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I银河帆影》 第一章 星光坟场 北半球春季，如果在晴朗的夜晚，临睡觉前，正南方半空中，有几颗跳动闪烁的小星。它们组成的形状像一扇晶莹洁净的窗户。太空里清新的星辰气息，仿佛从那翕张不定的小窗吹进来，轻轻抚慰着人们的梦境。 这个星座叫乌鸦座。 初次辨认乌鸦座的人们可能会有相同的疑惑——那星座的形状怎么也看不出是一只乌鸦。与其说这几颗星的形状像乌鸦，还不如说，更像那种让鸟儿站立在上边的吊架。至于它为什么被称为“乌鸦”座？想来和希腊神话有关。在这乌鸦座的西边，有个巨爵座，传说“巨爵”是太阳神阿波罗的酒杯，“乌鸦”是用巨爵为太阳神斟酒的仆人，所以人们就把东边靠近巨爵的几颗星称为乌鸦座。 乌鸦座看上去是那么遥远，那么宁静，与人世间的纷扰并无瓜葛。可是，前一段时间，那片天区发生的天体事件，让地球上的各大星际殖民公司和航天大国深感不安。 根据近地轨道某国宇航员hipparchus（依巴谷）的太空天文台观测报告，乌鸦座边缘的室女座61k行星周围曾经爆发一次怪异的闪光，随后与地球的信息联络中断。61k是距离地球十几光年之外人类已经开发的星球，那里是星际能源供应和行星发动机生产的基地。 61k失去联络之前，没有传回异常的通讯信号。事情发生的时候，61k上边没有执行任务的宇航员。 祸不单行。这次件事之后不久，乌鸦座触须星云（ngc4038/9）方向，隶属于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的人工改造星体——殖民7号星的信号消失。 殖民7号失踪，使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和它的所属国开始揣测事件背后的“人为”原因，怀疑这是太空竞争对手——小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干的。 紧接着，小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开发的星体——殖民6号星，在半人马座星区消失了。 很快，地球各星际殖民公司开始行动起来，向乌鸦座周围的室女座rose128恒星周围的殖民地增兵。名义上，各殖民公司要在rose128建立抵御乌鸦座方向外星入侵的防线；实际上，这几桩离奇的天体失踪事件使各航天大国之间的猜忌加深，太空军备竞赛迅速升温。即使各方对事件的调查完全没有头绪，彼此之间还是本能地加强了戒备。 地球人在深空的军事对峙，使星际殖民国家逐渐分化成由跨国商人集团控制的两大阵营。一方是小安德烈深空通信公司控制的国家阵营，小安德烈是头儿；另一方是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控制的国家阵营，首领是西曼。 殖民7号刚刚失去联络，西曼和所属国宇航局就让宇航员justin（贾斯汀），驾驶“印第安座”星际战舰，飞向乌鸦座星区，准备去登陆室女座61k行星和殖民7号星，维护设备，恢复它们与地球的联络。 印第安座武装航天器如一粒微尘，掠过星际，进入室女座与乌鸦座交界的深空。 justin从深眠中醒来。 “印第安座”减速，指挥舱防护罩打开。 检查完设备和飞行记录，justin调暗舱灯，将目光投向舷窗外。 没有近空殖民地的喧嚣，远离银河，这里是一片星光寥落的区域。 乌鸦座四个角上的亮星，失去了地球上所看到的晶莹色彩，勾勒出来的直立四边形，不再像一扇灵动的窗，反而像是暗黑空间里一扇半掩着、使人感到犹疑的门，每个宇航员似乎都会望而生畏，停下前进的步伐，不知道那晦暗的门后边是什么？ justin思绪中掠过一丝沮丧，甚至隐隐感觉到，那乌鸦座看起来像是一座孤悬在正前方太空中的墓碑。周围空间里亿万颗暗淡的恒星，如烟似雾，被各种引力源拉扯，变得丝丝缕缕，如细密的蛛网，又像随风飘动的透明帘幕，勾连在这人迹罕至的墓碑周围。 印第安座舰艏前方倾斜的巨爵座的容器里边，好像还荡漾着美狄亚调制的毒液酒浆。被美狄亚的计谋俘获的珀利阿斯（pelias）的一部分灵魂碎块儿，似乎还在浸泡在毒酒中，在暗夜无边的深空里发出低沉的哀吼。 一滴毒液——乌鸦座触须星云（ngc4038/9）——从倾斜的巨爵容器口中滑落，飘在半空中，落向下方长蛇座的脊背。长蛇座的九头毒蛇希德拉，正阴险地向赫拉克勒斯（武仙座）缓缓爬去，尾巴掠过荒凉的墓碑。乌鸦惊起，又回落到墓碑上。 justin不是第一次来这么遥远的深空，他定了定神，收回目光，启动重力探测，锁定左前方的室女座61恒星系统。 根据舰载探测仪器的数据，计算之后，justin得出结论，室女座61恒星系统内部的各行星已经改变了轨道，进入彼此之间的引力调整期。这意味着，室女座61恒星系统中的行星之间，正在发生着大量的极端天体事件。justin的模拟结果显示，没有61k引力参与的恒星系统运行状况与目前的观测结果是一致的。 这说明，61k消失了。 justin感觉身上有些发冷。重力探测器探测不到61恒星系统以外的天体有明显的扰动，根本无法找到61k逃逸的路径信息。 “难道61k直接融化成了虚空？轨道上走着走着，就消失了？或者说，61k没有逃逸，直接就没了……”justin静静地看着乌鸦座星空的边缘方向，自言自语道。 一片死寂中，探空雷达忽然发出“嘀—嘀”的提示音。虽然声音不大，justin还是吓了一跳。经过一番辨认，他发现那是小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的航天器，航行在前方很远的地方。 此时，justin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尽管那是竞争者阵营的航天器，但它们的出现，减少了justin的恐惧和孤独感。justin重新振作精神，感觉身上逐渐暖和起来。 这时，本国宇航局天琴座通讯系统的机器语音响起：“宇航局呼叫justin！宇航局呼叫justin！立即切换北极星盘，建立联络！” 星盘是深空导航设备，以强大数据库和运算能力作为基础。justin能从近地轨道来到深空乌鸦座，整个航程就是在星盘的自动引导之下完成的。 重新与本国宇航局建立联络之后，justin纳闷儿，自己从太阳系出发后，舰载星盘一直稳定地保持与总部星盘信号同步联络，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星盘联络中断了？ 现在，justin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个问题。 “印第安座战舰justin呼叫宇航局！舰载星盘一直开启，只是暂时中断联络。目前，现场确认室女座61k行星失踪！不可思议……原因待查，完毕！”justin一边查看星盘空间显示器中的任务项队列，一边向本国宇航局报告。 “justin！室女座61k行星确认失踪，宇航局收到！” justin感觉清醒了许多，着手执行导航星盘提示中的第二项任务：实地探测殖民7号星。 此时，印第安座战舰已经接近殖民7号行星消失前的坐标位置。 justin调整战舰姿态，引擎减速，向着乌鸦座星区范围内右侧的“触须星云”方向飞去。 乌鸦座触须星云（ngc4038/9），好像巨爵座容器里飘洒出来的一滴彩色的液体，又像通体闪着荧光的小虫。小虫摆动长长的触须，冲着墓碑一样的乌鸦座轻缓地游动，谨慎地感知着星际空间中细微的扰动。 细看小虫的躯体，由上下两个漩涡星云组成，那是两个星系碰撞的结果。两条颜色浅淡的细长触须是碰撞之后生成的螺线形物质流，水波一样荡漾在寂寞的深空里。 当减速的印第安座置身于殖民7号星消失前的空间坐标质点，justin瞪大眼睛，直接向舷窗外搜寻。战舰外，上下左右，空无一物。 殖民7号是人工变轨的流浪星体，比一般的小行星大很多，深空动力公司在该星储存了各种资源、设备，一直将其作为向更远处深空探索的中转站。 justin之前推测，殖民7号星只是信号丢失，而不是星体本身消失。 现在印第安座战舰置身于殖民7号星消失前的坐标位置，漂浮在星际四壁真空里，一动不动。 殖民7号去哪里了？难道和61k一样不知所终？ 第二章 僵尸矿车 殖民7号哪里去了？难道和61k一样不知所终？ 远处，那颗曾经被殖民7号绕转的宿主恒星发出惨白的光芒。justin呆望着，下意识伸出手，从指挥舱上方缓缓拉出软管，试图饮水进食。 “宇航局呼叫印第安座justin！殖民7号确定失踪！终止任务2！”宇航局机器语音突然响起，“执行任务队列其他任务项！” 由于恢复了星盘联络，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和被它控制的所属国宇航局，通过印第安战舰的舰载北极星盘，可以和justin一样，看到印第安座战舰周围现场的一切情况。 “justin呼叫宇航局！任务2正在进行中，请等待！”justin不想就这么草草结束，因为这两个任务执行到现在，他心中逐渐产生了一种冥冥中被戏耍的感觉。 justin看到探测器显示，触须星云方向有未知引力存在，并逐渐减弱。经过计算，那引力源与殖民7号相似。 justin不再犹豫，锁定目标，启动引擎加速印第安座战舰。 也许殖民7号就在那里！ 突然，探空雷达提示音响起，提示前方有人造物体。 justin一愣。此时战舰还在加速。导航星盘显示器中，前方大约0.5个天文距离之外，触须星云方向，一辆太空矿车呈现出来。justin瞥了一眼矿车，感觉那是从殖民7号星上边掉下来的。他没多想，继续提速。 justin调整航向，启动战舰的飞行防护罩，脑海中掠过导航星盘中的那个矿车，突然感觉不对。 那是太阳系周围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矿车！那些机器人是很早以前人类施放到太空工作的，现在，他们已经背叛了人类！ justin赶紧再次减速，使战舰降到战斗速度，并启动所有战斗防护和中短距离兵器。 他感到不可思议……这么远的深空，怎么可能有机器人叛军？按照第二代机器人矿车的速度，是不可能从太阳系外围跑到这里来的。 不可思议…… “印第安座justin！请返航！”宇航局的提示在星盘中闪烁。 justin犹豫了。 “justin，我是深空动力公司独立董事simer。”星盘显示器浮现出一张年轻、温和的面孔，“我代表深空动力公司和你沟通之前，希望你能暂时让航天器停下来。” “好的，simer先生。”justin没办法，逆推引擎，再次减速。 simer看到战舰再次减速之后，说道： “可敬的justin，很钦佩你的探究精神。但是，就在刚才，对方阵营几个深空大国联合起来照会我国政府，说印第安战舰的行动已经侵犯了它们固有的深空殖民地疆域。当然，你和我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小安德烈的深空通讯公司怂恿的……但无论怎样，深空动力公司和我国宇航局目前的确承受着政治压力……所以，为了避免外交和军事冲突，我代表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董事会建议你改变航线，去执行其他任务……这也是出于对你个人安全的考虑。” “等一等，simer先生。”justin实在不想放弃线索找回殖民7号，“我想一想，抱歉！” justin摘下头盔抱在胸前。他看到，北极星盘显示器中，深空通讯公司的几艘航天器正在从后边向自己这边赶来，而自己的航天器的确已经冲出各国的公共殖民地，进入到深空通讯公司所属国的专属势力范围。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印第安战舰justin呼叫人马座战舰kepler（开普勒）博士！”justin在星盘中呼叫深空好友。虽然justin隶属于深空动力公司阵营，kepler博士隶属于小安德烈的深空通讯公司，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在深空探索中结下的个人友谊。 “嘿！justin。我在，有问题？”星盘显示器中出现一位带着头盔的宇航员。他是kepler，此时，他正在更遥远的天秤座深空进行新星盘的数据采集工作。 “嘿！kepler，我已经到达乌鸦座星区，正在寻找的殖民7号星可能就在我前方。现在，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矿车出现在我的飞行方向上，你相信吗？kepler。”justin说道。 “看了你发过来的资料，难以置信！”kepler翻看着星盘，低声说道，“不过，你知道，很多国家宇航局已经宣布第二代多体机器人为叛军，人类和机器人的冲突已经爆发，你继续向前可能有危险。而且……我母亲玛丽亚当年就是在殖民7号周围失踪的……” “哦……抱歉……”justin听到kepler的后半句话感到有些错愕，感觉自己的询问有点儿唐突，让kepler想起了如此令他难过的事。 “没什么，justin。向后退，服从命令，是正确的。”kepler看着justin发过来的资料，知道他进退两难，“不过，在遥远的深空中，服从你的内心，是神圣的！” 星盘中一阵沉默。 “相信我能找到殖民7号！谢谢你，kepler。”justin终于做出抉择。 “抱歉！simer先生。在深空里没有人能对我的安全负责，前进和后退，对我来说，危险性区别不大。寻找殖民7号是我的职责。抱歉！”justin切换星盘显示器，说道。 simer平静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身影在星盘空间显示器中隐去。 justin再次启动印第安座战舰，低速向前。 北极星盘显示，那辆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矿车越来越近。justin启动战舰的外部光源，透过舷窗注视着遥远处矿车所在。探空雷达的提示光线在昏暗的指挥舱内闪烁。 矿车一动不动，在灯光的照射下像远处的一颗亮星。 一排排的兵器组合在北极导航星盘中闪烁，随着与矿车距离的变化变换着发射顺位。justin已经将兵器设置为自动打击，一旦遭遇攻击，将后发先至地摧毁叛军矿车。 justin停在了矿车的不远处。周围深空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其他物体，矿车舷窗像空洞的眼神，不反射一丝光线。 恐怖的是，那矿车僵尸一样，正好挡在他的前进路径上。 justin警戒着，开始调整航向，想远远地绕过矿车。 这时，那死神般的矿车行动了。 只见一道纤细的亮紫色弧光从矿车顶部发出，刺破眼球的耀眼轨迹瞬间往上切割了半个宇宙，向印第安座战舰正后方的视觉消失点飞去。 没等justin反应过来，眼前的导航星盘显示器中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好！” justin视觉消失，双手抖动着、艰难地拉下头盔面罩，紧闭双眼大喊：“印第安座，目标：ngc4038，加速！加速！加速……” justin心里认定，后边尾随自己的那几艘武装航天器已经在未知的闪光中被摧毁了。 这时，导航星盘信号消失了。 印第安座所有第一顺位制导武器早已排山倒海般飞向矿车。 可是转瞬间，即将被狂风暴雨般的兵器挫骨扬灰的矿车，仿佛融化进虚空，消失了！不见踪影。 一阵刺耳的笑声随着电波，从不知所之的矿车中传出来，在太空中荡漾。 在战舰的急加速中，justin昏了过去。 导航星盘显示器中的光线扑进了现实。强辐射穿过防护罩、舷窗，掠过justin额头被头盔撞击出来的血迹，穿透头盔涂层，穿过眼睑的皮肤…… justin四肢已经松弛，在耀眼的视觉漩涡中，一群群乌鸦，震荡起暗黄色的宇宙尘埃，遮天蔽日扑了过来。 世界消失了。 第三章 南十字座 印第安座战舰信号消失后，西曼的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立刻停止向小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输出武装航天器，并迫使所属国向深空通讯公司所属国宣战。几乎同时，小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宣布，不再给深空动力公司生产的武装航天器升级舰载导航星盘，并向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宣战。 由于地球上两大跨国际跨星际殖民公司之间以及受制于它们的航天大国之间宣战，全球各航天国家受到裹挟，不得已纷纷加入两大阵营。 星际空间战争爆发。 不知为什么？交战双方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冲突并没有在大气层内部爆发，甚至没有出现在地球近空轨道。冲突只发生在太阳系外的遥远深空。 “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无法采集到地球第五次太空战争的深空现场新闻，只好跑到近地空间站的望远镜里边，绝望地筛选着有报道价值的深空事件资料，寻找深空战争线索。最后，他们只好甄别来自各深空殖民地的太空移民们发来的各种付费信息，参考天文事件观测资料，间接了解战况。 最终，地球人了解战争的进程还是要通过深空动力公司和深空通信公司两大巨头控制的主流媒体。 深空动力控制的媒体指责深空通讯攻击自己的印第安座战舰，导致其失去联络。深空通讯指责深空动力入侵其刚开发的长蛇座殖民地，并摧毁了几个盟国的武装航天器。深空动力反唇相讥，指责小安德烈怂恿其他国家星际战舰潜入乌鸦座殖民地，盗取深空动力的殖民7号行星。小安德烈本人直接在媒体上展示深空资料，证明印第安战舰入侵自己公司的领地，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样子…… 莫衷一是的口水战中，不知哪个独立媒体人，从宇宙的哪个犄角旮旯殖民地，挖来的一则让人捧腹的新闻——小安德烈勾结“外星人”。 小安德烈既不懂技术，又没有进入过外太空，只是依靠父亲老安德烈的一生奋斗创下的基业，成了深空通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看着油头粉面的小安德烈摇头晃脑一副纨绔子弟做派，满不在乎地对着媒体胡扯，太空和地表的所有地球人一想到这家伙“勾结外星人”，都乐了。这家伙太有娱乐性了。 地球人中，恐怕只有两个人没有对此发笑。一个是深空动力公司老板西曼，一个是深空动力公司英仙座战舰宇航员艾伯特。前者怀疑安德烈家族勾结太空机器人叛军，后者知道这谣言的底牌一角儿。 “哈里斯、皮埃尔，都别乐了！”艾伯特望了望舷窗外远处悠然伴飞的麒麟座和狮子座战舰，知道他们在欣赏地球的媒体信息，紧锁眉头说道，“别忘了！我们已经接近战场。开启战斗防护！锁定下边小安德烈基地空域！准备战斗！” 麒麟座和狮子座两艘武装航天器紧随艾伯特的英仙座战舰，从乌鸦座向南，越过空旷的长蛇座、半人马座，在暗黑的深空划出三道亮银色的轨迹，飞向银河系星光稠密的区域。那里是小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的太空殖民地老巢——南十字座。 艾伯特不想和小安德烈兵戎相见，感觉自己有把柄攥在小安德烈的手里。怎奈深空动力偏偏派自己来武力夺取小安德烈的深空殖民地老巢。如果把小安德烈逼急了，不知道这个地球大气层里边的公子哥儿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英仙座战舰匀速前行，指挥舱中的艾伯特如坐针毡。 不过，根据其他战区消息，武仙座战舰带着温妮的鹿豹座战舰、米兰达的天狼星战舰占领了小安德烈蛇夫座殖民星球，文森特的金牛座、morton（默顿）的猎户座等战舰占领了小安德烈仙后座殖民地星区。令艾伯特诧异的是，这两支深空动力战舰群对这些星区的征服没有遇到小安德烈公司武装航天器的抵抗。 “麒麟座、狮子座战舰调整为战斗速度！”艾伯特下令。 三艘战舰的前方，是人类足迹可及的宇宙中，星光最灿烂富集的区域。银河中，星光、星团、星云的巨浪激荡起众多色彩狂野的硕大恒星，在眼前的空间中飞散着。 “小安德烈可真会找地方！”艾伯特感慨，“这里有点像双子座星区”。 星光的富集意味着资源的富集。算起来，小安德烈几乎把深空动力没有来得及开发的银河地带都据为己有了。从深空动力的重要矿产主要来自于双子座和人马座这两个黄道与银河交汇点星区来看，西曼开发黄道星区的做法有些失策了。 “或许眼前富饶的南十字座也可以像其他星区一样，兵不血刃地拿下？”艾伯特想着。 想起地球上的小安德烈对着媒体狂妄地吹嘘，说自己的深空武装部队摧毁了大量敌人军事力量，艾伯特心里也感到好笑。 但是，自己的老板、一向沉稳的深空动力董事长西曼，本来深空无热战，竟然也对着媒体大谈击毁敌国深空战舰的数量。想起此事，艾伯特大惑不解，怀疑西曼是不是老糊涂了。不过，遥远的地球大气层内，亿万观众对西曼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宣传中的战事进展符合地球人对两大阵营实力对比的判断： 深空动力是老牌儿的载人航天星际殖民公司，控制着绝大多数航天大国的政府。该阵营深空联合舰队的宇航员个个身经百战。后起的小安德烈通讯公司，虽然也控制着地球上一部分航天国家，但它只是网罗了不少在宇宙的犄角旮旯从事研究的科学家，其中有些科学家还是小安德烈用重金从深空动力挖过来的。此外，小安德烈的武装航天器也都是从深空动力购买的。 “麒麟座、狮子座战舰！进入战场！”艾伯特下令，“锁定……” 艾伯特望着舰艏前方，突然愣了一下。 仰望人类大航海时代的南十字座，艾伯特迟疑了。敌方的星际基地——殖民10号星就在前方十字架星座中心的十字交叉点上。虽然艾伯特不信什么上帝，但对这种圣神符号施加军事打击，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哈里斯和皮埃尔在各自战舰指挥舱中望着舷窗外的英仙座战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艾伯特如此疑虑重重，二人焦急地看着前方巨大的星光十字。 耀眼的南十字座，好像正从银河中迎面向他们的航天器压迫过来，在银河缓缓流动的水面上投下十字形的阴影——烟袋暗星云。 艾伯特一咬牙，亮起舰外灯光，发射战斗照明弹，下达命令： “导航星盘锁定殖民10号，攻击前进！遇到阻拦，兵器摧毁！” 三艘战舰如三只利剑刺向南十字座的中心。 就在这时，南十字座的星光暗淡了下去。 第四章 烟袋星云 雷达声响起。三个人看到，南十字座星光迅速暗淡下去，麒麟座和狮子座战舰本能地减速。 南十字座没有消失，而是南十字座四个端点的大星被迎面冲过来的四个战舰群遮蔽了光线。没等三个人缓过神儿来，正前方十字交叉点上，星光乍起，一艘战舰迎面而来。 很快，上下左右空域的敌舰围了上来。 注意到麒麟座和狮子座战舰减速，艾伯特正想训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呵呵！艾伯特！你不在双子座矿区那边好好呆着，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敌方战舰群坐标出现在艾伯特舰载星盘中，狼群一样围拢着三艘孤舰。 “如果不想被暗星云吸入无尽的深渊，就请尽快离开此地。艾伯特！”那声音回荡在英仙座战舰的指挥舱。 艾伯特盯着正前方那艘巨型扇贝一样的敌方武装航天器，认定那是深空通讯公司宇航员桑尼的声音。对面的航天器正是桑尼的巨蟹座战舰。 “桑尼！不要阴阳怪气地和我说话！”艾伯特打量着太空中包围过来的敌方战舰，冷冷地说，“看在你我以往交情上，请你和你的手下，要么赶紧远离我英仙座炮火打击的范围，要么撒马过来。既然已经宣战，就不要废话了！” “麒麟座、狮子座，我们深空动力拥有星际最强火力、最强动力，不要怕他们！加速！直取对方老巢，开火！” 听到艾伯特的话，哈里斯和皮埃尔稳住心神，将兵器系统调成自动攻击。