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歌行》 凡人篇 第一章 道观里的和尚 孤山远眺，一层浓雾阻挡了山外山，阵阵檀香飘荡于院子，许久不散，许久幽香。 小和尚早已看不清远处的人，不是因为雾，而是因为这泪花太厚。 一句比一句弱的“别走”，换来了背影的急行。 小嘴儿被咬出了一抹红，配上那张白净如羊脂的脸，在这深山之中，好似一朵小花。 胖道士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憨声说道：“走，这里，是家。” 胖道士有些胖，高有丈二的身子像座小山，映下来的影子像一片大湖，只可惜，他却说不出来一句整话。 他说完，露出一副憨笑来，那模样，有点傻但也很是可爱。 小和尚抿着小嘴儿往了他一眼，顿时泪花更湍，刚要扑到他的身上时，却见胖道士将扫帚朝他怀里一推，笑道：“凉，家，脏了，扫扫。” “我……”小和尚咬了咬唇，本想白他一眼，却被泪花迷了目。 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此地是一座小院，不算白的墙壁上，剥落下来厚厚的尘土，可见这里的年头不短。 就在小院旁的高山之巅上，隐约可见藏有一座道观，听山下的人说，那里是云上神宫。 因道观落于高山顶，又在浮云之上，观内的修士们随云而生，故得名为“云上”。 又相传观中住有神仙，能腾云驾雾，能搬山填海，所以得了一个“神宫”的名号。 此间小院，算是云上神宫的后山，院顶挂的牌匾上，写有两个古朴的大字，琅嬛。 琅嬛，又名琅嬛阁，乃是云上神宫的藏宝重地，也有人说这座琅嬛阁下镇压着妖魔，但不管怎么说，绝对是块宝地。 宝地是宝地，可却没有人敢于垂涎，无奈云上神宫的势力太大，谁又敢冒死染指呢？ 况且琅嬛阁主是个女人，还是位本事不小的女人。 女人是女人，也是一位极为貌美的女人，位列云宫十二仙之一，因名中带有一个“桃”字，所以人称“桃花仙”，至于真名，可能没谁会知道。 天下人也无需知道，他们只需要知道这天下的仙都是伪的，但桃花仙一定是真的，这便好了。 只因她太美了，美的不该出现在这人间。 这位桃花仙，此时正怀抱着一只肥猫，站于九层阁楼之上，望着那一片灰雾。 小和尚看不清，许是她能够看的清吧，毕竟她看的那样专注，专注到没有发觉有人上了楼。 直到肥猫吃力的挤开了脸上的肥肉，有气无力的“喵”了一声。 桃花仙回过头来，见是胖道士带着小和尚，不由得面色一黯，她斥道：“没规矩！” 胖道士吓的一呲牙，连忙解释道：“桃，八，宝有，禀报，您，没听见。” “那就不会多喊几遍？蠢笨如猪！”桃花仙骂了一句，怀里的肥猫也跟着“喵”了一声。 胖道士鼻头一酸，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恭敬敬道了一声“错了”，又拉了拉小和尚的衣袍，想是叫他也道一声。 小和尚十分老实，赶忙学着胖道士的模样，也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徒弟错了”。 哪知此话一出，桃花仙面色骤变，不禁冷笑一声说道：“我何时说过收你为徒了？” “这……”小和尚一脸茫然的看向胖道士。 胖道士疑声问道：“宫主说……” “闭嘴！滚！做饭去！”桃花仙一连串的喝骂，根本不容他插嘴，直将那胖道士骂的灰头土脸。 或许是知晓师父的性子，那胖道士委屈的眼眶一红，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痛快的下了阁楼。 “这……”小和尚瞧的一头雾水，不禁脚步一软，倒退了一步，许是被这位桃花仙吓的。 他自然也听过桃花仙的名号，可却不成想过，桃花仙居然比街头的泼妇还泼妇。 琅嬛阁的第九层，空空如也，只有一张铺着黑虎皮的摇椅。 没有烛，也没有桌。 桃花仙缓步走了过去，躺在摇椅上的那一瞬间，登时也合上的眼睛，她很是享受的将自己卧进黑虎皮中。 不自觉的蹭了蹭黑虎皮，倒是肥猫躲的老远，一张肥脸，满是嫌弃。 小和尚只能孤零零的站在一边，不敢说话，甚至不敢过重的喘息。 直到桃花仙侧了侧身子，这才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陆……陆小凉。”小和尚抽了抽鼻涕，许是冻的。 “我叫晚桃，但你不能这么叫。” 陆小凉连忙正襟危坐，拱手说道：“那是当然，徒弟不敢的，师父。” “师父你也不能这么叫。” “师父为什么不能这么叫？” “因为……”桃花仙说着说着发觉不对劲，登时俏脸一板，瞪着两只大眼厉声道：“怎么说着说着你倒成了师父，休要废话，在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陆小凉吓的一捂嘴，忽听她靡靡之音道：“你喊奶奶。” 还不等陆小凉反应过来，只见她轻抚着肥猫的背，朗声大笑道：“这样一来，绛曲就成了老娘的乖儿子啦！” 绛曲，是和尚。 陆小凉也是和尚，也是绛曲的徒弟。 不知为何，绛曲和尚一定要将他送到这，并与他说，从此师徒缘尽，自己需要另寻一位师父。 陆小凉与绛曲生活了十二年，自懂事起，眼前便是一颗俊秀的光头，而突然间，光头离开了自己。 有不舍，有伤心，也有了山前的痛哭。 陆小凉思忖片刻，拱了拱手，又摇了摇头，正色道：“恕难从命。” “嗯？”晚桃疑惑了一声，将那美面一板，冷笑道：“呵呵，小和尚，你活够了不成？” 陆小凉说道：“没活够，师父待我如子，你侮辱家师，就恕难从命。” “谁说我侮辱你师父了，你可知我多少岁？”晚桃眼珠一转，笑了笑。 陆小凉微微一怔，这才仔细的打量起她来，隔了一阵说道：“不到四十。” “……”晚桃登时自摇椅上跳了起来，顺手将肥猫一扔，似恼非恼了许久，才压下了无名火，说道：“我已经三百四十岁了，你又是多大，当你的奶奶还不够资格？” “三……三百……”陆小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心中暗暗一想，也是难怪。 绛曲曾与他说过，世人修仙，加之服用天材地宝，活到五百岁也是有的，何况是三百四十岁。 此地乃是云上神宫，近乎天下正道执牛耳，宫里的“神仙”众多，能活到三百四十岁的多如牛毛，惊讶之后陆小凉倒觉得没什么稀奇的。 陆小凉疑声道：“你……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胡说八道！你当自己是谁？” “倒也是。” 陆小凉砸吧砸吧嘴，忍不住露齿一笑，十三岁的少年，笑的像个害羞的姑娘。 “奶……奶奶。”陆小凉有些不适应，但心里盘算着应该说的不是假话，师父说过，女人只会将自己的年龄说小，断然不会说大的。 “乖孙子。”晚桃这才露出了该有的笑容，她指了指下方，笑道：“乖孙子，瞧你还算稳重，自今往后，琅嬛阁归你打扫。” 陆小凉愣了一愣，一想到这位奶奶的脾气，又赶忙应了一声。 “嗯，这琅嬛阁共有九层，精金宝铁什么的，不怕磕也不怕碰，古籍绝品，怕湿怕火，你当小心一些，还有什么劳什子的神兵利刃，在老娘看来虽然是一堆废铜烂铁，但那群牛鼻子却宝贝的很，你自当小心对待，但也别弄伤了自己才是。” “谢谢奶奶关心。”陆小凉似乎叫的顺口多了。 “但有一点，琅嬛阁之下，你不许去。”晚桃眼睛一瞪，显得可怕异常。 陆小凉倒不觉得有什么，少了一处打扫的地方是好事，于是赶忙应诺。 晚桃顿了一顿，又退回到了摇椅上，不过那只肥猫唯恐她再扔了自己，说什么也不敢再过去了。 “琅嬛阁就是这座小院子，一座阁楼，一间睡房，一间膳房，睡房和膳房都是八宝的地儿。” “一……一间睡房？”陆小凉登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又一脸惊恐的看向晚桃。 哪知晚桃狠狠的一瞪，斥道：“想狗屁呢？老娘睡在这里。” “哦……哦。” 晚桃翻了翻眼皮，朝着肥猫一伸手，肥猫登时摇了摇头，逃到了陆小凉的脚边，顺势又爬上了他的肩头。 晚桃微微一惊，遂即笑道：“它倒是不讨厌你。” “奶奶，它叫什么？” “叫什么？”晚桃想了想，噗哧笑道：“猫就是猫，还有什么名字么？” “哦。”陆小凉伸手摸了摸肥猫的面颊，痒的它“喵”了一声。 肥猫黑白两色，额间一抹深黑，身子倒是雪白，因它肥的出奇，像极了一只圆球。 “刚才出去的叫八宝，脑子有些笨，你别欺负他，看你老实，怕是你俩谁也欺负不着谁。” 陆小凉正要开口，不由得停了停，皱眉问道：“八宝师……叔多大？” 晚桃敲了敲额头，说道：“这可问住了奶奶，八宝呀，奶奶小的时候他便是如今这个模样，怕是比奶奶还要大吧。” “……”陆小凉险些咬到了舌头，心说这里莫非都是怪物么？ 二人说着说着，照在晚桃身上的光，不知何时挪走了半寸。 忽的，一声叫嚷打破了此处的对话，只见阁外的八宝叫喊道：“火！宝！火！” 凡人篇 第二章 便宜奶奶 “娘的，死八宝又烧了膳房！”晚桃恨声说完，重重的一拳砸在摇椅上，遂即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嘀咕了一句“应该像二十才对”。 陆小凉呆呆的愣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遇见了这为怪戾的奶奶，似乎在盘算着今后该如何自处。 直到八宝又呼喊了几次，晚桃这才挥了挥手，对陆小凉说道：“滚吧，去帮帮八宝。” “是……”陆小凉苦笑了一声，自己才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娃娃，难免感到莫名的委屈，想到这，陆小凉的眼眶也红了，但还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刚走下了琅嬛阁，陆小凉便瞧见不远处的屋子里，有滚滚的浓烟涌出，他万没想到火势竟然如此之大，正赶忙跑了过去，便迎上了自屋内冲出来的八宝。 八宝的一张胖脸被熏的黝黑，手里拿着一只空荡荡的大碗，瞧见陆小凉便急道：“快，打水！” 陆小凉未动，而是盯着那只空碗，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用这个打水吗？” “有俩桶，的，重，扁担坏。”八宝还是一副憨傻的样子，不过说话倒是快了些，显然很是着急。 陆小凉问道：“扁担坏了？” “坏了。” 陆小凉气的一跺脚，拉起八宝便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倒是拿一个桶呀！” 八宝丈二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呀，凉聪明！” “……” 夕阳渐弱，带走了世间微乎其微的光。 好在留下了一片红，不过有的人瞧见了红色，会觉得伤感。 陆小凉和八宝跌坐在地上，灭掉了红，又遇见了红。 气喘吁吁的两个人，似乎用掉了全部的力气，果不其然，两个人同时朝后仰了过去。 当八宝躺在地上时，陆小凉不由得被震起了一次，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陆小凉揉了揉后脑，瞥了一眼八宝，恰好四只眼睛此时相撞。 小眼里映出了小凉，大眼里映出了八宝，接着两对眼睛笑弯了睫毛。 “凉聪明。”八宝憨声一笑，像极了那只不知去哪了的肥猫。 陆小凉也跟着笑了笑，夕阳此时恰好拂过，也不知是谁红了脸。 “八宝，奶奶很凶吗？”陆小凉侧过身来，躺在胳膊上问道。 八宝仰着面，似乎不想错过即将溜走的霞光，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摇了摇头说道：“桃，不凶，好人。” “还不凶呀？骂我和骂孙子一样。”陆小凉撇了撇嘴，心里突然想起了绛曲，那个和自己断了师徒关系的师父。 绛曲就从来不骂人。 八宝不解道：“凉喊奶奶，就是孙子。” “……”陆小凉心说，你该不会是装傻吧？ 陆小凉翻了翻眼皮，将身子转向一边，此时一眼也不想看这个“黑”胖子。 八宝抹了一把脸，大手放在眼前，顿时看到了一片黑暗，不知不觉，憨声的八宝成了鼾声的八宝。 睡前，似乎耳畔传来一句，这个时候还能睡…… 陆小凉见他睡了，不由得暗暗的叹了一声，十二岁的自己，会不会以后的日子里，也只有吃和睡？ 吃，和睡，有什么不好的？陆小凉心里对自己又劝了一句。 此时，一道肥硕的影子溜进了夕阳，肥猫叼着三四只鱼干自膳房走出，它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在说，幸好救回了偷偷藏的小鱼干。 夜不深，八宝挪开了手掌，看到的依旧是黑暗，他下意识猛然坐起，幸好身旁还有火光。 八宝嗅了嗅，闻见了阵阵的甜香之气。 “什么，香？” 陆小凉坐在火边，熬制着锅里的米粥，笑道：“粥，菜都被烧了，好在豆米还放在缸中，这才不至于叫咱们饿肚子。” 八宝颤动着高壮的身子爬了过去，凑到锅边，便瞧见了里面泛红的粥，忍不住伸手一蘸。 “烫！” 八宝将手指含在嘴里，忽的双目精光一闪，拍着手笑道：“吃，甜，好吃！” “凉，粥，什么粥？” 陆小凉以勺子舀了一口，含进嘴里顿时香甜，豆米又软糯可口，便随手将火堆熄灭，他笑道：“和你的名字一样，这叫八宝粥。” “八宝？” “嗯，里面有粳米、红豆、绿豆、花生、桂圆、莲子、杏干、红枣，所以得名八宝。” 八宝怔了怔没有说话，陆小凉舀出两碗粥，一碗递给八宝说道：“给奶奶送去吧，我可不敢上去了。” “啊？哦！”八宝回过神来，口中还念叨着“八宝粥”三个字。 同一时刻，还有一个人也说了“八宝粥”三个字。 “还要些别的吗？” “卤牛肉有吗？” “没有。” “风鸡呢？” “也没有。” 和尚笑着摆了摆手，对店小二说道：“谢谢你，还是一碗八宝粥。” 估计和尚心里也在腹议，什么都没有还问什么问。 当店小二转身时，和尚微微一愣，看着一位年轻道人坐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不禁微微一笑。 “笑什么笑，你也忒的不道义，来都来了，也不说来看看我。” 和尚笑道：“不走，我怕走不掉了。” 年轻道人赶忙摆手，急道：“你说清楚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和尚连忙解释道：“我怕自己心软，舍不得走。” 年轻道人悠悠一叹，说道：“是呀，十二年了，足足的一个轮回呀，毕竟你照顾了他十二年。”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自小凉懂事起，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呃，真不要脸。”年轻道人白了他一眼，又打量起这家小店，略显无事的问道：“还能封印多久？” 和尚听后眉间紧锁，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不由自主的摘下了脖颈上的串珠，拿在手中撵动起来，似乎他听到了一件令他烦心的事， 直到数了一百零八颗，他才稍稍安抚下来，说道：“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一辈子。” 