已,好似只要女人会哭,就可以抹杀她犯下的所有错误。 幸好,陆江年不是这种人。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好似随手揉捏了一下,低沉地说了一句:“我对娘子心软就行。” 说着,他放下手,率先进入花厅。 元婉如站在那里,心跳紊乱了一阵,她抬起手弄了弄他摸过的耳垂,无奈扯着唇呢喃一句:“男人太主动的时候,女人也挺难抗的。” 说不定,挨不到明年正月十五的人,反而是她。 主要是,刚才他对梁雨淞的态度,实在太让她满意了。 正想着,明明已经走进去了的人,竟然再次出现在门口,修长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看着她:“愣着干什么,过来。” 他朝她伸右手。 灯火流光,落在他的脸上。 薄唇微微翘起,笑容温柔惬意,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轻柔温暖凝视着她。 元婉如不经意间,漾出浅浅的笑意,向前走了两步,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来了。” 陆江年有一瞬间的恍惚,只觉得这一次握手,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样。 多了一丝珍重。 “嗯。” 第96章 陆老夫人的火没发起来 人基本上都来齐了,大房二房的人,凑在一起,也要好几桌。 她和陆江年相携入内,惹得好些人看过来,一时间,他们成了焦点。 陆江年面色自如,放开她的手,好似和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不过寻常事。 元婉如知道,古人内敛,夫妻之间再是亲密,都只在闺房之中,但是出了房门,便要谨守分寸。 即便是牵手,也是一种罕见的行为。 陆江年既然坦然自若,她也大大方方朝各位长辈行礼问安。 合法夫妻,牵个手算什么,没什么可害羞的。 只要他们不尴尬,那就算不得什么事。 “爹可算回来了,娘成日担心爹在北营吃不好,如今见着爹,气色那样好,娘总可以放心了。” 陆松笑呵呵看着她:“你娘今日与我夸了你半天,说你贴心,如今看来,你与江年的亲事,是成对了。” 他虽然是夸奖元婉如,但眼睛却是看着陆江年,有着嘲笑的意味。 臭小子,当初一脸不甘愿的样子,扬言成了亲,以后陆家不欠元家任何东西,日后他与他娘,不能再干涉他做任何决定。 现在呢? 小手拉得多紧啊。 陆江年当然看出来他那嘲讽的眼神。 他懒得搭理他爹。 陆老夫人却冷哼一句:“什么成对了,依我看,就是大错特错了。” “你是不是知道,这段时间,元氏闹出了多少事情。” 她一双狭长的眼,看向元婉如,十分刻薄地说:“以前住在府里,闷不吭声,看着温顺得像个小绵羊。” “自从成了亲,骄横跋扈,在我的荣寿堂吵,在望春堂也吵,仗着读过两本书,就搬出一堆大道理。” “大郎,她这是打量着你娘我没读过多少书,讽刺我呢。” 说着,她还抹了抹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伤心地说:“就连你孝敬我的羊脂玉镯,都让她夺了去,你说说,她哪一点好?” 周芳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她不敢擅自告状,可是陆老夫人起了个头,她能煽风点火啊。 “就是,大哥不在家不知道,陆夫人前一阵都让婉如气病了。” “那羊脂玉镯,她也好意思要,偏偏大嫂还宠着她。” “这些年,我也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一朝成了亲,就变了嘴脸了。” “莫不是以为得了世子夫人的名头,就挺直腰杆,有了底气,连长辈都敢算计了。” 陆松和陆柏都是孝子,但是陆松一贯冷静,不是个冲动的人,听了这么多的话,只是沉思,并未说什么。 陆柏就忍不住了,他一下就站起来,本想指责元婉如,可是对上陆江年漆黑的眼睛,他的气势,顿时就矮了半截。 陆江年自幼跟着祖父读书,天资聪颖,得到的从来都是赞扬。 反观陆柏,虽然一心科考,却屡试不弟,常常被父亲喊去教训半天。 而大侄子就在旁,围观了整个过程。 反正,自那个时候起,陆柏就觉得在大侄子面前,撑不起长辈的架子了。 后来,大侄子上了战场之后,屡立军功,气势越发凌厉了,官职也越来越高了,陆柏在陆江年跟前,更摆不了长辈的谱了。 好在大侄子懂事,寻常得了好东西,也总记得孝敬二叔,也不仗着官职比他高,就目中无人。 但是,陆柏对上陆江年的时候,始终底气不足。 故而,他到了嘴边的质问的话,就变成了:“娘言重了,江年不是那等不知事的人,若真是侄媳妇做错了,他一定不会不管的。” 陆松淡淡看了弟弟一眼,心中暗笑,果然是这个结果。 正好他出面打个圆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多少年了,我和江年都没能在家过一个团圆的中秋,今日不谈其他,只为高高兴兴过节。” “娘,这些年您不容易,儿子都看在眼里。” “今日儿子特意买了一对金镯子送给您,让您高兴高兴。” 说在就从怀里掏出一对赤金镯子,金光灿灿,一看就分量十足。 面对这样的好东西,陆老夫人马上就笑开了。 羊脂玉镯虽然好,但是她这个年纪的人,最爱的还是金子。 儿子即便是在外头,心里也惦记着她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呢。 元婉如的事情,一下就被她抛到了脑后:“还是你有孝心。” 陆柏送上一条纯金项圈:“娘可不许偏心,还有我呢。” “这项圈虽比不得大哥的赤金手镯贵重,但儿子的心意,可不比大哥的差。” 陆老夫人笑得更高兴了。 “数你嘴甜,我还不知道你嘛,俸禄不多,何必费这个钱,你的孝心,从来不在这些东西上头,娘知道的。” 两个儿子哄得她笑得合不拢嘴,什么羊脂玉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柏坐下来,暗暗长吁了一口气。 怪不得大哥买了个金项圈,非要他跟着一起送,原来早就猜到有这么一出了。 还好,刚才他没有胡乱跟着起哄。 想到这里,他瞪了一眼周芳:“以后婉如的事情,你少说话,又不是你的儿媳妇,大嫂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蹦哒。”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大嫂又不是那等糊涂人,难道还能真的由着婉如忤逆长辈吗? 也是他方才高兴,和大哥喝了两杯酒,差点昏了头。 周芳恨恨瞪着他:“怎么,以前你的宝贝大侄子说不得,以后连他的媳妇也说不得了是吗?” “你怎么这么没用!” “明明是叔叔,却过得跟孙子一样,也不嫌丢人!” 陆柏被她说得涨红了脸。 她懂什么,她知道什么? 他面对江年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侄子和叔叔的感觉,而是优生和差生的感觉。 “胡说八道,你管他们做什么。江旬年纪不小了,你操心他的事才是正经,整日兴风作浪,不干正事。” 周芳的性子他还不知道吗? 整日比这比那的,尤其看不惯大嫂,还不允许江年比江旬出色。 她也不看看,大哥比他好多少倍,大哥的儿子比他儿子优秀,不也是情理之中吗? 若是他像她一样,心胸狭窄,那还不如早早上吊死了算了。 毕竟,好多年了,他在侄子面前,被亲爹批评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他是不是不用活了。 元婉如坐在汪敏身边,本以为今天还要唇枪舌战一番,没想到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弭无踪了。 陆江年小声说:“有爹在的地方,祖母根本发不了火,你安心吃饭吧。” 第97章 梁姑娘服侍人的功夫如何 梁雨凇静静坐在陆老夫人身边,本以为陆老夫人能够一鼓作气,给元婉如一点教训看看。 原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竟是一对金镯子就哄住了。 眼皮子太浅了,果然是商人之女,目光短浅。 因为陆老夫人的缘故,梁雨凇这个外人也坐在了主桌。 这一桌,还有陆松夫妻、陆柏夫妻和陆江年元婉如,以及二房的陆江旬。 巧的是,梁雨凇正好坐在了元婉如的对面。 她看到陆江年时不时就给元婉如夹菜,心中冷笑,真是好恩爱啊! 就是不知道,孝道压下来的时候,陆江年还能不能这么坚定,选择元婉如。 曹嬷嬷带着一众丫头站在老夫人的身后,伺候老夫人用膳。 她正要给老夫人上一碗人参鸡汤,梁雨凇却站了起来:“嬷嬷,让我来吧。” 曹嬷嬷自是不让:“姑娘是贵客,怎么能做这等粗重活,您快坐好,老夫人有奴婢等伺候着。” 老夫人本在和陆松、陆柏说话,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伸手拉着梁雨凇的手:“好孩子,这可不能,你安心吃你的,有曹嬷嬷她们服侍着呢。” “要你做这些事情,岂不委屈你了吗?” 梁雨凇笑得纯良无辜,眼里是诚挚的孺慕之情:“老夫人视我如亲孙女一般,我心里早就把您当成亲祖母一般了。” “昔日我祖母在世的时候,我时常侍奉她用膳,也是做惯了的。” “服侍长辈,是晚辈的孝心,哪里称得上委屈。” 陆老夫人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好,能有你这样孝顺的孙女,是我老太婆的福气。” 她对梁雨凇,是真心喜欢。 只可惜陆江年已经娶妻了,若他能娶了梁雨凇,那该多好。 而陆江旬已经有了心上人,她总要顾及孙儿的心意。 德阳侯府是太子妃的娘家,若陆江旬能和太子成了连襟,以后必定官运亨通。 说来说去,都是这个元氏,非要横插一脚,坏了这桩好姻缘。 陆老夫人却忘了,若不是周芳使了诡计,元婉如又怎么会落水呢,更不会因此嫁给陆江年。 她若是要怪,也该怪周芳。 梁雨凇起身,从曹嬷嬷手里接过了那盅汤,双手捧着递给了陆老夫人,陆芸等几位姑娘坐在一起,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陆蓉讥讽地说:“二姐姐,看看人家多灵巧,相比之下,咱们这些亲孙女,个个都成了榆木疙瘩。” 陆芸看了她一眼:“别阴阳怪气说话,你若嫉妒,便也学着她去侍奉汤羹,别人又不拦着你。” 陆苗眼神暗了一下,只觉得,今夜的梁雨凇,和她印象中的人,不太一样。 花厅前的那一幕,她也看明白了,大哥不是无故苛责别人的性子,再联想到梁雨凇对大嫂的称呼,只怕梁雨凇对大哥心思不纯。 这个人,以后还是少接触。 其实,最生气的人,还是曹兰欣姐妹。 毕竟,她们在京城最大的依仗是陆老夫人,最该讨巧卖乖的人,是她们,如今却让梁雨凇一个外人,比了下去。 梁雨凇坐下之后,感叹一句:“总听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以前不明白其中深意,自从我祖母去世之后,我才深有感触。” 状似随意提了一句:“世子夫人住在府中多年,服侍老夫人的事情,一定是做惯了的。” “今日我不过是触景生情,才抢先一步,你别见怪。” 陆老夫人一听,心中的不满,再度被勾了起来。 “算了吧,指望她服侍我,别把我气死就成。” 周芳捂嘴笑道:“梁姑娘还真是说错了,婉如住在府里多年,可从来没有伺候过老夫人喝过一碗汤,孝与不孝,一看便知了。” 汪敏蹙眉,这个梁雨凇怎么回事,感觉好像在针对婉如? 她刚要说话,元婉如却忽然问了一句:“不知梁姑娘服侍人的功夫,比曹嬷嬷等人如何?” 梁雨凇脸色大变,元婉如竟然拿她和这些下人相较? 陆老夫人呵斥一声:“胡说什么,雨凇是卫国公府的贵女,你怎么能拿她和曹嬷嬷比较?” 陆江年好整以暇,端着酒杯浅酌,眼中带笑,安静看他娘子发挥。 “老夫人可别冤枉我,我就是提出一个疑问。” “曹嬷嬷服侍您多年,自然最能体察您的需要,您都不用说,曹嬷嬷就能知道您要干什么。” “书中常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曹嬷嬷、青桔等人本就是专门服侍老夫人的,我们何必去抢她们的活计呢,说不定喂个汤还把老夫人给烫到了,太不明智了。” “说起这个,我倒有一句话送给梁姑娘。” “‘人之才,成于专而毁于杂’,你还是好好钻研你的医术吧,说不定能成为一个万古流芳的女大夫,也能为我们女子争一口气。” “至于服侍人的功夫,还是别太上心了,主次不分,可是要吃亏的。” 一听到她说什么书、圣贤之言,陆老夫人就脑袋疼。 “说来说去,不过是你不孝顺罢了,找这么多借口。” “大郎,你看看,这么刁钻的利嘴,这是要生生把我气死啊!” 陆松惊讶地看着元婉如,他倒不是因为陆老夫人的话生气,他是从来没见过,这般能言善辩的元婉如。 怪不得方才,娘和弟妹都说她口齿伶俐,原来竟然是真的。 元婉如委屈地说:“老夫人不喜欢我,大家是知道的。” “我躲得远远的,才是对您最大的孝心,我若是整日在你眼前,你岂不是日日都不高兴,那才是大大的不孝。” 陆江年点头:“的确,眼不见为净,娘子说得有理。” “祖母若是觉得曹嬷嬷伺候不好,孙儿便再挑选一批人伺候您,主子就是主子,何必自降身份,和丫头们抢活干呢。” 曹嬷嬷吓得脸都变了。 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简直是无妄之灾。 这一刻,她心里也埋怨起梁雨凇,若不是梁姑娘非要抢她的活,怎么会闹出这些事。 其余的人,反倒是惊讶于陆江年对梁雨凇的冷漠和反感。 他话里话外,都在映射梁雨凇不自重,真是少见他这样苛待一个姑娘。 陆老夫人被气得一口气喘不上了,她想要站起来,半途竟然晕倒了。 梁雨凇最先反应过来,立即站起来,扶住了险些摔倒的陆老夫人。 “老夫人您怎么了?” 周芳立即指着陆江年夫妻:“你们太过分了,若是老夫人气出好歹,我饶不了你们!” 第98章 比吵架有什么意思,比亲亲多好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花厅,就乱了起来。 陆松抱着陆老夫人就往荣寿堂赶,汪敏自然也跟了上去。 很快,花厅里就剩下元婉如和陆江年了。 元婉如想起方才的事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陆江年看她一言不发,伸手将她拥到胸前:“被担心,祖母一向身子康健,不会有事的。” “她即便是要气,也是气我,不关你的事。” 她才明白,原来他是担心她自责。 心里暖融融的,她摇摇头:“我方才是觉得,老夫人晕倒的事情,有些蹊跷,才出了神。” “有什么不对劲?” 陆江年知道她一向聪慧,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话。 元婉如却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具体的事情,回头我们再说,现在还是要先赶去荣寿堂。”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脑子不合时宜蹦出了一句:这是第一次,她主动牵他的手。 - 荣寿堂里,府医也到了,正在给陆老夫人把脉。 良久,他起身道:“老夫人气血充盈,脉搏有力,并无大碍。” 梁雨凇垂下头,藏起了眼中得意的笑意。 进了忠勇侯府将近两个月了,事情毫无进展。 原本她以为,陆江年娶元婉如是迫于无奈,却没想到,陆江年意志不坚定,这么快就被元婉如勾住了。 父亲母亲倾力培养她,姑母这般相信她,她若是连一个陆江年都拿不下,那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布置了吗? 是她想错了,手段太保守了。 方才在席上,她故意引起元婉如和陆老夫人之间的争执,就是要造成元婉如气晕陆老太婆的假象。 一切如她设想的那样,元婉如果然顶撞了老太婆。 等到明天、后天,陆老太婆依然醒不过来,陆家还能一如既往容忍元婉如吗? 好戏才刚开场呢,元氏,这一次,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陆家的人,听见了府医的话,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周芳第一个发难:“这次没事,万事大吉,若是下一次呢?” “大哥,你不能放任不管了,婉如顶撞老夫人不是第一次了,她这样不孝顺,万一把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我们可怎么办?” 周芳是真心实意盼着陆老夫人长命百岁。 父母在,不分家。 陆老太爷没了,若是陆老夫人也死了,那二房就要分家出去,没了忠勇侯府的门面,江旬的婚事该怎么办? 即便是江旬成了亲,只要一日不分家,二房不仅能倚仗忠勇侯府的权势,还能算计大房的银子过日子,节省二房的嚼用。 总之,老太婆还要多活几十年才行。 陆柏也不满:“江年,婉如,你们年轻人受点气有什么,你祖母年纪大了,不好听的话就当没听见吧,何必非要和她论个长短呢?” “气出什么病来,大家心里也不好受。” 陆江年站得笔直,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他冷静地说:“祖母是长辈,我们该孝敬,但不能因此就委屈我娘子。” “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何一定要让她受气。” “大家都是一家人,发生分歧的时候,帮谁才是对的?” “我认为,以理服人,不纵容不阿谀不愚孝,才可正家风,方能保持家族长兴不衰。” “这些话,二叔应该没忘记。” 陆柏倒吸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会忘记,十年前,他爹曾经问过他和江年这个问题,陆家到底要怎么样做,才能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他当时答得不好,反而是江年说的,让他爹点头赞叹。 江年说的那番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陆江年接着说:“祖父和祖母风风雨雨多少年,我相信,祖母即便是生气,也不过一时之气,只要我们大家把道理讲清楚,她总会明白的。 “莫非在二叔心里,祖母是一个不能沟通,不讲道理的人?” 话都让他说了,陆柏还有什么可说的。 “哎,你祖母年纪大了,与她说话的时候,委婉着些,二叔这点要求,总不过分吧。” 陆江年点头:“这是应该的。” “二叔不妨回想一下,方才我娘子的话,并无一点冒犯祖母的意思。” “要说侍奉汤羹才是孝顺,印象中,二叔和我爹,好像也不曾端过一碗汤给祖母。” 陆柏气得脱口而出:“你说这是什么话,我们是男子,如何能做这些事情,何况,不是还有下人吗?” “说得对,既然有下人,何必一定要服侍汤羹才能彰显孝心,可见祖母之前对我娘子的指责,实在毫无道理。” “我爹和二叔是祖母的亲子,若轮孝顺,自该是你们排第一。” “所以,按照这个标准,祖母第一个该怪的人,岂不是我爹和二叔才对?” 陆柏简直哑口无言。 算了算了,多少年了,他就不该和陆江年辩论,从来没赢过。 元婉如第一次见识到,陆江年能言善辩的一面。 他的嘴皮子功夫,不在她之下啊。 汪敏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了。 只要不把老夫人晕倒的事情,怪在婉如头上就行。 这些话,只能是江年说,别人说都不行。 江年自小就文采出众,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一心盼着他高中状元,偏偏他不听话,执意从军。 为了这件事,老夫人也气狠了,觉得他白费了他祖父多年来的教诲。 陆松倒是开明,劝过两次,就随他了。 汪敏还记得,陆松当时说过一句话:“不管从文还是从武,只要他不后悔就行,我们的儿子可不是一般人,在哪里都是最出色的。 如今看来,全让丈夫说中了,年纪轻轻就靠着军功升迁从三品官员,古往今来都十分罕见。 陆松听了半晌,站出来道:“好了,既然娘没事,大家就散了吧。” 走在回聆水居的路上,元婉如不时转头看他,好似许久不曾见过他一样。 陆江年好笑按住她的脑袋:“有什么话就说,别累着脖子了。” 她呵呵笑了几声:“我就是才发现,你这么会吵架,也不知道,以后我们若是吵架,我能不能吵得赢你。” 他一愣,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个。 “在军营,嘴皮子不管用,靠的是拳头硬。” “哪个不服,赢了我再说。”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带着一股内敛的霸气,真是……该死的迷人。 他忽然,也笑了两声。 “至于我们,比吵架有什么意思,浪费时间。” “比谁亲吻的时间更长,多好。” “我想,我不会输,娘子,不如现在就比一场?” 第99章 像吃了蜜一样甜 元婉如先是一愣。 想到今晚他处处维护她,心底泛起丝丝柔软。 “你真这么想?” 陆江年锋利的眼神,一下就变得耀眼了许多,他低头看她:“想。” 干净利落,却是明晃晃的急切。 她深深望着他,眼波流转,似有温情脉脉。 他心头一动,莫非她真的被他说动了吗? 然后,她主动依偎到他的怀里,一双素白的小手,攀上他胸前的衣襟,双手紧紧揪着衣服,仰头看他,声音软糯,表情清澈无辜。 “可是,我们约定好了的,半个月一次,现在时间还不到,你这样,算不算毁约?” 他挺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喉结滚动了几下,性感诱人,有种禁欲的美。 视线落在那抹嫣红上,他沙哑着声音说:“娘子此言差矣,这本就是两码事。” “半月之约是娘子给我的补偿,今天是我们想要验证一下,谁亲的时间更长久,两者并不冲突。” 元婉如坏心眼地笑了笑,伸手在他滑动的喉结来回游弋。 陆江年身躯一震,心里一股热浪涌上心头,他捏紧拳头,忍不住吞咽几下:“娘子别冲动,这里是外头,若是要亲,咱们得回屋里再亲。” “你再摸下去,我怕我忍不住……” 想到那日两人唇齿间缠绵,他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几分。 中秋的夜风无比清凉,凉风掠过,却不能降下他心间鼓噪的热意。 他伸手想要将她拥入怀中,预备带着人,迅速赶回眠月阁。 元婉如却突然伸手推了他一下,然后整个人就像一条小鱼,从他怀中溜走了。 她那张让人恼恨的小嘴,淡笑着说:“我的好胜心没那么强,这种事情,输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你真以为我傻呢。” “这段时间,你还是老老实实吧,若还动歪心思,小心半个月的汤都没有了。” 她莞尔一笑,翩然走开。 陆江年哪里还不明白,方才她是故意耍他的呢。 可是,他为何心里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像吃了蜜一样甜。 大少夫人已经走了好远了,大公子还定定站在原地做什么? 玄青好奇地看过来,却发现,自家主子眼角眉梢间洋溢的甜蜜,差点要把他腻死。 那抹笑容……怎么说……骚气冲天啊! 想到沙场上一剑,能把人劈成两半的男人,居然会露出这么甜腻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呜呜,他也想和心上人甜甜蜜蜜的,是不是该想大公子讨教一下呢。 夜里躺在床上,陆江年终于想起来,询问一下,在花厅那个时候,元婉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祖母晕过去的时候,有什么不妥吗?” 元婉如睡得迷迷糊糊,过了好一阵,才听明白他问了什么。 “老夫人晕倒是意外,我记得,当时,曹嬷嬷就站在老夫人的身边,按道理,应该是她先反应过来,接住老夫人才是。” “可最后接住老夫人的人,却是梁雨淞。”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梁雨淞可是坐着的,她需要先站起来,才能把人接住。” “你说,她怎么反应这么快呢?反正,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陆江年回忆了一下,当时他完那句话,祖母身子摇晃了几下,曹嬷嬷本来想要上前一步,扶住祖母。 的确是有一个身影,从旁边蹿了起来。 梁雨淞的反应,真的不慢。 “只是一个动作,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如果其中真的有别的隐情,等到事发的时候,总能发现端倪。” “娘子无需再想,睡吧。” - 一夜过去,元婉如和陆江年去望春堂请安,顺便留下来用早膳。 昨夜汪敏和陆松在荣寿堂守了一阵,因为陆老夫人睡得安稳,他们最后也回来了。 今早瞧着,汪敏的脸上带了一点倦意,大概睡眠不足吧。 元婉如温声道:“早知道我们就晚点来,让娘多睡一会。” 汪敏笑笑:“你们来得晚,我同样也要早起,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哪一件也不能马虎,何况,等会我还要去荣寿堂看一看老夫人的情况。” 陆松眼里闪过一抹心疼:“这些年,辛苦你了。” 说着,他情不自禁,伸手覆上她搭在桌上的手背,一脸疼惜。 汪敏哪里想到,孩子们都在,他就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脖子上都带着些绯色,侧头剜了陆松一眼,同时扯回了手:“这算什么辛苦,过年的时候,我都不觉得累,何况中秋。” 陆松悻悻收回手,咳,忘了陆江年夫妻也在桌上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年,我和江年常常不在京城,家里的事都落在你的肩上,为夫惭愧。” 听到这些话,汪敏心里十分熨帖。 他们是少年夫妻,相识在幼时,能这样相互体谅,相伴一世,就是最大的幸运。 “你我夫妻一场,男主外女主内,说什么惭愧。” “多少年了,你们在外拼杀,我在家中提心吊胆。” “其实,我也不盼着你们升官,我最盼着的,就是能像今年中秋一样,一家人团团圆圆。” 说起这个,陆松更是歉意:“皇上对我,恩重如山,夫人若想我卸甲,只怕还要多等几年,等我拿不动枪了,再回来陪夫人。” 元婉如听着这些话,心里颇不是滋味。 从她的记忆里,陆松和汪敏之间,算得上恩爱了。 虽然,陆松也有两个妾,但是从原主住进忠勇侯府开始,就不曾见陆松找过她们,陆松一直都只和汪敏在一起。 这个纳妾就像吃饭一样寻常的时代,陆松有妾室,不代表他对汪敏的感情不深厚。 那究竟为何短短一年的时间,陆松就老房子着火,爱上了别人,一次次践踏汪敏的尊严呢? 以至于,在一两年的时间内,汪敏就因郁郁寡欢,病重逝世。 穿到大景朝那么久,汪敏是对她最好的那个人,若是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她如何能够安心? 陆江年见她怔怔看着汪敏出神,夹了一个小包子放在她的面前的白瓷碟上:“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别发呆了。” 元婉如才回过神来,冲他笑了笑,然后低头准备用膳。 就在这时,忽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守在门口的人喊了一句:“曹嬷嬷,这是怎么了?” 曹嬷嬷的声音,隔着门扉,清晰可闻:“快,侯爷可在,老夫人出事了!” 陆松脸色一沉,大声道:“进来回话。” 第100章 为何昏迷不醒 曹嬷嬷慌慌张张进来:“侯爷,老夫人昨夜一直没有醒过来,这本就不寻常。” “奴婢伺候老夫人多年了,这么些年,半夜她总要醒个两三回,喝水起夜是常有的事。” “因为昨夜府医已经把过脉了,奴婢心中虽然忐忑,却不敢打扰老夫人安睡。” “天色大亮的时候,奴婢想着,怎么着也要请老夫人起床喝一口水,近来天气干燥,她一夜不曾喝水,只怕嗓子不舒服。” “哪知道,奴婢喊了许久,老夫人半点动静都没有。” 陆松当然坐不住了:“府医可去了?” 他边走边问,汪敏紧随其后,陆江年和元婉如当然也要跟着去。 曹嬷嬷回禀:“已经派人去喊了,估计这会也该到荣寿堂了。” 陆江年道:“爹,让人去请太医。” 陆松脚下一顿,连连点头,立即对身边的长随说:“快,拿名帖去请太医。” 昨夜府医都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今日只怕也悬,还是请太医过来瞧一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了荣寿堂的时候,陆柏也刚赶到。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娘怎么就忽然叫不醒了?” 他一脸焦急,额头都跑出汗了。 “还不知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先等太医瞧过再说。” 果然,府医的说辞,和昨夜是一样的,他不明白老夫人为何不会醒。 “明明脉息很正常,根本不该这样。” 府医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他的医术这么差吗? 按照这个脉象,老夫人就是睡着了而已。 但是,如果是睡着了的话,又怎么会叫不醒呢? 陆柏恼怒地抓着府医的手:“正常正常,昨晚你就是这么说的,害得我娘白白耽搁了时间,若是不懂看,你为何不坦言告知,我娘若是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府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可是无力反驳,因为他的确看不出来,陆老夫人为何昏睡不醒。 曹兰欣和曹兰芝姐妹早在就来到这里,因为这件事,两个人死死捏着帕子,仓皇不安。 若是姑祖母出了事,那她们…… 周芳冷哼一声:“二爷怪错了人,归根究底,祸首元凶该是元氏才对,若不是她仗着自己多读了两本书,言语无状,老夫人又怎么会晕倒呢?” 陆柏闻言,心里颇为认可。 他眼神凌厉,看向元婉如:“你……” 陆江年却已经挺身,拦在了元婉如的身前:“二叔不必着急追究责任,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祖母究竟为何晕倒。” “府医在忠勇侯府多年,难道连一个简单的脉象都看不出来吗,那岂不是说,我们陆家这么多年,请的就是一个庸医?” 陆松沉声打断他的话:“不可诋毁杨大夫,杨大夫拜得名师,经验丰富,当初为了你祖父,你爹可是花了好些功夫才请来的。” “二弟,你也别着急,江年说得对,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是要弄清楚,娘究竟为何会昏迷不醒。” 听到陆松父子的一番话,府医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试图解释几句。 “多谢侯爷的信任,杨某感激不尽。” “二爷,杨某不敢说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但是也曾跟过名师,看过的病人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 “若是连把脉这样的基本功都没有,那我哪里有脸号称‘大夫’。” “依杨某看,老夫人的症状十分蹊跷,应当不是受了一时刺激导致的问题,或许等太医看过,能够找出症结所在。”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杨某才疏学浅,杨某心中十分惭愧。” 陆柏听了,总算冷静了些许。 这些话,不无道理。 他娘的身子多好,怎么可能被气一气,就昏睡不醒了呢。 周芳见状,讥讽道:“杨大夫既然才疏学浅,就不要妄下断言,我可是听说过,有人被活活气死的呢,被气得昏迷不醒,也不足为奇。” “总之,大哥大嫂还是好好管管元氏,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别人三番五次顶撞。” 汪敏绷着个脸,冷冷地回了一句:“婉如是我的儿媳,管不管教的事情,轮不到二弟妹操心。” “怎么,二弟妹是嫌弃手伸得不够长吗?管家权交回来了,还嫌不够,银子……” 周芳一听,就知道汪敏想要提起,她安排人盗窃元婉如信件的事情,这件事,可不能闹出来。 至今陆柏都不知道呢。 “大嫂说笑了,我哪里敢管大房的事情,不过是多嘴说一句,大嫂觉得不中听,就当作没听见吧。” 汪敏冷眼看着她,眼中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当初,是婉如收了周芳的银子,答应守口如瓶。 可是她没有答应。 若是周芳执意,将气晕老夫人的罪名安在婉如头上,那她也不介意,让陆家两兄弟知道,周芳私底下做了多么无耻的事情。 反正婉如气过,周芳也气过,谁又能肯定,老夫人不是因为,之前生了这么多的气,才导致今天的状况。 总之,大家都有责任。 曹兰芝恼怒地瞪着元婉如,她们姐妹站在角落里,在长辈跟前也插不上嘴,但是她就是不服气。 她忍不住小声和曹兰欣嘀咕:“明明就是大表嫂气晕了姑祖母,大表舅母也太偏心了。” 曹兰欣正要让她别乱说话,就感觉到,凌厉的眼刀扫向她们。 她侧头一看,大表哥寒凉如十二月的眸光,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扫射而来,她心里顿时升起了惧意。 莫非,大表哥听到了兰芝的话? 她低声警告:“别胡说,大表舅母自有考量,这件事不寻常,未必和大表嫂有关。” 话一说完,极具压迫的,就视线消失不见了。 大表哥的耳朵太灵了! 以后在他面前,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不然什么秘密都被他听去了。 元婉如看着站在她跟前的男人,心里一片安宁。 她虽不惧面对旁人的质问和指责,但是能有一个人,毫不犹豫站出来为你抵挡来自他人的攻击,这种感觉,真是很温暖。 不过,陆江年说得没错,府医不至于那般无能,连把脉都不会。 那陆老夫人就究竟为何昏迷不醒? 看来,她要找机会去给老夫人看看病了。 第101章 夫妻俩心有灵犀 梁雨淞从外头进来,先是向陆松等人问安,然后一脸关切地询问陆老夫人的情况,她听了之后,并没有迟疑:“不如,让我去看看老夫人吧。” 元婉如眉心一动,从陆江年的身后移步到他的身侧,仔细打量梁雨淞的表情。 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梁雨淞的身上,唯有陆江年望向元婉如,看到她的神情,眼里露出了深思。 陆柏激动地说:“对,大哥,你忘了,前几次也是梁姑娘替娘治好了病,她的外祖父是高太医。” 他说的也有道理,陆松对梁雨淞客气地说:“如此,就有劳梁姑娘了。” 梁雨淞一口就答应下来:“陆伯父放心,雨凇定然尽心尽力。” 她的表情坚定而真诚,微微一笑的时候,有种圣洁的光辉,颇有医者仁心的感觉。 元婉如皱着眉,总觉得梁雨淞不安好心,该怎么提出,跟着进去看看呢? 陆江年眸光闪了闪,转头对陆松道:“爹,祖母晕倒,我于心难安,不如我们夫妻跟着梁姑娘进去,总能帮点忙。” 元婉如眼中迸射出璀璨的光芒,她明明就没有说出口,他怎么猜到她内心的想法。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陆江年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惊喜。 薄唇不露痕迹弯起浅浅的弧度,他时时刻刻都留意着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结合她昨天夜里说的话,她应该对梁雨淞有所怀疑。 只是,他们两个不懂医术,跟着进去,不一定能有收获。 但自家娘子有需求,他当然要满足。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陆松摆摆手:“快去吧。” 元婉如微微勾唇:“梁姑娘放心,我们进去绝对不会乱说话或者乱动,一定不会打扰你看病的。” 梁雨淞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并不在意。 她进去本就不打算做什么,不过是摸摸脉象罢了。 “请便。” 进了内室,曹嬷嬷伺候在侧,床上的陆老夫人面色红润,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梁雨淞坐在床前的绣墩上,白净的手搭在老夫人起皱的手腕上,屋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 元婉如悄然走到床尾,借机端详陆老夫人的神态,余光留意着梁雨淞的表情,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梁雨淞诊完脉,起身往外走,元婉如迟疑地看了一眼床上,再看了一眼陆江年,眼神清澈明亮,闪闪发亮,好似对他无声说着什么。 陆江年心念一转,冲着曹嬷嬷说了一句:“你去听听,梁姑娘是怎么说,祖母这里有我们。” 曹嬷嬷本不愿意离开,但是对上世子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她只得叹了一口气,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等人走了,陆江年便道:“快点,等会太医要来了。” 元婉如踟蹰一瞬,冲他笑了一下:“你去门口盯着,若是有人回来,你先拦一下。” 陆江年眼神微眯,总觉得,她想要故意支开他。 她朝他甩甩手:“你快点。” 声音似娇似嗔,他眼眸一沉,却看不穿她为何要支开他。 