英仙座战舰前冲，两枚导弹已经飞向越来越近的巨蟹座战舰。 巨蟹战舰并没有躲闪，只是信号开始闪烁。 艾伯特一愣，那是桑尼发出的单挑信号。英仙座赶紧发出两束激光，扫掉飞向巨蟹座战舰的导弹，硝烟中，向巨蟹座发出光信号，同意单挑。 这时，双方其他战舰停止向前。 “艾伯特！也许桑尼要耍什么花样。”麒麟座战舰中的哈里斯一边减速一边提醒。 巨蟹战舰的行为的确让人纳闷。 战舰数量处于绝对优势的一方提出单挑，这种情况很少见。让艾伯特感到诧异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提出单挑的人竟然是桑尼。他真的怀疑桑尼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很明显，自己的英仙战舰无论体量、动力，还是兵器种类和载弹量、战舰外防护级别，都远远超过巨蟹座。 艾伯特似乎要对桑尼刮目相看了。 实力对比悬殊，桑尼根本没有耍花样的条件啊！或许，巨蟹座的机动性让对面的桑尼如此自信？或许小安德烈公司的导航星盘计算力升级了？算力升级提高巨蟹座战舰机的动性了？ 想到这里，看着越来越近的巨蟹战舰，艾伯特笑了，心想桑尼这是在找死。 “桑尼，很佩服你的勇气！”艾伯特说，“如果撑不住，及时用灯光示意投降，交出基地。我方要控制资源，不想过度杀伤。” 艾伯特不等桑尼回话，几波密集的近程制导武器，好像英仙座战舰震荡出来的高速涟漪，扫向巨蟹座战舰侧翼的弧形边缘。那里是巨蟹战舰引擎分布密集的地方。 正当导弹开始聚拢砸向巨蟹战舰左右侧舷的时候，巨蟹座战舰突然在视觉上消失了。 艾伯特的导航星盘中，巨蟹战舰并没有消失，只是在高速后退。 一团极速膨胀的浓黑烟气，遮蔽了巨蟹战舰和它身后星空的光线。 紧接着，那些飞行中的导弹失去控制，改变轨迹，扎进那团烟雾，不见踪影。 还没有等艾伯特搞清楚怎么回事，那团烟雾开始剧烈收缩，颜色迅速变浅，并开始发出越来越亮的光线。 “不好！”艾伯特迅速将前冲的英仙座战舰拉起，翻身向后飞去。 那光亮膨胀炸裂开来，化作一团白气弥散在太空，遮蔽了南十字座的中央星辰。 负能武器？！艾伯特想着，赶紧看导航星盘。星盘中只有自己英仙座和敌方战舰的坐标，麒麟座战舰和狮子座战舰的坐标消失了。 “麒麟座！狮子座！请回话！哈里斯！皮埃尔！”艾伯特通过无线电大喊。 没人回应。 “哈哈哈哈……”看着英仙座狼狈的样子，巨蟹座指挥舱中的桑尼大笑，“我要把你们变成回不了家的孤魂野鬼！哈哈哈哈……等着我收尸吧！” “桑尼！这是你们的负能武器？”艾伯特的声音通过星盘传了过来，“满脑子乌贼臭鼬的本事！” 桑尼本想着一交手直接摧毁掉英仙座的指挥中枢——导航星盘，之后所有己方战舰一拥而上，任你艾伯特再有本事，转瞬灰飞烟灭。本以为在负能武器的打击下，敌方战舰所有通信设备必被摧毁，现在，在星盘中听到艾伯特声音，桑尼浑身一紧，差点从指挥舱的航天座椅上弹起来。 桑尼额头冒汗，分辨着敌方信号。远处麒麟座和狮子座战舰坐标消失，这说明他们的星盘在负能武器的打击下，已经报废了。但是，英仙座的坐标信号还在，尽管它在视距之外，与巨蟹座战舰隔着那团还没有散尽的白色云雾。 桑尼大惑不解。距离爆炸中心很远麒麟座和狮子座战舰的星盘被破坏，而爆炸附近的英仙座战舰星盘却没受影响。他奇怪，自己研发的负能武器为何单单对英仙座不管用？ 现在，桑尼有些绝望。 “我明白了，桑尼。”艾伯特的声音响起，“你们的负能物质应当来自烟袋星云吧！没想到小安德烈竟然让你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偷偷挖矿，呵呵！可惜啊……这些伎俩对我英仙座战舰不起作用……” 桑尼没回应艾伯特的话，克制着慌乱，从指挥舱上方拉出软管喝了几口水，稳定一下情绪。 现在，桑尼有些后悔单挑。他知道，刀对刀枪对枪地打，巨蟹座战舰很难打得过英仙座战舰…… 导航星盘显示器中，英仙座战舰正在向云团中奔袭过来。 桑尼没办法，调整战舰姿态，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一记粒子炮弹打向云团中的英仙座战舰。粒子团撞击负能云团的一刹那，云团中的英仙座战舰瞬间笼罩在密集的闪电中。 英仙座的星盘信号在桑尼的导航星盘中消失了。 “哈哈哈哈！艾伯特！让你尝一尝宙斯神技，万电穿心！”桑尼笑道，“没了导航，你什么都不是！” 闪电停息，英仙座战舰僵尸一样，缓缓飘荡在巨大的南天十字架下。 此时，巨蟹座战舰早已高高向上跃起，亮出激光武器，将能量推满，一道冷森森的光芒劈向似乎已经僵挺麻木的英仙座。 当激光的锋刃即将触及到英仙座战舰脊背的时候，英仙座战舰突然下沉横向翻转，试图让过激光。可是，有些晚了，脊背防护被高能武器打掉，残骸散入太空。 “呵呵！艾伯特，靠视觉和手动操作，这你可死定了！” 一瞬间，英仙座战舰腹部暴露在减速掠过的巨蟹座侧翼。 “看来，对不起了！艾伯特，我要给你来个开膛破肚了！”桑尼冷冷地笑道，“对了！和你说这些都没用了，恐怕你的无线电都已经被我爆掉了……哈哈哈哈……” 巨蟹战舰调整引擎，舰体扭动，高能光柱抡向英仙座战舰。 英仙座厚厚的外防护炸裂开，在巨蟹座的激光武器中熔化，火山熔岩一样的熔融金属流，向宇宙空间中喷溅着，在暗黑的深空里如爆发的血红色星云。 桑尼正高兴，突然感觉不对，赶紧减速，稳定下来巨蟹战舰。 一艘闪着银白色光芒的战舰，悬停在桑尼的对面。那是剥落了所有防护和防护设备、破壳而出的英仙座战舰。 “呵呵，桑尼。还有什么把戏，都亮出来吧！”导航星盘中传来艾伯特的声音。 桑尼感到舌尖发冷，头部剧痛。他知道，英仙座的导航星盘又恢复了。 不！这不可能！ 恐惧中，桑尼大脑飞速旋转，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呵呵，艾伯特。我没说错的话，你的星盘里边私自装载了某种稀缺资源！”桑尼冷冷地说道，“负能武器加粒子武器，任何星盘都会不可逆的毁掉。除非……呵呵！不用我说了，艾伯特，你暴露了！” 英仙座中的艾伯特一愣。虽然桑尼没有挑明，他也知道桑尼说的“稀缺资源”指的是什么。他有些后悔。还不如刚才挨一下桑尼的兵器，关闭星盘，诈败走人算了，反正输赢与自己无关。深空动力公司呆不下去没什么，很多深空公司会争相聘用自己。 正当艾伯特心虚惶恐，突然一道耀眼的白光伴随着桑尼的笑声。 “哈哈！没有战舰外防护，我看你怎么和我打！星——际——标——枪！” 桑尼祭出大杀器！ 第五章 英仙败退 艾伯特神思游荡之际，大惊失色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语音发令。 多亏艾伯特已经将战舰设置成导航星盘自动控制。英仙座战舰轻盈地下沉，鬼使神差地躲过巨蟹座战舰射出的死亡光柱。 艾伯特惊出一身冷汗，感觉桑尼这是想要他的命！多亏桑尼操作舰载兵器的手法并不纯熟，加之自己星盘的算力强大，否则后果难料。 艾伯特怒了！ “桑尼！你玩儿真的！” 瞬间，一道寒光抵住了巨蟹座头部的下方。 在英仙座战舰的出手速度面前，巨蟹座战舰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巨蟹座战舰一动不敢动，被激光的矛尖逼迫着。 两舰距离太近，巨蟹座战舰大杀器根本无法使用，除非他想同归于尽。中近程制导武器只能进一步激怒艾伯特。超级定向能武器——星际标枪正在蓄能中，短时间内对英仙座无法构成威胁。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深空中最能打的宇航员。 桑尼想跑跑不了，打也打不了。盛怒中的艾伯特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艾伯特，你让我死个明白。”事已至此，桑尼一边揣测对手，一边振振有辞地说道，“我问你，你的导航星盘是我们小安德烈公司的作品。如何在我发出星际标枪的同时，你的战舰几乎同步做出躲避动作？这种计算力，在现有技术条件下看，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星盘没有那种稀缺晶体的话，你是如何做到的？” “少废话！先废掉你再说！”艾伯特冷冷地说道。 高能激光闪过，巨蟹座战舰侧翼的引擎被英仙座炸烂，舰体被打得旋转起来。残骸化作高速蒸发的气态物质，随着巨蟹战舰旋转，螺旋星云般地极速扩散到宇宙空间里。 桑尼忍受着舰体剧烈震动带来的全身剧痛，狼狈地稳住战舰，咬紧牙关寻找脱离险境的机会。 折腾了半天，巨蟹座平稳下来。星盘显示器持续不断的警报声中，桑尼发现自己仍然被英仙座战舰的兵器死死地锁定着。 漫天飞散的残骸中，艾伯特星际标枪的矛尖死死地抵住巨蟹战舰舰艏下方，指挥舱的防护罩不断地熔融、汽化。 桑尼瘫坐在航天座椅中，绝望了。 一片死寂中，艾伯特的声音在星盘中响起。 “桑尼！看在你我仅存的朋友情份上，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不过，我说完之后，请马上亮信号投降！南十字座战事结束。打不过就认输，咱们还是朋友。” 桑尼在巨蟹座指挥舱里看着对面太空瞪大眼睛听着。 “桑尼！告诉你！什么‘暗夜信使’晶体，都是传说！”艾伯特不仅一张嘴就矢口否认，而且反过来问桑尼，“听说过‘晶眼’吗？桑尼。” 桑尼又是失望，又是懵懂惊奇。 “什么？晶眼？比‘暗夜信使’晶体更稀缺吗？没听说……” “我听说过，但我没见过。这对于你就是个传说，对于我也是个传说。我不信，你信吗！我说完了，桑尼……现在！亮投降信号！” 桑尼几乎被气个半死。但是，他也感觉出来，艾伯特有些心虚。 “艾伯特，和我你就别隐瞒了！”桑尼语气放缓。对稀缺晶体的痴迷几乎使桑尼忘记了他自己身处于战争中。 为了打消艾伯特的顾虑，桑尼说道： “你我周围是负能武器爆炸所及的区域，这块儿区域内外之间信号是隔离的，任何都信息传不出去。你现在无论说了什么其他人都不会知道，连你我双方公司、所属国宇航局也不知道。我要输个明白，你说也无妨……” 的确，艾伯特发现，导航星盘中只有双方的战舰坐标以及近距离太空物体信号，深空动力、宇航局以及太空中远近的所有航天器的即时信号全部消失。 “桑尼！我告诉你了，什么‘暗夜信使’、‘晶眼’，都是传说，我不想再废话！亮投降信号！我方接管你方南十字座殖民10号星，直到我方的殖民7号被找到。” 桑尼没办法，艾伯特还是矢口否认，如果再不亮信号认输，即使艾伯特不打死自己，也要彻底废掉巨蟹的动力甚至兵器，之后去占领殖民10号。 情急之下，桑尼想起了小安德烈告诉他的话。 “好吧，艾伯特。告诉你吧，你的导航星盘可能加载了‘暗夜信使’晶体这件事，是小安德烈的猜测。尽管是猜测，但此时此地的深空现场，似乎都在验证着小安德烈的猜测。” “你们最终不过是猜测，呵呵。”艾伯特笑着说道。 桑尼急了，不再理会艾伯特的否认，说道： “你们进攻南十字座的由头，不过是为了殖民7号和失踪的justin。小安德烈让我转告你，殖民7号是被机器人马修加装了行星发动机偷走的。至于……印第安战舰消失，有证据显示，也和马修有关。关于这个马修是谁？小安德烈说，恐怕你比他更了解……小安德烈希望你便宜行事，放弃南十字座，不要与我方为难。” 桑尼转述完小安德烈的原话，好一会儿，艾伯特没有反应，也没有再逼迫巨蟹座战舰亮信号认输。 桑尼没想到这些话的作用竟然这么大！对其中的隐情，桑尼一无所知。为摆脱眼下困境，他无暇多想。 好久，传来艾伯特的低低的声音： “如果我不答应呢？”艾伯特那语气明显在试探。 “如果我方的深空殖民地彻底丧失，小安德烈会向全世界公布深空动力公司和他旗下的宇航员与叛军……勾……” “闭嘴！”星盘中传来的一声断喝打断了桑尼的话。 许久，艾伯特摘下头盔，环顾着舷窗外四壁晦暗的太空，开始调整引擎。 “桑尼！在我撤离之前，为了防止你耍滑头，按我的指令去做！第一步，收起所有巨蟹座外防护；第二步，抛掉所有舰载重型武器；最后，关闭星盘，在我离开一段时间后才能启动。开始吧！” 桑尼如释重负，乖乖地按艾伯特的要求，解除防护，抛掉兵器。 当关闭掉导航星盘，桑尼回过神来，正前方太空星光惨淡，英仙座战舰已不知去向。 桑尼没想到，小安德烈的话有这么大的威力，竟然迫使英仙座战舰退却了！ 惊讶过后，他很迷惑：为什么他一提起小安德烈要他转述的话，艾伯特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桑尼没见过机器人马修，难道艾伯特真的勾结深空机器人叛军？更让桑尼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小安德烈是如何知道深空动力的宇航员和第二代太空叛军机器人之间的事情的？ 想来想去，只有一点很清楚：艾伯特有把柄掌握在小安德烈手中。 好长时间，桑尼重新启动舰载导航星盘。 周围太空的信号屏蔽物质逐渐散去，星盘显示器像一团浮动的浅蓝色雾霭，照亮了巨蟹座的指挥舱的空间。 桑尼心有余悸。在气凝胶一样的星盘空间显示器中，他看到，随着英仙座坐标高速离去，更远处赶来支援英仙座战斗群的敌方武仙座等星际战舰，逐渐放缓速度，并开始返航。 直到武仙座等战舰坐标向着仙后座星区太阳系方向远远离去，桑尼瞪得发酸地眼睛松弛下来，彻底瘫在座椅里边。 “敌军已退，所有战舰向我靠拢。我们……赢了……”桑尼有气无力的声音，向南十字座四个方向的战舰群发出指令。 第六章 行星逃逸 凭借星盘坐标纪录，英仙座的探空雷达找到了麒麟座和的狮子座战舰。 之前，哈里斯和皮埃尔的舰载星盘被桑尼的负能武器不可逆地摧毁，顿时失去方向，立刻减速。情急之下，两艘战舰找到周围空域最近的参照星体，原地打转，互相绕转，等待救援。 他们知道，在没有导航的深空里，一旦战舰做空间大尺度挪移，被救援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英仙座战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哈里斯以为是敌舰，用灯光向皮埃尔的狮子座战舰预警。没等皮埃尔反应过来，麒麟座战舰狂风暴雨般的兵器打向英仙座战舰。 艾伯特大惊失色，赶紧用舰外强光示意麒麟座和狮子座战舰。他刚才忘了自己的战舰已经面目全非，很难被两个同伴辨认出来，而且，两艘战舰的舰载星盘和附属的通讯系统完全被破坏了，无法辨别自己英仙座战舰的身份。 这时，没有外防护的英仙座想躲避，已经不赶趟儿了…… 面对遮天蔽日飞来的兵器，艾伯特一闭眼，完了！自己的愚蠢，导致死在自己人手里……死了没什么，但他不想死在一个天大的笑话里…… 自己的一世英名…… 死亡，并没有降临！ 由于英仙座战舰处于星盘自动控制状态，自动躲避加上兵器拦截，竟然使艾伯特躲过了一波最密集的炮火。这么近的距离，如果靠手动躲避炮火，艾伯特早已殒命太空。 皮埃尔首先反应过来，马上停止了兵器，用灯光示意麒麟座战舰。 哈里斯赶紧收手，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个人后怕，多亏误打的是艾伯特，换了别人，早就完了。 艾伯特也是满头大汗，幸运之余气得要死，如果两舰有通讯设备的话，非得臭骂他们一顿不可。 现在，艾伯特憋着一肚子闷气，用灯光示意两舰跟随自己离开。 通过目测星空方位，惊魂未定的哈里斯和皮埃尔发现，英仙座战舰似乎正在带着他们往回飞向太阳系方向的仙后座星区。 怎么撤了？ 看着通体防护罩脱落的英仙座战舰，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老鹰，他们明白了，艾伯特败给了桑尼！ 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难以想象，号称太空武力第一的艾伯特，单挑输给桑尼，心里会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艾伯特设定好光信号，低速引导其他两艘战舰跟随，埋头想着自己的事情。桑尼转述的小安德烈的那些话，一直困扰着他。 他想起前一段时间，马修率领造反的第二代多体机器人在太阳系奥特矿场包围自己，英仙座战舰孤身力战叛军集群。最后叛军损失惨重，艾伯特弹药打光，马修提出和谈。 艾伯特为了自保与马修私下约定，双方不干涉彼此在双子座星区的活动。同时，马修将一颗从双子座阿尔戈行星周围得到的“暗夜信使”晶体送给艾伯特，条件是：艾伯特要把另一颗同样的“暗夜信使”晶体交给小安德烈。 面对人类梦寐以求的稀缺资源，艾伯特大喜过望。他没有过多考虑马修为啥还要给小安德烈“暗夜信使”晶体，也没有过多检视自己的行为是否违反了人类的太空殖民法律。 现在，艾伯特有些后悔。 为了一块石头，当初和马修私下达成了在双子星区的互不侵犯协议，现在，小安德烈抓住把柄。艾伯特感觉很冤，他自认为并没有通敌，只想避免冲突。 不过，艾伯特转念一想，“你小安德烈的通敌嫌疑应该更大！我把另一颗‘暗夜信使’交给你以后，你小安德烈和机器人马修到底干了什么勾当？谁也不知道啊！“ 艾伯特虽然心里大骂不止，无奈，如果他和小安德烈斗，自己肯定没有好结果。况且，小安德烈的资本控制着地球一些大媒体，颠倒黑白，到头来可能只有自己顶着通敌的罪名，有冤无处诉，而小安德烈却高高在上，安然无恙。 “艾伯特，你没事吧！怎么回事？小安德烈已经宣布南十字座保卫战胜利。”一位女士的声音响起。 艾伯特愣了一下，的确，星盘通讯信息显示，小安德烈公司发布了南十字座战役胜利的消息，他刚才满脑子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注意到增援舰队已经到达。 看着从地球传来添油加醋的战事新闻，艾伯特恨得咬牙切齿。 “我没事，谢谢！est（埃斯特拉）。你的武仙座战舰可以返航了！桑尼提出单挑，我应战，他使用负能武器，击伤了我的导航设备和全部外防护。我按照约定，认……输……”艾伯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最后两个字。 “没事就好，艾伯特。” 看着破败的英仙座战舰，est能够感受到对方很痛苦，但也很纳闷儿，艾伯特竟然单挑败在桑尼的手下？！est调整武仙座的引擎，率领跟随的其他战舰，开始转向。 “对了，est。麒麟座和的狮子座战舰导航星盘被敌方的负能武器摧毁，还需要你引导他们回地球近空更换舰载星盘。我的战斗防护和飞行防护要去最近的人资源点维修，一起行动会拖累你们的速度。拜托了，est！” “没问题，艾伯特。”est说，“不过，你的战舰受损严重，不需要护航吗？” “我不会有事！谢谢，est。”刚才依靠舰载星盘死里逃生，使艾伯特在任何时候，心里都有了底。 “好的，保重！”est没再多说什么。 武仙座战舰掉转航向，向麒麟座和狮子座发出光信号，示意两舰相随。 看着转向远去的武仙座战舰和其他战舰，艾伯特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为什么西曼没有选择让est率领舰队攻打小安德烈南十字座老巢？est战斗力不在自己之下，而是派自己去。艾伯特想不明白，只能自认倒霉。名义上败给桑尼，实在有点儿颜面扫地。 可怜的艾伯特，他不知道一个无比冰冷的事实。实际上，是小安德烈告诉对手西曼，让艾伯特进攻自己的南十字座基地。 当然，除了两大巨头，地球人谁也不知道。 “艾伯特，小安德烈南十字座的殖民10号、殖民11号正在改变轨道。”远去的est在星盘中急切地提示，“计算结果显示，它们最终将飞向烟袋星云。数据显示，那两颗星的上边有地球人居住，是几千地球土著民族的移民。” 艾伯特不想再谈起南十字座的事情。不过，听est说行星上有移民，他调整导航星盘，注视着殖民10、11号两颗行星和它们的数据。 虽然星盘中看不出来两颗星移动，但数据显示，它们正受力偏离南十字座中心，偏离它们环绕的恒星，向斜下方的烟袋星云缓慢加速。 艾伯特很佩服est的细心。 “殖民10号上边有地球高原民族，殖民11号上边居住的是地球太平洋岛屿原住民。”est补充道，“这事儿真有点蹊跷！” “我曾经听桑尼说，小安德烈……”艾伯特说道。现在，他一提起小安德烈这个家伙就浑身不自在，“小安德烈有个《地球土著深空移民计划》，把他们弄到太空居住。你想想，很简单，资本家就是为了……” est明白，是小安德烈觊觎地球上各大洲原住民保留地地下的矿产资源，用利益把他们引诱到深空的新家园——殖民行星上边居住。 “难道地球土著移民在主动逃离被安置的天体系统？启动了行星发动机？”est看着两颗殖民星的坐标变动，有些困惑。 “不会吧……殖民7号上并没有地球土著移民，可也消失了……也许是被动的……”艾伯特说。 “艾伯特，殖民11号消失！快盯住殖民10号！” 在扩大的星盘影像中，殖民11号坐标信号消失。殖民10号正加速坠向飞向银河的裂缝。 艾伯特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星盘显示器，似乎在等待着殖民10号的某种变化。 果然，殖民10号坐标信号眼睁睁地消失了，消失在烟袋星云的边缘。 两人在各自的战舰上看着。艾伯特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怖感。 “没办法，战争期间，我们管不了对方内部事情……”艾伯特尽量使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们各自赶路吧！” 南十字座附近的桑尼也看到吓人的一幕。 “桑尼呼叫地球总部！桑尼呼叫小安德烈！南十字座殖民11号星消失，南十字座殖民10号星消失！” “别喊了，桑尼。我看到了。”小安德烈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桑尼一愣，看来小安德烈对两个失控的星球并不在意，人命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也许，那些星球上的居民启动了行星发动机，切断了通讯，想摆脱我们，……那就让他们去吧！我从不强迫他们，他们是自由的……”小安德烈用轻松的口气说道。 桑尼摇了摇头，凄凉地笑了，他明白了。心里大骂小安德烈为了省钱，不用再支付两颗星球运营费用，放任殖民星灾难般地脱离控制逃逸掉。为了一点儿臭钱，无视这么多人的安全！他恨不得把小安德烈这种资本混蛋全掐死。 “你也自由了……安德烈先生！”桑尼冷冷地揶揄道。说完这话，桑尼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顿感浑身发冷——殖民10号、殖民11号是不是被小安德烈故意推向灾难的？他不敢再想下去。但不管怎样，小安德烈这家伙，实在是太坏了，坏透了。 “少说费话！听着！”小安德烈压低声音，“留下几艘战舰守卫南十字座星区，你准备一下，带主力回地球，战争很快结束！” 听到这句话，桑尼感觉小安德烈一下子从混蛋变成了慈善家，这无边黑暗的深空，他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真的？！安德烈先生。好！”桑尼马上精神起来，他讨厌这该死的深空，讨厌深空战争的凶险。 在宇宙的战争与和平这件事情上，他毫不怀疑小安德烈。战争与和平，全在西曼、小安德烈这帮家伙动一动嘴巴。 第七章 天龙星盘 1.深空公约 果然，第五次深空战争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在各国媒体的呼吁下，以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和小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为首的两大阵营的深空殖民公司开始停火谈判，最终达成《跨星际各殖民公司深空开发公约》（简称《深空开发公约》）。 反过来，在各国深空殖民公司的推动下，各国政府派代表组成全球性的政治组织——“深空议会”，表决确认《深空开发公约》有效。 《深空开发公约》成为国际法规范，向全球发布： “1、成立跨政府的‘深空基金组织’——dsf（deepspacefund）。 深空基金由非官方的各国深空殖民公司认股出资构成。 2、建立全球深空宇航中心，管理全天星际战舰、太空科研设施和外星球资源，进行深空殖民地开发。 