虽然是一句没用的话，但年轻道人却也凝眉思索起来，他知道，能令和尚说出这样的话，估计事态很严重。 换句话说，和尚无法控制住他们所说的封印了。 这家小店不大，座落在小镇上很不起眼，故而往来的客人不多。 店小二换上了烛灯，看了一眼年轻道人和桌上的空碗，他不知该不该过去也问上一句，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思来想去，看着年轻道人阴郁的面色，店小二将手巾朝肩头一搭，转身走向了柜案。 “桃，知道吗？” 和尚的询问打破了寂静，年轻道人颔首说道：“瞒不住，也不敢瞒，你的徒弟随时能够解开封印，若桃不知晓此事，也太危险了。” “你说的对，那桃……” “桃过的挺好。”年轻道人抢先说了一句，跟着咧嘴大笑起来。 和尚也不禁莞尔一笑，蹙眉道：“小凉或许不会过的太好。” 这个和尚正是陆小凉的师父，绛曲。 绛曲生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美到无法去形容，因为那样词汇不会出现在人间。 “你还知道呀？”年轻道人笑了笑。 绛曲不语，年轻道人继续说道：“琅嬛阁下，永镇妖魔，一旦封印解开，桃会出手的，你放心。” “桃可以吗？” 年轻道人抄起了空的粥碗，把玩着说道：“应该没事，即便解封，只要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他都无法恢复到鼎盛时期，桃应付的过来，况且还有我呢。” 一旁的店小二盯着年轻道人，心中默默的说着，不行就再点一碗吧。 绛曲苦涩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阿弥陀佛，真的不舍，但也没有法子，之前从未有过的反应，现在却是近乎一年都要有一次。” “看来是封印松动了，那是什么反应？” “说不清，他会呆呆的坐在一边，看着天，就像一尊佛像，一动也不动。” 年轻道人点了点头，笑道：“是够怪的，这些年你都教了他什么？” 绛曲听闻后身子猛地一阵，吱吱唔唔道：“没……没教。” 年轻道人很是聪明，遂即发现了和尚的异常，忽的一拍桌子，吓的店小二一个激灵，还不等他走上前去询问，便听年轻道人厉声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到底教了他什么？” 一句质问，如一只铁手锁住了绛曲的咽喉，隔了好一阵，他轻轻的一叹。 “阿弥陀佛，真的没教，但他有瞧见过我修炼，只是他的体内不存灵气，想必是没有领悟。” “好事呀，那有什么打紧的？”年轻道人顿了一顿，问道：“你这般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绛曲苦笑一声，双手合十说道：“原本他该惊艳于世，却被封印成了一个废人，阿弥陀佛，造孽……” 凡人篇 第三章 八宝 年轻道人嘴角一弯，全然不在意的笑道：“你莫要想那么多，咱们做的是利天下人的善事，况且退一步讲，你我皆为出家人，又何苦自寻烦恼呢？” 他的话虽有些冷酷，但说的也不无道理，绛曲点了点头，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但愿吧……” 夜深，皎月刺穿了流云，藏了一半，露了一半。 陆小凉蹲在地上洗刷着粥锅，手脚麻利的，堪比酒馆里的杂工，可见绛曲平日里该有多懒。 陆小凉一抬头，瞧着笨拙的八宝朝自己走来，他刚张了张口还不等说，便被八宝一句话顶了回去。 “桃说，饭，以后，你做。” “凭什么？”陆小凉怔了怔，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八宝憨憨的一笑，说道：“好吃。” “……欺负人了吧？” 八宝可不管那么多，抻了抻懒腰打了个哈欠，径直的朝屋里走去，根本不管陆小凉作何表情。 陆小凉气鼓鼓的将碗朝水盆里一扔，溅起了一阵冰凉凉的水花，浇的他顿时分不清什么是泪，什么是水。 月光照耀，映在水盆里一张咧嘴大哭的脸，好似连这夜都在笑话他。 陆小凉双眼通红，一拳高高举了起来，正要砸向水盆时，他瞬时停在了半空，口中迅速的念叨起来。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 念叨了一阵，陆小凉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又捡起了那被他丢进水盆里的碗，忽听这夜在向他道歉，他也在向这夜道歉。 “对不起……” 清早，大铺之上，八宝摆了一个大大的“大”字，身下还压着陆小凉的枕头，陆小凉则是坐在床头，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这一夜，自己已经记不清应答了多少次八宝的梦话，八宝喊他一次，他迷迷糊糊的应了一次，哪知便没了下文。 这一夜，自己也忘记了被八宝踢醒了多少次，总之，全是伤。 十二岁的陆小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强忍住了委屈，换上一副笑的并不开心的脸。 这是陆小凉在云宫里生活的第一天，师父临走时与他说过，第一天，你要学会笑。 陆小凉笑眯眯的走出了小屋，迎面正遇上了蓬头垢面的晚桃，这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倒不是样子有多丑，实在是这副邋遢的样子，着实难与昨日的精致联系到一起。 晚桃拖着疲惫的身子，睡眼朦胧的看他一眼，问道：“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陆小凉缓了缓，这才合拢上了惊讶的嘴，他忙道：“昨日失了火，膳房里都没了吃食，要下山去买。” “该死的八宝。”晚桃狠狠的咒骂了一句，又摇头道：“你想都别想，这里到山下要走三个时辰，等你回来老娘都该饿死了。” “呃……”陆小凉扫了一眼四下，忽的瞧见院子里的一排小菊，他问道：“奶奶，那些菊花可任我用吗？” 晚桃疑惑道：“菊花可食？” “可食，古书里有记载，采其金蕊，清火缓烹，食之如肉。”陆小凉说着，随手采下了十来朵小菊，捧在怀里，好似抱了一个太阳。 晚桃摸了摸下巴，颇为不屑道：“吹了吧？花能和肉比？” 陆小凉眼珠一转，登时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奶奶，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我能以菊花做出肉来，您便传我云宫的术法，可好？” 晚桃张了张，登时便要脱口答应，哪知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咽了回去。 只见晚桃伸了伸懒腰，睥睨的瞧了他一眼，冷声斥道：“我不答应，你敢怎的？还敢和老娘讨价还价，小王八蛋，快滚去做饭！” “我……”陆小凉一听，小手抖了抖，那十来多菊花哗啦啦的坠了下来。 晚桃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了琅嬛阁内。 陆小凉望着她的背影，小嘴儿不禁撅了撅，眼珠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将那十来多菊花砸的颤颤巍巍。 同时，似乎陆小凉的心，也被什么砸了一样。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陆小凉蹲在地上，不断的念叨着静心经，怎奈这经文也止不住他的泪。 八宝此时揉着睡眼走了出来，也不知是饿醒了还是被晚桃吵醒了。 他看着陆小凉在哭，不禁诧异道：“凉，别哭，下回，先睡。” 陆小凉瞧了他一眼，委屈的，哭的更厉害了。 琅嬛阁中，晚桃带着一脸刻薄走了进去，直到上了一层，她这才变了脸色，顿时温和了许多。 她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怎奈她什么也看不到。 微微一叹，她大步走上了第九层，坐回到只属于她的摇椅。 肥猫正团成一团打着瞌睡，只见它耳朵动了动，见是主人走了过来，它机灵的跳到一边，将这摇椅让给了她。 晚桃缓缓坐了下去，那温和的脸，又多了几分憔悴。 “我是不是太过了。” “可谁叫你是他的徒弟呢。” “他欺负我时，又何曾想过自己过不过？” 晚桃说着，她袖子一抖，一支木钗掉落在手。 木钗的做工很差，即便放在小镇子里，也是上不得台面的物件。 可便是这样的物件，却被晚桃紧紧的握在了手中，哪怕木刺划到了手，又哪怕丑陋映在了眼。 她思忖着，许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这回忆也一定是美的，只见她“噗哧”一笑，咧开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正笑着，一道香气传来，竟将她自回忆中拉了回来。 晚桃狠狠的一嗅，顿时有一种清新的香气传来，忽的，八宝端着一只小碗走了进来。 “桃，吃。” 晚桃凝眉一怔，恼了一眼八宝，接过碗来，见其中飘着满满的花瓣，好似一片片嫩肉。 “还真能做成吃食，亏的没和他打赌。”晚桃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唇齿一开一合，顿时丝丝肉感传来，像极了在吃薄嫩的羊肉。 菊花花瓣不柴不老，清香气环绕口中，每一次咀嚼都是一次极大的享受。 晚桃不知不觉吃干了一碗，大大咧咧的在袖子上抹了一嘴，又将空碗递了回去，对八宝道：“再来一碗。” “凉，就做，一碗。”八宝憨憨的说着，不忘舔了一口嘴角的花瓣，又补了一句“真的”。 晚桃眼眸一寒，看向那装傻的八宝，一旁的肥猫突然身子一颤，拔腿便跑向了琅嬛阁外，似乎感到了要出什么事。 片刻，小楼里传来一句问，小王八蛋去哪了？ 片刻，小楼里传来一句答，下山，买菜。 吉祥镇。 镇子不大，却热闹的很，陆小凉随绛曲去到云宫时，有路过此地，故而知晓有这么一个镇子。 陆小凉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竹篓，背在身后，隆起的像座小山。 路过一处草药摊时，见他这般模样，还当是上山采药的小药童，故而摊主上赶着追问他，“小师父，今儿采的什么药啊？” “弥陀陀，小僧现在不是和尚，是道士，小僧也不是来卖药的，小僧是来化缘的。”陆小凉忍不住唱了个佛号，还是佛号顺口一些，只是这话听起来着实别扭了些。 陆小凉生的白净漂亮，谁人见了都倍觉讨喜，只是摊主一听是来化缘的，忙装聋作哑躲闪到了一边。 如此看来，钱财可抵百万兵…… 陆小凉讪讪的一笑，正要扭头离开，却见一道人影冲了过来，将他狠狠的撞在一边，又见那人影蹲在草药摊前，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万年人参有了么？” 陆小凉揉了揉肩头，望向那人影，见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手中还执着一条幡子，上写“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载”，那“载”字不知是被哪个不识字的写成了“栽”，又胡乱的涂了几笔，仅能勉强认的出来。 草药摊主似乎识得那老人，不由得苦笑道：“老神仙，你一天来我这里三趟，真的没有，若是我有那种神物，老汉早就腰缠万贯了，又何苦在这大热天的摆摊子。” 摊主说的有理，老人一时间沉默了下去，他那清癯的身影显得十分落寞，隔了半晌，老人开口问他。 “你没诳我？” “真没有……” 老神仙捻了捻长髯，疑惑道：“不该呀，老夫算无遗漏，这万年人参便是应在了此处。” 一旁的陆小凉不禁一笑，对老神仙笑道：“老人家，你要寻万年人参吗？” 凡人篇 第四章 老神仙 老神仙猛的一回头，陆小凉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只见他戴了一副漆黑的叆叇，透过镜片，依稀可见内中的深邃。 陆小凉怔了一怔，赶忙摆摆手道：“老人家别误会，小僧也识得一些草药金石之术，您说的万年人参怕是这天底下都不会存在了。” 老神仙长长的舒了口气，笑问道：“小道士，为何这么说？” 陆小凉不由得暗暗惊讶起来，先不说他能否视物，自己这一身和尚装扮，他又怎知自己是道士的？ 老神仙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此时站起来，装出一副高人的做派，笑道：“你的身上有云香的味儿。” “云香？” “你莫管那么多，快说快说，为何天底下都不会有万年人参？”老神仙不耐烦的追问道。 陆小凉砸吧砸吧嘴，此时越瞧这老人越觉得神秘，听他一催，只好赶紧说道：“百年人参，重达八两，世间已是罕见，千年人参更是稀少，可为一斤大小，如此推断，那万年人参当以十斤计算。” 陆小凉笑了笑，继续说道：“小僧说这些，并非是说万年人参太重，而是其缨要较大于根，十斤的人参，缨子岂不是要与小树一般？既然如此明显，定会引来贪心者的，那人参莫说百年千年万年，便是几十年的都算是珍宝，贪心者唯恐被他人摘取，定然早早的自己先摘了去，根本不等人参长到万年，况且，谁也没有那么长的寿元去等。” 老神仙点了点头，又听陆小凉道：“何况，古书中记载，万年人参乃是神仙之物，其附近定然伴有大凶之兽，为的便是等人参结出了万年，好摘取自己享用，如此才能脱离妖籍立地成仙。如今天下平定，妖兽了无踪影，故而，这万年人参也绝无仅有，怕是只能在书中有所记载，但天底下却绝对不会存在的。” 草药摊主听的愣了神，待陆小凉说完许久，他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鼓起掌来。 “哎呀！小师父，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呀！对对对，就是这么个道理！”摊主忙吹捧起来，他当真希望陆小凉能说动这位老神仙，免得总缠着自己。 老神仙没有开口，而是眉头微微一皱，盯着陆小凉看了起来，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看不看得见。 片刻，他掐指算了起来，算着算着，忽的一惊，二话不说，抄起幡子便跑，跌跌撞撞的，不知碰倒了多少人。 “真奇怪……”陆小凉望着那老神仙的背影，口中呢喃了一句，无奈摇头一笑，走向了街的深处。 就在不远之外，一座茶楼之上，晚桃喝了一口清茶，遂即吐了口沫子，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难喝！” 