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由己》 第一章 那个男孩的秘密 初夏,咖啡馆靠窗的位置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记得我了!”田阳一脸惊喜掺杂着感慨的表情哂笑着说,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左脸上,能看到他左脸上浅浅的酒窝。 唐景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男人阳光下显得温暖的脸,以及他温暖而熟悉的笑。褪去青涩,脱了稚气,这张脸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他无法忘掉的模样。 田阳,二十七岁,唐景佑高二年级半个学期的同学。 唐景佑,不,那时候他叫杜欣。 杜欣还记得那年开学的第一天,也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阳光,那个男孩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教室,他皮肤很白,有点瘦,头发剪得刚刚好,一眼望去清爽干净而阳光,从进门开始,他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安静!同学们安静一下,这是转来我们班的新同学。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秋日不算浓烈的阳光也好奇似的溜进室内,投在黑板上、讲台上,也投在他身上,暖暖的,亮亮的,耀眼的一片。 那男孩一笑,现出左脸颊上浅浅的酒窝:“大家好,我叫田阳,‘莲叶何田田’的田……” “好甜呀!”一个女生低声说,引来一片笑声。 田阳也笑了,他接着说:“太阳的阳……” 一个男生捏着嗓子:“好温暖呀!”全班一阵哄笑。 班主任把他安排在了最后排的空座上,他成了杜欣的同桌。 只是这同桌只坐了一天,第二天,田阳就和前座的张雪冉换了位置。杜欣并不在意,有没有同桌或者同桌是谁,在他眼里都一样。 上课、下课,食堂、宿舍,杜欣仍然是独来独往。在班里他很少和谁说话,也没有很要好的朋友,学习成绩也是不好不坏。又因为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和人亲近,学校里的女生们背地里都叫他“冰山男神”。 与他性格完全不同的田阳似乎很受欢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和班级里的大多数同学相处融洽,在女生之中更是人缘好。一个月之后,校园里关于“田阳和宋月月谈恋爱”的消息就传开了。 这应该是真的,因为杜欣不止一次地碰到过他们两个独处,并且自习的时候,总能发现他们两个在低低地聊天。 因为“田阳”和“绵阳”谐音,班级里好多人都亲切地叫他小绵羊。 杜欣有点好奇,还有点说不上来地嫉妒,这个总是带着笑意的男孩,竟然这么受欢迎! 同时在校园里传开的还有另一个消息:冰山男神杜欣暗恋三班班花宋月月。 这一消息的传播要归功于杜欣的同桌张雪冉。自从被调到这个座位,张雪冉就发现自己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冷酷同桌的视线经常落在前桌的两个人身上,所以…… 杜欣对这类传言毫无兴趣,哪怕主角是他自己。 周五放学的时候,田阳和宋月月又是一起出了教室,杜欣走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 两人很愉快的说着什么,田阳的笑脸在夕阳如火的光辉中镀上一层暖红。只见他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宋月月。宋月月愉快地接了过去,两只手在身前动作着,把什么东西放进了嘴里。 是奶糖吗?杜欣心想,上课的时候偶尔能闻到前面飘过来的浓郁的、仿佛很甜蜜的奶香味。 杜欣从小没怎么吃过糖,他对糖有一种奇妙的感情,既不喜欢却又很向往。他的妈妈杜丽莎是个“粗犷豪放”的女人,虽然对他谈不上不好,却也不会像大多数母亲那样给予孩子细致入微的关心、照顾和疼爱,所以这些糖果之类的零食别指望从妈妈那里得到。 会给他买零食的是他那个有老婆并且有两个女儿的爸爸唐国斌。 当年唐国斌来到这座城市开拓市场的时候,他在原本城市的公司已经发展得很好,俨然一副大好青年、成功人士的派头,成熟、英俊、多金、体贴又多情,杜丽莎对他一见钟情。 杜丽莎认识唐国斌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已婚的身份,也了解对方迫切的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的想法。她天真地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只要自己能给唐国斌生个儿子,就可以转正做阔太太了。 当唐国斌知道自己一时风流竟然意外地有了一个儿子的时候,登时高兴得不得了,然而他并不想离婚,只想想方设法,希望能用钱摆脱杜丽莎的纠缠,尽快把孩子带走。 起初杜丽莎想以孩子胁迫唐国斌离婚,然而直到孩子快一周岁了,唐国斌也没有答应离婚。杜丽莎一气之下狠狠敲了唐国斌一笔钱,并且让孩子随了自己的姓上了户口。 自此唐国斌无可奈何,只好每年来看杜欣一两次,以维系父子亲情不断。 他每次来都会给杜欣买好多糖果吃的玩的东西,杜丽莎则每次都会气急败坏地把他买的东西扔出去。小杜欣慢慢知道那些东西虽然好吃好玩却是妈妈不允许的。 再大一些,他了解了杜丽莎和唐国斌之间的关系,原来那些东西是带着歉疚、补偿和讨好的味道的,他不需要! 近两年,杜丽莎偶尔会带陌生男人回家住,这种时候她会提前给杜欣打电话,让他晚点回家或者干脆别回家。 今天没有接到杜丽莎的电话。 杜欣掏出钥匙打开门,当他看到门口扔着的一双男士皮鞋时,不由得一阵烦躁。 犹豫着换了拖鞋,客厅里没人,沙发上扔着一件男士外套。杜欣决定先回自己的房间,未到门口,相邻的主卧室里传来有节奏的床板晃动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一阵气血上涌,杜欣扔下书包,大步冲过去狠狠砸门,吼道:“我再说一次,周末的时候不要把人带到家里来!不要让我看见!”说完转身抓起书包回了自己房间,并迅速摔上了门。 主卧室传来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碎裂的声音和男人低低的咒骂声。 杜欣快速打开电脑,戴上耳机点开一首摇滚音乐,重金属的敲击声冲击着耳膜,世界安静了,真好! 周日的下午,杜欣早早来到了学校。不是他有多么爱学习,是他妈妈又约人来家里打牌了。 时间还早,返校的学生还不多,操场上零星有几个人,一对一对谈恋爱的居多。杜欣回到宿舍,同寝室的只来了一个,正在和女朋友煲电话粥。杜欣放下书包,把带来的换洗衣服放进柜子里。想了想拿出本小说出了寝室。 去哪呢? 高三教学楼后有一条胡同,大多数时候没有人,很安静。 杜欣慢慢踱了过去。 刚到拐角,一个男声气愤的吼声传来:“你把话说清楚,我再不来找你,说呀!” 另一个有点耳熟的男声压低声音:“你别那么大声!我上次就说过了,我家里……”竟然是田阳! “你说过你喜欢和我在一起的,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那只是友情,不是你想的那种!” “怎么就不是了?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你不开心吗?” “那不一样……” “田阳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男生愤愤地质问,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你先放开我!”田阳急切地说。 一阵拉扯挣扎的声音。 杜欣惊在原地,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别人的私事,一点也不想参与别人的是非。 但是,那个人是田阳! 那个像颗小太阳一样的男孩竟然有个前!男!友! 他喜欢男的? 杜欣错愕不已,犹豫着,还是决定先离开。转身走得急,一脚踢在一块小石头上。 “有人来了!” “嘘!谁在那?出来!” 杜欣无奈,只得转过拐角,走了过去。 一个留着一头前卫发型、一身痞气的高个男孩正抓着田阳手臂不放,目光警惕地瞪着这边。田阳看见杜欣有一瞬间的惊讶,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最终咬着嘴唇低下头没说话。 高个男孩一脸被打扰的愤恨,瞪着杜欣:“你谁呀?到这来干嘛?” 田阳趁机抽回自己手臂,声音低低的近乎哀求:“他是我同学!齐洛,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齐洛一脸愤愤:“他一来你就让我走!是你让他来的?你喜欢他对不对?” 田阳又气又急:“你胡说什么!” 杜欣突然冷冷地说:“你们吵架别拉上我,要打架也请去学校外面打。” 齐洛知道翻墙进别人学校的严重性,只得恨恨地甩下一句:“田阳我告诉你,这事没完!”说完狠狠瞪了杜欣一眼,转身一个轻巧的跳跃从围墙翻了出去。 杜欣转身也要走。 “杜欣!”田阳叫住他,一张脸可怜兮兮地说:“你,别说出去行吗?我……”说到后面声音更低了。 “嗯。”杜欣简单应着。 “真的吗?你,他们都说你喜欢宋月月,也别告诉她行吗?” “你放心,我不喜欢宋月月!”杜欣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保证!”杜欣有点不耐烦:“我对别人的事没兴趣。可以了吗!”说完不等田阳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原来对一个人的好感可以瞬间被打破!杜欣想。 旧男朋友!新女朋友!喜新厌旧的戏码吗?表象果然都是假的! 晚自习的时候,田阳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没有像每天一样和宋月月交头接耳地聊天。杜欣扫一眼前面两个人的背影,低下头继续看小说。 一连几天,田阳看见杜欣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杜欣不想理会,那天的事他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去,他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再交流的必要了。 ? 第二章 奶糖的味道 周四,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绵羊,把你化学笔记接我用用呗,我请你吃午饭怎么样?”一个男同学说,几个人簇拥着出了教室。 杜欣把书本收拾好,等着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站起身慢慢走出教室。 从食堂出来,杜欣想去抽支烟,想了想,往高三教学楼后的胡同走去。 杜欣走过拐角望了望,没人,很好。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着点上吸了一口,一股辛辣流经咽喉,肺管,鼻腔,携着胸口的压抑喷薄而出,却又萦绕在眼前。 明天又是周五了! 杜欣借着烟雾吐息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出来的时候,迎面看见田阳,还是那一脸阳光般的笑,露出左脸上浅浅的梨窝,像一只不知道烦恼的小绵羊。阳光从他头顶照过来,有点晃眼。 “有事?”杜欣问。 “没事,我……就是来谢谢你……那天的事……”田阳有点尴尬地笑着说。 “不谢。”杜欣说着就要越过他离开。 “等等,你抽烟了啊!”田阳说着,手伸进衣兜里掏了一下递了过来:“我没带口香糖,这个不知道能不能盖住烟味。” 杜欣看他伸过来的手心里,竟然是奶糖。 一个男生,为什么时时在口袋里装着奶糖! 给宋月月准备的奶糖吗? “我不吃糖。”杜欣有点厌恶地说。 “为什么?不喜欢甜食吗?”田阳问,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声音也低了下去:“还是因为……你讨厌我?” 杜欣突然就心软了,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糖。田阳马上笑了。 杜欣犹豫了一下,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奶白色的固体在口腔里慢慢变软,甜味渐渐浸满口腔,带着奶香流过咽喉,吸烟带来的不适一点点地消失了。 “好吃吗?”田阳笑着看他。 离得近了,杜欣发现他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疤,没有弧度。 打架打的吗?杜欣心想,他转开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要是喜欢下周我再给你带一些来。嗯……”田阳犹豫了一下:“有件事,是关于我的,你想听吗?” 杜欣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就变了样:“什么事?” “就是,我和宋月月没有谈恋爱!” 杜欣愣了一下,并没有太多表情:“嗯。” “所以,如果你喜欢她……”田阳盯着杜欣的眼睛说。 “我不喜欢她,我说过了!”杜欣强调着。 “哦。”田阳突然笑了起来:“那你喜欢的是谁?” “没有谁,我不谈恋爱!” “为什么?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不为什么。要上课了!”杜欣说完越过田阳径自走了。 真是话多!杜欣心想。 他不想和任何人讨论关于爱情、友情甚至亲情的任何一种的话题,因为他都没有。 田阳好像突然对后桌的这个同学发生了兴趣,以至于杜欣觉得在教室外碰到田阳的次数越来越多。比如食堂里,田阳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后进食堂的杜欣,热情地说:“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帮你一起打,这样快一点。” 宿舍楼洗衣房里:“杜欣,你要洗衣服吗?一起去吧。” 周五放学的路上:“杜欣,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 …… 于是,全校在“三班的田阳竟然和冰山男神成了好朋友”的惊讶和议论中迎来了期中考试。 成绩公布的那一天,一下子刷新了大家对田阳“温暖小绵阳”的印象——班级第一名,并且年级第一名。 三班一下炸了锅,“小绵羊”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 又是一个周五的下午,杜欣还站在门外就能听到自己家里传出来的哗啦啦的麻将的声音,他推开门,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今天回来这么早,你去外面吃吧,我没做饭。”杜丽莎摸着牌说。 杜欣“嗯”了一声,走进卧室推上门。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压着嗓子的声音:“唉,莎莎,这就是你和那个男人的儿子吧?” 杜欣僵了一下,没听到杜丽莎的回答,那个女人含着艳羡的语气又说:“长的可真像!唉,那个男人每个月都给你寄钱的吧,寄多少呀……” “他这样不离婚也挺好的……” 交谈的声音低了下去。 杜欣愤怒地握紧拳头。 一直以来,他只是这个女人向那个男人无限度索要生活费和补偿费的理由,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可是,可以不这样堂而皇之的讨论吗?至少别让他听到吧! 杜欣仰面躺在床上,心里一阵烦躁。 躺了一会儿,他起身找出一套运动服换上,抓着换下来的校服走进卫生间一股脑塞进洗衣机。 洗完衣服,那些人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杜欣回到自己卧室,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长方形木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有些旧的、但一眼就知道价格不低的口琴。他把口琴揣进衣兜里,出了门。 走出楼道,一阵风吹过,有点冷。 杜欣拉高外衣拉链,向小区出入口走去。肚子有点饿,但他还不想吃东西。 去哪呢? 小区周边有一座公园,这么冷的天,这个时间段应该没什么人吧。杜欣心里想着,向公园方向走去。 公园里空荡荡的,果然没人。风肆意蹂躏着没来得及扫走的黄叶,吹得它们在地上乱滚,秃枝败草不顾形象地在风里抖来抖去,抖出一片衰败荒芜。 杜欣走到空旷的广场边,挑了个离路灯稍远点的长椅坐下,又扫了一眼四周,昏黄的路灯照着随风而动的模糊树影,没人。 他拿出口琴,上身微微前倾,双脚踩在长椅的拉筋上,双肘支在腿上,两只手托着口琴,轻轻吹了起来。 冬夜,空荡荡的公园里,独自一人,悠扬的口琴声裹着淡淡忧伤被风扯碎,又慢慢飘远,消失在初冬无人的黑暗里。 从公园出来,杜欣的心情好了一点儿,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往回走。 “杜欣!”一个女孩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真的是你呀!没穿校服差点认不出来呢。你家也在这边吗?” 杜欣转头,竟然是宋月月和他的……同桌。 杜欣的目光在田阳的脸上停了停,提起一侧嘴角意味深长地笑笑:“你们要去公园吗?那里现在没人。” 田阳一脸欲言又止的尴尬:“我们不去公园,月月说,这边有一家牛肉面很好吃,那个,你一起去吧?” 杜欣刚要拒绝。 “一起去吧,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小绵羊考试第一名,我们给他庆祝一下啊!”宋月月愉快地说。 学校里都在传杜欣暗恋宋月月的事,她不可能没听到过。既然听到过还让杜欣一起去只是因为她觉得杜欣和田阳是好朋友吗? “好。”杜欣说,反正他也没吃东西,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陪着或者有戏看,说不定心情就好了呢。 三个人来到那家牛肉面的店,点了餐边吃边聊。宋月月一直在找话题,田阳不得不努力附和,杜欣则始终沉默着,心不在焉的模样。三个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得三个人都很累。 终于吃完了饭,三个人各自回家。原来三个人的家都在邻近的小区里。田阳看了看杜欣渐渐走远的背影,碍于身边的宋月月,最终什么也没说。 宋月月丝毫不觉得有异,有点撒娇地抱怨着:“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和你一起也这么话少吗?” 田阳笑了笑:“我先送你回家吧。” 杜欣慢慢走着,心情说不出的压抑,他还记得小时候被同龄的孩子嘲笑,骂他是野种,有妈没爹,全班的孩子没有人和他一起玩,导致他孤僻的性格,以至于直到田阳的出现,他都没有和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来往过。 田阳,他几乎把他当成朋友了啊! 周日下午,杜欣刚进校门,一眼看见等在一旁的田阳。 “杜欣,我有事和你说。”田阳一双眼睛落在杜欣脸上,有些急切地说。 “什么事?”杜欣脚下没停。 田阳追上来:“这儿人多,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不必了,你要说的事我不想知道。”杜欣毫不留情地说着。 “杜欣!杜欣,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们去上次的那条胡同吧?” 不说清楚他会一直这样跟着他吗? 杜欣停住脚步,看一眼田阳神色不安又有些焦急的脸,转身向高三教学楼的那条胡同走去。田阳赶紧跟了上去。 刚走过拐角,田阳马上开了口:“杜欣,你知道我为什么转学……” 杜欣整了整肩上的书包,冷酷地打断他说:“不知道,也没兴趣,你和谁谈恋爱,和我没关系!你喜不喜欢谁,男的还是女的,也和我没关系,我们也不是朋友。”他瞥见他眼里的错愕:“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说?” 田阳一脸不敢置信:“你……我……”他赌气一般地别开头:“没有了。” “那我走了。”杜欣说完转身离开。 田阳刚刚要哭出来的样子,竟让他有点不忍心。 一连几天,田阳没有再来找过杜欣,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刚认识的状态。 第三章 我们的秘密 下雪了,天越来越冷了。 那天的对话之后,田阳没有再来找过他,两个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对此杜欣表现得很淡然,再没有人来烦他了,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然而心底隐隐的期盼和失落却越来越明显。 从没有朋友到有了一个朋友,再到突然失去这个朋友,这感觉有点难以形容,就像那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自习课上,杜欣抬眸,瞟了一眼前面少年正奋笔疾书的背影,他应该正在整理课堂笔记吧,他想,顿了两秒,垂眼继续看小说。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杜欣一僵,半握拳的手在桌子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咚”的一声响,临近的几个同学诧异地回头看他。 “你怎么了?”张雪冉轻声问。 “没事。”杜欣说,摸出手机点开消息,竟然不是杜丽莎发来的,而是唐国斌,消息短短十几个字:我在校门口等你,放学一起吃晚饭吧。 杜欣看了半天,带着恶意回了消息:“是,叔叔。”(注:出自小仲马的《私生子》) 他从来没有叫过唐国斌爸爸,也从来没叫过他叔叔。不知道唐国斌收到这条讽刺意味十足的消息会是什么表情,他竟然有点期待。 杜欣没再收到消息。 放学的时候,杜欣出了校门,唐国斌的车已经等在路边。故意走在后面的田阳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一脸笑意地向杜欣招手。 田阳放慢脚步,只听那男人说:“我特意给你们老师打了电话问你们放学的时间,才好提前把这段时间空出来。怎么样,最近学习很忙吧,累不累?” 杜欣一脸“你问了一句废话,我不屑于回答”的表情,静静站着没理他。 周围很多学生经过,唐国斌颇觉尴尬,无奈地说:“你这孩子……算了。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随便。”杜欣冷淡地说。 田阳发现杜欣和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长得很像。 唐国斌注意到田阳打量的目光,热情地招呼着:“这是你同学吗?一起去吃饭吧,多个人热闹些。”唐国斌觉得有个儿子的同龄人在,气氛会好一点,容易沟通一些也说不定——他总要在同学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吧! 田阳立刻笑着打招呼:“杜叔叔好,我是杜欣的同学,我叫田阳。” 杜欣差点笑出声。 唐国斌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好好,小伙子长的真漂亮!来,都上车,上车说。” 田阳瞥见杜欣嘴角恶作剧似的笑,有点诧异,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杜欣拉开后座车门看过来:“上车!” 