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迫切。 算了,有什么事,后面再问,眼下先由着她吧。 总有一天会,他会弄明白,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元婉如松了一口气,顾不得其他,坐在方才梁雨淞的位置上,给陆老夫人切脉。 脉象清晰平稳,府医看得不错。 可是,细细诊断之下,元婉如却感觉到了一点不同。 秋季脉主轻,主浮,本为顺应四时节气,乃肺的时令脉象。 五行中,肺在西方,为金,阳气收敛,万物蛰伏。 脉气轻盈而虚浮,来急去散。 陆老夫人上了年纪,脉息该是形如弓弦且势弱才对。 可如今寸口脉却有凝实之兆,收藏太过,实乃虚状。 这个样子,倒像是……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连忙站起来,陆江年大步而来,看见她皱着眉头站在床边,只道:“太医来了。” 不一会,一位挂着山羊胡的太医就进来了,太医和陆江年打了招呼,陆江年回了一句:“有劳廖太医了。” 廖太医约莫四十上下,神情严肃,给陆老夫人看过之后,一脸凝重地说:“陆世子,不如咱们堂前说话。” “应该的。” 陆江年先一步走了出来。 他爹和二叔们都还在外头等着廖太医的诊断,当然不能在这里就让廖太医说明情况。 “方才微臣已经听府上的杨大夫说过老夫人的情况,恕老夫无能,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老夫的诊断,和杨大夫是一样的。” 陆松不禁变了脸色。 杨大夫这样说,梁姑娘也这样说,如今,连廖太医也这样说。 看来娘这一病,着实棘手。 陆柏急得团团转:“那该如何是好?” “大哥,你可要想想办法。” 陆松转头问廖太医:“诸位都说看不出来,可是家母至今晕迷不醒,不知道各位可有推荐的人选,让我们请来再看看?” 廖太医沉吟片刻:“或许,可请院首一试,他对各种疑难杂症,颇有心得。” 闻言,陆松立即让陆柏去一趟高家,务必把高太医请过来。 元婉如第一次见到高鹏。 他穿着墨绿色长袍,身材瘦高,长相看着敦厚慈祥,一头浓密的黑发,看起来不像是老者,倒像个年轻人。 脸上带着岁月的痕迹,带着皱纹却面色红润,精神健硕。 不经意间,元婉如和他对视了一眼,他朝她友好地点了点头。 “恐怕要令侯爷失望了,想必雨凇已经给老夫人诊过脉了,她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自幼跟着老夫学医,天赋极佳,在医道上颇有一番领悟。” “老夫也看不出来,为何陆老夫人会昏迷不醒。” 陆松眸光凝重,没想到,连院首高太医,都看不出他娘为何会如此。 周芳哀嚎一声:“这该怎么办,昨日人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成了这样?” 陆柏眼睛都忍不住红了一圈,他哽咽地看着稳如泰山的陆松:“大哥,到底要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已经慌了乱了,只能找大哥拿主意。 梁雨淞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她眼里的狠毒和得意。 快了,再等几天。 等元婉如被逐出了陆家大门,她一定……把她受过的屈辱,加倍还给元婉如。 第102章 她让他捉摸不透 本来阖家团圆的中秋节,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府里的气氛一下就惨淡了许多。 周芳惶惶不安,担心陆老夫人万一就这么去了,二房可怎么办? 一定会耽误陆江旬的婚事的。 陆陆续续,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被请到了忠勇侯府,可是愣是没有一个结论。 就在这时,一个谣言悄悄传开了,都说是元婉如顶撞长辈,气得陆老夫人一病不起,病势危急。 汪敏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谣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如今陆老夫人已经昏迷三天了。 汪敏特意把陆江年喊了过去,叮嘱他不能让元婉如知道这些事情。 “也不知道是谁传扬出去的,府里的下人我都狠狠训诫了一番,也勒令所有人不得再谣传,你看着点婉如,她心思敏感,听到这些话,可该要多想了。” 陆江年失笑。 娘口中的人,总觉得和他认知中的娘子,差异甚大。 娘子心胸开阔,根本不可能为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胡思乱想。 她只会想办法反击。 “知道了。” 回到眠月阁,他马上就把事情告诉了元婉如。 她听完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笑了。 “看来,有人在针对我呢。” 她今日戴了陆江年送的耳坠,还有后来陆江年送的一支七巧玲珑簪,陆江年瞧得格外舒服。 原来,仅仅看着她穿戴上他送的东西,心情就能好上几分。 以后,他必须要多送,让她从头到脚,都刻上他的烙印。 “我想也是,不过,娘子可有怀疑的对象?” 她直觉是梁雨淞。 但是梁雨淞如今客居忠勇侯府,谁去帮她做的这些呢,应该是梁妃或者二皇子。 “说不好。” 她垂下眼睑,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我知道你是太子的伴读,和太子自幼关系不错,不知道你和二皇子的关系如何?” 陆江年眼尾上挑,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他还是从心回答了。 “二皇子为人沉稳诚恳,与我私交尚可。” 元婉如心下微沉,脸上十分轻松,状似与他随意交谈。 “上次在东宫见着了二皇子妃,感觉她和太子妃的关系不错。” “看起来,她们倒不像是妯娌,倒有点像姐妹,看来,二皇子和太子的关系一定也很好。” 陆江年似笑非笑看着她,目光沉沉。 “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些?” 她心中一惊,然后轻哼一声,撇过来脸不看他。 “好奇而已,有什么不能问吗?” “今日见到高太医,我才想起来,他是梁雨淞的外祖父,而梁雨淞和二皇子是表兄妹。” “那日看着你对梁雨淞挺凶的,你也不怕她向二皇子告状,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情义?” 这个理由,好似说得过去,但陆江年还是觉得牵强。 毕竟,她可从来没有问过这些问题,更不该在她被针对、被陷害的时候,问出这些问题。 他以为他已经看透了她,可是这一刻,她好似又藏在迷雾中,让他捉摸不透了。 沉默了一会,他缓缓道:“二皇子事事以太子为首,为人不骄不躁,一向谨守本分,行事规矩,从不逾越半分。” “梁妃对先皇后十分敬重,对太子也一向关怀备至,太子看重二皇子,曾与我闲谈说过一句,‘二弟日后必定能成为贤王’。” 元婉如越听,心越惊。 太子当真对梁妃母子的野心,一无所知。 从东宫算计她的事情,她已经看明白了,书中为何是二皇子最后夺了储君之位,并不是他捡漏了,而是他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 太子就是被他们母子明里暗里算计,才落得被废的下场。 陆江年看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伸手,轻点她的眉心:“都快打结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元婉如抬眼看他,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易地而处,有人怀疑你从小到大的朋友,是一个阴险狡诈、表里不一的小人,却拿不出半点证据指证,你会信吗? 会不会觉得你有被害妄想症? 她怎么解释,她确定,是梁雨淞和二皇子妃在东宫算计她? 除非暴露她懂医术。 那么,她这么些年都在忠勇侯府,又怎么会突然间就懂医术了? 再是天赋异禀,也总该有个师父吧,难道还能是做梦学的吗? 哎,说不清啊。 元婉如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假笑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自己还没有理清思路。” “对了,你两次送我的药膏都不错,你身边是不是有懂医术的人,要不让他去给老夫人看看?” 陆江年眼神黯然,她对他,始终有所保留。 “不必了,昨日已经去看了,他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定定看着她:“你呢,那天在祖母屋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说真的,元婉如这两天翻来覆去想了好久,还真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在现代,她家祖上是行医的,多少年了,出了好多钻研医术的祖先,家里最值钱的,绝对不是银行存款,还有什么珠宝首饰,而是两间大大的藏书室。 而她,就是从小泡在藏书室长大的。 记忆中,她看过一本《苗医蛊秘》,好像是她太祖的曾祖父,游历到了苗族,学了蛊术,写下的札记。 总之,这本书真的是老古董,流传了五六百年了。 后来为了保存下去,翻印扫描了,古籍存了起来。 她年幼的时候,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也曾看过这本书,还曾被家里的同辈笑话过,说什么“蛊”就是传说,看这个根本就没用。 而陆老夫人的脉象,和书中的描述极为相似。 但是,她还需去找一味药引,试一试,陆老夫人体内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蛊。 如果有,那她就能救醒陆老夫人。 “没发现什么,不过,我知道一个秘法,和老夫人的症状十分类似,说不定有用。” “什么秘法?” 元婉如郑重地看着陆江年:“这个法子是我看书得来的,书上说非常有用,我也没试过,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 “这件事,我只和你提,你可以告诉爹,但是别告诉其他人。” “用不用,你们拿主意。” 陆江年一顿:“好。” 第103章 不准备接受否定的答案 元婉如梳洗过后,留雁和留枝正在给她绞干头发。 庞嬷嬷进屋,在香炉里放了几朵桂花干花,不一会,屋里溢满了桂花的暖香。 她拿了两个葱绿素绸面的软枕,替换了原来床上的枕头。 “这是大少夫人带回来的菊花,晒干了做成的枕头,那些花看着多,干了之后也就不起眼了。” “我用细布包着干花,平日就不会漏了花瓣出来。” 留枝笑道:“今夜又是桂花又是菊花的,大少夫人明早起来,一准浑身都香喷喷的。” 留雁更夸张,低头嗅了嗅手中乌黑顺滑的发丝:“不用明天早上,现在就好香。” 元婉如坐在木桌边,桌上摆着点心盒子,里面放着核桃酥、桂花糕等。 她笑着指着盒子道:“别夸了,等会你们拿这些去分了,嘴巴那边甜,就是要讨吃的。” 这时,陆江年披着月白色的外袍,带着沐浴后的热气回到内室。 暖融融的灯光之下,元婉如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细长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因为坐在熏笼边上,赛雪的肌肤透着诱人的绯红。 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垂落缕缕青丝,外衫因为烘头发拉扯的缘故,有些散开了,雪白的肩膀半露不露,却能看到抹胸的细带,挂在凝脂白玉般的香肩上。 他的目光,一下就变得幽深如渊。 “头发干了吗?” 元婉如闻言看他,却落入他浓黑的眸中,一时间,她旁边的熏笼,好似有滚滚热浪袭来。 总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危险,就像蛰伏的猛兽,伺机而动。 庞嬷嬷走过来摸了一下柔滑的黑发:“干了,天色不早了,不打扰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歇息了。” 她催促着留雁和留枝快些离开,留雁没忘抱上那盒点心,留枝出去的时候,转身关门,不小心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 只见平日生人勿进,高高在上的大公子,弯腰将坐在凳子上的女子拥入怀中,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的腰肢搂得紧紧的。 男子的脸埋在女人的肩窝上,来回蹭了蹭,像只大狗一样,嗅着她的发香。 大公子目不转睛看着大少夫人的脖颈,总觉得,下一瞬,他就要扑上去啃咬…… 屋里的两个人,明明没有说什么,更没有过分露骨的亲密,但好似有种密不透风的暧昧,将他们包围着。 留枝看得面红耳赤。 天啊! 下一秒,大公子是不是要亲上去了? 这是她能看的吗? 留枝连忙垂下了头,关好门,捂着心口悄悄跑开了。 元婉如绷直着身子,没敢乱动。 “快起来,我要睡了。” 他的呼吸滚烫,喷在她敏感的脖颈间,让她泛起了鸡皮疙瘩。 陆江年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今天,在荣寿堂她故意支开他,还有今晚,她看似随意提起二皇子,这些事情,都像一根刺,扎得他难受。 他很想亲上去,狠狠地,让她感受他的郁气和恼火。 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用鼻尖蹭着她嫩白的后颈,低叹一声:“真希望,时间再快一点。” 这样,他就能毫无顾忌,将人拆骨入腹了。 什么肉汤,都不够塞牙缝的。 元婉如被他亲密的动作,激起阵阵战栗,她抬手推了推他的下巴,小声道:“你别这样,快点站好。” 陆江年放在她腰间的手,一个巧妙的发力,就将她转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左手放在她的下颌,轻轻抬起,逼迫她仰视着他。 “我哪样?” “我并没有违反约定,怎么连抱一抱都不行了吗?”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元婉如蹙眉,总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你,不高兴吗?” 陆江年轻笑一声,似压抑着什么,声音暗哑:“我该高兴吗?” 他环在她腰间的右手,往上移了移,落在她的肩胛骨上:“娘子,你的心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看不透。” “那日,在祖母屋里,你做了什么?” “外头的谣言,和二皇子有关?” 元婉如咬着唇,手心一片湿濡。 她垂下眼帘,随便问一句,也引起了他的怀疑。 左手的大拇指,轻抚上她的红唇。 “别咬,这是我的,咬坏了谁赔?” 他全神贯注盯着饱满红润的唇瓣,拇指压着樱唇摩挲,擦出诱人的颜色。 她的发丝散落在侧脸上,看起来格外柔弱可怜。 但他却知道,她心志坚定,不是那么容易打动的。 起码,他至今还不能让她敞开心扉。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为她心猿意马。 元婉如听到不讲道理的话,忍不住开口反驳:“明明是我的……” 她的嘴唇,何时成了他的…… 无赖,荒唐,却让她心跳得更加紊乱。 “呵呵,你不是许了,元宵之后答应我吗?” “这里当然是我的。” 说着,他的指尖沿着她修长的脖子,一路往下,来到山丘的边缘,意有所指地说:“这里,也是我的。” 然后,用右手拉起她的左手,按在他肌肉紧绷的胸膛上:“当然,这些,也是你的。” 要命! 怎么忽然间,攻气满满,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吗? “你……,陆江年,我说的是,元宵给你答案,可是那答案,未必就是……” 修长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娘子,我从来就不打算,接受否定的答案。” “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我们亲过,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容许你拒绝。” 突然,他将她拉了起来,猝不及防,她整个人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落在她腰间凹陷的地方,将她死死禁锢着,让她贴着他,完全没有一点缝隙。 她与他都是外面搭着一件外袍,因为他连番的动作,已经松了不少。 如今,他们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料。 她感觉胸前的柔软,已经被压得十分敏感了。 “你干什么,放开我!” 陆江年目光沉沉,鹰隼般的视线,注视着她,挺拔健硕的身材,缠得她动弹不得。 他俯身慢慢靠近她,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这个人,今晚真的很不对劲。 怎么像是兽性大发的样子? “你今晚吃错什么了吗?” 别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春心荡漾了。 第104章 像上次一样,亲一夜 陆江年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他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娘子想多了,我很清醒。” 停顿了一会,他声音沉沉地问:“为什么不相信我?” “真的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每个字都清晰明了,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心里一紧,有些不敢看他。 他的手掌,落在她披散的墨发上:“你不说,我也会查清楚。” 那手灵巧得很,滑到她脖子后面的肩带上,轻轻拨弄。 元婉如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扯断了细细的肚兜衣带。 她一双晶莹的眼睛,透露出羞怯无措:“你别冲动。” 纤细柔软的小手攀上他的胳膊,轻柔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陆江年的手指,轻点她的后背,细密的触感落在她光洁的颈间:“你的心,跳得很快,我听到了。” “娘子在怕什么,怕我扯断它吗?”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可是眼神却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强势,危险。 元婉如无奈对上他灼热的眼神:“你没必要生气,我说了,你就会相信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侧脸,珍惜地捧着她俏丽的脸庞:“说吗?” 神情严肃,眼神亲昵,看似强迫,却又让她有种他在恳求她的感觉。 好微妙。 这种态度,并不让她反感。 事已至此,那就告诉他吧。 “中秋夜老夫人晕倒,次日一睡不醒,我想起我看过的一本书,提到过一种蛊,叫做‘寐魇蛊’。” 他面容一凛,方才还带着柔情的眼眸立即出现了肃杀之气。 “寐魇蛊,这是什么?” 她稍稍动了动,声音放软了几分,如同洒了糖霜:“我们这样,我说不下去,坐下说好吗?” 陆江年此时,没有了那些旖旎的心思,他从善如流放开了她。 “嗯,你好好说。” 元婉如娓娓道来:“这是一种出自南疆的蛊,中了蛊的人,会昏睡不醒,如果能够及时解蛊,对身体并没多大的伤害。” 他适时提问:“及时是指多久?” “不超过七天。” 元婉如和他解释:“因为,中了寐魇蛊的人,不吃不喝,如果超过这个期限,人的身体机能就会下降,即便醒过来,必定元气大伤,很难恢复如初。” “所以说,越快解蛊越好。” 陆江年沉吟片刻:“之前你说的药引,其实就是为了解蛊做准备的?” 她肯定地点点头:“嗯。” “那二皇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并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元婉如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了心里的感觉。 “我的确怀疑,谣言的事情,和二皇子有关。” 陆江年没有嘲笑她,也没有直接否定她,而是平静地说:“他没有理由针对你。” 他的这个反应,已经比她预想的好太多了。 “从表面上看,他的确没有理由针对我。” “但是你忘了吗,梁雨淞喜欢你,他为了梁雨淞……” 陆江年好笑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想多了,二皇子是一个理智的人,他不可能为了这点儿女感情,就做出这种荒谬的事情。” 元婉如撇嘴,打掉他放在她头发上的手掌:“早说了,我告诉你,你也不会信的。” “既然不相信,也别再问我了。” 她站起来,有些意兴阑珊,没再理他,抬脚就要往床边走去。 他拽着她的手,握在手心,不让她离开。 “生气了?” 陆江年也站了起来,忽然道:“虽然荒谬,但我没说不查。” 听他说会查,她十分惊讶。 “真的?” 对上她带着怀疑的眼神,他勾唇浅笑:“你是我娘子,有人针对你,不管背后是谁,我都会去查。” “不过是你怀疑的对象,出乎我的意料而已。” 元婉如眼中一亮,对他绽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而,听到他的下一句话,她的笑容就僵住了。 “娘子,寐魇蛊你是从哪本书看到的,可否借来,让为夫带给别人看看?” 书…… 在现代,她哪里找得到。 “可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我明天找找,不一定能找得到。” 陆江年眯起眼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审视。 仔细想想,元家又不是书香门第,元川就没读过什么书。 他们陆家无人学医,苗疆远在千里之外,关于苗疆的蛊这一类的书籍更是冷门,她又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呢? 冷不丁,他问了一句:“真的有书吗?” 元婉如确定地点头:“当然有,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忽然笑了,笑容有股蔫坏的感觉。 “娘子是不是骗了我。” “若是找不到呢?” 她本就心虚,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露出一个尴尬又勉强的笑容:“不会的,我真的看过,若是找不到……” “找不到的话……” 他抢过她的话,说:“找不到的话,就让我亲一次。” “规矩和上次一样,只能亲脖子以上,亲一夜。” “娘子若是没有骗我,明日将书交到我的手中,那这一切也只能是我的妄想了。” 嗓音低沉带着痞气,眼神气势十足,一眨不眨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元婉如觉得这个人坏透了。 他是不是看穿了她的谎言,变着法给自己谋福利。 还亲一夜,上次她的嘴皮都肿了,第二天喝水都不太舒服,他还想再来。 “最多亲半个时辰。” 书肯定是变不出来的,只能降低损失。 陆江年可没那么好说话。 “娘子,我们这笔账不是那么算的。” “那日在祖母房中,我就已经看出来,娘子是故意支开我的,心中虽然难过,却还是忍着委屈配合娘子。” “今日,关于谣言的怀疑对象,你一开始并未实话实说,为夫的心又伤了一次。” “这本书,是不是另一个谎言的?” “娘子屡次伤害我的真心,按照我的想法,一夜哪里够,三夜还差不多。” 他的声音变得委屈起来,像一个故意卖惨的小绿茶:“三夜不给我,一夜也不肯,居然要变成半个时辰,你好狠的心。” 方才明明还雄霸四方,暗戳戳威胁她要扯断她的肚兜细带。 现在又这样。 他真是切换得行云流水,无比自如。 反而是她,有些转不过脑筋了。 第105章 脖子以下解禁了 她气弱地说:“哪有这样算的?”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打更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陆江年不急不缓,漆黑的目光幽幽看着她,忽然端起桌上的茶杯仰头一口喝下,豪气云天的模样,若不是知道那杯中是她方才没喝完的冷茶,她还以为是什么烈酒呢。 他的唇上沾染了水色,水润光泽,烛火之下,英挺的眉眼镀上了一层光华,薄唇弯起,笑容缠绵:“娘子日日勾得我心头起火,又怎么算?” 元婉如愕然:“这话从何说起?” 他抬起手,将身上外袍扯下,随手扔在了地上,他好似不打算停下,修长的手指再度扯上寝衣,莫非也要脱下来吗? 她咬牙切齿地问:“不许动,你脱衣服做什么!” 陆江年直勾勾盯着她:“隔着衣服,娘子看不清楚为夫的心意,不如脱光了,让你看得分明。”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 这句话,好似有点引诱的意思,总觉得后面的内容,她不一定想知道。 可是,他那只手搭在衣襟上,单薄的衣料根本不堪一击,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把寝衣撕个粉碎。 为了不让他继续脱下去,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问:“什么梦?” 他眉眼含情,凝视着她一字一顿:“我们亲了一夜,脖子以下,也解禁了。” 好像在回味什么一样,他的目光,在她胸前的饱满停留了片刻。 轰!轰!轰! 来一道雷劈昏她吧。 她感觉头发都着火了,浑身惹得冒烟,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看她。 “你怎么能……做这么梦?” 他一步步走近,一脸无辜:“我控制不住,只怪娘子白日防得太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娘子好热情,简直让我招架不住。” “我还记得梦里的情形,要不要我跟你描述一下,你伸手搂着我的脖子,拉着我压向你……” 哪里听得下去,什么破梦,她怎么可能这样,一定是他瞎编的。 可是,她没有证据啊。 她伸出手捂着他的嘴,凶狠地瞪着他:“不许再说。” 元婉如以为她这个模样挺凶的,可是却不知道,陆江年就喜欢她身上的一股劲儿,或者叫精气神,有活力。 他拉下她的手,还顺手亲了亲她的手背:“不说清楚,娘子不知道为夫的苦。” “找不到书,娘子宠一宠我,亲一夜,如何?” “梦里,你……” “我答应,你闭嘴!” 这个臭流氓,那些话,他说得出口,她还听不下去呢。 陆江年眼中闪过得逞的笑,哪里有什么梦,不过是诓她的而已。 他早就看出来了,他家娘子凉皮薄,不经挑逗。 而他恰好脸皮特别厚,最喜欢看她面红耳赤,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想多喝肉汤,娘子不肯给,他只能自己争取了。 - 天还没亮的时候,陆江年悄悄起床,去了书房。 玄影和玄青,还有另一个青年男子,在书房等候。 “流言的事情,玄影这边负责盯着蒋家和五皇子。” 红袖坊的事情,最后查清楚了,那掌柜虽然一个人背负了所有的人命官司,但是蒋家的名声也受到了影响。 而陈正权的事情,还在审理中,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人都在暗暗较劲,按道理,这个时候,蒋家和五皇子腾不开手来对付元婉如。 但是,万一他们推波助澜呢? 所以,蒋家也在他的怀疑范围之内。 “玄风,你去查二皇子。” 此话一出,他们几人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二皇子和这件事有关系? 陆江年平静地说:“夫人怀疑他。” 玄青的嘴角扯了扯,这算什么,色令智昏的前兆? 夫人不了解二皇子,世子也不了解吗? 玄青他们跟随陆江年多年,对二皇子并不陌生,那就是个皇子中的另类。 读书的时候,一板一眼,从不迟到早退,不合规矩的事一概不做,十来岁的时候就像个老学究,根本看不出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皇子。 当今皇上这么多的皇子里面,即便是备受瞩目,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的太子,都有年少轻狂的叛逆时候。 早些年,太子可是和世子去赌场放纵过的人,还因为抓了一个出老千的惯犯,得罪了庄家,大干一架,最后把赌场都弄得关门大吉了。 圣上为此大怒,狠狠打了世子十大板子。 太子讲义气,同甘共苦,分了十大板子。 二皇子知情不报,也挨了十大板子。 受了无妄之灾,二皇子没有生气,只是反复劝着他们:“我早说过不妥了,你们去了这次,以后可别再去了,凡事要顾及身份,你们去那种地方,不合规矩。” 二皇子针对夫人做什么? 陆江年当然看出来,他们的疑虑。 他并没解释,而是强调一遍:“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人,玄风,要细查。” “属下遵命。” - 留枝挂起床帏,看到元婉如红扑扑的脸颊,笑道:“大少夫人昨夜定时睡得极好,看来庞嬷嬷的菊花香枕没白做,脸色这么好,都不用涂胭脂了。” 她浑身不自在,昨夜做了一夜的梦,哪里睡得好了? 梦里,某个男人缠着她问了一遍又一遍:娘子,给不给亲…… 娘子,脖子以下,能不能亲…… 她呢,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扯开那薄薄的寝衣,嫩白的指尖抚摸着他胸口,声音娇媚地喊着他:夫君,好好伺候,不然以后不要你了。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那样,妖精打架了。 啊…… 她明明没有经历这些啊,怎么在梦里好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女流氓一样,压着陆江年放肆地缠绵。 都怪他,非要说他做了什么梦,害她也做了这样的梦。 她有气无力地说:“摆膳吧。” 因为这几日陆老夫人病着,汪敏和陆松大多数时间都在荣寿堂,她也不用去望春堂请安了。 本来陆松只有两天的假期,但是皇上体恤他一片孝心,便多给了几天。 留枝含笑道:“大公子说了,让您等着他一起用膳。” 想到昨夜她梦里的他,元婉如真的不想见到真人。 “不等了,我饿……” 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龙骧虎步走来的男人。 他已经回来了。 第106章 她咬了一口他的喉结 元婉如做了整整一夜的绮梦,脸上格外好,陆江年第一眼就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 “娘子饿了?” “摆膳吧。” 他坐在元婉如身侧,看起来神清气爽,元婉如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梦里,她好像舔了好几下,还咬了一口,他反应挺激烈的…… 天啊,想这个做什么。 元婉如甩甩头,不让这些废料再荼毒她。 陆江年留意到她的眼神,对上她羞涩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娘子想什么?” “没什么,对了,等会我要出门去,找药引。” 没给任何机会他追问下去,她选择开启一个安全的话题。 果然,陆江年收起了别的心思:“我陪你去吧。” “嗯。” 她没有反对。 其实,她知道,昨日陆江年已经看穿了她的把戏,关于寐魇蛊的事情,她并没对他说实话。 古代的书籍是很珍贵的,原主生活环境十分单纯,什么书会记录寐魇蛊这样阴诡的东西呢,这样的书,她又怎么可能看得到? 而且,她不仅看到了寐魇蛊,还看懂了里面的症状,并且记住了解蛊的方法。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选择追根究底。 其实,她心里是松了一口气。 说谎对她而言,不是难事。 对陆江年说谎,却不容易。 他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既然他愿意相信她,有些事情,她不是非要避着他。 陆江年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了,这两天梗在心口的那根刺,好像一下子又不见了。 用过早膳,两个人去荣寿堂看过陆老夫人,就出府去了。 而在他们走后,陆柏和周芳却找到了陆松:“大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周氏昨夜跟我提到了一个主意,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陆松静静等待他说下去。 “许是娘与什么东西相冲,我们不如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过来看一下,也许就能唤醒娘。” 汪敏一听,也觉得可行。 这两天,能请的太医和民间大夫,他们都请了个遍,病情却毫无进展。 “我觉得可以一试。” 陆松虽然不是很相信这些东西,但是事到如今,只能试一试了,总不能任由娘一直睡下去。 “好,二弟去打听一下,经常哪位大师最合适。” “我这边,依旧派人出去寻医,双管齐下。” 陆柏点头,周芳忙说:“大哥许是不知道,京城云间寺的容恕大师,最通命理五行八卦一类,请他最好。” 汪敏惊讶地说:“容恕大师的名气不小,我也曾听闻过,只是他好似不轻易出门,只怕不好请。” 周芳对陆老夫人很是上心,这几天因为陆老夫人一直不醒,她夜里睡不安稳,脸色都差了许多。 “只要心诚,容恕大师未必不会来。” “大嫂可愿意与我一起去云间寺,恭请大师。” 这种时候,汪敏当然不可能拒绝。 等她们出了门,腊梅就悄悄告诉了梁雨淞。 “那就好,表哥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谣言陆家人不在意,可是大师批命呢,陆松也不在意吗? 即便他无所谓,陆柏难道会放任一个刑克亲娘的人,留在忠勇侯府吗? “孝”字压下来,汪敏和陆江年,只怕也无能为力。 元婉如,你就等着下堂吧。 - 汪敏和周芳急匆匆就去了云间寺,求见容恕大师。 小沙弥看到她们,不卑不亢地说:“师父算到今日有贵客驾临,特让小僧在此等候。” 周芳惊喜地说:“大师知道我们要来?” “大嫂,大师当真厉害,这次老夫人有救了。” 汪敏也露出了微笑。 平日她虽然也烧香拜佛,但是并不是特别相信。 因为陆松和陆江年都在边关,时不时就有战事,太过危险,她做这些,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罢了。 但是,她也曾听过容恕大师十分了得,很多达官贵人都求他算过命。 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如今看来,也许容恕大师真的能救醒老夫人。 容恕大师大概六十上下,一身素白的僧袍穿在身上,嶙峋的身形颇有些仙风道骨。 汪敏和周芳走进禅房,容恕大师就道:“二位家中的亲长是否逢难?” 周芳露出膜拜的表情:“大师果然厉害,正是如此。” 汪敏情绪比较稳定,她问:“大师可知道我们的来历?” 这几天,老夫人的病早就传开了,容恕大师听说了,也不奇怪。 他摇头:“不知,老衲久居寺中,并不认识二位夫人。” “昨夜我观天象,房日星微暗,将星凶险。” “二位夫人家中,应有勇冠三军的猛将。” 周芳大喜过望:“大师说得全对,大嫂,你看看,我就说这次来对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容恕大师或许真是个奇人。 汪敏便将来意一一说出,“还请大师下山,救醒家中长辈。” 容恕大师沉吟良久,叹息一声:“老衲已经数年不曾出过寺门,红尘中的因果,我等方外之人不该介入过多。” 周芳急忙哀求:“大师慈悲为怀,如今我家老夫人昏迷不醒,家中老小惶惶不安,大师不能见死不救啊。” 汪敏也跟着一同请求,终于,容恕大师点头答应了她们。 “将星有难,于朝廷百姓都不利,如此,老衲与你们走一趟吧。” - 另一边,元婉如直奔仁济药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要找到《苗医蛊秘》中提到的药引子,鸳鸯莲。 这种草药在现代已经被列入濒危保护植物了,她也从来没见过实物,只是从图册上看见过。 鸳鸯莲是驱虫圣药,蛊虫也怕它。 只要能将鸳鸯莲制成药膏,抹在中蛊之人的皮肤上,蛊虫感应到鸳鸯莲的药性,就会四处窜动,而她也就能根据蛊虫的动静,判断出蛊虫所在。 再利用金针封穴,将蛊虫困住,切开小口引虫离体。 寐魇蛊适用于这种解蛊方法。 运气不好,仁济药铺果然没有鸳鸯莲。 掌柜道:“鸳鸯莲生于寒冷潮湿的山谷,咱们这边基本没有,只长在西南川蜀之地。” “采药不易,药商手中货物稀缺,进价不低。” “何况,此药不常用,一般药铺都不会购进鸳鸯莲。” 