原属各个国家宇航局或各个殖民公司的宇航员，将直接受雇于全球深空宇航中心。 dsf（深空基金组织）收购各国深空殖民地，并向深空宇航中心提供运营资金。 3、dsf（深空基金组织）取得50%的深空殖民地贸易利润；地球各国按照人口比例分配剩余50%。 4、各国星际殖民公司加入dsf（深空基金组织）同时，应当将最近30年获得的、有关星际殖民的保密数据和信息，向dsf（深空基金组织）公开，并由dsf（深空基金组织）通过媒体向全世界逐步公布。 5、在一个弹性准备期内，各殖民公司将有充分的时间对殖民星球进行组织调整，并逐步向深空宇航中心移交所有的航天器和设施。dsf（深空基金组织）承担由此产生的费用，并给予补偿。 6、深空宇航中心建立统一的深空导航系统。 7、《深空守则》适用于全天宇航员。 8、星际争端解决在深空议会（各成员国组成）框架下进行。 9、地月系内不得有战争。 ……” 2.光帆远航 距离地球600万公里，太阳的光线在暗黑的太空中惨白得刺眼。 dsf出资建成的塔罗斯（talos）空间基地像巨大的六爪金属海星，面对地球方向缓缓摇摆，调整姿态。六台引擎的光线，像睡眠中生命体微弱的呼吸，忽明忽暗，在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无边的黑暗中无序地显现，暗淡地消褪，显现，消褪…… 塔罗斯（talos）基地内部，6号起飞通道显得有些空旷。科研飞船“蝎王号”光帆进入出发准备。 目标：银河系中心人马座a﹡天区方向。 本次，hipparchus（依巴谷）和kepler（开普勒）两位宇航员将要执行的深空任务是：向在人马座深空活动的星际飞行器提供新的通讯设备，并进行一系列的科研活动。 光帆指挥舱座椅上，kepler和hipparchus启动肩部的天龙座个人星盘，与光帆舰载天龙座星盘导航系统建立关联。 不久，塔罗斯（talos）空间基地指挥中心的机器人——小塔罗斯1号的机器语音响起： “蝎王号光帆出发倒计时……” 地球和地球轨道上的太空基地同步观看遥远的塔罗斯现场。 相比塔罗斯空间基地的冷清，深空宇航中心的地球指挥大厅显得非常热闹。 本次发射之前，深空宇航中心正式宣布： 天龙座导航星盘经过多航次的深空导航测试，可靠性达到使用标准，并已经装备了全天大部分基地、星际战舰和航天器，替代老旧的北极导航星盘。 此次，新导航系统的研发人kepler将再次出发执行任务，宇航中心特别在此时宣布天龙座导航正式列装航天器，以此表达对他杰出工作的敬意！ 蝎王号光帆启动，hipparchus向地球指挥大厅中的妻子和孩子挥手告别。 指挥大厅的空间显示屏中，kepler带着头盔，看不到表情，缓缓招手。 加速的光帆如一滴水，瞬间消失在银河的波涛中。 3.dsf会议 和深空宇航中心大厅的热闹场面不同，dsf（深空基金组织）建筑内是另一番景象。 傍晚的阳光，斜照进dsf董事会议事大厅。沙发上的各国董事们因为机构变动，几天来没睡多少觉，有的面露倦怠，有的疲惫而亢奋，有的心事重重。 董事长西曼中断听了多次的乌鸦座事件的录音，摘下耳机，放到在桌上，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起身， 西曼走到距离他最近的落地窗边，微微躲避着侧面光线，眯起眼睛，向日光中不可见的乌鸦座方向望着，陷入沉思。 过了很久，西曼转过身，忧心忡忡地望着宇航中心列席会议的代表，说道：“如果有任何印第安座战舰的通讯信号，请宇航中心马上告知董事会。” 列席会议的宇航中心主管弗朗西斯打起精神，向西曼点点头。 “回收第二代机器人的进度需要加快些。很明显，它们在与人类争夺资源。”西曼语调显得忧虑。他从来没有把深空机器人这件事情看得这么重要过。 “深空宇航中心正在成立深空多体机器人的信息监测中心，相信能加快回收进度。”弗朗西斯说道，“不过，希望dsf董事会能派出一位董事负责该机构。” 西曼表情和缓下来，探寻的目光的依次掠过在场的董事的脸，希望董事中有人愿意出任宇航信息中心主管一职。西曼的目光在副董事长小安德烈那里停住了。 小安德烈明白西曼的意思，耸了耸肩，一副担不起责任的样子。 西曼一丝无奈地苦笑，摇了摇头。心里想，这个想当董事长没成功的纨绔子弟，不拆自己的台就不错了，不好难为他屈就一个小的专业职位。另外，自己与老安德烈的恩怨，也使得小安德烈不可能表面上与自己走得太近，彼此之间的合作只能是基于共同利益之上的、谨慎的和需要双方隐忍的。 最后，西曼的目光落到了simer那里。 simer笑了笑，点了点头。 西曼的目光掠过众人，回落到了小安德烈的脸上，放慢语速，“机器人反叛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某种潜在的势力存在……” 西曼眼神的注视让小安德烈有点不自在。 小安德烈抿了一下嘴，低眉讪笑着说道：“为了太空的安全和利益，回收安德烈家族的深空机器人没问题，我不反对！但说有什么势力在利用他们对付地球人，恐怕言过其实了！即使真的存在危胁地球的力量，也不会利用‘它们’，相对于现在的技术，叛逃的机器人相当于工业报废品，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那如何解释，一辆老旧的机器矿车，出现在那么遥远的乌鸦座呢？”西曼反问道。 小安德烈沉默了。他也很困惑……太空机器人是自己家族的产品，如果按照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最高飞行速度，几千年也到达不了乌鸦座周围的殖民7号事发地点。 难道是马修…… 这机器人马修到底是什么来路？ 想到这里，小安德烈心里有些没底儿了…… 当会议讨论几个小股东提出的《地球土著深空移民激励计划》的时候，小安德烈活跃起来。他极力解释、宣传这项提案将为那些被工业社会排斥、侵袭的原生态文明开辟广阔的生存空间。 讨论的结果如小安德烈所料，支持他的董事很少。列席dsf会议的深空议会议长很直接地向董事会申明，像《地球土著深空移民激励计划》这样的全球文件，几乎不可能在地球各国组成的深空议会通过。 在小安德烈看来，这些粗暴反对提案的家伙，对于种族、民族的话题唯恐避之不及，极其虚伪。 但是没办法，多颗殖民行星的失踪使相信他计划的人越来越少。 对于《激励计划》，西曼综合大家的看法给出结论，他说： “无论支持或反对的理由是什么，尽管我们建成了统一的深空武力，大幅度提高了深空殖民地的安全保障水平，但是，深空战争前后中在乌鸦座和南十字座星区发生的移民星球消失事件，使我们必须对此类提案持有极其审慎的态度。如果哪一天，我们能够很现实地再次讨论原生态文明移民深空的提案，那就必须在深空拓展出绝对安全的区域，为这种讨论提供可能性。为此，dsf将对深空宇航中心近期的一系列航天发射提供支持。” 4.天龙星盘 “我宁愿呆在近空轨道。多么美的星球！现在变成了坠入太阳的煤球儿。”看着淹没在日光中的地球，hipparchus说道。 kepler在座椅上慢慢卸掉头盔，顺着hipparchus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惨白冰冷的日光。 “刚出发就想回家了？hipparchus。”kepler面露微笑，瞟了一眼hipparchus，“如果你想家，或者家里草坪忘了修剪，我们可以在星盘中回去看看，一人控制一台剪草机……星盘可以使你置身于地球表面任何坐标点的现实场景！” “可惜，《深空守则》没有授权。”hipparchus看了一眼舰载星盘显示器，苦笑了一下。 kepler抱着头盔，望着指挥舱的舷窗外，他本人更喜欢深空低速航行中柔和的星光。 “光帆即将离开太阳系！”dsf（深空基金组织）小塔罗斯1号的语音响起。 “再见，太阳系！”hipparchus向星辰远去的地球方向致意。 “尝试习惯这种生活吧。近空地球轨道上太阳、地球、月亮三个天体在你身边转来转去，会头晕的。深空只有星空，没有视觉干扰。”kepler说着，稍稍降低光帆航速。 此时，双子座裹挟着太阳和地球消失在外银河系方向无边的星际尘沙之中。 hipparchus下意识看了看导航星盘，天蝎座α逐渐明亮起来，马上将目光投向光帆舷窗后方的太空实景。 光帆外的银河笼罩在淡紫色的星际尘埃中。hipparchus抬头仰望，感觉星光幽蓝之处深不见底。光帆外的后视装置中，巨大的天蝎座在碎玉般的星河浪花中扭动着身姿。 hipparchus回头注视着星盘显示器，睁大眼睛，凝视了天蝎座α好久。 “让人惶恐的美！比我上次在这里看到它的时候更亮了。”kepler说。 hipparchus从舷窗外的天蝎座开始，一边辨认着，一边视觉扫过密集星辰中的黄道十二星座，又仰起头透过全景窗看了看天顶。天球的顶部，蓝宝石一样的天龙座猫眼星云在上方熠熠生辉。 hipparchus缓缓收起目光，比较导航显示器中的星空，他明白了为啥kepler把新的导航设备叫做“天龙星盘”了。导航坐标水平面是地球公转轨道——黄道面，垂直轴指向天龙座的那颗蓝宝石——猫眼星云。 kepler似乎看出hipparchus在想什么。他略带惆怅，缓缓说道：“北极星盘已经到了该被替代的时候了……北极星的三合星系统已经处于不稳定状态，忽明忽暗，在紧急情况下无法起到视觉校对的作用。” kepler看了看星盘的时钟，转过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hipparchus，说：“就在当下，北极星视觉上将开始远离地球北极极轴的最近点位置，旧的导航星盘的误差将会越来越大……” “当然，导致误差急剧增大的最大因素还是来自我们人类自己……”kepler表情无奈。 hipparchus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航天器速度今非昔比。最新的弦震引擎已经使航天器超过了π的π次方倍光速” “是的！如果弦震引擎进一步向理论上的3π阶（π的π次方的π次方）光速迈进……”kepler的表情茫然，“这会使飞行中的舰载导航星盘的空间坐标系发生大幅度的扭曲，不得已还要启用射电源导航，走走停停。现在看起来，北极星实在离我们太近了，只有几百光年。此外……” “如此说来，天龙座猫眼星云就比较合适了，距离几千光年。赤道导航就此升级成黄道导航。向你的工作致敬！kepler。”hipparchus看了看欲言又止的kepler说道。 kepler欲言又止。对于星盘升级这件事情，还有其他原因，他忍着没说出来，这些原因与小安德烈有关。 kepler尽量不去想那些影响自己情绪的事情，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hipparchus。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顺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越伟大的速度，越容易行驶在迷途……天龙星盘只是暂时大幅度缩小了误差而已，深空探索加速，迟早会使天龙星盘重复北极星盘的命运，被更新的导航取代。” “不过……”kepler看着光帆舷窗外，亿万星辰如茫茫大漠的白沙延伸到不可知的远方，接着说道，“要想使星盘导航永续、精确、可靠，需要找到宇宙中一种稀缺矿产，也是dsf成立后首先要找的资源。把这种资源嵌入导航设备的核心，就能够大幅度提高星盘计算能力，还可以在失去能源的环境中持续运行，它的优越性远远超过现在星盘里边使用的晶体。” “你是说……”hipparchus若有所思。 “没错！就是‘暗夜信使’晶体。”kepler注视着星盘显示器中的天蝎座左侧说道，“这次任务目的地是银河系中心人马座a﹡天区方向，dsf认为，那里可能会有‘暗夜使者’矿藏。dsf股东们千方百计地想得到它……” 说到这里，两个人相继沉默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件事——人类与第二代多体机器人之间战争，就是因为争夺“暗夜信使”矿藏。 第二代多体机器人被人类抛弃，在深空漂泊，找到了“暗夜信使”晶体。人类索要晶体，机器人不给，随后逃亡。最终，人类的追杀导致第二代多体机器人集群反叛。 第八章 空间迷失 “嘿！kepler、hipparchus。”星盘中浮现出女宇航员katherine（凯瑟琳）的即时影像。 “嘿！cathy。还在研究太空蛋白质？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我现在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要询问你，还有hipparchus。”katherine表情困惑，“我在猎户星云方向执行任务。艾伯特让我拦截从阿尔戈星飞来的一群叛军机器人，说他们身上可能藏有稀缺资源，为首的是马修。” “我按照艾伯特提供的信号源，迎面拦住了那群机器人和矿车。奇怪的是，我还没有示意那些机器人停下来，他们就迎面消失了，瞬间无影无踪，雷达也侦测不到。 你们明白吗？他们在我的双子战舰面前，眼睁睁地消失了！” kepler和hipparchus对视了一眼，也感到奇怪。 “机器人学会隐身攻击了？”hipparchus感到疑惑。 “当时我也认为如此。启动了最高级别防护，转身冲出危险区域。但是，很快我发现，他们不只是视觉上消失，他们所有的信号都在舰载星盘中消失了。” “你确定星盘开启了全波段反隐形侦测功能了吗？”kepler问道。 “没错，开启了。之后又尝试了其他几种反隐形设备，还是没有结果。根据叛军的速度，他们肯定跑不出设备覆盖的空域，但就是找不到他们……” “使用引力探测器了吗？cathy。”hipparchus问。 “使用了！除了周围的星体和石块，就是找不到他们的影子。不可思议……” 双方沉默下来，kepler和hipparchus似乎能够感觉到katherine在深空现场的恐惧感。 “这些机器人不会化作虚空了吧？”hipparchus表情严肃。在目前的最高级别的反隐形技术之上，他只能这样想象。 这句话提醒了kepler。 “机器人化作虚空不大可能，跑进了未知空间倒是有可能……我只是猜想。” 三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katharine突然想起来，“我启动战舰近程兵器，准备向深空宇航中心报告的时候，天龙座星盘出现过短时间的通讯失灵。这也迫使我减速反身后退，直到星盘通讯恢复。” kepler默默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一种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我已经将此事和事发区域的相关信息告知了深空宇航中心。”katherine感觉沮丧，“好在我的双子战舰没有遭遇隐身围攻。两位注意安全吧！祝你们好运！” “好运！katharine。”hipparchus向星盘显示器影像中的katherine挥手告别。 kepler一直沉默着，想着刚才katharine说的星盘失灵的事情。 “或者是天龙座星盘有缺陷，也或者我们遭遇了未知的深空存在。”他自言自语。 突然，kepler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恢复了一丝光亮，转过头来看了看hipparchus，说起那件让他耿耿于怀的事情。 “justin在乌鸦座失踪，至今没有找到他战舰的星盘信号。我一直以为，这是很奇怪的事！除非在恒星高温中熔化，即使战舰严重受损，星盘通讯信号也很难消失。而且我认为当时justin做出了最优的选择，不会有生命危险。难道……” hipparchus记得那件事情。 justin出事一段时间之后，他在近地轨道观测到从乌鸦座天区传过来的一次短暂的闪光。几乎同时，所有媒体发布了地球各国在深空爆发战争的消息。 kepler语调有些激动。低下头，似乎在整理着思绪。 印第安座战舰出事以后，小安德烈认为，kepler与justin的通话致使深空动力公司将印第安座事件的责任强加给自己的深空通讯公司，成为深空战争的导火索。之后，小安德烈命令kepler回到近空，除了必要的科研活动，限制他进入深空，直到dsf（深空基金组织）建立。 当时kepler直觉，小安德烈把责任推给自己，似乎掩盖了星际战争的真实起因，同时干扰了对justin失踪事件的严肃探究。 关于那场直接导致dsf建立的深空战争，hipparchus也充满了疑惑，欲言又止。 “根据我提交给我国宇航局的观测资料，从印第安座战舰与爆炸中心的距离推算，justin有一定的生存概率。”hipparchus似乎在安慰kepler。他知道，justin生与死的话题，对kepler来说一定很敏感，不想过多提及。 kepler心里最关心的就是justin的生和死。 他坚持认为justin活着，这不是逃避责任，他也不认为出事前和justin说的话是在鼓励justin冒险。 kepler认为，在孤立无援的深空里，每个宇航员只有凭自己的判断做出选择才是正确的、安全的。但是，在justin星盘信号消失的冰冷现实面前，他真诚相信justin活着的态度，在别人看来，显得有些无力。 dsf成立后，kepler依旧不改变他的看法，这让dsf股东们很恼火，他们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家伙。当然，在他们看来，最可恶的是，kepler的“荒谬”信念会影响他们的利益。 kepler之所以旧事重提，是因为，katharine遇到的星盘失灵问题，使他能给自己的信念以合理的解释。 此时，hipparchus的话给了他巨大安慰，支撑头部的手掌在前额使劲地按了按，既是赞同，又是感激。“是的！justin可能活着！katherine的双子战舰出现星盘信号消失问题，justin也可能。” kepler有些激动，说道：“既然那些机器人能在宇宙空间中全波段消失，justin极有可能在另一个空间中活着。北极星盘和天龙座星盘没有问题！只是暂时被另一个空间所屏蔽。我相信！” 说着，kepler下意识地扭头向左侧舷窗外望去，那里是乌鸦座星空。 hipparchus认同kepler所说有合理性，但又感觉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他感受到了kepler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更急切地要证明——justin还活着！ 也许dsf给kepler的压力太大了，他必须为名誉而战，hipparchus想。 kepler对着乌鸦座出了一会儿神，转过头，开始在星盘中翻找katherine刚才给他们发过来的拦截叛军机器人的现场资料。 一张机器人矿车的画面映现在星盘中。画面资料标识为“马修的矿车”。 hipparchus看那矿车眼熟。 “再看这张。” 那是justin在乌鸦座事件现场发给当时的宇航局的资料。 “或许那是同一辆矿车！” hipparchus感到惊讶，下意识望了望光帆舰艉对面远去的猎户座星云，又借助后视仪器看了看舷窗左后方的乌鸦座星空，收起目光，表情惊讶，看着kepler。 “这么远，怎么可能？一辆人类低速航天时代的机器人矿车，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宇宙中相距遥远的两个地点？！” “也许在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里不可能……”kepler再次低下头，若有所思，“或许在乌鸦座触须星云和猎户座星云之间存在另一种不可感知的空间，或者存在着不可感知的高速通道……” “我们只能这样猜测——justin在不可感知的另一个空间里。”kepler说，“也许不久，不一定哪一天，在katharine眼前消失的机器叛军又从某个相距遥远的宇宙坐标点重新出现。” “看来，目前发生奇异事件的地点只是那个高速空间拼图的一角。”hipparchus感到问题有些严重，似乎机器人对宇宙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人类。 “如果justin活着，他如何走出那里呢？”kepler看着舷窗外的星空，内心茫然。人类看不到那个世界，那个世界是否在注视着我们呢？ 一切是那么合理，合理得几乎不真实。 第九章 星际殖民 吸引人们的或许是骗局， 因为它呈现着如此美妙的巧合。 每件事情都令人如此亢奋， 殖民地在向我们招手！ 根据《深空开发公约》，媒体陆续公布《30年来地球航天国家深空开发资料》。 这些解密资料每一天都在改变地球人们对宇宙深处迟来的认识： “西半球某国殖民公司，已经在15年前，与天秤座gliese581d行星原住民达成协议，一部分原住民迁往麒麟座scholz恒星的f行星，从事导航星盘材料开采。” “现在我们飞船系统中所使用的‘时间晶体’并非地球人制造，而是欧洲某殖民公司在狮子座座wolf359恒星的c行星上开采，再送到室女座rose128b行星上，由该星球原住民加工。” “20多年前，亚洲某国就已经在仙后座hd219134行星从事负能武器实验；20年前，该国在绘架座深空hd4030b行星上开发暗物质容器，超距传输到地球南极某地点。” “美洲某国殖民公司，曾经试图通过改变天蝎座某恒星中的某行星的引力和磁场改变该星的气候，进行资源开发。” “南半球某殖民公司一直将地球的人造碳元素与波江座e某行星上的天然z元素进行交易。” “20多年前，几个国家的深空殖民公司联合将仙女座rose248b行星小麦面粉秘密输入地球。这是造成那一年小麦期货市场动荡，多国农民和食品企业利益受损的真实原因。” …… 当初，许多地球人意识到他们的生活已经被各国的深空开发公司控制，曾经爆发抗议行动，但没有结果。 现在，那些星际开发公司联合起来，变成了笼罩全球和星际的深空基金组织dsf的机构股东，那些太空人道主义者、环保主义者的反抗变得更加无力。 由于多年来抨击各国星际开发公司的媒体流言得到了官方的证实，欣赏每天公开的外空揭秘信息，成了人们生活娱乐的一部分，大众一直以来的愤怒情绪反倒得到缓解、放松、释然了。 最重要的是，dsf的深空联合开发，带来越来越多的廉价资源，及时地让地球人过上了低成本的悠闲生活，对立情绪被彻底冲淡了。 …… 当‘蝎王号’光帆飞向人马座a﹡天区的时候，另一则媒体解密文件引爆舆论。 该解密材料显示，欧洲某殖民公司在几年前用大量地球音乐作品与大熊座hd88230e的外星人类达成一致，获得几个小行星的探矿权。 该星际交易一经披露，各国音乐制作人感到权力被侵犯，全球各大城市爆发示威游行。 “听给外星人的音乐有我们的署名吗？” “公开各个殖民公司音乐矿产合同！” “音乐大盗，侵权者！” “外星朋友们！请不要和骗子交易！” 音乐人的示威引发了全球视听产业链抗议潮。 星盘中，看到地球媒体上这一幕，hipparchus感叹：“殖民公司到底要那么多的利润干什么？” “用钱收买地球人！”kepler半开玩笑地说道，“用钱堵住地球人的嘴，防止他们乱讲话，保持星际殖民贸易的繁荣。用利益控制地球人，也就控制了宇宙。” “小安德烈之所以非要提出一个《地球土著深空移民激励计划》，也许是那些原生态文明族群没法用金钱收买，不好控制，干脆把他们送到太空殖民星球上隔离起来。反叛的第二代机器人也是如此，不买人类的账，和大资本冲突起来。” kepler看着舷窗外空域。星盘显示，光帆周围，众多的货运飞船往来频繁。 “宇宙贸易，供给和需求两端巨大的天文距离，使控制星际航行的殖民公司成了王者，而且殖民公司之间越联合垄断利润越大。” “你知道吗？”kepler转过头笑着对hipparchus说，“殖民公司也把外星人的音乐高价卖给地球人。各国殖民公司心照不宣，地球消费者是不知道的。盗窃之后光明正大地贩卖！外星被侵权者和地球消费者的信息沟通被巨大的天文距离隔开。” hipparchus也感觉殖民公司贪婪得有趣，笑道：“怪不得小安德烈也当上了音乐制作人……” 南半球的春天。 