年轻道人苦笑一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看瞧向自己这边，这才松了口气，他压低了声劝道：“桃，你庄重点行吗？” 这年轻道人的身旁，正是陆小凉的“奶奶”，不过晚桃此时打扮的精致许多，美的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庄重你……”晚桃刚想开骂，忽的想起了这人是自己的哥哥，只能硬生生的将一个“娘”字咽了回去，而是改口斥道：“假清高！假道学！李落凡，你假不假？” 巧了，这年轻道人竟然与云上神宫的当代宫主同名同姓。 传闻李落凡，乃是天上的剑仙转世，十六岁步入上境，三十六岁步入玄境，一百一十六岁步入太境，二百三十五岁步入了万中无一的虚境，甚至有人说，李落凡只差半步便可飞升成仙。 故而李落凡还有一个称呼，伪仙人，当然，还有一个称呼，天下第一。 李落凡被她说的羞红了脸，不禁虎目一瞪，反讥道：“我看你是疯了！你……你怎的让他下了山？” “不下山，吃什么？灵济阁的仙丹？”晚桃面对李落凡的斥责，她是丝毫不惧，反倒硬气无比，接着嚷了一句“小二来斤牛肉”。 李落凡被她顶撞的没了声音，只能气鼓鼓的坐在一边，那模样哪里还像一代高手，反倒像是一个被人骗去了糖果的娃娃。 二人眼看着陆小凉没了身影，晚桃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她问：“这小子竟然还懂草药之说，追么？” 面对自己的亲妹妹，李落凡生气归生气，但疼爱也当真疼爱。 他满脸的怒意顿时散了大半，只是声音微微有些生冷，他道：“不用，方圆百里，我尽可知。” “那你还拉着我下山？” “我……”李落凡又被她噎了个大红脸，心说知晓一回事，不跟着他，若是人跑了便又是另一回事。 晚桃舔了舔唇，朱唇一晃，张口道：“你的修为又精进了，竟然能够感知到方圆百里，怕是真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听到妹妹这般称赞，李落凡的冷脸“唰”的一收，不禁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他说道：“雕虫小技而已，当年师祖的境界才叫可怖，甚至能够感知未来。” “那岂不是预知？” “就是预知，师祖曾言，两百年后，天下无邪，你瞧，如今哪里还有邪派的影子？” 晚桃砸吧砸吧嘴，瞪着他说道：“你不就是想听我夸你，夸你本事大，当年率领正派十万高手，一句覆灭了邪派十三宗。” “那可没有，我是想说师祖厉害。”李落凡嘴上这样说，但一脸的骄傲之意，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晚桃偏不叫他得意，而是又说回了那位太师祖，她点点头道：“师祖当真是厉害，竟然能够看到百年之后的事，简直就是一只活谛听了。” “胡言乱语！”李落凡狠狠的剜了一眼她，斥道：“岂可将师祖与妖兽相比，你实在是没大没小。” “嘁……”晚桃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问：“师祖这般厉害，又岂会终于二百寿元？” 李落凡白了她一眼，心说一句，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晚桃说的也是事实，只好摇了摇头，说道：“这便不可知了，那时我才十几岁，你也才六七岁，这其中若是真有什么秘辛的话，上一代人也不会告知我们的。” 李落凡说着，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他想起了什么。 沉思片刻，他的眼眸又混沌了些许，又像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 “算了，师祖高深莫测，又岂是你我可以揣度的，快三百年了，师祖的样貌早已模糊，厉害不厉害的，也不过是个迷了，就像师祖预言的四大灾劫那样。” “四大灾劫？”晚桃略微惊讶，这四个字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尽管如此的可怕。 李落凡莞尔一笑，似乎他刚刚回想起了自己与晚桃的年幼，他想要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忽的发现，妹妹早已不是孩童。 “嗯，四大灾劫，也许未来会有，不过有我在，桃，你放心，你是看不到了。” 正说着，李落凡的身后忽的一道沙哑之声传来，与那买万年人参的老神仙同音同调，只不过这回并不是买人参，而是说了四句话。 四鬼乱神，洪荒临世，日月不存，重立天地。 李落凡身子一震，但并未急于回头，而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隔了片刻，他转过头来，打量着面前的算命先生，又看了一眼那条写错了字的幡子。 李落凡莞尔一笑，朝他拱拱手道：“前辈，怎么称呼？” “毋须客气，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老夫一声老神仙即可。” “……” 晚桃怔的直咋舌，心说这人也忒的不要脸皮了。 “老神仙？呵呵，你活了多少岁就敢称神仙？”晚桃嗤笑道，其实也怪不得她，以她的修为寿元三百，勉强才能止容于三十年华，何况一个普通的算命骗子。 李落凡瞪了晚桃一眼，忙说道：“前辈勿怪，舍妹平日里被我宠的太没规矩了。” “你与这个老骗子说什么……” 李落凡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止住了晚桃的话。 老神仙咯咯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幡子，他道：“无妨，无妨，小丫头问老夫活了多少岁？那这可记不清了，犹记得幻云子小的时候，在老夫的怀里撒过尿。” “幻云……”晚桃这边思忖着，另一边的李落凡不愧为当代宫主，登时冷汗微微一渗，脱口道：“十四代宫主。” 晚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时，不禁猛的一拍桌子，一指老神仙骂道：“胡说八道！你个老王八！幻云祖师乃是千年之前的人物，你吹牛都吹到姑奶奶的头上了！” 她这一骂，茶楼上的茶客们纷纷侧目扫了过来，刚瞧了一眼，便被晚桃骂的连忙别过了头。 “再看，剜了你们的狗眼！” 李落凡心道，自己这妹妹，真是比邪派还邪派…… 凡人篇 第五章 阁主 老神仙微微一笑，指了指叆叇说道：“老夫这对招子你怕是剜不去了，早就被人拿走喽。” “呵呵。”晚桃一声冷笑，一时间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反驳他。 晚桃独自气了一阵，小鼻轻轻的一斥，冷声道：“老家伙，你可知我们是什么身份，在我们面前莫要胡吹大气，当心丢了你的老命！” 老神仙浑然不惧，反而捋髯笑道：“十几年前，云上神宫第二十一代宫主李落凡，率正派十万修士，与邪神所率的邪派十三宗，于四季谷大战，一举灭掉了邪派数十万众，自此世间无邪。” “你……你提这个干嘛？”晚桃心虚的弱了声音，暗道一声，他不会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莫不是真是神仙？ 哪知老神仙说完这句话后，咧嘴露出了一排黄牙，只是咯咯直乐，半天也不回晚桃一句。 待他笑声渐弱，便也不再开口，而是抄起幡子走下了茶楼。 而李落凡，却也没有挽留，更没有追问。 “你就让他这么走了？” 李落凡阴沉着脸，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晚桃倒也懂事，既然李落凡都不去追究，那定然有他的打算，自己也不好再闹。 晚桃等了一阵，李落凡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换之一副慈爱的笑脸，他转头看向晚桃，笑道：“桃，难怪师父总说，我当不了天下第一，看来这世间真的是人外有人呀。” “胡说什么呢，你现在不就是天下第一？”晚桃瞪了他一眼，也不知李落凡在想什么。 太阳低垂，黄昏临近，陆小凉背着一篓果蔬踩着山阶。 他的手里拎着一只大水桶，隐约可见几尾小鱼在试图跃出水面。 直到红黄之光射落了太阳，陆小凉这才赶到了山门之前。 “嚯！累死我了……”陆小凉抱怨了一句，推开院门，正瞧见晚桃抱着肥猫吃着核桃仁，八宝则是抄起了大石块，一下一下的砸着核桃。 一见是陆小凉，八宝喜的将核桃一扔，三两步朝他跑去。 那怀中的肥猫，似乎嗅到了鱼的味道，竟然也“喵”的一声跟了过去。 陆小凉将木桶放到地上，咧着嘴将沉重的背篓脱了下来，又递给八宝说道：“奶奶果然没骗我，此去一趟，果然花了大半天的工夫。” 晚桃翘着腿坐在石墩上，哪里还有半点在茶楼时的精致，只见她将一个大仁儿丢进嘴里，咀嚼道：“骗你个鬼，小王八蛋，一走走了一天，想要饿死奶奶？” “桃，咱不是，吃肉……” “闭嘴！”晚桃狠狠的剜了一眼八宝，接着冷笑道：“你这小王八蛋，莫不是打算偷跑？” 陆小凉只能赶忙解释：“奶奶，小凉真的是去买菜了，小凉干嘛要跑，师父说，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 “哼！”晚桃轻哼一声，一时间倒也不忍再责骂他。 陆小凉见晚桃放过了自己，便笑着拍了拍大木桶，说道：“师父说了，如果奶奶心情不佳，就给奶奶做鱼吃。这不，路过山下时，拾了只破桶，在湖边又捞了几尾鱼，等养大了，咱们就能吃上鱼了。” 八宝的目光顿时光芒万丈，盯着那游动的小鱼问道：“凉，还会鱼？” “红烧，清蒸，油烹，样样拿手！”陆小凉忍不住炫耀起来，得意的挤出了两个酒窝。 肥猫缓缓的凑了过去，有气无力的抬起了肥爪，正要捞鱼时，却被八宝提起了水桶，晃晃悠悠的提到了晚桃的面前，笑道：“桃，看鱼。” “看你个鬼！你自己看吧！”晚桃恼恨的将核桃仁一扔，转身走向了琅嬛阁。 因为她怕在待下去，自己忍不住感到心酸，那大水桶少说十来斤，陆小凉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然提着水桶走上了山。 也不知是心疼陆小凉，还是因为那句“师父说”。 “凉，今晚，吃啥？” 陆小凉望着晚桃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眼眸，呆立了一会儿，呢喃道：“奶奶怎么又生气了……” 无为殿，是云宫中议事的地方。 左右五把大椅，上坐四位道士模样的人。 殿外的两只大鼎中，飘进了阵阵熏香，那味道，正是云香。 相传云香是云宫特有，以东海神鲸的胆香，配上十几种稀奇的神药调制，想必也只有财大气粗的云宫才能用得。 此时，一位胖道人一边抖着腿，一边懒洋洋道：“怎么，出了什么大事，还要这般劳师动众的？” 在其对面的一位老道士瞥了一眼他的腿，不禁脸上蒙起一层愠怒，正色道：“温师弟，还请庄重些，这里是无为殿，高堂之上可是有一千四百位祖师在看着你。” 老道士说完，目光移向了正座之后，那满满立着一千四百座的牌位。 牌位有大有小，有新有旧，一行行罗列下来，如同一座小山那般。 而在最顶端的牌位上，赫然写了写了三个字，李相生。 也不知这李相生，会不会是建立云宫的开山祖师。 胖道士登时抿了抿嘴，一脸不情愿的停下了抖动，咧起嘴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何师兄教训的是，只是何师兄也别忘了，这殿名无为，究竟何为无为。” 老道士涵养极高，并未被他惹的恼怒，而是开口沉声道：“无为与没教养，是两回事。” “何壁！你个老杂毛，你说谁没教养？”胖道士“啪”的一拍椅子，一身肥肉颤动着站了起来。 老道士不甘示弱，依旧面不改色，倒是胖道士身旁的一位威仪道士略微不满，斥道：“温玉初，你是在对谁说话？” “青渊，这里面可有你的事？”温玉初一挤脸上的肥酒窝，露出一丝寒的吓人的笑。 “我……”那青渊道人正要开口反驳，却突然止住了口，又或者说所有人都止住了口。 一千四百座牌位之后，李落凡含笑着走了出来，他盯着众人看了一圈，又稳稳的坐在了主座上。 或许是因为李落凡太过年轻了，面对四位道人，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温玉初站了片刻，也缓缓的坐了下来，一张肥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暗暗的瞪了一眼身旁的青渊。 无为殿上落针可闻，甚至听的到殿外的枝头上，有喜鹊在咕咕直叫。 倒是也亏的这声叫唤，令李落凡这才开了口。 他笑了笑，说道：“灵济阁阁主温玉初，宫内的丹药都归您老人家管。” 温玉初赶忙起身拱了拱手，恭敬的回道：“不敢，掌门师兄。”原来李落凡竟然比他还要大。 “坐，坐坐。”李落凡挥了挥手，接着说道：“雷渊阁阁主青渊，掌管宫内执法戒律，便是宫主犯错，您老人家依旧可惩。” 青渊并未像温玉初那般起身，而是微微的叹了一声，将头低了下来。 “何壁师兄，凌霄阁阁主，内门弟子的总师，咱们云宫的天骄可都在您的手里。” 何壁听后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双眼清澈的望着他，二人对视了一阵，李落凡嘴角一弯，笑道：“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呀。” 众人此时不能在缄默，八人齐声的道了一句：“不敢。” 李落凡摆了摆手，不提此事，而是继续说道：“唤大家来此，说是出了什么大事吧，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这事又不能不提。” “掌门请说，我等自当舍命。”说话的是一位年岁颇大的道人，面色黝黑，有些邋遢。 李落凡看了他一眼，顿时笑道：“青鸾师兄言重了，倒也用不着舍命。” 青鸾与青渊是两兄弟，同为云宫阁主，只是前者掌管烟雨阁，寻常弟子于此阁修习。 只是两兄弟的性子截然不同，兄长青鸾不苟言笑，为人木讷，弟弟青渊形如烈火，刚正不阿。 倒也算的上是云宫中的一件奇景。 “万妖宗副宗主南宫无南，昨日现身于飞鸿剑派，抢夺了一件器物。”李落凡不紧不慢的说着。 “万妖宗……”何壁道人略一沉思，又说道：“当年那场正邪大战之后，天下难道还有邪派吗？” 李落凡笑着摆摆手，说道：“当年正邪大战，并非诛杀了所有的邪派妖人，只是灭了其宗门而已。只是有一些妖人逃了，不过这十几年来，正道各门也不断的去搜寻他们，连消带打，剩下的倒也不多。那南宫无南我有些印象，只是围杀他的不是我，不知为何会叫他逃了。” “邪派妖人，人人得而诛之，那南宫无南名头不大，想必修为不强，根本无需我们这些阁主动手，便是派些你手下的天骄弟子，约莫着都能取了他的性命。”青渊对何壁说道。 “青渊，话不可这么说，若真那么容易，掌门会唤我等前来？”