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王爷先别反,太后娘娘有喜了》 第1章 太后怀了奸臣的崽 “启禀太后,这怕是……喜脉啊。” 长乐宫内,安静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萧茹瑾坐在高位上,手指攥紧、面色发白,沉默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赵太医,你好好想想,你在说什么?” “娘娘,微臣是说、是说——” 太医话说一半,声音越来越小、冷汗直流。 先帝驾崩半年,太后怎能有孕?! 这是天大的禁忌! 思此连忙下跪,哆嗦求饶:“太后饶命啊!臣说错了,臣什么都不知道!” 萧茹瑾目光幽幽、并没有发脾气,只是从头到尾打量满头白发的老太医:“退下吧。” 太医如获大赦,屁滚尿流离开。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这时又听见萧茹瑾冷冽声音:“赵太医,哀家父亲照拂你多年,希望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否则……父亲说过,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老太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带着哭意承诺:“娘娘,老臣明白。” 等长乐宫再无外人,萧茹瑾才褪去端庄严厉的伪装、无力瘫软在座椅上。 她会医术,当初给自己诊断出喜脉的时候不敢置信,如今三月了,找了心腹太医确诊,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她真的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 脑中不由浮现一张邪佞张扬的面颊,吓出一身冷汗。 不行,但凡被人知晓孩子的生父是谁,天下就乱了! 刚这么想,门外有下人通传:“太后,冥昭王来了。” 轰! 听见这个封号,萧茹瑾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怎么说曹操曹操便到? “他来做什么!” 语气颇为气急败坏,门外侍女全然不知萧茹瑾在急什么,恭顺解释:“娘娘,陛下生辰,王爷特来送礼。” 闻言萧茹瑾一愣,这才冷静下来。 对了,今日是恒儿八岁生辰,他是会来宫中参加寿宴。 沉默些许,她隐忍咬唇:“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盛亓进门,还未叫萧茹瑾看清楚模样,先行察觉到来自男人神情中的冷意。 一道灼热窒息的视线落在身上,自上而下仿若要把她剥皮抽筋。 当朝冥昭王并非纯血的漓国人,身有北羌人血脉,年不过弱冠已有八尺身高,发色与瞳色也比常人稍浅一些。 他还曾在军营,征战多年练就一身好武艺,如今身着黑色蟒袍,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宛若神尊。 盛亓进门目光灼灼开口:“太后娘娘,三月未见,臣北巡回来了。” 萧茹瑾像是被他神情灼烧到,别过头不敢去看,抿唇“嗯”了一声以表回应。 紧接着询问跟男人一同进门的女人:“崔太妃为何同冥昭王一同出入东宫?” 太妃崔燕染跟萧茹瑾私交不好,甚至可以说二人是死对头,今天刮了什么风把她吹来了? 崔燕染巧笑盈盈道:“这话说得,妾身自然是来给陛下送礼,在宫门口无意碰见。” “是吗?”萧茹瑾冷笑一声不信。 无意?怕是有意吧。 先帝早逝,如今漓国掌控朝政的人赫然就是冥昭王盛亓,后宫女眷想做什么,她心里都清楚。 “后宫妃嫔不可与外男同出同进,崔太妃莫忘了规矩!” 萧茹瑾向来以严以律己出名,厉声训斥。 崔太妃眼里划过轻蔑,挺着大肚炫耀:“姐姐,真当自己是德高望重的太后娘娘了?大漓人谁不知道啊,先帝厌弃你,从未跟你同过房,你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后凭什么来管束我这个身怀龙种的人?” “崔燕染!” 萧茹瑾放大声音,华袍下手指蜷缩捏紧。 崔燕染说得对,出嫁半年,萧茹瑾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因此事,为后半年她都饱受争议,连带着萧家式微,在宫中处境愈发不好过。 即使如此,萧茹瑾就是太后,是正妻,崔燕染怎能如此放肆? 萧茹瑾义正言辞怼回:“崔氏,哀家并非是想管教你,而是提醒你。哀家名不正言不顺,可太妃不也是凭借这胎龙子免于陪葬?” “若是崔氏那么懂尊卑重礼数,那哀家明天就让陛下下旨,送太妃去西北行宫清修,待小皇子生下,就给你找出风水宝地葬了吧。” “你!” 听这话崔燕染气得要命,又不知如何反驳,求助看向身边男人。 “冥昭王,太后娘娘好大气性,本宫可是身怀先帝遗骨呢……” 崔燕染虽怀着龙子,还是太妃,但今年也不过十九岁,还是小女儿心性,被授意要同盛亓交好恨不得扒在他身上。 可惜肚子太大堵在二人中间,只得用手指揪着盛亓衣摆告状:“王爷,北巡的时候您可承诺过家父,会在宫中照拂本宫。” 北巡? 萧茹瑾眸色冷凝,心中盘算起来。 看来此次出巡崔家又做了不少小动作,多半是想联合冥昭王谋反。 新帝年幼不过八岁,想重新选个皇帝实在简单,包括盛亓本人,保不准也想坐上龙椅。 她沉沉陷入思索,没有把崔燕染的撒娇放在眼里,以她对冥昭王的了解,他从不多看崔家人一眼。 结果刚这么想,听盛亓开口:“是些许过分。” 萧茹瑾一愣,终于敢正眼看向男人。 盛亓察觉到了女人目光,神情更加淡漠,手持一把玄铁折扇轻轻摇晃。 “陛下生辰,家国大喜,太后更当敛容屏息。”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盛亓如此维护崔燕染,女人开心极了,受宠若惊,摸着腹部娇声附和:“是啊!亏本宫怀着身子特意来长乐宫贺喜,太后也不知感恩!” 不知感恩? 萧茹瑾觉得好笑,但此刻有些笑不出来。 体内腾起一股寒气,不由分说直冲她下腹,叫她疼痛难忍。 多荒唐,孩子亲父护着外人,所幸他永远不会得知这个秘密。 萧茹瑾眼中划过一抹冷意,抿唇道:“……冥昭王既然开口,那哀家是有些失态了,太妃莫要记怪。” 紧接着她不再说话,任由二人唱戏。 好在送礼后崔燕染没再作妖,众人走后萧茹瑾回到寝殿。 本要继续梳妆,一阵凉风拂过,有人从身后抱住她: “吃味?” 萧茹瑾一回头,撞入熟悉邪佞的琥珀色眼眸中。 第2章 床帘晃动 男人嗓音低哑。 她对他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但还是被他吓得浑身一颤抖。 “别……!” 想说什么,那人已经抓起萧茹瑾下巴吻了上来。 动作霸道带着浓厚的情欲,单手掐住女人腰肢轻松抱起。 他鼻息交合间吐出一句话:“三月未见,阿瑾,你竟是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嗯?” 此人就是方才还对萧茹瑾爱搭不理的冥昭王盛亓! 没有外人,他就跟脱去面具似的,霸道至极! 整个大漓、不,一生忠君爱国的萧家不会想到,他们娇养二十多年的嫡女、仪态万千的太后娘娘,在夫君死后,会怀上这蛮人的孩子! 萧茹瑾不禁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崔燕染在这里,你想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不成?” 先帝离世尸骨未寒,冥昭王为亡夫弟弟。 但凡被人得知,整个漓国就完了! 盛亓不以为然,掰起萧茹瑾下巴,一字一句道:“可你本该是本王的,不是?” “兄长不碰你,是因他心虚,明知本王先向父皇求了婚旨,仍旧把你强行抢了去。若是将你染指了,他也不会等到死在南蛮的刀下,而是本王——” “盛亓!” 话未说完,萧茹瑾惶恐捂住他的嘴打断。 这些话私密至极,至今除了他们没有其余活人知道二人过往。 先帝可是盛亓的亲哥哥,这男人怎能带着仇恨的语气不嗤手足至亲?! “怎么,你要向我承认,先帝的死与你有关?让哀家好告诉父亲,为陛下清君侧。” 冷艳绝色的女人躺在盛亓怀中恨恨开口,倒是叫男人心情好了些,掐着萧茹瑾下巴,盛亓金灿灿的眼眸半眯:“担心本王?” 萧茹瑾是个嘴硬的,推搡反抗:“哀家只怕没了王爷牵制其中,会有人立刻谋反。” “不愧号称‘大漓第一才女’的萧太后,伶牙俐齿、股掌人心。” 盛亓随意夸赞:“可惜皇嫂的身子跟嘴巴不一样,甜软许多。” 萧茹瑾迟迟意识到男人真正的目的,再次慌乱起来。 连忙抓住男人的手训斥:“寿宴要开始了,你胡闹什么!” “作何在意那废物?” 想到当今陛下,盛亓脸色阴沉下来,掐着茱萸提醒:“盛子恒并非你亲生孩儿。” 萧茹瑾吃痛,但都来不及羞涩怒嗔,像炸了毛的狸奴,如临大敌宣告:“姑母将恒儿送养在哀家名下,他就是哀家的孩儿!” 她就知道此人也在觊觎皇位! 纵然先帝没有嫡子出世,但既然萧茹瑾是明媒正娶的皇后,盛子恒是萧家选择给她抱养的儿子,两人就该是大漓的太后和皇上! 无论是冥昭王还是崔燕染,都不可混淆先帝的血脉! 像是能看透萧茹瑾心中所想,盛亓好笑摇头:“阿瑾,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怀上本王的孩子?” 炽热的大掌往下探去,男人抚摸萧茹瑾小腹。 似是能察觉到里面的小东西似的诱惑勾唇:“等怀上了,你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毕竟……你的太后之位再无人质疑,不是吗?” 短短一句话吓得萧茹瑾面色煞白、浑身战栗。 此太后非彼太后,她是成了名副其实的陛下亲母,但到时怕是会多个秽乱宫闱的骂名! 她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孩子!” 这男人怎么突然提孩子的事情了?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女人过于激烈的反应叫盛亓皱眉狐疑。 “你有事瞒着我。” “我哪里有……!”萧茹瑾暗道糟糕,弓着身子往后退。 她知道是她太过惊慌自乱阵脚,反而引起男人注意,软着嗓音想安抚。 主动呼唤他的表字:“景淮,你分明是知晓的,我一直在服用避子汤。” 这话听得十分刺耳,盛亓寒气更盛:“三月前本王就禁止再用!” 是啊,三月前。 提起这件事萧茹瑾就血气上涌,水波荡漾的桃花眼忍不住瞪男人。 他说不准用,就真把她锁在床头要了彻夜!硬生生一回就中了靶! 想到一些画面,萧茹瑾脸红心跳,讨巧撒娇:“就算停药了太医也说过,我身性阴寒,极难孕育子嗣,所以我才会把恒儿当成我们的孩子一般抚养。景淮,你为何不能接受恒儿?我们不能一同认他为帝,扶持左右吗……” “够了。” 盛亓不耐烦打断,不想再听这些解释:“你最好是因为小皇帝,而不是其他人。” “其他人?谁?”萧茹瑾不解询问。 掐脖子的手指用了几分力,盛亓刚要回答:“不就是崔——” 没来及说出口,门外传来小儿稚嫩的嗓音: “母后可梳妆完毕?朕来接您去飨乐宫。” 帷帐内两人闻声皆一僵,特别是萧茹瑾,惊恐看着自己几乎衣不蔽体的身躯。 盛子恒,他怎么来了?! 刚巧提到这人就来了长乐宫,身为皇帝,宫中侍女甚至都没有阻拦,就这么把他放到寝殿。 萧茹瑾眼睁睁看着瘦小的身影离床榻愈来愈近,眼看要掀开幕帘,扯着嗓子喊: “恒儿,停下,莫要过来!” 突然被训斥,盛子恒停下脚步疑惑不解:“母后,您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没什么,只是身子乏力酸软,向来是着了风寒,你先去飨乐宫面见朝臣,哀家迟些再来。” “风寒?可严重?朕立刻去传太医!” 当今陛下极为亲近萧太后,听见这话盛子恒更加焦急想掀开帐子看清里面的人发生何事。 萧茹瑾心跳如鼓,结果在这时身后的男人竟然还在此时动了起来,手顺着大腿长驱直入到裙摆深处! “不要!” 萧茹瑾瞪眼怒斥,盛亓修长的手指按住她花瓣样的嘴唇。 “嘘,皇嫂,你也不想叫陛下发现吧?” 第3章 宴会惊魂 骂声瞬间止住,床榻前盛子恒一概不知晓,以为这声拒绝是对他所说,声音染上委屈:“母后生气了?朕只想看看你,要是太后不喜,朕便不叨扰了。” “母后好生休息,不必强撑身子参加宫宴。” 这话听得萧茹瑾心软,无奈她腿根更软,咬破下唇抑制嘤咛: “……恒儿,哀家不是这意思……哀家现下乏得很,不可见外人,你先出去,行不行?” 端庄严肃的萧太后竟是带了祈求,猫咛一样的声音叫年少的小皇帝听着沉下脸颊。 望着隐约有摇晃的帷账,眸色晦暗不明。 沉默许久,盛子恒屈辱点头:“朕,知晓。” 待盛子恒出长乐宫,心腹太监担忧询问:“陛下,太后娘娘的身子可要奴才去找太医看看?” “不必,传朕圣旨,今日任何人不可踏入长乐宫。” 清秀俊逸的小儿咬着牙根、手心攥紧,狠狠碾碎一朵方才去往长乐宫时,在路上摘下想送给萧茹瑾的木槿花。 “母后是被一只外来的狸奴咬伤了,再等段时间便好。” …… 不知过了多久,萧茹瑾姗姗来迟,与她一同晚到的还有盛亓。 盛亓仗着军权肆无忌惮,丝毫不怕有人怀疑二人的关系,可惜大漓宫中没人觉得他们有一腿。 毕竟冥昭王名声实在太差,纵然男人大权在握,可他混血的身世注定不被大漓人待见。 更别提最看重血缘亲疏的萧家,萧太后怎么可能看上他呢? 朝臣们都这么想,然而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后萧青、萧茹瑾的亲姑母。 望着同时进门的二人,萧青眼中闪过狐疑:“瑾儿怎么这么晚才来?” 曾经萧青是不会怀疑萧茹瑾与盛亓有所因私的,但她是女人,还是生过孩子历经沧桑的皇太后,如何发现不了近来萧茹瑾的变化? 萧茹瑾自己都没发觉,有孕后她就嗜睡惫懒,身上丰腴了些。 举手投足间眼波流转,带着说不出的女人味。 更别提现在被盛亓欺负过,就算化着故意彰显气势的太后妆容,春色萌动勾得在场男人心痒痒。 不愧是大漓“第一美人”与“第一才女”的萧氏女啊!果真红颜祸水! 先帝真是福薄,听说刚娶了皇后,洞房花烛夜都没入便御驾亲征。 那么好的美娇娘碰都未碰过一次…… 萧茹瑾不知众人在想什么,低头说出早想好的借口:“方才长乐宫招来条毒蛇,所幸冥昭王路过,帮忙斩杀劣畜,这才来晚了些。” “毒蛇?”萧青狐疑,“皇宫怎会出现这种野物?” “长乐宫紧靠御花园,那么大片林子,生出毒蛇并不稀奇。”萧茹瑾滴水不漏回答。 纵使萧茹瑾万分不想朝盛亓道谢,但这出戏必须演下去,红着眼眶道:“是哀家该答谢王爷才是。” 二人叔嫂谦恭的,萧青表情越来越古怪,想说什么时崔燕染出声打断:“行了,陛下生辰太后来迟,姐姐真是好大的排场!” 崔燕染行事刁蛮惯了,放在以前萧青还会斥责两句,但如今她有身孕,崔家如日中天,位列三公的萧家人都不得不避让三分,思此萧青打掩护道:“宴会启,奏乐。” 见事情应付过去,萧茹瑾松一口气,回到座位上。 她以为接下来没人在意她,没过多久,崔燕染再次不安分开口:“陛下今年都八岁了吧?也是大人了,妾身可否问问,陛下近来功课如何啊?” 崔燕染一开口萧茹瑾就知道她揣了什么心思,面上寒意四起。 陛下年纪再小也是陛下,哪有天龙之子在生辰宴上被问功课的道理?崔太妃真是不把皇帝当主子! 这太师与太傅都是崔家的人,生辰宴上又说不出不好的话,为难道:“陛下聪慧,无论文武都有建树。” “是吗?那就好,曾经先帝跟本宫讲过,陛下出生卑微,性格顽劣,教学起来定然不容易,如今本宫安心了。” 崔燕染故作慈爱,说出来的话实在刻薄,不说萧茹瑾,在场其余大臣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可时局动乱,整个生日宴上有几方势力,却偏偏没有站在盛子恒身边的心腹。 还是萧茹瑾怒火中烧、拍桌站立:“放肆!本宫的孩子怎么可能顽劣!” “什么时候大皇子是姐姐的孩子了?他生母不是一江南歌女吗?”崔燕染故作惊讶,转而眼中划过恶劣的嘲笑,讽刺道,“姐姐,您是不是忘了,圣上似乎……从未踏入过姐姐的宫殿。” 萧茹瑾仅仅入宫三日,边关就传来了先帝战死的消息。 而她同先帝的洞房花烛夜,都是冥昭王代替完成的。 没想崔燕染还会在大庭广众下内涵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萧茹瑾煞白一张脸,气得打碎酒盏。 “崔燕染!” 第4章 臣妾福薄 萧茹瑾胸口不停起伏,恨不得抛去礼数骂回去,萧青手重重往桌上一拍:“别吵了!这可是宫宴,有外臣在,你们非要丢了皇家的脸不是?!” 她想维护萧茹瑾,可如今萧青最忌惮的人,不是崔萧两家,而是狼子野心的盛亓! 看着那鹤立鸡群似的高大男人就觉得恶心,眼神狠狠剜他,面上先训斥崔燕染:“崔家好歹也是位列三公司马的名贵了,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崔氏想给孩子谋划位份,还是等你安稳生下来再说也不迟。” 说完又去拉萧茹瑾:“你气什么,崔氏说得是实话。” 萧茹瑾是她亲侄女,她万分想太子能出在她手上。 谁想萧茹瑾如此不争气,新婚当夜就闹出天大的笑话,先帝吃醉酒临幸了宫女也没去她那一趟! 崔燕染这一骂,还真骂在萧青心头大患上。 就听皇太后愤愤喃喃:“若你肚子能揣个孩子,轮得到崔家人这般得意?” 一句话堵的萧茹瑾哑口无言。 她能怎么回? 她有孩子,只不过并非先帝盛誉的,而是人人畏惧忌惮的混血蛮王盛亓的种! 沉默一会儿,萧茹瑾终是咽下这口气,转身去找盛子恒。 今日是他生辰,却遭遇这种事,不到人腰间的小孩格外安静,低头端坐在座位上饮下茶水。 萧茹瑾去摸,手是冰的。 她不由心疼,安抚道:“恒儿,莫听其余人多言,你是哀家唯一的孩儿,是哀家的亲孩儿。” 盛子恒这才抬头,看见萧茹瑾妖媚冷沉的脸颊眼中划过亮光,轻轻又郑重其事唤:“母后。” 他依赖靠在萧茹瑾怀中,抱住她像是哭了。 “儿臣没关系的,只要母后在,儿臣就什么都不怕。” 小孩细微的话语清晰传到盛亓耳中,本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冷下脸颊。 “陛下都八岁了,在众朝臣前躲在太后怀抱中,不大合宜罢?” 盛亓打开随身携带的玄铁折扇幽幽摇晃,盛子恒脸色不愉,想回怼。 可刚张口,身前的萧茹瑾忽觉不郁,捂住口鼻干呕出声。 “呕!” 全场再次寂静,一双双眼神齐刷刷看向萧茹瑾。 女子呕吐多半是害喜,可太妃都要临产了,哪儿传来的呕吐声? 众人不由好奇,结果不看就罢,看过去皆为震撼。 发出呕声的人是——太后?! 明显察觉到萧青与盛亓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萧茹瑾差点没吓晕过去,结结巴巴开口。 “母、母后,儿臣似是风寒未好,身子不适。” “是么?” 萧青淡淡回复,保养得当得成熟丰腴面容划过尖锐的睿智。 都是过来人,怎么没注意萧茹瑾是看见陛下桌上的鱼腥才呕吐的?到底是风寒还是其余,试一试便知道了。 就见她没有再多说,让萧茹瑾回座位坐下,紧接着叫宫人传膳。 宫人被打点过,不约而同上得全是荤腥,鱼、虾、猪、牛……等等,萧茹瑾看得浑身战栗,指甲深深掐出血隐忍。 盛子恒在旁边看得担忧,张嘴想说什么,萧青微笑说了句:“那就多吃些,补补身子。” 萧茹瑾不能反抗、求助也做不到,绝望闭上眼眸:“知道了,母后。” 白皙若纸人得绝色女子一口口吃着精致美味的肉食,却越吃越虚弱,按捺住呕吐的欲望快要吃晕过去。 在这时盛子恒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跪在萧青跟前: “皇祖母!母后今日着实得了风寒,朕此前想去长乐宫请母后参加寿宴,就见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帷幕都在摇晃,想来是痛苦至极!太师曾教导过朕,身子亏损之人不可胡乱滋补大鱼大肉,小心过犹不及,恳请皇祖母放母后回宫好生歇息!” 先帝不喜这个庶子,连带着萧青也对盛子恒忽视甚多,如今听他敢于朝自己请命,有些惊讶。 “辗转反侧,帷幕都在摇晃?……长乐宫不是遭到蛇灾,太后又为何风寒如此严重?”萧青疑惑。 听着这句话,萧茹瑾耳根都红了。 心头突突跳,脑中只剩一个词:绝望。 纸包不住火,她再也不能瞒下去。 “母后,儿臣……”萧茹瑾双腿一软差点要以死谢罪,这时盛亓开口。 “太后身体不适,今日宴会到此为止。” 冥昭王一说话,在场人神情各异。 王爷居然出手了?他们还想看热闹呢! 这大漓的皇室果真乱了,一档接着一档荒唐事! 萧青皱眉不服气:“冥昭王,哀家关心太后身体,你为何——” “本王说散席。” 盛亓打断萧青的话语,面色微寒,手上的玄铁折扇“砰”得一声阖上。 那把扇子是盛亓找人定做的,足有二十来斤重,浑身漆黑暗藏机关,早年盛亓征战沙场的时候这把扇子能取人性命于无形。 如今他有本事正大光明带到御前、面对皇太后,萧青不由被男人凶煞的气势惊到,不敢再多说。 沉默许久屈辱摆摆手:“散了罢!” 萧茹瑾如释重负,跟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无力离开飨乐宫。 本以为离开后事情就能全部结束,今日发生太多事,萧茹瑾疲惫至极,结果要上轿撵时被人拦住。 “萧茹瑾。” 萧茹瑾转头,拦住她的人赫然是崔燕染。 今日与崔燕染起过太多争执,萧茹瑾此刻都懒得搭理她,直说了句:“滚。” 然后就要上轿撵。 崔燕染轻笑一声,并不意外萧茹瑾生气:“哟,终于不装大家闺秀了?现在太后这模样才该让朝臣看看,京城人人夸耀的美人才女其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 “那你告诉哀家,哀家什么模样?” 萧茹瑾被崔燕染揽住登不上步撵,气得干脆回头去、拽住崔燕染衣襟。 崔燕染十九岁,萧茹瑾也就二十又一,两人都是年轻姑娘家,平日端得再有心机城府,偶尔也会有拳打脚踢扯头花的时刻。 崔燕染便是最讨厌萧茹瑾这点,装得老成稳重,显得她愚蠢无比,从小到大外人就拿二人做对照,如今终于等到萧茹瑾出丑,她如何不开心? 不过就是…… 不知想到什么,崔燕染表情古怪,转了转眼睛迟疑问: “你不会怀了我长兄的孩子吧?” 萧茹瑾本满身防备,听到这句话神色一顿:“长兄?” 崔燕染的兄长,不就是当朝太师吗? 听萧茹瑾唤了一句,崔燕染脸上立刻露出厌恶和得意,信誓旦旦道:“呵,果真如此。” “先帝驾崩半年,你绝非怀得是先帝的孩子,能常常进宫见你的,除了阿兄还有谁?难怪方才我问陛下功课他也帮你敷衍了过去!” “住嘴!” 终于反应过来崔燕染在猜测什么,萧茹瑾觉得可笑又气愤:“哀家失心疯了才会跟崔太师牵扯不清。” 那可是崔珏,崔燕染的同胞哥哥、崔家下任继承人! 以萧崔两家关系,她敢心悦崔珏,萧父就敢打断萧茹瑾的腿。 第5章 孩子不能留下 可萧茹瑾就算这么说了崔燕染也不信,冷笑道:“枉费长兄如此喜爱你,你却非要进宫跟我争宠,真是心机深沉贪慕权贵的贱人!” 知道崔燕染猜错了人,萧茹瑾放下心,松开钳制领口的手。 她睨了崔燕染一眼薄凉道:“太妃如此会编故事,当去戏班子,而不是久居深宫。哀家乏了,先回去休息。” 语罢,萧茹瑾转身离去。 萧茹瑾摸着夜色回到长乐宫,寝殿没有点灯,一进门看见有高大的影子坐在塌前。 她心一惊,立刻知晓此人是谁。 “……你为何又来了?” “你说呢。”盛亓冷眸看女人,夜色中他的猫眼像能发光似的,准确无误掐住萧茹瑾腰肢。 “为何呕吐。” 男人这才来兴师问罪,萧茹瑾看了眼门外没回答,顾左右言他道:“更深露重,冥昭王不可在东宫久留。” “萧茹瑾,本王没闲心同你逗趣。”男人态度并不好,抓着萧茹瑾将她抱到床上,目光灼灼恨不得剖开女人薄薄的肚皮。 “本王查过,你今日是传唤过一次太医,阿瑾,坦白从宽,别让本王逼你。” 男人声音很冷,手顺着腰滑下,眼看搭在肚子上,萧茹瑾终于怕了。 她怕,但是更加气恼。 一个二个都关心她肚子,这个孩子她总会打掉的,怕什么? 干脆一咬牙跺脚,推开盛亓争锋相对:“陛下都说了!是风寒!冥昭王不信吗?!” 盛亓嗤笑,显然不会被萧茹瑾唬住:“本王说过,待你有了孩儿,盛氏的皇位就由不了盛子恒做主。” “当然……” 盛亓眸色渐冷,掰着萧茹瑾下颌同她四目相对,眼睛望进她心底:“那最好是本王的孩儿,不是崔珏的。” “不然不只皇室,整个大漓都能重新洗牌了。” 听着这些,萧茹瑾突然笑出声:“呵。” 她并不意外盛亓会提到崔珏,怕是方才与崔燕染对话都被他听了去。 这人在宫中只手遮天,有何事不知道? 他故意问自己,为的还是孩子吧? 毕竟以后就不需要用别人的子嗣当傀儡皇帝,他自己便能称王。 她心中酸涩悲凉,如被折断枝叶的兰花,伸长脖子高傲挺立:“盛亓,我做何你才会放过我?” “放过?” 这句话无意触怒男人最后的雷区,琥珀色狮眼划过杀气。 “你这是为谁求的话,崔珏?萧茹瑾,本王曾命令过你不许再跟那个男人有联系,你居然忤逆本王?!” 萧茹瑾冷嗤怼回:“你听信崔燕染一面之词?多么可笑,半年来我何时脱离过你的监视,你心里最清楚我跟崔太师到底有无私情!” “王爷,半年前强行闯入宫殿跟我圆房的是你、夜夜爬上太后床榻的也是你,这些事我都一一忍下,可你现在你仍旧怀疑我?是有多恨我?” “我向你道歉行不行?盛亓,六年前我就不该救你!” 萧茹瑾咬牙,奋力说出最恶毒的话,显然伤害到了男人。 盛亓神色僵硬,眼中划过不可置信。 “你再说一次?” “我说,冥昭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如今我们已是叔嫂,勿要再犯不伦的禁忌。从此以后,各别两宽。” 萧茹瑾闭上眼眸。 大漓、包括萧家都无人知晓,六年前萧茹瑾刚及笄的时候,同那时还是九皇子的盛亓早已许下终身。 彼时盛亓是冷宫弃子,承诺要在沙场建功立业,封王便求娶萧茹瑾做王妃。 谁知盛亓出征回来,太上皇驾鹤西去、先帝继位,男人终于封了王,而萧茹瑾却成皇嫂。 二人云泥之别、再也不能光明正大见面。 因为此事,萧茹瑾一直以为这半年来他在报复,用这不伦的关系羞辱她、让她对不起地下的盛誉。 以前萧茹瑾还想着隐忍还债,可今日她彻底寒了心,不想再纠缠。 沉默许久二人不再说话,但盛亓杀意层层迭起,最终还是松开钳住萧茹瑾脖子的手。 他穿衣离开,冷冷丢下一句:“你这肚子到底如何,明日本王会派京城最好的神医入宫。” “萧茹瑾,你这辈子都逃离不了本王。” 昏暗无光的寝殿,听到男人的话萧茹瑾愤愤攥紧指尖。 又是大夫,散席时萧青也私下找了她,说明日会找来一医女给她看身子,看来这孩子是真真保不住了。 索性一鼓作气流掉它,永绝后患。 萧茹瑾眼神一寒,捂住下腹。 抱歉,孩子,你来得不是时候,望你下一世能投到户好人家。 翌日清晨,萧茹瑾刚做好准备就听见门外有宫人通传: “娘娘,冥昭王来了。” 萧茹瑾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却闷闷不乐:“哀家今日不见客——” 下意识想拒绝,但门外男人已经走进来。 “娘娘身子不爽利就当请传太医,作何闭门不出。” 盛亓气势汹汹,进门后便让所有人出去,独留他跟带来的老大夫。 大夫一身素衣、胡髯花白,想来就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蒋神医。 萧茹瑾皱眉,不大喜欢有外人在前他对自己亲昵的语气,寒声提醒:“皇太后为哀家请了医女调理,勿需冥昭王多虑。” “宫中的医女可看不了寒症。” 盛亓语气很淡,望着神医朝萧茹瑾抬下巴:“神医,帮本王看看,太后娘娘何时能怀上本王的孩子。” “盛亓!” 一句话吓得萧茹瑾脸色煞白。 这人疯了!随口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第6章 医女说,娘娘…… 谁想老人很淡然,盛亓晃着铁刃折扇:“怕什么,本王的人,还担心隔墙有耳不成?” “你的人也不行。”萧茹瑾恨恨瞪了盛亓一眼,从软椅上走下。 就算没其余人知晓他们的关系,萧茹瑾也不再想跟盛亓纠缠不清下去。 她昨夜就决定了,今日起跟冥昭王再无因私。 想到此她主动走到神医面前,伸出手腕:“哀家久闻神医大名,今日神医为哀家看过脉就可离开。至于冥昭王其余的话,当玩笑听听,做不得数。” “如何做不得?当初本王就不同意你服用避子汤,是你自己非要喝,现在落下寒病,总要调理好。免得每回来月事疼得在床上打滚时,你都咒骂本王。” 盛亓懒洋洋说着,语气颇有些打情骂俏的埋怨。 萧茹瑾听得耳根子发红,骂他:“闭嘴,在外人面前说道什么!” 蒋神医半闭双眸,将自己当做瞎子聋子,才能明哲保身。 他听话往萧茹瑾手腕上搭了一下,混沌的青白眼中闪过幽光。 萧茹瑾细细观察他,声音染上凉气:“蒋神医,您瞧,哀家身体无甚大碍吧?” 她精通医术,因此肆无忌惮,连宫中太医平日都发现不了她身上的毛病,别提宫外的赤脚大夫。 当然,她并非瞧不起面前这位老人,只是今日为了躲过萧青检察身子,特意服了寒光草。 寒光草性寒、有毒,能遮掩孕妇脉象、紧致肌肤,甚至能让妇人暂时重拾少女时期的娇嫩,就是用多了会滑胎,终生无孕。 白髯老人回看萧茹瑾,沉默许久叹口气:“娘娘……” 刚要说话,宫外侍女通报:“太后娘娘,永寿宫的王嬷嬷来了。” 来得这般快? 萧茹瑾神色阴沉,推搡盛亓:“去别宫藏起来。” “你叫本王藏?” 盛亓不可置信重复,眼中有嘲笑,“本王何时会惧永寿宫的人了?再说了,本王光明正大请人给你看病,躲什么。” “哀家叫你躲便躲着。” 萧茹瑾态度很坚决,有果断的冷意,盛亓不由认真看女人,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 想到这,男人没有多反抗,领着蒋神医去了后殿别宫,等人走后,萧茹瑾才让萧青的人进门。 王嬷嬷是萧青的心腹,也是她出阁前的陪嫁,从小到大一同长大。 她进永乐宫后没有多说,轻车熟路与医女一起到萧茹瑾的寝殿,在里面检查身子。 检查完,一切如常,看不出萧茹瑾并非是处子。 王嬷嬷被萧青提点过,对这结果仍旧感到质疑,忍不住多问一句:“太后今年都二十一岁了,确实还是纯洁之身?” 往常她被人说这些话定然要生气,现在萧茹瑾已想开,边整理衣衫边打量王嬷嬷带来的医女。 就见年轻医女神色淡然肯定道:“娘娘从脉象能得知她还是处子,甚至说多年阴阳不得调和、寒气过甚,怕是小日子来时多有腹痛吧?” 萧茹瑾点点头:“是。” 听这话王嬷嬷松口气,彻底放下心:“那便好,这样皇太后那边老奴能交差了。” 她也不在乎医女说什么宫寒之症,总归不给萧家丢脸、不损皇太后威仪,萧茹瑾受什么伤都没关系。 王嬷嬷办完事就要走,但在离开寝殿之前,瞥眼看见一东西。 “这是何物。” 只见萧茹瑾枕头前有一小小的木头带钩,嬷嬷出声以前她还没注意,巡声看去面色瞬间煞白。 这是盛亓的衣带钩!是昨夜不小心留在这的? 萧茹瑾思绪紧绷,强着冷静开口:“当是洒扫奴才的物件罢,好大的胆子,笨手笨脚竟落在哀家床榻上!” 带钩不算男子专属饰物,女子也会用,更别提木雕制作,一眼瞧去就是下人的旧物,王嬷嬷怀疑不到她头上来。 但话虽如此,嬷嬷皱着眉,仍觉得古怪。 她好像记得,民间有许多女子会给情郎送桃木带钩,有祈福祝愿的含义。 这真是下人的东西?还是说太后她…… 心中这么想,王嬷嬷眼中划过锐光,表面不动声色:“确实没规矩了些,带钩可是贴身之物,要是今日是崔太妃那些外人看见,保不齐要污蔑娘娘内房进过男人。” “嬷嬷!” 萧茹瑾故作生气委屈道,“医女才给哀家看过身子,您怎能这般胡言?” “太后娘娘,知道你身子清白,可现在朝廷局势不稳,整个天下都在等着我们萧家出乱子。” 王嬷嬷也露出苦口婆心的模样,贴近萧茹瑾劝慰:“老奴是萧家老人,关心娘娘才这般直言不讳。” 说着,她顺手拿起木头带钩:“罢了,娘娘,皇太后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这物件就由老奴带出去,帮娘娘销毁。” “这——” 萧茹瑾一愣,下意识想夺回,可嬷嬷已经先了一步离开,她心情不愉,暗自记恨。 王嬷嬷是聪明人,肯定怀疑带钩来历不明,她越想拿回,就越证明东西有问题。 为了压下怀疑,只能乖巧答应。 思此萧茹瑾抿着下唇,装出不甚在意:“行,不值钱的玩意儿,随嬷嬷处置。” 永寿宫的人离去,盛亓才缓缓走出,他仍轻漫摇着足有二十斤重的玄铁扇,丝毫不知自己的衣带钩都被萧青捡了去。 见萧茹瑾心神不宁,凑过去问:“说起来皇嫂,本王昨日在长乐宫捉蛇时不慎遗失了带钩,嫂嫂可看见?” 她正想着此事男人就提了,登时怒火上头。 “没看见。” “怎会没看见,本王进门时还见到在床上,就在——” 盛亓说着走向床帷,结果发现萧茹瑾的锦绣玉枕旁根本没东西。 他一愣,便听萧茹瑾冷笑:“刚被王嬷嬷拿走,现在王爷去追还能在崔太妃的长秋殿门口追上,取回带钩。” “到时叫崔太妃一同听听,为何冥昭王的衣带钩会在哀家床榻上!” 萧茹瑾说话阴阳怪气地,盛亓挑眉,玄铁扇勾女人下巴:“又醋。” 见她不高兴他就高兴,萧茹瑾懒得搭理,撇过扇柄。 第7章 神医至 “王爷,哀家今日无心会客,没什么事就走吧。” 盛亓心情不错时极好说话,没多逗弄萧茹瑾:“别气了,不就是带钩,她们发现不了。” 但凡是个贵族,衣带钩都会镶金镶玉,再不济也会用青铜雕刻,唯有盛亓的那块带钩是桃木手作,雕工还极差,是赫赫有名“大漓第一美人”萧茹瑾作品。 萧氏女文武双全,没什么不会的,唯独从没做过这种小玩意儿,这还是盛亓出征前,他缠着萧茹瑾所做。 说有了桃木带钩祈福,他定会凯旋归来。 至今五年过去,木带钩都用旧了盛亓仍带在身上,毕竟这些都是萧茹瑾送他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 可惜,现被王嬷嬷拿去,这辈子当还不回来了。 盛亓不怕被人瞧出他与萧茹瑾的关系,只是舍不得带钩,掐住萧茹瑾腰肢,低头凑在她耳边: “本王保证萧青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作为交换,再雕一个给本王如何?” 蒋神医还在一边呢,萧茹瑾面红耳赤。 “滚开!” 她怒嗔,推开男人。 “冥昭王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用木带钩实在屈辱,各朝臣都是伸长脖子等着给你雕带钩,何必让哀家出手?哀家是当今墙倒众人推的无权太后,还是别脏王爷的眼了。” “冥昭王,请走。” 见女人真生气,盛亓乖顺什么话都不再说,转头给蒋神医留下旨意: “神医好好为太后调理身子,若有喜事,本王重重有赏。” 他说得“喜事”是何事宫内人心知肚明,萧茹瑾眼神一寒,看盛亓身影消失连忙厉声威胁蒋神医。 “蒋神医享誉大漓,哀家早想见见了,今日看着实医术绝决。但哀家希望神医明白,宫内不必民间自由,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你可明白?” 蒋神医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确实无心朝政,若不是冥昭王手段霸道,他怎会突兀进宫? 望着萧茹瑾,还是叹息道:“娘娘含义草民都知晓,但医者父母心,草民想提醒娘娘一句话。” “何事。”萧茹瑾不甚在意。 “寒光草,绝不可再用。” 短短几个字,萧茹瑾脸色突变,倏然吩咐:“来人!” 寒光草是秘药,萧茹瑾都是机缘巧合下被北羌人提点才得知此物,怎会有京城人得知寒光草存在? 蒋神医若是都能看出她服用了寒光草,岂不是知道她有孕?! 先前太医至少是萧家门客,这人是来历不明的布衣草民,萧茹瑾第一反应便是杀之灭口。 但蒋神医下跪的速度很快,赶在萧茹瑾心腹侍卫赶来前磕头开口:“娘娘没想过为何您长期服用避子药与寒光草仍旧会怀上子嗣?这一胎是天赐,同样也是寄生的魔胎,若您旨意流掉孩儿,定会一尸两命!” 萧茹瑾怔住,难以置信瞪着老人:“你说真的?” “草民一生钻研医术,没有十全十把握,不会下任何断言。” 恰巧侍卫赶到,在门外询问:“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萧茹瑾咬唇:“……无事,你们,先散去。” “走远些,门外不可留人。” “诺,娘娘。” 遣散奴仆后萧茹瑾走到蒋神医跟前,仔仔细细盘问:“你站起来,同哀家说清楚,什么叫做魔胎寄生?” “回娘娘,那是草民片面之词,只是想说明娘娘与您腹中的孩儿,从它孕育的那天起便是共生之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娘娘想用寒光草流胎,草民是知道的,可但凡它真的死去,娘娘身子必定会支撑不住猝亡。” 萧茹瑾面色不大好:“你是江湖郎中、并非道士,怎话语如此玄妙?” “医道本无区别,草民为了求医云游四海,南疆蛊毒都钻研过。母子连心、一体同命是常事,娘娘只需想想,您为了躲过宫中人目光,服用那么多寒光草,为何还是怀上孩子了?且不只是怀上,除了偶尔胃寒、月事疼痛以外您身体没有任何大碍,冥冥中便是这胎儿在保护你。” “这……” 萧茹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手下意识抚摸还算平坦的小腹。 它在保护她? 腹中的孩儿……在保护娘亲? 三月来萧茹瑾毫无做母亲的实感,却在此时忽然有万千情绪涌出。 萧茹瑾闭眼又再次睁开,难得流露出小女儿的无助:“可哀家不能留、不能留……它是那人的孩子,但凡被人发现,大漓就乱了。” “草民是漓国人,可在此时只是医者。虽草民只摸了娘娘半息脉搏,仍旧能听见胎儿脉象滑滚有力,他不想死,纵使娘娘体内寒气入体,仍旧努力转化为成长的使力。” “娘娘若是决心想流产,草民亦不会再劝,只是草民仁至义尽,望娘娘能高抬贵手,放草民平安出宫,草民家中亦有学生无数,等着明日授课。” “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茹瑾还能做什么? 她疲惫招手,没再看蒋神医。 “神医提点之恩,哀家记下,不过——若是哀家想重用你呢?你也无意来到长乐宫保护哀家?你的学生弟子,萧家都能照拂。” 萧茹瑾眼里有希翼,可惜神医坚定摇头:“太后莫要折煞草民,草民福薄命短,受不了圣宠。” “娘娘尽管放心,今日之事草民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包括冥昭王。” 哪里只是透露不透露的事情? 之前一直想着小产,可既然神医再三说不可,如今萧茹瑾改变了想法,她想生下这个孩儿。 然而要在深宫之中妊娠,无疑是天方夜谭。 没有外人帮助,萧茹瑾一个人绝对做不到。 蒋神医拒绝了她,那剩下的就只有…… 出宫找人。 萧茹瑾面色讳莫如深,有了新的主意。 第8章 神明冒犯 第二日圣上下朝,萧茹瑾便坐懿驾去未央宫,求圣上下旨准许她出宫,去郊外灵音寺听佛。 萧茹瑾鲜少来西宫,盛子恒极为开心:“母后可是觉得宫中闷了?那便出去散散心,朕会为你备好守卫。” 他同意,身旁棕褐色狮毛男人却不愿,蹙眉询问:“太后不是日日在长乐宫吃斋念佛,为何要去郊外?” “念佛讲究心诚则灵,母后想去寺庙清修,并非大事。”盛子恒替萧茹瑾回答。 他年纪虽小,却已有帝王派头,举手投足是少年郎的矜持,盛子恒不愉看向盛亓,显然不喜欢这位皇叔。 说着要下令备马,可惜冥昭王在,唤了半天无人搭理。 众人都在看盛亓脸色,至于盛亓本人,探究的眼神落在萧茹瑾脸上,重复问:“太后为何出宫。” 如此憋屈的场面谁见了不生气? 龙袍加身的皇上被奴仆无视,认身怀蛮人血统的王爷当主子,这就是兵权的魅力? 萧茹瑾心疼孩子气得要命,可惜不能在未央宫发怒,隐忍回答:“陛下八岁了,哀家想为他好生去念经祈福一次,祈求新的一岁大漓安稳富足、恒儿政运恒通。王爷若是不信哀家,可差人跟着。” “这话说得,本王怎能质疑当朝太后?” 盛亓眯眼随意回答,跟摇尾巴的老虎似的,看起来温顺,实则已经霸道抢到了答案。 他就等着萧茹瑾这个台阶顺势而下:“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本王闲来无事,可以亲自护送娘娘去灵音寺。” 萧茹瑾不意外盛亓想跟着,懒得反抗:“那就劳烦冥昭王了。” 听到这句盛亓才松口,示意下官备马车,盛子恒在旁边看着,眼神晦涩难明。 龙袍下手指都攥在了一起,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溢出鲜血。 没过多久萧茹瑾就在了出城的马车上,身边是盛亓,同样他许久没同萧茹瑾一起出宫了,似乎心情不错。 朝萧茹瑾招手:“阿瑾,坐过来。” 萧茹瑾抬眼看他手指的位置,是自己的大腿根处,别过头没再看他。 但她越这样,盛亓就越不服,拽住她胳膊轻松把女人夺过来按进怀抱。 “又干什么,这是在马车上!” “门外守着的羽林卫只听本王调令。” 盛亓淡然回答,兴味挑起萧茹瑾下巴:“你换了寻常人的衣裳?半年见你凤袍十二单,层层叠叠脱起来可真麻烦,现在换回来倒是灵动可人,比在宫里漂亮。” 萧茹瑾不嗤这些浑话,掐着盛亓脖子质问:“羽林卫世代守卫帝王,为何现在他们听你命令,这些曾都是先帝的人,承宣帝死得时候,你在哪?” 这个疑问憋在萧茹瑾心中许久了,冥昭王少年参军,在军中立功无数,武将无不折服,这是人尽皆知的常事。 可就算盛亓天生武学奇才、以一敌百,他身上一半蛮人血统,放在大漓就是低贱的象征。 立再多军功,太上皇也不喜这个儿子,执意立并不出色的嫡子为帝。 盛亓掌握实权,还是从半年前先帝盛誉驾崩那天说起。 先帝去世、还是在战场死去,同在边关守卫领土的王爷凯旋归来,手握整个国家重军,不用想都有问题。 一句:“是不是你杀了先帝”呼之欲出,可这话萧茹瑾不敢说,不愿说。 她还是不想相信,曾经心悦过的情郎、身上孩子的父亲,会为了夺权谋害亲兄长。 萧茹瑾不说盛亓也能猜到她在怀疑什么,不屑笑出声: “阿瑾,你猜呢,统领羽林卫的鹰符明明是盛誉的宝贝,为何终究会落到我手中?你且好好猜猜,猜对了,有奖励。” 男人呵气如兰,犬牙咬住萧茹瑾耳垂。 瞬间暧昧的氛围在马车车厢流动,萧茹瑾心头一紧,不喜欢盛亓每回敷衍她的时候就用肌肤之亲顶替。 “半年了,我不想猜了。” 萧茹瑾推开他,望着男人眼眸认真询问:“景淮,你真不愿告诉我吗?我只想知道真相。盛誉到底怎么死的。他,真的死了?” 萧茹瑾又唤了盛亓的字,要知道只有二人谈情说爱花前月下的时候,她才会唤他表字。 之前求饶的时候叫了,今日又叫,盛亓喉头一滚,面色有所触动。 盛亓掐着萧茹瑾腰肢,薄唇微抿:“阿瑾,再等等。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他难得不加王爷的自称,萧茹瑾知道他认真了,还是心下难过。 自嘲勾起嘴角,再等等,还能等多久? 五个月显怀、九个月临产,留给萧家与大漓的时间不多了,她甚至不知日日缠绵榻侧的人到底是不是杀夫凶手。 萧茹瑾摇头,放弃追问此事。 连盛亓都靠不住,果然,以后的路必须她自己走。 到了灵音寺,盛亓没有进门。 佛门重地,他这种身上杀孽过重的煞神是不能进来的,会毁了清静,甚至盛亓本人都可能会被佛祖降下罪罚。 因此他就在门外守着,为了防止萧茹瑾做手脚,还让羽林卫围住寺庙,一条狗都放不出去。 就算如此,萧茹瑾还是计划成功,如愿见到故人。 只见灵音寺主持庙里有一带发修行的素衣老人闭眸颂经,手上转动佛珠,萧茹瑾看见她登时红了眼眶。 她走过去跪在老人身边,诚恳磕了一个头唤:“外祖母。” 盛亓不会想到,他防遍外人不与萧茹瑾接触,整个灵音寺都是萧茹瑾母亲家宋氏所修。 甚至宋家主母老祖宗宋慈,就是庙里的主持。 听到萧茹瑾称呼,素衣老人睁开眼,清明和善的眼眸中无悲无喜,淡淡看着她,仿佛并不理解萧茹瑾为何会哭。 宋慈转动佛珠问:“太后娘娘为何懿驾我等小小寺庙。” “外祖母……” 见老者这番态度,萧茹瑾更加难过,如同小女孩抱着宋慈胳膊哭。 “外祖母,对不起,是孙女对不起您。” 京中鲜少有人得知宋家下落,并非母亲宋氏出生不好,恰恰相反,宋家是首富,京城皇商富可敌国。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萧家位列三公之首,渐渐地官看不上民,为了稳住萧家的朝廷地位,萧父敕令萧茹瑾与母亲同娘家割席。 第9章 怀的是,那人的孩子 自萧茹瑾上回见外祖母,怕是有十余年了。 萧茹瑾是嫡女,曾经极听父亲的话,认为萧家做得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 还记得当时同宋家诀别的时候,她因父亲挑拨离间,误解说了许多狠话,嘲讽宋慈是商人,薄情寡性自私重利。 现在一看,她懊悔莫及。 “自父亲位任司空之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萧家就自视甚高,做了许多荒唐事。操控新帝婚事、大言不惭把每任萧家嫡女当国母驯养,孙女进宫以后才明白,物极必反、恶果自食,萧家树大招风惹新帝忌惮,必有灭顶之灾。” “孙女已经知错,可父母他们似乎还不知晓,妄图再次操控一个新的傀儡皇帝,我不想这么做。大漓内忧外患,现下当是**协力灭外族侵犯的时刻,如何能内斗夺皇位?” “崔太妃即将临盆、冥昭王虎视眈眈,那二人都想灭了萧家,我再记恨父亲也不能不管族人,外祖母,孙女想活命,只能求你了。” 宋慈等萧茹瑾侃侃说完,冷淡询问:“老衲是僧人,宋家是商家,如何能救家国?” “太后还是回去吧,我是俗人,无论大漓是兴是亡,只要我的儿女能平安便好。” “外祖母心善,挂念血脉,就更不能不管孙女。” 萧茹瑾咬牙,牵着宋慈的手摸到小腹。 那儿并未显怀,可三个多月了,只要仔细去听,许是能感觉到一丝抽动。 而恰好,宋慈的手在摸上去的时候,它好似感应到,重重踢了一脚,老人淡然的眼眸划过惊涛。 “你——!” 萧茹瑾怕隔墙有耳,制止宋慈惊呼,又磕了一头:“外祖母,孙女知错。” 宋慈神情复杂,望着萧茹瑾许久,叹息:“罢了,你跟我来。” 她领着萧茹瑾去了庙中佛像后的密室,在那里,二人终于能放下所有戒备谈天。 宋慈难以置信,盯着萧茹瑾平坦的下腹:“这是谁的?” 大漓人皆知先帝驾崩足有半年,看月份就知道不是盛誉的。 萧茹瑾没有犹豫多久,吐出一个名字:“冥昭王,盛亓。” “什么?!” 饶是念佛多年,宋慈都不由尖叫,“萧茹瑾,你疯了,可知冥昭王是谁?!” 那不是萧茹瑾亡夫的亲弟弟、她的小叔子! 萧家人人夸赞的嫡女。居然给漓国带了这么大一顶秽乱宫闱的帽子! 惊讶完宋慈都笑了,咳嗽两声开口:“萧国崇啊萧国崇,你抢走我女儿和孙女的那天,当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吧!” 兀然听见父亲的名讳,萧茹瑾面有难堪,咬唇祈求:”外祖母,其实父亲他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就是太过眼自傲刻板,才会——” “别说,我不想听那人的事情,只需跟我说你。孩子是盛亓的,这事有几人得知?” “外祖母,孙女只跟您讲。” “莞儿都不知道?”宋慈疑问。 萧茹瑾摇头:“并不,母亲对我极好,可她毕竟还是萧家的人,也被父亲看得极严……” 她特意来找宋慈求和,就是想着宋家是商贾人家,无论朝廷怎么内斗,都跟他们无关。 宋家绝对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只有他们,才不会打孩子任何主意。 “不错,倒是不笨。” 宋慈满意点头,对萧茹瑾好感回升几分。 其实她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有多优秀!萧茹瑾年幼的时候宋家别提有多喜欢。 可惜萧国崇手段严苛,硬生生把天真活泼的小仙童教导成所谓“名门闺女”的权势工具,两家人才变得如此生分。 现在见萧茹瑾醒悟,宋慈不由唏嘘:“你出嫁那日我还在想,先帝性子刚烈,向来不喜萧家,为了对付萧国崇特意扶持出崔家,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般情形你进宫如何能好受?” “果不其然,第二日京城就传遍了,先帝新婚夜竟放着皇后不管去宠幸崔太妃,狠狠打了萧家的脸。” “京中人觉得快慰,茶余饭后闲谈你的八卦,可我总觉得心寒。阿瑾,半年来在深宫,日子过得很苦吧?” 宋慈轻轻一句,叫萧茹瑾不由再次哭出声:“外祖母……” 她当然苦,出嫁那日丢了脸,盛誉碾碎了多年来父亲为她捏造出的自尊心,让她得知什么“京城第一贵女”,不过是崔燕染踩在脚底的淤泥。 所谓的矜持碎了,盛亓又找上门。 她负了他,唯一真心相待的情郎为了二人的婚事凯旋归来,结果见心上人成了兄长的妻子,谁都不好受。 两方夹击,那时萧家做了什么? 无人帮她,只会一味责怪,将她当做工具一般命令。 叫她养别人的儿子、尊崇皇太后的旨意,绝对要稳住萧家地位…… 许是从那时开始,萧茹瑾就变了。 什么京城贵女,无双国母,不过是深宫狡兔,任人羞辱拿捏! 再不为自己打算,她和腹中的孩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明面上不喜盛亓触碰、总骂他荒唐,实则何尝不想靠男人发泄怨气? 二人胡闹半年,才会在今日种下这颗罪孽的果实。 萧茹瑾捂着小腹,脑海想着昨日蒋神医说的话。 重复给宋慈道:“外祖母,孙女想留下这个孩子。不仅是想活,更觉得应该留下他。他注定会成为三家争夺的对象,大漓国乱,可反过来想,他何尝不是破局的关键?” “崔太妃、冥昭王、父亲,三人都不是最佳登帝的人选,唯有我的孩儿,是新的希望。” 萧茹瑾眼眸一闪,划过傲然的光亮。 这抹傲气并非曾经在萧家的孤芳自赏,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底气。 她受各家操控多年,浸淫权术,论运筹帷幄制胜千里,谁能比得上她呢? 甚至在寺庙外站着的那个男人,整个大漓敬仰的希望,在六年前都是她的裙下之臣罢了。 宋慈看着萧茹瑾哈哈大笑,连说几个“好”字。 “好好好,不愧是我宋慈的孙女,有我年轻时的风范。阿瑾,我知道,你并非池中物,是天选的凤凰!” 宋慈抚摸萧茹瑾脸颊,隔阂散去,祖孙俩亲昵贴在一起。 “今日你来找我,外祖母定会帮你,我知晓你在宫中养胎寸步难行,急需自己的势力和心腹,祖母在灵音寺恰有一人,可以帮你。” “谁?”萧茹瑾眼睛一亮忍不住询问。 宋慈弯唇,朝身后喊了句:“阿禅,出来。” 第10章 冷面小尼姑 只见密室的墙角后走出来一小尼姑,面容很是年轻,末约就十六七岁。 小尼姑光着头,转头看来,只见其五官精致,眼睛竟然是漂亮的墨绿色。 她眼神澄澈,似是好奇的看着萧茹瑾。 萧茹瑾惊讶看她,她活了二十余年,就在京中见过盛亓一个异色瞳孔的人,这人是谁?难不成也是外族人? 而且小姑娘年纪并不大,为何走路没有脚步声? 萧茹瑾虽不习武术,但从小有盛亓这等内力高手陪在身边,大致能察觉到人的武力深浅。 一举一动无声无息,怕是跟盛亓相差无几的天才! 宋慈像是能看懂萧茹瑾疑问,笑着解释:“阿蝉并不会武,她能够做到悄无声息,是有其余的天分。” “她天生有异于常人的耳力与脚力,是轻功好手,以后让她在你身边,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定能第一个知晓。” “真的?” 听这话萧茹瑾眼睛更亮了,她不缺高手侍卫,宫中有谁敢行刺她,不说萧家,羽林卫都能把刺客斩杀在十里开外。 她特意出宫寻求帮助,不就是想要这等能够躲过各方势力的心腹? 既然阿禅的轻功比起盛亓还能胜几分,再有耳听八方的本事,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保下一个孩子,当是有望了。 萧茹瑾心满意足,谢了宋慈好多声,祖孙俩又说了许久体己话,傍晚的时候萧茹瑾才姗姗“礼佛结束”,出灵音寺大门。 盛亓在外等得不耐烦,见到萧茹瑾还带出一个女人来,皱起眉头。 “这是谁。” “是庙中尼姑,我听她讲佛法极好,心生喜爱,想将她带进宫贴身服侍。” “尼姑?”盛亓望着阿禅的绿眼睛,琥珀色猫眼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本王不同意。” “冥昭王当是管不了哀家。” 萧茹瑾毫不畏惧,冷淡怼了句转头喊人:“阿禅,上马车。” 盛亓脸色一寒,动作比嘴快,抽出刀往阿禅身上戳去。 阿禅并不会武,下意识躲闪也来不及,整个肩头被盛亓贯穿,吐出口鲜血:“唔!” “啊!” 萧茹瑾惊叫,连忙抱住女人:“阿禅!你没事吧?盛亓,你疯了不成,在寺庙门口斩杀出家人?!” 盛亓面色漆黑如炭,亦有些不可置信。 “你不会武?” 他见阿禅走路无声,便以为是个高手。 萧茹瑾突然要出宫,定然是有什么动作,他都想过,但见她一未计划同崔珏联系私奔、二未求助萧家逃跑,就暂且纵容了她。 可没想到,临了到回宫的时间,会从庙中带出一内力高手。 他怕阿禅是内应,才不准进宫,谁想这人毫无所觉硬生生受了一剑。 但凡稍微偏移一点,就是穿心暴毙。 阿禅不停吐出鲜血,虚弱无力道:“贫尼、贫尼自小家境贫寒,流转在外,为了不叨扰亲戚,养成了踮脚走路的习惯,实在不知、如何惹怒了王爷……” 她说得可怜,萧茹瑾更加心疼,焦急把她抱到马车上:“快!去找最近的大夫,务必将阿禅救治好!” 见萧茹瑾大发雷霆,且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羽林卫也不敢怠慢,连忙驾车。 盛亓杀伐果决但不是暴虐之人,不会滥杀无辜,见此不好说什么,心虚摸了摸鼻梁。 “……按照太后说得做,找京城最好的大夫。” 回宫的仪仗兵荒马乱,好不容易救活阿禅,盛亓没了赶人的借口,只得带人进宫。 而一回到长乐宫,萧茹瑾就赌气赶走所有人,房内只剩下她与阿禅。 见仍旧脸色苍白的少女,萧茹瑾责怪:“你为何如此糊涂?冥昭王那一剑是真的躲不过还是故作苦肉计,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儿便要丢掉性命!” 阿禅笑着摇头,虚弱安抚:“娘娘别急,奴婢无碍。” “这哪是无碍的事情,你我今日是初见,纵使是外祖母派你护我周全,也不至于牺牲性命,我不喜这样做。” 萧茹瑾沉脸,放在以前,她断然是不会珍惜下人的命。 萧茹瑾为人和善,多年来在萧家或是宫中都有心腹培养,但在萧家的族训里,正因是心腹,才能放心大胆教导他们为大业牺牲。 半年前萧茹瑾就见过父亲的手段,那时她不想进宫成婚,本想坦白与盛亓私定终身,但萧国崇让她亲眼去看儿时同伴惨死在崔家人手下。 为了牵制崔家,她不得不去做了薄情寡性的女子,成为萧家棋局上的白子。 现在萧茹瑾不想再当愚孝的嫡女,因此察觉怀孕时将所有萧家心腹赶出宫,就为了不被连坐。 要是阿禅一进宫便为了她而死,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 阿禅听明白萧茹瑾话中含义,叹息:“太后娘娘,奴婢知道您心善,但冥昭王性子多疑,奴婢不这么做,定无法入宫。您别担心,奴婢生母是南疆人,会点医毒双术保命,下次,比不会叫娘娘担心。” 听这话萧茹瑾脸色才稍微缓和:“南疆人,难怪你眼眸跟常人不同。” 沉默一会儿,又感动开口:“你如此衷心待我,我定不会辜负于你。阿禅的名字不适合留在深宫,以后你叫蝉茗可好?” “秋露落霜,寒蝉鸣泣,你就是我唯一的贴身侍女了,蝉茗。” 蝉茗眨了眨眼,幽绿色瞳孔像暗夜的小鸟,机警又好奇望着行人,想要却不敢靠近。 “蝉茗知道了,娘娘。” 蝉茗说完,白嫩的耳朵尖忽然动了起来,脸色一变。 “娘娘,有人来了!” “五人、十人……不,足有二十个侍卫与两个女人,正浩浩汤汤往长乐宫赶来。” “什么?!” 萧茹瑾惊愕,下意识惶恐看向背后。 第11章 宫中刺客 可背后的庭院寂静无声,全然不似风雨欲来的模样。 “不到半里之外,”蝉茗眸光机警,“走得很急,一炷香的功夫便到。” 此时已经宫禁,这么多人冲着自己而来,萧茹瑾拧眉复盘着这几日的事,静静等着不速之客。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院外便传来纷沓脚步声。 “皇太后驾到!” 萧茹瑾心底凉了凉,嘴角一抹冷笑。 昨日王嬷嬷带走带钩时,她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可没想到皇太后竟然这般沉不住气。 “见过皇太后。” 萧茹瑾出院中行礼,就着满院的明光粗略扫了一眼来人,十八个侍卫,连带皇太后和王嬷嬷,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人。 “起来吧,”萧青审视目光瞥过萧茹瑾,朝身后侍卫侧首,“确见刺客往长乐宫来了?” “臣不会看错!” 刺客? 萧茹瑾心底冷笑,皇太后也忒敷衍。 长乐宫除了那个木带钩,再无把柄,爱搜便搜去吧。 见她有恃无恐,萧青脸色阴沉下来。 昨日王嬷嬷带回带钩,她一眼便觉得是个脏东西。 “太后说是洒扫奴才落下的,”王嬷嬷狐疑拨弄着那玩意,“内殿洒扫的多是宫女,就是太监也不便入内。” 萧青更是切齿,“还是个木质的!” “可不是?”王嬷嬷蹙眉,“宫中用这种带钩,怕多半是……” 她虽不便明说,萧青却已经明了。 目光落在长乐宫几个看守的侍卫身上,眼中一丝厌恶。 萧茹瑾就这般耐不住寂寞,金贵之身沦落到与这些些腌臜厮混排遣?! 羽林军进宫搜查,姑侄二人在殿上坐着,萧青面色阴郁,“你宫中奴才该换了。” “母后可是忘了,这些都是月初才换的。” 萧茹瑾虽正襟危坐,脸色却是淡然。 守寡之后,萧青便对她宫中的人甚是上心,不许侍卫长久值守,每个数月便换一批。 她防备什么,萧茹瑾心知肚明。 “是吗?”萧青嘴角冷笑带着压制不住的怒火,“就这般还防不住那偷腥的!” 萧茹瑾眼角一抹微不可查的松弛。 知她是为了带钩的事而来,却没想到她怀疑的竟是侍卫! “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是偷谁是腥?” 萧茹瑾皱眉质问,有恃无恐之态令萧青怒火更甚,但凡眼前不是萧家人,她早要让这不知检点的荡妇千刀万剐! 屋里并无外人,萧青索性言明,“那带钩怎么说!” 本以为点破之后萧茹瑾会有所忌惮,谁知她竟冷笑一声,“儿臣无须多说!” “儿臣本就不知那东西哪儿来的,这屋里屋外的人都是母后安排的,现在怎地来问儿臣?” 简直死猪不怕开水烫! 萧青气得袖袍微颤,“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捉奸拿双,这算的什么物证?”萧茹瑾欠了欠身,毫不畏惧对视,“倘若哪天被人在永寿宫捡到什么,也是母后的不是?” 萧青从未觉得胸口似现在这样气闷! “哀家待你不薄,怀不上龙嗣是你自己不争气,可如今新帝在你膝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越是这样跳脚,萧茹瑾就越是淡然。 “先帝连同房都不肯,儿臣一个人就能怀上龙嗣不成?至于新帝为何在儿臣膝下,母后为的难道不是萧家和自己吗?” 萧青愕然。 这个侄女素来温顺识礼,今夜她来搜宫就是要好好给她一个警告,没想到竟被萧茹瑾噎得说不出话来。 萧茹瑾看着她的脸色从铁黑转为青白,知道自己这一次未输阵脚。 宫中萧家的勾心斗角她见过太多,往日不愿忤逆是因为心如死灰,可如今腹中有她想要保护的东西,便不可能再任他们拿捏。 “禀皇太后,并未发现贼人。” 侍卫适时的通禀,也算给了萧青一个台阶,今夜她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不如保全一个颜面。 “既没发现就去别处搜查,”萧青冷脸起身,凌厉目光瞥过几名长乐宫的侍卫,“你们在此值守就没发现异样吗?都按宫规处置了。” 羽林军立刻拿下几人,可怜几个侍卫还不知错在何处,便被拖了下去。 萧茹瑾看着那些人被带走,无动于衷,反正人是皇太后的,她爱怎么撒气便怎么撒气。 一群人无功而返,长乐宫又恢复一片死寂。 蝉茗无声进了寝殿轻轻开口,“那些人走远了,奴婢服侍娘娘歇息。” 萧茹瑾坐在妆镜前,脸色凝肃,“蝉茗,这场面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你知道宫中有多险恶了吧?” 蝉茗点点头。 方才萧茹瑾二人在屋里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起初还为萧茹瑾捏了把汗,不成想最后竟然大快人心。 “今日多亏有你,我才能有所提防,”萧茹瑾微笑看着镜中二人,“你那异禀着实惊人。” 蝉茗替她轻柔梳头,忽而眉心一皱,低声警报,“娘娘,后门有人来了。” 萧茹瑾的心又一次提起,今晚怎地一波连着一波! 后门? 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刚想吩咐蝉茗先出去,却见玄色身影已经进了内殿。 “方才皇太后来了?” 盛亓长驱直入,根本不关心屋里还有蝉茗,伸手便揽过萧茹瑾:“这么晚,萧青为何带人来长乐宫?” “你如何又来?冥昭王,你家府邸是被烧了砸了不成?整日往皇宫跑。” 萧茹瑾厌烦不已,今日都足足粘在一起整天了,他为何还这样,曾经也未来过如此频繁。 总不能发现什么了吧? 盛亓脸上本有担忧,听见这句话寒下脸:“.....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不是不见,是有人在。”萧茹瑾暗示性看了蝉茗一眼,面有恼怒。 盛亓知道女人不喜别人看二人的关系,冷睨蝉茗一眼:“滚。” 他面有威胁,好似再说不走就再来一刀,蝉茗下意识身子颤抖。 “......诺。” 蝉茗关上门,就在关门一瞬间听见女子娇媚的轻呼,带着羞愤训斥: “别!” 第12章 身怀邪祟 下一瞬就被什么东西堵住,蝉茗耳力极好,如何听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气得十指紧捏。 ......阿瑾姐,总有一日,我会助你脱离这无间樊笼! 翌日,萧茹瑾半睡半醒间被蝉茗轻声唤醒。 “娘娘,崔太妃受了惊吓,见红了。” 萧茹瑾瞬间清醒,坐起身惊疑询问,“确切吗?” “太医都聚在长秋殿不敢怠慢,皇太后也过去了。” “更衣,去长秋殿。” 自己虽与崔燕染不合,但到底是六宫之首,出了这样的状况岂能不闻不问? 况且事出怪异,萧茹瑾也须得亲自去瞧瞧才安心。 长秋殿里进进出出,忙乱如沸锅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崔燕染已在临盆。 萧茹瑾皱眉入内,还未进殿已经听间崔氏凄楚委屈的哭声。 “皇太后怜见,并非臣妾故意生事,只因昨夜太过吓人!” 崔燕染说一句哭一阵,萧青有些不耐,催促着,“到底是什么东西,吓得这样子?” “是……是……”崔燕染眸中惊恐万状,“是一个脚不沾地、披头散发的女人!” “臣妾发誓,真的看见那东西,怀中抱着一个血淋淋的玩意儿,要来害臣妾!” 崔燕染抱着身旁侍女,眸子恐怖收缩仿佛又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 萧茹瑾当即听不下去,挥舞长袖:“好好个的宫中怎可有这种邪祟!” 萧家历来家训严苛,绝没有人敢胡言这些,所以她是不信这些鬼怪之说的。 “并非臣妾一人瞧见!” 谁想崔燕染松开侍女,转头一指萧青:“母后,您说,您是不是也看见了那玩意儿?” 崔燕染这是在做什么?病急乱投医了不成? 萧茹瑾觉得好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崔家人会求萧家人圆谎了? 她肯定萧青不会帮助崔燕染,谁想转头听见一句:“是,哀家宫中的下人看见了。” “母后?!” 萧茹瑾不可置信,瞪眼望着萧青。 这可是她的嫡亲姑母啊?她什么时候会帮着崔燕染说话? 然而萧青不仅说了第一句,冷眼望着萧茹瑾继续说后面早铺好的话语:“大漓无帝星庇护,气运为乱,昨日陛下御赐、今日太妃撞邪祟,保不准触犯了什么大忌。哀家盘算着,不如请个道师来宫中看看。” 道师? 萧茹瑾面色倏然寒冷,宽袍下手指捏紧。 呵,原来如此,她们都是在这儿等着她。 她也真是何德何能,相处十余年、拥有嫡亲血脉的姑母居然会因为怀疑她或有奸夫不惜与世仇崔家联手做局。 什么道士邪祟,不就是昨日搜宫不成,想再下一局。 萧茹瑾都懒得反驳,随意点头:“母后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样罢。” “谢皇太后体恤!” 崔燕染得意至极,“那臣妾便着人去请观里最好的道长,明日便到宫中驱邪!” “唔,”萧青目光落在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微笑慈祥,“如今什么事都不如你安然生下龙裔打紧,自己多加小心些。” 两个人这副母慈子孝的模样让萧茹瑾觉得恶心,转身回头。 一股寒意从后背至前胸,萧茹瑾浑身发凉、可笑心死。 姑母已经不是以前的姑母,虽姓萧却不再与自己一心,果然,这深宫只有她一人。 回到长乐宫,萧茹瑾立刻找来蝉茗。 “蝉茗,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南疆人?” “是的,娘娘。” 只需一句话,蝉茗就明白了,眼中划过锐光:“娘娘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不才,母族蛊术不算精通,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就可。” 萧茹瑾勾起一抹欣喜的笑容,忍不住拉住蝉茗的手:“蝉茗,幸好祖母为我找了你。” ...... 翌日一早蝉茗替她换上风袍,想到今日要面对的那些人,萧茹瑾指腹稍稍用力,将胭脂点得殷红而庄重。 法事祭坛设在礼阳门,各宫下人跟在萧氏二人身后依次低头站好,萧茹瑾面淡如水心中却没有半刻放松。 她身旁不远便是崔燕染,满脸虔诚念念有词,神色荒诞而诡异,让萧茹瑾更是不适。 她冷眼等着这些人要做什么戏码,这时就听见一声: “轰隆隆!” 晴空一道响雷,惊得众人恐慌不已! “好好的艳阳天怎么会打雷……” 众妃嫔窃窃私语,胆小的已经相互依偎,萧茹瑾不由自主护住小腹,警惕抬头看了看天。 不等众人缓过神,又是一记惊雷炸响! “啊!” 崔燕染造势一般放声惊叫,众人更是吓得不轻,萧茹瑾正要扭头训斥,却听见道士厉喝一声—— “天生异象,妖孽托生,这灭国妖孽不可不除!” 众人悚然抬头,只见他桃木剑所指竟然是…… 太后的肚子! “你这妖道,在说什么胡话,竟敢指着哀家?” 萧茹瑾暴呵,心底陡生绝望。 什么意思? 为什么指着她的肚子,难不成被发现了? 她惊恐抬头看着高位上坐着的皇太后萧青以及大腹便便的崔燕染,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千算万算,没想到二人会打起她身体的主意,这一遭怕是不好过了。 萧茹瑾指甲攥紧、额头汗珠密布,这心虚的模样叫萧青与崔燕染看了不由得意,彼此对视一眼。 害怕了?看来成了。 两人给道师一个眼色,道师接受到暗示,继续神神叨叨道:“贫道纵观天象,大漓即将有妖物降临,此乃祸国妖孽,必会推翻朝政、另立新主!如今这妖物就在太后娘娘身子里作祟,还待贫道作法,除尽妖物!” 这话说得萧茹瑾更慌。 推翻朝政、另立新主? 这妖道怕不是真有几分本事,惊恐间她下意识去看朝台另一角,黑色蟒袍蟒袍的男人正慵懒坐在另一侧,赫然是盛亓。 萧茹瑾咽了口唾沫:“冥昭王多年出征北羌南疆,不会也信妖道话术吧?” 她少见会在大庭广众下同男人说话,从而可见有多无助,语气带了求救的意味。 第13章 另立新主 要是往常盛亓不可能不救,然而如今他却冷冷瞧着萧茹瑾小腹,琥珀色的狮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另立新主......” 他玩味摩挲这几个字,显然,妖道的话语萧青那些人听不明白,他如何不懂? 难怪近来萧茹瑾如此奇怪,算算没碰她的日子,是不是真怀了个属于他的秘密呢? 犹如雄狮抓捕猎物,盛亓居高临下看着萧茹瑾一点点绝望。 他要等着,女人亲口承认。 连冥昭王都不管这事,道师更加肆无忌惮了,想着皇太后承诺给他的银两,眼里闪烁邪恶的光。 狞笑喊:“来人!抓住太后,贫道要割血驱邪!” “放肆,懿体尊贵!你们怎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萧茹瑾气得头晕,锥心之痛油然向下,带起小腹一阵剧痛,只有她自己感觉到整个身子都在战栗。 姑母离心,盛亓负她,日后她再指望别人来救自己,就活该被鱼肉凌辱! 宫人再度上前想要按住她,却被她大力隔开。 萧茹瑾昂身迎风、袖袍翻飞,在阴云笼罩的道场中竟然震慑地宫人不敢上前。 “妖邪要夺元神,立刻准备放血!” 道士首当其冲,上前要捉萧茹瑾的手腕,却不知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一缩。 “妖道,分明你才是邪祟!” 萧茹瑾眼神寒冷若冰,方才的惊慌全然尽失,唯独只有计划成功的得意。 太后性子突然骤变,周围看客不由震惊。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茹瑾乘势逼上前,指着道士手腕厉声喝问,“这是什么?!” 众人都朝她所指看去,道士手腕上几个血点十分怪异。 萧青也跟着望去,不明所以,警惕皱眉,“这有什么古怪,太后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有人在宫中行南疆巫蛊之术,儿臣怎能不紧张!” 南疆巫蛊之术! 巫蛊历来是大忌,这道士是崔太妃请来、经过皇太后许可的,怎会是妖佞邪道? “贫道不是……”道师都惊讶了,这女人还会南疆蛊术? “还敢狡辩!” 萧茹瑾根本不给他分辨的机会,“南疆有道士为了彰显法术灵验,暗修蛊术在做法时偷偷下蛊障人耳目!” 闻言,众人一时神色纷纭,窃窃私语。 “可笑!” 萧青冷嗤一声,“此人一直在鹤清观清修,根本未去过南疆,太后莫不是被邪祟夺了心智开始胡言乱语!” “儿臣没有胡说!” “他手腕上的血点就是蛊虫寄生的证据!”萧茹瑾猛地一扯道袍,让那血点看得更清楚,“方才你要给哀家放血,就是为了吸引蛊虫配合!” 一旁的盛亓眼中晦暗不明,他在南巡时确曾听过这样的异闻,可萧茹瑾幽居深宫怎会知道这些? “妖道将巫蛊带入宫中,究竟是何居心,母后还要再纵容下去吗?!”萧茹瑾质疑目光刺向萧青。 萧青却根本不信鬼神巫蛊,今日会同意这场荒唐事,不过是为了私心罢了。 眼下萧茹瑾把祸水引向自己,萧青便不敢再耽搁,这般闹下去萧茹瑾还不知说出什么话来! “太后已经失智,道长速速驱邪,莫要让邪祟伤了太后!”萧青立刻示意,只想尽快制服萧茹瑾结束这场闹剧。 “是!” 道士匆忙抓起桃木剑,又要做法,盛亓捏紧铁扇目光冷沉。 可萧茹瑾已经快他一步,厉声召唤,“蝉茗,动手!” 蝉茗身影快闪近前,没等道士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她手中快刀抹过,鲜血登时喷溅一地! “啊!” 道士凄厉惨叫一声,想要捂住手腕上鲜血喷涌的伤口,却忽然觉得手臂酥麻胀痛,好似有什么东西蠕动涌出! “虫!有虫!”有眼尖的惊叫起来。 众人这才看清,数寸长肥腻恶心的白虫,争先恐后从伤口中拱出来,落地便在血泊里贪婪地蠕动吸食着鲜血,看得人汗毛倒竖! 吸血之后,蛊虫转黑,似乎循着人气四下钻爬,吓得众人尖叫躲避,道场一时混乱不堪! 萧茹瑾虽早有准备,但眼见蠕虫爆裂,也觉得恶心不已,侧身忍住干呕。 一条蛊虫朝她脚边蠕动过来,眼见就要蠕上她的足尖! 正要往蝉茗身边躲去,一个玄色身影欺身上前,重重踩死蛊虫,冷怒抬脚将那个妖道踢出丈余。 现在他才知萧茹瑾有多凶险,萧青分明就是想用这道士置她于死地,而自己方才还雪上加霜! 正要愧疚转身查看她的状况,可方才还在他身边站着的萧茹瑾,已走上祭坛,与他和萧青恰呈三角之势。 “这便是母后笃信不已的得道之人?”萧茹瑾神色甚寒。 萧青冷不防被她质问,心悸抬头。 此时天晴云散,萧茹瑾逆光而站俯视众人,脸上的晦暗不明也一扫而光,在她面前亦不是以往的唯诺温顺之色。 “这妖道来宫中究竟为驱邪,还是作祟!” “哀家、也不知他是妖人……”萧青莫名有些磕巴。 眼前分明是自己听话至极的侄女,可为何变得那样陌生? “不知他底细就敢准他入宫,母后就不怕此人对陛下不利吗?” 萧茹瑾步步紧逼,二人身份似乎全然颠倒。 “哀家怎会想害陛下!”萧青百口莫辩,不得不抿唇低头。 不远处,半死不活的道士伤口处依然有黑血涌出,满地的焦黑虫尸令人毛骨悚然,这一切都让萧青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个妖道不成? “此事关乎宫中和大漓的安危,还请母后准儿臣彻查!” 萧青额上有些晶亮,还要如何彻查? “邀此妖道入宫之人,简直居心叵测,论罪当满门抄斩!” 萧茹瑾声色俱厉,令人不敢抬头,却偷偷朝萧青身后的崔燕染瞧去。 昨日宫中闹得满城风雨,谁不知崔太妃撞了邪吓得不轻,急忙命人搭了法坛,以便今日做法事。 萧青好似想起什么,正要转身,却听身后一声惊呼。 “不好了!太妃动了胎气晕过去了……” 第14章 慢慢在查 萧青愕然,见宫人抬着崔燕染去往一旁,心底惊怒交加。 昨日若不是她信誓旦旦担保这道士手段高明,自己又怎会沾染这样一个烂摊子,眼下她怎敢推个一干二净! “太妃倒是晕的及时。”萧茹瑾冷眼瞥过双目紧闭的崔燕染,追究看向皇太后,“不过母后昨日一直在长秋殿,应当知道此事的原委吧?” 她缓步走下法坛,步步稳重,在萧青身边冷沉质问,“究竟是谁,想要断送我大漓的国运!” 萧青手心沁汗,自从执掌中宫以来,这般心惊肉跳的时刻屈指可数。 “这些都可慢慢再查,当下要紧的是尽快将这妖人斩杀,绝了这些蛊虫祸害!” 她急不可待下令,“还不将这妖道活活打死烧了!” 羽林军听令,正要将人拖下去,却听见威严一声“慢着!” 萧茹瑾凤眸微眯,不紧不慢开口,“这妖道是人证亦是物证,怎可草草处置?先关在大内单独看押,儿臣慢慢追查。” “若实在没有头绪。”她眼中玩味流转,看的萧青越发心悸,“儿臣还可询问父亲,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法子追查。” 萧青面色煞白! 她还要去问父亲萧国崇?! 若是兄长知道今日的事,自己对萧家要如何交代? 萧茹瑾眼中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嘴角笑意甚是张扬。 父亲在朝中风光虽不及往日,但手中依然有实权,若父亲知道她伙同崔氏迫害自己,还会如先前那般支持她吗? 先帝下落不明,皇太后能依靠的也只有萧家这座靠山了。 “知道你并未沾染邪祟,哀家也就放心了,方才你都不知哀家有多担心,幸好你心明眼快看破了那妖人的诡计!” 萧青脸上恢复往日的慈爱,在萧茹瑾手上握了握,仿佛两人先前那般亲密,“难为你遇着那样的场面也能镇定自若,哀家实在没有看错你。” 萧茹瑾几欲作呕,担心或许真有,但却是担心那道士不能得手吧! “此事何须再惊动你父亲,让他在宫外替你担心?”萧青说着,谨慎在她脸色里想要确认什么。 “再说吧,”萧茹瑾淡色抽回手,“哪天父亲进宫,若有机会再说吧。” 萧青眼底一丝恨意。 此话不就是明晃晃的威胁?若是再生嫌隙,她便要捏着这次的事情向兄长告状! 总算萧茹瑾没有再追究,萧青命人匆匆回宫,临走时森然看了看还不肯睁眼的崔燕染,冷嗤拂袖而去。 萧茹瑾勾唇目送萧青离开才翩然转身,冷不防撞入一堵温厚胸怀中。 “太后这是不怕了?” 盛亓似笑非笑,目光依然游离于她的小腹,“方才怎地那般想吐?” 萧茹瑾一愣,抿唇不说话,心底稍微介怀他方才冷眼旁观。 一想到自己绝望的情形,便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 “冥昭王还未看够么,戏都散了还不走?” 听这声音比脸色还要清冷,可盛亓却没有半点不悦,反倒有些反常殷勤,好似赶不走一般跟着萧茹瑾往长乐宫去。 萧茹瑾原本轻快的神色蒙上一抹晦暗,他跟着自己又想做什么?她与蝉茗还有话要说,实在不愿他跟着自己回宫。 可还是被他跟进了寝殿,萧茹瑾不耐绕到桌案一旁,“冥昭王关心国运,何必在哀家宫中耽搁时辰?” 盛亓知她为刚才的事生气,倒也不气恼,跟着绕过桌角伸手揽住她腰肢。 “方才若不是你拦着,本王非当场斩了那妖道不可!” 盛亓手中温柔,在她后背不住抚摸着,二人鼻尖几乎相抵,“我还当真肯让阿瑾受伤不成?” 萧茹瑾恍惚一瞬。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这般温柔,花前月下似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京中人人都道冥昭王杀伐狠厉,可谁又知道,他曾是那个只对自己柔情万分的九皇子? 萧茹瑾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这般温柔靠近,即便床榻之上也是带着凶猛的报复。 可这温柔又让她觉得陌生且不安,他怀中温暖宽厚,嘴角笑意也甚是可心,但二人的心却隔着云山万重。 她好似永远看不透他的心一般。 盛亓的手最爱停在她腰间,“这腰肢最近似乎丰腴了些,倒是别有风韵。” 萧茹瑾腰间忽地僵了僵,眼中又蒙上一层晦暗。 到底还是为着试探,他怎就不肯死心! 今日他那般对自己反复无常,萧茹瑾更不可能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可盛亓岂是好糊弄的,自己越是掩饰,他越是穷追不舍。 “冥昭王不就是想试探有孕一事么?”她不屑弯了弯唇角,“上回蒋神医未与你说清楚,今日就再去问问他得了。” 上回她与蒋神医已经说的通透,该怎么回话,他应该明了,萧茹瑾自是有恃无恐。 盛亓神色比她更慵懒不屑,松了手自顾自在一旁坐下,“蒋神医从这长乐宫出去之后,恐怕就改姓萧了,本王还有什么可问的?” “去哪?” 萧茹瑾皱眉,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问这么多做什么,去了便知。”盛亓撩起一抹不吝的淡笑,揽着她就走向马车。 见男人露出这般笑容,萧茹瑾呆愣。 她是有多久没见男人这幅模样了? 自先帝驾崩,二人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经常萧茹瑾会忘记,威名赫赫的冥昭王今年莫不过弱冠。 现在只要男人稍微不那般气势骇人,但看他俊朗的五官带着异族的明丽,笑起来像只毛茸茸的狮子,仿若回到萧茹瑾少年时。 “阿瑾姐,那时走在前头不管不顾的可是你。” 萧茹瑾眼神恍惚。 是啊,多年前主动朝盛亓伸出手的人,不是她吗。 京城人都知道,当今冥昭王是重权在握,可其实十年前,不,三年前,盛亓是整个皇宫最低贱的人。 盛亓生母狸美人是北羌国派来和亲的公主,长得极美,可惜有一双金色猫瞳。圣上特意赐称号“狸美人”。 从这称号来看,大漓皇室对这位和亲公主有多轻视,不过就是一条珍惜狸奴而已,玩腻了就丢了。 第15章 心有千千结 于是没过多久,狸美人刚怀上子嗣,就被打入冷宫。 萧茹瑾第一次见到盛亓,便在冷宫附近的枯井边,为了给母妃打水煎药,瘦小身子险些掉下去。 还是她呵斥了身边幸灾乐祸的宫人,命人扶住他。 那时萧茹瑾以为就是随意救了个小太监,谁知盛亓抬头,她见到了一生中最漂亮的眼睛。 灿若朝阳,可惜朝阳未熹,被浓厚的阴影遮掩住。 萧茹瑾看了不禁心疼,后来的日子,她就仗着萧家嫡女的身份日日入宫。 彼时萧父刚封司空,三公之首,当朝太子先帝都要靠萧家坐稳皇位。萧茹瑾小小年纪已然被宫人当成国母。 年幼的萧茹瑾不懂事,还不懂权威带给人的顾忌,正是喜欢万众瞩目的时候,特别是被盛亓亮晶晶的琥珀眼注视着。 在冷宫中,小盛亓对萧茹瑾撒娇:“阿瑾,可不可以别走,今晚陪陪我好么?” 萧茹瑾趾高气扬:“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答应。” 瘦弱枯黄头发的少年脸颊微红,显然不愿这么称呼:“我、你,你没比我年长几岁......” “年长多久也是姐姐!” 粉琢玉雕的少女眼中划过狡黠,柔荑揪住少年的发辫:“你喊不喊?不喊我就出宫了,再也不找你玩了。” “别!” 盛亓惊恐,像是害怕宝物消失似的抓住萧茹瑾衣袖。 “阿、阿瑾姐......别丢下我一个人。” 萧茹瑾心口化成春水,怜爱又心动,主动抱住脏兮兮的小男孩承诺。 “我不走,景淮,走吧,姐姐带你出宫玩去。” “今日是千灯节,大漓国最盛大的节日,我带你去逛灯会。” ....... 细碎的回忆结束,萧茹瑾如梦初醒,这时她已经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 她抿唇,迟疑片刻没有再反抗,只是道:“我未带蝉茗。” 盛亓慵慵懒懒靠在车马另一侧:“没带如何,怎么,还怕本王保护不了你?” 萧茹瑾摇摇头,终是没说话,乖巧等着看盛亓要带她去哪。 然而真等她下车马车,看见地处后再次呆愣住。 这是......望月楼?! 又是故地。 望月楼,是进宫之前,她和盛亓最喜来的地方。 高楼危百尺,可览尽京城风华,又在城尾偏僻之处,清净不少。 萧茹瑾换了便衣,觉得脚步明显轻盈,盛亓在前牵她上楼就如以往那般。 只是如今嘴角有笑,却不得不压下去。 顶楼只有他们二人,少了在宫中被监视的谨慎,萧茹瑾面色闲闲悠适靠在阑干上,忽见一盏盏明灯缓缓升起。 无数各式各样的花灯齐飞,将夜空几乎照成白昼,比满天繁星还要明亮,堪称人间盛景。 “今日是千灯节?!” 萧茹瑾唏嘘不已,她居然忘了,这个年少时她最喜欢的节日。 以往二人每年都会来此,他今日执意出宫原来是为了这个。 “想起来了?”盛亓轻嗤哼一声,面带嘲讽。 “嫁了人后,果然人心都变了,真是薄情、寡性。” 盛亓一字一句平缓道,纵然他淡淡说着像是没什么情绪,可萧茹瑾听了心跟针扎似的痛。 千灯节,顾名思义“千等节”。相传是开国高祖的时候,发妻为国作敌质,日日夜夜在北羌等着大漓昌盛,接她归故国。 高祖后等了三千六百日,足足十年,终于等到北羌国破,永生永世成了漓国附属。 从此以后,这节日就成了大漓无数男男女女放灯祈福的日子。 每一盏灯里都寄托着恩爱眷侣的期盼,愿良缘长久佳人长伴,盼着爱人早归。 三年前其中就有一盏,是萧茹瑾和盛亓所放。 正是那年此时,自己刻了那个丑丑的桃木带钩塞到他手中。 “.....你要的东西,给你了,盛景淮,你算什么东西,让本小姐为你亲手刻木雕!” 萧茹瑾气鼓鼓地,恨不得把那带钩从望月楼扔下去,盛亓连忙将带钩收入胸口,像是收到世间最奢华的珠宝黄金。 他抓住萧茹瑾俯身靠近,二人近的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见。 盛亓一字一句在她耳边承诺:“卿卿,我的卿卿。我盛景淮发誓,这辈子只爱萧茹瑾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等我凯旋而归,就向父皇求娶你。阿瑾,等我回来。” 萧茹瑾娇羞点头,头迈进盛亓胸口,眉眼有一丝担忧:“好,我等你。只是父亲他......” 萧国崇近来脾气愈发专断了,陛下年迈,太子即位,那万受瞩目的太子妃还有空缺。 坊间各种传言,说那位置早是萧家女所属,可萧国崇唯一的女儿,不就是她吗? “司空大人怎么了?是他不喜我?” 盛亓担忧。 他知晓萧家人古板守旧,最厌恶异族血脉,更别提百年前辱过大漓的北羌人。 可这次他就是要去讨伐北羌余下的流族,等立下军功,就能向萧司空证明自己! 萧茹瑾扯了扯嘴角:“没事的,父亲母亲向来疼爱我,我说不喜太子殿下,他们不会逼我嫁人。” 少男少女宛若交颈鸳鸯缠绵悱恻。 谁也不会想到,那夜过后,命运动荡终究如浪涛诡谲、灭顶无音。 萧茹瑾心口一阵闷痛,早知会一语成谶,她当初万不该说那话! 夜色中,她脸上划过一道晶莹,擦得虽快还是被盛亓看见了。 盛亓心中本有怨气,但此刻还是成为无奈。 男人轻叹一声,伸手为她拭泪。 “阿瑾,都过去了,如今我们不还是在一起了?” “在一起?”萧茹瑾轻笑,泪眼朦胧望着男人:“这般无名无份,就是你堂堂冥昭王、封禹将军要的在一起吗?” “那你要我如何?”高大的男人隐忍咬牙,钳住萧茹瑾肩臂。 “你要追求名分,那我明日就谋反,我成了皇帝,你是皇后,这就满意了?” “我萧家忠君护主,誓死守护大漓汉室血脉,你执意篡位,哀家就饮鸩谢罪。” “萧茹瑾!” 盛亓暴呵,掐住女人细脖,“你非要将我逼疯才满意?” 反不行,不反也不行。 这女人到底要如何? 真把他当成宫苑饲养的狸奴肆意玩弄? “景淮,回不去了。” 萧茹瑾闭眼,“自我踏入后宫,我们这一生就这般错过,再也不可能复合。” “这一世是我负了你,下一世我会偿还。” “不可能。” 忽然男人松开手后退一步,盛亓脸色暗得吓人,明亮的千灯节夜晚里,都照不亮他身上的煞气。 “我从不信错过。只要没死,萧茹瑾,你这辈子逃离不了我手掌心。” 第16章 长公子他不是绿茶 之后二人相顾无言,来时还算其乐融融,如今又开始冷战。 盛亓手下侍卫都习惯了,沉默驱车去往怡罄园。 天色已晚,二人来时就定下今夜不回宫。 马车在夜色中走了不远,便到了一处庭院,萧茹瑾见这装潢十分雅致,规模宏大赫然是皇家园林,可身为太后,她深知先帝无这出行宫,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何处?” 盛亓眼神一睨她,仍未刚才的事不快,语气淡淡“瑞庆王的别院。” 瑞庆王? 这名号有些模糊,她依稀记得父亲说过,此人是太上皇远亲,受祖荫庇佑在京中做着闲散王爷,没想到竟与盛亓交好。 太上皇远亲,无权无势,唯有些经商的小钱,萧茹瑾放下心来。 与宫中权斗无关,可以休憩。 盛亓似是萧茹瑾心中所想,面色更加嘲弄:“太后娘娘真是心系国事,好似任何人在你眼中都是一枚棋子。有利多加关照,无利毫不犹豫丢弃。” 萧茹瑾多看了男人两眼,懒得搭理。 这脾气真是属狸奴的,心眼比针小。 二人一前一后进院,别院雅致,座上檀圩袅袅、高山流水,还放着一把古琴。 萧茹瑾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这景象跟她少年时读私塾十分相像,想来主人也是高雅之辈。 刚要入座,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阿瑾?” 萧茹瑾一愣,回头就见青衣男子状如修竹、墨发如瀑。 他似乎淋了雨,浑身还散发着湿气,衬得他幽黑的眉眼像深泉上的卵石。喉头滚动,肌肤跟瓷器一般白,薄唇是浅淡的烟粉色。 嘴角微勾,漫出如沐春风的怡然,嗓音涓涓如流水: “许久不见。” 此人自然就是崔家嫡长公子,崔燕染的同胞阿兄,崔珏。 萧茹瑾还未来得及欣喜,忽觉身侧杀气袭来,下意识看去,盛亓脸色铁青目如鹰隼,像是要立刻凌迟了面前男人。 阿瑾? 崔珏一步步走近,盛亓便抓住萧茹瑾的手,将她掩在身后。 “崔太师,见过本王与太后,不行跪拜礼?” 盛亓一字一句质问,到“跪拜礼”三字,更是加重语气。 崔珏看了盛亓一眼,语气不卑不亢:“微臣参见冥昭王,太后娘娘。王爷为何会同娘娘在此处?” 崔珏的声线温温柔柔,但细纠其中含义,像是质问。 一朝王爷与太后,小叔子与嫂嫂孤男寡女手拉手并肩走在一起,任谁看都有问题。 他这是抓住了二人的把柄,萧茹瑾心头一跳,怎敢追究他不行跪拜礼,忙推开盛亓。 “无、无事,既在宫外,不必事事遵循宫中礼数。” 说完她忙转移话题:“太师不是奉旨在西京修缮行宫园林,何时回帝京城的,哀家怎地不知?” “阿瑾”二字,于她听来属实也有些过了,萧崔两家历来不睦,他们二人的关系也从未亲密至此,不过是少年在学宫时的交情罢了。 萧茹瑾已婚,亡夫尸骨未寒,怎能一个两个外男都叫她乳名? 崔珏通透,听萧茹瑾自称立刻敛了松弛之色,“祖母有恙,臣告假回京探望,过几日便要回去,是而并未回宫复命。” 萧茹瑾点头,又问:“崔太师何时与瑞庆王相熟,这里不是瑞庆王宅院?” “瑞庆王喜好音律,恰好我擅长吹箫,”崔珏淡色笑了笑,“这才蒙王爷错爱,时常来此探讨音律。” “原来如此。” 萧茹瑾点点头,倒是不怀疑。 谁不知“惊玉公子”吹箫绝技名满京城,萧茹瑾也是佩服不已,瑞庆王与他兴趣相投而熟稔也未可知。 没想女人就这么信了,盛亓蹙眉。 ......? 她什么时候能对他这般不设防? 盛亓冷睨崔珏一眼,讥笑:“皇叔有至交知己,本王怎么没听过。” “太师官极二品,辅佐陛下学业,整日钟爱音律风雅不会过于散漫了些?今日无雨,太师一身湿意,总不能是跌入了池水里。” 少能见到慵懒睥睨的冥昭王字字珠玑,萧茹瑾眨了眨水眸,不说话,另一边崔珏继续不卑不亢。 “回王爷,下官只是刚沐浴完,没想住所会有其余外人进来,这才失了礼数。” 他说着拢了拢衣领,白云般柔软的锦袍沾湿贴到肌肤,水珠滚落停在锁骨窝处。 崔珏长睫微颤,轻叹口气。 “还叫太后娘娘瞧见,实在是见笑。” 萧茹瑾脸颊微红。 这、以前崔太师有这般秀色可餐、不,楚楚可怜吗? 她怎么不记得? 嫁人后偶尔在陛下宫中见两面,也只觉得他恭敬有礼而已。 盛亓紧握腰中长剑,仿若看见了他在南疆行军时遇见的剧毒之蛇,名为竹叶青。 南疆人喜毒,奉竹叶青为圣蛇,那蛇浑身青芒色、流光溢彩好不艳丽。 一刀砍死后也跟这男人一般,肤白如雪,炖了煲汤吃滋味不错。 他冷冷看着,仿佛在盘算崔珏死相,萧茹瑾发现了男人想法,惶恐制止二人再暗流涌动下去。 “时间不早了,哀家乏了,太师也早些休息。” 萧茹瑾拉起盛亓要走,可另一只手被崔珏拉住。 男人仰头望着他,星眸流转,似怨似诉: “......娘娘,臣今日正好带了新觅的洞箫来此,许久未见,微臣时长怀念学宫时共奏一曲的日子。不知太后可有兴趣抚琴,再与臣合鸣?” “崔珏!” 咯吱咯吱!一声异响,盛亓捏紧关节,腰中佩刀的宝石差点都被他捏成粉灰。 “以下犯上,不敬太后,当斩。” 崔珏惶恐,低头诚恳道:“王爷赎罪,下官并非不敬娘娘,只是一阶痴迷于‘萧’的音律之人罢了。” “只因是‘萧’,臣才会如此喜爱,以至于失了分寸,还望王爷恕罪。” 崔珏说“萧”字时尤其着重,“箫”不就是“萧”吗? 到底崔珏说得那个“萧”,喜欢的是哪个人,桌上三人都心知肚明其寓意。 空气死寂,萧茹瑾尴尬。 想要开口说什么时,盛亓挥袖径直离去。 萧茹瑾叹息,并没去追。 堂上琴音袅袅,主客言笑晏晏,直到夜深萧茹瑾回厢房。 夜凉如水,萧茹瑾要休息,迷迷糊糊入睡时忽觉身上一重,脖子传来窒息的痛苦。 “......唔!” 萧茹瑾痛苦睁开眼,就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中,琥珀色的狮眼泛着亮光,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怨灵。 萧茹瑾心中叹息。 .....盛亓。 她就知道,是他。 男人像没了理智,一言不发便俯身扑下去,疾风骤雨一般侵入口中,唇舌交缠,似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萧茹瑾眸子骤缩。 这一次跟之前没一次都不同,男人是真心的,他要她! 曾经无数次她惹他生气都这般撒野,以前她还能隐忍承受,可现在孩子在腹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 盛亓的手从脖颈滑到膝盖,再到脚踝,那细细的脚踝比手腕粗不了多少,一用力就要掐断。 他抓着它们盘在腰腹肌上,眼看就要攻城掠地—— 还未进去,一根金簪已扎入盛亓脖颈。 鲜血的味道倏然袭来,一滴一滴滚烫的血珠如泪水滴落在萧茹瑾脸颊上。 因为疼痛,盛亓眼神终于变得清明,放大的瞳孔颤抖不可置信。 “萧茹瑾,你想杀我。” 他说话都是抖的,每吐出一个字都带了沙哑的寒气。 “你为了崔珏,要杀我?” 他冷冷看着,没有捂住伤口,也不让萧茹瑾放手,而是俯身要吻住她。 每沉下身体一步,金簪都会刺入更深一些。 萧茹瑾知道再这样他真的会死,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她拼命反抗要松手,可盛亓不肯,抓着它要戳穿自己喉头。 “那就真杀了我,萧茹瑾。” 沉默之中,她终于爆发,给了男人一巴掌。 “盛景淮,你疯了!” 第17章 疯子! 夜色暗涌中,琥色瞳孔男人捂着脸轻笑。 “我疯也不是一日两日,阿瑾姐不知?” 他缓了动作,像触摸珍宝似的抚摸肌肤。 滑过脸颊发丝,唇角眉毛,将自己滴落的血抹平萧茹瑾身上,好似这般二人就能融为一体似的。 血腥味传来,萧茹瑾控制不住一阵狂呕,趴在床榻边。 “呕!” 盛亓勾唇:“怎么,现在是见到本王就恶心?” 萧茹瑾面色苍白,不知该如何回答,想着今夜的事情淡淡道。 “我知你吃味——” 话没说完,盛亓打断:“本王不是吃醋。” 不是? 萧茹瑾睨了他一眼,都要闹着死了,还不是掉醋坛子里去。 她没搭理他,继续说:“但我说过无数次,我同崔珏绝无任何私情。你若总是这般疑神疑鬼,就将我杀了得了。” “毕竟死了的女人,这辈子都守节了。” 萧茹瑾恍惚,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想到萧青。 那人就是这般想的。 说起来其实早在先帝驾崩后不久,盛昱恒继位时她曾在皇太后宫殿看见一封懿旨。 上面清楚写着:新帝遇任何危舆,杀太后无赦。 短短一句话,凉透了萧茹瑾的心。 从那时她就明白,什么姑姑侄女,到了深宫没有血缘,只有利益。 她只是萧家培养出一个傀儡棋子罢了。 然而萧茹瑾醒悟那般早,还是乖巧被那些人操控着,若不是怀了孩儿,也不会清醒。 她幽幽出神,身边男人再次不耐,掐住她下巴。 “又在思谁?” “萧茹瑾,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本王吃味?本王只是不懂,你信任断你姻缘的先帝、抚养束你在东宫的盛子恒,甚至崔家嫡子,都能得到你多看。” “那我呢?” “从始至终,你把本王当做什么。为什么唯独我,从来得不到你半分信任。” 盛亓冷眼看着,神情像淬了毒。 萧茹瑾沉默无言,垂下眼眸。 “.....抱歉。” 她确实做不到信任此人,毕竟他是盛亓,北羌公主的孩子,如今整个北羌的希望。 当今天下三分,以中原大漓国最盛,北有羌族,南有南疆。 早在二十年前北羌被漓国灭国,残余的北羌部落送了公主和亲,而当宠物一般的狸美人在后宫折辱下香消玉殒。 余下北羌族人多年内一直进犯大漓,先帝战死,也是死在北羌流民刀下。 大漓与北羌势不两立,此等环境,萧茹瑾如何能信盛亓?! 想到曾经盛誉对自己说得话,萧茹瑾就忍不住心惊。 若是这一切都是面前男人做得局,杀死先帝,一步步蚕食大漓国运,让北羌复国,她该怎么办? 她肚子里怀的孩子,到底会成为谁的棋子! 萧茹瑾面色煞白,捂紧小腹。 不! 绝对不能! 她可以成为族人的牺牲品,但孩子不能被任何人算计。 女人的绝望在盛亓眼中是深沉的抗拒,脖子上的血液还在流,她没有询问一句疼不疼,盛亓惨淡笑出声。 “呵。” 高大男人翻身而下,对女人索然无味。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曾是我在大漓皇宫学到的道理,我以为我身怀北羌血液,这辈子都会是个低贱的下奴,可有人告诉我,我不是。” 今夜月色皎洁,盛亓抬头望夜,他气势向来凶恶,可不知为何在此时似乎有些脆弱。 萧茹瑾望着她心口绞痛,想说许多话安慰,但伸手的时候男人已经远离。 “萧茹瑾,曾经是我看错你了。” “你不亏是大漓的太后,萧氏最引以为傲的嫡女,臣,卑不可攀。” 冷淡丢下一句,盛亓身影消失。 他走得无情,根本不知自诩高傲的萧茹瑾蜷缩在床榻哭了很久,像头被抛弃的小兽。 翌日瑞庆王设宴,邀请萧茹瑾做客。 昨夜到园中的时候天色已深,庆王早早歇息,因此二人并未见到他。 今日他起来得知冥昭王与太后莅临,兴奋得召请了许多歌舞名伶。 “微臣还是第一次见过太后娘娘,久仰大名!曾经臣就听说娘娘是大漓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瑞庆王名讳盛柏松,今年约莫五十多岁,他长相丰腴,笑颜憨厚,瞧起来便是闲散王爷的模样。 一身银铜色长袍闲闲靠在椅背上,与一般锦衣华服的贵胄全然不同,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潇洒之态。 单看外貌,萧茹瑾对盛柏松印象不错。 这人是先太上皇十五子,论辈分亦是萧茹瑾小叔叔,萧茹瑾礼貌问好;“昨夜叨扰王爷,待冥昭王休憩完好,哀家即刻回宫。” “欸,这算什么!太后娘娘不嫌弃我这闲散王爷的居所,就在这儿住着,当行宫休沐了!” 藩王热情,但萧茹瑾还是摇摇头:“毕竟是后妃,哪可随处在宫外逗留。” 现在想来她真是疯了,昨日居然鬼使神差被盛亓带走。 尽管她相信以男人手段,会安排好后宫一切,有蝉茗在不会出任何事。 