陆江年一听没有,已经准备带着元婉如离开了,元婉如却制止了他的动作:“别急,我还有话要问一问掌柜。” 第107章 以前是我肤浅了 他动作一顿。 京城这么大,比仁济药铺更大的店不是没有,既然这里没有,他们就该抓紧时间去别的地方找。 或者,他去宫里问问。 虽然心中疑惑,但他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站在一片等待。 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元婉如深知,鸳鸯莲生长条件苛刻,不是普通常用中药,仁济药铺没有很正常。 她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打听消息。 鸳鸯莲不常用,市井小店可能会有,太医院却未必会有。 仁济药铺经营多年,一定有货源渠道,他们这里没有,不代表别的药铺没有。 毕竟这里是京城。 而这种消息,同行才是最清楚的。 “掌柜可知道,京城哪里可以买得到鸳鸯莲?” 掌柜是个三十五六的中年人,为人和善热心,他看得出来,元婉如他们找鸳鸯莲,应该有急用,便喊了店里的几个老伙计过来。 “这位夫人急需鸳鸯莲,你们干这一行年份不短了,都仔细想想,京城哪家药铺,最有可能会有这味药材。” 这五个伙计,有一个看起来都六十好几了,头发泛着银白,目光却炯炯有神,他思索片刻:“要说这药,可能城东的岐黄斋有。” 另外几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由附和:“没错,岐黄斋是京城药最全的一家,他们老东家以前总说,天下药材尽收其中,太医院都没他的药齐全。” 元婉如一听,不由看向陆江年笑了一下:“多谢指点。” 重新坐上马车,陆江年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能够提供线索?”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门道,仁济药铺经营多年,在医药上的消息一定比我们灵通,问他们比我们到处去找,目标更精准。” 话是没错,但是她怎么知道仁济药铺的底细呢? “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果然,她带他来这里,不是偶然。 可是寻常闺秀,怎么会去关注一家药铺呢? 元婉如面上一紧,想到她本来就不打算遮掩,又放松了神情。 “对啊,来过好几次了,掌柜人挺好的,诚心仁善,找这样的人打听消息,比较靠谱。” 她大大方方承认,至于她为什么那么了解,就让他去猜呗。 陆江年目光沉了沉,总觉得她对医药知识,有些太清楚了。 他没有追问下去,反而说:“我已经吩咐手下的人去别的地方寻找了,万一,岐黄斋没有,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元婉如觉得,有时候,陆江年真的很懂得拿捏人心。 他肯定知道,即便他问下去,她不仅不会实话实说,而且还可能引起她的反感。 于是,他干脆就不问了。 这样一来,她对他反而多了一丝好感。 她眼神有些复杂,看着他简单回了一句:“这样也好。” 陆江年就坐在她的对面,他修长的腿屈在车厢里,往日她和留雁留枝三人坐着都不嫌拥挤的车厢,此刻格外逼仄。 这会两人都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似喜似忧,很是捉摸不透。 但却无比炙热,让她有些如坐针毡。 “为何这样看我?” 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看似平静,却似有暗涌的波涛。 “没什么,只是想要看着你罢了。” 说着,他抓着她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用指尖剐蹭着她柔嫩的掌心,带来阵阵骚痒,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想要扯回双手。 但是他却扣得紧紧的。 “幼时读《诗经》,有一篇《硕人》中描写庄姜,‘手如柔荑(ti),肤如凝脂,领如蝤(qiu)蛴(qi),齿如瓠(hu)犀(xi),螓(qin)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那时候嗤之以鼻,如果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美人,她也不是人了,而是妖精。” “今日方知,以前是我肤浅。” 他深深望着她:“美人如斯,赏心悦目,确能让人留恋不舍。” 她就像个迷,他现在猜不透,总有一天,他会看到谜底。 他等得起。 这个谜,独属于他,旁人已经没有资格了。 元婉如不自在地低下了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她的白皙如玉,他的麦色阳刚,意外地和谐。 她的耳垂不自觉红了起来,小声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这种肉麻的话,张口就来?” 他低声轻笑,那笑容好似从耳朵,钻进了她的心里。 “大概是,情窦初开,娘子该体谅我,我这些都是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你不喜欢听吗?” “可是,我很想说给你听。” 他想说,难不成她还能时时捂着他的嘴吗? “随你吧。” - 岐黄斋在城东僻静的小巷中,若不是仁济药铺的掌柜说得仔细,他们还不一定找得到这里呢。 药房的名字听着文雅,但是这个门面,着实有些邋遢了。 门口随意挂着一块木牌匾,歪歪斜斜写着“岐黄斋”三个字,一点气势都没有。 迎面是六七间老旧的房屋,看起来年份久远,这些屋舍好像十来年没有修葺过似的,随时都能倒塌。 陆江年愣住了:“别是找错了地方。” 元婉如也呆滞了一会:“进去问问吧。” 他们进了门,一个人都没有,倒是沿着墙的地方,都立着几个大药柜,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药。 玄青扯开嗓子喊了一句:“有人吗?” 半晌,没见有人出来。 陆江年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听得出来,有人在后头,可是为何不答应呢? 怎么看,这里都不太靠谱。 玄青又喊了一句:“有客人来了,快出来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叫魂呢,扰人清梦,又有什么事?” 一个年近二十的男子慢悠悠走出来,穿着大红的斑斓花衣,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简直就是一只花孔雀。 还没等他们问话,那个男人漫不经心看过来,对上元婉如的时候,眼睛骤然亮起:“哎呦,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我是岐黄斋的少东家,这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我去打理,忙不过来,怠慢了姑娘了,姑娘贵姓,需要点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们岐黄斋囊括天下药材,只要……” 陆江年厉声呵斥:“闭嘴,聒噪。”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那双眼睛就快黏在元婉如身上了。 第108章 原来这就是嫉妒的感觉 这人一点眼力都没有,竟然看不出来,他和他家娘子是夫妻吗? 怪不得生意做得如此潦倒,这岐黄斋眼看着就要倒闭了,只怕就是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少东家连累的。 喊什么“姑娘”! 此人果然眼瞎。 那人愣了一下,终于舍得看了一眼陆江年,他嘴巴撇了撇,傲慢地说:“嘴长在我脸上,我闭不闭嘴跟你有什么关系。” “再说,我又没和你说话,你管得着吗?” 陆江年勾起一抹冷笑,从腰间的穗子里扯下一枚珠子,朝那人一扔,就点中了他的穴道,然后,那个男人就动不了了。 “若还说废话,让你站一夜。” 那人没想到,陆江年动手起来,如此干脆,招呼都不打一句的,可见不是个好惹的。 他可怜兮兮看着元婉如:“美人,你就忍心让他这么对我,我这般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如何能受这种屈辱,你莫非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陆江年眼中露出寒光,简直是找死,在他的面前调戏他娘子! 他从腰间抽出软剑,直接架到了那人的脖子上:“不怕死,就接着说。” 元婉如以为,这个年轻男子一定会跪地求饶,没想到他面不改色地说:“怕死啊,但是,你也不敢杀我。” “来我这里的人,都是找药材救急的,我这里有上万种药,没有我,你根本找不到。” 元婉如环顾四周,知道他说得没错。 因为,这里的药柜和别家不一样,那些药柜的格子外头,根本没有挂上木牌,谁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药。 上万种药,找起来可不容易。 “那你能帮我们找吗?” 听到她开口说话,男人双眼放光,根本就没有把陆江年的威胁放在眼里。 “当然,美人开口,我自当效力。” 陆江年还要发作,却被元婉如拉着了手臂。 “别管他,办事要紧。” 而且,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个男人不过是过过嘴瘾,他看着她的眼神,清正澄明,没有任何邪念。 感觉就是一个十分无聊的人,特意刺激陆江年,找乐子而已。 她能看出来,陆江年当然也能。 可是,男人的独占欲有时候就是没有道理可言,哪怕别人只是随口调戏,他却也不能不在意。 他忍着一口气,对玄青说:“解开他。” 软剑收回腰间,没再理会这个男人。 玄青走过去,把人解开,那个男人呵呵笑着:“就是嘛,和气生财,你虽然是个童子身,火气也别太大了。” 陆江年:…… 真的很想让他从此开不了口。 元婉如憋着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平安活那么大的,这张嘴实在挺招人恨的。 留雁和留枝听了之后,脸都涨红了。 为什么要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她们不想知道大公子是不是童子身啊。 玄青想笑又不敢笑,然后那个男人对着他说了一句:“你有什么可笑,一把年纪了,也是个童子鸡,还好意思笑别人。” 玄青:…… 他真想问大公子,能不能把这个欠扁的家伙揍一顿。 元婉如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了,她清了清嗓子问:“可否帮我们找鸳鸯莲?” 男人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他笑着说:“可以可以,就是不知道,你们怎么会需要这味药。” 陆江年冷冷说:“你管不着。” 他拉起元婉如的手:“我们先出去,让玄青在这里盯着就行了。” 这个登徒子,娘子还是少接触为好。 却见男人“哎呦”一声:“姑娘别走啊,看见你,我这脑袋瓜就灵光了,估计很快就能想到鸳鸯莲放哪里了。” “姑娘若是离开了,那苏某可就没心思找了。” 陆江年又怎么可能任由他拿捏。 他讥讽地看着男子,威胁着说:“后堂还有人?” “你若找不到,不如我去后堂把人请出来,帮我们找。” 男人脸色骤变,沉沉看着陆江年,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轻浮夸张的笑容。 半晌,他耸耸肩:“多大点事,鸳鸯莲放在那边的药柜了,我这就给你们找。” 苏某人乖乖往隔壁房间走去,陆江年示意玄青跟着。 等人走开之后,元婉如好奇地问陆江年:“后堂的人,有什么不对劲吗?” 陆江年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再靠近点。 她走近两步,两个人挨着站在一起,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留雁留枝,眼神凌厉,带着浓浓的威慑。 留雁一个激灵,就拽着留枝背过身去。 大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不会是因为吃醋,要亲大少夫人吧? 她好像看啊! 元婉如不知道两个丫鬟已经转身了,等陆江年伸手勾着她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之后,她大吃一惊,压低声音道:“她们都在,你……” “她们看不见,我已经让她们转过身去了。” 看不见,他想干什么? 他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嘴巴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你不知道想知道后堂是什么吗?” “这是个秘密,我总不能大声告诉你吧,这些事,也不合适让别人知道。” 原来是这样。 元婉如努力放松了身体,任由他的唇瓣抵着她的耳廓:“那你快说。” 早知道要这样说话,她就不问了。 “后堂的人,气息不稳,应该是个病人。” “岐黄斋号称囊括天下药材,里面却躺了一个病人,可见这个人的病不简单。” “姓苏的家伙,绝对不会希望,别人去打扰这个病人的。” 她想了想,就明白了。 既然话都说完了,那他应该要放开她了吧。 她动了动身子,可是这个人却搂得非常牢固,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你还不放手?” 他却依旧在她耳边呢喃:“娘子方才和那个登徒子说话了,我心里难受,想要抱一抱也不行吗?” “原来这就是嫉妒的滋味,我还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 “娘子,心里酸酸的,怎么办?” 她总共就没和苏少东说几句话,他酸个什么劲? 他真会见缝插针捞好处。 别又要什么“亲一夜”的补偿吧。 想到这里,她咬牙问:“你想怎么办?” 第109章 大师说她命中克亲 陆江年撒娇地说:“不如,让我多加一次……” 元婉如抬脚一跺,重重踩在他的脚上,陆江年根本就不疼,只是故意哀嚎:“好痛,脚趾都断了。” “痛就对了,让你成天算计着这个,马上放开了,不然再踩一脚。” 陆江年听到脚步声,知道那人找药回来了,他无奈放开她,给她理了理衣襟:“踩多几次都没事,只要能许我。” 她别开脸,懒得看他这个糟心的模样。 两个人站直没多久,玄青就进来了,一眼就看到留雁两人好似在面壁:“这墙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们两个居然敢拿后背对着主子,这也太放肆了。 苏少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陆江年,陆江年对上他的目光,心中一沉,这个人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手里提着一包药:“这是鸳鸯莲,给钱。” 玄青伸手要拿,却被他躲开了。 玄青一怔,这个人的动作…… 他居然懂武功,貌似不弱。 陆江年并不感到意外,方才他看出来了,此人功夫不在他之下。 这家岐黄斋,还挺有意思的。 “美人来拿吧。” 苏少东朝元婉如扬起下巴,说话的对象明显就是她。 陆江年嗤笑一声:“我劝你别多事,如今药找到了,你的用处不大,别再挑衅我。” 他说得轻巧,可旁人已经听出他语气里浓浓的威胁。 一向轻狂的苏少东,也不敢再嘴贱了,万一真把这个人激怒了,打起来,吃亏的人一定是他。 “哼,以后再来,看我还搭理你。” 元婉如真是无语,这个人一定是平日太无聊了,才会没事找事。 陆江年拿到药,正准备要走,元婉如却习惯性地伸手过来:“给我看看。” 药过手,一定要检查有没有问题,新不新鲜。 她解开纸包,拿出来闻了闻,仔细看了一下里头鸳鸯莲的外观,才点头:“你这里的药材不错,多谢了。” 都是新鲜的干货,气味也对。 苏少东来了兴致:“美人懂药材,那感情好,和我更配了。” 陆江年眼神微眯,伸手搂着元婉如的肩膀,冷笑:“眼瞎就吃点清热明目的药,她是我娘子,只和我配。” 又吃飞醋。 “行了,我们快走吧。” - 回到忠勇侯府,刚下马车,就看到庞嬷嬷焦急等在门房那里。 元婉如看到她脸上慌张的神色,不明所以地问:“这是怎么了?” 庞嬷嬷想要说什么,看到陆江年也在这里,又不敢说。 陆江年挑眉,却没有一点避嫌的意思。 他们夫妻一体,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反正元婉如不发话,他绝不走开。 元婉如也看出来,庞嬷嬷的确有事,但是她也没必要隐瞒陆江年。 如今除了她的来历,别的事情,她无惧让他知道。 “有话就说吧。” 庞嬷嬷一狠心,也只能如实相告了,这件事情至关重要,必须要让大少夫人提前知道,否则一会见了侯爷他们,岂不是毫无准备。 容恕大师来到了侯府,去看了陆老夫人,然后掐指一算,就说:“府上该是新进了人口,虎年辰月生人,该是无父无母的命格。” “她早年克母,然后克父,命运多舛,却得贵人庇护,得以长大。” “但本身命盘福薄,容易刑克亲人,老夫人今年是本命年,本就多灾多难。” “虎年辰月对她杀伤极大,故而才会昏迷不醒。” 周芳听完,立即恍然大悟般叫嚷起来:“算得不错,老夫人一向身体康健,从不像今年似的,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场。” “如今看来,居然是被元氏克到了。” “大嫂,你看看你们,这是要害死老夫人啊!” “赶紧休了她,可不能再留她在侯府了,别改天把我也克了。” 汪敏脸色大变,对容恕大师那一星半点好感荡然无存。 “简直一派胡言,婉如在府中居住多年,老夫人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 “这一段时间病了,也不过是因为回许县一趟累着了,如何能赖在婉如头上。” “大师是出家人,难道不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对旁人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她一张脸沉得能滴水,看着容恕大师的神情,充满了愤怒和质疑。 后者平静从容,好似浩渺的大海,波澜不惊,越发显得佛法精深,德高望重。 “施主不必动怒,贫僧不过坦言相告而已,信与不信皆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命理之事,虚虚实实,信则有,不信则无。” “只有一点,老衲需解释一二。” “新人之间在贵府居住,应是以客人的身份,老夫人与之不成亲眷,自然不在刑克范围。” “而今成了一家人,情况便起了变化,如此而已。” 周芳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 如今算起来,她和元婉如也算一家人了,那岂不是也能克她? “大嫂,你不要冥顽不灵了,如今老夫人的例子摆在眼前,你还不相信吗?” “是不是要等人克死了老夫人,再克死我们,你才满意。” 周芳恼怒地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陆柏:“二爷倒是说句话,你亲娘的命,危在旦夕,你说,是不是该休了元氏,逐出忠勇侯府?” 汪敏也看向身侧的陆松:“是啊,这是你亲娘,你又是怎么说的?” “是不是随便来一个人说两句克不克的话,就要我儿媳妇下堂?” “改日他改口,说是我克着了老夫人,看来我也只能自请下堂了。” 陆松眉头都快打架了,本以为二弟妹的主意,能帮他们解决难题。 没想到,惹来一个更大的难题。 - 庞嬷嬷说完之后,偷偷看了眼元婉如的神情,却见她依旧镇定自若,好似大师批命,刑克亲人的那个不幸之人,并不是她。 大公子也一样,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如今面容平静,根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想法。 “大夫人担心你们等会去了荣寿堂,什么都不清楚,特意让奴婢再次等候。” “这事,究竟该怎么办?” 她家姑娘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成了亲,如今房都没圆,就要被休弃了吗? 可陆老夫人的病…… 都怪那该死的老秃驴,胡说八道! 元婉如含笑看着陆江年:“夫君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第110章 多少天亲一次才对 别说古人愚昧,就是现代人,求神拜佛的也不在少数。 陆家的人究竟会怎么选择,她并不清楚。 只是,汪敏能够坚定站在她这一边,依旧让她窝心。 陆江年会不会从此避讳她,生怕她有一天也克死了他呢? 如果是这样,那也不错,她早点看清这个人,也省得日后动了心,受更大的伤害。 “大师说我命格不好,会克死人呢,看来,我们的缘分已尽了。” 她略带惋惜地说,眼里却没有一丝不舍。 还真是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感觉她巴不得快些甩开他呢。 他上前一步,冷眼看着她:“这秃驴是你找来的?” 元婉如错愕,继而瞪了他一眼:“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可别诬赖人,我还能特意找一个人来污蔑自己吗?” 陆江年讥讽道:“说不好,娘子欠了一屁股债,不想还了,使了个手段一走了之,也不稀奇。” “你简直无理取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别说你看不出来。” 陆老夫人病了开始,先是流言蜚语,现在又是大师批命,目的不就是为了逼她离开忠勇侯府吗? 陆江年就算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些阴谋诡计吗? 他当然看得出来,正是因为看得出来,才会这般不爽。 明明两个人渐入佳境,可是她却好像随时都能抽身,而他呢,却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何时能够忽略她呢? 反而是她,对他若即若离。 他真想狠狠揉碎她,让她嵌入自己的血肉中,让她彻底断了这些不着边际的念想。 “呵呵,我看得出来,你看不出来吗?” “今日我们才去了药铺,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又何必说出这些话!” 元婉如一听,到底是自己一时嘴瓢,说话没有顾及后果。 只是,再英明神武的人,也避免不了鬼神之说,她有这种顾虑,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何必这么生气。 她气虚地看着他,讨好地笑了笑:“嗯,那我们现在去荣寿堂,会一会所谓的容恕大师吧。” 陆江年可没那么好哄,没有实际的东西,想让他消气,没那么容易。 “娘子真是弃我如敝履,看来我还是太温吞,太放纵娘子了。” 他越走越近,眼睛死死盯着她,容不得她后退一步。 走到身边的时候,他低头看着她,轻声威胁:“我真是没有半点安全感,既然如此,不如今夜我们就做名副其实的真夫妻,也省得你日夜惦记着,始乱终弃。” 什么! 他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你简直强词夺理,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码事。” “就是一回事,如果你是我的人,你还会因为死秃子说的一句话,就想要丢开我吗?” “作为一个随时都要被抛弃的人,发疯起来,也很正常。” “你要怨我,那就怨吧。” 陆江年自嘲地说了一句:“反正,我在你心中,也没有什么分量。” “怨我,总好过把我当野草一样抛弃。” 元婉如拧眉看着他,不知道话题怎么会歪到了这里,她当时真的就是顺口说一句,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他何必一副情伤心碎的模样。 她好冤枉。 “是我说错了话,你可别疯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协力对付容恕,而不是纠结这些事情。” 陆江年耷拉着脑袋,可是那双黑眸中投射出来的眼神,却有着明显的疯狂。 “我的娘子都不要我了,我还管什么秃驴。” “那些人,看不顺眼杀了就是了。” “你也一样,完完全全吃到嘴里,才实在,省得你三天两头想着移情别恋,背信弃义,见异思迁……” 这是要把多少莫须有的词安到她头上。 偏偏庞嬷嬷他们都在不远处候着,她只能小声怒喝:“你闭嘴!” 陆江年冷笑:“我闭嘴,反正今晚我就要和你洞房。” 他眼神里透着执拗,元婉如真的有些头疼。 “你理智一点,我们现在还有正事要办,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回头再谈不行吗?” 她真是有些无奈,陆江年明明不是这种头脑不清晰的人,怎么这会看着跟个恋爱脑一样。 “那你答应我,今晚洞房,我们现在就去办正事。” “不行。” 他想得美,这件事她绝对不能松口。 陆江年抿紧唇,双手忽然落在她的腰上:“那我们现在就去,反正祖母才昏迷三天,照你说的,七天以内问题不大,明天后天再解决也不耽误。” “疯了你?!” 察觉到腰间的大掌用力揽着她,她真怕这个人,真的扛着她就回了眠月阁。 “我就是被你逼疯了。” 陆江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总之,这件事绝对不能那么轻易过去。 也好让她知道,以后“缘分尽了”的话,不可轻易说出口。 他们的缘分长长久久的,怎么可能尽了。 “别冲动,洞房不行,我答应你别的条件……” 她害怕地伸手压着他的双臂,疯狂的人真的没有道理可讲的,先缓一缓再说。 早知道他心里这么脆弱,她绝对不会轻易说出那句话刺激他。 “只要不是洞房,什么条件都行?” “不能太过分,就是亲……” 陆江年立即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算计:“那好,日后每天亲一次。” 元婉如:…… 他就是土匪。 和洞房想比,这个条件并没有好太多。 “不行,五天一次。” “太少了,三天一次。” “不要,就五天一次。” “三天一次,不然我现在就发疯亲你。” 发疯了不起吗? 元婉如梗着脖子看向他,他却真的朝她压过来了。 “别,三天就三天,只能在房间亲……” 陆江年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立即回复了之前的冷静从容:“娘子真好,为夫身心舒畅,一点都不想发疯了。” 他伸手理了理她歪了的发簪:“走吧,让我们去看看,什么莫名其妙的老秃驴,敢来坏我的姻缘。” 元婉如呆呆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她是不是被他套路了? 第111章 自请逐出陆家 荣寿堂中,气氛凝重。 汪敏板着一张脸坐在上首,她旁边的陆松脸色也不好看。 左下坐着陆柏夫妻,周芳一脸愤愤不平,那个容恕大师坐在了右侧的椅子上。 听到外头通禀,陆江年和元婉如到了,周芳立即坐不住了:“大师,这个元氏就是你口中那个克亲的女子,这会她还来荣寿堂,会不会加重老夫人的病情?” 容恕大师不动如山,语气平静地说:“自然离得越远,对老夫人越有利。” “不过,关键问题,还在于亲缘关系的解除上,唯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联系,老夫人必定就能醒来。” 刚踏进门的陆江年,没有错过这些话,他目光如炬射向容恕,一脸嘲意:“道貌岸然的秃驴。” “你既然这般精通命理,可算到你今日有血光之灾?” 容恕一脸沉着,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世事变化无常,贫僧不是神,如何能算无遗策。” “今日我卷入贵府中事,若有血光,也是因果循环,自是贫僧该受之果,无需介怀。” 陆柏站起来,语气十分不赞同:“江年,二叔知道你心中不好受,可是你祖母的样子实在不妙,这样一味睡下去,不吃不喝,即便没事也要饿死了。” “大师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们也不是说让你休了……” 听到这个“休”字,陆江年非常不满。 他目光凌厉看向陆柏:“二叔慎言,何况,我亦不觉得,妖僧的话有什么道理。” 周芳听不下去了,她跟着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瞪着陆江年:“事实摆在眼前了,老夫人的病,咱们前前后后找了多少人来看,根本就找不出原因。” “不是元氏克的,又会是什么?” “你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就枉顾你祖母的命,你这是大逆不道,大哥,你倒是表个态,若是你们如此糊涂,只怕外头传开了,咱们陆家就成了京城的大笑话了。” 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 历朝历代,都是推崇孝道,如果忠勇侯府为了一个女人,害得陆老夫人被克死了,言官必定弹劾,陆家这些人还能保得住官职吗? 皇上再宠信陆松父子,看到他们这样不孝不智的行径,以后只怕也不会信任他们了。 连至亲的命都可以无动于衷的人,心中毫无情义,又怎么敢保证他们的忠心呢? 陆柏不相信,大哥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江年不是糊涂的人,他莫非不懂其中厉害吗? “婉如,陆家待你不薄,以你的家世,嫁给江年是高攀了。” “如今你忍心因为你一己之私,害得我们陆家家破人亡吗?” “江年执意与你做夫妻,若是我娘真的……,那他一辈子都要背负不孝的骂名,仕途也完了,你忍心毁了他吗?” 索性,陆柏直接与元婉如挑明,只要是个通情达理的,就该自请下堂。 说完这些,陆柏再度看向陆松:“大哥,江年是你唯一的嫡子,是忠勇侯府的世子,走到今天并不容易,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自毁前程吗?” “大嫂,你也舍得吗?” 陆柏与元婉如没有过多的交集,平日两个人也没有实质冲突。 出了这种事情,他毫不犹豫选择舍弃她,也是情理之中。 元婉如扯了扯陆江年的衣袖,不让他开口,她定定看向陆松,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陆松叹息一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的确棘手。” “娘的病,说来蹊跷,但未必治不了,让婉如离家不是唯一的选择。” “容恕大师也说,命理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二弟,我们不能为了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就做那等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人。” 陆柏听出他话中之意,不满地质疑:“莫非大哥的意思,是放任不管了,万一娘出了什么事呢,大哥你赌得起吗?” “这可是我们的亲娘,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大哥你狠得下这个心去赌吗?” 说着说着,陆柏的眼都红了,却执着地盯着陆松,一脸不忿。 他一向尊重陆松,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陆松。 陆松也颇为动容,二弟各方面能力不行,但一向是个善良孝顺的人,娘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实在心急如焚,眼圈都黑了,大概夜夜都睡不安稳。 “二弟莫急,我岂是那等不孝之人。” “我从未想过,拿娘的命去赌。” 周芳松了一口气,忙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快些写下休书,老夫人也能快点醒来。” “不行。” 汪敏气势十足,果断给出了反对意见。 “他说出那些话,到底是何居心,我们还弄不清楚,难道就这样断送了婉如一生的幸福吗?” “她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不心疼,我心疼。” “侯爷居然变得如此糊涂吗?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元川的孩子?” 汪敏不可置信看着陆松,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周芳冷笑道:“大嫂平日里装得贤良淑德,现在不装了。” “儿媳妇可以换一个人,老夫人却是大哥和二爷的亲娘。” “婉如只是离开陆家,大不了陆家寻个好人家,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此事关系老夫人的性命安危,孰轻孰重,大嫂权衡不清吗?” “可见往日的孝顺,都是嘴上说说罢了。” 陆松没有理会她们两个人的争吵,而是看向一言不发的陆江年:“这件事,影响最大的人就是你,你是怎么想的?” 陆江年淡淡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黑眸暗沉,气势凌然,目光中的犀利和冷酷,看起来格外骇人。 这也是元婉如第一次见到他这种表情。 想来往日在家中,他几乎不曾展露,今日该是气极了。 有一种人,越是生气,越是冷静。 他大概就是这种人。 那么方才威胁她,要发疯的样子,必然就是装的! 狗!男!人! 他的声音优雅清冷:“终于想起问我的意见了。” “我的夫人,只会是她。” 他牵起元婉如的手,霸气十足地说了一句,震惊所有人的话:“要断绝亲缘关系,容易得很,把我逐出陆家,我的娘子,与祖母不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不知爹和二叔,意下如何?” 什么! 陆松脸色怔忪,真没想到,儿子会出说这样荒诞的话。 陆柏大吃一惊:“江年,你是疯了吧?” 第112章 让她知道,他的不离不弃 屋里的人,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齐刷刷看向陆江年。 元婉如这一次,真的觉得,他是有点疯批的气质在身上的。 他可是陆松唯一的嫡子,把他逐出陆家,这种主意,他也说得出口? 陆江年无比淡然:“不然呢?” “人是我娶的,因为莫须有的几句话,我就要抛弃她?” “我做不出来这样无耻的事情。” “反正爹不止我一个儿子,断亲也是事出有因,以后我照样孝顺爹娘。” “如此一来,祖母的命保住了,我们夫妻关系也不受影响,可谓皆大欢喜,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陆柏气得跳脚:“好个屁!” 他实在被陆江年的话,激得顾不上文雅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简直太胡闹了。” “大哥,你就看着他这样乱来吗?” 陆松无奈摇头,当初他逼着陆江年娶元婉如,是各种原因揉在一起,逼得他做了那个仓促的决定。 逼他娶了人家,难道他有脸逼着儿子,再把人休了吗? 他可真没这个脸。 “儿子大了,我管不了。” “何况,我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随他吧。” 汪敏错愕,侯爷他是认真的? 陆松看向妻子:“你呢,你同意吗?” 好半天,汪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若是没有别的办法,这个也是折中的法子。” 儿子儿媳都是她的,断不断亲只是形式上的事情,还能因此断了母子之情吗? 再说,往后指不定还有什么转机。 总之,这个主意比休了婉如,好了不少。 儿子果然是个有担当的好儿郎。 陆柏真的不明白,自家大哥大嫂这是撞邪了吗? “一点都不好,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方法。” 陆江年冷哼:“不如你先把二婶休了,大家一起没了妻子,我心里好受多了,可能会考虑你和二婶的意见。” 元婉如心里五味杂陈,他这是做戏? 还是真心话? 她已经提前告诉过他,陆老夫人的病症,他知道容恕的话,都是无稽之谈。 所以才能轻飘飘说出“逐出家门”的话。 若是,他不知道有别的方法可以解救陆老夫人的时候,他还会不会这么坚定选择和她共同进退? 她心里,乱糟糟的,有点感动。 陆柏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 容恕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他的主子告诉他,这一次的目的,是逼着陆家世子夫人下堂。 主子从来没说过,要让陆世子断亲啊。 “陆世子,这件事情……” 谁知,陆江年抽出软剑,忽然刺向容恕,惹得周芳失声尖叫:“你要干什么?” 