青鸾瞥了一眼弟弟，心说你光长脾气不长心眼啊？ 而一直久久不语的温玉初，却是淡淡的冷笑一声，他端起身旁的茶盅，不等喝茶却先开口道：“什么器物？” 凡人篇 第六章 第四件器物 李落凡玩味的一笑，看了一眼泰然自若的温玉初，他说道：“烛龙角。” “嘶！还真有这东西呀？”温玉初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嘴角微微的抽了抽，又说道：“传说洪荒时期，凶兽遍地，唯‘饕餮’‘烛龙’‘梼杌’‘穷奇’为‘四大最凶’，今日的大慈悲寺、飞鸿剑派、南潮观音和曾经的万妖宗，各派高手合力才将四兽压制，后炼制为‘饕齿’‘龙角’‘杌爪’‘奇目’，分由四大派看管。” “不愧是灵济阁阁主，说的一点也没错，只是还有一点或许温师弟不知。” “掌门师兄请讲。”温玉初眼神中满是疑惑，不由得着望向李落凡。 李落凡悠悠的一叹，说道：“洪荒时期，传闻四大最凶是万妖宗搞出来的，他娘的。”李落凡骂了一句，似乎是从谁的身上学的。 温玉初眉间一皱，后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莫非那南宫无南有法子将那四大最凶再弄出来？” 李落凡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何壁不愧为内门弟子的总师，瞬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顿了一顿，开口道：“如今邪派覆灭，那南宫无南更是无家可归，与其叫我正派当道，倒不如放出四大最凶，令天下重新归于混沌，等到了那个时候，邪派再死灰复燃……” “咯吱……”青渊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突然厉声道：“做梦！” 李落凡见诸位阁主广开言路，自己倒也乐的倾听，便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待几人一番话说完，青鸾凝眉道：“我怀疑，想要复活四大最凶，怕是要收集齐了那四样器物，如今烛龙角已失，他万妖宗定然也有一件，如此一来便有一半，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埋伏在南潮观音和大慈悲寺，以防南宫无南打两派的主意。” 听到这，李落凡缓缓的放下了茶杯，他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南潮观音所掌握的‘杌爪’，早于三百年前便丢失了，这是师祖说的。” 温玉初笑了笑，说道：“我可不记得呀。” “你小的时候就知道吃！”何壁悠悠的说了一句，登时将温玉初闹了个大红脸，其他师兄弟纷纷莞尔一笑，似乎几人又回到了小的时候。 李落凡扫了一眼四人，笑了笑说：“还记得咱们十来岁的时候，温师弟在‘小炼狱’里，因为偷吃一个果子，差点死在那里，亏的大师兄出手，这才保下了性命。” 温玉初鼻息一叹，偷偷的瞥了一眼何壁，见何壁依旧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底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李落凡不愧为云宫的掌门，一句话便缓和了几个人之间的矛盾。 一时间，这几人都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是在回忆，还是在偷偷的感叹。 “说着话，还有六年，这十年一次的‘小炼狱’又要开了，不知这次又会有哪些弟子胜出。”青鸾笑了笑，试图让大家回到现实。 不苟言笑的何壁说道：“怎么不知，内门弟子呗。” “不见得，上一次的小炼狱中，就是出了绝世天才的外门弟子齐浣，说不准这一次又出了张浣李浣。”青渊及时的补了一句，谁说弟弟不帮哥哥…… “你个老家伙……” “哈哈……”众人都笑了，温玉初也笑了。 李落凡笑着点了点扶手，说道：“说正事，说正事。” 青渊此时站起身来，正色道：“掌门，这次我亲自坐镇大慈悲寺，当年斩杀邪派群魔时，我与那南宫无南交过手。” 在场之人，无一是简单之辈，登时便想通了此事的关键，便是赶到大慈悲寺中。 若是南宫无南当真拥有三件器物，那最关键的便是第四件，也就是大慈悲寺的那一件。 “呵呵，你歇着吧，交过手了，人家不还是好好的吗？况且人家南宫无南又不是咱云宫的，犯了错又何须你去惩戒，自当由我烟雨阁的弟子去。”青鸾伸手将弟弟拉了下来。 他其实暗有私心，似此等之事，定当以大慈悲寺为主，面对敌人也是以大慈悲寺为主力，己方必然危险不足，故而让门下弟子前去历练，又能立下一功，真乃一举两得。 何壁哼笑了一声，说道：“青鸾说的对，青渊去了不成体统。只是寻常弟子去了怕是拿不下来，反倒叫那帮秃驴看了笑话，还是内门弟子去吧。” 青鸾听了前半句还没等高兴，听了后半句顿时拉下脸来，说道：“大师兄，你内门弟子还不够威风吗？与我抢什么功。” “这是抢功的事吗？” “我……” 不等青鸾说完，李落凡摆了摆手将二人的话打断，他见士气可用，开口道：“真好，够勇敢，不过这事恐怕没有咱们想的如此容易。” 四人一听，瞬间正襟危坐，郑重的看向李落凡，但听他沉声道：“南宫无南抢不抢夺，老实讲我并不担心，我反倒担心的是……若是那南宫无南死了，伤了，残了，留下了，那他的另外器物，又会到谁的手里？” 李落凡说完，底下的四人纷纷身子一抖，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李落凡则是笑道：“麻烦四位喽，一起去趟大慈悲寺，可好？” 四人头顶之上，如同炸雷闪过一般，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有酸，有甜，有苦……但不管有什么，四个人都有一样，那就是钦佩。 四人暗想道，难怪师尊会选李落凡为掌门，论修为，他已是近乎天下第一人，论头脑，更是谋他人所不谋，如此智勇双全之人是我门掌门，此乃大善。 话已点的很透，谁也不是平庸之辈，如今的天下，邪派覆灭，唯正当存，云上神宫能够傲立群门之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实力，若那四样器物被别的门派得了去，岂不是会压过自己一头？ “是，掌门。”四人无话可说，齐齐的站起身来，朝着李落凡鞠了一躬，这一次，四个人服气的很。 李落凡笑着点了点头，一手端起茶杯，一手随意的挥了挥。 这副风轻云淡的气概，如将天下握在手里一般，也着实是有些天下第一人的韵味了。 温玉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嘴角一笑，转身与其他三人退了出去。 当三人离开无为殿时，天已黑了大半，只剩远处还有些亮光。 又或许是因为此地离天太近，那月亮大的吓人，所以才有余光延伸至天边吧。 “月亮好圆。”温玉初淡淡的说了一句。 其他三人皆是微微一笑，并未去理会他，温玉初也跟着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说道：“像糖饼。” 与此同时，琅嬛阁上，陆小凉端着食盘走上了第九层。 陆小凉为肥猫起了个名字，叫“猫不肥”，可能是种安慰吧。 猫不肥见陆小凉来了，立马自晚桃的腹上跳了下去，这一蹬，蹬的她有些胃疼。 “死猫……”晚桃揉着小腹自摇椅上坐了起来，狠狠的剜了一眼猫不肥，又被陆小凉手中的食盘所吸引。 猫不肥在陆小凉的脚边蹭了蹭，惹的他暖暖的一笑，自食盘上取下一碟“酱鱼”来。 他放到猫不肥的面前，笑道：“可肥可肥的江鱼呀。” 猫不肥“喵”了一声，肉眼可见它的肉脸，咧的比今晚的月亮还圆。 晚桃微微的伸了伸脖子，满是期待的看着食盘，她见陆小凉抬起头望向自己，又赶忙躺了回去。 “哪个混蛋说我爱吃鱼了，我最讨厌荤腥之物了。”晚桃哼了一声。 陆小凉笑了笑，将一碟一碟的菜放在小桌上，如数家珍道：“八宝说了奶奶爱吃清淡的，我就只做了白粥和小菜，奶奶放心，不荤也不腥。” “……” 晚桃心里将八宝骂了一顿，八宝呀，你快死了吧，哪里是我爱吃清淡的，明明是你不会做别的好不好？ 但话已出口，自己又不好出尔反尔，便冷笑一声，说道：“清淡尚可，不过味道不佳，可别怪奶奶发火。” 陆小凉端菜的手猛然一抖，定了定神，又笑道：“不会的，八宝说了，比他做的好吃。” “……” 晚桃舀了一勺白粥送入口中，心说一声，一个白粥而已，我便说你做的不好吃又如何？ 她将粥含在口中，身子不由自主的去躺进摇椅，忽的，她彷如电击一般，“腾”的又坐了起来。 晚天仔细的咀嚼起来，那入口口，每一粒米颗颗分明，根本不似八宝做的那样，如面糊一般。 不仅如此，粥中带有极大的鲜味，混上小青葱的香甜，如同在吃鱼肉一般。 “好吃吗？奶奶？” “好……太好吃了！” 凡人篇 第七章 入门功法是抓鬼 “你这是什么粥？” “就是白粥啊。”陆小凉用眼睛挑了挑，好似在说，不信你看。 晚桃用勺子翻了翻，这确实就是一碗白粥，只是撒了些葱花而已。 可白粥是白粥，怎么又会如此的香甜鲜滑呢？ “奶奶可是想知道，这碗白粥是如何做的？”陆小凉眼珠一转，贼的像只猴子。 “有点想啊。”晚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要坏。 陆小凉赶忙一抱拳，朝晚桃施了一礼，笑道：“请奶奶看赏！” “赏……赏什么赏，你说什么了老娘就要赏？” 陆小凉微微叹了一口气，他道：“虽说如今邪派覆灭，可还尚存余党，看似天下太平，实则贼人由明转暗……” “说重点。” “我想学些本事，将来能够自保，也能够保护奶奶！”陆小凉说完，光头被月光照的很白，显得一张脸坚定无比。 晚桃怔了怔，说道：“你莫不是傻了，老娘一个太境高手，用你一个小光头保护什么？走开点，晃到老娘了。” 陆小凉“哦”了一声，挪开步子继续说道：“奶奶，就教我些本事吧，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你敢不做……”晚桃的声音极小，显然自己也有了些犹豫。 李落凡特意交待过她，不能教陆小凉任何的功法，但又不说是为了什么，如今这孩子的要求也着实不过分，真不知为何不肯教授。 云宫的功法是由剑气双修，剑是《云上九霄神雷剑诀》，气是《烟云十三心法》，在晚桃看来，这也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相反，云宫为了广收门徒，还要将其大传特传。 “这……”晚桃不禁有些犹豫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犹豫，是因为一碗粥，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在她的心里，确实也感到一丝的不忍和不解。 “总不能这孩子交到我的手里，十年之后，叫他成了废人？”晚桃暗暗的思忖着，陆小凉见她有些松动，登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陆小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着，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哭道：“我生来便没了爹娘，相依为命的师父将我送了人，奶奶又这般凶我……” “我……”晚桃登时心头软塌了一大块，但她怎么说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心软是一方面，可理智尚存。 晚桃忽的身子一动，她摸搓着摇椅恶狠狠道：“别哭，再哭老娘就宰了你！” 陆小凉不吃她这一套，心说你吓唬我也没有用。 这一套确实管用，晚桃皱了皱眉，语气缓和了些，她道：“好了，好了，传你功法也不是不可以，你若是再哭，老娘便将你丢出去喂狼崽子。” 似乎但凡是个孩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大灰狼…… 陆小凉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对通红的大眼眨了眨，挤出两汪水来，只听晚桃坏笑道：“想学云宫的功法倒也不难，只是你是否有那份资质便不得而知了。” “奶奶请说。”陆小凉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说道。 “呵呵，咱们云宫的弟子呀，想要入门先要学好本门。” “入门？本门？奶奶，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晚桃笑道：“自然是有的，咱们云宫是道家，那道家的本门是什么？” 陆小凉想了想，说道：“无为，天地，长生。” “嗯？”晚桃猛然自摇椅上坐了起来，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晚桃思索片刻，发觉自己真的想不起来，便索性不去管它，继续说道：“你说的是什么鸟话，咱们道家的本门应该是降妖捉鬼才对呀。” “降妖捉鬼？”陆小凉怔了怔，这个答案他确实没有想到，可能天底下也不会有人想到了吧？ 这世上哪来的妖，又哪来的鬼。 晚桃颔首一笑，说道：“不错，不错，就是降妖捉鬼，凡是云宫的入门弟子，先要学习《降妖捉鬼十三篇》，只有你学会了这套功法，才算是云宫弟子。” “这……”陆小凉咬了咬唇，弱声问道：“奶奶莫不是诓我？” “屁话！老娘……”晚桃本想说“老娘用的着诓你”，但发觉自己若真这样说了，也太过不要脸皮了，便将话一转，说道：“诓你作甚，你先去学，等学会了再来找我，莫说我不给你机会，若是你自己不想学和学不会，那便怪不得人喽。” 陆小凉顿时心里衡量起来，师父绛曲不曾教过自己一招半式，如今难得有机会学些术法，倒是可以试试，不然也别无他法。 想到这，陆小凉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挥起大袖擦了擦眼角的泪，他朝晚桃一抱拳，正色道：“好，我学，还请奶奶教我。” 晚桃心说，老娘怎么教你，谁会那鬼东西。 “哦，这丫丫儿的东西，犯得着老娘这等太境高手来教么，楼下第八层，天字一号架子上的甲字子级一号，那本就是了，你自己学吧，学会了在来找老娘……” 陆小凉听后大眼闪过一阵阵光亮，心中暗暗欢喜不已，看来奶奶真的没骗我，能够放在这一等一的位置，定然是本绝世秘籍。 “谢谢奶奶，我这便去。”说完，陆小凉转身便要走，生怕晚桃会反悔一样。 晚桃满意的笑了笑，心中却早已狂笑不止，她哪里记得什么书在什么地方，只不过随手一放而已，刚巧这第一本书她记得最牢。 “先别急，这粥的秘密你还没说呢，怎的，老娘不诓你，你还想诓老娘不成？” “嘿嘿……”陆小凉抹了抹鼻子，说到了吃，他一扫那副委屈模样，不禁侃侃而谈道：“倒也简单，将白米放进鱼肚中，使白米由鱼汁蒸熟，再用其锅中存汤佐以葱花，米是鱼的鲜味，汤是鱼的肉味，二者混于一碗清粥，岂有不鲜的道理？” 