可是万一呢,有一点闲言碎语传出去萧家就完了。 想到此,不由有些心虚。 “瑞庆王,按理哀家该唤一声皇叔,哀家出宫祈福,是无意撞见冥昭王,与他并非一同——” 萧茹瑾生硬解释二句,盛柏松招招手: “娘娘,盛某都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不过问宫中任何事,娘娘不必对我解释过多。” “我盛柏松这一生,只喜琴棋书画,曾经父皇惯说我愚钝,叫我滚出皇宫,只能贪金银,不得谋权位。我听了他。” “可现在好了,他所有孩子死绝,唯独剩下我一个废物还在苟且偷生。” 盛柏松轻笑,手持一把锦缎香扇摇晃。 他瞧起来并无城府,就是纨绔年迈的京城公子哥。 说的话却让萧茹瑾心惊。 “皇叔,陈年旧事,还请别放在心上。” 她想宽慰,盛柏松又道。 “无事无事!毕竟谁想得到啊。他的孙子、我侄儿侄女们也都死绝了,就剩他最瞧不起的蛮血九皇子还在!” “哈哈哈哈!娘娘你说,这是不是叫苍天有眼?天道好轮回?!” 第18章 装病惹人怜? “你......” 萧茹瑾抿唇,并未想过瑞庆王是这般性格,垂下头沉默。 深宫畸形,不受宠的皇子会长成这模样并非罕事。 若是盛亓儿时没有遇见萧茹瑾,说不定那人比现在还疯,早没了任何约束人伦,成为一个杀戮的傀儡。 她不再怀疑瑞庆王,这般城府,就算发觉她同盛亓关系必不会说出去罢。 至于崔珏,同窗的情谊在,君子如玉,他也不会对崔家人说她的闲话。 林园香烟寥寥、松木清新,琴鸣琵琶声不绝于耳。 如此诗兴大发的时刻,她竟有些想念盛亓。 看了看周围坐客,低声问:“冥昭王还未起?” 服侍的仆从回:“娘娘,派人问过了,王爷似是发了寒疾,高烧不退。” “哦?” 萧茹瑾些许惊讶挑眉,不信。 那男人健壮如牛,也会生病? 在她记忆中,从他习武健身开始,就再也没有暴露过脆弱的一面。 有时她还在惋惜曾经哪个被小太监踩着欺负、一碰就脸红、一走就嘤嘤哭的盛亓去哪了。 瑞庆王听此话摸了摸胡须:“小王的寝院就在九侄儿隔壁,昨夜被呼声惊醒,听闻九侄儿不知为何失足落湖了。他身上受了伤,又在湖水里浸了整夜,铁打的身子也会倒下。” “小王便是想着冥昭王暂且回不了宫,才会邀请娘娘再在小王宅院多歇几日。” “落湖?” 萧茹瑾表情古怪,那人怎会落湖? 怕不是故意的。 他这是又发哪门子疯,苦肉计? 崔珏跟她想的差不多,听下人通报轻笑了声,柔柔看萧茹瑾。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冥昭王是漓国大英雄,自然难以抵过美人绝色。” 萧茹瑾耳根不由臊红,忙撇清关系。 “哀家同冥昭王并不熟稔,没想他还会有心情不郁的时刻。既然皇叔这般劝诫,那么在昭王康健之前,哀家多叨扰一些时日。” “好好好!” 盛柏松连说几个“好”字,状似欣喜。 “我一正妻都未娶得孤家寡人,正愁整天呆在林园无趣,娘娘不嫌弃这处行宫偏小便可!” “来人啊,继续演奏、舞乐!” ...... 茶过三巡,到了傍晚的时候萧茹瑾还是忍不住思绪,跑去膳房熬了一碗驱寒药,去往盛亓住宅。 她身上沾了一身脂粉味,还戴着崔珏今日在花园里摘下的木槿,叮叮当当到了院落。 刚进门便遭到阻拦。 “......娘娘来要作何。” 拦人的是盛亓的贴身下属,统领私卫队的司长陆辰。 萧茹瑾见过他多回,每回盛亓抓她欺辱的时候他都让心腹在门口守风。 可陆辰武功极好,她不敢想象这人知道些什么,平日能躲就躲。 现在忽然瞧见,不禁尴尬。 “哀家、哀家给冥昭王送药,听说他病了?” 陆辰性子同主人一般无二,冷淡蹙眉:“病气与否,与娘娘无关。” “主子咽喉处受了伤,不说病,死了娘娘当也是无所谓的。” “你这孩子——” 萧茹瑾忍了忍,想了想陆辰也就同蝉茗差不多大,耐心解释。 “我算准了深浅,那点皮肉苦断没有你家主子在战场上受得一半疼。他自己落了水,总不能迁怒我。” “呵,皮肉苦?” 陆辰咬牙,“真不知主子看上你哪点,黑心黑肺,你根本不知道王爷他——” 没说完,院落里传来男人虚弱的声音。 “陆辰,让她进来。” 萧茹瑾一听知道是盛亓,故意推过陆辰。 “听见了,让开?”萧茹瑾抬了抬下巴,倒是有些得意。 “你!” 少年气得要命,然而萧茹瑾挥了挥衣袖,怡然自得踏入门府。 刚进入房间,她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当即心惊。 在孕育孩子后她精进医术,如今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她敢打包票那一金针算准了穴脉没有刺痛男人,只让他清醒,然没想到他还能伤得这么重。 “盛景淮!” 萧茹瑾唤了句,马上跑到床榻边去抓男人手腕。 “你到底是何病,给我看看。” 萧茹瑾摸着,下一秒跌入温软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传来,耳畔有人低声询问。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一听这话萧茹瑾就知道她被骗了,气得推搡男人。 “你又在做什么!装病?!” “是真病,不信你摸。” 夕阳西下,暖黄的光辉洒在男人琥珀色眼眸中,他慵懒半眯显得格外惑人。 昨夜二人是冷战着离开,今日又搂在一起,萧茹瑾都快被他搞糊涂了。 盛亓拉着萧茹瑾的手摸向额角,是有些发热,细密的汗珠滚滚,萧茹瑾皱眉。 “纵然现在是末夏,也不可随意入湖,你为何要这么做。” “猜猜。” 盛亓继续慵懒道,手攥着萧茹瑾手心不放,肆意把玩。 萧茹瑾仔细打量他。 她年长盛亓几岁,常以阿姐自居,男人在她跟前时而着实幼稚。 可萧茹瑾知道,盛亓并非真心无城府之人。 若是真的没有城府,一个大漓人人嘲笑的蛮人之子,凭什么活到弱冠之年? 单凭他能在伐北羌的战役中取得军功,都能证明此子心肠实在凶毒。 自踏入林园,盛亓就如顽劣的稚儿似的,显然是在诱敌做戏,而能进局的人,就只有...... “你怀疑瑞庆王?” 萧茹瑾询问,下一秒盛亓修长手指抵住她的下唇,趁机把女人抱得更紧一些。 “我以为你被崔珏迷了眼,瞧不出问题了。” 盛亓冷笑讽刺。 萧茹瑾被噎,拍打男人的手。 “晌午茶宴的时候我试探过瑞庆王,他对太上皇有所怨言,但看起来并不是成大事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身为盛氏皇族,与崔家人交好,本身就值得考究。” 盛亓轻嗤,抬眼看萧茹瑾:“是你,你能容忍崔家嫡子同皇族沾上关系?” “必不可能。”萧茹瑾想也没想回答。 就算崔珏解释过,二人是琴音知己,但大漓时局动荡,二人的身份注定他们成不了伯牙子期。 萧茹瑾一日为太后,就不会让任何崔家人靠近皇室族脉。 她为何会同意留下,也是为了调查清楚二人何时何地,因为何事在了一起。 只是她想调查,男人就借病帮忙? 萧茹瑾疑惑,戒备望着男人:“你帮萧家。” “别问本王任何党派争斗,本王不想参与,我只想帮你。” 第19章 暗戳戳雄竞… 萧茹瑾心一沉,别过眼神没答话。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男人忽然如此真挚,叫她怎么回? “我……” 端庄严肃的女子轻咬下唇,像是很是苦恼的样子,面颊微红,难得露出几分少女气,盛亓兴致盎然看着。 偶尔这么逗逗萧茹瑾倒是有意思。 可惜不能多逗,真恼了又得扎人心了。 思此盛亓快速转了话头道:“这几日本王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崔家那长子跟你关系不错,就交给你试探了。” 萧茹瑾一愣,狐疑:“你放心我去?” “是本王的东西,谁都拿不走。” 盛亓随意勾唇,就这么懒洋洋在床榻靠着也有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状似无意看了萧茹瑾一眼,把玩她垂在胸口的发丝:“懂了未?阿瑾姐,无论你瞒了本王什么秘密,逃不出本王手掌心。” 萧茹瑾一愣,后脊背瞬间冒出寒气。 ……这男人,果然什么都察觉了。 霎时她无心久留,惶恐捂着下腹。 “那你便试试。” 女人亦有傲骨,丢下药碗扭头就走,毫不留情。 独有盛亓望着他娉婷的背影,盯着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 他笑着摇摇头,自顾自端着汤药喝了。 药膳入口苦涩,盛亓不通医理,但多年征战、受伤无数,能察觉到其中药性。 萧茹瑾什么时候医术这般厉害了?还记得她曾经学医,都是为了能够在冷宫里为他包扎伤口。 包得他的伤越来越重,还不能说出口,得忍着哄着,夸她多有天分。 可现在…… 男人琥珀色眼眸半眯,吩咐门卫伺候的陆辰:“进来。” “主子,何事吩咐?” 把碗空碗,盛亓面上划过寒意:“找到蒋神医,本王要知道……” “半月前他进宫,同我的太后娘娘说了何事。” —— 翌日,瑞庆王又设了宴席,邀请萧茹瑾前去。 戏台子都搭好了,她这位主角怎么又不能上去唱上两句? 萧茹瑾难得打扮,盛装出席。 刚到曲水亭台,就听见了女人说笑的声音:“王爷,轻一些~” 萧茹瑾神色微顿,王爷? 哪个王爷? 不由步伐走快几步,入眼瞧见闲亭内站了三人,瑞庆王、崔珏,与一年轻女子。 女子肤白貌美,竟然生了一双碧绿色眼睛。 看见是瑞庆王这个王爷,萧茹瑾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是——?” 瑞庆王瞧见萧茹瑾,浑噩的眼眸中划过亮光。 “娘娘比昨日更美了些!” “这是小王近来新纳的小妾,芙媞。芙媞,来,见过太后娘娘。”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 芙媞笑意盈盈,本要行磕头礼,被萧茹瑾止住。 “后宫之外,不必拘礼。” 萧茹瑾随意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夸赞,“芙媞?听名字并非汉人,这双绿眼睛哀家也未见过。” 瑞庆王回:“娘娘可能不知,芙媞是南疆人,前些年小王去南疆游玩,恰巧撞见美人遇险,顺手救了下来,至此相伴左右。她舞艺极佳,今日设宴特意召她来为太后助兴。” “哦?” 听到“南疆”二字,萧茹瑾不由想到蝉茗。 蝉茗也说过母家为南疆,难怪都长了绿眼睛。 南疆国同北羌不同,从古至今一直是漓国附属,弹丸之地、地势险要贫瘠。 南疆子民除了天生学蛊与医,其余无任何可忌惮的地方。 因此萧茹瑾没怎么怀疑一个小妾,对这女人起了几分亲近之意。 毕竟都从南疆流亡而来,想来跟蝉茗一般可怜罢! 她想着,和善挥了挥手: “瑞庆王有心,那么哀家便也饱饱眼福。” 说着芙媞起身,穿着南疆玲琅的广袖流仙石榴裙于台上站立。 片刻,风吹铃动,悦耳的铃铛声里芙媞翩翩起舞。 萧茹瑾看得痴醉,这时有人开口: “太后娘娘,梨花白最适宜当下时节,甘醇不易醉,您不妨多饮几杯。” 她回头,说话的人是崔珏。 崔珏还在,昨日他说只是歇脚,怎么今日还不回宫? 萧茹瑾毕竟是太后,眉头皱起开始训诫:“崔太师,既然回京,就要早些向陛下禀明去向,你今日还未上朝,可谓是失职懈怠。” 特意穿了紫竹狩衣,发丝熏了檀香的温润男子失笑,摇了摇头。 他斟一杯酒,递给萧茹瑾:“不过两三年的时日,娘娘变化许多。” “平日微臣来长乐宫的时候娘娘便只关心陛下学业,如今出宫了,想得还是陛下的事。” “不然呢?盛子恒是哀家的孩儿,便是萧家忠臣拥护的唯一的明君。” 萧茹瑾接过酒盏,没有立刻喝下,放在手上把玩。 说到“明君”,不由加重语气。 崔珏坐得与她很近,听明白了她话中含义。 他笑了笑,继续斟酒。 崔珏斟酒时露出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如竹笛削刻,大拇指与食指都带了翡翠玉扳指。 扳指成色不算太好,但胜在水头够老,萧茹瑾记得他至少戴了十多年了,从不离手。 至于崔长公子为何喜玉扳指,是因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崔珏不会武,唯独会使弓。 百斤重的玄铁重弓,三箭齐发,与千里取人首级,其箭术整个大漓无有敌手。 练得多了,指间与虎口有厚茧,自然需要扳指遮盖。 盛亓总吃味萧茹瑾为何谁都不防,就防他。 其实不然,萧家世代为文官,擅中庸之道。 于强者示好,于弱者调教,两方不得罪,是为官途。 盛亓是她见过最强大的男人,她自然防得多,但对于崔珏这种城府颇深,暗如寒潭之人,她也是会警惕的。 饮完杯中酒液,崔珏才开口:“臣知娘娘在担心何事,但亲疏有别,胞妹和父亲做得事,时而我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不知晓,娘娘还要迁怒于臣,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崔珏撩起一抹苦笑,眸色闪动,似是杯中酒一般苦涩。 萧茹瑾抿唇,神情顿疑:“你——” 刚要开口,传来女人惊呼娇俏: “哎呀,娘娘小心!” 第20章 伯牙子期 萧茹瑾听见声音立刻躲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无数酒液往她身上倒去。 不过身边崔珏反应极快,扑过来挡了一大半,冰冷的酒水洒在他如雨的面庞上,瞬间打湿黑发。 “嘶——” 男人轻叹,笑了声:“真凉。” 水珠顺着下颌骨汇聚在精致的下巴上,最后一颗颗滴落,萧茹瑾连忙掏出手帕替他擦拭。 “这是怎么回事?” 她冷眼看向瑞庆王与其侍妾芙媞,她方才想着崔珏失神,居然没注意芙媞近身。 这女人走路亦然没有声音,难道南疆人从小都学轻功? 萧茹瑾沉下脸怀疑起来:“好好舞着,怎么来敬酒了?” 瑞庆王结结巴巴,看上去有些怂,还是芙媞跪下来磕头认错。 “娘娘,不是王爷的主意,是妾、妾方才舞完,看娘娘同崔太师聊得开心,想来看看需不需要添酒,结果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这才冒犯了娘娘。” “你倒是好心。” 萧茹瑾冷笑,没有多问,但赏宴的兴致都没了,她拍了拍身上酒水,不耐吩咐:“哀家乏了,今日宴会就此散了罢。” 盛柏松愧疚道歉:“卑臣遵旨,娘娘,实在对不住,还请娘娘消气。” 几个侍从一路跟着萧茹瑾回院中,进屋以后遣散所有人,萧茹瑾才从腰间掏出一物,放在手心看,竟是条死了的白色虫子! 她眼神一凛,眸光带着寒意。 “果然……” 瑞庆王有问题! 如果不是恰巧遇见蝉茗,她是南疆人,这些时日教了萧茹瑾一些南疆蛊术,她差点会被姬妾下蛊。 方才姬妾如此突兀靠近她,无非想做得就是这种手脚。 这不过这蛊…… 萧茹瑾蹙眉,仔细观察。 蝉茗说过,在南疆害人的蛊大多是黑色的,对人身有益的蛊是白色,还有一些皇室宗亲才能饲养的咒蛊,毒性极强,且每条蛊虫药性绝无仅有,那种蛊虫呈棕红色。 而萧茹瑾手上这条蛊虫,便是无甚坏处的白蛊虫。 瑞庆王给她下益蛊,为何? 这更奇怪了。 萧茹瑾想不通,但冥冥之中还是有不详的预感,开门想去找盛亓。 然而打开的一瞬间,门口已经站了一男人准备敲门。 萧茹瑾脸色难看:“崔太师?” 怎么是他? 崔珏还没换衣服,当是跟着萧茹瑾寻来,衣襟被酒打湿了,月光下锁骨泛着水光。 他长得好看,可今日萧茹瑾不会在被他诱惑,直问:“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姬妾刚失足他就扑过来了,跟排演过似的。 萧茹瑾是蠢,才会觉得崔珏毫不知情。 男人苦笑:“果然,阿瑾,什么都瞒不住你。” 得到肯定的回复,萧茹瑾浑身气势骇人,深宫多年,她亦学了盛亓的做派。 萧茹瑾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抵住崔珏胸口,眼神愤恨:“崔太师,你我从小一同长大,同窗情谊、陛下太师,我信任你!” “我本以为无论崔家如何,你跟崔燕染、崔司马他们不一样,可你为何还是要连同瑞庆王对我下手?!” 紫竹清俊的高大男子神色惨然,被萧茹瑾抵住胸口心疼不已。 他拳头紧捏,眼中亦有癫狂之意: “同窗?萧茹瑾,若你真念我是同窗,你会对我如此生分?” “半年、不,早在三年前太上皇还在,召令盛亓去边关守国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他并非良人,你不听。” “崔萧两家是对头,我同你青梅竹马长大。我曾以为,家中世仇会在我们这代结束,崔萧两家联姻,成为享誉全京城的佳话。谁想当年人人称赞我跟你,你却次次拒我邀约,跑进冷宫照顾那个卑人之子?!” “阿瑾,你是真不知还是故作无视,从小到大,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伯牙子期,我心悦你……” 崔珏长睫微颤,带着酒香和湿意,叫萧茹瑾窒息。 她像是被男人传染了,胸口发酸,垂下眼眸掩盖浓厚的愧疚。 “崔、崔珏,我——” 她想说什么,后腿一步,手上的匕首要收回,但被男人用手握住。 崔珏的墨眸紧紧盯着萧茹瑾,真挚诚恳。 “阿瑾,我一直喜欢你。盛亓离朝,我本以为我又有了机会,可先帝一纸圣旨让你入宫,至此我们又错过半年。这半年来我打着教陛下功课的名号,实则便是想看看你。” “你在宫中处境艰难,我无时无刻不想同你私会,可是找不到机会。这几日终于能等到你出宫,才会想托瑞庆王为我做个局。” “阿瑾,你……要不要别做太后了,同我离开好不好?” 萧茹瑾左思右想也不会想到崔珏会说这种话,惊得白了脸色。 所以,抚琴、吟诗、舞乐、下蛊,都是为了让二人亲近? “你,就为了这个?” 萧茹瑾面色古怪,不是很相信。 什么心悦不心悦,崔珏可是崔司马的长子啊,崔家能登皇位,他至少能成王爷。 这般权利地位,他舍得私奔? 像是能看出萧茹瑾心中所想,崔珏叹口气解释:“为何不能为了这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瑾,你知我身为崔氏长公子,也不比外表看上去亮丽光鲜。我们二人何其相似?我心悦你,就算叛了家族都愿意。” 他话说得极为好听,萧茹瑾心软。 诚然,崔珏说得对。 她从小跟崔珏一齐长大,自然知道他没有京城人所知是光宗耀祖的“惊玉公子”。 就像萧国崇把唯一疼爱的女儿送进宫中巩固地位一样,崔司马不遗余力捧高长子,无非是想叫他当靶子。 至于崔珏是谁的庇荫地,她就不知道了。 沉默许久,萧茹瑾还是挣扎夺回手:“抱歉,崔太师,我已嫁人,这辈子会身在皇家,哪儿都不会去。” “嫁人?” 崔珏像是听了笑话,笑声凉薄,眼神凉凉盯着萧茹瑾镶满宝石,一看就不是漓国之物的匕首。 “娘娘嫁得夫郎是谁?是名为盛誉的先帝,还是太上皇曾最厌恶的异瞳儿子盛亓?” “这东西,冥昭王送你防身的?” 萧茹瑾一愣,紧捏匕首。 “……不关你的事。” 她将匕首放回要赶人,崔珏愤恨不解。 “萧茹瑾,若你真是心有谋略的女人,当初就算盛誉不喜你,也要强行与他圆房,怀上他的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无论是萧家、崔家,还是盛国皇室,何人敢动你?但你偏偏要选择最屈辱的方式,成为人尽皆知的处子太后,屈于太妃名下!” “你为了盛亓守节?萧茹瑾,你是有多喜欢他!” “闭嘴!” 萧茹瑾训斥,抓着崔珏衣领辱骂出声。 没来得及再添上两句,传来男人慵懒的声音。 “她着实很喜欢本王。” 第21章 我中药了 两人回头,走来之人赫然是盛亓。 高大男人踏月色走来,他步伐平缓、气势高深,叫崔珏见了心生警惕。 唯独萧茹瑾能看见,男人面颊泛起一丝潮红,显然还在病着。 她皱眉,不由沉下嗓音训斥:“冥昭王来做什么!” 盛亓没有搭理萧茹瑾,金光闪闪的眼眸死死盯着崔珏,走近萧茹瑾挽住她的腰肢,像是宣布所有权。 萧茹瑾一惊,下意识想推开,可男人虽是病了,力气还很大,跟一块铁似的烙在她身上。 “盛亓!” 她出声提醒,示意崔珏在,盛亓轻嗤一声,打开随身携带的折扇。 “怕什么,身为人臣,他敢大不敬肖想一朝太后,崔司马要是知道生出这种混账儿子,当是会被气死。” 崔珏理好仪容,端得还是清风朗月的微笑,不卑不亢开口:“冥昭王过誉,下官如何比得上王爷?” “先帝尸骨未寒,冥昭王侮辱长嫂。太上皇身在皇陵怕也是会气活过来。” 盛亓也不怕他尖酸刻薄,调笑着回: “他活过来挺好,看看他立得太子有多无能,死在他最厌恶的北羌人刀下。” 两人争锋相对有来有回,萧茹瑾站在中间听得刺耳,怒声训斥。 “胡闹!” “一个二个没规没矩,十几年的圣贤书读狗肚子里了?哀家是你们口中放荡不羁的女人?” 才发现好像骂着骂着把萧茹瑾骂了进去,两个男人面色一软,放柔嗓音哄:“阿瑾,我并非这——” “阿瑾,本王意思是——” 同时说了“阿瑾”二字,盛亓眉头一皱又不高兴了。 “阿瑾是你叫的?” 崔珏弯唇:“青梅竹马、天经地义,亦不是夫弟叫得称呼。” 萧茹瑾头疼不已,径直转身关上门。 “要吵去瑞庆王院前吵去!滚!” ....... 她气了一夜,翌日,大清早盛柏松派人邀请萧茹瑾,说昨日姬妾对太后多有不敬,今日他做东赔罪,花大价钱租了一架画舫,宴她游湖赏乐。 萧茹瑾觉得惊奇,这瑞庆王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还真每日吃喝逍遥。 本不想去,可陆辰也来了,说冥昭王会去参加游湖,邀太后一起。 萧茹瑾想着那人还生着病,不知会作什么妖,同意了。 晌午用过午膳,萧茹瑾登船,入眼先见到崔珏在窗板弹琴奏乐。 想到昨夜之事,她有些尴尬,转身离开,可崔珏拦住她。 “阿瑾,昨日是我酒醉,说了冒昧的话,望你别要生气。” 萧茹瑾皱眉,沉思一会儿开口:“崔珏,我知你心中所想,但如今漓国动荡,我无心男女之事,同冥昭王的关系也并非你想得那样。” “我与盛亓虚与委蛇......也只是为了陛下而已。” 听这话崔珏盯着萧茹瑾,眸里闪烁她看不懂的光芒:“真的?” “是。” 心有心虚,萧茹瑾不敢直视男人,垂头紧捏裙角。 “学宫时少师曾问过我们此后志向追求,我从变过,萧家女只做人上之人,我嫁入宫门,便不会对盛氏皇族二心。因此也望‘惊玉公子’说到做到。忠人君、敬国事。” 说到最后她仍在提点崔珏。 崔司马谋反之心人尽皆知,她拗不过崔燕染,但崔珏或许能够策反一二。 若他真的如昨日所说那般心悦她,那么为了陛下根基,加以诱惑,也不是不行...... 不知想到什么,萧茹瑾眼睛一眨,再次看向崔珏时溢出几分水波迷离。 她唤他的表字: “宁玉,其实我——” 没说完,一声重重的咳嗽声传来,盛亓披着厚厚的狐毛大氅登船。 陆辰跟在他身后,怨毒地眼神望着萧茹瑾,像是看见了什么捉奸在床的负心人。 萧茹瑾欲盖弥彰后退一步,像是撇清关系,转过头语气古怪询问:“王爷穿得是什么。” 盛亓面色白里透红、虚弱至极:“咳咳,是曾经本王在边塞猎得黑狐王,太后可是喜欢?陆辰,取下来送给太后娘娘。” “不必。” 萧茹瑾拢了拢身上的轻纱襦裙,颇为深意的应和,“七月流火,纵然夏日要过去了,天气转凉,倒也不至于现在披上冬装。” 盛亓倒也不害臊,淡然叹口气:“本王体弱身虚,让娘娘见笑。” 大漓第一的将士这般说自己,谁会相信? 萧茹瑾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拈酸吃醋懒得搭理,自然而然转移话题。 “既然冥昭王也到了,瑞庆王人在何处?” 回答的是一边伺候的小厮:“娘娘,我们主人说了,昨日芙媞夫人失了大礼,弄脏了娘娘的衣裳,今日他要多多筹备,还给娘娘厚情。” “厚情?” 萧茹瑾挑眉,不大相信。 计划一环扣一环,如此精妙,她真怕是惊吓、而并非谢礼。 如果今日不是盛亓要来,她断然会拒绝游船的,但幸好,这男人在。 萧茹瑾不得不承认,在她身边空无一人时,盛亓是她唯一能信任依靠的对象。 盛亓似乎也明白了小厮话中含义,不耐蹙眉。 下意识走前一步,宽厚大氅掩住萧茹瑾,递给陆辰一个眼神。 陆辰会意,忙愠怒训斥: “小小藩王,能准备什么谢礼?无须繁文缛节,你只叫瑞庆王快些出来!” 小厮乖顺回是:“王爷、太后娘娘、崔太师,长夜漫漫,今日既要在船上住一晚,见我家主子不急。大可先回主人准备的厢房,先行休憩。” 人都这么说了,萧茹瑾只得回房等着。 没等多久,盛亓翻窗进入,吓了她一大跳。 “你又做什——” “嘘。” 男人面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但双眸仍旧沉静如潭。 当他伸手捂住萧茹瑾嘴唇时,她能感到盛亓肌肤诡异得烫。 萧茹瑾一惊,以为男人的病愈发严重,急切开口:“难不成我上回给你的药没有吃?盛景淮,你——” “阿瑾,我中药了。” 盛亓嗓音低哑,珠宝般的眼眸亮得奇特。 第22章 蒙羞 中药?能中什么药? 萧茹瑾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吓得后退。 “不可能,你不是百毒不侵?!” 萧茹瑾立刻要逃,结果盛亓反应更快,一把拽住她细腕,强行又拽回来。 他眼眸半眯,意识不大清醒,蹭在萧茹瑾脖颈上像醉酒的狸奴。 “瑞庆王自是没有下毒,他下的是蛊。” 盛亓从小在冷宫生活得不太平,有太多人想要他命。 没人帮助他,中得大大小小毒素都靠他自己扛过去,久而久之他对寻常的药物都有耐性。 靠这一点盛亓在军中立足,许多敌军想刺杀他,都败在下毒上。 可这瑞庆王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恰好对盛亓下蛊?! 难不成兵营里有内奸?当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盛亓这般体质! 萧茹瑾张口就要询问此事,盛亓先将女人压在身下,语气愈发危险磁性:“他身边女人有问题,不知是巧合还是被人透了底。” “先不管此事,催情蛊并非难以解决的蛊虫,只要交欢一回便能抑制,阿瑾姐,如今能为我解毒之人,只有你了。” 他说着毛茸茸的头颅凑近,萧茹瑾大骇。 “别!” 怎么偏偏是情蛊? 若是曾经解就解了,可是她肚中还揣了个孩子啊! 她语气颤抖,试探询问:“必须交欢?用、用其余地方行不行?” 盛亓虽中了药,意识清醒得可怕,瞬间明白她在惧怕什么。 “萧茹瑾,你到底是何意?” “出巡三月,回宫一月,我近四月未碰过你。” 萧茹瑾咬牙,知道她这回无论如何躲不过去,面颊不由泛红:“我、我有些害怕。” “盛景淮,你难道忘了四月前那回你做得有多过分?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拿软鞭将我锁在塌上,彻夜都没睡......”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可怜极了,盛亓冷笑。 “你当我信?” 炽热的大掌掰起萧茹瑾下颌。 “崔珏同你是青梅竹马,本王何尝不是?” “萧茹瑾,你是不是自己都未察觉,你时而像极了条狐狸,趋炎附势、千人千颜。今日我若不是打断你,你是否想着利用崔珏的心悦之情,将他策反崔家?” 萧茹瑾一愣,没想男人看得如此透彻。 “我、我没有——” “盛、景淮!” “没有就证明给本王看。” 盛亓用力的捏住女人的肩,眼睛都有些红了,浑身带着寒意。 萧茹瑾哭了,豆大的泪珠滑落:“盛景淮,求你等等……” 她哭得盛亓心烦,胸中疑惑越来越盛。 盛亓像是要把萧茹瑾的骨骼都撕开,看看她的心到底在想何事。 “你明明也想要,阿瑾,告诉我你瞒了我什么?” “是这里,有问题?” 男人眸色幽深,掌心如感应到似的摸上小腹。、 四月本来应当显怀了,但萧茹瑾向蒋神医请教过,调了能够延缓胎儿生长的药。 现在盛亓摸上还是平坦的。 可形态不显又如何? 孩子长得极为康健,不久前见过外祖母,还对宋慈踢了许多脚。 怕是下一秒就会抽动。 萧茹瑾吓得要命,哭声尖叫:“不!不是!” “我只是讨厌你,你折辱我半年还不够?这般混账事要做多少次才满意?” “你是将我当人,还是青楼的妓子?” “盛景淮,你是汉人,不是野兽般低贱的北羌人,别叫我看不起你!” 萧茹瑾责骂完,室内陷入深深的沉寂。 她都不敢睁眼,也能察觉到男人如刀冰冷窒息的眼神。 二人彼此了解,所以她深知盛亓有多在乎体中血脉的事情。 萧茹瑾悄悄道了声对不起,别过头丢下最后一句。 “冥昭王,你自是可以用哀家身体解毒,但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哀家令先帝蒙羞,当以死谢罪。” 说着萧茹瑾放下挣脱的力气,如一条死鱼,躺在盛亓面前任君采颉。 她有赌得成分,盛亓此人要是怒极,其实也不会在乎这些言语。 可她似乎是将男人想得太过残暴。 她听见盛亓呼吸重了几息,紧接抽出她身上匕首——曾经盛亓送她的及笄礼。 上面的宝石都是盛亓出生入死寻得的,其中最大最明亮的那颗,是跟男人眼眸一般无二的琥珀黄色。 他抓着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热血喷洒在萧茹瑾身上,吓了一跳。 “啊!” 她惊叫,还以为男人要自裁,下意识想扑过去,可被盛亓无情推开。 男人面上都是寒意与厌恶,望着萧茹瑾像是看着一陌生人。 “原来太后一直是如此想臣。” “是臣低贱,叫娘娘忍受半年被蛮人折辱的日子,往后臣不会再犯。” 说毕,转身离去,独留下萧茹瑾失魂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萧茹瑾才回过神。 下榻的时候头晕目眩,还沉浸在方才的刺激中。 她知道,她当是伤了男人的心,可为了瞒住孩儿,又不得不这么做。 厢房寂静无声,唯有浪涛一阵阵喧嚣,萧茹瑾想大哭一场,可是瑞庆王在船上,必须得振作起来。 那人为何下蛊,又为何下催情蛊,显然就是为了算计萧茹瑾与盛亓。 他发现他们关系了。 可是发现又能如何呢? 萧茹瑾头疼不已,找出她一直藏匿的锦袋。 此次出宫其实她还带了最后的保命之物,蝉茗赐得金壳蛊。 听蝉茗说,此蛊是南疆皇室血液豢养而出,只有三枚,每一枚都有起死回生功效。 她想等了万不得已地步,才用这蛊虫救自己和腹中孩儿一命,可是盛亓他...... 催情蛊,他说不算凶恶,不解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 萧茹瑾自我安抚,可不知为何心中愈来愈慌,在房中踱步。 想了许久,最终还是穿好衣裳,不顾一切朝外奔去。 盛亓那刀不知划了有多深,一路甲板全是血迹,萧茹瑾泪水不自觉滴落,眼看走到盛亓厢房尽头,陆辰焦急端着血水盆走出。 “陆——!” 她刚喊出声响,后脑倏然迎来重击,萧茹瑾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第23章 情蛊 不知昏迷多久,萧茹瑾悠悠转醒。 当她睁开眼,看见便是一片漆黑的地牢。 身边是熟悉的男人——瑞庆王盛柏松。 萧茹瑾冷笑出声,对他在场并不感到意外,幽幽询问: “瑞庆王现在能告诉哀家,你所谋求何事了吗?” 同前几日看见的闲散浪荡之人毫不相同,盛柏松虽然还是挂着谦和的笑容,但双眼充斥阴狞与冰冷,他身边揽着的是爱妾芙媞。 黑暗中,芙媞眼眸闪烁幽绿色光芒。 “小王谋求的自然是太后娘娘了。” “我?一个孤寡女人,在宫中无任何地位,在母族也被尽数打压,瑞庆王想成大业,找我有什么用?” 萧茹瑾淡然回答,似乎并不惧怕如今的景象。 密室昏暗密不透风,听水珠滴答声只知在地底。 地底、不见天日,看来瑞庆王是想让她这辈子都在这儿到死。 越是穷途末路,萧茹瑾越淡然,盛柏松不由鼓起掌来,眸色欣赏:“萧茹瑾,本王虽厌恶萧家人,但不得不说,你是本王见过最出色的女人。” “无论是才貌、气度,都是第一。” 到了这种时刻,萧茹瑾才懒得听盛柏松的虚与委蛇,直问:“瑞庆王,无须夸赞,我已手无缚鸡之力,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 听到这话,盛柏松眨了眨上了年纪、褶皱无数的眼,笑容意味深长。 他一步步走进,直到在萧茹瑾耳边时躬身:“我要娘娘,腹中的孩儿。” 话音刚落,就是萧茹瑾尖叫:“胡闹!” 萧茹瑾本无所畏惧,可她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盛柏松会知道她最后的底牌。 为什么? 她隐瞒得那般好,他如何知道的?! 像是看穿萧茹瑾的想法,盛柏松和善解释: “娘娘服用过寒光草,正常大夫想是瞧不出孕相,可惜芙媞擅蛊,早在第一日乐宴,她在你身上下了益母蛊,是她国给孕母调养身子的蛊虫。” “此蛊刁钻,触碰孕妇会成为益虫,但若是碰见未经人事的处子,会成为阴毒。” 听这话,萧茹瑾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何那日她碰到蛊虫尸体的一瞬间,那虫子成了白色。 可南疆蛊术、芙媞…… 萧茹瑾面上划过冷意:“你跟南疆人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蛊术如此精湛之人跟着你!” 捡到蝉茗是个意外,宋慈同她讲过,宋家商业发达、遍布全国,她是年轻的时候去南疆边境处商贸才碰见蝉茗的。 可这个芙媞—— 该死,但凡她再多想想,就不会察觉不到陆续出现的碧绿眼眸之人,定有古怪! 萧茹瑾是想着蝉茗,才对芙媞不够提防。 这瞬间萧茹瑾想了许多,南疆国弱,近来轮番用蛊术入侵大漓是有动乱发生? 但她想了许久,却听盛柏松摇摇头:“娘娘不必忧心,小王是恨父亲、祖父、乃至整个盛氏皇室,但不会做出通敌为奸的歹事。” 说完他转头,望着芙媞目光痴缠:“我同芙媞相遇,是个意外,她是上天赐我的救赎。” “四十余年我花天酒地,将自己堕落成最无深浅的王爷打消圣上疑虑。我伪装如此好,好到以为这辈子我也会那般软弱下去,真成个废物胖子、蹉跎至死!” “在这时我碰见了芙媞。本王的芙媞。” “芙媞被家国追杀,逃到南疆边境,本王救了她。” “她为报恩情与我在一起。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原来南疆蛊术这般神奇!不愧是与北羌傩血齐名的宝物。从曾祖父至今,所有大漓人都痛恨南疆北羌的根源!” “报恩?” 萧茹瑾嗤笑,抬眸看着一边恭顺前辈的异族女人,并不信。 “盛柏松,你当哀家是痴儿?” 为人主者,哪儿会信情情爱爱、以身相许! 盛柏松知道萧茹瑾不相信,没有多劝她,只是讽刺。 “你们萧家人啊,就是这般,高高在上、瞧不起所有人。” “但本王都不会想到,如此有意思,萧家嫡女萧茹瑾,怎么会怀上我那混血侄儿的孩子?” 又是一声惊雷,炸得萧茹瑾头晕目眩。 “你、你怎么会……” 会连孩子的父亲也知?! 总不能又是蛊毒吧! 萧茹瑾这般想,一直沉默不言的芙媞开口:“是今晚的催情蛊。” “娘娘不了解南疆人,但当听说过情蛊,每对南疆男女都会炼制的虫嗣,为了祝福有心人恩爱不相离。” “世上何有恩爱不相离?” 萧茹瑾下意识反驳,“都是些话本传说罢了。” 闻言芙媞勾唇,眼中似有嘲弄,还有怜悯:“是,确实都为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会有如此至死不渝的感情?” “但娘娘应当知道,妾身炼制的催情蛊只会对一种人起作用。” “何人?” “……初合之人。” 芙媞吐露二字,萧茹瑾倏然沉下心。 初合之人,便是彼此交付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之人。 盛亓……只有过她一个女人。 同样,她也是。 “但凡冥昭王有不贞、你有不洁,蛊虫都不会生效,可偏偏它起作用了。时而我也会惊讶,怎么刚刚如此巧妙。” “你们二人,关系着实不一般。” 萧茹瑾瑟瑟发抖、咬牙切齿。 一贯的稳重消失,只有无尽滔天的愤怒:“如此算计我跟盛亓,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盛柏松,你是要大漓、还是要皇位!” 第24章 与虎谋皮 萧茹瑾怒极,气势凌冽、目眦尽裂,如同咆哮的雌狮。 盛柏松一愣,叹口气感慨:“娘娘的性子,跟冥昭王越来越相似了。” “怎么,心疼他了?但你知不知道,你伤他最深!” 盛柏松哈哈大笑,张狂得意:“我的计划是见你同盛亓来园林中,思了彻夜临时想出来的,本没有报任何希望,在盛亓那种怪物的保护下夺走他的女人,谁想啊,老天助我!” “下益母蛊与催情蛊都是试探,最重要的,还是看你到底让不让盛亓近你身。” “催情蛊解毒十分简单,只需交合一次便能清除,可你怀了身子,不能行夫妻礼。蛊毒反噬,盛亓会遭受万蚁噬心之痛,但那也只是痛而已……” 盛柏松嗤了一句,忽然丢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赫然就是盛亓送给萧茹瑾防身用的那把镶满珠宝的北羌弯刀。 “但你明明知道,盛亓身有北羌傩血,用这嵌了北羌国宝棘琥珀的刀伤他,他会功力尽失!” 萧茹瑾一愣,愣愣望着盛柏松。 “你……这也知晓。” “蛰伏四十年,父亲兄长都当我是废物,怎么,萧太后也觉得我是?” 萧茹瑾痛苦闭目,迟迟才感到懊悔。 是,是她做错了。 她与盛亓青梅竹马,自是知道男人最致命的弱点。 盛亓非常人,拥有一半漓国血统,一半北羌皇室血脉。 大漓有传说,北羌族人有一名为“傩血”的宝物,此血要多珍贵,她不知晓,但萧茹瑾知道,盛亓常年受血液困扰,性子暴怒无常、嗜好杀戮。 这也是为何漓国人瞧不起北羌,认为那些人都是低贱野兽的原因。 曾经盛亓傩血沸腾,无意伤害了萧茹瑾,为此他才会特意回到母国,找到这琥珀色宝石制成弯刀送给她。 男人含义,无非就是心属萧茹瑾,愿意把命交给她。 然而萧茹瑾是自私自利之人。 盛亓待她好,为了孩子,一步步说扎人心的狠话,逼他放血清醒。 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会找到机会被盛柏松抓走。 他说得对。 环环相接,像是一切有冥冥帮助,就是为了让萧茹瑾遭受此劫。 或许,这就是她负了男人的报应吧。 萧茹瑾不再反抗,盛柏松放松语气和善道,好像又回到那个谦卑闲散的瑞庆王。 “太后娘娘不用怕,小王不会对你跟你的孩儿如何,本王此次将你绑来,是要做个交易。” “娘娘可还记得小王上回说得事?” 沉默许久,萧茹瑾回答:“……高祖偏宠、郁郁不得志?” “是。” 盛柏松闭上眼,拳头握紧,隐忍恨意。 “漓国中血脉宗亲,从太祖创国之初,就颁下圣旨,命为帝者绝汉人血,忌蛮夷浑珠。父亲深受太祖影响,重嫡重血统,我母妃生在西川,注定一辈子只是个宠妾,无缘东宫。” “明明我比太上皇盛韦兆年长、功课学业无不更优,父皇立嫡只会考虑他!” “甚至母妃临死前告诫我最后一句话,亦是事事忍让兄长,勿要争夺一切不属于自己之物……” “……凭什么?这一切到底凭什么!” 盛柏松痛苦嘶吼,额角上青筋暴起,扭曲睁开眼,目龇欲裂的盯着萧茹瑾。 “她不让我争,我偏偏要争看看!盛誉死了,多么好的机会啊,盛亓为了你可以放弃皇位,但我不会!” “你腹中孩儿就是威胁盛亓最好的助理,我要让冥昭王,护佑我继位!” 盛柏松到底想如何,萧茹瑾并不会在意,她心痛难忍,想得还是方才他说关于蛊虫的事。 益母蛊、催情蛊、棘琥珀弯刀,一桩桩一件件,无形之中不是她推波助澜,自作自受,盛亓何须到此地步? 后来几日她一直囚禁在牢里,芙媞日日为她送吃食。 “你们拘着我,就用此手段控制冥昭王?” 真能威胁到他? 芙媞并不隐瞒,直道:“冥昭王的功力已经恢复,这些日子掀翻了整个京城找您。” 听到这话萧茹瑾胸口又一疼。 她皱眉,思索半天一句:“……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帝位,将我放出去,我会跟盛亓讲明。不然为了盛亓,你们还必须留我活口,锁在这,放出去,有什么区别?” 芙媞眼色很深,充满含义看了萧茹瑾一眼。 “娘娘说得对,但我还是不能放走娘娘。” …… 又不知过了几日,萧茹瑾在牢中困着,几天食物下来菜色不差,但不知为何她身子变得极为虚弱。 萧茹瑾猜测到饭菜被芙媞做了手脚,极有可能她又中了稀奇古怪的蛊,可现在她已经没了力气反抗。 是夜,准时有人送吃食过来,萧茹瑾求饶一般开口:“来人,我答应条件,别再、别再……” 萧茹瑾感觉肚子空落,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再这样下去孩子一定会死。 想妥协,却忽然听见男人温润惊愕的嗓音。 “阿瑾,你没事罢?” 闻言萧茹瑾不可置信抬头:“……崔、珏?” 崔珏怎般来了? 他如何能来这! 萧茹瑾大骇,崔珏看到女人心疼不已,连忙奔去为她解开锁链。 “阿瑾,快,我带你出去!” 萧茹瑾皱眉,虽身子虚弱至极,还是警惕:“崔太师,你如何能进这地牢!瑞庆王呢!” “瑞庆王逃了,盛亓找到地牢的位置了,杀了芙媞。” “什么?!” 芙媞死了? 萧茹瑾震惊,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明明清晨的时候,她还——” “她死了。” 崔珏脸色极淡,俊朗清润的面颊似乎泛起一种捉摸不透的寒气。 “冥昭王的性子你知晓,他疯起来,何人能拦住?” “至你画舫失踪过了一月有余,冥昭王几乎找遍整个漓国,人人自危,一开始只是逼问瑞庆王你在何处,他不肯,只说登了帝才会交出你。” 说到此处,崔珏嘲笑一声,“好大的胆子,竟有人胆敢威胁冥昭王。” “然而冥昭王确实听了,他回到宫中囚禁盛子恒,眼见筹备新皇登基,可就在瑞庆王带着芙媞皇后要受礼的时候——一箭穿喉,芙媞当场毙命。” 听到这萧茹瑾浑身颤栗。 “他,找到我了?” “是。” 崔珏点头。 “他同我做了交易,明面上冥昭王在宫中筹备登基大典,实则是我连动崔家人脉找寻地牢方位,终于寻得你。” “我传信给盛亓后,他自然有恃无恐,将芙媞杀了。” 萧茹瑾苍白一张脸,像是信了崔珏的话。 “……若是这般,就好了。” 她被崔珏搀扶起身,要跟他一同离开地牢,忽然她腹下一疼,萧茹瑾低头,看见自己襦裙流下无尽鲜血。 第25章 南疆皇室 再次醒来,萧茹瑾还是在幽暗的地牢中,身边是男人怒气冲冲的训斥:“孩子没了?怎么回事!贱人!你可知你做了什么事!” 女人嘤嘤哭泣:“王爷!妾身不知道啊,妾身真的不知这女人身上会有金壳蛊!她怎么能认识南疆皇室族人!” 南疆皇室? 萧茹瑾皱眉,虚弱从地上爬起,入眼是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液。 她摸了摸,刺骨冰凉。 “盛柏松、芙媞,你们对哀家做了什么?” 发怒的男人正是瑞庆王,他气得浑身横肉都在颤抖,伸出手指辱骂萧茹瑾:“贱人,你也是贱人!居然你也认识会蛊术之人!” 萧茹瑾冷笑,其实不用二人解释,她大概猜到了他们想干什么。 她就在思索,就算想威胁盛亓,希望那人能够助盛柏松登上皇位,没必要将她一直关押在地牢里。 以盛亓残暴的性子,谁敢威胁他,下场只有死,就算现在会为了萧茹瑾暂且低头,但总有一天,那头猛虎会咬断所有敌人的咽喉。 再说,这二人凭什么以为萧茹瑾对盛亓就那么重要?愿意为个女人另择明君? 萧茹瑾自己也不会相信。 盛柏松与芙媞真正的计划,是在掳走萧茹瑾这些天,来控制住她。 使用南疆神乎其神的蛊术,叫萧茹瑾成为自己人,这般才万无一失。 萧茹瑾这么想着,凉凉问:“金壳蛊能够解除任何蛊毒,你们给我下了什么蛊?” 盛柏松冷哼,狠狠丢下他不久前还说最爱的女人芙媞。 “你倒是聪明,芙媞,你同太后娘娘好好讲讲!” 芙媞脸上都是泪水,脸颊红润,显然还有被殴打的痕迹。 “......是幽魂,我用心头血饲养出的蛊虫,它会在寄生者最为薄弱心软时,吃空你所有思绪,从此以后只听我的命令。” 萧茹瑾忍不住淬骂一声:“毒辣!” 芙媞笑了笑:“毒辣又如何?你身上的金壳还是能够杀死我的蛊虫。母蛊死亡,我被反噬,暂且使用不出任何蛊术了,你满意了?” “太后娘娘,卑妾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多年来大漓虽没有攻破南疆,可南疆皇室基本上死得死、亡得亡,我曾是南疆国十七公主,才能用血脉养出红色蛊虫,你身上的金壳蛊是谁给你的?” 这个问题也是萧茹瑾疑惑的,她凝望了芙媞绿色眼睛许久,轻蠕嘴唇。 “我的一位侍女,她跟你一样,拥有绿色眼睛。” “......原来如此。” 听见这话,芙媞怅然若失。 “在南疆,只有皇室宗亲才会有绿瞳,这是尊贵的象征。没想南疆国散、百姓流亡,还有我的血亲活着。” 不等芙媞悲伤太久,盛柏松扯住女人卷曲的发丝:“够了!贱人,我如此信你,以为你能为我带来这辈子梦寐以求的皇位,结果你也只是个废物!那可是盛亓的孩子啊!它没了,我还能拿谁威胁盛亓!单凭一个萧茹瑾?!” 萧茹瑾能感觉到孩子可能没了。 她本不想多想此事,谁想盛柏松非要提起,心疼到窒息。 小腹胀疼,腿上都是黏腻。 她都不敢掀开裙子看看,下身会是如何可怕的光景。 怪她,都怪她,是她没有保护好孩儿。 蒋神医说过孩儿跟她是一体同命,孩子死,她也会死。 如今她没事,或许是金壳的功效。 但这些血,定然是孩子没了的证据。 盛亓作为父亲,竟然直到孩子死都不会知晓它曾存在过...... 萧茹瑾咬牙,看向盛柏松有恨意和愤怒:“你当然可以不能用我威胁他,瑞庆王,你们是很聪明,犹如老天帮忙,自我到园林处,一步步将我算计。可惜啊,看来上天亦不是永远站在你身边,现在孩子没了,以盛亓的脾性,会喜欢我多久?” “他也会恨我,恨我弄丢他唯一的血肉,介时冥昭王发怒,不仅一刀杀了你,也会杀了我。” 她说得上是实话,盛柏松瑟瑟发抖,更恨芙媞。 “啪!” 他打了地上女人一耳光:“怎么办?计划全完了!你是真摸清楚了?孩子没了?!” 芙媞怕也没想到,原来瑞庆王的爱也是虚无缥缈的。 曾经有多宠溺温柔,现在蛊术失效,他就有多暴躁无能。 她垂头,悲痛隐忍:“我并非大夫,医术只是曾经学蛊的时候看过一二,以我听脉的动静,未曾听见孕声。” 盛柏松怒吼:“那就是没了!总不能本王再抓个大夫来这!盛亓那小子已经在怀疑我了!” 或者说萧茹瑾失踪的第二日,那人就盯上了他。 盛亓暴怒,本想把瑞庆王宅邸杀个干净,还是崔珏从中劝阻,放下心思。 虽然放了,男人的势力一直在盛柏松周围盘旋,他明显能察觉到盛亓是在等待时机。 抓到任何证据,都会毫不留情叫他灭顶。 萧茹瑾在一旁冷冷看着,忽然开口:“我昏迷前昏迷的崔珏,是你们假扮的?” 气头上盛柏松怔愣了一瞬,似乎有些惊慌,很快掩饰。 “芙媞会易容。” 萧茹瑾抓住了他瞬间心虚,记在心下。 那崔珏确实不是本人,因为她对崔珏亦足够了解,才会识破这些人的计谋。 不是盛亓本人来接她,她怎会卸下心防真以为获救? 盛柏松以为萧茹瑾同盛亓之间羁绊并不多。 二人表现出来着实如此,甚至萧茹瑾下意识觉得,男人是恨她的。 但有一种默契,无关爱恨。 她只知道,她信盛亓。 第26章 以你心头血,供养我! “太后娘娘不愧是萧氏女,无论是本王侄儿还是崔太师,都做不到让你绝对信赖。” “你说得对,我怎样威胁你都没用了,那没用的东西,本王杀了,可好?” 盛柏松阴恻恻地,手持棘琥珀弯刀逼近萧茹瑾。 萧茹瑾脸色平淡,并不畏惧生死,只道:“若我真的没用,瑞庆王要杀要剐自便。” “不过王爷真不最后再试一试?” 盛柏松冷哼:“如何试?” “哀家身上还有一块木头带钩,你可以拿走,给盛亓看,我定他会为你开道。” “带钩?” 盛柏松皱眉,示意芙媞搜身,她仔细搜了搜,真在萧茹瑾贴身衣兜里找到一带钩。 这是新雕刻的,之前那个早被萧青处理掉,萧茹瑾本没想过给盛亓再刻一个。 二人都不是有缘人了,再刻这个有何用? 但这几日在园林休息,闲暇时鬼使神差又做了这个。 本想着回宫后再送给他,可惜...... 不知想到什么,萧茹瑾眼里划过伤痛,一字一句解释:“盛亓年少时在冷宫中落魄,是我接济的他,此事我父母都不知,那段往事是我与盛亓定情的缘头。”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就算如今人都变了,这带钩给他,他当是会怜悯我几分。” 盛柏松不信:“只是衣带钩而已,这信物如此轻怠,冥昭王怎会心疼?” “总归都是死,王爷何必不赌一把?” 萧茹瑾轻笑:“现在我直接咬舌自尽了,您也落不到好,不是?” 她的话字字珠玑,盛柏松腾起怒火,踢了萧茹瑾一脚。 “罢!我就再试一试!” 瑞庆王拿着带钩离开,过了好几日才回来。 这次回来,他面色欣喜。 “有用!盛亓这回是真的答应为我谋位!但他唯有一个要求,要见你完好无损。” 盛柏松说完去看萧茹瑾。 这几日萧茹瑾待遇好了些,他们舍得给她一个床榻歇息,不过女人小产、体虚多病,萧茹瑾面色苍白,这模样别说盛亓,盛柏松看了都心疼。 萧茹瑾望着盛柏松,想说话,吐出一口血来。 盛柏松一惊,面色难堪。 “不行!盛亓绝对不能见这女人!” “芙媞,你想想办法,如何让我瞒过去?!” 自芙媞没了蛊术,被盛柏松冷待了许久,如今听他再次求情,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王爷不是说妾身已是废物了?” “芙媞!” 盛柏松抱着她,年迈的面颊竟流出泪水。 盛家人长得都不错,纵然瑞庆王贪念享乐,身材丰腴肥胖、容颜也比常人苍老些,但五官依稀能看出几分端正。 现在他哭泣,倒是有点稚儿的纯真。 萧茹瑾见了恶心,芙媞居然心软了,沉默许久道:“冥昭王武功高绝,普通易容对他无效,唯有一个法子,还可以试一试......” 她说着,看向萧茹瑾。 萧茹瑾心头一跳,不祥的预感袭来:“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芙媞叹了口气:“对不起,娘娘......” “我身上的蛊全都失效了,但还能再做最后一蛊,用你的心头血,养我的心头血。” 说完,棘琥珀弯刀一亮,萧茹瑾凄厉尖叫。 “——啊!” 第27章 我…还活着? 大漓国,莱阳村医庐。 近来莱阳村不知谁来了,整个山村被封锁,一只虫蝇都飞不出去。 黑色兵甲的军官层层围绕,包住蒋神医的医馆,足足十日没任何人见过神医本人。 有人说是皇宫里的贵人受伤了,也有人说是仙人。 因为最后一次见到蒋神医,是在夜晚。 有一高大的人形仙兽跟着神医进去,黑色狐裳包裹不知何物,在胸口鲜血淋漓,血液顺着全身滴落,神兽的棕色毛发上也都是血迹。 有人想靠近,但一个动作,就有刀刃顺着杀意袭来。 村人昏迷前看见的最后一眼是金黄色带着寒冰的。 兽眼。 萧茹瑾以为她死了,弯刀穿心的疼痛是她这一世最惨烈的记忆。 曾经困在深宫、娇养万千的萧氏嫡女当是不会想到,有天她会被人活活剖开血肉剜心。 所以当她睁开眼,看见蝉茗困倦的容颜,不敢置信。 “......我是,在梦里?” 蝉茗十日未睡过好觉了,终于见到萧茹瑾醒,激动得无以复加。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神医、王爷,娘娘醒过来了!” 她惊叫,门外守候的陆辰立刻闯进。 见到萧茹瑾抽动的身子,也喜笑颜开:“我立刻去给主子传信!” 陆辰也在? 见到一个个熟悉的故人,萧茹瑾意识到,她好像......是获救了? 长长叹口气,捂住疼痛的胸口。 “蝉茗,这是怎么回事?” “是娘娘聪慧,才能让王爷找到你!”蝉茗欣喜若狂,掏出萧茹瑾之前送给盛柏松的衣带钩。 这带钩雕得十分巧妙,如同专业工匠所做。 萧茹瑾生来倔强,十五岁时给情郎第一次送礼,做得极差,回家后便一直记在心间。 后来盛亓出征的日子,她就找了师傅一直训练雕刻技,不为其他,就是咽下心中一口气。 久而久之,萧茹瑾木雕手艺在京中也能算上名号了。 这事没任何人知晓,包括盛亓。 她这次雕的木带钩做了机关,其中是镂空,本来想得是装安神静心的香薰,在地牢中灵光一闪,放了金壳蛊虫死掉的尸体。 红色蛊虫需要蝉茗的血饲养,萧茹瑾亦是在赌,把这东西传出去,到底盛亓能不能找到她。 毕竟除了蛊,她身上也没别的信物了。 幸好,她赌成功,芙媞都能对自己每一个蛊的药性了如指掌、肆意操控,蝉茗也能做到。 “瑞庆王给了王爷带钩,他当时就发现其中藏着蛊虫尸体。他知晓娘娘身边唯有奴婢是南疆人,连忙回宫找了奴婢。” “奴婢不曾告诉娘娘这金壳蛊就是奴婢做的,可娘娘还是信了我,将希望放在我身上。” 蝉茗说着吸了吸鼻子,眼角有泪光闪烁。 “娘娘如此大恩,奴婢怎能辜负?便让王爷暂且拖延时间,我再饲出重塑母蛊让它顺着气味找寻。” “终于,于西川边境找到了娘娘。” 萧茹瑾恍惚,如释重负闭上眼眸。 “那便好。” “能活着,就好。” 萧茹瑾以为她真不在意生死,孩子没了,就算死在瑞庆王刀下也没关系。 可当芙媞袭来,她还是怕了。 失去意识前想得最后一句是: 如果丢下盛亓一人,他该怎么办啊。 萧茹瑾忽然很想男人,开口询问:“盛亓,他看见了吗?” 她浑身是血在地牢里的画面,见到了吗? 蝉茗听到这句,浑身都颤栗恐惧。 她不敢回忆十日前的男人,甚至不敢诉说这些日子他们这些下人怎么渡过的。 “......王爷,自是,看到了。” “娘娘,瑞庆王,他逃走了,不知何人帮了他。可他的侍妾.....” 蝉茗咽了口唾沫,惶恐闭上眼睛。 想到芙媞,萧茹瑾皱眉,虚弱看着蝉茗。 “见到她了?她或许是你阿姐。” “......是吧。” 蝉茗嘀咕一句,没多少情谊,十根指头缩了缩。 “她、她眼睛,现在还放在奴婢窗前的。王爷说,既是家人,就留个念想。” 萧茹瑾倏然沉默。 许久才道:“死了?” “娘娘,凌迟处死,头颅至今悬在瑞庆王园林大门口。” 萧茹瑾深深叹口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盛亓人呢。” “王爷与神医去恒山上给娘娘采雪莲了,说是明日才能回来,但方才陆辰送信,应该会快些——” 蝉茗话音未落,有低哑黯然的男人嗓音飘来。 “阿瑾。” 第28章 是我不配? 萧茹瑾心头突突跳,明明是最为熟悉的嗓音,如今听见竟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意思。 她别过头不敢看,就听盛亓吩咐命令: “下去。” 蝉茗听话离开,寝间寂静,冰冷又滚烫的视线望了萧茹瑾许久,才道。 “......醒了?” 萧茹瑾点点头:“盛景——” 没说完,下一瞬阴影袭来,炽热的唇舌遮住萧茹瑾眼眸。 男人抱着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从眉眼、鼻尖,再到嘴唇、下巴。 最后留在脖颈。 能感觉到男人毛茸茸的头颅停在她胸口处,过了许久,似是有抹湿意。 她不敢想那是什么,轻柔唤他的名字:“景淮。” 盛亓叹息一声:“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怎会呢,这不是醒了。” 萧茹瑾望着他,伸手抚摸盛亓的眉眼。 “......你瘦了。” 一月余没见,不知这些天盛亓是如何渡过的。 男人眼眶深邃、琥珀色瞳孔布满血丝,高大的身形让他看起来像头野兽。 是一只失去了主人的雄狮。 他带着留有胡茬的下巴蹭了蹭萧茹瑾额头: “你亦是。” 他只是不眠不休而已,可萧茹瑾才是从鬼门关回来。 见到萧茹瑾的时候,女人胸口被刺琥珀刀扎穿,身上的血液染红整片地牢。 盛亓当时以为她已经死了,发疯杀戮还留存在地牢里瑞庆王所有手下。 本来瑞庆王逃跑,他该留下芙媞作为活口审问。 可他做不到。 芙媞双眼活生生被他剜去,心脏跟萧茹瑾一般被弯刀割出。 千刀凌迟之刑,都是盛亓亲手去做的。 凌迟芙媞的时候那女人尚且还有一口气,盛亓把她带回园林,让她好好看看! 她效忠爱慕的男人抛弃了她,只把她当成个弃子! 但就算做了这些,还是平息不了盛亓的怒气。 在当冥昭王准备用弯刀自尽时,陆辰找到蒋神医,说萧茹瑾还有救。 她身上的金壳蛊是两条,有一条留给了自己。 听见这话,濒临崩溃的盛亓终于有了希望,率众士兵来到蒋神医隐居住所——莱阳村。 十日,盛亓与蒋神医全力救治,找寻万千珍惜药材,终于让萧茹瑾醒了过来。 想到他刚采来的雪莲花,盛亓忙道:“来人,把汤药熬上!” 萧茹瑾看着男人这幅模样,犹豫许久,按住他的手。 “.....景淮,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何事?” 盛亓难得如此温柔,二人仿若回到了五年前毫无隔阂的眷侣时刻。 “我们的孩子,没了。” 萧茹瑾闭上眼,神色痛苦。 生命已逝,她终于不用再隐瞒这个秘密,是时候告诉盛亓了。 盛亓沉默许久,锐利的虎眸深深凝望萧茹瑾。 “这些日子你对我的抗拒、反常,皆是因为有了孩子?” “.......是。” 萧茹瑾点头,并不想再刺痛男人的心,可是坦白的言语艰难无比。 “就是南巡前的那一晚怀上的,后来你归朝,恰巧是恒儿生辰那日,我知晓了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将他告诉你,这孩子是个禁忌,全天下人都不可知晓。” “我本应该杀了他才对,但母子连心,我舍不得。” “所以你想瞒着我悄悄把他生下来?”盛亓讥笑出声,面上神情都是不可置信。 “萧茹瑾,你怎能如此心硬!” 他并不想对女人生气,可是那是他的孩儿啊! 高大疲惫的男人浑身颤抖,呼吸沉重、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站起身的时候萧茹瑾发现他受伤了,可能是急着赶回医庐受得伤,腹部一道撕裂得痕迹,正涓涓流血。 萧茹瑾心疼,想起身扶住盛亓,被他躲开。 “你当我是洪水猛兽?还是因为我血脉低贱,不想让我知道孩子的存在。” “萧茹瑾,我就这般让你丢人?” “不是的!” 萧茹瑾咬牙,泪水不住流下。 “景淮,我从未这般想过你,我都是为了盛子恒!” “盛景淮,我且问你,若我那时告诉你了孩儿的存在,陛下生辰、举国宫宴,你当如何!” 男人阴狠望着她,咬牙切齿斩钉截铁:“逼、宫。” “篡、位。” 她并不意外这个回答,如此好的机会,若肯按捺,就不是她心悦又恐惧的盛亓了。 萧茹瑾勾了勾唇,不说话,盛亓反问。 “不然呢?萧茹瑾,那是我们二人的孩子,你会甘心你亲生血脉无名无分在世?成为一个人人嘲笑辱骂的私生子?!” “我不会。” 萧茹瑾闭眼,纵然躺在床榻,也是一身傲骨。 她同盛亓太像了,但凡坐在皇位上的不是盛子恒,是其余人,或许她也会当一次谋国逆贼。 可正因是盛子恒。 她做不到。 萧家世代忠良,虽萧父古板守旧、重血缘族亲,但萧氏族人的大义就是维护汉族江山。 从太祖开国伊始,大漓国人流着的都是汉氏血液,凭何不能让他们守护? 萧茹瑾再心疼盛亓、也非瞧不起混族血液。 可从家国祖训来讲,北羌国人的宗室是绝对不能为大漓国帝的。 她要是为一己私欲反了,萧家怎么办?大漓怎么办? 几百万百姓的信仰皈依,不是为了认一个不伦生下的孩子的! 这些事盛亓都知道,但他还是不肯屈服。 “你在意北羌国与大漓的世代深仇,本王知晓,所以我为了你,半年前盛誉死的时候就忍了下来,继续当这人不人鬼不鬼似的冥昭王。但你要让本王孩儿也遭受本王曾经的磨难,我必不可能。” 男人脸色冷傲,拳头攥紧带着恨。 冥昭王,就连这个封号都能看出他有多被大漓人厌恶。 这封号还是太上皇赐给盛亓的。 冥为地府炼狱,昭通“招”。 世界上哪有父亲盼着儿子早些招冥投胎的? “本王不当,让萧家捧你的孩子为帝,这点事都做不到?” “我没想过让盛子恒死,大不了让他这辈子也成个闲散王爷,封个......瑞齐王。” 才从瑞庆王死手下逃出,萧茹瑾嗤笑。 好个称号。 呵,当她是蠢? 就算是个王爷也这辈子被束在盛亓监视下。 男人到底有多护短,她都知道。 第29章 孕脉 沉默许久,这事儿二人这辈子也达不成共识。 萧茹瑾抿唇:“无所谓了,总归它也没了,商量此事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也不一定是儿子,生个女儿,算是盛子恒堂妹,说不定能混个皇后当当。” 萧茹瑾讥嘲,叫盛亓沉下脸,怒声反驳。 “老子的女儿给盛誉儿子做妻?想得到美!” 斥完他反应过来孩子是真没了,两人再吵也没有意义,神色冷厉。 “喝药吧,孩子没了可以再有,你活着便行。” 不会再有了。 萧茹瑾心中反驳,想到蒋神医曾经说的话。 算了,这些事以后再告诉他罢。 端药进来的就是蒋思归,见着萧茹瑾醒来,老人十分开心,为萧茹瑾作个揖。 “娘娘,您身子康复了?” 许久没见老人,萧茹瑾生出几分亲切感。 “蒋神医,救命之恩,难以言谢。” 蒋思归进门后盛亓暂且先出了去,他给萧茹瑾送上药,让她服下。 “这是草民跟王爷摘下的恒山雪莲,能滋阴补血,娘娘虽是醒了,身子还是很虚弱,多喝些汤药补补身子。” 萧茹瑾点头,低头乖巧喝汤。 喝完蒋神医布置好诊布,要再为萧茹瑾把脉。 萧茹瑾伸出手,脑中还是想着孩子的事。 “......神医,上回你曾说过哀家腹中孩儿奇特,与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它没了,我还活着,是不是能够证明哀家的身子还未亏空到那般不堪境地?” “哀家......有没有机会,再怀孕?” 萧茹瑾敛眸,端的是小心翼翼。 蒋思归叹口气:“娘娘若是想为冥昭王留个子嗣,何必一开始那般抵触他?但凡您早些告诉王爷,瑞庆王必不会找到机会抓住你。” 画舫上的事情他都听过了,特别是中蛊后的盛亓。 “王爷的催情蛊亦是草民消解的,娘娘不知,您走后,蛊虫反噬,王爷至少功力全失了三日。” “功力全失也罢,还要遭受万蚁噬心,他日日想着娘娘,却永远记着娘娘说得低贱辱骂,不敢过问一句。” “好不容易清醒,瑞庆王已经带着你去千里之外的西川了。” 萧茹瑾听得愧疚,低头咬牙。 “抱歉,神医。” “作为萧家女,孩子的身份哀家永远不能暴露。可哀家何曾不想让盛亓放下一切,轻轻松松过活。” 她深深叹口气:“若他真为了我,放弃爵位又如何?” “王爷自是能够放弃,可是娘娘,王爷能走,您能脱身吗?若非他护你周全,盛氏皇宫、崔家、萧家,哪方势力不能将你粉身碎骨!” 蒋思归说着不由激动起来,萧茹瑾面色带了疑惑。 “神医已经入了盛亓麾下?” 不然如此,应该也不会成为盛亓的说客。 还记得上次他是帮着萧茹瑾瞒着盛亓。 蒋思归倒也不否认,坦然点头:“冥昭王曾经就对草民有恩,想让草民归顺于他,但草民志不在高远,只想在莱阳教书育人、传下草民的医术。” “可是这些日子.....王爷为了救娘娘,不耻下问看了许多医术,找草民问了许多医理。草民将他当作了半个徒弟,实在不忍心劝慰几句。” 萧茹瑾被说得心软,无奈道:“神医良善,那依蒋神医所思,哀家要如何才能再怀上子嗣。” 说到此事,蒋思归皱眉,探究看着手下细腕。 不知为何,十分紊乱。 他连脉象都听不见,更别提孕脉了。 沉默会儿,他道:“你身上两条金壳蛊用得极妙,恰巧救了你两次性命、挡了两次灾祸。这么看来再次孕育并非不无可能,只是你现在脉象还很弱,草民什么也听不见,还是先好好补补罢。” 闻言萧茹瑾点点头。 “好。” 后来几日大抵都是如此,清晨蝉茗伺候萧茹瑾洗漱,为她更衣。 接着盛亓会来她,两人回到年轻时,时长说些体己话,最后神医为萧茹瑾滋补调养生息。 约莫又过了小半月,萧茹瑾能下塌了,盛亓带她出医庐游玩。 许久没踏青赏月,萧茹瑾不由有几分激动,特别是如今冬日到了,莱阳山村下了场雪,极为美丽。 萧茹瑾换上厚厚冬装,走在山林雪地里,将树枝踩得嘎吱作响。 “近来京中如何?” 萧茹瑾忍不住询问男人,没想到一次出宫会耽误那么久,这次回去,她都不敢想会面对什么事。 至少京中所有人,包括父亲萧国崇,都会知道她与盛亓的关系。 像是能看透女人想法,盛亓薄凉摇了摇头:“你刚好些,脑中只有政务国事?” “不必怕,司空与皇太后,都有本王在。” 萧茹瑾抿唇,又道:“回去的时候,不知能不能赶上崔燕染产子。” “预产期便是这几日,你若想回去,明日就能动身。” 听到这话,萧茹瑾知道是真的要回宫了,医庐修养种种,包括在园林,短暂的清闲像是一场梦。 萧茹瑾不由想到蒋神医的劝诫,询问:“景淮,若有一日,我或许再有子嗣,这一回.....你可愿同我一起抚养孩儿,我们二人从此隐世归田?” 盛亓本走在前面,听见此话转头看萧茹瑾。 他忽然停下脚步,萧茹瑾一个不注意,撞在男人坚实的胸膛上。 “嘶——” 她轻吟一声,盛亓抓住萧茹瑾细腕,琥珀色眼眸像冬日朝阳,闪烁温暖期盼得光。 “萧茹瑾,我愿意。” “血脉仇深,对我而言从来不比你重要。” “阿瑾,你可信我?” 男人这般回答,萧茹瑾心尖颤抖,忍不住感动鼻酸。 其实盛亓在她面前一直都这温顺。 是她猜忌不下,不肯信这些情话罢了。 但时至今日,萧茹瑾也想卸下所有伪装,真挚回答:“好,我信——” 话没说完,忽然面色一白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仍旧是医庐的床榻,萧茹瑾还有些懵懂,不知方才发生何事。 一边盛亓焦急询问蒋思归:“神医,她为何会昏倒?难不成还有余毒未清?!” 蒋思归皱着眉神情严肃,先叫盛亓离开。 “王爷,请先让我单独为太后诊脉。” 等房中空无一人,蒋思归摸着萧茹瑾脉象,越摸越心惊,脸色煞白。 萧茹瑾心虚不已,眼皮突突直跳:“神医,哀家这是.....怎么了?” 不知思索了许久,蒋思归咽了口唾沫,跪在地上惶恐磕头。 “启禀太后娘娘,草民好似、好似摸到了——” “孕脉!” 第30章 回宫! 萧茹瑾大脑空白了一瞬,颤抖双唇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本以为离世的孩子竟然还有回来的一天。 好不容易接受这个结果,甚至都跟盛亓坦白了,到底为什么会...... 蒋神医神色肃穆,掐着脉搏诊断了许久。 “启禀娘娘,草民行医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情况,难怪此前您脉象极乱,叫草民摸不清,现在看来,都是金壳蛊之效。” “金壳蛊?哀家用得两枚不都死了吗?” 萧茹瑾疑惑。 “草民也这么想的。常人只知金壳蛊有起死回生的保命之效,您在狱中遭遇两次性命劫难,当是用过两次。可现在看来,或许金壳蛊的作用不止如此。” “两条虫,保两条命。” 蒋思归深深皱眉,摸着胡须,“此前您身子还虚,因此蛊虫护着孩子不被发现,近来身体渐渐康健,蛊虫才终于失了功效,让草民看见了您的孕脉。” “现在好了,王爷要是知道孩子没有死,他定然很高兴!” 蒋神医喜形于色,转身就想出门汇报这个好消息,被萧茹瑾抓住手。 “不!” 她一脸惶恐,祈求看向蒋思归。 “神医,可否请您,暂且别告诉冥昭王?” 蒋思归愣住,面容倏然变得愠怒。 “太后娘娘!您怎么又这般?!” “第一次为您诊脉,是草民见你女子孤身在深宫,步步惊心,草民心软得以欺瞒。” “可如今草民知晓了,冥昭王虽并非良善,唯独对你用情至深,王爷是孩子生父,他有权知晓此事。” “娘娘总不能直到现在,都明白不了王爷心意?!” “我并非。” 萧茹瑾闭眼,面上都是疼痛之意。 蒋神医的话她如何不明白? 就在昏迷之前,她都想答应盛亓,此后不管萧家崔家,甚至不在意盛氏江山,解甲归田跟他在一起,做一对恩爱夫妻。 可偏偏这个孩儿回来了...... 男人此前坚决的话语在萧茹瑾脑中浮现: “篡位,逼宫。” 萧茹瑾与盛亓何其相似? 她当了一辈子贵女,舍不得权。 盛亓也当了一辈子贱奴,迫不及待想要一飞冲天、肃清所有仇怨。 两个人就算沉溺在莱阳医庐的闲适里,那都是一场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戏码罢了。 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像现在,萧茹瑾又能做回那个心机叵测的太后娘娘。 也不怪那么多人厌恶萧家。 萧国崇确实养出了个好女儿啊…… 沉默许久,萧茹瑾再次睁眼,面上浮现冷意。 她看着蒋神医,一字一句道:“神医,哀家求你,别告诉冥昭王。” “您只是一介布衣,有百人学子等着你传术育人,宫中政变,您无需参与,是不是?” 同样都是求,可这一次谁都能听出萧茹瑾的傲然。 蒋思归气笑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 这萧太后,竟比大漓人称“活阎王”的冥昭王还心狠。 他深深叹口气,朝萧茹瑾磕了个头。 “娘娘,草民遵旨。” 蒋神医出门后为盛亓通报萧茹瑾的身体状况,盛亓再三确定萧茹瑾无事,这才进门。 “本计划明日回宫,可要推迟几日?” 男人极为亲近,凑近萧茹瑾抱住她,鼻尖抵住女人脸颊。 萧茹瑾一边觉得心动,另一边又觉得心酸,心虚垂下眼眸。 “我无碍,出宫太久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盛亓敏锐察觉到女人好似有几分变化,但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累了,柔和道:“好,那你先歇息,本王安排回宫的马车。” 翌日,冥昭王马车按照计划回宫,萧茹瑾与盛亓坐同一车厢。 在软塌上,萧茹瑾仍旧心思沉沉,盛亓本想抓着她揽入怀中,却被拒绝。 “景淮,马上要回宫,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宫中仍是萧青与崔燕染天下,如今时局不稳,就算我们要解甲而归,也需再——” 话未说完,被男人不耐咬住耳垂。 “阿瑾姐,萧司空曾经是如何抚育你长大的?他是养女儿还是驯漓国的死士?” 萧茹瑾无言以对,沉默许久:“父亲确实从未一日将我当过女儿家。” 萧茹瑾家庭和睦,司空大人并非十恶不赦的歹人。 他只是古板严厉有加,连娶妻也恪守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国崇与其正妻宋清菀只有萧茹瑾一个女儿,萧家家大业大,外人都嘲笑萧国崇会因为这个嫡女绝了司空府家业。 谁想萧国崇并不在意,就将萧茹瑾当做继承人教育。 女儿家的琴棋书画、男子的骑射六艺,无不落下。 正是他精心培育,才能让萧茹瑾成为大漓惊觉艳艳的女人。 还记得萧茹瑾及笄礼的时候,求亲的人都快要踏破萧家门槛。 不过那时萧茹瑾只心悦盛亓。 孩提的事情还很纯真,或许那时候的萧茹瑾真的会听盛亓的话出宫离开,至少父亲命她入宫的时候,她哭过恨过,还想过一死了之。 不过现在萧茹瑾不会那般容易放弃了。 情情爱爱,都是少年人的专属。 萧家人忠君爱国。 但最爱,权。 见女人怔怔出神,盛亓知道她在想什么。 萧茹瑾不是寻常的女人,他是猛虎,她更是藏在山林间的麋鹿。 虽是以草为食,可面临猎手,拥有不输任何人的敏锐。 也就是她这般脾性,盛亓才爱她至深。 盛亓敛眸,大手抚摸在萧茹瑾腰侧摩挲。 “阿瑾,本王都听你的。” “只是这一次,望你能同我一体同心,再无隐瞒。” 咯噔一下,萧茹瑾有些心虚。 她没回答好,就如此前盛亓说逃离。 因为晕眩戛然而止的“我愿意”。 她想开口至少说些安抚的话,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破空之声。 马车颠簸,竟有箭矢插入。 “主子,有刺客!” 驾车的陆辰惊叫。 第31章 遇袭 听到声音盛亓立刻离开,临走时丢下棘琥珀弯刀。 “拿着,无论听见什么声音,别出来!” “盛景淮!” 萧茹瑾紧张,“你身上的伤也未好!” 蒋神医同她说过,盛亓中得催情蛊极为毒辣,是被芙媞用自己的心头血调养过。 它不止有寻常催情的作用,更像一种慢性毒药,每当盛景淮运功,都会腾起灼热与痛苦。 想要解决,就必须与心爱之人交欢过一次。 其实本来萧茹瑾当做这种事。 之前以为孩子没了,修养好身体便能行夫妻礼,现在孩子又有了,她又得开始隐瞒。 因此这毒,还真解不了了...... 想到此萧茹瑾就觉得愧疚,谁想盛亓只轻笑一声,面色有些凉。 “娘娘不是不想让我碰你?伤好不好,并不重要。” 萧茹瑾被噎,紧抿唇角。 他什么都知道。 萧茹瑾在马车内等了许久,外面叮叮当当满是打斗声,以及惨叫杀戮声。 她心惊,下意识抚摸小腹。 这胎孩儿还真是魔胎,跟着她这个母妃经历不少事情。 曾经萧茹瑾未对孩子有过多少情感,可这一次“死而复生”,她能感受到身上母爱泛滥。 她一定要保住孩子,叫它拥有世上最美满的幸福余生。 至于盛亓。 待孩子出生长大,末约到识字的年纪,他便能知道了。 毕竟到那时孩子有自己的志向,不一定非要成王成材。 “娘娘!” 终于,打斗声消逝,陆辰在门外开口,“贼人已制服,可需要出来看看?” 萧茹瑾并不意外,整个大漓武力方面,当无人是盛亓的对手。 有谁敢行刺冥昭王的卫队,这倒是有意思。 她下马去看,入目便是血淋淋的黑衣死士,盛亓正脱了所有人的面纱,一一查看模样。 “可有你认识?” 男人问,萧茹瑾闻到浓厚的血腥味差点干呕出声。 这孩子一来,她身子又娇弱不少。 怕被男人察觉,萧茹瑾捂住口鼻蹙眉查看,摇摇头。 “无人。” “但能找到你的卫队、知晓我们从莱阳出发之人,除了宫中势力,就是崔家。” 盛亓点头:“本王也是这般想的。” “说到崔家,你没对崔珏做什么?” 萧茹瑾忽然想起。 她在瑞庆王大的画舫上被掳走,当时船上之人除了盛柏松与芙媞,还有最关键的人物,崔珏。 崔珏到底如何解释瑞庆王、是否知晓瑞庆王的计划,至今是个谜。 特别是在地牢里,芙媞伪装成崔珏想卸她心房,是无意还是有意? 她下意识不想怀疑那个男子,可崔珏实在神秘。 曾经以为他只是崔家最不慕名利的公子、京中无数少女的梦中情郎。 现在回过头来看,惊觉那男人城府过于深,一颦一笑都好似预演过,完美得可怕。 他说过的“心悦萧茹瑾”,又包含了多少真心呢? 提到崔珏,盛亓蹙眉不算有多开心。 他冷脸看萧茹瑾。 “怎么,娘娘心疼?” “盛景淮,我在问你正事。” 萧茹瑾无奈摇摇头,“你不会气急将他杀了吧?无论如何他可是崔家长公子!” 盛亓不耐招手:“本王不蠢。” “你失踪后本王本想将瑞庆王家人都关押起来逼他现身,是崔宁玉献计,叫我暂且不动声色。他无非是察觉你我二人关系,试探你在本王心中地位。” “只要我不急,他也不会对你怎样。” “本王不喜那人在你面前惺惺作态,但他拥有治世之才无需否认。崔家能生出这个儿子,倒是崔司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王爷没想过或许这一切都是崔珏与瑞庆王联合起来的计划?只想一明一暗,骗取你的信任。”萧茹瑾问。 “自有。”盛亓冷然道,“可同样,你是萧茹瑾,萧国崇唯一的女儿、大漓的太后。他们至多算计本王,绝不会伤你性命。” “因此本王实在没想到,盛柏松竟如此胆大包天,割下你的心头血......” 说到这,男人气势阴沉,眸光闪动杀念。 萧茹瑾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有变动很正常,要不是她聪慧,先用衣带钩通报讯息,瑞庆王不至于走投无路要杀她。 萧茹瑾抿唇,拉住男人双手,放柔声音。 “景淮,你做得很好,等什么时候崔家倒下、大漓安稳,我就跟你离开,好不好?” 闻言盛亓居高临下看着女人,挑住她下颌。 “你现在是在拉拢本王?” “是。” 萧茹瑾点头,直视盛亓,模样坦荡。 “这次回宫,势必会同崔家撕破脸,先帝驾崩后,漓国勉强维持的平和终会被打败。” “就算我不动手,崔燕染孩儿出生,司马大人必定会谋反。” “冥昭王,哀家需要你手上兵权,助力萧家!” “呵。” 沉默许久,男人发出轻笑声,勾着萧茹瑾凑近。 二人就在残肢断臂间接了一个吻。 咬着萧茹瑾嫣红的下唇,盛亓幽幽呢喃:“萧太后果然精于操控人心,崔司马送了本王无数金银财宝、美人权势,想要本王的军权,可本王都不心动。” “然而娘娘几句话,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本王就已心痒难耐。” “好,本王答应你,你想要盛子恒为帝,我会帮你。” 终于听到想要的话,萧茹瑾长舒一口气。 这话她等了太久了,自盛誉离世,她日思夜想盛亓站在她身边。 无关情爱,只为家国。 她知男人能说出这话不容易,盛氏皇族曾对他如此刻薄,从未将他当过人,他仍旧要守护盛誉的江山。 萧茹瑾怜惜,忍不住凑近盛亓一步。 “你,方才可受伤?” 盛亓琥珀色眼眸半眯,懒洋洋看她。 “娘娘现在才问,过于虚伪了些。” 盛亓还真受伤了,就伤在胳膊,约莫三寸长的刀伤正涓涓流血。 萧茹瑾一下车就看见了,但她心中想着深宫权谋,无心关照男人,现在才故意提起,着实有些道貌岸然。 萧茹瑾脸一红,倒是理直气壮:“虚伪归虚伪,总归哀家问了。” “陆辰,扎营安歇一晚,哀家要为冥昭王包扎伤口。” 听到这话陆辰与盛亓都有些惊讶。 “扎营安歇?不是要赶回皇宫吗?” “一晚而已,怕什么。” 萧茹瑾不在意回答,“京城都有人派来刺客了,我们不再晚些回去,怎么叫他们开心?” 忽然急切想回宫的太后娘娘改变主意,盛亓狐疑。 漂亮的宝石眼睛在女人身上打量,最终没有多问,吩咐陆辰:“扎营吧。” 今夜萧茹瑾十分温柔,乖巧得让盛亓感到毛骨悚然。 她贴心为男人包扎,甚至换了身干净襦裙。 红衣飘飘、美艳绝尘。 望着有些惊艳出神的男人,萧茹瑾勾起嘴角。 盛亓说得对,她很会笼络人心。 因此为了跟她的冥昭王缔结深厚的同盟关系。 今夜她决定....... 为他解催情蛊。 第32章 提上裙摆不认人 催情蛊难解,但不是不能解。 与心爱之人交欢一晚,就能再无后顾之忧。 萧茹瑾是有孕,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洞房花烛。 她身上孕期足有五月余,早已胎稳,放在寻常妇女已能行房事。 只是她此前用了许多不显孕肚的药物,胎儿发育缓慢,较常人更脆弱一些。 但萧茹瑾会医,这些日子又在蒋思归手下精进不少,只是一夜而已,她可以应付。 所以就见萧茹瑾点了唇、化了妆,站在盛亓跟前。 盛亓本是脱衣准备安寝,如今有些睡不着。 “.....你做什么。” 萧茹瑾擒着笑,一步步走近盛亓身边,香气缭绕、步步生莲。 “你猜?” 营帐厚实,是曾经盛亓带兵打仗时用得蒙族顶篷,篷内有衣架、床榻,甚至沐浴的澡盆。 盛亓幼时虽生活凄惨、还在边关征战了几年,但他至少是个皇子。 平时衣食住行,也是好逸矜贵的。 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行军的帐篷里,有天会走进来打扮轻娆的萧茹瑾。 就算是年少时做梦,也不带这般香艳..... 盛亓在这方面向来喜欢强迫,半年前盛誉战死,也是这狼子野心爬上太后的床帷。 谁想萧茹瑾主动起来,他不会了。 看着萧茹瑾凑近,盛亓沉默,身体下意识后缩。 “想求本王何事,直说,犯不着于此。” 男人眸色很暗,漂亮的狮眼从未如此晦暗过,却又闪烁幽光。 咽了口唾沫,似还藏了一分期待。 萧茹瑾美眸眨了眨,烛光下波光粼粼:“在你心中,我就只有求你时才这样?” “曾经哀家求王爷的次数多了去了,没有一次王爷停下过。” 她莞尔打趣,含义颇深的话语令盛亓浑身燥热。 明知一切定是场陷阱,但他注定躲不过去。 “萧茹瑾。” 盛亓哑着身子,掐着女人腰肢。 “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你大病初愈,本王不想要你。” 萧茹瑾摸着,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这里没说不想要。” 听见这话,男人忽然有些气急败坏,不想承认他真如此狼狈,被这女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他咬着牙推开:“我刚及弱冠,又不是崔珏那种涂脂抹粉的秀倌,这是正常的。” “哦。” 萧茹瑾话语很淡,亲了亲盛亓嘴角。 “一次,不愿我就走了。” 她说完就要起身,但被男人抓住束腰。 “.....你真愿意?” 盛亓沉沉看着她,明明紧张不已还要故作清醒。 “本王不会再强迫你。” 他说这话,语气严肃,承诺犹如万金。 萧茹瑾知道,是上回中蛊时她伤了他,心又软下几分。 她敛眸,把头靠在盛亓胸口,听他坚实有力心跳:“盛景淮,我从未觉得你低贱过。” “你我流着同一条血脉,都是大漓子民。” 语罢,男人终于坚持不住,抓着她压住。 红烛被内力扑灭,营帐漆黑,暧昧得氛围极速蔓延。 在最后关头时,女人忽然轻吟了声:“等等!” 盛亓眼眸通红,气得发抖: “萧茹瑾!你非要这般玩弄我?!” “不是。” 萧茹瑾咬牙有些尴尬,转了个身。 “你不许……碰到我。” 她说得含糊不清,可男人怎么不懂心思? 从未想过能这般野火燎原,彻底失去理智,化作野兽侵袭。 …… 翌日,萧茹瑾起了个大早,腹中孩儿比她想象的还要康健。 昨夜男人做得有些用力,一回也足足纠缠了半个时辰,但她没觉得哪儿不适。 甚至许久没运动一番,浑身清爽。 萧茹瑾起得早,没想出帐篷盛亓起得更早,他刚从山林打猎归来,竟猎了一头棕熊回来。 萧茹瑾震惊:“为何猎熊,军营缺粮了?” “并不。” 盛亓眯眼,“闲来无事,练练手。” 跟熊练手? 萧茹瑾表情古怪,看向陆辰,结果陆辰面上神情更疑惑。 “王爷许久没这般兴致大发过了,赤手空拳跟棕熊比试,放在曾经只有军队大捷的庆功宴上如此。今日可是有什么开心事?” 盛亓没回话,抬眸看了眼萧茹瑾。 “听说熊掌滋补,你去把它分了,太后娘娘操劳过甚,需补补身子。” 陆辰不大高兴,抿唇:“她睡了一月了,没见操劳过谁。” 闻言萧茹瑾面上神情淡然,发丝下耳根都红透,捏着额角。 “......哀家是有些乏困,陆辰,去做熊掌。” 陆辰只效忠盛亓,就算是萧茹瑾也不给几分好脸色。 他还想为自家主子说几句话,谁想蝉茗居然出现,把他拉走。 “太后娘娘说累就是累了,你不许怠慢!” 蝉茗不知为何整张脸通红,一边拽陆辰一边偷看萧茹瑾与盛亓,看完更加羞涩,垂头小跑离开。 萧茹瑾咬牙扼腕。 该死,忘记蝉茗的耳朵了! 见人群散尽,盛亓自然而然凑近萧茹瑾,嗅她身上还残留的旖旎香味。 盛亓心情极佳,说话也带着柔情:“阿瑾起得如此早?不如再去休息休息。总归午膳还需一会儿,本王觉得,除了后背,还能有其余方式。” 萧茹瑾冷眸看他,提了提裙摆。 “冥昭王,为了防止皇宫发现我们二人的关系,哀家决定先起程一步归京,现在就先走了。” 盛亓沉默。 ? “萧茹瑾,薄情寡幸。” 第33章 孕晚期不宜走动 萧茹瑾终于回到了大漓皇宫,明明也就出宫不到两月,却恍若隔世。 进宫以后她先行拜见皇太后,去长信宫时撞见太妃步撵。 萧茹瑾惊愕:“崔燕染?” 崔燕染如今怀胎九月,即将临产,大腹便便走路都是问题。 但她仍旧出宫去见萧青,从而可见萧茹瑾不在宫中的时候,这对婆媳变得有多亲密。 崔燕染见到萧茹瑾,算不上有多惊讶,只是眼眸看向她身后。 “坐着冥昭王的马车,冥昭王人呢?” 萧茹瑾自知她与盛亓的关系瞒不住,可以二人权势,死不承认又能如何? 就听她理直气壮道:“不知晓。” “哀家近两月在外微服出巡,是今日在宫外恰巧碰见冥昭王的仪仗,并不知道王爷行踪。” “呵。” 显然崔燕染不信,但她懒得追究,道,“姐姐,没关系。无论你知不知道王爷行踪,都不重要了,你应当还不知道吧?出宫两月,宫中来了有趣的新玩意,就在皇太后宫中,可要一同去看看?” 萧茹瑾皱眉,心中来了兴趣。 “好啊。” 她欣然答应。 二人一同去往萧青宫殿,刚进宫门,便听见萧青慈爱的笑声。 “瑟儿,纵是你最讨哀家欢心。” “姑母说笑了,瑟儿愚笨,只是读几篇民间逗趣的话本子而已,登不得台面。” “还是表姐聪慧,姑母可知,表姐曾号称‘大漓第一才女’呢!她的诗作我都拜读过,表姐就是瑟儿的钦慕对象!” 没想一来聊得便是自己,萧茹瑾挑眉,踏入正殿。 “儿臣巡游归来,特来拜见母后。” 萧茹瑾恭敬行跪礼,萧青并未立刻让她起身,冷眼让她等了会,才淡淡开口:“起身罢,许久不见,像是清瘦了。” “路途劳累,偶有清减是正常的,倒是母后,这位妹妹是——” 萧茹瑾抬头看少女,眼中闪动着兴味的光芒。 不等萧青说话,少女挽着娇俏的笑容回答:“表姐许是不记得我了,我是锦瑟啊,姐姐及笄礼时我曾跟着母亲来过司空府,那时年幼,不过七八岁的垂髫,什么都不懂,唯独记得姐姐天姿国色,当得漓国第一美人。” “如今妹妹也到了及笄的年纪,可以定居在京城了,听闻姑母在深空苦闷,妹妹得以进宫伺候一二。” “萧锦瑟......” 萧茹瑾轻轻念叨,不再多说,已深刻明白方才崔燕染话语的意思。 确实是新奇玩意儿。 萧家这是从哪儿找来,同她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庶女?! 是的,这名为萧锦瑟的萧氏女,当是萧家旁系族人。 萧茹瑾并不认识她,可是她的五官面容却十分熟悉。 她侃侃夸赞萧茹瑾外貌与才华,可从她方才为萧青念得诗歌,有萧茹瑾年轻时几分风骨; 转头见到面容,更是明艳可爱、精致小巧,很像萧茹瑾。 甚至左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朱砂泪痣,也都一模一样。 恍然看去,还以为十五岁的萧茹瑾回来了。 萧茹瑾怔愣了一会儿,有些恍然,但心绪不算有多少触动,收回目光淡然道: “萧家旁系繁多,哀家确实都不记得。” 说完以后状似不经意提点:“妹妹年幼,入宫时日也不久,想来母后忘记叮嘱礼仪规矩。虽都是表亲,但入了宫只有皇恩,没有萧氏。母后是哀家姑母,但哀家嫁给先帝,亦是母后。你最好也时刻谨记,称呼哀家为太后,母后为皇太后,可明白?” 此话说完,宫殿内三人安静半晌,最后还是崔燕染开口。 “姐姐出宫一趟,倒是变了许多。” 确实很多,曾经在宫中,萧茹瑾是屈辱的萧家傀儡。 辅佐萧青垄权、稳住盛子恒人心、警惕崔燕染手段...... 宫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可现在不一样了,萧茹瑾有盛亓。 冥昭王在她这边,宫外还有漓国首富宋家依靠,就算是萧国崇来了,都要给他这个女儿几分脸面。 不就是一个旁门庶女进宫罢了,她怕什么? 萧茹瑾心想,露出算是谦逊的微笑:“太妃误言,哀家有什么可变的?只是诚心念斋,悟出几分佛缘而已。” “佛缘?可我听别人说,太后娘娘出巡这段时日是跟冥昭王在一起,怎么又去庙宇了?” 萧锦瑟模样无辜,说出得话极有意思,萧茹瑾不由再次看向她。 “庶妹刚进京,对宫中流言了解颇深,可认识冥昭王?” “并不。” 萧锦瑟红脸,染上小女儿的羞涩,“妹妹从未见过,但听人说,冥昭王年轻有为、武功高强,是漓国的大英雄。” 萧茹瑾听笑了,银铃似笑出声。 “大英雄?” “那当是有人误传,冥昭王母妃是北羌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身有一半的低贱蛮人血脉,怎么可能是我国英雄?” “萧氏,你对那种功高盖主、狼子野心的野种露出心慕的模样是何意?莫不成是觉得当今皇帝做得不稳,想让冥昭王坐这个皇帝才能服众?!” 没人想萧茹瑾会如此咄咄逼人,吓得萧锦瑟面色煞白,腿软跪在地。 她惊恐看向萧青,惶恐磕头:“姑母!瑟儿绝没有这种意思!” 废话,她哪里敢有这等意思。 盛子恒再怎么样都是盛誉的儿子,萧青的亲孙,她是不要命了才会喜欢一个外族人! 可在场的人都知道萧锦瑟进宫就是要为了顶替萧茹瑾搭上冥昭王的。 如今萧茹瑾这般发难,两头都不好拒绝。 沉默良久,萧青不耐开口:“茹瑾,瑟儿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她心思浅,没有你说得那般诡计。” “心思浅?儿臣可不这么觉得。” 萧茹瑾倨傲不服,挺直着腰肢如鹤立鸡群。 她虽受了重伤,但盛亓这些天在莱阳把她养得极好,日日人参灵芝、燕窝雪莲。 人在山村,却比宫内还要美艳。 萧青看了就愤怒,特别是她还要忍着不能质问失踪两月萧茹瑾与盛亓关系到了何种地步。 世上最气恼的无非就是红杏出墙昭然若揭,还要为了强权隐忍,装聋作哑让这贱人继续背叛她死去的儿子。 “砰!” 萧青终于忍不住,摔碎茶盏。 “哀家看你也忘记宫内的规矩了!我是你母妃,你怎能这般对哀家说话?!” “来人!传懿旨,萧太后不敬长幼,罚宫中禁足十日,日日抄送佛经!叫她洗一洗出巡带进宫的污秽气!” 萧茹瑾被罚,乐得自在,跪拜行礼:“遵旨。” 她要走,又被萧青叫住。 “等等,锦瑟丫头深得哀家喜欢,先帝驾崩后东宫僻壤,多有宫殿被废弃,如今还能居住的,除了哀家的长信宫就只有你的长乐宫、太妃的长秋殿。” “太妃临产将即,锦瑟不好叨扰,就暂且在你宫中住下罢!” 第34章 昨夜一直有猫叫 一句话,萧茹瑾当即知晓萧青说得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这等着她的。 这时让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萧锦瑟入宫,就是为了成为萧家后手的棋子。 随时能够取代顶替她。 萧茹瑾勾唇,却没有拒绝,淡然道:“儿臣遵命。” 萧锦瑟就跟在萧茹瑾身后,二人一起去往长乐宫。 夜间,冥昭王的仪仗到达京城,圣上设宴。 萧茹瑾为了避嫌没有去,可等到夜深人静,她闻到一阵酒香。 回头时,一身深红官服、长发披散、高大英俊的男人已经从身后抱住她。 “卿卿无情,叫本王好找。” 萧茹瑾推开,端起太后的架势:“小声些,长乐宫来了新人。” “谁?” 盛亓慵懒询问,揽着萧茹瑾的腰肢走去贵妃软塌前。 萧茹瑾冷笑勾唇,吐出一句:“诱惑你之人。” 闻言盛亓挑眉:“哦?” “萧家又选了新人勾引本王?太后没对司空大人讲过,你已经足够叫本王满意了。” 萧茹瑾懒得搭理他贫嘴,心情不算多爽利。 “旧不如新,冥昭王应当去偏殿看看,我那表妹长得是有几分姿色。” “本王才不去。” 盛亓凑近,鼻尖抵住萧茹瑾额头,凑近看她波光粼粼的水眸。 “吃味?” “哀家没有。” 萧茹瑾回答得极快,但被男人拥着,她却也知道或许她有几分酸涩在。 毕竟沧海桑田,人都是会变的、 她自觉如今比不得少年时单纯炽热,时而都会算计男人。 盛亓与其对她那么好,不如跟萧锦瑟在一起。 盛亓何其聪明,敏锐察觉到女人思绪。 他没多话,只是低头吻住萧茹瑾双唇,顺势将她压在床榻。 萧茹瑾一愣,并没拒绝。 男人刚不做活僧人,多想来几次是情理之中。 本来应当顾虑顾虑孩子,但不知为何想着萧锦瑟的偏殿与自己的正殿只有一墙之隔,她欣然接受了。 承受了会盛亓热气腾腾得亲吻,她在迷离之中喘息嘱咐。 “只许一次,轻一些。” ...... 翌日清晨外面人通传萧锦瑟求见。 萧茹瑾迷迷糊糊醒来,发现人还在男人怀抱中,盛亓的头正枕在她胸口。 她大惊:“你怎么还没走?!” 盛亓也眯眼像是刚醒,琥珀色眼眸跟朝阳似的闪亮,又跟溪水一般清澈。 “......本王去哪?” “随便你去哪,总归不是哀家寝宫!” 萧茹瑾推搡,脚踢男人光滑紧致的腹肌,被盛亓一把抓住细踝。 曾经这男人也没这样荒唐过,竟然敢在太后寝宫留宿,一般来说等萧茹瑾睡着了,他给她擦干净身子就会默默离开。 今日怎么回事?真是她这段时日太过温柔,惯得男人胆子变大了! 盛亓把玩着萧茹瑾的脚,就跟捏着什么玉如意似的悠闲自在。 见女人生气,也不在意,好整以暇道:“那现在本王走?” “走什么走!萧锦瑟来了,你出去恰好跟她打个照面?!” 萧茹瑾愤愤起身穿衣,命令男人:“就在里面好好呆着,别叫人发现。” 她说着离去,将人留在床榻上,并未见到盛亓若有所思的目光。 前殿,萧锦瑟坐在软椅上,看见萧茹瑾的身影后下跪行礼。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泰金安。” 萧茹瑾打量萧锦瑟,眼中划过惊讶和兴味。 哦?一夜之间就变话术了? 昨日不还是一口一个表姐表妹,今日如此乖巧? “免礼。” 萧茹瑾端庄道,面上也勾着温和的笑,“锦瑟今日找哀家做什么?是有事禀告?” “是,娘娘。” 萧锦瑟吸了吸鼻子,楚楚可怜低头:“臣女昨夜没睡好,这才想同太后娘娘说几句体己话,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萧茹瑾有几分好奇,故作亲切问:“怎么?可是有下人怠慢你?同哀家讲讲,若表妹受到委屈,皇太后定会责怪哀家。” 听见这话,萧锦瑟不由多看了萧茹瑾几眼。 发现女人格外美艳,就跟初春时节的牡丹花似的,被露珠滋润过,娇艳欲滴。 她心下暗暗嫉妒,按捺咬牙道:“不知为何,长乐宫里可能进了母猫,昨夜臣女断断续续能听见奇怪的声音,像猫又像狐,吓得臣女不敢入睡。” “哦.....” 萧茹瑾恍然,原来是这个。 昨夜她早有预想在,因此并不觉得羞耻,反而追着萧锦瑟问:“哀家怎么没听见?是何时有猫叫声?又在宫内何处,表妹可听清了?哀家现在就命宫人去抓猫。” 跟想象中想得不一样,萧锦瑟沉默。 这太后是怎么回事,不是听消息说,她最忌讳别人怀疑她有男女之防? 其实昨夜她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冥昭王回朝了,故意诈萧茹瑾。 甚至萧茹瑾与盛亓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们至今也不能确定。 太后娘娘被冥昭王带出宫,寻常人都以为是盛亓要反,将萧茹瑾挟做人质。 萧家人吓得连夜召开议会,保护圣上盛子恒,谁知第二日瑞庆王派人来报。 说与太后娘娘一见投缘,让娘娘在他别宫林园休息几日。 听到这事萧青糊涂了,几乎不曾联系过的夫弟来做什么? 但总归瑞庆王姓盛,当是不会对皇室做什么事,暂且同意。 谁知这一同意,萧茹瑾消失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萧家一直在怀疑萧茹瑾出事了。 可能是瑞庆王有异心,将她暗杀。 也可能跟盛亓有关,毕竟连冥昭王也消失了两个月。 但再怀疑,盛亓将消息瞒得很好,京城没听见一点儿风声。 唯独还知道真实情况的崔珏,他回到崔家,亦什么事都没说。 萧茹瑾也猜到萧锦瑟最多在试探她,有恃无恐。 二人针锋相对,最后萧锦瑟拜下阵来,结巴道:“也、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需劳烦太后抓猫。” “臣女只是觉得深宫寂寞,娘娘还是得肃清宫规比较好。” “表妹说得极是,不愧是萧家儿女。哀家也以为当人需端明清风、严以律己。” 萧茹瑾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也希望表妹初入深宫,多学学规矩,莫要做出辱没萧家脸面的事。” 萧锦瑟被训得烦闷,不想再留,站起身本想告辞,这时门外传来声音: “母后,儿臣今日早朝没见到冥昭王。” 第35章 童言无忌 走进来的人赫然是盛子恒,当今陛下。 萧锦瑟连忙请安:“臣女拜见圣上,圣上万岁。” “免礼。” 盛子恒随意招招手,看都未看萧锦瑟,小步跑到萧茹瑾身边。 “母后可知冥昭王去了哪?自朕登基莫有一年,这还是那人第一次却了早朝。” 盛子恒瞧起来心情不错,他本就是年岁不大的孩子,做不到喜怒不显于色。 好不容易没见到厌烦的人,当即第一时间就给母亲商量好消息。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盛子恒都想问萧茹瑾。 这两月不见,太后与冥昭王双双失踪,可是萧茹瑾杀了盛亓? 萧茹瑾的肚子月份大了,近来越来越见不得小孩子。 望着盛子恒清秀的童颜,忍不住摸摸他头顶。 “哀家如何知晓?昨夜圣上开宴邀请冥昭王,席间没发生什么事?” “没有。” 盛子恒先是摇头,沉思一会儿又蹙起眉头。 “倒是发生一件......朕也不知算不算事。” “冥昭王久日未归朝,昨日终于回来,朕当接风尘,宴请文武百官。” “席上有太傅、崔司马、冥昭王,甚至与母后生父,萧司空。” “崔司马与萧司空都想知道这段时日冥昭王去了哪,各种盘问,冥昭王便将话题转到太傅身上,说太傅也失踪了许多日,怎么不问问他。” “太师就说他与红颜知己游了画舫、弹了古琴、还在园林里高山流水遇知音......” “后来冥昭王像是生气了,不再言语,一盏一盏喝着闷酒。但太师也不算太好过,朕叫他监修皇陵,滞留在外久而不归罢了,还有心思摘花弄月。司空大人震怒,当即罚他再去稣州治水。” 萧茹瑾听笑了,难怪昨夜男人满身酒味,力道怎么也轻不下来。 她懒得搭理两个男人,这前朝之事怎么跟后宫差不了多少,都是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那冥昭王许是吃酒喝醉,今日来不了早朝吧。” “这样便好了.....” 盛子恒眸色闪了闪,目光下意识看想通往内殿的屏风。 若是盛亓真的喝得不省人事刚好,他就怕有贼人借机发挥,又来缠着萧茹瑾。 萧茹瑾与盛子恒一副母慈子孝、十分和谐。 萧锦瑟见了嫉妒。 她本想离开,看着盛子恒又变了主意。 萧青与她都有怀疑萧茹瑾早已红杏出墙,背叛了萧家。 但家主大人萧国崇并不信,两月前萧家祠堂召开议会,各系长辈都提议让萧国崇重新选择人选,进入宫中辅佐陛下,巩固萧家地位,都被司空大人一一拒绝。 司空大人爱女,曾放言过除了萧茹瑾,他不会将萧家掌权给任何人。 明明只是一个出嫁的女儿郎而已,凭什么能当大任? 萧锦瑟记恨。 如果萧茹瑾可以,那她也可以。 父母见她容颜都很惊讶,明明是旁亲,竟然能跟萧茹瑾长六七分相似。 无疑这是上天恩赐,注定她要顶替萧茹瑾,成为漓国下一个人人羡慕的贵女! “陛下!” 萧锦瑟弯起讨好的笑容,凑近盛子恒。 “陛下金安,不知您还记不记得臣女?臣女是萧家旁系之女,太后娘娘的表妹,近来受皇太后恩赐,暂住宫中。” 盛子恒皱眉:“哦。” 他淡淡言语,“同朕无关的事情朕为何要记得?你能得皇祖母心是好事,那就事事收敛,在宫中这些日子无事便不要叨扰母后。” 没想盛子恒会说这话,萧锦瑟的脸火辣辣疼。 