他难道要杀人灭口吗? 陆松也吓了一跳:“江年,冷静。” 容恕当时,真的以为陆江年要杀了他,差点吓得跪地求饶了。 可是,他装了多少年了,伪装就是本能,这一刻,他只能稳稳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冒着寒光的长剑,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陆江年眉眼一挑,没想到,这个死秃驴还有些定力。 他转手一划,剑刃落在了容恕的上臂,他雪白的僧袍瞬间就被染红了。 陆江年站在容恕的身前,冷眼看着他:“我既然说了你有血光之灾,你必有血光之灾,我的话,比你的灵验。” “什么精通命理的大师,不过如此。” “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还想要算计我?” “滚回你的云间寺,等我祖母醒了,我必然要把那间破庙,拆了解气。” 周芳平日里最相信这些东西,看到陆江年对容恕如此不敬,惊怒交加:“你如此大不敬,简直不知所谓,你要害死你祖母?” 陆江年从容自若收回了手中的软剑。 “二婶本就不够机灵,被他骗了也正常。” “听说这个人是二婶找来的,等明日祖母醒来,二婶可要好好给我娘子道个歉。” “不用太多,送个两三百两表示歉意就行。” 陆柏还没明白,为什么陆江年会突然刺伤了容恕,陆松已经抓住了重点:“江年,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救你祖母了?” “明日你祖母就能醒过来?” 陆江年微微颔首:“不错,祖母究竟为何一睡不醒,我已经知道了原因。” “只待明日,她便能清醒过来。” “所以,这个人撺掇你们逼我们夫妻分离,居心叵测,给他一剑都算是便宜他了。” 陆柏也明白过来了,怪不得陆江年一直咬死不肯休妻,原来是心中早有成算。 他没有怀疑陆江年是不是寻找借口拖延时间,因为陆江年素来言出必行。 这样一来,“方才你为何不早说?” 显得他们枉做小人了。 陆江年微微勾唇,看着元婉如说了一句:“我得让有些人知道,我和她不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手。” 对上他的眼神,元婉如心中一紧,这么说来,这场戏,是演给她看的? 他幽深的目光,死死锁住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元婉如能够看得出来,他就是这个意思:瞧瞧,为夫对娘子不离不弃,娘子应该感到羞愧。 呵呵,他多么忠贞,她却是个不负责任的逃兵是吗? 她刚才居然还感动? 真是真情喂了狗。 陆柏讷讷道:“知道了,我们都知道了。” 没想到,一向冷情的侄子,还是个情种,情愿逐出陆家都不愿意和元婉如分开。 “那这秃驴,怎么办?” 容恕一个右手,都被染红了,可见陆江年刺得多深。 容恕的心里,一片惊骇,主子不是说,陆老夫人绝对不可能醒来吗? 为何陆江年说得这么笃定,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陆江年随意瞥了他一眼:“让他滚回去,等明日祖母醒了,我再找他算账,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元婉如看了眼惊惧不定的容恕,又看了一眼陆江年,福至心灵,已经明白了陆江年的打算。 看来,他是准备用容恕,钓出他身后的人。 那些人知道了,一计不成,应该会采取动作。 只要有人动了,陆江年就能接着查下去。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心眼不是一般的多,怪不得常常抓住一点空子,就给她下套呢。 第113章 长辈面前眉目传情? 容恕没想到,这么些年装腔作势,骗了无数的人,今日居然会翻船了。 若是任由陆江年污蔑他,日后他的名声受损,还怎么骗人?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今日在云间寺,老衲百般拒绝,不愿意掺和贵府的事,是二位夫人苦苦哀求,老衲慈悲为怀,才随你们到了忠勇侯府。” “老衲说的话,都是依照命理推算的得出来的结论,陆世子不信就算了,为何还要无故伤人?” “你们即便位高权重,也不能这般肆意妄为。” “老衲虽然是方外之人,但也不能任由旁人欺凌和污蔑。若陆世子肯与老衲道歉,不在外诋毁老衲的声誉,这一剑,老衲既往不咎。” “若不然,老衲也识得几位朝中大臣,事情闹开了,对你们陆家也不是一件好事。” 陆柏有些紧张,这个容恕名气的确不小,听说德阳侯府唐家,兵部尚书赵家等等高门大户,都曾和他打过交道。 这些命理的事情,一向玄乎,江年没有证据就把人给弄伤了,有些鲁莽了。 他还想着怎么周旋,陆江年却已经冷笑着说:“老秃驴,别自视甚高,在陆某的眼中,你算什么东西。” “不想走的话,那就把这双腿留下吧,反正你也用不上。” 看到他杀气腾腾的目光,容恕浑身都僵硬了。 这个人怎么一点道理都说不通,随便就喊打喊杀的,什么修养都没有。 他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走人,可是,在这样冷峻的视线中,他呼吸的粗重了几分。 容恕看到,陆江年面带笑意,右手落在了腰间。 想到之前刺伤他的那把软剑,就环在陆江年的腰上,他害怕地连连后退,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 这双腿,他还要呢。 容恕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踉踉跄跄就跑出了荣寿堂,背影仓皇,很是狼狈。 陆江年唇角扬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扯下腰间穗子的珠子朝容恕的膝盖砸过去,容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摔了个五体投地。 “哎呦!” 被陆江年划伤的右臂,流出好多的血,洒在了地上。 容恕哪敢喊疼,手脚并用蹿起来,接着往外跑。 陆江年随意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玄青,玄青立即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周芳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 经过今天的接触,她很是信服容恕,陆江年莫名其妙就把人赶跑了,她心里还不服气,正要表达心中的不满,却看到容恕摔了个狗吃屎的样子。 这……明明是一个人,可这么一摔,那种神秘莫测的感觉,一下子就碎了。 看起来,这个人的确不怎么靠谱,也许,他真的是骗子。 陆江年的动作很快,却瞒不过陆松,他的儿子,果然还是这般睚眦必报。 从北营回京过中秋,不过短短数日,陆松也已经看出来了,陆江年如今是真的把元婉如放在了心上,所以,容恕提出的办法,等于触及陆江年的逆鳞。 所以,江年才会这般憎恶容恕。 “这里没有外人,江年你说说,你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其他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陆江年的身上。 元婉如心里发紧,他可要机灵着些,别把她供出来了。 虽然对于陆家来说,她能救醒陆老夫人,算是大功一件。 但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尤其是梁雨淞和二皇子他们。 “目前还不能告诉你们。” “反正,明天我会让祖母醒过来。” 元婉如松了一口气,也是,这个人心眼这么多,既然她对他都没有说实话,他就该知道她不想太多人知道,她认得寐魇蛊的事。 陆松蹙眉,从娘昏迷开始,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 如今听到儿子的话,越发证实了心底的猜测。 “好,只要你祖母能醒来就行。” 儿子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了,若是他认为要告诉他们,自然会说。 陆柏本来还想追问,大哥一句话,就斩断了他含着嘴边的疑惑。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身为儿子,难道不该知情吗? 他有些抓心挠肺,怎么大哥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吗? 一双渴望的眼睛看着江年,期待他能解释一句,可是他那大侄子,随意扫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无可奉告。 陆柏:…… 这几天,越发觉得大侄子,比小时候更不招人待见。 陆江年反倒问了周芳一句:“二婶是怎么知道,这个容恕的?” 周芳一愣,没想到他会关注这个:“昨夜,申氏带着六姑娘来请安,她身边的韩婆子说他们老家有人就是问神治好了怪病。” “老夫人病了好几天了,各位大夫束手无策,有什么办法我们都要试一试。” “咱们家对这些不了解,韩婆子说京城里,名气比较大的就是容恕大师,今日一早我让人去外头打听了一下,韩婆子说得不假。” “所以,我才和你娘去请他过府。” 周芳心里也有些郁闷,好不容易请来的人,真的是个骗子吗? 反正明日陆江年若是不能救醒老夫人,她还要再试试,大不了再去找别人。 万一,真的是被元氏克的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心里就发毛,总怕元婉如改天也克了她。 也许已经克了,不然她怎么会平白无故赔了三千两给元婉如。 申氏? 是陆柏的小妾,六姑娘陆莎的生母,在府里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元婉如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从来没有听申氏说过一句话。 在阖家团聚的场合,她往往是一言不发的。 她侧头看向陆江年,没想到,他一双深沉的眼眸,此刻正盯着她。 他柔声问:“有什么不妥吗?” 元婉如摇摇头,信息太少了。 在书中,申氏是一个几乎不出场的角色,她无法推断,申氏在这件事情中,究竟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有任何疑点,都不该轻易放过。 当初望竹湖推原主落水的凶手,还没有找到,也就是说,府里藏着一个杀人凶手。 不管那个人的动机是什么,反正她一定要把人揪出来。 她目光如水,藏着千言万语,却只轻声说了一句:“后面再谈。” 陆江年好似读懂了她的意思,含笑点头:“嗯。” 陆柏还以为,大侄子还要再问什么,谁知道,小夫妻两个,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打起来眉眼官司。 这是他们这些长辈该看的吗? 第114章 邀请娘子一同读书 “咳咳,若是没有事,不如就散了吧,你们快些回聆水居吧。” 陆松看到弟弟那隐晦不明的目光,还有非常不自在的脸色,只得出言提醒儿子。 虽然儿子和儿媳妇并没有肢体接触,可是那刀剑都斩不断的缠绵劲儿,让他们这些长辈看着都脸红。 这种眉目传情的事情,还是在闺房里做好些。 陆江年对上陆松的视线,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嗯,情不自已,果然有理。 关于申氏的事情,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了解娘子心中所想。 他们彼此心意相通,有很多话,根本不需要说出来,就能明白对方内心所想。 这样的契合,让他忍不住高兴,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看着她的时候,就泄露了丝丝缠绵。 元婉如脸都羞红了。 本来还好好的,他忽然就用那种眼神看人,现在丢脸了吧。 陆江年可不会觉得丢脸,他们发乎情,止乎礼,规矩得很呢。 想到之前元婉如答应他,三天亲一次的承诺。 那么,他今天就可以做不规矩的事情了。 今夜,每一刻时光,都是如此宝贵。 最近他颇有心得,今晚一定能够让娘子蚀骨销魂,他的确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们这就回去了。” 从荣寿堂出来之后,元婉如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以后在人前,不许用那种眼神看我。” 她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秀恩爱。 陆江年故作不知地问:“什么眼神,为夫不懂?” 元婉如气结:“明知故问,你……,就干嘛要含情脉脉,总之,我们在别人面前,要正常一点。” 陆江年忽然大笑出来:“含情脉脉,娘子这个词用得好,只是,心不由己,娘子该体谅我。” “我现在一看到你,就觉得,我娘子真好看,楚楚动人,每一寸长得都极合心意。” “娘子,你说,我该怎么样,才能不含情脉脉看着你?” 他一副虚心求教,真诚地望着自己的模样,让她又羞又气。 她红着一张脸,死死绷着表情:“那你就别看我。” 他长吁短叹,认真地说:“更难。” “娘子可听过登徒子的心声?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元婉如不想搭理他,每次提起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以前偶然读到宋玉的这一篇《登徒子好色赋》,总觉得是他夸大其词,为男人的贪花风流找借口。” “遇到娘子,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一颦一笑,就足以迷惑我。” 《登徒子好色赋》,这到底是什么词赋,名字一听就非常不正经,她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篇东西。 “你都读的什么书啊,你那书房里,不会都是这些不正经的书籍吧?” 陆江年笑得一脸神秘:“开卷有益,博览群书,多有涉猎才不至于一无所知。” “娘子若是感兴趣,改天与我同去书房,我们再研读其他的书籍,比《登徒子好色赋》还要好看百倍,值得认真钻研。” “若是能和娘子一起看,我们彼此都能受益。” 听到他这么说,她打死都不敢去书房了。 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避火图》之类的东西,如今对于陆江年的节操,她不敢高估。 她嘴角抽了抽:“不必了。” - 回到聆水居,元婉如就把陆江年赶去了别的地方。 “鸳鸯莲还需炮制一下,你别在这里耽误我。” 陆江年定定看了她一会,问了一句:“要多久时间?” 元婉如以为他担心,耽误明日救治陆老夫人的事情,也没有隐瞒:“不用太久的时间,晚膳前一定弄得好,你别着急。” 他意味深长笑着说:“不耽误娘子用晚膳就行,我便不打扰娘子了。” 那抹笑,让她有些发毛。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解蛊毒,是她从未实践过的领域,她的心都扑在了鸳鸯莲上了,根本没来得及深思,他话里的意思。 鸳鸯莲这种草药,在现代她没能见过实物,如今总算能够一睹真容了,她心里还是有点激动的。 她拿起药包里一整块的鸳鸯莲,闻了闻味道,清苦的味道扑鼻而来,看质感,应该是今年新采的。 鸳鸯莲每年初秋枝叶枯萎后,根茎才能成熟,药农多是在初秋去深山寻找采挖。 鸳鸯莲产于西南边疆,离京城两千多里,如今才过中秋,岐黄斋已经购进了今年新采的鸳鸯莲,若不是一直盯着,又怎么会如此及时呢? 《苗医蛊秘》中,许多蛊毒的解法,都需要用到鸳鸯莲,难道,岐黄斋的顾客里,也有人需要解蛊吗? 看来,以后有机会,还要去岐黄斋探一探究竟。 抛开这些念头,她小心打磨鸳鸯莲,用醋润透,再细细打磨,废了不少功夫。 大部分的鸳鸯莲,她都留着了,只用了一小部分,做了一小瓷瓶的药膏,足够了。 然后,她认真回忆着《苗医蛊秘》中,关于寐魇蛊的解蛊针法,确定没有错误之后,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看看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差不多该点灯了。 她刚走一步,就听到外头陆江年的声音:“娘子是不是弄好了?” 咦,他怎么在外头? 难道一直在等着? 没想到,他对陆老夫人还挺孝顺的,平日里真没看出来。 明日才是第四天,她也告诉过他,只要把人及时救醒,寐魇蛊对陆老夫人的身体,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影响。 “好了。” 她朝外头说了一句,就听到陆江年吩咐留枝:“快去摆膳,可不能饿着娘子了。” 元婉如嘴角翘起一抹浅笑,还算他有良心。 到了外间,留枝留雁领着几个小丫鬟,已经陆陆续续摆好了几道菜,陆江年看见她,立即起身走过来,推着她往膳桌上走。 “我还以为,娘子要是食言了,没想到娘子时间把握得非常精准,果然在晚膳前弄好了,一点都不耽误事。” 等人都下去了,元婉如喝完一碗汤,才道:“其实,东西已经准备好了,今晚我们就可以去荣寿堂解蛊了,你若是担心老夫人,不如等会我们就去。” 陆江年闻言,目光深沉看着她:“祖母多睡一夜,与明日解蛊,可有区别?” 她一愣,“并没有,这蛊其实不是半点好处都没有,若是那些终年睡不着觉的人,下了此蛊,反倒能好好休息一阵。” 陆江年的眼睛好似亮了几分:“那就明天再解,今晚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祖母平日却觉,不如让她多睡一夜。” 她有些疑惑,他今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关于容恕吗? 第115章 感觉对了吗 元婉如没有深思,今日的鱼汤格外鲜美,她喝完之后,还想要再喝一碗。 陆江年眼疾手快,又帮她盛了一碗:“喜欢就再喝一碗。” 她拿起勺子,舀起奶白的鱼汤,小嘴嘟起来,吹了两下,十分享受地喝了进去。 这会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外衫,随意绾起的墨发只插了一支素净的银簪,耳朵上是水滴样红宝石耳坠,是他前一阵送她的。 那张俏脸,在烛光下格外柔和,他的眼睛落在那双丰润的红唇上,喉结滚动,声音略沉:“今日娘子辛苦了一天,多吃一点。” 不然等会没力气了,可不尽兴。 元婉如方才在内室制药,着实费了许多力气,这会是真的饿了。 她吃得十分愉快,想到一件事,就和陆江年打了商量:“不如,练功房旁边的那间厢房,以后就给我专门摆弄药材的吧。” 在寝房炮制药材,始终不方便。 陆江年微愣,她只差明目张胆告诉他,她懂医了。 “你是聆水居的女主人,想用哪一间房,自己决定就行。” 他非常识趣,坦然接受她的不寻常。 元婉如立即眉开眼笑:“我知道了。” 来到古代一段时间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也不难熬,但是她始终没有忘记,她是一名大夫,如今能够在人前显露出来,她算不算,已经渐渐融入这个时代了呢? 吃过晚膳,陆江年就催着元婉如去沐浴:“明日还需耗神帮祖母治疗,今夜早点歇息。” 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某人的心思,听话地去了净房。 等两人上了床,元婉如盖好被子正要闭上眼睛,他却忽然压了过来:“娘子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夜黑中,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元婉如莫名紧张起来:“什么事?” “我们还没有亲呢,亲了再睡。” 他的嗓音低哑魅惑,她耳朵都发麻了。 话落,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压在她身上的人,浑身灼烫,热量透过被褥传递到她的身上。 她抬眼望去,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中,发着幽幽暗光,像是黑夜中捕食的野兽,凶猛无比。 元婉如呆了呆:“你怎么能出尔反尔,今天在岐黄斋的时候,我们明明约定好了的,三天亲一次,不是吗?”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认真描绘她弯弯的秀眉:“是三天一次,可是娘子忘了,我们可没说第一天从何时算起。” “距离上一次亲密,又何止三天。” “娘子今夜喝了两碗鱼汤,你是解馋了,可是为夫还没有解馋。这会,也该轮到我喝汤了,娘子意下如何?” 说完,他不由她分说,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吻落下来,又急又重,她的一双朱唇像是绽放的石榴花,开得越发红艳,她勉强说出残缺的声音:“无……赖,流……氓。” 话是今天才说的,与前几天有什么关系! 他慢慢吻上她的眼睛,嘴唇下移,精致的耳骨落入口中,她就像那疾风骤雨中的芭蕉叶,不住摇晃着,气息不稳地抗议:“别亲……这里。” 上一次,陆江年就发现了,耳垂和耳后,还有脖子,是她敏感的地方。 他如何肯放过。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他是一个好学之人,闲暇之余,回忆起那一夜的缠绵,他就忍不住在想,该怎么样做,才能让她更快乐。 “为夫最近颇为用功,翻看了一些书籍,有一本书中提到,鬓发垂落的玉颈处,最是磨人,轻点其中,乱人心神,惹人心颤,不知对与不对。” “纸上得来终觉浅,为夫实在好奇,此处是不是像书中所说那般。” 说着,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就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他坏心眼地流连在这一处,若有似无,辗转反侧,她浑身软塌塌的。 唇齿之间,情生意动,交缠之间,如鱼得水,嬉戏玩闹。 元婉如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发出了暧昧的声音。 他声音暗哑:“娘子的感觉,和书中说的一样吗?” 元婉如羞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全身都红了,她恨不得遁地消失。 他这么问,要她怎么答? 她媚意横生瞪了他一眼:“没……有。” 陆江年呵呵笑出了声。 这时候,还犟犟的娘子,怎地这般惹人怜惜。 明明已经软成了一滩水,眼角眉梢的风情藏都藏不住了,却不肯承认。 她被他笑得心慌意乱,娇声斥责:“不准你笑。” 他低头看她,沉声说:“不笑,许是为夫方法不对,娘子再用心体会……” 说完,点墨落笔,耐心描绘着她的唇形,好似她是一道精美的点心,他百吃不厌,忽轻忽重。 元婉如死死捉着手中的被子,手指根根紧绷,感受着唇上的酥麻酸疼,毫无招架之力。 “娘子,这一次感觉对了吗?” 他似乎执着于她的回答,漆黑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渴望和偏执,蓬勃的阳刚气息铺天盖地朝她袭来,她忍不住瑟缩地退了退。 可她人就躺在床上,根本无处可退。 没有听到她的答案,他似乎有些惋惜:“果然,勤学苦练,才能领会书中真谛。” 陆江年拉着她的手,穿过松散的衣襟贴在他的灼热的肌肤上,压向他滚烫的胸膛,掌下健硕的肌肉线条,力量感十足,她忍不住捏了一下。 不太清醒的脑子,此刻蹦出一个念头。 此人,在色诱她。 他一改方才的温柔缠绵,势如破竹般缠着她,让她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她在其中浮浮沉沉,目眩神迷。 “这一次呢?” 她浑身又热又软,被窝里的脚趾的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平日清澈的眼眸氤氲着细碎的眼波,楚楚可怜看着他。 真是要人命! 元婉如不敢再嘴硬下去,再这么亲下去,撑不住啊。 “很……好,停下……” 等到了想要的答案,陆江年停下来。 他……要憋成圣人了。 三天来一次,他抗得住吗? 过了许久,两个人的气息平复了许多,他才道:“果然,读书使人开智,为夫还需继续钻研精进。” 或许,改日将她撩拨得不能自拔,不必等到明年元宵,他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第116章 书房到底藏了多少不正经的书 元婉如抬眸,看到他俊美的脸庞,长眉入鬓,脸上没有了在外人跟前的清冷疏离,眉宇间散发着餍足的春情。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随意弯着一个弧度,戏谑看着她。 这个人,的确长得好看。 但是,她却有种想打死他的冲动。 “你书房里到底还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书,马上给我扔掉。” 好好一个端方公子,如今被教成什么样了? 亲什么地方,飘飘欲仙,书里这般露骨吗? 他再钻研下去,她如何招架得住? 陆江年笑得格外愉悦:“孔子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为夫求学为乐,娘子怎么能阻止为夫上进呢?” 她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下,什么人,他把好学的精神用在这上面了,羞不羞? “你也好意思把孔子扯进来,这种……事情,如何能和圣贤之语相提并论,你也不怕夜里孔子入梦骂你一顿。” 他笑得春心荡漾,拉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他可别来,我只想娘子入我的梦,旁人还是免了吧。” 算了,说不通。 若有机会,她真该去书房好好看一看,这个人到底都藏了多少不正经的书。 - 五更天的时候,值夜的留雁小声在寝室的门前说:“大公子,玄青找您有急事。” 陆江年马上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眼眸里一片清明,根本不像一个刚刚睡醒的人。 他轻手轻脚起身,穿戴好衣服,才走了出去。 “守好夫人。” 留雁低头应:“奴婢知道了。” 中秋过后,月色寂寂,稀稀落落的星光点缀在空远的黑夜中,廊下的灯笼依旧通明,玄青一声青袍候在眠月阁门外,凉风徐徐,他的脸色比夜风更凉。 陆江年目光沉了沉,玄青上前两步,一脸凝重地说:“容恕,死了。” 死了? 他面露疑问看向玄青:“谁杀的?” 玄青有些憋屈,有些郁闷,只得实话实说:“不知道。” 陆江年十分意外,这个答案,是他想不到的。 按道理,他的人应该从容恕离开忠勇侯府,就盯上了容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如何杀人? “说说。” 玄青难免有些垂头丧气,跟着陆江年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把差事办得虎头蛇尾。 他语气沮丧:“我们总共四个人盯着他,一路上并无异状,容恕回到云间寺,便让小沙弥给他包扎伤口。” “他在屋里骂骂咧咧许久,然后吃了晚膳,就歇下了。” “晚膳后,再无其他人进出过他的禅房。” 玄青顿了顿,接着说:“四更天的时候,小沙弥到他房中添水,才发现容恕倒在了床榻上,身子都有些发硬了。” 陆江年思索片刻:“这么说,容恕大概在二更到三更这个时段被杀。” “没错。” 事发之后,他们立即潜入禅房,查探了所有地方。 奇怪的是,禅房没有暗门,旁人也不曾进去过,容恕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江年又问:“一应饮食香炉等,都查了?” 玄青点头,这些细节,他们不会漏掉的。 “并无异状,查不到任何中毒的迹象,看着他就像是忽然睡死过去的。” 睡死过去? 有意思,陆江年已经抓住了重点,莫非这又是蛊吗? 只是,他身边虽然有医术高明的大夫,那人却不懂蛊。 他忽然回头,看向内室的方向,不知道娘子感不感兴趣。 虽然两个人没有明确挑明,但是彼此心照不宣,自家娘子的秘密中,绝对包括一条,她懂医道,也了解蛊毒。 “让人报官,给我盯好容恕的尸首。” “是。” - 元婉如起来的时候,陆江年已经捧着书,在外间等着她一道用膳了。 看到他在看书,她心中一个“咯噔”,这书,是正经书吗? 她本来要走向膳桌,却忍不住脚下一个拐弯,来到了临窗书案后的椅子中,悄悄站在他旁边,想要一探究竟。 陆江年五感敏锐,如何能不知道她的动静。 他眼里闪过浅浅的笑意,伸手一把将人拉入怀中,庞嬷嬷和留枝等人都立即低下了头,没敢再看。 庞嬷嬷咧开嘴,无声狂笑。 快了快了,最近两位主子越来越黏糊了,圆房的日子还远吗? 元婉如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看向屋里站着的几人,羞得就要挣扎,她可没办法把这些人当成木桩子。 陆江年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若想同看,大大方方与为夫说,今夜我把那本珍藏已久的孤本带回来,咱们点着蜡烛在床上,慢慢看。” 一大早的,他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说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红了。 “松开,我才不看,你不许拿回来。” 屋里还有其他人,陆江年也不准备做什么,只是想要逗一逗她罢了。 他单手托着她的腰,让她站起来,然后放下手中的书本,也跟着站了起来。 “今日不看,明日不看,总有看的那一日。” 两人落座之后,陆江年摆摆手,其余人都下去了,元婉如闷着头吃饭,没有搭理陆江年。 他也不再轻佻,一顿饭安安静静就过去了。 吃好了之后,陆江年按着她的手,阻止她站起来,郑重告诉她:“容恕今晨,不明原因,暴毙了。” 元婉如惊得双目圆睁,怔怔问了一句:“你杀的?” 他无奈摇头,还没说什么,她就反应过来了,不可能是他杀的。 本来就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的,他怎么会毁了鱼饵呢? “怎么回事?” 陆江年把事情说了一遍,元婉如正色看他:“你怀疑他中了蛊?” “嗯,不奇怪,祖母不就是因为中蛊,才什么都查不出来吗?” “只是,不知道娘子认不认得什么蛊,能让人毫无征兆就死了。” 他眼中没有一丝刺探,只有纯然的好奇。 元婉如抿了抿嘴,算了,如今她懂医术这层马甲,估计已经被他扒拉得差不多了,没必要伪装。 “这样的蛊,不少,具体我还要看过容恕的尸体,才能下结论。” 陆江年拧眉,他以为,可以通过询问确定容恕所中之蛊,却没想到,她还需亲眼看一看。 人都死了,她是女子,如何能看。 若是吓坏了,岂不是心疼死他了。 “算了,我再找其他人去看看,娘子不用插手,查到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第117章 严防死守,掐死所有的野花 陆江年看着玄黄,面露鄙夷:“不过就是人多了点,难不成他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平日就知道埋头苦干,恨不得隐居在深山,旁人和他说多两句,都好似丢了半条命。” “堂堂男子汉,如此羞怯,日后如何能撑得起妻儿的一片天,娘子你说,对不对?” 他眼睛闪亮亮看着元婉如,好似寻求认可。 元婉如有些尴尬,看来,玄黄是个社恐人格。 这也不是他的错,初次见面,她不方便评价。 于是,她岔开话题,径直走到了陆老夫人的床前:“别说那些了,还是先办正事吧。” 陆江年一脸不虞,难道她不觉得,玄黄缺乏男子汉的气概吗? 玄黄很没眼力,已经蹬蹬来到了元婉如身边,目光灼灼看向她:“夫人懂得解蛊,实在厉害,属下平生只听说过‘蛊’这种神秘的东西,还未能亲眼所见。” “今日能够亲眼目睹夫人解蛊,真是幸运。” “夫人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吩咐属下,属下一定全力配合。” 陆江年目光一凛,敢争着做他的活? 他随手一拽,玄黄就被他扔出了几步:“不必,你要看就站在那里,别围在床边,挡住光线,妨碍施治。” “至于,帮助娘子打下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玄黄急了,他就是个医痴,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他如何能够错过。 “世子不懂医术,你当助手简直就是浪费,趁这个机会,属下好好研究一下,蛊到底是怎么离体的,日后也能有所突破。” “世子不如安静待在一旁,不要打扰夫人和属下解蛊。” 元婉如有些看不懂,这有什么好争的。 “夫君,玄黄说得对,还是让他来当助手吧,你先在那里站着等会,应该不会很久的。” 陆江年:…… 没心没肺的女人,居然选择玄黄不选择他! 玄黄有他英俊吗? 玄黄有他的气概吗? 他目光沉沉看着她,莫名透露着一丝委屈,像个被抛弃了的狗子。 “随你。” 元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干什么了吗? 陆江年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一个负心汉一样,是她想太多了吧。 没再多想,元婉如询问玄黄:“你针法水平怎么样?” 玄黄挺起胸脯充满自信地说:“夫人放心,属下精通针灸,绝对没问题。” “那就好,等会我引出寐魇蛊,你负责帮我封住老夫人的腰腹穴位,不让蛊往下肢窜动。” 陆江年再不服气,也知道他帮不上忙,只能乖乖站远一点,不妨碍他们操作。 元婉如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玄黄是陆江年的属下,无需当心他泄露她会解蛊的秘密。 第一次解蛊,她原本还担心动作不够快,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能有玄黄这个帮手,多一层保障,胜算更大。 她扫视一眼,找到了摆在架子上的笸箩。 上次进来的时候,她打量过这屋里的布置,果然笸箩里依旧放着一把剪刀。 玄黄看出来她在找东西,忙问:“夫人需要什么东西?” 元婉如伸手指向架子:“剪刀。” 陆江年抢先一步,走过去拿到笸箩,正要递给元婉如,玄黄却上前两步,伸出一只碍眼的右手:“属下是夫人的助手,世子交给属下就行。” 玄黄跟过他的师父,帮其他人治疗外伤,一应器物都是他递送过去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摆在了元婉如助手的位置了。 陆江年的目光,简直能冻死人。 他捏紧了剪刀,不想给,玄黄已经伸手去夺了,却发现拉不出。 玄黄疑惑地看着陆江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陆江年看见了明晃晃的愚蠢。 递个剪刀而已,又不需要医术,他莫非不能递给他娘子吗? 蠢,一点都不知道为了主子的幸福着想。 元婉如不明白两人在干什么,催促着说:“快给我剪刀。” 蠢笨的玄黄:“世子,夫人要剪刀。” 他的手并没有离开,依旧抓住剪刀的另一头,陆江年语气不善,盯着玄黄的眼睛说:“给你。” 玄黄可是半点都没接收到陆江年的怨念,已经双手捧着剪刀送到了元婉如身前。 元婉如拿起剪刀,左手提起老夫人的寝衣,以肚脐为圆心,剪开一个半径三寸的圆形缺口。 肚脐周边的三寸之地,上至中脘穴,下至关元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性别特征。 元婉如有些庆幸,还好陆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然依照古代这种男女大防的传统观念,她可不敢让玄黄和陆江年在此观看。 否则,救醒了人,只怕也后患无穷。 陆江年感到好奇,他正想问,为何独独剪开这一处,玄黄就已经抢先发问了:“夫人,可是这寐魇蛊就在此处?”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陆江年,凶神恶煞盯着他的后背,带着一抹死亡威胁。 元婉如耐心地解释:“嗯,寐魇蛊入体后,一般会藏身在腰腹之处。” “我会从中脘穴开始抹药,你则从中极穴开始下针,把蛊虫逼到我剪开的区域范围中。” 玄黄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放弃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为何不从下腹部开始抹药?” 元婉如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寐魇蛊损耗的是元气,入体之后,几乎都是逗留在下焦。” 而神阙,正是中下焦的交汇之处。 “我抹药是封住它逃窜的路径,而你施针,则是逼着它往上走。” “逐渐把包围圈缩小,寐魇蛊无处可逃,最后只能从肚脐破体而出。” 玄黄一听,就明白了。 “属下一定谨记。” 两人聊得投入,陆江年在后面看着,独自生闷气。 以后一定把玄黄打发得远远的,绝不让他再出现在聆水居。 元婉如拿出小瓷瓶,给陆老夫人抹上昨日制好的药膏,玄黄在她抹药的时候,已经动手封住了下腹。 