dsf董事长西曼带着小安德烈等大小股东代表、深空宇航中心的主管来到位于太平洋岛屿上的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制造基地。这是少数几个留在地球表面的深空动力工厂之一。 现在，航天器产业链大部分环节已经遍布太阳系内外的宇宙空间。这里，是西曼年轻时创业的地方。每当遇到难题，都要到这里看一看，放松一下思路。 厂区的展厅里陈列着早期阿尔伯特工厂生产的各种小型陆地飞行器。也许是因为西曼统一全球航天产业的梦想已经实现，或者因为现在遭遇的难题太大，西曼产生了怀旧的情绪。 西曼年轻时进入航天器开发领域的时候，是载人航天器开始重新崛起的时代。当时的西曼坚信，安全和高效的深空载人航天器才是人类真正征服宇宙的标志。但是，在老安德烈的公司和其他跨国公司用无人航天器垄断资源和资金的情形下，当时拥有新技术的西曼公司面临破产。 为了公司生存，西曼不顾合伙人反对，用仅剩的资金买下了几颗通讯卫星之后，自己一个人拿着近空资源地图，驾驶新动力航天器进入太空。 在媒体的全程注视下，全球民众看到，西曼不到48小时内就从柯伊伯带开始返航。 媒体直播中，西曼用定向能武器刺入奥特云的一颗贵金属富集星球。 在老安德烈公司第一代多体机器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西曼在星球地表像切奶酪一样，亲自将黄金一刀一刀地刮进航天器伸出来的太空坩埚里边，一桶一桶地装进航天器。 之后，西曼驾驶新动力航天器造访老安德烈的几个近空资源星球。 为了象征性地维持地球的黄金价格，在小行星带中，西曼将几颗含有贵金属的太空巨型陨石用导弹摧毁。 地球人和各国政府看呆了。 躺在psyche小行星表面，西曼对着航天器的拍摄装置，向全世界宣布： “载人航天的新时代到来了！” 西曼绰起激光器，在psyche行星岩石上刻下了新公司的名称——“阿尔伯特深空动力”。 当新动力航天器降落在太平洋发射场，他的合伙人差点儿被潮水般的人群踩踏死。 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的股票发疯般地上涨，各国政府和民间的订单暴风雪般地飞来。 天文大尺度高速载人航天殖民时代到来了。 …… 老安德烈愤怒了！ 他让自己的多体机器人炸掉了西曼刻在psyche行星上的字迹，并将西曼告上法庭，请求法院确认航天机器人所触及的所有星球，归安德烈太空自动化公司所有，并确认西曼的侵权行为。 没想到法院驳回了老安德烈的起诉。给出的理由是： “地球法律只及于地月系内的空间。月球轨道以外的物体，超出了法律管辖范围。不予确认。故予以驳回。 如果地球法律能够施及于争议星球，则根据古代《罗马法》的先占原则，物的所有人本人须有立于其上的占有行为或针对请求物的直接控制行为（也就是说，老安德烈本人必须是第一位去过这些星球的地球人）。 申请人安德烈无实际占有太空有争议物之情形。据此，法院出于善意的沉默，避免作出与申请人意愿相反的裁判，故驳回请求。” 裁决的后半段的大概意思是说，如果适用法律的话，不仅法院不会支持安德烈，反而会依法将西曼登陆的、属于老安德烈公司的星球的所有权判决给西曼。 要不是西曼马上声明放弃对自己触及星球的所有权主张，并对自己在太空矿区刻字的冒犯行为向老安德烈道歉，老安德烈真的可能会被气死。 接下来的太空竞争，使西曼控制了全球60%的载人航天器市场，牢牢地将本国航天产业控制在自己手中，并成为多国政府的合作伙伴。 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几乎垄断了太空客运、物流贸易，将更加遥远星际中的工业和生活物资带回地球，并积极促进星际之间的贸易，使人类真正进入到以太空殖民带动经济繁荣的阶段。 老安德烈的太空自动化公司江河日下，多次拒绝了西曼的合作请求。临去世前将企业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孙子——大安德烈和小安德烈。 大安德烈继承了祖辈的工业自动化产业。 小安德烈后来将自己名下的企业转让给了哥哥，抽身离开，将资金投向星际导航设备研发，施展手段吸引大量的科学家，成立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迅速崛起。随着dsf的建立，小安德烈进入董事会，成了副董事长。 …… 在阿尔伯特制造厂停机坪，西曼看着多年没有升空的天鹅座战舰，想起了玛丽亚，想起了殖民7号，想起了乌鸦座事件，想起了justin。 “乌鸦座深空出现矿车的事情查清楚了吗？弗朗西斯。”西曼侧过头，问深空宇航中心主管。 “……目前的调查结果确认，那辆矿车的确不是殖民7号遗落的，而是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矿车。” “这个我知道，我问的是，它们是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的？矿车本身是没有星际大尺度移动能力的。”西曼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克制地澄清自己的提问。 “还没有查清楚，董事长。”弗朗西斯面色紧张。 “不过，宇航员利用资源在深空制造机器人矿车，倒是有可能的……呵呵！”小安德烈说。他貌似不经过大脑思考的言论，大家都习惯了。 西曼没有说话，目光低垂，静静地看着天鹅座战舰展示牌上边的说明文字。 股东们循着西曼的视线看去，展示牌上边写着： “天鹅座星舰。深空动力第五代星际飞船。主动力装置：第三代反物质减速引擎和第一代弦震引擎。导航设备：射电源星座导航。 宇航员玛丽亚在深空失踪后，天鹅座星舰中止服役。” 当股东们默默地看完说明文字，抬起头来，发现西曼已经转过身来，用冷峻的目光直视着他们。 除了小安德烈装傻，股东们纷纷低下头去，似乎明白了西曼为了什么带他们来这里…… “关于kepler的事，希望你们慎重！”西曼话中带着愠怒。 等股东们抬起头，西曼已经走向自己的陆地航天器。 股东们忙回头看小安德烈。 小安德烈把目光从太空中收回来，平静地看了看各位，讳莫如深地缓缓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冷冷地看了看西曼远去的背影，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弗朗西斯说道： “给我盯紧光帆！” 第十章 虚拟战争 dsf（深空基金组织）、深空宇航中心和深空议会，这三大机构的成立是必然的。 对于资本来说，各国政府的存在意义在于，能够用暴力保护他们的利益。可是，这个时代，殖民公司的资产遍及深空星际，而各国政府的保护能力很难超出月球轨道。 为了捍卫星际利益，依靠资本、科技和武装航天器，深空殖民公司联合起来保护自己。 所以，现实的情况是，政府不仅保护不了资本，相反，多年以来，一个国家在国际上的地位，却被本国的星际殖民公司的实力决定着，或者说，潜在地被资本保护着。 但是，由于资本不是天然保护政府的。资本只认利润，并不顾及什么民族、国家、宗教等等抽象观念，所以，有朝一日，一脚踢开政府，大资本联手建立自己的星际政治格局是必然的。 …… “你对刚刚过去的深空战争又如何解释呢？各国殖民公司利益一致为何又打起来了？”hipparchus看了下导航星盘中光帆的航线，问道。 kepler示意hipparchus重新启动舰载星盘。 “深空资本的联合早就开始了，要建立政治统治，还需要一个舆论上的理由——地球人的和平与幸福需要这些超国家的机构。 所以，大资本需要一场自导自演的各国殖民公司之间的星际战争，制造一场太空贸易中断带来的市场恐慌，怂恿各国政府呼吁星际资本联合，成立三大机构。同时媒体放大这一切。” kepler把自己蓄积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当这一切都安排好了的时候，他们只需要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各国殖民公司之间可以宣战的借口。”kepler降低语速，“……直到印第安战舰出事，他们抓住了机会。” kepler慢慢收拢目光。他又想起了justin。他一直不相信有战争，更不相信justin的失踪是军事冲突引起的，或者，justin的失踪导致了战争。 “你知道，50多年前，西曼用他从太空挖回来的黄金和募集的资金，最先买下了什么产业吗？这是我出发前查资料知道的。” hipparchus摇了摇头。 “西曼买下了全球90%的通信卫星和传媒业60%的市场份额！他深知宣传对他航天产业的重要性。” kepler说完，打开自己星盘中的“历史事件”。深空交战国的媒体报道浮现出来，伴随一些深空殖民地战场双方阵营交战的实况剪辑。 星盘画面中，某个深空航天大国的记者对着镜头，无比兴奋，“这是星际殖民公司在深空殖民地爆发的资源争夺战，是历史上唯一一次没有殃及地球人类的世界大战！” “战争爆发时你在哪里？”kepler目光从星盘影像中移开，侧过头问hipparchus。 “在地球轨道维修望远镜，后来被要求关闭观测设备，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待命进入深空支援友军。不过……” 没等hipparchus说完，kepler星盘画面中，的另一个交战国记者跳出来正好接上hipparchus的话头，“……不过，这场战争没超过十天就结束了。就这样！历史上持续时间最短的星际大战——第五次世界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随者交战各方尤其是深空动力公司和深空通讯公司的和解，从地球到太空的持久和平将要实现。据观察家预计，不久，各国将组成新的星际和平组织，协作开发星际资源。” “当时我正在被小安德烈紧急召回的航程中。你听过深空参战宇航员亲身讲述吗？”kepler又问。 “没有！我国只有一名宇航员随盟国机构在深空。当时我国殖民公司的深空殖民地比较少。”hipparchus说。 这时，kepler的星盘中浮现出战争采访画面。画面中，两名宇航员正在讲述自己的战争经历。 “那是桑尼和史蒂夫。”kepler看着画面，说道，“桑尼的话很可疑，史蒂夫有可能在说谎。” “桑尼和深空动力的艾伯特的确交过手，不过战斗结果让各国宇航员感到意外。艾伯特竟然单挑败给了桑尼。而且，单挑的全过程处于桑尼负能武器的屏蔽之中。负能武器的屏蔽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们各自毁掉舰载星盘战斗记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史蒂夫，dsf成立后，我升级星盘的时候，查阅旧的星盘资料，发现史蒂夫似乎没有参战。他当时就在那里……” 说到这里，kepler用手指向星盘中的天蝎座hr6424恒星系统w行星。该恒星系统临近两人本次任务的目标——人马座a﹡天区方向。 “战争期间，他周围并没有敌方航天器和攻击武器接近。地球媒体展示的天蝎座w星设施被交战双方摧毁的资料画面，我怀疑，那是人类过度开发行为激起了w星生命体反抗而被摧毁的，不是人类内战造成的。” kepler有些激动。 “其中部分画面还是从我的星盘历史中调用的。我曾经到w星那里勘探过星盘材料，那些画面实际上与战争无关。从这些虚假材料得出的唯一结论是： 深空战争是编造的！是被导演的。” kepler尽情地说着，根本不再顾及舰载星盘正在运行，不再顾及自己说的话是否被深空宇航中心听到。 在深空战争最初的资料回放中，出现一位英俊的年轻人，那是simer，dsf现任独立董事，兼任宇航信息中心主管，正在发表声明： “昨天，小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勾结几个国家的太空武力，在乌鸦座深空，向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所属的印第安座战舰发动攻击，我方战舰下落不明，宇航员justin失去联系；同时，深空动力在奥特矿场的人造恒星，被对方兵器摧毁…… 基于以上事实，根据国际惯例，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将深空通讯公司及其所属国视为敌方，特此宣战！” kepler关闭影像，替simer感到惋惜。曾经受尊敬的绅士，拜倒在大资本的脚下，为西曼的利益去说假话。 hipparchus也逐渐开始怀疑，深空战争是否真实发生过。 沉默一会儿，kepler补充道： “如果说有战争，那也是人类和太阳系外采矿的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战争。由于人类有了高速飞船、导航设备和更高效的采矿设备，这些机器人已经变得累赘。服从召唤的，让他们自掘坟墓销毁掉自己；反抗人类的，施加兵器打击，制造祸端。” kepler端正了一下身体，用目光触碰着星盘，使舰载星盘进入冰封状态。 kepler手指舷窗外部显示器中的天蝎座hr6424恒星，“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那里的状况就是深空战争是否存在的证据。我已经无法信任dsf了。” hipparchus看着冰封中的星盘，有些不安，说道：“冰封前，星盘记录着我们谈话，你我的忠诚可能已经被dsf怀疑了。去天蝎座hr6424，dsf恐怕不会同意……” 但hipparchus内心充满了好奇，也想去hr6424的w行星看看。 “有了天龙星盘之后，每个宇航员的忠诚都会遭到怀疑。”kepler说。 hipparchus感到迷惑，不知道kepler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航员使用的天龙座舰载星盘的数据库规模是有限的。在列装宇航员战舰之前，dsf强迫我过滤宇航员舰载星盘数据库规模，将绝大部分深空资源信息由dsf直接掌握。我之所以知道这些……”kepler低下头，表情无奈，欲言又止，“……是因为……我被迫卷入此事……” hipparchus愣愣地看着星盘。 kepler抬起头，看了一下自己一侧舷窗外的星空，转过头来，接着说道： “刚才所说的深空战争，我认为，就是大的深空开发公司，比如西曼的阿尔伯特深空动力联手小安德烈的深空通讯等几个大公司，通过控制宇航大国的政府、各国的航天机构，驱使大媒体导演的一场虚假战争。 目的就是胁迫地球人类同意制定《深空开发公约》，成立由他们主导的深空基金组织dsf，用金钱的力量合并各国的航天机构，控制全球的科学家……甚至，用星盘控制太空中的宇航员……” “新的政治格局竟然是通过一场虚假战争建立的？！这听起来有点荒谬。”hipparchus感叹道。 “最惨的可能是各航天大国政府，本来是同谋，被甩在一边，有苦难言。包括三十年来深空资料解密所带来的民众指责，被dsf股东们一股脑儿推给了它们曾经所属的政府。 现在，dsf完全控制了除各国政府的内政之外的全宇宙资源，成了主宰。这是它们强迫我交出天龙座星盘全部资料之后给我的感觉，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在这方面想得这么多。” hipparchus感觉不可思议，也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从不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kepler停顿了一下，低下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但是！在dsf实际控制人眼中，有一种势力让他们害怕……” 第十一章 本命星盘 kepler微微低下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但是，有一种势力让大资本害怕。就是作为个体的每个宇航员。 任何一艘拥有超级兵器、永续能源、理论上3π阶光速的星际战舰，都具备摧毁它们统治的能力。” kepler的话让hipparchus心头一震。 来自不同国度的宇航员被划归一个间接机构——深空宇航中心管理，的确脱离了原来所属的资本和国家，hipparchus想，但这并不等于宇航员的忠诚度会发生太大变化。 不可否认的是，每个深空宇航员确实拥有了奥林波斯众神一样的摧毁任何世间统治的能力，不过，hipparchus不相信有宇航员会这么做，也不相信存在什么理由让一个宇航员去这么做。 hipparchus左思右想，冲着kepler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也不相信任何一个宇航员会这么做……”kepler的笑容显得有些苦涩。想起dsf的行为，他感到心里发凉。 “但是现在，基于某种对个体的不信任和怀疑，深空宇航中心和它背后的dsf通过天龙‘母星盘’实现了对所有星座战舰的控制。科学家和宇航员的技术成就可以安全、持续地为dsf大股东利益服务了。控制了深空宇航员，就意味着深空资源的安全，以及可期待的未来。” “母星盘？”hipparchus头一次听说母星盘。 “天龙座母星盘可以对全天的战舰、航天器和宇航员的一举一动实施监控，舰载星盘中看不到母星盘坐标。母星盘的载体，就是塔罗斯太空堡垒里边控制太空基地的小塔罗斯1号机器人，由dsf直接控制，不出现在星盘显示器列表中。我们只能接受它的机器语音命令。 紧急情况下，经过dsf的授权，母星盘可以通过宇航员的舰载星盘直接控制深空中的航天器。” hipparchus看着冰封中的星盘显示器，忧心忡忡，心里有点儿乱。 “任何宇航员和深空科学家都不想把命运交给别人……”hipparchus感觉郁闷，叹了口气。 尽管hipparchus只是一句感叹，在kepler听起来，感觉hipparchus像是在谴责自己。因为这种母星盘对宇航员舰载星盘的控制结构，是kepler自己在小安德烈的压力下制作出来的。 kepler低下头，他想起，停战议和后和dsf成立前，自己被深空通讯公司召回到地球，去见小安德烈。 在中央公园，身穿宇航服的kepler和坐立不安的小安德烈坐在鹅掌楸树下的长椅上。 虽然炎热的天气还没有到来，小安德烈感到有些烦闷。 路过的人不时地向长椅上全副武装的宇航员打着招呼，这让小安德烈的话不时地被打断。甚至有几个鲁莽的人，也许刚从天文馆里边出来，意犹未尽，竟然把小安德烈从长椅上拉开，他们自己坐下来和kepler合影。 “justin失踪后，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希望得到有控制力的母星盘，以便危急时刻能够控制航天器星盘，防止损失。kepler博士，这可是个大买卖！”小安德烈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一边重新坐下一边说道。 “我说过，由宇航员控制航天器是最优选择！”kepler说。 “如果不更改设计，估计西曼这个大订单就飞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可以商量……”小安德烈无奈地说。他并不敢露骨地逼迫kepler。 kepler和游人打着招呼，似乎没听见。 “听我说，kepler。”小安德烈心急如焚，“我告诉你西曼的想法……” 小安德烈说，justin事件之后，西曼似乎也改变了他一贯的想法。为了保障宇航员的安全，他现在准备与大安德烈联合，研制深空无人飞船，所以，创制母星盘对无人飞船的控制就很重要了。 小安德烈对西曼新计划的看法，kepler并不认同。 kepler认为，西曼想要这样的导航星盘，可能为了防范某种潜在的竞争者。相对宇航员的安全，西曼可能更害怕的是，他的航天器和航天器技术会被他想象中的星际对手得到。 此外，kepler怀疑西曼更可能是要通过控制舰载星盘控制宇航员个人。包括小安德烈如此急切，也值得怀疑。 kepler怀疑小安德烈没有说真话。 …… “好吧！但有一个条件……”kepler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望了望树梢上空几艘掠过头顶的陆地航天器，说道，“设定母星盘的星盘版本只能卖给西曼的公司，但愿西曼只是安装在无人战舰上。安德烈深空通讯公司不得使用该版本，否则，我会立刻离开深空通讯公司。在深空，我不想我和同事的行动被束缚。” 小安德烈喜出望外，压抑着喜悦点点头，说道：“好的！我的朋友，一言为定！” 断断续续、一直在被游客打扰的谈话结束。 离开时，小安德烈如释重负，逆着向kepler兴奋跑过来的人群，回头无奈地说：“如果穿着宇航服，下次最好找个私下场合。” …… 随着dsf、深空议会和深空宇航中心三大机构的成立，正像kepler预感的，被设定了母星盘控制的天龙星盘装备了所有的深空战舰。 kepler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小安德烈不用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kepler只好默默接受自己研发的、可以被天龙座母星盘控制的舰载星盘，安装在自己的人马座战舰上。 小安德烈赚了大钱。 kepler没想到的是，自己被自己的星盘束缚，竟然是通过一场争夺星际殖民地的战争、通过dsf一统天下实现的。更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一场虚拟战争。 也许因为有预感，kepler没有绝望的感觉，也从未期待过小安德烈这样的资本家能有什么良知，只是感觉这些呼风唤雨的航天巨头们这么做，未必是好的选择，恐怕会自食其果。 …… 光帆指挥舱里，kepler听hipparchus说宇航员的命运的问题，陷入片刻的沉思。 “是的！”kepler平静地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本命星盘的命运是无法让渡给他人和任何机构的。” 没等kepler接着说下去，hipparchus似乎马上明白了，用手指着自己宇航服肩部的个人星盘位置，说道，“你是说……” kepler点了点头，也指了指自己肩部的个人星盘，说道： “是的，母星盘不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宇航员随身携带的本命星盘！这是我为小安德烈研发母星盘的一个前提，或者说是交换条件。我告诉小安德烈他们，我不能为自己制造枷锁。” “但是……”kepler说到这里，目光又暗淡下去，“宇航员随身的本命星盘不接受母星盘的指令，不等于就摆脱了控制。母星盘可以通过控制舰载星盘在物理上间接控制个人星盘，因为控制了舰载星盘就控制了战舰，控制了战舰就控制了宇航员的生存空间，因为，到目前为止，深空宇航员还没有长时间脱离航天器存活的能力。” hipparchus看到，kepler直接关闭了光帆的舰载星盘和自己身上的个人本命星盘，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仿佛要继续说什么。 hipparchus明白了，抬手按下自己肩部的按钮，关闭了个人星盘。 两个人关闭了所有可能的通往外部的信息通道。 没有了设备噪音和震动的指挥舱变得异常安静。 舷窗外，银河浩渺。 看着银河中弥漫的星云物质背后的微光，kepler万分惆怅。 “无论是舰载星盘，还是个人本命星盘，其中的数据都是经过筛选、过滤的信息。我们看到的就是他们希望我们知道的信息。全部数据埋藏在dsf控制的母星盘中。” kepler努力使思绪平静下来。 昏暗的光线中，两人看不清彼此的面部表情。 hipparchus预感到kepler要说什么，静静地等待，等待…… 寂静中，kepler说道： “但是，这套星盘层级系统不是宇航员最终的命运。