除了萧茹瑾应该没人会注意,当今陛下到底是什么性子。 盛子恒与盛亓幼年很相似,二人都出生于冷宫。 盛亓因血统被太上皇厌弃,而盛子恒因生母卑微,也被先帝打入冷宫。 不受宠的皇子大多早熟,盛子恒就是如此,乖巧又懂事。 但少年的乖巧只在萧茹瑾面前,他同盛亓一般,体内流着上位者孤佞的血液。 如今训斥萧锦瑟,七八岁的孩子挡在萧茹瑾面前宛若幼狮。 “恒儿,不可如此说话。” 萧茹瑾安抚。 她就算不喜萧锦瑟,但她培养盛子恒是当明君的,不想叫他长成盛亓那般霸道的性子。 盛子恒有些不服气,告状:“母后,您出宫多日有所不知,这些日子这女人一直在长信殿,整日趋炎附势、不知计划何事。” “如今东宫空虚,朕又没到娶妻的年纪,为何要让一个外人滞留在此?” 少年用稚嫩清澈的童音说出来的话更显冰寒,扎得萧锦瑟红了眼眶。 “......臣女冒昧,还请陛下息怒。” 萧锦瑟柔柔弱弱说了这句,没敢再久留,跪地拜了个礼后离开。 萧锦瑟离开后盛子恒赖着不走。 盛子恒登基后,很少粘着萧茹瑾了。 他总觉得他已经长大,不可一直躲在母后身后。 不过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盛子恒抱着萧茹瑾,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 “母后,这些日子您去哪了。” 萧茹瑾心软,屏退下人同盛子恒说体己话:“在宫外发生了些事情,但现在已经解决。” “什么事?” 盛子恒聪慧,他冥冥之中有不祥预感,如今听见萧茹瑾这话更是连忙抓住她的手腕。 “母后是受伤了?!” 萧茹瑾不想瞒盛子恒,点头:“不算太重,别担心,母后现在不是好好呆在这。” 盛子恒小小的脸颊浮现怒火:“骗人!” “若你只是小伤,为何冥昭王会调走盛家军!” 盛家军是盛亓手下最后的精锐部队,曾经与他一起战场厮杀,现在边境暂且无敌军来犯,有一些特殊训练的暗卫会护在皇帝身边。 萧茹瑾一愣,也腾起了怒意。 “他把你身边的暗卫都调走了?疯子,万一这段时日有人刺杀怎么办!” 盛子恒抓住萧茹瑾衣袖: “母后,你到底受了什么伤?为何会受伤,朕都要知晓!” “盛景淮什么时候将你贴身暗卫调走?现在还回来没有,你告诉母妃!” 两人自顾自发着火,这时飘来男人慵懒嗓音: “聊本王何事?如此开心。” 第36章 喊声父皇来听听 开心? 这男人是从哪只眼睛能看出开心的? 正殿倏然安静,萧茹瑾与盛子恒争吵的声音停下,一齐回头看向盛亓。 萧茹瑾面色惊恐,盛子恒则是愤怒。 “冥昭王,你为何会从内殿方向走出!” 盛亓竟然是从屏风后出现的,闲散摇着折扇,衣着是昨日晚间宴会穿着的官服。 他今日没上朝,还穿着官服,只要不蠢都能看明白发生了何事。 偏偏盛亓还故意回:“太后寝宫又招了蛇,本王为娘娘除蛇。” “盛景淮!” 萧茹瑾没忍住,在盛子恒面前喊他表字。 这人真的疯了吧? 留宿就罢了,如今还在陛下面前出现,是生怕别人不知晓二人关系? 盛子恒生性早熟,虽只有八岁,但男女之事并非不是全然不懂。 相反他敏感至极,萧茹瑾与盛亓早有因私,他都知道。 曾经装作懵懂无知,可现在盛亓都愚弄到眼前来,他再也忍不下去。 就见龙袍加身的小皇帝气得发抖:“冥昭王,你好大的胆子!” 盛亓并未搭理盛子恒,先回答萧茹瑾:“娘娘不是招本王入麾下,既是自己人,何须瞒着陛下?” “那也不必——” 萧茹瑾话音未落,盛子恒抽出一把殿中摆来装饰的剑,伸向盛亓。 “朕宁愿死,也不要母后辱没贼人身下,盛亓,你大逆不道、不敬父皇宗亲,该以砍头谢罪!” 小皇帝说着朝盛亓奔来。 盛亓用扇抵挡,手腕一动,叮叮当当把剑给踢开。 盛亓挑眉:“你的武术是本王领兵征战时的副手教导的,如今用来刺杀本王?” 龙袍的后衣领被盛亓逮住,跟提小兔子似的让他双脚离地。 “盛亓!” 盛子恒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气得眼眶猩红。 也亏长乐宫内没有其余人,不然连萧茹瑾都想屈辱自刎。 萧茹瑾头晕目眩,捂着额角:“你、你疯了不成,盛子恒如何惹了你?” “并非侮辱,本王是在投诚。” 盛亓闲闲松手,丢下不停挣脱的“小兔子”。 “你同本王做了交易,让本王以后扶持盛子恒坐稳皇位,既然如此,本王就要为陛下上些心。” 此前他从没想过接近盛誉的儿子,因此都未正视过少年,眼下听萧茹瑾的话,才第一次仔细去看小孩的模样。 盛子恒同他亲爹长得并不像,可能像母妃,甚至有几分像萧茹瑾。 或许盛子恒母妃是江南第一歌女,美人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相似。 萧茹瑾长得美,盛子恒男生女相,亦有一分秀气。 如今红着眼瞪着盛亓,倒是可怜。 盛亓居高临下看他,冷淡训斥:“崔珏教你识文习字,怎么还是这般急躁?” “看来享誉京城的崔太师也不过如此。” 盛亓擅武,但绝不是疏于学习,儿时在冷宫的时候,太上皇羞辱他为蛮人之子,不给他请先生,还是萧茹瑾找来书本教他。 从那时她知,盛亓极为聪慧,无论何书看一遍就能过目不忘。 若是从小识蒙,京城第一公子怕就不是崔珏了。 男人有治世之才,却不喜权术。 于他而讲,比起一步步收复人心,不如把刀架别人脖子上来得快,这也是为何萧茹瑾不想他登上皇位的原因。 盛亓能开国、能攻城,却不一定擅于守城。 同样生在冷宫,盛子恒性子会比他柔软许多。 但就算如此,盛亓作为盛子恒师长提点一番足够,就听男人闲闲道: “圣上年幼,整个江山想坐稳全然靠萧家与本王为你扶持平定。如今朝野上崔家虎视眈眈,说不定还有远亲藩王想借势一二。你如此无能,还敢在本王面前说‘宁死不屈’的话?是真不想要这个皇位了。” “不想要正好,让本王坐,好叫你母后无需日夜为你忧心胆颤。” 一番话说完,前殿内再次陷入寂静。 宛若一泼冷水浇下,盛子恒的气焰一下灭了,满是被揭穿的难堪。 萧茹瑾则是皱眉,不喜男人如此冷冰。 但这还是盛亓第一次说那么多话。 男人邪佞得很,他城府极深,偶尔瞧起来单纯、偶尔又冰冷弑杀,就跟一头野兽般威武难近、喜怒不定。 除了萧茹瑾,平日里盛亓都懒得跟其他人多交流。 她知晓,盛亓能对盛子恒提点那么多,显示算是推心置腹。 可话实在难听,望着垂头丧气的小皇帝,萧茹瑾开口:“哀家看你就是在抱怨,你若是不服,那就别——” 她想干脆停止二人的交易,谁想盛子恒打断。 “母后,朕明白冥昭王话中含义。” 沉默许久,盛子恒抹了抹脸上脏污。 他面上神情依旧屈辱,瞪着盛亓如被暴雨淋湿的狼犬。 待稍微成长一些,亦能露出獠牙。 再厌恶盛亓,盛子恒不得不承认冥昭王说得话都是对的。 曾经他很害怕盛亓,总觉此人难以琢磨,难以驾驭,可如今显然母后同他做了交易,这人愿意对自己说话,他要把握机会。 不然不就真成了意气用事的昏君了? 思此盛子恒整理衣衫,严肃道: “朕自知无能,但昭王又能如何?父皇驾崩近有一年,萧司空自诩国父,对朕多有指责;崔司马虽待朕极好,朕却也知嘘臾奉承蒙蔽视听的道理。太妃即将临产、皇祖母都偏心了崔氏,唯剩朕和母后二人步步为营,昭王说能助朕,如何助?” 萧茹瑾惊愕,没想盛子恒小小年纪已能摸清所有朝廷局势。 她总把盛子恒当做第二个冷宫时期的盛亓,如今看来,是她错了。 两人全然不同又何其相同,至少都不需要她的怜悯。 盛亓晃着折扇,似乎对盛子恒还算满意。 “孺子可教,不是太笨。” “崔珏再刚正不阿也是崔家人,能教你什么为帝为尊的知识?从明日起,本王会亲自教导你。” 萧茹瑾与盛子恒眼睛一亮,没想盛亓能做如此决定。 看来他确实会为了盛氏江山一心做事。 想了一会儿,盛子恒朝盛亓弓腰作揖:“若冥昭王能助朕,堪得朕一声师傅。” 盛亓合扇,琥珀色狮眸闪烁揶揄的光: “师傅有些不对,唤声父皇来听听。” 第37章 王爷我喜欢你呀 偌大的长乐宫前殿再次寂静。 盛子恒捏拳隐忍:“......冥昭王何意,朕父皇早已离世。” 盛亓摸下巴:“是,那不应当叫父皇,而是继父——” “盛景淮!” 萧茹瑾拍桌而起,捡起方才盛亓丢掉的长剑。 “我还是杀了你罢,这盛氏江山我不要了!” 她凑近,男人却不躲,倒显得甘之如饴。 还是盛子恒挡在盛亓面前:“母后,万万不可!叔父他有盛家军兵权——” “不许叫他父亲!” 萧茹瑾训斥他,眼眸狠狠盯着盛亓。 盛亓仍旧云淡风轻,再次打开折扇:“陛下已经八岁,又非痴儿,何故非要瞒着他?他早就察觉你我关系,与其遮掩,不如坦然。” “那也不行!” 萧茹瑾咬牙。 他当她跟他一样没脸没皮,叔嫂乱伦是禁忌,盛子恒还是她亡夫的孩子...... 无论哪一条,都是足足在戳萧茹瑾这等高门贵女的脊梁骨。 盛子恒其实也很恼怒,但他发现恼怒没用,盛亓就如同捕猎的兽王,正在玩弄掌心中的食物。 他是,萧茹瑾更是。 盛亓正大光明在盛子恒面前现身,无非是揣测定了他不会将此事告诉出去。 盛子恒如今事事被冥昭王掌控,连贴身伺候的侍卫都是盛亓的人。 他的命都在冥昭王手中,怎敢透露出去太后与昭王有染? 这人只会告诉全然触清底细之人,譬如盛子恒、譬如崔珏。 因为告诉他们,他就能在这个圈子中肆意展现自己对萧茹瑾的占有欲。 盛子恒屈辱,但着实羽翼未丰,只能暂且忍下。 若是萧茹瑾为了他能够与盛亓达成交易,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能浪费。 思此盛子恒走到萧茹瑾身边,抓住她衣袖:“母后,儿臣深知您为大漓做下的所有牺牲。儿臣不会责怪于您。” “是父皇无福辜负了您,您何须自咎?” 说起盛誉才是,先帝从新婚之夜便侮辱了萧茹瑾,当着大庭广众下未和皇后圆房,萧茹瑾为何还要矜矜业业替盛誉护住江山,实在奇怪。 听盛子恒这般说道,萧茹瑾咬唇,暂且按捺怒气,瞪着盛亓。 “......罢了,既然如此,从明日起,陛下与冥昭王就来长乐宫,日日学武。” 翌日,下朝后盛子恒与盛亓如约来到长乐宫。 盛亓亲自教导盛子恒武术,以及一些朝中军政。 他教着,萧茹瑾就在一旁看。 傍晚入夜,正要宣下人筹备晚膳时,萧锦瑟来了。 她姗姗而来,带着木槿花香气,娇声开口:“臣女参见陛下、冥昭王。” 说起萧锦瑟,萧茹瑾差点忘记她。 昨日她来萧茹瑾面前上眼药,萧茹瑾才发觉女人心机并不深。 毕竟也就刚及笄的年纪,除了撒娇讨巧,连盛子恒这等小儿都制服不住。 这样的人萧家怎么会决定把她送入宫,成为萧茹瑾的替代品? 萧家也是疯了不成? 萧茹瑾纳闷,忽觉自己许久没见到父亲和娘亲了。 自怀孕以来她心思都在盛亓身上,亦害怕父亲责备,迟迟不敢暴露孩子。 可如今胎像已稳,她连盛亓都能瞒住,如何不能去会会萧司空? 萧青与她已不是一条心,此事需要告知父亲才是。 萧茹瑾暗暗下定决心,等什么时机合适,就回萧家一趟。 面上她笑着招呼萧锦瑟:“表妹如何来了?你来得巧,哀家正要同陛下王爷用膳,可要一起?” 她只是随意一说,谁知萧锦瑟欣然答应。 “好啊,太后娘娘!” 萧锦瑟就似不明白规矩似的,径直坐在萧茹瑾身边,而她旁边恰巧是盛亓。 今日是她同盛亓第一次见面。 早就听闻冥昭王暴戾无情、模样怪异,还生了一双妖孽似的黄金瞳! 现在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可怕,他那双琥珀色眼眸也不奇怪,倒是像宝石一般明亮。 萧锦瑟本来还害怕父母族亲给她委任的任务。 现在看来.....也不是不行。 想到此萧锦瑟面颊羞红,为盛亓斟酒:“进宫以前锦瑟就听父亲说过,冥昭王战功赫赫,是漓国的大英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不知王爷能否赏锦瑟薄面,与锦瑟饮一杯?” 闻言盛亓看她,终于也看清萧锦瑟的脸。 宫内来了个新人的消息他是知道的,也只萧氏庶女同当朝太后有几分面容相似。 起初他听了不甚在意。 只是一个浅薄的替身而已,他怎么可能被迷住? 然而真与萧锦瑟见面,盛亓才知原来萧家人目的在此。 萧锦瑟不拘礼数,水灵灵的小鹿眼扑闪光芒。 左眼角下一颗淡赤红的朱砂痣,像极了多年前的萧茹瑾。 彼时少女涉世未深,带着几分从深闺出来的娇憨气,朝冷宫中的盛亓伸出援手。 与如今的太后娘娘很是不同。 十年过去,一切变得太多。 按照萧茹瑾如今的脾气,看见小盛亓受伤,怕是早胁着冷宫皇子与其母妃踏平北羌了,哪里轮到北羌遗民还敢冒犯大漓边境! 盛亓是心悦萧茹瑾,但时而也会怀念少年时二人相知相遇。 萧家这枚棋子下得极妙,萧锦瑟一颦一笑都带着天然的灵动,恰巧能勾起男人的回忆。 盛亓沉默不言,心下带了几分探究。 据他所知,萧国崇并不知晓盛亓同萧茹瑾少时认识、且私定了终生,不然萧司空不会强迫萧茹瑾再嫁盛誉。 萧家能找到如此相像的人,难不成在那时候就有人监视他们? 男人思虑得深,下意识举杯:“可。” 一饮而毕,才惊觉不对劲。 耳畔传来女人轻巧嘲笑的声音:“哀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冥昭王如此温切,看来表妹极讨昭王欢心。” “刚巧陛下也在这,若是喜欢,不若哀家求一道旨意,让陛下为冥昭王赐婚如何?” 盛亓未答,盛子恒先高兴道。 “朕就说皇叔并非良人——朕是说,母后说得不错。” 第38章 娘娘!您要抓奸王爷,不如先抓属下吧 盛子恒咳嗽两声。 本来他还在愁如何叫萧茹瑾跟盛亓断绝关系。 现在好了,男人变心了,母后又能是他的了! 这么看这萧氏女倒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盛子恒正眼看萧锦瑟,目光带了欣赏之意。 “皇叔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若是心许萧家庶女,做个侧妃也未尝不可。” 盛亓凉凉睨了盛子恒一眼,放下手中酒盏。 “不必——” 话音未落,被萧锦瑟打断:“臣女谢陛下、太后娘娘赏赐。” “民女才疏学浅、浅昧无知,若是能得王爷垂青,那自是极好的......” 萧锦瑟说着看向盛亓,面颊是小女儿的羞红,看起来是毫无心机。 此女鲁莽,看起来有萧茹瑾年轻时的皮,却没有她年轻时的傲骨,盛亓皱眉,瞬间失了所有兴趣。 他垂眸,暂且后退一步。 “萧表妹说笑,大漓国难未平,本王无心娶妻。” 男人的话听得盛子恒都想笑出声。 冥昭王说“国难未平”?怕是恨不得国破山河。 小皇帝在意大漓国字眼,而萧茹瑾心思在“表妹”身上。 盛景淮什么身份,就喊上表妹了? 她咬唇,原有几分怒火不知为何暂且平息一番。 萧锦瑟倏然眼神一暗,吸了吸鼻子像是很难过: “.....王爷如此,看来是锦瑟没有缘分。” 之后,场晚膳终是没有再多说其余话题,用完膳后萧茹瑾回到寝殿。 盛亓用膳后不知去了哪,按照男人性子总是会在无人时找机会同萧茹瑾独处,但到了夜深,也没见其影子,萧茹瑾猜想他当是不会来了。 许是他心虚,知道晚宴做了错事, 萧茹瑾轻哼,没有多管,命蝉茗为自己传一封家书。 萧茹瑾想归宁,亦要先过问家中局势,萧国崇向来是内敛的性子,不会对她说太多事。 但萧茹瑾生母宋清婉向来爱女,应当不会有过多隐瞒。 提笔之后已是入夜三更,萧茹瑾看了看窗外,还是无人。 蝉茗站在一边试探询问:“娘娘,可是在等冥昭王?” 萧茹瑾动作一滞:“没有。哀家只觉得寒冬腊月、更深露重,当快过年了。” 崔燕染的孩子预产期就在这几日,对于这个孩子,她还在考虑怎么对待。 月份已满,让她狠下杀手,她做不到。 萧青会从中阻拦不说,如今萧茹瑾也是孕母,断然做不了伤害婴儿的事情。 可就这么痴痴等着崔家的小皇子诞下,亦不是萧茹瑾性格。 想了想,萧茹瑾咬唇:“用过晚膳后冥昭王是直接出宫回王府了?你将他召来,哀家有要事商议。” 自到医庐养伤,萧茹瑾几乎日日夜夜同盛亓在一起,男人忽然不出现,她居然有些不习惯。 明明此前她还在拒绝男人接触,现在就...... 萧茹瑾咳嗽两声,又变了主意:“算了,明日找他也不迟。” 蝉茗知道自家主子有几分骄傲,笑着收下家书,机灵道:“奴婢脚程快,既然都要去萧府一趟,顺带见见冥昭王。” “若是娘娘邀请,王爷定然会赶来。” 蝉茗消失在夜色里,惹得萧茹瑾面红耳热,不知是等还是别等。 是夜,萧茹瑾准备安歇,送信的蝉茗终于归来。 她步履匆匆,面色带着惊慌与不可置信。 萧茹瑾还以为是萧府发生了什么事,询问:“怎么了?是母亲有事?” “不、不是的娘娘!” 蝉茗气喘吁吁,面上扬起陆辰一般无二的嫉恶如仇。 “王爷一直没有回王府,他去了偏殿!” 萧茹瑾直觉并不相信。 怎么可能! 盛亓是何人,他怎么真的能被萧锦瑟迷惑! 用膳时候的嬉笑打闹只能算玩笑话,她或有吃味,但绝不是一举一动都能疑神疑鬼的女人。 但蝉茗急得面色通红,绿色猫眼跟淬了毒似的:“奴婢刚从偏殿回来,确确实实看见冥昭王睡在萧氏庶女的床榻上!屋外还有陆辰守夜!娘娘!王爷怎能如此辜负你,亏奴婢还以为、还以为——” 剩下的话蝉茗没有说完,但萧茹瑾都明白。 毕竟她也知道,出宫这段日子她同盛亓隔阂消除了许多,二人也算破镜重圆。 就只隔了层薄纱,彼此心知肚明。 若盛亓真的想为了她放弃皇位,这般长情重意,怎会做出这种事? 萧茹瑾垂眸,手紧紧攥紧衣袍。 “......许是冥昭王自有考量,蝉茗,安歇吧。” “都睡外人床榻上了,如何考量!” 蝉茗气得要命,跪在地上恳求:“娘娘,还请移驾偏殿,无论如何与冥昭王对峙清楚!” “蝉茗。” 萧茹瑾蹙眉:“若他真的能喜欢上萧锦瑟,亦是好事。” 她做不到与那人在一起,有庶妹顶替,既可以把盛亓收入麾下,还能与他撇清关系,这不恰好? 但这么想,萧茹瑾右心口顿顿疼痛。 她沉默不动,蝉茗咬牙。 “娘娘不去奴婢去,就算被冥昭王一怒之下杀死,也不想见到娘娘伤心!” “——蝉茗!” 萧茹瑾无奈,沉默许久终是同意。 “哀家知晓了,去吧,去看一眼。” 长乐宫西偏殿,陆辰面色古怪,在寝殿外踱步,耳边悄悄凑近房门想听里面动静。 可是里面很安静,什么都听不见。 他心有踌躇,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忽然见到一抹金红,是萧茹瑾懿驾来迟。 陆辰身子哆嗦,连忙下跪:“娘、太后娘娘。” 萧茹瑾在来偏殿途中还在想是不是蝉茗看错,亦或者是有人算计,伪装了盛亓的模样。 然而她真的瞧见陆辰的脸,心越来越沉。 男人居然真的在这...... 疑惑、失望、震惊,交织而来。 本来并非真想质问盛亓,可话开口便是寒冰:“你主人在哪。” “太后娘娘!” 陆辰挡住门口:“娘娘,王爷许是吃醉了酒,被萧氏女看见,才会扶他来寝殿。如今王爷正在殿中安睡,娘娘还是别叨扰为好。” “叫哀家别叨扰冥昭王?陆副领好大的胆子!” 萧茹瑾嗤笑,冷眸盯着紧紧关住的大门。 “盛景淮千杯不醉,怎么可能吃醉酒。想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美人之间。” “昭王同哀家庶妹能有姻亲是好事,哀家又不会生气,你何苦隐瞒?” “陆副领,传哀家懿旨,立刻开门!” 陆辰结结巴巴,他年纪不大,至今也就十七岁,从小跟在盛亓身边,修得年少有为。 他自知萧茹瑾真生气,他不能阻拦一二,干脆头皮一硬一咬牙。 “娘娘!您要抓奸王爷,不如先抓属下吧!” 第39章 唯有萧锦瑟,能俘获王爷真心 萧茹瑾冷笑出声。 “盛景淮倒是养了个好奴才。” “谁说哀家是抓奸,冥昭王可以污了名声,别拉哀家下水。” 她轻轻一撇,把陆辰推开,身边蝉茗立刻凑近。 蝉茗对陆辰淬了口唾沫:“负心汉,都得抓起来!” 陆辰屈辱低下头。 主子,这回属下保护不了您了。 吱呀一声! 萧茹瑾推门而入,瞬间闻到浓烈的馨香,这股香气有些熟悉,又很陌生,叫萧茹瑾与蝉茗都不由皱起眉头。 她下意识与蝉茗对视一眼,蝉茗摇摇头。 “没有蛊虫的味道。” 浓香肆意,按照常人来说都会想到毒,但萧锦瑟的香薰并不是,单纯是极为浓烈的花香而已。 让人不会觉得厌恶,也做不到多喜欢,跟她这人一般无二。 顺着香味,萧茹瑾一步步走近,在床榻上真的看见了盛亓。 男人衣衫完好,面色有些白,半倚在床榻若有所思。 萧锦瑟在服侍她,用沾湿的手帕为男人擦拭额头。 这一幕并不难堪晦涩,只是普通的男女之防,萧茹瑾与崔珏都能做得出,可不知为何,她还是难受得窒息。 女人抿着下唇:“......冥昭王这是在做什么?入夜不曾出宫,留宿在东宫后院?” 盛亓未曾回答,萧锦瑟先作揖解释:“娘娘!王爷不胜酒力,似有晕厥,臣女在将他扶来院中照看,并非是他想要滞留在宫,是臣女的错。若太后娘娘要怪罪下来,就责难臣女吧!” 萧茹瑾挑眉,未曾搭话,眼神看向盛亓。 “冥昭王可有其余的话想说?” 盛亓眸色幽深,并没直视萧茹瑾,捂着头似乎确实有些乏困。 他语气很淡,带着几分凉薄:“娘娘都看见了,本王无任何说辞。” “好。” 没想能得到这个回复,萧茹瑾可笑至极,抚手轻轻鼓掌。 “王爷终身大事能定下,哀家也就省心了。蝉茗,回宫,莫要叨扰冥昭王醉卧美人膝!” 萧茹瑾挥袖离去,出门时怒甩门阀听见巨大的动静。 偏殿安静如寂,萧锦瑟楚楚可怜咬唇:“王爷,锦瑟好怕。” 盛亓神色还是很冷,淡淡扫她。 “莫怕。” ....... 萧茹瑾同盛亓又疏远了。 本来当朝太后与冥昭王关系并不好,但太后出宫修行两月,京中有一些关于叔嫂禁忌的流言蜚语。 可现在以二人在宫中想看两厌的态度,无论是什么传言都不攻自破。 萧茹瑾以为此番冷战,盛亓会放弃交易,但男人仍旧日夜为盛子恒授课,如同真正的老师。 她不愿多关心,自嘲想,毕竟就算换个人,那人也要为萧家办事吧。 盛子恒见萧茹瑾心情不爽利,想安抚几句:“母后,皇叔他实在——” 话音未落,被萧茹瑾打断。 “既已下学,陛下无需再思索学课之事。勤勉虽好,也要勤能补拙才是。” 萧茹瑾都这么说了,盛子恒无言以对,只得答应: “儿臣明白,母后。” 萧茹瑾可无心盛亓,萧府收到家书,未立刻准许萧茹瑾归宁,萧母宋清婉要进宫一趟。 许久没见到母亲,她竟有些紧张。 晌午刚用过安胎药,宋清婉轿撵就到了未央宫,妇人进门,在看见萧茹瑾后湿了眼眶:“阿瑾。” “母亲。” 母女团聚,细细想来都有一年了。 这还只是萧茹瑾入宫的日子,但算来六七年前盛亓刚被调任边关征战时,萧茹瑾就与家中多有不合,能好好抱宋清婉入怀,或许都是儿时的事情了。 萧茹瑾近日心情烦闷、孤寂寥寥,面对宋清婉亦多了小女儿真情实感的委屈。 “一年了,从未收到过母亲与父亲的家书,是真打算让女儿枯死在宫?” “阿瑾。”宋清婉愧疚,抚摸萧茹瑾耳发。 “这些年你多有委屈,阿母都知晓,但你父亲也实在如履薄冰、难以支撑下去。如果没有你在后宫,萧家早就塌了。” “父亲......” 想到萧国崇,萧茹瑾几分嗤笑,“如今的父亲我已经不甚了解,他位列司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何须女儿帮扶?” “是女儿无能,同姑母心生罅隙,叫她找了其余的替代品入宫。” 听到此话,宋清婉皱眉。 “你是说萧锦瑟?” “她确实是个变数,我跟你父亲都不愿她进宫,可不知皇太后怎么想得,在族中一眼就选到了她,说唯有萧锦瑟,能俘获冥昭王真心。” 俘获真心? 萧茹瑾眸色一暗,腹中孩子像是能察觉到母亲的委屈,气得狠狠踢了一脚。 说起来她最近胎动频繁,小腹也微有隆起,她不想叫宋清婉发现,推开生母。 “什么时候父亲也跟崔司马一样用美色惑人了?他曾不是最不嗤这种计谋,说冥昭王不是俗人。” “心有大业,怎会被情情爱爱所困?” “你父亲当然不信!” 宋清婉没发现萧茹瑾的警惕,不知想到什么,面色责怪。 “还不是因为你,阿瑾,母亲让你入宫,最要紧的是辅佐陛下,陛下虽年幼,也非先帝宠爱的孩子,但胜在天资聪颖、心思细腻。靠你父亲与你同时辅佐在左右,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明君!” “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自会相信你有萧家的衷胆硬骨,不会屈服于盛亓。谁想萧青一股脑铁定,说你同冥昭王有因私......锦瑟那丫头同你长得又那般想象,你父亲被逼在刀架上,不得不同意。” 说完,宋清婉轻声试探。 “你同冥昭王,可有干系?” “没有。” 萧茹瑾回答很迅速,无半分迟疑,摸着孩儿。 “女儿跟他,从不熟识。” 宋清婉没多想,满意点头:“我是知道的,冥昭王绝非庸才,是个能人。可惜身怀北羌血脉。如今北羌隐隐有复国之势,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喜欢上他。” 萧茹瑾乖巧点头,神情不自觉飘忽开来。 同宋清婉依照惯例说了几句体己话后,倏然幽幽回过话头。 鬼使神差得,萧茹瑾问:“那萧锦瑟呢?” “什么?” 宋清婉疑惑。 “她就可以与盛亓在一起?” 第40章 愿所有美好奔你而去 “阿瑾,你在说什么?” 萧茹瑾反应过来是她失了分寸,连忙转移话题:“无事,母亲。” 可知女莫如母,宋清婉到现在,终于发现不对劲。 她久久望着萧茹瑾脸颊,沉声询问:“你同冥昭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萧茹瑾沉默:“母亲——” “阿瑾,你如今连母亲都信不了吗?” 宋清婉倏然红了眼眶。 “你同你父亲一般,有时冷得叫阿娘陌生,曾经我以为你父亲是值得托付的好人,为了跟他在一起,连我母亲都不认!” “都说官商有别,为了国崇的仕途,这么些年我不敢跟父兄有任何联系,而你们将我当什么?贼一般防着?” “母亲!” 萧茹瑾蹙眉,深深叹了口气:“是,我与盛亓有过情,但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我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难怪、难怪为何萧青认准了锦瑟,说她定能俘获真心。” 宋清婉神情恍惚,怔怔想着以前的事:“所以此前你不想嫁人,是因为盛亓在边关征战?!” 萧茹瑾没想母亲如此敏锐,能想到多年前的事情,沉默抿唇。 “是。” “萧茹瑾,你怎么能、怎么能!” 宋清婉抬起手就想给女儿一巴掌,见萧茹瑾闭眼,又咬牙忍下。 “你知不知道你跟盛亓的区别?你知不知道盛亓是北羌人?!” “母亲!” “盛亓是北羌人又如何?他难道不也是大漓人吗?为何非要当他异类?” “天下人人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都是曾经您和父亲教导我的道理,为何在盛亓身上就不一样了?” “自狸美人诞下冥昭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这二十年有谁站在盛亓身边过,关心过他?母亲,冷宫僻冷,女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人几乎都要死了,被小太监扒光衣服,推入枯井,想让他活生生饿死冻死!” “更有甚者,就抓住他眼睛玩弄,狸美人的金眸盛亓的琉璃眼,都是那些贵人把弄的玩物。是我们大漓对不起那两人,就算今日盛亓想要这个皇位,也是应当的。” “啪!” 重重一声,这巴掌终究落在萧茹瑾身上。 “萧茹瑾,你怎么能变成这种乱臣贼子,你身上的萧氏风骨呢!” 萧茹瑾一手捂着脸,一手摸着下腹,冷笑。 “如果萧家的风骨是自视清高、以血脉为狭,那我宁愿不要。” 宋清婉瞪着眼,不可置信面前美艳女人能说出这种话。 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萧茹瑾变了,变了很多。 还记得送女儿入宫时,她满心绝望,像被关在鸟笼的雌鹰。 空有一身飞天翱翔的本事,却只能进入最奢华堂皇的宫殿。 那时萧茹瑾也穿得是红色凤袍,梳着端庄的妆容,美则美矣,却无任何生气。 不会叫人有半分遐想。 那时宋清婉还在沾沾满意,觉得美人这般,才能算当大雅之堂、不输于任何柔媚货色。 然而现在的萧茹瑾穿得还是红色宫装,衣裙宽大,是萧家人绝对不会看上的俗庸款式。 可萧茹瑾穿上,是摄人心魄的好看。 红唇不点而朱、眼眸潋滟如水,特别是慵懒如丝的仪态,竟比及笄时的她更要叫人心旷神怡。 登时宋清婉便知道。 她的女儿,已经是盛亓的人了。 “阿瑾,这到底为何?” “母亲,没有为何,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是父亲错了。” 萧茹瑾面色很淡,手仍旧抚摸着孩子,也只有宽大襦裙下时不时的胎动,才给了萧茹瑾勇气。 她一直很清楚,从头至尾都是她负了盛亓。 因此现在就算被盛亓抛弃,她连心中酸涩都不敢对他人诉说。 恰好今日宋清婉来了。 既然瞒不过去,不如干脆捅破天,或许还能有新的生机。 “父亲恪守盛氏江山,但其实我们都知晓盛誉并非能人,当年强行拥护他为帝,将盛亓赶到北羌,逼他为漓国杀母族人,本就是错事。” “后来遭遇北羌游民袭击,边境薄弱,急需朝廷再支援人马,都是必然。” “最可笑的是,盛誉为了躲我,说什么也要御驾亲征,遭来杀身之祸。” “如此巧合,母亲不觉得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天要亡我大漓,觉得我们漓国根基已经腐烂,为何不选择顺其自然,试一试拥护盛亓这第一个混血皇帝?” 萧茹瑾一直都明白,她的内心。 她很想没有任何隔阂同盛亓在一起,像萧锦瑟一样。 就算看起来会显得愚蠢,至少真挚。 或许正因为她真挚,才会得到盛亓一二怜悯。 可萧家强行附加的枷锁,让她越走越偏,到现在成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对于此事,她对父母一直有怨气。 “母亲,你当是不知,冥昭王字景淮,都是我为他取得。” “冥昭通‘冥招’,一个孩子的出生竟然被自己生父诅咒,希望他早薨。那我便取‘景淮’二字,坐享锦绣芳华、万里景怀,望天下喜事都能向他奔去。” “母亲......女儿,曾经真的很喜欢他。” 说到最后,美人垂下一颗泪水,滴在宋清婉心头。 看着亲生女儿,她再也忍不住,抱住萧茹瑾:“阿瑾!是娘,娘错了。” 日日想着权位斗争、宗庭密事,她居然连女儿心爱之人都不知晓。 宋清婉为萧茹瑾擦拭着泪水,惶恐不安问:“可现在我们又能如何?近来我可听说,说冥昭王已经喜欢上锦瑟那丫头,日日与她同行。” 萧茹瑾心头跟针扎似的疼,埋在宋清婉胸口。 “女儿知道。” “女儿已经错过了他,所以以后,亦然不想束缚他。” “锦瑟心思单纯,若是萧青没有另坐手脚,盛亓同她在一起是一桩好事。” 抛去所有立场,萧茹瑾想拥护自己喜欢的男人为帝,但可惜的事情,这世上除了有萧家,还有崔家。 就算她能再对萧国崇解释一通,让萧家对盛亓失去所有轻视偏见。 他们也难以斗过崔司马,崔自奇。 想到那位阴桀无比的男人,萧茹瑾心头突跳,有不详的预感。 “母亲,今日想找你来,还是因为太妃的子嗣。崔太妃即将临盆,太医说过,就是小皇子。父亲知道此事没有任何手段?” “自然有。” 宋清婉垂眸,抹掉眼泪,眼中划过一抹厉光。 “进宫以前你父亲嘱咐过我,转交你一物。” 第41章 本王害怕…… 萧茹瑾半月未来找盛亓了,今日盛子恒习武下课,见盛亓站在未央宫迟迟不走,迟疑询问。 “冥昭王,母后不会来的,不必再等。” 盛亓抬眉,清冷的琥珀瞳看了盛子恒一眼。 “谁说本王在找太后?” 盛子恒表情古怪,暗暗腹诽。 未央宫在西边,长乐宫在东边,从今早起冥昭王就跟什么望妻石似的,眼睛一直飘向东边,怎么还不承认? 想到这他连忙摇头。 不对,不是望妻石,他父皇只有盛誉一人,盛亓算什么萧茹瑾的夫? 冥昭王身边站得是萧锦瑟,听见二人对话,眼中闪过异色光芒。 她主动凑上去,为盛亓抹去额头汗珠。 “王爷,找表姐是有要事?需要臣女去同姐姐说说吗?说来半月未见到姐姐,就算同住一宫,也不知她做了何事。” 盛亓下意识想后退一步,但不知想到什么,没有动作。 “......无事。” 他双手背后,低头盯着女人的脸。 “锦瑟今日不是还要去皇太后宫中读书诵经?莫要太后就等。” 萧锦瑟低头羞红:“好,王爷。” 见到这一幕,盛子恒皱眉。 不知冥昭王是怎么了,他虽乐于见到男人不再纠缠萧茹瑾。 可突然与萧氏庶女成双入对,实在奇怪。 这半年来两人不说有多亲密,至少在盛子恒眼中,男人并未做过于暧昧的动作。 但萧锦瑟任何主动,他都不会拒绝。 盛亓身边的侍卫陆辰总是欲言又止,盛子恒直觉觉得其中藏了什么隐秘。 可惜他一个傀儡小皇帝,探究不了什么。 沉思许久得不到答案,盛子恒收拾衣装准备回寝宫。 在离开时回头看了盛亓一眼。 “冥昭王确定找母后无事?今夜母后置办宫宴,要请朕去用膳,可要顺带为你传信?” 盛亓身子怔愣了一瞬,没有回头看盛子恒,极快回复。 “不必。” 盛子恒与萧锦瑟通通离去,四下无人时,陆辰才凑近盛亓身边低声言语。 “王爷,太后娘娘一切安好,萧氏并未对她做任何手脚。” “嗯。” 盛亓嗓音清冷,望着未央宫院的寒冬腊梅,近来天气愈发寒冷,今早大漓下了场雪。 盛亓抬手,接过一朵红色花瓣。 “新年便是她生辰了。” “王爷.....” 陆辰于心不忍,忍不住开口,“王爷日日叫属下观察太后动向,那为何不向她说明?” “不可。” 盛亓倏然气势一沉,冷厉看向陆辰:“你切莫做些轻举妄动的蠢事。” “属下不敢!” 感受到猛虎的杀气,陆辰立刻下跪行礼,双手抱拳。 “王爷叫属下瞒着,属下定然不会对任何人多说一句,就算是蝉茗——” 陆辰面颊忽然有些涨红,“她、她来属下这儿打听过许多次,也未曾透露一分。” “王爷大计属下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不解,王爷与娘娘隔阂多年,好不容易在医庐的时候化解一二,为何现在又把娘娘推开?太后娘娘聪慧,想来也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陆辰。” 盛亓寒声提醒,警告他别再说下去。 他本不想对其余人解释,但或许是未央宫实在安静,只有雪落下的声音。 寂静许久,盛亓幽幽开口: “正因她什么都能做到,本王更难护住她。” “此事牵扯到母族北羌,南疆蛊术已经要她半条命,我无法想象这次又会伤她什么。” “陆辰,你只需密切观察萧锦瑟,别让那女人对她做任何事,懂?” 跪在地上的年轻少年严肃点头:“是,王爷!” ...... 夜间,宫宴。 本来萧茹瑾只是想叫来盛子恒一同用膳,不知怎么得,恰巧小寒了,顺带请了皇太后萧青与崔太妃。 太妃即将临盆,本不该到处走动,今日也兴致极好,来到长乐宫。 “太后娘娘,又是小半月没见了,最近可安好?” 崔燕染笑着,面前肚子圆鼓鼓得如座小山,看得人凶骇。 萧茹瑾都心惊不已,这孕母肚子能这般大? 她都要六个月了,如今也就微微隆起,能看出腰身变粗。 稍微穿些宽松的衣物便能掩盖住。 幸好现在冬日,也没人能发现孩子,这般算下去就算到了临产也在春季,刚好掩人耳目。 “哀家有什么安好不安好的,是妹妹身子还算康健,上回太医说就是这几日临产,现在又过了好几日,这先帝的金龙子何时才能出来?” 萧茹瑾打趣。 “此事臣妾也不知。” 崔燕染抚摸孩儿,脸上都是母性的慈爱。 “但无论什么时候出来,臣妾只要他安稳平定就好。” 孩子越大,这女人心性沉稳许多,不再找萧茹瑾麻烦,就算萧青同她联系频繁,也只是跟崔自奇交往颇深。 这女人不厌烦了,同为孕母萧茹瑾竟然对她也多了几分好感。 说起上回回宫那日,崔燕染也算提醒她了萧锦瑟之事,萧茹瑾想着送份礼。 思此,传唤蝉茗。 “蝉茗,哀家记得曾经冥昭王送哀家一份千年山参,那山参养人,民间圣手蒋神医曾说过,在孕母产子之时舌头压下半片,有吊命蓄精的功效,你拿来送给崔太妃。” 没想萧茹瑾会对自己那么好,崔燕染有些惊讶,朝萧茹瑾言谢。 “妹妹谢过姐姐了。” 二人寒暄,此时听见太监通传:“皇太后与冥昭王到!”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见萧锦瑟搀扶萧青,身后跟着盛亓,三人宛若一家姗姗来迟。 许久没见盛亓,兀然见到男人的脸,萧茹瑾心头一跳,忙别过脸面。 盛亓也没有正眼瞧她,两个人如同陌生人,擦肩而过。 萧青望着崔燕染与萧茹瑾,温和调笑:“太妃同太后在说什么?倒是稀奇,这么些年来,哀家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二人平和相谈。” 萧茹瑾温顺回复:“妹妹是孕母,身怀先帝龙子,儿臣何必与她多言?” “这就对了,曾经你善妒专横,愧对国母身份,如今才收敛性子。往后也多记得些,这先帝没了、陛下年幼,后宫都要你来扶持。多体己体己新人,才能稳住东宫和谐。” 萧青责怪,言语都刺得蝉茗直皱眉头。 她如今可是萧茹瑾的贴身侍女,跟着她学到许多见识,胆子也大了许多。 看着萧青,碧绿色猫眼直愣愣瞪着,恨不得把这人咬碎吃掉。 萧茹瑾挡住侍女,依旧乖巧回答:“好。” 萧青见这一幕极为满意,准备叫众人入座开席。 可就在这时,忽然娴静安好的崔燕染倒在地上,满脸痛苦大叫: “啊!我的孩子!” 第42章 将太后押入冷宫!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就见崔燕染衣裙流下鲜血,显然是要生了,或者是孩子要没了。 这可是关乎整个大漓的大事,就算是萧茹瑾都慌了,忙传唤:“太医!快叫太医!” 高台上萧青面色苍白,开口却是在质问萧茹瑾: “太后,你做了何事!” 萧茹瑾一愣,嗤笑出声:“儿臣能做何事?” “你心中清楚明白!”萧青阴沉一张脸,眸色闪烁尖锐的光芒。 “哀家同锦瑟丫头都是刚刚才到,整个长乐宫方才唯有你与太妃两人。若不是你对太妃做了手脚,她怎么胎动!” “母后这心实在是过于偏颇。” 萧茹瑾弯唇,神色起了几分嘲弄,“这是在长乐宫,也是儿臣做宴邀请你们,儿臣是蠢,在自己的宫殿陷害他人?” “儿臣到是觉得,太妃来宫宴之前去过母后的长信宫,难不成是早在晌午,就被人下了药?” “胡闹!” 萧青怒极,“你是在怀疑哀家?!” “儿臣不敢,只是觉得在廷尉大夫立案彻查以前,莫要平白无故污蔑任何人。” “萧茹瑾!你这毒妇,心胸竟狭隘至此,就是你想残害我孙儿!” 萧青厉声训斥,站起身。 她这般模样,显然是要跟萧茹瑾撕破脸。 事情都到了这般地步,萧茹瑾亦不会退缩。 本想开口怼回,这时一直在旁冷眼看待的盛亓竟然开了口: “从崔太妃入长乐宫,她只碰过本王曾送给太后娘娘的千年山参,母后要怀疑太后,是在怀疑儿臣不成?” 轻轻一言,殿内倏然安静。 众人不可置信向盛亓方向看去。 盛亓身边站着的女人仍旧是萧锦瑟,她挽着盛亓肩膀,似乎也没想到男人会在这时维护萧茹瑾。 二人不是闹崩了吗? 现在是......和好? 萧青见盛亓竟然为了女人都出声喊她“母后”了,面色更黑。 “冥昭王是何意??东宫之事,身为外男,是要维护已故皇兄的发妻不成?” 她话语尖锐,明显抓到了二人之间的奸情,有威胁的意味。 萧茹瑾心头坠沉,想开口解释,嘴唇蠕动时太医来到。 “太妃娘娘定要坚持住!” “啊!孩儿!我的孩儿!” 崔燕染疼得要命,捂着高耸的肚皮,惊恐望着身下的血越来越多。 “为什么,萧茹瑾,你为什么.....” 她瞪着血红的眼,怨恨痛苦,不知所措。萧茹瑾神色肃穆,吩咐下人一同抬她入偏殿医治。 留下众人与萧青。 崔太妃都说了那般模棱两可的话了,萧青怒不可遏。 她今日似乎铁定心思要惩治萧茹瑾,宣布懿旨:“你们!现在就带着廷尉搜查长乐宫,崔太妃胎动定然跟这贱人有关!” “萧皇太后!” 盛亓似乎也是真的动怒,刚训斥出声,萧锦瑟按住男人,眸子楚楚可怜。 “王爷,别......” 她凑近盛亓身边不知耳语何事,男人脸色明明黑成了一块碳,却依旧强行忍下来。 最终,什么都没动作,让萧青搜宫。 萧茹瑾守了彻夜,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太医终于出来: “启禀太后,小皇孙无大碍。” 萧茹瑾连忙凑近:“可是生了?” 老太医摇摇头:“并未,崔太妃当是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惊了胎气,下身见红,但羊水还未破完,产期需再迟几日。” 听到这话,萧茹瑾松口气。 孩子没事就好。 但又蹙起眉头:“不干净的东西?若大的东宫,能有什么东西不净?” “不净的东西多了去了!” 未等太医回答,忽然传来女人的怒声。 转头过去赫然是萧青。 萧青率领廷尉走来,在见到萧茹瑾时嗤笑:“太后,如今你当是找不到借口了罢!” 紧接着,看萧青朝宫人使了个眼色,有人朝萧茹瑾丢来一物。 萧茹瑾定睛一看,竟然是只巫蛊娃娃! 稻草绑住的小纸人上写了崔燕染的生辰八字与姓名,任谁看都是诅咒之术。 萧青眼中闪烁得意的光:“这可是廷尉大夫亲自在长乐宫找到此物,现在你有什么好解释!” 萧茹瑾皱眉,面色并不震惊,只道:“母后,儿臣什么都没做。” “萧茹瑾,哀家虽也是萧家人,同你也有血缘亲疏,但先帝龙脉并非小事,你残害后宫嫔妃、专横善妒是事实。哀家做主东宫,不能不罚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茹瑾轻叹一口气,抬眸直视萧青。 “事到如今,母后不必遮遮掩掩,这巫蛊人偶到底从哪来、为何在儿臣宫中,你心中都清楚。萧青,你背叛了萧家,与崔家为伍,不觉得丢人吗?” 感受女人清冷的视线,萧青心头不由暗惊。 她长萧茹瑾二十来岁,曾经一直把这位嫡女当做操控的棋子,未曾多正眼瞧她。 现在萧青能知,萧茹瑾确实能够担当一句“大漓第一”。 但这又如何? 再美艳的花朵都需要滋养呵护,他们已经决定放弃萧茹瑾。 这个女人,已经没用了。 想到此,萧青沉下脸:“哀家听不懂你这疯女人在说何事。” “来人!给哀家把萧茹瑾抓住,先关押冷宫,等明早廷尉向陛下呈情,残害皇室宗亲,按律当斩!” 倏然冲出一群羽林卫,不由分说抓住萧茹瑾将她按在地上。 萧茹瑾跪着身,眼神仍旧是带着不屈与倔强直视萧青。 “姑母!你已被崔自奇迷惑,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萧家人,做得是忠于盛氏江山的臣事,你真的要同我站在对立之处?!” 萧青咬牙望着萧茹瑾,宽袍下手指捏紧。 “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不遵礼数的毒妇押进冷宫!” “姑母!” 萧茹瑾最后仍旧想唤醒萧青,可是已经没用。 萧青冷冷看着人群离开的背影,心声念念, 阿瑾,我已出嫁,便是外家人。 无论坐稳皇帝的是谁,我只要他敬我为祖母。 许诺东宫之权。 第43章 迷惑心神的国宝 盛亓从梦中醒来,陆辰恰巧进门通报消息:“王爷,娘娘被人抓入冷宫了。” 男人意识还不太清醒,身子还在晃悠,他扶着额头满脸都是阴狠。 “萧青,崔自奇,这一次,你们做得太过分。” “王爷,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去救太后娘娘?” 陆辰焦急。 “娘娘使用巫蛊之术诅咒皇嗣证据确凿,明日皇太后便会禀明前朝。陛下年幼,朝堂上午任何立权之地,说到底娘娘的刑罚由崔司马、萧司空与您来定。” “司马大人此次动了杀心,不惜用萧锦瑟那女人魅惑王爷,若是明早她再用那种腌臜手段叫王爷失去心神,王爷该如何?” 听到这话,盛亓闭上双眼,沉思许久。 “这次本王睡了多久?” “回王爷,三个时辰。” “还是太久。”盛亓皱眉不耐,都半月了,他日日按捺不动,故意叫萧锦瑟凑近他身边想要抵抗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可还是不行。 一开始他会晃神半日,现在缩减到三个时辰,仍旧于事无补。 只要他被迷惑,他就会深深厌恶自己身上的血液与器官。 盛亓紧捏拳头,嗓音沙哑道:“先按兵不动,本王......今夜要去见见她。” “王爷!” 陆辰惊讶,“您不是说血液躁动之时会认不清眼前所有物,怕伤害到娘娘吗?” “那也要去。” 大漓冷宫是什么地方,没人比他更清楚。 萧茹瑾是他最为珍视之物,他要护她周全。 ....... 是夜,萧茹瑾被关押,蝉茗都没资格踏入冷宫。 许久没来这地方,萧茹瑾惊觉竟是比以前还要荒芜。 曾经盛亓与狸美人还在的时候至少有几分生气,但现在,基本成了一处乱葬岗。 如果不是被押入,萧茹瑾都不会知道原来这儿藏了那么多死人。 有因私不知死在哪个贵人手下的宫女太监、也有含恨自尽的先帝后妃,甚至还有养在这儿稀奇古怪的畜牲。 吃着腐人肉长大,快要有半个手臂大小的老鼠。 萧茹瑾并不害怕硕鼠与尸骸,但不得不说闻到独属于冷宫的浓烈死气,她干呕出声。 “呕——!” 萧茹瑾心道不妙,不安捂住下腹。 她计划得很好,以为自己只需在冷宫住几夜,就能等着父亲为她平反。 可她想多了,或许等不到明日天亮,她腹中的胎儿就会被染上污秽滑胎。 介时不是她残害皇嗣,是她自作自受灭了盛亓的根。 这罪过,更大了。 萧茹瑾后退几步,靠着宫墙躲避眼眸闪着绿光的硕鼠,不停敲打宫门。 “放哀家出去!” “来人,哀家可是萧氏女,大漓的国后!廷尉未判刑之前,不可动用私刑关押冷宫!你们都放我出去——!” 她咬牙尖叫,指甲在墙砖上抠出鲜血,想着能不能翻墙而出。 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她。 “卿卿,别动。”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茹瑾太知道来人是谁了。 可是男人到来,她不觉兴奋,甚至有几分疑惑与拘谨。 萧茹瑾连忙转头推开:“你来做什么。” “阿瑾。” 盛亓抱着女人,贪婪一般呼吸她身上的香气。 半月、十五日,他终于能再见到自己心悦之人。 “本王带你出去,走。” 盛亓说着拉起萧茹瑾的手,快要运功逃离,萧茹瑾忽然挣脱。 “为何?” “盛景淮,你到底为何而来?” 萧茹瑾紧紧皱着眉头,目光满是不解。 半月过去,她敢肯定,萧锦瑟没有做任何手脚,是这个男人自愿远离她的。 在盛子恒的授课上、宴会席上,他都甘愿与萧锦瑟同进同出。 现在又来找她做什么? 萧茹瑾已经想开始彻底放下男人了...... 盛亓琥珀色眼眸一暗,如同今夜明月,晦涩难明,胸口似是被银针扎入,酸涩带痛。 “阿瑾,对不起,是本王......” “萧锦瑟有问题,萧青早已背叛萧家,同崔司马练手。萧锦瑟是那人培养出的棋子,本王暂且不能打草惊蛇,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萧茹瑾笑着摇摇头,再次丢开盛亓的手。 “盛景淮,你当我是寻常女子,听你这般难言之隐就能原谅你?” “我当然知晓姑母已成为司马大人的人,突如其来的萧锦瑟亦是计划中的一环。” “明明我都知晓,但你为何连跟我齐头并进的勇气都不敢?如今我被陷害了,才肯对我施以援手,以为我会感恩涕零、以身相许?” “本王从未这般想过。” 盛亓捏拳,身上泛出几分浮躁的杀意。 “本王深知你聪慧,萧青做得局一定困不到你,可是唯有我——不行。” 他闭上双眼,俊朗的面容浮现痛苦挣扎,最终轻叹口气。 “阿瑾,你可以生我的气,但先出去。冷宫僻壤、都是沾了死气的地方,会侵袭你的气脉。” “你身子虚,莫要受了伤。” 萧茹瑾明白,二人再争吵下去没有意义,放在曾经,她也会暂且忍下。 可不知为何,闻到盛亓身上萧锦瑟香薰的味道,她怒意滚滚,什么都不能想。 抓住盛亓领口:“今日你不说清你与萧锦瑟,我哪儿都不会去。” “盛景淮,要么叫我死,要么我们这辈子不相往来。” “——阿瑾。” 阴森森的尸气在冬日寒霜中形成雾瘴,缭绕在二人四周。 无人能看见他们,唯有彼此可以看见对方的模样。 月色迷离,好像云雾散去了些,透下一束光。 恰巧打在萧茹瑾面庞,勾勒她仍旧纤瘦,可是莫名坚韧的脊梁。 盛亓沉默许久,摩挲女人小尾指开口:“你可知.....我身上的北羌傩血?” 北羌傩血? 她当然知晓,不久前被瑞庆王挟持,那人还说过此事。 九离大陆向来有这句传言:“北有傩血、南有蛊虫。” 萧茹瑾如今见识过蛊虫的威力,可对于傩血,还是一知半解。 不知想到什么,她下意识道:“萧锦瑟与你的傩血有关?” “嗯。” 盛亓点头,感慨于女人的聪慧。 “母族傩血并没有南疆蛊虫那般神奇,至多能够帮助北羌人习武打猎。早年为何北羌国能够昌盛,也都因傩血的厉害。” “骁勇的北羌战士,少则以一当十、多则一骑当千。” 这些话萧茹瑾都知晓,她还知晓拥有傩血之人都会比常人壮硕,盛亓一个混血,能在大漓皇宫活下去,都亏身上的血液不同为他吊命。 可傩血也有一致命的缺点,便是难以掌控。 许多未成年的北羌族人定时会被血液反噬,成为一个只知杀戮暴戾的战士。 杀欲未解决以前,不能停息。 漓国人为何如此厌恶北羌,都是觉得那种以杀戮为生的族人就是未开化的野兽。 儿时同盛亓交好,一次男人血液反噬,伤了她,对此盛亓十分愧疚。 他特意去北羌一趟,找到能够让他功力尽失的棘琥珀宝剑,也都是想让萧茹瑾能够驯服他。 “你不是说过棘琥珀是唯一能影响傩血之物吗?那萧锦瑟,为何?” 听萧茹瑾这般问,盛亓漂亮的竖眸转了转,像是心虚一般看向旁边。 “本王曾以为只有宝刀能够制服本王。” “但其实北羌国还有一国宝,名为碧荆芥。” “那物......可以迷惑心神。” 第44章 就为了一棵猫薄荷这么对我?! “迷惑心神?” 萧茹瑾疑惑。 又是蛊术又是国宝,这盛亓是钦天监的神司不成?愈来愈会鼓弄人心了。 盛亓继续道:“你.....难道没在那女人身上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是能闻到,但那花香没什么特殊的,我也曾让蝉茗分辨过。” 萧茹瑾眯起眼眸,狐疑,“这怕是王爷找的借口罢?” 男人没忍住,修长的手指屈起、敲敲萧茹瑾脑门:“碧荆芥就是一种药草,采取晒干,给北羌人服用,可以增强体力。” “傩血沸腾,会让本王燥热不已、失去理智,每次等本王清醒,都会发现不自觉靠近那女人。” 乍一听,跟媚药似的。 萧茹瑾问:“长什么模样?” “其形如绿藓,喜生在悬崖峭壁。此物只在北羌生长,曾经本王北伐,早就烧光了所有碧荆芥。不知为何萧锦瑟身上还有此物。” 形如绿藓、生在高山..... 萧茹瑾忽然冷笑出声:“这不是狸藩荷?” 每年西域给漓国进贡驯养的狸奴,都会送些晒干的藩荷草。此草有特殊的味道,人闻不见,却对小兽有奇效。 远渡而来的狸奴容易受惊、弄伤宫中的贵人,来使就会给它们服用藩荷,会瞬间变得温顺起来。 曾经萧茹瑾还打趣过,跟崔司马抽大烟似的。 想到这,萧茹瑾倏然生气,扯住盛亓衣领:“盛景淮,你就为了一狸藩荷,这般对我?!” 盛亓都沉默了。 向来威严的男人耳尖有些泛红,琥珀色眼眸闪着光:“什么狸藩荷,萧茹瑾,根本不一样。” “便是一样。” 她占强得很,仗着冷宫没有外人,卸去所有伪装,抵着男人肩膀把他压在宫墙。 “盛亓,我巴不得你放弃我。大漓未平,我心中都是盛氏江山昌隆,无心困惑于男女私情,若不是在医庐你对我那般好,我甚至不会去想以后解甲归田的事。” “我以为我们二人已前尘算清,没想才刚回宫,就变了。” 想到这半月的日子,她不由觉得心酸委屈。 盛景淮要走,就走得爽快些。 为何在与萧锦瑟在一起了半月,现在又来救她? 甚至找到如此可笑的借口。 在男人眼中,他以为她只是几息兽血暴戾就会吓跑的娇弱女子? 她怒火灼烧,忍不住道:“王爷既畏手畏脚,同盟之事就不算数了。总归我觉得不需要你,单凭萧家足够与崔家抗衡。你走吧!” 说着萧茹瑾把盛亓一推,可手腕被男人攥住。 “本王不许。” 短短四个字,他掐住萧茹瑾腰肢,直接咬住她下唇。 被压在墙上的人转了个身,二人换位,他将女人压在墙角用力深吻。 萧茹瑾下意识推了推,推不动,反而被抵住下颌仰头,亲得更深。 湿润的寒气顺着口中津液流下,萧茹瑾气喘吁吁。 “盛、景淮.....” 男人霸道得很,知道女人被亲得腿软滑落,大掌又将她捞起。 紧紧贴着萧茹瑾脖颈,他在她耳畔道歉:“本王不许。” “萧茹瑾,你是本王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萧锦瑟之事是本王有所狭隘,可是阿瑾,我曾伤过你,你的身体不能再有事。” 盛亓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在盛柏松地牢中躺着的萧茹瑾。 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被萧锦瑟身上的异像迷惑后做得梦也一样,并非旖旎,而是绝望。 他总想着萧茹瑾真的死去,连带他的孩子,冰冷得婴儿被他捧着,最大激发他身上所有的杀欲。 如果贸然揭穿萧锦瑟,他难以想象碧荆芥反噬会发生什么。 萧茹瑾再次皱起眉头,似是感到夜冷,躲在男人怀中。 “.....不会的,那是以前。彼时我都没觉得有多疼,现在更别提什么害怕?” 儿时那一回萧茹瑾都快忘了,就记得去冷宫的时候男人奇奇怪怪的,扑过来咬她后颈,还要拉扯她的衣裳。 比起被伤,萧茹瑾更觉得难堪..... 本就是初识懵懂的年纪,她才刚刚十二岁,回去就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以前觉得盛景淮至多就是个冷宫被人欺负的小狸奴,那次二人凑近以后她摸了摸,发现少年长得瘦,劲腰宽肩亦有肌肉..... 萧茹瑾想得出神,面色稍红,咳嗽两声。 “王爷找我说完了?那便快走吧。” 盛亓不知女人心中的小久久,结了霜的长睫颤动,在暗夜中宝石似纯粹的眼眸甚至能看出几分单纯。 拉着萧茹瑾,语气疑惑:“你不同本王一起?” “等天亮上朝,廷尉会放我出来的。” 萧茹瑾说这话时擒着一抹笑,仰着头倒是骄傲。 盛亓心情连带着不错,挑眉问:“萧青的事你有把握?” “自然,她做局除了想拉走你,最重要的是杀掉我。” 萧茹瑾嘲笑摇摇头,语气薄凉,“血脉同心,看来父亲大人最珍重的手足也不过如此。从一开始她便记恨我,想压我为婢,我多有反抗,就只能找个听话的取代。” “我曾以为她再记恨,再不过就是自家的事,谁知她竟找了司马家......” 萧茹瑾眼中划过锐光,“既然她对我下了死手,我亦不会手下留情。” 盛亓半敛眼眸思索一会儿:“巫蛊人偶是你放的?” “是。” 不需萧茹瑾多说,盛亓大概懂了女人思虑,赞同点点头。 “你若有十足的把握,本王不会束你。” “明日早朝,我会帮你见证萧氏败落。” “不过.....” 盛亓皱眉,又看了看冷宫环境。 “今夜你还是别住在此处,对你身子不愉。” 萧茹瑾也这般以为,她身上还有孩子,又是寒冬,这一睡不知会积攒多少郁结。 孩子没过一次,这回再也没有金壳蛊好运了,萧茹瑾宝贝腹中孩儿得很,当即点点头。 “是有些不惯,但除了冷宫,你能带我去哪?” 盛亓身为王爷在宫中并无居所,曾经来到皇宫都是住在长乐。 但萧青为了控住萧茹瑾的人,冷宫外门与长乐宫都多有人把守,该是回不去。 再加上明早起来还有一场大戏,萧茹瑾不能离冷宫太远。 盛亓视线顺着女人脸颊向下看去,若有似无在她宽松的束腰间停留了一会儿。 转头去看冷宫:“有一处,没那么死气沉沉。” “哪儿?” “本王幼时和母妃居住的柴院。” 第45章 大小姐莫要厌弃亓儿 按照盛亓之前的地位,在冷宫都不能住正殿的。 母妃都有“狸”这般屈辱的封号,太上皇临幸过几次,就被打入冷宫。 狸美人在冷宫产子、生活了十多年,在这儿几乎能够称之为第二个家,正殿中被太上皇打入冷宫的后妃都通通占领,每天上演扯头花疯癫的戏码。 狸美人性子单薄,就干脆找个废弃的小柴房,跟盛亓居住。 萧茹瑾跟着盛亓弯弯绕绕,走到冷宫最里面。 这儿连丢尸的人都不屑来,这么些年没来了,还是那般素朴。 一花一物,都是狸美人曾经所做。 看着枯死的菜圃花园,萧茹瑾恍惚感慨:“素姨娘曾是很好的人.....” 盛亓似乎也没想到柴房还有母妃留下的痕迹,沉默许久。 “别看了,冬日冷,进屋休息。” 可萧茹瑾倏然有些感悟,说什么也要进入菜圃。 柴房并不大,但胜在一旁有约莫一亩的菜地,地上肥土种菜叶子,上面就用竹子架了大棚种蒲萄。 蒲萄是北羌传来的瓜果,狸美人很喜欢,她入宫后几乎不贪慕任何奢侈华贵子物,唯独蒲萄种子,是求了好几个太监换来的。 她经常对盛亓讲:“北羌有小儿传唱的歌谣:蒲萄蒲萄,爬上门梢,蒲萄蒲萄,看上年宵。” “亓儿,多吃蒲萄,吃着吃着,就有人来接我们回家了。” 狸美人闺名郦子素,羌国最后一任公主。 世人总说萧茹瑾是“大漓第一美人”,可在萧茹瑾出生以前,整个九离大陆都知晓郦子素是天下第一美人。 儿时萧茹瑾见她,就知道那女人宛若天神,有一头如朝阳一般金丝卷发,与一双黄金色晶莹剔透的眼眸。 肤白如血、嘴唇如樱。 她美得极为张扬妖冶,所有男人都爱她,同样也怕她。 譬如太上皇。 宠爱的时候说她是“掌上明珠”,鄙夷之时,又说她是不详的妖兽,赶到这种地方居住。 从头到尾,只有狸美人像是各国争斗的所有物,没有任何独属于自己的自由。 萧茹瑾以前也不懂,听父亲形容,郦子素就是这般浮于表面引出战火的无脑美人。 后来踏入冷宫,她才知道素姨娘也曾鲜活得存在过。 郦子素从不觉得进入冷宫是坏事,她过得很是开心。 每日种菜、养花,带孩子,以为就这样能过一辈子。 但她不会想到的是,太上皇子嗣无数,可只有盛誉与盛亓两个儿子。 偏偏盛誉还无能叫平庸,锦衣玉食长大,却养成一个跋扈纨绔的性子。 有人把目光打量在盛亓身上,自然而然有不断的麻烦找上门。 后来一次下毒,狸美人没有熬过去,就这么没了。 萧茹瑾腹中有盛亓的孩子,同样是郦子素的孙子,她走到蒲萄架旁,抚摸儿时在上面雕刻的涂鸦。 三个小人,她、盛亓、素姨娘。 那时郦子素很怕萧茹瑾,害怕她身后的萧家、更怕以“肃清血脉”出名的萧国崇。 但萧茹瑾能帮盛亓,她又感激不尽。 因此每每在盛亓不在时,那个当母亲的美人会跪下来祈求萧茹瑾:“妾身不求太多,只求一事,大小姐来冷宫一事,能不能别让任何人知晓。” 萧茹瑾天真,还担忧询问:“可我还想为你与七皇子添置一些衣物,你们不需要?” “小姐心善,妾身不敢要。” 郦子素扯了扯嘴角,似有许多话想对萧茹瑾讲,又什么都不敢说。 沉思许久才问:“小姐会不会厌恶妾身眼眸发色?亓儿虽长了黑发,但隐隐也有鬃红之意,而他的眼睛,更是比妾身看起来还要吓人。” “不就是猫眼,我家有好几只西域进贡的长毛狸奴,我怕什么?” 萧茹瑾颇为得意笑了笑,轻松的话语叫郦子素心惊。 ......是啊,猫眼。 这般小的孩子都觉得他们这些人是野兽、是玩物。 不是人拥有的东西,她在奢求什么? 郦子素咽了口唾沫,跪地又磕一头。 “亓儿能被大小姐喜欢,是妾身福分。其余的关照万般不敢多贪。” “不过若是大小姐现有几分垂怜亓儿,能不能答应妾身一件事?” “何事?” 郦子素望着远处早熟懂事、为自己洗衣做饭的盛亓。 “往后无论有谁同小姐说了什么,大小姐莫要与亓儿有隔。” “就算厌弃了他,也当面同他说清楚,别让他失心难过。” 狸美人的话萧茹瑾记到至今。 以前她不明白这是何意,现在才懂。 或许世间所有误会都是如此,心中想着什么说不明白,怨怼越积越深。 情爱恩怨如此、家族仇恨更是如此。 小小几句只言片语,有时往往比刀枪武棍来的疼痛。 素姨娘这话,让萧茹瑾除了会认真听盛亓言语,也习惯去理解更多人。 或许是如此,恪守一生的萧家能出她这般“离经叛道”的女儿。 她始终觉得盛亓最应当坐漓国的王。 可惜,最应当不是最适合。 她除了是萧茹瑾,还是盛誉的妻子、漓国的太后。 她要漓国再繁荣昌盛百年。 “素姨娘。” 抚摸着刻画,萧茹瑾心中默念。 “你的承诺我都做到了,盛亓的孩子我亦会好好抚养长大。” “盛亓儿时没有得到的尊重、教导、光环与炫耀,我萧茹瑾一定要做到。” “我也要萧茹瑾与盛亓的孩子,光明正大被所有人注视。” ...... 第二日清晨,盛亓醒来发现萧茹瑾还睡着。 昨夜两只小鸳鸯好不容易又和好起来,依偎在柴房中旖旎恩爱。 隔了太久盛亓粘人得很,萧茹瑾疲惫至极,因此睡得极深。 见女人毫无防备,盛亓薄唇微勾,深刻如隽的面庞有浅淡的笑意。 眼神不由往下,顺到萧茹瑾腹部,他不知在想什么,手试探着缓缓伸过去。 力气极为轻柔,好似害怕碰碎什么珍宝。 即将要触摸到时,门外传来陆辰声音:“王爷,早朝的时辰到了。” 第46章 两老儿辩日 未央宫,议政殿。 冥昭王盛亓姗姗来迟,刚进门就听见三公吵的不可开交。 尤其是司空大人萧国崇与司马大人崔自奇。 如今漓国朝廷大体被分为两个派别,萧家与崔家。 萧国崇忠君护国,女儿是一国太后,陛下也在萧茹瑾名下,想当然朝中大半大臣听从他的命令。 但近几年崔司马实力亦不容小觑。 崔自奇同萧国崇一般大,早年二人甚至在同一私塾读过书,又是同一届参加殿考,算来是同袍。 无人得知,曾经的同袍为何在今日变成针锋相对的存在。 漓国朝政站在崔家的人很少,可崔自奇就是有本事拥有一半的话语权,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位极司空,漓国的调兵虎符在他身上。 整个大漓的兵,盛亓与崔自奇一人一半。 盛亓刚到,听见两位老人正在议论萧茹瑾此事。 先是崔自奇摸着长髯,他虽上了年纪,又有胡须遮挡,也能依稀看出面若冠玉。 早年崔司马就生得阴柔,家中几位公子都男生女相,称得上俊秀。 此事单看崔珏也能得知。 萧家与盛亓都长得不错,但没人能像崔珏如此,叫男女都见了心动。 不过可能早年崔司马被人觊觎多了,成家后早早蓄了长胡,语气轻飘飘道:“先皇遗子、陛下幼弟,无论怎么讲太妃这胎重中之重,萧太后因一己私欲不顾漓国大危,拈酸吃醋下咒我女,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如今证据确凿,还请陛下下圣旨,罢黜太后,依律法处置。” 未等龙椅上的盛子恒开口,萧国崇回复: “证据确凿,什么证据?太妃胎动,是小女下得毒?还是药?膳宴上所有吃食都没问题,就凭一只小小稻草扎的人偶,能判决一国太后,司马怕是太过鲁莽了些。” 同崔自奇不同,萧国崇便是最寻常的正人君子样。 虽是文臣,萧国崇在君子六艺各有涉猎,马术弄剑不在话下。 如今披着官服,倒是宽肩窄腰、威风凛凛。 “司空大人是真不知还是故作伪装,巫蛊之术都不知道?高祖明确立下规矩,宫中行鬼神之说是大忌,廷尉在长乐宫搜出人偶,便是萧太后心术不正!窃用腌臜之法蛊惑人心!” 崔自奇凉凉道,示意下人端上昨日搜出的巫蛊人偶。 人偶小小一个,做成人形的形状,黑发五官衣着都有,乍一看就像是变得小一些的崔燕染。 崔自奇痛恨指着人偶,扔给萧国崇:“司空大人如今有什么话要解释!” “呵。”萧国崇嗤笑,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他尚不留胡,胡髯还是短粗的小截,刚刚露出下巴和颌骨。 “司马掌管兵权事务繁忙,是没有闲暇之余读书识字不成?江湖道士骗银两的把戏都信?若你说小女胡乱扎个纸人都能祸害皇嗣,那大漓作何还要练兵打仗驱除鞑扈,怎么不都学诡术!” “还是说.....崔司马如此信这些,平日在家中扎了多少小人?又扎了谁的八字??” “你!” 萧国崇向来毒舌,崔自奇气得要命。 他狭长的眼眸半眯,挥袖别过头:“司空大人巧舌如簧、有颠倒是非的本事。可就算如此,在长乐宫搜到写了太妃八字的傀儡是事实!无论如何,今日萧家必须给大漓一个交代!” “还请陛下莫要被萧太后的母子情给蒙蔽,萧茹瑾并非陛下生母,太妃之子才是陛下的血亲!” 盛子恒被架在高位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算他作答了,拟旨的玉玺又不在他身上,怎么判决? 盛亓早以监国的借口拿走了。 崔萧二家如何争斗,下决定的是冥昭王。 似是都想到了盛亓,朝中人回头,就见盛亓从门外走来。 盛子恒眼睛一亮:“昭王——” 喊完他就懊悔,叫他做什么! 这盛亓都移情别恋喜欢萧锦瑟了,怎么可能会帮萧茹瑾?! 盛子恒如此想,同样胸有成竹的还有崔司马。 崔自奇笑眼眯眯,看起来极为和善,恭敬对盛亓道:“王爷终于来了,昨日宫宴王爷亦在场,以殿下所见,这萧茹瑾该怎么处理?” “本王......” 盛亓面色如常,正要做决定,就闻到崔自奇身上弥漫出碧荆芥的味道。 跟萧锦瑟身上的全然一样,显然崔自奇就是靠着此物想要蛊惑盛亓。 盛亓挑眉,不由觉得可笑至极。 这些人还真以为单凭一种稀奇古怪的药草就能影响他。 诚然,半月前最初闻到碧荆芥的味道,盛亓是恍惚过。 可半月下来在萧锦瑟身边,他亦有了抵抗力。 所谓过犹不及,便是于此。 但崔家得到的碧荆芥蹊跷,多年前盛亓敢肯定在亡国的北羌再也找不到此药。 为何崔自奇还能有? 崔家.....背后定有秘密。 想到这,盛亓仍旧按兵不动,装作被碧荆芥迷惑,长睫半敛。 “本王以为,司马说得对。” 简短一句话,朝堂上众人面色煞白。 此前众人并不确定盛亓到底站在崔萧哪边,今日他这般明说,显然已经成了崔自奇倚靠的对象。 这下大漓的局势又要改变了..... 想到此,各大臣面色怪异,而萧国崇面色并不好。 他没想过与崔自奇这等狗贼为伍,费尽浑身解数去笼络冥昭王。 可要是王爷真站向崔家,倒是头疼。 不过幸好,此次设局他们有本事逃脱。 龙椅上盛子恒更是惊愕,手紧紧捏成拳。 明明不久前盛亓还远教他习武、开国为君的知识。 现在去向崔家,是已经变成即将出生的小皇子派? 众人瑟瑟发抖,崔自奇得意招手:“既然如此,来人,这就去将后宫的萧太后给——” “等等!” 这时,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人。 “司马大人,此事有蹊跷。” 第47章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崔自奇回头看,发现走来之人正是廷尉大夫,不由蹙眉。 “大夫这是做什么?当初从长乐宫搜来人偶的可是你,如今说蹊跷,什么意思?” “回司马大人,起初下官也不知晓,可这些日子下官驻守长乐宫,仔细翻了翻,发现不对劲。” 廷尉大夫说完命令身后侍卫拿出东西,就见有不少巫蛊人偶扔出。 密密麻麻,全都是崔家人的八字。 崔自奇惊愕,显然并未想到有那么多,但之后脸上划过欣喜。 “萧氏如此诅咒我家,何其歹毒心思!这是逼着我崔家去死啊!” “廷尉,搜出这么多罪证,可是要马上去抓萧茹瑾!” “莫急,司马大人。” 廷尉大夫摸摸胡须,“你仔细看看,这些人偶到底出自于谁。” 崔自奇定睛去看,就见人偶上是写了崔家八字。 可仔细悄悄,发现上面除了八字,还有盛氏宗亲的皇徽。 这…… 怎么可能! 整个大漓能使用国徽章的人,除了陛下、冥昭王,还有谁? 其中二人都在场,看见稻草符咒上的印记,蹙起眉头。 “朕总不能诅咒自己的幼弟,冥昭王,你可用过印章?” “本王当然没有。” 盛亓面容还是淡淡地,像是被崔自奇迷惑住,头疼捂着额角。 “不是本王与陛下的印章,难不成是皇叔盛柏松,说起来,本王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瑞庆王向来闲散,远居封地不问国事,既然此事或同他有渊源,不如陛下下召,请瑞庆王进京。” “不可!” 只见崔自奇的神情突然变了,一脸煞白,瞪着人偶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是瑞庆王的印章,这不可能!” 京中无人知晓萧茹瑾被掳的消息,但他知道。 他知道盛柏松早逃了!还是他命人安排的船只盘缠! 难道…… 不知想到什么,崔自奇惊恐望着盛亓。 是冥昭王! 一切都是冥昭王做得局! 这男人这般恐怖如斯,碧荆芥对于傩血血脉可是毒药!他怎么能够一边在萧锦瑟的诱哄下一边还能做出如此天衣无缝的局?! 盛亓半眯眼眸,嘴角勾起一抹笑。 在看见盛氏国徽以前,他也没想到那女人能够怎般金蝉脱壳,现在一看,绝妙之极。 崔家人想让她死,她反之拉瑞庆王下水,将事情闹大。 这下要是皇室宗亲谋害皇嗣,就是谋反的大罪。 于情于理,崔家也必须将瑞庆王找到。 萧茹瑾这般是寻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她熬不过去、萧家熬不过去,也要揭露瑞庆王的真面纱。 连同南疆、敌国内奸都能一并铲除。 更有甚者,她还在怀疑瑞庆王跟崔珏的关系,这一诈一箭三雕,甚至能试探崔自奇的底牌。 什么都做得极好,不愧是萧茹瑾。 若是男子,堪当王相。 盛亓眼眸半敛,在赞叹女人的同时也心疼女人。 真真是极好,连他都算了去。 萧茹瑾手上的徽记,是他的。 早在出征以前,他就丢给了女人印章。 殿上盛子恒能看出崔司马心虚,不由挑起眉头。 半月在盛亓手上学成,他亦能瞧出几分不对劲,清了清嗓子故意道:“司马,如今廷尉大夫有新发现,不如朕下令,宣瑞庆王。” “——不可。” 崔自奇咬牙,已知此局失败,埋头道,“天下不定,大漓外忧难除,怎可先灭内亲?陛下,此事需要长议!” 盛亓抚摸着自己的玉扳指,抬眸冷笑,“好一个从长计议!方才司马大人还在为自家小女鸣不平,句句义正词严,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爱女心切。” “怎么这一提到瑞庆王反而就转变了口风,莫非司马大人还和皇叔有什么交往不成?” 盛亓的眼神如同深处寒潭一般,哪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崔自奇,也不禁心头一颤。 果然是他! 这个狼崽子居然能够同时瞒过他们所有人的眼线! 但事到如今,打死也不能认! 想到这儿,崔自奇越过盛亓,上前一步,悲痛欲绝的看着皇位上的小皇帝。 “启禀陛下,臣的确担心皇嗣以及小女,但也请陛下不要寒了国之重臣的心,无故宣亲王入京,未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在江山社稷的稳固面前,小女所受之苦都是值得的,如今皇嗣索性无事,曾以为此事应当缓和!” 崔自奇不愧是肱骨之臣,三朝元老,说到动容之处时,满眼泪花,任谁见了不赞叹。 如今胜负已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场戏究竟是谁在自导自演,又是谁在渔翁得利。 不过就算他现在想要退出,也得看盛亓愿不愿意。 盛亓轻轻咳嗽一声,立刻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方才开始就有一些不对劲的盛亓,这时莫非又要发表什么意见? “陛下,司马大人说这件事情暂且缓和,臣以为应当继续追查,亲王回京的确容易引起朝中非议。御史去瑞庆王封地盘查一番,如有蹊跷,在宣其入京,算师出有名。” 盛亓这一番说辞看似是在为崔司马打圆场。 实则不然,他只是将计就计,将话题引在背后的瑞庆王身上而已。 上一次若非他跑得快,盛亓早就将他的头给拧了下来。 高堂上的傀儡皇帝,也眸色深沉的点点头,“皇叔说的对,就按皇叔的意思办。” 难得两人意思一致,这一次都是为了萧茹瑾。 一向在朝中耀武扬威的司马大人此时反而不再作声,众人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萧国崇明明保住了自己的女儿,甚至可以说这件案件的眉目已经非常清晰了,但他依旧忧心忡忡,愁眉不展。 实在是让人难以费解,就连身边的同僚与他搭话,他都一副恍惚的模样。 主要是这起案件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他保住了自己的女儿,就意味着他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了。 这背后除了崔家以外,能够在后宫之中如此大胆行事,如果没有皇太后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断然是不可能的。 局势更为复杂了。 朝会结束之后,萧茹瑾也总算等来了消息。 一切如她所想,虽然没有彻底掰倒萧青,如今的结果却也是最好的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至少皇太后暂且会消停一段时日。 第48章 是我的,懂? 冷宫外,廷尉侍卫站了两排,盛子恒亲自来迎接。 萧茹瑾出宫,就见除了陛下,还有自己父亲萧国崇。 “母后,您受苦了!” 萧茹瑾扯了扯嘴角:“无事。” 抬眸看萧国崇,屈膝作揖:“父亲。” “太后娘娘折煞下官。”萧国崇连忙扶起萧茹瑾,语气倒不算有多惶恐,面色仍旧严肃。 在凑近萧茹瑾的时候对女人耳边道,“同我私下一见。” 萧茹瑾眼眸光色一闪,点头。 她同盛子恒寒暄了几句,接着就同萧司空去了偏殿。 屏退众人,萧国崇才询问:“你在人偶上做了什么手脚?” 半月前萧母给萧茹瑾带来的东西就是诅咒人偶。 从选择萧锦瑟入宫时,萧国崇就有了防备。 从长信宫安插的眼线可以得知,萧青的计划便是算计萧茹瑾,让她身败名裂。 偷到人偶以后,萧母宋清婉本想给女人一个提醒。 但众人都没想到,最后萧茹瑾能够反制出如此完美的答卷。 唯一的问题是,带有印章的人偶是从哪儿来? 崔自奇不知晓,萧国崇可是明白。 如果不是瑞庆王的印章,是另一位王爷的呢? 想到方才在早朝上盛亓对自家女儿的维护与帮助。 未等萧茹瑾回答,萧国崇表情肃穆继续道:“印章定是后加上的,你身上不可能有陛下的徽章,是那位大人的?” 萧茹瑾垂头,没有承认,但也没想掩饰,直接道:“与父亲无关。” “.....此次进宫,你母亲说你变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变了许多。” 萧国崇皱起眉头,打量萧茹瑾娴静的面颊。 萧茹瑾莞尔笑笑:“有什么可变的,只是身在深宫,学到了许多,譬如姑母,不都成了崔家的人吗?” 她这句话无疑踩到萧国崇心坎上。 他至今不愿相信,自己从小到大维护的妹妹,最后会拿刀刺向自己的女儿。 司空大人最重血缘亲疏,此次事件心寒最深的人莫过于他了。 萧国崇面色很沉,沉默许久才道:“若你心有怨怼,此后就别为萧家做事,不然总觉得是家里束了你。” 说完他挥袖要离开。 萧茹瑾眼睁睁看着男人离去,也不阻止,萧国崇忍无可忍丢下一句:“但无论如何,你好好想想,盛亓是不是你能招惹的对象。” 她觉得好笑,恭敬行礼:“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萧国崇走后,蝉茗走来:“娘娘现在可要回宫洗漱?” “不急。”萧茹瑾眼色一寒,“哀家要先去一个地方。” “去何处?” “看看落水狗的下场。” 长信宫,正鸾殿,萧青愤怒摔碎一茶盏。 “你们对哀家说什么!再说一次?!” “太后娘娘,陛下有旨,在太妃产子之前,禁足长信宫。” 内庭太监低头传旨,就见圣旨上赫然是盛子恒的手迹。 单看他手迹不足为惧,可这张圣旨能够进到东宫,被这般多羽林卫护送,显然经过了萧、崔、盛亓三者的同意。 萧青不可置信,发疯似的尖叫:“凭什么!谋害皇嗣的是太后,叫哀家禁足?!” “哀家要出去!崔司马呢!还有兄长!这二人不可能不信我!” “皇太后娘娘。” 通传的太监面色冷寒,嘴角勾起阴柔的笑容:“案子已经查清,您何必再脱罪于太后身上?陛下说了,此事只是误会,不宜闹大,不然巫蛊横行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您且在宫中好好歇着,等太妃平安产子,司马大人指不定消气了。” “你!” 萧青怒不可遏,“锦瑟呢!哀家要召见锦瑟丫头!” 话音刚落,有女人声音从门外传来:“表妹当是同冥昭王一起,可要儿臣为母后找来?” “萧茹瑾!” 看见毫发无损的萧茹瑾,萧青气得发抖。 萧茹瑾只在冷宫住了一夜,又居在后院柴房,身上并没有萧青所想的脏污。 她以为按照传闻中的乱葬岗之地,至少能把这女人这折磨疯掉,谁知素雅清淡的萧茹瑾也独有一分美意。 “你来做什么?炫耀?我警告你,就算你这盘能够翻身,盛亓亦然会是哀家的人!你知不知道他身上有何物!” 萧茹瑾冷凝:“碧荆芥?” 闻言暴怒的萧青一愣,随即露出冷笑嘲讽:“你连傩血都知道,看来冥昭王与你干系真非同一般。萧茹瑾,你这不守妇道的贱人,居然背叛我儿!” “背叛?盛誉从未喜欢过我,谈何背叛?” 萧茹瑾面色极冷,宽袍下手指攥紧。 “姑母,侄女一直想问问你,你当是知晓盛誉从小便不喜欢我。你是萧家人、父亲醉心权术,从我出生家中就有计划这门姻亲。我被父亲管教培养为一国之后,你则是束缚先帝不沾女色,成年便娶我为妻。” “可惜先帝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彼时崔珏同我一所学宫,京城人夸赞我们为神仙眷侣、崔燕染在一次宫宴上吃醉酒,同先帝有了肌肤之亲。崔家如此明显做局,就是想分开我与先帝二人。” “自春风一度后先帝爱慕崔燕染无法自拔,即刻入宫为贵妃。先帝都这般了,为何不顺应他的意思,非要同父亲商议,架着我马上进宫?” 萧茹瑾质问着,不自觉咬牙切齿愤慨。 就是因了这些小事,恰巧盛亓被太上皇调任离京,硬生生拆散两对交颈鸳鸯。 “同盛誉成婚后每一天每一日他都想尽办法羞辱我,忤逆不了你、父亲,就把萧家的怨气强加在我身上。” “如今他好不容易死了,我自由了,你说侄女背叛。姑母,你这话从何而来?” “我至少仍为了这桩婚事,还在尽力维护大漓的和平,可你呢!萧青,从始至终只有你背叛了我们!跟崔家这等卖国求荣、不折手段的豺狼虎豹为伍!” “够了!” 上了年纪的妇孺怒声而斥,显然被萧茹瑾都说中心口。 她摇摇欲坠,扶着桌案喘息:“就算如此,哀家也是大漓的皇太后,是整个宫中最尊贵的女人,萧茹瑾,兄长将你送来就是辅佐我,你怎么敢、怎么敢忤逆我?!” 萧茹瑾冷笑,摇摇头。 “姑母如果非要执念此事,侄女无话可说。” “但侄女只想让姑母明白,如今这东宫,不是您的天下、亦不是崔燕染的。就算她怀有遗腹子如何?” 萧茹瑾手心微抬,暗暗摸到小腹,痴笑莞尔。 “而是我的,懂?” 第49章 母后似乎圆润 “萧茹瑾!” 又一次训声,萧茹瑾理都未理,转身离去。 最后萧茹瑾还听见萧青说了一句: “别以为什么事情都在你掌控下,盛亓绝对不可能会爱你!傩血之子只会爱上毕荆圣女!” 毕荆圣女?那是何物? 是说萧锦瑟? 萧锦瑟不是萧家人吗,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圣女? 萧茹瑾虽疑惑,但并不着急。 从冷宫出来,她也想好好研究研究盛亓身上的秘密。 翌日萧茹瑾醒来就去了未央宫,曾经因为避嫌,她嫌少去议政的地方,此次正大光明带着蝉茗驾临。 彼时刚好盛亓在同盛子恒练武,一大一小迎风而立、身姿玉兰,而萧锦瑟在一边,如同涉世未深的少女,眨巴着眼睛喝彩。 “王爷好厉害!” “陛下也好聪慧,教一次就会了!” 这时萧茹瑾走近,身边太监通报:“太后驾到!” 盛子恒连忙丢下手中长剑,激动跑到萧茹瑾身边:“母后!” 萧茹瑾微笑摸摸盛子恒的头,抬眼时顺带扫过萧锦瑟与盛亓,最后停留在萧锦瑟身上。 萧锦瑟连忙作揖,语气礼貌客气:“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虽同在长乐宫,但哀家总觉得许久未见表妹,今日一看同半月前哀家刚回宫的时候又不一样了。” 萧茹瑾轻笑,萧锦瑟显得有些惶恐不安。 “.....回娘娘,臣女并未有什么变化,许是娘娘之前未曾好好看过臣女,失了印象。” “是吗?可哀家觉得你如今很是熟悉漂亮,像极了哀家一位认识的人。” 萧茹瑾挑眉,眼神落在萧锦瑟衣衫。 半月前她回宫,只觉萧锦瑟长得跟她有相似之处,但衣着打扮还是小女儿家粉嫩,像是多年前的萧茹瑾。 但现在不同了,萧锦瑟梳着盘发、身着石榴红、绛紫的宫装,端正典雅,配上她娇憨的容貌内敛了些,比不得此前好看,但十足像极现在的萧茹瑾。 别说是她,方才刚到宫院,晃眼一看还以为是萧太后、冥昭王同陛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这变化盛亓没有跟她讲过,萧茹瑾看向盛亓颇有质问的意味: “冥昭王,你说是不是?” 盛亓不知该作何解释,看看左边的萧茹瑾,又看看右边的“萧茹瑾”:“本王似乎并不认识娘娘所说故人。” 男人这话显然像是在维护萧锦瑟,萧锦瑟心花怒放牵着盛亓的手。 “王爷,还是你懂瑟儿~” 瑟儿? 萧茹瑾眼皮抬了抬,盛亓咳嗽两声别过女人的胳膊。 “本王只是实话实说,萧小姐不必激动。” 没想男人会这般,萧锦瑟眼中划过一抹失望,或者嫉妒,幽怨瞧着萧茹瑾。 萧茹瑾不想理睬二人,转头对盛子恒:“陛下近来如何?” 盛子恒明显知道女人生气,拉着她衣袖讨好:“母后,近日朕学会了不少招式,可要练给你看?” “好啊。” 她欣然答应,跟着盛子恒去往院落另一头,盛亓望着女人的背影想说什么,但萧锦瑟又缠上来。 “王爷,前些日子您还......” 二人像悄悄在说什么体己话,萧茹瑾与盛子恒已经走远。 盛亓承诺过,如今他对萧锦瑟身上的碧荆芥香味已有抗性,装作诱惑还是想按兵不动、打草惊蛇。 但看着二人,心中没由来有酸涩。 这时盛子恒察言观色,迟疑询问:“母后可是在意冥昭王与萧氏庶女的关系?” 萧茹瑾一愣,收敛神情,摸着盛子恒的头回复:“并非,陛下还小,莫要关心这等闲暇事。” “朕已八岁!” 盛子恒皱眉,颇为别扭道:“母后同昭王瞒着朕何事,朕大致知晓,母后并非朕生母,其间私事朕不当插手,可是.....” 刚刚及腰的少年如粉琢玉雕,长个子的年纪身子抽条,唯独脸颊还有几分稚嫩的圆润,却已能依稀见到俊朗的意味。 他薄唇微抿,像是极不愿承认似的:“上回朕就想同母妃说,皇叔虽奇怪,去哪儿都带着这萧氏,状似亲昵,但好似二人也从未做出如眷侣一般的动作,除了牵手,每回萧氏想凑近一步,皇叔就会离开。” “只不过,每回皇叔拒绝,就会.....” 不知想到什么,盛子恒小脸一红,说不太下去。 萧茹瑾敏锐抓到关键点,立刻出声问:“会怎样?” “他会.....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盛子恒倒是不想瞒着,他巴不得说出所有盛亓的坏话叫萧茹瑾厌恶,以后别再见那可怖的男人。 “皇叔性子向来冷沉,偶有表现懒散,但浑身气势逼人,叫人不敢在他面前多有反抗。然而每回他对萧氏有所抗拒,萧氏会突然凑近她耳边说什么,接着皇叔突然就跟醉酒似的,眼神迷离浑身酸软,甚至需要陆辰扶住他!再有甚者呼吸急促,又像是在忍耐什么。” 听到这话,萧茹瑾眸色幽深。 哦?看来这就是由碧荆芥强行诱发傩血沸腾了。 按照盛亓所说,当傩血反噬时除了呆在碧荆芥身边会好受一些,还有就是用杀人来止住躁意。 当然,还有一种,便是用萧茹瑾那把棘琥珀的弯刀给盛亓放血,男人也能武功尽失,强行封住他的杀意。 萧茹瑾轻哼,对盛亓再次记下一笔。 在稚儿面前诱发兽血,那人真是不怕教坏大漓陛下! 搭着盛子恒肩膀,萧茹瑾道:“往后见到冥昭王这般不知检点,就捂住眼睛别看。若是再过分些,就找人传唤母后,哀家帮你。” 盛子恒似懂非懂点头:“朕.....大概知道了。” 不过母后能做什么? “母后说得情况可是现在?” 萧茹瑾一愣,就见盛子恒伸出手,指向身后。 身后本来在谈天的盛亓与萧锦瑟变了,陆辰扶住盛亓左手,萧锦瑟拉住盛亓右手,而盛亓扶住额头昏昏欲睡。 他是想一睡不醒,但更想要一个人,眼眸死死盯着萧茹瑾。 第50章 圣女 “王爷,您怎么了!” 萧锦瑟贼喊捉贼的询问,盛亓皱着眉,清晰能够闻到窒息迷乱的香味。 他身上暴戾的欲望颇深,之前在萧锦瑟身边会好一些,但现在萧茹瑾在,才发现傩血的欲望不仅是杀意。 还有爱欲。 盛亓登时推开女人,愠怒吼:“滚!” 说完朝萧茹瑾走去。 萧茹瑾本想看戏来着,谁知男人就朝自己走来。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被盛亓抱在怀中。 “盛景淮,有人!” 周围人震惊,男人喘着粗气、眸色很暗:“与本王何干?” 萧茹瑾一开始想推搡,但见男人好似真的起了反应,有些慌了。 “陆辰,扶王爷去偏殿休息。” “是。” 陆辰带着盛亓离开,跟在他身后的还有萧锦瑟。 萧茹瑾拦住她:“你留在这。” “王爷离不开臣女。” 萧锦瑟面上都是倔强,她也知道自己身上有特殊之处,在萧茹瑾面前耀武扬威。 萧茹瑾嗤笑一声,懒得搭理:“哀家叫你留在这,就在此处。” 不需要她说,蝉茗领着一些宫人围住萧锦瑟,不让她走一步。 她气急尖叫:“萧茹瑾,你何必如此占强,冥昭王现在需要的人是我!” “你?” 萧茹瑾打量女人,凑近她身边闻了闻。 “哀家倒要瞧瞧,你对他有多少吸引力。” 说完萧茹瑾转身,跟着陆辰去向未央宫偏殿。 傩血躁动,盛亓本来琥珀色的眼眸变得金红,十足像个妖孽,也难怪让那么多人害怕。 萧茹瑾进门后屏退所有人,一人独自走进盛亓。 “你可有事?” 她轻开口,便被男人抓住腰肢,揽入怀中。 他露出尖锐的虎牙,张口在萧茹瑾脖颈咬了下去。 “——嘶。” 萧茹瑾皱眉,推搡:“真异变了不成?当蛮人了?” 往回听到这等羞辱的话语盛亓定然生气,但他恍若未闻,用力啃咬萧茹瑾,恨不得把女人吞之入腹。 “......阿瑾,给我......” 男人艰涩道。 萧茹瑾抚摸这他的头,竟然没有拒绝。 “好。” 她说着就要褪下衣物,盛亓吓了一跳。 “——不,等等。” 他咬着牙,猩红眼眶难以置信:“为何?” “能有为何,你是我的人,若做这等事真的能够缓解傩血,我为何不帮你?” “况且你们一个二个把傩血说得神乎其神,我还真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厉害。” 萧茹瑾说着,眼中划过一抹兴味的光芒。 她本有酸意,可现在都成了有趣。 若是有一物,能让你的情郎躁动不已,勾起难捱的欲念。 可明明日日有美人在侧,他身上的毒唯有你能解,有此际遇谁不觉得有意思? 萧茹瑾不是寻常闺中女秀,才得堪比男人,是一国主母的存在,望着少有露出脆弱之色的盛亓,竟然觉得有些秀色可餐。 说着女人凑近,盛亓觉得自己要疯了,理智跟兽血不停在争夺。 像是无意瞟到萧茹瑾腹部,盛亓深吸一口气。 “......不行。” “我不能,在现在要你。” “冥昭王何曾会顾念时候?冷宫在你母妃的衣冠冢前都能——” 话没说完,男人居然有些气急败坏:“萧茹瑾!” 萧茹瑾噗嗤一笑,娇媚勾住盛亓脖颈,在他耳畔吹气:“真不?我可从没这么主动过。” “只要能为王爷解血毒,这回不说一次,您就算想要多少次,哀家都可以.....” 撩人的话语彻底击溃盛亓理智。 他嘴角都溢出了鲜血,把萧茹瑾扔到床榻。 衣着瞬间凌乱松垮。 她明明有......怎么敢..... 萧茹瑾闭着眼睛,等待狂风暴雨来袭。 结果清脆一声响: “噔!” 闻到浓厚的血腥味。 萧茹瑾:? 再次睁开眼,男人就身子疲软倒在自己胸口。 “......盛景淮,你就贞洁如此?宁愿用棘琥珀让自己内力尽失也不想来一回。” 萧茹瑾生气。 盛亓脸色苍白,连训斥的力气都没有,冷戾的眼眸瞪着美艳女人。 “......你疯,本王不想陪你疯。” 他言语含糊,叫人听不懂话语的意思,不过叫萧茹瑾忽然想到了。 对了,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 兴致来了,差点都忘了。 不过胎像都已稳,萧茹瑾并不是很担心。 大不了玩一次后再用棘琥珀刀了盛亓。 但凡男人知道萧茹瑾心中所想怕是身上傩血又要被激起。 幸好他不知,惨白脸色冷汗淋漓。 萧茹瑾多看男人两眼,终究还算心软,叫来陆辰:“陆副将军,打水。” 门外陆辰问声进门,就见威风凛凛的盛亓躺在塌上不知死活,手臂涓涓留着血液。 他瞬间脸色煞白,惊恐望着萧茹瑾。 这女人实在太过毒辣,两次了,王爷中计,她都恨不得杀掉王爷。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毒,对王爷这般残忍还叫他甘之如饴? 陆辰恶狠狠瞪着萧茹瑾,一脸委屈:“.....遵命,娘娘。” 少年快要哭了,叫萧茹瑾难以言喻。 这次又不是她故意的,作何污蔑她? 萧茹瑾气恼,又戳了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院的人又来了一趟,才让盛亓全然恢复。 盛亓睁开眼,金黄的竖眸彰显他已平静。 望着萧茹瑾,盛亓仍旧有些后怕,掠过女人过于宽松的束腰。 “怎么,不是萧锦瑟,有些失望?” 萧茹瑾挑眉打趣,盛亓懒得多看他,侧躺软榻慵懒如狮。 “太后娘娘竟会一直会本王侍疾左右,叫本王受宠若惊。” “我本想让陆辰救了你离开,但忽然想到还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萧茹瑾美眸轻闪,凑近盛亓:“萧锦瑟身上的碧荆芥,你看见了?” 今日盛亓凑那么近,无非就是还秉持试探查纠的心思。 如果说碧荆芥此物是花草,那么萧锦瑟当是随身携带。 男人找了半月,不应该什么都没发觉才是。 听这话盛亓皱起眉头,环视室内一眼,见偏殿未有外人,才道: “本王亦一直在疑惑,她能随时调动傩血,该是身怀草药。但这么久也找不到。花草亦还有枯期,半月过去,就算真有碧荆芥也早就该药效过了,可她还是......” 盛亓捂着额头,像是颇为烦躁的模样。 萧茹瑾摸着下巴沉思,想到萧青的话。 既然这样,是跟什么“圣女”有关? 第51章 我的好父亲! 不知想到何事,萧茹瑾回长乐宫后请了出宫的圣旨,回萧家一趟。 盛亓并不愿她回萧家,本想跟来,可惜一时冲动的棘琥珀还是伤了他的身子,叫他得在床上躺好几日。 司空府,偌大的萧家上百人都没想到进一年的太后娘娘就这么回来了,众人惊讶。 “瑾、参见太后娘娘!” 萧茹瑾同胞兄长萧昶愕然,跪地请安。 宋清婉也有些受宠若惊,手帕抚了抚眼眶:“阿瑾,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都平身吧,父亲可在家中?” “在,他正在书房处理公事。阿瑾,你这般回来,可是.......” 想到上回进宫萧茹瑾说得那些话,宋清婉惶恐不安。 这女儿明显同父亲起了怨怼,关键之处就在冥昭王身上。 作为母亲,她能够对萧茹瑾产生愧疚,可按照萧国崇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二人在一起。 上次人偶的事情,萧国崇已经在怀疑萧茹瑾与盛亓有私,回府询问了许久宋清婉关于盛亓的事情,她不敢说。 现在萧茹瑾回府,总不能是觉得大漓不再有二人天敌,准备跟冥昭王公之于众吧? 宋清婉深知女儿性格,跟萧司空差不太多,一模一样的倔强,生怕萧茹瑾把年迈的父亲给气出问题。 然而萧茹瑾安抚母亲:“母亲勿怕,此次回府女儿并不想说此事。” 萧茹瑾跟着佣人的带领去往司空府书房,见到正执笔写书的司空大人。 “父亲。” 听到声音,萧国崇并未抬起头,只是冷冷回应了声。 “回来了。” 上回在宫中分别不算太过高兴,萧茹瑾倒是并不尴尬,径直询问。 “父亲可听过毕荆圣女?” 萧国崇写字的笔力一顿,划出一抹长长的墨痕,面色严肃。 “你如何知道这东西!是盛亓跟你说的?” 萧茹瑾不回答,只问:“若是知道,父亲可同女儿讲讲,北羌傩血,到底是何物。” “萧茹瑾!我看你是被那黄眼睛的蛮人也迷住了脑子!你想为盛亓做什么?给他治掉那不可抑制的下贱血液?!” 萧茹瑾皱起眉头,不知萧国崇为何能有这般大的反应。 她烦躁道:“父亲,此次归宁女儿是想查明正事,并不想同你争吵过多。” “萧家如今内乱不平,尚且做不到一体同心,你为何非要揪着盛亓不放?” “那是因为你心思糊涂,跟那种人在一起!” 许是在家,萧茹瑾换了宫衣,着了寻常的妇孺长裙。 她没了皇宫的气势,也叫萧国崇不会觉得面前是一国太后,以君臣之礼相待。 二人回到了少时在家中,严父傲女对峙的场面。 萧国崇身形高大硬朗,一举一动都是规规矩矩,走进萧茹瑾身边:“萧青对大漓、对家族心有不轨,为父是提醒你,才叫你娘亲去宫中为你通信。我知你怨恨为父,一年前强迫送你进宫,此事是我的错。” “我曾以为盛誉再糊涂,至少是个没骨气好操弄的君子,他害怕萧家势大,不会对你作何。谁想他径直投向了崔家。” “先帝驾崩,为父就想着等陛下长大,寻个机会放你出宫,可是阿瑾,你再糊涂,不能与盛亓那人在一起!” “为何?” 萧茹瑾直眼面对萧国崇。 “就因为所谓北羌蛮血。” “并非如此!” 萧国崇脸色很沉,紧紧盯着窗外寒冬腊梅。 今日京城的暴雪愈发厚实,积雪压弯树枝,景色一片萧然,如同大漓的国气。 “我骂盛亓蛮人下贱,但大漓谁人不知,他偏偏不是下作之人,而是羌国复国的希望!” “至今为父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便是在七年前一时犹豫,让那小子去了边境守国。太上皇以为让盛亓这个北羌人去杀北羌人,是羞辱,其实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七年磨砺,把那人完全塑造成了无法制服的怪物,无论从身还是心,谁人都对他无从下手。” “试问要多很辣的人类,才能在父族与母族之间脱引而出,从而成为压制两边为所欲为的胜利者?” “盛亓是妖,注定要亡我大漓。” 萧茹瑾未曾想过萧国崇会对她说这么多,显然推心置腹。 她沉默许久,衣袖下手指攥紧成拳。 “父亲何必把盛亓想得那般可怕?你就没曾想过,或许他不会逼大漓到那种地步?” 萧国崇冷哼,看向萧茹瑾:“怎么,你是觉得,你能救赎那人?” “女儿从不奢想话本神话。” 萧茹瑾扯了扯唇角。 “我只是觉得,面对无法抗衡的野兽,既然打不过,为何不能做到驯养?” “无论是驯养他还是被他制服,总归能够有一线生机,不是?” “呵!” 萧国崇不屑挥袖:“那不就是崔自奇的做法,我萧国崇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父亲,刚过易折。” 萧茹瑾亦然冷肃望着父亲倨傲的背影,语气清淡而尖锐。 “曾几何时,你同自奇伯父不也是称兄道弟?” “萧茹瑾!” 又是一声怒吼,显然萧国崇生气至极。 “若你今日存心要与我争个口舌之利,就回宫吧!” “父亲,并非是我想同你争,而是你永远不敢面对过去犯下的错误,甚至你现在犯下的错。” 萧茹瑾闭眼,深深叹口气,“姑母的事情你还不懂?过于的偏执,终会自取灭亡。” “父亲,我曾如何敬爱你,你非要因为一个冥昭王,推我离开?” 萧国崇闭目隐忍,像是按捺汹涌澎湃的思绪。 “我——” 沉默许久,他动了动嘴唇,又转而其余。 “你,没了你,萧家还有其余人。你兄长比你乖巧。” “但他没我聪慧。” 萧茹瑾忽然笑了笑,靠近父亲。 抓住萧国崇的手摸向小腹。 第52章 想不想你的金孙登基? “这是......什么?” 萧国崇脑中瞬间空白了几分,瞳孔颤抖不可置信。 “你、你!”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养大的女儿能这般糊涂。 萧茹瑾有孕了?! 腹部的凸起不能骗人,是真实的,甚至萧国崇摸上去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生命的抽动。 堂堂一国司空,倨傲凌然的萧国崇,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眩晕之感。 老人身体摇摇欲坠,红了眼:“那个男人的?” 萧茹瑾点头,笑容微冷:“父亲,我拿它跟你谈条件,可行?” “萧茹瑾!” 萧国崇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望着眼前仍旧气度淡然的女人,才发现原来女儿长大了,会那么不一样。 衣袖下的手紧紧捏成拳,萧国崇长叹口气:“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司空大人仿若瞬间苍老了几十岁,无力坐在书房座椅上,垂丧着脸。 萧茹瑾看着他,亦能感觉父亲已经老了。 那个曾经她害怕无比、又憧憬无比的对象,其实也只是个年逾五十的老人罢了。 沉默了些许,萧茹瑾放轻语气:“父亲,你心中宏图大业,我都知晓。放心,就算我想过与盛亓厮守终生,也不会让他、或者我们的孩子登基。” 萧国崇皱眉见萧茹瑾:“你说真的?” “自然,还是父亲觉得,你以后的宝贝金孙应当做天下的主人?” 萧茹瑾忽然恶劣打趣,叫老人脸色更加阴沉,差点没吐出一口血。 “这东西才不是——” “罢了。” 萧国崇泄气,沧桑的眼眸瞪着萧茹瑾,“你若真能靠着孩子要挟冥昭王,倒是一桩好事,怕就怕以盛亓脾性,知道他有血缘宗亲后巴不得即刻掀竿起义。” 这事儿萧茹瑾认同,点点头:“所以女儿才想问过父亲,那北羌的毕荆圣女到底是何许人。” 萧国崇想了想,严肃摸摸下巴。 “你同我来。” 接着招呼萧茹瑾,在书房的书柜上按了机关,墙壁赫然出现一间隐匿的门隔。 二人走进,发现其中还有一间隐藏的藏书密室。 “这里放了大漓近百年的建国史书,其中有天下当知的,也有不该被人知道的事情。” 萧国崇说着,手指到一本厚重沾着灰尘的书籍。 上面便用金雕刻着:《北羌族记》。 望着身后的女儿,萧国崇面色复杂:“你想知道的,上面当有记载。” 萧茹瑾皱起眉头,神情严肃。 父亲有私密藏书一事,她早就清楚,萧国崇这人,说好听些是固步自封。 说难听些,便是掉进虫眼的书呆子。 早年在学宫,他同崔家主人崔自奇是同窗。 二人才学相配,科举萧国崇一举中状元、崔司马为榜眼,曾经也算高山流水遇知音。 可惜自步入官场,崔萧政见越发不一样,多年下来才会导致现在这等境地。 曾经萧茹瑾不懂,为何父亲在大漓国事上如此偏执。 学识渊博如萧国崇,读尽天下九州异事,何曾不知强国进步的道理? 现在想来,或许有些事情是她太天真了,父亲的谋划,远远比她想的多。 萧茹瑾接过书,翻开仔细阅读,就见上面不仅记载了圣女,傩血与碧荆芥的所有用处都一一写明。 原来九离人人忌惮的傩血,其实就是一种药血。 此血多为羌国皇室所有,偶有百姓亦能觉醒。 血脉越纯,能力越大。 傩血要是被男人所得,能够精进四肢体力、力大无穷以一敌百。 要是被女人所得,其血液能成为最好的药引,服用后治愈百病,甚至延年益寿。 