田阳心里乐开了花,两步到了车前一矮身钻了进去。杜欣坐在了他旁边。 唐国斌在田阳的建议下把车开到了一家自助烤肉店门前,三人进了店。正是晚饭时间,店里的客人很多,滋滋的烤肉声和空气中弥漫着的食物的香味勾动着蓬勃少年人的味蕾。 田阳主动承担了帮父子两人取菜取调料的任务,来来回回像一只活泼的小绵羊。 “昨天我让你阿姨给你卡里打了钱,收到了吧。”唐国斌不经意地说着。 “嗯。”杜欣把一块烤肉放进嘴里,不在意地应着。 唐国斌努力寻找着话题:“我看你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有时间应该多和同学走动,同窗之谊很难得,以后进入社会,你们也能互相帮衬。”他喝了一口水,又问:“寒假有打算去哪儿玩吗?” “没有。”杜欣简短地说着,语气却似乎好了很多。 田阳喝了一口饮料:“杜叔叔,我们寒假要补课,哪也去不了。” 杜欣突然笑出了声,幸灾乐祸意味十足。田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疑心自己说错了什么吗?心下惴惴。 唐国斌轻咳一声:“哦,明年高三了吧,是应该补补课,成绩还是很重要的。”又转向杜欣:“大学想去哪里读想过吗?专业想选什么?” 杜欣敛了笑,仍然简单地说:“没想过,我成绩不好,到时候再说。” “嗯,想去哪里都可以跟我商量,你妈妈……这方面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建议。另外,国外的学校也可以考虑一下,如果你想去的话。”唐国斌颇为满意地建议着。 田阳闻言转头看一眼杜欣。 杜欣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纸巾擦着手指上沾到的油。 唐国斌又说:“刚刚忘了说,我给你买了份礼物,一会看看喜不喜欢。” 吃完饭出来,唐国斌没有坚持送杜欣回家,毕竟杜丽莎对他接触杜欣的事反应激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让他难堪。 他打开车后备箱,拿出一个礼品盒递给杜欣,强调说:“我没时间,特意让你阿姨去专卖店买给你的。” 杜欣犹豫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唐国斌拦了一辆出租车,付了车钱,两人上了车,田阳降下车窗:“叔叔再见!”唐国斌摆了摆手,看着车开走了才上了自己的车离开。 杜欣打开礼物盒,不太在意地扫一眼,是一副拳击手套,兰色,12oz。 “拳击手套!你打拳击吗?”田阳有点惊讶。 “嗯,以前学过。”杜欣边说着边把包装重新封好扔在一边。 田阳:“你不试试吗?” 杜欣:“不需要,这个我根本就不会用。” 车里安静下来。田阳意识到他触到了敏感问题,正犹豫该不该问下去,还是说点别的什么缓解气氛,就听杜欣说:“他不姓杜。” “啊?”田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他不是你爸爸吗?” “算是吧!”杜欣无所谓似地说。 田阳小心翼翼:“他和你妈妈离婚了吗?” 杜欣转头看着车窗外:“没,他本来就有老婆。” 司机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后座的两人。杜欣面无表情,没再说话。 田阳瞪大了眼睛,努力理解着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吃饭的时候就能感觉得出来,他们父子关系有点微妙,陌生、疏远,还有杜欣单方面的排斥,完全没有父子间该有的亲近和熟稔。 “完了!”田阳突然一脸懊悔地说,“我刚刚一直叫他杜叔叔!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杜欣闻言转过头看他,你不会因为我这样的出身而瞧不起我吗!想起刚刚饭桌上唐国斌努力装做平静的脸,忍不住一阵大笑。 “你还笑!这太尴尬了!”田阳看着他笑得停不下来的模样,突然就心情很好,他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怀大笑的样子,很好看。 田阳不禁也笑了起来,昏暗的车里依然能看清他脸上的酒窝。 几天来充斥在两人之间的阴霾消失在笑声里。 车到小区门口停下,杜欣下了车,想让车继续送田阳回去。 “我要走回去。”田阳也下了车,摸摸肚子:“今晚吃得有点多,散散步消化一下。” 出租车开走了,两个人站在路边都没动。风吹过,有点冷。 田阳犹豫了下,带着小心问道:“杜欣,现在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你也,知道我的,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杜欣看着他有点紧张的样子,突然就有点自责:“嗯。”他说。 田阳立刻笑了起来。 手机震动声响起,是田阳的妈妈打来的电话,问他吃完饭没有,几点回家。杜欣能听出田阳妈妈责备的语气,他说:“你妈妈不放心你吧,我送你回去。” “那你怎么回来,我再送你回家吗?”田阳调皮地笑着问。 杜欣晃了晃手里的拳击手套:“我才不怕。”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 田阳:“你拳击很厉害吗?” 杜欣:“不厉害,我用来减压的。” 田阳:“哦,压力大的时候才打吗?” 杜欣:“嗯,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田阳:“下次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想看看你打拳击的时候是什么样。” 杜欣:“嗯。” …… 天很冷,吸到肚子里的空气都是凉的,然而少年人总是有理由不怕冷的,因为那种心无芥蒂、没有嫌弃又互相了解的友谊就在身边。 最近,张雪冉发现他的同桌似乎心情很好。自习课的时候,田阳会偷偷把手伸过来,放下几颗奶糖在他桌上,杜欣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会一股脑地装进自己衣兜里,然后一颗一颗地慢慢吃光,期间一点也没有要分给她的意思。下课的时候、午饭的时候、回宿舍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是在一起。 这天晚自习,田阳干脆和张雪冉换了座位,他把英语书摊开在桌上,右手支着头,装出看书的样子看着杜欣:“你看的是什么书?” “小说,《基督山伯爵》”杜欣仍然看着自己面前的书说。 “好看吗?”田阳又问。 杜欣学着他的样子,左手支着头看过来:“你想看吗?” “我不想看,你给我讲讲呗。”田阳看着他跟自己一样的姿势,笑着说。 杜欣想了想拿出纸笔写下一行字推给他。杜欣的字很好看,工整带着清秀,只见他写的是:一个勇敢的水手被人陷害入狱,十几年后越狱惩恶扬善的故事。 田阳看完拿起笔写:就这样? 杜欣点点头。 田阳:没有女主人公吗?爱情? 杜欣:有!他入狱的时候,她嫁给了他的仇人。 田阳:这不合逻辑,她不是应该等他的吗? 杜欣似是不解,画了个问号推过来。 田阳接着写:真喜欢他,就应该等他的呀! 杜欣看一眼他写的内容,又看一眼他闪着光、期待被认同的双眸,似乎不能明白他说的喜欢和等有什么关系。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低头继续看书。 多年以后,每当杜欣想起那个人,这一幕总是清晰得犹如昨天。 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班级里的学习气氛紧张起来。元旦假期就成了他们考前的最后一次放松。 “元旦放假你能出来玩吗?”田阳边收拾书包边问杜欣。 “嗯。”杜欣说:“倒是你妈妈能让你出来吗?” “一两次能的,我就说出去和同学一起复习,不过要月月帮我打电话才行。”田阳说。 杜欣:“你要复习就不要出来了。” 田阳:“我想和你一起复习。” “一起复习《基督山伯爵》吗?”杜欣笑着说。 田阳也笑了,相处这么久以来,杜欣还是话少,但是偶尔也会说这样的笑话了。 第四章 你已经结婚了吧? 元旦当天,两个人一起吃完午饭,田阳央着杜欣陪他去了公园,两人顶着风雪爬了会儿山。下了山,他又提起让杜欣吹口琴给他听。自从聊天知道杜欣会吹口琴,他就一直惦记着要听。相处这么久,两个人都没有要邀请对方去自己家里玩的意思,只能去外面。 杜欣吹出来的调子依旧哀伤,天很冷,两个人都差点冻僵了,然而他们仍然坚持着在公园里待了好一会儿。 两个人小跑着钻进附近的自助银行里,想暖和一下冻僵了的身体。田阳边嚷着冷边搓着手取暖,弯着的眼角里满是意犹未尽,搓了几下,他突然拉起杜欣冻得通红的手扣在自己手中搓着,又用嘴巴呵着气帮他暖手:“是不是很冷?这样搓暖和点,我教你。” 杜欣怔怔看着他,挣开他的手,也学着他的样子把他的手扣在掌中搓着,抬头看他通红的脸和鼻尖,眼底漾着不自知的柔软,低下头,嘴唇在他指尖似有若无地碰了碰。 指尖灼烧起来,田阳心跳加速,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捧着。 门突然被推开,田阳赶紧抽回手。 来人警惕地扫了两人一眼,迟疑着走向取款机。两人只得出了银行,草草分开各自回了家。 晚饭后,田阳又被迫拿着书盯着看了一会。 洗漱完躺在床上,回忆这令人愉快的一天,他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想起杜欣吹口琴时专注的样子,闭上眼仍是他带着一点孤独,带着一点忧伤的脸;取款机前四目相对,那不算吻的吻,指尖仿佛还留着灼热的温度…… 田阳兴奋得睡不着,他翻了个身,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了看,已经过了12点,杜欣应该睡着了吧。 杜欣!杜欣!田阳默默念着,一遍又一遍,这两个字仿佛有着异样的魔力,伴着难以言明的甜蜜,在心里升腾蔓延,仿佛不念着,胀满的情绪就要从心里溢出来。他犹豫着,忍不住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却只有两个字:杜欣!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信,田阳有点失望,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慢慢睡着了。 收到短信的时候,杜欣正站在客厅里,犹豫着要不要给还没回来的杜丽莎打个电话。平时只要自己放假在家,她不回来住的时候都会打电话或者发消息告诉他——这虽然是在杜欣一再强调之下才有的习惯——今天是忘记告诉他了吗? 杜欣点开田阳的消息,看见只有两个字,犹豫了一下,他先找出杜丽莎的号码拨了过去,闹哄哄的彩铃音乐传过来,杜欣厌烦地皱着眉从耳边拿开手机,一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上地敲了敲,又打了过去,还是没人接。 杜欣有点烦躁,他扔下手机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电话能打得通却没人接,可能她正在环境嘈杂的地方没听见,毕竟她经常去酒吧那些地方。这样说她应该没事,也许只是忘记了,毕竟自己不经常放假在家住。他想了想,还是给杜丽莎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回电话。 返回时看见田阳的短信,也回了一条:还没睡? 杜欣没想到,这两条短信是他分别发给这两个人的最后一条消息。 杜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多了,在学校的时候手机都调成静音,昨晚他怕杜丽莎打来电话自己听不到才换成了铃声。 杜欣摸起手机,是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 他莫名地心跳加速,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斥着大脑,稳了稳,他接起电话:“喂?” 对面女工作人员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你好,这里是xx市交警支队。请问你是杜丽莎的家属吗?” “是”杜欣抑制过速的心跳,尽量平静地说。 女工作人员:“请问你是她什么人?” 杜欣急切地说:“我是她儿子。请问她怎么了?” 女工作人员:“是这样,杜丽莎于20xx年1月1日深夜乘坐牌号为xxxxx的私人车途径xx路和xx路交叉口时,发生交通事故,不幸身亡,经现场勘察和事后初步鉴定,有可能是驾驶员醉酒驾驶……” 杜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他只记得当时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了嗡嗡的轰鸣声。 交通事故!不幸身亡! 那个视自己为可有可无的、名义上的“母亲”,也被自己视为可有可无的女人就这么突然的消失了…… 由于杜欣还未满18岁,他需要一个法定监护人,理所当然的,唐国斌接到了消息。 唐国斌来到xx市的时候已经是事发的第三天。 杜丽莎的父母早已亡故,后事只能由唐国斌代替杜欣处理。唐国斌草草地办完了杜丽莎的后事。 杜欣在唐国斌给他开的宾馆房间里躺了两天,当唐国斌告诉他事情都处理完了,明天就要带他离开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坐了起来:“我,还有事要出去。” 学校里唐国斌已经帮他补请了假,期末考试他也错过了,这些他都不在意,可是田阳呢?这么多天他有没有找过自己?杜欣才想起来找自己的手机,翻了半天才想起来,那天接完电话出门的时候,把手机丢在了出租车上。 他没有田阳的具体住址,只知道一个小区名字。 杜欣站在小区外等了两个小时,小区保安看他一个半大孩子站在外面冻了这么久,就让他进保安室里等。杜欣执拗地不肯坐下,一直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期待着能第一眼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田阳从车上下来。杜欣刚要出去,就见车里的另一个男孩降下车窗伸出手来,抓住田阳的手臂不放。田阳微微弯腰,两个人隔着车门热络地说着什么。杜欣依稀辨出车里的人是齐洛,他几乎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几分钟后,田阳直起身,挥了挥手,车开走了。田阳跺了跺脚,戴上兜帽,手揣进衣兜里,目送车走远了,才转身快步跑进了小区里。 原来在意的一直都只是他自己,原来自己一直都是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十年光阴荏苒,一切却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唐景佑压下心头翻腾着的情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当年你突然就转学走了,学校里没人知道为什么。”田阳说:“你母亲的事,我是后来才听班主任说过一些。带你走的是杜……是唐叔叔吧?” 唐景佑放下咖啡杯,轻描淡写地说:“那时我没满18岁,需要一个法定监护人,车祸的事也需要人来处理。后来,唐国斌给我办了转学,带我去了他的城市。” 田阳拘谨地笑笑:“我们当年那个年纪,遇到那种事确实没办法处理。只是事后,你……离开的时候,没想过和我……们告别吗?至少……” 唐景佑冷淡地看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说:“有必要吗?” 田阳尴尬不已,勉强笑笑。他掩饰似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忘记放糖的咖啡液体,苦得他差点流出泪来。 “这些年你过得挺好的吧,事业有成。”田阳咽了咽嘴里散不尽的苦味,努力找着话题。 唐景佑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不置可否。 “你,已经结婚了吧?”田阳说完故作轻松地笑笑。 “没有。”唐景佑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如果田先生没有别的事要说,我还有事,抱歉。”说着站起身拿起外套就要走。 田阳忙起身拦着他:“等等,杜欣!不是,唐总,你的手机号码能给我吗?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 唐景佑毫不留情地说:“如果田先生请我吃饭的目的是关于广告招标的事,抱歉,我无能为力。” 十年了,他牵挂了这人十年!这人还是这样子,冷起来能瞬间冻到人心底。 “我找你不是因为公司的事!”田阳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受伤:“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即使我们……做个朋友也不能吗?” 唐景佑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报出一组数字:“这是我私人号码。”他把重音咬在“私人”两个字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田阳愣了愣,还是马上掏出手机记了下来。 一连几天,田阳没有给唐景佑打过电话,一方面他不想让唐景佑觉得广告的事他想走捷径,另一方面唐景佑对他的客气、疏远和毫不留情,让他觉得凑过去就是自虐,他真的不敢再去尝试。 田阳回忆十年前的1月2号早上,他醒来就看到了杜欣的回信,虽然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却好像有不一样的意义,期待的东西有所回应,这让他异常高兴。吃早饭的时候,看着桌上的豆浆油条,差点傻笑出声。 吃完早饭,田阳回到自己房间,纠结了一个多小时,删删改改无数次,最后发了一条消息出去,他写到:“杜欣,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发完消息,他紧张地捧着手机盯着看,一会调音量怕来消息听不到,一会又看看有没有信号……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机还是很安静。田阳有点慌了,这是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向别人表白。 “他是不是没看到消息?对对,我们的手机都是静音的啊,要不就是还没起床,我再等一会儿!”他自我安慰地想。 又过了一会儿:“这么久他一定看到了,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他是不喜欢我吗?他喜欢女孩吗?……”田阳有点想哭。 “如果他不喜欢我,我这样做是不是连朋友都不能做了!”他开始心烦意乱,忍不住发了一条又一条消息过去:杜欣,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们还做好朋友行吗? 杜欣,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 杜欣,你生气了吗?对不起,你回消息好吗? …… 这样煎熬了几天,几天里他发了十几条消息过去,无数次背着他妈妈偷偷翻看手机,对着书本复习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杜欣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回来。 假期结束,明天就上课了。下午,田阳背着书包早早来到杜欣家小区门口等,却一直没有等到杜欣出来。到了学校才知道,杜欣也没来学校,班级里其他同学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并且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杜欣都没再来过学校。 后来,听班主任说杜欣妈妈意外去世,他的爸爸过来把他接走了。 那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并且一消失就是十年! 如果说杜丽莎的意外离世,导致杜欣不得不转学,那么他选择对自己不告而别,就是对自己的表白最直接的拒绝了吧! 可是,田阳觉得,自己发了那么多的消息给他,他要拒绝也会发消息回来毫不留情地直接拒绝,这样无声无息地不理会不像他会做的事。而且那年,他们明明已经……难道都是自己的错觉吗? 抓着这么个牵强的理由和不甘心,他等了他十年。 第五章 关于等待 半个月后,中标公告出来,田阳的师兄李亚东的公司果然没有中标。 在那场竞标后的答谢宴上,田阳又见到了一身黑色西装搭配白衬衫的唐景佑,他做了简单的宴会致辞,又和几个合作公司的老总寒暄几句,喝了两杯酒,就出了宴会厅打算离开。 田阳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见他出了门立刻跟李亚东说了一声,赶紧追了出去:“杜欣!”喝了点酒,他有点晕。 听见那两个字,唐景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有事吗?” “我,有点头晕,你能送我回去吗?”田阳底气不足地说。 “上车!”唐景佑坐上副驾:“你住址哪里?” 后座的田阳说了地址,车缓缓开了出去。 汽车穿梭在灯火辉煌的夜色中,拐弯处,对面驶过来的车的灯光照亮车内,一瞬间又暗了下来。 昏暗的车厢中,田阳贪婪地盯着副驾驶上那人模糊的背影,不知道当年在班级里,后座的他有没有这样看过自己的背影,应该没有吧,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他想着,苦笑着摇摇头,倚着靠背闭上眼睛。 车到楼下,田阳下了车:“谢谢你送我。那个,要上去喝杯咖啡吗?”他客气地说。 “嗯。”唐景佑打开车门下了车,对司机说:“等我一会儿。” 田阳有点意外。 唐景佑见他还愣着,“走吧。”他说。 田阳只好带路。 这里是田阳答应去李亚东的公司上班后,李亚东帮他租的房子,已经住了三个多月。 从下车上楼到走到门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田阳拿出钥匙打开门,唐景佑先走了进去,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先入眼的是沙发上扔着的一件白色毛衣,地板上还堆着一套换下来的运动服,茶几旁放着两个没打开的快递包裹,门口的拖鞋、皮鞋、运动鞋挤在一起…… 后进门的田阳蹬掉鞋子,拖鞋也没顾得上穿,冲进客厅抓起地板上的运动服:“屋子有点乱,我收拾一下,你随便坐。”说着抱着衣服跑进了卫生间。 田阳出来的时候,唐景佑已经坐在沙发上。 “要喝点什么吗?”田阳拘谨地问。 唐景佑有点诧异地看了看他:“不是喝咖啡吗?” 田阳:“哦,对,咖啡,我去烧水。” 厨房里接连传来接水的声音、烧水的声音、开冰箱的声音、田阳的声音:“那个,咖啡我忘记买了,喝别的可以吗?”田阳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唐景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莫名心情好:“开水吧。” 过了一会儿,田阳端来两杯开水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到了另一边。 “你一个人住?”唐景佑打量屋子一圈,目光落在田阳光着的双脚上,脚踝处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皙紧致,卡通图案的袜子包裹着的一双脚竟然有点肉肉的感觉。 田阳点点头:“嗯。师兄知道我……和别人住不太方便,所以特意给我租了这里。” “师兄?”唐景佑挑着眉问。 “就是李亚东,他是我校友,比我高两级。” 