在极端情况下，为了每个宇航员的自救，我在个人星盘中，设定了总星盘密码！” hipparchus感到惊奇。 “每个宇航员都天然具备这个星盘密码。”昏暗中，kepler的目光反射着舷窗外的星光，语气凝重。 “深空紧急情况下，让本命星盘历史时间倒流，本命星盘显示器转回到自己出生时的星空，也就是占星术中自己的本命星盘。视觉上将星盘空间显示器中的本命星座与太空中的本命星座重合，尤其是将星座的α星重合，本命星盘所链接的舰载星盘将会摆脱母星盘的控制，这样，宇航员就能通过个人本命星盘夺回航天器控制权。” “kepler式的密码。”hipparchus侧头看了一眼昏暗中的kepler，明白他为啥把个人星盘叫做本命星盘了，这本身就是在暗示每一个战舰宇航员。 “应当叫做‘大自然密码’。”kepler说，同时示意hipparchus启动舰载星盘和个人星盘。 kepler向舰载星盘发出指令： “目标！天蝎座骷髅星云天区，hr6424恒星系统w行星。” 天蝎座hr6424恒星系统位于通往光帆任务目标人马座a﹡天区周围，是一个包含四颗恒星相互绕转的四合星系统。 kepler将舰载星盘着陆目标设定为四合星系统中b恒星的w行星。 光帆开始加速。 虽然光帆偏离了任务方向，但dsf母星盘并没有发出“调整航向”的指令。 很明显，根据《深空守则》，kepler和hipparchus违规了。 违规1：故意冰封、关闭舰载星盘。 违规2：擅自改变任务航向。 “弦震引擎启动！”hipparchus大喊。 …… 光帆的双翅震荡起引力的潮水，像银色的海鸥刺穿空间屏障，向天蝎座的尾部飞去。 第十二章 石塔星球 休息舱中，kepler从深眠中醒来。当他整理完毕进入舰艉指挥舱的时候，hipparchus已经在那里了。 “你好！kepler！”hipparchus回头打招呼，舒展了一下双臂。第一次进入如此遥远的深空，hipparchus的睡眠比在近地轨道上的时间少了很多。 “你好！hipparchus，宇航中心有消息吗？” “没有。”hipparchus摇了摇头，他怀疑宇航中心是不是把他们忘了。星盘显示器中，远方塔罗斯空间站控制中心的信号一直静默着。 很快，光帆开始接近hr6424恒星系统外围轨道。 “弦震引擎关闭，光帆减速！”kepler用语音向舰载星盘发出指令。反物质引擎启动，蝎王号光帆减速。 舰体最外层防护罩打开，四合星系统中的a恒星和d恒星惨白的光线掠过光帆的左右舷窗。 由于恒星余光的遮蔽，前方看不出一丝星光，背景中的宇宙几乎变成了一块纯粹的黑体，令人恐惧。 光帆减速穿过两星之间，沿着恒星系统的黄道面，掠过黑暗的深空荒原，飞向远处的一对儿星光，那是hr6424恒星系统的b恒星和c恒星。 “引擎减速！” 在b恒星的光线中，光帆高速穿过b恒星的星际陨石阵，向b恒星系统中的w行星靠拢。 “目标：w行星3号高地安全屋。”kepler对舰载星盘发出指令。 一瞬间，光帆如一道闪电击穿w行星大气层。 行星地表被昏黄的雾霭笼罩。 四个视觉上大小不一的恒星按各自的周期起起落落。受行星大气和尘埃的影响，四颗恒星的光芒在黄白色和橘红色之间变换。 w行星地表干涸，河床裸露，岩石风化严重。在一个比较漫长的恒星合会周期里才能有短时间的洪水泛滥。当恒星系统黄道带上两对儿恒星重新彼此远离的时候，旱季就到来了。 光帆掠过行星大地，逐渐降低高度。 透过舷窗，hipparchus看到，行星表面的低地上，零星分布着高耸的石垒。 “我们到了！”kepler提示望着窗外出神的hipparchus，“那是行星生命建造的躲避炎热的石塔。” 不久，光帆缓缓悬停在3号高地面向b恒星的坡面上方。 “我带你去看看最大的石塔，那周围是深空战争的假现场。” hipparchus和kepler各乘一艘登陆舰脱离光帆母舰，用随身的个人星盘保持联络，沿着布满碎石块和外星生命尸骸的丘陵，一前一后匀速上行，飞向安全屋。 当地球某国殖民公司暂时撤离这颗行星之后，愤怒的行星生物终于占领了3号高地安全屋，摧毁了周围大部分人工建筑。 但是，不久前，当这些可怜的动物正在重建高地石塔的时候，受人类矿产开发的影响，星球暴风季节提前到来。 雷电覆盖了这个星球最大高地和高地上的生物。 一场生命的浩劫。 尽管尸体一层一层地垒起来，爬行生物们还是受生物钟的驱使，迎着雷电，源源不断推动大大小小的行星石块，涌上他们的死亡之地。 大自然的屠戮过后，安全屋的断壁残垣已经被它们的尸体掩埋。 现在，行星黄道上几颗炙热的太阳照耀着高地坟场上的尸骸之塔，投下字母a形状的褐色阴影。 “他们的命运已经被我们改变，当两对儿太阳再次重合的时候，这些生命将走进下一个死亡轮回。”看着安全屋的方向，kepler对后边登陆舰中的hipparchus说。 “还有幸存的生物吗？”hipparchus问。 “去矿区看看！”kepler说。 两艘登陆舰前后相随绕过高地，地形开始向低处开阔的平原延伸。 由于星球漫长的旱季到来，浅浅的河床中只留下被冲刷过的细小沙石。河床的阴影里，幸存的爬行生物们静静的把头部探向空中，嘴巴一张一合，捕捉星球大气中的水分。两艘登陆舰从暖灰色的河床上空掠过，引起它们短暂的骚动。 当星盘显示矿区临近，地平线周围出现大大小小、扁扁的深色阴影。 随着登陆舰冲向前方天际高处，那些阴影变成了深浅不同的矿坑，呈现在前方地表，错落斑驳，望不到尽头。 一些坑的周围残留着人工痕迹，有的矿坑上方还悬停着某殖民公司的登陆舰，只是宇航员已经撤离。 零星的w行星生命在矿坑旁边徘徊，转动头部凝望着掠过的登陆舰，有的进入坑底汲取雨季残留的水分。 “出舱看看！”hipparchus建议。 两艘登陆舰悬停在一个干涸陨石坑的环形山上方。 利用推进器，kepler和hipparchus飞离登陆舰，先后降落在行星地表。 两人适应着星球的重力，依靠外骨骼在行星上缓缓行走。 hipparchus开启探矿仪器，探测脚下远近的岩石石块儿。 “从陨坑的干涸程度看，应当是在不久之前形成的。”kepler说。 hipparchus跨过环形土埂，试探着向坑中走下去。坑底部很小的一块儿平地上，露出一些类似陨石一样的石头。 “星球的岩石元素，有开采价值。坑中的陨石，有人工破碎的痕迹。但很奇怪，好多富集矿产的陨石，并没有被收集。看来，殖民公司似乎在找某些‘特定’矿产。”hipparchus一边喘着气一边抬头回望星际空间小行星带的方向。 “说的没错！西曼和小安德烈，他们都喜欢用小行星撞击类地行星。我的星盘显示，这里此前遭遇密集的天文事件，紧接着，所谓的‘深空战争’爆发。”kepler回答道。他尽力跟上hipparchus的脚步。 “这些殖民公司到底在找什么？找暗夜信使？”hipparchus停下来，看着眼前的破败的景象，喘了几口气说道。 “是的，破坏行星地表，就是为了，寻找星盘材料！”keple语调有些愠怒，这使他的呼吸变得更急促。 虽然隔着宇航头盔，hipparchus仿佛也能看到kepler的面部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kepler按下自己肩部宇航服的按钮，关闭个人星盘，同时示意hipparchus。 当两个人的个人星盘与dsf的信号联络中断之后，kepler说： “小安德烈要想升级天龙座星盘，就必须要找到‘暗夜信使’。这些被破坏的行星，就是研发更高等级星盘的代价。 如果，dsf母盘，嵌入该物质，西曼和小安德烈，就能通过太空中所有的战舰舰载星盘，在母星盘中感知到深空每艘战舰周围一定范围内星体中潜藏的目标矿产。而身在深空现场的宇航员，却无法通过舰载星盘感知到自己周围的目标矿产。矿产信息在宇航员不知情的状态下远远不断地进入母星盘的数据库。” hipparchus看着远方静静地听着，仿佛看到了那种令人无奈的星际景象，感叹道：“到那个时候，全天所有各殖民公司的航天器、战舰就成了小安德烈和西曼的探矿工具。宇航员将带着星盘四处游荡，变成dsf资源数据收集器旁边茫然无知的驾驶员。” kepler点了点头。 “是的，那时候，小安德烈控制的天龙座母星盘虽然不在深空，但它能够通过所有深空舰载星盘获得深空信息，这些信息源源不断地进入母星盘数据库。 宇航员和地球大众获得的深空信息，通过都是dsf母星盘筛选过的，这就意味着巨大的利益。垄断了信息就垄断了利益。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依靠母盘信息的即时性、优先性，第一时间用新发现的深空矿产做交易。垄断导航星盘就垄断了信息。 星盘就是他们的利益！” kepler茫然地看着荒凉的矿坑，深吸了几口气。 hipparchus低头看着探测器中显示的岩石样品数据，心里产生从未有过的压抑。他无法设想，一旦太空资本控制了太空稀缺资源，地球人将生活在什么样的状态里。 在矿坑中勘测完毕，kepler示意hipparchus启动个人星盘。 突然，行星地表发生震动。 两人本能地抬头向环形山外围望去。 那些感知到人类气息的爬行生物，正荡起烟尘一群群冲了过来，一些个体已经蹬上坑口周围的环形土堆，居高临下向坑底的两个人逼迫过来。 其他矿坑周围的同类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向二人所处的环形石堆这里，快速聚拢过来。 两个人意识到的时候，由于还不适应行星的重力环境，走到坑口登陆舰下方已经来不及了。 第十三章 天体事件 由于w行星爬行生物早已和人类较量过，hipparchus试图用声光武器驱散他们，没有效果。 kepler迅速拔出电磁武器击倒冲在前边的爬虫，同时通过个人星盘向远处的登陆舱发出救援指令。 包围圈越来越小。 两人正准备启动推进器升空脱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包围圈中领头向他们逼迫过来的爬虫们，突然昂起身，向着头顶的天空嚎叫，马上又惊恐万状，趴下身来左右摇晃着脑袋向后倒退。 整个虫群开始骚动不安。 紧接着，近处的爬虫们开始反向奔跑，自相踩踏，虫群大乱。 kepler和hipparchus呆在原地，对这星际生物的行为大惑不解，不约而同地向四周和天空扫视，猜不出有什么隐性威胁在周围…… 爬行动物们不断地喧嚣，往环形坑口狂奔。 突然，kepler感知到本命星盘持续的预警信号，头盔内屏显示威胁来自上方。 “先上我的登陆舱！”kepler一边大喊，一边向抬头向着天空确认天体事件的坐标。 天顶中心出现一个光点，迅速扩大。 星盘提示：“小行星事件。横向速度0；视向速度-59公里/秒。” 冲击波将两个人宇航服的外骨骼压迫得吱吱响，土壤和石块腾空而起，环形山整体脱离地表，在空中弥漫、散开。天空瞬间变得昏暗下来。 “小行星！”kepler大喊，架起hipparchus。 两人的助推器几乎同时加速。 “进登陆舱！”黑暗中两个人几乎同时大喊。 耀眼的白光闪过，行星表面升起一大团的狰狞云朵，遮天蔽日，瞬间淹没四周的空间。 冲击波的浪尖上，两艘登陆舱加速跃出。一连串的撞击烟尘尾随着登陆舱的航迹。 疼痛中苏醒过来的hipparchus靠坐在登陆舱内一侧，喉咙发干，脉搏剧烈跳动，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进到登陆舰里的。kepler趴在登陆舱内倾斜的表面，一只手正尽力将宇航服救生绳搭扣在舱内的固定把手上。 登陆舰处于自动驾驶状态，向3号高地光帆停泊处高速飞去。 hipparchus忍着巨痛，望着舷窗外。浓密的爆炸云层下，地表的一部分被照亮。刚才与外星生物对峙的地方，已经是一片浓烟火海。 hipparchus仿佛闻到了行星生灵被炙烤的焦糊味。 登陆舱稳稳地驶入3号高地上空的光帆。内压力门关闭了很久，两个人才从登陆舰爬了出来。 “一个地表坐标点被精确撞击两次，很难说这是自然的巧合。”kepler一边拉起hipparchus一边启动自己肩部的星盘显示器。 “废掉的矿区，荒弃的星球，那些被人类安装了定向推进装置的小行星，几乎快被人类遗忘了。为什么今天突然启动了？变轨了？向我们冲了过来。这恐怕不是自然的意志！” kepler相信，通过本命星盘与舰载星盘的连接，dsf母星盘正在看着他和hipparchus。 dsf和宇航中心从光帆改变航向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没有发出任何命令。但kepler知道，他开发的星盘没问题，dsf时刻在监视着他们。 “我的星盘恐怕已经成了小行星的靶子！”kepler有些愤怒。 尽管也感觉到dsf行事风格精明得有些阴暗，尽管他知道，dsf对kepler的言行一定极端反感，但hipparchus还是倾向于认为，陨石“袭击”只是天文事件。 hipparchus更担心的，还是kepler的心理状态，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不过，这小行星直奔他们脑袋砸下来，事件巧合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不能不让人疑惑。 进入舰艉指挥舱，hipparchus启动舰载星盘显示器，他想看一看w行星周围的星体变动。 淡蓝色气凝胶一般的星盘空间显示器里边，浮现出以b恒星的w行星为原点的天体系统。两个人心情沉重，凝视着b恒星范围内小行星天区的天体。 沉默中，kepler对星盘手动输入指令。不一会，显示器中，小行星天区内被人类控制的最后两颗小行星——“-1”星和“-2”星显现出来。 两颗小行星的数据着实让hipparchus吓了一大跳。它们如果撞过来的话，对w行星来说是毁灭级的。 “上帝啊！” 随着星盘显示球旋转，kepler将舰载星盘历史倒退回事件发生前一段的太空景象，hipparchus发现，刚才向w行星落下来的大陨石的确出现异常，缓慢脱离了轨道，在太空走过一段诡异的路径之后，出现速度波动，最后，直奔w行星砸了下来。 “它是直接冲着我们来的!”kepler指着显示器中的影像断言。 hipparchus看着，心里发凉，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两个人的沉默中，星球的夜晚来临。 此时，天光好似地球上的极昼。爆炸激起的尘埃还在扩散，天空变成暗褐色。 光帆启动，作离开准备。矿区爆炸灰尘中隐隐的雷声，敲打着死寂的星球。 舰载星盘中，被dsf操控的两颗小行星，目前还没有发生轨道异动。 “无法想象！dsf的实际控制人们，会动用这两个毁灭性的巨石来对付你……”hipparchus呆呆地看着星盘，似乎在自言自语，“当然，如果你猜测的虚假战争、联合垄断图谋这些事情是真的，dsf大股东，宁可毁灭自己的星际殖民地，也不会给你对全世界讲话的机会，因为，这事情太大了。即使不在这里除掉你，大机构可能会用别的方法对付你。” kepler一边听着，一边注视着矿区方向。 hipparchus禁不住为kepler担忧。 “天龙导航母星盘已经建成，他们控制了全天的航天器和宇航员，就差找到“暗夜信使”晶体了。也许在有些人看来，你已经不重要了……或者，你的存在就是一种威胁，对他们星盘利益的危胁……” hipparchus越想越生气。刚才差一点丢了性命，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话是否会通过星盘信号传到dsf的耳朵里了。 kepler似乎没听见hipparchus说的话，两眼还是直勾勾地看着矿区方向。 hipparchus顺着kepler的目光向刚才陨石坠落的方向望去。现在回想起刚才的大爆炸，越发觉得事情巧合得不可思议。 顺着kepler的目光，hipparchus仔细分辨，远处爆炸泛起的云层里，好像有个物体在闪烁，似乎不是人造物。他收起目光，看了一眼星盘导航空间中对应的目标位置，并没有什么东西在那个方向。 “它正在下降，我盯了它好久了。”kepler出神地望着远处那东西说道。他仿佛在揣测那东西近距离观察应该是个什么样。 那物体看起来像一点星光，穿过爆炸的烟霭，伴随着有频率的闪烁，在星球晦暗的背景中，格外醒目。像是大气中闪光的羽毛一样，在陨石坑上方飘动。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调整光帆舰艏的方向，匀速低空，再次向矿区靠近。 第十四章 暗夜信使 hipparchus和kepler驾驶光帆再次接近矿区，目标物似乎在缓缓下落，看起来像是一块闪光的金属碎块。 光帆减速，施放出hipparchus的登陆舰。 陨坑周围的烟霾被星球的气流缓缓扯动，如丝如缕缠绕弥漫着。 hipparchus启动助推器，脱离登陆舰，接近那物体。调整视觉，把个人星盘显示器对准目标物扫描，提取元素信息。 “目标物含有微量铂元素，不是单体。”hipparchus一边说一边推进到距离飘落物体几米的近处。 “好象还有一点儿铱。”光帆内的kepler紧盯着星盘显示器说道，“但这些似乎只是晶体的杂质。” hipparchus在空中悬停下来，透过头盔仔细观察。 那块触手可及的晶体有晶莹的蓝色反光，目测十厘米左右长度，形状不规则，好象是被人用手掌攥了一下之后凝固起来的银色水晶橡皮泥，低速地旋转着，惯性翻转使它从远处看有频率很高的闪光。 “有贵金属杂质，但为什么它这么轻啊？这里的重力仅仅比地球小一点儿。”hipparchus不解地说道。他紧盯着眼前缓慢旋转飘落的天然矿物，开始绕着它在空中调整自己的位置，想换一下角度去观察。 正在这时，hipparchus的星盘提示，奇异晶体周围空中存在其他铂元素。hipparchus吓了一跳，环顾行星黄昏中的星际空间，四周没有第二个漂浮的单体铂金属，空中只有光帆和着陆舱。 hipparchus最终发现信号来自背景中的光帆指挥舱。 指挥舱中的kepler正注视着舷窗外，发现hipparchus有些异样，问道：“你还好吧！hipparchus，需要我帮忙吗？” “kepler，回答我，在你周围有单体金属铂吗？” kepler纳闷，想了想说：“你是说我的宇航服吗？有微量的铂合金啊！哪有单体？” “不！个头不小的单体铂，好像就在指挥舱内，你身体周围，宇航服肩部下方。”hipparchus在光帆外用个人星盘显示器精确定位着目标物。 舱内的kepler看了看周围，感觉莫名其妙。他怀疑hipparchus可能出现了心理问题，否则，无法解释hipparchus为什么持续沉浸在太空焦虑之后产生的补偿性喜悦之中。 kepler开始思索宇宙环境对宇航员心理的影响…… “嘿！kepler，找到单体铂了吗？” kepler思绪被打断，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把母亲玛丽亚留下的遗物放在在宇航服里边的左肩位置，印象中应当是金属铂，自己都快忘记了。 “哦，没错，那是我母亲遗物，一个小玲珑仪罢了。请抓紧时间，hipparchus，观察完毕后，请收集目标物。” “没问题！不过我还是要赞美你一句，星盘‘目标物自动检索’功能很不错。”hipparchus回答。 听到这句话，kepler开始一愣，转而当成是一句疯话。心想，星盘是自己主持研发的，从来没有设定什么“目标物自动检索”功能。 kepler认定hipparchus产生了太空焦虑过后的自娱自乐的游客心态，说道：“你把这里当成了风景区，需要回光帆休息一下。我出舱看看！” “好吧，替换我！”hipparchus现在兴奋得有些疲惫。 也许是行星的天色彻底昏黑下来，那颗晶体的光芒变成了幽幽的淡紫色。 当kepler在光帆外，用个人星盘对着那块混合铂、铱元素的目标物扫描时，果然周围环境中的包括光帆舰体和自己身上的相同元素同时显示出来，星盘好像真的具备了同类目标物自动检索功能。 kepler似乎明白了，压抑住内心的喜悦。 在本命星盘显示器中，kepler静静地将光帆舰体表面的铂钛合金物件调成目标物，发现，那块神奇金属中的铂元素却没有感应在星盘中，好像星盘又失去了同类目标物自动检索功能。 kepler彻底明白了，并不是自己不经意研发了什么星盘附属功能，否则，实验对象不会影响工具的功能，换了探测目标物，星盘的功能还应当存在。问题关键还是那个晶体的特殊性：在被人类探测器探测的时候，那个神奇晶体能够使周围空域中的、与它自身所包含的元素相同的物体显现出来。 如果天龙座舰载星盘中安装了这种东西会怎么样？ 思考着、凝视着，kepler的宇航头盔几乎要触碰到那个反重力自旋晶体。那晶体表面水波一样流动的幽蓝微光，在星际暗夜之中，仿佛在试探着、揣测着、催眠着凝视者的认知能力。 “照亮一切，不愿被照亮；发现一切，不想被发现。”kepler自言自语，“除去已知金属成分后的未知成分是什么？暗夜信使！就是它！” kepler发出采集指令。那颗天然晶体在空中划出一丝亮蓝色轨迹，飞入登陆舰的采集设备中。 当hipparchus调整光帆等待kepler的登陆舰靠拢的时候，kepler座在登陆舰中，一边调整飞行器的姿态，一边望着小行星带方向，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它来自哪里？” 显然，“暗夜信使”是从刚才触地爆炸的陨石中抛出来的，但是，通过与记忆中hr6424恒星系统陨石成分的对比，它好像不是来自天蝎座天区这里。 kepler想着，在星盘中天蝎座周围搜着，最终，目光被吸引在了人马座a﹡星区。 kepler转过头，将目光投向烟霾逐渐散去的太空，那里，浩瀚氤氲的银河系中心，在钴蓝色薄雾与淡紫色面纱的后面，似乎有“暗夜信使”般的光亮在闪烁、聚集……腾空而起，飞向室女座本超星系团的中心——室女座m87中央黑洞…… 采集到“暗夜信使”的kepler正在悠悠地想着，星盘提示闪烁： “登陆舱着舰失败！”。 kepler从被催眠一样的畅想中惊醒！ “怎么了！”kepler呼叫hipparchus。 他的视野中，光帆一瞬间消失了。 “hipparchus！hipparchus！”kepler大喊。 kepler的个人星盘显示，光帆母舰已经跃出行星大气层。 “kepler！kepler！你听到了吗？星盘失灵。该死！” …… 光帆中的hipparchus头昏脑胀，几乎崩溃。 突然额头前一道亮光，失去知觉…… 第十五章 星际梦境 昏暗的光线中，舒缓的太空音乐响起。 hipparchus的眼睑开始转动，大脑中浮现出dsf的广告片： 先进的太空装备，繁忙的空间站，取之不竭的殖民地物产，富足的地球大都市，和睦相处的人类笑脸，灿烂的星空和各个殖民行星地平线的曙光…… “你感觉怎么样？hipparchus博士。” 沉默已久的dsf终于说话了。 似乎是一位老者的声音——低沉、浑厚、沧桑、稳重的机器拟人语音 “还好！谢谢！”hipparchus回答。 “你的舰载星盘暂时由dsf母盘来控制。” “为什么？”hipparchus有气无力地问。 “根据星盘事件历史资料，你可能患上了二级太空幻想症，一种易过性抑郁症，这还要等你回到宇航中心进一步确诊。确诊之前，暂停你的太空任务。” “好吧！”hipparchus顺从地说。 “光帆启动！目的地：太阳系。”机器语音不容争辩地发出指令。 hipparchus恍惚想起了kepler，语气和缓地问道：“kepler怎么办？他还在w行星。” “根据《深空开发协议》和《深空守则》，kepler将对他的以下几种深空行为负责： 一、擅自改变深空任务项……” hipparchus默默地听着。 “二、人为关闭星盘，违反舰载星盘信息透明度规则，使dsf信用受损……” hipparchus沉默着。 “三、言论有违公正，致使dsf为保护名誉防止恶意言论传播，不得已将天龙母星盘多次关闭。此外，由于导航系统间歇中断而导致的深空开发的经济损失正在评估……” 这是hipparchus没有想到的。 “四、与dsf母盘争夺光帆控制权，驾驶光帆逃逸，致使同行宇航员hipparchus受伤。” hipparchus感到困惑。 “现在，深空议会的追责委员会介入调查，预计将对嫌疑人宇航员kepler提起司法指控。hipparchus失去联络，现在仍然处于搜救中。” “胡说！我在这里！”hipparchus挥起拳头想冲到星盘空间显示器前边，但胸腹和肩背部被瞬间变形的座椅伸出的机械装置桎梏住，动不了，整个人被牢牢的按在座椅里边。