所以早在百年前大陆,羌国是最强盛的国家,其战士骁勇善战,无人能敌。 可是因为有女人这个人人觊觎的“弱点”,九离其余国家对羌国发起围剿,所有羌族女人尽数抢夺、屠杀、甚至...... 吃食。 看到这,一股恶心直冲萧茹瑾头顶,她忍不住干呕出声。 “阿瑾!” 萧国崇扶住女儿身体。 “父亲,狸美人,也是受害者之一?” 萧茹瑾望着父亲,眼眸闪烁一丝泪光。 大漓、和亲、郦子素。 这三个词瞬间串联在一起,叫她忍不住后脊背发凉。 大漓国起,就是建立在先祖讨伐羌国人上。 她曾经从没想过其中会不会有何因私,只觉得战乱伊始、弱肉强食很正常。 但萧茹瑾不会想到,从漓国建国定下的和亲规矩。 每年羌国献上一位美人,藏着这等残暴滔天的含义。 萧国崇别过头,一时不敢看萧茹瑾的眼神。 粗短的胡须下薄唇微抿:“......阿瑾,先人已去,切莫再执着往事。” “呵,往事。” 萧茹瑾嘲笑出声,像是第一次认识父亲。 “你可知道素姨娘在冷宫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日日被人殴打辱骂,那般漂亮的美人,却被当成野兽踩在脚下。 宫女太监们逼她像牲畜那般躬身在地上吃食、冷宫其余疯了的妃嫔刮花她的脸、戳瞎了她的浅黄色如朝阳的明目。 原来这都还不够,她被母族抛弃,送到大漓,甚至只是来当珍馐美味的。 萧茹瑾恨恨想着,指头攥紧。 不对,若是漓国与羌族背后有这等交易,那为何素姨娘是被下毒而死? 是因为太上皇没注意,让那些算计盛亓的人无意杀了郦子素,还是另有其他...... 她不由沉思出神,直到萧国崇提醒。 “如何,看明白了?” 萧茹瑾回神,愣愣点头。 “嗯。” 关于毕荆圣女的事其实跟她猜得差不太多。 因为傩血被人恐惧又被人觊觎,羌国人决定每二十年培育一位特殊的女子,为皇室繁衍生息。 由于碧荆芥能够最大激发傩血的药性,干脆就让一位持有药血的皇族女子,从出生开始日日服用荆芥花,长年累月训练为一个药人。 这般羌国人只要站在她身边,就能永远保持最佳的战斗状态,二人结合生下的孩子,还能拥有最纯洁的羌族血脉。 按照萧青所说,萧锦瑟就是那个“毕荆圣女”。 可萧锦瑟是萧家人,她怎么可能成为羌国豢养十多年的药人? 此事另有古怪,想到萧青,就不由想到崔家。 崔家、南疆、北羌。 这其中牵扯得太过复杂了,以至于萧茹瑾都不敢细想。 她幽幽望着萧国崇,开口道:“父亲,大漓真遇见灭顶之灾了。” 第53章 崔燕染生了 “怎么了?” 见萧茹瑾一脸肃穆,萧国崇询问。 然而萧茹瑾放下手中书本,头疼捂着额头。 “父亲,先上去吧,地下空气稀薄,女儿闻了头昏。” 看了看女人微隆的小腹,萧国崇不由有些紧张,慌忙点头。 “好,这就上去。” 再次回到书房,萧茹瑾坐在软椅上,才叹息道:“萧家出了内鬼,这内鬼不仅连通崔家人,甚至可能还会与敌国有关联。” 听到这话,萧国崇没有惊讶,阴沉的脸彰显他早就得知此事。 “当三妹传懿旨给我,说要让名为锦瑟的旁系庶女代替你伺候她左右时,我大致就猜到了。” 萧国崇为自己添上一杯茶,绝望摇头。 “我自诩两袖清风,与崔狗势不两立,却没想他早就把人手伸向我族亲。” “这么些年,我真是愚蠢至极!” 萧茹瑾有些恍然,不信小时候还能抱过她的崔司马能变成如今这般冷血的模样。 “司马大人到底为何这么做?一个皇位,至于叫他牵连整个九离大陆?!” 若真的如她设想,精通南疆蛊术的瑞庆王与崔家有关、北羌圣女也是崔家安排进来。 这番搅动风云,就会牵连足足三个国家。 当今大陆尚且只有六国鼎立,除了大漓都气运平平。 一通联合下来,足矣重新一统天下! 萧国崇冷笑:“他想如何,我怎么知晓?” “我萧国崇只知一件事、及人臣做人事。我知你时而不喜为父古板,明知大漓并非全然宜居的好国,但大漓上下三千六百万口百姓,这些人在漓国繁衍生息百年,不会过问天子老儿的私事,只想着明日温饱与否。” “我对陛下、皇室再有微词,却也不想因这等原因叫漓国百姓流离失所,更别说笼罩在蛊术妖物的恐惧下。” “阿瑾,你可知一百年漓国建国以前,九离大陆过的是什么日子?人民不叫人民,而叫肉羊。羌国人擅于争斗,一日三餐能吃下五口之家;南疆人钻精于蛊术,把活物都当做试验的硕鼠,路边街道,尽数都是看不清模样、腐烂发臭的尸体。” “唯有高祖,想建立一个寻常人都能平定生活的家国!” 萧国崇说得义愤填膺,叫萧茹瑾忍不住觉得酸涩。 果然无论过了多少年,父亲还是她喜欢的那样,是个正人君子,只是现在国情变了,一切都太乱了。 萧茹瑾深深叹口气:“父亲高志,女儿都明白。但崔司马为何能够连通北羌南蛮?女儿直觉这是一场算计多年的大局,说不定在十年前、二十年前,就有人在铺路。” “崔家是关键,无论如何,我们需要多了解司马大人。” “父亲,唯一破局的方法就是于此,往后女儿想要以自己的想法制衡崔家。” 萧国崇点头,我住萧茹瑾的手:“阿瑾,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为父支持你,但唯独盛亓。” “......为父只想劝你一件事,别让大漓回到风云混沌的时候。” 萧茹瑾沉默许久,望着萧国崇。 “女儿明白,父亲。” 她的想法跟萧国崇何尝不一样? 权利更替,苦的还是黎明苍生。 她并非对外族有歧视之心,甚至或许羌族人与疆族人更为珍贵。 但能给大漓带来和平的,终究还是盛子恒。 “父亲且放心,回宫以后,女儿想得仍旧是护住陛下,也请父亲能与女儿一体同心,共同歼灭崔家的诡计。” 萧国崇点头,眼神有些责备,看向萧茹瑾小腹。 “你已经如此,能叫我如何不站在你这边?!” 训斥完后,担忧问:“你母亲可知?” “暂且没让她知晓。” “母亲心软,要是知道我如今只把孩子当做保命的筹码,她定要生气。” 萧茹瑾苦笑摇头。 萧国崇深知发妻性子,严肃附和:“是,大漓未平、孩子未生,能瞒上几日是几日。” “那月份,是多久了?” 听到这话萧茹瑾神情恍然。 近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她也没有仔细算过孩子月份,只知从恒儿生辰宴算起,不知不觉都过了小半年。 那时已有三月,现在看当是七八月了。 萧茹瑾如实回答,萧国崇震惊。 “七月余?!岂不是不久就要生了,可你的肚子,为何看起来只有四月?!” 萧茹瑾难言,只得把从认识蒋神医的事情大致都对萧国崇诉说。 除了出宫遇袭、瑞庆王谋逆的事情。 萧国崇心疼不已,古板的脸上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水。 “阿瑾,苦了你了。” 怎样的人才能日日吃药调理,就为了瞒住一个胎儿? 胎儿畸幼,受难的还是萧家的子嗣。 在这一瞬间,萧国崇忘记了所有家国要务,只变成了一个父亲,抱着自己的孩子。 他在萧茹瑾耳边承诺:“阿瑾,往后为父会倾尽所有支持你。等孩子生下,必护你母子平安!” 萧茹瑾扯扯嘴角,些许被鼓舞到。 “女儿谢过父亲。” 只是来日方长,也不知她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但能消除父女隔阂,无疑是最好的事情了。 晚间萧茹瑾在家用过晚膳,盘算着在司空府中歇息一晚,夜深听见一声枭鸣,整个屋外沸腾起来。 萧茹瑾从睡梦中惊醒,不知发生何事。 “蝉茗,外面是怎么了?” “回娘娘,外面好像是宫里人,向司空大人传圣旨。” 圣旨? 萧茹瑾疑惑,心头没由来开始恐慌。 有极为不详的预感在她脑中盘旋。 “快扶我起来,我出去看看。” 萧茹瑾起身穿衣,出门后发现府内灯火通明,分明是子夜,夜晚却被火把照成了白昼。 她一步步望前门走去,就见一众羽林卫包围着太监,浩浩汤汤站在一群。 萧国崇则叫人背马车,身着官服、戴上佩刀,显然是要出行的日子。 “父亲,这是怎么了?” 萧国崇回头,看向女儿神色讳莫如深,嘴里吐出五个字。 “崔太妃,生了。” 第54章 难产 崔燕染生了?! 萧茹瑾差点没站稳,惊讶望着萧国崇。 “蝉茗,备马!哀家要一同回宫!” 父女二人一路疾驰,终于在天亮以前赶到长秋殿。 彼时崔燕染正在生产,长秋殿外人群拥挤,陆陆续续有宫女太监端着一盆一盆血水从内殿走出。 女人的尖叫响彻云霄,听得萧茹瑾心惊。 她胡乱抓住一人询问:“崔太妃是怎么回事,叫声如此凄厉?” “回娘娘,接生的嬷嬷来了,说小皇子胎位反了,难以生育,这都两个时辰了,半个身子还没出来!” “要是再闷在肚子里,就怕小皇子他、他——” 宫女快要急哭,萧茹瑾心头突突直跳。 崔燕染这是难产了? 怎么会如此! 明明不久前那女人还春风得意站在自己面前,炫耀自己滚圆的肚子。 待到生育,一定能够生个健康的大胖小子。 怎么如今说难产就难产? 像是看出萧茹瑾不解,小宫女怯懦瞧了她一眼,怯懦回答:“娘娘,许是因为上回宫宴的原因,自那次以后,太妃娘娘就时常觉得腹痛,心情也不爽利……” 上回,这说的是巫蛊术? 萧茹瑾凉薄勾唇,她可不信这玄学八卦,那人偶没有施加任何古怪的毒药咒术,单单只是长得稀奇古怪了些,再加上朱砂写下的八字。 就算真的有问题,最初也是萧国崇在萧青找到的,想栽赃陷害萧茹瑾。 真有问题,就是萧青做得手脚。 想到这事萧茹瑾就头疼。 巫蛊案断在萧青那头不了了之,她被放出都算幸事,真相怎样暂缺不能查询。 那么现在崔燕染的孩子…… 萧茹瑾左思右想,深思的时候听见男人的嗓音:“上回太后送的千年山参呢,拿来。” 萧茹瑾一愣,转头发现来的人正是盛亓。 “王爷,你怎么……” 萧茹瑾想询问,发现身边萧国崇上钱走了一步,挡住自家女儿。 萧国崇面色阴沉,看着盛亓哪哪不满意,以前还觉得此人是青年才俊,现在发现不过如此! 先不提北羌血脉,这大半夜入宫,怎么这男人都不收拾一番,衣襟半敞披着披风就来了?! 盛亓懒洋洋地,显然也是在睡梦中时被羽林卫叫醒,眉目间都是倦意。 他长得俊美,如今不披官服,烛光照耀下他像侍寝的后妃,不像什么正人君子,萧国崇想到就生气。 原来如此! 原来就是这小子勾走了他的女儿!还搞出一个小祸害来! “后妃生产,冥昭王怎么来了?” 萧国崇一脸严肃问,表情恨不得闪烁两个字: 快滚! 盛亓没注意萧国崇如此厌恶他,或者说他以为萧司空日日如此,未曾在意。 只道:“不都来了么,本王亦来凑个热闹。” 就见被羽林卫带来的不仅是萧茹瑾与萧国崇、盛亓,还有崔司马与陛下。 毕竟崔太妃的孩子是重中之重,整个大漓未来新的机遇都在她身上。 难产这么大的事情,不能不来。 萧茹瑾皱眉,严肃吩咐婢女:“哀家与你一同进内殿接生。无论发生何事,太妃的孩子必须保下。” “是,娘娘。” 婢女听话去库房拿药草,萧茹瑾拍拍手要去接生,但在门口时被崔自奇拦住。 “娘娘,产房血腥,何必遭污您?” 萧茹瑾皱眉,没想崔自奇会拦自己:“都是女子,怕什么脏污。哀家看着,也好知道太妃娘娘是什么事。” “司马难不成以为哀家会进去害太妃?放心吧,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太妃的孩子,必要平安无虞的生出。” 萧茹瑾自以为十分正义凌然,就差伸出三个手指头对天发誓,崔自奇笑着摇摇头,捋了捋自己的长髯。 “不用了,娘娘,小女生产皆看她造化,娘娘万金之躯,不用参与其中。” 崔自奇态度如此强硬,萧茹瑾察觉到奇怪。 崔萧两家势不两立,崔自奇怀疑她是常事,但如此关键时刻,这般防着她,有必要吗? 僵持的时候,突然,长秋殿里面传来一阵凄惨的尖叫声! 女人生产无非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上一遭,一盆又有一盆的血水接着往外面倒,外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的争吵着。 越想越觉得奇怪,萧茹瑾凤眸一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崔司马。 事出反常必有妖,产房里面肯定有问题,崔家带了自己的人进去,本就不符合规定。 可是硬闯产房的话,太妃这一胎但凡出了任何意外,说不定崔家人就会把帽子扣到她的身上。 想到这儿,萧茹瑾顿了顿,故作凶狠地问, “我还以为司马大人十分担心小皇子呢,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就把自家的大夫带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哪方的神医,竟然还比太医院的各位御医更加医术精湛。” 崔自奇故作惶恐:“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太妃娘娘这一胎实在贵重,所以下官提前就在家中准备好了一些大夫。”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还能够这么精准的得知生产发动的时间并且都不用通报一声,就直接带着人来到这后宫之中。” “哀家怎么不知道,这后宫已经是你们催家人的了!”萧茹瑾声音带着一丝怒气,压迫感十足。 眼前这个老匹夫当然不害怕,但还是下意识的将腰弯了下去。 “娘娘有所不知,因为太妃娘娘这一胎是先帝的遗腹子。” “所以微臣很早之前就已经找过寺庙高僧,高僧在民间,德高望重。一早就已经算清楚了,太妃娘娘发动就是在这几日,所以早早的就让稳婆以及大夫候着了。” 这番话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能够这么快就得知消息。 但怎么看还是有些不对劲。如果只是担心孩子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这个老狐狸出现在这里。 而且方才崔家人的神色分明就有些慌张,难不成他们在密谋什么大事? 这时,萧茹瑾心中有一个念头闪过,该不会是狸猫换太子吧。 萧茹瑾心跳如鼓、惴惴不安。 物有反常必为妖,难道崔燕染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这胎其实实为凶险? 巫蛊之术是加罪于她的幌子,怕是这一胎本该凶多吉少! 萧茹瑾恍然大悟,下定决心要进长秋殿。 可是这个老狐狸在这里挡着,她也进不去啊! 第55章 太妃终于生了 不行! 其中一定有大问题! 千万不能够在这里让这个崔自奇给糊弄了过去! “不管是什么缘由,这也不是你们擅自带人进入后宫的理由!”萧茹瑾冷声道。 说完她往后看了眼,恰巧与盛亓对视。 男人挑起英俊的眉头,显然懂了萧茹瑾含义。 他幽幽道:“司马大人是不是忘了,上回早朝,陛下已经将皇太后的掌印给了太后。” 这意味着现如今萧茹瑾才是这后宫之主,手握凤印,无人不能不听她。 崔自奇本就是外臣,现在东宫领界还敢多次阻拦萧茹瑾。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听到这话,崔自奇皱起眉头,显然没想盛亓能够如此偏颇。 他愠怒不已,可面对气场全开的萧茹瑾,也不能做什么。 “崔司马,你确定还要拦哀家?!” 女人厉声训斥,顿时噼里啪啦的跪了一大片人。 长髯阴桀的老人沉默许久,终是隐忍单膝下跪。 “小女就拜托娘娘了。” 算了,那些人应当已经完成计划。 简短一句话,萧茹瑾勾起满意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身上的衣服首饰叮当作响。 “开门。” 这变是太后的威仪。 也是萧氏嫡女的威严。 进门以后,萧茹瑾便闻到浓烈的血腥味,稳婆正在哭声叫着: “太妃娘娘再加把劲,马上能看见小皇子的头了!” “娘娘坚持住啊,小皇子再呼吸不了,怕就不好了!” “啊!” 崔燕染痛苦呻吟,与她认识多年,萧茹瑾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脆弱的模样。 千年山参压在她舌根,好似也没多少用处。苍白的脸奄奄一息。 但就算这样看见萧茹瑾,崔燕染还是用最后的力气咒骂: “滚出去!萧茹瑾,你个毒妇,就是因为你,是你做的手脚,害我难产!” “为什么?自陛下生辰后我再没为难你过,你为何这么对我!” 崔燕染在长秋殿养胎,消息闭塞,并不知东宫已经变了天。 下巫蛊人偶谋害的人是她信赖的萧皇太后,并非萧茹瑾。 被这般骂,萧茹瑾也不生气,浅浅弯唇。 “能有力气骂是好事,不至于一尸两命。” 她说着,朝宫人吩咐。 “哀家要母子平安,都要保住。” 或许是兔死狐悲,在进门见到崔燕染的一瞬间,她竟对此人有了一丝怜悯。 门外还说着只要孩儿,但现在,她亦不想崔燕染就这么死去。 此人愚蠢刁蛮,可也只是世家权谋争斗的棋子罢了,跟她、跟崔珏有什么不同? 萧茹瑾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只希望和盛亓的孩儿能够听话一些,再过几月出生,不要折腾他的母亲。 “萧茹瑾,你!” 崔燕染不理解萧茹瑾心中所想,还要咒骂,可是在这时一声哭腔划过天空,随后稳婆兴奋大呼: “生了生了!” “太妃生了!” 萧茹瑾一愣,有些恍然。 她其实并未走进崔燕染,只能瞧见女人汗水浸湿的脸颊,但见稳婆鲜血淋漓从崔燕染裙摆下掏出一个婴儿,还是吓了大跳。 这就是生子?简直不可思议...... 她又是害怕又是安心。 自己从头至尾旁观,应当崔司马做不了什么手脚。 崔燕染生下了先帝盛誉的遗腹子,大漓朝唯二的小皇子! “各位太医还不赶紧进去看看娘娘的身体是否康健!” 听到稳婆的话,屋外的男人才姗姗闯进,领头的便是崔自奇。 萧茹瑾厌恶皱起眉头,见老人对她施了一个礼: “辛苦娘娘在这里守着了,既然小女已经成功生产了,那娘娘也不用久留了吧?” “身为太妃父亲,可否留下官在这多看看外孙?” 萧茹瑾宽袍下的手指攥紧,有些烦恼。 这崔司马,年轻时候她就觉得古怪厌烦,现在一看更加讨厌。 “司马暂且留在这吧。” “不过.....小皇子不仅是太妃的孩儿,司马大人的外孙,更是盛氏血脉。” “太妃心性轻燥,不宜抚育皇嗣,以后就让小皇子在哀家宫中长大吧。” 此话一出,整个宫殿的人震惊。 就算是萧国崇与盛亓也不由露出几分哑然。 这! 崔自奇一贯的笑意盈盈都维持不住,沉下脸色:“太后娘娘这是何意!太妃才刚刚生产,且还晕着,没见到亲生孩子一面!” 萧茹瑾弯唇:“那又如何,同在东宫,哀家会准许太妃常来看望。” 盛亓知这女人狠,没想些许时日不见,她可以更狠。 原来如此。 崔家人能生下名正言顺的孩子又如何? 这个孩子能生又不能养,只要养在萧家膝下,不就还是属于萧家的傀儡吗? 这一招极妙,简直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太后娘娘,这实在是——!” 崔自奇还想说什么挽回孩子,但萧茹瑾只凉凉丢出一句。 “司马大人,先帝驾崩,按照漓国律法,所有太妃当是陪葬。” “当初是念着崔太妃有孕,这才活到了现在。” 霎时,殿内又恢复沉默。 萧茹瑾知道自己又赢了一局,摇头唤蝉茗:“来人,把小皇子带走。” 浩浩荡荡的人马回到长乐宫,萧茹瑾屏退众人,叹息一口气。 今夜实在惊心动魄,她看起来色吝,实则内荏。 对于能不能把崔燕染的孩子抢来,她都是充满不确定。 不过还好,有着盛亓她狐假虎威在旁,竟然暂时压制了崔司马。 但等明日天亮崔燕染醒来,定然要在她这里闹的。 这也只是小事罢了。 唯一奇怪的点,为何崔自奇这么爱护小皇子? 那一个自己亲儿子女儿都加以利用的人,偏偏对这个孩子情有独钟? 萧茹瑾疑惑,忍不住多打量一番怀中的孩子。 此时小皇子已经被宫中嬷嬷洗漱了番,身上不再脏污,露出皱巴巴紫红色脸蛋。 说实话,长得并不好看。 唯独脾气不错,感觉到萧茹瑾手指的体温并没有大哭,反而好像闻到了足够依赖的香味,困倦得咂了咂嘴。 张口包裹住萧茹瑾手指。 萧茹瑾心头一动,不禁皱眉,是因为崔燕染与盛誉长得丑?还是婴儿都如此? 她没当过母亲,但在这时萧茹瑾第一次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担忧。 等她生孩子的时候......盛亓的种......应该会好看些吧? 萧茹瑾想着,动作却忍不住放轻柔。 逗了逗小孩,思索给他取什么名字才好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风声。 有人在敲门: “咚咚!” 第56章 奴婢要告发太妃娘娘 “谁?” 萧茹瑾皱眉,严肃询问。 门外没人回答,她又迟疑问:“……盛亓?” 映照的身影晃了晃,这才开口:“太后娘娘。” 萧茹瑾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当即吓了一跳。 她从未听过这声音,门外之人并非长乐宫的侍从,暗道不好。 怎么回事,蝉茗呢? 无人守着,她岂不是暴露了? 萧茹瑾立刻放下孩子,拿起棘琥珀,开门,就见门外站着的是一粉色宫装的婢子。 萧茹瑾皱眉:“粉色衣裳……你是长秋殿的内侍?” “是的,太后娘娘。” 婢子垂头,倏然给萧茹瑾跪下。 “娘娘!奴婢有秘言想对太后娘娘讲,恳求娘娘听奴婢一句!” “秘言?” 萧茹瑾皱眉,并不太相信。 门口没有守卫的宫人,一切都好像是安排好的,让她巧妙闯进。 要不是能感觉到宫女不会武,萧茹瑾都要以为这人是刺客了。 不过想着今晚在长秋殿发生的事,萧茹瑾还是鬼使神差放她进门。 “说吧。” 进去以后萧茹瑾询问,侍女惶恐下跪。 “娘娘,奴婢名叫莺儿,是崔太妃的贴身宫婢,但奴婢早年家中受过萧司空恩惠,因此……” 不需女人多说,萧茹瑾抢着回答:“是父亲安插在太妃宫中的眼线?” 婢子倏然沉默,点点头:“是。” 萧茹瑾眯眼,仔细打量小丫头白净的脸颊,忽然开口:“此前皇太后设计在哀家宫中放巫蛊人偶,传信给父亲的人,就是你?” 莺儿一愣,点点头。 “是的,娘娘……” “原来如此。” 萧茹瑾恍然,难怪为何能被忽然找上门,萧茹瑾宫中老人也大都从萧家带来的,这些人看见莺儿对她无害,自然能够通行。 想到此,她对面前婢女放下紧惕心,询问:“你说吧,关于今日太妃生产一事,你有何汇报?” “回娘娘,在所有人走后,唯独司马大人留在宫中嘱咐了几句,奴婢本想歇息的,结果在这时见到一身影进入太妃的寝宫。” “其实这段时日,奴婢偶尔会觉得有人出入过太妃的寝殿,但不敢多看,奴婢不会武,太妃身边都有崔家的侍卫看守。可今日不知为何,好像没了平时见到的守卫。奴婢就大着胆子去看。结果就发现……” 说到这,莺儿瑟瑟发抖。 “结果就发现,有人、有男人,坐在太妃的床榻边!” “你说什么!” 萧茹瑾惊讶睁大眼,忍不住从座椅上站起。 “莺儿,这可不是寻常事,你好生说清楚,是真看见了?一个男人?” 莺儿不安点点头,眼角不由闪出泪花:“是的,娘娘。” “不仅是个男人,那人……娘娘应该还认识。” 萧茹瑾头晕目眩,脱口而出:“谁!” 后宫私会外男是蒙羞漓国的大事,萧茹瑾特殊就罢了,她跟盛亓早有情缘,但凡是婚后才与那男人认识,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出伤风败俗的行为。 那崔燕染呢! 她明明是盛誉的爱妃,盛誉只有她一人,她怎么敢怀着遗腹子去红杏出墙?! 萧茹瑾越想脸色越冷,不由想到那皱巴巴的小萝卜。 不、难道那个孩子…… 萧茹瑾正在深思,被打断。 “娘娘可知当朝司徒大人,李岩溪?” 李家? 萧茹瑾愣神,没想侍女会说出这个名字。 大漓国政法制度为三公九卿制,三公掌管整个朝政,其中以萧国崇司空为尊,司马分别掌管军事,司徒掌管民俗人政。 萧崔两家势大,几十年来斗得不可开交,不是有人提起,基本上都要忘了司徒大人的存在。 李岩溪算来应该是萧家一派,毕竟他曾是萧国崇的学生。 那现在看来……他与崔燕染有染? 萧茹瑾立刻摇头,面色严肃:“不可能,李大人虽是年轻,今年莫不过二十来岁,但他是个聪慧的人,不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然而莺儿跪在地上语气诚恳:“娘娘,奴婢亲眼所见,断然不会出了差错。” “娘娘是太妃宫中的人,崔太妃尽管刁蛮,但对下人不算差,平日事少,奴婢心在萧家,也不想做出污蔑叛主的事情。” “前些日子有人来,奴婢都忍着不说,可今日实在过分。司马大人都把护着娘娘的官兵太监全调走了,娘娘难产三个时辰,整个长秋殿只有寥寥几个伺候的奴婢。只有有人别有用心,极好对太妃于小皇子做手脚!” “奴婢想着可能就是为了让李大人来看小皇子,才这般做……娘娘,崔家实在可恶,叫大漓蒙羞,求娘娘帮帮奴婢!” 萧茹瑾皱着眉头。 调任侍卫、做手脚…… 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崔自奇就是有计划在身。 不过他到底想做什么,是狸猫换太子、还是真心要隐瞒作为孩子生父的李岩溪。 两种都无从查证。 没想后宫还有此等因私,萧茹瑾叹为观止。 “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萧茹瑾摇摇头,让侍女回去。 漓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需要仔细想一想。 再次回到内殿,萧茹瑾不由有些头疼,一一盘算着: 崔燕染的孩子已经出世,现在她要理清这些事。 首先保证孩子在她手上,无论是不是盛誉的种、甚至是不是崔燕染的孩子都不重要,总归不能让崔自奇有借口谋反上位。 第二,查清崔家人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想谋反,何必要连通北羌南疆两个国家? 他是只看中漓国一个位置,还是九离大陆整片国土。 第三,那什么“毕荆圣女”实在碍眼,萧锦瑟留在盛亓身边终究是个隐患。 就算男人对她的抗性越来越大,她也必须赶走萧锦瑟。 而且要弄清楚,她为何能成为毕荆圣女。 圣女的血液可都是充满了碧荆芥,从头到尾都是碧荆芥成精。 萧锦瑟要真也拥有这般可怕的药性,怕是赶都赶不走。 总不能杀了吧? 萧茹瑾想得疲惫,在天亮以后就睡了。 入睡前她找来侍从,让他们给盛子恒传信。 等她醒来,就让陛下来她宫中一趟。 滴血认亲。 第57章 这辈子只有过一个男人 萧茹瑾十分困觉,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了第三日。 清晨,她醒来精神抖擞洗漱更衣,刚收拾好就听门外下人通传:“娘娘,皇上驾到!” 紧接着一身金衣龙袍的少年走进来,正是盛子恒。 盛子恒近日学武,长高了些,萧茹瑾惊觉一个八岁的小孩居然都要到她的腰间了。 她十分欣慰,心中不由想着以后孩子出生了,不要长得像父亲,长得像盛子恒这个做哥哥的才好。 “母后找儿臣何事?” 盛子恒询问。 “一开始听宫人说睡醒便来,儿臣便等着,没想母后一连睡了两日,想来是这段时间太疲惫了。” 萧茹瑾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没什么,只是想借陛下一滴血。” “血?” 盛子恒疑问,不懂什么意思,就见萧茹瑾已经靠近他,用棘琥珀轻轻一划盛子恒的手指,接在装了温水的茶杯里。 见到这熟悉的招式,盛子恒眼眸一闪,漆黑的瞳孔划过深意。 “母后,这是……” 想询问什么,但在这时听见女人尖锐的骂声。 “放我进去!萧茹瑾,你这贱人!你为何要抢走我的孩子!” 屋内的人皆不由神情一皱,看向殿外。 显然闯进来的人是崔燕染。 过了两日,她当然也醒了,醒来后就得知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居然被萧茹瑾抱走。 她盼星星盼月亮迎来的小皇子,就等着他成为漓国最尊贵的女人,萧茹瑾怎么敢抢走她的孩子?! 崔燕染登时气得月子都不做,赶到长乐宫鸣冤,萧茹瑾懒得搭理。 “崔太妃刚生,身体未好全,怎么跑来长乐宫了” “天气寒冷,还是快些回自己的宫中歇着罢。” “萧茹瑾,装什么糊涂,我的孩儿呢,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呢!” 崔燕染如同疯魔,凑近萧茹瑾身边就要用手指抓她的衣领。 盛子恒阻挡,当即有人按住崔燕染,让她跪在地上。 萧茹瑾皱眉,不理解这女人为何这么崩溃,衣服都未穿好,皮肤苍白纤弱,发丝凌乱干枯。 一眼看过去,哪有骄傲得意的崔燕染的模样? 萧茹瑾示意抬头,暗示让盛子恒先走。 “母后……” 有些担心。 “无事,哀家恰巧也想同太妃好生谈谈,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所有人,萧茹瑾才面色冷厉,手用力抓开崔燕染枯槁的手。 她皱起眉头:“让我还你的孩子,你看看你自己,如何能养小皇子。” “管你什么事,那也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崔燕染恨恨盯着萧茹瑾,特别是看着女人宽松的衣裳。 “你没本事生下大漓的皇子,就来抢我的?萧茹瑾,你贱不贱!” 萧茹瑾冷冷看着女人,忽然语气幽幽:“这么着急,是因为这孩子是漓国的皇子,还是因为是李司徒的种?” 一脸疯狂的崔燕染在听见这话愣住,面色倏然惊恐。 “你、你说什么……” “别装了,这里只有我们二人。” 萧茹瑾脸色很寒,抓起崔燕染胳膊,就见女人露出的白皙肌肤上有细碎的脂粉落下。 她蓬头垢面、看起来悲痛欲绝,实则都是装得! 这女人还在为自己化妆呢! “你——” 崔燕染一愣,眼眸闪过被戳中的心虚。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调查我?还是宫中有你的眼线,萧茹瑾,你怎么能——” 见人还要骂,萧茹瑾摆手打断:“我不想跟你再争吵,崔燕染,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怎样的人,我都认识。” “进宫以前,你就同我斗,觉得我长得没你漂亮、不该享有才女美名,特别是彼时长兄崔珏还同我关系交好,你听外面的传言,以为我会成为你的长嫂。” “你欺辱我、厌烦我,但同样又有些依赖我,或许你太过愚蠢,不知不觉间真把我当长嫂看待。” “当然,除了接到圣旨的消息,你得知我比你先一步成为大漓皇后以后,你才真正的恨上了我。” 听着萧茹瑾的话,崔燕染脸色越来越沉,眸光闪烁仇恨。 她并不是个心有城府的人,闻言癫狂大叫:“是,是我,那又怎样?” “萧茹瑾,本就是你不好,如果你是个宜室宜家的女人,早同我阿兄成婚,哪里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父亲也不会想着压制于你,把我送进宫中!” 她进宫时年轻气盛,不过十四岁,与少年帝王也算情投意合,二人幸福不过多久,萧茹瑾就进宫了。 崔燕染气得要命,生怕萧茹瑾回在宫中分走盛誉的宠爱。 但没想到,幸好盛誉也不喜欢这心眼繁多的女人,新婚之夜都不休息在皇后的椒房殿,而在她的寝宫。 崔燕染心中喜滋滋地甜,以为终于能把萧茹瑾这个一辈子的宿敌踩在脚下。 却没想到,盛誉死了。 先帝驾崩,独留她一个女人怀着一个孩子,其中滋味不用多说。 且崔燕染这个孩子还是重中之重。 崔自奇对她提点过许多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孩子平安无虞。 “那现在为何。” 萧茹瑾深深蹙眉,她发现了,自她上月从宫外回来,崔燕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竟然不找她麻烦了。 浮躁如崔燕染,怎么可能突然对萧茹瑾示好,她那时就怀疑崔燕染发生了什么。 可惜宫中多个萧锦瑟吸走她所有注意力,让她没心思关心这人。 但那夜宫女投诚,萧茹瑾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 崔燕染,另有新欢了。 崔燕染抿着唇,别过头,明显不想回答萧茹瑾的话。 “呵,你都能跟冥昭王在一起,我跟谁与你何干?” “是与我没关系。先帝已逝一年,哀家无心看管后宫妃子,只要你能把情郎瞒得好,莫要被人抓住把柄就是。” “只是哀家实在没想到……”萧茹瑾语气古怪,看着崔燕染,“这小皇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崔燕染一愣,终于明白女人在关心什么,没好气道。 “当然是盛誉的!你把我当你?这辈子从头到尾只有盛亓一个男人?!” 第58章 盛无忧 萧茹瑾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反驳。 这话说得,她倒是想多些个男人,就怕真做了,那个人发现。 别说大漓,九州大陆都得夷为平地。 她不说话,只道:“暂且信你,我只要漓国皇室血脉别被任何人混淆。” “可,李司徒……真的与你有情?” 听女人询问,崔燕染咬唇,脸上划过一抹深刻的痛意。 “……是,那又怎样?” “我已经给盛誉守寡一年,这偌大的皇宫除了你,没任何人能够跟我斗嘴几分,我何尝不想有人能够伴我一生。” “司徒大人是在我孕后才见面的,你放心,这个孩子是盛誉的种,但盛誉的种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好事,你真不怕我父亲以此要挟,逼迫陛下退位?” 崔燕染挑衅仰着头,萧茹瑾无所谓摇了摇头:“那就不是你该想的了。” 看她模样,并不似撒谎,这么看来多半孩子的血脉没问题。 除了盛子恒,还有小皇子活着惊愕,萧茹瑾能为盛氏保下两个血脉,已经算仁至义尽。 她做完这些,就可以心安理得开始为自己的孩子铺路。 思此,萧茹瑾道:“那么想来你装疯卖傻来到我宫中,都是演戏给别人看的。” “你真同司徒在一起,孩子对你来说是累赘,何必非要照看这个孩子。” “今日你来哀家宫中,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这话,崔燕染表情古怪,看了萧茹瑾一眼。 “你这女人……确实聪明。” 她不情不愿吐出这么一句。 以前把萧茹瑾当成对手,现在二人到了差不太多的境地,才发现也没必要争锋相对。 至少崔燕染现在有了新欢,渐渐的开始意识到,父亲的要求和掌控是枷锁。 曾经禁锢她那么久,实则完全没必要。 生下了这个孩子,也算给家族完成了任务,她是不是也可以圆满离开了? 想到这,崔燕染有些害怕,但这还是第一次她对萧茹瑾低声下气。 “我、我想让你帮我。” “那晚你拿走我的孩子,醒来后父亲就找到了我,说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必须讨回小皇子。” “可我真的已经累了,不想再听父亲的话,岩溪说了,如今朝中冥昭王同陛下关系不错,听闻陛下的武功都还是冥昭王教导。假以时日下去,大臣定会诚服于皇帝。” “陛下根基稳了,大漓国稳,待他十八岁成人礼,能够让三家放权,介时就能禀奏陛下,让他放我出宫。” 萧茹瑾惊讶,没想有一天能从崔燕染口中说出这番话。 她仔细看面前女人,惊觉这么些年,她其实变化也不少。 崔司马娇养女儿,将嫡女崔燕染养得跋扈嚣张。 圆润丰腴的脸颊、杏眼如桃花,明眸皓齿十分灵动。 可十月怀胎,娇滴滴的崔燕染现在也成了女人的模样,身段消瘦了不少,脸依然是圆润得,可大的过分的眼眸显出几分疲态。 萧茹瑾叹息:“你,也想出宫?” 那个“也”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崔燕染没察觉,只难堪点头。 “放在以往我定不会求萧家人,但现在我知道,宫中与我处境相同的人只有你了,太后可否帮帮我?” “帮你什么?司徒是个聪明人,他都帮你计划完了所有以后的事,连什么时候出宫私奔都想了,还要哀家帮你?” 萧茹瑾忍不住嘲笑。 崔燕染咬牙,更加面红耳赤。 “你知道的!就是帮我、帮我瞒住!” 陛下成年还有十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这十年崔燕染都必须在宫中与李岩溪偷情! 就算没有昨夜侍女投诚一事,她今日来也是想坦白的。 萧青倒了,东宫之权交给萧茹瑾了,这意味着她能不能背上秽乱后宫的罪名,全都在萧茹瑾的一念之想下! 想到这她不由羞恼成怒,放声怼道: “这也不算帮我,是交易!萧茹瑾,你都跟冥昭王有一腿了,怎么不能让我跟李司徒在一起?” “只需州官放火烧不许百姓点灯?!” 萧茹瑾给听笑,嗤了一声。 她慢悠悠走近崔燕染,挑起跪在地上女人的下颌: “崔燕染,我比你聪明。你能被我抓到偷情的证据,但就算至今了,人人都猜想哀家与冥昭王有一腿,人人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能够责难哀家。” “你看,对不对?” 这话听得崔燕染气得要命。 我呸! 这女人又骂她蠢,还不是盛亓那疯子太强了? 就算真抓到证据,有命说出去都不一定! 崔燕染白眼一番,自暴自弃:“那又如何,反正你不答应,我就赖在这里了。” “总归我越疯,传出去我父亲就越高兴,到时候就算不能跟有情人在一起,至少能讨父亲几句夸奖。” 萧茹瑾无语,看了崔燕染一眼。 “瞧你这出息。” 她放开抓下巴的手,理了理衣衫。 “好了,哀家都说了,只管小皇子无恙,其余都随你。” “你无论跟谁在一起,哀家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满意了?回去吧。” 崔燕染眼睛一亮:“真的?那就好。” 登时她不装疯卖傻了,提起裙摆就要走人。 萧茹瑾叫住她:“等等,小皇子的名讳,你可曾想过?” 孩子出生第二日,该取名了。 本该是由孩子父亲赐名,但先帝已逝,就改轮到萧茹瑾这个国母。 她想着还是要问过生母崔燕染的意见。 崔燕染招招手,一副对孩子不甚厌烦的模样。 “他是你们什么萧家崔家的期待,从来不是我的期待。” “怀了这个累赘十个月,我早厌烦争权夺宠的滋味,这个名字你爱取什么就取什么罢!” 崔燕染说完就走,活蹦乱跳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叫萧茹瑾哭笑不得。 她扯了扯嘴角,深叹一口气。 活成崔燕染这般洒脱,其实也挺好。 萧茹瑾去往书房,沉思许久,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再让乳母嬷嬷抱来小皇子。 萧茹瑾抱着还是紫色皱巴巴的小萝卜,戳了戳他脸颊,笑着道: “望从子恒基业稳健以后,大漓顺遂无忧。” “你便叫盛无忧。” 第59章 我们的孩子究竟叫什么名字? 萧茹瑾抱着小无忧在书房玩了一会儿,宫人通报盛亓来了。 这还是男人第一次打招呼从正门口进来,萧茹瑾惊奇:“宣冥昭王进来。” 过了会男人身上还带着雪,一身冰冷的湿气从门外走进,萧茹瑾皱眉。 “别靠近我,先去暖炉旁烤一会儿,别给小皇子过了病气。” 盛亓诧异挑起眉毛,看着萧茹瑾哄孩子入睡,邪邪勾唇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给本王生的儿子。” “盛景淮。” 萧茹瑾威胁出声。 盛亓毫不在意,听话在炉火旁呆了一会儿,又去往书案前,看见萧茹瑾为小皇子取得名字。 “盛无忧?俗气,看来你只想让他这辈子当个闲散王爷度日,别挡了盛子恒的地位。” 萧茹瑾坦然点头:“自然,盛子恒是我青睐选好的大漓皇帝,就算是他弟弟,也不可觊觎一二。” 盛亓眯起眼眸,走进女人,大掌揽住她的腰肢。 “萧茹瑾,你这颗心冷的,跟个石头无所差别。” 头颅垂下,像冬日的狸奴靠近主人求依偎。 盛亓贴近萧茹瑾胸口,好似真的想听她的心跳,看看到底是不是石头。 “给他取名小无忧,又对盛子恒那么好,天上的星星都想给他摘下来。” “那本王的孩子呢,?你到时要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男人语气温柔极了,像和煦的春风,萧茹瑾一时间都被他迷惑住,怔愣了一瞬。 正想顺着他思想开始给孩子想名字,出声时发现不对。 什么孩子!他是不知道孩子还活着才对! 萧茹瑾倏然清醒,眼眸闪过一丝恐惧。 “你、你说什么?孩子已经没了,再取名字有什么意义。” 她下意识后腿一步,生怕二人太过亲密叫盛亓感觉到腹部的凸起。 幸好现在是冬天,萧茹瑾特意穿得十分厚实,就是为了遮住孕肚。 盛亓眯眼,显然感觉到了女人的抗拒。 但他不生气,也没拆穿,只道:“本王知道孩子没了,只是想问问你,崔燕染的孩子为了盛子恒都得到退一步,叫做无忧。那我们的孩子你想取什么名?” “无心,还是无情?” “盛亓!” 萧茹瑾又叫了一声,心中有些不舒坦。 她总觉得男人是在阴阳怪气她。 萧茹瑾别过头,沉默一会儿还是回复道:“他甚至不需要跟你姓。” 盛亓以为吓唬吓唬女人就会乖了,没想等半天得出这个结论,气得浑身颤抖。 “你说什么?!萧茹瑾,你再说一遍!” 萧茹瑾表情很淡:“怎么,我跟你都没成婚,为何孩子要跟你姓。” 此话说得人哑口无言,凉凉的琥珀色猫眼望着萧茹瑾,冷淡中带着一丝委屈。 是啊,说得对,没名没分的,确实不该跟他姓。 萧茹瑾觉得好笑,没忍住弯了弯唇。 这男人还以为能规训她? 是不是忘记谁是谁的主人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桃花眼上挑,神情划过媚色。 主动贴近盛亓,双手抓住冬衣上毛茸茸的领口,逼着八尺身高的男人弯腰。 “景淮,你且好好想想,我的孩子跟你姓,不就等于跟盛誉姓?这不就成了他的孩子了?” 一提到盛誉此人,盛亓面色瞬间阴暗,想说什么被萧茹瑾打断。 她还没哄骗完呢。 摸着男人耳朵,继续循循善诱: “这也算了,一个盛誉不足为惧,就是整个盛氏对你也不好,我们二人的孩子,为何要跟这些漓人为伍,尊崇于父姓?仔细想想,上古时期北羌发源为母性部族,众人以母为尊,新生的孩子也都冠以母姓。” “与其姓这个拆散我们的‘盛’,不如跟我姓‘萧’。” 盛亓听得云里雾里,闻着女人身上的馨香,比劳什子碧荆芥催情,胡乱点点头。 “嗯。” 总归他也不在意一个名字。 他在意的还是那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够光明正大行走于人世。 萧茹瑾计划得逞,心情不错,踮起脚尖在男人脸颊留下一个重重的香吻。 吧唧一声,盖住窗外的落雪声。 两个人难得这般甜蜜,盛亓抱着她缩在软塌上,而小无忧乖得很,不哭不闹在枕头边安睡。 望着窗外,萧茹瑾感慨:“新年是不是要到了?” “是,就是下月,不然本王今日如何能够以宫宴采礼的名义正大光明来东宫找娘娘?” 盛亓低低笑了一声,嗓音慵懒,咬住萧茹瑾耳垂。 “时间过得真快。” 萧茹瑾摸了摸小腹。 那么过完新春,她的孩子也足月了,应该当产。 在宫中是绝对不可能生育的,布满了盛亓的眼线。 如果想要生孩子,必须出宫一趟。 上回出宫发生了那种事,萧茹瑾心有余悸。 但为了孩子,不得不找个借口。 想着正事,萧茹瑾皱眉深思。 男人见她又苦着一张脸,摸她额头:“又在想什么坏注意?同本王讲讲?” “没什么。” 萧茹瑾连忙摇头,恢复神色,从上到下打量了盛亓一眼。 “萧锦瑟呢?你现在是完全不需要她了?” “都要撕破脸了,有什么好要的?” 盛亓眯起眸子,带着懒洋洋的倦意把玩女人长发。 “上回你同本王说的是已经让手下调查,北羌如今的残族仍在边关盘旋驻扎,他们也在哪生息了约二十多年,已然成了一个小县城。一年前先帝北伐,也是死在那些残族手下。” “崔家想培养一个毕荆圣女,定然只能跟那些人联系,等什么时候本王去那边一趟,找到供养萧锦瑟的人,自然而然能够消除她的碧荆芥之血。” “这样啊……” 萧茹瑾眼睛看向其它地方,状似随意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不可。” 盛亓想也没想拒绝,面色稍冷,锐利的狮眸盯着女人面颊,“忘记盛柏松给你下得蛊了?” “北羌又没有蛊术。” 她笑颜如花,揽着男人臂膀存了讨好撒娇的心思,“再说了,不是有你。” “你回去,就是小王子荣归故里,谁敢动你的女人?” “别恶心本王。” 盛亓冷笑推开,“早在七年前本王就被北羌人钉上耻辱架,骂本王是漓国走狗,诅咒本王欺母违祖,这辈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不是太后娘娘最想看见的场面吗?怎么,现在又想本王去跟羌国人一体同心了?” 男人也学着萧茹瑾的语气,故意挑着她的下巴语气诱惑,吓得萧茹瑾一身鸡皮疙瘩。 “……我、我不是这意思……” 她真该死啊。 萧茹瑾仅存的一点良心被扎了一刀,盛亓好整以暇看着,目光从脸落到女人衣带上。 不知想到什么,他弯起薄唇,嗓音低哑动听。 “阿瑾姐想出宫,本王可以帮你。” “但需要一个条件。” 第60章 盛亓他不行 “不要。” 萧茹瑾想也没想拒绝,上回这人说要个条件,出宫就发生那些事。 这回他又想做什么? 像是看出女人心中所想,盛亓无奈屈起手指头敲敲她脑门。 “你当本王想磋磨你得很?” “本王只是觉得,下月春岁宴,宫中当大办,你可想过开放海关,让九离其余州国进宫?” “开放关口?” 萧茹瑾一愣,面上倏然严肃起来。 “你想让那些蛮国进京?” 闻言盛亓嗤笑一声,手用力掐起萧茹瑾面庞:“说谁是蛮人?” 萧茹瑾吃痛,倒是没有反抗,粉嫩精致的面颊红红得,仍旧愣着神深思熟虑。 “泥硕得对……是该放关了。” 自太上皇开始,漓国开启闭关锁国的政策。 曾经是因大漓地产丰饶,无论北羌南疆西翀东瀛都不足为惧。 与其每年春岁让这些蛮夷之地进贡三瓜两枣,不如漓国人自个儿阖家欢乐甜甜美美。 至少漓国百姓不用每年被那些长得稀奇古怪的外国人吓到。 可这一切都是曾经的大漓国情,现在不一样了。 漓国岌岌可危,群臣无主,唯一一个威名远扬的冥昭王还是北羌混血。 这外面的世界怕是早合谋起来怎么瓜分漓国。 大漓再这般固步自封下去不是办法,若萧茹瑾是坐在皇位上的人,只要好好扬一扬大漓国威。 春岁宴就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此事只是萧茹瑾一人的计划,还未跟任何人说。 贸然开国太过大胆,几十年过去了,从漓国人看盛亓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害怕外族人。 这事儿崔自奇都不一定会同意,没想盛亓会主动提出。 萧茹瑾眯起眼眸:“海关开,漓国边境定然又有动乱,冥昭王会帮忙?” 盛亓不喜她这般防备自己,俊朗的眉毛一挑: “本王提出的,自会帮助一二。” “那就好。” 她生怕盛亓借着这机会就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但既然他说了会帮,自会为盛子恒平天下。 这人这么好? 不需要她求情就会帮扶小皇帝? 难道这几日训练下来,二人产生了几分师生情? 萧茹瑾想到好笑,好奇眨着眼睛询问:“怎么,你也觉得哀家的恒儿是可塑之才,都在为他谋划国事了。” 盛亓不屑冷嘲:“只是同太后娘娘有合作的关系而已。” “难不成你忘了?” 男人琥珀金眸中划过戏谑,垂眸看得地方恰巧是萧茹瑾衣襟敞开之处。 白皙的锁骨露出,上面男人曾经留下的痕迹早消失殆尽。 他俯身,危险气息逼来,萧茹瑾立刻察觉危险,拢了拢衣领,后退一步清嗓子。 “咳,上回给你你不要,现在没机会了。” 她有孕在身,夫妻之事还是少行一些为好。 之前几次是事出有因,恰好能够打消男人疑虑。 现在他应当不会怀疑自己有孕了,就没必要强行发生。 见女人瞬间怂得跟只兔子似的,盛亓勾勾嘴唇,眼睛瞟过腹部。 “放心,近日天冷,本王懒得动你。” 这是什么借口? 萧茹瑾狐疑看向男人衣裳下摆处。 别是天天被萧锦瑟的催情香扰着,关键部分失灵了吧? 能感觉到女人在想什么坏东西,盛亓拧眉,又在她脸颊上掐了一下。 “本王是——” 话说一半,止住,“罢了,春岁宴的事情已经同你说了,按照本王的意思办就是。本王还有事,先行离开。” 说完盛亓转身离去,他走得爽快,叫萧茹瑾更加奇怪。 男人曾经可不会这样,总不会碧荆芥真有什么其余的副作用? 毕竟真的有,以盛亓的性格定然不会对她说。 想到此,萧茹瑾觉得还是要加快动作,早些出宫为好,于是她翌日,她又将陛下叫来。 “陛下可有想过开放关口的事?” 长乐宫,萧茹瑾端坐在正殿,为自己泡了杯热马奶茶。 她轻轻吹气,浅饮一口如同冬眠的松鼠。 “母后?” 盛子恒有些惊讶,没想萧茹瑾会询问他这些事。 思索许久,盛子恒问:“母后是想考问儿臣学政?” “不算考问,你长大了,宫中之事应该有自己的见解。曾经在朝堂前有萧司空与崔司马坐镇,往后的日子却不一定,需要你决定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这才是为国君。” 萧茹瑾的话语意有所指,盛子恒听明白了,垂下头十分惶恐。 “母后……” 他心思早熟,一直知晓萧茹瑾为他谋划甚多,二人明明并不是亲母子,却比大多数亲人羁绊还要深厚。 许久以前盛子恒询问过萧茹瑾,他资质平平,又是被先帝厌弃的皇子,何德何能被萧家选择辅佐? 萧茹瑾回答他,虽是平庸之辈,但只要勤恳努力,何尝不能与其余人争一争? 早些年萧茹瑾在萧家,一介女流比起长兄,也是被放养的存在。 但她不服,明明能做崔燕染,却非要做崔珏,最终能够成为萧家引以为傲的嫡女。 这话盛子恒一直记在心中,他性格沉稳,寡言少语,年不过八岁却隐隐有高祖年轻的模样。 待人接物宽和有礼、却从不无底线。 想了许久,盛子恒先拱手回答:“开关一事其实朕早跟崔太师讲过,太师夸朕有远见,但春岁宴的折子一直搁浅在司马司空大人那。他们两位……似乎都不太同意。” “漓国内乱未平,又有先帝屈辱战死沙场一说,只怕九离其余州国都在嘲笑大漓。今年放关,各国使者们进京定是来看笑话的。” “但儿臣以为……越是等着看笑话,就要越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使者进京难道不等于请君入瓮?只要边关将士能听朕调遣,内外合作、便能瓮中捉鳖。” “好!” 听见这话,萧茹瑾忍不住鼓掌赞扬,面上划过欣赏。 “不错,倒是聪明。” 第61章 咱们把冥昭王反了吧 萧茹瑾的想法也在于此。 九离大陆又称九州大陆,除了漓国,整片陆地上还有其余八个州国。 各州之间有大海阻断,除了船只、任何方式都到不了其余国家。 漓国既为九离之主,按照惯例每年春岁都要接受八州贡献的礼物,太上皇闭关锁国后至今少说有四十余年没见过外州人。 漓国人不知外面发展如何,外州人也不知漓国状况如何。 与其猜来猜去,让那些人谣传风声,不如敞开大门让这些人进来,让他们知晓到底大漓怎么样。 况且如今有冥昭王坐镇,他们怕什么? 萧茹瑾知诏书定然会卡在父亲与崔家手上,招了招手打包票:“陛下能有如此远见哀家就放心,下月都春岁宴,哀家会着手置办,届时司马那边、司空大人那边,都由哀家去劝道。” “今日哀家找陛下来,便是请陛下保重龙体。四十年了再逢外州使者进京,不知他们会带来什么新奇玩意儿,可别中计了为好。”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此事。 其余的不害怕,唯独盛子恒,不知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盛子恒乖巧点头,又皱起眉头:“……母后,朕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倒是你……” 他又想到了冥昭王。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冥昭王跟太后关系像是又和好了。 白日练武的时候萧氏庶女要缠着冥昭王,冥昭王直接叫陆副官挡住,到了晚上,更是消失得无踪无影。 外人不知道冥昭王夜间在哪歇息,盛子恒知晓。 望着萧茹瑾,他踌躇开口:“自八岁生辰那日后,母后鲜少会同儿臣私下见面。” 事情交代完,萧茹瑾本想叫盛子恒离开,没想他会说这事。 她不由回想了下,确实,曾经一年她在宫中如履薄冰,偌大的东宫无一人信任,唯有盛子恒能够倚靠。 但生辰日知道怀孕后,一件件一桩桩事情接踵而来,她是跟盛子恒疏远不少。 萧茹瑾心一软,伸手抚摸盛子恒软发。 “是母后的错,待翻过年,开春以后漓国又安稳了,一切都好了。” 盛子恒想得可不是这事,而是其余的事情。 不知想到什么,他垂下眼眸,长睫微微颤动: “并非国事,而是……” “母后可还记得曾经你教儿臣的中庸之道?君子伸缩有度,立世得知进退。现有磨难,都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要动卧薪尝胆,蛰伏十年尤不晚。” 这都是萧茹瑾曾经灌给孩子的鸡汤,没想盛子恒还记得,咳嗽两声。 “是,但都是以前的事情的。” “现时局变了,我萧家帮着你、冥昭王帮着你,作何用那中庸之道?” “为帝王者、锋芒毕露也。” 萧茹瑾还以为自己随便说说把孩子教歪了,以至于现在还优柔寡断。 想给盛子恒掰扯清除,谁想他转口说起另外的事。 “可儿臣觉得您说得极对。” “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现今隐忍蛰伏,都为了届时大业终成。” 盛子恒抬头,目光灼灼:“所以母后没想过吗?用这次外州使臣入京的机会,招揽机遇,漓国已经全面被冥昭王挟持,您甘愿一辈子屈辱在盛亓身下?” “母后,咱们趁机把昭王也翻了吧。” “——咳咳咳!” 萧茹瑾完全没想过盛子恒会这么想,被马奶茶呛住喉咙。 她左看右看,发现正殿没有其余外人,松了口气。 表情古怪看着盛子恒:“你就这般厌恶冥昭王?” “为何不厌恶?他出生卑微,又是父皇手足,这般身份还敢对母后不轨,当受五马分尸之刑。” 盛子恒严肃敛着脸,衣服认真的模样。 萧茹瑾看得好笑,把玩手中茶盏。 盛亓也很不喜欢盛子恒,以前她没想过调解这叔侄二人的关系,因为压根没想这两人能在同一条船上。 可现在,她变了想法。 萧茹瑾询问盛子恒:“你说他卑微,冥昭王生母至少是七品美人,而你生母只是个闵八子,你不是比他还低?” “……母后。” 盛子恒被扎了一刀,湿漉漉的黑眼睛委屈盯着萧茹瑾。 “别一口一个母后,你当是知道哀家吃软不吃硬。” 萧茹瑾叹息,屈起手指也开始弹盛子恒脑门。 “你曾经对冥昭王多有不敬爱,哀家省得。但现在他实实在在帮了你,当得感谢才是。” “拉拢冥昭王,对你坐稳皇位百利无一害,你可知晓?” “儿臣知晓,只是儿臣觉得……” 盛子恒皱眉,“至少他配不上您。” 萧茹瑾闻言莞尔,看着窗外雪景随意问:“那恒儿觉得谁能配上哀家?” “总不能叫你父皇活过来,又同哀家再续前缘。” 她说得轻松,却遭到少年激烈的反对。 “定然不会是父皇!” 想到盛誉,盛子恒也没什么好脸色,回头悄悄看萧茹瑾。 他八岁长得已经比同龄孩子还要高了,如今萧茹瑾坐着,他站着,二人一般高。 直视萧茹瑾的面颊,冷艳漂亮、眼眸如狐,又好似带了一点儿孩子气的纯真。 这是盛子恒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没有哪个宫妃能比得上萧茹瑾。 生母生下他后早早逝去,从小他就在冷宫里摸爬滚打、跟野狗抢食而活。 那一日先帝驾崩、宫人都说大漓亡了,招呼所有人收拾东西逃难,他被太监们关在地窖里,拼了命的呼声求救,是萧茹瑾帮了他。 她打开地窖,朝阳的光顺着她的笑颜一起钻入盛子恒眼中。 他跟淤泥中的虫豸似的,被倏然的明亮吓得一缩。 可萧茹瑾蛮不讲理,抓着瑟瑟发抖想要逃跑泥孩子提起,轻巧笑道:“从今以后我是你母后了。” “而你,盛子恒,是大漓未来的王。” 从那日开始,盛子恒不再平庸、不再碌碌而为。 他知道他有一个依靠,会为一个人努力活下去。 宽厚的龙袍下纤长的指头攥紧,天知道盛子恒多想说一句能不能是他? 可是他不敢说。 比起盛亓,他确实更配不上,他的这些想法完全是荒唐之词、惊世骇俗。 跟他的人一样,必须掩埋在淤泥中,暴露都不敢暴露。 怔愣许久,如柳枝扶风劲瘦的少年勾着嘴角,像是苦笑,又像是彻悟,无奈摇了摇头: “暂且儿臣还没有想到,但来日方长,总归是不急的。” “九州那般大,总有一个优秀郎君配得上母后。” 第62章 春岁宴 至冬,春岁宴。 今年春岁宴同往年很不一样,圣上有令,开放漓国海关,准许蛮国进京。 整个京城许久没见到外族人了,从清早开始,各家百姓翘首以盼进贡来使。 街市上人群攒动,惊讶看着路中间: “娘亲,他们生得好奇怪啊,为什么会有黄头发蓝眼睛的人?” “嘘!囡囡别看,那些都是妖孽!” 人群各有害怕,或有好奇、也有鄙夷。 大漓人排斥异族,最大的原因莫过于此。 无论南疆北羌,还是其余国家,百姓长得都与漓国有异。 发色眼眸不同就罢了,更有甚者,连身体构造都不一样! 所以也不怪,为何当年高祖做下排异尊血脉宗亲的提议。 萧茹瑾在西宫飨乐殿前坐着,一个个看着来使步入皇宫,在她身边是第一次见外族人,满脸奇异的盛子恒。 今日特殊,漓国皇宫戒备森严,羽林卫与盛家军都里里外外围着太后与皇上,生怕发生什么事。 “三公”司空司马司徒亦护在萧茹瑾左右,作出一副戒备挡枪的模样。 萧茹瑾无奈,提醒萧国崇:“父亲,来使都是文臣,皆不会武,何必这般拘谨?” “大过年的,朝廷上下当欢欢乐乐过节才好。” “你还知道是过节?” 萧国崇气得吹胡子瞪眼,本当是一年到头最安享的休沐日,萧茹瑾倒好,开关放人,非要把今日成为漓国载入史册的一天! 开国一事按照萧国崇的性子定然不会同意,但萧茹瑾极会说话。 诱哄放长线钓大鱼,可以试探崔自奇私通外敌,到底跟何人在里应外合。 后来又说有冥昭王相助,兵力鼎盛、有恃无恐。 最后干脆直接拿孩子威胁,反正萧国崇不同意,大不了她就跟孩子一尸两命。 这番下来,萧国崇这个做爹的就算是翻天覆地的事情也无法拒绝。 萧国崇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忽视多年的女儿变得有多可怕,这套工于心计的方法,还担心什么盛亓负她! 她别把好好一个冥昭王玩疯才是! 崔自奇在一旁看着,笑着应和:“司空大人说的是,太后娘娘,就算是文使也需多加小心,外族不比漓国,奇技淫巧各出不穷,并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谋害陛下与娘娘。还望娘娘保重懿体。” 听这话,萧茹瑾挑眉,直接与崔自奇呛声:“司马大人这么了解蛮族?看来多有体会。” 崔自奇一愣,许是没想萧茹瑾会这般胆大,笑着捋了捋胡须。 他神态天衣无缝,笑得怡然大方:“娘娘说笑了,下官对蛮族也无甚了解,都是在史书上见闻。是以担忧娘娘,这才提点一二。” “这般,那哀家谢过司马关意了。” 萧茹瑾轻轻笑着,身上端庄亦然也无漏洞。 高位上寒暄半晌,座下是一个个蛮族在进贡献礼。 先是东瀛小国,送来栽育树苗一枚:“下臣叩见漓国陛下、太后娘娘,此物是瀛国国花,赐名八重夜樱,在春日开时会出淡粉色花朵,洋洋洒洒飘下,宛若盛雪。今日特来进宫大漓,象征瀛国与漓永结交好、春岁开荣。” 盛子恒年不过八岁,已然有为帝的傲骨在,听此言只道:“春日盛开的粉色花树?同樱桃树有什么区别?” 来使一愣,断然没想像是傀儡皇帝的稚儿能够这般中气十足询问。 他先四处看了看,满座大臣无有反驳,皆是恭敬听命,像是对小皇帝很是折服,心中古怪至极。 但不由也跟着忌惮,硬着头皮谦卑解释:“回陛下,漓国的樱桃树当是果树,下国八重夜樱只开花、并不结果,作为观赏用途、风雅至极。” “原来是这样。” 盛子恒点头,又问,“那在漓国,还有桃花、海棠、腊梅、蔷薇,皆为观赏用花,争奇斗艳是为粉色,瀛国八重夜樱是为国花,与其余花朵相比有何区别?才能够称之为一国的代表?” “使者如此进献,叫朕真不知诚意在何处。” 盛子恒话语并不客气,甚至能够称为刁难,叫东瀛使臣听了恼怒至极。 身为战败的附属国,被领国这般刁难其实是常事。 几十年未进贡宝物,就拿来几棵树苗,也确实太小气了些。 可来使早听闻漓国命数已尽,今日一看,还真是。 一群老臣捧着个几岁小娃娃过家家,能成什么气候? 因此不自觉语气带上阴冷的嘲笑,瞪着盛子恒:“陛下,八重夜樱能成为下国宝物,自然有其独特的道理,只是今日春岁宴,臣不好展示给大家,其中珍贵,假以时日陛下定能体会下国用心。” 萧茹瑾不以为然,朗声开口:“有什么不好展示的?天色尚早,趁着舞姬歌伶未准备好,来使不如给大家说道说道。哀家想听。” 东瀛使臣尚未作答,在另一侧白虎皮软椅上懒洋洋坐着的盛亓抢先回:“无非是八重夜樱以吸人血而活,别脏了娘娘耳朵。” “东瀛自古有习俗,在樱树下埋尸体,花朵以人肉为食开得艳丽长久,最年迈一颗樱树能活上百年。采其花瓣泡水服用亦可延年益寿、从而保佑瀛国人身体强健。” 盛亓此话一出,飨乐宫一片沉寂。 听闻东瀛人嗜杀变态,没想能够这般失去人性。 萧茹瑾捂着小腹,差点没跟孩子一同呕出声。 盛子恒则是皱眉,嫌弃看了樱花树苗一眼:“原来如此,难怪瀛国疫病频发。” 短短一句话,倏然臊得来使脸色涨红,不敢再挑衅盛子恒一个字。 瀛国人体弱多病、追求长生是人人夙愿。 为此他们宁愿自相残杀、分食同胞也要助长国运,而这等荒唐事带给瀛国的代价便是百姓大都矮小纤瘦、各类疫病缠身。 此事是来使心头大忌,现如今被盛子恒轻轻松松说出口。 叫使臣终于意识到,就算过了几十年,外面传得漓国再不堪,也不是他这等人能够肖想反逆的。 想到此,来使垂头丧气,诚恳朝盛子恒磕首。 “回陛下,是下国无礼,失了身份。送礼一事下臣会重新斟酌,为陛下献上最好的礼物。” 第63章 国宝辛奇 盛子恒今日如此“蛮横”,都是被萧茹瑾教导过得,这就是她的计划。 来使入京、扬我国威,就从送礼进贡开始。 这些人许久不来漓国,有些礼物自然存了轻蔑糊弄的心思。 他们瞧不起盛子恒年幼,就偏偏用盛子恒这个八岁小儿的口吻去提点,别提有多侮辱人。 所谓童言无忌、田忌赛马,就是这意思。 像现在,不需萧茹瑾说一句话,什么三公九卿冥昭王,都不用,就能叫瀛国使者折服的五体投地,别提有多开心了。 为此,全朝上下人都愿意陪盛子恒演上这场戏。 无论漓国国情如何、盛子恒手上实权有多少,在今日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大漓帝君! 东瀛来使吃瘪退下后,又有新的来使上贡。 大丽国人操着并不熟稔的官话,语调阴阳道:“陛下,看看下官送得礼物吧,定比瀛国好,是大丽实实在在的国宝!” “哦?是何物,端上来让朕瞧瞧?”盛子恒挑眉。 丽国来使热情招招手,连忙叫几个大力太监搬上他带来的国宝。 一尊约莫有半人高的水缸。 水缸刚端上来,众人就能闻见黑糊糊带着潮湿的泥土腥气,萧茹瑾忍不住皱眉。 这丽国人好生埋汰,怎么搬来土里的东西?脏了飨乐殿的金丝地毯和砖地! 但大丽使者不这么觉得,甚至没觉得飨乐殿有多华贵,一心只想着自家宝贝。 丽国人比瀛国生得稍微壮硕一些,可惜长相不好看,小鼻子小眼睛面若硕鼠,露出板牙笑,倒显又几分傻气。 特别是衣裳,与漓国高祖开国时期的服饰无所差别,晃眼一看萧茹瑾还以为是祖辈们诈死还生了。 旧时的衣裳被他国人穿上,萧茹瑾天生带了几分不喜。 这时丽国来使挺起胸口自豪道:“此物陛下定会喜欢。来人,开盖!” 萧茹瑾不信这种陈年老缸有什么稀奇玩意儿,见太监们听命打开盖。 打开的瞬间,酸涩气息蔓延。 “——咳咳!” 萧茹瑾被番椒的气味呛住,宽袖捂住口鼻。 “丽国来使,这就是你说得国宝?!” 她不由询问,丽国来使听了更加骄傲: “是!此物名为辛奇,是下国人人喜爱的珍馐美味,无论是皇宫还是百姓,一日三餐都要用它佐饭下菜,从而可见地位多尊贵,深受国人喜爱。自下臣知道大漓开国,需贡献宝物,臣与丽国陛下商议,特选此物献上。陛下、娘娘,如此美味都来献宝,足以见下国诚心至深啊!” 他说得好听,却叫殿内满朝文武无语凝噎。 萧茹瑾难得词穷,挑弄的话语都开不了口,为难看向盛子恒。 盛子恒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发问,皱着眉毛真心疑惑:“来使可是贡献错了?” “此物不是漓国人人会的腌菜吗?为何取名辛奇?” “还记得这都是高祖父传下来的菜肴了,古时漓国贫困,边关战士难以吃顿好饭,当地的妇孺就将要冻坏的蔬菜撒上盐、番椒、酒酿腌制,这般泡出来的菜保存时日很长,亦能果腹充饥。” “现在漓国丰饶,百姓不再大量使用腌物,食盐过量容易脾肾衰竭,但儿时朕还是见过的,偶尔吃食一二可爽口解腻。”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漓国最穷困的农人都不屑多吃的零嘴,却是丽国至宝?” “丽国来使,你真没有逗弄朕?” 许是盛子恒语气太过诚恳,气得使臣涨红脸,伸手指着他: “我、我、我怎么可能逗弄!” 他竟然连谦称都不说了,从而可见真并非故意虚言。 “漓国皇帝,我可是真心敬你们为尊,才将辛奇送来,如此宝物,我国都舍不得吃,你们竟然说是最低贱的农人还不屑吃得东西?!” “再说了,辛奇分明是我国自古以来的菜肴,是我国的发明,怎么成了你们大漓的东西了? 漓国闭关多年,怕是早就座山吃空,现在跑来偷走我国宝物?实在欺负人!” 这话说得萧茹瑾不由笑出声。 偷东西? 他是脑子糊涂了不成?到底谁偷谁? 她再也按捺不住,冷嘲道:“丽国来使,哀家倒是想问问,漓国如何欺辱你了?” “若是未曾读过书,哀家可叫你去皇宫藏书阁翻阅典籍,看看史书记载,到底是不是漓国发明的腌菜。” “普通小菜并非珍馐,不足为惧,你要是抢着珍惜,无人管你。可到底谁偷了谁,还请来使想清楚,别当了不知好歹倒打一耙的豺狼。” 萧茹瑾声音极冷,目光带着嗜血的杀意,在场人无不战栗。 不仅她生气,连带身边萧国崇与盛亓也皱起眉头。 丽国人实在自大且愚蠢,叫人都不敢置信。 小小的腌菜都要偷走?这些人把漓国当成什么? 来使在气头上,还没察觉危险来临,张口用家国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什么: “西——” 没骂完,萧茹瑾抬了抬手,羽林卫瞬间涌上,押住人径直拖走。 后面排队贡献的来使都不由震惊。 这、就这么拖下去了? 萧茹瑾轻笑一声,清悦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现在,下一个献礼的人是谁?” 两只杀鸡儆猴的人走了,这下献礼的人再也不敢小瞧漓国。 后来使者皆恭恭敬敬,飨乐殿内觥筹交错,不觉气氛正酣。 就在这时候,有新的来使出声: “太后娘娘,陛下,现在到了我们西翀国献上宝物了。” 萧茹瑾本昏昏欲睡,无甚再关心献礼的事情,但听此言不由回神了一瞬。 此人是个女人,一众来使皆为男人,忽有女性实在珍奇。 最重要的,还是她先请安了萧茹瑾,接着才是盛子恒。 这倒是有意思,萧茹瑾问声去看,瞧见一金色长卷发、湛蓝色眼眸的美人。 萧茹瑾恍惚想到郦子素。 金发,可惜是蓝眼,只有北羌人才有动物一般的兽瞳。 她下意识看向男人,同样,盛亓也在看她。 二人四目相对,盛子恒询问:“使者要为朕献上何物?” “抱歉,陛下,臣献贡的礼物并非为您所有,而是特来送给太后与太妃娘娘的。” “臣要送上,美男无数。” 第64章 太后纳妃 美......男? 萧茹瑾表情古怪,居高临下望着来使。 她差点都忘了,西翀以女为尊,不怪乎会给她与崔燕染献上礼物。 只不过送男宠..... 此事也太过骇人听闻了些,叫殿内好几个男人黑了脸。 陛下、萧司空、冥昭王,甚至司徒大人李岩溪。 萧茹瑾对李家人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早年及笄的时候,李家向萧家提过亲。 李家为书香门第,李岩溪还曾是萧国崇的学生。 在京城名声比不得崔珏惊世,但也算翩翩公子。 李司徒身在堂下下位,离崔燕染位置稍远,听到来使的话手一顿,不慎翻到酒杯。 酒液撒在身上,他眼眸清淡委屈,遥遥望着崔燕染。 崔燕染被盯得心虚,抢先开口:“本宫已有家室,要什么男宠?” 萧茹瑾看戏看得无言。 这崔燕染,怎么也喜欢上了弱势乖巧的男人? 西翀国来使长叹一口气,扼腕激动盯着萧茹瑾与崔燕染: “太妃娘娘此言差矣!” “下臣听闻漓国先帝已驾崩一年,偌大后宫只有太妃与太后两位宫妃。娘娘们都还正直当年,东宫空虚,理应需要人伺候娘娘们。” “在翀国,成年女子无不有男宠伺候左右,王室宗亲更是佳丽三千!亡夫的、和离的,更是无需守孝便能续弦。娘娘!卿本佳人,何必拘泥于小节呢!” “咱们大女人,就该一妻多夫啊!” 来使激动宣言,飨乐殿更为寂静了。 这翀国人倒是不想给大漓一个下马威,诚心诚意进献宝物,但显然她最能挑动众人的怒火。 盛亓笑出了声。 清冷一句,叫萧茹瑾后脊背发凉。 这来使,真是的,瞎说什么大实话!身在父权国度,她不怕掉脑袋吗! 她重重咳嗽:\"翀国来使良苦用心,只是哀家觉得东宫也并不缺人,这些男宠,不如就——\" 话没说完,被盛亓打断。 “既是贡礼,没有退回去的道理。都呈上来给太后好好看看。” 短短一句话,萧茹瑾无语凝噎。 这酸味,熏满正殿了! 李岩溪也在附和:“臣以为,也可观上一看。” “都说西翀出美人,这男子容貌如何,臣倒是有几分好奇。” 这下尴尬的人又轮到崔燕染,她看了看萧茹瑾。 两个女人在今日还是第一次到了同一腹背受敌的立场。 萧茹瑾咬牙切齿,干脆豁出去了。 不就是男宠吗?来使说得对,大漓东宫空虚,整天面对这些不讨喜的货色,不如看看异族美人。 登即伸手一挥,道:\"来人!宣男宠!\" 一声命下,很快太监领着西翀男伶进入飨乐殿。 翀国人与北羌人生得像,皆肤白高大、五官深刻,是为美人。 发色与瞳色跟漓国也不同,各式各样,一排排走来如同话本中的仙人。 萧茹瑾看得出神,没注意好像身边几个男人脸色更黑了些,在这时她见到有人最为特殊。 棕墨色长卷发、碧绿的幽瞳,身穿深红色紧身暴露的藩服,凸显纤瘦有劲的身材,五官俊秀,面若冠玉。 脚踝上戴着一穿银铃,每走一步,都如鸣佩环、悦耳不已。 纵然说着“不要”的崔燕染都看呆了,忍不住想感慨,这翀国男子的相貌,果真不错! 但萧茹瑾惊讶的是另一事。 碧绿色眼睛,难道......? “南疆皇室之人,多为绿眼。” 芙媞的话在萧茹瑾耳边回荡。 她虽对盛柏松心有余悸,可对于芙媞,一直抱有特殊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她跟蝉茗有血缘关系,又或者她也不过是个被爱人操控的可怜人罢了。 想到这,萧茹瑾皱眉,指着那绿眼男宠。 “此人叫何名字?” 没想萧茹瑾这般上道,跟古时献礼选妃的帝王一般,直接开始了挑人。 盛亓捏碎酒盏,脸色如常。 身边的陆辰见了咽了口唾沫:“王、王爷......” 可要警告一番太后? 哪里敢警告? 无名无分,再说了,不是大女子就该一妻多夫吗? 现在盛亓忍让一些,指不定还能混个大的当当。 来使欣然道:“他叫轻风,是这回进贡之中最好看的,擅长音律。轻风,见过大漓的太后娘娘!” 绿眼男宠听话上前一步作揖:“奴轻风,拜见太后娘娘。” “免礼,起身吧。” 萧茹瑾招了招手,靠在软椅上慵懒道, \"哀家问你,可愿入哀家长乐宫,成为哀家的人?\" 萧茹瑾一开口,全场哗然。 没想她真会招一个男宠入宫,一边的崔燕染都急了,悄声问。 “萧茹瑾,你疯了不是?给先帝戴绿帽?” “这话说的,你没戴?”萧茹瑾反呛一句,让崔燕染哑口无言。 话是如此,但两者不一样。 她可是偷情,且同李岩溪也是近来的事,至少不是光明正大被人戳脊梁骨。 再说了,不是听闻太后跟冥昭王有一腿吗?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吵架了? 所有人觉得奇怪,但萧茹瑾没有再看盛亓,只直视轻风的脸。 这惊愕的模样、闪着光的瞳孔,看来,跟她想得没错。 轻风愣怔了下,连忙跪地磕头:\"奴愿意,谢太后垂怜!\" 萧茹瑾都这般了,盛子恒实则看了这一切也十分不满意。 特别是望着轻风柔和的态度,还有些像崔珏。 说起崔太师,是不是许久没出现了? 皇陵修缮后他请命又接上治水的任务,匆匆离京,似乎也跟太后发生了什么事。 盛子恒思虑甚多,终究捏了捏拳头,皱眉道:“既然母后喜欢,就让此人伺候左右罢。” 宴席散,萧茹瑾便急忙让人把轻风送入宫内。 她也早早先回了长乐宫。 屏退众人后,她忙通传轻风,再见他第一句话是: “你可是南疆人?” 第65章 男宠 “娘娘。” 轻风皱着秀眉,如泣如诉,似乎并不理解萧茹瑾的话。 但萧茹瑾冷着脸,并未被他唬弄住。 南疆人擅长演戏,又会易容跟蛊术,经历过芙媞的事,她可不会轻易再相信一个南疆人。 只不过为了大事,她需要招揽更多的势力。 就见她再叫来蝉茗。 “无需演戏,哀家只问你,你可是南疆皇室的遗族?” 蝉茗并未侍奉在飨宴宫,因此并不知轻风一事,现在才见到他,当即挡在萧茹瑾面前。 她皱着眉,嗅了嗅空中气味:“娘娘,他身上有蛊。” 说着,手指指着轻风脚踝上的铃铛。 果然如此。 萧茹瑾轻笑,望着轻风:“证据确凿,你现在可要坦白?是谁的人?若回答得好,哀家许能饶你一命,若是再有遮掩,门外的羽林卫,可是......” 她不说完,但气势已到,轻风敛下眼眸,沉默半晌。 “原来如此,娘娘,这就是您选中奴的缘由吗?” 轻风先是看了眼蝉茗与他一般无二的绿眼睛,清浅叹了口气,宽大的袖口掩住薄唇。 “奴未曾欺骗过娘娘,只是奴不敢确定奴是不是南疆皇族,只知晓从奴记事的时候,已经落难在西翀倌楼中。” “奴从小在楼中长大,直至成年被来使挑选,送入漓国。” 听这话萧茹瑾不信,“你记事流落西翀,又怎么学会的蛊术?” “巫蛊对南疆人来说,就同吃饭饮水那般简单,是血脉带来的本能,就像北有傩血,羌族人天生会杀人那样。” 轻风莞尔笑了笑,看向蝉茗:“这位姐姐,您说是吧?” 蝉茗皱起脸颊:“谁是你姐姐?我今年也不过十七岁!” 从灵音寺接出蝉茗,至今小有一年了,她成长了不少。 本来出家为尼,没有头发,现如今蝉茗短发已经到脸颊。 若是仔细看,发现她也是棕墨色天生带着卷。 蝉茗也是从小流落在漓国,对什么血脉族亲并没多深感悟,只知道当乞儿的时候有人救了她。 她曾经发过誓要报恩,誓死效忠那个好心人。 想到这,蝉茗看向萧茹瑾,忙解释:“娘娘,他说得对,其实我的蛊术也没人教导,年幼时不小心受了伤、见了血,自然而然就会了。” “南疆人的血天生会吸引各种虫类吸食,吸得多的,就成了蛊。” 原来是这样,萧茹瑾挑眉,暂且信了轻风的话。 不过就算身份没骗人,一个南疆人混在西翀男宠中也太过巧合。 \"你确定你身后无人,也并不提前知晓会献给哀家?\" 轻风摇头,眼神微闪,\"娘娘所思所忧,奴都不明白。” “奴只受过女王命令,让奴侍候好漓国贵人。” 萧茹瑾其实并不相信。 被轻风的绿色眼睛吸引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形式作风有些像崔珏,这才是她会主动选择此人的原因。 这般套路,太熟稔了,不跟萧锦瑟一模一样?! 这就是一个针对她与盛亓的局! 但单单盘问,是问不出任何的。 盛亓忍了萧锦瑟那么久,也是没在女人身上找到一点儿突破之处。 二人表现十足单纯,不像是知道任何计划,他们就好似精心培养的傀儡,为盛亓与萧茹瑾量身定做。 想到此处萧茹瑾后脊背发凉,皱着眉思索。 “没听过盛柏松,或者芙媞的名字?” 轻风又摇了摇头,诚恳道:“娘娘身边有高人在,若是怀疑奴会使用蛊术,大可收走脚环。” “奴身上所有的蛊,都在这里面。” 萧茹瑾失了盘问兴趣,招了招手:\"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下去罢。除了身世来由,你终究与蝉茗有血缘关系,在漓国宫中,哀家会照拂你。” ...... 遣走轻风,夜深,萧茹瑾准备安歇,在这时听到门外传来响动。 “谁?” 她蹙眉,起身的瞬间,霸道的男性气息袭来。 混着一抹月白的夜色,盛亓漂亮的琥珀色猫眼闪烁奇异的色彩。 萧茹瑾并不意外,感受着身上人压制的力量: “又有何事?” “你说呢?” 盛亓掐住女人下颌,颇为咬牙切齿道,”萧茹瑾,你胆子愈发大了。“ “曾经训斥本王逼你秽乱宫闱、对不起盛誉,现在你是什么意思,让整个大漓百姓知道你收了个男宠?!” 萧茹瑾一本正经的模样,并不畏惧:“我自有缘由,难道你不信我?” “呵,你叫本王怎么信你?” 他就算相信,事有反常必为妖,萧茹瑾胆敢在朝臣文武面前手下西翀男宠,就有自己的说辞。 但除此之外,这男人就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盛亓冷冷看着她,想看透女人心中所想:“萧茹瑾,你到底在谋划何事?我以为从萧锦瑟后,再无隔阂。” “可萧锦瑟此人还未解决。” 萧茹瑾垂眸,长睫微颤。 如果不是男人压着她,她又想摸摸自己的肚子。 现下她怀胎七月,待开春以后就会生育,因此就在这几月,她要找好帮手。 轻风的到来无疑是一把锐器,蝉茗虽会蛊,但显然男人早察觉了她,陆辰同蝉茗关系那般亲密,怕是就有监视的意思。 轻风的能力他必然不能察觉,或许就是她能够逃离男人眼线的底牌。 盛亓不耐,掐着萧茹瑾下巴的手锁紧:“本王说了会去一趟羌国!” “那就不急。” 萧茹瑾知道不能将人惹得太过生气,主动伸手挽住盛亓胳膊。 “外族来使进京会足足呆满一个月,这一月都是新月,自古以来家国团员,不宜出京。王爷不若就在宫中呆着。” “我召来轻风,无非就是想试探翀国对大漓的态度,翀国以女为尊,想来看不上崔自奇,多半不会被他收买。那么可否为我们所用?” 盛亓眸光沉沉,眼中寒光乍现。 他仍旧在生气,心底莫名有种不安,但还是放开了手上力气。 “本王只会给你一次机会。” 声音低沉如同雷霆,回荡在昏暗的寝殿。 就算放松了力气,那种控制着的怒火依旧在他的骨骼间流动,萧茹瑾浑身紧绷。 她迟来的意识到。 好像他真的因此很生气。 为何? 崔珏也是轻风也是,似乎盛亓厌恶极了她身边有这等男子。 “你想用那绿眼睛的伶人做什么,只有一次。\" “西翀来使离开的时候,那人必须跟着滚回去,不然本王不介意再挖出一双眼睛。” 第66章 大绿茶和小绿茶 盛亓撂下话语便离开,第二日清晨,萧茹瑾在宫中歇着,蝉茗带着几盘精致的点心走来。 “娘娘,该用早膳了。” 萧茹瑾看见点心一惊:“你去了御膳房?” 蝉茗摇头:“并非,这是宫内小厨房送上来的。” 小厨房? 萧茹瑾疑惑,长乐宫作为太后的居所,一直是有小厨房的。 萧茹瑾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入宫以来几乎没有使用过,平日三餐就让宫婢去掌管东宫饮食的司膳坊取膳食。 司膳坊的厨子不比御膳房精致,亦能果腹。 遇上节日、或刚怀孕的那段日子,萧茹瑾食欲不振,才会特意找人去西宫请来御膳房的厨子,做些开胃酸甜的吃食。 然而今日蝉茗端来的早膳,显然是被人精心准备,简单几块糕点配上米粥,处处透露精致。 “莲花酥看似简单,实则繁复,其酥皮需要多次捶打烘烤。” 萧茹瑾拿起一块糕点把玩。 “更别说这小米粥,掺了清甜开胃的玉米籽,熬制软烂至少需要几个时辰的功夫,有人这么对哀家花心思,谁?” 蝉茗踌躇一会儿,回答:“娘娘,是轻风。” “哦?” 萧茹瑾挑眉,放下手中点心。 蝉茗以为萧茹瑾是怀疑下毒,解释道:“娘娘,这些吃食奴婢提前验过,没有毒。” “天未亮的时候奴婢起来,看见小厨房冒着烟火气,以为遭了贼人,走去看才知道是轻风。他要给娘娘做早膳,奴婢怀疑他会不会做什么手脚,一直在旁边盯着的。” “其实奴婢本应当制止他,可见他技艺娴熟,显然是个擅厨的,就想不如给娘娘尝一尝,指不定能用。” 萧茹瑾宫内就没一个擅长厨艺的宫人,她怀胎七月了,除了肚子,整个身形仍旧消瘦。 一举一动轻盈无比,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有孕。 但如蝉茗知晓内幕的,不免会觉得心疼。 娘娘身子太瘦弱了些,当好生补一补。 “哀家知道,蝉茗,你去把轻风叫来。” 萧茹瑾并不是害怕毒,而是有其余所想。 过了一会儿轻风姗姗来迟,他换了身衣裳,不再是昨日西翀国的服饰,少了分阴柔,多了几分漓国男子的优雅温润在。 见他穿上漓国服饰,萧茹瑾更加确定,他身上气质确实同崔珏极为相似。 这十分有意思,鲜少有人知道,崔太师修得一身好厨艺。 萧茹瑾自诩她对崔珏并无私情,可盛亓还是将那人视为眼中钉,最重要的是曾经萧茹瑾确实同他关系密切。 那段时日是盛亓最落魄的时候,身在冷宫、学宫都未上过。 太上皇真把他当做野兽般饲养,十二三岁的孩子,大字不识一个。 崔珏比他高挑比他好看,萧茹瑾连崔珏都看不上,更别提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咪。 日日去冷宫,全凭她一颗济世悯人的慈爱之心。 当时萧茹瑾给盛亓投喂的便是崔珏送给她的点心,盛亓有段时间一直以为那是萧茹瑾亲手所做,喜欢得很。 知道后来二人相爱,他哄着萧茹瑾去下厨,亲眼见到她将厨房炸了以后,气得浑身颤抖。 男人至今无法接受曾经幼时珍惜得吃都舍不得吃得糕点竟然是情敌做的! 天知道他为了那些东西付出了什么。 萧茹瑾不在的日子,抱着发了霉的点心看。 被太监们抢走、他更是拼了命夺回来。 盛亓厌恶精于讨好女人的男子,大概是他这辈子都做不到这般。 正因被人踩在脚下狠狠践踏过,唯独自尊显得可贵。 若盛亓不是这般别具一格,她也不会喜欢上他。 只不过...... 喜欢是一码事,萧茹瑾锦衣玉食长大,如何不亲近二十四孝好男人? 就算在司空府,长兄萧昶与父亲萧国崇,也得乖乖洗手作羹汤。 想到一些陈年旧事,萧茹瑾眼中划过光亮。 “看来翀国女王对你说了不少哀家的事,你才能这般精准讨好哀家。” 轻风一愣,低着头回:“娘娘,奴只是做了份内的事情。” “娘娘将奴留在宫中,又不让奴做下人的活,奴无以为报,只能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吃食讨好娘娘。” 萧茹瑾轻笑:“那你怎么能知晓这些都是崔太师给哀家做过的点心?轻风,哀家同崔珏的往事,你听过多少?” “娘娘,奴......” 轻风未解释出声,萧茹瑾已经款款走下,凑到男人耳边低语补充。 “轻风,你甚至穿了他最喜爱的竹青色。” 轻风脸色一白,倏然下跪:“太后娘娘赎罪!奴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那你好好解释解释!” 萧茹瑾冷笑,转头挥袖就随意将桌上点心丢下,恰好砸在男人额头。 见自己从寅时就开始制作的荷花酥碎成两半,轻风眸色一暗。 “.....回娘娘,奴只是、只是想讨娘娘欢心罢了。” “仅仅用来模仿崔太师?手段太过拙劣。” 萧茹瑾摇摇头,不信。 久居深宫,什么样鼓弄人心的手段都见过,轻风是用得最为浅显的,叫人一眼能看穿。 她不信世上还有这般单纯的人。 轻风越投诚,她就越觉得背后藏着更大的秘密。 再说了,为何是崔珏? 不知想到什么,萧茹瑾问:“你就这般自信,若是模仿崔太师有几分相似,哀家便会开心?近来漓国有传言说哀家与当朝冥昭王有私情,你怎么不模仿盛亓?” 冥昭王? 轻风想到春岁宴上见到的男人,坐在一群黑发黑眸的漓国人中很是显眼。 被萧茹瑾选上的时候,男人琥珀色竖眸望着自己宛若猛虎,好似下一秒就会将他斩杀当场。 那股寒意,现在轻风想来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传言是传言,不能尽信。” 太后娘娘是国之娇女,怎么会喜欢上那般可怕的男人呢? 轻风咬唇,仰望着萧茹瑾斟酌道: “娘娘,其实奴——” 未说完,这回被外面走来的人打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太后倒是雅兴。” 第67章 她伤了他 盛亓本是不想来的,昨夜二人又不欢而散,按照往常两个人的性子,当是会冷上几天。 但盛子恒召来了冥昭王,说要去太后讨论今日春岁的事仪,那他就勉为其难来看看。 结果不看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轻风年纪应当也刚及弱冠,跪在地上如芝兰玉树。 他一手衣袖抹泪一手抓着萧茹瑾衣裙下摆,乖巧得如同训宠似的。 湿漉漉地,看见盛亓还会身子一缩,躲在萧茹瑾身后。 “奴参见皇上、冥昭王。” 盛子恒见这幕也很是惊讶,他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这种场面也不知道是该看还是不该看。 面色古怪看了看萧茹瑾,又忍不住看看身后面色漆黑的冥昭王,盛子恒心叹。 难道这二人真的“与君绝”了? 虽是好事,但若是萧茹瑾径直迈入了豢养男宠的队伍,也不值当。 想到昨日西翀来使那一句惊世骇俗的:“大女人就要一妻多夫”。 盛子恒皱着眉,少年消瘦的脸颊划过苦恼:“叨扰母后了,今日春岁第二日,来使皆已安置妥当,母后可有邀宴的安排?” 每年到头春岁节都是漓国最重要的节日,漓国人会整整欢庆七日,才算将整个春岁渡完。 因此异族的使节们也会在大漓宫中呆足七日。 甚有乐不思蜀者,会有半月滞留皇宫。 史书记载,曾经每年春岁,外族进京,都会发生一些事。 无论好坏,七日时间太长,足够各方势力做手脚,这也是为何太上皇闭关锁国、萧国崇又拒绝开关的原因。 自盛誉非要御驾亲征,带着一部分精兵战死沙场后,漓国军队气势萎靡不振,除了盛亓手下的盛家军与羽林卫有点用处以外,再无其余兵力。 但凡盛亓不提供相助,这春岁宴请君入瓮的戏码就会变成羊入虎口自作自受。 幸好,盛亓是在萧家这边的。 ——至少在踏入长乐宫以前。 萧茹瑾正思考今日该如何招待来使们为好,这时盛亓自顾自走到宫内,踩过地上碎成烂泥的桃花酥,看了桌上膳食一眼。 “不错的厨艺,看来皇嫂招了个好奴才。” 久违没听男人叫一句“嫂嫂”,看来盛亓十足生气。 萧茹瑾瞥了他一眼,回道:“尚可,冥昭王可要试试?” 试? 让他试? 萧茹瑾好大的胆子! 宽袍下盛亓的手捏成拳,带着深厚的内力,隐隐要把桌子掀翻。 但他暂且忍住,随手捧住瓷碗,勾起薄唇。 “既是奴仆做给皇嫂的吃食,本王不敢染指一二。” “本王看粥要凉了,皇嫂怎么不吃?” 盛亓说着,走到萧茹瑾身边,瓷碗凑到她面前,汤匙舀上一勺,似是要喂她吃下。 男人突然作出这般低眉顺眼的举动,惊慌的人轮到了萧茹瑾。 “王爷!” 她看了看身边,除了有个跪在地上的轻风,盛子恒就站在不远处对面。 尽管上回盛亓逗弄少年,叫他基本上猜到了二人关系,可萧茹瑾依然做不出当着孩子的面亲热这种事。 亲热就罢了,还有个不知底细的轻风在这,盛亓是疯了不成?! 男人确实疯了,或者说,他本就邪佞,从未好过。 这半年二人不破不立、一番拉扯,叫萧茹瑾恍惚觉得回到了年少时的过去。 盛亓被哄得温顺,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行为。 但要知道这男人是个疯子。 是个在得知盛誉战死,即刻驾马赶回京城、要了自己嫂嫂身子的疯子! 甚至漓国国丧,萧青抱着盛誉衣冠冢哭泣,入夜先帝空荡荡的棺材边,都是萧茹瑾隐忍的嘤咛与男人的喘息...... 萧茹瑾咬牙反抗,推了盛亓一下,却被他抓住手腕。 盛亓邪邪笑着,琥珀色的瞳孔皆是冷意。 “嫂嫂,一日三餐,不可不食。” 掰住女人下巴,盛亓逼着萧茹瑾喝下去。 粥已经凉透,清稠的汤液从嘴角滑落,又有些黏腻的涩情。 盛子恒浑身颤抖,不知该阻止还是怎么办。 倒是下跪的轻风一咬牙,站起身顶开盛亓。 “——王爷请自重!” 砰! 瓷碗终究被打碎,最后的米粥散落在地。 好好一顿早膳,一口都没吃,全在地上了。 萧茹瑾有些惊讶,没想轻风能这么做。 但她知晓,反抗的后果只会更糟。 果然就见盛亓脸上划过一抹杀意,内力迸发,用地上四分五裂的瓷器碎片击中轻风脚踝。 “啊!” 他痛呼,脚踝筋脉被割破,再次跪了下来。 “轻风!” 萧茹瑾皱眉,这次扶起了男人,望着盛亓。 “冥昭王,你过火了。” “萧茹瑾,过火的是你。” 盛亓声音很寒,像淬了一层冰。 他实在不能想到,为何分明是自己的女人却永远不能跟他在一起。 他要眼睁睁见她跟别的人虚与委蛇。 甚至她谋划的、心中最重要的是,是别人的江山、、别人的孩子。 萧茹瑾,她凭什么? 两人对峙不言语,轻风吸了吸鼻子,倒在萧茹瑾怀中,惶恐不安道:“娘娘,莫要责怪王爷。” “是奴、奴有过错,冒犯了娘娘,奴一介下人,要杀要剐都凭王爷处置。” 他受了伤,脚上还在流血,那般漂亮纤细的脚踝现在丑陋不堪。 放蛊的铃铛都被瓷碗碎片割烂了,滚落在长乐殿内叮叮作响。 萧茹瑾见他脸色苍白,先传蝉茗:“来人,叫太医过来!” 紧接着又低头,见到了轻风包了绷带了手指。 她皱起眉头:“这又是怎么伤的?昨夜见你还未有。” 轻风一愣,似是有些尴尬,忙缩回手指遮掩。 “没什么,娘娘.....就是奴手笨,清晨剥玉米的时候被枝叶划伤,不碍事。” 玉米枝叶? 萧茹瑾沉默,见了地上粥汤一眼。 说起来,她砸了糕点、盛亓砸了米粥,将男人几个时辰的心血全都浪费。 本来她不在意这些,也因怀疑不想吃下早膳。 结果出了盛亓此事。 不得不说,两个男人对比,高下立判。 萧茹瑾浅浅叹息一口气,望着轻风难过快要哭了脸:“.....下回,哀家不会糟蹋你做的吃食了。” 没想二人能在自己面前演这出戏码。 盛亓笑出声。 “呵。” 男人从未笑得如此开怀过,笑完捡起轻风的银铃脚链捏在掌心把玩。 他力气很大,把自己手心也割出了血。 盛亓挑眉,望着盛子恒: “陛下,本王想到今日如何招待来使了。” 第68章 盛亓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如何招待?” 盛子恒古里古怪道。 盛亓轻笑:“各国来使虽不擅武,但皆为信使,因此都擅长箭术。冬日无趣,不如在宫内进行一场冬围。” “不可!” 萧茹瑾想都没想拒绝,皱眉望着反常的男人。 盛亓是真疯了,让异国来使拿上武器,是巴不得众人行刺? “王爷,皇宫并非行宫野外,先不提有没有足够围猎的野兽,宫内逼仄、刀剑无眼,莫伤了贵人。” “宫内有什么贵人?” 盛亓轻嗤,睨了萧茹瑾一眼。 眼中神情仿佛在说:难不成是你? 她知晓男人生气,可看着还躺在怀中的轻风,他脚上流血,不由皱起眉头。 算了,没必要解释。 她心中揣着秘密,做不到毫无顾忌向男人坦白。 在这方面她向来负了盛亓。 轻风说不定能帮她逃离皇宫生子,盛亓这时误会她,也不算件坏事。 思此萧茹瑾沉默,紧抿的唇角透露几分倔强:“要是昭王能筹备齐全,便听你的。” 她就不信,男人还能因吃味直接想让盛子恒死。 漓国没了,她萧茹瑾也不必活。 似是能揣摩到女人心思,盛亓清透的浅色瞳孔更加寒冷。 她又在赌? 可惜这一次,不一定再是她赢。 盛亓招了招手,径直吩咐门外的羽林卫:\"将御兽园的兽宠都放出来,就在御花园,宴请九国来使齐聚一堂,比试箭术。\" “至于你......” 盛亓回头,看了地上轻风一眼。 “娘娘参宴,不带上奴仆?” 萧茹瑾皱眉:“不必,他身子不适。” 盛亓讥讽嘲笑,修长的手指把玩铃铛:“皮肉伤而已,本王又没挑断他的脚筋,翀国精心准备的美人,不该只有烹茶有些技术罢?” 没来得及回话,轻风垂眸,推开萧茹瑾尽力站起。 “.....王爷说得对,奴是该去射宴。” 萧茹瑾没拒绝。 她也想看看,盛亓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 萧茹瑾在宫中收拾一番后姗姗来迟,到达御花园,先看见的是萧昶的身影。 她惊讶:“兄长?” 萧昶回头,面上划过欣喜,恭恭敬敬行礼:“臣拜见太后娘娘。” “你怎么入宫了?” “父亲今日有事,叫臣来宫中陪着娘娘。却没想宫内设了射宴,这倒是有意思。” 萧昶与萧家人性格都不一样,许是生下萧昶没怎么废心眼,后来生个女儿萧宋两家人的心眼都长在了萧茹瑾身上。 男子身材壮实,身在文臣之家,却擅长武臣的六艺。 萧国崇对这个儿子没报多少希望,让他在宫中当个太仆的闲职。 但正因如此,萧昶生性淳良、心思单纯,是个好人。 萧茹瑾并不讨厌这位同胞兄长,勾起嘴唇,话语有欣喜:“许久没见到阿兄了,上回回家也没有多说几句话,心中急着同父亲商量要事。” “这有什么,能见阿瑾一面我就当满足。” 萧昶不在意摆摆手,说完发现又忘记尊称了,连忙改口:“呃、臣是说,许久没见太后娘娘,多有想念。” 看着少时最厌恶读书识字的兄长绞尽脑汁作出文绉绉的派头,萧茹瑾好笑。 被盛亓耽误影响的心情好了不少。 “兄长莫怕,又没有旁人,这般讲究君臣之礼作何?” “今日来得巧,你喜欢骑射,不如也来参与比试?” “好啊!我正觉得冬日惫怠,浑身都要长霉了,想松动松动筋骨!” 萧昶很是开心,看了看四周又问,“阿、娘娘,听说举办射宴的事是冥昭王的主意,这是不是意味着盛亓也要来参赛?” 男人眼睛很亮,在冬日雪白的景色中泛着光,萧茹瑾无奈摇头。 “哀家不知晓。” 她都忘了,在大漓但凡武臣,没有不敬佩盛亓的,萧昶也是。 从盛亓十三岁去边关打赢第一场胜仗之时,就成了萧昶的憧憬对象。 身为萧家人去对一个蛮族混血五体投地,差点没萧国崇气晕过去。 听萧茹瑾这话萧昶就跟一条毛绒绒的藏獒似的,垂下身后摇曳的大尾巴:“你都不知晓?那今日的赛事怎么比拼?” 这事儿萧茹瑾也想知道。 她回头看了眼轻风,被太医包扎以后他能走路了,就是走路一瘸一拐的,配上宽大的竹青色长袍,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一行人到了御花园,便听有太监在介绍比试规则: “射宴分为三分,其一、每个参赛的选手骑上西翀进贡的良马驹百里穿杨,谁能射得最准,奖赏头筹。” “其二,选手两两分组,一人手拿姬疆国进贡的瓜果、另一人射箭,从瓜果摆放的位置、大小积分,谁的分数最高,谁奖赏头筹。” “之后其三......王爷有命,前两局胜者角逐出以后,才能角逐第三局。” 萧茹瑾听见太监宣言的规矩,心头不由一跳。 表面上看着就是普通的骑射比试,没什么特殊,各国军中应该都玩过不少类似的游戏。 但仔细揣摩,又觉得一句一步都藏匿着杀机。 盛亓为了公平公正,命每人使用的都是几斤重的玄铁箭矢。 这类箭矢跟领兵打仗唯一的区别是箭头没有被抛光打磨,不至于中箭立刻毙命。 但真想杀人,单拿这类钝器打砸,也是足够的。 更别提百里之外破空而来,只要在场人谁有盛亓一般的内力。 别说用没开刃的箭头、用一片花叶,也能杀人于无形。 萧茹瑾紧张,领着盛子恒跑得远远的。 萧昶激动参赛、盼着跟倾慕对象能交手几招。 轻风竟然也参加了,他身上有伤,萧茹瑾本要阻止,他却道: “娘娘,听闻太师擅长箭术,奴不能不去。” 被萧茹瑾拆穿他想模仿,轻风竟然不觉得羞涩,更加理直气壮。 萧茹瑾被气笑,懒得阻止,招了招手让这些人任意演戏去。 一众人陆陆续续参赛,萧茹瑾居高临下看着,发现参赛的人中有让她惊讶的人。 那人便是李岩溪。 第69章 有情况 又是李司徒? 近来萧茹瑾忽然见李岩溪的面变多了,是因为开始没察觉,被宫女提点与崔燕染有私情后她下意识格外关注了? 不,并不是。 李司徒就是入宫的次数倏然增多。 三公之中萧、崔两家人势大,争夺朝政几十年。 李家作为夹在中间的那个,想要明哲保身,就要装死人。 李岩溪在萧茹瑾的记忆中,除了少时男人想向她提亲,似乎是要归顺萧家被崔家人压迫后。 就对她避之不及。 入宫乃至入宫前的三四年内,盛亓横空出世,李家人就完全没了音讯。 甚至上朝的时候日日称假,也不在。 结果就因为崔燕染,李岩溪那般懦弱的男人天天在宫内晃悠。 这也罢了,一个掌管百姓户籍的文臣,竟然还参加了骑射比试?! 崔燕染是巴不得她再成寡妇不成? 萧茹瑾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长兄。 “哥哥可认识李司徒?” 萧昶一脸疑惑:“李岩溪?不太熟。” “怎么了,可是李家那个小娘倚子欺负了你?” 同盛亓一样,萧昶也见不得秀气貌美的男人。 萧茹瑾不知如何回答,眼眸瞥了萧昶一眼。 “并非,只是我有熟人同他走得密切。李司徒向来不是喜欢万众瞩目的性子,今日他为何非要参与骑射比试?” 闻言萧昶看了赛场上人群一眼,恍然大悟道:“我似乎知道一二。” “前些日子我去万福楼打牙祭,听见李岩溪也在宴请友人。李家向来两袖清风,文官自古不比武官,穷得很,咱家曾经不是皇太后接济,按照爹宁死不屈的性子早饿死街头了!” “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他出手极为阔绰,身上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奢侈品。听人说他是发财了,还是发了女人财。” 听到这话萧茹瑾感兴趣“哦”了一声。 “女人财?” “是啊。李司徒向来不喜武,也日日晨起练功,肤白的脸色红光冲天、喜气洋洋,可不是沾了女色!” 萧昶不屑,说完嘲讽一声。 “年过二十八了还未娶妻,现在沾上没名没分的桃花,定是劫难!” 噗嗤。 萧茹瑾捂住袖子笑出声:“兄长还信卜卦?” “算命的时候可给自己看看,哀家什么时候能有个长嫂子?” 听到这话,萧昶瞬间没了气势,摸着头讷讷:“你怎么也催我?别催了,指不定我媳妇要等我成了大将军才会出现。” 萧茹瑾摇摇头,她倒并不想催促,自己婚事都多舛波折,有什么好催促萧昶的? 只是这李司徒确实有古怪,崔燕染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遇上的骗子只是骗骗钱财就罢了,萧茹瑾就怕,那人骗的是其余的东西。 她眼眸一暗,本不想再怀疑宫中的小无忧。 可李岩溪若不是明面上那般目无城府,她还是回去滴血验亲一次为好。 萧茹瑾想得深,眼眸深邃。 两人在此处谈笑风生。 不远处,另一头高座上盛亓凉凉望着。 萧昶做事经常忘了分寸,入宫时他谨记君臣之别,对萧茹瑾百般恭敬,但被萧茹瑾说了后,现在放下心来,不由与自家妹妹很是亲昵。 