没过多久,从剪开的衣服边缘,就看到陆老夫人肚皮下的微微隆起,那个小鼓包比半粒绿豆还小一些,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随着玄黄的针越下越密,寐魇蛊不停往肚脐周边蠕动。 元婉如把包围圈,越缩越小。 终于,蛊虫无处可去,已经来到了肚脐眼,元婉如拿出一个青瓷瓶,瓷瓶口对着肚脐,屏息静静等待着。 第118章 不选他,选择玄黄? 陆江年在后面看得分明,也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蛊虫即将破体而出,他也放缓了呼吸,紧紧盯着瓷瓶口。 终于,一直通体绿色,头大身小的小小虫子,从祖母的身体钻了出来,爬进了元婉如手中的青瓷瓶中。 元婉如等虫子完全进去之后,立即盖上了瓶盖。 玄黄可怜巴巴看着元婉如:“夫人,这虫子您有用吗?” “可否交给属下,属下第一次见这玩意,好奇得很。” “若是拿到手里好好研究,说不定日后属下也懂得养蛊了。” 元婉如本来打算把瓷瓶收回荷包里,看到他求知若渴的眼神,心中一愣,这人还挺好学的。 反正她也不打算养蛊,这东西本来也是准备拿回去弄死的,不如就给他。 “行,给你了。” 玄黄立即喜笑颜开,秀气的脸上因为这一抹笑容,显得朝气活泼。 “多谢夫人。” 学医之人,最爱钻研,她欣赏这样的医者。 所以,她对玄黄这种求学心切的人,还是颇为认同的。 她勾起唇角报以微笑:“好了,先把针取下,我还要给老夫人施一套补元针法。” 蛊虫入体的时候,几乎是肉眼不可见的个头,短短几日,长了不少。 虽说不至于毁了陆老夫人的身体根基,但元气还是受了一些影响,她顺手给陆老夫人施一套补元针法,保管老夫人醒来之后,生龙活虎。 日后,她若是再气老夫人,也不必顾忌。 往常,陆江年觉得元婉如的笑容特别好看,每次看到她笑,他的心情都好要好上几分。 但这一次,他一点都不高兴。 等玄黄把针取下来之后,他就上前几步,把人挤在了后头:“你的忙帮完了,退后。” 玄黄哪里肯,补元针法,他还没听说过,这种学习的机会,杀了他也不能错过。 他扒拉着陆江年的腰带,试图将人挪开,可是世子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无奈之下,他只好踮起脚尖,越过陆江年的肩膀,问元婉如:“属下可否在旁,观摩补元针法?” 元婉如点头:“当然可以。” 方才玄黄行针的手法纯熟,可见针灸之道颇为在行,她本也有意教他这套补元针法。 玄黄得了允许,咧开嘴冲着陆江年笑得天真:“世子,属下还要跟夫人学习补元针法,麻烦世子让一让。” 却见世子黑着一张脸看着他,好似他犯上作乱一样。 玄黄脑中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这是他的主子了,怎么能让主子给他让路呢? 他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嘟囔:“属下糊涂了,世子喜欢这个位置,属下让给您。” 然后,绕过陆江年,再次站到了陆江年和元婉如的中间。 这个位置有金子吗? 他喜欢? 陆江年额角青筋直冒,看着那两个人,一个在教,一个在学,非常认真。 无奈,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被愚蠢属下激起的情绪。 以前看中玄黄的医术,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看到他一根筋的模样,真是气死人。 他下定决心,必须要让玄青教会他,人情世故。 -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元婉如收回最后一针,陆江年马上走过去把人搂在怀里:“累了吗?” 第一次解蛊,精神难免绷着一根弦。 听到他这么问,还真觉得有些疲倦。 不过,还有玄黄在场,她不好意思推了推陆江年,站直身子:“我没事,我们可以出去了。” 到了正堂之上,陆松等人紧张地望着他们。 神医依旧绷着一张脸,一点说话的意愿都没有。 陆松没好意思问玄黄,便直接问陆江年:“你祖母怎么样了?” “大家放心,祖母已经没事了。” 陆松连连点头,不住道:“那就好,那就好,有劳神医了。” 神医依旧高冷,一个字都没说,很有格调。 陆柏则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交叠握着,似乎不知道说什么表达内心的激动。 周芳已经在那里神神叨叨地拜拜了:“老天保佑,老夫人总算躲过一劫了。” 陆江年提醒他们一句:“神医施针替祖母补养了身子,约莫午后,祖母就能清醒过来,到时候只能进些稀粥,不宜吃太饱。” 这个道理陆松他们都懂,睡了好几天,肚子里空空的,一下子吃太饱了,不克化。 汪敏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要陆老夫人能够醒过来,那容恕说的话,就是无稽之谈。 以后,谁也不能把陆老夫人昏倒的事情,赖到婉如头上了。 “二弟妹,你也听到了,看来容恕果然是个骗子,幸好江年识破了他的诡计,以后什么克不克的话,谁也不许说。” “不然,我决不轻饶,想必二弟妹也不希望,公中例银减半吧。” 周芳爱财,拿钱财威胁她,是最有用的。 陆江年也看向周芳:“二婶,昨天听信谗言,逼着我休妻,污蔑我娘子,别忘了送二百两银子到聆水居。” 周芳哪里肯:“我什么时候答应送银子给你们了?” 陆柏笑呵呵道:“给他们,昨天的确是我们莽撞了,遇到一个骗子,就心急火燎说出那些话,二百两就当是给他们小夫妻压惊的。” 周芳怒道:“给,你给,不要想算计我的钱。” “请容恕过来,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吗?” “大哥当时也点头了的。” “凭什么要我赔二百两银子?” 元婉如嗤笑道:“祖母出了事,大家就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不该在事情没有弄清楚的是,就信了外人的话,先对付自家人。” “二婶,昨日你口口声声逼着夫君休了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二百两,太少了,二婶还需多加一百两,不然我心里这口气可不顺畅。” 周芳冷笑:“我管你顺不顺畅?” 元婉如没理会她,却看向陆柏:“二叔,今日跟着二婶的怎么不是喜鹊?” “说起来,喜鹊和我,还有点交情,许久没见……” 自从出了那件事,周芳怎么还会留喜鹊在身边,早就将人打发走了。 如今跟在她身边的,是鹦儿。 元婉如这是要干什么,她可是收了三千两的封口费的。 陆柏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那喜鹊,到了嫁龄,已经出府嫁人了。” 元婉如语气怪异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向忐忑不安的周芳:“二婶竟然舍得喜鹊,真是出乎意料。” 第119章 被自己的手下气得青筋直冒 陆江年在后面看得分明,也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蛊虫即将破体而出,他也放缓了呼吸,紧紧盯着瓷瓶口。 终于,一直通体绿色,头大身小的小小虫子,从祖母的身体钻了出来,爬进了元婉如手中的青瓷瓶中。 元婉如等虫子完全进去之后,立即盖上了瓶盖。 玄黄可怜巴巴看着元婉如:“夫人,这虫子您有用吗?” “可否交给属下,属下第一次见这玩意,好奇得很。” “若是拿到手里好好研究,说不定日后属下也懂得养蛊了。” 元婉如本来打算把瓷瓶收回荷包里,看到他求知若渴的眼神,心中一愣,这人还挺好学的。 反正她也不打算养蛊,这东西本来也是准备拿回去弄死的,不如就给他。 “行,给你了。” 玄黄立即喜笑颜开,秀气的脸上因为这一抹笑容,显得朝气活泼。 “多谢夫人。” 学医之人,最爱钻研,她欣赏这样的医者。 所以,她对玄黄这种求学心切的人,还是颇为认同的。 她勾起唇角报以微笑:“好了,先把针取下,我还要给老夫人施一套补元针法。” 蛊虫入体的时候,几乎是肉眼不可见的个头,短短几日,长了不少。 虽说不至于毁了陆老夫人的身体根基,但元气还是受了一些影响,她顺手给陆老夫人施一套补元针法,保管老夫人醒来之后,生龙活虎。 日后,她若是再气老夫人,也不必顾忌。 往常,陆江年觉得元婉如的笑容特别好看,每次看到她笑,他的心情都好要好上几分。 但这一次,他一点都不高兴。 等玄黄把针取下来之后,他就上前几步,把人挤在了后头:“你的忙帮完了,退后。” 玄黄哪里肯,补元针法,他还没听说过,这种学习的机会,杀了他也不能错过。 他扒拉着陆江年的腰带,试图将人挪开,可是世子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无奈之下,他只好踮起脚尖,越过陆江年的肩膀,问元婉如:“属下可否在旁,观摩补元针法?” 元婉如点头:“当然可以。” 方才玄黄行针的手法纯熟,可见针灸之道颇为在行,她本也有意教他这套补元针法。 玄黄得了允许,咧开嘴冲着陆江年笑得天真:“世子,属下还要跟夫人学习补元针法,麻烦世子让一让。” 却见世子黑着一张脸看着他,好似他犯上作乱一样。 玄黄脑中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这是他的主子了,怎么能让主子给他让路呢? 他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嘟囔:“属下糊涂了,世子喜欢这个位置,属下让给您。” 然后,绕过陆江年,再次站到了陆江年和元婉如的中间。 这个位置有金子吗? 他喜欢? 陆江年额角青筋直冒,看着那两个人,一个在教,一个在学,非常认真。 无奈,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被愚蠢属下激起的情绪。 以前看中玄黄的医术,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如今看到他一根筋的模样,真是气死人。 他下定决心,必须要让玄青教会他,人情世故。 -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元婉如收回最后一针,陆江年马上走过去把人搂在怀里:“累了吗?” 第一次解蛊,精神难免绷着一根弦。 听到他这么问,还真觉得有些疲倦。 不过,还有玄黄在场,她不好意思推了推陆江年,站直身子:“我没事,我们可以出去了。” 到了正堂之上,陆松等人紧张地望着他们。 神医依旧绷着一张脸,一点说话的意愿都没有。 陆松没好意思问玄黄,便直接问陆江年:“你祖母怎么样了?” “大家放心,祖母已经没事了。” 陆松连连点头,不住道:“那就好,那就好,有劳神医了。” 神医依旧高冷,一个字都没说,很有格调。 陆柏则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交叠握着,似乎不知道说什么表达内心的激动。 周芳已经在那里神神叨叨地拜拜了:“老天保佑,老夫人总算躲过一劫了。” 陆江年提醒他们一句:“神医施针替祖母补养了身子,约莫午后,祖母就能清醒过来,到时候只能进些稀粥,不宜吃太饱。” 这个道理陆松他们都懂,睡了好几天,肚子里空空的,一下子吃太饱了,不克化。 汪敏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只要陆老夫人能够醒过来,那容恕说的话,就是无稽之谈。 以后,谁也不能把陆老夫人昏倒的事情,赖到婉如头上了。 “二弟妹,你也听到了,看来容恕果然是个骗子,幸好江年识破了他的诡计,以后什么克不克的话,谁也不许说。” “不然,我决不轻饶,想必二弟妹也不希望,公中例银减半吧。” 周芳爱财,拿钱财威胁她,是最有用的。 陆江年也看向周芳:“二婶,昨天听信谗言,逼着我休妻,污蔑我娘子,别忘了送二百两银子到聆水居。” 周芳哪里肯:“我什么时候答应送银子给你们了?” 陆柏笑呵呵道:“给他们,昨天的确是我们莽撞了,遇到一个骗子,就心急火燎说出那些话,二百两就当是给他们小夫妻压惊的。” 周芳怒道:“给,你给,不要想算计我的钱。” “请容恕过来,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吗?” “大哥当时也点头了的。” “凭什么要我赔二百两银子?” 元婉如嗤笑道:“祖母出了事,大家就该**协力共渡难关,不该在事情没有弄清楚的是,就信了外人的话,先对付自家人。” “二婶,昨日你口口声声逼着夫君休了我,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二百两,太少了,二婶还需多加一百两,不然我心里这口气可不顺畅。” 周芳冷笑:“我管你顺不顺畅?” 元婉如没理会她,却看向陆柏:“二叔,今日跟着二婶的怎么不是喜鹊?” “说起来,喜鹊和我,还有点交情,许久没见……” 自从出了那件事,周芳怎么还会留喜鹊在身边,早就将人打发走了。 如今跟在她身边的,是鹦儿。 元婉如这是要干什么,她可是收了三千两的封口费的。 陆柏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那喜鹊,到了嫁龄,已经出府嫁人了。” 元婉如语气怪异地“哦”了一声,然后看向忐忑不安的周芳:“二婶竟然舍得喜鹊,真是出乎意料。” 第120章 我在心里亲 “说起来,喜鹊……” 周芳大声打断了她的话:“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昨日是我关心则乱,才口不择言。” “既然你二叔都发话了,三百两我给,只当给你们赔罪。” 元婉如满意地笑了:“二婶该记住教训了,下一次,可别急着对付自家人,不然我这银子,可要翻倍的。” 周芳暗自愤怒,都说那容恕骗人,但她依然觉得,元婉如克她,屡屡害她破财,不是克她又是什么。 午后陆老夫人果然醒了,听说自己昏睡了好多天,大为惊奇。 陆江年只说她是中了毒,此毒诡异,故而京中大夫均没察觉。 陆老夫人吓得差点又晕过去了,究竟是谁,给她下毒。 按照元婉如的分析,陆老夫人中蛊的日子,应该是中秋前两三天的时间,陆江年转告陆老夫人:“祖母,神医提到,此毒大概是八月十三前后下的,你仔细查查,到底谁最可疑。” 活了一辈子,这几年才是她的好日子。 儿子捧着,不用受陆老太爷的气,每日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发愁,她可舍不得死呢。 陆松脸色凝重:“夫人,娘醒了,今夜我就要去北营了,家中事情只能劳你费心了。” “荣寿堂中,里里外外你都查一遍,务必揪出恶贼,不能让人留在娘身边伺候了。” 汪敏真不想沾手,但是此事,她的确不好推辞:“侯爷放心。” 元婉如笑道:“是呢,有爹的吩咐,娘只管大胆去查,荣寿堂里但凡有点不对劲的人,统统撵出去,宁枉勿纵,才能保老夫人平安。” “老夫人可别心软,即便是曹嬷嬷、青桔等人有了嫌疑,娘也是不能放纵的,毕竟,爹娘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陆松愣了愣,他……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好像,儿媳妇也没说错? 陆老夫人听到她这话,可就不愿意了。 什么宁枉勿纵,别是把她贴心的人都赶跑了,安插上汪氏的人吧。 “汪氏也不清闲,我身边的人,是人是鬼,我心里有谱。” “我既然醒了,彻查的事情,就让我来吧,不必旁人代劳。” 陆江年看清楚元婉如眼中的狡黠,明白祖母又让娘子坑了。 寐魇蛊之事,扑朔迷离。 虽然根据娘子的种种迹象,陆江年已经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梁雨淞身上,可是,证据并不容易找。 娘若是接了这个任务,吃力不讨好就算了,必定找不到真凶,到时候祖母肯定会认为是娘无能。 不如,让她自己折腾去吧。 - 府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元婉如急着去看容恕的尸体,催着陆江年带她出门。 玄影从外头匆匆回来,看着陆江年欲言又止。 元婉如识趣,正要带着留雁去庭院里转转,给这对主仆说机密的空间。 陆江年却拉着她的手:“不需回避,以后,任何事不用瞒着夫人。” 玄影顿了片刻,才体会到玄青前一阵说的某句话:“以后,聆水居里,做主的未必是世子。” 他把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之前谣传世子夫人克了老夫人的事,属下已经查出来了,这些话,是从蒋家传出来的。” 元婉如蹙眉:“真的是蒋家吗?” 玄影肯定点头:“蒋家大公子的小妾,是那红袖坊掌柜的小女儿,颇为受宠,还生了两个庶子。” “因为世子一直压着京兆尹,京兆尹不敢徇私,掌柜已经判了秋后问斩,蒋大公子为了给小妾出气,一直盯着咱们府上。” “老夫人中秋昏迷的事传出去之后,他就买了人散播谣言。” 说起来,今日正好就是秋分,那掌柜岂不是过几天就可以处斩了。 只是,她心里有些郁闷。 本以为,这次能抓住二皇子的马脚了,却没想到,居然是蒋家。 “退下吧。” 陆江年看到元婉如好似在发呆,伸手抚摸上她的眼角:“为什么怀疑二皇子呢?”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只得无奈笑了一下:“大概,是直觉吧。” 他挑眉:“若我记得不错,你好似并没有见过二皇子。” “是没见过。” 她轻声应了一句,然后双手交叠,下巴搁在手背上,侧头看他:“你会因为我怀疑他,而生气吗?” 她的眼里,没有心虚和焦虑,却有着若有若无的沮丧。 陆江年忍不住倾身过去吻了一下她白皙的侧脸,低笑一声:“娘子多虑了,我怎么可能因为二皇子,与你生气。” 元婉如伸手捂着脸,脸蛋绯红,双目盈盈,红唇不满地翘了起来:“还没到时间,你不能亲我。” 真是,可爱。 陆江年嘴唇动了两下,想再一亲芳泽,可是,时间没到,不能贪心了。 “好,不亲,我在心里亲。” 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元婉如的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修长的玉颈上,一片红霞。 这男人太坏了,说不亲,可那眼神这般露骨,倒像是被他狠狠亲了一遍似的。 她扭过头,不想再看他。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发间,轻柔抚摸着她的发顶:“我已经让人盯着他了,没有证据,我不会随意给他定罪。” “但是,我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中。” 元婉如没想到,他真的会派人去查二皇子。 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坐直身子冲着他兴奋地说:“真的?” “不骗你。” 方才还没精打采的人,此时已经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陆江年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跟着露出了笑容:“你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他,他和你本来就没有任何实质冲突,你怀疑他,必然有你的道理。” “是不是,当初东宫的那件事,你就开始怀疑他了?” 他真的敏锐。 想必当初她说,二皇子会因为梁雨淞针对她的借口,他根本就没有相信吧。 “你怎么会这样猜测?” 陆江年眼角眉梢带着宠溺,将心中的推算说了出来:“东宫不是其他地方,太子早就将人筛了一遍,可你居然差点出了事。” “事后,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幕后之人。” “太子和我,都觉得昭华夫人和赵妃的嫌疑最大,也对此颇为忌惮。” “可你的怀疑,提供了另一个思路,梁妃未必没有嫌疑。” 元婉如连连点头:“不错,她儿子也是皇子。” 陆江年的脸,却变得异常严肃:“这话,不许在外泄露半句。” 第121章 根本不懂我娘子的好 元婉如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怎么了?” 陆江年目光悠远,同她说起了陈年旧事。 孙皇后去世前,缠绵病榻,梁妃当时还是梁贵嫔,日夜衣不解带伺候孙皇后,人都瘦成了一根竹竿,谁看了不感动她的纯善之心。 孙皇后去世后,梁贵嫔坚持茹素三年,为皇后祈福,感动了皇上,晋升她为梁妃,和昭华夫人、赵妃一起掌管宫权。 不仅如此,梁妃对太子细心呵护,面面俱到,亲生母亲也未必能做到。 “太子十岁那年,惹了风寒,差点就熬不过去了,梁妃连着四天四夜没有合眼,照顾左右,太子醒了之后,非常感动,过后,太子与我说了一句话。” 他停顿一会,才盯着她的眼睛说:“太子说,即便是母后在世,也未必能如此待我。” 元婉如的心,狠狠震动了一下。 太子对梁妃,感情很深厚啊。 若是没有铁证,太子怎么可能相信,一个待他如亲子的女人,会害他呢。 “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元婉如露出了一抹苦笑:“懂了,我这句话,说出来,皇宫里的人,个个都饶不了我。” 太子和二皇子兄弟情重,和梁妃母子情深,怀疑二皇子和梁妃在东宫安插眼线,岂不是在挑拨他们吗? 皇上既然肯让梁妃掌宫权,代表着他信任梁妃对太子的慈母之心,她这样揣着,传出去,皇上也不会饶了她。 “你放心,除了你,我不曾对别人说过。” 说起这个,她决定把当初怀疑二皇子的原因告诉他。 “谢谢你信任我,但是,我的怀疑,并非没有根据的。” 陆江年听出来,她是准备坦白一些事情了。 心里升起一股雀跃,果然,只要他坚持,她就会慢慢敞开心扉。 她可能没有意识到,她对他,渐渐变得,推心置腹了。 元婉如把当初察觉梁雨淞在安庆堂购买药材的事情告诉他。 “你和太子关系极好,太子又不是无能之辈,我并不曾想到,东宫会有人算计我。” “但是,从我推开那扇门,我就知道,这是梁雨淞为我设下的陷阱。” “在东宫,梁雨淞算什么,那些暗桩不可能是她的。” “既然如此,那么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二皇子妃了,她是梁雨淞的表嫂。” 陆江年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了。 他眼里一片冰寒,藏着深深的锐意,冷笑道:“二皇子妃才嫁给二皇子短短几年,如何能培养这些暗桩,所以,是梁妃交给她的。” 披着羊皮的豺狼母子,他也被他们骗了。 元婉如叹息一声:“是啊,按道理是这样的,不过,太子如此信任梁妃和二皇子,只怕这些话,他听不进去。” 毕竟,一起都是元婉如的猜测,一点证据都没有。 她说她闻出来,厢房里的药味与梁雨淞药方制出来的药味一致,那元婉如又是怎么学的医? 有没有可能是她闻错了? 太子可不是陆江年,愿意相信她的主观判断。 更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她的怪异之处。 陆江年沉沉道:“放心,总有原形毕露的一天。” 元婉如眉目粲然:“我且等着。” 他可是书中男主,也算气运之子,只要他对二皇子提高了警惕,二皇子未必能和书中一样,夺得储君之位。 - 云间寺的外头,围满了京兆尹的官差。 陆江年和元婉如黄昏时刻,到了云间寺的后门,这里倒是一个衙差都没有,只有玄青站在那里等候着。 看到他们二人,玄青迎了上来,他特意看了一眼元婉如的身后,发现世子夫人一个奴婢都没带。 没能看到那张熟悉的小圆脸,玄青有些失落。 陆江年发现玄青有些神思不属,沉声问:“怎么样了?” 玄青立刻打起精神,把情况说了一遍。 京兆尹的人已经来查过了,和他们原先查的并无出入,死因不明,饭食没有下毒迹象,寺庙里的人都不知道容恕究竟为什么会死。 “尸首呢?” “还在禅房之中。” 玄青看了看左右:“世子放心,负责查案的是京兆尹的王捕头,属下已经与他打过招呼了,这会容恕的禅房中并无其他人。” 陆江年转身看元婉如,认真地问:“他死了大半天了,估计不好看,你若是怕,咱们就不去了。” 元婉如已经率先走进了后门:“我若是怕,就不会跟你来这里。” 玄青这会反而庆幸,还好夫人没带留雁过来,不然她岂不是得吓死。 可不是人人,都有世子夫人这个胆子的。 玄青咋舌,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么彪悍,真不像个女人。” 走在前面的陆江年听到这句话,回过头来,轻蔑地看着他:“没眼光,我娘子这叫光明磊落,无所畏惧,这么勇敢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个?” “你这种凡夫俗子,根本不明白她的……” 算了,他自己懂就好。 他淡淡说了一句:“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诋毁夫人,回暗营待半年。” 那叫诋毁吗? 他就是有感而发随口说了一句,他那毫无人性的主子就要把他丢回暗营。 里头那些家伙还不得笑话死他。 还有,他也要追妻呢,世子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别以为他不知道,世子和夫人已经亲过了,容恕死的那日凌晨,他看见世子的唇角,沾上了夫人的口脂。 什么时候,他的唇角,也能沾上某人的口脂啊! - 到了容恕的禅房,四周静悄悄的。 里头的摆设非常简单,房子的主人,看着不像是个奢靡享乐的。 容恕直挺挺躺在床上,元婉如走到他的身边,嗯,遗容还可以,哪有多吓人。 她拿出荷包里提前准备好的丝绢手套,准备动手,陆江年却拉着她的手:“你指点我,让我来做就行。” 元婉如一愣:“不用了,我不怕。” 陆江年非常坚持:“他是个男的。” 什么? 这理由…… 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是个死人,不是男的。” 陆江年有些不悦:“死了的男人,你告诉我,我来做,不会出错的。” 玄青还在旁边,元婉如懒得和他争执这些事情。 “随你。” 第122章 陆江年觉得委屈 她有些怅然。 果然,他们之间,还是有很大的观念冲突的。 这一瞬间,近段时间,逐渐升温的感情冷却了一些,改日,她定要好好和他谈一谈这个问题。 即便是在古代,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自己的职业,她始终记得,她是一位中医大夫。 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多少日夜埋头背方剂,记药理,千辛万苦学来的本事,她不会为了任何人,抛弃曾经的自己。 如果他不能接受这一点,那么他们注定分道扬镳。 陆江年看得出来,她的情绪有些低落,他薄唇紧抿,心底涌上阵阵烦躁。 “怎么做?” 他打破两人之间的寂静,总觉得这一刻,她离他有些遥远,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元婉如收拾思绪,冷静地说:“先看看他的眼底情况。” “掰开他的眼皮。” 专业的人,永远都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里。 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容恕死亡的原因。 陆江年也没再说什么,照着她的指令,元婉如看了一眼容恕的角膜,半透明状态,中度浑浊,但是瞳孔依然可视。 推测一下,死亡时间和原来玄青判断的时间大概一致,子时前后,容恕就死了。 如她所料,巩膜的颜色是正常的,没有任何黑斑。 “你摸一摸他的耳朵后面,可有隆起?” 陆江年认真触摸了两边的耳后:“没有。” 她沉吟片刻,拿出鸳鸯莲药膏递给他:“划开他的衣服,把这个东西抹在容恕的心口处,然后在他心上扎一刀。” 暴毙而亡的蛊有不少,但是大部分都会造成七孔流血或者是黑斑现象,如今容恕没有这些特征,那么只剩两种可能。 耳后没有隆起,那么基本就剩下一种蛊,符合他的死亡症状。 噬心蛊。 噬心蛊是一对子母蛊,母蛊对子蛊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多用于控制他人。 子蛊进入人体后,会藏在心脏中,平时处于休眠状态,中蛊者不会察觉到异样。 可一旦母蛊催动,子蛊就会啃食宿主的心脉,同时释放一种类似麻醉剂的毒素,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停住了心跳。 在宿主死亡后,子蛊会接着啃食宿主心脏,约莫七天时间,吃完心脏后破胸而出,除非养蛊人来将它收走,不然它将快速死亡。 子蛊还活着,受到鸳鸯莲的刺激,一旦刺破心脏,它会自己逃出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一只小小白白蠕动的虫子就从伤口处爬了出来。 玄青看着有些头皮发麻,他是不怕虫子这种软叽叽的东西,可是一想到有这种恶心的玩意钻到了身体里面,他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望向面无表情的世子夫人,他心里暗暗生畏,夫人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元婉如递过去一个瓷瓶给陆江年,瓷瓶里装着的是朱砂,蛊虫喜欢朱砂,装在里面可以暂时不撕,上午装寐魇蛊的那个瓶子里,也有朱砂。 “把这个瓶子,交给玄黄吧。” 陆江年接过来,顺手把瓶子扔给了玄青,玄青差点不想伸手去接了,里面躺着一只恐怖的虫子! 迫于世子骇人的视线,他还是硬着头皮把那瓶子拿到了手中。 元婉如把噬心蛊杀死容恕的过程说了一遍。 玄青恍然大悟:“怪不得没有任何预兆,他就死了,这么一来,我们岂不是根本找不到线索。” 元婉如点点头:“线索的确不好找,谁也不知道,这蛊是何时下到容恕身上的。” 陆江年思忖片刻,问了一句:“噬心蛊是如何下到容恕身上的呢?” “噬心蛊子蛊进入身体的途径只有一条,从口而入。” “蛊不耐热,多是放在冷茶冷酒这种水液中,随着饮食进入体内。” 陆江年听完,转头吩咐玄青:“容恕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一定不知道他身体里有子蛊,他能行骗多年,想必为人谨慎,日常饮食定会处处小心。” “能给他下蛊的人,只怕也是他信任亲近之人,云间寺的人,你们都好好过一遍。” - 离开云间寺,元婉如和陆江年坐上马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虽然平时两人在一起,也有沉默的时候,可这一次,总让人觉得非常压抑。 她掀开车帘的一角,望向远处,秋风瑟瑟,原本苍翠的枝头已经渐渐发黄,苍凉萧条。 夕阳余晖洒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路上行人匆匆忙忙,表情或喜或忧,都在为生活忙碌奔波。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上班下班,行色匆匆。 疲倦时,也曾哀叹没有一日空闲,但若真的无所事事,又怀念起繁忙充实的日子。 她常常庆幸,她热爱她的工作,爱而好学,学以致用,才是她的追求。 是时候,她该好好考虑今后的路了。 陆江年的眸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橙黄色的阳光落在她妍丽的侧脸上,她整个人都泛着一层光晕,模糊了她精致的眉眼,朦胧美好,却遥不可及。 从上了马车至今,她不曾看过他一眼。 不,该说从他拒绝让她触摸容恕的尸体开始,她就好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整个人都透着缥缈疏离。 他错了吗? 她是他的娘子,男女授受不亲,即便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在意。 既然能够达到目的,为何一定要她亲自动手呢? 陆江年也觉得有些委屈,他对她,几乎有求必应,难道她就为了这一件小事,就要和他生气吗?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想要夺取她的注意:“看什么?” 她淡淡勾起了唇角,视线依旧留在马车之外:“随便看看而已。” 多么随意的回答。 她怎么能这么忽视他? 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舍不得少看她一眼,而她呢? 一股酸涩在心间肆意蔓延,他的声音带着说不清的委屈:“你生我的气?” 元婉如轻笑一声:“我为何要生气?” 陆江年一滞,压下心头的难受,委婉着她沟通:“那容恕已经死了,娘子何必沾染他的晦气?” “我是见惯血的人,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如今我们不是也把容恕的死因查明白了吗,你何必介意?” 元婉如本来不想现在和他谈这个问题,可是既然他非要提,那她就该让他明白,她的态度。 第123章 我就非你不可了吗 她放下车帘,正襟危坐看着对面的男人。 对上他的表情,她愣了一下。 面容俊朗的男人,闭紧嘴巴,英挺眉毛耷拉着,深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看着她,表情很是委屈。 好吧,这副委屈成大狗子的模样,她心里那点郁闷就散了。 他有那种想法,其实也不怪他,好好沟通就是了。 她不疾不徐地说:“你该知道,我懂医术。” “不要问我为什么懂,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我自认医术还可以,不比太医院里的太医差。” 陆江年不知道她为何提起这个,但是不可否认,从今天她在荣寿堂解蛊施针的过程来看,这些话不是夸大其词。 玄黄看着她时,那崇拜的神情,早就说明了一切,他家娘子,医术十分了得。 “我喜欢学医,也准备行医,原本我打算,明年或者后年,开一家医馆,学以致用,治病救人。” 她之前想着,他会喜欢上梁雨淞,那么这桩婚姻自然就该结束了。 而她也会离开京城,找一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小县城,开一家医馆,与京城的人和事,彻底断个干净。 时至今日,她也看出来了,他不喜欢梁雨淞,他是真心想要和她在一起的。 那么,他肯不肯支持她的想法呢? “在医者的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别的,只有病人。” “刚才容恕在我眼中,就是一个死人,我接触他只为找到死因。” “陆江年,你想清楚,你能接受我的这些想法吗?” 陆江年紧紧攥着拳头,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大夫的活计,又累又苦,一个女大夫,所承受的压力比男大夫更重,因为旁人会质疑你轻视你,即便是梁雨淞,背靠着高太医,她也不敢这样做。” “你素来心思通透,怎么会不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在陆家,安心当我的娘子,衣食无忧,由我为你遮风挡雨,不好吗?” 元婉如坚定地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做这些,不为名不图利,只是为了不让这一身本事白费,对得起自己一生所学。” “我开医馆,信我的我就治,不信我的便离开,你情我愿,何须强求。” “至于别人的眼光,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她的眼神熠熠生辉,执着而闪耀,他不知道她这一身本事到底从何而来,却已经明白,她只怕打定主意要这么做了。 他该怎么办? 说实话,他真的不喜欢,她去做这些事情。 且不说其他,一旦忙碌起来,她还能有多少时间分给他呢? 更重要的是,如果是男病人,她也要看吗? 用她的手去触摸他们的肌肤吗? 想到这里,他已经恨不得把那人大卸八块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如果,我坚决反对呢?” 元婉如怔然,她曾想过,他会给出这个答案,但是听到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毕竟,她对他,应该也是喜欢了,不然怎么会纵容他一次又一次地亲她呢。 可是,这件事,她绝不会放弃的,她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的人生,我有绝对的决定权。” “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那么我们大概不适合……” 陆江年怒气冲冲拉起她的手,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你不要轻易下定论,你还不曾筹办医馆,许多事情,我们可以再商量,我不是一块破石头,让你随手就丢掉。” “你的心怎么这么硬呢,在开医馆和我之间,你半点都不犹豫,就放弃了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胸膛激烈起伏着,眼里凶光毕露,好似她说得不中听,下一刻他就会扑上来撕咬她。 