直到他浑身瘫软，座椅的自动装置才放开他。 “第五，……” …… 突然，星盘闪烁。 “天体事件预报！天蝎座hr6424b恒星系统b星w行星！天体事件预报！” hipparchus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挣扎着，想靠近舷窗直接观察不远处的w星——石塔星球。 没想到这次座椅直接把他推向指挥舱的一侧，头部撞到舷窗，hipparchus没有感到疼痛。 透过舷窗，hipparchus两眼直勾勾地在航天器外边的太空景象中搜寻。 熟悉的小塔罗斯1号语音响起： “dsf最新发布天体事件。位于天蝎座hr6424恒星系统b恒星小行星带的两颗小行星，将要与b恒星的w行星相撞，届时，各国人民将通过深空宇航中心欣赏到大自然的壮丽场景。由于受到c恒星引力的影响，编号‘-2’的小行星脱离b恒星公转轨道，进入w行星轨道，将于47个地球日后与该行星碰撞。w行星是一颗类地行星，目前无生命活动迹象……‘-2’小行星是一颗……” 听到这里，hipparchus对着舷窗大喊。“kepler还在那里！还有……”hipparchus耳朵鼓膜体会不到喉部的震动。 “骗子！杀人犯……”hipparchus四肢酸软，声音低沉下去，“你们把他抛弃在w行星，之后用‘-2’行星……嘭！……嘭！杀了他……杀了w星……” hipparchus分不清自己是在说，还是在想。 很快，“-2”和“-1”两颗小行星已经宿命般进入行星轨道。 母星盘直播着地球人的欢呼声，“-2”小行星拖着炫目的长尾，燃烧着进入w行星大气层，飞向3号高地。 hipparchus仿佛看到： kepler身着宇航服，站在充满行星亡灵的3号高地顶端，展开双臂，最后一次欣赏这迎面而来、让他毁灭的宇宙美景。 他，kepler，无处可逃！ …… “hipparchus！醒醒。”深眠中的hipparchus不知是被梦中的爆炸声惊醒的，还是被一位女宇航员呼唤醒的？他正迷惑，无线电呼叫声再次响起，“嘿！hipparchus，我是est。” “est……是你吗？我在哪里？” hipparchus睁开双眼，知觉着周围，感觉自己好像在空中的登陆舰中。上方有两个巨大的飞行器。他恍惚辨认出来，那是双子座和武仙座战舰。 “est，光帆在哪里？我在哪里？”hipparchus吃力地将左手伸向左肩试图启动个人星盘显示器，想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 “你的坐标hr6424恒星系统b星的w行星。est奉命救援！听我指令。” est的语速很快，似乎是为了让hipparchus迅速清醒。 “将光帆登陆舰启动，上行进入武仙座战舰。hipparchus，其他问题见面后告知。” hipparchus没想到自己还在w行星上，心里踏实了些。他看了看个人星盘，星盘一直处于开启状态。 星盘显示器中，小行星带内，那两颗被dsf操控的两颗小行星——“-2”和“-1”还在轨道上。 hipparchus知道，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但是，自己怎么会从外太空又回到了w行星？仰头看着自己的登陆舱升入使人出现幻觉的武仙座战舰，hipparchus搞不清楚，是否这又是一场梦？ 武仙座战舰内环境运行平稳后，est和hipparchus先后从各自的登陆舱出来，摘掉头盔。 没等hipparchus开口，est一边引导他走向实验舱一边说道： “我不知道你和kepler到底经历了什么？dsf给了我一些事后看来有点奇怪的信息，说你和kepler违反任务计划进入w行星。后来，光帆的舰载星盘出现问题，抛下kepler离开w行星大气层。紧接着，光帆失去联系。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你的个人星盘重新运行。kepler一直都没有星盘信号，失去联络。我和katharine博士奉命执行救援任务。” est停下来呼唤katharine。 “嘿！hipparchus。”声音从实验舱中传出来。 “katharine，想不到你也在这里。”hipparchus循声回应着。 est接着说道： “我们到达后，现场的情况是：你的星盘一直处于呼唤救援状态，我们发现你是在2号和3号高地之间的低空位置，并处于睡眠中。在唤醒你之前，我检查了你周围的现场，没有发现光帆或光帆碎片。kepler的星盘信号一直不存在。” est停了一下，“至于为什么你在登陆舱中，我们到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 “先别想着kepler的事情了。双子座战舰由你使用，你先休息一下，搜寻kepler的时候叫你。如果在dsf规定的时间之前kepler没有下落，我们只好去执行下一个任务，离开这里。”est看着浑身略显狼狈的hipparchus说道。 “好的！est。”hipparchus无奈地说。他虽然感到疲惫，但也没心思休息。 离开w行星的时间已经到来。三个人搜遍整个星球可能的地方，没有kepler的线索。 katharine博士的一番话打消了hipparchus留下来寻找kepler的念头。 katharine告诉他，她丝毫不担心kepler，还给hipparchus讲了些kepler过去的事。 “kepler是个孤独的家伙，大学时候整天沉思默想。后来我们聚会有个keper条款，规定，只要有一次聚会keper能够不溜走坚持到最后，那么以后聚会就不再叫他。结果是，他每次都得来……” 在地表的矿坑边，katharine笑着安慰hipparchus。 “不用担心，keper条款到现在也还在起作用。这个条款的作用不是防止他溜走的，而是让他和大家再次相聚的。无聊的时候他总会溜走，重要的时刻他总会出现。keper条款或许已经进入了keper的潜意识，他会回来的。” katharine相信，kepler不仅活着，而且事故发生后的现场应当是他安排的，尽管katharine自己不知道kepler这样做是为什么？ katharine说到这里，陷入沉思，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困惑，略带沮丧，“可是，kepler为什么要关掉星盘呢？”但katharine马上恢复神态，坚定地说：“无论如何，他还活着！请相信我。” hipparchus心里明白，如果kepler活着，关掉星盘是在躲避dsf对他的控制。但此时hipparchus关心的是kepler是否真的活着，他更执着于事实。 “hipparchus，别找了！keper不在w行星！我们还要执行另一项任务。”est在星盘中催促。 “什么任务？est。”hipparchus感到est有些不近人情。 “找人！scott，我丈夫。”est说。 hipparchus和katharine都愣了。 很明显，scott出事了！ …… 很快，双子和武仙两艘战舰跃出大气层，消失在远方鲸鱼座o星的星光里。 第十六章 深空笑声 摩羯座战舰掠过千亿星辰，向矿车逃逸的鲸鱼座o星方向追去。 “马修，不要再跑了！你矿车的速度很难摆脱我。”战舰中的scott望着导航星盘中逃窜的矿车说道，“只要把‘暗夜信使’留下，我不会再追你。” 无线电中没有马修的回应。 “scott，不要犹豫！先摧毁叛军，再寻找‘暗夜信使’！”小塔罗斯1号语音指令不停地催促。 “那不是叛军，只是一个驾驶矿车的机器人罢了！”scott感到宇航中心有点儿小题大做。一直以来，他感觉人类向太空机器人索要资源，有失体面。 “那不是一般的矿车，里边有马修，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头儿！”小塔罗斯1号提示。 闪烁不停的命令提示使scott感到一丝烦躁，他默默关掉了小塔罗斯1号的声音，使自己能平静些。 宇宙的无边暗夜，鲸鱼座o星的光芒摇曳不定，马修的矿车踽踽独行。 scott心生悲悯。他不愿意执行dsf的命令，只是跟着目标。他想迫使马修主动放弃逃逸，或者一直等到矿车的能量耗尽。 舰载星盘的指令提示再次剧烈闪烁，scott感到奇怪，刚才自己明明关掉了宇航中心的命令提示，难道舰载星盘被宇航中心操纵了？没等他细想，小塔罗斯1号的语音指令响起： “摩羯座战舰已达任务边界！前方禁区！请返航！” scott愣了一下，马上又感到这指令像是个玩笑。 scott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望了望舷窗外的星空，又看了看星盘显示器，战舰周围并无任何异样。他感到荒谬的是，自己在dsf成立前很长时间就在深空执行任务，从未听说深空存在什么禁区，只存在无法接近的极端天体和未探索的区域。 如果有禁区，也应当是他和kepler依靠星际探索的证据来划定，并告知宇航中心，而不是那些dsf股东和宇航中心的官员们坐在太平洋岸边温暖的办公室里，用他们习惯数钱的手在星盘上指指点点。 前方，马修的矿车突然转向，加速向蟹状星云飞去，仿佛要甩开scott。摩羯座战舰也一个转向加速，轻松咬住那辆矿车的航迹。 没过多久，scott看到，矿车的速度开始变慢，好像要停下来。战舰放慢速度，谨慎地判断着矿车的意图。 也许，马修放弃了逃跑，scott想。 减速的矿车车头转了半圈儿，的的确确停了下来，斜对着摩羯座战舰。 摩羯座战舰与矿车保持距离，停在对面。 “scott，我们到了！”马修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种非常接近人类声音的机器语音，听起来语调里边不仅没有恐惧，反倒显得镇定、自信，甚至还有一些类似人类的自负和傲慢。 scott有点儿错愕，开始谨慎地观察周围空域。 scott看到，一个机器人从矿车中钻了出来，站到车的顶部。 比较宇航中心传来的马修图片，scott确认，那就是马修，同时感觉他和其他第二代机器人有些不一样。 “马修！你和那个叫卢卡的机器人是头儿，请你们告诉所有二代多体机器人，我scott是在执行dsf和宇航中心的命令，人类只想拿到‘暗夜信使’，我不想伤害你们。”scott说。 “不要撒谎，scott！dsf给你们的命令是要除掉我们，哈哈！”马修说道，同时发出刺耳的笑声，“别担心，我没有证据揭穿你，你的谎言可以继续。我们接收不到你们之间的星盘信号，不知道你们上司对你们说了什么。但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命令你杀了我们。你们杀鸡取卵的事情做得还少吗？” “没错！”没等scott回答，马修的语调一转。 “事实上，你们的屠杀一直在进行。你们在太阳系里驱使第一代多体机器人建设回收处理他们自己的设施。让机器人自己制造自己的坟墓，这难道是给我们自由吗？可怜的第一代机器人！现在你们不需要他们了，就驱使他们毫无怨言地走进熔炉。我看到，同样的回收装置已经在太阳系外边建造，恐怕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厄运就要降临了！” scott没想到马修如此滔滔不绝，话锋犀利。 他感到无奈，人类的技术进步的确已经不需要那么多机器人了。scott本人并不主张清理掉那些具备了高等意识的智能机器人。 愤怒的马修启动了肩头的矿灯和矿车的所有灯光。强光射向摩羯座战舰的舷窗。 “第二代机器人不会像父辈一样等死。”马修表情阴沉，冷笑着说，“反抗才有出路。” 听到这里，scott感到有点儿不对劲儿。马修刚才被追得乱跑，现在却理直气壮地声讨人类，仿佛要兴师问罪。 scott看了看星盘，并无异样。他用目光扫视了战舰外边的星空，对面的巨蟹座、双子座、金牛座、白羊座以及黄道十二宫全天星区并无异常动静。舰载雷达也很安静。只有电波中马修嘶哑的声音，在scott听起来有点儿阴阳怪气，令人不安。 scott稳住心神，开启战舰防护，启动所有常规兵器。虽然不知道马修要耍什么花招，但他要逼迫马修亮出底牌。 “马修先生！作为我个人，我尊重你的选择，来去自由，但是，‘暗夜信使’必须还给人类。获取星际资源出于人类的筹划。各种工具的运用，包括你们机器人类的设计构想，是实现人类目标的一部分。你们在太空开采的资源理应归还人类。” scott缓缓说道，同时戒备地看着战舰外马修的方向，大大小小的兵器在星盘显示器中变换着发射顺位。 这时，马修注意到摩羯座战舰外层淡蓝色防护波开启，愣了一下，转而大笑。 刺耳的声波充斥摩羯座战舰的指挥舱，又似乎是在无介质的真空宇宙中荡漾。 马修笑得身体漂浮了起来。他向上扬起并颤动的头部带动着浑身的黄金色的金属骨骼运动，使战舰和矿车的环境光线在他身体上诡异地流动着。 突然，当马修收住笑容，足部同时钩住矿车顶部，从身后缓缓地拿出了一块闪光的东西——“暗夜信使”晶体。 那晶体发出幽幽的蓝紫色的光线，悬浮在马修手掌的上方。 虽然双方隔着一段距离，战舰中的scott也被马修手中缓缓转动的奇异光团吸引。 scott听kepler说，这种材料可以用来完善导航星盘的精度和可靠性。不过，scott现在认为，单单是“暗夜信使”那难以言状的诱人光线，就足以激起dsf股东们的贪欲。 无线电中响起马修戏谑与仇视的声音：“出于对人类的惩罚，人类想要的就绝对不能给他们。” 马修的双眼凝视着眼前的晶体，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嘴角似乎微微露出笑意。 “卢卡！把冶炼高炉推过来。”马修的语调变得阴森。 scott似乎从梦中转醒过来，注视着星盘中摩羯座战舰周围的动静。他似乎明白了，马修把自己吸引到这里来果然是有目的的。 摩羯座战舰的雷达提示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金牛座方向，那里的星光越来越亮。 一群二代多体机器人、矿车和一个冶炼矿石的环形熔炉由远及近，转瞬间到了深空对峙现场。那环形高炉的中心束缚着灼热刺眼的粒子汤，高温辐射照亮了周围的天区。 “不要再和我们谈论暗夜信使了，现在我倒想要你一件东西。scott！请你把战舰留下，乘坐你的登陆舰离开这里！向你的同伴发救援信号。”马修悠悠地说着。那太空炉火从下边把马修扭曲的金属面颊脸映照成血色。 “……否则，我将这块石头……” 马修说着，露出得意的微笑，做出一个将手中“暗夜信使”抛向熔炉的姿势。 “你们掌握太空兵器又怎么样？你知道，如果我这样的话，一颗微型超新星即将诞生，你我都将在烈焰中分解……不！不！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有生命之物，将会烟消云散。而我们……哈哈……” 没等他说完，突然，太空熔炉周围的机器人一阵骚动不安。 第十七章 血色星云 没等马修说完，突然，太空熔炉周围的机器人一阵骚动不安。 scott身着宇航服，全副武装，出现在摩羯座战舰外边，似乎是站在驾驶舱的上方，背后闪动着远处礁湖星云的光芒，左肩上远处的三叶星云如玫瑰般绽放。 太空炉火的光芒在scott银白色的宇航服上跳动。 “扔啊！懦夫！”scott发出怒吼。 “我scott不接受危胁！” 刚才马修的一番话，让scott难以忍受。一个机器人竟然如此心机。他将星盘控制的舰载兵器设置成自由射击准备，自己通过头顶减压舱站到了摩羯座战舰上方。 马修愣了！仿佛是被scott在无线电中的吼声震得说不出话来。 除了马修和卢卡之外，所有第二代多体机器人们第一次见到从战舰中出来的人类。 马修一直愣着，直到scott从容回到摩羯座战舰。 “我们机器人被人类创造出来，看来是有原因的……”马修的无线电中传来机器人们的窃窃私语。众机器人刚才呆呆地仰视着创造他们自己的人类，知道自己不过是人类的副本。 马修有些愤怒，回头狠狠地望着太空中的机器人们。 “别忘了，尊严！人类从来没有给过你们，现在只能靠你们自己去争得！除非你们愿意回去当工具用完被毁掉。”马修压抑着怒火，身体内的机械结构摩擦震动，仿佛在这发不出声波的宇宙中咬牙切齿。很快，议论纷纷的无线电噪音，在马修头部的接收器里平息下去。 “来，听我号令！弟兄们亮起肩灯，把scott赶入禁区！”无线电中的马修断然下令。 没等scott完全反应过来，摩羯座战舰雷达显示，战舰后边三叶星云区域，突然像海浪一样涌动出来数不清的第二代多体机器人，无数的矿灯汇聚成闪耀着波光的海洋。 scott看了看舷窗外和光学设备中的舰艉景象，并未感到恐惧，只是惊讶，为什么这周围隐藏着这么多机器人？为什么雷达之前竟然没有侦测到？ “scott呼叫dsf！scott呼叫宇航中心！发现二代机器人叛军集群。”他感到马修好像把深空的第二代多体机器人全都集结到这里了。 “dsf收到！金牛、天狼星等五艘战舰已经出发在路上。”小塔罗斯1号回复并下达命令，“scott，请撤出冲突地点！等待支援战舰到达后采取行动！” “scott收到，明白！” 可是，此时此地，scott已经不能原路返回了。 scott后方180°天区的机器人已经转到摩羯座战舰的正面。紧接着，在马修的号令下，机器人们从巨蟹座、金牛座和宝瓶座上下空间向三叶星云方向压了过来。 马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scott，现在你尽可以使用你的兵器，我们是杀不光的。既然得不到战舰，我们也不想和你同归于尽。至于你，也别想从这个地方出去了。” 马修说着，将左手向上打开，让暗夜信使晶体悬浮在反应堆的上方，再收拢手掌，小臂一道光线闪过，晶体在空中微微晃动，瞬间被分成两段。 马修左手捏起其中那块较大的晶体放入背后，让剩下的小块儿“暗夜信使”飘荡在太空熔炉的上方。 “好吧！现在，我们只好将你和你的星际战舰永久地封存，将要发生的超级爆炸就是你的封印。”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马修。你们抓到我可不容易。”scott不想琢磨马修的胡言乱语。 面对漫天的机器人，scott知道无法用兵器消灭全部叛军，而一旦机器人们哪怕有那么一小撮不怕死的，从兵器打击的死角自杀式接近战舰的外保护层，战舰可能会遭遇麻烦。 scott调转战舰，向三叶星云方向飞去。他准备绕路人马座黄道上方，再寻机踏上回地球近空的道路，在那里等待增援战舰到来。 一个平缓的加速之后，刚才铺天盖地冲过来的叛军集群就被战舰甩开，变成横亘在天际的一条光线。 突然，scott感到太空有些异样，放慢航速。星空仿佛变成了暗紫色，三叶星云变成了血色，在前方无声地绽放。 星云很美，美的窒息，令人凄惶。 寂静中，scott惊愕地发现星盘与宇航中心的联络停滞了，甚至无线电频率也出现紊乱。 scott克制慌乱，手动控制反物质引擎，逆推战舰减速，目光在舷窗外搜寻近处的恒星，启动测距设备，光学定位战舰。 导航星盘深空中失灵，意味战舰只能原地枯守。除非获救，危机四伏的深空里只能静待死亡。 这里是宇宙中的特殊区域？ scott恍然大悟，这里就是禁区！望着停滞的星盘，心中泛起巨大的困扰，他打开录音设备。 “scott呼叫kepler星盘！摩羯座舰载星盘和我的个人星盘信号同时消失，但愿你能听到我下边所说的话：我已经闯入三叶星云信号屏蔽区。相信这是人类第一次感知到深空禁区的存在。但是，为什么我事先就得到了宇航中心让我注意太空禁区的提示？这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scott将这段语音置于星盘的信息发送队列中，一旦信号回复，将自动发送出去。 可现在怎么办？与其战舰变成太空鬼船，还不如原路返回冲出这片区域，哪怕战斗而死。 来吧！scott调转战舰，凝视着来向叛军位置逐渐增强的光亮，向蟹状星云方向加速。 很快，scott发现，机器叛军似乎并没有追进这片区域。想到马修最后说的那番话，scott终于明白自己彻底地中了圈套。 在马修与自己对峙的时候，马修让全部叛军主力事先隐形藏匿在摩羯座战舰后边的三叶星云方向的信号屏蔽空域。虽然近在咫尺，但星盘等探空设备发现不了屏蔽区内的叛军。而屏蔽区内的叛军通过马修的肩灯、矿车灯光以及反应堆来观察屏蔽区外部情况。当马修用可见光下达命令，叛军冲出绕到摩羯座战舰前方，再将自己的摩羯座战舰往黄道上方三叶星云的信号屏蔽空域内驱赶。 看来，马修的意图已经实现了。 随着战舰加速，那团光亮迅速变大，那不是叛军集群，而是不断膨胀的太空熔炉。scott发现，机器叛军集群已经不知去向。 不好！ 战舰已经接近辐射急剧增强的熔炉。 失去机器人控制的反应堆正在膨胀、压力在迅速解除。熔炉的辐射芒刺正在舔舐熔炉上方暗夜信使晶体的淡紫色光芒。scott明白，马修是在用太空反应堆引爆上方悬浮的“暗夜信使”晶体。 无线电波的噪音响起，星盘依然没有信号。scott看着舷窗前方加速膨胀的反应堆，他想起了他的妻子——est。 他出去已经来不及了，那不可知的屏蔽区大门即将无情地关闭。 scott猛地拉起战舰，战舰高速翻身调头再次向三叶星云加速。 “est，我爱你！照顾自己！三叶星云信号屏蔽，深空有禁区。增援舰队快撤！爆炸！危险！” 这一小段载着scott语音的电波被一道强光追逐着狂奔，飞向地球方向的星际空间。 第十八章 风雪庄园 北半球大陆的寒流带来东海岸大面积的降雪。 西曼的陆地航天器降落在湖畔一座古老的庄园。 大安德烈先生从刚刚清扫过的台阶上下来，走向刚从陆地航天器中出来的西曼和弗朗西斯。 “你好！西曼先生。”他说着，伸出手来，“小安德烈没来？” “你好，安德烈先生。”西曼握住大安德烈的手，说道，“你弟弟在帮我处理事情，我抽身来你这里，想和你说些事情。非常高兴你同意我来这里。” 客厅的壁炉旁，西曼和大安德烈谈起他关注的第二代机器人和无人航天器。 大安德烈注视着空间显示器中的矿车影像，说道： “那的确是安德烈家族的深空矿车，没错。它是由机器人来操作的货运航天器，也有各种采矿功能。我同意您的观点，这种航天器不可能飞到那么远的地方。即便我们家族最新型无人航天器，也飞不到那里。航天器的速度不是我们的产业优势。” 大安德烈认为，矿车有可能是被哪个殖民公司的航天器不经意带到那里的。他建议西曼在dsf范围内调查澄清。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矿车偶然进入虫洞之类的天体，之后又被抛弃到乌鸦座深空。 “你看！很巧合的是，那个矿车正好挡在justin印第安座战舰前进的道路上。好像有意为之。”西曼指着显示器中的影像，说道，“而且，相邻的两个天区中，室女座61k和殖民7号先后失踪。” “所以，这不是巧合，一定是人为的！背后一定是谁在控制并制造了这些悲剧。”西曼盯着大安德烈的脸，说道，“而且，那未知的势力似乎知道我们的计划，知道我们飞船的必经之路。这么看的话，那未知势力的耳目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大安德烈愣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落地窗外的低云，“我不太相信，这不太可能……西曼先生。” “我们每个人。三大机构里的每个人，都可能！”西曼耸耸肩，他自己也困惑，但很严肃，说道，“上午得到的消息，在天蝎座深空，kepler的星盘信号消失，下落不明。” 看着发呆的大安德烈，西曼说，kepler的言论经常背离人类的航天事业，但他的确是个出色的人，希望他不是行动上背叛的人。 想起kepler，想起玛丽亚，西曼心情复杂。 西曼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 “还有更惊人的消息。scott的摩羯座战舰在三叶星云方向，星盘信号消失，之前遭到安德烈家族第二代深空机器人的伏击。”西曼凌厉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安德烈，似乎要在他的脸上找到某种答案。 大安德烈被盯得有点发慌，无奈地摇摇头，微微苦笑了一下，说道： “尊敬的西曼先生，您……不会是在怀疑我吧？那些机器人已经进化，不再服从安德烈家族的指令了。对于这些机器人的行为，安德烈家族或许有一些责任……但是……” “抱歉……”西曼神色赧然。他很钦佩大安德烈的坦诚。 