说李岩溪悄悄话的时候,更是在身旁附耳。 捏紧成拳,盛亓看了传讯的太监一眼:“比试当是开始。第一场,萧太仆可否与本王比试一二?” 萧昶没想会被敬佩已久的对象选上,登时两眼发光:“好啊!” 他这般开心,殊不知对面是要把他杀鸡儆猴看。 而他萧昶,就是那个鸡。 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萧茹瑾头疼不已,扶额:“还请冥昭王手下留情。” 盛亓并未搭理萧茹瑾,翻身上马驹。 翀国位于漓国西方,领土广袤,皆为沙漠平原,易于饲养马驹,因此漓国征兵的千里马,几乎都是翀国进贡。 盛亓骑了一匹纯黑色宝马、鬃毛雄厚英姿飒装。 萧昶则是一匹枣红色马驹,虽比不上盛亓那般壮硕,但劲瘦纤长,一看也是饱经风霜的战马。 二人比试的是第一场,便是百里穿杨。 百里说是有些夸张,但少有百步,对于二人都轻轻松松。 盛亓与萧昶面对面走马绕圈,男人脸色很淡,透露几分慵懒,似乎对这场比赛并不在意。 与萧昶全然相反,他双手抱拳、兴奋道:\"久闻冥昭王大名,下官能够与王爷切磋武艺是下官的荣幸。还请王爷莫要手下留情。\" 一个说手下留情一个说别留情,这倒是有意思。 盛亓瞥了眼台上的女人,对萧昶笑:“既是太仆要求,本王恭敬不如从命。” 萧昶激动,全然没发现盛亓的小动作,道:\"臣必全力以赴,不负王爷期望。\" 期望? 谁期望他了? 盛亓只是想把他当跳板玩弄! 萧茹瑾无语叹息,她这个蠢哥哥啊。 这时,太监一声令下,高呼:\"比试开始!” 话音刚落,盛亓先行一步,抢过穿杨的弓箭。 第一场比赛看似只是骑射,其实就算比武。 两个人一把弓箭同时射,不管准头,谁能抢到弓谁就有夺魁的希望。 男人功力极强,劲道的指力抢过弓箭,而萧昶也随即拔出佩剑,要把弓抢回来。 两人皆是身姿矫健的男子,一个灵活,一个刚猛,两柄利刃交错相碰,迸溅出无数火花。 剑尖与弓相撞,擦出火花。 周围人不由赞叹。 “早听闻冥昭王武力量精湛,却没想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步!” 萧昶可是用剑了,盛亓还是赤手空拳,就这么跟胡闹似的比拼,却拳拳到肉。 萧昶忍不住黑了脸。 盛亓实在侮辱人,他全力以赴应对,但男人至今也不拿出武器。 就靠两只手把弓箭紧紧拿在手中。 他气恼,可又更加敬佩咋舌。 \"砰!\" 终于剑尖撞上弓箭,盛亓手腕微微一抖,剑锋偏移,险之又险避过。 萧昶终于得到机会,把弓箭抢过。 忍不住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颇为骄傲道:“王爷,承让了!” 萧昶上马,立刻准备射箭,弓箭脱弦之际一道破空声划过。 “唰!” 盛亓拔剑,划过弓矢,用内力抢先逼出这根箭羽。 甚至看都未看,百步穿杨! 正中靶心! 第70章 活人做靶 这……怎么算? 平手? 箭已发出,萧昶拉得弦,盛亓射得箭。 百步之外,一举击中杨木最中央的标靶,箭头插在红心处,全场人都看呆了。 比试是一场精彩的笔试,可这胜负…… 在场沉默半晌,萧昶才开口。 双手抱拳,恭敬对盛亓道:“王爷技高一筹,下官不得不服。” 他这意思很明显,是想把比赛的鳌头让给盛亓。毕竟本身萧昶就是个拉弓之人,做到百步穿杨、调整准头的人是盛亓。 谁想盛亓勾唇,浅淡笑道:“萧太仆何必妄自菲薄,你能夺到弓箭,已是赢家。” 这话说得诚恳,却叫萧昶愈发感到疑惑。 他就是再愚笨,也发现了,这盛亓再给他下套,在算计他! 这是为何? 两个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显然,冥昭王并不喜欢他。 萧昶再崇拜盛亓,倒也不是毫无自尊。 相反,萧家哪个孩子不仰头在京城做人? 所以就算是萧昶,现在对盛亓也多了几分戒心,皱眉道:“王爷谬赞,从一开始你就在让下官。” 要知道盛亓之前是赤手空拳应战。 用双手打一个拿剑的,到最后拔剑也不是朝着萧昶这人,而是为了调整准心,比他放弓,这实在是有些侮辱人! 一筹莫展之际,观台上萧茹瑾皱眉开口:“既然王爷与太仆推辞谦让,难以让人分伯仲,不如让哀家跟陛下来商定,到底是谁赢了?” 听到女人说话,盛亓冷眸望了她一眼。 巧了,他便是这般想得。 点点头:“尚可。” 萧茹瑾同盛子恒商议了一会儿,又开口。 “昭王武艺和箭术都是一绝,让今日射宴也如战场那般惊险入胜,叫众人都赞叹不已。只不过哀家听闻军营中的规矩,射靶之人不重要,需要看中的还是谁拿得弓,每一把箭便是它的主人。” “这么来算,看来还是萧太仆胜。” 没想萧茹瑾会这般偏袒萧昶,在场人惊讶。 就算萧昶是太后亲兄长,亲族之间是有偏颇,可这位是冥昭王啊!整个大漓掌管兵权的男人,萧茹瑾真是胆大!不怕昭王生气?! 然而盛亓没生气,手握玄铁折扇,悠悠晃着,脸上表情极为淡漠。 “可。” 又一句可,盛亓回到座位坐下,萧昶也走了回去。 回到萧茹瑾身边,他皱眉责怪自家妹妹:“娘娘,你这般做得不对,无论如何冥昭王是王爷,第一场的判决当是帮理不帮亲。” 萧茹瑾扯了扯嘴角,无奈拍了拍萧昶肩膀。 “放心吧,此事跟你想得不一样。” 当是不一样,男人不就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拿她的兄长玩弄,无非就是想胁迫她。 今次可以跟萧昶比弓难分胜负,可下次他生气,想取掉萧昶人头亦是轻而易举。 感受到男人举动中的威胁,萧茹瑾暗暗捏拳,烦躁不已。 担忧询问萧昶:“兄长,你没受伤吧?冥昭王可对你还做了什么事?” 萧昶笑着摇头,拍了拍胸:“没事,你当阿兄什么人?虽武艺比不得王爷,但至少也能算个练家子。他赤手空拳,不能打伤我!” “就是……” 萧昶忽然沉默,眼神悄悄看了萧茹瑾一眼。 就是他觉得,冥昭王跟自家妹妹气氛古怪,像是有什么私情。 这、不是他多想了吧? 萧昶甩了甩头,最终还是没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等第二轮比试,太监宣布规则。 要说第一轮百步穿杨是活动活动筋骨,这第二轮才是重头戏。 除了萧昶与盛亓二人比武抢弓,给宴会添了点看头,其余人全都轻轻松松拿弓射靶。 唯一的看点无非是没人射得比盛亓准,有得离靶子很远,有得甚至射到树干上,叫异族来使看得啼笑皆非。 但第二轮用活人当靶子,便是军营里才会有的惩罚游戏。 一般来说对逃兵用,别小看活人当靶,会给人带来莫大压力和紧张。 射箭之人无疑成了性命的主宰者,他想射哪就是哪,人靶的性命全在他一念之间。 这一回仍旧是萧昶与盛亓一组,是萧昶主动提议的。 他觉得冥昭王与自家妹妹有问题,他发现了,在觥筹交错上,这盛亓分明一直在看萧茹瑾!眼神就没移开过! 萧昶当即觉得自己简直是小聪明,说什么也要和盛亓再次组队。 萧茹瑾劝阻不能,无奈扶着额头再次对盛亓求饶:“……求冥昭王高抬贵手。” 这兄长,简直是不要命也要吃下这个八卦。 所有人都以为盛亓与萧昶组队,定是萧太仆为人靶。 这不废话!鼎鼎大名的冥昭王怎么可能会甘愿当那个刀俎上的鱼肉?! 然而盛亓面色仍旧淡得冰寒,收拢折扇,慢悠悠开口:“本王要让萧太仆射箭。” “……你说什么。” 本来头疼兄长的萧茹瑾倏然沉下脸色,皱眉看向盛亓。 “昭王,莫要胡言。” “如何是胡言?” 盛亓笑了,嗤笑讥讽,“难道娘娘并不相信同胞兄长的箭术?就在刚刚,萧太仆可夺魁了。” “冥昭王!” 若是没有外人,萧茹瑾定然会喊男人名字了,但偏偏是在大庭广众下,这男人竟然在这闹脾气。 是,萧昶射术不算差,但万一呢! 万一他受伤了,她要怎么办? 萧茹瑾脸色有些白,宽袍下手指攥紧。 她明知,男人这一出不还是苦肉计,她不该担心,但内心不自觉有不详的预感。 不想让盛亓冒险。 唯独萧昶表情古怪,看了萧茹瑾一眼。 “……妹妹,方才我从赛场上走下,没见你这么惊慌失措。” 萧茹瑾无言,干脆招了招手,懒得跟盛亓掰扯。 算了,他要当人靶,就让他当去! 她是疯了才担心这么别扭矫情的蛮奴! 萧茹瑾不再说话,盛亓与萧昶进场。 挑选瓜果的时候,盛亓左看看又看看,最后选了颗葡萄。 这下萧昶脸色都白了,咽了口唾沫。 “王爷!这就没必要了吧!” 他自信射术,不至于会让盛亓受伤,可是要是靶子是个葡萄…… 没指头大的东西,你叫他怎么射! 盛亓眉毛微挑,看了眼萧昶:“太仆,既然已经夺得一魁首,第二局也要赢下,这才算有始有终。” “寻常瓜果没多少分数,唯独葡萄小,堪得当靶。” 第71章 偏袒 为了分数也不行! 萧昶不愿,想要拒绝,可盛亓已经转身离去。 场上,萧茹瑾本想看盛亓到底要如何,但在这时听见了人的说话声:“你为何要选蛇果!” 转头一看,发现就在盛亓旁边的比试场,李岩溪与轻风二人正站在一起。 这两个人怎么会组队? 萧茹瑾惊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轻风没有跟在她身边,下场参与了比试,而选择的队友正是李司徒李岩溪。 又是李司徒! 萧茹瑾皱眉,发觉此人越来越奇怪了,十分惹眼。 她心中疑惑,不由没再看盛亓,眼神忍不住看向李岩溪与轻风,想看这两人要搞什么阴谋。 就见李岩溪急不可耐:“我说叫我当射弓之人,你随便选个番瓜榴莲都行,为何偏偏选蛇果!” 红蛇果虽比葡萄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李岩溪又不精射术,这男人如此胡闹,是不想要命了?! 轻风莞尔一笑,绿色眼眸清浅望着李岩溪:“司徒大人不是想展示一番,瓜果不选小一些,如何突显?” “这……” 李岩溪皱眉,眼神不由自主看向高台上崔燕染。 他来下场比试,无非就是做给崔燕染看,让女人为自己折服,但如果叫他杀人,他还是不敢了些。 李岩溪心中怯懦,面上咳嗽两声:“话说如此,你是太后娘娘的侍从,本官可不能伤到你,你这么做,岂不是故意让本官难堪?” 听见这话,轻风脸上笑意更浓,眼神望向被吸引住目光的萧茹瑾。 “司徒大人想一展身手,同样奴也想被心悦之人看见,所以不用怕,无论受什么伤,奴都心甘情愿。” 都这么说了,李岩溪不再拒绝,欣然去比赛。 场上,萧昶拉弓,专心致志对准盛亓。 他害怕伤到冥昭王,十分紧张,一丝大气都不敢出。 这冥昭王疯了,拿葡萄当靶就算了,他甚至将葡萄就放在自己眼前! 这箭射过去,必定要戳瞎他的眼! 那可是大漓唯一一双琥珀色狮眼啊,灿若朝阳晚霞,萧茹瑾曾经心头挚爱。 就为了女人一句话,宁愿瞎了也要作出这一出苦肉计。 萧茹瑾担心得很,两边她都担忧。 脑袋突突作疼,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萧昶放箭了。 萧昶从未这么紧张过,额头上流下密密汗珠,好不容易等风止,屏息凝神,此时射箭。 咻! 几斤重的玄铁箭直直射向盛亓眼前,萧昶脸上欣喜。 中了! 力道刚好! 应当不会伤到盛亓! 可没等他有多开心,这时不知从哪窜出一柄飞镖,打歪了箭。 箭矢偏离几分,倏然改变方向,望盛亓咽喉插去。 “冥昭王!” “王爷!” 全场人大呼,众士兵连忙要去救,在这时一群人又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萧茹瑾面色煞白,立刻跑下高座。 “没事吧?!” 萧昶以为自家妹妹问的是自己,回答:“没事——” 话音未落,发现不对。 萧茹瑾跑了,跑的不是他们这边,而是李岩溪与轻风的比试场上?! 就见轻风居然也受伤了,果真李司徒的箭术不精,红蛇果放在轻风头顶,却不知为何偏离到了他手臂上,一柄箭直接插入轻风肩膀。 轻风柔弱不已,今日已经受了回伤了,哪能再受伤?登即吐了口鲜血。 萧茹瑾紧张,跑到了男人身旁扶起轻风。 “没事吧?快宣太医!” 没想妹妹这么关心新收下的奴才,萧昶脸都黑了。 他听闻轻风是西翀来使送来的男宠,仅仅一晚上大漓全传了个遍,说果然国不可一日无君。 盛誊尸骨未寒,这当正妻的都要秽乱宫闱了! 萧昶气,旁边的盛亓更气。 陆辰忙跑过来,担心询问:“主子,没事吧?太医,快来看看!” 亏盛亓武功高超,那柄飞来的箭躲过去了,没有伤到要害。 可箭刃还是与他脸颊擦肩而过,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疤,此刻也在涓涓流血。 可血流得再多,也比不得男人心痛。 男人从未发过那么大的火,面色漆黑狠狠推开太医。 “本王无事!” 说完,毫不留情走人。 萧茹瑾没有注意盛亓的状况,将轻风送走后,在比试场上搜查,果真搜到一柄飞镖。 不知从何而来,也看不出飞镖主人,但就凭这个她足以肯定。 有人在做鬼! 萧茹瑾面色阴寒,紧紧攥住手心。 果然,春岁宴、开关迎异族来使,有人坐不住了,开始要对漓国做手脚了。 这漓国一年来,勉强粉饰太平的天,终于要在今日被人撕破! 山雨欲来风满楼,萧茹瑾深吸一口气,拿着飞镖去找人。 首先李司徒,绝对有问题。 她径直跑向崔燕染所在的长秋殿,但走到僻静巷口,忽然腰肢被人掐住,将萧茹瑾拖到一所无人偏殿里。 “盛——” 不等她说出口,嘴唇被人用力堵住,撕扯啃咬。 “唔……” 萧茹瑾皱眉,浓烈的血液朝自己口中渡来。 这根本不是吻,就是一场血液的飨宴。 抓她的人自然是盛亓,男人跟疯了似的,抱住女人渡血。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他有多疼。 萧茹瑾被亲得恶心,用力推开男人。 “盛景淮,你疯了!” 好不容易推开,她捂着小腹不停干呕。 “疯了?我是疯了。” 盛亓冷笑,抹过脸上还在流血的伤疤,再擦过自己的嘴唇。 舌尖舔血,笑得张狂肆意。 “呵,萧茹瑾,我也没想到,我还会有被你逼疯的一天。” 萧茹瑾吐的头晕眼花,这才有精力正眼看向男人。 这么一看,才发现他的伤是真的很严重。 虽不致命,可这一箭深可见骨,几乎是把男人俊美无双的脸毁容。 萧茹瑾心中抽疼,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垂下眼眸。 “对不起。” 她轻轻道,长睫颤抖。 第72章 你的心真冷硬如此 其实萧茹瑾根本不知她在道歉什么。 盛亓受伤,不是他自食苦果的吗? 是他要同萧昶比试,是他想实验萧茹瑾的真心。 如今真心看见了,萧茹瑾的心是石头做得,她又作何需要给男人道歉? 这些话太过伤人,萧茹瑾没有说。 但就一句短短的“对不起”,足以叫盛亓寒心。 就见男人大掌掰起萧茹瑾下颌,逼迫她看向自己。 双手淋漓,便是让她将手抚摸在皮开肉绽的伤口处。 “萧茹瑾,我只问一次,你偏袒轻风到底要做什么?” “用他,来逃离我吗?” 男人放下了自称,一字一句都打在萧茹瑾心尖上。 她吓得脸色煞白,惊恐望着盛气。 他不当知道的,他怎么能猜到?! 气氛僵持冷寂,偏殿内安静得掉针可闻。 盛亓轻笑一声,眼中都是狂风暴雨。 他拿出清晨用瓷碗割下的银铃铛,给萧茹瑾看:“这里面有蛊。” “轻风是南疆人。” 简短两句话,叫萧茹瑾如坠深渊。 男人怎么能这般聪明,智者近妖。 她哆嗦嘴唇不敢搭话,只幽幽说了另一句。 “你不会医,怎么能知晓?” 不会医,又没有像蝉茗这般得力的下手,他怎么可能洞察得了? 萧茹瑾脑子很乱,下意识要把一切联系起来背责在盛亓身上。 “萧茹瑾!” 盛亓阴沉着脸,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你的心真的可以冷硬至此?” 他咬牙切齿道。 他已经不在乎怎么萧茹瑾到底要如何,他只求一件事。 她看着他,她心里有他,这也做不到? 萧茹瑾沉默不语。 说得越多,男人已经发现端倪,再说便会败露。 轻风是她目前唯一离宫的希望。 这一次,她注定要伤害盛亓。 思此,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伤,快些叫太医罢。” 说完,推开人,头也不回离去。 独留身后男人面色沉得可怕,双手紧紧捏拳,砸向门框。 砰!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损坏的声音,萧茹瑾不敢看,低着头加快速度。 终于到了长秋殿,她不让下人通报,径直踏入正殿,就听有人在争执。 “你疯了吧?知道你做了什么!” “燕染,帮帮我,我什么都不知晓。蛇果是那奴非要选得,我都说了我箭术不精。” “再说了……我分明觉得我射中蛇果了,不知为何箭矢转了个弯,朝那奴仆肩膀射去!” “呵。” 殿内女人轻笑,“李岩溪,你当萧茹瑾跟我一样好骗,明晃晃看着箭射出,还能突然调个方向射向肩膀?怎么?你觉得是有人陷害你?” “燕染,是真的,我——” 李岩溪还要说,萧茹瑾进门:“司徒对哀家有话不如直说,何必在这求崔太妃。” 看见萧茹瑾进门,殿内二人皆为惊愕。 崔燕染先反应过来,遮住自家情郎一步。 “太、太后怎么来了?” 总不能是给轻风讨公道的吧? 一个奴隶受伤,崔燕染本并不关心,谁想萧茹瑾会那么珍视,直接下了场去救他。 她还以为当朝太后真跟冥昭王是一对。 现在看来…… 萧茹瑾也有新欢了? 自己喜欢的人伤了一国之后的男宠,偏这一国之后攥着她所有命脉,崔燕染想到就绝望。 硬着头皮忍不住道:“太后,此事有古怪,不如先上报给廷尉,让那些人查清再议?” 萧茹瑾冷冷看崔燕染,直道:“出去。” 出、出去? 崔燕染一愣,看了看李岩溪,后脊背发凉:“本宫不出去!萧茹瑾,告诉你,偏宠男宠本就是你品行不端,李司徒就算伤了轻风,也算不得大事,我们二人之间最好彼此都给条活路。” “一条绳上的蚂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跟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萧茹瑾嗤笑,直接叫来了人:“来人,将崔太妃请出去,哀家有要事需同司徒大人说道。” 话音落,门外几个大力太监连着宫女走进,左右拦住崔燕染。 看到这,崔燕染终于反应过来。 难怪为何萧茹瑾进长秋宫没有通报声,难怪她敢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合着萧茹瑾早把自己的势力伸进长秋殿了! 崔燕染气得脸色涨红,伸手指着萧茹瑾:“萧茹瑾,你不要脸!你对我宫人做了什么!” 萧茹瑾懒得搭理,招招手,又说了一遍:“让她出去。” 在她得到萧青凤印的第一天,就让整个东宫重新变了局势。 出嫁半年当个懦妇,可别以为她真就是软弱无能之人。 现在整个东宫一举一动,都在萧茹瑾眼中。 崔燕染离去,留下李岩溪一个人瑟瑟发抖,不由跪了下来: “娘娘饶命,真不是下官做的,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茹瑾并不是追究这件事,话锋一转质问:“你是谁派来的人?” “什么?” 李岩溪呆愣。 “只有你跟哀家二人,何必装傻。你突然出现在崔燕染身边,又一反往常在宫内招摇过市,打得什么注意人尽皆知。” 萧茹瑾眯眼,随手拿出之前在御花园捡到的飞镖把玩。 “现在坦白,哀家还能同你好好聊聊,若非要等哀家让廷尉把你押入天牢,你当是这辈子也见不到崔太妃了。” “选吧,自己说,还是让廷尉审问。” 话落,萧茹瑾直接把飞镖扔在李岩溪面前,见东西甩来,李岩溪吓得一抖,恨不得磕下几个响头。 “娘娘娘娘——我、我说。” 第73章 鸳鸯交颈,都在子时 说完李岩溪真磕了一个头,但望着飞镖,还是一脸苦色。 “这、这东西我真的不认识。” “还在装?” 萧茹瑾脸色一寒,当即就准备叫来太监。 但李岩溪沮丧着脸,爬过去拉住萧茹瑾的手:“别!阿瑾行行好,看在小时我们也算认识的情分下,千万别把我抓进天牢!” “我招,我全招行不行!” 萧茹瑾深深皱眉,嫌恶踢开男人。 怂货。 不过虽然怂,这才是她认识的李司徒。 在萧茹瑾出生的时候,漓国崔萧两家鼎立的局势初显矛头。 萧国崇才德兼备,受太上皇器重,可崔自奇不乏多让,在朝廷左右逢源,上至官宦下至百姓,无不赞叹崔司马美名。 昔日同窗如今争锋相对,每一个人的站队倒戈,对萧国崇与崔自奇来说都至关重要。 其中李家就是之一。 李岩溪很是特殊,比萧茹瑾长六岁时,幼时一直在萧国崇身边求学,算半个萧家人。 但李家族人并不想直觉归顺与萧国崇麾下,宗亲多与崔氏女有姻亲。 就这样两边不得罪,也能好好坐稳司徒的位置。 谁想出了李岩溪这个心思短浅的儿子。 李岩溪虽长在萧家,但不是个精于学习的苗子。 比起学业,他更喜欢斗蛐蛐、玩六博、喝花酒,做一个常人家的纨绔子弟。 萧茹瑾及笄,见她长得美,就迫不及待来提亲。 结果这一提亲倒好,惊动了全家人。 萧茹瑾是什么人?萧国崇捧在手心的娇娇女,李岩溪想与萧茹瑾姻亲,不要命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把整个李家都变到萧家一排里面! 本来正值太上皇病重,眼看要去了还没有立下储君,朝廷动乱。 李岩溪这蠢货,是要害死整个家族! 想到此,早晨李岩溪拿着礼物提亲,傍晚李家人出马,将提亲礼拿了回来。 自有这个乌龙,萧国崇便不怎么喜欢李家人了,在朝为官时,与司徒也不怎么打交道。 但幸好李家是个拎的清的,在萧家这边被泼了冷水,李家那边也主动疏离一些。 至今李岩溪而立之年,一直未成婚。 萧茹瑾还记得那时李岩溪被家里人惩罚,打肿脸跪在她跟前哭着道歉的模样。 说他一时糊涂,不敢肖想萧家大小姐,请萧大小姐拒了这门婚事。 历历在目。 她觉得可笑,又可怜。 好好一个心思浅的局外人,怎么非要掺进漓国这淌浑身里? 李岩溪不知萧茹瑾在想什么,跪着哭着道歉:“对不起,太后娘娘,是下官的错。” “年初的时候下官去乐途坊玩马吊牌,运气不好输了大笔银钱,李家的境遇你都知道,实在拿不出钱,我爹妈还是个爱大人了,我都三十了,整天被他们当孙子训。” “钱实在拿不出手,那日进宫,无意撞见了崔太妃。她身子有孕,这胎小皇子又养得极为健壮,介时四五月已经大腹便便了。她身上珠钗掉了,弯腰下去捡,不小心摔倒在地,关键时刻臣救了她。” “所以……因为此事,臣就跟太妃亲近了起来。” 说到这李岩溪脸一红,模样有些难堪。 “臣知太妃是漓国后妃,还在守孝期间,与她有私情是砍头的大罪,可是、可是太妃实在大方,下官就时常来长秋殿看她,带着蛐蛐蚂蚱给她解闷,她都能喜笑颜开。” “而太妃一开心,还给下官赏赐不少银子,帮臣还掉了赌债,臣抵抗不住这般诱惑,因此就……” 后面的事不需要李岩溪说完,萧茹瑾就猜到了。 她捂住额头,语气不敢置信。 “……你说得都是真的?” “自是真的,若有半句不实,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岩溪忙举三根手指放在头前立誓。 誓言完讨好:“娘娘,我全说了,现在您能放过下官吗?” “下官发誓,从头至尾我只想讨好太妃一人,今日在射宴上,也是想出个风头,才选择当持弓之人,让您的男宠——哦不,奴仆,去当人靶。” “可在比试开始前臣已经告诫过他了,臣射术不精,选蛇果这么小的东西恐会伤到他,是他不愿换,说什么想一鸣惊人,就要取其稀少,臣被说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 “但明明那箭是望头顶射去,不知怎么回事,就偏向奴仆胳膊了。娘娘,您信下官,下官从小胆子小,怎么可能故意伤人!” 李岩溪说得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泪,萧茹瑾听着烦。 “好了!别说了,哀家知道了。” 又踢了踢飞镖,她问:“这东西,你这没见过?” “没有,太后娘娘,下官武术都是在学宫时勉强会得六艺,您不是不知晓,怎么可能会使用飞镖!” “倒是这镖——” 李岩溪皱眉,思索摸着下巴。 “你说,会不会是这东西打歪了我的箭?” 萧茹瑾没回答,冷着眼也在思考。 事情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需要好好整理思绪。 她本以为是李岩溪变了,被谁引诱故意入局,从崔燕染生产到今日轻风与盛亓受伤,都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从男人方才解释,其神态、动作,一举一动都不似在说谎。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从他接近崔燕染,二人有私情,就是为了还清赌债?! 萧茹瑾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不信:“从年初算起,到现在半年多了,介时我一直在宫中,为何直到生产之时才有下人通报你们二人有因私?单凭你的能力,怎么敢与一朝太妃偷情,还能瞒天过海半年!” “这事、下官其实也不太明白。” 李岩溪表情尴尬,挠了挠头。 “一开始是白日来东宫,守卫森严,幸好臣掌管户籍,恰逢新帝登基、需为陛下整理所有郡县的典籍。有了公务未借口,便无人阻拦。” “可后来……臣与太妃心意互通,晚间来东宫时,发现守卫反而没有白日森严,所有羽林卫都离长秋殿远远地,驻在皇太后的长信宫,臣就这么走来太妃寝宫了。” “不可能!” 萧茹瑾想都没想道,“夜间更是羽林卫当值的时候,他们不守着后妃,去皇太后宫中做什么!再说了,本宫的长乐宫就在长秋宫旁边,你说羽林卫远去,本宫怎么不知——” 她发怒到一半,忽然止住话语。 等等。 年初、先帝驾崩,崔燕染刚显怀…… 这、这不是盛亓日日来他寝殿的日子?! 萧茹瑾忽然头晕目眩,差点跌倒,扶着一旁桌角。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 李岩溪讨好着想扶,被萧茹瑾伸手挡住。 “李司徒,你,夜会太妃,当时什么时辰?” 听到这话,李岩溪忽然脸色透红,低下头不好意思。 “娘娘、这,这您都问……” “快说!” 李岩溪咬牙,豁出去似的结结巴巴: “月明高深,人约树梢下。” “娘娘,鸳鸯交颈而眠,通常都在子时的。” 第74章 她悔悟了 好一个交颈而眠都在子时。 萧茹瑾后槽牙都在发痒,不知该如何言语。 沉默良久道:“算了,你起来吧。” 现在她明白了,所在难怪为何之前崔燕染能瞒得如此之好,合着这二人背靠盛亓这颗大树好乘凉。 那人行踪不定,会来长乐宫的事情谁都查不到。 试问大漓哪个人敢设计冥昭王? 这么看,李岩溪是说不了谎言,与崔燕染在一起,就是为了钱财而已。 知道此事,萧茹瑾长叹口气。 她自诩聪颖,没想这一次翻在司徒家身上。 为了这男人,她甚至不惜与盛亓决裂。 萧茹瑾真是.....傻子! 女人不再说话,默然自省愧疚,但面上还是叫人抱来了小皇子无忧。 以防万一,还是得与李岩溪滴血验亲。 认亲仪式进行得很快,这次没有崔燕染阻拦,宫人用小刀割破婴儿的手指,滴下血液在装了温水的茶盏中,再取李岩溪指尖血液。 两滴血液落入茶盏并未相融。 “现在你总信了吧?我就算再蠢笨,皇嗣血脉一事做不得假,这小皇子就是盛誉的儿子!” 崔燕染骄傲道,说完看了看萧茹瑾。 “如今你大权在握,萧青都被你掰倒了,还有盛无忧,你还在畏惧什么?我要是你,早就揽着男宠笙歌艳舞享福。就你萧茹瑾愚蠢,仍旧每日皱着眉郁郁寡欢,不知道的以为天要塌了似的,看着就叫人倒胃口!” 听她阴阳怪气,萧茹瑾没说什么。 此事崔燕染没说错,是她有些杯弓蛇影。 但无论如何,有人做手脚扔飞镖是事实,盛无忧出生那日也颇为古怪。 当然最古怪的是,之前人人心惊胆战,以为崔燕染生后大漓就乱了。 谁想先帝的遗腹子出生,崔自奇没任何动作,这就是问题所在。 萧茹瑾沉思着回宫,今日发生这种事,自然宴会再也办不下去。 最后一句比试,明日分胜负。 翌日清晨,萧茹瑾醒来,叫来蝉茗。 “今日冥昭王要如何进行第三局?” “回娘娘。” 蝉茗面色有些奇怪,回复道:“冥昭王说,既然是射宴比武,最重要的还是围猎。虽宫中不比行宫林野,没有野兽,但御兽园有从古至今外族来使进贡的各种珍兽。” “将它们放出,再一一围猎,亦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 听到这话,萧茹瑾皱起眉头,面色显然很难看。 这还没完,蝉茗停顿一瞬继续,“并且......最后魁首是谁,也用每年秋围的规矩,谁猎到的猎物越多、越大,就能拔得头筹。” “漓国的御兽园,也是有狮子的......” “胡闹!” 萧茹瑾按捺不住,训斥出声。 “那疯子又在做什么!” 她立刻出宫往外走去。 宫中不比出巡,各路贵人锦衣玉食,哪里会武? 再说本就是开关之日,各路来使鱼龙混杂、底细还未摸透,就让这些人骑马围猎。 她看怕不是围猎,就是一场杀戮的盛宴。 盛亓想出这一出戏码,必定会见血! 想到此萧茹瑾也顾不得昨日她还冷漠推走男人,说什么也要去找盛亓。 未央宫,本是盛子恒的御书房,今日早早被盛亓给占领。 男人脸上还有伤,伤疤不流血了,但硕大一道红痕极为可怖,盘旋在盛亓如玉的脸颊旁。 给他本就冷厉的气势又增添一分阴暗。 今日冥昭王眼眸亦是冷的,琥珀色的瞳孔本应该灿若朝阳,现在犹如夏日烈焰,灼得人不敢直视。 仅仅一眼,瞧他跟野兽无一的竖瞳,都不由心惊胆战。 难怪曾经太上皇就将盛亓当做妖孽,这般勇猛无双的男人日日呆在君王侧,不就是一只恨不得大快朵颐的兽妖?! 盛子恒咽了口唾沫。 他曾不知为何宫中那么多人畏惧冥昭王,现在依稀能感觉到。 饶是盛子恒同样在冷宫呆过,幼时什么宫内阴暗都见过。 对于盛亓,他仍旧手足无措。 沉默许久,盛子恒才开口:“......皇叔不去置办今日的春岁宴?” 盛亓敛眸,把玩手中杯盏:“有什么好置备的。” “无非就是放兽奴,杀。” 轻飘飘一个“杀”字,叫人不寒而栗。 其中蕴含杀意不可言说。 盛子恒身子一抖,抿唇。 “皇叔,朕......” 这些日子他在盛亓与萧茹瑾手下学业,明白了不少为政的道理。 对于今日这事,他同萧茹瑾一样有所担心。 盛亓特意让人把御兽放出,叫各国来使争相围猎,不就意味着舞刀弄剑,直接比试? 其场面难以控制,怕是一不小心,就是遇刺。 聪明如冥昭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要强硬做此事,其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盛子恒想询问,就见盛亓忽然一声嗤笑。 “你——” 没说完,门外传来下人的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盛亓本来还算正常的面色在听见萧茹瑾名讳后瞬间阴沉。 他没有多说,立刻起身要离开。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萧茹瑾先进门,迎面撞向盛亓。 “冥昭王在陛下这?巧了,哀家正有要事找您。” 萧茹瑾笑意盈盈,仿若昨天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殿内两个男人表情各异。 盛子恒低头,忙道:“朕还有事,先离开。” “别走。” 盛亓直道,没看萧茹瑾,只望着盛子恒。 “本王何时准许你走了?” 这话说得,谁是君谁是臣? 盛子恒听得憋屈,萧茹瑾更憋屈。 她紧紧捏拳,隐忍下怒火,继续弯唇:“今日春岁宴时辰快要到了,陛下需先行出席。王爷若没什么事,何不放走陛下。” “那本王与太后也无甚可言。” 盛亓眸色仍旧很淡,大掌无意识摸了摸脸颊。 萧茹瑾自然看见男人身上的疤了,有蒋神医作为手下,他还能在脸上留疤? 装什么装! 萧茹瑾在心中腹诽一句,脸上还是不敢显露。 咬了咬后槽牙。 “陛下!” 她一说,盛子恒立刻明白意思,撒开腿就遛了,谁管盛亓命令? 见盛子恒离去,盛亓也要拔腿就走,萧茹瑾眼疾手快拦住。 拦人的同时,蝉茗在外关门,御书房留下二人。 “盛景淮!” 四下无人的时候她终于说得出口这三个字。 抓着盛亓胳膊,萧茹瑾倔强仰着头。 “你如何才能原谅我?” 第75章 山雨终来,风满楼 许久以前萧茹瑾与盛亓经常这般。 或者说世上恩爱眷侣都这样,吵架、和好;吵架、和好...... 翻来覆去,却爱慕越来越深。 因此萧茹瑾认为这次也差不了多少。 她是对盛亓有愧,但只有一点点。 二人相识至今,她不就是仗着男人的纵容这恃宠而骄吗? 于是就见萧茹瑾咬唇,主动迎上去一步,凑近男人胸口。 “昨日的事,我能解释。” “你当信我,我与轻风不是外面谣传那般。他留在我宫中,确实有所用处。” “你说过会纵容我一次,盛景淮,现在不作数了?” 萧茹瑾想到不觉委屈,攥住盛亓衣袖。 男人仍旧没看她,甚至都没低下头。 他与萧茹瑾身形差距很大,盛亓身形近九尺,萧茹瑾不过七尺。 她打在男人胸膛,就再也看不见盛亓表情了。 盛亓不答话也无所谓,萧茹瑾一股脑全盘脱出。 “从春岁宴开始,你便胡闹着吃轻风的醋,虽是向我保证不动那人,但从始至终,你还是在伤他。” “当初萧锦瑟在的时候,我可有一句对她的怨怼?我是信你,才会如此。你终究就是不信我。” “昨日的宴席上有人动手脚,兄长朝你射得那一箭怕是也在算计之内。这把飞镖一箭双雕,除了伤了你,还有轻风。那时我以为是李岩溪连同崔家人动得手,因此才急不可耐去找他,却没想伤了你。” 萧茹瑾说着,拿出捡到的飞镖。 纯黑色,看不出从哪个铁匠窑中造出来的品。 她拿给盛亓看,也是觉得男人出身兵营,许是认识。 “......你做得局成功了,有人按捺不住想动手脚,关键时刻需要我们二人揪出内贼。盛景淮,你还是要同我争执不停?” 女人絮絮叨叨说完,盛亓笑了。 他只是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盛亓神情恍惚,似乎并未关心萧茹瑾,而是在想着其余的事情。 看了许久御书房寥寥生烟的檀香,才开口。 “萧茹瑾,你似乎永远有理。” “你说得对,若你觉得本王只在同你赌气,何须硬着头皮朝本王求情?” “与其束缚了你,不如依你所想,放你走。” 说罢,盛亓挥袖,用力甩开萧茹瑾离去。 萧茹瑾呆愣,没想她服软也留不住男人。 望着盛亓的背影,留在原地沉思不语。 ...... 梨戏宫,春岁宴。 因冥昭王命令,第三局射宴的比试是活物围猎,因此场地并不在御花园。 梨戏宫已经是曾经太上皇修缮的宫殿了,早已被废弃。 太上皇不喜文学也不喜武术,唯一钟爱的便是听折子戏,为此他劳命伤财,修了一座极为宽大的梨戏宫。 坐落在东宫与西宫之间,在整个皇朝的北处。 梨戏宫刚建成时被称为仙台楼宇、气势恢宏。 前朝还有词人特意写了首《梨戏宫赋》,足以可见其伟妙。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可惜先帝的时候漓国国力开始亏空,任由这座宫殿磅礴无比,也不敢再使用。 到今日,楼瓦蒙尘,倒是适合作为围猎的场地。 楼阶玉瓦错落有致、机关暗门精巧出奇,既适合野兽藏匿,亦擅锻炼射术。 盛亓选择此作为场地,显然打着杀人灭口的算盘。 死几个尸体都干干净净,谁来也察觉不了。 萧茹瑾猜到男人想做什么。 任由二人再生气,他不至于眼睁睁看着那些贼人逼宫谋反。 但因为盛亓态度冷得过分,其余的东西,她一概不知。 这回萧茹瑾来的时候发现盛亓身边又出现了萧锦瑟。 不由皱起眉头。 从上回萧锦瑟催动明显碧荆芥草的香气,盛亓鲜少再跟她在一起了。 她以为这个人再也不足为惧。 但现在来看,萧锦瑟的碧荆芥是真有几分作用在。 不然怎么盛亓与萧茹瑾一闹僵,就让这女人顶上? 说白了,她好似就跟平稳男人情绪的替身。 萧茹瑾心中不喜这事,没有说出,冷淡着脸坐在一旁,身旁是轻风。 轻风受伤,怎么说今日的比试他不可能再参加,于是乖乖站在萧茹瑾附近伺候。 看场上参加的人,就是萧昶、李岩溪,以及盛亓。 ......冥昭王又亲自参赛了。 各国来使皆为震惊,三场比试冥昭王次次参赛,且看他比试结果。 一场平、一场受伤,这么看享誉九离的昭王也不过如此。 一些使臣武将不由摩拳擦掌,想在第三次围猎狠狠挫下盛亓的风头。 盛亓倒是并不在意周围幸灾乐祸的目光。 顶着“毁了容”的脸,看了盛子恒一眼。 “说起陛下今年亦有八岁,算是知明里的大人了。你日日在本王手下学武,不如第三回围猎,也试一试?” 龙座上的盛子恒一愣。 “朕?” “这......” 这什么意思。 叫他上场,怕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冥昭王之心人尽皆知,在场大臣目光闪烁,含着或兴奋或恐惧的光。 终于,风雨还是来了,今夜的漓国,注定不能平稳。 萧国崇与崔自奇亦在,听见盛亓的话司空大人面色漆黑。 “冥昭王何意!只是小小岁宴,王爷能招待来使已是幸事,何必让陛下亲自上场!” “刀剑无眼,若是陛下受伤,王爷要作何处置!” “他不会受伤,有本王担保。” 骑着纯黑色骏马,盛亓如同即将捕猎的兽王,琥珀色眼眸在阴云绵绵下闪烁暴虐得光。 如同一场游戏,他勒着缰绳,勾着唇角。 “各国使节不如同本王打个赌。” “陛下入场,拔得头筹、喜上加喜。” “天下大赦、从此漓国开关口岸,天下九离如古至亲。” “可若是我朝的陛下输了......” 盛亓眼眸一睨,好似看了眼萧茹瑾。 “任何闪失,用我盛亓人头赔罪。” 第76章 先帝没死 偌大殿内霎时沉默,所有人都在看着盛亓。 目光各异。 有兴奋地、激动地、探究或者疑惑地。 当然还有萧茹瑾,怒火中烧。 他在说什么? 人头担保? 是不想活了?! 不仅盛亓不想活了,盛子恒乃至漓国都不用活了。 这出戏码极妙,不愧是春岁第三日的好戏。 面上用兽奴做局,诱来使竞相捕猎,但实则是漓国最权位高贵的二人成为了猎物,供这些人争夺。 盛亓一句话,无论各国来使进京的计划是阴谋还是阳谋,都在此刻浮现在水面上。 萧茹瑾不知该如何言语,她是阻拦还是赞成?眼神沉沉望着骏马上的男人。 至今认识盛亓十年,她才发现好似第一次认识他。 什么时候她自以为掌控的男人,蜕变成这般可怕的怪物了? 太后都没意见,其余人就更没意见了。 萧国崇面色复杂望着女儿,亦不知该如何是好。 冥昭王都敢以性命担保为陛下作护,盛亓的生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心腹大患,因此无论是萧国崇还是崔自奇,没人舍得拒绝盛亓这个提议。 谁不想看看,最后从梨戏园走出来的人,到底是谁? 盛子恒紧抿下唇,拳头捏紧。 他的皇位能不能坐稳,也就是看今日。 昔日的少年在关键之时也不由蜕变成大人,清秀的脸露出几分毅力。 他知道萧茹瑾担心,但在萧茹瑾警告的眼神下,还是沉声开口: “好。” “冥昭王性情中人,时值春岁,朕何不陪一场?” “恒儿!” 萧茹瑾担忧出声。 看看盛子恒,又看盛亓,特别是最后落在冥昭王冷淡至极的侧颜上。 “……冥昭王,你可思虑清楚,春岁宴是大漓朝一年到头的喜事,何必为了一点儿彩头武刀弄枪?” 盛亓未曾看女人,摇着玄铁折扇,含义深长。 “太后娘娘此言何意?本王无非不按照娘娘想法而动。” “娘娘,不破不立、死而后生,可都是您教导本王的道理。” 盛亓轻笑,在这时抬头看萧茹瑾。 萧茹瑾难受咽了口唾沫,胸口好似有金针在扎。 是,是她的想法。 至少对于漓国朝政,打破这三方制衡的平衡,唯一的办法便是不破不立、向死而生。 但破得人是谁?死的人又是谁? 崔家想让萧家死、萧家想让崔家亡。 唯独萧茹瑾胆大。 她,要冥昭王死。 空气格外安静,好像刹那间时间都静止了,世界只有盛亓与萧茹瑾二人。 两人彼此对视着,眼神只有他们才能明白。 其中心酸、冷冽、背痛,都是足足十年,二人相知相识的默契。 最后还是盛子恒动身打破一切,报以萧茹瑾一个微笑,下座上了马。 很快一行人浩浩汤汤进入梨戏宫,层叠楼宇围绕人群,如海市蜃楼或者蛮疆的迷宫,让人进去就失了踪影。 留在宫外的人没有多少了,除了一些文臣,就是后妃宫婢。 李岩溪亦进去了,萧茹瑾看向崔燕染:“你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向来胆小,也不追求高官厚禄、加爵进位,我就不信他还会做出以身殉国这等事。” 崔燕染轻笑,面对这事儿,她竟比萧茹瑾看得清透。 萧茹瑾仍旧不语,崔燕染像是发现什么,笑着对她道:“你是不是也想进梨戏宫?” “萧茹瑾,反正你也会君子六艺,射猎难不倒你,怎么不进去?” 听到这话,萧茹瑾一愣。 是啊,她要是担心二人,为何不进去? 萧茹瑾整个前半生,都在盛亓与盛子恒身上了,就算这二人真的要死,也必须死在她手上。 不知想到什么,她转身走。 萧茹瑾先回长乐宫换上骑装,打点好宫内事宜,她没有带上蝉茗,准备离开时,这时衣袖被人拽住。 她回头看,是轻风。 “太后娘娘,您要去哪。” 萧茹瑾皱眉,冷厉甩开衣袖:“这不关你的事。” “可不可以不去?” 男人像是听不见似的,兀然开口。 他面色惨淡、皮肤苍白,身上还带着昨日射箭留下的伤。 萧茹瑾是想留这人一步,慢慢观察,但显然他有些过分,面色更冷。 “轻风,你越界了。” 或许是萧茹瑾两次帮了轻风,他胆子大了些,以为她是真心偏宠了自己,轻风仍旧攥着萧茹瑾衣裳,表情倔强。 “奴有一言想说与太后听,就算如此,也不愿留下?” 萧茹瑾没在意,直言道:“待哀家回来再听也不迟。” 说完她仍旧要走,吩咐蝉茗看管好轻风,可是就在这时,轻风咬唇,倏然放大声音。 “事关先帝也无所谓?” 听到这两次,萧茹瑾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回头看轻风。 “……你,说谁?” 先帝,盛誉? 萧茹瑾脸色很沉,抓住轻风的衣领:“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果然,从西翀进贡美人选择礼物,轻风模仿崔珏成为最显眼的存在,就是一场特意为萧茹瑾编织得局。 一年来她无数次怀疑过盛誉的死因有疑,可今日听见,还是觉得震惊。 轻风本身弱,被萧茹瑾这般攥紧难受咳嗽两声,碧绿色猫眼溢出泪意,蝉茗在一旁忍不住提醒:“娘娘……” 就算激动,他可是唯一知晓先帝行踪的线人啊。 萧茹瑾面色极为阴沉,手握在她腰侧别着,藏在贴身衣物中的棘琥珀匕首。 明明还担心着盛亓的事,可盛誉有关的消息不得不听。 两难之下,萧茹瑾松开轻风怒斥:“快说!” 从未见过女子如此失了分寸大怒,轻风跪坐在地上痴痴笑出声。 “看来论起冥昭王、崔太师,终究还是先帝最得娘娘心。” “娘娘,您当是能猜到,先帝,没有死。” 这话萧茹瑾并不感到惊讶,但不得不说,在听见“没有死”三个字,她头脑一片空白,耳畔翁鸣。 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盛誉如果没死,她跟盛亓的孩子怎么办? 萧茹瑾表情越来越沉,手抚摸着下腹,冷声问:“你如何得知,你是盛誉的人?” “是,是陛下让奴混进西翀男宠的队列中来到娘娘面前的。太师的喜好、模样,都是陛下告诉奴,为得便是能够入娘娘的眼。” “娘娘,当年羌国一战,陛下被羌人重伤,为了活命不得不传出诈死的消息。如今一年过去,他身子大好,已经迫不及待回到宫中,与娘娘里应外合铲除内贼了!” 轻风口中的陛下自是盛誉。 诈死还生?铲除内贼? 萧茹瑾冷笑一声,盯着轻风激动阴柔的面庞:“以你的意思,是想说当年盛誉是被人陷害了?在漓国应战北羌的军队里,有内贼?” “是!” 轻风肯定道。 “谁。” 萧茹瑾淡声问,语气并不疑惑。 就算轻风不说,她已经猜到了。 果不其然,男人下一句便是:“回娘娘,陷害陛下,让陛下蛰伏一年的窃国之贼,就是当今冥昭王,盛亓!” 第77章 我肚子里,还有姓盛的人 “当年陛下亲征,本是大捷,可冥昭王私通母族做下一个局,让陛下差点死在敌军刀下。” “事后冥昭王斩亲灭族,一人独吞进宫凯旋而归,为得就是让漓国上下无一不折服于他。” “其心思何其歹毒?简直是丧心病狂!昭王隐瞒全国至今,在今日终于能够作茧自缚,死在各族来使的围猎之中,太后娘娘何必去帮助这二人?” “就让冥昭王身死梨戏宫,太后放城门迎接陛下归来,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轻风说着说着,表情更加激动,仰着头看向萧茹瑾,面上都是希翼的光。 萧茹瑾却如坠冰窖,语气轻飘飘道:“那盛子恒呢?想让盛亓死,盛子恒也必死。” “那只是个冷宫弃妃生下的儿子,算什么东西!” 轻风不屑道。 如今他卸下伪装,不再是故作柔弱的绿茶模样。看他神情,已然是盛誉规训好的一条狗,所思所想都为盛誉。 “身为天家子嗣,为霸业牺牲是常事。陛下诈死一年,让那种血统卑劣的庶子享受了一年富贵荣华、被千万人朝拜之尊,已经是他人生幸事。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为了他父皇牺牲,就是盛子恒的宿命。” “介时等陛下班师回朝,就立崔太妃的孩子为小太子,天都佑我陛下,让太妃生了唯一的龙脉,盛国江山必不会亡!” 轻风激动,说到这,又朝萧茹瑾卖好。 “太后娘娘放心,这些年来您一直为盛家江山不辞劳苦,为了稳住漓国局势,甚至忍辱负重跟冥昭王那种蛮狗虚与委蛇,等陛下回京,仍旧会把小太子记在您名下,您永远是漓国的皇后、太后,以至皇太后。” “一国之母,荣华此生,娘娘可愿意?” 轻风一言一语说得极好,萧茹瑾轻笑一句,摇了摇头。 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落雪了,这还是新年到的第一场雪。 稀稀疏疏下着,仿佛要掩盖住今夜大漓朝的血雨腥风。 长乐宫内安静如寂,沉默许久,萧茹瑾吩咐蝉茗。 “把他关押在哀家寝殿,在哀家回来之前,别让任何人见他。” “是,娘娘。” 蝉茗埋头答应,马上准备动手,轻风焦急不已。 “凭什么!太后,您不是忠臣吗?一年以来,不是您恪守盛氏的江山吗?!” “是。” 萧茹瑾幽幽道,好笑望着轻风。 “但你凭什么就觉得,盛氏只有盛誉一人?” “盛子恒身份卑微、性子怯懦,难堪大任!” 轻风立刻回答,说完发现不对劲,皱起眉头看萧茹瑾。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萧茹瑾跟冥昭王有私情? 不!这不可能,来京城以前陛下还同他讲过,萧茹瑾可以喜欢上任何人,唯独不能是盛亓。 就算真喜欢上了,也不可能会把盛家的江山拱手让给冥昭王。 这就像一个禁令,或者说是一种蛊,早在太上皇时,命萧国崇为司空,把萧家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时,太上皇就为萧家人种下这颗蛊。 以后的萧族人,无论遭遇什么情况,都不得背叛盛誉的血脉与盛誉本人。 谁想萧茹瑾勾勾唇,睨了轻风一眼。 “姓盛的,除了他们,还有一人。” 摸着腹部,萧茹瑾衣衫收紧,露出突出的弧度,轻风从下往上的视角看起来更为直观。 他登时如遭雷劈,不可置信。 “这、这是——!” 砰! 没有机会了。 轻风惊叹的话没有说全,白眼一翻倒地上,伸手是蝉茗摊着手,掌心盘旋蠕动的蛊虫。 若是他脚踝上的蛊囊没有被盛亓没收还好,现在收了,基本上在萧茹瑾面前无任何缚鸡之力。 萧茹瑾冷冷盯着地上昏死的男人,按捺杀气道:“留着,这人,等我回来杀。” 说完,这一次真的头也不回离开。 萧茹瑾在御马司挑了匹马,立刻骑上赶向梨戏宫。 她径直进入,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不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总归跟她想得一般无二,今日射宴已然成了一场阴谋的屠杀。 她心下一慌,有不详的预感,冷素策马进入。 梨戏宫根据太上皇的喜好,说着是宫殿,却足足有城墙高,上下五层楼,每层楼都有暗房无数。 砖瓦是琉璃镜片做得,令人看不清远近、大小,甚至看不见其他人,只有一层层自己的面貌和身影。 而人走过,墙角的烟馆还能留下缕缕馨香的生烟。 萧茹瑾捂住口鼻,暗道不好,这是迷香! 不仅是简单迷香,加了薄荷、萝珈等致幻兴致的药物,寻常人闻了会抑制不住心中暴戾。 这都算了…… 好熟悉的花香。 这里面还有,碧荆芥花?! 瞬间萧茹瑾心沉到谷底,想到宴上的人。 难怪,难怪为何萧锦瑟会出现! 该死! 她无暇再想其余的事情,立刻加快速度去找人。 “盛景淮!” “盛子恒!” 萧茹瑾喊着,空荡荡的宫殿无一人回应,甚至动物野兽的嘶鸣都没有。 有的只是无穷的血腥味。 她身上还有孩子,就算胎稳了也不能在这般杀戮之所呆太久,阴冷的寒气逼来,让萧茹瑾隐隐觉得腹痛、想呕。 她咬牙坚持,继续喊盛亓与盛子恒的名字。 不知爬了几层楼,在萧茹瑾快要绝望之时,忽然听见有人惨叫。 “啊!” 萧茹瑾忙去救人,发现滚在地上,满身是血的人,竟然是李岩溪?! 第78章 杀戮之楼 “你怎么在这里,陛下与冥昭王呢?!” 萧茹瑾抓住李岩溪的衣领询问。 “你不要过来啊!来人!有老虎、老虎!” 李岩溪惊魂未定,惊恐瞪着瞳孔望着萧茹瑾。 萧茹瑾猜想可能是宫内迷香的原因,抬手给了李岩溪一巴掌。 “清醒点!” 啪得一下清脆出声,李司徒的眼眸渐渐清醒回来,看清萧茹瑾。 “……娘娘,您怎么在这?!” 他大骇,这不是围猎吗,怎么太后会出现在梨戏宫? 且看萧茹瑾一身猎装长裤,端得一副女将军般威仪的模样,全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 看到她这副,李岩溪恍惚回忆起,好像最初萧家嫡女萧茹瑾就是这般。 比起“第一美人”,整个九离言传最盛的还是她“才女”之名。 萧茹瑾就是这般,身为女子,却比男子还要优秀。 或者说其实女子本就不输于男子,曾经整个九离大陆除了翀国,无人想过此事。 可萧茹瑾出现,她给了每人一把削刀。 萧茹瑾蹙眉,没有回答李岩溪问题,直问:“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眸色闪动,或有痴迷,还有其余更深的东西,萧茹瑾暂且看不懂,就见李岩溪垂头,恢复平日怯弱纠葛的模样,结结巴巴道: “回娘娘,自臣跟着王爷陛下的队伍进宫,这梨戏宫就变了。” “这梨戏宫曾经可是太上皇委托下官的祖父、李家修缮的,听祖父道这宫殿就是寻常讨贵人关心、供太上皇享乐看戏的楼宇,但不知为什么,我们进来后梨戏宫全成了一座机关之城。” “砖瓦变成了琉璃镜、空气幕布着迷香的气息,御兽园放进来的野兽全都发狂,攻击力极强。一些国家的来使们本想射猎,但都被兽奴给吃了!” 想到那血腥场景,李岩溪现在都不用瑟瑟发抖。 “你身上的血便是兽奴暴动染上的?”萧茹瑾肃穆一张脸询问。 李岩溪点点头:“是……” “兽奴暴动,有人死了,这射宴就不应该再办下去。王爷本想让陛下离开,但就在这时候东瀛与大丽国来使暴动,拿箭直接射向陛下!” 听到这话,萧茹瑾脸色一寒,手指捏得咯吱作响。 “哀家便知道!” 贼子的手可伸得够长,敢里应外合做局! “然后呢!” 萧茹瑾气冲冲道,攥紧李岩溪衣领,“盛亓可有受伤?” 他相信那人既然承诺,就算死也会照顾好盛子恒。 可是盛亓、她的盛亓,不能有事。 李岩溪一顿,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迟疑道: “几个来使而已,并不是王爷对手,王爷很快将来使杀了。” “但没想到,更多的人群暴动起来,将我们冲散。” “至今下官也不知冥昭王踪讯。” 各族来使并非独身来到大漓,这些人也有侍卫,说不定还有训练有素的杀手。 此次进梨戏宫少说有百人,上千只兽奴,这群人四散逃亡,闻着躁动的迷香行事,萧茹瑾都不敢想像其后果。 她听得面色越来越寒,确认道:“所以从暴乱以后,就是你一人猎兽至今?没有见过任何人?” 李岩溪点头,语气诚恳:“是,娘娘。” “方才下官还看见了老虎,吓得连忙逃了!” 男人说着向萧茹瑾展示他身后的箭筒,从箭羽使用数量能看出来,他当是猎了动物。 但不知道为什么,萧茹瑾下意识还是觉得奇怪。 从头至尾李岩溪给她透露出一丝古怪,又不知道他刚才的话语哪儿不对劲。 她思绪纷杂,现下脑中都是盛亓与盛子恒,一时间还真想不明白李岩溪此人。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萧茹瑾起身,直接道:“罢了,你跟着哀家,一同去找王爷与陛下。” “下官遵命。” 就这样,萧茹瑾同李岩溪二人在梨戏宫走着。 宫殿曾是李家修缮得,因此李岩溪对宫内布置并不陌生。 很快,他们就从一楼登上二楼。 “娘娘可知多年前太上皇为了修缮梨戏宫花了多少心思?拨了多少缮款?” 路上李岩溪对梨戏园侃侃而谈,显然对于这幢宫殿,他极为喜爱。 “祖父就因替太上皇修了这尊宫殿得以重要,从此李家升为三公之司徒,主掌整个漓国户籍农耕。” “下官从小接触民间较多,整个九离大陆,什么花鸟鱼戏、杂活戏耍,下官都了如指掌。早闻太上皇喜爱看戏,可惜当时下官并未出生,不若这梨戏宫的机关楼还能更加精妙一些。” “譬如楼与楼之间的密道、每个戏阁内的装潢,都有说法。” “娘娘可听说过玄门八卦?知道生死门吗,下官——” “闭嘴!” 萧茹瑾听得不耐烦,呵斥李岩溪。 这人是怎么回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萧茹瑾这边充满警惕,生怕从镜门屏风后冲出一位刺客或者猛兽,谁想李岩溪仍旧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谁要听这些纨绔子弟的逗耍知识了! “哀家只知梨戏殿修缮,只是太上皇劳命伤财的政策罢了。” 对于传闻中的那位太上皇,也就是盛誉盛亓的父亲,萧茹瑾并不喜欢。 诚然在太上皇在位期间,漓国国力顶盛,放眼整个九州,也无能够与大漓争夺第一的国度。 可太上皇太过残暴,手腕铁血,从狸美人与瑞庆王的下场就能知道。 凡是跟太上皇有关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惨绝人寰。 这样的暴君唯一的喜好竟然是听戏? 怕不是这戏宫本来就不是听戏的,而是处刑的。 萧茹瑾并不想细想,但在这时李岩溪眸色一闪,忽然抓起她手腕。 “——阿瑾,你是不是从始至终就瞧不起我?” 男人说这话,萧茹瑾一愣,立刻甩开他的手。 “李岩溪,你又想做什么!” “我一个废物,能做什么?” 李岩溪苦笑,向来温儒的脸在宫殿内五光十色的琉璃照耀下好似有些扭曲。 “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从未听我说过话,从未。” 第79章 谁是千层饼? “李家的家世比不得萧司空,家父祖父也没有崔司马聪慧,李家作为司徒能苟延残喘至今,全靠我们李家人世代仰人鼻息。” “从小父亲教导我,萧司空的女儿、崔司马的女儿,都要讨好欢心。” 李岩溪幽幽说着,眼神望向琉璃镜深处。 在镜子重重叠叠照出来他的身影中,仿佛能看见什么宝物似的。 “我当是京中最优渥的纨绔子弟了,别家子弟都被父母训着打着教好,偏偏我不用。父母日夜安抚我,生怕我比萧昶或者崔珏厉害,触怒到谁家利益。” “崔珏擅文,我便再也不能读正书,只能钻研些机关算术、奇门遁甲。” “萧昶擅武,我更是君子六艺碰都碰不得。这般长大,我李岩溪成了京城最富有盛名的怂货。” “曾经我觉得当个废物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家国安稳,李家也不穷。” “直到有一天……我在学宫看见了你抚琴。” 那当是很远的事情了,李岩溪神情飘远,面上流露出怀念之意。 “古人有云‘瑶姬抚桐梧,仙音绕玉弦。曼影随风舞,雅韵醉知清。’” “我李岩溪没见过瑶池仙子,但我以为,那时刚及笄的萧氏嫡女,堪得仙人之姿一语。” “少时向你提亲,所有人觉得我在犯蠢,唯有我知道,我曾真心心悦过你。” “阿瑾,你是真不知晓我心意?” ……什么玩意儿? 萧茹瑾面色难言盯着李岩溪,发现她好似从未认识过此人。 “你现在表明心意,有什么用?你总不能说与崔燕染在一起,也只是为了离我更近一些?” 谁想李岩溪肯定点头。 “是,阿瑾。” “……疯了吧你?” 萧茹瑾被气笑了。 他以为在机关楼里面诉说衷肠很浪漫? 还是说她会被他的所思所想感动,怜悯一个从小到大被权谋牺牲培育的假废物、真棋子? 若是萧茹瑾是十五岁时少女懵懂的她,可能她还真会被蒙蔽,但萧茹瑾已经快二十二了。 腹中怀有孩子,俨然是个母亲。 从头至尾都是李岩溪自己选得道路,没人逼迫他,甚至同崔燕染有染,依旧是李岩溪的主意。 现在他说是为了萧茹瑾,什么意思? 自我感动和没必要的牺牲有何意义? 萧茹瑾只觉得恶心。 她甚至同情崔燕染,一回两回识人不清,都撞在了渣男上。 萧茹瑾寒着脸推开男人:“李司徒,木已成舟,劝你收掉不该有的心思。” “哀家是看在太妃产下先帝遗腹子的份上才放过你一码。西翀来使说得对,谁规定女人只能有一个夫婿?先帝驾崩一年,女子再嫁亦是常事。” “你是崔燕染的玩物,哀家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还想做其余手脚,别管哀家不客气。” 萧茹瑾冷笑,“你说得对,李家势弱,现在你在哀家面前这般肆意妄为,不怕哀家揪着以下犯上的名义灭了李家?” 她这般威胁,以为李岩溪会害怕,谁想男人只扯了扯嘴角。 “想治下官的罪,那也要娘娘有命能出去。” 刚说完,萧茹瑾惊觉不对,往后退了两步,可李岩溪已经按动机关。 自上而下掉下一头吊眼白虎,直直望萧茹瑾扑来。 “嗷——!” “李岩溪,你!” 萧茹瑾大骇,不可置信盯着远处的男人。 她终于反应过来到底男人的话哪儿不对劲了。 他为何一直在说关系梨戏宫的事情? 既然是李家修葺,他如此了解梨戏宫,怎么不提前禀告里面机关重重! 不、甚至那从门墙内部散发的迷香,不就证明是李家动得手脚。 是李家人策划了这场谋杀!! 萧茹瑾幡然醒悟,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猛虎失去理智,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咬断女人脖颈。 就在这时。 “蹬!”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萧茹瑾手拿棘琥珀,也准备殊死一搏,猛虎已经抢先一步被人隔断头颈。 咕噜噜…… 腥浓的血液喷撒,溅满萧茹瑾全身,血迹划过她瓷白的脸颊。 从淋漓模糊中萧茹瑾看见一人的身影。 那般高大、熟稔、与众不同。 是盛亓。 “盛景淮!” 萧茹瑾惊叫,如同扑火的赤蝶投入男人怀抱。 盛亓也抱着她,语气很沉,来不及让萧茹瑾看清脸,怒斥:“快走!” 不远处李岩溪也见到了这一幕,愠怒皱起眉头。 “冥昭王,又是你!” “萧茹瑾,你真让我失望,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看不上任何人的瑶池仙女,最后会跟一个蛮夷在一起!” “但凡漓国人知道你这般丢汉人的脸,你以为萧家还能安慰坐拥司空之位?!” “不关你的事!” 萧茹瑾愤恨,感受到怀中男人非比寻常炽热,知道他傩血反噬。 她无心去追李岩溪,抱着盛亓先到一间厢房休息。 “没事吧?” 放下男人,萧茹瑾焦急捧着盛亓脸。 盛亓带着血色的眼眸半眯,大掌掐着萧茹瑾脖颈,以一种暴躁又无奈的语气质问:“你为何会进来!” 萧茹瑾倔强望着盛亓,冷笑讥讽:“你都不要命了,我要什么?” “既然在这个猎场里已经有九离大陆最觊觎的盛族皇室两条命,不如再填一把火,加上我萧茹瑾的命,何如?” “萧茹瑾!” 盛亓咬牙切齿,恨不得自己也是头老虎,把女人拆之入腹。 “你这个疯子。” “疯子怎么了?你是疯子,李岩溪也疯了,大家都一起疯才好。” 萧茹瑾二话不说,先用棘琥珀割破盛亓手指,为他解血毒。 做完这一切,才问:“现在可清醒了一点?进殿后我便闻到了碧荆芥的花香,盛景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放了血后男人意识清醒了很多,至少颤抖双手不会真的想掐死萧茹瑾,或者说强上了她。 沉默一会儿,盛亓冷冷看了女人一眼。 他为何要回答? 说起来,两个人不是在吵架么? 像是忽然记起了这件事,盛亓理了理衣领,躲过女人的触碰。 厢房暂且安全,里面就是一间普通的茶室,有桌椅、床榻,甚至一盅上好的雨前龙井,显然是供贵人享乐的地方。盛亓起身盯着龙井茶也不看萧茹瑾,轻呵道: “太后娘娘确定是想过问臣的情况,不是陛下的?” 第80章 黄泉碧落,我都陪着你 这话说得,尽管萧茹瑾确实想问盛子恒的情况。 但男人都这副态度了,萧茹瑾咬死不承认。 “我只担心你,碧荆芥是怎么回事,是萧锦瑟做得手脚?” 盛亓根本不吃她这套,直接道:“跟盛子恒走丢了,不过别担心,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有梧桐镜在。” 萧茹瑾一愣,不可置信询问:“梧桐镜?!你给了他!” 此物她知道,是素姨娘留给盛亓的。 梧桐镜同样也是来自北羌的宝物,拥有这东西,跟南疆的金壳蛊一样,能够抵一次致命伤害。 曾经盛亓想把这面镜子送给萧茹瑾,她拒绝了。 男人常年征战沙场,容易遇见各种意外。 与其保护萧茹瑾的命,她何尝不想让男人长命百岁。 萧茹瑾相信盛亓把盛子恒当做饵食,就会保证他性命无忧,但她没想过,他会为了一个赌约做到这种地步。 见女人沉默不语,盛亓只以为她仍旧在担心盛子恒的情况,手握佩剑嗤笑。 “当然,本王知道,梧桐镜只能护佑那个小废物一次,我们还是快些出去找到他的下落为好。”“......盛景淮。” 然而沉默许久,萧茹瑾面色冷肃,径直走到男人身边,手抓住他衣襟。 “你没了梧桐镜,还在傩血反噬的状况下扑过来救我?你不怕死?!” 是,萧茹瑾也在赌。 每次她选择放弃男人的时候、或是诱男人入局,她总仗着盛亓有一次护命的机会为所欲为。 可真知道男人连最后的底牌都没了,萧茹瑾才意识到她有多后怕和慌乱。 她竟然哭了,眼眶通红,抓着盛亓嘶吼。 “谁要你救了?谁又准你用你自己去博弈六国来使了?” “我现在真是懊悔,眼睁睁见你组射宴之局!” 被萧茹瑾劈头盖脸一顿骂,反而盛亓眼中划过光亮。 他定定看着她,眸中划过幽火。 “你担心我?” “萧茹瑾,你最终还是担心我的。” “我自然担心你!” 萧茹瑾气得头昏脑胀,“你曾是我孩儿父亲、少时的情郎,我难道不能担心你?” “但你去扶了轻风。” 盛亓冷淡回答,脸上的伤疤还在灼热胀痛。 二人自诩聪慧、也彼此理解扶持,可再聪明又如何? “爱慕”二字,从来不是聪明就能长长久久的。 盛亓明知道萧茹瑾不喜崔珏,但他便是担忧。 面对崔家长公子,是他年少时就滋生的自卑。 她那么好,在宫外是名满九离的美人,是崔珏琴瑟和鸣的知己。 可她仍旧弄脏她的锦缎罗裙、带着别的男人送她的鲜花点心,钻进狗洞跑到冷宫里怜爱他这种奴隶。 萧茹瑾也明知盛亓或许会为了她去放手整个天下。 她没必要同男人勾心斗角、心生间隙。 可内心的矫情又总会患得患失。 两个人都太过骄傲,谁也不肯先说“爱你。” 导致两个人就算明白,也不敢戳破最后的窗户纸。 萧茹瑾一时无言,许久才道:“轻风的事,是我不对。” “我什么事都想着将计就计、谋定而后动,但轻风同我想得并不一样,他——” 萧茹瑾下意识想将先帝的事情说出,但又咽下。 她并不信真如轻风所说,当年盛誉“战死沙场”有盛亓做手脚。 但先帝还活着的消息,男人还是先别知道为好。 “他并非能够为我所用之人,我知你从故意割下他银镯时,就在提醒我轻风身份不明,可我仍旧同他亲近。你受伤,我也想着大不了召来蒋神医为你治脸。” “我实在没想过这些举动又会如何刺痛你。” 萧茹瑾诚恳回答,眼睛亮晶晶地、手抚摸盛亓脸颊。 “......你真不叫神医?这么长一道疤,变丑了。” “呵。” 听这话,男人终于忍不住,怒极反笑。 “萧茹瑾,你真是。” 他说不出,眼底情绪复杂。 隐忍、刺痛、怨恼终究化作无奈,深深叹息一口气。 算了,又能如何? 都到这种地步,萧茹瑾能道歉就是最好的结局。 盛亓跟赌气似的,捏着女人细腻柔软的两腮。 “丑了恰好,你就可以理所应当不要本王。” 说完跟如释重负一般,高大的身子垂下,能够罩住整个萧茹瑾。 “这般懂事,本王真不敢收下这个道歉。” “阿瑾,别再丢下我了,你分明说过要同本王一体同心。” “下一次......下一次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女人似风,琢磨不清也抓不住。 在踏入梨戏宫的时候,他就想过。 既然抓不住,就囚住。 身上暴戾的血液随着碧荆芥花的香气沸腾。 盛亓的本能告诉他,本应该如此。 他是男人,何必被一女子牵着鼻子走?随着她一言一语心碎不已? 分明他知道萧茹瑾最脆弱的秘密,想控制萧茹瑾,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已。 但盛亓还是尽量按捺着。 至少没到最后一步,他不想强迫她。 感受男人炙热的胸怀与心跳,萧茹瑾回抱盛亓。 她不敢立下承诺,只敢说一句。 “盛景淮,黄泉碧落,我都陪着你。” 两人算是和好,萧茹瑾现在才有心思仔细查看厢房。 盛亓被棘琥珀放了血,暂且武力尽失,在他恢复以前,他们还不能出去。 因此萧茹瑾必须检查此地足够安全。 不然就她这点三脚猫功夫,倒是可以即刻灵验方才的承诺。 二人成地下的野鸳鸯去了。 萧茹瑾在四周观察着,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盛景淮,你进来的时候锁门了?” “这是厢房,如何锁门。” 盛亓还在软榻歇着,不屑嘲笑。 “怎么,太后娘娘许久未出宫,都不知晓阁门怎么打开?” 她自然知道,漓国戏院的厢房是从东瀛引进的设计。 木屋从左往右推拉,但萧茹瑾试了许多次,木门跟墙壁黏合起来似的,纹丝不动不动。 萧茹瑾心头一跳,不详的预感成真。 “我们,应当是被关在里面了。” 第81章 不xx就出不去的阵法 关,怎么可能? 盛亓直觉不相信:“方才进来本王有看过,这间屋子没有什么机关。” 这男人真是可怕,都处于意识迷离的情况下,还能关心屋子。 “但它确实开不了。” 对于此事,萧茹瑾也极为头疼。 开不了是一码事,她发现,此房就是没有机关。 方才二人都失了戒心,就是因为被这看似普通的厢房给欺骗了。 现在来看,察觉屋内处处透着诡异。 茶水、屏风,都画着避火图,香薰也是催情香。 普通的催情,没有夹杂其余致幻药物或者碧荆芥草。 对于此药萧茹瑾与盛亓都已经免疫了,不至于发生什么波动。 但闻着香味,细细思考起来。 “同本王进入梨戏宫的时候一模一样。” 盛亓蹙眉,这时他走到门扉边,也试着推了推门。 “梨戏宫的源来本王知晓,是盛炀帝喜爱听曲所修,本王只知其规模宏大、劳命伤财,现在看并不仅如此。” “在踏入梨戏宫的那刻,本王就感觉到,这座楼很诡异,是一幢杀机密布的繁楼。可从戏曲园林变成机关之楼,本王未曾感受过任何异动,就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完成转变。”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 盛亓话没有说完,萧茹瑾接着:“像巫蛊玄术。” 当然,二人不信鬼神之说,尽管有南疆这般神秘的部族。 真正的仙法一类的东西,普通人应当是做不到的。 可为何能在盛亓眼皮子底下完成这种转变? 萧茹瑾忽然想到了李岩溪。 在她与那人一同行走的时候,李岩溪喋喋不休诉说了许多东西,其中包含了一点。 “娘娘,可曾知晓八卦阵法一说?” 萧茹瑾恍然大悟,朝盛亓询问。 “景淮,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都是阵?” 要是阴阳风水,在大漓不是不无可能。 萧茹瑾虽不信鬼神之力,但一些道士的卜噬算法还算有依据。 至少每年皇帝修建园林、都要找钦天司卜算龙脉的位置。 盛亓皱眉,暂不知该不该相信,只是道:“本王对道术不算了解。但就算是玄家阵术,也当有破局之策。” “你且看看,是风水、还是符篆?找出以后消灭便是。” “但难就难在这。” 萧茹瑾摇头。 她虽也不通奇门淫技,但大体常识是知道的。 就算是法阵,也当有个阵眼什么的东西,到底李家人是怎么做到的? 把这间房完全成了个密不透风的笼子? 二人寻找无门,终究只能等。 反正密室里面没有危险,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刚好。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盛亓武力恢复,他们再尝试破局。 这次有了盛亓,就是暴力破局了。 就见盛亓拔出长剑在木门上斩去,呼啸得声音而过,墙壁都瞬间裂了好几块缝隙。 但就算这样,门墙都裂了,仍旧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萧茹瑾大惊:“还能这般?!” 重物破碎却不下落,这也能算一种鬼神妙法了吧! 盛亓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琥珀色眼眸闪烁厉光,面色不大好。 “如果李家人真有这般神奇,何尝有萧家崔家的事情?早在炀帝时期,漓国都被灭尽。” 话说得也对,萧茹瑾叹息一口气:“那怎么办?硬得来不来,便只有软的。” 可是软.....又能怎么软? 这是盛亓看着屋内各种姿势的避火图,俊眉轻挑,想到一个注意。 “阿瑾,盛炀帝修葺梨戏宫,除了喜爱看戏,还会来做什么?” 萧茹瑾没察觉,下意识答话:“自是宴请宾客。” “当时太上皇的几位兄长族亲都来过梨戏宫,包括瑞庆王盛柏松。” “机关大臣、盛族亲王,只要是炀帝敬重之人,无不来过梨戏宫。曾经的梨戏宫,可谓是盛世繁楼。” 她幽幽感慨,之后摇摇头。 如此奢华迷乱,萧茹瑾并不喜欢。 “那便对了。” 男人兀然收回长剑,别回腰间,肯定道:“既是太上皇招待贵客的地方,就当以他的心思去想想,若是炀帝,要怎么让那些人满怀期待进来、又心满意足出去。” 被盛亓这般提醒,萧茹瑾终于明白。 脸上神情惊愕。 这......这不会是! 难怪那么多避火图,不就是供人交欢娱乐之所! 瞬间萧茹瑾的脸涨红,气声中带着无奈:“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学着屏风上的姿势吧!” “为何不能。” 盛亓面色极淡,唯独漂亮浅淡的眼眸闪烁揶揄的笑意。 “困着便是困着,不如一试。” “可——” 萧茹瑾直觉不要。 不久前二人还鲜血淋漓、从猛虎抓下逃生,现在被关在房间里行夫妻礼? 想都别想! 再说了,如果真按照盛炀帝的心思去揣摩阵法,保不准除了需登上极乐才能出去。 这墙上、画上,指不定有烟眼,供其余人观瞻。 要是被人看见了,她死的心都有了。 萧茹瑾不愿,但盛亓懒洋洋坐在椅上把玩茶杯。 “不急,总归能出去的。大不了等李司徒,以他想杀我二人之心,也会想尽办法将我们放出去。” “就是盛子恒,他一人在机关楼里,还有几国来使没被本王杀干净,就不知该什么下场了。” 听到盛子恒的名字,萧茹瑾咬牙。 看了看盛亓,又看了看墙上作画。 她沉默半晌。 “......你在这坐着别动,我见画上有不用脱衣裳的。” 扶住盛亓肩膀,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厢房门开了。 萧茹瑾面色极红,腿软从盛亓身上下来。 “......盛行忱是疯子不成。” 还真被盛亓猜对了,确实要根据厢房的用途来破阵。 不过倒也还好,不至于逼着二人行房事,两人也没来真的。 两个人旖旎暧昧的气味就能触发机关。 盛亓眯着眼,没想到最后他竟然还能落到点好处,摇着折扇心情不错。 “本王曾对祖父无所记忆,但今日看来,他也不算人人口中得而诛之的暴君。” “盛景淮!” 萧茹瑾一边气恼一边整理着衣衫:“现在快去找恒儿,他若有闪失,拿你试问!” 盛亓轻笑一声,抚了抚女人耳边凌乱的碎发。 “便去。” “陛下同本王走散之地,就在宫殿顶楼。” 第82章 往生戏 萧茹瑾与盛亓在二楼找遍所有厢房,见再也没有其余古怪,就去了三楼。 楼层越来越高,所用机关全然不同,萧茹瑾震惊: “通往顶楼的路都被封住了,你说你与盛子恒在五楼分离,是怎么上去的?” “那时并未锁住。” 盛亓摇头,眼眸幽深看着三楼的戏台。 “显然,我们又入阵法了。” 阵法开,所有门窗道路死死封住,跟之前在二楼厢房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好的是,目前看来一层楼只有一个阵法。 只要破了局,二人就能顺利通往楼上。 想到此,萧茹瑾松口气道:“那我们分开找一找,三楼的阵眼是什么。” 只见梨戏宫三楼为通台设计,没有厢房密室,只有巨大的勾栏水榭。 人工修葺得水渠上飘着红莲花灯,中央是巨大的戏台,顶部的镂空设计让外面的光线透过琉璃镜的层层折射。 在看台上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梦如幻却又透着一丝诡异。 萧茹瑾同盛亓走上去,脚步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呀声。 同时戏台透出光亮,倏然掉下两个人影。 “谁!” 萧茹瑾警惕出声,正要拔箭射人,盛亓握住她手臂。 “并非活人。” 听到这话,萧茹瑾定睛一看,发现掉下的竟是几具人皮影! 皮影为戏在漓国是常事,但这两条皮影足有活人大小,惨白的脸五官活灵活现,不像篆刻,好似就是真人! 看得萧茹瑾不由头皮发麻。 想到那位太上皇盛炀帝,这皮影戏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也不难猜想。 萧茹瑾与盛亓二人都不动弹,那两个人皮影开始唱戏,一人开口第一句便是: “诸侯弄兵,分隳天下,九域八荒,谁为正主?” 说完,人皮影苍白空洞的目光死死盯着萧茹瑾。 她一愣,这意思,叫她回答? 看了眼盛亓,见男人没多言,萧茹瑾想了想道:“漓国盛,炀帝旺。” 听见此言,人皮影哈哈大笑,捋了捋胡须:“善善善!此言甚是!” “漓国盛,炀帝旺!” 其余几个模样小一些的人皮影跟欢呼雀跃的猴子猢狲似的,重复萧茹瑾的话。 “漓国盛,炀帝旺!” “漓国盛,炀帝旺!” 倏然,整个三楼戏台充满了这句欢呼,萧茹瑾听得耳朵发麻,面色冷嘲。 “呵,无上皇倒是会传扬功绩。” 经历过避火图的洗礼,她明白了该怎么以太上皇的心思去破解阵法,这次随便一开口,竟然对了。 盛亓也扬了扬嘴角,面色好整以暇:“平心而论,他倒却也是大漓最后一位功成名就的帝王。可惜——” 盛亓嗤了句:“儿子与孙子都是废物。” 萧茹瑾看了盛亓一眼。 反驳不了,确实。 第一轮提问过了,皮影戏继续演下去。 几个人影各种变换起来,这当是一出政军出战的戏码,讲述了无上皇盛无忱的勇敢无畏。 君权神授,此帝登基,实在是天佑大漓。 “——吾奉炀帝之令,讨诛九州之不臣!” “呵,炀帝何敢妄**尊!今日九州共彧,尽皆知,谁为天下之主!” “吾之猛志,凌云冲霄!”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萧茹瑾听得昏昏欲睡,不明白三楼阵法这般简单。 仅仅看戏,就够了? 她刚这么想,这时,突然,背后一支冷箭如毒蛇般射来! “叮!” 不需要萧茹瑾做出反应,身边的盛亓率先拔刀,径直将箭矢挡回去。 单手抱着女人,他飞身后腿两步。 “真看戏去了?三楼进来了别的人。” 听男人低声嘲笑,萧茹瑾倔强皱起眉头。 进来了别的人?怎么可能呢!此阵一开,无论是上去的道路还是下去的路当是都被封锁住才对。 她一心关注着戏台的情况,自然没有注意身后。 不过很快盛亓解释:“我也不清楚,此阵跟寻常的并不一样。” “在听戏的同时,却有其余人能够入局。” 就像街边唱演的戏,谁也不知下个捧场的过客是谁。 盛亓扶着萧茹瑾站定,射箭的人也走出露出真面目,萧茹瑾一看服饰,竟然是异国的来使。 见到萧茹瑾,他轻笑:“哟,没想太后娘娘竟然也会在这里,那当是好为我主交差。” “冥昭王、太后以及漓国皇上,都会死在我手下!” 萧茹瑾皱眉,就知这些人存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冷嘲道。 “狄国来使话说那么满,也要有本事取走三条命才是。” 说完,萧茹瑾掏出贴身带着的荆琥珀,亦然准备参与战斗。 盛亓却是皱起眉头,看着女人纵然是骑装,仍旧宽松肥大的衣衫。 “……你勿要轻举妄动,让本王来。” 萧茹瑾知男人是在担心自己,但她并不畏惧。 马都骑了、战场都上了,身为女人萧茹瑾哪能说自己不行? 承认,她肚子还揣了个东西在。 但怀孕至今,萧茹瑾几乎未曾因为孩子去束手束脚什么,有孕绝对不是女子疲弱的借口。 她服过药、习过武,在长乐宫的时候也日日早起锻炼身体。 有孕对她来说,从不是累赘。 想到此,萧茹瑾仰着头颇为傲然道:“此人是我的。” 太久没有穿过骑装,她都要忘了,曾经的萧茹瑾在六艺上从不逊色男子。 亦是个随时可以挂帅的女将军。 沉默半晌,望着女人瓷白的脸颊,盛亓无奈摇摇头。 “知道了。” 算了,她要是不勉强,就由着她。 盛亓往后退一步,让萧茹瑾出手,狄国来使见这幕都惊了。 什么意思,这是瞧不起他? 让一个女人跟自己打? 来使气得要命,愤怒吼:“贱国!瞧不起我?难怪大漓要亡!今天就让我们狄国教你做人!” 他唔呀叫了一句母族语就朝萧茹瑾冲来。 萧茹瑾眸色极寒,看准时机射出飞针,封住男人血脉。 来使惊恐瞪着眼:“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萧茹瑾嗤笑,别忘了,她还会医。 没有回答,径直手起刀落。 砰! 戏台上,又一危害漓国的敌军阵亡。 第83章 阴阳门 人死,同样皮影戏也结束。 带着鲜血的人皮衣高声欢呼:“漓国胜了!漓国胜了!” 萧茹瑾皱眉,暂且无心关心戏台,询问盛亓:“怎么样,还有人吗?” 男人武功比她高强,在这种时候,就需要靠他。 盛亓摇头:“九离分九州,一共九个国家,除去灭国的南疆与北羌,有六个国家来使进京。进梨戏宫的时候东瀛与大丽来使行刺陛下,死在本王刀下,护送盛子恒一路在楼中行走时又杀了两个。” “西翀使者是唯一同漓国交好至今的国度,当是不会行刺,那么剩下这个已是最后一人。” “现下整个楼宇当是不会有外贼了。” “当然,除了外贼,还有内贼。” 不知想到什么,盛亓神情一顿,轻笑一声,看了萧茹瑾一眼。 “你的好竹马。” 萧茹瑾知道他在意李岩溪,美眸轻佻。 “他算什么竹马,若是只是一同上学宫就算,崔家、赵家、王家、李家,他们公子全都是哀家的竹马——唔!” 话音未落,男人掐住萧茹瑾脖颈,咬住她胡乱说话的红唇。 盛亓心酸不已,不准她再讲下去。 手揽着萧茹瑾后腰,低声摩挲她耳垂,在身边吐露怨念的语气:“你非要逼疯本王才满意?” “可是你自己说得。” 萧茹瑾跟只神气的小狐狸似的,强行推开人。 她后腿几步走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心情倒是不错,嘴角不自觉勾起。 “别想了,王爷,速速破解三楼阵法,找到陛下才是正事。” 戏已落幕,几个人皮影尽数倒在地上。 见它们不再动作,萧茹瑾蹲下身去查看人皮影,想从中找到些线索。 如果说上回破阵需要她与盛亓一同演出鸳鸯戏水,这回演什么?总不能是扒皮抽筋吧? 萧茹瑾想着就不由恶心反胃,盛亓见她在触碰皮影这等死物,走过来帮忙。 “此物阴寒,你身子……你身子不适,本王来。” 盛亓走近萧茹瑾,二人一同蹲在最大的人皮影身侧,站在一起的瞬间。 咔哒! 机关启动,戏台中央出现个大坑,二人双双坠落。 “——啊!” 尖叫传来。 不知三楼戏台到底修了多高,萧茹瑾焦急不已,惊恐捂住小腹。 她再自恃武健,从高空摔落必死无疑,这回她是真失算了,没想阵法之中还有机关,甚至是最不值一提的暗板陷阱。 “阿瑾!” 耳畔传来盛亓声音,萧茹瑾感到一股强硬的力,是男人抓住她。 盛亓强行翻身,在空中与萧茹瑾调换了个位置,从上到下护住女人,两个人才这么落了地。 萧茹瑾砸在男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紧张询问:“没事吧?” “无事。” 盛亓皱着眉,昏暗的地牢只有一丝幽光,照亮他琥珀色眼眸,他紧紧抱住萧茹瑾,冷肃道。 “这里不对劲,阿瑾,小心。” 萧茹瑾也发现了,她艰难站起身,被空气中的阴暗之意刺得浑身发凉。 呼吸之中皆为浓稠的血腥味,凭借墙壁上微弱的长明灯光,依稀能看见。 尸体,好多尸体! 有不只过了多久,已成骸骨的尸体,也有之前才掉下来死亡的大漓宫人,尸体在中央处堆成了山,堪成一副炼狱绘图。 看到这幕,萧茹瑾生理性恶心,干呕出声。 “——呕。” 盛亓扶住,立刻帮忙捂住她口鼻,面色森冷。 “别看,我们需快点出去。” 之前入阵男人不算惊慌,甚至存了看戏的意思,是因为他没有感觉到杀机。 唯独在这所修建的地牢密室,他闻到了无数死亡的味道。 他敢肯定,只要在这儿久留,必有生命危险! 二人携手在密室中摩挲,四周无甚机关,唯独墙上有两道石门似乎可以开启。 但跟二楼厢房一样,仿若与空气固定住,纹丝不动。 看到这,萧茹瑾终于明白,此处就是阵眼,看来破局之法,就跟这座尸山有关了。 想到此她给了盛亓一个眼光,就见男人点点头,显然同她一样想到了这点。 盛亓怕萧茹瑾出事,这回他一人去尸山处搜寻,不一会儿搜到一宗卷轴。 【盛氏后人亲启】 盛氏后人? 萧茹瑾一愣,似乎猜到了什么,忙把卷轴从男人手中拿走。 打开以后查看,果不其然这是无上皇盛行忱的手笔! 其中记载了为何修建梨戏宫,又如何使用梨戏宫。 跟她同盛亓猜得大差不差,这梨戏宫就是一座杀戮之楼! 无上皇修建它,就是为了行动政变,怎么悄无声息清除掉不听话的棋子。 一楼是普通的宴客场所、二楼为笼络朝臣来使所用、三楼是李家人特意提议修葺,拿来歌功颂德的戏台,至于四楼,则是铲除别有用心的族亲。 是的,萧茹瑾这一掉,并非是从三楼掉下,而是从三楼去到了四楼! 从头至尾,梨戏宫三四楼本就是一体! 如此精妙绝伦的建筑,拿来杀人,可真是惋惜! 萧茹瑾面色很冷,握着卷轴的手微微颤抖,眸中都是愠怒沉痛。 无上皇早逝,或许是一生暴戾独行、手上鲜血无数,年不过而立就猝亡了。 当时群龙无首,也出现了一次雷同于今朝盛子恒的格局。 世家鼎立、皇子年幼、大漓风雨飘摇。 许久以前萧茹瑾就觉得奇怪,瑞庆王既然那般不服太上皇登基,那为何不早些谋反,还要苦苦等了四十余年。 现在手卷上全都记载了,凡是对盛氏嫡亲一脉有异者,都委托李家将人送到梨戏宫四楼处决。 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信任。 无上皇授李家世代为三公之司徒,便是让李家人代代精于阵发八卦之术,将梨戏宫彻底成为一个衷心于皇室的杀楼!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座尸山的白骨,就是曾经所有妄图谋反的盛家人。 盛行忱要杀他们,又要留下手记叫他们死得明明白白,可真是自大专横! 甚至他写了,要杀掉所有旁支的理由,单纯只是为了证明他的血脉高贵! 【天赐大漓盛脉,我子我孙,皆为帝星。】 【凡有混血,杀之后尽。】 【漓戏之宫,肃清蛮敌。】 萧茹瑾看得恶心,撕毁卷轴:“难怪,合着从头至尾李家人就在演戏!他们一个二个装得温吞,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官场沉浮!总归无上皇在宫中留了圣旨,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削李家的官!” “李岩溪隐忍到今天,无非就是想杀了你、盛子恒,以及所有来蛮!” 此局铺得极为宏大,甚至可以说环环相扣,他怎么就能算到在今日春岁宴,所有人都会齐聚一堂,且进入梨戏宫成为他杀戮的对象? 比起萧茹瑾气恼,盛亓显得淡然许多。 仇恨他的人多了去了,就算看了几十年前祖父的手记,至多也就是多个厌恶他身上血脉的人罢了。 他抓住女人手,安抚:“只有这些?出去的方法呢?” 萧茹瑾像是恨不争气似的瞪了盛亓一眼,才道:“他写了,脱出之法只有一个,一命换一命,需两个人共同步入生死门。” 第84章 千机算尽,满盘皆空 一命换一命定然是不可能的。 萧茹瑾紧皱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之前,她定不相信奇门遁甲之术,但现在进入梨戏宫,历经那么多古怪,这生死门到底能不能断人生死,萧茹瑾不敢赌。 见女人沉默不语,盛亓轻笑一声。 “怎么,这就怕了?” “盛景淮,你……” 萧茹瑾想说什么,被男人打断,盛亓直接拉着她去往墙上石门处,与她分别站在两道门前。 门上赫然雕刻着一声“生”与“死”字。 盛亓站在死门前,萧茹瑾在生。 “步入死门至多机关重重,你且先去,本王会跟上来。” 话音刚落,石门感应到有人在前,缓缓升起,同时盛亓用力把女人推进去。 “盛景淮!” 萧茹瑾惊叫,可石门重重落下,再也没了男人音讯。 “该死!” 萧茹瑾咬牙切齿,倒也来不及难过哭泣,转身就速速顺着石门后的暗道往前跑去。 虽不知死门通往哪,她在这呆着不是办法,只有出去才能找救盛亓的机遇。 况且盛亓应当没发现,分离之时萧茹瑾往他身上下了金壳蛊。 这世上最后一个金壳蛊,留给盛亓保命。 萧茹瑾跑着,看见出口,发现出门后就是梨戏宫五楼。 也就是楼顶。 冬风萧瑟,萧茹瑾发现出门后天空是黑的,也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 梨戏宫四处封闭,又是琼楼玉宇,里面长明灯夜明珠数不胜数,纵然是黑日,也照得如白光一般。 在里面全然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萧茹瑾没想顶楼会没有穹顶,十二根雕花立柱伫立,玉琉璃的瓦片在月色下晶莹剔透。 没有护栏,但凡走到临界边能直接掉下去。 萧茹瑾严肃皱眉,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大呼: “盛亓!” 她想呼喊男人名字寻找,可是空荡的楼宇没有任何回应。 穷途末路,萧茹瑾又想下楼去寻时,这时听见一人柔媚的声音。 “姐姐,你是在找他吗?” 萧茹瑾转头,发现站在楼宇另一侧悬边之人竟然是萧锦瑟! 而她身边是李岩溪。 李岩溪抓着盛子恒,而萧锦瑟扶着盛亓,两人得意看着萧茹瑾。 “萧锦瑟,你怎么在这!把盛亓松开!” 萧茹瑾怒斥,只见盛亓跟方才分别时完全不同。 眼眸赤红,呼吸沉重,显然傩血再次反噬。 这次反噬跟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之前萧茹瑾互换盛亓男人至少还有几分反应。 可这回无论她怎么叫,盛亓浑然没听,只望着萧锦瑟,仿佛世界除了女人身上的碧荆芥花草的香气,再无旁人。 萧茹瑾心揪得疼,气得浑身颤抖。 她实在没想到,四楼的死门会是这般遭遇。 她宁愿兵戈相戎,也不想萧锦瑟朝做手脚,毕竟这般对于盛亓实在太痛苦了。 可就算萧茹瑾这般道,萧锦瑟与李岩溪毫不在意,二人现在正是小人得志的时候。 萧锦瑟哈哈大笑: “蛰伏那么久,终于冥昭王的性命在我手上了!” “姐姐,我当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如何那么容易操控冥昭王?” “大漓朝应该无人相信吧,那个人人畏惧的冥昭王深爱一个女人至此!主动踏入死门机关阵!死门便是这些年来我们连同李家一直精心为盛亓雕造的碧荆芥花海,一旦踏入,他必定成为我的傀儡,这下无论什么弯刀割血,你都救不了他!” 萧茹瑾皱着眉头,眼中寒光肆意。 手握佩刀,她凉声询问:“是,我是已无退路,但萧锦瑟,哀家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身为萧家儿女,你怎会背叛宗族,同李家人为伍?” 听到这话,萧锦瑟皱眉,倏而又松开,不屑嗤笑。 “人人都说你萧茹瑾聪慧,是天下第一才女,现在看也不过如此嘛!” “我背叛萧家?呵,我根本就不是你们萧家人!” 萧锦瑟张狂道,高高仰起头颅,瞳孔在月色下闪烁出几分浅金色。 其实这个想法在萧茹瑾脑中早有猜测,但她一直不敢确定。 据萧茹瑾所知,身为萧家人,当是不会对盛朝起有二心,因为从每个萧家子女生下来就要背诵严厉的教条,无论嫡系还是旁系,全都一样。 在这种环境下教导的孩子,甘愿去做羌族的圣女,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卷宗记载北羌的圣女需要从小用药草饲养,无论是吃食还是用度,都占满了碧荆芥草的气息,萧锦瑟这个旁系的女儿再不受重视,也不能平白无故失踪十几年无人知晓。 这么看来,答案就很明显。 萧锦瑟,被调包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从头至尾外人培养给盛亓的蛊。 萧茹瑾沉沉默不答话,眼神紧紧看着萧锦瑟,更是关注她手中动向。 现在但凡萧锦瑟命令盛亓一句跳楼,男人就能立刻毫不犹豫摔下去。 没有意识、做不到运功,五层楼的高度足以让男人粉身碎骨。 或许李岩溪就是存了这个心思,握着盛子恒道。 “阿瑾,还记得之前我同你说得话吗?” “机关阵术、生死玄门,我一直在提醒你,怎么破开梨戏宫的局,但你一直没有认真听,就像许久之前一样,从来不曾关注我!” 李岩溪面容变得扭曲可憎,紧紧锁住盛子恒咽喉。 “现在,交给你选择!同样一命换一命,你要盛子恒活,还是盛亓活!” 盛子恒没有中药,他意识清醒,被李岩溪掐住咽喉痛呼出声。 “咳咳——” “恒儿!” 萧茹瑾担忧,又听李岩溪嘲笑道。 “对了,别以为那北羌的铜镜能够护命,这东西早就用过了,已经碎了。” 说完,他丢出一个东西,萧茹瑾看去,果真是盛亓的梧桐镜。 看见此物,萧茹瑾终于慌了。 没有梧桐镜,就说明真的再无计可施,她抿住嘴唇。 当然,还有一个退路。 盛亓身上的金壳蛊还没用。 这么看来答案很明显,选择谁,放弃谁。 但是谁说萧茹瑾必须遵守李岩溪制定的游戏规则的? 就算要死,也得死得明白。 第85章 盛亓还是盛子恒?选一个吧 萧茹瑾咽了口唾沫: “知道了,你是崔家安排在萧家的傀儡对不对?从很久以前培养你,想把你训练成操控冥昭王的礼物,是因为从盛亓出生开始,崔自奇就把注意打到他身上。” 这件事萧茹瑾知道,一开始太上皇膝下只有两个儿子,盛亓与盛誉。 盛誉无能,他一直想拥护盛亓做皇帝。 得知这件事后萧国崇很生气,他是坚定拥护漓国血脉的忠臣,怎么能接受一个北蛮登基皇位? 正因为这件事,萧国崇与崔司马政见不合,同窗好友变成了仇敌。 可现在看来,崔自奇当初拥护盛亓夺嫡,无非就是看他羸弱可怜,生在冷宫好操控而已,崔司马想要的一直是个偏心崔家的傀儡。 而不像现在,朝臣之上一直被萧家人死死压住。 崔自奇的野心,无非就是把崔家发扬光大,成为人上人! “但若你是崔家调换的傀儡,又怎么跟李司徒私通一起。是你们三人做得局?总不能从一开始,就是崔家与李家合谋外敌,对付盛国皇室?” 闻言李岩溪眉毛一挑,没有反驳。 “反正你也是要死之人,就跟你说了吧。” “对,你说得没错,明面上李家还在与中庸之道游走在萧崔两家之下,实则家父母早就归顺于司徒大人!这也是为何我年幼向你提亲,父母会如此生气的原因。” 说到这李岩溪又冷笑两句,“所以看见了吗,阿瑾,如果不是我还心有慈念,想给萧家一个机会,早在十年前我们就会联合司马一同对付你了,何必等今日!” “但也挺好,不是想着彻底灭你萧家族门,如今也不会有意外收获,杀掉已经变成心头大患的冥昭王!哈哈哈哈哈!” 李岩溪大笑起来,诡谲尖锐的声线在夜色里如同野兽嘶鸣。 “来,选择吧!现在作为太后,或者是冥昭王心爱的女人,你选哪个活下来?当然,其实无论选谁,你们三个都会一起死,崔太妃产子了,现在漓国彻底用不到你们三人,以后就会是崔家天下了!” “等明日起,就能说梨戏宫一争中,冥昭王刚愎自用,让外国来使发动袭击,斩杀你们所有人。小皇子无忧登基,崔太妃正式成为太后!” “你现在选一个不重要的,先去黄泉等你,待明后日你们萧家也会以监国不力的名头尽数斩杀。到了黄泉下,你们再继续做三口之家!” 萧茹瑾的心越来越沉。 听完李岩溪的话,她明白了,彻彻底底明白了。 到底崔自奇铺了个怎样的局。 一开始,想叫盛亓成为傀儡皇帝,却没想她会去冷宫,改变了盛亓的人生。 曾经被欺压奴役的小皇子或许真的会被豢养成个废物,可因为有了心爱之人,他成长极为可怕。 不过才几年,在战场上磨砺为战功赫赫的小将军。 无奈司马只能放弃这个想法,转而叫崔燕染进宫诱惑帝心,见崔家人显然带着目的进宫,萧国崇急了,宁愿棒打鸳鸯也要强迫萧茹瑾成为一国皇后。 就这样,悲剧开始。 盛誉厌恶萧国崇严厉,连带着不喜萧茹瑾,新婚之夜都要冷落她,让她成为个人尽皆知的处子皇后。 这么看来崔家已经赢了,却没想到盛誉会那么蠢,自愿御驾亲征作死自己,白白给萧家机会,领养冷宫中盛子恒,一举登基。 盛子恒登基,萧家再次势大,凯旋而归的冥昭王在这时回京,漓国开启三足鼎立的局势。 这一年来崔自奇都在筹备,怎样在女儿生下遗腹子后消灭两方势力? 为此他做了个局。 先是联通南疆,想用蛊术杀死盛亓,安排宠姬接近瑞庆王,没想萧茹瑾突然出现再次破坏计划。 但这次计划有巨大收获,盛亓与萧茹瑾关系败露,他忙不停蹄又把多年前饲养的北傩傀儡拿出,让女人勾引盛亓。 可惜没想到,就算把傀儡打扮成萧茹瑾相似的样子,还有羌族人无法抵抗的血脉,他仍旧破坏不了萧茹瑾同盛亓的感情。 反而萧青失去凤印、崔燕染的孩子也被夺走了。 无奈使用最后一计,李司徒李岩溪。 难怪生产当晚就有人对萧茹瑾通风报信,现在细细想来,抽丝剥茧,所有片段连成一条线,惊觉都有迹可循。 就算如今萧茹瑾中计了,也不得不说。 崔自奇,着实聪慧过妖。 萧茹瑾闭上眼睛,深深长叹一口气。 “我认输,放了盛子恒吧。” 没想萧茹瑾居然直接回答选皇帝,没有多少犹豫,在场萧锦瑟与李岩溪都惊了。 彼此对视一眼,皱起眉头狐疑: “冥昭王可是同你青梅竹马幼年东宫的情谊,你真舍得?” 事到如今他们也调查清楚了萧茹瑾与盛亓所有事,不信女人如此毫无波澜。 萧茹瑾却扯扯嘴角,看着垂下头颅安静失神,但浑身肌肤仍旧赤红滚烫的男人。 “他且全然没了理智,成为你的傀儡,叫我如何选择?” “就因为没了理智便放弃,不愧是你萧茹瑾,冷心绝情。” 萧锦瑟轻嗤一笑,提醒似的推了推盛亓。 “冥昭王,你竟然就为了这种女人甘心步入死门,真是可怜。” 盛亓仍旧没有反应。 萧茹瑾并不喜欢别人怜悯盛亓,但她确实注定会辜负他。 对于此,萧茹瑾没有任何反驳的话。 手下意识抚摸小腹,骑装铠甲厚重,别人看不出孕妇,但萧茹瑾似乎能感觉到肚子里孩子狠狠踢了踢她,像是也在抱怨她这个薄情寡幸的阿娘。 萧茹瑾苦笑,闭上眼摇头。 抱歉,也不是她想的。 在看见无上皇手记的时候,萧茹瑾还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为何萧家人能够世世代代守卫漓国血统,成为家国的忠臣。 盛行忱会术。 萧茹瑾不信怪力乱神,但儿时看话本中看过一事。 有种术叫做言灵术。 使用言灵术,中咒人永远不能忤逆施咒人下任的承诺。 她不敢确定萧家族人是不是中了言灵术这般东西,但她肯定,无上皇与萧家也有过交易。 就像李家世世代代勤恳钻研阵法精进杀戮之楼,萧家用三公之首的帝王更换血脉后人都会成为盛氏江山的奴隶。 所以保护盛誉的孩子,对萧茹瑾来说像是本能。 她都觉得荒唐,可是实摆在这,没有办法。 见萧锦瑟都这般讽刺了,萧茹瑾没反抗,楼边的二人更疑惑了,干脆想出个注意。 李岩溪面色极冷,拖着盛子恒往前走两步: “阿瑾,我改变主意了。” “现在我要你,选择放弃的人,亲手杀死他。” 第86章 阿瑾,带我回家 杀谁? 盛亓? 萧茹瑾的脸彻底黑了,双手紧紧捏成拳,再也按捺不住怒火: “李岩溪!” 她真没想到,此人可以如此恶毒。 然而男人就跟疯魔似的,手持一把尖刀悬在盛子恒脖颈上,朝萧茹瑾癫狂笑:“终于肯叫下官名字了?太后娘娘。” “可惜已经晚了,萧茹瑾,别犹豫了,再犹豫,现在你连盛誉的儿子都保不住!怎么,娘娘要做萧氏的叛徒?宁愿让一个拥有敌国血脉的男人活着!” 萧茹瑾深吸一口气,浑身都在颤抖。 天空又下起雪来,今年才不过盛恒帝登基的第一年春岁,就发生这种事。 她曾口口安抚少年,他会是漓国百年来盼来的明君,现在看来真是讽刺。 这个明君,现在正在叛贼的手上任为鱼肉。 似乎盛子恒都觉得讽刺,咬着牙如同愤怒的小狮子,朝萧茹瑾大声喊: “母亲,别救我!” “救冥昭王,一切都还有救,漓国不会覆灭,可要是留了我,我什么都做不到……” 盛子恒自嘲勾起嘴角,眼眶猩红,溢出泪水。 他果真是个废物。 什么都做不到,谁都救不了。 他还看不起盛亓,觉得世上所有人都配不上萧茹瑾,可现在呢?拖女人后腿的人是他。 少年不惧的骨架在夜色中如一根青竹屹立不倒。 虽还显稚嫩,却也知道只待初春,终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望着盛子恒的脸,萧茹瑾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好,我知道了。李岩溪,别激动,你逼急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他就仗着拿捏萧茹瑾两根软肋肆无忌惮,但是别忘了,萧茹瑾是萧国崇的女儿。 她死了,萧家人同盛亓留下的精兵奋起反斗,也不会让崔家好过。 想快速夺权,还是需要萧茹瑾这个太后娘娘,这也是为什么现在二人还愿意先让萧茹瑾救一个的原因。 听见萧茹瑾的话,李岩溪皱眉,显然也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不耐烦。 “闭嘴,去杀冥昭王吧!” 萧茹瑾听话抽出一把佩剑,被萧锦瑟止住。 “欸,等等,姐姐,我要你用你那把镶满宝石的刀杀掉冥昭王。” 萧锦瑟挑眉,饶有兴趣盯着萧茹瑾腰间的棘琥珀弯刀。 萧茹瑾心头一顿,看了女人漂亮的侧脸一眼,暗自咬牙切齿。 该死,被他们发现了。 她本还想用普通的匕首去杀盛亓,男人身怀绝武,用普通的剑刃不一定杀得死他,再加上金壳蛊在,生存的几率又会更高一些。 可萧锦瑟却察觉了棘琥珀的能力,有了这把刀,萧茹瑾想杀男人,他必死。 萧茹瑾深呼吸一口气,没有与她多争执,握着棘琥珀走进盛亓,她本以为男人现在还沉溺在碧荆芥的花香里,没有意识。 结果就在触碰到盛亓的第一秒。 听见了微弱的声响: “……阿瑾?” 萧茹瑾顿时如鲠在喉。 “盛亓,你怎么……” 他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有意识?! 旁边的萧锦瑟也不可置信,尖叫道:“不可能!死门里那么多碧荆芥花,是这些年来崔家一点点种下的!他问了那么多香气,怎么可能还会有意识?!” “不,甚至我给他喝下了圣女的血液!我从生下来被培养为药人,他凭何能逃离我的掌控!” 萧锦瑟面容扭曲,十足崩溃。 是啊,明明不该有意识的、不该有记忆的,但盛亓到底凭何一次又一次认出萧茹瑾? 这女人在他心中就这般重要吗? 高于一切,乃至血脉仇深?! 此事谁也不知晓,但萧茹瑾只知,她从未看过盛亓这般脆弱过。 自从不再是冷宫的奴隶,他就变了,强大到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软肋,包括萧茹瑾,这也是为何萧茹瑾还会警惕男人的原因。 可这一句“阿瑾”,带了祈求与破碎、甚至还有疑惑和懵懂,双目血红的男人看着她,嗓音沙哑: “阿瑾,是你吗?” “阿瑾…..带我回家,我想…..回寒役宫。” 寒役宫,冷宫的名字。 萧茹瑾心跟针扎似的疼,拿刀的手不住颤抖。 “盛亓……” 景淮,她的景淮。 最终天下美好都没有朝男人奔去,有得只是无尽苦难,都是她带给他的。 抱住盛亓,萧茹瑾在男人耳边轻轻道: “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你只需要知道……” ”盛景淮,我从不失约。“ 盛亓微微皱眉,似乎听不懂女人的话,抬起血眸直愣愣盯着她。 ”阿瑾,我——“ 话没说完。 噗呲! 弯刀入心。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梨戏宫上空倏然响起尖锐的笑声,是李岩溪和萧锦瑟。 “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冥昭王,最后死在女人手里!真是没用!” “崔司马就为了这个废物谋划了二十余年?我看跟他那个哥哥也差不多,都是废人!” “是啊,这大漓的天命,就该落在崔家身上!” 这些人笑着叫着,萧茹瑾都听不进去,眼中只有盛亓。 盛亓的手死死掐住萧茹瑾的脖颈,眸色仍旧是红的。 傩血反噬会激素加大羌国人的杀欲,被萧茹瑾偷袭,男人第一反应自然是杀了她。 可是捏住脖颈,盛亓也低低笑出声。 只见琥珀色眼睛被血色冲荡,本是没有任何理智的神色,竟然因为疼痛冒出了光。 “——萧茹瑾。” 盛亓吐出鲜血,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掐着女人提起。 “又一次,你骗了我。” 他刚清醒,并不知发生什么事,但只要看看周围,也能猜到一二。 无非就是女人又选择了她的江山事业,没选择她。 盛亓很想问萧茹瑾一句话,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十年前跟他一起走冷宫扶持倚偎的人,到底是谁? 盛亓恍然觉得萧茹瑾很陌生。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会隔阂得那么远,无论他怎般让步和妥协,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更坚定的被抛弃而已。 闭上眼眸,盛亓嗤笑: “阿瑾,想让我死,这还不够。” 握着萧茹瑾的手,让她插得更深一些。 “盛景淮,别!” 萧茹瑾是真慌了,要反抗男人,“我——” 她很想说出金壳蛊的存在,但李岩溪与萧锦瑟还在旁边,不能。 她眼睁睁见着盛亓推开她,冷眸扫过所有人。 “萧茹瑾,本王也从不失约。” “答应你,甘为人臣,护好盛誉的江山,本王做到了。” “就算用命,本王亦祝你,当你的太后,盛世平稳。” 说完,又吐出一口鲜血,他跪倒在地。 心疼得要死,血液顺着棘琥珀流下。 萧茹瑾要扶,可是身后就是万丈高楼,盛亓直接推开女人,仰头直直朝背后跌去。 “盛景淮!” 第87章 冥昭王…..驾薨 萧茹瑾尖叫喊了一句,目眦尽裂。 她慌身就要跟着男人方向要跟着去跳楼,却被李岩溪与萧锦瑟抓住。 “李岩溪!” 萧茹瑾咬牙切齿,抓着刀恨不得杀死眼前男人,但两只手被两人紧紧控制。 关键时刻,已经被放开的盛子恒忽然开口: “陆副尉,放箭!” 忽然,万千箭矢朝萧茹瑾妃飞来,方才开得意张狂的李岩溪与萧锦瑟慌了。 “这、这是!” 来人了! 就见陆辰带着一众盛家军从楼下闯来,手持火把,梨戏宫灯火通明。 陆辰表情肃穆,起手下命:“捉拿挟持陛下与太后的逆贼,将李司徒就地斩杀!” “是!” 人群不断闯入,局势瞬间改变。 李岩溪慌了,想再把萧茹瑾当作人质威胁,可是他哪有机会? 就见萧茹瑾眸中恨意森然,拿棘琥珀直接割下了男人手臂! “啊!” 男人一声尖叫,萧茹瑾就趁这机会离开。 “萧茹瑾!” 萧锦瑟想来抓人,满天箭矢落下,毫不留情扎进她喉头脾肺。 “噗!” 全都是利箭扎破皮肉的声音。 萧茹瑾皱眉,有想过要不要留这二人活口,她还有一些小的问题想询问。 譬如萧锦瑟既然不是萧家人,那她真实身份是谁? 以及崔家与李家同流合污的证据。 但显然陆辰如今也是个没有理智的。 他受盛亓的命刚赶来,就看见了自家主子满身是血从高楼坠下,如何不恨? 陆辰满脸戾气瞪着萧茹瑾,显然不会听她说话。 若非不是顾忌萧茹瑾太后的身份,他怕是也会把她杀了。 不知屠杀过了多久,天色微微亮,箭声终于停止。 梨戏宫顶层被鲜血覆盖,血流顺着琉璃瓦片滴落,迎着朝霞的光辉,像一场鲜血洗礼。 终于,春岁宫变,在此刻宣布结束。 萧茹瑾冷眼看着早无生息、在箭雨中甚至看不出人形的二人,合上眼皮。 小腹绞疼,心脏疲怠。 她就这么晕厥过去。 …… 再次醒来时,萧茹瑾已经回到了长乐宫。 看见熟悉的寝宫顶饰的装潢,她恍若隔世。 萧茹瑾愣愣看了许久,焦急唤:“蝉茗,蝉茗!” “娘娘,您终于醒了!” 在门外伺候的蝉茗立刻闯进来,欣喜跑向床榻。 萧茹瑾一手摸着隆起的腹部,一手拉着蝉茗的手。 “盛亓呢,我要见他,速速带我去见冥昭王!” 听见盛亓的名字,蝉茗怔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盯着女人焦急的面庞,她怯懦开口。 “……娘娘,王爷他、王爷他……” “迎战各敌,为国捐躯了。” 轰—— 萧茹瑾脑中像是有根弦炸开似的,死死抓住蝉茗衣袖。 “不可能!” “蝉茗,我将你最后一只金壳蛊给了盛亓,亲手下在他身上。金壳可护命,我扎心的时候也算好了距离,偏移了几分,他不可能真的死!” “娘娘!” 蝉茗不懂萧茹瑾在说什么,之前她一直在看守轻风,未曾进入梨戏宫。 但听萧茹瑾说这话,艰难道:“金壳蛊也不是仙术神器,它无非是一种烈药,强行护住一人心脉,叫他遇杀机而不死。可就算这样,也是暂时的,听打扫楼阁的宫人说,王爷从足足五楼的地方摔下去,当是尸骨无存。陆副尉寻了许久,才最后在一段小树林处找到王爷残破的尸身,哭了整整一夜。” “他带着王爷尸身离开,也不让陛下行葬礼,就这么不知去向。” “娘娘,从奴婢从梨戏宫接您回来,已经过了三日,现在定然是找不到陆副尉了。” 萧茹瑾听得无力,差点再次晕过去。 趴在床榻上,她嘴唇苍白、连连摇头。 “不,这不是真的。” “当初我以为我的孩子也必死无疑,盛亓怎么可能会死呢?” 她从未想过盛亓会死这件事,那个男人那般尊贵强大、是天生的骄子,不可能会这么简单死去。 “……尸骨无存?我会相信这个?” 萧茹瑾轻笑,眸中闪过利色。 “蝉茗,为我穿衣,我现在就要去找陆副尉。” “娘娘……” 蝉茗脸色难看,在僵持之际有人从门外进来:“母后,可是醒了?” 来人正是盛子恒,几日未见,发现少年休息得极好,龙袍加身、气度华贵,竟是有君临天下之态。 但看外表,谁能想到这人不久前才历经刺杀和政变? 萧茹瑾皱眉,有些意外看着盛子恒心情不错。 “恒儿,你来何事。” 她招招手,示意蝉茗下去,盛子恒坐到萧茹瑾身边,面色柔和,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母后在宫中睡着,当是不知道宫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冥昭王身故,是死于六国开始合谋的刺杀,拿此事发问异国,各个皆不敢开腔。 这些人想趁漓国疲软之际窃国吞并,但目前正面争战,没有多少胜算。 因此对于此事,就只能各退一步。 异国不追究来使身死之责,漓国不追究政变之事,盛子恒又白得了一堆异国的宝物。 这次可不是春岁宴上随随便便应付贡献的品,皆为稀世珍宝,丰盈国库。 来使一事解决,就是内贼的事情。 李家修建梨戏宫这般恶毒阴狠的机关之楼,让不少皇家宗亲命丧黄泉,此为叛国之罪。 李岩溪九族抄斩,李姓人士全为流放,永生永世不得回京。 阵法玄术,更是从即日起在漓国也彻底封印,禁止任何人学习。 而萧锦瑟,萧国崇得到皇命后就立刻去了分家,发现萧锦瑟父母已经被人暗杀,找不到女人身世的各种证据。 就算知道定然是崔家做得,可惜抓不住崔自奇尾巴。 盛子恒不能治崔自奇罪过,但也没关系,经过这件事,至少崔家遭了一记重创。 这段时间,他也不敢插手国事了。 是以盛子恒小皇帝的权利回来了一些。 从而可见,冥昭王身死,对所有人来讲都是好事。 盛子恒絮絮叨叨对萧茹瑾讲着,她依旧开心不起来。 手一直摸着浑圆的小腹,眼神飘向远处。 时间久了盛子恒发现,抿唇迟疑询问: “……母后可是在想冥昭王?” 第88章 我要去找他! 听到冥昭王这三个字,萧茹瑾终于有了反应。 眸子如木偶一样转动,僵硬的落到盛子恒身上。 盛子恒斟酌用词,不敢刺激到萧茹瑾,“按理说,应该给皇叔风光大办一场,但这尸…人还未找到。” “而且乍然宣布皇叔不在了,怕引起动荡。” 盛亓死了,有好有坏。 对于那些争权夺利的人来说,无异于拔掉了一颗眼中钉,肉中刺。 但他们不能抹去盛亓对大漓做出的功绩,南下治水,北上平反。 这一桩桩一件件,却没落得个好名声。 连身后事,都全是算计。 不自觉的,萧茹瑾眼里是有泪珠凝结。 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不见到他的尸首摆在自己的面前,萧茹瑾绝对不会相信,他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死了。 萧瑾茹勉强扬起嘴角,淡声道,“皇儿不可掉以轻心,盛亓一旦不在,权臣们潜伏不了多久,必然会反扑。” 朝中的局势看似明朗,实则暗藏危机。 崔家和李家一定是暗中勾结,才会联手布下这惊天杀局。 如今虽然局破,但也造成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 至于这些权臣世家下一次动手是什么时候,就要看他们有多久的耐心。 令萧茹瑾想不明白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萧锦瑟作为萧家族女,被选入宫中侍奉太皇太后左右,怎么不可能经过萧家主家? 身份如此不明,如果萧家这都不知,那未免太过于失职。 似乎只有想起这些,萧茹瑾才能够暂时忘却盛亓已死的事。 萧茹瑾兴致泱泱,就连盛子恒邀请萧茹瑾出去散散心,她都拒绝了。 那人一不在,她才发现自己这偌大的宫殿是多么的清冷。 平日里明明烦他的要死,但这屋子里却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娘娘可要用些安神露…”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萧茹瑾深思不宁,只觉心惊肉跳,猛的一转身衣袖横扫。 嗒! 杯子和托盘砸在地上,声音清脆。 只见轻风弱柳扶风的跪在地上,杂碎的玉瓷片划破了他的手腕,顿时流出鲜血。 他连忙起身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太后娘娘恕罪!” “奴只是见娘娘神色不佳,所以想做些吃的,没想到惹怒了娘娘…” 轻风说完前因后果,又有抬起水汪汪的眸子,从下往上看着萧茹瑾。 活脱脱的是一副勾人的狐狸一样,更别说还顶着类似崔家大公子那光风霁月的脸。 要是平日萧茹瑾望着这样一张脸,怎么也生不出怒火。 但如今只觉得厌烦,无穷无尽的厌烦。 真是奇怪,她明明不是喜欢这样清俊的面庞吗? 萧茹瑾往轻风面前走了两步,伸出玉指示意对方起身。 轻风顺从的起身,随后被萧茹瑾一把捏住下巴。 萧茹瑾像是没见过美人似的,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轻风有些惊讶,随后低垂着眼眸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萧茹瑾轻笑一声,“好轻风。” “你这易容术,可真是出神入化。” 听到这儿的时候,轻风顿觉有些不对劲,果然下一刻萧茹瑾便如同恶魔低语,“但你可知,作为他国奸细,你隐瞒身份入宫,这可是欺君之罪。” “按我国律法,应当处以极刑!” 轰隆一声! 轻风眼睛睁大,震惊无比,脸色苍白的滑跪在地上,随后爬了两步,紧紧的抱住萧茹瑾的脚。 “娘娘饶奴一命!” 萧茹瑾轻轻的擦了擦手,眼里又恢复了些神采,笑眯眯的看着轻风。 既然盛亓不见了,那她就亲自出去找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况且如今月份已大,即将待产,留在这全是耳目的宫中,终究是隐患。 翌日萧茹瑾便向盛子恒请辞,明面上是因为朝中不安,萧茹瑾作为太后,要去菩提寺祈福,归期未定。 实际上萧茹瑾半路易容,已经坐上马车前往西宁城。 西宁城四通八达,来往商户络绎不绝,消息传播速度快,找人也方便。 外祖母在那儿有一处宅子,先在西宁城待上一段时间,再寻找盛亓的下落。 在通往西宁城的小路上,蝉茗亲自驾着马车,至于轻风,萧茹瑾打算寻个地方将他给放下。 不是自己人总归用着不放心。 带着他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改头换面,萧茹瑾本身的面容过于迤逦,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妇人。 如果带着面纱斗笠,反而欲盖弥彰,惹人遐想。 最保险的办法便是易容。 “夫人,可是口渴了。”蝉茗温声问道。 这一路颠簸,舟车劳顿的,寻常体弱之人都守不住。 萧茹瑾的月份如今大了,更何况是一个待产的孕妇呢。 不过三日,走走停停的,这出城不到百里,萧茹瑾的脸色已然有些苍白。 一路上蝉茗都十分关心萧茹瑾的身体状况,时不时的就会问。 好在提前出行,不然临近生产,那可真是没法走了。 轻风被蝉茗拉到外面驾马车,主要是怕他在里面对萧茹瑾不利。 只见轻风冷得瑟瑟发抖,有些哀怨的看着蝉茗。 蝉茗对这种男人毫无怜悯之心,这种在她眼里是完全的弱者。 “眼下不到百里,怕是要再走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达西宁,不如顺路先到城镇上暂且休息,我怕娘娘…夫人的身体受不住。”轻风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提建议。 蝉茗听到这话点点头,算是同意。 萧茹瑾昏昏欲睡,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如今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这么多信息。 突然外面传来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萧茹瑾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不好,有刺客!” 蝉茗反应迅速,立刻和刺客交手,还不忘体醒萧茹瑾,“娘娘不要出来!” 萧茹瑾伸出的手又猛的缩了回去,呼吸粗重,哈出阵阵白气。 怎会如此? 此行她小心万分,况且还是走的小路。 蝉茗不可能背叛自己,那么只能是轻风这个奸人! 萧茹瑾猛的反应过来! 他一个外国使团进贡的奴隶,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形,甚至还知道哪里有小镇。 分明就是特意将他们往这条路上引,让刺客早就埋伏好了,就等着他们羊入虎口呢。 现在想明白,已经没有用了! 听外面打斗声,对方人数怕是有些多。 只有蝉茗一个人,怕是凶多吉少。 萧茹瑾一手捂着肚子,一边快速思考该如何应对。 “啊!” 是蝉茗的惨叫声! 第89章 山野屠户 “不要伤害她!” 萧茹瑾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掀开帘子就站了出来。 “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了我的侍女!” 这些刺客有备而来,浑身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身上也没有露出具有标志性的东西,一看就是大家族培养的死侍。 萧茹瑾目光扫过,轻风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果是其他刺客,说不定还有谈判的必要,可这些都是死士,分明就是冲着拿命来的! 萧茹瑾手心紧紧握紧,天寒地冻的,手心却出了一层细汗。 她手里紧紧的握着匕首,心脏狂跳不止。 周围的刺客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萧茹瑾背靠在马车身上,蝉茗紧紧的挡在萧茹瑾面前,哪怕自己身上到处都是剑伤,鲜血淋漓。 萧茹瑾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蝉茗还有心思安慰她,“我不疼…” 她只是没想到,最后就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了吗? 她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她还没有找到盛亓,也还没来得及孝敬外祖母。 口口声声说死都不怕的萧茹瑾,内心全是后悔和不舍。 眼前的刺客毫不犹豫的提刀就砍过来 “不要!”萧茹瑾目眦欲裂。 只见那该死的刺客,一刀砍向过了蝉茗的右臂。 蝉茗惨叫一声,口中呕出鲜血。 下一瞬,刀光剑影,萧茹瑾眼前一白,便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昏死过去之前,萧茹瑾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李家庄,炊烟徐徐。 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似有似无的饭菜香飘荡着。 只见面色苍白的女人,扇动着小巧的鼻翼。 随后萧茹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里茫然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恢复了聚焦。 她这是死了吗? 这破败不堪的屋顶,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够刮倒的房子。 原来这就是地狱吗… 上一世的萧茹瑾作为萧家的嫡出大小姐,过的那叫一个金尊玉贵。 没想到死了之后,居然要过如此清贫的生活。 “怎么?嫌弃?”突然间,破败不堪的门扉被人推开,带来冷冽寒风。 更让人心底发寒的是,萧茹瑾听到了一个男声。 那人的嗓子仿佛被烈火灼烧过,声音嘶哑,难听极了。 萧茹瑾猛地坐起,抬眼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 比起那嘶哑的声音,更可怕的是这张脸。 脸上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结痂,像是另外再带了一块面具似的,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 对方身形高大,身着粗布衣裳,手上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锋利的斧头上还戴着黑色的血迹。 几乎一眼萧茹瑾就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这想必是个山野屠夫。 但她会出现在这里。 萧茹瑾像个受精的兔子一样,捂着肚子往后面挪了挪,本想摸出自己的匕首,却发现自己早就换了一身衣裳。 这里这两个人,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就不言而喻了。 萧茹瑾心里发紧,死死的盯着陌生的男人,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过了好一会儿,萧茹瑾终于败下阵来。 现如今她是无寸铁,又身怀六甲,面对如此强壮的男人,只有服软的份儿。 最好不要激怒对方,看能不能够好好沟通一下。 “你好。” 萧茹瑾试探着打招呼,对方只是冷冷的看着萧茹瑾,像是能看懂萧茹瑾心里想的什么一样。 “你的衣服是让隔壁大婶换的,捡到你的时候浑身都是血。” 原来如此,萧茹瑾心里放下几份芥蒂。 “对了,你可有看到我旁边有一个女子。” 萧茹瑾焦急的询问。 当时刀剑砍在蝉茗身上,出了好多的血,萧茹瑾怎么止都止不住。 男人冷冷的说,“死了。” 随后男人转身出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劈柴的声音。 只留下萧茹瑾一个人在屋里神情落寞。 蝉茗死了吗?是所有的人都要死在她的面前吗? 萧茹瑾想起绿眼睛的小姑娘,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她恨恨的抹了把脸,她还不能哭。 她得活着,她得活着才能为这些人报仇。 萧茹瑾将自己的情绪全部都压在心底,甚至撑起身子,打算主动帮屠夫做点家务,顺便打听一点事情。 这里是哪儿?以及离西宁城究竟有多远。 等到了西宁城,一切就方便了。 萧茹瑾一推开门,便瑟缩了一下脖子,她看见屠夫将一只兔子的皮给扒了下来。 血淋淋的一片… 萧茹瑾现在见到血下意识的就想呕吐,可她生生的止住了,以至于憋着自己脸色苍白。 屠夫扭过头,又是那张可怖的脸。 “我还没有到虐待孕妇的地步,进去坐着吧。” 萧茹瑾也不逞强了,连忙又回到屋子里,本想喝口水压压惊,却发现根本没有茶壶和杯子。 只能用豁口的碗勉强喝了点水,湿润了一下口皮。 人有点冷,但萧茹瑾打算跟他好好谈谈。 可能是因为屋子太小了,而且还是茅草屋,如果在屋内做饭的话容易引发火灾。 屠夫便在外面架了一口锅灶,起锅烧油,便将兔子给煮了。 非常简单粗暴的做法,等吃饭的时候,萧茹瑾居然发现桌上还有一道鱼汤。 现在的天气要是想捕鱼的话可不容易。 萧茹瑾莫名就想到,对方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是孕妇,所以抓条鱼给她补身体。 想到这儿萧茹瑾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对方和自己非亲非故,干嘛要做到如此地步。 两个人沉默无声的吃了饭,萧茹瑾便想主动刷碗,可是一直对方用冰冷的眼神把萧茹瑾给吓了回去。 一整张脸也就那双眼睛能看,不知为何,萧茹瑾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等到晚上的时候,萧茹瑾才意识到这破烂的小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但是他们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素不相识! 总不能睡一张床上! 第90章 似曾相识 这屠夫的家明明家徒四壁,看起来清冷极了。 可这床上居然铺了好几层厚厚的棉絮,看似破旧,但实际上内里十分暖和。 萧茹瑾不知不觉的反而睡了过去,这倒是这段时间难得的好觉。 大雪压松,清晨鸡鸣。 整个村庄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大雪,冰天雪地的并不适合农作。 萧茹瑾醒时天已大亮,依旧是不见屠夫的身影。 难不成这冰天雪地的也能上山打猎? 还能打到兔子? 萧茹瑾心里隐隐觉得奇怪,总感觉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周围的事情看似正常,但她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这屠夫还挺贴心,甚至给萧茹瑾准备了换洗衣物,只不过略微有些大了。 萧茹瑾将衣服裹在身上,用冷水洗了把脸,双手已然冻得通红。 便推开门,打算找周围的人说话去了。 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吧,得赶紧去镇上。 萧茹瑾左右逢源惯了,少年时便是出了名的交际达人。 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同龄人也好,长辈也罢。 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游走于众人之间。 可这和乡野人打交道,反而是头一次。 凡事都有突破,萧茹瑾倒也不害怕,只是这冰天雪地的家家户户都紧闭房门。 想着想着萧茹瑾走到一处院落前,这儿是离屠夫家最近的。 “请问有人吗?”萧茹瑾摇了摇门。 下一刻便传来犬吠声,萧茹瑾咬咬牙下意识有些害怕。 一张小脸也是冻得惨白,但依旧扬起笑容。 没过一会儿,门后便走出一个大婶,“丫头,你是那天王家小子捡回来的那个是吧?” 王家小子? 萧茹瑾心里暗自思付,原来屠夫姓王… 大婶儿倒是十分热情,看外面天寒,赶忙邀请萧茹瑾进去坐着烤火。 萧茹瑾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再普通不过了,墙上挂着大型猎物的皮毛,旁边还有一些农具。 大婶内里穿着粗布麻衣,外面却裹着一层厚厚的兽皮,看样子挺暖和的。 “我在路上和我家人走散了,被好心的王大哥暂时收留。” “本该早点来拜访一下街坊邻居的,只是身体不适,这躺了几天方才好…”萧茹瑾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粒珍珠。 说着就要送给大婶。 珍珠晶莹剔透,是萧茹瑾从自己的发簪上抠下来的。 身上有没有什么金银,只有这些首饰有些价值。 晶莹剔透的珍珠,在萧茹瑾的手上熠熠生辉,眼前的妇人,眼睛顿时都睁大了。 不过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又猛的收了回去,讪笑起来,“是那小子心好,跟我们这些人倒是没什么关系。” “也帮不上什么忙。” 萧茹瑾虽然此刻面容普通,但随手拿出的珍珠以及周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更何况对方小腹隆起,显然是有了身孕。 可惜了…还以为王家小子能捡个媳妇儿。 几番推脱之后,大婶还是收下了珍珠。 聊着聊着话题就聊开,大婶噼里啪啦的倒珠子似的,将萧茹瑾想知道的东西全部都给说了出来。 这里是李家庄,离最近的镇子有十里的路。 因为大雪封山,只剩下一条小路,能够驾着驴车去往镇子,他们这些人一般是不会去镇上的。 若不是生病了,或者是家里急需添置什么东西,才会冒着风险去上一遭。 这王屠夫是个孤家寡人,家中父母早就去了,又没人帮他张罗着讨媳妇。 前不久更是独自去山上打猎,险些失踪了。 “失踪?”萧茹瑾听到关键词,隐隐有些疑惑。 “那可不是吗!”大婶语气夸张。 “这样的天气还去山上打猎,不是找死吗?” “这小子入山后,整整半月未归,我们还以为他死山上了呢,想着街坊邻居一场,看在他父母的面子上,还是该张罗张罗后事。” 柴火噼里啪啦炸响一声! “谁曾想那小子居然回来了!只是可惜在山上遇到了点事儿,受了伤不说脸也毁了。” 萧茹瑾微微低头,若有所思,一是这时间似乎有些巧,失踪之后回来的真的是王屠夫吗? 再者那么碰巧,救了自己。 普通人要是遇到这种事,肯定躲得老远了。 那天的刺客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既然杀人灭口,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昏迷前看到的人是谁?是王屠夫吗? 又是谁救了自己? 太多的疑团充斥在萧茹瑾的大脑之中。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以为暂时远离皇宫,远离权力角逐的中心,居然又摊上这档子事。 而且,是她考虑不周,这才让蝉茗… 萧茹瑾前脚回到破败小屋,后脚屠夫就回来了。 屠夫的手里还拿这些吃食,甚至还有糕点? “你这是买给我的吗?”萧茹瑾大胆上前试问道。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顺手将糕点放到桌上,便又去外面做饭。 真是一个怪人,大婶不是说去镇上起码有十里路的里程吗? 这屠夫又去打猎的,还有分身去镇上啊? 今晚依旧是一菜一汤,冬天本就冷手冷脚,闻到这些饭菜的香味,萧茹瑾食欲大增。 皇宫里的上好佳肴反而吃腻了,在这山野间倒是难得的吃了一顿好饭。 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不需要应酬,也不需要勾心斗角。 这样的生活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仿佛是一处世外桃源。 萧茹瑾有一点不愿意打破这样的生活,哪怕是和一个陌生男人生活在一起。 可作为萧家的女儿,她的骨子里一定是充满野性的,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 这样的生活没过几日,萧茹瑾便开始试探屠夫的态度。 这个村子里面最年轻力壮的就是眼前的屠夫了,虽然对方毁容了,看着有些可怕。 自己一个身怀六甲之人要独自前往西宁城,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如果身边有一个强大的人能够当个护卫。 等再一次吃饭时,萧茹瑾主动提起此事,为此还做了不少铺垫。 又是主动帮忙摆碗筷,又是主动挪凳子。 男人唯一能看到那双眼睛也有些疑惑,萧茹瑾看到后撇撇嘴。 第91章 不要恨我 好像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一个意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茹瑾咳嗽两声,“那个能不能商量一件事?我看你这没事儿,就是上山打猎的也挣不了几个钱…” “我这儿有一个活,你干不干!” 萧茹瑾主动往对方碗里夹了一块鱼肉,脸上难得浮现起笑意,“我的老家在西宁,离这儿也不算太远,你只需要护送我到镇子上,我就愿意付你五十两银子…” 这笔钱够普通人生活好些年了,更何况是一个孤家寡人的屠夫。 “我听隔壁大婶说你一直没有娶妻,有了这笔钱,你还能给自己讨个媳妇儿呢。” 萧茹瑾自顾自的说着,却发现对方的神色愈发的不对劲。 一张毁容的脸好像越来越难看,对方的眼神里似乎压抑着怒火,更有着萧茹瑾看不懂的情绪。 屠夫突然将筷子重重的放到桌上,随后提醒萧茹瑾,“吃鱼的时候不要讲话!” 萧茹瑾,“…” “还有,不要以为钱是万能的,别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所有人是围着你转。” 不帮就不帮,还数落起自己来了。 天上掉馅饼事,对方居然不愿意! 简直不可理喻! 晚上睡在床上时,萧茹瑾越想越气,还所有人围着自己转? 她生来就是萧家嫡女,金尊玉贵,整个京城找不出比她更尊贵的女子了。 家里也是锦衣玉食的养着,从小到大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屈辱。 也不知为何萧茹瑾听到这话有些难受。 她不想让所有人围着自己转,可身边的人却接二连三地因自己而死。 萧茹瑾清晰的知道,她身上绝对没有半分的公主病,但她因为生在世家从小便开始接触权力。 身上早就已经沾染了世家的通病,精于权谋算计,算计枕边人,算计自己… 许久都不曾想过这些了… 也许是这冰天雪地,大雪无声,真想在这儿待一辈子。 不知不觉萧茹瑾便睡着了。 呼吸逐渐平稳,因为室内缺氧,脸上也泛起淡淡红晕。 地上的男人不知何时起身,小心翼翼的给萧茹瑾盖上被子。 一夜无梦。 萧茹瑾绝不轻易放弃,她身上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既然屠夫这条路行不通,那就赶忙再去找另外一条路。 只用了几天的时间,萧茹瑾便用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金银首饰开路。 为了避免被有心之人发现自己的行踪萧茹瑾特异,将首饰上面的物件拆解下来。 再赠送给乡亲们。 并且成功打听到,隔壁李大婶过两日便要去一趟镇上,他家儿子腿脚不好,一直在换药。 马上就要到换药的日子了,萧茹瑾便可以趁机搭乘他们的驴车。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萧茹瑾对于这个有救命之恩的屠夫还是心怀几分感恩。 打算临走前给对方留下一些东西。 只是不知为何,这屠夫这几日看他的眼神总是阴恻恻的。 终于等到去镇子的日子了,今天天气格外的好,冬日里升起一抹暖阳。 照的人暖洋洋… 一头小毛驴拉着一辆小驴车,萧茹瑾和大婶儿便这样一起上路了。 萧茹瑾对外的说辞是想添置一些物品用来报答屠夫。 至于真的假的,谁又会去追究呢? 一直驾驶着旅车的大婶儿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姑娘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我们这小山里的,在外面也有不错的家世吧。” 说到这儿大婶儿长长的叹息一声,“其实有件事我也不知该讲不讲。” 萧茹瑾正襟危坐,“嫂子有什么话直接讲就是了,难不成我还会去外面胡说!” 萧茹瑾有预感,这大婶说的话绝对是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 “就是这王家小子回来之后就变了。” “以前的小伙子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看到我们也会打招呼,也会乐呵呵的,没事儿,还会给我们送点兽皮,或者猎物让我们开开荤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哦!对了! “自从上次失踪后,我家小子回来虽然还像以前一样,偶尔会给我们送些东西,但不像从前那般跟我们笑着打招呼了,只是把东西放在门口,便一声不吭的离开。” “刚开始我们以为这人经历了生死自然会有一番新的见解为人处事,上面也会有些改变,也还算正常。” “可是…我们李家村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那雪山深处,有山精…” 萧茹瑾,“…” 这听着听着怎么还往一些神秘的方向发展了。 大婶这番话虽然说得玄玄乎乎的,但萧茹瑾却从中抓取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首先是这屠夫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过于奇怪,其次是他出现的时间未免太巧了。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萧茹瑾下意识的眼眶酸涩。 真的吗?他真的还活着吗? 那他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那么那张脸是真的毁容了吗? 他…会不会恨我? 太多的疑惑,涌上心头,萧茹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相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真的是他,此时回去发现自己不在了。 一定又会生气吧,毕竟他气性那么大! 此时的屠夫,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面对的却是空荡荡的屋子。 平时萧茹瑾也会去村子里闲逛一番,他知道是在打听消息以及观察地形。 女人太聪明了,也太不安分了。 他独自坐了好一会儿,耳边只能够听到簌簌落下的雪。 终于男人觉得不对了,他站起身来,喊道,“陆辰,她呢。” 从屋子内部闪现出一个人影,正是许久不见的陆辰。 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盛亓眉头一皱。 “属下不小心昏睡了一会儿,醒来就没有见到太后娘娘了…” 盛亓轻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威压,“你说什么?” “人跑了,你不知道?” “主子属下愿意领罚!” 他就是故意的!他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对那个女人如此痴迷! 几次三番的丢了性命!还要被当成棋子利用,随手丢掉! 这不公平! 第92章 本王喜欢,本王愿意 盛亓抬脚便踹向陆辰。 轰隆一声!本就腐朽的桌椅瞬间倒地。 陆辰跪坐在地上,捂着心口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像是突然不要命了。 “主子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我今天一定要说!” “太后娘娘她心里根本没你!只有权势地位!” “你还看不出来吗?她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她连你的性命都不顾了!” 陆辰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的主子运筹帷幄,精明强干,怎么就非要栽到这个女人身上! 盛亓紧握着拳头,随后又松开。 他冷淡的看着陆辰,“你僭越了,再有下次,我不杀你,但你也不用留在我身边。” 何其愚蠢,他如何不知。 萧茹瑾这辈子都不会相信,他全然不在意所谓的权力。 就当他爱惨了她吧。 盛亓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俊气的面庞,那张脸上比平日里多了一道伤痕,从右眼穿过鼻梁一直到左脸的下方。 随后便只身踏入漫天风雪中… 平安镇,是通往西宁城的必经之路。 镇子不大,只有横竖三条街组成的小小市集,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吃喝玩乐,各种商铺应有尽有。 萧茹瑾和婶子告别之后,便走进了一家宋记客栈。 店内陈设普通,并无特殊之处。 “来一碗清汤面…”萧茹瑾进店之后,自然坐下,先给自己点了一碗面。 “好勒,客官!”店小二积极的吆喝着。 萧茹瑾扫视了一圈,低声问道,“你们家掌柜呢?” 小二挤眉弄眼,指了指在柜台处拨弄算盘的中年男子,“那位便是了,我们这儿店小,用不了几个人。” 掌柜的还要兼任帐房先生,店小二又要跑堂又要端菜。 热气腾腾的清汤面上漂浮着几片青菜叶子,一碗下肚,萧茹瑾只觉得浑身舒畅。 “掌柜的结账!”萧茹瑾擦完嘴,大手一挥。 掌柜不耐烦道,“一共是三文钱,客官放桌上便可。” 萧茹瑾轻笑一声,“掌柜的,今年几月开春啊?” 掌柜的闻言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珠算,朝萧茹瑾走来,并且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拱手礼。 “今年开春晚,要七月。”宋字便是七笔,盖木,又有开春之意。 “小姐面可是吃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后堂请。” 眼看着刚才高傲的掌柜,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店小二一愣一愣的。 这是哪来的妇人? 一到后堂,掌柜才长舒一口气,“我的大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你是不知道,老夫人担心死你了,确定联系不上你后,立刻让整个大漓的宋记铺子都时刻关注着,一旦有你的身影立刻上报。” 萧茹瑾垂眸,没想到最先发现她出事的,居然是远在寺庙修行的外祖母。 也对,出宫的借口便是到寺庙修行。 而且她故意避开了外祖母所在的寺庙,外祖母一向消息灵通,想必当时便发现不对。 她要做的事情怕是瞒不过这位老人家了。 既然如此,就干脆敞开,免得她老人家在寺庙担忧。 “你们上报可以,就说我打算隐瞒身份,四处走走,让她老人家不必担忧。” 萧茹瑾思付片刻,“我需要一辆马车,并且外加一个车夫。” “要信得过的人。” 掌柜的立刻就去安排,还给萧茹瑾准备了新的贴身衣物以及金银细软。 萧茹瑾也在这儿休整洗漱一番,摘下人皮面具之后,便露出她那张容貌迤逦的脸。 萧氏女素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面似芙蓉玉,身如杨柳风。 如今芙蓉玉面犹在,只是因为肚里揣了个崽崽,以至于身形略微有些臃肿。 萧茹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道,“宝宝啊,宝宝,你可得乖乖的,可别折腾为娘的了。” 孩子过几月便要出生了,她这个当娘的却完全消停不下来。 如今还要继续赶路,等到了西宁才可暂时停歇,大夫和稳婆都已经准备就绪。 只等她的乖宝平安降世了。 就在萧茹瑾打算穿衣服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萧茹瑾扭头,目光凌厉,方才的柔情消失殆尽。 “谁?” “小姐好,我是掌柜的安排的马夫,想来问一下小姐何时启程,马儿好喂些草料。” 萧茹瑾随刻回答道,“明日一早吧。” 门口那人没了声音,但也没有离开,萧茹瑾心生疑窦。 宋记虽然是自己人,但整个大漓上下这样的铺子数不胜数,里面的人员流动也比较大。 万一百密一疏,出现问题…… 萧茹瑾神色凝重,主动打开房门。 疑神疑鬼的,不如主动出击。 嘎吱一声,沉重的木门打开,萧茹瑾盯着眼前面容普通的男子,微微歪头,语气冰冷。 “还有什么事吗?” 男子像是不敢看贵人的尊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语气倒是恭敬道,“掌柜的让我听小姐差遣,不知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你帮我把那些东西搬到马车上吧。”萧茹瑾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关上门后,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真的是被盛亓整怕了,看谁都像他。 如果那屠夫真是盛亓,那他还在李家庄才对。 深夜,大地一片雪白,窗前的树枝似乎承担不起雪的重量,咔嚓一声折断。 萧茹瑾便是在这时醒来,已经到了五更天,睡也睡不着,便起身。 这连日折腾,再加上心情起伏过大,她的身体明显出现了不适。 脸色也愈加苍白,平日里鲜艳的唇,现在更是毫无血色,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身体情况有些糟糕。 萧茹瑾自然也知道,她本就会些医术,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今是强弩之末了。 按理说不适合继续奔波劳顿,最好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好好养胎,直到孩子降生。 可是这里不安全,那些刺客迟早会找过来的。 虽然这里有宋家的人,但也就这一个掌柜,连着马夫究竟安不安全都还是未知数,如今她也只能赌一把了。 天刚微微亮时,萧茹瑾便上了马车,车夫一言不发,像个哑巴。 马车缓缓前进,应该是掌柜的特意提醒过,所以马车刻意减缓了速度,格外的注意平稳。 萧茹瑾试探着发问,“师傅可是本地人?我瞧你眼熟,我们可是见过。” 第93章 天生一对的疯子 马夫略有沉默,随后压低声音道,“自然是本地人,想必是小姐记错了,您这样的贵人,见之难忘。” 萧茹瑾皱眉,莫名听出几分嘲讽。 想必是她多想了,不过一马夫,萧茹瑾说服自己不要疑神疑鬼。 随后靠在马车里闭目修神。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闻到属国进贡的安神香的味道,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忧思过度,偏头痛,都是闻着这个香味才能入睡。 后来属国和大漓关系恶化,不再进贡。 那时盛亓还在边关镇守,生死一线,但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这个消息,寄了一批到皇宫。 临走前,宫殿里似乎还剩下不少。 走得太匆忙了,不然带些在身上,也好入睡些。 冬天就是这般寂静,萧茹瑾渐渐沉睡,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 真希望这样安静的,没有算计和血腥气的路能走得长一点。 后半夜的时候,萧茹瑾迷迷糊糊的醒了。 马车内部全是厚厚的兽皮,整个人不冷反而暖和和的,甚至有些发热。 她记得今晚打算在驿站休息,顺便喂马。 大雪天,走夜路的风险太大了。 想必马夫应该独自去驿站休息了,萧茹瑾有些苦恼,她竟然又睡着了。 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实在是不够谨慎。 可她口渴得厉害,嗓子都快冒烟了。 想喝水的欲望突破了对寒冷的畏惧。 马车里一片漆黑,萧茹瑾好一会儿才适应了黑暗,伸手摸到风铃的线。 萧茹瑾最终还是摇了摇马车里的风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风雪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她都做好了马夫睡着不管她的准备,却没想到几乎是下一刻,马夫就站在车帘外面低声询问。 “怎么了?” “我想喝水,有水吗?” 萧茹瑾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生病了。 好像是发烧了。 男人果然没有听清楚,只好掀开帘子。 几乎是一瞬间,外面的风雪冷风就这样毫不留情的钻了进来。 萧瑾茹短暂的恢复了神智,立刻高声道,“谁准你掀开帘子的!” 随后咳嗽两声,“你给我去驿站备点水来。” 也正是这两句话,暴露了萧茹瑾染病。 声音太沙哑了,嗓子就像是破烂的风箱一样。 男人果然离开了,没过一会儿就打来一壶水,萧茹瑾伸手去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水壶滚落,萧茹瑾本想蹲下下去捡起来。 谁知那胆大包天的马夫,竟然直接掀开帘子进来。 明明在黑暗中,可萧茹瑾凭借微弱的天光,却看到对方满是侵略性的眼睛。 轰隆一声! 萧茹瑾心跳加快,如临大敌,却毫无反抗的力气。 夜黑风高,荒郊野外。 她手无寸铁,对方却是一个强壮的马夫。 萧茹瑾胸口上下起伏,试图用气势逼退男人。 “大胆!给我滚出去!” “不然,仔细你的小命!” 一国之母的太后娘娘,自然是气势逼人,哪怕如此落魄,身处险境。 光是从气势上来看,也是唬人的。 可眼前的男人似乎不一般,甚至还轻笑一声,似是在嘲讽她这只羔羊。 死到临头,还在强撑着狐假虎威。 实在可笑。 萧茹瑾见对方没有进一步,手在腰间的匕首上摩擦,打算放软语气,许之以利。 正在大脑快速运转,斟酌着开口时。 男人却上前一步,捡起水壶,摸索着朝萧茹瑾走过来。 下一刻,男人的大手摸上萧茹瑾的额头。 “好烫,你发热了!” 萧茹瑾发觉自己命令不了此人,本就浆糊一样的脑子里,全是觉得完了。 她当真要死了吗? 根本就没听出马夫语气里满是焦灼。 直到被马夫一把抱到怀里,萧茹瑾几乎彻底烧糊涂了。 她不断的推搡着男人,嘴里喊着滚开,力气却越来越小,最后昏迷。 真是疯了,她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居然是。 这个怀抱真熟悉啊,像极了自己的旧情人。 等来到驿站内部,在灯火的照耀下,男人这才发现,萧茹瑾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找大夫来。”马夫再一次撕开自己的易容。 昨天才挨了一脚的陆辰,对自己主子的恋爱脑,已经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了。 对于这位反复折腾的太后娘娘,陆辰也是相当复杂。 怀着孩子还敢到处乱跑,要不是自家主子一路照顾,早就不知道遇到什么不测了。 简直就是疯子! 和他那主子一样,非要守在马车外,都快冻成雪人了。 这样看还真是天生一对,都是疯子。 陆辰低声说是,随后冒着风雪去抓大夫了。 一旁的盛亓全然不知,他在属下心中完美的形象已经崩塌了。 就算知道了他也全然不在乎,他正小心翼翼的将萧茹瑾抱到床上。 这个驿站只有一对年迈的夫妻在看管,盛亓给了些银两,麻烦他们烧些热水来。 他用拇指擦掉萧茹瑾脸上的泪水,神色难辨。 怎么会不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他。 为了盛子恒,为了萧家,为了崔珏,为了权势。 所有的,都排在他之前,他只想把女人的心给挖出来! 看看他究竟占了多小的分量,才能让她如此狠心! 可他又不敢,怕一丁点都看不到。 这么可恨的女人,本该千刀万剐,可偏偏,可偏偏又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怀了他的骨肉。 为了生下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会被骂是野种,是蛮子的孩子,铤而走险,险些丧命。 更是把自己搞得奄奄一息,狼狈不堪。 骄傲如同雄狮一般的男人,最终还是低下了脑袋,将自己的额头抵上萧茹瑾的额头。 紧紧想贴… “景淮…” 女人皱着眉头,似是痛苦的喊到。 盛亓不可置信,俯身贴耳打算细听。 第94章 药石无医 “景淮…你压到哀家的头发了…” 盛亓,“……” 算了,不和生病的人计较。 盛亓眼里难得升起几分笑意,好在萧茹瑾嘴里念的不是其他男人的名字。 驿站老婆婆送上一盆热水,盛亓仔细的给萧茹瑾擦拭了一下额头和身体。 去了好一会儿的陆辰,总算回来了。 同时陆辰手上还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 蒋神医本应该好好享福了,可偏偏命不好被迫卷入这些纷争之中,以至于被这些人抓来抓去的。 “我说你们啊,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老身活到这样一把岁数容易吗?”蒋神医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连胡子上都带着微微的雪,显然是冻得不轻。 一旁的陆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虽说神医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可他大半夜的把人给提拉过来,着实有些不文雅了。 这不是欺负老人吗? 好在蒋神医也没有抱怨太久,神色凝重的看着床上的萧茹瑾。 盛亓心里一紧,声音沙哑,“蒋神医,本王一向信得过你,麻烦你诊断。” 蒋神医摸了摸萧茹瑾的脉象,许久才说话。 先是哎呀一声,随后恨不得脚底抹油,趁机溜走。 “真是作孽呀。” “老头子之前就提醒过太后娘娘了,她这个身体能够母子俱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切记要好生保养,如今怎么弄得内外空虚。” 盛亓喉咙发紧,赶忙询问,“神医看这该如何是好。” “只要能够保全阿瑾,不管是需要什么灵丹妙药本王都去弄来。” 蒋神医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不愧是冥昭王,好大的口气。” “太后娘娘早先服用过避子汤,避子汤属阴,本就不易怀孕,随后好不容易怀上了,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又使用了寒性极强的寒光草。” “可谓是毒上加毒,按常理说,这个孩子在母体中活不过三个月。” 可偏偏又那么巧,萧茹瑾而后又接触了蛊虫,多种力量在体内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硬生生保住了她们母子二人的命。 可这样微妙的平衡,最怕的就是有一个外力,稍微一点点便能够将平衡打破,从而导致母体崩溃。 母体一崩溃,这孩子自然也就保不住了。 若是孩子先于腹中死亡,这母体自然也保不住。 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母子一体。 按照一国太后那养尊处优的境遇,萧茹瑾本应该好吃好喝的被供养着。 可偏偏又外事不断,忧思过度,满腔筹谋,营养又跟不上。 这才导致了如今这副虚弱的样子。 讲这么多,他只是希望这位心狠手辣的王爷能够给自己一个痛快。 “草民才疏学浅,实在是无能为力。”蒋神医叹息一声,战战兢兢的下跪,生怕这位贵人把他就地正法了。 盛亓的脸色冷了下来,比外面的霜雪更深。 “当真无法?” “本王偏要你救她,不然,蒋神医怕是没有办法活着走出这个屋子了。” 盛亓下颚线紧紧的绷起,不愿意听到这样的结果。 这世上那么多妙法,总有一个能够救她。 蒋神医早就料到这位臭名昭着的王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没想到对方如此不近人情。 只能连忙摆手,“王爷先别急,草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因为希望太过于渺茫。” 但对于疾病乱求医的人来说,有一个希望就相当于有一个盼头,不至于让人没了牵挂。 “神医且说。” “真不是我不愿意救她,也不是故意诓骗你,只是所需那物乃是传闻中的,究竟是真是假,都还无人确定。” “相传,北羌皇室有一个传国玉玺,虽然说是玉玺,但此物却并非普通的玉石所致,因为它可以在夜晚发出幽幽的光。” 听到北羌皇室这个敏感的字眼,一旁的陆辰连忙看了盛亓一眼,颇为紧张。 盛亓神色相当复杂,就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蒋神医缓缓起身,随后坐在萧茹瑾的床边,继续侃侃而谈,“相传,北羌皇室血脉特殊,他们祖先生活在鹤鸣山下,世世代代以采药为生。” 盛亓自然知晓这段往事,这是他小时候,母亲反复在他耳旁说起的故事。 正是因为特殊的血统和特殊的居住环境,以至于他们的族人血液里都流淌着药性。 但母亲走的实在太早,很多关于自己种族的事盛亓并不知晓。 蒋神医游山多年,所知道的奇闻异事,本就比较多,也不知道这段往事究竟是道听途说来的,还是确有其事。 “据说每一任皇室继承人,都会用自己的血温养传国玉玺,并且这传国玉玺的中间有一颗秘密的丹药。” “乃是天上神仙所赐。” 真真假假神话和现实相结合。 一旁的陆辰听得云里雾里的,实在是忍不住发问,“蒋神医,你说的这些都是虚的,要是真有这个好东西的话,怎么我没听说过。” 如果一个东西当真能够起死回生,传得如此玄妙,怕不是整个天下都在哄抢,不至于籍籍无名吗? 神医摸摸胡子,只是笑笑,“老头子我可是一开始就说了,这太后娘娘的身体,我的确无能为力。” “只有两个方案,如果只需要保住胎儿,那老夫可以剖开太后娘娘的肚子,强行取出尚不足月的胎儿,胎儿尚有一线生机。” 盛亓毫不犹豫的拒绝,目光凶狠的看向蒋神医,“不可能!没有人能动她!” 蒋神医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方案就是刚才我所说的,去找到传说中的北羌传国玉玺,拿到其中的秘密神药。” “赶在胎儿降世之前,还可母子平安。”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在一旁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躺在床上的萧茹瑾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迷茫的目光和盛亓对上的那一刹那,萧茹瑾以为自己在做梦。 “盛亓……” 第95章 杂种 啊! 几乎是一瞬间,蒋神医点了萧茹瑾的睡穴。 萧茹瑾又倒了下去。 盛亓急忙接住萧茹瑾,把萧茹瑾紧紧的搂在怀里。 此时有眼力见的蒋神医和陆辰默默的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盛亓轻轻的抚摸着萧茹瑾的脸庞,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萧茹瑾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雕梁画栋的床慢,闻到的是淡淡的鹅梨香。 “这是哪儿?” “小姐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圆脸丫鬟猛的凑了过来。 看萧茹瑾真的醒了,连忙兴奋的出去喊人。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萧茹瑾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像是被抽干的力气一样。 丫鬟连忙折返,过来扶着萧茹瑾,“我的大小姐,你的身体可经不起半点折腾!” 萧茹瑾就这样依靠在床边,目光沉沉,脸上满是警惕之色。 直到看到管事婆婆过来,萧茹瑾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了下去。 “小小姐。”头发苍白的婆婆,一步一步的朝萧茹瑾走来。 那是萧茹瑾外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小的时候也经常逗萧茹瑾开心。 萧茹瑾想起身,被对方给拦住。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话,萧茹瑾才切入正题询问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被谁给送过来的? 说到这儿,刘婆婆面露疑惑之色,“小小姐是昨日到的,一大早的他们便来通报,说门口多了一辆马车,却不见车夫,也不见其他人。” “我一看到是小小姐,半刻都不敢耽误,请了大夫来治疗。” 马夫不见了? 可萧茹瑾怎么记得,她并没有告诉马夫,她要到西宁城具体哪个位置? 萧茹瑾只觉头痛欲裂,感觉之前发热迷迷糊糊的,似乎看见了盛亓! 想必是烧糊涂了。 “我的小小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模样,你都不知道,我看见你脸色苍白的,躺在马车里时,只觉得我这把老命都要没了!” “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向老夫人交代!”刘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气势汹汹的除了杵拐杖。 萧茹瑾面露尴尬之色,只能连忙安抚老人家,“事出有因,路上遇到些意外。” “婆婆别着急,也别让外祖母担忧,你看我这不没事儿吗?” 老婆子将脸扭到一边去,但眼眶却红了。 天可怜见的,当时的萧茹瑾虽然整个人都被兽皮裹着,不会冻着。 可是那脸色,明眼人都知道病得不轻。 甚至不知道是哪个畜生!让他家小小姐大了肚子还让他家冰清玉洁的小小姐,受这样的苦。 若是让他们宋家找到,必然将其千刀万剐! 不远处的盛亓默默的打了一个喷嚏。 他面不改色的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颜色比常人更为深邃一些的血,就这样滴到了药罐子里。 没一会儿便有丫鬟来取药了,丫鬟动作麻利的将陶罐里的药到在碗里,各种药材的味道早就已经掩盖了血腥味。 等确定丫鬟取到药后,盛亓这才离开。 那日蒋神医还说,要是想暂时缓解萧茹瑾的身体情况,只能够以北羌皇室那出了名的傩血入药。 盛亓听到这里时,内心升起微妙的欢喜。 这是他第一次庆幸,庆幸是他是他们口中的杂种,是不纯的血脉。 只要能够救萧茹瑾…… 室内,萧茹瑾不喜欢闻其他的香料,刘婆婆便让人将鹅梨香料撤了下去,换了些安神香上来。 刚才那个讨喜的圆脸小丫鬟,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走进屋子。 刘婆婆亲自递给萧茹瑾,“之前已经找大夫给小小姐看过了,这是大夫开的药,务必要喝干净。” 萧茹瑾最讨厌吃这些东西,但此时为了自己和孩子也只能皱着眉一口闷! 真是受了苦了! 要是盛亓还活着!萧茹瑾心里想,一定要让对方百倍千倍的偿还他所受的痛苦! 连着七日,盛亓都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宅子里,用自己的鲜血入药。 远远的看到萧茹瑾的气色似乎越来越好,但他知道这只是表象而已,真正的坎还没有过去。 “想好了吗?”蒋神医用特殊的植物管子,将盛亓的血给放了出来,保存在特制的竹筒里。 “这样子能够保留一段时间,使你的鲜血并不会发生变化。” 也好在如今是大雪纷飞的天气。 盛亓点点头,唇色有些苍白,接二连三的放血,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收不住。 “开春之前我会回来。”盛亓语气坚定,将自己的袖口给放下,宽大的袖袍遮住了手腕上的伤痕。 从这里到鹤鸣山,来回两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 蒋神医严肃道,“你若是赶不回来,你妻儿的命可就没了。” 盛亓目光阴沉,“那这段时间就要麻烦蒋神医了。” 是委托也是威胁。 老头子冷哼一声,吹胡子瞪眼的离开了。 当晚,男人便驾着一匹马独自出城,前往北方。 萧茹瑾当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就像是心里压着什么事一样。 甚至被反复惊醒,却又不知道究竟梦到了什么,只觉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满脸泪痕。 最原始的游牧民族便生活在这鹤鸣山下,后来他们慢慢的有了自己的语言和自己的文化,最终成立了自己的国家。 他们是上天眷顾的孩子,也是属于自然的孩子。 他们天生与常人不同,他们身体里流的血,似乎天生带着一股神秘。 凡是他们的族人,都有着高大健康的外表,同时拥有不同凡响的能力。 比如可以和动植物发生感应,又或者天生能够预知。 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恩赐,也是上天给他们的劫难。 他们的种族没有办法发展壮大,本可以屈居一隅,安稳度日。 可偏偏他们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片许久都未有新人踏入的土地上,终于迎回来了他的救主。 黑夜之中男人牵着一匹烈马,站在幽深山谷前。 他长长的呼啸三声,惊醒了沉睡的山林。 也惊醒了不少族人。 “长老,似乎是皇子回来了!” 被唤长老的男人,有着垂地的长胡须,他赤足踩在地面上,却仿佛丝毫不怕冰冷。 “去看看,带上你阿爹阿叔他们。” 小少年答应一声,便赶忙去喊人了。 被半夜吵醒的阿叔阿伯,却没那么多的好奇心,反而充满着戾气。 “这个点儿来的,怕是贼吧!直接放箭!” 第96章 跪下求宽恕 随着中年男人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利箭如雨一般射向盛亓。 盛亓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剑,挥舞间,刀剑叮当作响。 身边的马匹哀嚎一声,便倒地不起。 箭雨过后,盛亓依旧站立在原地。 刚才那位语气活泼的少年颇为惊讶,“阿叔阿爸,你们先别射箭了!来的怕是个狠角色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年男子咬紧了牙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们被赶尽杀绝,隐藏在此。 长老三令五声,不准族人私自与外界联系,为的就是避免他们被人发现行踪。 除了之前送出的信,联系了一下外界… 难不成? 男人突然露出狂喜之色,大声喊道,“来者是何人!” “报上名姓来!” 盛亓双手作揖,微微俯身,“大漓冥昭王,盛亓。” 寂静! 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整个寨子都沸腾了! 少年人更是难掩自己的情绪,激动的大吼大叫起来,“长老爷爷,长老爷爷!” “是小皇子回来了!真的是他!” 中年男子一巴掌敲在少年人头上,恨铁不成钢,“这么激动作甚!说不定人家回来,是要把你斩草除根!” 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寂静的晚上。 很快,整个鹤鸣山寨几乎男女老少都从睡梦中起身,看着高矮不一的人站在半山腰上,如同鬼魅俯视着一般。 盛亓一人站在山谷之中,不卑不亢。 年过七旬的老人作为一族长老,神色复杂的看着盛亓。 “王爷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 “可是大漓又给你下了什么任务?” 一个反问句,让整个寨子的人脸上都充满着愤怒。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随着一声鸟叫,天边洒下一抹余晖。 黎明要来了。 盛亓一撩衣袍,双膝下跪,朝着鹤鸣山,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态度虔诚,像是在祈求山神的宽恕。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不可置信。 要知道,这可是不可一世的冥昭王啊。 抽刀杀人,茹毛饮血! 恶名在外的冥昭王啊。 此刻居然虔诚的跪在这片土地上,恭恭敬敬的磕着头。 良久,长老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把他放进来吧,让他来山顶找我。” 少年小满眼里满是好奇,在众人无声时,主动揽下了这个活,“好勒,长老爷爷!” 然后又获得了来自他阿爹的一个爆头。 整个鹤鸣山呈山谷环抱之势,相传古时候,这里一带是仙人的居所,仙人最爱仙鹤,每逢清晨傍晚,山谷之上便会有一圈仙鹤,仰起修长的脖颈,不断的发出清脆的啼叫声,清脆悦耳,如同仙乐。 人们之所以选在山腰居住,是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便于防御。 而作为长老,所住的位置更是搬到了山顶。 一来一回不方便,除非是必然情况,长老是不会轻易下山的。 盛亓就这样只身一人踏入寨子,身上还溅着一些鲜血,沉默得如同一尊煞神。 周围的人只是好奇的看着他,却无一人敢上前搭话。 并且纷纷的避开他而行。 只有方才那满是好奇的少年小满冲了上去,一双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盛亓,“长老爷爷让你去山顶!” 盛亓抬眼一看,这里离山顶有一段距离。 低声道谢之后便匆忙赶去。 山路崎岖,盛亓第一次来又摸不清方向,只能够凭着直觉不断的往山上走。 可不知是走岔了,还是说一开始少年给他指的路就是错的。 一路荆棘坎坷,仿佛没有尽头。 西宁城,南桥街。 萧茹瑾休养几日后,明显恢复了一些气血。 在丫鬟的陪同下,可以外出走走。 冬天里也是会有暖阳的,晒晒太阳总归对身体有好处。 本来刘婆婆是不愿意的,在她看来,萧茹瑾就应该卧床休息。 可实在是拗不过萧茹瑾,也只得同意,并且派送了好几个侍卫。 萧茹瑾以前在宫中时,就厌烦了身边跟着一大堆宫女太监。 烦不胜烦。 出门之后便将这些人都给打发了,只留下一个扶着自己的丫鬟。 西宁城离京城并没有多远,但是所展现出来的风光依然是不同的,连接上叫卖的东西也有些差距。 萧茹瑾看的好奇,这个摊子停留一会儿,那个摊子停留一会儿,小丫鬟在一旁忙前忙后的付钱。 周围的人行色匆匆,也没有人会刻意的去搭理一个孕妇。 萧茹瑾低头看见一只并蒂莲花簪,忍不住垂眸驻足。 “这个怎么卖?” 货郎见萧茹瑾欢喜,直接坐地起价,“这位夫人要是喜欢,那就给个便宜价,五两银子。”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 萧茹瑾还没说话呢,身旁的丫鬟便忍不住后退两步,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哪有这样卖的,你怎么不去抢!你这东西又不是金子做的!” 货郎那倒三角眼立刻凶狠的瞪了过来,“你这死丫头,可不要胡说八道!我在这里买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嫌过我的东西贵!” “买不起可以不买!别在我这嚷嚷,坏了我的运气!” 萧茹瑾单手摩擦了一下并蒂莲花簪,这簪子的材质不过是普通的黄铜,本身确实不值这个价。 本身是因为自己喜欢,所以贵一些也无妨。 可这货主却不是个省心的,萧茹瑾也没了买卖的心思,便随手将东西放了回去。 货郎却上前一步拦住了萧茹瑾的去处,“这位夫人,方才你可是说了要这个东西的,也把价报给你了,你这又放回来是什么意思!耍我玩吗?” 萧茹瑾眉头一皱,“难不成你要强买强卖?” “若是像你这般,别人看一眼便要将这东西给买下来,那你们还做什么生意,直接去当强盗好了。” 萧茹瑾也不惯着,直接就怼回去。 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奸商,没想到还是当地的地头蛇,横行霸道惯了。 突然遇到萧茹瑾这个硬茬儿,自然是不服气,当即就要动手拦住他们的去处。 不买东西就不准走,甚至还要推搡萧茹瑾。 啪的一声! 萧茹瑾甩了货郎一巴掌,直接把对方的脸打得偏了过去。 萧茹瑾甩了甩有些疼痛的手,高声呵斥,“清醒了吗?还是说要报官?” 这下男人算是彻底被激怒了,随手抓起铺子上的簪子便向萧茹瑾刺来。 萧茹瑾万万没想到这人是个不要命的! 身体笨重又躲闪不及! 第97章 当一负心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从暗处飞出一枚飞镖,将货郎手中的簪子给打掉。 而后又是一枚石子飞了出来,砸在了货郎的小腿上,疼得货郎直打转,歪嘴斜脸的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可想而知,方才那个小石头的力量有多大! 萧茹瑾惊魂未定,一旁的小丫鬟更是急得冒眼泪,但还是非常忠诚的护在萧茹瑾身前。 萧茹瑾抬眸看向一旁的暗巷,冷冷的说,“还不出来吗,陆辰。” 丫鬟以为萧茹瑾被吓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可谁知,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果真走出一位身材挺拔的男人。 陆辰走到萧茹瑾面前恭敬的行礼,“让夫人受惊了。” 萧茹瑾自上而下的看着他,“跟我来聊聊。” 小丫鬟不明所以的就被安排在了厢房外等着。 房间里只剩下萧茹瑾和陆辰。 萧茹瑾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翠香楼的茶,面前的陆辰却是浑身紧张。 “怎么了?是茶不合心意吗?莫不是想要饮酒?” 好半天陆辰才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太后娘娘说笑了。” “在外面就不必这么称呼我了,小心隔墙有耳。”萧茹瑾淡淡的提醒。 她刻意支开了刘婆婆派来的侍卫,又见缝插针的跟路边的摊贩起了冲突。 等的就是身后那只小尾巴自己原形毕露。 只是没有想到,盛亓居然将陆辰给留下来了。 那他自己呢? “好的…夫人。”陆辰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萧茹瑾的眼睛。 萧茹瑾将茶水洒了一些在檀木桌上,用纤细的手指蘸着茶水画了一个圈,随后拉出一条线来。 “让我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呢?” “是我到西宁的第一天?还是说,就是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萧茹瑾紧盯着眼前的陆辰,陆辰紧紧的握着拳头,咬紧牙关。 主子再三吩咐过,千万不能暴露行踪,就算暴露了也一个字都不能说。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横,“要杀要剐,太后娘娘请便吧!” 萧茹瑾见他这副誓死不从的样子,像是谁要夺了他的贞洁一般。 忍不住嗤笑一声,萧茹瑾稍微问几个问题,只需要观察对方的反应,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七八八。 看样子她真是小瞧盛亓了,也许从皇宫出来的那一刻,她的行踪就全然在盛亓的掌控之下。 又是偏远僻静的李家庄,又是风雪夜冰冷的驿站,甚至说来到了西宁府,一路上都有盛亓的参与。 在茶马小道上救人的是他,在李家庄与她风雪对坐的屠夫是他,在驿站的马夫也是他。 一路上护送自己的都是他。 得出真相之后,心里不仅没有半点的宽松,反而觉得钝痛。 就像有人用钝刀子不断的划拉萧茹瑾的心一样,痛又痛不彻底,酸涩的说不出话来。 萧茹瑾沉默半晌,面前的陆辰反而害怕的不行,生怕萧茹瑾又抛出什么尖锐的问题? 萧茹瑾只是用指甲掐着手心,勉强让自己恢复平静。 “我也不逼你,那我问下一个问题吧。” “你主子现在在哪?” 陆辰再次低头,想当鸵鸟蒙混过关。 他知道太后娘娘相当聪慧,异于常人,就算自己一言不出,对方也能将事情给猜个大概。 反正不是他说的!到时候主子也怪罪不到自己身上! 要怪就怪他主子看上了这个女人太聪明了! “你身为贴身侍卫却不守在他身边,这算不算失职!” 萧茹瑾语气微微严厉,又有了平日里几分雷厉风行的样子。 说到这个陆辰,内心也涌出无限的委屈。 如果可以,他肯定不愿意离开主子半步。 “主子他有自己的打算。”陆辰嘴硬,只能挤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来。 萧茹瑾隐隐觉得不妙,“他到底去哪儿了!” “我要是没有猜错,你主子的命令是让你在暗中保护我的周全吧?如果你不说,我便从这儿跳下去。” 萧茹瑾凤眸一眯,伸出手指着二楼的窗户。 要是旁人这样讲,陆辰肯定认为对方在无理取闹,半点不相信。 可如果是萧茹瑾,他顿时大惊失色,“太后娘娘息怒!” “主子说,我要是走漏半点消息,他回来就把我杀了!” 萧茹瑾冷笑一声,“你且说说看,你还不了解他吗?他这人看似喜怒无常,癫狂至极,但最重情重义。” “你老实交代,到时我自然会保你一命!” “但若你有心瞒我,我从这二楼窗户跳下去,等他回来,你说他杀不杀你!” 萧茹瑾恩威并施,本就不坚定的陆辰总算是动容了。 “主子他一路往北边去了,据说是要去鹤鸣山。” 轰隆一声! 萧茹瑾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脑内轰鸣。 “盛亓他疯了不成!” 当初盛亓被逼迫着和自己母族为敌,哪怕他于心不忍,内心十分抗拒,却也不得已手上沾满了母族的鲜血。 萧茹瑾是知道的,盛亓对于自己的母亲很是想念,对于自己的母族也一向敬仰。 让他手刃亲族,是多么恶毒的事情! 然事情已经发生,剩下的那些北羌族人已经隐居避世,据萧茹瑾所知,他们就避世于鹤鸣山中。 盛亓此番回去莫不是有求于他们? 还是说要借助他们的助力,打算东山再起,颠覆大漓? 想到这儿,萧茹瑾忍不住发问,“盛亓他要作甚?莫非想私通母族,造反不成?” 那为何又将自己的贴身侍卫留下? “属下低贱,也知人心懂冷暖,故难懂太后娘娘为何总是如此狠心。” 陆辰看萧茹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一样。 “我家主子一路奔波,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太后娘娘,我家主子此番,是为了娘娘,回去必然参与北羌一族的祭祀,生死未知……” 陆辰幽幽的盯着萧茹瑾的眼睛,“如若娘娘,实在是疑心厌弃我家主子,不如早点放过我家主子,还他一个自在!” 北羌的祭祀…那可是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浑身的血,抽干了再换一遍啊! 萧茹瑾只觉天旋地转,手肘撑不住桌子,身体往下滑。 第98章 去找他 陆辰想要上前扶住萧茹瑾,萧茹瑾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语气难掩悲痛。 “何故至此…” 陆辰看事情实在是瞒不住了,只好将来龙去脉都给倒了出来。 “太和娘娘之前在路上晕倒,我们已经请神医来瞧过了,正是因为你的身体原因,所以主子不得不回去。” “主子此番是要回去拿传说中的北羌传国玉玺,势必要经受一番祭祀洗礼,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就如同陆辰方才所说,她和盛亓周旋许久,本以为两人不过相互利用,在权谋和算计中夹杂了一点真心。 正因如此,萧茹瑾离开盛亓时才会毫不犹豫。 可当无法挽回时,却有人告诉你,盛亓是用真心待你。 甚至为了你舍去性命。 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恩情,萧茹瑾承受不起,也不愿意承受。 “我要去鹤鸣山找他。”萧茹瑾眼神突然坚定。 陆辰吓了一跳,瞬间单膝下跪。 “太后娘娘三思!如今您临盆在即,经不住车马劳顿!” 要是让自己主子知道,是他一时嘴快没有保守好秘密,以至于太后娘娘非要去找他。 这途中太后娘娘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呀。 “我的孩儿,要是连这点苦楚都禁不住,那他也不必将降世于人世间!”萧茹瑾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正如蒋神医所说,她和她的孩儿是一条命。 就算她和这孩子一同死了,也不愿意看着盛亓以身犯险。 “盛亓,等我。”萧茹瑾低声念道,她心意已决。 此时的鹤鸣山,已经从黎明到了新的傍晚,整整一天的时间,盛亓才从山腰走到山顶。 身上的衣服早就破败不堪,被荆棘划破的皮肤流出暗红色的血液,早已干涸。 他就这样狼狈着,却坚定的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终于,来到山顶。 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出现在面前,不管里面有什么豺狼虎豹,盛亓都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没想到却别有洞天,从外面看只是平平无奇的小洞,就像是熊冬眠所居的洞穴。 可往里面稍微走几步,便发现视野极其开阔,甚至内部全部被掏空,月光便从上部的洞口撒了下来。 中心里面有石头砌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盘池子,一个老者便盘腿坐在圆盘中间,方才洒下的月光,便直接照在他的身上。 说不出的圣洁和诡异。 盛亓单膝下跪,恭敬道,“晚辈,见过长老。” 许久老者都一言不发,盛亓就这样跪着。 直到月上中天,此时的月亮能量最强,肉眼可见的月光更为强烈。 老者总算转过身来,身上牵扯着的细细铃铛,叮当作响。 “你是回来干什么的?”长老的声音低沉厚重,如同从鹤鸣山谷里传来的一样。 盛亓道,“回来求一件东西。” 长老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向盛亓。 细碎的铃铛声再次响起,“要求东西了才知道回来?当初我们让你回来时,你拒绝的可是相当干脆啊!” “我知道长老怨我,但事出有因,只求玉玺一用。” 外面传说这枚玉玺,其实在北羌人内部喊的是神玉。 当时蒋神医开口一说这个传说时,盛亓就已经听进去了,他知晓北羌皇室却有其玉玺。 “我以为你早该走投无路,早该看透那些人心。”长老围着盛亓绕了几圈,看他满身伤痕,眼里不自觉闪过一丝心疼。 当初盛亓的确是被逼着上战场,被逼着去杀害自己母族。 战胜归来之后,他们不仅没有把盛亓当成战神英雄,反而大肆宣扬他惨无人道,恶贯满盈。 这也是那些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实际上当初盛亓并没有挥刀,而是妥善安置好了自己的族人,然后制造出来的假象,让大漓的人,误以为盛亓是因为将族人屠杀干净,才获得了胜利。 在他之前,北羌皇室血脉已经断绝,因为他身上还留着北羌皇室最后一位公主的血,是最后的血脉了。 长老当时便想让盛亓跟着他们一起归隐,或者带着他们族群重新生活。 盛亓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当初拒绝是为了萧茹瑾,现如今又回来也是为了萧茹瑾。 他不曾有过半分的后悔。 长老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你和你愚蠢的母亲倒是一模一样,为了这点情情爱爱就分不清局势了。” “既然如此,你选择了回来就没有退路,神玉我可以给你,你要做什么权力都在你手里。” “但条件是,你要接受洗礼。” 盛亓点头同意,“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我需要有人马上将神玉护送出去。” 长老皱眉疑惑,却也是同意。 他们一族一向重视血脉,盛亓愿意回来,就代表着他们的太阳回来了,他们的族群将有新的希望。 长老召集了族中所有青壮年,被唤做阿穆达的人立刻不爽,“长老你怕不是糊涂了!” “那可是我们一族的神玉!就这样随随便便送出去吗!” 长老摸着自己的长胡须,淡定解释,“神玉毕竟只是死物而已,如今有了人回来,我们的首领回来了,那死物便没了作用。” “你的腿脚快些,阿穆达,就由你护送神玉。” 阿穆达还是有些不服气,但面对长老还是忍气吞声的接受了任务。 当天晚上整个族群的男女老少,都艰难的爬到山顶,并且开始观望盛亓接受洗礼。 盛亓第一次认真的端详这些人的面孔,他的身上的确有一半的血脉来自于他们。 盛亓缓慢的走向玉盘中间,不断有人往里面倒着温水,慢慢的,水池里的水逐渐蓄起来,一直到了盛亓的胸口处。 随着月光到达顶部,照在盛亓赤裸的身体上,长老一声令下,所有的族人,手拉着手开始围绕着圆盘跳舞,他们的嘴里哼着远古的曲调,动作协调统一却诡异至极。 载歌载舞之后,从盛亓的胸口划出一条血痕,那是心头血的位置,慢慢的鲜血将整个池子晕染开…… 第99章 临盆 “不要,盛亓!”萧茹瑾满头大汗的从睡梦中惊醒。 丫鬟连忙上前给萧茹瑾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小姐姐这是怎么?可是做了噩梦?” 萧茹瑾的呼吸久久难以平复,她的确是做噩梦了,她梦见盛亓死在了一处池塘中。 浑身是血,眼睛瞪着老大。 却张着口不断的问萧茹瑾,问萧茹瑾爱不爱她,可曾有半分心动过。 萧茹瑾跳进池塘之中,拼命的扑到对方身上说爱他,求他不要死。 盛亓突然活了过来,萧茹瑾在梦中欣喜之时,盛亓却突然强有力的捏住她的脖子,将他溺死在水中,嘴里还说着,“萧茹瑾,你负我,当死……” 梦境中那种溺亡的感觉,太过于真实,以至于萧茹瑾直接惊醒。 就算现在身边有小丫鬟陪着,屋子里的灯也全部点亮,萧茹瑾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那种惶恐的感觉如影随形,像冰冷的毒蛇趴在她的后背一样! 难不成是盛亓出了什么事? 萧茹瑾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还没有完全平复,这时候肚子又突然疼了起来。 一瞬间萧茹瑾的眉头紧皱着,脸色也是刷了一下就变白了。 小丫鬟吓得要死,赶紧出去找人。 整个院子又变得热闹了起来,刘婆婆也是忙前忙后的照顾萧茹瑾。 好半天萧茹瑾的腹痛才止住,普通的大夫看不出萧茹瑾体内究竟有什么毛病。 只能够开了点止痛药和安胎药,让萧茹瑾好生休养着。 但萧茹瑾却知晓自己和腹中的孩儿,怕是… 要是她就这样走了,盛亓会不会伤心? 萧茹瑾居然还有时间想这个,连自己都忍不住嗤笑一声,笑自己脑子糊涂了。 时间紧迫,萧茹瑾不愿意再等。 第二天一早,小丫鬟来萧茹瑾房间时,便只看到了一封书信。 而萧茹瑾已经坐上了马车往北边而去。 驾驶马车的人自然是陆辰。 陆辰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他恨不得回到李家庄那一天,被盛亓一个窝心脚踹死算了。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日夜煎熬。 他实在不死心的问,“太后娘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我主子有没有可能归隐山林,两个人过小日子。” 萧茹瑾在马车里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好笑,第二反应就是痛苦。 “可能吧…” 但两人的关系纠缠的太深了,剪不断,理还乱。 她这一辈子真是好笑,就算下一刻要和自己的孩子去死,她依旧没有办法作出承诺,说愿意和盛亓归隐山林。 这辈子就算是死,她都要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和身上的责任。 两人便这样草率的出发了,也没有打探清楚。 萧茹瑾发现陆辰也是一个愣头青,有的时候连方向都分不清楚。 直到半个月后,他们已经来到了边境,陆辰才收到盛亓的信,将萧茹瑾带到一处农家。 说是会在那等候着,神医也在那里等着。 陆辰收到新的第一时间就来找萧茹瑾了,整个人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眼里满是崇拜之色。 “我主子就是厉害,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把所有的计划谋划的清清楚楚!” 确实如此,他甚至知道萧茹瑾肯定会来找他,肯定会走到边境处。 这也是萧茹瑾一直害怕他的原因,他有这番谋划,他若是想自己登基**,简直易如反掌。 看到是老熟人蒋神医,萧茹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但是蒋神医心里却并不好受,“太后娘娘,你这一胎凶多吉少,就算有王爷及时送回来的神药,老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萧茹瑾面容冷静,“生死由命,如若有可能,请神医尽量保住我的孩子。” 她最对不起的便是腹中的孩儿,自从来到她肚子里后,便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要么就是皇宫里的权谋算计,要么就是在旅途中的奔波追杀。 她这个当娘的,甚至没有能力将她带到这个世上。 萧茹瑾本打算直接来到鹤鸣山,亲自去见盛亓的,如今盛亓来信让他们暂时在这里等候着。 她便不打算直接深入北羌腹地,毕竟那里情况不明,再加上陆辰这个路痴,光凭他们二人能不能走到鹤鸣山都是一个未知数。 既然盛亓已经安排好了,那萧茹瑾就打算信他一次。 但随着时间的推进,萧茹瑾的心也逐渐的提了起来。 距离盛亓所说的日子已经超过了,而距离临盆的日子更近了。 陆辰是一个男的照顾萧茹瑾本就不方便,所以到这之后又招了两个丫鬟。 萧茹瑾浑身像是被吸干了一样,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顾,甚至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 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些日子写了好些信,有些是给自己父亲的,留给自己母亲的,给自己朋友的。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同走了一回鬼门关,萧茹瑾觉得自己怕是过不去了。 刚开始蒋神医还会安抚萧茹瑾,让萧茹瑾不必心急,一切都会没事的。 可后面萧茹瑾都能感觉得到蒋神医越来越急躁,每天来给萧茹瑾诊脉的次数从三次变成了六次,经常抓耳挠腮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天是第七次了,外面夜色都已经深了,蒋神医依旧十分敬业,又来到萧茹瑾屋子里诊脉象。 萧茹瑾只是艰难的一笑,“我这身子怕是不中用了吧…” “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我的身体我清楚,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也不必哄我。” 萧茹瑾抬手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在怀孕期间我就这么折腾,如果可以,劳烦神医保住他。” 就算是剖开自己的肚子,也在所不惜。 蒋神医见惯生死病痛,这一刻也面露不忍之色。 “再等等,说不定王爷就回来了。” 呵…怕是等不到盛亓回来了。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萧茹瑾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一切都是有预感的,第二天清晨,萧茹瑾开始发动了。 萧茹瑾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浑身冒着冷,身体传来的剧痛,让她不得不保持神志清醒。 她的孩子要出生了! 啊! 第100章 及时赶到 萧茹瑾腹痛难忍,双手紧紧的捏着被褥。 她咬牙,高昂着头,拉伸的脖颈处更是青筋暴露。 撕裂一般的疼痛从下身传来,坚强如萧茹瑾,也不自觉的从眼角滴下泪来。 一盆一盆的热水送进屋子里,屋子里传来的是女人的惨叫声。 在外面的陆辰也是焦急的来回踱步,实在忍不住摇晃蒋神医,“蒋神医你说句话呀,现在这个情况到底该怎么办呀。” 蒋神医也无可奈何,本来花白的头发,这几日全都熬白了。 “好了好了,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着什么急。” “这是我家小主子呀!哎呀!”陆辰着急的不行。 这可如何是好,主子在之前那封信中,说到时候会带着神玉回来。可是这直到临盆,都不见人影啊。 难不成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主子主子啊,你可一定要回来呀,陆辰开始双手合十求神拜佛。 要不然就是一尸两命,他家主子肯定受不了。 蒋神医这些日子都快把祖传的医书给翻遍了,但是没有需要的药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屋子里有几个稳婆,都是当地出了名的。 此时却满手鲜血的出来,婆子神色焦急,甚至还十分疑惑,“这位大夫,要不你进去看看吧,我们几个老婆子怎么瞧着不对劲啊。” 不知怎么着,这孩子就是出不来,像是…死了一样。 蒋神医叹息一声,一进屋便感觉到血气冲天。 他连忙掏出银针,快速的扎上萧茹瑾的几个穴位,萧茹瑾昏昏沉沉的眸子,短暂的恢复了清醒。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力气分娩,现如今力气似乎已经用尽了,她也感觉自己的精神气在流失。 “蒋神医,他还是没有回来吗?”萧茹瑾声音微弱。 将蒋神医眉头一皱,“你难不成信不过老朽吗?” 萧茹瑾面色惨白,苦涩一笑,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之前你不是说过吗?如果直接剖开我的肚子,也许这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哪怕代价是要自己这条命,她也无怨无悔。 蒋神医咬了咬牙,看到萧茹瑾殷切的眼神,实在是难以做出抉择。 就在要答应萧茹瑾时,外面传来陆辰炸炸呼呼的声音。 “来了来了!” 送东西的人终于到了,对方打扮奇怪,眼神也是阴测测的,像是十分不愿意。 陆辰哪管那么多,确认好身份之后连忙就把东西给带走了。 蒋神医连忙安慰萧茹瑾,“我刚刚给你扎了三针,这三个穴位能够保住你一丝气息,以及你肚子里的孩子。” “现如今药终于到了,老朽有把握能够让你们母子平安,所以请太后娘娘再坚持一会儿。” 