元婉如又怎么会惧怕他? “我不是喜欢上了别人,行医之事和跟你在一起,本就是两件事,并不冲突,是你自己要把这两件事情放在了对立面。” “陆江年,事情没有落在自己身上,说别人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 “老太爷一直想让你走文试,你读书不错,这条路也适合你。” “但你却偷偷找了武师傅,从小就学武,最后去了军营。” “你能坚定自己的选择不动摇,我为何不能?” 陆江年拧眉,冷声道:“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不管是从文还是从武,都是实现男儿抱负的正路,没有任何人会因此非议我。” “你呢,你行医看病,还准备男女不论,我怎么能任由你在那些男人的身上,指指点点,别说亲眼所见,我就是想象一下,都无法接受。” “易地而处,你能接受吗?” 元婉如淡定地说:“如果你是以大夫的身份面对这一切,我能接受。” 陆江年眉眼凌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不甘示弱,眸光坚毅,回望着他。 无声的对峙,仿佛谁开口就输了。 马车早就停在了忠勇侯府的门口,车夫一早就跑开了,他隐约听到了车厢里头,两位主子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可不敢留下来偷听。 庞嬷嬷手里拿着一封信,焦急等着一旁。 怎么就吵起来了? 到底为什么吵啊? 这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 侧耳细听,好像没有动静了,她大着胆子走近马车:“大公子,大少夫人,掌灯了,该用晚膳了。” 这个声音,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退后一步:“若是你真的要行医,可以只收女病人吗?” 无奈,他选择妥协了。 因为,他明白,他说服不了她,那么他情愿退一步。 元婉如明白,他已经在让步了,可是,她没有办法答应这个要求。 万一有一个男病人准备死在她面前了,难道她也不急救吗?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陆江年心里堵着一团火,差点烧掉了他的理智。 他该拿她怎么办? 轻不得重不得,感觉他都要憋死自己了,对面的人却还云淡风轻。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从下手。 “好,你真是够狠心,元婉如,你以为,我就非你不可了吗?” 说完,他率先掀开车帘,一跃而下,大步离开,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浑身上下充斥着暴躁毁灭的气息。 庞嬷嬷本来还打算迎上去,生生被这样的陆江年,吓得停在原地。 天啊,大公子这般生气,到底怎么了? 第124章 陆江年没回来 元婉如呆愣了一会,才露出一抹苦笑。 谈恋爱果然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既然他不是非她不可,那也就意味着,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她。 如果两个人不适合,早早说清楚,对彼此都好,省得越陷越深。 她下了马车,庞嬷嬷忙上前扶着她,压低声音焦急地问:“姑娘,您和大公子吵架了?” 元婉如不欲多说:“没什么,意见不合而已。” 庞嬷嬷长叹一声:“奴婢瞧着,大公子待您极好,真心实意,有什么事也该好好商量,吵架可要不得。” 元婉如有些心烦:“别提他了,你为何在这里等我,是有急事吗?” 主仆两人说着话,根本没有留意到,长长的院墙之下,躲在暗处看着这边的陆江年。 方才他一气之下走人,却忍不住想,这样扔下她,着实不妥,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呢,影响她的脸面。 正要回头寻她,却见庞嬷嬷已经迎上去了。 她们的声音虽然小,但是他一个字不漏,全都听到。 不提他吗? 她真是一点都不在乎他。 算了,何必自作多情,他就不该转身。 越想越气,这一次,他头也不回离开了忠勇侯府。 元婉如一无所知,接过庞嬷嬷递过来的一封信:“老家来信了,说是出了大事,我看送信的那个人挺着急的,没敢耽搁,拿着信来这里等您。” 庞嬷嬷也是担心等会元婉如去望春堂请安,耽误了时间,才特意再次等候的。 “送信的人呢?” 庞嬷嬷道:“和往常一样,让他去外头的客栈住下了。” 元婉如有些累了,忙碌了一天,又和某人吵了一架,她今日不想去望春堂了。 “派个人去望春堂说一声,就说老夫人刚好,娘劳累了好些天,我今日就不过去打扰她了,明日一早在去给她请安。” - 回到眠月阁,元婉如抽出了信,认真阅读。 元婉如的老家是难江县,距离京城约有八百里,早年元川出来闯荡,遇到了陆松,从此就跟在了陆松的身边。 元川还有一个亲弟弟,名叫元山,元川比他大十一岁,又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和弟弟的相处时间并不多。 他常年在外,很是回老家,但是每年都会送银子回去。 一开始一年也就十两银子,后来,收入渐渐多了之后,他送的银子也多了。 娶妻生了女儿元婉如,他也不曾断过这笔银子,算是他对父母的孝心。 后来,原主的娘死了,元川特意送了她的棺椁回老家祖坟安葬,每年给的银子足足七十两,也有请弟弟照看妻子坟茔的意思。 元川死后,若是陆家不收留原主,大概原主会回老家,跟着二叔元山生活吧。 原主之前每年都往老家送银子,就是遵照元川的旧例,因为父母的坟茔都需要二叔照料,原主每年送回老家的银子,不少于一百两。 老家的确出了一家大事,她沉思许久,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嬷嬷,收拾东西,明日一早,我要回一趟难江县。” 庞嬷嬷大吃一惊:“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回去,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元婉如把信递给她,庞嬷嬷飞速看完,也发愁。 信上说,夏季的时候,老家发了大水,元家祖坟一带,都被水淹了。 后来大水退了,可是那个地方如今坑坑洼洼的,老爷和夫人的坟不适合留在那里了。 元家的族老已经选了好几个地方,准备迁坟了,元婉如身为元川唯一的儿女,这种事情不能不告诉她。 举族迁坟是大事,老家这边也不会独独等她回去,若是她要回去,就必须赶在九月初十前回去。 不然就赶不上吉日了。 按道理,自家姑娘是该回去。 “这件事,您还是先大公子商量一下吧。” 难江县离京城八百多里,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个多月。 大公子身居要职,轻易不会离开京城,万一他不同意姑娘去,而姑娘却早早收拾了行李,夫妻俩岂不是又吵起来了? “不必了,明日一早,我就去和娘说。” 至于陆江年,他大概还在气头上,不想见她呢。 她离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一下,也挺好的。 当夜,陆江年果然没有回来。 次日一早,元婉如就去汪敏那里,把事情说了一遍。 “娘,我父母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这种大事,我不能不回去。” “老家的信昨日才到,为了不耽误吉时,我下午就要离开京城了。” 汪敏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同意了她的决定。 “让江年陪你去吧,他的岳父岳母,他也该出一份力。” 元婉如含笑拒绝了:“夫君守卫宫禁,岂能轻易离京,为私事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 “只要带够了侍卫,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一来一回最多一个半月的时间,没必要耽误夫君的差使。” “前一阵因为老夫人的事情,皇上体恤,留爹在家中数日,咱们不能总是给皇上添麻烦。” 这些话,也有道理,但是汪敏总是不太放心,她一个小姑娘走那么远的路。 “差使重要,妻子也重要。” “怎么选择,是他的事情,但是这事不能绕过他。” “我让人去请他回来,看看他怎么说?” 汪敏吩咐送口信的人:“告诉大公子,大少夫人有要事找他,请他回府一趟,商量对策。” 半个时辰之后,那个小厮回来了。 “大公子说,大少夫人有事,和大夫人商量就行,他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回来了。” 小厮没敢说,大公子的原话可不是这样的。 “哼,找我干什么,她主意大着呢,我的话管用吗?” “让她自己做决定,我有事,就不回去了。” 往日沉稳持重,高高在上的大公子,好似在跟谁怄气似的,说出来的话,有股浓浓的怨夫气。 他感觉自己窥探到了大秘密。 元婉如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就彻夜不归,可见心中有多窝火。 这会只怕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到呢。 若是汪敏传的话里头,点出了迁坟之事,他还是会回来的。 可是这种事,也不宜宣扬,不然有心人只怕要造谣元家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不然好好的怎么祖坟都被淹了? 第125章 她居然跑了! 汪敏没想到,陆江年居然不肯露面。 不应该啊,这一阵,她看得清清楚楚,儿子对婉如,那是真的上心了。 好多次,她都发现,江年偷偷看着婉如,眼里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难道,宫里出了大事了吗? 汪敏不禁疑惑地问:“江年这一阵很忙吗?” 元婉如点头:“夫君告诉我,那容恕死了,只怕老夫人中毒的事情,非比寻常,他还要细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谋害咱们陆家。” “昨夜,夫君一夜未归。” 汪敏攥紧手中的帕子,她也猜到了,老夫人这一次的病,只怕有什么阴谋。 但是儿子不说,可能是涉及机密,她也没问。 如今听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来了他们家一趟,就死了,真是太吓人了。 “既然这样,那娘就挑些干练的侍卫,随你一起回去。” 元婉如松了一口气:“多谢娘。” “这件事,毕竟不光彩,娘就说我回乡探亲了吧。” 汪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这孩子,娘还能不懂吗?” “就说你亲祖母病了,想看一看孙女,难道家里还能拦着不让你回吗?” 元婉如没打算带太多的东西,她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人,轻车简行便可。 但是,汪敏和庞嬷嬷都不同意,在她们的强烈要求下,最后居然装了五车行李。 若不是元婉如一个劲拦着,只怕足足有七八车那么多呢。 一车装冬衣,一车装吃食,还有日常起居用品,还有带给老家亲人的礼物,林林总总,元婉如看着就脑壳疼。 汪敏精挑细选了十五个护卫,领头的依然是石海。 这么一番动静下来,府里的人都知道,元婉如要回老家探亲了。 梁雨淞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心里就有了计较。 本来她以为这一次的计划十拿九稳了,结果没想到,谣言掀不起任何波澜就被压下去了,而那容恕,也死了。 最要紧的是,陆江年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神医,居然救醒了陆老夫人。 二皇子已经传话过来,让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能帮陆老夫人解蛊,就说明陆江年对于陆老夫人中蛊的事情,一清二楚。 梁雨淞出入荣寿堂,陆江年未必不会怀疑她,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办法,陆江年的嫡姐陆薇即将回京,利用陆薇对付元婉如才是上策。 道理是不错,可是梁雨淞只要一想到,红袖坊中,那些恶心的老鼠,她就恨不得立马扒了元婉如的皮。 哼,在府里动不了她,趁着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半路杀了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腊梅,你去找一下外祖父,让他……” - 另一边,陆江年还不知道,他娘子撇下他,回老家去了。 他昨夜去了名下的一处私宅。 今夜,依旧还是在这里落脚。 心里憋着一股气,他没有任何胃口,晚膳一口都没吃。 他站得笔直挺拔,望着夜幕星辰,阴沉沉不说话。 玄青玄影在他身后,感觉到世子浑身透露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大气都不敢喘。 玄影目露疑惑:怎么回事? 玄青眨眼:不懂,不过应该是因为女人。 玄影瞪大眼睛:不可能? 玄青眼含鄙夷:你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懂个屁,绝对是。 玄影正要把眼刀甩回去,陆江年忽然冷声问:“你们眼抽筋了?” “有病就去看,吩咐下去,让玄黄给他们俩开三天清热解毒的药,用最苦的药方,良药苦口,明目祛火,你们可要喝足了。” 玄影和玄青立即低下了头,沮丧地应了一句:“多谢世子关心。” 世子和世子夫人闹别扭,却要害他们吃苦药,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玄风可不觉得他们无辜,两个人看世子的热闹呢,还以为世子看不出来。 该! “世子,二皇子那边暂时没有异样。” 陆江年随意颔首:“继续盯着他。” 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那一日。 听到二皇子的消息,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狠心的女人身上,想到今天她请人来找他,莫非是真的有事? “玄青,你回府里看看,世子夫人究竟有什么事寻我,若是她执意要见我……” “总之,机灵着点,别惹她心烦。” 玄青得意地朝玄影看了一眼,看吧,就说世子是为了世子夫人才生闷气的。 玄影嘴角抽抽,他赢了又怎样,还不是要和他一起喝三日苦药。 呕~ 想起玄黄的那些苦药,他已经有些反胃了。 - 玄青本以为,府里静悄悄的,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结果…… 天啊,世子夫人居然离开京城了,世子还一无所知。 他脚不沾地,立即赶去告诉世子:“夫人下午已经出发去难江县了。” 玄青的头都快垂到地上了,他实在不敢看世子那张脸。 沉默,死寂一样的沉默。 一声脆响,他掀起眼角偷偷看了一眼,天啊,世子手中的茶盏,居然成了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这是烈阳诀的内功心法,世子轻易不会用的。 可见他有多生气。 那张素日冷漠镇定的脸,阴沉如水,一双黑眸阴翳地盯着面前的书案。 别是要把书案也捏碎…… 玄青心尖一颤,世子,有点恐怖,他不想碎掉。 他能退下了没? “呵呵,她跑了?” “她到底有没有身为娘子的自觉,我是她的夫婿,话都不留一句,她居然就跑了!” “玄青,你说,她怎么能这样?” 昨日才吵了一架,他还以为,她会像他一样,心绪烦躁,坐立不安,食难下咽,可人家潇潇洒洒,就离开了京城。 “你说,她是不是不像话!” 玄青:…… 他能说什么,傻子才会在世子面前说世子夫人的坏话,保持沉默就对了。 要是他真的傻乎乎骂了世子夫人,世子一定会秋后算账,受苦的不还是他? 他早就看出来了,世子就是个惧内的。 世子夫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世子气炸了也舍不得骂一句,最多就说“不像话”“没规矩”“任性”。 以为他看不透吗? “没规矩,她是我的妻子,离京这么大的一件事,居然都不和我商量?” “自古以来,出嫁从夫,夫为妻纲,她怎么能这般任性?” 玄青撇撇嘴,别啰嗦了,快去追人吧。 省得天天黑着一张脸,拿他们这些属下撒气。 第126章 陆江年离京追妻 陆江年终于不说话了。 良久,他道:“回府。”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回难江县,只怕是发生了什么事,看来他要去问一下娘才行了。 次日一早,汪敏刚刚起来,就听说陆江年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这么早?” 儿子很少在这个时辰到望春堂,除非出了大事。 想到昨日元婉如和她说的那些事,汪敏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走到门外,微微发亮的天色中,儿子长身玉立站在那里,目光沉沉看着她。 两人来到堂屋,汪敏挥退伺候的人:“可是你祖母中毒的事情,有眉目了?” 昨日陆老夫人撵了好几个人出府,但是,并没有查到下毒的凶手,那几个人,不过是手脚不干净的人罢了。 陆江年愣了一下,摇头:“没有,此事不容易查,娘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在暗处盯着了。” 汪敏失望地“哦”了一句,继而问:“那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抿紧着唇,有些不满地问:“娘怎么就同意,元氏一个让你去难江县了?” 说起这个,汪敏冲着他冷哼:“这时候想着问我了,昨日请你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让我们自己拿主意吗?” 陆江年拧眉,无奈喊了一句:“娘。” 都这个时候了,娘还计较这个。 看得出来,他有些焦急,汪敏也不买关子了,把事情告诉了他。 她略略蹙眉:“你和婉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按道理,即便是当时见不到江年,婉如也该留一句话给江年的,怎么好像,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陆江年问出了缘由,起身就要走:“没有什么事,我去当值了。” 这个点,宫门都还没开呢,他急什么,总觉得他有些落荒而逃。 - 陆江年哪里是去宫里,他直接去了东宫。 太子也是刚刚起来,听闻他俩了,很是诧异:“一大早,他来干什么,请进来。” “殿下,我要离京一段时间,特来和殿下说一声。” 太子面容严肃看着他:“是出了什么大事?” 陆江年这个时候,才觉得有些赧然。 嗯,大事就是,他要去追人。 他绷着一张脸,正色道:“我娘子有事需要回老家,我陪她走一趟,来回约莫一个半月时间。” “这段时间,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闹得水火不容,皇上也心烦,殿下这边若是有安排,也隐晦行事,别露出端倪。” 两拨人互相敌对,更是因为陈正权的事情,互相撕扯。 时至今日,陈正权拐卖幼童行窃一事,尚不能尘埃落定,皇上也头痛。 正因为如此,双方势力都有损伤,空出来不少看着不起眼,却有实权的职位,而太子正好可以趁机安插人手。 太子点头:“这件事,孤心里有分寸。” “这些位置,总要留一些给别人,全部都纳入囊中,太惹眼了。” 陆江年也是这个意思,他担心太子没想到这一层,特意提醒。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皇上可不是昏庸之辈,若是太子的人把这些实缺都接了,皇上会不会因此怀疑,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冲突,是太子挑拨的呢? 帝王之心,不可不防。 “嗯,殿下英明。” 太子不赞同地说:“父皇前一阵不是让你在京畿各营等挑选精干的卫士,重新编建卫尉队伍吗?” “这个时候,你离开了,这怕不好跟父皇交待。” 陆江年顿了顿,平静地说:“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殿下不必担心。” 太子定定看着他,陆江年波澜不惊,任由他打量。 “呵呵。” 太子忽然笑出了声:“一个半月的时间,还舍不得,真没想到,你倒是个粘人的。” 陆江年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板着脸道:“我娘子此次回去是为了给我岳父岳母迁坟,她是他们唯一的血脉,我身为女婿,理当出面。” 什么粘人,他才不肯承认。 太子“哈哈”大笑:“狡辩,我还不了解你。” “行了,快去快回,父皇哪里,我会替你周全的。” 陆江年却站起来,淡淡道:“不必了,我这就进宫,向皇上禀明情由,皇上当会允准。” 太子一愣,他这是要他避嫌。 心里觉得有些暖,又有些涩。 天家父子,永远都不能推心置腹,而江年的这份兄弟情谊,他受了。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 陆江年在皇上跟前的说辞又不一样了:“难江县附近的巴中驻军偏将杜勇,为人谨慎,善于练兵,臣想要举荐他出任卫尉左少卿。” 卫尉左少卿能力不足,皇上对他十分不满,与陆江年商议过,需找个合适的人,担任此职。 皇上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可是早些年,在北疆战役中,斩下靺鞨一员大将的杜勇?” “皇上圣明,正是此人。” 杜勇的确有能力,但是出身寒微,性格耿直,当年因为这一份功劳升为偏将,调往他处之后,就一直未能再进一步。 皇上沉吟片刻:“此人倒是合适。” “臣的内人近日需回难江县祭祖,不如臣同去,考察一下杜勇近年的功绩,再呈皇上定夺。” “果然和你爹一样,时时刻刻都想着公事,朕有你们父子这样的忠臣,心中甚慰。” “你岳父岳母只得你夫人一个骨血,你身为半子,是该去尽孝的,公事要紧,私事也不要马虎,好好陪你夫人祭拜你的岳父岳母。” 陆江年行礼谢恩,低头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若是只有私事,皇子只怕就不会答应了。 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已经是申时末刻了。 秋分前后,天黑得比之前更早了,陆江年没有半点迟疑:“出城。” 玄青就知道,世子不会放任世子夫人一个人去难江县的,果然如他所料。 “拿钱来。” 玄影拿出一枚五两的银锭子:“定时昨夜世子同你透露了消息,你还故意寻我打赌,我就不该上你的当。” 玄青拍着胸脯,毫不心虚地说:“世子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个,我早说过,你不如我能体察世子的想法,你还不服。” “这下,服了吧。” 玄影气得咬牙,小人得志的模样,下次对练的时候,他就该让玄青知道,他的钱也没那么好挣。 论功夫,玄青还不及他一半,总有收拾他的时候。 另一边,元婉如还不知道,陆江年已经出发前来找她了。 今日她们倒是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如今两拨人合在一起赶路,浩浩荡荡几十号人,热闹得很。 第127章 菜的味道不对 中午走到一处水草丰沛的开阔地方,元婉如就命人停下来修整用午膳了。 难道出来一趟,没必要顿顿都去城镇吃,偶尔在野外用几餐,享受自然风光,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他们准备用膳的时候,另一拨人,也在此处起灶做饭。 反正地方很大,元婉如也不介意,只是,随意看过去的时候,她才发现,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孙涣之和孙海宁兄妹。 另一边,孙涣之和孙海宁好似在吵架。 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之间孙海宁气呼呼吵孙涣之出了一拳,孙涣之立即闪开了,紧接着,兄妹两人来回过了好多招,孙涣之嗷嗷叫:“有话好说,别动手啊。” 自己的妹妹,他总要让着点,正想着,他的眼就被孙海宁捶了一拳。 孙涣之痛叫一声:“嗷呜,你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元婉如看得目瞪口呆,真是羡慕孙海宁那么好的身手,看得出来,她的功夫不错。 正想着,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了,孙海宁忽然回头看向她,然后愣住了。 元婉如不知道,孙海宁还记不记得她,她笑得灿烂明媚,摇着手打招呼:“孙姑娘,还记得我吗?” 孙海宁怎么可能忘记她,上次在回马坡,陆世子夫人气得慕容绫理智尽失,做出了伤人的举动。 也因为这这件事,害得慕容绫被秦王妃带离了京城。 “世子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元婉如早就想和她结交了,这么飒爽帅气的姑娘,她心里喜欢得很。 她抬脚就走了过去,亲热地看着孙海宁:“别喊我世子夫人,我姓元,闺名婉如。” “孙姑娘,不如你就喊我婉如吧。” 这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充满了真诚和期待,孙海宁被她看得都有些脸红了。 世子夫人好热情,她有些招架不住呢。 “嗯,当然可以。” 只是短短一句话,她却好像得了天大的好处,笑得如春光般动人:“太好了,那我们是朋友了吗?” 孙海宁完全抵挡不住她的攻势,跟着笑了:“嗯,我们是朋友了,我叫孙海宁,以后你也喊我海宁就行了。” 就这样,两个人很快,就手挽手在一起用午膳了。 “海宁,这个烤鱼不错,你尝尝。” “婉如,烧饼十分酥脆,你吃一块。” 孙涣之完全不明白,怎么短短两个时辰,这两个人就好似至交好友一样了。 互相给彼此夹菜,还是不是对视一眼,若是一对男女,那铁定是热恋中的夫妻。 可换成两个女子,他总觉得很是违和。 忽然想起来,他家妹妹一直不曾喜欢过任何男子,不会是女版的龙阳之好吧? 他被这个念头吓得不轻,手里的野鸡腿都惊得掉在了地上。 孙海宁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么虚弱,就是打了你几下,连鸡腿都拿不稳了,看来你该喝十全大补汤了。” 孙涣之:…… 听听,她就是这样对她亲哥的。 他沉着脸道:“口无遮拦,你也不怕污了世子夫人的耳朵。” 元婉如天真无邪地说:“海宁和孙世子感情真好,海宁只是担心自己的哥哥,我只会羡慕,怎么会污了耳朵呢。” 孙海宁笑着格外舒心,婉如果然是她的好友。 “哥哥,听到了没有,我这是关心你。” 孙涣之不禁扶额,陆江年的小妻子也太单纯了吧,难道她没听出来,他妹妹在影射他,身子虚弱,没有男子汉气概吗? 现在孙涣之这么想着,可是后来,他无意中听到,元婉如讽刺别人中看不中用,吃壮阳药都挽救不了小竹签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个女人,懂得很。 愉快的一顿午饭吃完了,元婉如把自己的目的地告诉了孙海宁,孙海宁也说了他们兄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孙家祖母十周年祭期就要到了,她葬在孙家葭萌县的祖坟里,孙涣之身为长孙,要去修葺她的坟茔。 孙海宁是孙女,是不需要去的。 但是,因为孙家一直催婚,她十分不满,便偷偷跟着跑出来了。 方才,就是孙涣之劝她回去,他们两人才会发生争执,大打出手。 “婉如,我今年才十六,不想嫁人有什么错?” 孙涣之冷声道:“不想嫁人,那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跑出来了,爹娘会担心的。” “他们才不担心,他们现在就想随便找个人把我嫁了,把我扫地出门了。” 孙涣之脸色铁青,这些话,怎么能在一个外人面前讲,岂不是败坏父母的名声吗? 他和陆江年是好友,可是陆江年的娘子,与他们并不相熟。 这种话题,元婉如不太好插嘴,只是,孙海宁还拉着她的手,她也走不开。 孙涣之低斥一声:“胡说八道。” 孙海宁梗着脖子,不服气地看着他:“你比我年纪还大,他们怎么不去逼你,天天就是知道逼我。” 孙涣之不想在元婉如跟前说这些,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些日后再说,我也不逼你回去了,你就跟着吧,祖母在世时,对你颇为疼爱,你去坟上给她烧一炷香,也是应该的。” 从京城去葭萌县,和难江县是同一条路,葭萌县在难江县西南,比难江县还要远一百里。 如此一来,他们顺理成章,结伴同行了。 陆江年骑马赶了一路,直至深夜才找了一个小村落,停了脚步。 去难江县只有一条路,他不担心错过,只是想尽早赶上去,问一问那个狠心的女人,离开京城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们是大队人马,马车行路不快,明天夜里,他一定能追得上去。 - 但是,惊变就发生在了这天夜里。 天色渐晚的时候,元婉如和孙涣之他们走到一个叫石泉镇的地方。 这个镇不大,可以选择的客栈只有一家,清泉客栈。 清泉客栈这会客人不多,元婉如他们这么多人,勉勉强强挤得下。 掌柜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些人非富即贵,不敢得罪,让后厨的人仔细照应着,从街坊邻里中,找来几个人帮忙打杂。 晚膳摆上来了,元婉如是和孙海宁一起吃的。 一口菜吃到嘴里,元婉如就发觉了,味道有些不对劲。 “海宁别吃。” 孙海宁举着筷子,停在半空:“怎么了?” 第128章 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元婉如立即把嘴里的菜吐了出来,庞嬷嬷等人见到,都很是吃惊。 “这菜里头被人下了药。” 若她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加了酥香花的蒙汗药。 酥香花气味香醇,加入药物中,常常用于改善药物的口感,加到菜里面,更像是佐料一样,若不是十分敏感的人,根本尝不出味道。 孙海宁脸色骤变,她马上站起来要往外跑,元婉如眼明手快,一下就拉住了她的手。 “婉如,我哥他们一定吃了,我要去告诉他们。” 为了避嫌,元婉如和孙海宁是在房间里头摆膳的。 两人居住的房间是挨着的,都在走廊的深处,那么相比于她们,孙涣之他们用膳只会更早。 孙海宁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急着去阻止,少吃一点是一点。 元婉如冷静地说:“你忘了,我们两个早就说了洗漱完再用膳,我们房间里的菜是最后一锅,你现在走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你是不是有办法?” 孙海宁对上元婉如镇静的目光,心一下子也定了。 她有武艺傍身,元婉如这样娇滴滴的姑娘都不怕,她更不能慌。 “不错,你且听我的,我们来个瓮中捉鳖,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我们。” 孙海宁一下子,就把对孙涣之的担心,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种惊险刺激的事情,她最喜欢了。 元婉如和孙海宁用完了膳,客栈小二把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回到了后厨。 有心的人打量了一眼,呵,吃得挺干净的。 若是那人给的药真的那么好用,五千两银子,今晚就能轻松到手了。 没过多久,庞嬷嬷和留雁留枝一起,提着一个大铜壶,给石海这些侍卫送姜茶。 “大少夫人说诸位辛苦了,夜里风凉,喝了姜茶暖身子,大家去去寒气。” 石海第一个喝下,茶水进到嘴里,他就知道不对劲。 这里面,半点姜气都没有,反而有一股独特的药味。 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庞嬷嬷,庞嬷嬷意有所指地说:“大少夫人嫌弃今晚的菜咸了点,不知道石护卫可吃得惯吗?” “若你也觉得咸,姜茶可要多喝一些,夜里就不用再找茶水解渴了。” 庞嬷嬷口气含笑,可是看着石海的表情却非常严肃,石海心中暗沉,看来今晚的饭菜有问题。 虽然不知道大少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和大少夫人打过多次交道了,她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当初在红袖坊把梁姑娘害得那么惨,他可是毕生难忘。 “大少夫人体恤我等,石某感激。” “嬷嬷不必担心,这一壶茶,我分给大家伙喝了,保证夜里都不渴,绝不浪费大少夫人的一片心意。”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便利,庞嬷嬷转头,正好遇上了孙海宁。 孙海宁无奈摇头:“你们陆家这般关心属下,但是显得我们孙家没有人情味了。” “庞嬷嬷,这姜茶还有多吗,若有我让人去取些,给孙家的护卫送过去。” 庞嬷嬷笑道:“这东西不值钱,奴婢屋里还烧了两大壶,这就让人给您送来。” 暗处观察的人,听了好一阵,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大户人家不就是这样道貌岸然吗? 既然表现出上位者的仁慈,又不舍得花银子。 给两口茶,就算体恤了,若真体恤,就该每个人多给些银子,这才是实打实的恩惠。 - 秋夜已凉,三更天的时候,睡梦正酣。 清泉客栈中,寂静无声,唯有廊下的灯光,安静地照耀着。 不久之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走出来,他站在阴影处,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守卫,心中嘀咕,不是说那药世间罕有吗,怎么这些人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值夜。 正想着,前头的人,接二连三,就扑通扑通倒地了。 成了! 他暗笑几声,去后厨找几位同伴:“头儿,那些人全倒了。” 后厨这里,已经不见清泉客栈的任何帮厨了,只有十来个彪形大汉围着火炉在煮酒闲谈。 “老大,这些家伙够能熬的,昨日我们不是喂了一些给别人吗,一更天就迷倒了。” 领头的人是一个白脸中年人,名叫赵五。 看面相像是个和善的人物,可实际上,他是个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狠角色,在他手上死的人,都好几十个了。 他将手中的酒端起来,仰头喝光,站起来气势十足:“走,你们去搜刮财物,老子亲自把那小娘们带走。” 赵五原本打算杀掉这里的所有人。 他最喜欢劫杀富贵人家,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看不起他们的人,为了活命,跪地求饶,丑态百出,最后还是死在了他的刀下。 那种主宰他人性命的快感,无比爽利。 但,赵五是个谨慎的人,不然不会干了二十多年,还能逍遥法外。 客栈里有四五十人,若全都死了,动静太大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两拨人看起来,身份都不低,他不能图一时爽快,就轻易涉险。 买家要的就是那小妇人的命。 大户人家的人,最在乎名节。 若是把人掳走,只怕小妇人家里人也不敢声张。 那位年轻小妇人,样貌身段都是一流的,他正好缺一个暖床的女人,掳过来尝够了滋味,再杀也不迟。 -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孙海宁换上了婢女的衣服,已经藏在了元婉如的房中。 躲在暗处的人,究竟是针对陆家还是孙家,还不得而知。 但是元婉如不会武功,孙海宁自觉该保护她。 元婉如并没有推辞,这种时候,聚在一起比分散更有利。 孙涣之也同意这样做,到底是陆江年的妻子,他总不能放任她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受伤吧。 夜深沉,客栈里但凡有一点动静,都能察觉得到。 孙海宁凛然站起来:“有人来了,婉如,等会你躲起来,我担心误伤了你。” 元婉如却问她:“几个人,是直接朝我房里来的吗?” 孙海宁怔住了,是啊,她们两个人的房间,可是在最尽头。 若真是直接冲着婉如的房间而来,那么显然,这一场意外,要对付的人,就是婉如。 “一个人。” 元婉如露出一抹微笑:“躲什么,我就在这里等着。” 第129章 无痛被废了 孙海宁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总觉得,婉如的这一抹笑,有股血腥味。 “不……” 来不及了,孙海宁站在元婉如的身边假装婢女,房门就被人暴力推开了。 赵五绝对没想到,屋里会是这样的景象。 元婉如主仆四人,再算上孙海宁,屋里一共五个女人,个个都精神奕奕看着他。 他头一次心里发怵,有些不敢进去了。 “你们……” 庞嬷嬷率先发难:“大胆,怎么能随便闯到客人的房中,我倒要问问你们掌柜,是怎么办事的?” 这一番话,反而让赵五心安了。 