晚桃略微一琢磨，忽的噗哧一笑，挥了挥手，将陆小凉撵了出去。 当陆小凉离开第九层时，晚桃开口说了一句，以后做点肉吃吧。 第八层，铁门。 陆小凉推开第八层的铁门，顿时一股浓浓的灰尘席卷而来，呛的他不住的咳嗽，显然这里许久没有人来。 “天字一号……这里！”陆小凉不傻，直接看向第一个架子，伸手一摸柱子上的灰尘，露出了“天字一号甲”这五个字来。 “降妖捉鬼……降妖捉鬼……”陆小凉翻找着书卷，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人，竟然打乱了书架上的次序，害得自己好一通翻找。 翻了十来本，陆小凉突然眼光一亮，正瞧见一本似小儿话本的旧书，赫然七个歪歪扭扭的字，降妖捉鬼十三篇。 陆小凉小心翼翼的将书拿了起来，看这封面的老旧，生怕自己一声咳嗽震碎了它。 翻开一页，写书人的名字叫“天地无极一等一至尊永生神”。 “……”陆小凉将书合了起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那封面上的字，当他确定自己没有拿错后，强忍着心中疑惑，又将书翻开，这一次，他直接跳到了第二页。 书的第二页，一眼便映进眼中的是两个大字，“首篇七道”。 陆小凉再往下看，上写“天地不公，划分六道，上三道为仙，下三道为人怪妖，然不被天地所证，尚有一道，为鬼道……” 陆小凉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时不时的在空中挥画起来，与其说是在写字，倒不如说是鬼画符。 看着看着，陆小凉突然眼前一花，他揉了揉眼，便将这书合了起来。 他刚要起身，许是坐久的缘故，双腿一麻，险些栽倒在地，亏的立时扶住了书架。 “这书看的，身子都软了，说的什么鬼话连篇，这世上哪的什么天眼，又哪来的什么鬼。” 陆小凉嗤笑了一声，心说自己可能还是被骗了，这书与修仙何来的半点关系，尽是教人捉鬼的法子，着实是可笑至极。 正要起身，陆小凉忽的眼睛一睁，只瞧面前不知何时蹲了一个老头，头戴一顶瓜皮小帽，像极了一个土地主。 “你……你是谁？” “呃……鬼，你是谁？” 听他自称是鬼，陆小凉“呀”的一声大叫了起来，正要呼喊奶奶救命时，他顿时收住了口，瞪着一对大眼盯着那老头。 隔了好半晌，陆小凉缓缓的伸手朝他摸去，明明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却硬生生的穿过了老头的身子。 “你……你还真是鬼呀？” “是呀，你不也是吗？” 陆小凉吓的顿时冷汗直流，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发觉热的烫手，这才松了口气。 “胡说八道！我明明是人！” 鬼老头“咦”了一声，不禁打量起陆小凉来，片刻之后，他奇道：“怪了，你若是人的话，那你怎会有鬼气呢？” 凡人篇 第八章 鬼老头 “鬼……鬼气？什么鬼气？”陆小凉吓的一咋舌，心说自己不会真死了吧？ 鬼老头捋了捋髯，他将眼睛眯成两个“一”字，说道：“鬼气又叫冥气或死气，世人吸取天地灵气来修己身，最终成神仙魔怪妖，唯独鬼不同，鬼就是鬼气，嗯，你左边第三排架子上的第四本书有讲。” 陆小凉不自觉的瞥了一眼，伸手翻找了起来，找出一本名叫《吐纳经》的书，还不等他翻看，却听鬼老头笑道：“不过那书里没有讲鬼气，这东西，讲不了的。” “为啥？”陆小凉好奇问道。 “鬼气嘛，人死了才能鬼，成了鬼才有鬼气，但你既然已经死了，又如何告诉告诉活人鬼气是什么？” 陆小凉想了想，点点头道：“确实有道理，那么说，我死了？” 鬼老头摆摆手，凝眉道：“你……应该没死，生气有，死气也有，这可怪喽怪喽！” 鬼老头说完，足尖一点，身子飘飘然而起，径直的在空中盘旋起来，一边飞着一边念叨：“我看看，我看看，哪本书里写过的，嗯，一定是写过的……” 忽的，鬼老头大袖一涌，书架上的书纷纷飞起，绕着他不断的流转。 此处成千上万的书，瞬间凝聚成一个大球，将那鬼老头包裹于其中。陆小凉听的清楚，唰唰的翻页之声不绝于耳，如此看书的法子，令他心中不免大惊。 陆小凉越瞧越觉得吓人，步子忍不住朝后一退，竟然跌坐在了地上，也正是这一摔令他反应了过来，忽的大叫了一声，便朝门口跑去。 他刚跑出没两步，却是面前一黑，只觉撞在了棉花上一样，整个人又被弹了回去，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着了他，也吓着了他。 陆小凉刚要大叫，却见八宝揉着肚子，关切问道：“凉，怎么了？” 不等他回答，晚桃怀抱着猫不肥，自八宝的身后走了出来，她瞧了一眼陆小凉身后的书阁，不仅眉头狠皱了起来，厉声骂道：“小王八蛋，老娘要被你饿死了，你却在这里耍闹？” “不……不是呀！奶奶，有鬼呀！这里有鬼呀！”陆小凉猛地回头一指，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倒不是被那鬼老头耍的有多乱，相反，每本书整整齐齐的置放在书架上，好似根本没人碰过它们一样。 陆小凉不信邪，他拍了拍屁股自地上站起，冲向书架前翻看起来，却见每本书上都积了厚厚的灰土，仿佛有上百年没人看过了那般。 陆小凉哑然的站在那里，忽听晚桃怒道：“叫你去拿书，你一去三天，是想饿死老娘不成？” “三天？”陆小凉心惊一跳，自己在这里哪有三天，明明连一刻钟都不到。 “呵呵，你个小王八蛋，竟然躲着老娘，找了你快一百遍了！”晚桃气的俏脸通红，心中已然想好了，定要狠狠的收拾他一番不可。 陆小凉吓的连连摆手，说道：“我可没躲着，我一直都在这里的。” 晚桃眉毛一挑，冷声道：“胡说八道，琅嬛阁，巴掌大而已，你若不是有心躲藏，我们岂会找不到？” “我……”陆小凉扫了一眼鬼老头曾出现的地方，心说还是算了吧，总不能说自己遇见鬼了，还和鬼打起了交道…… “桃，别气，饿了。”八宝及时的劝了一句，生怕晚桃生气，到时候陆小凉就遭殃了。 晚桃重重的哼了一声，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小凉，冷声道：“滚去做饭，这顿饭做好了，罚你去后山砍柴。” 陆小凉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做好了还罚？” “你可以试试做不好。”晚桃冷笑一声，抱起猫不肥转身轻飘飘的离开了，只留下八宝与陆小凉大眼瞪着小眼。 “凉，要宝说，别试。”八宝很是郑重的说道。 陆小凉心说，这是废话，我才不会试呢…… 借着窗外夕阳的红，陆小凉的脸上一半凝重一半黯然，一种莫名的惆怅压了上来，盖过了两种感情，令他不断的问自己，难道，自己刚刚死了吗？ 月光照至琅嬛阁顶，随着陆小凉的脚步临近，晚桃将目光也瞥向了门口。 只见他提着一尊食盒，咧着嘴走了进来，看他这份笑，晚桃心说要坏。 “你……” “做了些小吃孝敬奶奶。”陆小凉说完，将食盒掀开，瞬时五颜六色的光散了出去，引得猫不肥跳了过来。 食盒之中，三碟小菜十分精致，黄瓜条的碧绿，萝卜条的剔透，还有一种不知名的菜。 晚桃看了一眼，嗤笑道：“喂兔子呐？” 一听兔子，猫不肥来了精神，喵了一声，似乎再说，我想吃兔子。 陆小凉将黄瓜条递了过去，晚桃捏了一块送入口中，登时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黄瓜条肉嫩皮脆，酸甜爽口，还有淡淡的五香之气，若是有点酒就好了。 “这个不错。”晚桃说完，又捡了块萝卜条，咀嚼片刻，身子不禁微微的一抖。 晚桃只咀嚼了一口，便开口道：“入口即化，好似吃了块糯桃子。” “奶奶好嘴，这萝卜炖了两个时辰。” 晚桃点了点头，前两道小菜都如此惊艳，那第三道肯定也错不了，于是开口问道：“有心了，那个又是啥？” “这个呀……”陆小凉卖了个关子，又咧嘴嘿嘿一笑。 晚桃心道，来了来了，就是这个笑。 “奶奶，那降妖捉鬼十三篇，我都学完了，咱们是不是该学云宫的功法了？” “什么？”晚桃听后暗吃一惊，一边打量着陆小凉一边问道：“都学会了？” “会了呀。” 晚桃微微的吸了口气，心里赞道：“此子还真是厉害，仅学了三天便学会了，想当年老娘才随便翻翻都觉得头疼。” 孰不知，陆小凉学了一个时辰都不到，至于为何是三天，那或许要问鬼老头了。 “奶奶若不信，我便挑出十三篇中的‘式篇’，为奶奶耍上一番。”说完，陆小凉将肥大的袍袖撸了起来。 晚桃赶忙挥了挥手，心说，鬼才愿意看你耍呢，也不对，鬼怎么会愿意看呢。 “会了就好，会了就好。”晚桃尴尬的一笑，忽的灵机一转，笑道：“莫急，莫急，三天学会了降妖捉鬼十三篇，马马虎虎喽。” 陆小凉见她要赖，登时急了，刚要开口之时，却听晚桃笑道：“不过还算不错，现在奶奶问你，我们道家以降妖捉鬼为本，又以什么为源呀？” “以……”陆小凉刚要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和尚，哪里知道道家以什么为源。 “不知道了吧？当然是以金石草药为源，你瞧哪个道士不炼丹？” 陆小凉暗暗的白了她一眼，暗道，我瞧你就不炼丹啊。 “奶奶，别的师兄弟也是从这些开始学的？” “这是自然，你，去找……去找一本……一本炼丹术的书来研读，过几天考校你，过不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晚桃偷偷的擦掉了额头的汗，自己又没看过什么炼丹术，她哪里知道是什么书。 陆小凉想了想，狐疑道：“别的师兄弟真的也学炼丹？” “诓你作甚，给你……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若发觉你不擅此道，你呀，还是乖乖的给老娘做饭吧。”晚桃赶忙打了个哈哈，生怕陆小凉再追问下去。 “哦。”陆小凉悻悻的笑了笑，将第三道小菜递了过去，自己则提着食盒转身就走。 第三道小菜是红色的条，看似如红翡，晚桃拿起一块送入口中，瞬时发觉，是和了蜂蜜的红果条。 晚桃看着陆小凉，心说，这小子还真是厉害，烹饪之道竟然如此精通，唉！自己这般骗他，当真是有些残忍了。 晚桃再一想，算了，骗都骗了，索性骗到底吧，自己得好好想想，这道士还需要学些什么呢？炼兵……算命……看风水…… 陆小凉提着食盒走下一层，刚要推开木门，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月黑风高的，莫不会再遇见那个什么鬼老头吧？ 说到底，陆小凉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这等鬼神之说，他哪有不怕的道理。 但转念又一想，不对呀，自己不是学了降妖捉鬼十三篇吗？那还怕什么怕…… 陆小凉搓了搓手，满是自信的将门推了开，大步的迈了进去。 可他刚走没两步，脚下突然一停，还是忍不住四下打量一番。 虽然自己不怕鬼，可遇见了，总归是不好的…… “炼丹……炼丹……也不说是哪本，这叫我怎么找……” 陆小凉踮起脚来，一本一本的翻找着，找来找去，挑出了两三本，这才不由得松了口气，笑道：“才三本呀，看来很快便能学下一步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陆小凉的头顶响起：“瞎说，炼丹的书这里有七十一本呢！” 此话一出，陆小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哇”的一声大叫了起来，下意识的凌空唰唰唰的一画，只见一道金光之令悬于空中，那盘坐在他头顶上的鬼老头瞧了一眼，登时吓了一大跳，也跟着“哇”了一声。 陆小凉正要抬手将金令打出，却听那躲在书架后的鬼老头说道：“哥，饶命！” 凡人篇 第九章 我是你弟弟 鬼老头躲在书架之后，颤声道：“哥，快停手，我是你弟呀！” 见不到鬼老头的面，陆小凉还算不怕，只见那到金令悬于空中烁烁放光，更是带给他无比的勇气，于是壮着胆子反讥道：“呸！谁是你哥。” “哥，我真是你弟，你先收了你的‘金光令’，我出来再和你详说。” 陆小凉听后冷笑道：“我年纪小却不傻，收了金光令，你还不一口吃了我？” “我吃你做什么。”鬼老头急忙说道：“好好好！我就在这里说，就在这里说！” 陆小凉眉头一皱，脚下步子朝后退了一丈，心中暗想，这鬼若想害我，第一次便能动手，或许并无害我之心，姑且听他一言，若无道理，再动手也不迟。 “你说。” 鬼老头见陆小凉久久不语，轻咳一声，赶忙开口道：“我叫祁仲，有一个哥哥叫祁缜，我俩都是云上神宫中的弟子，哥哥你天赋过人，少时便成了有名的绝世天才，任何功法修炼起来，较比他人快之千里，尤其精通御兽之道，更是胜过了万妖宗当时的大长老……” “跑题了，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陆小凉忍不住将他打断，听他越说越觉得扯…… “哥，先别急。”鬼老头听他语气渐缓，也索性继续说道：“后来，你死了。” “……” 鬼老头悻悻一笑，说道：“哥也不是死了，可能也没死，只是有一次，哥下山去办一件事，至此之后便没了踪影，后来师父说哥死了，所以我才说哥死了。” 陆小凉砸吧砸吧嘴，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继续说。” “后来我也死了，不过说来奇怪，我死后并未消散，却是去了冥界，还在那里见到了鬼王，鬼王说我心愿未了不能投胎，我说我的心愿就是再见哥一面，鬼王说可以……” “等等，等等，怎么又出来了鬼王，还有冥界？” 鬼老头一听，趁机卖弄道：“丙字号书架第七本，有一本《仙姥梦游魂说》，那书里有说过冥界和鬼王之事，虽然不全对，但也相差不大。” 陆小凉略微一沉，说道：“继续说。” “鬼王说，哥是我的心结，只有见到了哥才能转世投胎，换句话说，只有哥能见到我……” 陆小凉很是聪明，他略微一想，便将整件事梳理出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鬼，他又岂能轻易的相信。 “既然这样，那你见到我了，心愿也该了了，快投胎吧，休要在此惊扰我了。” 面对陆小凉的这般冷酷，祁仲便知，他还是没有相信，无奈苦笑一声，说道：“哥，弟弟说的都是真的。” “呵呵，我说的也不假，你到底走不走，不走休怪我用金光令了！”陆小凉说着抬起了手，头顶上的金光顿时大作，朝着那书架闪了闪光。 “唉！”祁仲叹了一声，他突然身子一转，自书架之后走了出来。 陆小凉见状一惊，下意识的一抖腕子，那头顶金光便砸了过去。哪知祁仲不闪不躲，只是淡淡的一挥袍袖，那金光好似江河入海一般，轻轻松松的被他收进了手里。 “啊？”陆小凉脚下一滑，一屁股跌了下去，眼看着祁仲朝他走来，正要再施一记金光令时，却见祁仲摆了摆手。 祁仲苦笑道：“哥，没用的。” 陆小凉脑子一热，忙追问道：“为啥没用？” “人家道士修行多年，灵气足，手法硬，你才学了一次而已，不过已经很厉害了，才学一次便能使出金光令，不愧是哥啊。”