唐景佑点点头,目光落在门口的一堆鞋子上:“你爸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他记得田阳说过,田阳的父母对他各方面管理都很严格,事事都要插手,他一直都很怕他妈妈。 田阳看了他一眼,又转开视线,苦笑着说:“不放心又能怎样?他们不让我回家了。” 唐景佑有点惊讶:“为什么?” 田阳盯着面前的水杯,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引人入胜的东西:“因为……我做了他们不能接受的事。” 唐景佑愣了一下,直觉这事和自己有关,他不由地问:“什么事?” 田阳看了他两秒,自嘲般笑笑:“不重要了。” 既然我们是不可能的,因为什么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啊,那又何必让你知道。: 唐景佑没再追问,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该走了。” “嗯,我送你吧。”田阳轻轻点了下头。 唐景佑:“不用,你不舒服早点睡。” 田阳没再说什么。 唐景佑出了屋子。 关门声传来,田阳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凄苦一笑:因为什么事吗?因为我拒绝结婚并且当众出柜,因为我忘不了你! 可是这些现在说出来有什么意义?他不爱他,那么他做的任何事都与他无关啊!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不是吗?那么任何后果都只能他自己承担。 头还是晕,他不想动,歪向一侧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唐景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反复播放着一则广告:年代感的背景下,花季少年和他的恋人一起分享巧克力;男孩求学远走他乡,女孩怀抱巧克力哭泣送别;若干年后,巧克力专卖店里两个青年意外重逢、相拥,广告词出来:爱他,就等他!” 这是几年前,田阳所在的公司为一款巧克力产品在情人节前赶制的广告。创意不算新颖,立意却有点别出心裁,算不得十分出色的作品。 然而二十几秒钟的广告,唐景佑反复看了十几遍。他又想起十年前的那节自习课上,田阳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地写着“喜欢他,就会等他!” 唐景佑关掉视频,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拿出手机拨打他让秘书找来的一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来:“喂!”田阳略显紧张的声音传来。 唐景佑:“是我,唐景佑。” 田阳:“哦,我知道。” 唐景佑:“你在上班吗?” 田阳声音紧绷着:“嗯,在公司。你……唐总找我,有事吗?” 唐景佑:“今晚你有时间吗?” 田阳明显顿了顿,又马上说:“有。” 唐景佑:“今晚你请我吃饭吧,你欠我的。” 田阳一愣:“额,我什么时候……” 唐景佑一本正经地说:“上次在咖啡厅的时候你说过的。另外你还欠我一杯咖啡,在你家没喝到的。” 田阳:“……” 唐景佑脑海里想象着田阳此刻惊讶地张着嘴巴的怔愣表情,嘴角牵起一抹笑意,语气却仍是平淡地:“就这么定了,下班你给我打电话。” 唐景佑挂断电话,看着屏幕上那串号码,“小绵羊”他默默念了一句,在输入框写下田阳两个字。 下午,电话想起,唐景佑捏了捏眉心,看到来电显示是“田阳”,才想起来吃饭的事:“喂!”他接起电话,看了一眼腕表:“我还要半个小时,你等我一下,或者你过来我公司一起走。”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坐在一家中餐厅里。 点完餐,唐景佑先开口:“那则巧克力的广告是你做的?” 田阳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他,有些羞涩地说:“嗯。那是几年前,我还没来师兄……李亚东的公司,帮他做的,做得,不太好。” 唐景佑:“你们关系很好吗?” 田阳:“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哥哥,大学的时候就经常一起玩。” 唐景佑:“所以你过来这城市是为了帮他?” 一句一句中规中矩、毫无情绪的问话,让田阳觉得他正在面对的是面试官,而不是和“朋友”随意的聊着天,他猜不透唐景佑突然要和他一起吃饭,并且问这些话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敢放任自己自作多情地以为唐景佑是在向他示好——他的语气和毫无笑意的脸彻底打消了他的那种痴心妄想的心思——这样想着,田阳颇有点自嘲地笑笑:“我一个人,在哪工作都无所谓,他公司刚好缺人,就找了我过来。” 唐景佑:“来多久了?” 十年的分离,十年的隔阂,十年的空白,他们已经没办法从对方的眼睛和隐藏得很好的表情里知道对方的想法。十年太长了,长到遥远的十年前的那段朝夕相处的记忆只剩下一个似幻似真、理不清说不明、又忘不掉的影子,梦的影子。 田阳垂着眼眸,高亮的灯光把他的脸毫无保留地呈现,浓密的睫毛闪了闪,像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心口,微微的痒。 他一笑:“快四个月。我没想到你就在这座城市……”田阳感慨着,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如果早知道我在这里,你打算怎么办?”唐景佑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看不出情绪。 田阳一顿,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当年,杜欣走后,他多方打听他的去向,却只知道他去了哪个省,具体的城市不得而知。而杜欣也似乎没有联系过以前生活中的任何人。直到上大学后,一次同学聚会上,有人说在某大学里见过杜欣。事后,田阳特意跑去那所大学找他,却被告知“没有叫杜欣的男生,只有杜昕,是个女生”。 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改了名字! 他傻傻地盼着那个人,执着地把那个名字刻在心里,却忘了他本来就不姓杜。 田阳张了张嘴,他想说我在知道的那一刻就会奔过来啊。可他猜不透唐景佑的想法,只怕这话说出来反倒让自己尴尬,只好笑笑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偶尔能听到其他包厢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第六章 变质的蛋糕 吃完饭出来,唐景佑开车送田阳到了楼下。 田阳:“谢谢你送我回来。”开门就要下车。 唐景佑突然问:“咖啡买了吗?” 田阳一愣,有点意外:“还没买,开水行吗?” 打开门,屋子里依然很乱,因为唐景佑不是第一次上门了,田阳反而坦然了许多,毕竟唐景佑知道田阳上高中的时候自理能力就很差,书包、课桌、寝室,从来都是班级里最乱的那个。 田阳:“你随便坐,我去烧水。”说着去了厨房。 唐景佑脱掉外套放好,犹豫着,还是把门口排着队的各种鞋子放进鞋柜里,又把沙发上散着的奶糖、手机充电器、杂志、感冒药等一些杂物简单收拾了一下。 田阳端着水杯出来,就看到客厅里规整了许多。他放下水杯,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你帮我收拾,你知道,我这人不太会……” 唐景佑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评价道:“你自理能力还是这么差。” 田阳一脸窘迫:“我一直都是……那时候你还帮我收拾书包……” 提起当年的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室内温度偏高,田阳的脸有点红。唐景佑坐在他对面,目光滑过他的脸落在被他放在茶几上的奶糖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突然说:“所以现在你是一个人住,没有男朋友是吗?” 田阳一愣,想不到他会突然这么直接地问这个,不由得紧张起来:“没、没有,你……” 唐景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好像他面对的是他正在洽谈合作的生意伙伴:“我比较喜欢直接,所以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有个提议希望你考虑一下。”他看着他,眼中是毫无波澜的淡定从容,语气就像银行里的智能提款机的提示音,透着机械的冰冷和高智能分析:“目前我也是单身,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伴侣,生活上、心理上,精神层面以及生理上,我不愿意花时间去谈什么所谓的恋爱,只想找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接受的人,而你刚好也在空窗期,所以你愿意和我同居吗?” 田阳惊得睁大眼睛,觉得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这是什么意思?变相表白? 还是要包养他? 田阳嘴巴张着,半天才问出来:“什、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唐景佑姿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平铺直述地说:“唐国斌让我三十岁之后结婚,在此之前我可以自由选择和谁一起生活,男还是女,所以如果你愿意和我同居,我们有三年时间住在一起。” 如果一个饿了几天的人,面前突然空降下来一个梦寐以求的大蛋糕,可是当这人兴匆匆地把蛋糕盒子拆开的时候,却发现蛋糕已经过期变了味,那这蛋糕还吃不吃呢? 田阳的脑子被“变了味的蛋糕”搅得一片混乱,喃喃自语着:“同居!三年!” 唐景佑面无表情,他放下水杯,就像在谈一次无关紧要的合同:“你嫌长两年也可以,我只要求同居期内忠诚,时长无所谓。” 田阳心中挣扎着,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关系啊! 可是,整个对话过程中,那个人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个字涉及感情。 也就是说,他不喜欢他,却要和他同居!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自己“投怀送抱”了,如果不是心中有所期待,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田阳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抱着一点希望,期待着他渴望的那个答案:“为什么是我?” 唐景佑声音微冷:“我已经说过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田阳马上道:“没,我愿意!……不是,我是说,我同意……” 唐景佑面色稍缓,仍然冷声说:“我再强调一遍,三年时间,你随时可以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你要告诉我,并且这期间你不能和别人暧昧不清,我只要求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毫无限制和绝对的自由,这是定义这段关系的最好依据了吧! 如果说“爱而不得”是痛苦的,那么在“爱而不得”和“得而不被爱”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可能大部分人在纠结之后会选择后者。 田阳想,如果只能以这种方式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的三年,他也甘之如饴。只是,“和别人暧昧不清”是什么意思?田阳犹豫再三,质疑的话没问出口,只点点头:“好。” 唐景佑站起身:“很好。那么,你愿意搬去我那里住吗?我住的地方环境更好一些,离你公司也很近。”他打量四周:“上班会很方便。” 田阳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挤出一点笑:“那、那很好,早上我可以不用起那么早了。” 唐景佑站起身,就像完成了一次谈判,只差没有伸出右手预祝“合作愉快”,他说:“你自己收拾一下,方便哪天搬过去,给我打电话。还有,秉承公平、平等的原则,有什么要求和建议你也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解决。” 田阳也跟着站起来,他的大脑还是浑浑噩噩的,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 唐景佑离开以后,田阳独自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思绪就像被猫抓了三天的线团,找不到一点头绪。 田阳抓了抓已经乱糟糟的头发,目光扫过茶几上零零散散的东西,拿起一颗奶糖剥了皮放进嘴里,熟悉的甜味安抚了他纷乱的情绪,最后他想,我应该庆幸,他愿意和我同居,而不是和别人同居,至少说明我在他心中还是有些特别的吧!而且,这样一来,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朝夕相处,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抱着这样“自我安慰式”的想法,虽然还是难以高兴起来,但至少不会那么难受了。 最后,田阳甚至有点期待同居快点开始了。 第二天,田阳纠结了一上午,委婉地告诉李亚东他要搬去和别人同住,至于和谁同住却没有说。 对于他的事,李亚东也了解一些,见他一副难于启齿的模样,也没有多问,只关心了几句,说如果住不惯就再搬回来云云。 周末,田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手中空无一物的唐景佑身后进了门,他站在门口打量一圈,屋子很大,装修却是极简单实用的风格,唐景佑虽然也是一个人住,屋子里的东西却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田阳局促不安,说着同居,真的搬到一个屋檐下,才想起来同居意味着什么。 两人一起收拾完东西,才觉得气氛更加尴尬。田阳一刻不闲地走来走去想要找点事做,只听唐景佑说:“我出去一下,晚点回来。”说完就出了门。 田阳看着门关上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哦。”紧张的神经才放松了一点。 洗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犹犹豫豫,电话响起,是唐景佑,他接起电话:“喂!” 唐景佑毫无波澜的声音传来:“我是唐景佑,我现在回去,你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吗?我帮你带回去。” 田阳想了想:“没有,我的东西都带过来了,不缺什么。” 唐景佑:“嗯。你还没睡?” 田阳语无伦次:“还没有,我没找到被子,我是说,我睡哪个屋子,不是,我的意思……” 唐景佑:“我马上回来。” 田阳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放下电话,他愣了一会,慌里慌张地跑到浴室,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整整头发,把睡衣上边的一颗扣子解开,想了想又系好。他自言自语地说:“穿着睡衣会不会显得太那个了,要不要换掉啊?可洗完澡了为什么不能穿睡衣?”最后拿起牙刷又刷了一次牙。 唐景佑出了电梯,在自家门口站了几秒钟,才开门进去。 田阳听到开门声就跳了起来,反应过来又坐回沙发上,看到他进门,故作平静地先开口说:“你回来了,是、是公司有事要处理吗?” 唐景佑想想自己出去后在茶吧里独坐的两个小时,含混答应着:“嗯。”扫一眼他身上的卡通睡衣:“你先去睡吧,主卧是双人床,柜子里有被子。” 双人床! 田阳被这几个字砸得晕晕乎乎,讷讷答应着,僵着身子去了主卧。 唐景佑推开卧室的门,田阳正靠在床头上点手机,看到穿着睡衣的唐景佑,他一阵紧张,手眼都觉得无处安放。 唐景佑一掀被子躺了下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田阳瞬间如释重负,却又有点失望,轻轻应着,也只好躺下了。 睡不着,又不敢动,田阳仔细留意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唐景佑呼吸轻浅,是睡着了吗? 田阳轻轻侧头看过去,谁知唐景佑也刚好看过来。 银色的月辉透过窗帘洒满室内,又神奇地聚在一人眼中。唐景佑觉得田阳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引人靠近,引人探究。 两人都没有转开头,无声的对视中,田阳小心翼翼地唤他:“杜欣!” 唐景佑不应,依旧看着他的眼睛。 “杜欣,我能……抱你一下吗?” 唐景佑顿了顿,往他身边挪了挪,伸手揽他在怀里。呼吸相闻,肢体相贴,心却隔着一层雾似的彼此看不真切。 第七章 沙漠里的小绿植 又是周末,田阳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才知道外面下起了雨。从公司到他现在的住处走路要二十分钟的时间,同居之后,唐景佑每天都会先送他去上班,再自己绕路去公司,但是从来不会来接他下班。他也曾期待过他会来接他一起回家,但是后来他发现这根本就是奢望,一来唐景佑不是一个细心、浪漫,且懂得关心别人的人,二来唐景佑确实很忙,这从他每天都不能准时回家就可以知道,而且即使他准时下班回了家,也多半会呆在书房里忙到很晚才睡。 如此,两个人虽然同居了半个多月,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反而没多少。 一楼大厅里已经等了好几个人,田阳看看雨不大,便想着等雨停了再回去,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加班,今天终于不用加班,觉得时间宽裕了许多,也不急着回去。他玩着手机,心下轻松,等待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车子行驶在雨中的速度慢了很多,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依旧刷不尽那连绵不绝的雨线。 唐景佑刚刚挂断电话,副驾位置的秘书小刘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小刘压低声音接着电话:“小楠。” …… “我和我们总经理要去见个客户,不能去接你了。” …… “嗯嗯,下雨了你打车回去吧,别被淋到了。” 因为在领导跟前,小刘简单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是你女朋友吗?” 唐景佑的突然出声吓了小刘一跳,赶紧点了点头,忐忑不安地解释道:“是,她上班的公司位置离我们住的地方有点远,她想让我去接她,我已经让她打车了。” 唐景佑似是疑惑不解:“打车也需要你告诉她才行吗?” 小刘是刚来公司没多久,摸不透唐景佑这话是不是责备他工作时间打私人电话的意思,听语气倒是不像,可如果不是责备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 司机笑着说:“小刘很会关心女朋友啊。” 唐景佑:“说一句她原本就知道、也会做的事就是关心吗?” 小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唐总,我就是怕她生我气,说我不在乎她。” 唐景佑没再说话,想了想,他导出电话本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便说:“我是唐景佑,外面下雨了,你打车回去。” 小刘:“……” 司机:“……” 挂断电话,田阳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品了半天,品出点关心他的味道来,可这中规中矩的语气真让人不敢多想。 当晚,卧室的门被推开,田阳迷迷糊糊半睁着眼:“你回来了。” 唐景佑拉开柜子:“嗯,我拿件睡衣,你睡吧。” 田阳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冰箱里给你留了牛奶,要喝我给你热一下吧。” 唐景佑点点头说“好”,便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唐景佑边拿着手机看东西边去了厨房拿牛奶喝,打开微波炉就看到里面的玻璃盘上一圈的牛奶汁,旁边的案台上也有一滩奶白色的液体。 已经很多次了,田阳每次用完厨房造成的清洗量都会比别人多一倍不止,唐景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喝完牛奶,又把微波炉和案台擦干净才回了卧室。 田阳侧着身,好像已经睡着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唐景佑躺在他旁边,目光依次扫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微微抿着的嘴唇上。 田阳似是觉察到他的目光,眼睛睁开一条缝,翻了个身,喃喃地说:“牛奶记得喝。” 唐景佑:“嗯,喝完了。” 田阳没了声音。 唐景佑看着他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像一个胖乎乎的菜青虫:“打车回来的吗?” 田阳懒洋洋地:“没,我等雨停了才回来的。” 唐景佑关了床头灯:“以后下雨,可以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田阳怔愣半晌,为什么是我打电话你才来接我?想是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少年的唐景佑就不是一个热情主动的人,成年之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半个多月,对于他的冷漠和木讷,田阳深有体会,如今他突然表现出来的这一点点的关心就让他觉得高兴不已。 田阳犹如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发现了一颗绿油油的植物,这让他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地惊喜着,不由得奢望着“植物”下面是不是也有“水源”,他转过身来:“那如果你刚好有事没时间接我怎么办?” 唐景佑一转头,黑暗中对上他亮晶晶带着期冀的眼,想了想说:“你有驾照吗,我买辆车子给你吧,自己开更方便。” 田阳有点失望,幽幽地说:“有驾照,只是没怎么开过。还是算了吧,反正也没多远。” 两人都没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下来。 田阳走了困,这会儿反倒睡不着了。身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田阳侧头,用目光描绘着那个人的轮廓,脑海中浮现出他那总是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灰色眼瞳。同居至今,他们更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张床上的两个室友,而非情人。早晨,他们会一起吃早饭,一起上班,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仅此而已,毫无逾矩。 