难道,她们没吃那些饭菜? 反正一整家客栈就只剩下这几个妇人,他有何惧? “掌柜管得了老子!” “行了,既然都醒着,那就都抓走,让我手下的弟兄们都尝尝,富贵人家细皮嫩肉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你” 赵五指着庞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还面前可以配我手下一个独眼龙,他床上功夫不错,保管你重获第二春。” 庞嬷嬷没想到,会被这下流玩意调戏,这种污言秽语,居然让大少夫人听见了。 元婉如蹙眉,没想到这个人说的话,这般粗鄙,孙海宁也动气了,直接动手,一掌袭击赵五的面门。 赵五没想到,孙海宁还懂些拳脚功夫。 不过,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娘们的功夫不如他。 不过六七个回合,孙海宁已经呈现劣势。 元婉如忽然问:“谁让你来抓我的?” 赵五狂妄地笑道:“银子让老子抓你的,等老子带你回去,夜夜暖床,你那死鬼丈夫一定比不过老子。” 说话之间,他也没分心,一脚朝孙海宁踢过去,眼看着就要踢到孙海宁了,孙涣之飞身进来,挡下了这一脚。 “你的人都被拿下了,还不束手就擒。” 孙涣之早就来了,因为只有一个人进了元婉如的房间,他看得出来,这个人的身手比孙海宁强了一点。 但是,孙海宁还能在他手下过几招。 为了打压一下妹妹,他决定晚一些再出现,不然,这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天天以为自己武功多么了不得,要一个人出门闯荡。 这不,眼看着孙海宁要受伤了,他才出手相助。 孙涣之的武功,比孙海宁高出许多,赵五在他手下,三五个回合,就已经束手就擒了。 他正要把人带走,元婉如却站起来说:“孙世子,这个人是冲着我来的,我想审一审他。” 孙涣之愕然,没想到经历过这种事情,元婉如还有心情审问。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孙海宁这种糙性子。 “行,需要我们回避吗?” 他有些不放心,若是要回避,他准备把此人的胳膊卸掉在出去,省得出了什么岔子。 元婉如摇摇头:“没必要,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大家算有难同当了,她没有什么非要隐瞒别人的事情,而且,她看得出来,孙海宁还挺想留下来的。 她的好朋友,她当然要宠着了。 果然,孙海宁双眼放光,喜滋滋看着元婉如:“嗯,我们听到什么,也不会外传的,对吧,哥哥。” 孙涣之一愣,他可没说他要留下。 元婉如顺着孙海宁的话说下去:“世子如果没别的事,不如留下,等我问完了,还要麻烦世子带这个人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涣之只能留下来了。 赵五人被孙涣之扣着,元婉如步步逼近,赵五没想到,他会阴沟里翻船,嘴里不干不净地说:“怎么,舍不得你赵爷,是不是你那死鬼丈夫不中用,你想跟着老子欲死欲仙。” 庞嬷嬷和留雁她们,被他这些话,气得脸都红了。 元婉如抬手阻止她们回嘴,笑得怡然自得:“你很厉害?” “那是……” 他还没说完,元婉如迅速塞了一粒药丸到他的嘴巴里。 她隔着衣袖将他的下颌轻轻一抬:“吃下去吧。” 赵五艰难吞咽下去,脸上终于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你给我吃了什么?” 元婉如淡淡道:“你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吗?” “这药,能让你的第三条腿,变成小绵羊,以后不管你吃任何虎狼之药,也没办法挽救了。”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这番话惊呆了。 元婉如恍若未觉,继续刺激赵五:“简而言之,就是你已经变成了太监了,懂吗?” “你成了小竹签了,哦,不对,小竹签都不是,你就是一个废人,惊喜吗?” 即便是再愚钝的人,都听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 那粒药丸,把这个人废了,阉了。 这么厉害吗? 孙海宁咽了咽口水,刚才果然没有看错,婉如那笑,真的挺血腥的。 其实元婉如原本没打算用这个药丸对付他,只是这个男人嘴里的话太脏了。 他不过是仗着男性特征,把女人看着胯下的玩物,而且还为此沾沾自喜。 那她就把他彻底阉了,这应该是最让他癫狂的打击吧。 果然,赵五发了疯似的挣扎咆哮:“不可能,贱人,你怎么敢?” “你休想骗我,不过一粒小小的药丸,怎么可能毁了我!” 元婉如冷笑:“谁让你的嘴这么脏,我听了不爽。” 孙海宁深表同意:“就是,让你日后还嚣张,老太监。” 庞嬷嬷也十分解气,“恭喜你了,无痛成了太监,以后说不定还能进宫里享福。” 孙涣之:…… 得罪了女人,后果好像挺严重的。 他真不该留下来,这些话从陆世子夫人的口中说出来,他听着太尴尬了。 她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外男在这里,那些离经叛道的话就这样说出口了,她不担心他会说出去,毁了她的名声吗? 而且,小牙签? 难道陆江年给过她这个印象吗? 陆世子夫人年纪轻轻,若不是从陆江年,她怎么会懂这个词语? 顿时,他有些不能想象陆江年在他脑海中的形象了。 威名赫赫,少年英雄的陆江年,居然是,小牙签吗? 隔了两个县城的陆江年,此时辗转难眠,还不知道,他在孙涣之眼中的形象,已经完全毁了。 明天,他就能追上那个女人了。 第130章 碍眼的孙涣之 赵五慌得六神无主,好好一个男人,成了废人,谁不怕呢? 他试着去感受一下,可在这种环境之下,他就是个畜生也没办法有反应。 “臭……,夫人大慈大悲,饶了我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夫人赐解药给我。” 赵五眼里尽是渴求,元婉如淡淡道:“你想要解药,也不是不可以,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赵五一滞,还没想好该不该说实话,元婉如已经冷下了脸:“既然不想说,那就一辈子这样吧,我就不信,凭我的人查不出真相。” “那药丸天下只有我能解,错过今天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不要以为我是吓唬你,你们的蒙汗药不就被我识破了吗?” 说要,她侧过头对孙涣之道:“孙世子,麻烦你把人带下去吧。” 赵五彻底怕了,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若真废了,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不要,我说,我说!” 赵五不敢赌,他一五一十把事情说给他们听。 “是一个中年男人来找的我,给我三千两,让我把夫人……杀了。” 赵五可不敢说他那些小心思,接着说:“他全程蒙着脸,不过我留意到,他右眼眼尾有一个不是很明显的黑痣。” 元婉如可不满意:“就这样,我可不满意,想不到别的,那解药你也别想要了?” 赵五心急如焚,拼命回想,终于他想到了一件事:“我底下有个人说,在栖三巷,好似见过那人,身形声音还有那颗痣都一样。” 他们这行,认人是基本功,不然可能会发生抓错人的事情。 当初蒙面人来谈生意的时候,正好和他的手下打了个照面,蒙面人走了之后,他底下的人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话。 元婉如来了精神:“你的哪一个手下?” 赵五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讨价还价:“夫人,我说了那么多了,你也该表示你的诚意了。” 元婉如轻笑出声,从荷包里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他:“解药就是这个,你说了我就给你。” 赵五两眼放光:“这真是解药?” 元婉如轻哼一声,作势收回来:“不要就算了。” “要,当然要,夫人扔进我嘴里吧。” 吃到肚子里才稳妥。 “说出你手下的名字,不然我让到窗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五有求于人,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直接告诉了他们,手下的名字。 元婉如没有抵赖,把药丢进赵五嘴里,等赵五咽下去之后,她才云淡风轻说了一句:“好像拿错了,这个药,也是刚才那个毒药,相当于你吃了两粒。” 她啧啧摇头:“可惜了,本来吃一粒,我还能救,如今,可真是大罗神仙也挽留不了了。” 此话一出,满屋子都安静了。 孙涣之惊讶地看着眼前貌美如花,娇柔可人的女子,她怎么能这样玩弄人心呢? 手中扣子的这个恶贼,不被她刺激得疯了才怪。 果然,本来已经乖顺的赵五,此刻拼死挣扎,目露凶光,看向元婉如的眼神,好像累世仇人一样,使劲浑身力气只想要扑过来撕碎元婉如。 “贱人,毒妇!” “啊,老子要杀了你!” 元婉如冷眼看着他发狂,随意暼了眼孙涣之:“孙世子不觉得吵吗?” 只是一眼,孙涣之却觉得杀气腾腾,他觉得他腿心处阵阵发凉,右手仿佛被吓到似的,已经点在赵五的哑穴上了。 房间里,总算安静了,元婉如回头对庞嬷嬷道:“方才这人出言不逊,嬷嬷若想要动手解气,这会正是时候。” 庞嬷嬷想到这个恶贼说出来的话,努从心起,三两步就上来,对这赵五的脸左右开弓。 庞嬷嬷力气可不小,没多久,赵五的脸就面目全非了。 不仅如此,留雁和留枝不甘落后,拿簪子在赵五身上狠狠扎了好几个地方,疼得他喊不出来只能任由肌肉痉挛。 孙涣之已经彻底愣住了。 这一群女眷,杀伤力好强大,太恐怖了。 陆江年每日生活在这种环境中,不觉得可怕吗? 若是他的夫人一不高兴,给他一粒“无痛废人丸”,那陆江年这辈子,就惨了。 改天,他一定要好好问问陆江年,有这么恐怖的夫人,是什么感想。 等大家都出了气,赵五已经奄奄一息了。 孙涣之带着赵五离开,孙海宁像是第一次认识元婉如一样,目光灼灼看着她:“我以为,我懂武功,比你厉害,自该保护你。” “原来你比我厉害多了。” 孙海宁原本和元婉如交朋友,不过是因为元婉如太热情了,她不好意思拒绝。 可是经过今夜,她打心底里,认可了元婉如这个朋友,因为她就喜欢这种爽快利落,行事不拘泥,有仇必报的性格。 “婉如,我们以后,要当一辈子的朋友。” 元婉如欣然回她一个微笑,这是她在古代收获的第一份友情,她也很开心。 因为夜里这一番折腾,第二日大家起得都不太早。 那么多的贼人,他们也不可能带着上路,孙涣之便提出,由他把人送到附近的县衙看守起来。 元婉如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那个眉毛上有痣的男人的长相。 “不知道你们二位,可擅长丹青?” 万一这些人关押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那今后她再要查,岂不是困难重重? 孙海宁指向孙涣之:“我哥作画还可以,让他帮忙。” 孙涣之无奈,只能帮着把人画出来,还真别说,孙涣之画功挺不错的。 “我还想请孙世子再帮我一个忙。” 等元婉如把想法说了之后,孙涣之沉默了好一会。 这个女人,鬼心眼怎么那么多。 “孙世子觉得为难?” 孙涣之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现在我就让人去办。” 恶贼送走了,他们也该启程了。 这里耽搁了大半天,陆江年那边一路兼程,他在中午就赶了上来。 看到石海等人,陆江年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们走得这么慢。 他骑在高头大马,举目眺望,一眼就看到了,身穿粉色衣服的元婉如。 可是,为何她身边,会有一个碍眼的孙涣之? 而且,他们两个人靠那么近干什么?难道,就因为那天的争吵,这个女人准备红杏出墙了吗? 第131章 碍眼的孙海宁 中午,元婉如他们走到了一处荒郊野外,风景不错,合计了一下,大家决定在此休息,起锅做饭。 孙涣之安排人和石海他们去不远处的河边叉鱼,大家都是有本事的人,没过多久,各种鱼儿就捞了几十条。 元婉如不得不感叹,有钱人家就是享受,随车带着的锅灶和佐料,此时都派上了用场。 鲜美的鱼汤,炸小酥鱼,香煎鱼块,还有烤鱼,新鲜捞出来的鱼,被做成各种菜肴,香气四溢,隔了老远都能闻得到。 孙涣之那边有个人回来了,他径直走到孙涣之跟前,耳语一番。 孙涣之听了之后,挥退了那人,过来找元婉如。 “陆世子夫人,那人已经送到我家京郊别院了。” 原来,元婉如担心有人灭口,特意请孙涣之帮忙,把赵五认人的那个属下詹小虎,藏了起来。 元婉如这里不是腾不开人手,但是若是送回陆家,难免不会走漏风声。 这些人,到底是不是都是忠心于她的,谁知道呢。 她需要离开京城这么久的时间,万一出了纰漏,那就不好了。 请孙家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多着孙世子了。” “举手之劳而已。”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熟悉的男声从他们身后响起,元婉如身子僵硬,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陆江年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孙涣之越过元婉如的肩膀,看向陆江年,笑得爽朗坦荡:“你怎么来了?” 他揶揄地打量着陆江年:“这是,千里送妻呢?” 陆江年认真观察孙涣之的表情,发现他没有任何不自在的反应,就知道,他刚才一时想岔了。 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再没定性,也不能因为一次争吵,就彻底否定他,另寻他人吧。 他真是魔怔了。 孙涣之若是知道陆江年心里的想法,估计要跳起来大喊冤枉了,昨夜见识过元婉如的手段,他怎么可能对这种女人有兴趣? 娶回去,还不得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她一个不高兴,他下半辈子的幸福就烟消云散了,元婉如这样的女人,他是真的无福消受,敬而远之。 元婉如已经确定,身后的人,就是陆江年了。 她面带微笑,转身看他:“夫君怎么来了?” 陆江年的视线,全部落在她的脸上,他勾唇轻笑:“娘子忘了,我们说好的,你先行一步,我安排好其他事情就立即赶来。” 元婉如怔住了,这话,从何说起? 他的意思是,他要跟着她去难江县? 京城里的事情,他走得开吗? 若是知道他非要追来,她还不如推迟一天再出发,当面和他说清楚,也省得现在弄的,好像她赌气离家一样。 “是我忘了,我只是没想到,夫君来得这么快。” 孙海宁走过来喊人:“菜都弄好了,你们还不来用膳?” 突然冒出来的陆江年,她也没放在心上,她伸手拉着元婉如的手:“走,我们去吃烤鱼。” 今日,她和元婉如同车而行,两个人越聊越投契,她如今谈兴极好,恨不得和元婉如同食同寝。 陆江年眯起眼,看着他娘子被人拉走,虽然不悦,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从孙海宁手中,把元婉如硬抢过来。 孙涣之和陆江年闲聊,发现他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围着元婉如打转,看样子,还颇为情深义重呢。 他好奇地问:“你和你夫人,关系如何?” 陆江年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听说你当初不太愿意娶她的,如今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孙涣之随意说了一句,陆江年冷冷道:“知道不可信你还问,何况,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无可奉告。” 他的语气不太好,孙涣之起初还不明白,等看到他冰冷的目光之后,福至心灵,终于明白过来了。 陆江年不会以为,他孙涣之对陆世子夫人,有了别样的心思吧? “陆江年,你真是……” “你这位夫人,可不是人人都消受得了的,你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夫人又是怎么做的吗?” 陆江年本来已经想离开了,听到这话,转头看他:“发生了什么事?” 孙涣之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把昨夜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夫人真是厉害,面不改色就把一个男人逼得发疯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少惹她,不然说不定某天,你也成了……” 孙涣之到底没有说出“太监”两个字,主要,他是怕陆江年动手打人。 他的武功不错,但是根本不是陆江年的对手,所以,他也不想主动讨打。 陆江年的脸,一下就黑了。 不过短短一夜,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有些后怕,又有些愤怒。 还不是怨她没有说一句,就离家出走吗? 不过,说来说去,罪魁祸首是那背后算计元婉如的人,他一定要把人揪出来。 “多谢了。” 陆江年诚恳地对孙涣之道谢,虽然蒙汗药是元婉如发现的,但是孙涣之他们本就是顺带的,赵五针对的是元婉如,而不是孙家人。 若是孙家人袖手旁观,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发生变故。 孙涣之摆摆手,心里倒是想问一句:你到底是不是小竹签? 不过,终究没敢问。 “总之,我对你夫人,是望而生畏,你别胡思乱想。” 陆江年嗤笑一声:“我根本就不会乱想,珠玉在侧,我娘子又岂会不懂?” 看着孙海宁挨着元婉如,亲密无间的模样,他回头对孙涣之说了一句:“孙姑娘年纪不小了,怎么还不嫁人?” 没成亲,就不知道,夫妻才是一体,一个外人来凑什么热闹,别人的夫君来了,她也不懂得避让的吗? 本来,他憋了一肚子话,正等着见到元婉如,找机会好好聊一聊她不告而别的行为了。 如今又听了孙涣之这一番话,他更是迫不及待想要把孙海宁撵走。 孙涣之嘿嘿笑了两下:“行了,等会出发的时候,决不让我妹妹打扰你们夫妻团聚。” 第132章 小娇妻陆江年 午时已过,队伍重新出发,孙海宁挨着元婉如,准备和上午一样,两人同乘马车,接着聊下去。 却被孙焕之提溜着,回到了自己车队中。 “哥,你干什么,我还有事要和婉如说呢。” 孙焕之无奈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指着马车那边的情形对她道:“人家的夫君都跟来了,你还不知道挪一挪位置,陆江年刚才盯着你的眼神,都你在你身上打好几个窟窿了。” 那头,陆江年扶着元婉如进了马车,自己也迫不及待踩上了车辕,进了车内。 孙海宁鄙夷地说:“往日我还以为陆江年多么英雄气概,没想到竟然如此粘人。” “夜里我不打扰他们夫妻就是了,大白天的他堂堂男子汉就乘坐马车,也不嫌弃丢人。” 孙焕之没搭理她,反而催促她上马:“他爱骑马还是爱坐车,咱们管不着,走咯。” - 陆江年坐上来的时候,车里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 庞嬷嬷有些担心,大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正想开口,陆江年已经下了命令:“你们都去后头坐着吧。” 庞嬷嬷心一紧,更担心大公子要问责大少夫人了,她踟蹰地看了元婉如一眼。 “去吧,我有事和夫君说。” 元婉如倒是很平静,看得出来陆江年有事要谈,便让庞嬷嬷等人都走了。 马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陆江年敲了敲车壁,马车缓缓而动,过了好一会,元婉如都没听到他的声音,抬眼看他,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静静盯着她。 那黑沉沉的眸光中,似乎带着怨怒和委屈,还有不甘心,总之挺复杂的,执着地看着她,却好似和自己较劲,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感觉他倒成了一个饱受委屈的小娇妻了。 想到这一次,她走得匆忙,不料他却匆匆追来了,这一弄,好似她有些理亏。 她心头一软,柔声问:“怎么突然就来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陆江年听到她的话,脸上的委屈更显:“家里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出了事的人是我,不过出门一天,再回家时,娘子一声不吭就跑了。” 元婉如憋着笑,那可怜巴巴的小表情,更像小娇妻了,他若是照镜子,只怕就再也不敢做出这种样子了吧,嗯,有损威严。 “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老家的信来得突然,为了赶上吉日,我也只好马上起程了。不过,我已经告诉了娘,也算不得一声不吭就离家。” 陆江年怨念更大,他冷笑一声:“出嫁从夫,夫为妻纲,你不懂吗?” “我不是在边关,你让人给我送一封信,有何难处?” “未经我的同意,你就擅自离家,如今还不肯承认你错了吗?” 元婉如含笑看着他,却柔柔反驳:“话虽如此,但是你别忘了,我出发前可是派人去寻你了,是你自己不肯回来听我陈述,这可怪不得我。” “再说了,我虽然嫁给了你,可是我又不是你的附庸,很多事我会与你商量,但不代表没有你的准许,我就什么都不能做。” “我以为,你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陆江年的薄唇,都扯成一条直线了。 话题又回到这里了,说来说去,她就是主意太多。 可若是,她是一个毫无主见,凡事都依赖他做决定的人,他又是否是开心呢? 说多了都心烦,他不想说了。 他伸手将人一捞,把元婉如就这样从对面扯到了他的腿上,元婉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吻住了。 怎么就亲上来了? 元婉如别开脸,他的唇落在了脸颊边,她伸手推他:“事情还没有说清楚,不许亲。” 陆江年才不管她的反抗,他将人紧紧搂在身前,眼眸深沉:“说什么,你就知道气我,我好不容易将京城的事安排好,日夜兼程追赶而来,你都没有多看我一眼。” 就知道和孙海宁待在一起。 “娘子忘了,三天一次,昨夜就该是我们亲亲的日子了,都怪你突然离开了,不然我昨夜就能亲你了。” “是你不守约定,既然这样,以后我也不必守约定了。” “想亲,就能亲。” 话落,势如猛虎吻住那双恼人的红唇。 他宽厚的手掌扣着她的脑后,亲得非常用力,好似要将她吃进肚子似的,狭小的车厢里,两人渐渐变粗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生出了无尽的暧昧。 马车在不停地疾驰,元婉如感受到了他从唇上传递过来的思念和情意,心也烫了起来。 明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有问题没有解决,按照她一贯理性的思维,他们应该接着谈下去的,不敢这样稀里糊涂就陷入激情中。 可是,感情有时候就是没有道理可讲,她第一次开始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幸免,在理智与情感的较量中,理智不会总是居于上风的。 裙摆在晃动着,不知道他吻了她多久,她睁开迷离的双眼,无意识地凝视着他清俊的脸庞,他的黑眸回望着她,眼眸里的炙热足以将她点燃,吞噬。 终于,他停下里,不再吻下去了。 而是搂着她,用力掐着她的腰,好似在克制什么。 不知何时,她已经由侧坐,改成跨坐,这种姿势,她已经清晰感觉到他的僵硬。 嗯…… 人体的生理构造,有些地方激动起来,就会发生充血反应嘛,她懂,她也理解。 她乖乖伏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不动,生怕再度刺激到他,让他更加难受。 陆江年看到她如此乖巧窝在身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什么怨啊,委屈啊,统统都不见了。 只要她能像这样呆在他的身边,嘴巴气人就气人吧。 大不了,他生气的时候,多吻一吻她,当做补偿。 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倔强脾气,他还能怎么办呢? “这几夜,没和娘子在一起,我夜里都睡不好。” “娘子呢,睡得好吗?” 不过是两三夜没在一起,她还真没有什么感觉。 反而,觉得一个人睡,挺自在的。 可是听到他柔情似水的话,她这些话说出去,太煞风景了。 她只能说一个善意的谎言:“也没睡好。” 元婉如很庆幸,现在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能够毫无心理负担说出谎言。 得了这一句话,陆江年眼里,总算染上了笑意,心里没有一点负面情绪了。 就是嘛,他家娘子离开了他,同样睡不好。 他们是一样的。 第133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昨夜的事情,我已经听孙焕之说过了,方才我已经让人去盯着那些人了,若是有人想要动手脚,杀人灭口,我的人自会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 这个办法也不错,当初元婉如也考虑过这个法子,但是因为她手中没有可用之人,她才选择找孙焕之帮忙的。 护卫之中,石海的本事最好,但是她不能让石海去做这件事,她还是要以自身的安危为重。 何况,只要人证在她手中,总有一天,她能揪出背后的恶人。 “我请孙世子帮我藏了一个人,这件事你知道吗?” 陆江年顿了一下:“他不曾提起。” 元婉如便把请孙焕之帮忙藏着证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孙世子重承诺,守信用,他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所以才没对你明言。” 陆江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孙焕之和他相交多年,他当然知道孙焕之的为人。 可是,元婉如是他的妻子,他不喜欢她和别人有秘密。 “好,我让玄影安排人去把那人接到我们手中,另外安排人在栖三巷找一找这个中年人” 陆江年低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下巴:“以后别这样,世道险恶,你一个人出来,我会担心的。” 元婉如不免觉得好笑:“我一个人?” “府里这么多人跟着,大概二十几个人一去,你都看不到的吗?”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正色道:“这么多人又如何,如果那天是真正的高手,你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石海武功是不弱,但是对比我手下的玄青和玄影,差远了。” “你要出门,我不是非要拦着,但是起码等我安排好了一切,我才能放心。” 这也是他匆匆赶来的原因之一。 既然是他的珍宝,那他当然要用心呵护,不给别人可乘之机。 她看到他的认真和关切,嘴上的笑容收敛了,心里烫烫的。 这个人,真是挺好的。 她没有反驳,双手环着他的腰:“知道了,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我一定和你商量。” 这一次,也只是赶巧了。 陆江年身上的兴奋的地方,已经平静下来了,看到她这般依赖他的样子,他心中情潮涌动,不觉又扣着人亲了起来。 本来还想着,见到她之后,要好好训诫一番,重振夫纲。 可是,现在,他哪里还能记得起一星半点,只想抓紧时间,和她亲近。 分开几天,才知道,他对她居然这般喜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是体会到了。 -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到了一处小镇。 陆江年带着元婉如下了马车,孙海宁直接就跑了过来:“婉如,这家客栈我以前来过,我记得他们这里的烤乳猪特别好吃,等会我们一定要尝一尝。” 这里是去葭萌县的必经之路,孙海宁自然曾经来过。 元婉如站在陆江年身边,孙海宁已经伸手要去牵她的手了,却被陆江年抢先一步,把元婉如牵在了手中。 “孙姑娘先请,我与我娘子,随后就来。” 孙海宁有些郁闷,可是人家是夫妻,她还能抢人不成? 她闷闷不乐对陆江年道:“你和我哥许久不曾见面,难道没有话说吗?” 陆江年不紧不慢带着元婉如往前走,还特意走在孙海宁的这一侧,似乎要隔离她们二人。 “中午已经聊过了。” 一行人进了客栈大门,孙焕之早就等在那里了,他嘴里含笑,正要打趣陆江年,不经意间却看到了元婉如略微红肿的唇。 孙焕之的眼睛,倏然就睁大了。 他虽然没娶妻,但他还真不是少不更事的男人,分月场合他也是去过的,只是没有破身而已。 所以,一看到元婉如,他就明白,刚才夫妻俩在马车里,一定是激情四射。 这是多么急不可耐,陆江年追上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他都快不认识陆江年了。 匆匆一瞥,他已经看出了端倪,陆江年十分敏锐,察觉到孙焕之的反应,就先一步挡在了元婉如身前。 他目光冷冷看向孙焕之,孙焕之摸摸鼻子,对着陆江年咧嘴笑道:“陆世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陆江年毫无羞耻的感觉,反而看着他讥讽地说:“不仅让你刮目相看,还让你羡慕不已。” 孙海宁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她哥羡慕陆江年什么,她借机走到了元婉如身边,刚想说话,就惊讶地问了一句:“你的马车上有蚊子吗?怎么把你的唇都叮肿了?” 元婉如的脸,一下就烧得通红。 要死。 这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怪那个可恶的男人,即便自己难受,也不舍得放开她。 想到他好不容易安排好一切追来的情意,她也就随他去了,让他亲个够,结果就闹出了这样的糗事。 她深呼吸了几下,反正,她不尴尬就对了。 “没什么蚊子,我夫君今日路过一个卖姜汁花椒腌萝卜小摊,他知道我喜欢吃辣的,故而特意捎来的。” “在车上的时候,我贪嘴,吃完了,辣得嘴巴都快着火了。” 原来是这样。 孙海宁也喜欢吃辣菜,秋冬季节,她去外头的饭馆,也爱点辣口的凉菜,清爽可口,香辣入味。 没想到,她们俩的口味还挺相近的。 “在京城有一家小店,做辣菜特别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 “好啊。” 元婉如看到把孙海宁糊弄过去了,也松了一口气。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拉上孙海宁的手就往里走,懒得看陆江年一眼。 陆江年在车上已经得偿所愿了,也知道这次自己过火了,安静跟在元婉如的身后,走了进去。 孙焕之再次对陆江年这位夫人,刮目相看,这种情况之下,她还能面不改色撒谎忽悠人,他有点担心自家妹妹日后会不会交友不慎。 这些话,骗得过孙海宁,却骗不过庞嬷嬷和玄青等人。 特别是玄青,一路上他跟在世子身后,世子连喝水都不曾停下来,何时买过什么辣菜。 看来,乌云散去了,他们的日子又好过了。 不过,世子夫人喜欢吃辣菜,他以后也需要留心一下,以备不时之需,改日可以提供给世子哄人。 第134章 男人的话,可不能当真 店里的烤乳猪,的确是一绝。 调料里加了蜂蜜,这是古代少有的做法,元婉如还尝出了黄豆酱的味道,表皮金黄,酥香扑鼻。 元婉如连连吃了好几块,简直停不下来:“怪不得你记忆深刻,这里的烤乳猪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孙海宁可喜欢元婉如吃饭的那股劲儿了,和她一样,大快朵颐,根本就不会在乎胖不胖,或者因为女子的矜持而保留胃口。 “是啊,这是老板的祖传秘方,以前我祖母路过此地,还曾想高价聘请老板到我们府上当个厨子,专门做这道菜。” 元婉如笑笑:“人各有志,故土难离,咱们也不能为了一口吃的,强人所难。” 孙海宁赞同地说:“嗯,我祖母当时也是这个意思。” 说起来,孙家人算是讲道理的了,毕竟孙家可是当今孙太后的娘家,老信国公夫人那可是一品诰命,若是以权势压人,只怕客栈老板也毫无反抗的余地。 两个人聊了吃的,又聊起玩的。 “婉如可会骑马,还有投壶?” “改日回了京城,我们约了一起玩好不好?” 骑**婉如不会,投壶,或者算是会,毕竟她以前玩过套圈,水平还是可以的。 “她没空。” 陆江年忽然出声,引得她们纷纷看过去,却见他慢条斯理给元婉如夹了一片清炒芹菜:“吃这个解解腻。” 他缓缓放下筷子,这才看向孙海宁:“我娘子和孙姑娘不一样,她是有夫君的人,她的闲暇时间可没那么多。” “若得空,我会带着她去骑马,投壶,就不劳孙姑娘费心了。” 孙海宁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震惊地看着陆江年:“你总不能把婉如所有的闲暇时间都霸占了吧?” 这也太腻歪了。 陆江年从怀里掏出一条丝绢手帕,帮元婉如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气定神闲地说:“有何不可,她也可以霸占我所有的空闲,我非常乐意。” 孙焕之嘴里的清酒,呛得咳了出来。 陆江年真是毫不遮掩,他对他夫人的占有欲。 孙海宁不服气,还要再说什么,孙焕之忙打圆场:“大家都是刚刚离京,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了,等回京后再说。” 别看陆江年平日清冷疏离,风光霁月的模样,心黑着呢。 妹妹还是不要和他硬怼,不然他担心陆江年回京之后,就下套把孙海宁嫁了。 元婉如嗔怪地瞪了一眼陆江年,柔声对孙海宁说:“你别听他的,只要我有空,我就会赴约。” 陆江年前脚才说了她没空,元婉如后脚就自己应下了,孙焕之本以为,陆江年会露出不悦的表情。 的确,他是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但是谁都看得出来,那表情针对的是孙海宁,并不是违逆他的元婉如。 孙焕之明白了,原来,这个家伙居然是个惧内的。 真是…… 他虚握成拳,偷偷笑了。 - 回到房中,元婉如让人送水进来沐浴。 往常在府里,地方大,还不觉得别扭。 如今只有一间房,用屏风隔着了里外两间,空间狭小,稍微有点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下午这个人才按着她亲了这么久,她真是担心等会她沐浴的时候,这个人会去偷窥。 不得不说,陆江年在她心目中,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了。 留雁沏好了茶,就侍立在侧,陆江年端着茶抿了一口,看着元婉如定定站在屏风前望着他,便问:“站着做什么,过来。” 这个人素来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就是故意不提罢了。 她气呼呼地说:“我要沐浴了,你先出去一下。” 陆江年掀起唇角,无奈看着她:“外头天都黑了,娘子让我去哪里?” “自从得知娘子离京的消息,我马不停蹄赶来,茶水都没时间喝一口,这会好不容易见着了你,你居然这样对我,你说,你是不是太无情了?” 他在她面前,越来越会装可怜了。 留雁还是第一次见着大公子用这种可怜巴巴的语气说话,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是不是不该留在屋里? 知道了大公子的秘密,以后会不会被灭口? 她虽然爱看热闹,但是她深知,主子的热闹不能随便看的。 两个人之间,怎么样都行,但是在外人面前,元婉如还是要为他留一些颜面的,她挥了挥手,让留雁下去。 留雁如释重负,脚不沾地就离开了房间,仿佛这里有东西咬她。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元婉如才正色道:“你好歹注意点形象,在我的婢女面前,你也要点脸。” “日后传出去了,岂不是有损你的威名。” 这个时代,惧内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她这个人最讲究实惠。 在外,她尊敬他,维护他的名声。 在内,他痴缠她,做小伏低。 他有面子,她有里子,两个人都得了好处,才是最佳办法。 陆江年心情愉悦,柔情脉脉看着她:“我不在乎这些,我巴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稀罕我娘子。” 喜欢一个人,根本就藏不住的,他也无需藏。 因为,他们本就是夫妻。 他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娘子赶我出去,是担心我要与你同浴吗?” 元婉如心颤颤的,真的挺还担心的。 