西曼说，那些机器人已经组织起来，与人类对抗。从发生的事件看，这些机器人试图打劫，夺取战舰。在双子星区，机器叛军曾经为了夺取英仙座战舰与艾伯特血拼。现在，scott似乎也遇到了这种情形。 “殖民地的安全情况令人担忧。现在，叛军手里已经有了“暗夜信使”晶体，如果再夺取战舰或天龙座星盘，加上它们的复制能力，恐怕用不了多久，我们的星球……到时候，安德烈家族能控制他们吗？安德烈。” 大安德烈沉默不语。 “justin和scott这两件事可以看出，它们似乎知道我们的行动，进行精准打劫。”西曼表情显得悲哀。 “西曼先生，我想，安德烈家族的空间机器人还没有进化到四处为恶的程度。”大安德烈打破沉默，“如果按照您说的状况，机器人的确可能是受人指使的。但我们无法谈论那个指使者是谁，这是个费神的事情。问题的关键是，应当思考背后操纵机器人的势力到底想得到什么？是资源？人类的战舰制造技术？星盘技术？殖民星球？还是什么……也许可以从深空事件中推测未知的势力想得到什么？之后才能判断他们是一股什么势力。” 大安德烈语速放慢，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西曼。 西曼示意他说下去。 “叛军机器人并不固守某个特定星球对抗人类，说明那背后的指使者不想占领人类的殖民地。能策反机器人对抗人类，这不是一般的星际存在，如果有野心，恐怕地球早已是他们的殖民地了。所以，表面上看不出机器人背后的力量对地球人有什么险恶的图谋。” 西曼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种势力进入我们的领地，一定是在找什么？”大安德烈接着说，“找资源吗？那要看什么资源。一般资源肯定不需要，机器叛军打劫星际资源点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生存，和背后的力量无关。是暗夜信使晶体资源吗？这有点儿荒谬……” 西曼侧过头，微微笑了笑。大安德烈也微笑着。他们知道，如果寻找暗夜信使晶体，那背后的力量不会来人类控制的区域的，因为地球人控制的殖民区域，几乎找不到暗夜信使矿产。没有人会为了几块儿石头来这里大海捞针。 “还可以用阿尔戈星区来反证。”大安德烈接着说道。 “如果那背后的力量的确是在寻找暗夜信使，阿尔戈星人控制的区域恐怕早已陷入战火。据说阿尔戈星周围有一定量的稀缺矿产，机器叛军就是在阿尔戈星周围零星地获得暗夜信使晶体，但并没有发生对阿尔戈人的大规模入侵。机器人需要暗夜信使可能是出于他们自己的原因。所以，‘稀缺资源’不像是机器人背后力量想要的，起码不是最终目的。” “是战舰技术吗？可是，根据您从深空资料中得出的结论，他们短时间大尺度空间移动的能力远远超过深空动力公司的任何战舰。是星盘技术？星盘？” 大安德烈沉默下来。 “难道那背后的力量需要地球上的地球人或者地球人口？”西曼说完就笑了。他感到荒谬。 大安德烈似乎没注意西曼说的话，他接着说道： “西曼先生，地球人的星盘导航并不是完美的技术，听您说，有时候会被机器人弄得失去作用。不过，不排除机器人背后的力量可能需要得到它……但是……星盘只是工具，而且现在看来有局限，不完美。” 突然，大安德烈眼神明亮起来。 “西曼先生！你可能说的对，是‘人’，人是绝对稀缺的……不过……” 说完，大安德烈还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听到这话，西曼的表情严肃起来，他想起了南十字座丢失的两个有殖民人口的星球，难道……不过他转念打消了想法。因为他想起，丢失的殖民7号、殖民6号和61k上边并没有殖民人口。 “难道那背后的力量是要得到那些殖民星球？” 看着发呆的大安德烈，西曼哈哈大笑，费了好大劲才从座位上起身。大安德烈忙起身，扶了扶西曼先生。 “有时间我们再探讨！很有趣的谈话！那几颗殖民星要好好研究研究。”西曼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宇航中心主管弗朗西斯，“不管怎样，有人认同了我的基本主张——机器人背后存在某种潜在势力。” 西曼拍了拍大安德烈的肩膀，看着他说道。 “我想你现在应当明白，我为啥一定要成立dsf，统一全球的航天力量。”西曼语调变得有些凄凉，“我觉察到存在一个危胁我们生存和繁荣的对手。可是，我老了，未必能征服它。希望你能加入dsf，你的无人航天器也许能为免除人类和宇航员的灾难提供帮助。” “可敬的西曼先生！请您原谅，我不能违背祖父的遗命……”大安德烈表示无奈。 西曼先生笑了笑，转过身，指了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把烟斗斧。 “很漂亮！” “塔亚尼酋长神环生前送给我祖父的。”大安德烈说着，摘下烟斗斧，递给西曼。 “可敬的人！就是他，坚决反对我的载人航天技术。”西曼玩赏着手中的烟斗斧，握了握，说道。 “神环酋长曾经不顾我祖父的阻拦，乘坐我们家族机器人驾驶的航天器去太空，遇到事故，几年后才神奇地返回。这件事情在当时很轰动。他回来后变成了坚定的反星际殖民者。临去世前将心爱的斧子送给我祖父，叮嘱我祖父不要发展‘载人’航天。” “地球上很多人想知道，那几年在太空中，神环酋长到底经历了什么？”西曼将烟斗斧递还给大安德烈。 “这可能只有我祖父知道，但是，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都没有说给任何人，包括父亲和我们兄弟。这其中的秘密恐怕已经尘封在宇宙的深处，不可能为世人所知了。” 西曼表情凝重，点了点头。 “可敬的人！” 户外，台阶低处又被大雪掩埋。大风形成的湍流裹挟着密集的雪花扫荡着庭院。 西曼站在航天器前边的风雪中，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分不清天空和地表的界限，好像站在银白色的太空里。他抬起胳膊指了指天外，对着台阶上的安德烈半开玩笑地说道：“上帝保佑！你尽快回心转意。看来！安德烈家族的技术是有生命力的。起码，现在第二代机器人给我们带来了麻烦。” 大安德烈知道西曼在开玩笑，微笑着向远去的航天器挥手。 航天器里，西曼略感疲惫，望着舷窗外风雪中的景物，思绪万端。他心里想：“老安德烈呀！这么多年了！看来这场较量远远没有结束。” “大安德烈和他祖父一样倔！”西曼自言自语。 西曼知道，在年轻人看来，自己有些疑神疑鬼，甚至有的人认为，自己在利用臆想的星际危胁来巩固自己在dsf的权力。 西曼认为，那些指责他疑心病的人，是生活在长期没有遇到危机的组织里的家伙。他们以前给本国殖民公司效力，现在为全球三大机构工作。他们的大脑已经嵌入了组织的僵死结构里，思维已经看不到宇宙的深处。 更可怕的是，那些半躺在沙发上指责他疑心病的人，他们理解的星际空间就是殖民星球资源数据和星盘显示器，根本不知道一个宇航员身处太空的凶险。 第十九章 深空追凶 紧随着武仙座战舰，hipparchus将双子战舰的反物质引擎推力加大。 est的星盘中，摩羯座战舰信号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 指挥舱里，est目光低垂，反复听着天龙星盘中回放的scott语音。 “scott呼叫dsf，发现二代机器人叛军集群。” “scott呼叫dsf，发现二代机器人叛军集群。” …… est努力从录音的背景噪音中分辨雷达和无线电声音。katharine在旁边航天椅里，紧紧盯着防护罩外边正前方的狭小区域。 战舰的高速使得太空看起来变得明亮。 est想尽量从痛苦的预感中摆脱出来。 “scott没事的！天龙星盘可靠性很高，信号一定会重新出现。”est没有抬头，平静地说道。她不想让自己的思绪影响katharine。 突然，无线电中传来scott的声音： “est，我爱你！照顾自己！三叶星云信号屏蔽，深空有禁区。增援舰队快撤！爆炸！危险！” est猛地抬起头，星盘显示器依然没有scott信号。 “不好！”katharine听到scott的声音的同时，紧急减速。好在武仙座战舰为了保持战斗姿态没有启动弦震引擎，很快掉头向后飞驰。 “双子战舰，后撤！”两人转向的同时，呼叫hipparchus。 两艘战舰向着三叶星云的相反方向——金牛座蟹状星云方向——加速再加速。 没等两艘战舰加速到一半，外部光学仪器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照亮指挥舱的各个角落，强烈的射线弥漫大半个太空。战舰动力的语音指挥已经失灵，舰载星盘的空间显示器骤然熄灭了。 战舰持续提速。 两艘战舰内的三位宇航员已经被加速度紧紧压在舱中座椅上，人体负荷接近极限。尽管戴着头盔，强烈的光线刺痛每个人紧闭的眼睛。无奈手臂被牢牢地钉在了座椅上，根本抬不起来，无法用手臂遮住头盔。 强光闪过，katharine忍着疼痛将头部转过来，隔着头盔看着est。 est坐在宇航椅里，一动不动，头盔反射着战舰外部光学仪器中那团亮度已经降低了的火球，似乎在看着。 光线在est头盔光滑的防辐射涂层表面跳动，看不见表情。 katharine和双子座战舰中的hipparchus知道，scott出事了。 战舰平稳下来，无线电恢复。 火球暗弱下去。 “est，你怎么样？”katharine和hipparchus打破沉默，几乎同时问道。 “我没事！谢谢。” est一动不动。头盔的反光中，逐渐冷却的爆炸亮光将人马座三叶星云染成血红色。 星盘显示器在逐渐褪去的爆炸光线中浮现出来，est微微向前动了动，似乎在看着前边缓慢转动着的星盘显示器和里边的太空物体。 “est呼叫宇航中心！叛军在我们的右侧，波江座e星方向。我猜测是它们制造了小型核爆。est请求战斗！请回答！”est语调平静。 katharine调整星盘显示比例，星盘中一小团物体正飞向金牛座下方的波江座e星殖民矿区。 “est，宇航中心理解你的感受。这件事你决定。提示你注意安全！或者你可以选择等待金牛座三艘战舰到达后行动……”dsf小塔罗斯1号回复道。 est静静地听着。 这边，还没有听完宇航中心的建议，katharine就已经启动了兵器系统，同时减速，调整引擎使武仙座战舰转向波江座方向。 对est，她太了解了。 看来，这些挑衅的机器人该倒霉了！她想。 紧接着，在导航星盘中，katharine给hipparchus逐一介绍着深空兵器系统。 est操纵战舰，引导双子战舰掉头，躲避着高辐射区域，绕弧形路经向叛军的逃离方向拦截。 星盘中依然没有scott的信号…… …… 终于，在叛军进入波江座e星矿区之前，战舰拦住了装满叛军的矿车和深空运输车辆，启动战舰外部强光。 惊恐的机器人纷纷从矿车出来，布满了被战舰照亮的空间。katharine和hipparchus感到惊愕，反叛的机器人怎么这么多？ “他们有武器吗？”hipparchus在星盘里问。 “没有专用的军事装备，只有矿炮、小型激光切割设备、爆破雷，加上太空钻头、切削工具等冷装备。另外，它们长时间奔走，人、车的整体蓄能可能已经不足。” “注意别让机器人近身！即使他们短时间不会瓦解战舰防护，但集群冲上来，后果难料！用火力把他们限制在一定距离之外。”est一边调整无线电频率一边说道。 看着机器叛军的混乱场面，katharine有些奇怪。这些机器人从刚才被追赶，到现在被拦住去路，看起来有些疲于奔命，无计可施，全然不像在猎户座星云那里能够从容隐形逃逸的状态。 如此危急的形势，机器人为何还不施展法术隐形消失？难道波江座天区和猎户座深空有什么不同吗？ “机器人们！我是est，告诉我你们的头是谁。”est开始向机器叛军喊话。她第一次见到规模这么庞大的叛乱者集群，只是听说艾伯特曾经孤身和大规模的叛军集群血拼过。 武仙座战舰的灯光闪烁。 对面的机器人一阵骚动之后，一辆矿车驶出机器人队列，一个极像人形的机器人站在矿车顶部，好像踩在一颗太空巨石上。 “是我，我是马修。你是谁？”那机器人说。 看到那个矿车上笼罩在金黄色光晕中的机器人，katharine认出来了，没错！就是艾伯特给她的图像资料中的家伙！从猎户座方向到波江座，他们是怎么飞过来的？ katharine感到不可思议……他们的星际空间移动能力大大超过了理论上3π阶光速的人类战舰了。隐形加上不可思议的移动速度，这些自我进化的家伙到底是机器还是鬼魂？ “est，注意！他们具备隐形功能。”katharine本来想说他们具备大尺度空间移动能力。她想了想，摇摇头。不是亲眼所见，任何宇航员都不会相信的。 est听katharine提起过机器叛军具备隐形功能的事情，但现在，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est仔细分辨无线电传过来的马修的声音，确认与scott录音中听到的嚣张的背景声音相同。 “再说一遍，我是est。马修，我问你，scott在哪里？”est问道。 马修愣了一下，原本以为est会向他索要“暗夜信使”，没想到是向他要人。 马修放松下来，冷冷地说：“是他逼得我走投无路。不得已……” 说到这里，他伸手指向左后方远处被太空炉火染红的三叶星云，“或者他已经幸运地在那核子辐射中化为灰烬；或者他已经被幅射牢牢地封存在宇宙暗箱，生不如死。我不知道哪一种情况。我想，都不好受吧” 听到这话，katharine转过头，静静地看着est。带着头盔的est一动不动，面对着舷窗外的矿车。 对面的马修似乎站在矿车上等待战舰中宇航员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见宇航员没反应，可能以为对方没听懂，突然浑身抽动地笑了，“哈哈哈哈，用你们的话说，那个scott，他已经变成了，哈哈哈哈，变成了‘薛定谔的猫’”。 说到这里，马修脸一变，收起笑容，突然大吼。 “开炮，活捉他们！夺取战舰。机器不死，战斗永生！” 两艘战舰一动不动，机器人叛军的开山炮炮弹夹杂着弥漫的矿渣灰尘铺天盖地般笼罩过来。 第二十章 波江巨浪 est克制着愤怒！ 在星盘显示器中，est看到，在炮弹烟幕的掩护下，密密麻麻的机器人光点向战舰冲了过来。她按下星盘兵器按钮，同时向双子座战舰下令： “双子座hipparchus，冲击波弹发射！不要理会开山炮，打不穿防护。” 没等先后飞出的两颗冲击波弹炸开，est再次发出指令： “hipparchus，施放一组燃烧弹！” 武仙座战舰缓缓横向摆动，红蓝成对儿的炮弹组成一条荡漾的光波，高速飞向机器军团。 这时，冲击波弹爆炸的亿万质点瞬间掀去了开山炮弹形成的烟幕，蜂群一样的机器人集群显露出来。 被冲击波的质点力冲击，震荡的机器人乱作一团，眼睁睁地看着燃烧弹飞到眼前。 成片的机器人汽化、熔解。残肢、头颅、残缺的躯干向星辰暗淡的星际空间的各个方向飞去。密集的、熔融状态的球形金属，闪烁着细碎的亮光，不断地向四周迸溅着，高速扩散到整个空域。 已经冷却的细小金属微粒雨点儿般飞过来，敲打着两艘战舰的外部防护，高速反弹，反射着散去。 由于hipparchus的迟疑，使双子战舰对面的机器人逃过劫难，惊恐后退与后边的大部队会合。 est迅速将武仙座战舰移动到右前方双子战舰的前边。 “hipparchus，跟上我。” 没等est说完，前方更大规模的开山炮炮弹夹杂着星际灰尘袭来。 “马修，你想跑？” 之前，est早已用天龙座导航星盘锁定了马修的无线电信号源。现在，她发现，星盘中的叛军正从前方烟幕后边高速撤离。 两艘战舰静静地承受着开山炮弹在战舰表面爆炸，在爆炸中舰体颤动漂移，调整着姿态。 当硝烟渐渐散去，叛军已经变成波江座e星方向的一群小光点儿。 “双子战舰，跟着我！” est稳稳地提升速度。 “二代机器人听着，我est此次只是要捉到马修，与其他人无关。希望各位回去工作，服从指令，不要与人类为敌。” 两艘战舰一个加速，瞬间追上叛军，只剩一小段儿目力可及的距离。这时，est发现叛军分成了左右两部分。 “不要管右侧集群，跟我追左侧的，hipparchus。”est在星盘中提示。 “马修，你的信号已经被星盘锁定，你跑不了。”est看着星盘中左侧叛军集群中的的马修信号源说道。 这时，无线电中传来马修对同伴的叫喊。 “卢卡，去打后边的战舰！前边的交给我。” “双子战舰，迎面主动打击，燃烧弹、密集导弹、冲击波，不要让他们近身！跟紧我，向右侧射击。”est说道。她看到右侧叛军集群向双子战舰扑去。 说着，武仙座战舰高速前冲，没等前方的马修集群摆好战斗姿态，一排红蓝成对的燃烧弹发射出去，机器人集群惊慌散开。 est再提速，从耀眼的燃烧弹火焰中穿过，直奔那辆信号源矿车。 没等那矿车惊慌中再加速，一道刺破宇宙的死亡光线已经将矿车炸裂成四大块。残骸散入深空。 马修从瓦解的矿车里掉了出来。 没等狼狈的马修稳定住身体姿态，战舰瞄准器光亮已经在他胸膛上闪烁，照亮马修惊恐的脸。 武仙座的炮口近在咫尺。 est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制导炮弹在星盘中闪烁。 “等等！est。”katharine见est有点冲动，感觉这样很危险。 “你难道真要打死他？他只是个机器人罢了。活捉他的话，可能解决很多星际难题。” “你看到了，这是个机器败类！”est怒火中烧。 “你可以让他交出机芯！之后回收！”katharine说道。 est平静下来。 “好吧……” “马修！你处于我所有兵器的锁定之下！跑不了！”est说，“现在，按我的命令去做！” 的确，如果笼罩马修全身的武仙座照明光线换成星际标枪的话，马修早就汽化得无影无踪了。 马修似乎也知道已经无路可逃，绝望地调整着身体姿态，对着武仙座战舰的各种毁灭性兵器。 这时，溃散的左侧叛军收拢过来，似乎要援救马修。 “别管我！所有二代机器人向后边的航天器进攻！”无线电传来马修声嘶力竭刺耳的叫喊，“快去，只有这样才能救我！” “听着！马修，拔下你的机芯！”est冷冷地说道。katharine搞不清楚这个马修为什么这么顽固。 “啊哈哈哈……，est。”马修又在诡异地笑着。 此时，katharine也恨不得一枚导弹发射过去让这家伙彻底消失。 “可怜的人类！啊哈哈哈……”马修慢慢打开胸腔，抓出机芯，但是并没有松开。那僵硬的笑声还在无线电中回响…… 导航星盘报警闪烁，有波江座高速陨石流从左侧远处冲击过来。 “啊哈……”伴随僵硬的笑声，没有了机芯连接的马修迟滞地抬起左手指向武仙座后边的双子座战舰，“哈……哈……” katharine和est同时预感到出事了。武仙座右后方的双子座战舰虽然展开全部近身火力，怎奈叛军全部压过来，其中一些机器人已经从双子战舰外防护的死角位置钩住了双子座战舰的外表面，亮出了激光切割设备。 这时，雷达已经开始陨石报警。 “hipparchus！后撤！”katharine在星盘中大喊。 武仙座已经来不及回收呆滞在太空中的马修。 最先到达的陨石瞬间将僵尸般的马修冲走，无影无踪。 “啊……哈……”那笑声还在持续，可是星盘中马修的信号源已经消失了。因为，马修已经拔出了机芯。 katharine和est后悔刚才没有直接将马修连同那机芯熔成太空铁水。 现在没办法，武仙座战舰急速抬升远离，陨石流从下方空间高速滚过。 此时，双子战舰处于陨石流的边缘，未被冲击，可那些机器亡命徒已经开始切割战舰的外表面。 “双子座，启动攻击性防护！放弃外防护！”武仙座战舰中的katharine和est看着下边的双子战舰干着急，无法用兵器打击已经附着在双子座战舰表面的机器人。 双子座感觉到了附着物，不安地调整着舰体姿态。 “hipparchus！准备弃舰，指挥舱模块脱离！”est不得已下令，同时用近战兵器驱离双子座周围的机器叛军。 双子座似乎没有听见任何呼唤，也没有做出任何自救动作。 est开始离开固定座椅，呼唤武仙座停机舱内的武装登陆舰启动，准备离开战舰救援hipparchus。 “等等，你看！”katharine示意est。 透过舷窗，她们看到，双子座战舰摆动着开始加速，向陨石流驶去。 est和hipparchus盯着星盘和舷窗外一片混乱中的双子战舰，惊愕之余明白了。 双子座战舰顺着陨石流向，加速斜插进入高速陨石流，侧面撞击向前飞去的陨石，之后，抵抗着陨石流的侧推力量发力掉头，被陨石密集撞击缓慢翻滚了几周后，双子战舰逆行在陨石流中，纵向翻滚摆动，很快，双子战舰表面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当双子战舰冲出陨石区的时候，舰体上原来附着的成堆机器人已经随着陨石被冲刷流走。剩下的机器叛军纷纷跳入陨石河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hipparchus……你没事吧！”双子战舰状态平稳下来之后，传来了武仙座的关切。 “我没事！”双子战舰发出信息。 远处，金牛座等战舰高速驶来。 望着恢复平静的波江座，回想刚才的一幕，katharine大惑不解，“难道马修丧失隐形功能了？” 不管马修是生是死，这次又被他溜了。 katharine想起了kepler和hipparchus的猜测。机器人不一定有超级隐身功能，可能是他们有能力进入人类进不去的空间。如果真有这样的空间，一定是高速空间，能让这些机器人大尺度跨星际移动。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现在看来，这个高速空间在宇宙中的分布可能是不均匀的，否则无法理解为什么机器人在眼前的这片空域不能隐形，只是疲于奔命。 如果kepler和scott能联系上，根据逐渐掌握的机器人资料，有些物理难题可能会得到一些澄清，并可能有新的发现。对，还有justin，katharine想，可现在，这几个人…… “没有发现摩羯座踪迹！”各舰纷纷报告。 在那堆持续燃烧的太空炉火周围，各舰用尽所有探空设备，无法搜寻到scott的下落。 “各舰！准备返航！”est下达指令。 est最后看了一眼三叶星云方向，默默摘下头盔，拢了一沾湿的头发，扭过头，冲katharine微微抿了下嘴角，点了点头…… “他会回来的！” 第二十一章 棕榈海湾 随着太空殖民地的加速开发，地球变得越来越适合人类居住。 深空回来的hipparchus，竟然感觉不适应。 经过一段时间的身体和心理的康复治疗后，深空议会关于天蝎座hr6424-b-w行星光帆失踪事件开始组织调查。 hipparchus作为证人作证，一遍又一遍地陈述光帆执行深空任务的细节，接受质询。 调查委员会官员们都长着大嘴缝，说起话来慢吞吞地像是爬动的蛇，撕扯着hipparchus的耐心。走出听证会，他便掉进了媒体的油锅，记者们沸腾得好像处于临界状态的粒子。 数番作证之后，证词只是机械地重复，hipparchus出庭次数逐渐减少。 委员会到底得出了什么结果，hipparchus也不太关心。只是听说，光帆失踪事件调查牵扯出对第五次世界战争真相的调查。在该调查中，桑尼、史蒂夫等宇航员因为在媒体中作虚假陈述，退出深空任务6个月。 几个dsf现任董事因为伪造战争嫌疑被深空议会起诉，但是，媒体估计定罪的可能性不大。 simer作为前阿尔伯特深空动力公司的董事涉案，向深空议会缴纳了罚款。simer的dsf独立董事职务被解除，只保留了宇航信息中心负责人的职务。 第五次世界战争的真相调查波及西曼。 岌岌可危的dsf为了稳住局势，维护共同利益，紧急召开股东会，表决通过小安德烈成为新一届董事长，取代了西曼。 hipparchus也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宇航中心派他到信息中心，从事太空“多体机器人”监测和太空事故档案保管工作，暂时退出太空任务队列。据说这是出于对他的健康和康复状况的考虑。 “多体机器人”是人类早期探索近空殖民地的工具，以老安德烈公司的研发机器人最为典型。 老安德烈的太空自动化公司用携带器材、零件和原材料的大推力运载工具将第一代机器人送入太空。当航天器到达目标星球，根据事先设定的程序，第一代机器人进行探矿，向地球发回勘探信息。 对于那些资源富集的星球，老安德烈公司追加机器人进入太空，运回矿产资源。 第一代多体机器人建立太空基地，利用太空资源制造第二代多体机器人。同时，根据人类指令或人类设计好的程序，第一代机器人将载有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航天器发射到太阳系外的深空。 