人总是贪心的动物,如果几个月之前,田阳的想法在经历十年的失望之后,觉得只要能够见到那人一面就会心满意足,可如今每天都能见到了,他又想要得更多了。 还是睡不着,田阳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来到客厅,也没开灯,巨大的落地窗把外面的月光收集折射进来,形成一个独属于月光的空间。田阳蜷着腿坐在沙发上,借着月光瞥见茶几上的奶糖盒子,抱过来打开吃了一块。 唐景佑在床上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隐约听到客厅传来对话声,下床推开卧室门,见到客厅电视开着,一个人影正团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看着。 唐景佑眨了眨眼,边走过去边出了声:“怎么想起这时候看电影?” 田阳还是吓了一跳,回过头歉疚地道:“是不是吵醒你了,我这就关了。” 唐景佑扫一眼沙发上十几个空了的奶糖包装皮:“吃这么多奶糖!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吃奶糖,怎么这么大人了还吃。” 田阳笑了一下,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唐景佑站在沙发旁俯视着他,看着他脸上的酒窝不及展现又消失了,就像十年前那奶糖的味道,他忍不住伸手顺了顺他头上立着的一撮头发。 田阳诧异地仰头看着他。 那藏着星光的眸子里含着隐隐的期待。目光纠缠之间,唐景佑缓缓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田阳怔愣一瞬,唐景佑眼里泄露的柔情让他恍惚觉得他也是喜欢着自己的,他倏然起身迎了上去。 唐景佑猝不及防,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带着甜味的温热嘴唇已经覆了上来。 田阳吻得认真而专注,舌头不安分起来,想要更亲密的接触。 唐景佑猛的伸手推开他,田阳一惊,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只听唐景佑愤愤道:“你跟别人也这么亲吗?” 田阳尴尬又惊愕万分,他红着脸,声音低低地说:“我不知道''别人’是谁。对不起。” 唐景佑吁出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早点睡吧。”说着转身回了卧室。 第八章 周末 第二天,田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唐景佑已经走了,虽然是周末,但他从来没有哪个周末是闲在家里的。 想起昨晚的事,田阳忍不住叹了口气,呆呆地坐了半天,肚子发出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他才不得不下了床去找东西吃。 工作日里,两个人都是一起出去吃早餐,然后上班,今天剩下他自己也懒得下楼。翻了翻冰箱还剩下半罐牛奶,也没热,拿过来就喝了一口,转身的时候瞥见餐桌上放着一份粥,还有两个包子。 这是那个人给他买的早餐吗?! 田阳愣了愣,冰凉的牛奶很快流进胃里,大脑也跟着一个激灵清醒了点。他走到餐桌边,发现粥已经冷了,包子也早就没了温度。 真是个笨蛋,给人买早餐也不知道盖一下保保温什么的。 田阳快乐地腹诽着,他仿佛看到“沙漠里的小绿植物”向他招了招手,他嘴角牵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怀着奇妙的心情,美滋滋地把凉粥和包子都吃完了。 下午四点,唐景佑回来的时候,田阳正在电脑上热火朝天地打着游戏,他戴着耳机开着麦,正和几个人组队打对抗赛,以至于唐景佑开门进了屋子他都没听到。 “包抄包抄,我这就过去,你抗一下……” “抢旗子,去抢旗子!” 唐景佑不动声色地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手指灵活地操纵着鼠标控制人物。 一局结束,田阳的队似乎是输了,几个人关了麦在群里聊着天。 龙行天下:老婆,还玩不玩了?我陪你再来一局? 莲叶何田田:不玩了,打不过。 大风送你上西天:少在这里秀,小心送你们上西天。 龙行天下:他是男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短腿猫不吃鱼:男的你还老婆老婆的叫??原来男男才是真爱呀! 大风送你上西天:9494 莲叶何田田:我这边有事,先下了。 龙行天下:老婆拜拜。 田阳退出游戏,摘下耳机转向一旁站着的唐景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景佑:“那个人为什么叫你老婆?” 田阳张了张嘴:“……只是玩个游戏,他开玩笑的。” 唐景佑沉着脸:“我想我有必要重申一遍同居要求:同居期内不能和别人暧昧不清,希望你还不记得。我不会干涉你和谁交朋友,玩什么游戏,但是请记得你答应了我什么,这是底线。” 田阳想反驳,想起那份早餐,努力忽视掉他话中的侮辱意味和不信任,解释着说:“真的只是开玩笑的,你介意我以后不玩了。” 唐景佑:“那样最好。早饭吃了吗?” 田阳高兴起来,抿着嘴唇笑着说:“吃了,你特意买给我的吗?” 唐景佑:“想起有东西落在楼上,顺便买了早餐拿上来给你。我现在要去健身会所你要一起去吗?” 原来不是特意买回来的吗? 田阳微微失望,听他说去会所,知道他是要去打拳击,欣然点头,虽然田阳对打拳击没兴趣,但他想看他打拳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两个开车来到会所,唐景佑带着他轻车熟路地去了拳击训练场。场地上有几个人正在练习,拳头打在沙袋上的砰砰声不时响起。 田阳只想站在一边看着,唐景佑便独自去换衣服,出来的时候赤着上身,下边只穿着一条黑色的宽松大短裤,一身肌肉泛着结实的小麦色,宽肩窄腰,身材匀称,一丝赘肉也无。 田阳眼睛亮了亮,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人都是穿好睡衣才出浴室,他从来没见过唐景佑穿得这么少的时候,不由得心跳加速,带着一点心虚和不可言说的羞赧别开目光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到他。 唐景佑和教练说了几句话,开始热身,一下一下地做着前踢腿动作。 一会儿,教练脱了外衣和长裤,两人装备好,一起钻进拳击训练场上开始对打。田阳站在围栏外留心看着,作为门外汉,他看不懂太多门道,但唐景佑的每一次出拳都很有爆发力,躲闪的动作也做得灵活游刃有余,汗涔涔的肌肉让田阳觉得如果被他一拳打在身上一定会伤筋断骨。 从会馆出来,一对年轻男女迎面走来,从他们的衣饰判断两人的经济条件都非同一般。 看见唐景佑,那男的笑着打招呼,热络地说:“景佑,这么快就回去了,难得遇上不一起玩玩吗。” 唐景佑点点头:“我和朋友要去吃饭,下次吧。” 那男的扫了一眼旁边的田阳,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又对着唐景佑说:“下个月六号我朋友开画展,到时候一起去捧场。” 一旁的女孩娇声嗔怪道:“乔子楚,你还要聊多久,没看到人家急着走吗?这里热死了!” 乔子楚毫无诚意地责备着:“这个丫头,都是被我妈惯坏了,景佑你可别往心里去。” 唐景佑笑笑:“不会,婻熙着急,你快进去吧。” 告别那两人,他们向停车场走去。 坐上车,田阳还在犹豫着该不该问问那两个人是谁。看那男的对唐景佑说话的语气,应该是很熟悉的了,可那女孩一副大小姐般不可一世,唐景佑竟然也没觉得不妥,依照田阳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冷冷看过去,斥责一番都不屑于,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人才对。 正想着,唐景佑开了口:“他们是本市首富乔家的儿女。”他熟练地驾着车:“唐国斌的很多生意还要仰仗乔家,我不能得罪他们。而且……” 田阳心想,难怪那女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原来真有当“公主”的底气,随口问道:“而且什么?” 唐景佑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说:“而且唐国斌希望我能和乔婻熙结婚。” 田阳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现了形,一阵心慌意乱之后,一种如有实质的恐惧掳获了他,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那你,那你喜欢她吗?” 唐景佑仍然一副平淡语气:“商业联姻不需要这两个字。” 田阳手指无意识的抓在座椅边缘上,抓到指节泛白,真皮坐垫上留下深深的指甲印,他讷讷地说:“哦,也对”。 他突然后悔答应和他出来了,如果不和他一起出来也就碰不到那两个人,也就不用知道那件事了啊! 他又有点怨那个人为什么这么直接告诉他这些,为什么这么残忍! 如血的残阳在天边留下一抹金红色,映衬在建筑上是一片耀眼的浅金。 太阳要落山了。 吃饭的时候,田阳一直沉默着,好像食物完全勾不起他的兴趣。 唐景佑再次看了他一眼之后,终于问道:“不喜欢这里的菜吗?” 田阳眼里的惶惑一闪而过,笑了笑,说:“没,中午吃得晚,不太饿。” 其实晚饭之前,他只吃了那份冷掉了的早餐,还有那半盒冷牛奶。 唐景佑闻言什么也没说。 吃完饭出来,唐景佑接到唐国斌的电话让他回家一趟。田阳立刻善解人意地说:“那你回去吧,我打车回去就行。” 唐景佑道:“事情可能要谈到很晚,我今晚在那边住,明天回来。” 田阳点点头,笑着说:“你有事去忙好了,我又不是女孩子一个人会怕。” 唐景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田阳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突然期待他能回头看他一眼,最后只好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摸出手机,点开电话本上下翻动着。从小到大,田阳从来都不缺朋友,但毕竟才来这几个月,他在这座城市的朋友还不多。正翻着,李亚东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几个朋友在酒吧聚会,如果没事让他过去一起玩。 田阳自嘲地想:我还是有些好运气的,正想着找人聊聊天喝喝酒就有人打电话来了。 到达酒吧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喝了一轮酒,见了田阳纷纷起哄要罚他酒。这正合了田阳的心意,他也不推却,端起一大杯啤酒很干脆地喝了。 一群人喝得兴起,又玩起了游戏,两圈下来,都有些喝高了。 田阳本身酒量不好,又喝得急,尤其醉的厉害。李亚东问不出他的地址,只好图省事地把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十章 过往 周一,田阳少见地请了假没去上班。 早上,唐景佑起床洗漱完还没见田阳起来,走到卧室对着床上趴着的田阳,声音里藏着一点温柔:“还不起床吗,要上班了。” 田阳皱着眉,抿着唇,说话的腔调似乎都在忍着疼:“你先去上班吧,别用管我了。” 唐景佑扫一眼他趴着的姿势,有点诧异地歉疚着问:“很疼吗?要不带你去医院看看。” 田阳赶紧阻止:“不不,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了,就是有一点疼,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快走吧。”要是这样被送到医院去,医生问起来他要怎么说?想想都好丢脸。 唐景佑顿了顿,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又关上,田阳有点沮丧地瘫在床上,疼,真的好疼,全身都疼,一点点的动作都会拉扯到痛感神经,疼得他直冒冷汗。田阳倒抽着气,想起昨晚种种,喜悦之情溢出嘴角眉梢,多年来朝思暮想终于得偿所愿,他恨不得在床上翻几个跟头打几个滚,奈何身体的疼痛总是与他作对,只得算了。 正挣扎着扶着门往外走,房门又被推来,田阳一愣,唐景佑已经走了进来:“我买了早餐给你,还有药,吃完早饭记得吃,还有外用的,要我帮你吗?” 外用的??!! 田阳怔愣瞬间,赶紧摇头:“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去上班吧。” 唐景佑扫了一眼他扶着门弓着背的姿势,眼里浮现一抹愧疚之色,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田阳蹭到卫生间洗脸刷牙简单收拾完又蹭到餐桌边,扶着桌角坐在凳子边上。早饭依然是粥和包子,拿过旁边的外用药膏盒看了看,几个“脍炙人口”的大字闯入眼中:马应龙…… 看看作用一栏:清热燥湿,活血消肿……止痛…… 好吧,差不多,差不多。 田阳休息了两天便回去上班了,一来公司正是用人之际,工作确实很多,二来唐景佑买回来的药虽然不对症,效果还是很显著的,三来他也不想让唐景佑觉得那种事多危险,会给他带来多严重的后果,以至于以后有所顾忌。 自那晚以后,两人之间明显亲密了不少,因为田阳身体原因虽不能做,亲亲抱抱还是时常有的。 田阳心下高兴,一朝如意,事事如意,之前加班赶出来的广告正式开始拍摄阶段,这一段忙过去也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 唐景佑答应去乔子楚朋友的画展捧场,到了六号,便带着田阳一起去画展逛了一圈。 乔子楚的这个朋友是个相貌出色的年轻男人,留着长发,一身浓浓的艺术气息,在画界不算出名,展出的作品不算多,来的人却不少,大概多数是看在乔子楚的面子来的。 既然是捧场,买一副画回去是必然的,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唐景佑站在一副画前看了很久,那是一副裸体男性的画像,画中的少年微昂着头面朝阳光,抬起一臂挡在眼睛上,汗水顺着脸侧倔强的线条一滴滴滑落下来,滴在胸前紧致、泛着光的皮肤上。 田阳扫了那画一眼,阳光下的少年微拧着眉,似在承受着什么,又满不在乎的模样似曾相识,他转头看了看画的名字问身边人:“《过往》,你要买这幅画吗?” 唐景佑没所谓地点点头:“就这个吧。” 买了画,乔子楚代替那青年画家送两人到门口,说:“景佑,有时间去我家玩吧,我妈妈新请到一个厨师,川菜做得特别地道,改天你来尝尝。” 听到这个邀请,田阳立刻警惕起来,紧张地留意着身边人的反应。 唐景佑随意道:“好,有时间一定去。” 他就这么答应下来! 当着他的面答应去乔家! 田阳立刻满心失落,三年的同居约定,三年后他要结婚的事实,还有他对他忽冷忽热的态度,那天的亲密接触之后,让他“自甘堕落”地沉溺在他自己编织的美梦里,几乎忘记了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 田阳懊恼地想:我真是贪心,蠢得不可救药了! “怎么了?” 唐景佑突然的出声让他回过神来,乔子楚已经走了,他扯了扯嘴角:“在想那幅画,你为什么选这个?” 唐景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随便选的。” 田阳低着头,放低声音:“我知道。” 唐景佑目视前方:“知道还问。” 田阳不由得笑了。 车子停在商贸大厦的停车场,因为端午假期,两人打算出去玩,决定买几套适合穿出去玩的衣服和鞋子。 唐景佑对衣服款式、风格要求不多,中规中矩的大都可以,田阳也不是太挑剔,因此只要唐景佑看上的,衣服、鞋子直接按照两人的码来双份就好了,不是因为什么浪漫的借口——情侣装,只为省事快捷。 当唐景佑指着一双白色系带休闲鞋告诉店员拿两双的时候,田阳不由地皱了皱眉,纠结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当晚,乔子楚派人把画送了过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挂在书房。 挂好之后,两人一起站在画前看了一会,田阳说:“过往,每个人都有过往,他为什么画这样一幅画呢?” 唐景佑目光沉在画中少年拧着的眉上:“不知道。”他伸手触摸着那画,就像触摸自己的过去:“都说他是被乔子楚包养的情人,也许和这个有关系。” 田阳默默听着,果然各人有各人的过往,各人有各人的不得已吗?听到“情人”两个字心有触动,不由得羡慕起来:好歹那画家还有个“情人”的“名分”,他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唐景佑留意到他情绪变化:“走吧,早点睡,明天要坐好久的车。” 两人先后洗了澡,躺在床上关了灯。 田阳睡不着,心口有个位置是空的,大脑不受控制地不想休息,支配着全身的感官搜寻着可以填充、慰籍的东西,终于他说:“喝牛奶吗,我帮你热一下?” 钩子似的月牙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不亮无边的黑夜,窗帘的遮挡下,室内越发昏暗。 唐景佑侧过头,枕边人眼中的星星似乎也变得暗淡了些,却固执的不肯闭上,他忍不住凑过去,手掌安抚似的抚上他的背,却什么也没说。 这无声的安慰似乎起了一点作用,田阳脸颊轻轻蹭在他的下巴上,短短的胡渣滑过皮肤,撩拨着皮肤下藏着的、跃跃欲试的欲望。 田阳吻上他的嘴角,用舌尖描摹着他的唇线,温柔地,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唐景佑支起上身,两颗火热的心同频率撞击着相贴的胸膛,彼此给予着,也索取着。 十一章 度假的快乐 端午,风和日丽。 推开窗,微风裹着浓浓的蓬勃气息涌进屋子里,还算清新的空气混着初夏特有的太阳味,劈头盖脸扑了过来,心也跟着欢快起来。 唐景佑擦着头发走进卧室,田阳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 唐景佑:“在看什么?” 田阳回过头,灿烂的一张笑脸融在阳光里,仿佛记忆里的那个男孩正朝着他笑,左脸颊上的酒窝旋出无忧无虑的快乐,他说:“天气真好啊,晚点会不会很热?” 唐景佑心底暖成一片,说话的语气却还是清冷冷的:“是你坚持要出去玩的。” 田阳眨了眨眼,默默收拾东西去了。 两人简单吃了早餐便准备出发。 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唐景佑扫了一眼田阳脚上的白色鞋子,忍不住说:“你鞋带重新系一下,太长了。” 田阳低头看了看,为难地皱了皱眉,小声说:“不用了吧,这样也挺好的。” 唐景佑看他一眼,斥责里也带着不经意的宠溺:“十年还学不会系鞋带吗!”说着弯下腰帮他把鞋带重新系好。 田阳忍不住抿着嘴,颇有些撒娇地埋怨着:“是你要买这种有鞋带的鞋子的,我自己从来不买这种有鞋带的。” 唐景佑站起身,无奈地看他一眼:“走了。” 因为假期只有三天,唐景佑的公司离不开人,只能去近处玩。 要去的是一处度假山庄,在市郊,开车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 但是豪不无意外的,堵车了。 一眼望不到边的汽车长龙龟速行进着,气温越来越高,惹人焦躁的喇叭声时不时嘶鸣几声,于是焦躁的人越发焦躁。 田阳拧开一瓶水递给唐景佑,唐景佑接过去喝了两口:“你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田阳看着他喝完水随手把水瓶放到一边,只好拿起另一瓶,说:“我陪着你吧,不然你一个人不是更无聊。” 唐景佑不置可否。 邻近中午的时候,车子终于到达目的地。 田阳下了车,活动着有点僵了的腿,隔着围栏打量着不远处的碧瓦蓝天,绿树成荫,脸上漾开灿烂的笑,指着不远处迫不及待地说:“杜欣,你停好车来找我吧,我先过去那边看看。” 唐景佑扫一眼排满了车的停车场,看来想找个停车位不太容易了,于是点点头:“嗯,我这边可能要等一会儿,你先进去吧。” 田阳像个快乐的小绵羊,乐颠颠地转身就走。 唐景佑看着他雀跃的像个孩子的背影,嘴角牵起笑意。 这是一个有着独立院落的度假村,村子里有大片菜地和果树,可供游人采摘游玩,不远处村子中心还设有各种城市休闲、运动场所,分门别类,不一而足。一眼望去,蓝天绿树相映成辉,树荫掩映中,藏着错落有致的一个个的院落,房檐上都插着艾叶,端午气息浓厚。 田阳拿到房牌,兴冲冲地进了门。 因为定的是双人房,屋子是简单的一居室,好在宽敞、干净,室内各种生活用品、厨具一应俱全,就像居家过日子一样。 田阳把自己带来的随身物品放进柜子里,在屋子里转了转,觉得很满意,这家公司曾找过他们公司做宣传广告,当时他一眼就相中这里的环境,一直向往着。 唐景佑停好车找了过来,田阳坚持着要把度假村送的端午五色丝线绑在手腕上,唐景佑无奈地抽出手腕。然后,两人才一起去公共餐厅吃饭。 大概是假期第一天,长期处于快节奏的城市生活的人们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出游来这里成了首选。餐厅是自助式的,人很多,男女老少放松而悠闲地边吃东西边聊着天,气氛融洽而轻松。 田阳挑挑眉,笑眯眯地对唐景佑说:“杜欣,你在这里等吧,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取,就像上学的时候那样。” 唐景佑没什么表情地说:“你吃什么来双份的就行。” 没有单独的空位,同桌的是三个女孩。 这种时候,相比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唐景佑,相貌出色,面容温和的田阳是女孩们更愿意选择的聊天对象。 “帅哥,帮我们拍个照片呗,发个朋友圈。”一个女孩笑着说。 田阳笑得和善可亲:“好啊。” 女孩接过手机:“帅哥你照片拍得真好,不会是摄影师吧?” 田阳笑着说:“不是,是小姐姐们长得漂亮。” “真会说话!” “帅哥,你们是团队来的吗,怎么穿着一样的衣服?” “介意我拍一下你发个朋友圈吗?你微信多少,加个好友呗。” 唐景佑沉着脸:“吃完了就回去吧。”也不等回答,起身就走。 田阳赶紧和那几个女孩道了别,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往回走,经过一片菜地时,田阳终于找到了话题,他跳到一片韭菜地边,一脸欣喜地说:“杜欣,我们采些菜拿回去吧,晚饭就可以自己做了。” 唐景佑撇过一眼,明知故问地反问着:“你会做吗!” 田阳左顾右盼,没什么底气地说:“炒一下,应该挺容易的吧。” 唐景佑左右看看,走到旁边去摘西红柿,田阳立刻凑过去,随手拧下一个,解释似的说:“刚刚那几个人我没加好友。” 唐景佑摘了几个西红柿,两步跨出菜地:“嗯。回去吧。” “哦”田阳答应着,也出了菜地。 唐景佑瞥一眼他手里半红不绿的西红柿,一脸嫌弃:“你摘的时候都不看的吗?这种不能吃,扔掉吧。” 田阳看看唐景佑手里红彤彤的西红柿,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刚只顾想着怕那几个女孩加微信的事唐景佑不高兴,顺手摘的两颗都是半生不熟的,只好扔了。 回到住处,两人躺在床上准备午睡,这是工作日里不能想的待遇。 繁琐无休止的工作可以暂时抛在脑后,尽情享受这难得放松的惬意时光。正午,室外,太阳热情似火地张牙舞爪,室内,空调的调节下,凉爽宜人,温度适宜而舒适。 田阳趴在床上,侧头看着身边安静睡着的人,他嘴角噙着笑意,慢慢睡去。 第十二章 度假村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做晚饭还早,田阳还是迫不及待地跑进厨房开始着手准备食材。 各种果蔬放在盆子里,反复洗了三遍,抓起菜刀田阳犯了难: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要怎么切?用几个? 灵机一动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搜索西红柿鸡蛋的做法。 唐景佑挂断电话,等了半天没听见厨房有动静,忍不住起身去厨房看看。 一进厨房,见田阳正左手握着刀,右手把一个西红柿按在砧板上奋斗着。 