他们两个人,感情渐入佳境,可是,这不代表,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彻底解决了。 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来憋得太狠了,如今他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 下午若不是她还残存着理智,说不定在车上的时候,他们的亲密接触,就翻越到了脖子以下了。 若是事情发生在沐浴的时候,谁知道他会不会化身为狼。 他伸手抚摸她的侧脸,低笑着说:“我保证,我不进去,就在这里等着你。” “男人的话,可不能当真。” 元婉如是真的没底。 陆江年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弯腰把头搁在她的肩窝上:“我不敢进去,因为,我担心我控制不了自己。” 她的一颦一笑,对他都是致命的吸引。 虽然,他很想看一看,包裹在衣服之下的美好,但是他怕,他看一眼,就舍不得离开了。 “不过,娘子答应我,洗完澡让我再亲亲,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他贴着她的耳廓说得缠绵,让她从尾椎骨升起一股酥麻感。 可是,他也太无耻了,还想亲?! 第135章 你别挨这么近 元婉如坚决抵抗他的诱惑:“不行,我的嘴巴现在都还有些难受。” 说着,她嘟起嘴巴,示意他仔细观察一下。 虽然过了这么久,可是她的唇依旧有些发肿,像饱满的水蜜桃,甜美诱人。 她微微仰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凝望着他,白皙的脸庞上泛着薄薄的红晕,可怜而可爱,让他恨不能再度吻上去,再度品尝她的美好。 他喉结滚动,终于,错开了眼,不再看她。 “好,我出去一趟。” 他哑着声音,匆匆离开了屋里。 所有的渴望,都只能按捺下去。 怪只怪,她太过娇嫩了,他也没有多用力呢。 赶了他出门,元婉如放心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等他。 不知道他到底去的哪里,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带着一些水汽,冰冰凉凉的,元婉如诧异地问:“你沐浴了?” “嗯。” 这里不是眠月阁,留雁她们忘了准备两床被子了,等他掀开被子躺了上来的时候,元婉如才发现,现在他们是共盖一床棉被的。 陆江年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他的手,熟门熟路就搂在了她的腰上,好似与她这样睡了好多次。 明明,他们是第一次挨得这么近。 元婉如缩了缩自己,侧躺着背对着他,可是,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了。 透过软软薄薄的寝衣,他胸膛起伏的形状,她都能清晰感知,那一块块结实的肌肉,硬邦邦硌这她,一股热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她觉得被窝里实在是太热了。 她忍不住想要往里再挪一挪,可是却被他死死扣着细腰:“被子不大,咱们睡得近一点,不然夜里要冻着了。” 元婉如小声道:“马车里还有别的被子,不如我让留雁再送一床上来吧。” 这一路,她用的还是她自己的被子。 这个时代的客栈卫生条件估计不怎么样,有得选择,她当然愿意用自己的东西。 被子带了好几条,的确有多的。 陆江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夜深了,外头凉,你舍得让你的丫鬟迎着冷风去搬被子吗?” 出门在外,陆江年与她同房,故而也没有要留雁和留枝值夜,这个时候,她们可能已经歇息了。 想了想,元婉如终究放弃了这个打算。 “那你别挨这么近,热得慌。” 陆江年却好似要和她作对似的,将他的身躯越发贴着她的后背,严丝合缝,元婉如真是没处可躲。 “我不觉得热,温香软玉,这种滋味,就是热死我也不放手。” 虽然不能亲亲,可是能这样将人搂在怀里一夜,也是极好的。 元婉如不满地咕哝道:“你也不怕憋坏了。” 寝衣只有薄薄的一层,他们挨得这般近,有什么变化都藏不住。 她真是不明白,他这样算不算是痛并快乐着。 陆江年笑得格外舒心,低沉的笑声在拥挤的床榻间回响着,元婉如只觉得浑身都发烫了。 “你笑什么啊?” 他将她的发丝撩起,放在鼻尖嗅闻:“放心,等它真的派上用场的时候,绝对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不会让娘子失望的。” 元婉如哪里听不懂他的暗示。 她恨恨道:“且等着吧。” 说着,她闭上眼,不想理会这个无赖。 可是,他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后,实在扰人,还有…… “你能不能,控制一下……” 腰下之处的异样感,实在让她如坐针毡,她又不是木头人。 陆江年长叹一声,颇为无奈地说:“娘子别说话,我在背兵策呢。” 他也不想,可是情欲之事,有时候真的不是意志力能够掌控的。 特别是,心爱的女子就在他的臂弯中,与他亲密无间,他又不是圣人。 能这样安安静静搂着她,都算是他自制力惊人了。 元婉如无奈,翻过身看着他,黑夜里,他的眼眸十分明亮,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明星,星空浩渺,可是他的眼中,只有她。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睡不着。”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嘴巴微微翘起,娇憨的模样,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要能这样和她安静待在一起,他就心满意足了。 “睡不着,就与我说说话。” 不待她回答,他就问了:“是不是好多年不曾回过难江县了,家里的人还记得吗?” 七年前,元川死了之后,元婉如身为唯一的子女,扶灵回乡。 说实话,原主和老家的人,一点都不熟,只是在那里呆了三个月,就被接回了忠勇侯府。 印象中,祖母和二叔,不是刁钻的人,考虑到元婉如是在京城长大的,他们也不敢把人留在身边,生怕耽误了原主的前程。 这些年,虽然原主一直送钱回老家,老家的人时不时也会捎带一些土产给她,但是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原主与老家的人,并未再相见。 “都不记得。” 她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有些低落。 其实,她这一次之所以回来,也是想在元川夫妻墓前,诉说一下原主芳魂不在的事情。 顺便在墓里放一件原主的衣服,算是让他们一家团聚吧。 汪敏对她极好,现在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后来新裁的,原主以前的衣服,她基本都封存起来了。 “不记得也不要紧。” “说起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爹的模样,你和他长得不太像,你长得,大概是像你娘。” 元婉如回忆了一下,元川的长相,端正豪气,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 而她,长得娇俏可人。 可是,原主记忆里,已经记不清亲娘的模样了,三四岁的时候,依稀有个窈窕婀娜的人,倚着门看她在院子里玩耍。 “可能是吧。” 陆江年行军打仗,朝廷疆域了然于胸,他转移话题,和她说起难江县的风土人情。 元婉如喜欢听这些,一时也听得入了神。 不知不觉,困意渐起,她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陆江年听到她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将她的睡姿调整了一下,低头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吻:“好梦。” 能够把她哄睡,他心里的成就感,不亚于打了一场胜仗。 一夜无话。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陆江年早早起身,出了房门,就看到笔直站在不远处的玄影。 玄影上前几步,耳语几句,陆江年脸色微变。 “都死了?” 第136章 陆江年为什么要去南疆 玄影郑重地说:“是的,一夜之间,全都暴毙而亡。” 饶是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的陆江年,此刻也有些惊骇。 “死因查出来了吗?” 玄影颔首:“蓝田县连夜彻查,证实了这些人死于剧毒,下毒的人也已经找到了,是县衙的牢头。” 他们如今还在蓝田县内,孙焕之将人送到了蓝田县的衙门,如今出了这样大的案子,蓝田县的县令只怕更头疼。 那牢头把饭和水都下了毒,赵五等贼人无一幸免,全都一命呜呼了。 陆江年语气森然问了一句:“牢头是不是死了?” “是,他自己也服毒了,死了。” 这个时候,陆江年不得不庆幸,元婉如有先见之明,把詹小虎藏了起来,不然人证都让别人杀绝了。 陆江年站在客栈二楼的走廊上,闭目沉思。 从祖母中蛊昏迷,再到容恕暴毙,接着是娘子遇到贼人下迷药,然后是贼人中毒而死,种种迹象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 幕后之人,必有用药用蛊的高手。 他手下的玄黄,精通药理,但是却不懂蛊。 蛊之一事,素来神秘,传言在南疆一带有蛊师,专门养蛊,以蛊害人。 养蛊之术乃南疆秘法,一向不传外人,故而外头的大夫,对蛊可以说一无所知。 “传信给京里的人,查一查京城中的大夫,哪一个是出在南疆,又或者和南疆有关联。” “重点,查一下高家。” 玄影利落地说:“属下这就去办。” 元婉如一大早起来,就听说了这样一件事,真是没办法高兴起来。 陆江年和她提起南疆之事,并告诉她已经安排人回京排查了。 元婉如双手捧着一杯热茶,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书中,的确出现过南疆的剧情,但是却是在大结局的时候,才提起的。 那个时候,陆江年和太子反目成仇,太子已经被废了,二皇子成为了新的储君。 忠勇侯府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主被逐出陆家意外身死,汪敏因陆松郁郁寡欢,又遭受原主的死亡打击,身子一落千丈,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陆江年和陆松之间,不复当初的父子情义,他对京城毫无眷恋。 陪在陆江年身边的人,唯有女主梁雨淞。 陆江年在外多年,唯一没有去过的边疆,就是南疆。 他便提议和女主一起去南疆走走。 梁雨淞欣然同意了。 除了这段剧情之外,书里不曾提过,谁和南疆有关联。 她无意识的来回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茶水都洒了一些,她还无知无觉。 陆江年无奈拿出手帕,帮她擦干净手:“想什么,这么入神?” 难道听到死了那么多人,有些害怕了? 按照她敢直面容恕的尸体,还企图在上面摆弄的勇敢个性,不应该如此。 他本来只想帮她擦擦手,可是,等那细腻的玉手捏在掌中的时候,他又舍不得放开了。 他握着她的手,细细摩挲,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元婉如顾不得这些,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想去南疆吗?” 陆江年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好端端,我去那里做什么?” 她换了一个问题:“你以前去过吗?” “不曾。” 他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却十分配合。 元婉如只觉得,她好像要找到那些纷乱线索中的一根线了,只差一点,她就能把这些线索连在一起,理清思路。 “你会不会因为没去过,忽然想去了呢?” 这个问题,更加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看到她一脸认真等待着他的答案,陆江年也没有敷衍了事,反而非常诚恳地阐明他的想法。 “娘子,你可知道,世间有多大?” “我去过北疆,这个时候,那里已经冰天雪地了。” “北疆是大景朝的边关,但那里不是世间的尽头,北疆之外,有靺鞨,靺鞨之外,有东夷蒙国,东夷蒙国呢?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 “我也曾去过西疆,道理是一样的,天地的尽头在哪里,谁能知道。” “若说没去过的地方,都要去一遍,我想,穷其一生也无法实现。” “所以,我不会有这种无聊的念头,只因为好奇,就浪费时间,奔赴几千里去看看南疆究竟是什么样子。” “更何况,我的好奇心,并不高。” 他关注的,都是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出于重重需求,他才会去做。 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从来不会浪费时间。 元婉如定定看着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说,书中的他,和现在的他,性格上并无多大区别,那么,他之所以会去南疆,目的绝对不单纯。 难道,书中结局的时候,他对梁雨淞早就起了疑心。 陆江年看得出来,她好像是在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没有打扰她,而是继续揉捏着手中嫩手,消遣时光。 元婉如想了好久,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太子会不会因为喜欢一个女人,就强迫她……” 听到这句话,他终于收敛起脸上闲适的神态,面容沉肃看着她:“什么意思?” “就是,强人所难,生米煮成熟饭那种强迫。” “不可能。” 元婉如的话才刚刚说完,陆江年就斩钉截铁否定了她的猜测。 “太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克己复礼,绝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你为何这样问?” 他目光炯炯盯着她,眼神里含着不容拒绝的追问。 元婉如却没有回答他,她继续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说不定,太子忽然爱上了一个女子,为她若痴若狂,失了理智,做出一些有悖常理的事情呢?” “你以前不喜欢我的时候,对我冷嘲热讽,如今呢,不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吗?” “若是太子遇到了真心喜欢的女子,难说不会为了感情丧失理智。” 她为何认定了太子会做出这种荒谬的事情? 他没有因为元婉如诋毁挚友而生气,而是语气冷静,条理清晰地告诉她:“君子爱人以德,教人以责。” “太子就是这样的人,不偏私,不姑息。” “如果说,他真的做出了你说的那种事情,那么除非他是假的,不然,他定是被人蛊惑了心智。” 第137章 脖子以下可以解禁吗 蛊? 是了,书中,太子做的那些事情,不就像是被人蛊惑了心智一样吗? 《苗医蛊秘》中,的确有一种非常难养的蛊,能够迷惑人心,让人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能说通了。 书中,太子必定是让人下了蛊,才会逐渐迷失本性,越来越荒唐,以至于皇上对他失望透顶,最后废了他。 而表面上,因为太子非礼强迫梁雨淞,和太子决裂的陆江年,内心根本就不相信太子是这样的人。 他应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梁雨淞了吧。 那到底是一本什么破书啊! 全是隐藏剧情。 作者不会才写了上册吧…… 陆江年安安静静等她开口,元婉如捋清思路,抬眸看向他:“我想,给老夫人下蛊的人,大概就是梁雨淞。” 他眼眉微挑,这是肯定的意思吗? “我也怀疑她,我已经让人盯着她了。” 动一个梁雨淞,并不难,难的是,她身后的二皇子和梁妃。 这些年,这对母子在外的形象,就是慈母贤弟,太子如此信任他们,陆江年想要揭穿梁妃和二皇子的真面目,就只能顺着梁雨淞这条线索,找证据。 所以,他还不能打草惊蛇。 “娘子,你是不是该说说,为何会突然这般揣测太子?” 元婉如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事情没发生,又是书里的剧情。 她仔细分析了一下,若是太子中蛊,多半是通过梁妃之手下蛊。 “他们手中不知道还有多少蛊,能给老夫人下蛊,说不定也能给太子下蛊。” “你曾说过,太子很信任梁妃,所以,太子其实挺危险的,他们会不会对太子下蛊,控制太子呢?” 陆江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些话不无道理,但是,总觉得她之前问的那些话太过笃定,就好像日后太子真的会性情大变一样。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元婉如的这个假设,在他心里已经炸响了惊雷。 不错,梁妃想要给太子下蛊,不是难事。 他不担心,梁妃试图通过用蛊,控制太子。 他担心的是,梁妃利用蛊毒,毁掉太子。 太子本就是朝臣瞩目的焦点,若是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行,即便是事后替太子解了蛊,因此造成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他立刻放开了一直握着手中的素手,站了起来:“我去找孙焕之商量一点事情,你若是无聊,就去寻孙姑娘,我们迟一些再出发。” 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元婉如目光深沉。 如果说太子是中蛊,那么书中,陆松未必不是中蛊。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非要纳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宠爱有加,气得汪敏郁结于心呢。 看来,梁妃他们下了好大一盘棋,不仅想要分化太子和陆江年,更想要把陆家父子拉拢在身侧,增加夺位的筹码。 既然她已经发现了这一切,那么,就绝不可能让他们得逞。 害人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 九月清晨的太阳,温暖和煦,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一片。 一路向南,路过许多村落,都能看到农庄上的百姓,忙碌丰收的景象。 秋高气爽,万里苍穹如碧,不时有成群的鸿雁飞过,翱翔哀鸣,平添了一抹苍凉之色。 不知不觉,离开京城已经十来天了,明日,他们就到了难江县。 元婉如今天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外罩一件短袄,爬在马车窗边慵懒地眯着眼睛,享受这微风拂面的闲适。 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桂花香,让她忍不住耸动鼻子,她闭着眼喟叹了一句:“好香。” 陆江年正低头看信,闻言抬头看向她。 阳光洒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卷翘的睫毛在她眼下落了一圈阴影,她殷红的唇瓣微微弯起,那张诱人的脸,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娇憨灵动,让他呼吸一滞。 只是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无奈放下手中的信件,他坐到她的身边,将人拥入怀中:“是桂花的味道。” “不过,为夫觉得,还是不及你香。” 说着,他将她的脸扶了起来,他灼热的唇,无比自然印在了她的唇上。 如今,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三天五天的说法了,陆江年打破了这一切,而元婉如默许了这一切。 情到深处无怨尤。 他喜欢亲近她,她也喜欢同他亲昵。 既然这样,为什么一样要守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呢? 明明早上起来,才抓着人亲了一通,可是如今看到这张脸,他又忍不住贴了上去。 温柔乡,果然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陆江年情不自禁,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融,呼吸交缠,元婉如的脑子昏沉起来,随他起舞。 不知走到哪里,外头传来一声牛叫声,元婉如才蓦然响起来,她方才好像是趴在车窗边的,岂不是路过的人,都能看到他们亲吻的场景?! 她用力推开了压在身上的人,陆江年猝不及防,竟然被她一下就推开了。 元婉如气鼓鼓地质问他:“窗都没关,你就亲,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陆江年呵呵笑了起来,指了指她身后的窗:“早就关好了,我怎么舍得让别人看到你动情的模样。” 不知想到什么,他整个人再次赖了过来,语气痴缠:“娘子,今晚若是亲的话,脖子以下,是不是可以解禁了?” 虽然两个人这段时间,亲吻的次数已经数不胜数了,但是陆江年的确能忍,一直都没有越过她定下的范围。 元婉如对上他渴望的眼神,脸一下就烫到了似的,他想干嘛? 她别开眼,讷讷说:“你急什么,我们要循序渐进。” 陆江年不满地说:“肉汤都喝了那么久了,还不够循序渐进吗?你该不该给我点肉渣吃?” “你真是想饿死我。” 他不耐地在她身上拱来拱去,像一只求宠的小狗一样:“娘子,你知道的,我都快饿死了,你赏点肉给我吃好不好?” 他这样蹭着,她浑身都发软了。 她伸手推了推在她脖颈边蹭着的男人:“你起来,有话好好说。” 陆江年却耍赖,不肯起来,非磨着她答应他的要求。 第138章 你会纳妾吗 元婉如真是有些抵挡不住。 陆江年眼尖得很,他微微抬起头,用唇蹭了一下他白里透红的脸颊,女孩的脸比他的唇更软,一股香甜的味道直入心扉。 唇在她的脸上游走,来到了她的唇边,他张口缠住她的舌尖,沁人心脾的清香让他立即口干舌燥,只想缠着她多要一些口津。 最初的意图有些模糊了,他深深吻着她,沉醉其中。 她无力招架,整个人软在他的怀中,陆江年搂着她低声细语:“给我吗?” 元婉如虚虚看向他,犹在挣扎:“不要。” 陆江年也不气恼,看着怀里春情缱绻的人儿,又低头吻了上去。 好不容易呼吸恢复平稳的元婉如,再度被他夺取了呼吸。 “你……” 过了不知多久,陆江年再问:“答应吗?” 元婉如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是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陆江年低声笑了,笑声非常愉悦,带着一点诱惑,盯着她柔声问:“还是不肯?” 他似乎叹息了一句:“真是倔……” 然后,接着与她唇齿相接。 元婉如终于知道了,这个人就是摆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再亲下去,她等会就没脸见人了。 终于,他再次停下来的时候询问的时候,元婉如闭上眼,点了点头。 不然,她真怕又被孙海宁问,嘴巴为什么又肿了。 她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了,可恶至极,她动了一下屁股,想要离开这个怀抱,可是他却不肯放手,轻啄她的鼻尖:“娘子都不看我着我说,我竟然不敢相信了。” 元婉如无奈睁开眼,眼前这个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性格怎么这么狗呢? “我答应你了。”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反悔了。” 她目露凶光,试图让他体会到她愤懑的情绪,陆江年露出一抹浅笑,清俊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笃定:“你在我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反悔的机会。”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双漆黑的眼熠熠生辉,神情柔和而深情。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她那一点不甘心,都烟消云散了。 他喜欢她,毋庸置疑。 想要和喜欢的人亲近,乃是人之常情。 说实话,他已经很尊重她了,多少次,他憋得额角冒汗了,却从来没有越界。 想起这些,她的心就软了。 她伸出手,触摸他额头冒出来的细微汗意,柔声问:“难受吗?” 这样疼惜的目光,和轻柔的触摸,更让他心神荡漾。 小姑娘精致的眉眼,还残存着撩人的春意,她的衣襟乱了少许,仰着娇羞迷人的俏脸这样凝视着他,他心中甜得发紧。 “难受,但我愿意。” “我知道,你心中有顾虑,离京之前的那件事情,我们还没谈好,你还担心是吗?” 元婉如点点头。 其实,她心中的顾虑,不光是这个,还有不同时代背景下,他们对婚姻和爱情的观念,究竟是否一样呢? 一夫一妻,是她的底线,他又是怎么看的呢? 她不曾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 陆松和汪敏,称得上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也很好,京城中不少人夸陆松情深义重,一朝登高却不忘少年夫妻之情,对汪敏依旧爱之重之。 即便是这样,陆松不也依然有两个妾吗? 陆江年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长大,他对此又是怎么想的呢? “你,会纳妾吗?” 她从来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以前不问,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问的必要。 事到如今,她感觉得出来,她对他的感情,也不浅。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问个明白。 陆江年目露疑惑:“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我想知道。” 元婉如坐直了身,挺直后背,试图用比较正式的态度,和他沟通这个问题。 他的眼神暗了暗,从她这些肢体语言,他能感受得到,她对这个问题,很在意。 陆江年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不经意蹙着的眉心,叹息一声:“娘子为何对我这般没有信心,我又不是那等好色之徒,纳妾一事……” 这个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更有不少尖叫声夹杂在其中。 陆江年本来不欲理会,却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我的孩子!” 元婉如不禁掀开车帘,外头令人震惊的一幕,落入他们两人的眼中。 只见一个身穿灰蓝色布衣的青年壮汉,高高举起一个婴儿,就要往地上摔。 另一边,一个衣着朴素,长相清秀的女子,被几个农妇压着,声嘶力竭,伤心欲绝盯着那个婴儿:“不要!” 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不管原因如何,元婉如也不能眼睁睁一个婴孩就这样被摔死。 她焦急地说:“救孩子。” 陆江年淡定坐着:“别急,玄影会出手的。” 玄影就是一个弃婴,平时看着冷淡,但是对孩子特别有耐心。 这种事情,他不会放任不管。 果然,陆江年的话落,玄影就已经把孩子夺在了手中。 那个灰蓝色布衣的青年怒目而视,刚要骂人,却看到乌泱泱的车队,许多马车都停在了路边,显然这些人非富即贵。 他立即变换了表情,好声好气地说:“这位爷,可否把孩子还给草民。” 被人压着的显然是孩子的娘,她厉声大喊:“不要,他要杀了孩子,请大爷行行好,不要把孩子还给他,来生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青年面目狰狞,回过头给了年轻妇人一个巴掌:“贱人,闭嘴!” 那个女人被打得嘴角流血,却还是不屈地盯着青年:“曾桂,虎毒不食子,你不是人!” “他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 曾桂一脸鄙夷,语气愤怒:“贱人,还想骗我,这分明就是野种,我曾桂若不杀了他,誓不为人。” 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我元心慧对天发誓,杰儿就是你的孩子,那些话都是污蔑,他明明就是你的儿子!” 元心慧? 元婉如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仔细想了想,她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找出来,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了。 三四年前,原主收到老家的来信,说小姑元心慧要成亲了,家里的二叔把消息告诉她,让她知道家中喜事。 为此,原主还特意送了一些首饰回去,给小姑当嫁妆。 不会这么巧,这个人就是她的小姑吧。 第139章 还敢看,挖了你的眼睛 她仔细看着元心慧的长相,和模糊记忆中的小姑作对比。 七年前扶灵回乡的时候,原主见过小姑元心慧的,那年小姑十三岁上下,和现在的模样变化不大。 只不过因为只是短暂相处了三个月,之后就再也没再见过面了,所以元婉如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认出来。 陆江年的目光,看似落在了外面,但是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放在元婉如身上。 听到外头那个名字之后,元婉如的表情明显有了起伏。 他不禁问:“与你有亲?” 姓元,这里又是难江县,明日就能到她的老家古槐镇了,遇到亲戚也不奇怪。 元婉如点点头:“是我的小姑。” 说着,她准备下车去,外头,庞嬷嬷已经来到了马车边,焦急地说:“大少夫人,这妇人,是小姑奶奶啊。” 庞嬷嬷刚才就认出来了,她急忙从后头的马车赶来。 大少夫人当年回乡的时候,人还小,又遭遇丧父之痛,也不一定记得小姑奶奶的长相了。 元婉如掀开车帘:“嬷嬷,我也认出来了。” 陆江年先一步下来,站在马车边,显然是等着扶元婉如下车,庞嬷嬷识趣地收回了手,站远了些。 看着大公子和大少夫人日渐恩爱,她甭提多高兴了。 只盼着两人能够早日圆房,大少夫人怀上孩子,她也就真的心安了。 孙焕之兄妹看见他们出来了,也走了过来。 那对夫妻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虽然他们能够救下孩子,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帮呢? 孙海宁拧着眉看元婉如:“稚子无辜,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死掉。” “但这种事情,我们实在不便插手,这孩子,我们能救得了一次,只怕也救不了第二次。” 孙焕之也是这个意思,不是他们冷漠,而是这对男女是夫妻,孩子身份不明,说不定他们出手相助之后,反而落得里外不是人。 元婉如扯着嘴笑了笑:“巧了,那个人是我的小姑,这件事我是要管到底了。” 孙海宁眼神惊讶,没想到这么巧,这个女人居然是婉如的小姑。 如果是亲人,那就不一样了,有足够的理由插手。 这边两人说这话,那边陆江年已经让人把元心慧救了下来。 元心慧脱离了那几个农妇的掌控,立即跌跌撞撞跑向了玄影:“杰儿,我的孩子。” 孩子重新回到她的臂弯,她喜极而泣,抱着孩子失声大哭,声音里的哀伤,让在场的人听着都为之心酸。 元婉如朝她走过去,而那曾桂已经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 “这是我的家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身后的人,显然是他的亲人,也跟着他气愤地叫嚷着:“就是,你们就是达官贵人,也不能包庇一个通奸生下野种的淫妇。” “这是我们村里的事情,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插手。” 这些人骂得难听,陆江年如何能忍? 他拿起一把匕首,朝远处的大石扔了过去,顷刻间,大石发出轰然的响声,四分五裂,惊得那些村民静若寒蝉,目露惊恐。 太可怕了! 这个人,好像只是轻轻扔了一个东西,一头牛这么大的石头,就这样碎了? 这是人吗? 元心慧回过神来,也知道这些贵人是在帮她。 她露出凄苦的笑容,转身对着陆江年,想要跪下,却被走过来的庞嬷嬷扶住了身子。 “使不得。” 小姑奶奶可是大公子的长辈,这一跪可不是乱套了吗? 曾桂第一眼就看到了元婉如,一身华贵的嫩绿裙装,头上是精美的首饰,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独特韵味让人挪不开眼。 仙女啊! 他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正在痴迷之际,却被一阵耳风惊醒。 他的一缕头发落了下来,曾桂才知道,方才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他耳边擦过去,削断了他的头发。 杀气腾腾的眼神惊得他通体生寒,他扭过头,看到方才弄碎巨石的男人,用看着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淡淡说了一句:“再看下去,挖了你的眼睛。” 曾桂立即垂下眼睑,这个男人太恐怖了,那如同厉鬼一样的气质,让他心惊胆寒。 他相信,如果他真的再看下去,这个男人真的会挖了他的眼睛。 元婉如已经走到了元心慧的身边,她看着元心慧道:“小姑,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是元婉如,元川的女儿。” 元心慧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话? 她瞪大眼睛,嘴巴微张,磕磕绊绊地说:“婉如……,大哥的孩子……” 似乎不可置信。 元婉如微微笑着,颔首示意:“是真的,二叔写信说要迁坟,我特意回来一趟,没想到却遇到了小姑。” 元心慧和元婉如相处时间很短,但她也认出来了,眼前这个贵气十足的少女,的确是她大哥元川的骨血。 虽然姑侄感情不深,但是这一刻,能够遇到一个亲人,对于处在绝境中的元心慧而言,实在是莫大的安慰。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婉如,小姑……” 泣不成声。 元婉如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小姑别担心,有事慢慢说,我会帮你的。” 她低头看了眼,在她怀中安安静静的孩子。 孩子约莫七八个月大,长得有些瘦弱,脸不算白,一双眼睛却很有神。 这个孩子也是奇怪,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都不曾听到过一句哭声。 难道…… 那曾桂不敢像之前那样看着元婉如,可是也不可能不管元心慧。 他看到元心慧对着几位贵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焦急地喊:“臭婆娘,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有本事偷人,还敢生下野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手中的孽种。”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这个女人和别人通奸生子,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是要沉塘的。” “老子大人大量,不要她的贱命,只要了那个野种的命,已经算是恩德了。” 那些安静的村民此时也跟着说:“就是,哪个大老爷们忍得了给别人养儿子。” “外乡人,不要管闲事,我们自有我们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