萧茹瑾吞咽了一下口水,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艰难的点点头,“蒋神医放心,只要有一线机会我都不会放弃的。” 但萧茹瑾心里在想,是盛亓回来了吗? 她为什么不愿意进来看自己一眼?是因为还在恨她吗? 身体传来的疼痛,却容不得她继续深思下去。 萧茹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痛苦又煎熬… 简直恨死盛亓了! 若不是他,自己何须受这种苦! 这场分娩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中途萧茹瑾喝了一些糖水,补充了一下体力。 好在蒋神医早就将药方给背的滚瓜烂熟了,再用他的独门针法在一旁辅佐。 终于,随着一声凄惨至极的尖叫声! 萧茹瑾怀胎十月的孩儿,总算出生了。 月上中天,自从接受祭祀,每到这个时候,盛亓浑身的血液就像是要冲破身体一样,疼痛无比。 这就是所谓的代价。 “你要专心…”长老见盛亓走神,用长长的棍子敲了一下盛亓的头。 身体上的疼痛尚能够忍受,但不知为何盛亓总觉得心神不宁。 往日平静的边关,也不知怎么着,突然严进严出,似乎在排查什么嫌疑罪犯。 一蒙面男子给看守的侍卫塞了些银两,便成功进来了。 风一吹,露出了男子的面容,那是一张极其清秀的脸,像极了大漓赫赫有名的崔家长公子。 若是萧茹瑾在此,必然就认得出,这人正是之前害死了阿蝉,背叛了她的轻风。 萧茹瑾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脸上满是慈爱。 孩子小小的,皱巴巴的,可偏偏那双黄金色的眼睛,和盛亓如出一辙。 但萧茹瑾却难掩担忧,抬头询问一旁的蒋神医。 “这孩子不会哭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萧茹瑾分娩的时候,出了些岔子,以至于这孩子在肚子里待的时间长了一些。 萧茹瑾之前便听闻,如果分娩闭气太长,孩子容易变成痴傻儿。 要是她和盛亓的孩子是个傻子,萧茹瑾想了想,哪怕盛亓不认,她也会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的。 萧茹瑾捏着孩子的小手,低头沉思着。 一旁的蒋神医摸着长胡子摇头,他之前就已经将这个孩子仔仔细细的给检查了一遍了。 “太后娘娘放心就是,你这个孩子从怀上到出生,经历了这么多波折,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 “之所以不哭不闹,并不是因为身体有什么原因,而是这孩子不喜欢哭。” 这一番话说的莫名其妙,萧茹瑾颇为惊愕,“小小婴儿,难不成已经有自己的想法?” 忍住不去抱孩子的陆辰也是满脸不解,“难不成这孩子是神仙?”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陆辰才提醒萧茹瑾,外面有个人在等着见萧茹瑾,据说是盛亓派来的。 萧茹瑾应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等几人出了屋子,萧茹瑾才小心翼翼的给孩子换衣服。 这是一个小男孩,萧茹瑾希望孩子长大以后能够像盛亓一样高大威猛,同时思想能够继承自己。 萧茹瑾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就见盛亓派来的人。 可谁知外面突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还夹杂着咒骂声!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家主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他吗!他那种连自己亲娘都敢杀的!” 萧茹瑾皱眉不耐,问道,“怎么回事,如此吵闹!” 第101章 偷孩子的贼 因为萧茹瑾是女子,又刚刚生产,实在是不方便见到外客。 所以就在床前挡了一个屏风。 名唤阿穆达的男子进屋了,大马金刀的一坐,语气十分嚣张。 萧茹瑾得知阿穆达是长途跋涉而来,本心存感激。 但没想到这人却十分的不友好。 “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大漓那个狗皇帝的妻子吧,所谓的太后娘娘?” “如今怎么出现在边境地带,还生下了野男人的孩子?” 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萧茹瑾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即就冷笑一声,威压十足,“阿穆达,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在你问我之前,我倒是想问你一句,你是盛亓派来的人吗?” 阿穆达表现的十分不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就算他回归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要上赶着舔他,哪怕他是公主血脉。” 萧茹瑾稍微一交谈,心里便有了数,想必是盛亓为了得到神玉,已经和北羌部族达成了和解,选择回归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除了参加祭祀以外,想必还要担任首领。 毕竟盛亓已经是北羌皇室唯一的血脉了。 哪怕他们族再怎么重视血脉,也有人不服气盛亓,毕竟盛亓只是混血。 真是可笑,在大漓这边盛亓一直被骂是杂种,没想到在自己母族那边也并不被承认。 眼前这个叫阿穆达的,更是明晃晃的将厌恶写在了脸上。 也不知为何,盛亓会叫这人来送东西。 按照路程来算,应该提前几日到,这人多半在路上,还故意耽误了时间。 他知不知道他这一耽误,差点葬送了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命! 想到这一层,萧茹瑾浑身上下更冷了,“是吗?既然你不认可他,又为何要千里迢迢的替他送东西?” “还是说你们一族的长老都已经承认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却又没有站出来直接推翻他的勇气?” “毕竟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萧茹瑾几番说辞,对方直接气急败坏,站起身来就要拔出自己腰间的大刀。 早有准备的陆辰拔出长剑横在对方的脖子上,“你想清楚再动手。” 阿穆达不是陆辰的对手,方才两人已经交过手了。 男人只能冷哼一声,随后又缓缓坐下。 “你们不如猜猜,为什么会让我来而不是亲自来?” “还有这位太后娘娘,就算你生下了孩子,盛亓他也不会回来了,他会重新娶我们那儿的姑娘,生下更为纯净的孩子。” 萧茹瑾心想,他敢! 只要盛亓敢这么做,她就敢扒了盛亓一层皮。 “主子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陆辰生怕萧茹瑾把这种话听进去了,到时候又和自家主子闹脾气,他这个当属下操碎了心。 为此陆辰握着剑的手更为用力,直接将阿穆达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阿穆达吃痛,冷嘶一声。 “你们不信?哼!我走的时候长老已经在张罗他和奈雅的婚事了。” 萧茹瑾目光一冷,“是或者不是我自有定夺,东西既然已经送到了,那我们就不便久留。” “陆辰送客。” 按道理讲,萧茹瑾应该好生款待一番可。 这人来势汹汹,言语之间购买是讥讽,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萧茹瑾也没必要跟他虚与委蛇。 干脆直接送客,图个清静。 怒气冲冲的阿穆达被赶得出来,骂骂咧咧的,以至于没看路,直接撞上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 见对方是个小白脸儿,阿穆达正想继续骂呢,谁知道小白脸儿却是一脸笑意盈盈。 阿穆达觉得有点恶心,哪有男人这样笑的跟接客的似的。 “这位壮士请留步,你刚才从里间出来,里面可是有一个孕妇?” “孕妇倒是没有?倒是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这番对话实在诡异,小白脸没忍住轻笑一声。 阿穆达浑身起鸡皮疙瘩。 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你这男人怎么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笑的也太恶心了吧!” 轻风神色一僵,强忍着不耐烦,继续套这个男人的话,“小生不才,劳烦壮士,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接二连三的问题,也让阿穆达这个一根筋的人察觉了不对劲,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轻风一番,觉得这人很像是京城来的,因为他们京城的男的最喜欢打扮成这副模样。 “还有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小白脸侍卫,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问这么多,你还不是回答了。 轻风心里嘲讽着对方是个傻帽,但表面上还是笑意盈盈的,“小生谢过壮士,前不久小生和家中小姐失散了,正在沿路寻找小姐的踪迹。” “是吗?我怎么看你像是心怀不轨呢?”阿穆达黑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轻风。 轻风浑身一个激灵… 有了盛亓及时送来的神玉,再加上这位大名鼎鼎的蒋神医,萧茹瑾生产完之后,很快就得到了恢复。 一碗碗汤药的灌下去,面色也不是之前那般苍白。 可身上因为反复扎针,留下的痕迹却难以消散,如同图腾一般刻在身体上。 萧茹瑾倒丝毫不觉得难过,反正穿着衣服又看不见。 只要孩子能够平安无事就好,她的孩儿天生与旁人不同,总是不喜欢哭闹。 偶尔发出一些声音,都只是为了要吃东西。 说不担心是假的,萧茹瑾很多时候都不知道孩子是死是活。 总是要伸出手去探一下孩子的鼻息。 今晚萧茹瑾像往常一样,打算将孩子抱起来哄哄。 可是走到摇篮边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孩子的踪迹! “陆辰!孩子不见了!” 陆辰唰的一下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拔出自己腰间的利剑,四处开始搜寻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呢? 萧茹瑾神色焦急,拖着长长的衣裙。开始四处寻找。 “刚才我摸了一下,摇篮里还有温热,偷孩子的人一定没有走远!”萧茹瑾提醒陆辰。 萧茹瑾转身打算去后院瞧瞧,突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后娘娘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 是轻风! 对方手上抱着的正是萧茹瑾的孩子! 第102章 骗盛亓来南疆 孩子不哭不闹,萧茹瑾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但一眼看过去,轻风抱孩子的姿势并不温柔,萧茹瑾的心也被紧紧的吊了起来。 萧茹瑾厉声道,“我自认为与你无冤无仇,你之前在宫中被盛亓针对,我还屡次救你水火之中。” “如今,你是要与我为敌?” 陆辰提着剑从屋顶一跃而下,寒芒剑锋直指着轻风,“放下孩子,饶你不死!” 轻风轻笑一声,右手轻轻的抚着孩子,“太后娘娘,你可要想清楚了,是你这个侍卫的剑更快,还是我掐死孩子的速度更快!” 方才柔情的样子转变,轻风阴狠刻薄的盯着萧茹瑾。 萧茹瑾长呼一口气,只能先安抚对方才得以谈判,“之前你已经逃走,我可以不追究你背叛我,泄露了风声。” “你抢夺我的孩子总有一个目的吧?”萧茹瑾直接发问。 “哈哈哈哈,太后娘娘果然秀外慧中,不错不错,是有人要请你和王爷一聚,我也只不过是个传话的。” 轻风的笑声令人牙酸,人也像是得了癫症一样,上一刻还在哈哈大笑,下一刻突然面无表情。 直接轻风突然挥动衣袖,陆辰以为是要放暗器,下意识挡在萧茹瑾面前。 等萧茹瑾反应过来时,眼前一片烟雾缭绕,同时烟雾中还传来孩子的哭声,萧茹瑾心疼的要命,“不好,他要跑!” 陆辰刚想去追,烟雾中却飞出一个暗器,直对着萧茹瑾的命门。 萧茹瑾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暗器朝自己而来。 千钧一发之时,陆辰将手中的长剑投掷出去,正好打中暗器,瞬间改变了暗器的行动轨迹。 像旋风一样的暗器,堪堪划过萧茹瑾的右脸,斩落一缕头发。 萧茹瑾抬手一摸,出血了。 陆辰再次提剑上了屋顶,四处寻找轻风的踪迹。 暗器卡在后面的梁柱上,萧茹瑾强撑着身体,将这枚暗器给拔了下来。 这上面夹带着一张纸。 轻风果然是南疆的人,之前轻风便说,他是因为先皇而来。 先皇正是在跟南蛮打仗的时候失踪的。 若是先皇真的还活着,为何不直接回来?难不成真的是怕了盛亓? 又或者害怕自己夺不回王位,抢不过冷宫出生的儿子? 怎么看都不成立,萧茹瑾更倾向于先皇就算还活着,也是被南疆给控制住了。 信上要求萧茹瑾把盛亓带到南疆去,到时候自然会放了孩子。 他们要的是盛亓,不是萧茹瑾,孩子也只是一个幌子。 盛亓凶名在外,就算是千军万马前去围剿,也不见得能够成功活捉盛亓。 想必他们在想出这个办法之前,已经试了很多次了。 最后才想出了这么下作的手段,让萧茹瑾把盛亓骗到南疆去。 何需要骗呢? 萧茹瑾面色冷峻,将这封信贴身收好。 南疆究竟要做什么?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茹瑾头痛欲裂。 过了好一会儿,陆辰才垂头丧气的回来。 他干脆利落的就跪在萧茹瑾面前,“是属下看护不周,这才丢了小主子,请太后娘娘责罚。” 萧茹瑾低头看着他,“陆辰,你不是我的人,我不会罚你。” “信上说要你家主子亲自前去南疆,这才肯放了孩子。” “肯定是陷阱!”一听到关于主子的事情,陆辰就激动了起来。 萧茹瑾轻咳两声,“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另外孩子是我的,认不认识他的事。” “我们兵分两路,你寻着之前的踪迹去找你家主子,我直接前往南疆先去打探情况。” 这是萧茹瑾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孩子现在情况不明,她不放心,一刻也等不下去。 再者,轻风方才说的不明不白的,但目的很明显他们要的人是盛亓,萧茹瑾过去无非就是多了一个筹码。 萧茹瑾想着他们断然不会轻易伤害自己,正好可以打探一下情况。 免得大家都不明不白的就踏入了敌人的圈套。 陆辰顿时又嚷嚷了起来,“太后娘娘三思啊!你一个人去南疆吗?主子知道了不得扒了我一层皮呀!” 真的是天塌了! 最近发生的接二连三事件,都足够主子将他的头砍下来当球踢了。 萧茹瑾声音冷硬,“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果你希望我们母子活着回来的话,就赶紧出发去找你主子。” 言罢,萧茹瑾扭头回了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 自从身边出现蛊虫和好几个南疆人之后,萧茹瑾就对南疆有了初步的了解。 并且也去阅读了一些书籍,顺便研究了一下蛊虫,以及如今的南疆。 南疆和大漓不一样,南疆的疆土还要更为广阔,而且南疆是一个宽泛的说法。 是泛指南部,因为地域广阔宽泛,以至于有许多差异。 南疆一共分为十三城,每一层都有城主独自率领,但是总体气候是类似的。 所以都适合养蛊,养各种不同类型的蛊虫。 看似分散,但实则又是集中的,他们每三年就会通过统一的比赛,来比拼谁培养出的蛊虫是最优秀的。 从而判断城池的排名,胜出的那一城则称为大城主。 将会在下一个三年内拥有最高的话语权。 大城主将决定接下三年内是开拓疆土,还是说保守内敛。 现如今的大城主是第七城,萧茹瑾的目标就是直奔主城。 她的身体曾经被蛊虫给寄居过,已经有了一定的抗性。 低端的虫蛇还伤不了她。 “你这丫头怎么说走就走?” 萧茹瑾正在收拾东西,身后突然出现蒋神医的声音,还把萧茹瑾给吓了一跳。 对于这位蒋神医萧茹瑾是感谢的,“神医你帮了我许多次,我无以为报,我私底下有处药田…” 萧茹瑾一边说着打算将字据给写下来了,到时候蒋神医拿着这封信,回到京城自然有人办理。 可谁知蒋神医却只是摸着胡子冷冷的看着萧茹瑾,“你以为老朽活了这么多年,还会贪图你那点身外之物吗?” “你自己都是在鬼门关里摸爬滚打了几回的人了,还看不清楚什么最可贵吗?” 第103章 见者杀之 萧茹瑾沉默了。 是啊,几番出生入死,遭遇刺客暗杀,又在生产上走了一遭。 这压箱底的,甚至还有她之前写给家里的遗书。 好在她又躲过了一劫,这些书信又可以多留一段时间了。 “我的孩子被他们抢走了,我总要去要个说法。”萧茹瑾明白,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可偏偏有人不愿意让她安静的度过一生。 她必须去争去抢,不然就会等着被别人所践踏。 这就是她出生以来就处的环境。 蒋神医摇了摇头,“你怕是走不了了?” “蒋神医什么意思?我心意已决,不必拦我!”萧茹瑾立刻警觉起来。 甚至握紧了她身侧的匕首,她经历了太多次瞬息的背叛,实在是怕了。 “我什么意思,你家里来人了,正在门口等着呢!” “什么?” 萧茹瑾瞪大眼睛颇为惊讶,怎么可能? 这里远在边关,家里怎么可能来人? 哪怕再不相信,但萧茹瑾走到门口时看到熟悉的人影,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哥哥怎么来了? “小妹…”男人玉树临风的站在门口神色复杂。 一眼看过去,萧茹瑾消瘦了不少,目光也变得沉静,整个人像是被洗礼了一样,变了。 以为自己要死的人,突然在这边关之地见到亲人,萧茹瑾下意识的流下泪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着我的?” 一时间有太多的话要说,萧茹瑾慌忙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萧昶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绢帕,满脸心疼的为萧茹瑾擦去泪水。 “你擅自离京,父亲很是担忧,当即就派了人马去寻找。” “后来传出消息,你所坐的马车遇害,但在场并没有你的尸体,父亲便加派了人手继续寻找。” 一直一直,直到萧茹瑾生产,边关出现了来历不明的孕妇,这样小众的消息,慢慢的传到了萧家人的耳朵里。 在富饶之地,宋家经商,人脉更广,消息更为灵通一些。 但是在边关这样的敏感地带,那萧家的人就要多些了。 “父亲得知消息之后,十分担忧你,但又因为你身份特殊,不敢大肆宣扬,只能命令我连夜出发,务必将你找到。” 萧昶心疼的摸了摸萧茹瑾的头发,“你瘦了…” 萧茹瑾倔强的别过头去,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低声道,“让父兄担心了,娘亲可还好?” “你失踪的事情不敢告诉娘,娘只以为你是出去避风头了。” 听到这儿萧茹瑾松了一口气,连忙请萧昶进去坐坐。 看到这十分简陋的四周,萧昶的脸色一直都是铁青着的。 自己养尊处优的妹妹,何等尊贵的身份,居然在这样的地方生产。 等坐下喝了一口热茶之后,萧昶的脸色才稍微缓和,随后又问起,“对了,孩子既然已经出生了,何不抱来我看看。” 萧茹瑾神色僵硬,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若是告诉家里,只会徒增他们的烦恼。 但倘若不说…又该如何解释? 萧茹瑾犹豫这一瞬,萧昶就已经重重的将茶盏给放下。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吗!” 砰的一声!茶杯和桌子相碰撞! 萧茹瑾本就在沉思,直接被吓了一跳,在记忆中,萧茹瑾极少见到哥哥发火。 两人一起读书时,夫子喜欢夸萧茹瑾聪明,萧昶也不会计较,只是在一旁温和的笑着。 后面入朝为官也是与人和善,端的是世家公子的气度。 对萧茹瑾也是百般宠爱,从来没有红过脸说过重话。 今天这一遭,着实把萧茹瑾给吓着了,“哥哥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萧昶闭了闭眼,随后睁开,冷冽的眸子直视着萧茹瑾的眼睛,两人的瞳色极为相似。 “从小到大你一旦心里有事,右手便会不由自主的翘起,像是在盘算一样。” “你这里实在简陋,左不过是几间房舍,可偏偏没有听到孩子的哭闹声?” “孩子不在这里,是活是死?难道你还要瞒着我吗?” 萧昶接连发问,略微失望的看着萧茹瑾,而后又满是心疼。 他的妹妹一个人在外面生产,一定过得很苦吧? 萧茹瑾咬了咬牙,只能承认,“孩子被人抢走了,我要去找他。” “此事是我的私事,不必牵扯萧家,所以也劳烦哥哥帮我保密,不要告诉父亲,我自会解决!” “萧茹瑾!”方才只是故意试探萧茹瑾,这次萧昶是真的生气。 “你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你一步一步的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因为你一意孤行…” 萧昶哽咽了一声,“哥哥实在不愿意看到你受苦,你和盛亓在一起,哥哥不反对,只要你快乐就好。” “可是那盛亓并非良人,他一步一步的将你害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不悔悟吗?” “就算你是一朝太后,但是这满京城的优秀儿郎,只要你是你看上的,哥哥就有办法把他弄进来给你当男宠!” 刚才酝酿了半天的情绪,一下子就消散。 没想到循规蹈矩的哥哥,居然也能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萧茹瑾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便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在外面坚强惯了,忘了在自己哥哥面前是可以哭的。 刚才还十分分强硬的萧昶,一下子就变得软弱了,一看到萧茹瑾哭,他就半分狠话都说不出了。 只能在一旁递上手帕。 “不是哥哥说你,而是那样的男子不值得你托付终身,更不值得你为他生儿育女。” “如今先皇已死,我和父亲在朝中也有一些人脉,就算不做那奸佞权臣,护住你在后宫的地位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茹瑾哽咽的用哥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我知道哥哥和父亲都是为了我,但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能不管不顾?” 萧茹瑾吸了吸鼻子,目光恢复坚定,“如果哥哥真的还像小时候一样宠我爱我,那就再相信我一次吧。” “我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继续往火坑里跳的,你知不知道父亲为了你,已经下达了命令。” “哪怕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遇见盛亓,杀之!” 声音沉沉,萧茹瑾眼眸睁大不可置信! 第104章 往南 “父亲疯了不成!那可是一国亲王!” 萧茹瑾不相信一向沉稳的父亲。居然会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来。 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肯定都会留下痕迹,萧家如日中天,不知道被多少朝臣盯着。 这不等于将把柄交到了那些人手上! 萧昶目光沉沉,“妹妹,父亲早就该将盛亓给杀了,这样也不至于让你和他纠缠不清。” 早在盛亓手握重权之前,就应该派人将他绞杀,以绝后患。 萧茹瑾知道父亲和哥哥都对盛亓有偏见,但万万想不到,已经到了如此不可挽回地步。 “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回去了,娘亲还在念叨着你呢。”萧昶看似温柔,实际上态度强硬的说道。 萧茹瑾只能点点头,但她不可能就这样跟着哥哥回去。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萧茹瑾就骑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马匹,一路往南边而去。 马蹄声渐远,萧昶披着厚厚的狐裘,站立在小院门口。 一旁的小厮十分不解,“公子为何不拦着小姐?” “拦得住吗?她是萧家的嫡女,分得清大是大非。” “这种私事,无论她怎么选,萧家都会为她兜底。”言罢,萧昶收回目光。 此时的天边才真正迎来第一道光线,一望无际的边关,令人生畏。 为了不让陆辰被迁怒,昨晚陆辰便已经动身去找盛亓了。 陆辰向北而去,萧茹瑾往南而行。 两人兵分两路,萧茹瑾身上带了不少金银细软,现如今孩子已然生产。 身体又在蒋神医的调理下逐渐恢复,骑马射箭已经不在话下了。 萧茹瑾自认为她的武功足以闯荡江湖,可是没想到,却着了奸人的道。 古道茶站,萧茹瑾牵着马儿暂时休息,打算讨一口热水喝。 “婆婆来碗热水。”萧茹瑾对着里面的婆婆喊道。 同时将马儿牵到一边去,将绳子套在柱子上。 就在萧茹瑾低头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人拍了拍萧茹瑾的肩膀,萧茹瑾惊觉抬头。 “是谁?” “是我呀,不认识了吗?”阿穆达笑眯眯的看着萧茹瑾。 正是之前盛亓派来送东西的阿穆达。 萧茹瑾凤眸一眯,十分警惕,“你不是早就离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阿穆达如果送完东西要回去,就应该往北边才对,而不是和她在南边相遇。 “这么谨慎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害你?我要是这样害你,就用不着千里迢迢给你送东西了。” 男人脸上划过一丝嘲讽,趾高气扬,鼻孔朝天。 萧茹瑾对他没什么话好说,“那就借过吧。” “倘若我偏不能让?”男人阴森森的一笑。 同时身后传来一道风声,萧茹瑾下意识的拔出腰间匕首,猛地往后捅去。 可谁知对方居然一跃而起,躲过了这一击! 阿穆达笑眯眯的鼓了三次掌,萧茹瑾正要反应,可谁知头脑却一阵发晕。 不好!刚刚这贼人,拍她肩膀的时候肯定是用了邪术。 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萧茹瑾眼前出现重影,最后身体发软,倒在地上。 匕首也从手中滑落,阿穆达捡起匕首,仔细端详了一番,轻笑一声,“的确是把好匕首。” “就是跟错了主人。” 等萧茹瑾再次醒来时,发现她被捆着丢在马车上。 嘴里甚至还象征性的塞着白布! 之所以说是象征性,是因为嘴巴里塞着的白布并不是很大的,没有压住萧茹瑾的舌头。 女人用力的用舌头将口中的白布顶出去,已然流了一些口水,萧茹瑾颇为狼狈。 成功之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仔细的思考着她现在的局势。 阿穆达能够及时送来东西,说明他的身份是对的,正是北羌族人。 可是为何又去而复返? 难不成是听信了什么话? 萧茹瑾的眸子一亮,要是说意外,那就是突然出现的轻风。 两人碰头也不无可能,这件事就有些难办。 那么此番阿穆达莫非是带着她去北羌找盛亓? 毕竟没有杀了她。 想那么多,不如实践一下,萧茹瑾清了清嗓子,对着外面喊。 “阿穆达,我们能不能谈谈?” 萧茹瑾这一嗓子果然有用,马车一下子就停住了,男人吊儿郎当的话响起。 “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反正都是将死之人。” 萧茹瑾面色一冷,“我曾听闻北羌一族乃是上天宠儿,有沟通天地之能,最讲究义气。” “既然你说我是将死之人,那为何不让我死个明白?” “想套我话?”阿穆达冷哼一声,再次驾驶者马车。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你在死之前,倒是还能实现她的价值。” “盛亓本来就是一个混血杂种,可奈何整个皇室只剩他一条血脉,由他来当首领,我本不该说什么。” 男人的语气变得恶狠狠,似乎十分憎恶,“可偏偏这人,不仅血脉是混淆的,就连心也是!” “我们的族人那么翘首以盼,就希望他能够回来,可他却一心扑在大漓!” 他们不少族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盛亓会如此愚蠢? 明明大漓的人也看不起他,甚至几次三番的想置他于死地。 直到遇到了那个叫轻风的小白脸,他才终于知道了原因,居然是因为这个女人! “没想到吧,他作为我们北羌皇室最后一条血脉,最后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选择与我们为敌!” “不过好在上天有眼,他为了救你,又选择再次成为我们的首领!” 萧茹瑾听到这时惊讶不已,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觉。 是感觉又酸又涩又沉甸甸的,甚至连眼眶都不自觉的酸涩起来。 该怎么形容她和盛亓之间呢? 不断的相杀却相爱…… “这其中的变数就是你!正是因为你,所以他才会几次三番的拒绝我们。” “这次是因为你出事?那下次呢!”说到这儿,男人的语气已经有点癫狂了。 “愚蠢的人才会陷入所谓的情情爱爱,我倒要看看我们新首领的忠诚度究竟有多高,只要他能够亲手杀了你,我就相信他的心是彻底属于北羌的!” 第105章 他要娶别人 萧茹瑾觉得他疯了,“你要考验他的忠诚度,拿我的命?” “要是你猜错了呢,其实我在盛亓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么重要?” 萧茹瑾试图谈谈。 可阿穆达却是冷哼一声,“你们大漓的女人最会巧言善辩,你是不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到时候把刀子递给他,看他敢不敢捅就行了。” 真是油盐不进,萧茹瑾咬牙切齿。 但手和脚上都被粗麻绳给捆起来了,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哪儿了?你总得告诉我一声吧!” 阿穆达十分不耐烦,“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要小解。”萧茹瑾木着脸说。 “吁…”阿穆达将马车停下,随后掀开帘子,要来给萧茹瑾解绳子。 他满脸都是不耐烦,萧茹瑾隐藏起她的表情。 这人看似愚蠢,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很通透。 看似凶狠,却带着天真的善良,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让盛亓亲手杀了她。 但萧茹瑾知晓这人不过是在恐吓她而已。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不然有你好看的。” 阿穆达也留了一个心眼,虽然解开了萧茹瑾手和脚上的绳子,但是却重新在萧茹瑾的脖子上套了一下。 等会儿萧茹瑾就算真的去小解,在路上想跑的话,他也可以直接拽着绳子的另一头将萧茹瑾给拉回来。 可是他却算错了一点,萧茹瑾身上那把匕首他并没有收走。 甚至还帮萧茹瑾放回了原处。 下了马车之后,萧茹瑾第一时间观察周围的情况,印象中的北羌,应该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在大漠的深处,有着一块足以让人们生存的绿洲。 甚至还有传闻中的鹤鸣山。 这样看来,这块土地真是得天独厚。 硬生生的在毫无生机的大漠之中有了一处汪泉,让这些人们得以赖以生存。 萧茹瑾现在已经进入了绿洲地带,往后面一看,远处还泛着一些黄色。 既然到了这里,想必离鹤鸣山就不远了。 萧茹瑾本想利用匕首割掉绳子直接逃脱,可是这一望无际的是沙漠,她一人也出不去。 不如先去鹤鸣山一趟,说不定还能见到盛亓。 萧茹瑾将匕首重新换了一个位置,藏在后腰,便假装小解完出来。 阿穆达十分不耐烦的又将萧茹瑾重新捆了一遍丢到马车上,动作也十分粗鲁,甚至将萧茹瑾给摔疼。 萧茹瑾恶狠狠的咬着后槽牙,等有机会一定要让这人付出代价。 萧茹瑾躺在马车里,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将手上的绳子给划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总算停下来了。 想必她已经到了传闻中的鹤鸣山,若是凭借他她竟然是找不到这里的。 过了一会儿,萧茹瑾已经能够听到阿穆达和其他人交谈的声音。 “去办事儿了,怎么还拉了个马车回来?”有人问道。 显然阿穆达并不想让人知道萧茹瑾,便随便撒了个谎,“替长老办事,许久没有去边关了,便顺便买了些东西给阿姐,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 外面的阿穆达哼着小曲儿,就把萧茹瑾带进了她的住所。 对方鬼鬼祟祟,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把萧茹瑾给扛了下来。 把萧茹瑾丢到一间黑漆漆的小屋里,看样子是柴房。 “你最好不要大喊大叫,不然就不要怪我无情。” 萧茹瑾表面乖巧,像是怕极了。 竹子编织的门咔吱一声,下一刻萧茹瑾便挣脱绳子站了起来。 想必这里就是鹤鸣山内部,也就是北羌剩下的族人们所居住的地方。 大部分的家具都是用竹子编织而成,周围应该盛竹林。 自从上次一战,北羌人对于大漓人十分痛恨,是偶尔碰到过往商户,都恨不得抽筋扒皮的地步。 两国之间,是真的血海深仇。 萧茹瑾要是贸然出现在这里,并且被他们知道了身份。 可能根本就用不到盛亓来亲手杀了她,萧茹瑾就会被其他的人给杀掉。 这可真是羊入虎口。 萧茹瑾目光一转,小心翼翼的走向木门。 嘎吱一声。 透过缝隙,萧茹瑾观察外面的情况,现在并没有人。 阿穆达好像是和她的姐姐,还有母亲生活在一起,但现在院落中空空如也,也许他们去劳作或者集体活动。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等阿穆达回来,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落月像往常一样背那些草药回来,将草药给平整的晒好之后才回了她的房间。 刚打算坐下给她换身衣裳,脖子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是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她的皮肤。 落月一动不动,缓缓的举起她的双手,眼里也满是惊恐之意。 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别喊别动,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要告诉我,盛亓住在哪个位置?” “盛亓?你是说我们的新首领吗?他不住在山腰上,他住在山顶…” 萧茹瑾眉头紧皱,有些不耐烦。 普通的族人都是生活在山腰,也就是萧茹瑾所处的位置,但是盛亓和长老却住在山顶,萧茹瑾去山顶的话又要多走一段路程。 真是麻烦。 “那我再问你,盛亓是不是要娶你们长老的孙女?” 落月乖巧的点点头,“是的,首领即将和我的朋友奈雅成婚。” 萧茹瑾听到这话心头一紧,却还是紧紧的握着匕首。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阿穆达怎么也想不到,她从柴房里逃走之后,居然会又回到这个院子里,并且来到了他姐姐的房间里。 萧茹瑾也打听到擅自带外人回来,本身就是错的,甚至还要接受惩罚。 她失踪了,阿穆达必然不敢大肆宣扬。 萧茹瑾随手给落月吃了一颗药,并且表示这是剧毒,只要落月乖乖听话,萧茹瑾走时自然会给落月解药。 没怎么见过生人的女孩,吓得脸色惨白,承诺一定会保守秘密。 甚至萧茹瑾可以暂时住在她的房间,这倒是正合了萧茹瑾的心意。 也不知道比她先行一步的陆辰,有没有找到鹤鸣山来? 萧茹瑾比较在意的是如何能够直接去山顶。 落月却说,“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能够去山顶的,除非是有大型的祭祀。” “另外就是首领和奈雅成婚当天…” 第106章 混入结婚队伍 萧茹瑾眸光一沉,那她到要亲自去山顶看看。 盛亓成婚,她自然也要送上一份祝福。 就算萧茹瑾打算收刀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阿穆达回来了。 阿穆达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并没有异常,但萧茹瑾知道他是在强装镇定。 他犯了族规,带回了一个陌生的大漓女子,现在这个女子却消失了,最该害怕的人就是他。 “阿姐,在吗?” 萧茹瑾冷冷的看着一旁的落月,落月清了清嗓子,“刚采完药回来,再换衣裳…有什么事吗?你等我一下…” 落月给萧茹瑾指了指床,萧茹瑾一个翻身便躲到了床下。 啊! 谁知道这床下居然还有一个男人! 萧茹瑾因为惊讶发出了细小的声音,随后又及时捂住嘴巴。 男人显然也吓得不轻,趁着微弱的光线,萧茹瑾观察到对方的皮肤偏黑,瞳孔是浅黄色,也是他们北羌族人。 至于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躲在女孩子的闺房床底,萧茹瑾没有八卦的心思。 嘎吱一声,落月给阿穆达打开了房门,阿穆达一边喊着阿姐一边挤了进来,目光在房间里扫着。 只要对方一低下头,就能够看到萧茹瑾。 “阿姐辛苦了,有没有什么异常啊?”阿穆达试探的问。 “比如出现什么奇怪的人?” 落月有些心虚,假装很忙,一直在那整理着衣服,“什么奇怪的人!我看你一天到晚就是闲的!” “还不赶紧将你的礼服给找出来,过两日首领成婚,大家都得穿着礼服上山!” 说着说着落月似乎真的来了气,直接抬起手来,在游手好闲的阿穆达身上拍了几下。 把人给打跑了。 确定人走远之后,萧茹瑾才小心翼翼的从床底爬了出来。 萧茹瑾轻咳两声,“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私会了。” 男人被萧茹瑾顺手喂了毒药,就灰溜溜的跑了。 落月不敢问萧茹瑾上山干什么,甚至还拿了一套新的礼服给萧茹瑾,“这是我阿娘之前做多了的,到时候你穿上吧,混在人群中就认不出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萧茹瑾反而起了疑心,“为什么你要帮我?难不成就因为我给你吃了毒药?” 面容姣好的女人只是微微低头羞涩一笑,“那一日,我远远的看过首领一眼,那的确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有着健硕的肌肉,和金黄的瞳孔。” “但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他,只有长老的亲孙女才行。” “可是我又不甘心,不甘心,直到看到你…” 落月的脸上笑容诡异,萧茹瑾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你一定是首领惹上的桃花吧?他那样出色的男子,又经常在外面抛头露面,想必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像你这般扑上去的女孩子。” “唉,你只是为情所困而已,就如同我一样,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到时候你一定会给我解药的,对吗?” 萧茹瑾只觉得这个寨子里的人都是疯子! 他们不喜欢和外面通婚,为了保持所谓血统的纯洁性! 所以他们的脑子都有病! 萧茹瑾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就当是吧。” 萧茹瑾不过多解释,这却给了落月想象的空间,随后落叶看向萧茹瑾的眼神总是忧郁中带着同情。 萧茹瑾对于落月,也有了新的认识,因为对盛亓一见钟情,但是又和盛亓不可能,所以落月就开始在寨子里找替代品。 一个接着一个,因为怕被阿娘还有阿弟发现,都是小心翼翼进行的。 也就是说,住在落月的屋子里,被族人发现的风险更大了。 好在这种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这个寨子里就迎来了避世之后的第一件大喜事。 首领的大婚。 与大漓不同,萧茹瑾嫁入皇宫那天,因为是正宫皇后,身着的是大红色的凤冠霞帔。 气势逼人。 北羌族人崇尚黑蓝,一旦到了祭祀,或者有人成婚,他们的衣服便是大片的黑色,蓝色作为点缀,十分神秘。 外头同样的锣鼓喧天,萧茹瑾心情复杂的穿上落月给她准备的礼服。 之所以说只要混进人群,就不容易被人发现,是因为女子在这种场合都要带上银制面纱,像非常细密的渔网。 萧茹瑾随意摸了些灰,将自己皙白的皮肤给抹黑,这样看起来和北羌族人的肤色接近一些。 出门后,萧茹瑾便混进了女子的队伍里,大家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前面的新娘子,坐在一把特制的椅子上,两边一共八个人,将新娘高高托举。 萧茹瑾在后边远远的看着新娘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以至于差点忘了跟上队伍,好在一旁的落月拉了萧茹瑾一下。 萧茹瑾倒是当过一天的新娘,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她这个一国之后好不风光。 可惜嫁给的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只是跳入了一个火坑罢了。 上山的路格外难走,周遭的人却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强度,萧茹瑾提着一口气艰难的走到山顶。 山洞内,盛亓被长老关在里面,每日每日的学习北羌皇室的知识,势必要把盛亓培养成一个合格的首领。 而盛亓也是为了早日见到萧茹瑾,不分昼夜。 完全不知道自己多了一桩婚事。 一大早的,就有几个中年女人,拿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盛亓下意识的问好,但她们只是笑笑不说话。 便开始给盛亓穿衣服,黑蓝色的民族服饰,并没有让盛亓意识到严重性。 他以为只是像之前一样参加一场祭祀即可。 直到他被推着走出山洞时,才发现事情并不对劲。 盛亓疑惑偏头,看向早就在门口等候着的长老,“长老,这是何意?” 长了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满意的看着盛亓。 身材高大,瞳孔金黄,满身的气度非凡。 “你既然已经选择回来了,那自然要安家落叶,才好延续血脉。” “所以我决定,将我的乖孙女儿奈雅嫁给你…” 盛亓后退一步,当即坚定地表示了拒绝,“不可!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听到这话,长老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面沉如水。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萧茹瑾处在人群中,双手握起,就这样盯着盛亓。 第107章 脉脉不得语 所有的人都虔诚的低着头,萧茹瑾只能够透过眼前的帘子,小心翼翼的看着盛亓。 他看起来似乎瘦了,以至于轮廓更加锋利,对于眼前的情况,他似乎也并不了解。 可能是萧茹瑾的目光太过于直白,不远外的盛亓隐隐有点察觉。 就在两人目光即将对上的那一刹那,萧茹瑾赶忙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长老却若有所思,他拍了拍盛亓的肩,语气低沉,“你作为首领要想清楚,你的责任是什么。” 盛亓沉默,这段时间长老几乎每天都在给他洗脑,无外乎就是他身为首领应该肩负的责任。 并且表示当初北羌被灭,也有盛亓的原因,如果当初在战场上,盛亓就愿意回到他们身边。 也许他们不用过这种颠沛流离,隐居避世的生活。 所以盛亓要感恩族人们的接纳,也要重新取得主人们的信任。 盛亓倒是不甚在乎,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我知道我的责任,但长老,成婚这种大事,都没有提前告知我?我认为应该给我一点时间做一下心理准备吧。” 盛亓此话一出,现场的氛围瞬间尴尬起来。 新娘子就在前面坐着,两只手紧紧的搅在一起。 长老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到时候新娘子一抬过来,盛亓自然无法拒绝,只能接受。 可没想到盛亓是个犟种,这种时候了还能给他下脸子。 “我们查过了,你之前并未娶妻,也没有什么心仪的女子,我家雅儿是出了名的美人,贤良淑德,不比你之前遇到的那些高门贵女差半分。”长老也是个护犊子的。 这根本就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盛亓除了萧茹瑾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其他人。 盛亓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新娘子的面,可如果长老实在是咄咄相逼,那就不要怪他无情。 “此事从长计议,况且你们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心仪的女子?”盛亓字字铿锵,态度温和却不容置疑。 长老和一众族人脸色铁青,他们知道盛亓不是个好拿捏的主。 这一局局他们已经输了。 可现在让他们把新娘子抬回去,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万万不可! 所有人都求助似的看着长老,低着头的女子们也开始有些躁动。 萧茹瑾身旁的落月用手肘抵着萧茹瑾,小声的和萧茹瑾贴耳说话,“你说,首领心里的人究竟会是谁?” “肯定不是我们族内的女子,会不会…” “是你啊?” 萧茹瑾心头猛的一跳,连忙用眼神示意落月不要胡说八道。 萧茹瑾本以为自己十分低调,可谁知,他们两人交头接耳的样子,还是落入了某些人的眼。 阿穆达看到自己姐姐身边的那个女子有些面生,顿时就起了警惕之心。 又想到如今尴尬的局面,顿时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直接拔出自己腰间的武器指着萧茹瑾,“长老,这里有个没有见过的女人,是怎么混进我们队伍里的!” 此话一出,四面皆惊! 以萧茹瑾为中心,人群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将萧茹瑾给露了出来。 萧茹瑾差点心脏骤停,她连忙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一偏头,却发现落月居然没有远离自己。 但此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北羌族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不至于突然多出一个人不认识的情况,就算落月有心想帮萧茹瑾,此时也只能够对萧茹瑾摇一摇头表示抱歉。 出于自保,落月缓缓的跪在地上,“禀长老,此人的确面生。” 一句话算是给萧茹瑾定了型,瞬间,一群年轻高大的男人便掏出长枪,将萧茹瑾围成一团。 女眷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外人了,都有些害怕,但在害怕中又带着几分惊讶和好奇。 本来盛亓拒绝成婚,长老就烦不胜烦,这时族中居然还混入了外人! 长老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厉声呵斥,“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想做什么?” 新娘子的风头已经全部被萧茹瑾给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注意到萧茹瑾身上。 这并非萧茹瑾本意,但此时已经骑虎难下。 萧茹瑾只能小心翼翼的摘掉自己的面纱,露出了本来的面孔,虽然特意用灰将自己的脸抹得更黑了一些。 但还是能够一眼让人看清。 大部分人只是惊讶,只有盛亓是真正的欣喜若狂! 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萧茹瑾了,朝思暮想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辰那小子死哪儿去了? 他们的孩子呢,为什么是阿瑾只身前来? 一时间太多的疑惑涌上心头。 萧茹瑾也抬头和盛亓这样对视着,两人对视的一刹。 似乎有实质一般,两情难说,默默无言。 哪怕萧茹瑾及时偏开头,但是那一瞬间,依旧被有心之人给捕捉到。 长老顿时冷笑一声,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是气的不轻。 “来人,把这个探子给抓起来!” 就在那些男人的手要碰到萧茹瑾,盛亓开口了。 “且慢,我知道各位对外人有排斥,但我们不可过于极端,以免让外人觉得我们残暴。” “我想问问,这位姑娘是如何阴差阳错来到这里的?”盛亓目光沉沉,仔细端详着萧茹瑾的脸。 看她瘦了没有。 萧茹瑾也知道盛亓如今的处境并不好,也不愿意跟这些人撕破脸皮,只想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 两人的默契还是有的,萧茹瑾当即假装腿软,跪坐在地上,豆大的泪水就这样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实在是一个误会,我本是商人之女,随同家父行商,怎奈何在这附近与商队失散……” “不知怎么着,误打误撞的就进了山…” 盛亓冷哼一声,像是十分不屑,“本来按照我族规矩,你这种人就应该按探子处置,五马分尸,端头悬于崖上,以警示人。” “但想到你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我们北羌人也不喜欢残暴伤及无辜,就暂且放你一马,你且速速下山去!” 盛亓看似生气在骂萧茹瑾,实际上是在护着萧茹瑾。 萧茹瑾咬牙说得感天谢地,但这番说辞并不能够让长老松口。 长老几乎一眼就笃定这两人有问题,“且慢!” 第108章 是准新娘 长老一步一步的朝萧茹瑾走过去,周围的人群自动散开,排成两列。 可见长老威严。 萧茹瑾的心紧紧吊了起来,手指紧紧的抓着裙摆。 “路过的商人?你抬起头来。”清脆的铃声在萧茹瑾面前停止,长老居高临下。 萧茹瑾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的扬起头,深邃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长老。 在场不少人都被萧茹瑾的美貌所惊艳,奈雅是出了名的美人,五官立体,娇俏可人。 但萧茹瑾这般女子,他们却是头一回看见。 与北羌人深邃的五官并不相同,萧茹瑾的面部轮廓更为柔和,但那双凤眼却带着凌厉和威严,眼角却带着一丝妩媚。 夺人心魄,摄人心魄。 更有男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何曾见过这般美丽的中原女子。 盛亓死死的咬着牙齿,表面却是一幅风平浪静,假装和萧茹瑾并不相识。 但长老知道,他们两个肯定是认识的。 不然盛亓没必要这么护着萧茹瑾。 “她说他是商人之女,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第一时间不想着怎么离开,反而还凑起热闹来了,依我之见,恐怕别有用心。” 阿穆达连忙道,“长老英明,我也觉得这人用心不纯,还特意到山顶来。” 这里恐怕只有阿穆达是最清楚,萧茹瑾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不敢承认是自己带萧茹瑾来,却也不愿意看着萧茹瑾就这样被放走。 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想着如何将萧茹瑾给按死。 “等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放人也不迟,首领你说是吧?”长老深沉的看着盛亓。 盛亓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就倚长老的,将人暂时看管起来,等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另外,今天成婚实在是过于突然,况且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如暂缓,另择吉日。”盛亓乘胜追击道。 长老知道这是压不过盛亓了。 既然长老敢将萧茹瑾给关起来,那么盛亓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暂缓婚约。 后面再想法子取消就行了。 “加强戒严,闲杂人等就先下山休息吧。”长老皱着眉不耐烦。 随后长老又安慰了一会儿哭泣的孙女,奈雅妆都哭花了。 本来喜气洋洋的嫁假日,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 “爷爷,我不嫁给首领了…”奈雅泪眼朦胧,她可是长老的孙女,也算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就算她的确心仪盛亓,但也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就受这样的屈辱。 听到这话长老反而沉下了脸,“乖孙女,你要知道,只有嫁给首领,你生下的孩子血脉才是正统。” 血脉,血脉,又是血脉! 奈雅低着头满脸的不耐烦,正是因为他们这特殊的血脉,才会招来其他国家的觊觎。 才会亡国,才会龟缩在这偏僻的鹤鸣山! 这根本就不是上天的恩赐,这是诅咒! 滴答滴答,山洞里有不少倒立的钟乳石,细小的水珠不断的回响。 萧茹瑾的手脚都套上了厚厚的锁链,被捆在巨大的石柱上。 萧茹瑾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也不知道是忘了她还是怎么着。 难不成是要活活饿死她? 萧茹瑾觉得有些好笑,因为饥饿,萧茹瑾浑身都没有力气了,整个人背靠着石头,昏昏沉沉。 隐约,萧茹瑾似乎看到一道人影,朝自己而来。 是谁?是盛亓吗? 萧茹瑾睁开眼,抬起头,被洞口的光线刺得留下生理性泪水。 一抬眼,看见了是一个貌美的姑娘,皮肤偏黑,却格外健康,浑身的气血极好。 乌黑的头发变成几股辫子,自然垂在肩上。 她看到萧茹瑾这副样子,嗤笑一声,“怎么看到我很失望?” 萧茹瑾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只是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位姑娘,有些好奇罢了。” 哪怕身处如此险境,如此狼狈,萧茹瑾依旧能够镇定自若,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自然也引得面前的人不满。 “你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商人之女吧,那番说辞只不过是借口,他们都在讨论呢,说你是首领的前情人…” “你对首领余情未了,所以特意追了过来,显然首领也还记着你,所以才会出言想要保下你。”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一件一件的摆了出来。 都是一些干粮糕点,既不精美也不诱人,但对此时饥肠辘辘的萧茹瑾来说,却有着吸引力。 萧茹瑾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固执的将头偏向一边,低声问,“我说了,我只是商人之女,只是运气不好才来到的这,至于他们的讨论,也只不过是胡乱猜测。” “我见这位姑娘似乎不是那么愚蠢之人,总不至于道听途说就信以为真。” “吃吧。”女子后退一步,留出了安全的距离,让萧茹瑾进食。 萧茹瑾也不讲究,直接抬手便拿起一个馒头,手上的锁链瞬间被牵动,哗啦作响。 萧茹瑾这边吃的正香呢,一旁的女子反而十分惊讶,似乎不理解,“你难道就不怕我下毒?” 萧茹瑾将馒头给咽了下去,觉得有些好笑,“你对我下毒?你对我下毒也只不过是想要我死而已,但那样还会让你惹的一身骚,如果你不来送吃的,可以直接把我饿死的。” 停顿了一下,萧茹瑾又接着吃,显然是饿得不轻。 女子的眼神十分复杂,“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你们中原女子,不是最讲究礼仪吗,还有节气。” 难道不是为了那一点面子,能够直接绝食吗?又或者说,沦落到他们这个类似于山匪一样的地方,就算回去也嫁不了人了,所以会直接自尽吗? 怎么眼前这个女子一点都不一样。 奈雅一整个迷惑住了,她看萧茹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稀有的动物一样。 刚开始萧茹瑾还没有注意对方的眼神,等肚子里堆积了一些食物,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萧茹瑾才有时间和精力来和对方打交道。 “还要感谢姑娘特意来给我送吃食呢,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不敢当,你叫我奈雅就行了。”奈雅复杂的看着萧茹瑾。 萧茹瑾吃馒头的手一顿,略微惊讶。 第109章 祭祀祭品 这下心情复杂的人该轮到萧茹瑾了,她要是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这人不就是盛亓那个准新娘吗! 萧茹瑾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饿了,手里的馒头也不香。 随后萧茹瑾坚定的看着女子,“盛亓不是良人。” 他甚至和自己有个孩子。 奈雅无声的和萧茹瑾对视,“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和首领是旧相识?” “也就是说,你们以前真的是旧情人的关系!” 萧茹瑾,“……” 她刚才只是随便那么一说,这姑娘怎么瞬间就脑补了这么多。 但她说的一点没错,萧茹瑾也不好否认。 她和盛亓的关系已经是将错就错了,千万别让无辜的人搅和进来。 在萧茹瑾看来,盛亓这人虽然脾气暴躁,还喜欢胡思乱想,甚至还会无理取闹。 但那张脸和那个身材的确没得说,许多小女孩就容易被这些表面的东西所迷惑。 想必小姑娘也没有多喜欢盛亓,无非就是因为他首领的身份以及外表吧。 现在应该还劝得住。 “竟然吃了你的东西,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的确是他的旧情人。”萧茹瑾直接承认,眼神盯着奈雅。 奈雅惊讶的用手挡着嘴巴,浅黄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所以你不远万里赶来这里,当真只是为了寻他?” 奇怪,这姑娘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萧茹瑾略微疑惑,随后解释道,“不是,我是来寻仇的!” “因为你们的首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在大漓,他甚至和自己的亲嫂嫂搞在了一起,早就不是一个干净的人了。” 萧茹瑾叹息一声,眼神惋惜的看着奈雅,“你还这么年轻,不经世事,他那样的人实在是配不上你。” 奈雅怎么也想不到,大漓的女子口中居然会讲出这种话来,“可是,你们那儿不是讲究三妻四妾?首领他就算在你们大漓,那也是等同于摄政王一般的存在,别说是嫂嫂,就算是太后皇太后,只要他想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萧茹瑾连忙打断对方,“这不是重点,主要是我瞅着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找一个心爱的人相守一生,而不是为了所谓的权力地位蹉跎。” 不要像她这样… 看得出萧茹瑾是真心的,奈雅的神色略微有些动容。 像是在做什么心理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萧茹瑾说,“明日,他们就要将你送上刑台…” 萧茹瑾听到这儿时,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那天长老看自己的眼神,一定是猜出了自己和盛亓之间的关系。 长老又是真心要撮合自己的孙女和盛亓的,那肯定不会放过她。 “你笑什么?”奈雅一点都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 “我只是想着一切都会来的,那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这次就当还盛亓了吧,萧茹瑾低头苦笑着。 可是下一刻,萧茹瑾就笑不出来了。 奈雅直接从腰间掏出钥匙,将萧茹瑾的铁链给打开,“如果我说,我要放你走呢?” 轮到萧茹瑾惊讶了,“为什么?” 奈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从爷爷那儿偷来了钥匙,本意是想到萧茹瑾面前炫耀,让萧茹瑾摇尾乞怜。 可是方才两人交谈,奈雅却觉得没必要为难她,她对首领也没有那么喜欢,那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没那么喜欢的男人,去伤害一个女子呢。 而且,这个女子很不一样。 她的眼神带着一股狠劲,却又能够在危机时刻保持淡定从容。 这是奈雅想成为的样子。 “你快走吧,我知道一条下山的近路,等会儿你就连夜下山。” 不然明日一早他们就会来捉拿萧茹瑾,到时候才是插翅难飞。 “多谢!”萧茹瑾感激的鞠了一个躬,随后跟着奈雅出了山洞。 “哎呀呀,小雅儿,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为首的正是阿穆达,还有面沉如水的长老。 原来长老钥匙不见了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让人来围堵萧茹瑾了。 恰好两拨人就这么碰上了。 “乖孙女,你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和那个女人站在一起?”长老厉声呵斥道。 奈雅知道爷爷疼爱自己,但看到如此严厉的爷爷还是忍不住下了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回到了长老身边,有些愧疚的看着萧茹瑾。 萧茹瑾就这样笔直的站着,哪怕头发有些凌乱,衣着也有一些脏污,但丝毫不影响萧茹瑾周身的气度。 萧茹瑾甚至微微屈膝,不卑不亢,“北羌族长老,打扰了。” “来这儿并非我的本意,而是有人将我给撸来的。” 萧茹瑾诚恳道,阿穆达言辞激烈起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这个女人还在胡言乱语!” 长老瞪了阿穆达一眼,又用拐杖敲到对方头上。 “安静!你小子的账后面再算!” “大漓的太后娘娘,您大驾光临,我们实在是招待不周啊。”长老目光阴测测的看着萧茹瑾。 萧茹瑾心里一沉,果然,长老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但依旧带着一群人上来围堵,可想而知,他的态度并不友好。 萧茹瑾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盛亓的身影,也不知道盛亓这个时候死哪儿去了。 “但是今天,不管您是作为大漓的太后,还是说,作为我们首领的前情人,我们都不能放你离开了…” 长老因为年事已高,眼皮微微下垂,但那双眼睛却对萧茹瑾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以至于不自觉的与之对视。 等萧茹瑾反应过来,这是对方的术,已经来不及了。 浑身像是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萧茹瑾缓缓倒在地上。 等再次睁眼时,萧茹瑾再一次被绑住,周围是北羌的男女老少。 而眼前的,是手里拿着匕首的盛亓。 盛亓复杂的看着萧茹瑾,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偏过头去。 长老见萧茹瑾醒了,笑了两声,“首领,你还在等什么,你的子民们都在等着你呢…” “只要你亲手杀死眼前这个女人,那他们将永远忠于你,你的子民将永远追随你!直到死亡,直到重生!” 随着长老的话落,围成一圈的族人们唱起了高歌,烈火烹然。 这是一场盛大的祭祀,而萧茹瑾就是今天要献出去的活物…… 第110章 贪心 萧茹瑾咬着牙挣扎一下,铁链便哗哗作响。 像是防止萧茹瑾逃跑,这次用了更粗更大的链子将萧茹瑾捆在石柱上。 周围的人载歌载舞,冷眼旁观者萧茹瑾这只猎物。 “盛亓…”萧茹瑾抬起眼眸哀伤的看着盛亓。 也许京城一别,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景之下。 “你是要杀了我吗?”萧茹瑾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嘲讽自己在这种情景之下,还能笑得出来。 许久没见盛亓了,萧茹瑾细细的打量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参与了祭祀的原因,他的瞳孔颜色似乎更加深了,面颊有些消瘦,显得轮廓更加锋利。 轰隆一声! 此时所有北羌将随身携带的瓦片怒摔在地上,声势浩大! 像是某种暴风雨来前的前奏。 所有人安静了,像是行尸走肉,又像是被操控的提线傀儡,围成一圈,死死的盯着萧茹瑾。 在这里,他们都是一个族群的,盛亓更是北羌族的首领。 只有萧茹瑾是彻头彻尾的外人,甚至可以说是仇人! 长老将厚重的拐杖杵在地上,厉声道,“首领,你还在等什么!” 周围的人一静,不少人都在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奈雅却满脸的纠结,就连方才的祭祀歌舞都显得心不在焉。 爷爷真的对吗? 当着所有人的面,奈雅的身体比自己的思想更先一步,她站了出来,为的是一个仅仅交谈了一番,认识不到几日的女子。 “长老,我认为,我们不应该乱杀无辜。” “我们的族人的确是被大漓的军队所屠杀,但不是每一个大漓人都是刽子手,如果我们像他们一样滥杀无辜,那岂不是我们也变成了如同他们那般的罪恶之人!”奈雅抬眸盯着自己的爷爷,心脏乱跳。 “小雅儿!你疯了不成,怎么能跟长老唱反调呢?” “对呀,你这孩子,当初你还小,不知道他们是多么的残暴,你的阿爹阿娘就是死在那场战争之中!” 想到死在战场之上的阿爹和阿娘,奈雅也是痛苦万分。 可是不对,爷爷要杀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大漓人。 萧茹瑾也没有想到,最后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居然是盛亓的准新娘。 “来人,把奈雅带下去好好休息,五日之后重新和首领成婚。”长老不欲多说,便有人上前强行将奈雅带走。 奈雅不断的开始挣扎,嘴里还大声的喊,“爷爷,我不要嫁给首领!我不嫁!我不嫁!” 奈雅哭喊挣扎的声音不断的远去,长老余怒未消的盯着萧茹瑾。 “首领,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长老开始施压了。 若是在这之前,长老只是想让盛亓表现出决心来,而现在,这个女人非死不可。 小插曲已经过去,盛亓也知道不能继续拖延了。 盛亓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步一步的朝萧茹瑾走去,最后停在萧茹瑾面前。 萧茹瑾仰头盯着盛亓的眼睛,露出笑容,“好久不见?我该叫你什么呢?是冥昭王,还是北羌首领?” 两人一上一下,盛亓低着头看着萧茹瑾。 盛亓的神情是复杂的,但手中的匕首却是闪着寒光。 “杀了我吧,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萧茹瑾小声的说,两人靠得很近。 说话的声音也就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但周围全是人,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将两人给团团围住。 萧茹瑾已经从奈雅那里得知,盛亓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 盛亓为了得到神玉,九死一生才将自己的血液重新换了,成了他们认同的首领。 并且这些日子不眠不休,将他们北羌族的知识和历史从头学过。 长老一遍又一遍的给盛亓洗脑,告诉他们北羌人是天地之间的恩赐,大漓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强盗,是宿敌! 他们尊敬盛亓,需要盛亓带领他们走出这小小的鹤鸣山,重新回到广阔的土地上。 但是又害怕盛亓,怕盛亓的心不在他们身上,所以他们这些看似无辜的追随者,给他们的首领下了咒。 他们的血液,的确有所不同,萧茹瑾是见识过的,像盛亓流出来的鲜血颜色就会偏红偏紫。 据说能够沟通天地,也能够延年益寿。 普通北羌人的血没那么神乎,但他们非常团结,用全族之力给盛亓下了一个血咒! 只要盛亓擅自离开族群,违背族群意志,就会遭天谴,失所爱,孤寡一生,不得好死! 萧茹瑾目光怜爱的流连在盛亓的脸上,他不愿意看到盛亓是这样的结局。 不应该这样…… 萧茹瑾永远忘不了她,得知这个真相时,浑身的血液像是停止流动的一般,无穷无尽的恨意从心底蔓延。 盛亓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萧茹瑾。 长老见盛亓久久不动手,便主动上前质问盛亓。 “首领心怀仁善,不愿意动手?” “可还记得,大漓灭了我北羌,你的娘也是死在了那,而眼前的人正是大漓的太后,杀了她!” 长老深沉的眼神能够摄人心,盛亓却只是恍惚了一瞬。 盛亓紧紧的抿着嘴唇,刚要说话时,却被一旁暴怒的萧茹瑾打断! “你们既想要一个仁慈的首领,又要逼着他手染鲜血!” “你们表面尊敬他,却又举全族之力给他下了诅咒,诅咒他不得好死!” 铁链哗啦作响,萧茹瑾声音不大,却咬牙切齿,字字清晰。 萧茹瑾脖颈之间青筋暴起,可见是愤怒到了极致。 有人忍不住辩解,“作为首领,这是他的责任!他有责任肩负起整个族群的使命!祭祀也只是流程而已!” “难不成没有他,你们就不活了?这几年你们在这鹤鸣山中不也生活的好好的,偏居一隅,既不流亡,也不处于战乱之中…” “贪心不足,蛇吞象!”萧茹瑾立刻唇齿相讥。 “盛亓的娘之所以会死在大漓,难道就没有你们一份功劳吗?” 第111章 交代遗言 “不是你们主动将狸美人送过去的吗!你们也是帮凶,现在却冠冕堂皇,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撕开盛亓的伤疤,妄想激起盛亓的怨恨,逼着盛亓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让所谓的首领成了他们的傀儡! 滑天下之大稽! 全场无不震惊!几乎所有人都被萧茹瑾突然爆发出的气势所震惊住! 她身材那么娇小,被铁链锁缠绕着,气势上却一点不输他们这些站着的人。 话刚说完,萧茹瑾的气息还未平稳,就一个刀子似的眼神滑向盛亓。 语气嘲讽,像尖刀一样,“盛亓,你在大漓的时候,可是说一不二的冥昭王,位同摄政,怎么现在连杀一个女人都不敢了?” 盛亓却如释重负一般笑了,心里一直压着的那一块大石头,似乎一下子就掉落了。 这才是他所认识的萧茹瑾,无论什么时候都如此的不饶人。 萧茹瑾方才那一番话已经引起了众怒,他们高喊着口号要盛亓立刻杀了萧茹瑾。 萧茹瑾这一刻浑身充满了力量,一点儿都不怕死,若是死在盛亓的刀下,就当还给盛亓一条性命。 “首领杀了她!杀了她!”他们高高的喊着。 盛亓走进萧茹瑾,抬起手,将匕首抵在萧茹瑾心口,锋利的匕首透过薄薄的衣服布料,准确无误的贴到萧茹瑾的皮肤上。 只要稍微再用力那么一点,就会划破萧茹瑾的皮肤。 两个疯子在这一刻居然相视而笑,盛亓低下头,像是拥吻一般在萧茹瑾耳边耳语。 “你怎么来了?现在这样我不好收场啊?” 萧茹瑾微微一笑,“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比如那个所谓的咒语?” 所谓的下咒,所谓的蛊虫,这都是他们少数部族之间的特异功能,萧茹瑾之前并不了解。 他们能够发挥到什么境地,萧茹瑾也不敢轻易揣测。 可萧茹瑾之前是见识过的,南疆的蛊虫有多么的厉害,与之对应的北羌,则更加神秘,力量也更加变幻莫测。 盛亓轻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如果北羌族人的血,真的如他们所说能沟通天地,有着奇妙之处,那么他们整个族群加起来都不及我一人的血脉纯正,你说他们所下的咒语,如何能够压制得住我的血脉?” 要知道,现在整个北羌皇室,也只剩下盛亓一人。 他们最尊崇的血脉,也就只有男主的最是珍贵。 “待会儿,我会假装刺中你,你装的像一点,然后会有人来接应你。” 盛亓说话时紧贴着萧茹瑾的耳朵,久违的感觉,让萧茹瑾耳根发烫。 “那你呢?你要留在这里吗?还是跟我一起走?”两人对视着,眼神缠绵。 两人无视周围,不管那群如同疯子一般的信徒,在这一刻,这里不再是祭祀台,而是两人的温床。 许久未见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两人明明挨得如此之近,可他们之间却横着一把尖锐的匕首。 这一丁点儿的凉意,时刻提醒这两人,如今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 萧茹瑾方才发泄了一波情绪,现在理智回归,也知道盛亓的境遇并不好。 否则按照盛亓的性格,怎么可能受制于人,甚至让那个长老给肆意摆弄。 就在盛亓要回答时,一旁的长老却再也看不过去,给了一旁的北羌男子一个眼神。 男子点头表示收到,趁着男萧茹瑾不注意,直接跳到石盘上,一把推开盛亓,抢过匕首。 就这样插入萧茹瑾的心脏! 萧茹瑾被捆着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匕首插进自己的身体。 一阵剧痛袭来,萧茹瑾连惨叫都发不出! 实在是太快了,这一切就发生在电闪火石之间! 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胆小的,甚至捂住了眼睛。 “不!”盛亓目眦欲裂,连忙上前,毫不留情的一把将男子的头给拧了下来,场面十分血腥。 周围的看客仿佛受到了惊吓,惊慌失措的逃出这个山洞。 现场一片混乱,长老去维持秩序。 而盛亓的眼里只有受伤的萧茹瑾,鲜血顺着匕首不断的往外涌出,这种感觉很熟悉。 萧茹瑾之前生产时也是这种感觉,自己的生命力随着鲜血不断的向外涌出,不断的消失。 整个人变得越来越乏力,连眨眼都变得费劲。 盛亓用手紧紧的捂着萧茹瑾的胸口,试图放缓血液的流逝。 “不要害怕,我会救你的……” 盛亓也慌了,这匕首扎在萧茹瑾的身上,比扎在自己的身上更痛,更让他害怕… 萧茹瑾倒在盛亓的怀里,却是无比的安心,如释重负一般,牵扯着嘴角露出微笑。 “我有些累了,盛亓,我找了你很久…” “你当初要是没有死,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是因为在恨我吗?可我没有选你…所以要报复我?” “不是的,萧茹瑾你不准死,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盛亓直接将萧茹瑾打横抱,便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周围的人想拦住盛亓,长老让他们住手。 “让他走!” 再这样下去,盛亓非要把这里都拆了不成! 隐隐约约的,长老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他似乎是看错了盛亓的底线。 萧茹瑾觉得自己怕是活不了了,上次生产时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看来还是逃不过了。 只是,她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孩儿。 “我们的孩子,被轻风抢走了,他让你去南疆,他们的目标是你,记得路上小心……”萧茹瑾自顾自的说着,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呢,刚出生的时候小脸皱巴巴的,像只老鼠,后面皮肤展开了,白白嫩嫩的,像个小奶团子。” “就是不怎么爱哭,蒋神医说了,这是天生的不是病,后面就会说话了…你不要嫌弃他…” “咳咳咳…”萧茹瑾的嘴角流出血来。 盛亓慌了神,连忙给萧茹瑾擦去,“别说了,我有办法救你。” 萧茹瑾却没当真,“我们的孩子还没取名字呢,你说叫什么好呢?” “嗯,对了,我写了几封书信,我死了,你记得帮我寄回去,不要亲自去见我父亲,他恨极了你…” 萧茹瑾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在失去意识之前。 她似乎听见盛亓在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爱你… 第112章 下山 滴答,滴答! 萧茹瑾是被这水滴声给吵醒,巨大的水滴声回荡在空旷的山洞里,让人难以忽视其存在。 她这是…还活着? 萧茹瑾缓缓坐起身子,发现这里是一处溶洞,她躺在一块粗制滥造的草席上,身上盖的却是一块绣着花的被子。 两者搭配,格格不入。 萧茹瑾抬起手抚摸自己胸口的位置,那天的匕首刺得很深,现在一摸都还会疼,并未完全好完,上面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一股难闻的药味儿扑面而来。 不知该说什么好,萧茹瑾觉得自己真是命大。 这样都不死。 “你终于醒了,能走动了吗?”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回音寥寥,尽显空洞诡异。 “奈雅?是你救了我?”萧茹瑾略微皱眉,有些疑惑。 她昏死之前,只记得被盛亓抱在怀里,而后就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就已经出现在这个山洞之中了,“盛亓呢?” 奈雅手里捧着一片类似芭蕉叶的叶子,随后动作简单粗暴的将叶子的根给捏掉,里面居然放出清澈的水来。 萧茹瑾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水一饮而尽,她的嘴皮干裂的厉害,喉咙都快冒烟了。 “首领现在自顾不暇,没有时间搭理你了,他让我尽快送你下山。”奈雅眼神复杂的看着萧茹瑾。 奈雅那天被长老命令带下去之后,本以为自己会关半个月的禁闭,可万万没想到,放她出来的居然会是首领。 当然首领是有条件的,她答应了手里一件事,那就是瞒过所有人,将萧茹瑾成功送到山脚下,到了山脚下自然会有其他人来接应萧茹瑾。 她问首领为什么会选择她,她可是长老的亲孙女,名义上还是她的未婚妻,就不怕她告密或者做什么手脚吗? 首领说愿意相信她,并且许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她无法拒绝。 “什么条件?”萧茹瑾喝了些水,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和体力,略微好奇的问。 奈雅却扭着脑袋不愿意多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难道就不好奇,你当时都流了那么多血,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话题转移的好,萧茹瑾根本没法拒绝。 她心口处还在隐隐作痛,本以为是必死的结局,结果居然还有转机。 “是盛亓吗?” “这里除了他还有谁?难不成你以为我爷爷会大发慈悲,突然帮你。” 奈雅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萧茹瑾看见里面有不少治疗外伤的药,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 全部都装在特制的竹筒里面,上面的文字萧茹瑾也看不懂。 “你起来活动一下吧,今天晚上我们连夜下山,路上怕是没时间说话了。” 这是她第一次违背爷爷的命令,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内心深处却莫名的有一些好奇兴奋。 萧茹瑾还是非常关心盛亓的,她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盛亓要是要救她,这次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早就还不清了… 耳边呢喃的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萧茹瑾既希望是真的,又希望是假的。 “你丢了多少血?当然得有人给你补回来,那天你心口流出来的血,都快把你的衣服给染湿,自然都是首领给你补回来。” 那天的场景让人想起就心有余悸,她本来是被爷爷拉回去关禁闭,结果没关两天,被放了出来。 并且直接去见了首领,路上还碰见了爷爷,爷爷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还说一会儿跟首领好好说话。 简单的几句话,萧茹瑾已经猜测出了大致的情况。 她的处境并不好,甚至还要奈雅偷偷的将自己送下山,就说明长老他们并不知情,也许在他们的视角里自己已经死了,盛亓将他们都给骗了过去。 也许盛亓还告诉长老,他以后会乖乖听话,一心只为族群考虑,并且要见奈雅,安抚一下奈雅这个准新娘。 长老听到这儿定是喜笑颜开,毕竟她萧茹瑾已经死了,在感情上面,盛亓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没有想到盛亓骗了他们,甚至要当着他们的面,利用奈雅将自己给送下山。 “那天的山洞里,你浑身是血的躺在一旁,衣服上也全是…脸色苍白,浑身冰凉,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死人。” “首领也是,他的脸色比你好不到哪儿去。” “没想到一向冷血无情的首领,居然真的会为了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 萧茹瑾要这样一时却说不出话来,要是旁人换血,定然是不相容的。 可是盛亓的血是不一样的,经过了所谓的祭祀洗礼,兼容万物。 也就是说盛亓的血,可以换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甚至会有增益的效果。 既然自己这条命是他换回来的,那就得好好珍惜,不要让他的心血白费。 萧茹瑾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鹤鸣山,当天夜里,两人就已经出发。 奈雅作为原住民,自然知道如何抄小道能够悄无声息的下山,路上却依旧遇到了同样抄小道的其他族人。 萧茹瑾这时只能够躺在草丛中,屏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奈雅把人给打发走了之后,再继续出发。 但身体没有好全,稍微剧烈运动,心口的纱布便重新渗出血来。 “你还好吗?还能下山吗?”奈雅十分焦急。 必须在天亮之前下山,否则天亮之后长了就会发现她不见了,定然会起疑心。 萧茹瑾目光坚定,“没问题,我们继续。” 就这样一直走,直到天边浮起一抹鱼肚白。 “我只能送你到这儿,接下来的路就你自己走。”奈雅给萧茹瑾打气。 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萧茹瑾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回头,“现在能不能告诉我,盛亓还许诺了你什么承诺?” 萧茹瑾不甘心的又问,她似乎是在害怕盛亓会答应娶她。 趁着刚升起来的阳光,奈雅扬起笑容,浅黄色的瞳色格外耀眼。 “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说,后面会离开鹤鸣山来找你,所以,北羌族的首领之位他会让出来,让我当…” 第113章 送给蝉茗的发带 萧茹瑾心里的大石头猛的落地,同样回以微笑,“那就祝你好运,北羌未来的新女王…” 随后萧茹瑾头也不回的走了,背后是绿洲,前方是沙漠。 “我勒个太后娘娘啊!你怎么先我一步到了鹤鸣山啊!甚至还摸上去了!还差点死了!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萧茹瑾眼皮一跳。 这不是半天都没有到鹤鸣山的陆辰吗? 怎么在这儿? “我中途迷路了,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时日才摸到这里,结果到山下我根本进不去,里面的人还严防死守的把我当个贼!” “后面还是主子听到了风声,才叫人来接应我的,劈头盖脸的就把我一顿骂,差点让我自裁了!” 要不是看着他还有点用处,说不定主子早就把他给丢开了。 他已经在这山下等了整整两日了,一直守在这个马车里。 就等着接应萧茹瑾呢。 “出发吧…收起你的炸炸呼呼。”萧茹瑾心口本来就疼,这人一叽里呱啦说个没完,萧茹瑾就觉得自己的头也疼了。 心口疼的更厉害了。 以前怎么没有觉得这陆辰这么多话呢? 跟在盛亓身边,总是端着个脸,一副高冷样。 陆辰就是满脸想死,在京城的时候多好,跟在盛亓身边耀武扬威,盛亓说什么就是什么,盛亓要做什么就可以随便做,旁人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这个做侍从的在一旁,那也是风光无限。 可自从这出了京城后,全部拜萧茹瑾所赐,天天过着亡命生活,四处奔波,还没捞到个好。 现在已经沦落成当马夫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主子身边。 只求这位太后娘娘,别再作妖了。 眼下,是找回孩子要紧。 萧茹瑾仔细清点了一下奈雅打包的行囊,除了必备的金银细软,还有许多他们的特色药物。 最上面的那层字,萧茹瑾不认识,但是包裹里还多了一张详解,看着笔锋应该是出自盛亓之手。 萧茹瑾小心翼翼的将东西给收好,对着外面的陆辰说,“我们先往南,到南边的边陲小镇,莫科。” “明白,太后娘娘。” 萧茹瑾闭眼休息,却皱眉解释,“从今天开始不必这么叫我,喊我小姐。” “好勒,小姐!” 就这样,陆辰就从盛亓的贴身侍从,变成了萧茹瑾的专属侍从。 莫科位处边陲之境,是大漓和南疆最为接近的地方。 甚至可以说,莫科曾经就是属于南疆的一部分,是因为其地理条件优越,再加上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地带。 被大漓强势的给夺取了过来。 萧茹瑾打算暂时在那里歇歇,收集一些信息,再做打算。 光靠他们两人直接深入腹地,是不太可能的。 更何况陆辰是一个只会拔剑不会动脑的家伙。 要是蝉茗在就好了? 马车缓缓在沙漠里滑出一道弧度,萧茹瑾睁开眼睛,难以遏制悲伤。 脑海里不自觉的便浮现出那双翠绿的眼睛。 不知走了多久,萧茹瑾总算到了莫科。 第一时间,萧茹瑾就找了一间客栈,暂时住下,同时找来笔墨纸砚,写了许多封信。 一封书信给远在大漓的小皇帝,安稳恒儿的心,同时督促他不要忘记学业。 一封给在寺庙的祖母,报个平安,让她宽心。 还有写给哥哥的道歉信,写给父亲的…… 萧茹瑾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并且留了一封在这里,如果盛亓来到这个小镇,便可以收到这封信。 就算萧茹瑾将所有信件打包好,准备让人寄出去,后面却传来脚步声。 萧茹瑾立刻警觉,猛的回头,只见窗户那里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是谁!” 萧茹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户前时却并没有看见人。 但她并不敢掉以轻心,如果萧茹瑾没有出现幻觉,那刚才她肯定是看到一个人影。 对方的轻功十分了得,一眨眼就不见人影。 突然,萧茹瑾察觉到自己头顶似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萧茹瑾咬咬牙,一抬头,和人影来了个正面相。 对方戴着银质面具,见萧茹瑾发现了,立刻转身就走。 “陆辰!有刺客,快追!” 在一旁打瞌睡的陆辰立刻拔剑而起,将屋顶上的瓦片踩得哗哗作响,萧茹瑾也赶忙追了出去。 她刚刚看到那个背影时,心直接露了半拍。 太眼熟了,是故人! 像是蝉鸣! 萧茹瑾的心脏砰砰乱跳,这怎么可能? 萧茹瑾从屋子里出去后跑到街上,见到一个鬼祟的人影,往巷子深处跑去。 想都没想,萧茹瑾追上去一把拉住对方,将人按在地上。 对方却毫无反抗之意,甚至还开始瑟瑟发抖。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抬起头来!”萧茹瑾看似没什么力气,实际上全是巧劲。 萧茹瑾的手按在对方的致命穴位上,让对方不敢挣扎。 “这位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太饿了,所以才来偷点吃的而已!也就偷了你几块糕点,不至于吧!” 对方扭过头来,脸上带着一块银质的珠链面纱,动作间,珠链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十分清脆。 女子身上衣着繁复,这布料也颇为考究,怎么看都不是穷苦人家出身。 “找借口都不找个好点的!你身上随便拿点东西去当了,难不成还买不起吃的…”萧茹瑾一边呵斥着一边埋怨陆辰,方才陆辰也不知道追谁去,怎么没瞧见人影啊。 萧茹瑾一个人,不敢保证能够把这人给带回去。 “不骗你姐姐,我是真的饿了才…” 一边说着,对方当真从怀里掏出几个糕点来。 正是方才萧茹瑾在客栈里点的,可萧茹瑾记得自己出屋子时,这糕点还好好的摆在桌子上? 这么说,这个小贼是在她出了屋子之后才去偷的糕点。 不是第一时间看到的那个银面女子! “太…小姐我回来了,那贼人的轻功实在了,我实力不佳,没有追上!” “不过我在与贼人交手的时候,从她身上扯下了一条发带!” 陆辰一边说着一边走近萧茹瑾。 萧茹瑾示意陆辰把这个偷吃的小贼给按着,同时萧茹瑾接过手中的发带。 只需要一眼,萧茹瑾就可以肯定,这条发带,是她亲手所做。 当初送给蝉茗的! 第114章 大漓王 当初还在皇宫,萧茹瑾曾背着别人给未出世的孩子缝了几件衣裳。 蝉茗就这样好奇地蹲在萧茹瑾身旁,仿佛没有见过。 萧茹瑾一时兴起,便为对方缝下了这根金丝红发带。 从那以后蝉茗无论走到哪里,头上系着的永远都是这根发带。 萧茹瑾将发带紧紧的捏在手里,笃定这并不是仿品,而就是萧茹瑾亲手所做的那根发带,因为上面甚至还有熟悉的磨损。 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在这个原本的发带上,多了一个像蝎子尾巴似的标识,像是图腾? 回到客栈之后,偷吃小贼被捆在一边,萧茹瑾问陆辰。 “当初你和你主子来到我一次的现场时,可曾见到其他人?” 陆辰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当时死了不少刺客,我和主子就光顾着救娘娘你了,至于你身边那位侍女,当时我检查过,确定是没有气了。” 盛亓知道萧茹瑾对身边的人格外的有感情,所以特意吩咐了陆辰查看一番,确认只有萧茹瑾一个活口之后才离开的。 说到这儿,陆辰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了起来,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姐你别吓我!你的意思是,本来死了的人,现在又活过来了!” “甚至就是我刚才追的那个小贼!” 陆辰十分夸张的抱了抱胳膊,萧茹瑾一个刀子眼斜了过去,“别一惊一乍的,作为首席侍从,你就这点功夫吗?” 人来了都不知道? 