唐景佑:“你在干什么?” 田阳:“手机上说西红柿要剥皮,我正在削皮。这把菜刀不太好用啊!” 唐景佑看着砧板上惨不忍睹的一片血红:“你这样弄完西红柿都没了,那上边没有说怎么剥皮吗?” 田阳用手背抹了抹脸,一脸茫然:“剥皮不是都这么剥的吗?” 唐景佑无奈叹气,拿过手机搜索西红柿剥皮的方法,照着上面说的,把西红柿上面划个十字,用开水烫一下,三两下就完成了。 田阳又惊又喜:“这也太容易了,还可以这么弄,我怎么没想到!” 唐景佑:“你这个笨蛋除了会做广告还会做什么!去把你切的那些收拾了,我来做饭吧。” 被嫌弃的“笨蛋”田阳抿着嘴收拾掉砧板上“惨死”的西红柿,站在一旁看着唐景佑一边翻看手机上的教程一边切菜、炒菜。 几个菜很快就做好了,两人才发现没有做主食。田阳大囧,赶紧拿了锅子和米准备煮饭,确又难住了:“杜欣,这米要放多少啊?” 唐景佑想了想:“我们两个人一人一碗饭,两碗米应该可以。” 于是,田阳盛了两碗米,洗了几遍又问:“要放多少水啊?” 唐景佑理所应当地说:“两碗米两碗水吧。” 又半个多小时之后,饭菜终于端上了桌,尽管菜已经凉了,好在是夏天凉一点也没关系,饭还是热的嘛! 田阳端过碗筷,盛了满满两大碗饭准备吃饭。一口米饭送进嘴里,立刻发现了问题,米饭太硬了,简直没法吃。 田阳不死心地另盛了一碗,仍然很硬。 唐景佑放下碗筷:“算了,我们去餐厅吃吧。” 田阳固执道:“不行,费了这么大力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就是有点硬,应该是水少了,你等着,我加点水重新做一次。” 唐景佑只好同意。 饭煲再次发出“滴滴”提示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田阳满含期待,开锅盖的时候甚至有点激动,然后看到了一大坨黏糊糊的米糊,田阳顿时无语凝噎。 唐景佑安慰道:“站在不硬了,可以吃了。”说着盛了饭递给田阳。 两人米糊就着冷掉的菜,吃了一炖令人难忘的端午晚宴。 饭后,唐景佑洗完碗出来,田阳带着小兴奋:“杜欣,中心区那边有节日活动,我们也去看看吧?” 唐景佑犹豫一瞬,没忍心拒绝:“好,我去洗个手。” 不得不说,度假山庄的活动内容、细节上是用了心的,各项服务都很完善,游戏也让人很有兴趣。 田阳两人赶到的时候,中心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各种灯把这一片照的亮如白昼。主持人正在台上重复着游戏规则:两人一组共招募十组分成两队,其中一队人站在靠近水池三步远的位置,并按照工作人员拿过来的问题先把答案写在题板上,另一人站在台上回答问题,答对则水池边的队友远离水池一步,答错则后退一步,直到场中仅剩下一队胜出或者自己方队友退进水池里被淘汰。十道题后,走得最远的一队将获得端午神秘大奖和两张免费旅游券。 所以,按照游戏规则,如果前三题都不能答对,就要直接被淘汰了。 游戏比较简单,主要考验的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互相了解程度,报名的也大多是情侣,女方答题,男方被送到水池边。 眼看着两个女孩报了名,田阳碰了碰唐景佑的手臂,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唐景佑:“你想去玩吗?” 田阳怂恿着:“试试呗,挺简单的。” 唐景佑点点头:“好吧。不拿第一名,也别把我弄到水里去。” 报了名之后,唐景佑自动走到水池边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题板依次写下答案。 游戏开始,主持人问出第一题:你的队友,他(她)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田阳立刻回想,扫一眼唐景佑身上穿的和自己一样颜色的衣服,痛快写下“蓝色”。 主持人依次公布答案:“……7号a的答案是蓝色,7号b给的答案是白色……” 唐景佑后退一步,目光扫过来,田阳马上做了个安抚的动作:没事,后面还有好多题。 第二题:你的同伴喜欢吃甜食吗? 主持人:“……7号a喜欢,7号b不喜欢……” 唐景佑又退后一步,似是不抱希望地看了看身后水池,以便提前做好入水的准备。 田阳腹诽:“你明明不是喜欢吃糖的吗?我买回去的奶糖你也吃了不少啊!做人怎么能这样!这错了不赖我!” 第三题总算是答对了一次,问的是年龄。 三道题下来,已经有一组队员进了水池。水池并不深,旁边还备有游泳圈等就生物品,有人入水之后立刻有工作人员过来拉那人上岸,并递过去毛巾给那人擦身上的水。 错错对对,坚持到第七题,唐景佑又回到了水池边缘。 “第七题”主持人故作神秘地说:“台上你的同伴的身高是多少?这题有点难度,要具体数值哦?帅哥美女们,考验友情和运气的时候到了!” 有的人已经开始写答案,田阳紧张地快速思考着:他比我高七八厘米的样子,应该有一米八五、六,那么五还是六? 眼看着别的队员都交了答案,田阳随手写下185。 主持人对着答题板:“7号队两位帅哥有点可惜了啊,只差一点点,7号a答的是185,7号b给的是186,哈哈,来掌声有请7号这位帅哥入水池! 一阵掌声欢呼中,唐景佑从容走进水池。 虽是盛夏,毕竟是晚上,从水池上来,两人就回了住处,唐景佑换掉湿衣服洗澡。 度假公司的工作人员特意给参加游戏而入水池的游客送了熬好的姜汤和预防感冒的药,田阳谢过了工作人员把姜汤和药拿进卧室。 唐景佑洗澡出来,田阳立刻热情地捧上姜汤给他:“有没有觉得冷啊?你把这个喝了吧,预防感冒的。” 唐景佑审视地看他两眼,推开姜汤,只说:“一点水而已,又是夏天,我没事,只是游戏,你也不必在意。很晚了,早点睡吧。” 去报名之前,田阳并没有想过会被淘汰,毕竟他们认识十多年,又同居了一个多月,他自觉得非常了解那个人了,可是经过今天的事他才发现原来他并不了解他,最基础的对他的身高、喜好这些都不是十分清楚。眼见连累他下了水池,心下愧疚,自觉的有点对不住他,听他这么说,我只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田阳洗完澡回到卧室已经快12点了,唐景佑似乎已经睡着了。他放轻手脚上床躺好,想着想着,也慢慢睡去。 第十三章 该不该大度 第二天,端午活动已经结束了,但还有好多去处可以玩的,采摘新鲜的果蔬、钓鱼、捡鸡蛋、喂动物,农家的琐碎活计给这些城里来的客人们带来了从未有过的体验和乐趣。 独自一个人做一件事可能是无聊的、被动的,但是同一件事如果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就会变得不一样。田阳拉着唐景佑,从果园走到菜地,又从鸡窝走到羊棚,流连忘返,乐此不疲。 两个人在度假村里逛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不得不回了住处。吃晚饭的时候,田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一天的趣闻:“杜欣杜欣!”他拉住正要去收拾碗筷的唐景佑继续唠叨着:“捡鸡蛋太有意思了,在各个窝里面找,就像寻宝一样,有的窝里竟然有好几枚鸡蛋,也太有成就感了!还有,还有那些棉羊也太可爱了,咩咩地叫,我第一次听到活的棉羊叫。” 唐景佑有点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拿起碗筷去厨房边走边说:“我倒是天天都能听到!” “啊!你哪里听……” 问到一半儿突然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田阳抿着嘴笑,嘴上却抗议道:“你怎么能这样?还学会绕着弯骂人了啊!” 两人玩了一天,洗了澡便早早睡下了。 第三天,吃过早饭,两人便收拾东西打算回城。 收拾东西这事是不能指望田阳的,唐景佑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里,对田阳说:“你去卧室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没有就走吧。” 田阳各个屋子转了一圈,没发现有落下东西,便拿上行李箱去工作区前台办理退房手续。 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大多数人都选择今天返城,办理手续的人有很多,田阳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波人在排队。田阳把行李箱推到临时休息区让唐景佑等在那里,自己去排队。 “又遇到你们了呀!”一道有点冷的女声阴阳怪气地说:“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怎么舍得回去了?” 虽然人多,但大家都很安静,因此这突兀的一声田阳听得很清楚,他寻声望去,一个个子高挑、一身奢侈品的女孩正对着唐景佑说话,高傲的模样好像公主在看着他的侍卫,正是乔婻熙。 唐景佑微不可查地拧了拧眉,简单地说:“公司还有事,明天要上班。” 轮到田阳,他一边办理手续,一边留意着那边的两人。乔婻熙背对着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唐景佑的脸眼见地沉了下来,似乎就要发火。 田阳赶紧走了过去:“杜欣,我办完了,我们走吧。” 乔婻熙几乎是含着嗤笑:“杜欣?!那是谁?” 唐景佑仿若未闻,拉着行李箱出了门。 田阳只好点点头,道:“没谁。乔小姐,我们先走了啊。” 乔婻熙不屑地瞥他一眼,只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田阳摸摸鼻子,对她的印象又坏了两分,走出了门口。 乔婻熙身后的几个同伴拥住她七嘴八舌问道:“婻熙,那人谁呀?长的还挺帅。” 乔婻熙撇撇嘴:“帅吗?你喜欢送你呀。” 几个女孩闹作一团。 坐上车,唐景佑的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田阳左思右想,嘴边的话还是没问出口。他对乔婻熙没有一点好感,不管是对她作为“情敌”的身份,还是她那总是高高在上的说话态度,他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女人。可是他又牢牢记得唐景佑说过的话: 她是唐国斌选定的我的结婚对象,三年之后可能我会和她结婚! 她是首富的女儿,唐家不能得罪! 因为他自己和家庭的决裂,他多少能理解唐景佑的为难和不得不结婚的事实,他是因为心有所期,才毅然决然地选择这条路。可唐景佑不同,唐景佑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同居以来,他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是经过筛查的,理智又冷血。常常是上一句话让人品出一点不一样的情愫,下一句又马上让人打消那种念头,所以田阳至今也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如同“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时刻担心会被拔掉。 因为不知道所以担心,因为担心所以对他们的未来不敢有任何期待。 说到底,在田阳心里,这段关系是不平等的,但是他没有选择,他要接受这个事实。 所在再怎么讨厌,他也只能装在心里,不能给唐景佑惹麻烦。 做了半天的心里建设,田阳才开了口:“你别生气了,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她是女孩子嘛,又是那样的家庭环境,骄傲一点是难免的,你平时不都挺大度的吗?别和她计较了呗。” 最后一句田阳是玩笑的语气说的,本想劝解,却似乎是起了反作用。 唐景佑脸色更难看了,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还要帮她说话!你还真够大度的!” 田阳有苦说不出,心说我不大度又能怎么样?你没给我不大度的筹码啊! 这么想着,转头望向车窗外,度假村庄正在渐渐远去,他们住过的房子几乎分辨不出了。 两天,四十几个小时,这个端午节成了记忆里难忘的一抹颜色。 补第九章 缠绵 李亚东拖着田阳一条手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上楼。 “师兄,我难受。”田阳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难受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到家了,到家再吐。” 田阳费力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嗫嚅着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终于进了门,两个酒鬼一起跌倒在沙发上。 李亚东枕在了田阳的胳膊上,田阳挣了挣,不舒服地推了推他的头。 李亚东喘着粗气歇了好一会儿:“绵羊,还难受吗,要吐我扶你去卫生间。” 田阳摇摇头,头上的天花板晃得更厉害了。 李亚东:“我看你喝酒喝得那么急,是不是有心事啊,跟我说说。” 田阳表情带着悲伤,混乱地说着:“他要结婚,和那个女人,首富的女儿,师兄我该怎么办?” 李亚东目光呆滞地想了想:“和你同居的,是你一直等的那个人吗?” 田阳费力地点点头:“是。” 李亚东用不太清醒的脑子分析了两分钟:“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田阳哀哀戚戚地肯定道:“他知道,不然他怎么有把握他提出同居我就会答应?他早就知道!” 李亚东又分析了两分钟:“都同居了,那你觉得他喜不喜欢你?不喜欢也不会要和你同居吧。” 田阳脑子有点短路,反应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似的:“他喜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有时候他会突然对我好,有时候又不闻不问的,我,我真的搞不清楚。” 李亚东强打起精神:“那你们都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了,还有什么问不出口的,你可以直接问他啊。” 没有回答,李亚东用手肘推了推身后的人:“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呀。” 还是没有回答,李亚东转过身,发现田阳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田阳回到同居住处的时候,房子里没人,唐景佑还没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田阳正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忙着,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你回来了。” 唐景佑看了看他坐在椅子上挺直的背影,说:“还有牛奶吗?帮我热一杯。” 田阳过了一会儿才说:“等我一下,我把这个弄完。” 五分钟之后,田阳还在忙着。 唐景佑:“算了,你忙吧,我先去洗澡了。” 田阳保存好文件,听着浴室哗哗的流水声,心湖的涟漪荡起一圈又一圈,最后只好默默起身去开冰箱拿牛奶。打开冰箱才想起来,最后的半盒牛奶那天被他喝光了还没买。 田阳只好悻悻地回了卧室钻进被窝。 唐景佑出来的时候,看见田阳闭着眼睛只露出半张脸窝在被子里,走过去拉下他脸上的被子:“你很冷吗?这样捂着呼吸会不畅通,影响休息。” 田阳嗯了一声,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接着睡。 唐景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你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田阳沉默片刻:“没有,我很好。” 他很想说你要和那个女人结婚我不开心!你对我忽而关心忽而冷漠我也不开心!我们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朋友还不如。不敢问,因为十年前的那些杳无音信的短信,他害怕被当面无情地拒绝;也不敢有“过格”的举动,怕他又像上次一样会毫不留情的推开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任自流,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纠结着,也难受着。 突然,唐景佑躺在他身后,伸出手臂拦腰把他搂在怀里。 温热的呼吸从被子缝隙钻进脖领里,擦过皮肤,一阵异样的痒。他低沉的嗓音在胸口震颤传递过来,响在田阳耳边,引起田阳一阵心悸,他说:“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田阳犹犹豫豫,喉咙口的话怎么也没勇气问出口:“你,你……” 唐景佑扳过他的脸,目光扫过他装满情绪的眼,落在他微微张开的双唇上,顿了顿,缓缓亲了上去。 (此处省略若干字) 第十四章 加班 端午过后,生活又恢复如常。 经过多方努力,李亚东的公司终于谈成一笔大单,给一家海鲜运输公司做户外宣传广告。这家公司的赵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对广告的细节要求异常严格,既要求广告做得艺术高雅,又要求大众看一眼都懂。这可给田阳的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接连着加了好几个班,敢了两:个方案出来,却都被打了回来,要么说不够一目了然,要么说不够大气,用赵老板的话说,总是“差了点儿意思”。 为着这个广告,田阳瘦了好几斤,因为了解公司的境况,刚刚起步,一单难求,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按照对方要求改着方案。 下午,草草地吃过午饭,田阳和几个同事一边商量细节一边做着局部:调整,不知不觉又忙到了天黑。 唐景佑从公司出来,看看腕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太阳炙烤了一天的热气消散不少,夜里已经没有那么闷热,凉风拂过,吹散了坐在办公室里一天的沉闷,塞满了东西的大脑透出一丝缝隙,他想起这几天田阳一直在公司加班到很晚,这个时间也不知道回去了没有。 想着,他摸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两声才被接通,耳边传来田阳有些意外地声音:“喂,杜欣,你到家了吗?我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唐景佑:“我也刚从公司出来,你还要多久,我去接你吧?” 从他们的住处到唐景佑公司要更近一点,到田阳公司就要绕一段路,又因为唐景佑每天下班都不定时,所以他从来没有接过他下班。在唐总看来,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的事,因为走路很近,开车却要绕路,这样一来开车和走路的时间反而差不多,如此开车接人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 闻言,田阳明显顿了顿,受宠若惊的惊喜声调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好啊,那,那你多久到?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唐景佑:“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坐上车,田阳脸上一直挂着笑,眼角眉梢的疲惫却非常明显。 唐景佑开着车,似是不经意地问着:“还在忙那个广告的事?” 田阳强打着精神点点头:“嗯,已经改了好多次,这个方案就快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客户会不会满意。” 唐景佑转头扫了他一眼:“你们公司每次都这样吗?完全以客户的要求为主,不管员工的想法和死活?这样挑剔的客户可以不合作。” 田阳垂着头:“有什么办法,我们公司成立才没多久,好不容易拉到一个客户,哪有能力挑三拣四。” 唐景佑顿了顿:“你要是觉得累就别做了,换个工作。” 田阳打着哈欠:“那怎么行,师兄的公司创业初期,我既然答应过来了,就要帮他到底。” 唐景佑:“你帮人也要有限度,这样熬要到什么时候?” 田阳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就快了,等我把这个方案交上去,这次完全是按照他们的要求改的,应该问题不大了。” 车里安静下来,田阳似乎是睡着了。唐景佑放慢车速,不时转头看他一眼,人为延长这片刻的宁静。 夜风徐徐,从一侧车窗穿过,吹动着田阳的额发,不忍打扰似的,转身扑向另一个人的脸,触到他藏着疼惜的复杂眼神,还没来得及惊讶,已经飘了出去。 他竟然紧紧因为唐景佑来接他回家就高兴得合不拢嘴! 唐景佑理解不了他的这种高兴,明明自己回去可能还更快一点不是吗?过来接他完全没必要不是吗? 可他还是来了,听到他还在公司加班,他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来接他回家的话。 车到楼下,唐景佑把车熄了火,转头看看睡得正香的田阳,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路灯昏黄曲折的光照进车里,田阳逆着光的脸模糊在阴影里,他身体蜷在车座上,怀里还抱着个厚厚的文件夹,睡着了也没有松开。 唐景佑轻轻拿开他手里的文件夹,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唤他:“田阳,去楼上睡。” 田阳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缓慢地上下动了动,嗓音微沙:“到你家了吗?那我走着回去吧。” 唐景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去哪?到家了。” 田阳愣了愣,才醒过来一样点点头:“哦,对,我们住一起。” 唐景佑莫名地觉得他的语气带着无奈和落寞,心中没来由地有点自责,抓过后座的外衣递过去:“穿上,晚上冷。” 田阳很乖顺地接过去穿上,两人一起上了楼。 第十五章 庆功宴 经过全公司的员工夜以继日的努力,李亚东终于盼来了大客户赵经理点头的那天,公司上下欢呼一片。当晚,李亚东请公司员工庆功宴。 李亚东作为公司老板,自然没有人敢来灌他喝酒,田阳作为这次广告的主策划,自然成了大家争相敬酒的对象。他酒量浅,又不太会说拒绝别人的话,几杯酒下肚脸上就现了红。好在他一向人缘好,大家见他确实喝了不少也就不再继续灌他酒。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 吃完饭出来,李亚东拉住田阳:“绵阳,我送你回去吧,地址是哪你能想起来不,告诉我。” 田阳一张脸红红的,目光有些微迟钝,点点头:“记得。可你也渴酒了,不能开车吧?” 李亚东摆摆手:“我知道要开车就喝了两杯啤酒,没事,上车吧。” 夜风微徐,带着舒适的凉爽拂过酒后灼热的皮肤,很是宜人。 李亚东开着车,时不时转头看看田阳,终于忍不住笑着问道:“你傻乐什么呢?” 田阳一张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师兄,我今天太高兴了,这个广告终于完成了,看到赵老板那满意的样儿,我特有成就感,总算没白费我花那么多时间。” 李亚东感慨地点点头,这中间付出了多少努力,花了多少心血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是啊,非常不容易,我们功夫没白费。就知道你行!”他眼中带着憧憬,真诚地说:“绵阳,我最难的时候你能来帮我,我非常高兴,真的,等我把公司做大做强了,上市了,那时候我一定忘不了兄弟你。” 