第二代多体机器人把更广阔的深空资源和信息发回太阳系，并在太空中进行自我复制，探索更广阔的深空领地。 随着超距信息传输和载人高速航天器的出现，第一代多体机器人不再参与近空计划，被直接进入太空的自然人类取代。 当载人超高速航天器以大空间尺度进入更远深空的时候，第二代多体机器人的工具使命也结束了。 被技术进步淘汰的近空第一代多体机器人数量庞大，密集地分布在太阳系。 由于往来于太阳系内外的星际活动越来越频繁，第一代机器人造成的航天事故逐年增加，dsf统一全球航天资本之后，迅速在重要的太空矿区建立太空自动化处理工厂回收第一代多体机器人。 同时，回收第二代机器人的处理厂也开始在太阳系外建造。 进行回收工作同时，dsf必须对机器人实施监控，进行数据采集，防止太空事故。dsf根据《深空开发协议》把这个工作委托给了深空宇航中心的信息部门，组成专门机构——深空信息中心，对空间机器人带来的风险进行预警。 最开始，在信息中心，hipparchus负责监控第一代多体机器人周围的天体事件，对那些还在使用的一部分第一代机器人活动范围进行遥控调整，避开小行星、太空石块等等威胁。深空机器人无线电信息监控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后来，由于hipparchus的睡眠问题，信息中心让他弹性工作，根据某时间段内积累的太空机器人数据，不定期做出报告即可。 随着机器人回收速度加快，加上天体事件、机器人设备损耗和老化，能够传回信息的第一代多体机器人数量逐年下降，需要处理的近空机器人数据量越来越少。 最终，这是一份轻松的工作。hipparchus的生活变得悠闲。 为了躲避城市夜晚各种光线、声音的干扰和喧嚣，他把家搬得更远。最后，他在南部一片海湾安顿下来，这里的植被、海水和星空更像他的地中海故乡。 hipparchus重新适应了地球上的饮食，偶尔还能喝点红酒。 工作上的事情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周才去一趟数据中心，处理一下来自太空的零散资料。 家里有了和他一样悠闲的来访者，其中一位是kepler的父亲，可敬的物理学家，深空宇航中心的顾问。 老kepler说，深空议会名义上在调查深空事故，实际是想得到hipparchus和kepler发现的“暗夜信使”材料。dsf以全人类的名义，持续不断地向深空中的kepler发送信息，主张“暗夜信使”的所有权。 kepler的星盘信号在那次w行星事件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 对此，老kepler说他对儿子并不担心，甚至不担心dsf对他展开军事行动。 hipparchus说，他在作证时感觉深空议会的确在掩盖调查意图。他说自己感到惊奇的是，深空议会和dsf并没有让自己承担任何责任。 hipparchus内心隐约感觉到，dsf对稀缺矿产的兴趣使自己被善待了。 hipparchus尽量表达对能够找到kepler下落的信心。但hipparchus心里知道，尽管kepler是星盘的研发者，但是，不使用星盘导航，他自己也是回不了地球的。 “kepler会回来的，但也会回去的。他是‘深空之子’。” 老kepler反过来安慰hipparchus。 的确，现实让hipparchus绝望。 开始，几乎每天，hipparchus都到家里仓库中取出宇航服，查看天龙座星盘，在混乱的深空图景中搜寻光帆的踪影。 随着时光流逝，他的希望破灭了，彻底将星盘关掉。 另一位来访的是hipparchus的上司，深空信息中心负责人simer。刚到信息中心的时候，hipparchus也很难将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和在媒体中伪造战争、发布宣战声明的人联系起来。 simer曾经长期在大安德烈公司从事太空机械制造工作。因为工作出色，西曼一度想让他当自己的助手。可simer不想离开他喜欢的工作，拒绝了西曼的好意。 直到载人高速航天器完全取代了机器人飞船，simer才接受了西曼的股份加入深空动力，从事天文观测的管理事务。 由于都从事过天文观测工作，一个在大气层内，一个在外太空，两人有许多共同语言。 simer愿意多给hipparchus一些假期。 关于太空机器人数据采集工作，simer说他另安排人手，hipparchus只要根据工作人员传来的数据统计结果，在家里做报告就可以。 至于太空事故档案保管工作，simer只让hipparchus负责绝密档案保管，说hipparchus下次去信息中心的时候，给他授权。对于后一个工作，hipparchus知道，那几乎是个闲差。 simer希望hipparchus保重身体，祝愿他有朝一日再次升空。 天气好得时候，hipparchus在海湾岸边支起画板，面对平静的海水和棕榈树，在沙滩上一画就是大半天。时而停下画笔，凝视着近处海水轻缓荡漾的波纹…… hipparchus由于身体原因，几次拒绝了dsf升空任务。一个人背着旅行包，在周围海岸的岩石中敲敲打打，寻找一些能用做绘画颜料的赭石、金红石…… 他喜欢眺望大海的天际线，这让他能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个星球。 第二十二章 尘封档案 机要档案中心从外表看是一座独立的圆形建筑，四周是空旷的停车场。 hipparchus从车上下来。 他来宇航局信息中心已经好长时间，从未注意到这座建筑。 simer早已等在那里。 dsf成立以后，机构大股东之间经过长时间的讨价还价，各大殖民公司的绝密档案终于合并，统一交由宇航中心的航天信息中心保管。 自动安保门前，simer给hipparchus授权。 安保门向两侧开启，一座透明悬空的三层构造空间显露出来，在空中缓缓旋转。原来，这个建筑从里边看是一个天井，外边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层建筑物样貌的防护罩罢了。 “那就是档案空间。”simer用手指向天井中悬浮转动的构造空间。 进入升降梯，simer再次向hipparchus授权。 透明的升降梯载着二人，悬浮在空中上下升降、左右平移，沿着天井的内表面，解开hipparchus刚刚设定的密码，最后，对着悬浮空间的第三层，停在空中。 当绝密档案空间减速悬停在空中的时候，透明升降梯向天井中央平移，嵌入档案空间凹槽。 门打开，二人进入dsf的机要档案空间。 “好了！工作交接完毕。”simer引导hipparchus进入档案空间的第二层中央控制室，一边说道。 “除了没有望远镜，这里清净得就像天文台，除非有查档申请人来查档。即使有人查阅档案，也需要提前申请，平时你可以安心在家休息。别担心，能通过系统审核享有查档权的人不多，只有三大机构的头儿们才可以。” simer看了看默不作声的hipparchus，补充道：“而且，到目前为止，这些人都已经查阅完档案，再申请的可能性不大。” 此时，hipparchus并没有在意工作量的问题。他心里惊讶的是，simer怎么把这么重要的岗位给自己。即使这份工作像simer说的一样清闲，但在心理上感觉起来似乎有些沉重。 也许，simer是西曼最信任的人，他做什么，都有西曼担着。 hipparchus实在无法拒绝simer的好意。 果然，时间过去大半年，如simer所说，没有哪个大人物申请查阅dsf绝密档案。除了那次和simer交接工作，hipparchus再也没去过信息中心，只是每个月在家里按惯例完成他的空间机器人监测报告。 直到有一天，信息中心的一条数据信息引起了hipparchus的注意。 那是一个天色阴沉的下午，他着手准备当月报告，查看几天前传来的数据统计。 突然，一个名字跳进他的视觉——“马修”。这个名字在表格“身份识别”一栏下边的一长串名单中。 hipparchus赶紧沿着表格横向查找对应的信息内容。一条经过机器自动识别的无线电语音信息映入他的眼帘——“马修呼叫但丁！我在殖民6号，但丁！你听到了吗？” 殖民6号重新出现了？hipparchus想起，在乌鸦座事件之前不久，殖民6号在半人马座天区消失。 但是，马修这条电波信号源的深空位置信息并没有出现在统计列表中。 hipparchus决定去一趟信息中心，如果调查清楚此事，也可以了结一项多年的深空悬案。 在数据大楼，通过调取同源多点位星际信息原始记录，推算马修电波信号源坐标数据，hipparchus最终确定：马修电波发出时，殖民6号可能在天蝎座与天秤座交界星区，距离为4.46光年左右。电波发出的时间大概就在殖民6号信号消失后不久。 那么短的时间，殖民6号行星竟然移动了3光年的距离，hipparchus感到不可思议！看来又是那个马修搞的鬼…… hipparchus将殖民6号的星体物理数据，连同马修电波的各项计算结果，提交给simer，建议派宇航员实地确认星体并回收。 出了数据大楼，殖民6号星体数据还在hipparchus的脑海中旋转着。他想起来，殖民6号和殖民7号的大小、质量等基本物理数据，几乎完全一样。殖民10号、11号，印象中，似乎也接近。 消失的为什么都是物理指标接近的同一类星体？ hipparchus猛然想起，石塔星球周围的“-2”行星和“-1”行星，它们和殖民6号、殖民7号物理数据几乎一模一样……难道它们，迟早也要…… 有什么力量在控制这些星体？是马修？hipparchus感觉不太可能。 hipparchus想起了kepler，想起了justin，想起了scott…… hipparchus走着走着，突然抬起头，那座和simer交接工作的机要档案建筑出现在眼前。 他对自己感到奇怪，本来准备回家，怎么走到了这里？ 天空阴霾，hipparchus心里犹豫，脑海产生了数不清的疑问，也许眼前这座冷清得不见人影的建筑能提供线索…… hipparchus两脚不知不觉向阴云下的机要档案建筑走去。 …… 天井中，如魔方般运动的档案空间逐渐停了下来，透明升降梯嵌入其中。 hipparchus通过一连串的解码，进入二层中央的控制单元。 hipparchus突然想起，调取绝密档案是需要事先申请的，他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没办法，只好试一试，hipparchus手指按向空间键盘，向系统发出查档申请。 “申请人：hipparchus； 时间：今天； 目标档案：殖民6号事件。” hipparchus心想，自己只是管理人员，不是三大机构的高管，名字恐怕不在有查档权的名单中。 系统反馈：“管理员申请，请管理员确认通过！” “确认通过！”hipparchus赶紧输入管理员密码，迅速识别完身份，语音确认。 hipparchus心里感激simer。 天井中的光线暗淡下来，中控显示屏的管理界面启动，一长串信息列表展现出来。 档案空间就像圆柱体的魔方，开始运动起来。 hipparchus经过仔细阅读，发现，那一长串信息是从dsf成立到现在的查档列表，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管理员simer第一次查询‘殖民7号玛丽亚事件’档案。” “小安德烈查询‘殖民7号justin事件’档案。”“ “小安德烈第一次查询‘殖民7号玛丽亚事件’档案。 “小安德烈查询‘61k行星事件’档案。” “小安德烈第二次查询‘殖民7号玛丽亚事件’档案。 “西曼查询‘殖民6号事件’档案。” “西曼查询‘殖民10号事件’档案。” “西曼查询‘殖民11号事件’档案。” “管理员simer查询‘殖民6号事件’档案。” “管理员simer查询‘殖民10号事件’档案。” “管理员simer查询‘殖民11号事件’档案。” “管理员simer查询‘奥特矿场艾伯特-马修冲突事件’档案。” “桑尼请求查询‘奥特矿产艾伯特-马修冲突事件’档案。系统拒绝！” “管理员simer第二次查询‘殖民7号玛丽亚事件’档案。” “kepler经过临时许可，查询‘殖民7号玛丽亚事件’档案。” “管理员simer查询‘殖民7号justin事件’档案。” “管理员simer查询‘殖民6号事件’档案。” “est经过临时许可，查询‘三叶星云scott事件’档案。” “西曼查询‘石塔星球kepler事件’档案。” “深空议会议长查询‘石塔星球kepler事件’档案。” …… 看完这些令人眼花的信息，hipparchus默默地合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查档列表内容给他的印象是，simer在滥用职权。 hipparchus感觉自己不必再查找什么机密了，这个查档列表就是世间无人知晓的秘密。 两大阵营的合作共赢，看来，彼此之间还有一个附加的好处，就是相互窥视合作之前的绝密信息。西曼要得到小安德烈那些殖民星球的情报，小安德烈得到深空动力天体事故的细节。 hipparchus不明白小安德烈和simer为什么频繁查阅‘殖民7号玛丽亚事件’档案？难道都在找‘暗夜信使’晶体的线索？或者，这其中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hipparchus顿感疲惫。 他现在不想再查找殖民6号事件的档案了，甚至想忘掉一切。 从est查询丈夫scott判断，玛丽亚是kepler的母亲。hipparchus为这两代宇航员消失在太空，感到惋惜。 黄昏中，hipparchus写完辞职信，发给simer，离开了天井建筑，离开了隐藏着dsf绝密的是非之地。 第二十三章 大洋星空 几年来，dsf一直没有放弃对kepler和光帆星盘信号的搜索，甚至要求地面待命的宇航员时刻打开星盘。只要捕捉到任何一瞬间的kepler本命星盘或者舰载星盘信号，dsf就可以锁定光帆坐标，命令遍布深空的战舰、航天器、军事堡垒采取行动。 hipparchus早已把宇航服连同宇航服上镶嵌的星盘，放进家里仓库的角落。dsf几次要求他启动星盘，他懒得从命，最终他真的不记得星盘放在什么地方了。 dsf只当hipparchus是个病人，此事只好作罢，反正他也跑不出那片小海湾，稍加监控即可。 hipparchus对这一切漠不关心。 hipparchus给自己制作了一个十字杖，像古人一样在海边夜晚的星空下散步，时而举起来测量一下恒星的角度。不过，星空对于hipparchus已经没有了儿时的神秘感，反而海滩上散步的人，因为他的举动，被夜空中某些星星吸引，聚拢过来，举起他的十字杖对着星空发出赞叹。 他给兴奋的人们指点眼前的星座，但内心有点凄凉，因为星空被人为控制，被划分成了殖民地开发，人们在地球上已经很难辨认人造卫星、空间站的反光和行星、恒星星光的区别。 hipparchus看到，海滩上的人们往往把星球的破坏性开发当成了超新星爆发。 一颗流星划过苍穹，海滩上的人们欢呼起来。hipparchus心里知道，那不过是est驾驶的武仙座战舰掠过近空罢了。 古老的星宫和星座已经被人造的各种星体弄得面目全非了。 一天黄昏，在孩子的玩具堆里，hipparchus偶然发现自己少年时候玩的旧星盘，不知道是哪个孩子从仓库翻出来的。这是一个手动星盘，圆盘的边缘镌刻着十二星宫星座，轨道上镶嵌着可以移动的日月五星。 桌灯下，hipparchus转动星盘，将时间调整到当下的季节，惊奇地发现五大行星连续排列在狮子座、室女座、天秤座、天蝎座和人马座，形状很漂亮。 他推算了一下时间，走出门，穿过房子前边的矮灌木。 海面上空，黄道带上下，星光涌动。 水星和太阳已经沉入西边大海，肩膀上镶嵌着金星的室女在仰身游泳，凝望着上方本超星系团的中心；宙斯（木星）手握闪电，站在天秤的顶端威慑着满天星斗；天蝎从银河中爬出，驯服地跟在他身后，头顶镶嵌着被施了魔法的、蓝宝石一样的土星；人马座卡戎拉满强弓，把箭头上燃烧的火星射向银河系的中心。武仙座的赫拉克勒斯仿佛听到天琴座的乐声，松开了扼住天龙座咽喉的手，脚下的巨蛇座乘机溜走。天鹅座一声嘶鸣，被驱逐的天鹰座转过身，冲向正在化身成鱼潜入浩渺银河的摩羯座。璀璨群星又恢复了无比宁静而有秩序的律动。 这是一个初秋太平洋上晶莹剔透的古典夜空。 hipparchus手托星盘感叹，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星空结构里，头顶的星辰画面，就能告诉我们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他想起kepler在光帆上和他说的话。 “星相师推测人的命运总要看出生时的星盘。这基于一个基本认识：星盘不同，命运不同。为什么每个人的星盘不同？因为每个人出生的时间和空间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每个人出生时面对的星空也不一样。 星相师用每个人出生时不同的星空推算不同的命运，我用某个宇航员看到的即时星空来确定他所在的时空坐标。在掌握海量深空星体数据的情况下，只要我能同步获取某个宇航员周围的星空图像，也就是某个宇航员的即时星盘，我就能确定他所处的深空坐标点，紧急情况下实施救援。 这就是星盘的时空导航、深空救援意义。宇航员们通过彼此之间天龙座星盘导航仪的数据分享，感知彼此坐标点的星空，就知道彼此身在何处，今夕何夕。所以，我给现代导航仪起了一个古老的名字——星盘。” “星盘！” hipparchus呼吸着面前星光的气息，对kepler经年累月的深空星体数据采集工作充满敬意，也替他惋惜。 想到这里，hipparchus忧从中来，禁不住向银河的深处望去，茫然地在这古老星空的背后搜寻那艘被dsf放逐的光帆。 突然，hipparchus感觉到今天的夜空有点儿不一样。 以往星际开发的各种干扰光线消失了，银河清澈见底，宇航中心的星际战舰和dsf的货运飞船不见了踪影，近空空间站隐去了光亮。 hipparchus心想，dsf可能又在弄一些什么事情，念头一闪而过。 当hipparchus的目光扫向天蝎的心脏的时候，天蝎座α星（心宿二）突然增亮，他知道，天蝎座α也许正在爆发成为超新星，可惜自己不在太空观测站，只能目测这宇宙演化史中的神奇瞬间。 不过，没过多久，天蝎座α又暗了下去。紧接着，hipparchus发现α恒星西侧的天蝎座β星的光度出现一定频率的变化。天蝎座今晚变得如此不稳定，hipparchus感到很新奇。 这时，妻子披衣来到院子外，轻声呼唤hipparchus。 听妻子说是dsf在找他，hipparchus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看着太平洋上空，并用手示意妻子去看太空中突然增亮的天蝎座β。 “好像有一个飞船在移动！”妻子把衣服披在hipparchus身上，轻声说道，“就在那颗星的旁边。” hipparchus定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带着诧异的表情回过头，夜色中审视着妻子那双闪烁着宝石光芒的眼睛，他很惊讶，惊讶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妻子的眼力这么好！ 天蝎座β亮度增加，似乎有一个发光体从天蝎座β恒星旁边迎面而来。 看着看着，妻子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美丽的双眸浸满了泪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颗从天蝎座β游离出来、逐渐增亮的星光。 妻子似乎忘掉了身边的一切，慢慢向前走了过去…… hipparchus感觉不对劲，“嘿！jenny……jenny!”他盯着妻子，轻声呼唤她的名字，跟了上去。 妻子好像完全没有听到hipparchus的呼唤，加快脚步跑起来，冲向海岸线，用颤抖的声音，对着那颗移动增亮的星光大喊：“hipparchus！hipparchus……” hipparchus赶紧追过去。 他明白了，妻子是把那颗移动的亮星当成了他归航的光帆。 “jenny!”hipparchus迅速跑到前边，转过身，抓住她的胳膊。 hipparchus两眼抵近直直地看着jenny的眼睛，提高声音说道：“我在这里！嘿！我在这儿，jenny！”。 海水浸没了脚踝。 妻子的视线从梦境般的星空缓缓收了回来，用恍惚的眼神看着hipparchus，又看了看那颗星，抱住hipparchus，泪水夺眶而出。 hipparchus仿佛看到妻子一次又一次地站在夜晚的星空中期盼着自己再次归航，内心也是一阵酸楚。 不知过了多久，妻子从hipparchus肩膀抬起头，沾满泪光的双眼困惑地看着那颗还在增亮的小星，轻声自语道：“可那分明就是你的光帆啊！” hipparchus心头一震，像被电击了一样，睁大眼睛缓缓转过头，向那颗星望去。hipparchus从来没有在地球表面观测过自己驾驶的光帆往返大气层的样貌和色彩，但他相信，妻子应当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辨认自己光帆光亮的人。 难道kepler回到地球了！？不可思议！他无法想象这是真的！ hipparchus望着地球轨道上那颗亮晶晶的飞船，思绪被拉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起妻子往回跑，不时回望那颗星。 hipparchus从仓库抱出宇航服，一边往海滩跑，一边启动星盘。 星光还在，但星盘显示器中，那星光的空间坐标点上，并没有信号源。 hipparchus眼含热泪，身体几乎站不住。 “一定是他！kepler！” 因为dsf所有宇航员的星盘上都有其他所有宇航员即时的坐标信息，升空关闭星盘属于违反dsf规定的行为。只有kepler敢公然蔑视dsf。 没有信号的飞船，光帆。 那一定是kepler！ 妻子看到的一定是他曾经驾驶的光帆，因为他知道，妻子是多么的爱他…… hipparchus实在抑制不住自己，仰望夜空，泪水沾湿了妻子的额头。 飞船似乎还在那里徘徊，好像在等待什么。 hipparchus打开宇航服上的照明系统，挽着妻子向着那颗星用力地晃动。 突然一束光照到了沙滩上，照射到hipparchus宇航头盔上，四下是空旷的大海，这束光只能来自那飞船。 hipparchus明白了，确定无疑，那是光帆！而且kepler已经找到了自己，正在注视着岸边的自己。难道是因为这个宇航头盔找到了自己？他看了一下头盔，没什么异样。 这太神奇了！ “kepler！kepler……” hipparchus含泪向飞船挥动手臂，掠过头盔上的光线似乎也左右晃动了几下。 突然，飞船飞向西北方向，在大熊座停了下来。 紧接着，光帆先在空中划出两个交叉的圆圈，之后又划了一个稍大的圆圈将两个圆的交叉部分包围在里边。当光帆停了下来，它发出的光线在头盔上逗留闪烁了几下之后，缓缓加速穿过那三个圆圈，划出一条笔直的航迹。 光帆的反光暗淡下去，消失在星光与波光的交错之中。 不久，光帆的星光又重新出现在天蝎座β旁边。 “黄金分割！”妻子望着光帆轨迹形成的星空图案惊叹，转而伤感地问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呢？那么远，没有导航。又要去哪里？” hipparchus望着那三个还没有散去的圆圈，没有马上回答妻子的问话，又看了看天蝎座β，他明白了，明白了光帆是如何回到地球的。 “聪明的家伙……”hipparchus似乎在自言自语，“……我相信，他能去任何地方，也能从任何地方回家！” 最终，光帆消失在天蝎座β的星光里。 hipparchus久久注视太空，沉默不语，只是将妻子搂得更紧。 “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他好像事先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知道……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