这的确是陆辰失职了,陆辰顿时咬咬牙半跪在地上,请萧茹瑾责罚。 萧茹瑾摆摆手,将发带给揣到怀中,随后走向一旁的女子。 刚才萧茹瑾就仔细的观察过,南疆人的皮肤本身就偏白,这小女子的皮肤更是白里透红,双手细长,不像是干过活的。 身上的衣物从料子到首饰,无一不是金贵之物。 来头不小,怎么沦落到要偷吃东西度日了。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萧茹瑾一把将对方口中的白布给扯落。 女子连忙咳嗽,似乎被自己的唾液给呛到。 一双眼睛红红的朝萧茹瑾望过来,随后又看着一旁的陆辰。 如此值得怜香惜玉的场面,在场的两人都铁石心肠,毫不动容。 女子只好叹息一声,“我叫小七!” “你们叫我小七就好了,因为我在家里排行老七,而且平时也非常喜欢吃去七莲子羹……” 唰的一声! 陆辰拔出腰间的剑,剑尖抵着小七的喉咙,“别说废话,说重点!” 女子垂泪欲泣,可怜兮兮,“我是个可怜的人,被家里嫁给又丑又老的老头子,我不愿意便和情夫私奔,没想到我那前夫不是个靠得住的。” “将我给骗出来之后,花光了我身上的盘缠,甚至还要将我给卖了,我拼了命才逃出来,打算回家去……” 小七停顿了一下,可怜的看着萧茹瑾,妄想引起萧茹瑾的同情,毕竟萧茹瑾是女子,又是这里话语权最高的人。 “我的命真苦,姐姐可是觉得我可怜?” 不过小七的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 萧茹瑾的嘴角微微扬起,略带嘲讽,“可怜倒不至于,但蠢一定是真的。” 反抗家族联姻可以,和男人私奔可以,但不能和男人私奔的路上,还要花自己的钱。 甚至等到钱都花光了,要被卖了才反应过来。 小七听到这话,心都碎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萧茹瑾,觉得萧茹瑾实在冷酷。 小七咬了咬牙,像是豁出去了,“我身上这些东西都不能卖,一旦卖出去,我家里就会找到我,我爹爹会打死我的!” 这话是解释了,为什么她浑身上下都是贵重的东西,却不能够拿去换钱。 就连他那个丧心病狂的情夫,都只敢将他整个人卖掉,而不敢卖他身上的物件。 “所以呢?”萧茹瑾淡淡道。 “你偷吃了我的东西,我只需要将你送官,其他的不归我管。” 小七顿时哀嚎,“不要啊!这位大慈大悲的姐姐,你只需要管我一口饭吃!而且我也会做活的,杀人越货我也可以。” 萧茹瑾正打算让陆辰将人送官,小七连忙说,“我之前看到你手里那根发带上,有一个蝎子尾巴的标志,我知道那是什么!” 这话一出,萧茹瑾顿时来的兴趣,抬手让陆辰等一下。 陆辰乖巧的站到一旁,萧茹瑾缓缓蹲下身,用手抬起对方的脸,“你的眼睛是薄荷蓝,据我所知,这是你们南疆贵族特有的血统。” 小七尴尬一笑,“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这位姐姐愿意放我一马,给我一点吃的,我可以带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 犹豫了好一会儿,萧茹瑾这才同意。 “可以,那就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南疆的地理位置比较复杂,内部的势力更是十分混乱,萧茹瑾摸不着头脑,贸然进入他们的地盘,难免会走上歧路。 如果有一个熟悉这些的人带路,那再好不过。 小七顿时恢复了甜甜的笑容,“我就知道姐姐最是心地善良。” 方才萧茹瑾要送她去报官的话,全部都抛到脑后了。 一旁的陆辰嘴角微抽,但手一直都放在腰间的长剑上,没有放下警惕。 “那个蝎子尾巴,是第七城的标识,也就是目前主城的图腾,看二位怕是外地来的。” 南疆人不可能不知道。 萧茹瑾没有否认,而是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继续。” “南疆一共分为十三城,每一位城主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图腾,所有为城主办事的,都会带上这个图腾。” 话音刚落,小七翻了翻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块带有蝎子图腾的令牌。 “你看,我这个是不是和刚才发带上的那只蝎子一模一样?” 果真是一样的! 萧茹瑾有些震惊,随后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女子。 虽然早就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但随手就能掏出令牌,怕是和城主有匪浅的关系。 萧茹瑾不动声色的将令牌还了回去,也没拆穿。 于是假装不懂,“那就麻烦这位姑娘带路了,这一路上的伙食肯定管够。” 小七背着家里出来,她爹肯定大发雷霆,现在她主动回去或者被她爹的人找到,都是会被打断腿的下场。 除非能够避开她爹爹的耳目,悄悄的回到城中,先找到她娘,有了阿娘的庇护,料爹爹也不敢动手。 “说起来,在我走之前城中还来了不少你们中原人呢!”小七乐呵呵的说。 萧茹瑾却是警觉起来,“有什么特征?” 特征不好描述,毕竟在小七看来,他们中原人长得极为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我听到他们喊他,大漓王…” 轰隆一声! 能够被尊称为大漓王的,那不就只有… 第115章 知己知彼 只有萧茹瑾那个早死的丈夫吗! 盛誉! 正如同之前轻风所说,盛誉根本就没有死,甚至还有时间精力,让轻风混入使臣队伍。 萧茹瑾心头一跳,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将她指引向了南疆第七城。 可就算知道这背后有人布局,萧茹瑾也只能硬着头皮踏进去。 陆辰也惊讶不已,把小七给打发去隔壁了,陆辰才在萧茹瑾面前露出着急的模样。 “太后娘娘,这可怎么办呀!” 萧茹瑾皱着眉头心烦不已,“你看,又急!” “就算盛誉还活着又能怎样?” 陆辰的高马尾来回晃荡,“我这不着急吗,要是先帝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我家主子的!说不定就是他想把我家主子骗到这里来杀了,这样他才好回去稳稳当当的做他的皇位!”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盛誉那个猪脑子到底要蠢到什么地步,才会联合外敌,来料理家事。 况且,萧茹瑾如今已经和盛亓生了孩子,要是让盛誉知晓…… 萧茹瑾有些不敢细想下去,如果盛誉只是死了,那么这个孩子萧茹瑾有一万种方法为他安排一个身份,让他好好的过完一生。 可如果盛誉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无论是用来威胁萧家,又或者是用来威胁盛亓。 这是一个威胁! 萧茹瑾心里有了决断,现在在皇位上坐着的是恒儿。 有肱骨之臣的辅佐,又有盛亓的威名远扬,目前的大漓,朝堂之上,虽然风起云涌,权力更迭。 但能人辈出,并不全部消耗在朝堂上,也有不少外力在百姓身上,整个大漓是蒸蒸日上。 比盛誉在位时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盛誉素有决断,偏偏谋略不足。 还胆大妄为,自以为是,不肯听取他人建议,老臣上谏,竟让老臣直接血溅当场! 实在不是明君! 况且,那个皇位上已经有了新的人,无论是朝堂还是百姓,都已经默认盛誉死了。 恐怕也就只有还在古佛青灯为伴的姑母,还在盼望着盛誉有朝一日能够回去吧。 一个活着的皇帝,居然在敌方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这种消息传回去也是耻辱,而且会引起朝堂动荡。 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又要伺机而动了。 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考虑,盛誉都应该是一个切切实实的死人。 想通了这一层,萧茹瑾心里一下子就平静了。 事在人为。 既然上天饶了盛誉一命,那就由她来结束。 名义上的皇帝,名义上的丈夫罢了。 一旁的陆辰眼睁睁的看着萧茹瑾的眼神,从震惊迷茫再到坚定,内心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同时也敬佩起自家主子来了。 也就只有他那傻主子才会喜欢这种女人,也才配和这种女人打交道。 事不宜迟,萧茹瑾休息好第二天便出发。 有了小七的带路,一路上顺畅不少,而且还能够规避许多麻烦。 这一路上也能够领略不少南疆风情,这边界并不清晰的十三座城池,每一处的风俗都大同小异,但因为所供奉的图腾不同,又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不过萧茹瑾有些不能够接受他们这里的吃食,很多时候桌子上都会端上来一盘炸虫子,黑乎乎的萧茹瑾还能够勉强嚼下去。 但如果端上来的是一盘活生生的,白色蠕动的,萧茹瑾看了只会想吐。 从衣服首饰再到历史文化,每当晚上休息时,萧茹瑾便开始了解这些东西。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特别是蛊虫,这个曾经救过她,也害过她的东西。 南疆人,不一定每一个人都会用蛊,他们有着特定的传承和特殊的秘法。 通过秘法来养出更为强大的蛊虫,这些秘法一般是不会外传的。 特别是所谓的贵族世家,每一个被期待着的孩子出生时,他们的家人就会提前为他们炼制一只蛊虫作为本命蛊,本命蛊会为他们挡一道劫。 萧茹瑾问了一下小七,小七装傻充愣,“嗯,那是什么?好像是他们贵族才有的吧,我就一普通人,家里饭都吃不起,还把我嫁给糟老头子。” 萧茹瑾假装信了,将人赶走。 小七却扒着门框,一脸好奇,“你是想学蛊术吗?” 萧茹瑾摇头,“只是多了解一下。” 萧茹瑾这种学霸精神,让小七叹为观止。 “其实有一种最原始的养蛊方法,找了一个罐子,将附近的虫全部丢进去,然后用自己的血,最好是心头血,滴入三滴,将自己贴身物品放进去,最好是银器……” “等待里面厮杀出最后一只虫,那只虫,便是由你的心头血养成的蛊,至于这只蛊虫会有什么样的能力,就要看主人是什么样子了。” 萧茹瑾听完若有所思,继续挑灯夜读。 历经半个月,他们总算从边塞来到了南疆深处。 目前的主城,第七城…… 不愧是主城,这里作为南疆腹地以及经济中心,人来人往,热闹了不知多少倍。 萧茹瑾一行人走到门口时甚至还要被盘查,陆辰木着脸,拿出了一遭仿照好的通关文书。 门口的侍从打量着一行人,看了看文书,随后猛地将文书丢到陆辰的脸上。 “你们这群人骗三岁小孩!这通关文书是假的,赶紧让他们给抓起来!” 萧茹瑾后退一步,陆辰拔出腰间的长剑,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大胆!本来我只是想低调的进城,没想到,你们非要逼我亮出真实身份!” 一边说着,小七掏出了腰间的令牌。 见此令者,如见城主! 哗啦!顿时以小七为中心,跪了一片! 第116章 来头不小 一旁的陆辰眼眸睁大,不可置信。 萧茹瑾也略微震惊,不过很快就淡定了,小七身上的物品都不是俗物,萧茹瑾早就猜到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甚至还有城主令。 如果是偷来的,肯定不敢大张旗鼓的使用,那说明这人和城主的关系非浅。 难不成是城主的女儿? 小七耍完威风之后,便赶紧拉着萧茹瑾离开,神色相当紧张。 “快跑快跑,一会儿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该来追我了!” 一行人急匆匆地进入城门,消失在大街之上。 跪在地上的侍从们反应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突然拍了拍后脑勺,“不好!那人是通缉犯!赶紧上报!” 不知跑了多久,几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下,黑漆漆的小巷子里陆辰一脸的不解,“你都有城主令牌了,你还怕什么呀?” “我还以为你可以直接带着我们去城主府上做客了…” 萧茹瑾看小七的眼神也带着审视,似乎要对方说个一二三出来。 眼看着这不好糊弄,小七只好咬咬牙,破罐子破摔。 “好吧,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我承认我骗了你们!”小七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萧茹瑾冷冷道,“你都能够随手掏出城主令牌了,身份应该不简单,想必是城主极为亲近的人。” “之前你曾透露过,是因为不满意家族安排的婚姻,所以逃婚,让我猜猜,你是城主的女儿吧?” 萧茹瑾话音刚落,陆辰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不愧是小姐!”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猜错了。”小七神情有些尴尬还带着莫名羞涩之意。 “其实,非要说的话,我其实是城主的未婚妻。” 这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人都石化了。 “所以,你家里人要你嫁给城主,你拒绝了!甚至还和小白脸私奔!所以你才会被通缉!”陆辰捂着脑袋,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自从开始亡命生活,已经经历了太多,他无法承受的事情。 小七点点头,“城主令牌一共有两只,一只在城主身上,另外一只则是城主未来夫人所拥有的,当时下聘的时候,城主令牌就送过来了。” 为了逃婚逃出城,她离开时急匆匆的就只带了城主令牌。 萧茹瑾叹息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之前说那么多,说要回来找你娘,都是借口?”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小七上前一步挽住萧茹瑾的胳膊,“这个是真的,因为我爹确实会打断我的腿,如果是城主先找到我,那我这双腿也保不住,说不定还会被那个变态给关起来。” “得赶紧找到我娘。” 萧茹瑾算是理清楚了,小七原名烟漆云,是本地氏族烟家的女儿。 因为家族庞大,历来城主都会选择与当地氏族成婚,从而巩固关系。 长话短说就是家族联姻。 但南疆的民风更为开放,他们这里的女子,在有一定的权利之后是可以自由婚嫁的。 所以小七一心想要成为第一蛊虫师,小七的娘就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蛊虫师,所以在不满小七的爹后,便直接离开了。 一行人只能够跟着小七。 天罗殿,萧茹瑾抬头看着这三个大字。 “这就是我娘的产业了,我娘一般都待在这里。”小七介绍着。 萧茹瑾一进屋就闻到一大股奇怪的味道,不是臭味儿,也不是香味,像是多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 这个味道稍微闻久一点,便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萧茹瑾连忙掐了掐手心,让自己保持稳定。 “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有一个仆人认出了小七,立刻大声呼喊。 小七眉头紧皱,焦急的捂着对方的嘴巴,让他不要出声。 “你小声点,你家小姐现在还是通缉犯呢!你想送我去死是不是!” 仆人立刻压低声音,“不敢不敢,主要是小姐不知道,夫人找你都找疯了!” “你这一不在夫人脾气就不好,时不时就杀两个人,这谁遭得住!” “算了,我跟你计较什么,你赶紧去找我娘吧,我们先上去坐着等。”小七偷偷摸摸的招呼萧茹瑾。 萧茹瑾跟上。 店内来来往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将目光停留在萧茹瑾身上,萧茹瑾身姿高挑,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衣裳,头上戴着一个斗笠。 明显的中原人打扮。 就算不露脸,光是那一份气质就是独一份的。 落座后,萧茹瑾喝了一杯独特的水。 杯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虫子,泡出来的水居然带着甘甜。 据说还有神奇的功效。 萧茹瑾手捏着杯子,思索着该如何进入城主府。 直接进入城主府,是接触城主最好的办法,也许孩子就在那。 “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外边了!”人未至,声先到。 女子的声音不怒自威,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来人正是小七的母亲,曾经的南疆第一风回澜,风回澜。 风回澜一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萧茹瑾,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对碰。 萧茹瑾淡淡的回以微笑,毕竟现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小心为上。 风回澜却是移开了视线,表现的不咸不淡,嘴里也是骂着小七,“你还不如死外边算了,还给我带个麻烦回来。” 所谓的麻烦,自然指的是萧茹瑾了。 听到自己的朋友被这样子指责,小七立刻跳出来为萧茹瑾辩解。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我这一路上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你差点就见不到你的女儿我。”小七像以往一样撒娇。 但风回澜却只是推开她,恨铁不成钢的在她额头上一点,“你的账我等会儿再算!先出去,我和你朋友聊一会儿。” 都是老江湖了,风回澜一眼就知道女子不是普通人。 这女子气质恬淡,不说话时眉眼下压,虽然是笑着的,但眉宇间却透露出威压,这是久居上位的人才能有的眼神。 当时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第117章 所谓圣女 “陆辰先出去吧,我和小七的母亲有话要说。” 陆辰只好在门口候着。 “你是谁?现在南疆不太平,什么人都有…”风回澜开门见山。 萧茹瑾也没有打算隐瞒,微微一笑,“那就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漓太后萧茹瑾,幸会。” “你来这做什么?不在皇宫里享你的福?”风回澜知道萧茹瑾身份不简单,没想到这么有来头。 萧茹瑾沉默良久,才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最后得出结论,眼神坚定,“所以我此番来绝对不会参与任何的事情,你们南疆的事情自己处理,我没有闲工夫插手。” “我来这里的唯一要事,只是为了找回我的孩子而已。” 风回澜也是一个母亲,也知道孩子丢失之后,内心是多么的焦急。 在这一点上,她能够共情萧茹瑾。 但不代表着她能够百分之百的信任萧茹瑾。 风回澜摸了摸自己鬓角的头发,带着几分散漫,“你来做什么跟我没有关系,毕竟他们那些全是斗争,我早就不参与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练我的蛊虫…” 萧茹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是吗?我来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你们南疆每三年便会举行一次蛊虫大比,谁赢了便可以当选圣女。” “并且圣女所在的城池,就会是主城,所有的资源都会往主城倾斜?” “而你,已经连续担任了三届的圣女了,也就是说这第七城,已经是九年的主城了,你和城主可是关系匪浅…” 萧茹瑾缓缓道,平静的语气却像是慢刀子一样,狠狠的插在风回澜的心上。 如果光是凭借氏族的力量,那么南疆本地这么多的氏族,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小七作为城主的未婚妻。 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圣女母亲。 按照南疆人的说法,如果祖祖辈辈都是养蛊人,那么血脉大概率是会遗传下去的。 有圣女母亲作为一个背书,众人理所应当的认为,小七也具有蛊虫天赋。 那么小七所生下的孩子,会不会也继承这个天赋? 风回澜沉默了,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聪明,但是你对我们的了解还不够。” 风回澜站了起来,一把将窗户给推开,来来往往的人声,便通过窗户透了进来。 “你说的对,的确每三年就会重新比一次,看似选的是圣女,其实就是在确定哪座城池能够胜出,作为主要的资源地。” 面对权势和名利的诱惑,谁又会不想要呢?谁又不想去争去抢呢! 谁都想。 “我的确胜出了三次,积累了大量的名望声誉,也有了自己的产业!”风回澜表情复杂,似乎有怀念之意,但又带着一丝自嘲。 “可是我已经老了…我的能力已经快到上限了,养蛊人,并不是靠着经验丰富就能取胜的,他靠的是天意,靠的是天赋!” 这个萧茹瑾有所了解,之前在阅读南疆蛊虫书籍时,里面便有讲解。 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没有办法达到三岁小孩的天赋。 有些人这一辈子想尽各种办法,也没有办法炼制出一只极品蛊虫。 但是有些人一出生,随便滴上几滴血,或者不小心被虫子咬伤,虫子在血肉里扎根,一只上好的蛊虫就这样养出来了。 玄之又玄,没有绝对的定数。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门派,他们都是靠着独特的方法传承下来的。 没有天赋的人的确可悲。 “好了,你走吧,你要做的事情我帮不了你。” “而且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下一届的圣女不是我。”风回澜眼神坚定,回望着萧茹瑾。 萧茹瑾似懂非懂,总感觉风回澜话中有话。 萧茹瑾也不强求,打算暂时歇脚,再找其他出路。 可当萧茹瑾走到门口时,风回澜却喊住萧茹瑾,“等等,我突然改主意,你的忙我也不是不可以帮,但是事成之后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茹瑾转身,“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事情的确会简单很多,我能够直接进入城主府直接去找我要找的人。” “但是我想先听听你的条件。”萧茹瑾谨慎道。 风回澜捂着嘴,笑了笑,一颦一笑带着端庄优雅,但这副模样很假。 方才风回澜和自己的女儿互动时,看起来更像是真人。 “我的条件不急,等事成之后再说吧,我估摸着应该不会超过你的底线。” “再说了,你现在有的选吗?”风回澜走到萧茹瑾面前一阵,馨香浮动。 萧茹瑾莫名口干舌燥,内心有些复杂,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反应,难不成这么多年她其实喜欢的是女人? 看到萧茹瑾的眼睛已经开始有些泛红,风回澜娇媚的一笑。 “好了,不逗你了,我身上一直都带了一些香粉,无论是男女都会被这香粉所吸引,并且这香粉还有副作用,能够让人陷入幻境……” “用的少也有妙处,可以让你今天晚上睡个好觉,说不定还能梦见心爱之人。” 难怪刚才话说到一半了,就去把窗户给打开了,感情在这里等着自己。 “你们先在我这休息一下吧,明天我就托人把你们送进城主府,里面有我的人可以接应你想问的事情也可以问他。” “但是我的人不会帮你做任何的事情,毕竟你要是刺杀城主,那我岂不是也得人头落地。” 嘎吱一声,风回澜推开房门,就看见小七将耳朵贴在门口上偷听。 风回澜浑身气质一变,从方才的妩媚娇俏,一下子变得沉默狠辣,她一把捏住了小七的耳朵,就将人给带走。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玩逃婚这一套!你知不知道,城主都快把我这里给拆了!怀疑是我私藏了你!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小七捂着自己的耳朵,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错了娘,我错了娘,好疼啊,你赶紧放开我!” 一旁的陆辰都有些不忍心听下去了,一回头去找萧茹瑾,就看到萧茹瑾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小姐,这是怎么了?”陆辰已经能够熟练地喊萧茹瑾小姐了。 萧茹瑾摇摇头,“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去城主府。” 第118章 嫁给老男人 当天夜里,萧茹瑾做了个梦,像是还在皇宫里,盛亓趁着夜色爬上她的床。 她既害怕又不断的反抗着,最后掏出枕头底下的匕首,狠狠的刺向盛亓的心脏! 轰隆一声! 雷电闪光,萧茹瑾看见盛亓哀伤的脸。 “啊!”萧茹瑾猛的惊醒过来。 原来是一场惊梦,后背以及额角都带着汗,萧茹瑾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睡不着了。 那就干脆起来梳理后面的计划,薄薄的衣衫披在萧茹瑾的身上,萧茹瑾点燃灯火,细细的梳理脉络。 等天一亮,风回澜的人就会带他们进入城主府,萧茹瑾猜测不会是特别重要的职位。 但最好是流动性比较强的,这样能够便于萧茹瑾快速的了解城主府内的情况。 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都说母子连心。 那么小的孩子才出生一个多月就离开了萧茹瑾,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好好照顾宝宝。 等抓住轻风,萧茹瑾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孩子身上来。 天微微亮,有人来敲了敲房门。 萧茹瑾颇为谨慎,“是谁?” 来人道,“是我陆辰,小姐接应我们的人到了,就在楼下等着。” 萧茹瑾本以为只是一辆小马车,悄无声息的混进去就行了。 可没有想到入目的居然是八抬大轿,如此豪横的场面,这不是成婚吗? 嫁的人是谁?除了小七还能有谁! 萧茹瑾心里一惊,没想到风回澜当真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个糟老头子,所以这是将他们塞进了送婚的队伍里。 目光放远,果不其然,送亲队伍的最前方就是一辆大花轿。 花轿不是纯红色的,而是藏蓝花底,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百合花。 就这样,萧茹瑾低着头,在人群中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城主府。 身边有人在絮絮叨叨,“想不明白这大小姐为什么要逃婚,嫁给城主,那可是享一辈子的福!” “而且咱们城主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不丑啊…” 看来这个城池的百姓们对他们的城主十分推崇。 能够护着自己的子民,让自己的子民过上好日子,的确是人心所向。 出于风俗原因,他们是天一亮便出发,随后走一大堆流程,一直到晚上才真正的开始宴席。 要祭天地,祭祀图腾…… 而今天的新娘子,在走完流程之后,便会一直待在新房里,一直等到午夜时分,才会出来吃上两口东西,正式在大家面前亮个相。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面时,萧茹瑾悄无声息的摸到后面去。 小七一个人待在新房,身边也没个丫鬟婢女,孤零零的样子好不可怜。 萧茹瑾敲了敲窗户,小七如同受到了惊吓的兔子一般,“是谁!” “是我,来看看你。”听到熟悉的声音,小七差点就泪崩了。 “我的好姐姐,你快进来!”小七赶忙上前给萧茹瑾开门。 萧茹瑾有些疑问,还没说出口,小七就叽里呱啦的抢答了。 “我娘真不是个东西!他明明知道我不愿意嫁给城主这个老男人!还偏要我嫁给他!” “我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早上就把我送走,她就这么不待见我吗!”小七委屈的哭了起来。 眼眶通红,好不可怜。 萧茹瑾想安慰却无从开口,毕竟她自己也婚姻不幸。 “你娘没有跟你说其他了吗?”萧茹瑾短暂的和风回澜有过接触,觉得风回澜不像是不爱自己的女儿。 言语间又说的似是而非,想必也是一个不得已的苦衷。 小七抽抽搭搭的,脸上的妆容都花了,萧茹瑾打算在梳妆镜前找点东西给她补一补,免得像个花猫一样。 “说了,我娘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说什么这只是权宜之计,要是她不表态的话,城主第二天就能将我们全灭了…” 小七冷哼一声,“我娘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就算他是城主也没这个本事!” 萧茹瑾没有反驳,顺手拿起一边的妆粉盒,可一不小心盒子从手中滑落,滚到地上。 里面的粉末顿时腐蚀着地面,可见其腐蚀程度之厉害! “啊!”小七被这一幕给吓坏了! 就连萧茹瑾第一时间也是愣住,怎么会! 这里是新娘的新房,里面放着新娘才能用的脂粉盒子,想要害谁就不言而喻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找我娘!有人要杀我……” 萧茹瑾紧紧的抱着小七安抚起来,这城主府还真是机关重重。 城主不会谋害自己的新娘,甚至是以毁容的方式。 看来在这府中有其他人想要为难小七。 小七被吓惨了,现在谁靠近她,她都不信。 本来应该只派几个丫鬟给她的,小七通通都给拒绝了,只把萧茹瑾留在自己身边。 萧茹瑾就这样假扮起了小七的贴身婢女。 一直到了午夜时分,外面有人来喊,萧茹瑾扶着小七出门。 新娘子头上戴着大量的珠宝,银质的琉璃面纱挡住新娘的半张脸,只露出红唇以下。 城主府的前厅热闹非凡,月亮当空,烛火冉冉。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才是尽兴的时候。 萧茹瑾目光扫视一圈,随后缓缓低头,尽显谦卑之态,任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侍女。 大多都是本地的氏族,萧茹瑾还看见了风回澜,有个中年男子一直盯着小七,不知道是不是小七名义上的父亲。 正中间坐的便是这一城之主,也是整个南疆的主人。 对方浓眉大眼,国字脸,看起来威严不可侵犯,年龄稍长,约摸四十来岁,这个年龄不算大,更称不上是老头子。 只是对于小七来说,确实是当小七父亲的年龄。 城主看着自己的准新娘,眼里并没有特别大的波澜,没有新婚的喜悦,平静的就像在看一个普通人。 可见这场联姻对于当事人来讲毫不重要,只不过是毁了一个花季少女而已。 稍微走近一些,萧茹瑾这才注意,城主身旁坐着一个中原男子。 对方身着白衣,上面绣着仙鹤,眉目舒展,和盛亓有几分相似。 这不就是失踪已久的盛誉吗! 他居然就在这,还坐在城主旁边! 因为太过于惊讶,萧茹瑾不小心失态,以至于衣袖碰倒了一壶浊酒。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就连上坐的城主和盛誉都看了过来。 萧茹瑾紧张的手心冒汗。 第119章 好久不见,朕的皇后 扑通一声萧茹瑾跪在地上,学着宫女的模样,行了一个大礼,将自己的头紧紧的低着。 “请城主恕罪…”声音颤颤巍巍的。 一旁的盛誉说,“今天是城主大喜的日子,你这奴婢好不懂事,还不赶紧下去。” 小七深呼吸一口气,“她是我的婢女。” 一句话算是回答了萧茹瑾的身份,城主也不好追究什么,只能挥挥手让萧茹瑾起来。 众人顿时没了兴趣,萧茹瑾这才小心翼翼的跟在小七身后。 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奴婢样,可没人知道低着头的萧茹瑾眼神锋利。 在皇宫时,萧茹瑾才是一向被人膜拜的那位,但这不代表着萧茹瑾永远鼻孔朝天,她时常低头,知道宫人们的苦楚难处。 自然也知道,他们是如何谨小慎微,匍匐在地上时,身体又是如何颤抖。 刚才萧茹瑾的演技,的确能够让在场大部分人不起疑心。 但一旁的盛誉却是紧紧的盯着萧茹瑾,萧茹瑾头也不敢抬,只觉如芒在背。 真该死,盛誉怎么会在这。 难道是俘虏?可看这情况也不像啊,能够坐在城主身旁,完全是被奉为座上宾的待遇。” 乐声响起,篝火冉冉。 氛围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城主拉着新娘的手,缓缓走在前面,神情肃穆。 新娘的脸是不能给其他人看的,从始至终,小七脸上的面纱都不曾摘下。 城主端起酒杯和在场的众人相敬。 萧茹瑾后退两步,整个人躲藏在阴影之中。 突然有一道身影挡在萧茹瑾面前,萧茹瑾惊愕抬头,是盛誉! 盛誉饶有兴趣的盯着萧茹瑾,声音轻佻放荡,“怎么不抬起头来?难不成见不得人。” 萧茹瑾心中有太多的疑惑,盛誉既然没死,为何不早点回去,为何要寄人篱下,在这里当什么大漓王。 但此时只能够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细腻,“回贵客,奴婢天生贱颜……” “哦,是吗?抬起头来我看看?”一边说着,盛誉伸出手,抬起萧茹瑾的下巴。 萧茹瑾紧张不已,怕被盛誉认出来,只能够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强行躲了过去。 盛誉的脸色一冷,就在萧茹瑾想着如何解释时。 城主回来了,城主重新落座,盛誉自然也跟着落座,但那阴森的眼神如影随形。 一直到宴会结束后。 说是洞房花烛夜,可城主却是一夜未归。 小七倒是庆祝自己劫后余生,便要拉着萧茹瑾在院子里逛起来。 “这城主府我倒是来了许多次,小的时候跟着娘亲,到处都逛遍了。” 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嫁给城主,这个她喊叔叔的人。 萧茹瑾怀疑昨晚城主没有来洞房,可能也是无颜面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 “走吧,我带你见我娘的人。”小七拉着萧茹瑾的手,两人来到城主府内务部。 正在切着珠算的男人一抬头,看到这小七来了,顿时喜笑颜开,“夫人怎么来了?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别叫我夫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姐吧。”小七有些别扭,不太习惯这个称呼。 中年男子立刻明白,关上房门左看右看,确定四处无人。 “小姐可是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圣女叮嘱过了,这府上的情况比较复杂,小姐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七指了指萧茹瑾,“诺,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我倒是没什么想问的,无非就是在这等死。” “放宽心,说不定你娘还有后手呢。”萧茹瑾宽慰她,随后对着中年男子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想知道这府上最近可有什么异常,常住的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府中可有孩子?”萧茹瑾的问题直指核心。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上下打量的萧茹瑾一番,还是开口说道,“其一,城主府不算大也不算小,我们城主喜欢对外开放,所以招揽了不少幕僚,甚至还有中原人。” “要说最让我看不明白的,那就是大漓王了,对了,你们一定要保密。”中年男子神神秘秘的。 “我听他们说,大漓王,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称号,而是真的大漓的皇上!” 这一点萧茹瑾早就知道了,倒是不惊讶。 但是一旁的小七可就捂着嘴巴,眼睛睁大,声音嗡嗡的,“这怎么可能,这不是他们的皇上吗!他们不要皇上了?” 这点萧茹瑾没法解释,中年男子也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谁知道呢,虽然有人说这件事太离谱了,可这位大漓王,确实是从打仗之后,便住在我们城主府上,平日里也不会限制自由。” “第二点呢?”萧茹瑾关切。 “我们城主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因为心中一直有人,并未娶妻,只是前两年带回了一个表小姐,如今住在后院,帮忙打理事务。” 小七冷哼一声,“狐狸精,说是什么表小姐,实际上不知道是从哪个勾栏院里出来的。” 萧茹瑾瞥了小七一眼,“你既然不喜欢城主,又为何对那个什么表小姐如此大的敌意?” 着实奇怪。 “表小姐,然后呢?可是有孩子了?” 中年男子神神秘秘的,“的确如此,三月前这位表小姐怀中突然有了一个孩子,他们都在传是城主的!” 小七推开门离开了,萧茹瑾也只能赶忙跟上。 “你急什么?见不得你的夫婿和别人结婚生子?不是不喜欢吗?我看你在意的很。”萧茹瑾跟在后面冷冷的道。 这丫头看不清自己的心,折腾了那么大一番,其实并不抗拒嫁给城主。 小七被说中了心思,不愿意面对萧茹瑾,连忙甩开萧茹瑾。 萧茹瑾将她当成妹妹也不生气,打算自己在这院子里逛逛,说不定有更多的消息,结果一扭头就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皇后!” 萧茹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 一抬头,是盛誉。 第120章 盛誉失忆了? 萧茹瑾第一时间想要否认,于是立刻低下头,“这位贵人你认错了…” 萧茹瑾转身就想离开,尽快逃离这里,可谁知盛誉一把握住萧茹瑾的手腕,不让萧茹瑾离开。 “我没有认错!刘敬忠,你说呢?”盛誉目光深沉的看着萧茹瑾。 一旁的公鸭嗓拿腔作调,“皇后娘娘吉祥。” 萧茹瑾这才注意到盛誉身边的死太监,这就是臭名昭着的皇帝大太监,撺掇着盛誉御驾出征的罪魁祸首。 因为姑母太过于强势,盛誉一直都处于被压抑的状态,就算贵为一国皇帝,上面有强势的太后,下面有重拳在握的权臣,盛誉这个皇帝当的可相当窝囊。 少有能够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太监阉党,便是看中了这个时机,疯狂进谗言,让盛誉认为自己英勇神武,要为自己做一次主,顺便逃离被安排的婚姻。 所以才御驾亲征,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大漓十万精锐葬身战场,就连他这个皇帝都成了别人的俘虏! 愚不可及! 阉党实在可恶,刘敬忠更是阉党头子,人人得而诛之! 自从盛誉失踪的消息传来后,世家权臣就以清君侧的名义,清理了朝廷中剩余的大太监,重新换了一批血脉。 盛子恒身边的太监都是谨小慎微的活着,毕竟他师傅们的血还没有干呢。 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这个老太监,萧茹瑾目光锐利,刘敬忠忍不住身体哆嗦。 “陛下认错了,您的皇后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如今萧茹瑾还想否认。 盛誉却拉着萧茹瑾神神秘秘的来到房间中,“朕不会记错的,你就是朕的皇后!” 一旁的刘敬忠夸张的哭了出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一定要带我们回去啊!” “皇上他在战场上受了伤,磕到了脑袋,很多东西已经不记得了,可他还记得您!” 萧茹瑾心中了然,方才有些疑惑的地方,全部都解释得清楚了。 要知道盛誉对萧茹瑾的态度一向不好,甚至当初盛誉选择御驾亲征,有一半的原因是不想在后宫中看到萧茹瑾。 想给萧茹瑾难堪,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一去却回不来。 因此盛誉对她的态度一向不好,更不会轻易地喊她皇后。 萧茹瑾疑惑的上下打量着盛誉,“你失忆了,为何还记得我?” 盛誉一改以前,深情款款的看着萧茹瑾,“我不记得事情了,但是记得人,我一看你就认出来了。” 这个症状有点奇怪,萧茹瑾一时也拿不准,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萧茹瑾咳嗽两声,“刘敬忠,你来说说,你们是怎么来这儿的?来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给我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萧茹瑾威严尽显,就连盛誉都被吓得后退一步。 刘敬忠还是像以前一样窝囊,哆哆嗦嗦的将来龙去脉给讲出来。 当初在战场上,因为我方失了先机,眼看着即将被打乱节奏,盛誉就带着太监逃跑了。 这也是十万精锐葬身的主要原因,主帅先跑,却没有通知将领士兵,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十万精锐被敌方包抄,无人生还。 唯一跑掉的是主帅以及在旁边进谗言的太监。 真是讽刺啊! 萧茹瑾咬牙切齿的盯着死太监,刀子似的眼神瞥向一旁的盛誉。 就是这两人,狼狈为奸,差点葬送了祖宗打下的基业。 盛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太监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他知道萧皇后一向看不惯自己,可这已经到了异国他乡了,总不能杀了他吧。 “皇上带着奴婢一路撤退。” “一路逃跑吧,跑着跑着跑错了方向来到南疆了?”萧茹瑾毫不客气的嘲讽。 太监有些汗颜,连忙点头赔笑,“一时间迷了方向,被如今的城主所救,得知我们的身份之后,城主不仅没有迫害我们,反而有礼相待,让我们好好在这里住着。” 这个城主存的是什么心思! 若是不知道身份还好,既然已经知道了盛誉的身份,为何要等待这么长的时间。 好喝好吃的养着究竟有什么目的? 明明可以直接用盛誉来威胁大漓,直接要求割地赔款。 再或者,等大漓一团乱的时候再把盛誉放回去,添上一把火,趁着乱,再一举攻破大漓。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实在奇怪。 萧茹瑾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这个城主究竟有何目的。 就在萧茹瑾沉思时,盛誉突然上前一步,含情脉脉的握着萧茹瑾的手。 “皇后,你是特意来找朕的是吗?” “朕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找我的!”盛誉看上去有些感动,又有些激动。 眼睛居然略微湿润的看着萧茹瑾,萧茹瑾强忍着手被他握着。 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在别人的地盘上把事情闹开了,谁都捞不到好。 萧茹瑾深呼吸一口气,“是的,陛下,但是因为潜入城主府的人手不是很够,所以请陛下不要声张,等我们的人都来了,再带你离开。” 盛誉显然是以为真想要拥抱萧茹瑾,被萧茹瑾一个后退给躲开了。 萧茹瑾尴尬的想要解释,盛誉却摇了摇扇子,“是朕唐突了,许久没见,皇后一时有些激动。” “不过皇后放心,要是等朕成功回到宫中,一定为你遣散后宫,只宠你一人!” 萧茹瑾嘴角抽了抽,心想,等你回去只会发现你不受宠的冷宫儿子当了皇帝,你的娘现在和古佛青灯常伴,你的皇后生了你弟弟的孩子。 盛誉一旦回去,朝堂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 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的局势,萧茹瑾不忍心让朝堂再次陷入动荡之中,这是她好不容易才为盛子恒铺好的路。 那么盛誉就没必要回去了,方才的话也只是哄他。 萧茹瑾应付完两人之后,转身去了后院找小七,她要去见一见城主的表妹柳夫人。 根据消息得知,这位柳夫人曾经嫁过人,本来夫妻和美,两人还孕育一子,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柳夫人的丈夫和孩子在渡河时,双双溺水身亡,柳夫人一人挡不住争夺财产的亲戚们,最后被城主给接了回来。 城主和柳夫人从小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甚至有传闻说城主之前一直守身如玉,就是在等自己的表妹。 倒也说不上信不信,只是萧茹瑾更相信,城主这些年之所以没有娶妻,可能是因为不行。 “想什么呢?”小七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看着萧茹瑾。 第121章 新品白莲 方才小七那小女儿家的心思被萧茹瑾给点破,颇为恼羞成怒。 眼下余怒未消,娇俏地盯着萧茹瑾,萧茹瑾好笑。 快走两步上前,“怎么在这儿等着我呀?不生气了?还是说刚才我说错话了?” 萧茹瑾调侃,小七深呼吸一口气,最后一耸肩,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谁在意他了?老牛吃嫩草!” 萧茹瑾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要不要去见见那位表小姐?” 小七点点头,“去呀,为什么不去!现在我算是城主的夫人,后院有什么人我都应该亲自去看看,谁还怕了不成!” 萧茹瑾一个人没有立场去后院找表小姐,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要回答萧茹瑾的问题。 有小七带着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两人跟着佣人的指引,往后院南方而去。 正好路过的城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询问身边的侍从,“我很老了吗?” 显然是听到了刚才小七那句,老牛吃嫩草。 侍从弯着腰恭敬的回答,“怎么会,整个南疆十三城再找不出比城主更英俊的男子了!” 这马屁拍的有些过了。 城主只是摇了摇头,“派两个人跟上去,免得他们起什么冲突。” …… “好好好!她这个什么表小姐的院子,居然比我这个城主夫人的还要大!”小七提着裙子,怒气冲冲的踢着一旁的石头。 眼前的碧水院落,假山河水,一应俱全,看得出主人是费了些心思的,就在门口,还在这几丛花草。 院落的主人颇具雅兴,对门口的花草也极为上心,看得出是精心浇灌过的。 颜色及深紫色或湛蓝,这些花草萧茹瑾从未见过,想必是南疆的特色。 越是颜色鲜艳的东西,反而可能越有毒性,萧茹瑾想起小七房中之前的那盘能够让人毁容的胭脂粉。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表小姐做的。 这乍一看的确要比小七的院子要大一些,但是往里面走几步就不这么认为了。 这里的东西多为简朴,小七那儿的多为华贵。 门口也没有侍女等着需要通报,两人就这样直接进入了。 院子深处一拐,便看见对堂屋内坐着一青衣女子,对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 是慈母一般不断的拍打着孩子,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竟然一声不吭。 青衣女子见有客人来,连忙将孩子放到一旁的丫鬟手里,随后朝两人走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见过夫人…” 被人这样喊夫人,小七还有些尴尬,但强行让自己绷住。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柳依依抬手扶了一下鬓角的海棠花,轻笑一声,“谁人不知城主夫人的风采,那一晚,我也悄悄的前去宴席看了那么一眼。” 这话说的颇为委屈,什么叫悄悄的去看了一眼,难不成城主还会限制他这位好表妹的出行! “咳咳,表哥一向担忧我的身体,让我不要出门,但是表哥成婚,我怎么着也得去看上一眼…” 柳依依一双含情眼,咳嗽两声便眼眶红红,这样的功力,就连萧茹瑾这种从后宫出来的人都觉得少之又少。 乍一听好像在表示对表哥的关心,可怎么琢磨都不对味。 小七这种功力尚浅,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身体不好,就进去坐坐吧!正好我来看看你的孩子!”小七面无表情大步进了屋。 萧茹瑾低着头从柳依依身边擦肩而过,看到柳依依听到孩子时神情略微有些变化。 一进屋,小七先是转悠了两圈,随后又像是不经意间提到,“这孩子还挺乖巧的,怎么不爱哭啊?” 柳依依立刻解释,“这孩子不折腾人,也不怕生,一般是不哭的,夫人若是喜欢可以抱抱。” 萧茹瑾的手微微颤抖,不爱哭?她的孩子也不爱哭。 小七瞥了萧茹瑾一眼,清了清嗓子,“我手上没劲儿,怕抱不动孩子,阿瑾帮我抱来看看。” 萧茹瑾低头说是,尽量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到怀里,在看到孩子的那一瞬间。 萧茹瑾蓦然红了眼睛,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 终于找到了…… 看到孩子安然无恙,乖巧地躺在襁褓之中,萧茹瑾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哪怕萧茹瑾尽力的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停顿的时间太久,也让一旁的柳依依产生了怀疑。 就在柳依依想要上前来将孩子抱走,小七发功了,“柳依依是吧,你是城主的表妹,而我是城主的夫人,那我也喊你表妹吧。” 被一个比自己小上一轮的女孩子喊表妹,柳依依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却僵硬着不敢发作。 “夫人想怎么喊怎么喊…” 小七打断太晚,“说起来你也在这里住了一年半载?可有想离开的想法?” 扑通一声! 柳依依瞬间下跪,不断的磕起头来,“求夫人不要赶我走!我离了这里没有人愿意接受我这个寡妇!他们都说我克夫克子!” “要是没有表哥,我根本活不下去!” 这夸张的模样,小七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当即被吓得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沉稳的男声从外面响了起来。 是城主! 城主就是怕发生什么摩擦,本想派人过来盯着,最后干脆自己来了。 可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么一出大戏! “烟…夫人,要解释一下吗?”城主威严的目光盯着小七,第一时间只是去将柳依依给扶了起来。 柳依依依靠在城主的怀里,看起来弱不禁风。 小七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眼眶通红。 萧茹瑾在她身后提醒,“不足为惧,我有法子。” 第122章 求见 萧茹瑾还想再求情两句,可惜男人没再听她,转头扬长而去。 呆愣许久,萧茹瑾心乱如麻,思索对策。 她写了封家书寄出,又想到儿时跟母亲学过的医术,死马当活医似的为自己熬了两幅方子喝下,祈祷能对神医有用。 第二日萧茹瑾醒来,就听下人通传:“夫人,侯爷跟神医来了。” 萧茹瑾惊慌,摸了摸自己的脉象,装作冷静:“让他们进来罢。” 不一会儿前厅,她端坐上首,身边是盛亓与一胡髯花白的老人,老人为萧茹瑾掐脉。 四下安静,掉针可闻,萧茹瑾呼吸越来越急促,老人才道:“侯爷,夫人没有大碍,只是身子弱了些,喝些药方便好了。” 听见这话,萧茹瑾松了大口气,劫后重生的放松感瞬间笼罩了全身。放松下来之后,她才惊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盛亓皱着眉,显然不信这个说辞,阴沉的眸子一直在萧茹瑾身上游走。 “只有这些?” “当然,体内寒毒确实过甚,需另外调理。” “要多久?” “约莫.....半年吧。”洛神医看了萧茹瑾一眼,“慢得话,或许一年。” “这么久?”盛亓不耐,直言道,“那她何时能怀上本侯的孩儿。” “盛亓!” 没想男人会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萧茹瑾惊叫,面色愤然。 盛亓被训也不在乎,懒散望着老人。 “本侯说了,洛神医是本侯心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都知晓,是不是?” 洛神医垂头拱手行了礼,叹息回:“是,侯爷。” “草民知晓侯爷想要什么,可是子嗣之事着实不能急。夫人体弱,此时有孕,就算怀上也多半会小产,怕就怕介时一尸两命、得不偿失啊!” 听见“一尸两命”,盛亓终于打消念头,神情不愉。 “罢,那便按你说得做。” 盛亓刚说完,门口又有人通传:“夫人,侯爷,老夫人来了。” 陈老夫人是来请走洛神医的,没想大名鼎鼎的圣手会被盛亓请进府中,她极为开心。 听闻洛神医最擅妇仁之理,更是起了给宁若澜安胎的心思。 “侯爷,这位就是洛神医吧。如今澜儿有孕,久闻洛神医医术高明,不知可否让他来为澜儿看看脉?” 老夫人是盛亓名义上的母亲,也不好拒绝,随意点头。 他没心思再试探萧茹瑾,跟着陈慈一同离开。 萧茹瑾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盛亓离开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如释重负松一口气。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还萦绕在心头,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洛神医接着开方的由头暂且没走,萧茹瑾以为他在等赏赐,差侍女给他端了银两,谁想递给他的时候洛神医开口。 “夫人,若有下次,最好别再使用南流国的须弥草了,此药虽可以扰乱脉象,但副作用极大,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流产。方才草民说得话并非全是虚言,以夫人身子,真要小产,多半一尸两命。” 萧茹瑾顿时震惊的瞪大双眼,眸中满是惶恐。 “......你,知道了?” 萧茹瑾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心思会被神医看穿,脸色倏然煞白。 神医见女人此模样,连忙安抚:“夫人放心,南流国人向来擅长医术、草药也是宝物,若非草民年轻时游历过南方,也不会发现其中辛秘。” 萧茹瑾紧捏拳头,稳了稳心神。 盛亓在时洛神医没拆穿她,自然有他的道理,她起身朝神医行了一礼,“神医替我隐瞒,妩苓感激不尽。” 洛神医忙将她扶起:“医者父母心,夫人不必言谢,特别是在宁小侯爷手下......” 他话说得意犹未尽、摇了摇头。 “宁侯爷对草民有恩,按理说草民不该背叛他,可夫人实在可怜,方才我摸你脉象,心惊神乱、郁气堆叠,想必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夫人要爱惜身体,长此以往下去,怕是惊猝而亡!” 萧茹瑾听得心中一片酸涩,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神医心善,妩苓记得。” 三年过去,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关心她。 可惜惊猝而亡又如何?就算不被吓死,她怀着这个不伦的孩子,总有一天会被万夫所指而死。 沉默许久,萧茹瑾问:“神医,那你可有药,流掉我腹中孩儿?” “万万不可!”洛神医皱眉,“夫人没听见方才草民的话?” “我知道,可是就算死,我也不想背上红杏出墙的罪名。” 萧茹瑾苦笑摇头,“我虽是庶女,但尚书府待我极好,我一人蒙羞倒也罢,就怕父亲在朝中本就式微,因我再被参上几本,得不偿失。” 话没说完,洛神医愠怒训斥: “胡闹!就算如此也不可自我轻断!草民家中也有女儿,你这般作践自己是要叫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唇亡齿寒吗!” “可我.....” 萧茹瑾咬牙又想流泪,神医扶住她的手,苦口婆心。 “夫人性子软怯,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你现在并非一人孑然余身,无论何事,多想想你腹中孩儿,他或许能成为你最后的依靠。” 听见这话,萧茹瑾沉默,手不自觉伸向小腹。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好似感觉到了一次跳动。 轻轻一下,血脉相连、生机勃勃。 萧茹瑾大骇,闭了闭眼,决定留下孩子。 “多谢神医开解,如此,麻烦神医为我调理身子了。” 洛神医点点头:“夫人尽管安心,草民会替你隐瞒侯爷。” 夜幕降临,侯府被夜色笼罩,萧茹瑾的院子静悄悄地。 盛亓迈着大步,带着一股劲风到了萧茹瑾的院子。 他一进门,眸中就闪过丝暧昧,目光如火将萧茹瑾盯得如坐针毡。 男人二话不说熟练钳着女人上塌,萧茹瑾一惊,忙道:“神医说了,最近不能行房事。” 盛亓皱眉:“知道。” 嘴上这么答,手里的动作却不停,炽热的大掌一路向下,停在萧茹瑾小腹。 “本侯从你院中离开后,洛齐生对你说了什么?” 萧茹瑾呆愣,生怕男人发现什么,结巴回答:“无事,就为我开了药方。” “是吗?” 第123章 要吃人 盛亓狐疑,他被陈慈盯得紧,在府内不好安插眼线,因此不知萧茹瑾在家中做了何事。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洛神医有些奇怪。 “那他说何时你能为本侯怀上子嗣。” 萧茹瑾抿唇,忽然询问:“怀了能如何?不怀又如何?” 盛亓懒洋洋眯眼,手上用力:“不怀就慢慢调理,总能怀上的。” “可要是怀了——” 他轻笑,带着不羁的邪佞:“侯府就该换主人了。” 听到这话,萧茹瑾心下一惊:“你已经是宁侯府主人,还要怎样!” “萧茹瑾。” 盛亓倏然变得阴冷,搭在腹上的手抬起,掐住萧茹瑾下巴,“你明明知晓所有事,非要说如此残忍的话?!” “我知道侯府对你有怨,可是——!” 萧茹瑾深深叹口气。 她与盛亓青梅竹马长大,早在嫁给宁泽明以前,二人就私许终生。 若非宁泽明病重,陈慈从中阻拦冲喜,事情何必会走到不伦的地步? 盛亓也是庶子,但跟她家中全然不同,儿时侯府基本将他当做宁泽明的替身养大。 宁泽明身体好些时是狗奴,差些时又要逼迫他学习当世子的事物。 盛亓能活到至今,都是件罕事。 萧茹瑾非慈母心肠,并不想叫盛亓原谅侯府,她只是出于道义名声,希望男人暂且侍奉忍耐嫡母陈慈。 毕竟盛亓再厉害,他也只是人臣,又刚立军功,朝臣上下眼红得紧。 但凡暴戾不尊的闲言碎语传开,不知有多少人盼着对他落井下石。 权高地贵是好事,她不想男人好不容易爬上去,又被人踩进土里。 美人娇软,不知在想什么痴痴愣神。 盛亓不满萧茹瑾的眼中没有他,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耳垂,感受到身下的温热微颤后,掐过她的下巴,用力吻上去。 “唔——” 萧茹瑾嘤咛一声,又要开始承受男人无尽窒息的欲望。 ...... 时间过的很快,不久后便是老夫人的生辰,侯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热闹。 晚间生辰宴,府中大办,宴请各方来客,萧茹瑾作为先世子夫人也要出席。 她在宴会上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宁若澜。 或许同是孕妇的原因,萧茹瑾有些好奇,在宴会上一直忍不住打量她。 二人怀上孩子的时间差不太多,至今快有三月了,宁若澜显然长胖了一圈,白净丰腴,至于萧茹瑾还是那样,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这有洛神医调理的原因,也有萧茹瑾自身体弱的因素。 毕竟为了藏住这个孩儿,她服用了各种抑制显怀、打乱孕脉的药汤。 想到此事,萧茹瑾忍不住心中酸涩,愣愣想。 她与宁若澜真是天差地别,一个孩子在众人期盼中降生,一个孩子的存在都不能让其生父知晓。 若是可以,她也想自己的孩子也是在万人期待中降生。 许是羡慕的眸光太过明显,宁若澜发现了萧茹瑾的打量,声音讥诮得开口:“大嫂,你在看什么?不会是见我怀了陆卿哥哥的孩子,想谋害我吧?!” 萧茹瑾皱眉,收回目光。 是了,她都忘了,宁若澜怀得竟然是陆卿的孩子! 第五章 作为尚书府小姐,侯府公子、相府公子,与萧茹瑾从小就认识。 不过世人不知萧茹瑾与侯府的三少爷交往最深,只知她与相府陆卿少爷被称为“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萧茹瑾并不喜欢陆卿,二人少时一同读学宫,恰好都擅音律书画罢了。 在一起切磋技艺的时间多了,便有人传言伯牙子期、知己难觅。 这些流言曾经萧茹瑾不知如何澄清,现在也澄清不了了,毕竟就连盛亓都信了去。 萧茹瑾不说话,可是今日恰巧陆卿也在,他就坐在宁若澜身边,看见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如此出言不逊,沉下脸色。 “若澜,你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就是警告一下长嫂,出嫁女就要守妇德,别惦记别人的相公。” 宁若澜性子向来刁蛮跋扈,萧茹瑾都不知陆卿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陆卿长相温润白玉、端得也是俊朗得翩翩儿郎,此刻坐在宁若澜身边,觉得屈辱至极。 “若澜,我是否说过,若想进相府门第,最重要的是言行德表,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有无任何尊卑?!” 孕妇本就敏感,大庭广众下陆卿对她半分面子都不给,宁若澜怒斥:“你就是对我不满意!你心底只有萧茹瑾一个贱人!” 陆卿惨白一张脸:“我有谁干你如何?反正我们都有姻亲了,不是吗?” “陆卿!”宁若澜尖叫,居然直接哭了出来,“我不就给你下了药,你要记一辈子?你这么厌恶我,那就别跟我成婚了,跟你的‘茯苓仙子’在一起啊!” 好好一场宴会变成这模样,参宴的宾客窃窃私语。 “茯苓仙子”不就是萧茹瑾嘛!谁人不知陆卿曾经以“茯苓”比喻,写了多少含义颇深的情诗啊! 萧茹瑾脸色难看,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想求救看向盛亓。 谁知盛亓眼神极冷,在一边居高临下看着,毫无出手的意思。 萧茹瑾心中一阵委屈,放在曾经她多半又要垂泪了,可今日不一样。 不知为何,洛神医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响起。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首位上陈慈震怒,怒摔一盏茶杯,正正丢在萧茹瑾额头。 “贱人,你对我澜儿做了什么!” 贱人? 凭何她是贱人? 嫁来侯府三年,她还不逆来顺受吗? 昔日的情郎对她失望、落败的母族她无力扶持,都快被陈慈训成一条狗奴了,现在换回来的还是贱人?! 萧茹瑾漂亮清透的狐狸眼从来没有如此冰冷过,缓缓环视周围所有热闹打趣她的看客。 再美的皮囊,放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玩物。 而她萧茹瑾,不想再做玩物。 摸了摸额角鲜血,萧茹瑾淡淡直道:“儿媳什么都没做。” “陆公子与二妹对我当多有误会,寡妇门前是非多,还请二妹与陆公子勿要辱了良家妇女名声。” 第124章 他喜欢的是我娘 堂堂城主府,居然进了胆大包天的贼人!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总算将小七从生死边缘给拉了回来。 据小七所述,有人闯进了她的房间,刀光剑影之后,她就不省人事了。 也就是说,甚至是谁袭击她的,她都没有看清。 那天的刺客是真想杀了她,一刀下去砍的是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好在她平日里有穿软甲的习惯,这才没有直接命丧当场。 萧茹瑾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城主对小七还是十分照顾,当天晚上愣是找来了二十几个南疆大夫,彻夜在那儿候着,气氛也是低沉得吓人。 萧茹瑾只能在一旁忙前忙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孩子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喜欢哭闹,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天一亮,城主有事只能先走了,但中午时又赶忙回来,陪着小七。 小七这个时候也清醒过来,但昨晚的事对她来说还是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萧茹瑾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在一旁微微垂头,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城主一脸复杂,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小七,“你好好养伤吧,过几日的圣女选拔,你怕是赶不上了。” 小七听闻此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随后情绪崩溃一般开始哭闹起来,不断的捶打着城主的胸口,“凭什么不让我参加!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我准备了多长时间!” 虽然小七自知,她的天分并没有母亲那么高,可是她也想去试试。 整个南疆的蛊术师,谁不想去比拼一番。 城主一言不发,任由小七发泄,过了好一会儿,小七终于停止了哭闹。 也许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小七的平静显得很不同寻常。 城主只能拍拍小七的背,“你还年轻,可以再等三年。” 等城主走了,萧茹瑾才上前安慰。 萧茹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试图分析一下昨晚发生的事,但又怕让小七的阴影复发。 “别难过了,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出背后害你的人。”萧茹瑾紧紧的握着小七的手,给她力量。 小七咬着下唇,“姐姐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将背后之人千刀万剐!” 屋子里面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小七的嫁妆都在库房里,这身边也没有多少东西。 难不成背后的贼人只是为了砍她一刀,目的正是不想让她去参加圣女选拔。 那么会是谁呢?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谁,特别特别不想让你去参加这个选拔?”萧茹瑾眉头紧皱。 室内一时之间有些安静,淡淡的草药香飘荡其间。 如果非要说的话,只有一个人。 “我娘…”小七突然抬头,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如果是谁,最不想让我成为圣女,那一定是我娘!” 萧茹瑾露出疑惑,小七的娘是连续担任了三任圣女的人,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继承如此殊荣呢。 身份地位天赋,都是旁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实在怪哉。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我娘怎么会害我!” 还是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直接一刀下去让人重伤,下不了床,自然也没有办法去参加比赛。 “事情真相还需要再推断一番,不要这么快就肯定是你娘,交给我…”萧茹瑾安慰道。 此次圣女选拔萧茹瑾必须要去,一旦有谁能够当选圣女,就说明她是整个南疆目前的蛊术第一,也是最有可能炼制出王蛊的人。 有了王蛊,她的孩子就有救了。 圣女选拔,其中一项就是各自进入雾霭山,连续半个月,自行在山上寻找蛊虫,用各自的方法进行炼制,最后看谁练出来的蛊虫级别更高。 便可以当选圣女。 虽然在南疆,男的也可以练习蛊术,但因为女子血属阴,蛊虫更加青睐,因此女子的天赋往往要比男子更高。 小七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办法进入雾霾山,所以断了小七当圣女的路。 夜里,萧茹瑾刚哄着孩子睡觉,隔壁就传来水壶破碎的声音。 萧茹瑾赶忙过去看,小七整个人翻滚在床下,手指也被碎瓷片给划破。 “你喊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萧茹瑾赶忙将手中的烛火放下,连忙去扶她。 小七露出苦笑,“姐姐,我还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我一旦当选的圣女,我就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婚约,然后离开城主府,就像我娘一样。” 萧茹瑾给她盖好被子,这才知道小七如此急迫的想要成为圣女的原因。 不为名利,只为自由。 在他们这种世家里,唯有成为圣女这一条路,才能够拥有自由。 “养好身体吧,有的是机会。”萧茹瑾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小七却紧紧抓住萧茹瑾的手,“姐姐,不如你和我一起进入雾霾山吧,只要有你在,我相信我能够炼制出王蛊。” 这是外面雷电响起! 轰隆一声! 随后便是瓢泼大雨,哗哗的声音,不知道惊醒了多少睡梦中的人。 雾霭山之所以会成为选拔圣女的圣地,是因为其地形十分独特。 南疆有不少深山,但只有雾霾山最为神秘,里面时不时还会发现新的蛊虫,就像是自然孕育出来的。 不需要人去饲养。 但随着而来的困境是,里面的气候十分复杂,中午艳阳,晚上便如同寒冬九月。 变化多端,气候更是变化无穷。 普通人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还要练出蛊虫来。 小七眼神坚定不移,她不要留在城主府,就算她的内心的确有一些不可名状的情愫。 她对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产生了情愫。 真是恶劣又恶心。 “你舍得吗?你想清楚了吗?你对城主当真没有任何想法?”萧茹瑾三连问,要的就是小七看清楚自己的心。 是真的想要自由,还是说只是暂时的在闹情绪。 一旦进入雾霭山中,是死是活,还要另当别论。 但如果能够亲自进入,哪怕九死一生萧茹瑾也愿意。 只要能给孩子求来一道生机! 小七一脸严肃,“我认真,我没有骗你。” “我承认,我的确对他有一点想法,直到他有个住在后院的表妹时,我会吃醋,他对我好时,我心里会甜甜。”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对的,他喜欢的是我娘…” 萧茹瑾诧异! 第125章 雾霭山中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小七苦笑,“是的,我小的时候就知道,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我娘。” 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母女二人有着极其相似的容貌,甚至连性格都有几分相似。 萧茹瑾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思绪才回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城主确实挺畜生的。” 喜欢人家的娘,结果娶的是比自己小一轮的女儿。 简直就是畜生! 萧茹瑾心里暗骂,但表面上还要继续宽慰。 “既然如此,我愿意帮你,但前提是你的身体必须撑得住。” 山中只允许女子进入,萧茹瑾倒是能够成功报名,但是侍卫只能够留在外面。 而且要如何瞒着城主,两人偷偷的去参加比赛。 “这个你放心,我来安排。”萧茹瑾回答道。 这几天小七也没闲着,各种猛料都往自己身体上,铁了心的要在短时间之内恢复状态。 当时的致命伤主要是在脖子上面,如果没有护甲,稍微再深一些,怕是人当场脑袋就掉了。 等到了雾霭山正式开放那天,小七稍微恢复了一些,但脖子上依旧要缠着厚厚的纱布,脚步也略微有些虚浮。 还真是人山人海,怕是整个南疆的女孩子都已经来到这里了。 萧茹瑾两人乔装打扮一番藏匿在人群之间。 整个山体分为好几层,一层又一层不断深入,越是深处,能够得到的东西越多,虫子也更加奇形怪状,能出王蛊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但很多人在第一层就已经被淘汰了,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入深山腹地。 因为人员太多,而且都是自行进入,两人混在人群之中,挤了进去。 名字也交给一旁的收集人员。 等过了好半天,已经放弃了一大半的人,放弃的人要将自己的名字自行取走。 这是收集人员,才将所有的名字上报给城主。 城主日理万机,没有时间亲自来看。 一般要到最后五天时,城主和各位贵人才会在这里候着。 “城主大人,这是本次进入第二层的名单。” 本来不想看的城主,还是按照往年的规矩,将名单接过来扫了一眼。 谁知就是这一眼出了大问题! 他看到了小七的名字在上面! 顿时勃然大怒,“来人!去给我看看夫人在不在后院!” 送名单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战战兢兢的跪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仆人连滚带爬的过来,“城主大人不好了!夫人!夫人不见了!” 一向沉稳的城主,将手里的名单直接捏变形。 此时的雾霭山中,萧茹瑾和小七已经来到了第二层,脱离了最外围。 很明显,这里的温度已经低了很多。 方才萧茹瑾身上的衣服正合适,眼下体温已经开始偏凉,好在两人所带不多的行李中,多带了两件衣服。 萧茹瑾关切地搀扶着小七,“怎么样?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小七点点头,“还行。” 她这次拼了命的也要成功,所以在身体里用了许多蛊虫。 这些蛊虫有各自的功能,全部听她号令。 但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眼下身体内是能够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一旦平衡被打破,甚至有可能当场暴毙。 这些小七都隐瞒了,没有告诉萧茹瑾。 只是温柔的看着萧茹瑾,“没事的姐姐,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们能够走到最里面。” 就算她没有力气了,体内的蛊虫也会帮她。 听到小七这样说,萧茹瑾丝毫没有放下心来。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这里到处都是瘴气,吸入后对人体有毒,萧茹瑾拿出之前在北羌获得的丹药,北羌的药,擅长解毒。 一阵风飘过,不仅没有将眼前的雾给吹散,反而将其他地方的雾给吹了过来,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该如何走。 不能贸然行事,萧茹瑾打算原地休息,就背靠着一棵参天古树。 萧茹瑾将毯子铺在地上,搀扶着小七坐上去去。 这一路上,萧茹瑾认识了不少虫子,小七一直都在旁边讲解。 刚打算休息一会儿,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萧茹瑾的肩膀上。 滑腻又冰凉的触感,让萧茹瑾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茹瑾缓缓偏过头,和一只青色的蛇对视! 啊! 萧茹瑾猛的弹跳起来,她最害怕的就是蛇了。 小七咳嗽着去帮忙,可谁知那条蛇十分狡猾,居然死缠着萧茹瑾不放,萧茹瑾欲哭无泪。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发觉这条蛇似乎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 青色的小蛇格外的偏爱萧茹瑾,老想往萧茹瑾的袖子里钻去。 萧茹瑾恍然大悟,她袖子里放了一个香囊,是之前盛亓给她的,香囊里看着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香料,萧茹瑾并不知晓具体是什么。 不应该是驱蚊虫驱蛇的吗,怎么还招蛇? 缓缓的,萧茹瑾平复下心情,勉强接受有一条蛇要缠着自己的事实。 小七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时间太长了,丝毫不怕,甚至还逗弄起来。 “姐姐你别怕呀,这是青叶蛇,无毒,性格温和,不喜欢咬人,我们小时候特别喜欢玩。”小七笑嘻嘻的。 萧茹瑾却始终笑不出来,尴尬的扯着嘴角。 “奇怪,这时候怎么会在深山里。” 萧茹瑾随意一提,小七立刻警觉。 “你说的是,因为这蛇的特殊,一般是小孩子玩的,而且不应该出现在雾霾山中,难不成周围有人。” 要知道,周围有人比有虫更加可怕。 遇见厉害的虫子,你可以收服他,但要是遇见人…… 两人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但因为雾气实在太大,再加上树木层层叠叠,能够看见的距离不过三丈左右。 嗖! “什么东西!”萧茹瑾厉声呵斥,企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方才雾气之中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不知是何物。 第126章 你其实是城主的女儿 萧茹瑾上前一步,将受伤的小七护在身后,“是谁!” 这深山老林中,只听得到不知名的鸟叫声,同时还有树叶被碾压过的声音。 声音较轻,可以推断,要么是一位女子,要么是轻功较好的练武之人。 萧茹瑾吞咽一下口水,心脏咚咚咚的跳起来,十分紧张。 她和小七如今力气都已经殆尽,本就打算在这附近找一只蛊虫,没有打算继续深入。 如果修养一番,两人勉强能恢复一些精力,但眼下,如果对方真是歹人。 萧茹瑾心里一紧,死死的盯着那看不清的迷雾。 “是我,你们不认识我了?”迷雾中传来一阵魅惑人心的声音,声音轻柔娇媚,带着蛊惑。 萧茹瑾耳朵微动,这声音似曾相识! 果然是老熟人了。 竟然是风回澜! 风回澜依旧是之前那副打扮,十分惹眼,颇有姿色。 她缓缓从迷雾中走出来,无悲无喜,面容冷淡。 看到是风回澜的第一瞬间,萧茹瑾提起的心,狠狠的落了回去。 小七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你,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打算参加本次圣女的选拔了吗!” 风回澜走了过来,看着自己亲生女儿如此狼狈,眼里滑过一丝怜悯,随后抬起手,狠狠的落下一巴掌。 啪! 风回澜眉头微皱,看得出动了怒火,咬牙切齿道,“你挺会逞能的,拼了命的想要这个圣女之位?” “你娘也只不过是人前风光,然后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知晓吗?” 小七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的娘,虽然也会揪她耳朵骂她。 但从来没有这么动过怒火,直接扇巴掌。 反应过来后,小七才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萧茹瑾连忙上前,不是很赞同,“有事说事,何必打孩子!” 风回澜轻飘飘的看了萧茹瑾一眼,嗤笑一声,“你这太后娘娘怕是有些多管闲事了,难不成你孩子又出什么事了?这才陪着这死丫头来胡闹!” 萧茹瑾默然一瞬,好死不死,居然被对方给猜中了。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萧茹瑾盯着风回澜,“你之前接二连三的说,自己绝对不会参加此次圣女选拔,现如今又出现在这里?” 还有刚才那条小青蛇,想必便是这个人的。 风回澜哈哈大笑,捂着殷红的嘴唇,笑完之后又猛的冷下脸来,“你以为我想来呀!要不是得知这死丫头身体都没好,就想往这里面闯!” “我是来救她一命的!” 刚才那条小青蛇,便是寻着小七的气味找过来的。 小七捂着脸,又有一些恼怒,又有一些感动,原来她娘知道她在城主府受的苦,甚至也知道她的动向。 于是带着哭腔开口,“娘,你自己不选圣女了,不代表我不能,我想像你以前一样,有了圣女这个名头便能够自己选择自己要嫁的人!” “就算像你一样,这辈子不嫁人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所以让我继续吧,我不会再深入,就在这附近试炼一只蛊虫…” 小七抬起红肿的脸,风回澜有些心软,摸了摸她。 最后叹息一声,“傻孩子,娘不愿意让你去,你能不能不要去。” 萧茹瑾在一旁默不作声,这是别人的家事,她无权干涉。 但萧茹瑾一直在一旁观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风回澜对于成为圣女这件事情一直都很反感,但从表面上看,风回澜的确是利益获得者。 有了名气财气,甚至有了所谓的自由。 却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大一轮的老头子,女儿想争取自由,反而劝女儿拒绝。 可偏偏风回澜又是爱自己女儿的,不然也不会跟着进来。 这里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就算她是丰富经验的前任圣女,一旦运气不好,也会遇到毒蛇猛兽。 萧茹瑾思考的间隙,两人已经就这件事给吵了起来,一个不明白,一个不肯说。 必然吵架。 萧茹瑾深呼吸一口气,上前拉住风回澜的手,“难不成你又要打她?” 风回澜放下手,冷冷的盯着萧茹瑾,“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这与你无关。”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她好的话,为什么不把那些话给说明白呢,成为圣女之后,到底要经历什么?” 萧茹瑾微微停顿,“还是说,所谓的圣女选拔,本身就是上位者的权利游戏!” 风回澜瞳孔微微扩大,萧茹瑾知道自己说对了。 这场选拔本身就是假的,是内定的! 而人选早就定好了,上一任圣女应该是有知情权,所以风回澜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她绝对不会继续当选。 她已经连续担任了三任,继续下去的话,难免被人怀疑,再者,她的年龄也大了。 小七拉着母亲的袖子,脸上震惊之色难以遮掩,“娘,是真的吗?是内定好的吗!” 那她这些年,所努力所向往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虚名是假象吗! 事已至此,风回澜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眼里是悲悯,似同情,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以启齿。 “事到临头,你还是不愿意说吗?小七在这之前被贼人砍伤,差点丧命,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踏入着龙潭虎穴,这难道就没有你的缘故吗!”萧茹瑾厉声。 风回澜浑身一颤,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 一股强烈的悲伤突然涌入心头,她缓缓蹲了下去,将小七抱入怀里,这才发现女儿更瘦了。 从萧茹瑾的角度看过去,母女二人长得的确十分相似,若是等小七再年长一些,说不定有人将他们错认成姐妹。 “对不起,这些年我强撑着所谓的面子,不愿意将那些脏的东西让你知晓。”风回澜吸了吸鼻子,身旁的小青蛇缓缓缠绕上去。 “是我对不住你,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世,其实,你不是烟家的孩子…你娘,我当时的确嫁给了烟家公子,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怀孕了……” 什么!萧茹瑾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 风回澜停顿半响,终于说出了真相,“你其实是城主的孩子。” 小七只觉一个晴天霹雳! 第127章 蝉茗是新圣女 “娘你又在骗我,对不对?我怎么可能会是城主的孩子呢,你把我嫁给了他呀!”小七崩溃了,额角青筋暴起,摇晃着风回澜。 风回澜开始安抚着女儿,“对不起,其实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他是为了我才去争夺的这个城主之位,可惜那时我已经嫁为人妇,并且怀上了你。” 人只有坐上了那个位置,才会有那个位置的思考,当年的毛头小子当上城主之后,才知道这里面的水究竟有多深。 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于是圣女选拔开始变味了,从一开始的公平公正变成了内定。 并且没有人敢质疑城主的威严,他们两人也的确恩爱,甜蜜了一段时间,所以小七在小的时候便经常出入于城主府。 旁人只会以为圣女和城主之间有公事要谈,小孩子来玩是很正常的。 但其实,没有人猜得到,小七其实是城主和圣女的孩子。 萧茹瑾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 难怪从一开始萧茹瑾就觉得不太对,这里面所有的人都很别扭。 风回澜明明是圣女,却偏偏告诫自己的女儿不可以去当选圣女,城主也是,既然娶了小自己一轮的女孩当夫人,可偏偏爱护有加,却又坚决不碰。 又或者说后面那个表妹其实只是一个挡箭牌。 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萧茹瑾只觉得天雷滚滚。 刚开始的圣女和城主是一对有情人,他们为了在一起合力完成了这一切。 可慢慢地两人之间的合作也开始变了味道,她们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缺一不可,而且不可分割,权力必须牢牢的掌握在他们两个人手中。 再继续下去又变了,随着小七不断的长大,城主有了想让小七当圣女的想法,可所谓的圣女,本身就是一个假象。 而且还会被多方势力争夺,陷害,朝夕不保,人生从此变得不再安稳,就像是走钢丝一样。 风回澜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经历这些,便严厉的拒绝。 两人就这样闹崩了,但圣女还是要选下去,当初的愣头青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决策者,权利拥有者。 很显然对于现在的城主而言,权力肯定比爱情更加重要。 另外他还要争夺自己的女儿,所以他要娶小七为妻,一方面是在报复风回澜,另一方面是要将小七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样畸形,让人咋舌。 唯一的受害者只有小七而已,萧茹瑾都能够感觉到小七的崩溃。 要知道,小七好不容易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比自己大一轮的男人,甚至于这个男人曾经喜欢自己的母亲。 可你现在告诉她,她所嫁的丈夫其实是自己的父亲! 这话谁都无法接受,这简直是在乱来! 萧茹瑾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愣愣的站在一旁。 “对不起,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是娘没有处理好。”风回澜也是痛苦万分,恨不得回到当年,不要让当初的自己走上这样的路。 可是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过了好半天,小七的情绪才平复下来,但整个人看起来愣愣的。 萧茹瑾提议,“既然圣女是假的,那就下去吧,再这样待下去,我怕小七的身体受不了。” “另外我想问一个问题,王蛊是真的吗?” 风回澜点头,“这个肯定是真的,可是我也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练出来了,我当选圣女的第一年,算是实至名归。” 可惜那一只蛊虫,早就死了。 后面无论怎么用自己的血去喂养蛊虫,就算用心头血也无事于补,品级还算可以,但再也达不到当初的程度。 萧茹瑾闻言,心稍微定了定。 只能继续找下去了,为了孩子。 所以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折腾了这么久,困扰了这么久,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真相。 小七站起身来,郑重的看着萧茹瑾和风回澜,“我不想就这样下山,我想练出一只蛊虫。” 也许是想证明什么,小七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不想就这样下去不愿意面对之后的事情。 两人怕小七的情绪崩溃,只能帮忙在这山中寻找,最后练出一只蜈蚣虫,等级上等。 在下山的途中,小七的身体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萧茹瑾好奇风回澜是否知晓,是谁伤害了小七。 本来没抱希望,可是风回澜的反应却耐人寻味。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我有证据,我早就提刀去把那贱人给砍了!”风回澜冷冷道。 “那你怀疑的人是谁?是否有之前的恩怨?”萧茹瑾追问。 “还能有谁,不就是住在后院的那个柳依依吗!” 真的是因为这些简单的爱恨情仇? 萧茹瑾总觉得有些儿戏。 当年城主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长相还算帅气,所以获得了不少少女的芳心。 柳依依和风回澜都是,但两人最终都没有选择他,嫁给了其他人当妻子。 可是造化弄人,没想到多年后两个女人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山脚下,城主带着人早早的在那儿等着,城主身旁还跟着一个身材比较单薄的女子,对方披着斗篷,脸上也带着黑布,看不清面容。 等看到小七下来的那一瞬间,城主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想上前关心,可小七却离开了视线,只是将自己炼制的蛊虫展示出来。 一旁的人评价,这只蜈蚣是上等蛊虫。 “恭喜夫人,上等!” 一旁有人道,“是上等又有什么用,人家圣女练出来的可是王蛊!” 圣女!什么圣女? 风回澜利剑似的目光看向那个带着斗篷的女子。 城主淡淡道,“新的圣女已经选拔出来了,剩下的人让他们自行回家。” “小七…”城主看向小七,“跟我回家吧…” 小七只觉得恶心,胃里一阵痉挛,像是想吐。 回家?回什么家!他们这可笑的关系是在乱伦! 小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当即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惊慌不已,萧茹瑾赶忙上前。 这时斗篷女子走了过来,似乎要查看小七的情况,萧茹瑾拦下对方,不小心扯开了她的面纱。 年轻女子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如同浩瀚的宝石。 是蝉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