田阳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眸,心有感触:“你别这么说,我帮你是应该的,在我最难最失落的时候,也是你帮了我安慰我,我才能挺过那段时间。”想起那段时间他仍然心有戚戚焉,停顿一下他笑着说:“何况我也不算是帮你吧,等你公司发展起来了,我就是元老了,那在业内不就出名了吗!” 李亚东很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名了你也不能走我告诉你,知道吧!你就得在我这儿,咱们两个一起出名,一起发财!” 田阳嘿嘿笑着:“不走,就跟着你了。” 停了车,李亚东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住这么高档的小区,和你一起住的是什么人啊?” 田阳一直没有告诉李亚东和他一起住的就是他们公司够不到边的唐氏子公司老板唐景佑,不是想要隐瞒,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事说来话长。 两人认识了七八年。李亚东早就知道他心里装着个人,也知道他因为性向和家里闹翻的事,但对于那个人是谁一直不知道。 此刻听到他问,田阳正纠结着该怎么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回来了怎么不上去?” 李亚东抬头望去就看到一身居家服的唐景佑,顿时有点意外:“唐总!你也住这?” 唐景佑很有气度地点点头:“李总,谢谢你送他回来。”又转向田阳上下打量两眼:“喝酒了?以后回来得晚,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不要麻烦别人。” 田阳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抓了抓有点乱的头发:“那个,都认识的,我,我就不介绍了。” 李亚东的惊讶不是一点半点,张着嘴愣了半天才指着唐景佑问出一句话:“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唐总?!” 田阳不知所措的模样好像面见男方家长的小姑娘:“我也是见了面之后才知道是他。他,他以前不叫这名字。我们后来才,才……” 唐景佑:“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上去说吧。李总上去坐坐吗?” 虽是邀请,脸上却是很明显的客气表情,只差没说:我只是客气一下,你不要当真。 李亚东立刻会意,很识趣地笑笑:“还是不打扰了,我也该回去了。” 田阳不合时宜地说:“师兄你上去喝杯咖啡吧。” 唐景佑很直接地说:“咖啡没有了,你忘了,最近你一直在加班没时间买。” 田阳讷讷道:“额,那个,确实忘了。” 李亚东笑着挥挥手:“改天再喝,我先走了,你们快上去吧。” 看着李亚东的车走远,唐景佑转向田阳扫一眼他通红的脸和因为热解开一颗扣子的衬衫,没什么情绪地说:“走吧。” 田阳看着唐景佑的背影,回想自唐景佑出现后前前后后的对话,后知后觉地品出一点酸味来。他暗自高兴着,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自己的脸,抿嘴笑着追了上去。 “杜欣,我的广告终于过了,客户非常满意。” “嗯,你去洗澡吧。要喝牛奶吗?我帮你热好。”唐景佑把手里的睡衣塞进田阳怀里说。 田阳接过睡衣抱在怀里:“不想喝,我口渴,想喝水。” 唐景佑看他一眼转身倒了水递过来。 田阳接过一口气都喝了,只觉得从嘴里甜到心口。 唐景佑抬手抹掉他嘴角的水珠:“以后少喝点酒。” 田阳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翘着:“我没喝醉,就是有点晕。” 唐景佑盯着他的眼睛,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嗯,去洗澡吧。” 田阳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怀里的睡衣,明明喝了一杯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他眼睛左瞟一眼右瞟一眼,始终不敢和面前的人对视,不知是酒劲上涌,还是室内太热,一张脸也更红了些。 唐景佑上前一步:“怎么还不去?” 田阳被迫后退一步,酒后混沌的大脑越发混沌,终于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唐景佑伸手拦住他的腰,把他禁锢在怀里,俯身吻了上去。 第十六章 甜蜜蜜 田阳在公司茶水间遇到李亚东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被盘问了一通,他捡着重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故意把“同居”这两个字模糊概念,让李亚东觉得他们是在恋爱。 李亚东听后沉默半晌才开玩地笑:“你们是正常谈恋爱,这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我看你遮遮掩掩的,还以为你被那个姓唐的包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田阳掩饰好心虚,底气不足地打混道:“哪有你这么当师兄的!” 李亚东收了玩笑心思,喝了一口咖啡才感慨道:“说起来挺不容易的,隔了这么多年你们还能遇到,而且还都对彼此有意思,这就是缘分吧。不像我,唉!行了,知道你们挺好的我也就不用惦记了。对了,下午忙完你来我办公室一下,上次那个广告有些细节还要再商量一下。” 李亚东曾经有一个相处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因为他坚持辞掉工作自己开公司,占用了结婚的钱,女方不同意延迟结婚,争来吵去最后只好分开了。这一直是他的心病,然而这种事别人是无能为力的。 田阳试探性地问:“露露姐她,和你还有联系吗?” 李亚东面色沉郁:“偶尔打个电话什么的。” 田阳立刻道:“那就是还有机会啊,你哄哄她兴许就好了呢。” 李亚东叹了一口气:“她家人……总之不混出个样来,我不会去找她。我办公室还有事,先回去了。” 田阳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原来不管同性还是异性之间,谈恋爱都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谈恋爱,经济收入、社会地位、传统观念、家人态度等等,每一项因素都可能影响爱恋的最终走向。 还好他们不用结婚。 还好唐景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 还好他们还不是恋爱…… 田阳喝了一口手里端着的咖啡,有点苦,原来糖放少了啊。 李亚东的公司艰难而坚韧地发展着,时不时能接到一些小的广告生意,田阳时而忙碌时而悠闲地过完了整个夏天。 国庆将至,天气明显凉爽了好多。 九月的最后一天,田阳下了班,回到家仍然在电脑前忙碌着。唐景佑的公司举报季度酒会,很晚才回来。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见田阳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开口问:“还要等一会儿吗?明天放假了,你可以明天再做。” 田阳手上动作没停:“就好了,你先去睡吧。我答应师兄今晚发给他的。” 唐景佑坐在沙发上,随手摸过茶几上的奶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我等你一会儿。” 田阳听到声音,转过头笑着问:“好吃吗?给我也来一颗吧。” 唐景佑看着他笑着的脸:“你弄完了?” 田阳:“还没,马上就好了。” 唐景佑拿着一颗糖边走边剥了皮,抬手递到田阳嘴边。田阳抬起头看他一眼,正要张嘴去接,唐景佑突然收回手把那乳白色的固体放进自己嘴里,俯身抵在他唇上,浓浓的奶香味带着唐景佑特有的气息侵略过来,耳热心跳中,田阳忘记了工作还没完…… 电脑开了一夜,只不知道可怜的“师兄”等到什么时候才去睡的。 第二天,国庆长假正式开始。 田阳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旁边没人,来到客厅,唐景佑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挂断电话转过身,他身上穿着睡衣,上衣衣襟大敞开着,结实的胸腹肌肉清晰可见,不羁之中透着难以招架的性感。 唐景佑是个中规中矩、甚至有点刻板的人,田阳从来没见过他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只觉眼前一亮,差点流鼻血,昨晚那奶糖的味道似乎还没散尽,残留在口腔里,勾得人浮想联翩,欲罢不能。 田阳吞了吞口水,招呼也没打一声,转身钻进了卫生间。 两人在家闷了一天,终于决定出门了。 田阳指着网上的宣传广告:“杜欣,我们去看这部电影怎么样?新上映的,评论都说挺好看的。” 唐景佑从手机上抬起头,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的唯美浪漫风的画面,很煞风景地说:“这都是商家用来骗少男少女的商业片,虚假又做作,没有什么可看性。而且看电影家里就可以,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电影院挤来挤去。” 田阳有点无奈地眨眨眼:“那你说去哪里?” 唐景佑看看他幽怨的模样,言简意赅地说:“去看电影吧。” 假期出来看电影真是个折磨人的事,当你牵着爱人,或拖着朋友,或拉着家人兴匆匆地来到电影院的时候就会发现,你所有的热情都会在等待、排队、炎热和拥挤中被消磨殆尽。 田阳显然不是一般人,经历了堵车、暴晒等停车位种种“磨难”之后,仍然兴致勃勃地奔向观影场地。 这真的是一部无脑爱情片,剧情俗套,情节平平无奇,好在俊男美女是看点,但,那也是对于异性恋者来说的吧。 当电影毫无吸引力,安静、无聊又黑暗的环境里还能做什么? 眼见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抱在一起亲吻,田阳目不斜视,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试探着伸出手抓在唐景佑的手指上,心里默默打鼓。 唐景佑微微侧头看他一眼,又转开目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有一种被称之为甜蜜的东西从缔结的两只手彼此传递,缓慢着的,却也连续着的,直达心底。 从电影院出来,两人一起吃了饭,田阳心血来潮,央着唐景佑要听他吹口琴,语气带着不自觉地撒娇:“吹一次呗,你那时候不是最喜欢口琴的吗?” 唐景佑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去哪里吹?口琴也没带出来。” 田阳左右看看,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应该有一个乐器店,我们去看看。” 唐景佑无奈,只得跟着他走。 那边果然有一个乐器店,店面不大,口琴却是有的。田阳端详半天,拿着两个口琴问唐景佑:“今天过节,你选一个,我送你的礼物。” 唐景佑接过那两个口琴:“过节要互送礼物吗?那我也送你个吧,你想要什么?” 田阳:“你先选口琴。” 唐景佑指着其中一只黑色口琴:“好多年没吹了,选这个24孔的吧,简单点。” 田阳交完钱,两人兴致黯然地去了附近的公园。 天热,却因为是假期,公园里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至于为什么要去公园吹口琴,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一个没有问一个没有说。 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唐景佑托着口琴试了试音,转头问田阳:“想听什么?” 田阳心底泛起微妙的涟漪,调皮地眨了眨眼:“什么都可以吗?” 唐景佑诚恳道:“不可以,不过可以试试。” 田阳想了想,说:“《甜蜜蜜》吧。” 唐景佑不置可否,托着口琴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熟悉的曲调响起来,口琴的音色清亮而圆润,像流淌着的溪水,像清脆的鸟鸣: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 有些耀眼的阳光下,田阳脸上的笑容仿佛定了格。 唐景佑不经意地转头斜睨一眼,吹出来的音符错了一串,再也回不了头。 第十七章 一颗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唐景佑还是买了礼物送给田阳,是一副高档的键盘和鼠标。 收到礼物田阳非常高兴,不是因为东西本身,而是因为唐景佑竟然也会揣摩他的心思,考虑他需要什么了,这份心思就值得他高兴好久。 那天看电影的经历之后,两人心有余悸,不想再去热闹场所凑热闹,偶尔出去买东西,逛商超,健身,大部分时间还是宅在家里。 不出门,吃饭就成了问题,吃腻了外卖之后,田阳对端午节在度假村做饭的事耿耿于怀,平时上班没时间也就算了,如今“得此良机”怎么能放过,自己做饭的热情瞬间高涨,在网上搜了一个又一个的菜谱,然后拉着唐景佑风风火火奔向菜市场,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 唐景佑对于他突然热衷于做饭完全不能理解,既不支持,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泼冷水,完全是冷眼旁观式的看着,看着他兴奋地搜菜谱、记菜单,陪着他一样一样买食材、搭配菜式,回到家看着他洗菜、切菜,当看到他把一根山药几乎削成牙签时终于看不下去了,撸起衣袖走了过去。 田阳抿着嘴露出得逞的笑。 一阵“乌烟瘴气式”的煎炒烹炸,终于做好了黑不溜秋、卖相不好,味道也不好的几个菜,勉强能下口。好在有了经验,米饭倒是做得不软不硬。 田阳夹起一块蘑菇咬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没熟,这个菜是你炒的吧!” 唐景佑扫一眼,不以为意:“是你切得太厚。” 田阳:“怎么会厚,我明明按要求切的。” 唐景佑中肯地指出:“要求是切的大小均匀,你切的是随心所欲。” 田阳看看盘子里大大小小毫无规则的块状物,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吃过饭,依然是唐景佑收拾厨房。 如果田阳做饭要花两个小时,唐景佑收拾他用过的“战场”同样要花两个小时。好在唐景佑不是一个爱唠叨、善指责的人。眼见他默不作声地洗碗、收拾案台、擦地、整理垃圾,田阳心下过意不去,笑嘻嘻接过他手里的垃圾袋:“我去扔,刚刚忘记买牛奶了,我顺便买回来。” 田阳换好鞋子,刚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两人都吓了一跳,惊讶之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脸越看越眼熟,比十年前老了许多,他大脑飞速运转才反应过来这男人就是去学校看过唐景佑的那个人,他们还一起吃过饭,当时他还叫他“杜叔叔”。 一大把念头瞬间齐涌上心头: 他是杜欣的爸爸啊! 他还认识我吗? 他突然来了是因为听说了什么吗? 杜欣知道他要来吗? …… 田阳张着嘴,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杜,唐、唐叔叔” 唐国斌审视地打量着眼前人,沉着脸点点头:“嗯,你是公司的人还是他朋友?唐景佑呢?” 田阳僵在门口,唐国斌没有等他回答已经进了门。 唐景佑从厨房出来擦着手,看到唐国斌也并没有显得多意外,只淡淡道:“找我有事?”看到田阳还站在门口,说:“先去扔垃圾。” 田阳才想起来一般,赶紧提着袋子出了门,生怕慢了一步唐国斌会想起来他是谁。 房门在身后关上,田阳乘着电梯下楼,盯着数字递减,一团浆糊的大脑恢复运转:所以他是知道他爸爸要来的吧!他都没有在他爸爸跟前介绍我的意思是觉得没必要吗?那么他让我出来就是他们父子有事要说,我在跟前不方便吧!要说什么事呢?和乔婻熙的婚事吗? 他从刚刚还一起煮饭一起吃饭的甜蜜日常中跌回现实,跌得遍体生疼,跌得心口憋闷。 美梦易醒,留恋徒增烦恼而已。 道理都懂,可世上又有几人不贪恋美梦呢! 电梯叮的一声响,田阳机械地走出电梯才发现才到十楼,他脑子里纷纷杂杂的念头不断涌出来,没有一个能让他提起劲头重新去等电梯,又不能就这么呆在这里,他需要做点什么不让自己闲下来,于是,他决定从十楼爬楼梯下去。 唐景佑泡了茶放到唐国斌面前的茶几上,唐国斌端起杯子闻了闻,有些嫌弃地说:“怎么还是上次的茶,你放了多久了还没喝完。” 唐景佑坐在他对面:“我不喝茶,这是一直给你留着的。” 唐国斌放下茶杯:“过几天中秋节,你去乔家吃个饭。” 唐景佑不置可否,算是应允了。 唐国斌目光扫过茶几一边的奶糖盒子:“我记得你不爱吃糖。” 唐景佑看一眼那糖盒,脑海中熟悉的甜味勾出熟悉的那张脸,他想起田阳出去这么半天还没回来,边拿过手机调号码边对唐国斌说:“田阳买的,他住在我这。” 唐国斌显然对“田阳”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沉下脸质问:“这么说外面的传闻是真的了?” 沙发一边响起田阳的手机铃声,唐景佑挂断电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国斌压着火气:“这就是你给我的态度吗!你应该明白和乔家联姻对我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男人就要以事业为重,有了事业你才有资格谈别的东西,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如果乔婻熙同意现在结婚,你就必须给我处理干净了!” 唐景佑沉默着,似在考虑着怎么解决这件事,他说:“给我点时间,我会解决好,但不是现在。” 田阳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想买东西才想起来他没带钱,手机也没拿出来,想回去又怕唐国斌还在,只能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小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植被葱郁,却因为是秋季,好多花花草草都见了颓色,显得有些衰败荒芜。 因为是午后,阳光浓而不烈,一对白发老夫妇相携着坐在长椅上晒太阳,老妇拿出随身帕子给老伴儿擦着额头,画面温馨而宁静。 田阳没有去打扰,坐在另一边远远看着,他想,两个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不需要太多语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你了解我会做什么,这就是因爱缔结的婚姻、走过风风雨雨的两个人最好的状态了吧。 可惜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这种婚姻了。 田阳欣赏着,艳羡着,也嫉妒着。 唐景佑找过来的时候,那对老夫妇已经走了。田阳仍然独自坐在长椅上,默默出神。 唐景佑看到人的一刻,提着的心才放下来,没有埋怨他出来怎么不带手机,没有抱怨说我找了你一个小时,只简单说一句:“回家了。” 是啊,那里现在是他们的“家”。 田阳低着头艰涩地笑了一下,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常,对着唐景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现出左脸颊上的酒窝。 两人一起回了楼上。 第十八章 中秋节 国庆假期之后没几天就是中秋佳节,当天,唐景佑去了乔家,田阳不能回家和父母一起过节,只能一个人留在住处。 茶几上摆着包装精致的两份月饼礼盒,是唐景佑特意按照他喜欢的口味定制的,临出门前他还一再承诺会早点回来,搞得田阳觉得自己像个无耻的小三。 田阳发现他眼中隐藏着的像是歉疚的情绪,挤出笑容催促道:“你快走吧,迟到多不好,不用管我,我一个人过节都习惯了。” 唐景佑点点头:“记得帮我热牛奶,我回来喝。”同居以后,唐景佑经常会让田阳帮忙热牛奶给他,不知道是他一直有的习惯,还是田阳搬来以后才有的。 田阳腹诽:山珍海味以后,你还喝的下牛奶吗! 嘴上还是答应着。 关门声响起的同时,还有田阳垮下来的笑脸。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去找别人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田阳说不清,难受吗?不吧,因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伤心吗?没有吧,从始自终你都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伤心也是自找的。 恨吗怨吗?也没有吧,你喜欢他,他给了你一段回忆,这已经是意外收获了,其他的痴心妄想都是你太贪心,该怨恨谁呢! 李亚东打来电话的时候,田阳已经吃光了茶几上的两盒月饼,觉得有点撑,他边揉着肚子接起电话。 电话接通,李亚东开口便带着歉意:“我没什么事,你们在哪过节呢?” 田阳停顿了几秒钟,决定撒谎:“在家。你回老家了吗?” 李亚东:“没有,这边约了人明天谈事,就没回去。” 田阳:“那你一个人啊?” 李亚东:“嗯,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挂了啊,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中秋快乐!” “师兄!”田阳还是忍不住说:“你在家吗?我去你那吧。” 李亚东愣了一下:“怎么着?唐总没和你一起过节吗?” 田阳摸摸鼻子:“他有事出去了,你过来我这也行。” 李亚东反应两秒:“那你过来吧,我先去买点菜,咱俩吃火锅。” 李亚东把备好的食材一一端上桌,嘴里碎碎念着:“中秋节吃火锅,红红火火的,多好。”他放几样青菜在锅里,端起啤酒:“中秋快乐!干一杯!” 田阳吃了一肚子的月饼还没消化,抓起啤酒和他碰了一下杯,仰头喝了一口。 李亚东:“熟了,可以吃了。”他夹起肉片吃起来:“这是咱们两个一起过的第二个中秋节了吧。” 田阳握着啤酒点点头。 李亚东顿了顿:“你别嫌我多嘴问啊,唐总干嘛去了留你一个人?他知道你和家里闹掰的事吗?” 田阳纠结着:“知道。”也许是压在心里太久想一吐为快,他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了解他照顾他不会嘲笑他的李亚东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于是他说:“其实,我们两个没有恋爱。” 李亚东手中的筷子停在翻滚的火锅汤料上,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什么意思?” 田阳垂下头,目光落在手中捏着的啤酒罐上,仰头一口喝干了,抹了抹嘴角才说:“他有一个家里安排的必须结婚的联姻对象,我和他只是暂时同居。” 愁肠百结的念头在心里无法无天地折腾不休,一时说出口摆在别人眼前,晾在阳光下,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田阳突然觉得委屈得想哭,他抓起另一灌啤酒喝了一大口。 李亚东:“你是不是傻呀!知道他要和人结婚你还和他同居!”留意到田阳红了的眼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高档的定制月饼从来就不是用来搭配廉价啤酒的。 田阳胃里翻滚着,终于忍不住冲进卫生间。一阵剧烈的呕吐之后,胃里终于好受了些。