祁仲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了，此时看起来，少了几分鬼气，多了几分喜气。 祁仲朝着陆小凉一伸手，陆小凉开始有些恐惧，但见他确实没有恶意，便自己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又见祁仲缩回了手，笑道：“何况，人家道士身怀法符，手持法器，每日供奉三清老祖的，你有啥？” “我……” “我真是你哥？”陆小凉眼珠一转，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等祁仲回答，转念笑道：“既然我是你哥，你又是云宫弟子，你可知道咱们云宫是如何炼丹的？” 祁仲答道：“这个自然，弟弟生前便是灵济阁的阁主，炼丹嘛，简单的很呀。” 陆小凉面露大喜，忙说道：“那好，快，快教我。” “教不了呀。” “……”陆小凉小脸一黑，追问道：“为啥？” 祁仲一摊手，说道：“弟弟如今是鬼身，一没草药金石，二没丹炉神火，教也没用的。” “这……”陆小凉一想，却也如此，他背起手来原地挪步，思忖了片刻，说道：“先不管了，一个月后，奶奶要考校我的，先教我一些皮毛好了。” “奶奶？”祁仲不禁面露阴沉之色，他一拍书架，震得书架簌簌掉灰，接着愠怒道：“哪个小辈，竟然敢让哥哥当孙子？” 陆小凉心说，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哥哥了，看起来倒是一个淳朴之人，只要他没害我之心，装成祁缜也未尝不可，至少能叫他高兴些。 想到这，陆小凉笑了笑，说道：“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先教我炼丹之术。” 只要是陆小凉说的，哪怕是叫祁仲下地府他也愿意，虽然下地府很平常…… 祁仲点了点头，他双手一挥，只见书架上的书好似活了一样，纷纷颤抖起来，接着令陆小凉大吃一惊，有的书竟然如同生了翅膀，朝着祁仲的掌心便飘了过来，眨眼之间，厚厚的一摞书，竟然遮挡住了祁仲的脸。 “哥，这里都是炼丹的书，你自己看好了。”祁仲将书朝陆小凉的怀里一推。 陆小凉接过书来左摇右晃道：“我……我哪里看的懂呀？” “哥，你可是绝世天才，当年只要是带字的纸，一目而背，背而不忘，不仅不忘还融会贯通的。” “……”陆小凉心说，你可真看的起我呀。 可是祁仲已经将话说到这里了，自己总不能说，我没那么聪明吧？这自然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所能承认的。 陆小凉暗道，那我便先来念念，若有不懂之处，正好有你这么一个文曲星在。 陆小凉莞尔一笑，将一摞书放在了地上，随手拿起了第一本书。 三个字，《老石经》。 这本书明讲金石暗讲五行，虽说石头乃是五行中的金相，但有的石头却不然，如烈火石。 烈火石生于南疆之地，古人拾之而灼伤，取之分毫可入药，亦可炼制法宝神兵。 陆小凉没多大一会儿便看完了《老石经》，他将书一合，暗暗奇怪道：“原本以为初涉此道定然晦涩难懂，怎的如此奇怪，竟然这东西就像印在我的脑子里一样，只需看一个字，便能猜到下一个字。如此读书，岂不是如有神助一般？” 陆小凉趁热打铁，随手抄起一本书来便读，一目十行读了下来，便又去拿第二本书。 如此一来，这七十一本炼丹之术的书，陆小凉读下来也不过一个时辰。 一旁的祁仲耐心的等着他，虽说是等，倒不如说是在哭。 他看着陆小凉，不禁偷偷的擦了擦泪，忍不住轻声说道：“当年哥哥就是如此惊艳，哥哥……哥哥……” “呼！”合上最后一本书，陆小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一抬头，正瞧见六七十岁的祁仲，正蹲在自己的面前泪流满面，不禁将他吓了一跳。 陆小凉一个激灵躲到一边，忙问道：“你……你咋了？” 祁仲擦了擦眼角，欣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怪人……”陆小凉撅了噘嘴，他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说道：“祁仲，我得走了。” “嗯，哥哥再见。” 陆小凉笑了笑，朝着他拱了拱手，不管怎么说，祁仲真的没有伤害自己。 “呀！”陆小凉一拍脑门，惹得祁仲疑惑道：“哥，怎么了？” “上一次我不过是看了一本《降妖捉鬼十三篇》，不知怎的外面已然过了三天，我这读了这么多的书，外面不会……” 想到这，陆小凉拔腿便跑，三两步冲出了房门，直闯上了琅嬛阁的第九层。 “这次不……”祁仲本想说些什么，无奈，陆小凉早已没了身影。 他摇头笑了笑，心中知晓，这不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咚！”陆小凉一把撞开了晚桃的房门，喘着粗气，瞪着大眼，此时见屋内的晚桃正捏着黄瓜条要放入口中，一时不免四目相对。 晚桃将黄瓜条收了回来，看着陆小凉不禁怒道：“没规矩！” “喵！”被吵了好梦的猫不肥，挪了挪肥硕的身子，从晚桃身旁走向了陆小凉。 陆小凉脑子飞快的一转，急忙说道：“刚刚看到一个人影，担心是闹了贼人，怕伤到奶奶所以我……” “胡说八道！滚出去！”晚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陆小凉悻悻的一笑，赶忙转身关上了门。 他这边刚走，只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满是疑惑道：“此子是什么修为？竟然能够发现我？” 凡人篇 第十章 南宫无南 晚桃微微一错愕，遂即笑了笑，似乎她也没有发觉来人。 “桃花仙？”晚桃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黑暗，听着那人如此称呼自己。 晚桃很是平静，躺在摇椅里，用光滑的脚趾蹭了蹭黑虎皮，她笑道：“和他一样叫奶奶也行。” 那人笑了笑，遂即走出了黑暗。 那人样貌有些粗犷，看似四十上下，但晚桃知道，能够拥有这般境界的人，至少也是和自己一个年岁。 晚桃丝毫不惧怕一个陌生男人的突然到访，反而上下打量起他来，隔了一阵，她笑道：“能够潜入云宫的，必然是邪派中人，而邪派中人大抵被李落凡斩杀，能够活下来的屈指可数了。” “这么说，你是想猜猜了？”那人四下看了一眼，面色微微的泛红，似乎是想找把椅子，但他哪里知道，这第九层就是这般简陋。 晚桃咯咯一笑，掰起纤细的手指数道：“其实也不难猜，邪派那几个高手，老娘没见过的不多，万妖宗都是些野兽，五毒教尽是些蛇虫，这都是老娘不喜欢的，所以这两派老娘不太熟悉。” 那人颔首一笑，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又问道：“那我是万妖还是五毒？” “你是万妖呗，身上臭烘烘的。” 那人鼓了鼓掌，赞道：“桃花仙真聪明，那不如猜猜，我是万妖的哪一个？” 晚桃笑道：“你是南宫无南，一个倒霉蛋，被南宫家抛弃了。” 南宫无南将笑容一收，似乎晚桃的话触动到了他的逆鳞，令他面色一寒，转而厉声道：“住口！” “偏不！”晚桃见他来了怒意，喜的直拍手，像极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尽管这是装的…… “南宫无南，你生气了，怎么说你也是堂堂的玄境高手，竟然这般容易动怒，难怪南宫家不要你了，不愧是天王世家，明智呀！” “我叫你住口！”南宫无南登时暴怒，单手一抓，霎时虎啸，只见一道爪痕闪过，朝着晚桃便爪了过来。 晚桃则是满不在意，打着哈欠轻声道：“还不出来？” 晚桃话音刚落，跟着一声响起：“别急，一直都在。” “唰”的一声，一个人影不知从哪而来，但却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忽的，人影落在了晚桃的面前，遂即衣摆舞动，卷起一阵清风。 说来也怪，这徐徐的清风碰上了凶猛的爪痕，二者一撞，那爪痕顿时烟消云散，反而清风袭来，硬是将南宫无南震到一边。 南宫无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猛然抬头去看那人，只见他一袭白袍，面容俊俏，不用问也知他是谁。 “李，落，凡！”南宫无南咬牙说着，嘴角的鲜血跟着淌了出来，二者实力悬殊，李落凡仅凭衣风便将他打伤，不愧是当世第一人。 李落凡没有去理会南宫无南，又或者说是无视了他，而是转头看向晚桃，面带不满道：“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人家怎么说也是一派的副宗主，竟然被你如此的羞辱，真是没有教养。” 晚桃冷哼一声，一指他的身后，反讥道：“滚去杀你的人，你少管老娘，当心阴沟里翻船，反倒麻烦老娘替你收尸。” “呸呸呸！”李落凡狠狠的跺了跺脚，忙补了几句“坏的不灵好的灵”。 李落凡白了一眼晚桃，接着将头转向南宫无南，只听后者说道：“李落凡，你不是去了大慈悲寺了吗？” 李落凡四下看了一眼，一样，他也没寻到一把椅子。 “你的计策很好，想将我云宫的高手引开，这样就可以趁机潜入云宫，啊不，潜入琅嬛阁救人了。” 南宫无南眉头一皱，瞬间又舒展开来，他笑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落凡摆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说道：“好啦好啦，你也不用骗我了，当年的正邪大战之中，抓获了一百多邪派妖人，他们修为通天，不被左右生死，故而只能镇压。” 李落凡说都这，伸手指了指下方，脸上挤出两个酒窝来，笑道：“就关在了下面，我亲手关的，你是想将他们解救出来吧？什么烛龙角，什么大慈悲寺，都不过是调虎离山的诱饵，你呀，还真有胆量呀，佩服，佩服。” 南宫无南见自己的计划被他全盘托出，不禁暗暗的吃了一惊，微怔片刻，他猛然一拳砸在地上，恶狠狠的问道：“李，落，凡，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都不知道？我是神仙呗，你没听别人都尊称我为神仙呀？”李落凡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他，那模样就像是有多么的难以置信。 李落凡越是如此的不羁，南宫无南越是生气，对他而言，这便是赤裸裸的轻蔑，可怎奈两个人的修为派若云泥。 “李落凡，你修为高深我无话可说，可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 没等他说完，李落凡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我知道”。 他微微一怔，发觉南宫无南的话未说完，又满是歉意的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正是如此的羞辱，惹得南宫无南忽然暴怒，他大喝一声，抬手便是一道红光，只见一杆幡子悬于他的掌心。 李落凡瞥了一眼，笑道：“招魂幡！” 南宫无南咽了口血，冷声道：“是招妖幡！” 晚桃轻哼一声，说道：“要打出去打，敢坏了我这儿的一块木头，你们俩谁都别想好过。” 李落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轻咳两声，一指窗外说道：“走。” 南宫无南可不管那么多，他随手一挥，幡子忽的大了十倍，眼看着便要冲破屋顶，却见李落凡大手一抓，扣住了他的肩头，再一用力，竟然将这位邪派长老提了起来。 “说了出去打。”李落凡一脸的无奈，也尽显安然。 招妖幡忽的一转，李落凡赶忙松开了手，只见幡子之中喷出一股黑气。 晚桃与李落凡相视一眼，还不等二者开口，却见一只巨口自幡子中冒出，跟着爬出一只熊首巨妖！ 晚桃竖眉喝骂道：“王八蛋！” 李落凡生怕妹妹生气，猛然大袖一挥，将窗子打出了个大洞，跟着率先跃了出去。 南宫无南自然紧随其后，二人跃出琅嬛阁后，好似仙人踏云一般，足尖点了点，凌空而行老远。 晚桃反手一招，一柄清秀之剑赫然在手，她莲足踩在窗上，正要跃出之时，忽的见八宝傻乎乎的站在院子里，仰头正盯着天上一动不动。 “八宝，你发什么傻？” “啊？桃，有人。” “老娘知道，那小子呢？” 八宝挠了挠头，琢磨了一阵问道：“谁？” 晚桃长长的吐了口气，强压怒火道：“陆小凉！” 八宝指了指李落凡的去向，憨声道：“啊！后山，砍柴。” “糟了！这小王八蛋，三更半夜的砍什么柴！”晚桃暗道一声不好，提起长剑足尖一踏，一跃而去好似流星一般。 “哇！”直将八宝看傻了眼。 后山，今夜星稀月明，倒是有些如同白昼的意思。 陆小凉提着砍刀行着山路，此时若是被人瞧见了，还当他见了鬼，孰不知，他真是见了鬼…… 陆小凉对着空气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若现在就叫奶奶来考校，那她岂不是立时知晓了，我有这一目十行的本事了，若真是如此，说不准又出什么别的难为呢。” 他人看不见，但陆小凉却能看见，此时他的身旁，正跟着白胡子白头发的祁仲。 祁仲飘在陆小凉的身边，点点头道：“不愧是哥，哥可真是聪明！” “那是。” “对了，哥，要不弟弟帮你把那婆娘弄死吧？” “……” 陆小凉白了她一眼，斥道：“说的什么傻话。” “哥，快看！流星！” “呃，这流星飞的好低呀……” 陆小凉赶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光点划过，正是李落凡与南宫无南。 李落凡突然一停，悬在了空中，他回过头来冲着南宫无南微微一笑，笑的很是人畜无害。 南宫无南单手执幡，幡子上的凶兽正张着大嘴不住的嘶吼，那锋利的牙齿，令人在这夜晚不免染上凄寒。 “行了，行了，咱们就在这打吧，这里不属于云宫，打坏了什么也不用担心。” “呵呵。”南宫无南笑了笑，也不与他废话，提起幡子便是狠狠的一挥。 只见那熊首巨兽猛的伸出两只大爪，扒着幡子一跃而出，朝着李落凡便扑了过去。 “哇！”李落凡看着小山一样大的巨兽，很不走心的惊讶了一声，接着单手一掌出。 巨兽双爪齐齐的一抓，与李落凡单掌相对。 “砰！” 那本该重有千钧之力的双爪，谁知竟然被李落凡的肉掌拦了下来，不仅如此，李落凡的另一手，正悠哉悠哉的背在身后，似乎，也许，肯定没有使出全力。 南宫无南见他如此轻松也并未慌张，而是手中一转，招妖幡又大了数倍，好似一座小山那般。 南宫无南连连挥动，只见幡子之中，连连涌出兽影。 李落凡定睛一看，缓缓的将另一只手放了下来，并轻声道：“有点东西啊，猾褢，毕方，蠃鱼，旱魃，放在上古时期，这些也都是狠角色。” 说完，四大凶兽齐齐的朝李落凡大吼一声，惊起了后山中的群鸟，与正要去砍柴的小娃娃。 凡人篇 第十一章 小五行困兽万剑阵 “你听，是什么东西在叫唤。” 祁仲想了想，说道：“毕方，蠃鱼，旱魃，猾褢。” “那是什么？”