李亚东递过来一瓶水,有点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田阳眼里洇着水汽,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漱了漱口又吐掉,摆摆手:“没事,我就是吃多了。” 李亚东有点意外这个答案:“你吃什么了?” 田阳又喝了两口水:“月饼,两盒。” 李亚东不能理解的扯了扯嘴角:“你吃那么多干嘛!好点没?” 田阳笑了笑:“胀死我了,没事了,吐完好多了。” 两人重新回到饭桌边,李亚东很贴心的扔过来一包纸巾:“那你打算怎么办?” 田阳心虚地躲避着他的目光。李亚东立刻就明白了,怒其不争地指着他:“不是,他有什么好的?除了有点钱,长得也就那样,你喜欢他什么啊?” 田阳眨眨眼,不吭声。 李亚东叹气:“那他要是明天就结婚了,你怎么办?” 田阳好像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在他的潜意识里三年时间才过了半年,他总觉得唐景佑不会提前结婚,他们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可是,如果他现在就要结婚呢? 这个想法掳获了他,从未有过的异样的恐慌突然出击,直击心脏。 田阳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亚东看他惶惑不安的样子不忍心再说别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是露露,可能我也放不下,但她要是结婚了或者有结婚对象了,我绝对不打扰,所以你自己想清楚吧,我看你这样,这事拖的越久对你越没好处。” 田阳垂着头,一副心烦意乱、生无可恋的模样:“师兄,我放不下他。”他声音几乎带着哭腔,祈求似的,仿佛李亚东点点头他们之间就没了阻碍:“十年我都忘不了他,我,我……” 李亚东:“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说你好好一男的,长得也行,能力也有,怎么就,怎么就……他要是能和你一辈子也行,人家都打算结婚了,你执着什么劲?” 田阳愁苦着脸,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知道,他说过在一起三年。如果他现在要结婚,我就搬出去住。” 第十九章 隔阂 因为唐景佑说过会早点回来,田阳没有答应留在李亚东家里住,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发现唐景佑已经回来了,手里正拿着手机准备打电话,见田阳回来,没什么情绪地问道:“出去了?” 田阳喝了酒,脸还是红的,想起他和李亚东的一番对话,心中五味杂陈的:“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多留一会儿。” 唐景佑扫一眼他的脸,只道他是心烦出去喝酒了,于是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两分:“晚饭吃了什么?” 田阳一路赶着回来,虽是深秋也出了一身的汗,他换了拖鞋,脱下大衣挂在墙上:“火锅,我去了师兄家,他也一个人过节……额,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是他刚好打电话过来,他原本打算回老家的,结果有事没回去。”田阳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说完就去了卧房拿睡衣:“我先去洗澡。” 唐景佑跟在后边,慢慢走了进来:“嗯。我,下次不会了。” 田阳立在衣柜前转身对着他:“啊?!” 他反复分析了几遍,才有点明白唐景佑说的是什么,郁闷了几天的心情瞬间如见了阳光的向日葵一般灿烂一片。 原来他丢下他自己过节也会内疚吗? 心花怒放之余又想问问唐景佑去乔家为了什么,是不是和乔婻熙结婚的事有关,犹豫再三,还是没问出口,毕竟他不想听到不想听的回答,如果唐景佑真的要结婚了,他会提前告诉他的吧,他想。 中秋节过后,一切仿佛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上班,加班,下班。只是自那日起,唐景佑似乎对他特别上心,每天下班都会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回家,没有就会过去接他一起回家。天冷降温的时候也会想着帮他买新的毛衣,出门之前会帮他系好鞋带,晚上,睡前热好的一杯牛奶两个人一起喝…… 田阳简直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抛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末日”不去想,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现在的甜蜜日常。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唐景佑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把他继续留在身边。 国庆假期的时候,唐国斌的到来就是因为有人特意传话给他,告诉他乔婻熙很介意唐景佑和一个男人的传闻,如果唐景佑能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乔婻熙可以考虑先订婚。 唐国斌知道乔婻熙是非常钟意自己这个儿子的,只是她从小到大是被众星捧月一般长大的,从没哪个人需要她去刻意讨好接近。当初唐国斌提出联姻的时候,她心里很高兴,却因为唐景佑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故意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高傲地说自己年纪还小三年之后再考虑联姻的事。 在度假村遇到唐景佑两人之前,就有一些关于那两人的议论传进她耳朵里,度假村意外看到两个人一起配合玩游戏,加上她的亲哥哥和那个画家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她几乎能肯定两人就是那种关系,嫉妒气愤之余,又拉不下脸来主动提联姻的事,思来想去,想到了唐国斌,才有了唐国斌突然去唐景佑住处的事。 和乔家联姻,唐国斌势在必行,当初田阳没出现之前,唐景佑对于结婚这件事没有任何要求,结婚对象是谁也好像漠不关心。想想这十年间,自己这儿子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想要谈恋爱的意图,或者明显的对哪个人感兴趣,这让唐国斌一度很担忧,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三年后,结婚之前,他想和谁在一起同居、谈恋爱都可以,只要别影响和乔家联姻就行。 对于乔婻熙突然提议先订婚,作为当年叱咤情场的老手,唐国斌结合最近听到的议论,便能想明白是前因后果,于是,他不得不来提醒唐景佑一番,让他趁早脱身,准备和乔婻熙订婚。 谁知道唐景佑毫无理由地坚持三年之后再结婚,拒不妥协。几次的交谈下来都没有结果,这让唐国斌非常气愤,只能另想别的办法了。 第二十章 茶楼雅谈 唐国斌手里拿着一份个人简历看了半天,照片上的那张脸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他目光扫过住址一栏,已经记不清的那个身影和照片上的人慢慢重合:“田阳!原来是他!” 下午,唐国斌来到唐景佑办公室的时候,唐景佑的秘书小刘战战兢兢地接待了他。小刘特意泡了专门给董事长准备的茶,恭恭敬敬端到唐国斌面前,说:“董事长,我们唐总正在开会,您有什么急事的话,需要我进去请唐总过来吗?” 唐国斌坐在办公桌边,也没喝茶,随意摆摆手:“我没什么事,你忙去吧。” 小刘犹豫着,转身出了办公室。 唐景佑的办公室虽然很宽敞,装修依然是极简的风格,实用为主,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类的东西。 提示音想起,办公桌一角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唐国斌看过去,屏幕上的田阳双手捧着个大南瓜,阳光下的笑脸灿烂无忧。能看得出来照片是抓拍的,光线效果不是很好。隔着屏幕依然能感受到照片里的人当时发自内心的快乐。 翻了半天,手机里只有这么一张照片。 看来自己这个在感情上非常迟钝而且木讷的儿子对那个田阳是很上心的,如此想要拆散他们就不能用太强硬的手段。 唐国斌捏着手机,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十年来,父子两人的关系只是表面的和平,虽然唐景佑在很多事上都肯听他的安排——选大学、选专业、出国和跟谁结婚——但他知道,唐景佑之所以任其摆布,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是对这些事不在乎。以至于在田阳这件事之初,唐景佑无理由的反抗让他非常不能接受。 思来想去,表面的和平也是和平,他不想和唯一的儿子闹得太僵,那么,解决问题似乎也能从这个田阳入手。 唐国斌约田阳在茶楼见面。 坐在雅致的茶室内,看着茶师傅动作熟练且优雅地洗茶、煮茶,田阳按耐下心头的不安,默默等着即将到来的指责和发难。 静默中,烟气袅袅,一室茶香。 茶师傅将煮好的两杯茶分别送到两人面前,转身出了门。 唐国斌一脸和气地笑着说:“来这种地方不太适应吧?没办法,我这个年纪喝不惯你们年轻人的东西。” 田阳僵硬地扯扯嘴角:“挺好的,喝茶比别的东西健康。” 唐国斌端着茶杯嗅了嗅,很享受地浅尝一口,示意道:“怎么不喝,你也尝尝。” 田阳只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他不常喝茶,除了觉得闻着香,喝不出什么雅意来。 唐国斌笑得很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不用紧张,找你来就是聊聊天。真快啊,一转眼十年,你们都走入社会成了栋梁之材,我也老了!” 田阳牵牵嘴角:“叔叔还和当年一样,一点都不老。” 唐国斌笑了笑摇头道:“人一上了年纪,各种病都容易找上来。你父母身体还行吧?” 猝不及防的第一颗炸弹就这么扔了过来,田阳想不到他会先朝这方面“开火”,登时有些招架不住,愣了愣才心虚地点点头:“挺,挺好的。” 唐国斌不动声色笑了笑,笑得田阳越发没了底气。 唐国斌:“人有的时候总会相信自己的心,不相信自己大脑的判断,做出一些让亲友伤心、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来。我年轻的时候就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比如你知道的吧景佑妈妈的事?” 田阳认真地点点头。 唐国斌不太在意地笑笑:“不过我还是很庆幸有这个儿子的。那么,你做过的事有后悔的吗?” 田阳沉默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他二十七年的人生经历中,最耿耿于怀的莫过于和父母决裂的事,在外漂泊的这几年,他也曾给家里打过电话、寄过钱,甚至还回去过,都被他妈妈毫不留情地拒在门外。 得不到原谅,夜深人静的时候,逢佳节团圆的时候,他也曾一次次的自问,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他永远得不出答案。 法律层面,他没有做什么危害谁利益的事;道德层面,他也没有违背伦常,和谁有不正当关系,可他就是不被接受,不被理解,只因为在世俗的眼光之下,他们是“异类”,是“变态”,是“不正常的”。 如果现在他奔回家,跪在他妈妈面前痛哭流涕,并答应“痛改前非”,是会得到原谅的。 可是,他有错吗? 他知道这是求得原谅的唯一途径,但他仍然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唐国斌给他留了足够的时间沉默,然后才缓缓开口,态度依旧温和,像他在生意场上一样的温和,他说:“你和景佑的事我知道了,我也和他聊过了,现在我想听听你怎么打算。” 中秋节之后,两人虽然看似甜蜜融洽,但田阳心里的担忧一直在,如一根细小的刺藏在心里,看不见摸不着,却时常会疼一疼彰显着它的存在。 田阳心中七上八下:“他怎么说?” 唐国斌有点自得地说:“我的儿子我了解,做生意信守承诺——这是我教给他的——所以他坚持你们的约定,那么,你怎么想?” 田阳哭笑不得,怎么想吗!这份不对等的关系能维系到什么时候,他从来没有主动权,他一直是被动的一方,他想要的那人不会给,他只能贪婪地奢求那人能晚点结婚,再晚点结婚! 田阳有点艰难地说:“既然约定在先,他也没有更改的意图……” 唐国斌突然打断他:“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虽然我这个年纪对于你们这种……”他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汇:“关系,不太能理解,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们是有真感情的,毕竟少年情谊不可替代。”他腰背挺得笔直,神态自如,一个成功商人的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的气度立现:“但你也知道你们不可能有未来,与其捆绑彼此,继续投入,不如权衡利弊,及时止损。景佑是我唯一的儿子,他早晚要结婚,而和乔家联姻于他而言不管哪方面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害处。”他无关紧要地笑了一下,继续头脑清醒、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再说说你,你家里对这事的态度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吧,天下父母都一样,肯定希望你能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吧!还有工作方面,你做的广告我看过,确实不错,你在业界也算有点小名气,正是力争上游、勇攀高峰的时候,可如果哪天一旦你们的事曝光出来,你的客户知道你是同性恋,你觉得他们还愿意和你合作吗?你的公司还会重用你吗?” 田阳心下冰凉一片,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的人。 唐国斌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失笑道:“别这么看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叔叔辈,不会用这种事威胁你,何况事关我儿子,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他再次悠闲地给自己的茶杯续了茶,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我今天约你来没有逼迫你立刻表态怎样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为景佑也为你自己。如果你们马上分开我当然喜闻乐见,但我知道那不太可能。”他笑着摇摇头:“你既然叫我叔叔,我就告诉你一句最实际的话,联姻是双方共赢,势在必行,即使即使再拖一段时间乔家也不会轻易放弃联姻,而我唐家也是。所以,你懂我意思吗!” 第二十一章 adonis 田阳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同事告诉他,合作公司的那个adonis又来找他了,看他不在等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同事意有所指地笑着调侃:“要说这个adonis徐的工作态度真不是一般的认真,每次来都只找你,你不在他什么都不说。” 因为刚刚在茶楼的一番对话,田阳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点点头简单地说:“我一会儿给他打电话,看看他有什么事。” 同事见他有些心绪不宁的模样,也没再说别的,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田阳打了电话过去,听筒里传来adonis特有的磁性嗓音:“阳阳,你下班了吗?” adonis是国外某名牌大学毕业,能力很强,乙方公司的副总,对合作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自从双方合作以来,和田阳接触过很多次,他对田阳日渐明显的好感让田阳敬而远之。 田阳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僵硬地说:“就快了,我同事说徐总来公司找我了,有事吗?” adonis笑得轻快:“嗯,本来有事要和你说的,但重点不在这。” 田阳:“啊?!” adonis笑得越发昭然若揭:“哈哈哈,阳阳,你怎么这么可爱!” 田阳张着嘴反应了半天才不太大声地说:“要是没什么事我……” adonis:“有事,我想请你吃个饭,顺便谈谈合作的事,你方便吗,我现在过去接你?” 田阳拒绝道:“还,还是明天吧,明天上班再谈,我晚上有事。”他现在很想见到唐景佑并且把心中的话都说出来,疑惑都问清楚,忐忑不安的心绪实在不适合出去应酬或者谈工作,而且这位明显不全是为了谈工作。 adonis有些遗憾地说:“好吧,既然你有事,那么改天再约。” 挂断电话也到了下班时间,唐景佑的电话及时打了进来,田阳心头一喜立刻接了起来:“杜欣,你下班了吗?我有事和你说。” 唐景佑:“我一会儿有个饭局,你自己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田阳有点失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立刻有点泄气:“那你忙。” 唐景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田阳经过几个小时的反复纠结考虑,终于没了问清楚、说明白的勇气,他打定主意,只要唐景佑不提出分开,他就这样住下去,住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说他消极的不主动面对也好,懦弱的不敢面对也罢,战战兢兢度日总不算最坏的事,那至少也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啊。反而是知道了末日是哪一天更让人没法安心吧。 唐景佑很少喝酒,今天却似乎有点喝多了,田阳要给他热牛奶的时候,他拉着田阳的衣角不肯松手,耍无赖的样子像个索要玩具没得到满足的孩子。 田阳被他随意垂在地上的长腿拌了一下,跌坐在他腿上。唐景佑趁机蹭了过来,抱住人不肯放手,头抵在他背上,一言不发,却把人抱得越来越紧。 窗帘的缝隙外没有一丝光亮,无边黑暗伺机窥探着光明温暖的室内,目光幽怨而深邃,让人望而生畏。 还好,他不是一个人。 还好,身后的胸膛是温暖的。 静默着,田阳扳开他的手臂,发现唐景佑已经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把他挪到卧室床上,帮他脱了外衣,盖好被子关了灯。 第二天早上,田阳又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和唐国斌见面了的事,唐景佑突然告诉他,他要出差。 田阳有些意外:“今天就走吗?” 唐景佑放下筷子:“中午的飞机。” 这是同居以来,唐景佑第一次出差,也是两人第一次分开住。 田阳缓缓点着头:“那我去送你。” 唐景佑:“不必了,机场很远你又要工作。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什么事呢? 田阳想,和唐国斌见面的事吗?还是他要结婚的事? 这种感觉很不好,猜猜想想,隔靴搔痒,抓不到痒处,但你知道它就在那,时不时提醒着你它就在那。 邻近午休的时候,田阳犹豫着要不要去机场,从公司到机场往返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到了那里说几句话就回来还是来得及的,午饭他可以在车上简单吃点。 正想着,adonis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田阳接了电话。adonis:“我在你公司楼下,一起去吃饭吧?合作的一些细节,我们再谈谈。” 田阳顿了顿:“是急事吗?如果不急的话我有事……” adonis:“阳阳,你不要总是拒绝我,我没恶意的,只是吃个饭,嗯?” 毕竟是公司客户,轻易不能得罪。 田阳只得说:“没有,我是打算去机场送一个朋友,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挂断电话,田阳拨了唐景佑的电话,机械的女声传来,原来那边已经关机了。 已经走了吗! 田阳有点失落,原来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做什么事都不会告诉你,你的关心显得如此多余。 既然不用去机场了,那就安心工作吧。 他又把电话打给adonis:“我下班了,你等我一下。” 二十二章 音乐室 adonis虽然是借着工作的由头约他出去,确实也是为了谈工作,他对待工作态度认真却不刻板,为人又幽默风趣,对话间偶尔夹杂的挑逗暧昧的话,也让人没办法真的对他生气。 谈完工作吃饭的时候,他会很细心地留意田阳的一举一动贴心照顾。他见多识广,谈吐不俗,很容易就能让人对他生出好感来。 吃完饭出来,adonis送他到公司楼下,田阳正要下车,adonis突然笑着说:“我想起来有件事一直要问你。” 田阳还以为是公司的事:“什么事?你问。” adonis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我问了你会据实告诉我吗?” 田阳:“不涉及什么原则的……”话没说完他就停住了,因为他知道adonis足够明智,根本不会问他涉及公司内部机密的问题。 adonis露出玩味的笑:“看来你还是比较了解我的,我想问的是关于你个人的问题,你有男朋友吗?” 田阳猝不及防,张着嘴半天才点点头:“我有男朋友,有的。”他们还没分开,算是男朋友吧,他想。 adonis:“有没有男朋友要考虑这么久吗!你回答这么勉强,是他对你不够好吗?” 一连串的、他不愿去想的事因为“男朋友”几个字的牵扯,推推搡搡挤进脑海,一团乱麻似的分不出头绪。田阳还没出声,adonis已经说:“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几次接触下来,我对你很有好感,如果你对我也不讨厌,而你又刚好没有男朋友的话,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你觉的呢?” 田阳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adonis看着他的表情,愉快地笑起来:“我这么直接会不会让你觉得我这人很随便?” “……没,没有。”田阳赶紧说:“但我真有……” adonis笑了,声音诱惑而温柔:“你不用紧张。性向我们自己做不了主,跟谁在一起却是可以选择的,如果跟他在一起不快乐你何必为难自己,阳阳,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田阳下意识身体靠后,后背已经抵在车壁上,声音紧绷:“徐总!” adonis眼里漾着温柔,似乎就要吻过来:“叫我adonis,就像我叫你阳阳。” 田阳慌了神:“你……” adonis脸上带着故意作弄的笑,伸手按开田阳的安全带:“你在想什么!快上去吧,到时间工作了。” 田阳微窘,脸红成一片:“我上去了。”说着拉开车门逃了出去。 第二天,adonis仍然请田阳吃午饭并谈工作,只是这次他却规规矩矩的什么过格的动作也没有。 当唐景佑在入住的酒店内遇到乔子楚兄妹和那个画家的时候,虽觉得意外却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扫一眼身侧的秘书,后者立刻心虚地笑着说:“唐总,是董事长……” 唐景佑“嗯”了一声,便主动和乔子楚打招呼:“真巧,刚下飞机吗?” 乔子楚笑着解释道:“是啊,我和小娄过来玩,婻熙非要跟着,想不到就遇到你了。” “青年画家”娄书逸依然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一张脸,见到唐景佑也只简单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乔婻熙听到她哥哥的话则是一脸嫌弃地瞪了一眼,却没有开口反驳,高傲的目光扫过唐景佑几人,稍作停留便不屑地转向别处。 这是一座海滨城市,空气清新,温度宜人,寒冷的冬季来这里旅游度假是个不错的去处。 唐景佑接到乔子楚的一再邀请,又因为合作公司“慎之又慎”的行事风格,不得不多住了两天,等待之余和乔家几人一起去沙滩玩了一次。 回到住处洗完澡,唐景佑拿出手机点开田阳的号码却突然犹豫起来,分开五天,两人没有通过一次电话。唐景佑不是一个感情细腻丰富的人,起初几天他觉得没必要打电话,毕竟三天工作完就回去了,后来遇到乔家兄妹他又下意识地有点自责,好像自己骗了田阳一样。而这五天里,田阳竟然也没有打过一次电话过来。 是怕打扰他工作吗?还是本来就没有那么在乎? 唐景佑握着手机,第一次体会到犹豫不决的滋味。 正犹豫着,敲门声想起,唐景佑放下手机去开门,门外站着裹着睡衣、花容失色的乔婻熙:“我房间里有蟑螂!” 唐景佑愣了愣,似乎不太能理解这句话和她的惊慌失措有什么关系,有蟑螂怎么了?有蟑螂难道不是应该找酒店工作人员吗? “不通世故”的“小白”唐总完全不知道有些女孩会怕蟑螂这件事,于是他说:“嗯,我帮你给前台打电话。” 乔婻熙漂亮的脸上露出惊异神色:“唐景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哥和那个人出去了,不然我会来找你吗?” 唐景佑依旧淡然:“你要我怎么做?” adonis推开门,面对田阳微笑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这是唐景佑出差的第四天,周末,田阳答应adonis去他参加的乐队看看。 这是一间典型的摇滚音乐练习室,室内摆放着多种乐器,一面墙上挂着几张放大的演出合影。 田阳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些合影上:“这里没有你?” adonis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没有,我是后加入的,而且他们的演出很少用到我,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田阳:“你用什么乐器。” adonis神秘一笑:“你猜一下,我已经给你了提示。” 田阳目光再次一一扫过那些乐器:“我不懂音乐,不过摇滚乐常用的几种乐器我倒是知道。你是小提琴手吗?” adonis笑而不语,走过去拿下那把小提琴:“想听吗?” 田阳轻轻点点头。 adonis微微一笑,摆好姿势轻轻拉动琴弓,一串音符随之流淌出来。那琴声优美典雅,明亮中带着忧伤哀戚,仿佛一位多情的女子在诉说相思,感人至深。 田阳静静听着,沉默下来。 adonis突然停了动作,琴声戛然而止,田阳惊醒。 adonis缓了缓手腕,摇摇头:“许久不玩了,竟然生疏了啊。” 田阳由衷地说:“拉的很好,这曲子叫什么?” adonis:“克莱斯勒《爱的忧伤》,这曲子不适合你。” 田阳不由得笑了一下:“是你拉给我听的。” adonis:“是啊,是我的错。不过那是因为我对这个曲子最熟悉的缘故。” 几次的接触下来,两人比之前更熟悉了一些,不在工作时间,气氛也更随意。 田阳立刻嘲笑道:“特意带我过来,我还以为你很厉害。” adonis顺势佯装叹息:“是啊,以前骗小女生很容易,现在骗男孩子就不成了。” 田阳白了他一眼,笑着没出声。 adonis收好琴:“走吧,请你喝咖啡,愿意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我会是个非常好的聆听者。” 出了音乐练习室,一个一身朋克风的青年男人走了过来。此时已经是冬季,这人却只穿了一件夹克衫,里面是一件低领体恤,田阳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侧颈上的吉他纹身,以及眉尾上纹的三个醒目的字母:sky。 adonis:“这时间过来,你们有演出吗?” 那人有些没睡着的模样,抓了抓脑后束在一起的头发:“是啊,我差点给忘了,看到其他人来了吗?” adonis摊了摊手:“目前为止就我们三个人在。介绍一下,我朋友田阳。”又对田阳说:“这是这家音乐室的老板,曲争。” 第二十三章 冬日里的热咖啡 寂静的咖啡馆里,侍者送上来两杯咖啡:“您点的爱尔兰咖啡。” adonis介绍道:“这家的爱尔兰咖啡还是很不错的,这种咖啡非常适合冬季喝,先别搅拌,喝一口尝尝。” 田阳依言放下咖啡匙,看着瓷杯里层次分明的、冒着热气的诱人液体,端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 adonis看着他放下杯子:“怎么样?和你以往喝的咖啡不一样吧?” 田阳细细品味:“很浓的奶香味,又有咖啡香,好像还有一点酒味,口感醇厚,很不错。” adonis点头:“里面加了威士忌,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喝这种咖啡,好多人习惯喝的时候加一些香料在里面,我只喜欢加糖。” 田阳:“你喜欢甜的东西吗?” adonis笑着说:“是啊,蛋糕、奶糖、巧克力都是我的心头好,哈哈,你不会笑话我吧。” 他轻快的语气带动着别人也跟着轻快起来,浓郁醇香又温暖的咖啡安抚了连日来不安的情绪。 田阳浅笑着:“不会,甜食谁不喜欢。” adonis喝了一口咖啡,很享受地闭了闭眼:“怎么样,现在想说了吗?我想知道你们的故事。” 田阳用勺子搅拌着咖啡杯里的液体,看着奶白色和棕色慢慢融合在一起,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提起那年的事,他脸上带出不自觉地怀念神情:“我和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学……” 说起来他们的故事并没有很长,分隔十年,真正相处的时间前后加起来才一年多,几句话就概括完了。十年,足以让一个人成长蜕变成另一个人,十年前的杜欣他尚且不能说完全了解,十年后的唐景佑他更是拿不准、猜不透。 两人面前的杯子里早已换成了甜度更高的拿铁咖啡。 adonis听完他的叙述:“所以现在,你们只是在同居,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吗?” 田阳眨了眨眼,不想承认却又不能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说是同居,可每每相处的细节又让他觉得唐景佑待他不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说是情侣他却又找不到可以立足的证据说服自己。 见他沉默着,adonis了然于心,诚恳地说:“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两人虽然认识不是很久,交情也没有多深,可这些苦恼田阳却宁可和adonis说,也不想告诉李亚东,原因很简单,不想让他跟着操心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李亚东不是同。而年龄差不多的adonis不仅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在工作上表现出来的清晰头脑和独到见解使人更容易信任他,依靠他,不自觉地更愿意和他“诉苦”。 田阳点点头:“你说。” adonis直接道:“你考虑过分开吗?” 田阳愣愣地看着他,有些意外似的。 adonis笑了笑:“我这样说你可能要觉得我是有目的的了——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说什么——他既然迟早是要离开你结婚的,那么你们这一段相处留下的或美好或难忘或痛苦的回忆有什么意义?别跟我说什么‘曾经拥有’的话——你要真那么想就不会现在这么难受了——而且你们也算曾经拥有了。明智一点的做法,现在就离开,长痛不如短痛嘛。你现在离开或许还能在他那留点尊严,而且,他会因此记得你一辈子也说不定。” 田阳似乎不想接受这段话,却又无以反驳。adonis:“你一定觉得我是事不关己才这么说,但我觉得吧,说白了,你就是在浪费时间。如果你认为他有为了你放弃结婚的念头,哪怕他表现出过一点点的纠结,你也有坚持的理由,可他有吗?” adonis从容不迫,完全是一副局外人纵观全局的清晰透彻。 尽管田阳非常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摆在那里。同居半年多,唐景佑会对他好,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中秋节的时候没能陪他过节也会觉得歉疚,但从来没有说过他想要和他长久在一起而不结婚的话,更没说过一句爱或者喜欢的话,仿佛他只是在努力兑现承诺,他承诺给他的同居三年的承诺。 田阳垂下头,又抬起,勉强笑笑,说出的理由自己都不相信:“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 adonis非常想驳倒他这一句——这很容易,但最后他只是说:“一百个人给你建议也只是建议,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我不想再说别的话给你留下坏印象,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他端着咖啡杯子很有魅力地笑笑:“我还是想说一句,我非常乐于看到你单身。” 第二十四章 别后 唐景佑出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分开的第六天晚上,他怀着有些不安的心情回到家。 田阳正在浴室里洗澡,哗哗的水流声让他没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简单擦了擦干,田阳伸手去拿睡衣,一不留神,睡衣掉在地上,棉质的布料立刻浸湿了一大片。田阳无奈,庆幸内裤没有掉在水里,也还好唐景佑还没回来。他套上内裤,拉开浴室门要去卧室拿另一套睡衣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客厅里已经换了居家服的唐景佑。 田阳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景佑上下扫视他一圈:“刚刚,听到你在洗澡,没有叫你。” 田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个,我睡衣掉地上了,我去拿睡衣。”说着急急跑进卧室去了。唐景佑略一犹豫,起身跟了过去。田阳还站在柜子前翻找睡衣,唐景佑站在门边,打量他只穿着内裤的偏瘦背影:“睡衣在左边的格子里,下次不要乱放了。” 田阳如芒在背:“啊?!哦,知道了……”赶紧抓出睡衣就穿。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没擦干,这套睡衣的上衣又是套头式的,忙乱中后背的位置怎么也拉不下来。唐景佑走过去:“要我帮你吗?”边说着边伸手拉下他的后衣襟,曲起的指节轻轻划过脊背皮肤,田阳瞬间挺直腰背。 唐景佑顺势伸手揽在他腰上,胸膛贴着他的背,低头在他头发上嗅了嗅,却不出声。 解释的话没必要说,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那么,只剩下情话了。 搜肠刮肚一番,于是,他说:“晚饭吃了什么?” 说的是出差三天,六天才回来,这六天里两人一通电话没打过。见了面那人什么也不解释,只问这么一句! 田阳心中有气,却也没底气不管不顾地发出来。 “算了”他想,谁让他喜欢的就是这么个人,明知道他在感情上粗糙,笨拙、木讷,没情调也不懂浪漫,还能要求他怎样。他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了,而且,他们这样的关系说不定到哪一天就结束了,计较那么多干嘛呢! 想到这些,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正要问问他这几天累不累,吃住习不习惯,客厅响起手里铃音,田阳只好推开他去接电话。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唐景佑等了一会儿,客厅里那人还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他找出自己的睡衣打算先去洗澡。站在浴室里,田阳通电话时发自内心的欢声笑语隐约入耳。哗哗的水声中,热气熏蒸下,他渐渐觉得胸口有点憋闷。 新年临近,田阳加班成了常态,几乎每天都加,唐景佑的公司也到了年底冲业绩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忙。 那天之后,两人几乎没有好好交流过,出差的事唐景佑没有解释,田阳也没有问,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再提。 唐景佑发现,最近几天有一辆车经常送田阳回家,他知道那不是李亚东的车。 远远的,那辆车停下,路灯下,田阳下了车,驾驶室门开了,一个穿着新潮的男人下车走向田阳,两人热络地聊了几句,那男人很亲昵地抬手揉了揉田阳的头发,田阳自然地侧头躲了一下,不太在意地笑着说了句什么。 田阳抬手挡了一下不远处投过来的车灯的光,唐景佑已经停车走了过来,目光在田阳同伴身上停留一瞬,对田阳说:“外面冷,上去吧。” 见到唐景佑,田阳有些局促地看了看adonis,尴尬地笑了笑说:“这是我跟你说的……唐景佑,我的,朋友;这位是adonis,我们公司合作单位的负责人,他顺路送我回来的。” 两位“绅士”很有风度地握了握手。 adonis笑得一派轻松自然,话却说得耐人寻味:“唐氏公司董事长的公子,久仰大名。” 唐景佑几乎冷着一张脸:“不敢,场面话不必在这种场合说,没什么必要。” adonis毫不在意地笑笑:“唐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田阳见势立刻阻止:“那个,很晚了,我们上去吧,怪冷的。” 唐景佑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adonis立刻笑着说:“阳阳,我就不送你上去了,晚安。” 田阳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小声回了一句“晚安”。 唐景佑盯着adonis开车走了,看了田阳一眼,简短地说:“你先上楼,我去停车。” 田阳顿了顿,只得转身上楼。 收拾完,躺在床上关了灯,卧室里安静下来。 田阳想着该怎么开口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才不显得刻意,打了半天腹稿仍然纠结着没有开口。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解释都要斟词酌句的地步了吗? 还是“解释”本身就是一件多余的事? 正想着,唐景佑突然说:“睡吧。”说完背过身去。 第二十五章 隔望 夜里十二点,田阳坐在窗边,安静地望着夜幕下人车稀少的街道,期待着熟悉的那个身影能够出现。他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脸上的倦色和失落越来越浓。唐景佑三天没回来住了,除了第一天打电话说要在公司加班,就没有别的电话过来。 田阳总觉得唐景佑是在生气闹脾气,可理智告诉他唐景佑不会做那种事,他确实在忙工作。 那天之后,看到唐景佑对adonis的态度,他便拒绝adonis送他回家,他想,不管他是出于好意还是“故意”,他愿意和adonis做朋友,但也仅仅是朋友,自私点想,不应该让别的什么人或事影响到他和唐景佑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 第二天上午,当田阳听到公司的一个女孩抱怨说要送一份文件给路程很远的一家合作公司时,他立刻热心地抓过文件,承诺帮她送过去。女孩感激不已,并悄悄红了脸:“田设计师,你的工作已经很多了,这样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田阳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晚上加一会儿班就赶出来了。” 听到那女孩一迭声地道谢,田阳心中有愧,赶紧躲了。 出了公司,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拨通了唐景佑的电话,电话一接通,那头传来唐景佑沉稳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原来他不忙? 我有没有打扰他工作? 他看到是我的电话没有意外或者高兴? …… 众多念头一闪而过,出门的热情熄灭了一大半。 田阳:“杜欣,那个,我出去送一份文件,路过你公司,中午方便出来一起吃午饭吗?”电话那头停顿的几秒钟让田阳握电话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 唐景佑:“好,到了你给我打电话。” 田阳又高兴起来:“嗯,我已经出来了,不堵车的话大概……” 唐景佑:“我这边有事,到了再说,先挂了。”他放下电话看一眼时间,对办公桌前正在汇报工作的部门经理:“这几份文件放在这里我晚点再看,节省点时间。十点钟我要见一位重要客人,中午约了人吃饭,时间上比较紧张,不是很急的事下午再说。” 等到终于打发走几个属下,唐景佑匆匆赶往会客室才知道来的客人不只是预约的卢总,还有乔子楚和他的好友娄书逸。 田阳急急忙忙赶到唐景佑公司楼下,打了两遍电话都没有人接听,问了前台才知道唐总正在会客。 没有预约,电话也打不通,他便在楼下等着,反正唐景佑出来就会看到他。一边等一边想着一会儿见了面该说什么,午饭一起吃什么。几天没见了,他甚至有点小激动。他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过了二十分钟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上班,不能去远一点的地方吃饭了; 对面的餐厅看着环境很好,吃快一点时间也来得及; 我要不要再打一次电话呢?或者点一份外卖,等他忙完刚好可以一起吃。剩下的时间不知道外卖来不来得及…… 田阳饿着肚子等着,看着公司的员工出去又回来,最后不得不离开,在上班的时间赶回公司,他在出租车上发了消息给唐景佑,告诉他公司有事,先回去上班了。 失望、饥饿、情绪低落、烦躁,各种负面情绪扑面而来。加之上午积压的工作,田阳几乎赶了一个通宵才把当天的工作完成。 第二天一早,李亚东赶到公司的时候,田阳正趴在桌子上睡着。李亚东推了推他:“绵阳,醒醒!” 田阳抬起头,半边脸上印着键盘边缘的印子,盯着李亚东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师兄,你怎么来了,几点了?” 李亚东:“七点,。我昨晚的活儿没弄完,顺便给你送早饭,就知道你没回家。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田阳拿过手机看了看:“没电了啊。”他没说是因为昨晚一直在等电话,时不时就要看一下,后来失望了,工作起来就扔在了一边,也忘了充电。 李亚东:“不是告诉你去我办公室睡吗?那有临时休息的床。” 田阳揉了揉脸,没精打采地说:“忘了,趴这睡着了。” 李亚东心情矛盾,看到员工拼命为他工作,他应该高兴,可这事放在田阳身上,想想他孤身一人漂泊在外,有家不能回,他作为兄长又有点心疼:“吃完东西去我办公室睡,一会儿的早会你就别参加了。” 田阳挤出笑容,一脸憔悴一身疲惫之下,说出的话也没几分说服力:“我没事,通宵而已,又不是没熬过。” 李亚东并没有急着回自己办公室,盯着田阳微乱的头发思索了一会,说:“这段时间太忙,可能要持续到年后才能好点。” 田阳嘴里吃着东西,含糊点头应着“嗯。” 李亚东:“你如果有什么难处,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我说。” 田阳昨晚也只胡乱吃了点东西,工作一晚上,大有饥寒交迫的感觉,他三两口吃完了粥,打起精神笑笑:“我没难处,也没事,现在正是公司打拼挣业绩的时候,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有点累,睡一会儿就好了,你快去干活吧,一会儿人都来了。” 李亚东犹豫着,没再说什么,毕竟时间紧迫,工作多,只好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心中想着不能亏待了这个兄弟。 李亚东一走,田阳像泄了气的皮球,胃里的饱腹感和亲友的关心并不能抚慰他情感上的失落,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那个人一通电话、一条消息,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回过,没有解释,没有道歉,没有回应。 这种完全不理不睬的态度让田阳心底一片冰凉,而此时没完没了的工作无疑帮他转移了注意力,可忙碌的空隙只觉得身心疲惫,焦头烂额。 焦头烂额的不止田阳一个,当唐景佑见到乔子楚的时候,他就知道和田阳约的午饭可能吃不成了,找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不在身上。 乔子楚和卢总两家公司正在合力研发新产品,早在半年前乔子楚就和唐景佑说过合作的事,但唐景佑的公司在技术上不如卢总公司成熟,便拒绝了他的提议。如今因为预算超支资金不足的原因,两人再次找上唐景佑想让他入股。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几人聊性正浓,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唐景佑只好请几人去顶楼餐厅边吃边聊。他想起和田阳的约,打发秘书取来手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上班时间,看到田阳发来的消息时心底一阵愧疚,正要打电话过去又被卢总拉着一起展望美好未来。 下午,闲暇之余,他几次犹豫着给田阳打电话解释一下,想起那辆经常送田阳回家的车,想到和那个人通电话时田阳发自内心的笑,和那两个人熟悉又自然地相处,拨号键就怎么也点不下去。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算了”,他想,一会儿忙完回家,当面道个歉,把话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急急赶回家才发现田阳还没回来,此时已经十一点多,他立刻把电话打了过去,那边却已经关了机。 他不是一个会胡思乱想的人,但此刻却容不得他不胡思乱想,田阳从没有这样不声不响的一句话不留就不见人影,那么这么晚还没回来是加班?是有事?还是生气闹脾气? 他已经几天没回家了,田阳确实有理由生气,他不能否认有别的情绪在里面,可忙工作也是事实。 他开车来到田阳公司楼下,门已经锁了,他进不去,楼上的一间屋子灯亮了一夜,像高大黑暗的办公大厦里一只孤独的眼睛,他知道那就是田阳。 唐景佑坐在车里,望着那只“眼睛”,带着温情与它对视,望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