陆小凉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露出一丝的崇拜，心说，这便宜弟弟好厉害，居然什么都知道。 “妖兽而已。” “你听叫声就听出来了？” 祁仲登时得意道：“那是，哇哇哇的就是毕方的叫声，哞哞哞的就是旱魃，嗷嗷嗷的是猾褢，《南异经》和《百兽集》上都有写的，哥，你多读书也能听出来的。” 陆小凉心说，鬼才能听出来呢…… “那你说的蠃鱼咋叫？” “哥，你傻呀，鱼怎么可能会叫？” “我……”陆小凉翻了翻白眼。 “那这妖兽不吃人吧？咱们要不回去吧？”陆小凉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晚桃罚他砍柴而已，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白天去砍也是一样的，没必要现在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其实这三更半夜的，陆小凉本不该出来，一来是看了那些炼丹的书一时心痒，想着在后山转转，看看能否发现一些奇石异草，二来是自己也不知怎的，看了书之后，颇觉得有使不完的精力，这才想起了去后山砍柴。 “算了，算了，还是回去吧。” “也好，哥，回去看书多好。”祁仲倒是满不在乎。 就在陆小凉的不远处，李落凡此时独战四大妖兽，一时间竟然不落下风，反而将四大妖兽打的连连后退，令一旁的南宫无南暗暗称奇。 李落凡单掌一出，打向那形如土鼠的旱魃。旱魃哞的一叫，张开獠牙朝他一吼，一个闪身躲开了这掌，猛的挥起爪子朝他抓去，正抓在了李落凡的胸前。 李落凡忽的怒目一瞪，喝道：“敢脏了我的衣服，要你的命！”李落凡说完，周身一阵，登时被一团气劲所笼罩，任凭旱魃何等大力也难进分毫。 南宫无南冷笑一声，挥动起了幡子，只见其他三大妖兽也冲了过来，纷纷向李落凡攻去。 “不愧是伪仙人，连法宝都未出，甚至连云宫的功法都不曾施展分毫，居然还能与它们打成平手，看来我邪派输的不冤呀。” 李落凡趁机白了他一眼，风轻云淡道：“你骂我是吧？呵呵，不过我不上你的当。” 说完，李落凡口中轻吐一字，“开！” 只见李落凡周身的气劲渐渐转金，将这黑夜照的金光大作，片刻后，天地开始摇动，连头顶上的稀云也开始聚集在了一起。 “可惜了，你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点。”南宫无南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满眼尽是期待。 “我知道，不过你不会得逞的。” “你知道？”南宫无南怔了一怔。 只见头顶上的云层之中，突然射落下一道金色气柱，李落凡此时被金气所包裹，也不知这金气是何种神物，那四大妖兽见之恐慌不已，纷纷吓的立在那里，再也不敢上前一步，任凭南宫无南如何挥幡，那四大妖兽就像石铸了一般。 李落凡笑了笑，他望着南宫无南那难以置信的样子，不禁笑道：“这是传承金身，传承的是我派第二代宫主的法力，慢说是区区不入流的小妖，便是凶兽烛龙饕餮见了，也要退避三舍的。” “你！”南宫无南瞪大了双眼，心说怎么还有这一手，云上神宫的底蕴，当真是深不可测。 “回到刚才的问题，我知道。”李落凡一身金光悬于空中，对于此等悬殊的打斗来说，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此时更是淡定。 南宫无南也镇定了下来，他毕竟是一派的副宗主，何等场面没有见过，对他而言，不过是生死而已。 南宫无南将幡子放了下来，四大妖兽也朝后退了几步，显然南宫无南刚刚在和四大妖兽进行交涉，此时算是松懈了下来。 “哦，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李落凡调皮的卖了个关子，将南宫无南气的老脸一红，显然他是上当了。 李落凡忙笑道：“不逗你了，你都要死了，我逗你做什么。哈哈，既然你都要死了，索性我就叫你死个明白。” “好，那你让我死个明白。”南宫无南不信他会说出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你的心中所想而已，你特意召出了四大妖兽，蠃鱼是水，旱魃是土，毕方是火，猾褢是木，想要祭炼‘小五行困兽万剑阵’，他妈的，这名还真难说。”李落凡笑骂了一声，全然不顾南宫无南吃惊的样子，继续说道：“然后以我为金，让四大妖兽与我一同炼化，不过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呀。你没瞧见么，我到现在也没出过法宝与功法，仅凭肉身对战四大妖兽，不就是防你这一手吗？” 李落凡笑了笑，玩味道：“你刚才的话，是想激我的对吧？” 南宫无南的双瞳登时扩大了数倍，已然不再是难以置信，而是一种恐惧，恐惧到他说话都开始颤抖：“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小五行困兽万剑阵’，乃是我改良于我派的上古秘术奇阵，天底下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的！” 看着南宫无南的恐惧，李落凡笑道：“所以说呀，咱们俩呀，多余有此一战，你在地上，我在天上呀。” “不……这绝对不可能……不！”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的术，叫洞彻。” 南宫无南下意识的想说自己没听过，可话到了嘴边，又猛地一咽，以至于他不慎咬破了唇。 隔了半晌，南宫无南的眉头舒展开，也不知他是有了必胜的法子，还是有了必死的决心。 南宫无南淡然道：“可是仙术？” 李落凡鼓掌赞道：“不愧是宗主级别的人物呀，没错，就是仙术，仙术洞彻，可以看透他人的内心，当然，他人的修为要低于自己，当然，天底下可能没人比我的修为高了，哈哈哈……” “竟然是仙术……” 传言，远古时期，较洪荒时期还早，人还是茹毛饮血的，弱小到只是妖兽们的食物。 天上的神仙怜惜世人，特赐下了九十九道仙术。 世人学了仙术以后，抵御了妖兽，后证得大道，飞升成仙了了。 当然，关于仙术还有另一种传闻，传闻天上的神仙可怜世人，特降世助人类抵御妖兽。 当妖兽被仙人所杀尽后，世人见过了强大，便不想再回到弱小，于是便将那仙人……斩杀。 后仙人被世人炼化，炼成了九十九道仙术，又被世人所抢夺，学成之后，皆有了仙人的手段。 据传言，谁人学会了九十九道仙术，便可立地成仙。 只是世人敝扫自珍，又纷争不断，故而九十九道仙术逐一泯灭于历史，以至于如今关于仙术的传闻，也只是少数人才听说过，更何况习练了。 “洞彻……洞彻……只要我的心还在跳动，便会去想事情，只要我想事情，便会被你洞彻。” 李落凡点点头，说道：“是这个意思。” “明白了，只有我死了，才能让心不再跳，也就不会被你洞彻了，也是唯一能赢你的法子。” 李落凡赶忙挥了挥手，一脸苦笑道：“你想多了，真的，真的想多了，便是我不用仙术，一只手，亦能杀了七十个你。” 南宫无南怔了怔，遂即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我万妖宗修兽不修己，我一个副宗主才是玄境，确实无法与你比。” 南宫无南不住的大笑，笑声传开，令这本就凄凉的夜，又平添了几分凄凉。 正在他笑着，忽的李落凡侧过头去，只见一道身影飞了过来。 猛然，李落凡看向了南宫无南，又猛然看向了朝他而来的晚桃，他面色一惊，喊道：“你别……” 南宫无南见到晚桃，在一瞬间，他忽的将幡子朝晚桃一指，只见四大妖兽齐刷刷的冲了上去，面对晚桃，这四位可是不惧的…… 晚桃微微一惊，提起长剑便朝四大妖兽砍去，可下一刻，李落凡却闪身到了她的面前，反手一指点出，一道光点直穿而去，好似流星划过，直射进了南宫无南的胸中。 南宫无南顾不上疼痛、流血，强忍住了一切狠狠的挥动了幡子，那四大妖兽各自发出一道幽光，光与光之间相连，正将晚桃和李落凡围在了其中。 李落凡搂着晚桃，恶狠狠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小子做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我？”晚桃一头雾水，不知他在说什么，更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四只妖兽围住。 李落凡抬头看了一眼重伤的南宫无南，他冷笑道：“你觉得，这种阵能困我多久？” 南宫无南捂着胸口，喉咙一动，咽掉了布满嘴巴的鲜血，他弱声道：“够用了。” 说完，南宫无南跌跌撞撞的朝琅嬛阁飞去…… 被四大妖兽围住的李落凡，不禁面生恶相，显然，对于一个如此自负的人来说，这将是极大的侮辱。 只是他顾不上去咒骂了，毕竟这阵法名叫“小五行困兽万剑阵”，万剑…… 晚桃忽的一惊，猛然挥动长剑，因为在这幽光之中，从四面八法射来了剑影。 凡人篇 第十二章 血池 万妖宗，如其名。 以豢养妖兽为立身根本，但却不注重自身修为。 若是放到洪荒时期，万妖宗近乎无敌于天下，只是如今妖兽少之又少，厉害的更是绝无仅有，万妖宗惨遭灭派之难，不禁令人唏嘘。 南宫无南越过一片林海后，直接落在了琅嬛阁，他先是瞥了一眼鼾声漫天的小屋，便毅然决然的走进了琅嬛阁。 琅嬛阁下，永镇百邪，一枝桃花压群魔，世人皆知，当年正邪大战之后，邪派的诸多高手被抓，因其修为高深而很难被斩杀，故而合正派之力将之镇压于琅嬛阁下。 南宫无南此时站在琅嬛阁前，重伤令他的脸苍白的吓人，怎奈月光浅浅，二者相合更是阴沉如鬼魅一般。 南宫无南正要踏前，忽的身子一顿，他猛然看向了一边，正与陆小凉四目相对。 当然，或许是六目相对…… “你是何人！”南宫无南正要发狠，可惜伤的太重，令他的话显得稚嫩了许多。 陆小凉愣在原地，哪怕是孩子也能分辨，眼前这人十之八九不是良善之辈。 “呃……”陆小凉怔了怔，低声问道：“这人你认识吗？” 祁仲摇了摇头，他是一个从未出过云宫的书呆子，哪里会见过南宫无南这样一个邪派人物。 “你在和谁说话？”南宫无南的面色变的可怖异常。 陆小凉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和祁仲说道：“那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坏人吧，云宫里的人我都识得，三更半夜的，闯入云宫又会是什么好人。” 陆小凉颔首道：“有道理。” 快被逼疯的南宫无南，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朝着陆小凉吼道：“臭小子！你到底在和谁说话！” 这一声大吼，响彻了琅嬛阁，当然，叫不醒睡着了的八宝。 陆小凉这才反应过来，遂即吓了一跳，结巴道：“我……我是陆小……小凉，在和……和鬼说话。” 南宫无南登时被噎的哑口无言，苦笑一声，又自嘲一笑，自己怎的和一个半大小子当真了。 “小子，你躲远一些，我不杀你，和尚不和尚，道士不道士的……”南宫无南说着，拖着腿便朝里进。 陆小凉看了一眼身旁的祁仲，祁仲忙劝道：“别管了，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他没杀我，我也不能害他呀。”陆小凉瞪了他一眼，赶忙快走了两步，喊住了南宫无南。 南宫无南一回头，见陆小凉朝他道：“叔叔，你是邪派中人吧，以前听师父提起过，这里面有位奶奶活了三百多岁，一身的本事和神仙一样，你如果是来做坏事的，还是放弃吧。” 南宫无南微微一怔，笑道：“你知道我是邪派的，难道不是要找人来杀我吗？怎么还会提醒我？” 陆小凉诧异道：“杀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都不曾伤害我，我自然也不能伤害你。师父说过的，天地万物，皆为平等，既然做不到共存，那也别去杀戮。” “你……你师父是和尚还是道士？” 陆小凉抖了抖宽大的道袍，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和尚。” “大慈悲寺的？” 陆小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师父说他是莲花宗的。” 南宫无南微微的倒吸了口气，不禁一挑眉毛，说道：“莲花魔宗，那是邪派呀，可惜于当年那场正邪大战中灭亡了，没想到，原来还有人活了下来，呵呵，那你又怎么在这儿？” 陆小凉面露一丝苦涩，叹了一声，说道：“不知道，师父将我送到这的。” 南宫无南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前因后果，笑了笑，说道：“你师父也是为你好，如今天下无邪，与其到处逃亡，倒不如早早的跟了正派，挺好的。” “那叔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正派呢？” 南宫无邪听后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那朦胧的月。 这一刻，朦胧的不只有月、星、云。 “有些事，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了。” “改不了吗？”陆小凉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南宫无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老鼠想学鸟儿那样在空中飞翔，最终成了夜燕，却还是只能躲在黑暗里。” 说完，南宫无南转身走进了琅嬛阁。 陆小凉看着本就昏暗的身影走向了黑暗，他不知怎的，竟然开口说道：“我什么都不懂，可我就是觉得他好厉害。” 祁仲摸着下巴思索道：“应该是蛮厉害的，就是……喂？喂！你干嘛去？” 陆小凉小腿一动，快步也跟了上去，祁仲吓了一跳，赶忙追了上去，边追边劝道：“哥，哥，那可是邪派……” 陆小凉跟着他走到了琅嬛阁的第一层，那是一座大铜门，铜门上还贴着黄纸符印。 符印上的字应该不是朱砂写的，红中透黑，倒像是血写的。 南宫无南没有理会身旁跟着的陆小凉，他一伸手，撕开了符印，遂即推开了铜门。 铜门之内，那是一座法台，台上坐立着一只石雕奇兽，一旁的祁仲告诉他，那是云宫的命兽。 “什么是命兽？”陆小凉下意识的问出了口。 南宫无南不知他是在和谁说，便当成了是在问自己，恰好只要是带有“兽”字的，恐怕没人会比万妖宗的还要了解了。 “洪荒时期，天下道门出手镇压世间凶兽，而凶兽之力甚大，只能以门派基业为镇压之法，故而又叫命兽，咳咳……”南宫无南咳出了一口血，脸上的血色也减少了几分。 他一指那奇兽，说道：“这是一只混沌，洪荒时期，堪称天下至灾。不过这只是一块石头，轻轻的一砸就会四分五裂。” 陆小凉似懂非懂道：“叔叔，如果你砸了它，云宫会怎么样？” “会毁灭。” 陆小凉听后大讶，赶忙一个闪身站了出来，挡在石头混沌面前，狠狠的瞪着眼，说道：“叔叔，不可以呀！” “说笑的，一个石头，砸了又能怎么样。”南宫无南忍痛一笑，玩味道：“你看，你现在已经习惯了正派的身份。” “与什么派无关，天下万物，皆为平等。” 一旁的祁仲也说道：“确实没什么，这是阵眼，下面应该压着什么东西，砸了它，顶多会让那个下面的东西出来。” 陆小凉相信祁仲，倒也没再去阻拦，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只石头混沌，心中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了猫不肥。 “走开。”南宫无南将他拨到一边，反手一掌打了过去，气劲便将这只石头混沌打成了碎块。 “好厉害呀。”陆小凉看着他那一手，不禁感叹了起来。 祁仲嗤笑道：“哥，这算什么，他顶多是上境的修为。” 其实南宫无南是玄境，只是身受重伤，修为大打了折扣。 “上境是怎么一回事？”陆小凉小声的问道，似乎他担心南宫无南听了会很丢脸。 祁仲道：“世间修行，大致可将境界划分为四个境界，上，玄，太，虚，上境高手可开山劈石，玄境高手可搬山填海，太境高手相传能自定生死，不过我没有见过，就更别说虚境了。” “呃，我是个什么高手？” “哥，你也不是高手呀？” “太清灭法，普渡引雷……” 其中一听陆小凉在念抓鬼的口诀，赶忙吓的躲到了一边，此时正听到南宫无南问他：“小子，带你去看些好玩的，跟不跟上来？” 陆小凉回头一望，先是一惊，那混沌之下，竟然生出一条石阶来。南宫无南用脚扫了扫地上的碎石，便一弯腰钻了进去。 “哥，别去了。” 显然，祁仲说的有些晚了，当然，即便说的早可能也不管用。 陆小凉一提道袍，快步跟了上去，无奈祁仲也只是陪同了…… 此时此刻，猫不肥听到了楼下的响动，迈着厚重的肉掌，一步一步下到了铜门之前。 “喵！”猫不肥叫了一声，又提起黑鼻头嗅了嗅，忽的面露一喜，赶忙颠颠的跟了上去。 地下之中，二人一鬼沿着石阶走了下来，当走了十来步后，二人一鬼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看着眼前的景象，惊了，痴了。 石阶盘旋而下，下方是一片巨大的血池，可以嗅到刺鼻的血腥之气，浓烈的叫人想作呕。 亏得陆小凉看傻了眼，不然真的反应过来，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还不知会恶心到什么样儿。 南宫无南回过神来，遂即发现了血池之中有一颗一颗的人头，血浪翻涌，依稀可以瞧见身首相连，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来救人，人却都已经死了，那岂不是白废了一番工夫。 南宫无南不理会被吓傻了的陆小凉，自己一步而下，跃进了血池之中，便在踏入血池的一霎那，他骤然一停，悬在了血池之上。 “你是什么人？”血池之中，人人闭目，任凭血浪拍打。 南宫无南道：“晚辈曾是万妖宗副宗主，南宫无南。” “哦？哈哈……老狗，是你的门人。” “闭嘴。”声音不知是哪个人发出的，但只觉得那人稍有微怒，跟着问道：“你说‘曾是’？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一说完，南宫无南流下一行清泪，他道：“老祖，万妖宗没了！” 凡人篇 第十三章 血池里的人 顿时，血池内的血浪翻涌似海，无尽的杀意瞬间充斥起来。 此处明明是地下，却不知是哪里来的狂风，搅动着这血这石和这人。 “万妖宗没了？万妖宗没了！” 南宫无南咳了两声，说道：“老祖，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先由晚辈放各位前辈出来再说。” 说完，南宫无南正要施展法术，却听那声音沉道：“你救不了我们。” 南宫无南一怔，忙问道：“老祖，为何？” “此地由云宫的法阵镇压，外力不可破，除非你是虚境的神仙，那倒是有一试的可能。” “什么！”南宫无南一听，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他好不容易才走到，却遭此噩耗，怎能不令他颓然。 那声音由道：“你快走，为我万妖宗留下一丝香火，若未来有了别的机缘，再来解救我等。” 南宫无南苦笑一声，机缘，什么机缘，自己如何能够习得云宫的法阵。 想到这，南宫无南不自觉的瞥了一眼上方的陆小凉。 此时陆小凉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旁的祁仲是个书呆子，自然也没见过此等场面，一时间与他一般无二。 南宫无南一步跃起，直接跳到了陆小凉的面前，吓的他忙朝后爬了几步。 南宫无南正要开口，却听上方传来了李落凡的声音。 “呦呵，还真找到了这，不错，不错。” 南宫无南猛的抬头一看，正瞧见了李落凡睥睨而视，不禁开口恶声道：“李落凡！” “是我。” 南宫无南偷偷的自怀里摸出了一个袋子，随手轻轻一抖，趁李落凡不注意便掉在了陆小凉的面前。 遂即，南宫无南爽朗一笑，笑道：“李落凡，我认输了，你放我走，我不再与你作对。” 李落凡笑道：“凭什么？我想吃鱼，便买了条鱼，杀鱼的时候，鱼说让我放它走，以后不再和我作对？” 血池的照映之下，依旧可以看到南宫无南的面上蒙起了一层深色。 “李落凡，换我一命，拿什么换都可以。” 李落凡或许是心动了，犹豫一阵，问道：“烛龙角什么的，在哪？” 南宫无南略微一沉，他本来很想瞥一眼陆小凉，但他赶忙抬头看向了李落凡。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很快的回答眼前的李落凡，如果晚了，他就会读你的心。 “你想要那四件器物？” “嗯。” “我知道了。” 李落凡笑道：“这回换你知道了。” 南宫无南强撑着身子鼓了鼓掌，他赞道：“一切都知道了，李落凡，你未来或许真的能够成为神仙。” “怎么说？” “你有天下第一的修为，还有天下第一的势力，更主要的，你还有天下第一的心计。” 李落凡道：“这算是夸奖吗？” “呵呵，难怪你支开了别人，原来是想独吞呀！” 李落凡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语气也略有不善道：“什么意思？” 隔了一阵，他不慌不忙道：“那是我东山再起的东西，给不了你的，李落凡，你云宫的弟子被我抓了，难道你不救他吗？” 李落凡低头一看，正瞧见了蜷缩在角落的陆小凉，他不禁呢喃道：“是他……” “不错，一条命换一条命。”南宫无南朝前走了一步，同时足尖一点，将袋子提到了陆小凉的面前。 “哥，那是海藏宝囊，里面一定有好东西。”祁仲害怕归害怕，可也没那么怕，毕竟自己是只鬼，再怎么着也毕竟是死了。 陆小凉的心头“砰砰”直跳，他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傻了好一阵儿后，这才反应过来。 他瞥了一眼南宫无南，便悄悄的将海藏宝囊收了起来。 南宫无南不知为何会松了口气，又听李落凡开口笑道：“笑话，我乃堂堂云宫宫主，岂会救不下一个弟子，又岂会受你的要挟。” 李落凡自打一进入这里后，心思便全放在了南宫无南的身上，再加上此地受法阵干扰，自己也没有发觉陆小凉的存在。 此时陆小凉既然在此，那自己可不能再表现出什么了。 想到这，李落凡一指点出，一道快到看不见的气劲射出，正穿过了南宫无南的胸膛。 南宫无南顿了一顿，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朝后仰去，径直的坠入到了血池之中。 “噗通！” 血池又翻涌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有多了几斗鲜血。 只听血池之中传来一阵阵的狂吼道：“李落凡！你毁我万妖宗！我要你不得好死！” 李落凡莞尔一笑，接着跳到了陆小凉的面前，同时瞥了一眼坠进血池没了踪影的南宫无南。 听说他是云宫的宫主，陆小凉不知怎的，心中竟然比之前还要惊。 “你是陆小凉？” “我……啊？”陆小凉一时不知该怎么答，他此时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仿佛李落凡会读心一样，当然，他也真的会读心。 “走吧。”李落凡淡淡的说一句。 陆小凉扶着石壁缓慢的行着，换了谁，看见一片湖大小的血，也都会被吓的腿软。 李落凡倒也不介意，陪着他走着，并说道：“陆小凉，那个人是坏人，邪派的大魔头。” 陆小凉点了点头，但嘴角却被他自己咬了一口，也不知是在克制什么。 “陆小凉，你都听到什么了？” “啊？”陆小凉怔了怔，他很聪明，赶忙说道：“刚才我太害怕了，只听到了一些，不过我都听不太懂。” 李落凡面色一沉，突然开口问道：“东西在哪？” “什么……什么东西？” “烛龙角。” “那……那是啥？”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入口处，李落凡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对凤眼犹如鹰眼那般凶烈，他死死的盯着陆小凉，陆小凉的双眼映出了他的眼，此时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却被一声喝骂所打断。 “小王八蛋！你怎么跑到这里了！”晚桃站在铜门前，正看到李落凡与陆小凉走出来。 “呃，桃，是这……” 不等李落凡开口，晚桃一把将他推开，突然一抬手，狠狠的掐住了陆小凉的耳朵，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疼疼疼！”陆小凉吃痛的大叫了起来，祁仲见状，赶忙冲了过去，对着晚桃便是一顿老拳。 晚桃丝毫无碍…… “都……都是那个大叔将我抓来的。” “还敢顶嘴！你老老实实的在屋里睡觉，人家为啥要抓你？” “我上山砍柴去了啊！” 晚桃恶狠狠道：“那你赖谁，活该！” 陆小凉心说，不是你叫我去的吗？ 一旁的李落凡不禁莞尔笑了笑，他拍了拍晚桃的肩头，劝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滚！”宫主也不给面子，晚桃狠狠的啐了一口，说完，便提着陆小凉走了出去，硬是将这里的烂摊子留给了李落凡。 望着妹妹的背影，李落凡无奈苦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他又看了一眼秘道口，思索了片刻，便转身又走了进去。 血池之中，道道哀怨飘荡，此地堪比阿鼻地狱一般。 见李落凡去而复返，那喝骂声又响了起来。 “李落凡！你这杀才！你毁了我万妖宗！” 李落凡沿着石阶走了一段，忽的停下了脚步，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他很耐心的听他骂着自己，直到声音渐弱，他这才插话道：“虎贲先生，你是一百多年前被抓进来的吧？你看，你旁边的九幻真人，那是我师父抓的，如今已有二百多年了，人家就很有礼貌嘛，也不骂人。” “李落凡！有种我俩生死斗，你算什么名门正派！” 李落凡晃了晃手指，笑道：“此言差矣呀，当年抓你时，你我皆是玄境，如今我步入太境多年，即便生死斗，你又哪里来的胜算？” “老子舍了这条命又如何，我要与你生死斗！” “呵呵，我怕脏手呀。”李落凡说完，也不再去理会他，而是朝着血池喊道：“林先生。” 这个林先生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一叫出他的名字，连那虎贲先生也不再开口。 “林先生，我想问你，当年我那师兄到底死了没有？” 琅嬛阁第九层，晚桃扯着陆小凉走了进来，接着用力的一甩，将他丢到了一边。 陆小凉看了一眼晚桃的身旁，不禁没好气道：“你别打了，有个屁用。” 哪知晚桃刚要卧进黑虎皮中，却被这句话惹得突然炸了！ 陆小凉也立马反应过来，求饶似的说道：“奶奶，我没说你啊！” “那你说的谁？” “我……”陆小凉心里瞬时打了个思量，自己如果说是在说鬼，恐怕后果比之更甚吧？ 深夜褪去朦胧，天边擦亮，就像一个大家闺秀正在涂抹着胭脂。 从一点红，到一抹红，再到一片红。 一声惨叫自琅嬛阁传来，也不知是谁的。 清晨，后山。 陆小凉左眼是黑眼圈，右眼是红眼圈，一黑一红，似乎与这世道相呼应。 他提起砍倒狠狠的砍了下去，没两下，一棵树便倒了。 陆小凉麻利的修剪着枝头，细小的，干枯的，便都被他留了下来。 “你少来这套。”陆小凉没好气道：“我还当你多有本事呢。” 凡人篇 第十四章 温禾禾 祁仲苦笑一声，他飘到了陆小凉的身边，一边看着他砍柴，一边说道：“哥，我也想狠狠的给那贼婆子两拳，怎奈弟弟修为浅薄啊。” “呵呵，那你吹的什么牛，我听人说过什么厉鬼索命，别的鬼本事可大的很呢。” 祁仲解释道：“哥，那便是你有所不知了，鬼与鬼不同。厉鬼，那可是冤死的鬼，下到地府之后，鬼王都会借他一部分的法力，好叫他回去报仇，那自然是厉害喽。弟弟又不是冤死的鬼，生前也不注重修为，所以……” 陆小凉将砍断的几根树枝捆在一起，抹了抹额头的汗，问他道：“那你可真弱。” “唉！谁叫弟弟生前是灵济阁的阁主呢，整天炼丹布阵的，哪里有时间去修行己身。” 陆小凉点了点头，他也只是说笑的，又怎会真的叫祁仲去教训晚桃。 “炼丹我知道了，阵法又是什么东西？” 一听陆小凉向自己讨教，祁仲原本还没精神，这下子突然跳了起来，一脸的兴奋说道：“哥，说这个弟就不困了，这阵法呀……” 祁仲侃侃而谈起来，大抵是说，阵法这东西，便是逃不过一个相生相克的道理。 相生，可有聚财、聚灵、聚魂等阵法。 相克，便是杀伐、衰败、灾厄之阵。 祁仲不忘补了一句，关于阵法的书，琅嬛阁有四百三十四本。 “这么多？” 祁仲得意道：“哥，其中有二百多本，可是弟弟经过多年的时间所补全的，咱们云宫有双绝，一是剑法，二是阵法，自然少不得的。” 陆小凉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说道：“那完了，估计奶奶还得让我去学这阵法，唉！何时能学真正的功法呀……” “哥，你若想学，弟弟教你便是，什么《烟云十三心法》呀，什么《云上九霄神雷剑诀》呀，哪怕是内门心法和剑诀，弟弟也都会。” 陆小凉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惊喜道：“当真？你不是只修丹阵吗？” 祁仲无奈道：“弟弟倒是想只学丹阵呢，那样弟弟的造诣一定更高，可这是云宫的入门法决，不学不行啊，若是不学，又何来的长生，没有长生，又何来的丹阵钻研。” “既然如此……”陆小凉面色一黯，摇摇头笑道：“算了，奶奶叫我学这些，也定然是为我好，以前师父曾说过，修行最忌讳的便是一个‘贪’字，有人贪多，有人贪快，有人贪省，不外乎很难圆满的。” “哥，你倒是看的开，不过你说的对。” 陆小凉将柴火捆了个结实，那弱小的身躯一抬，扛起了重重的柴。可惜祁仲是鬼身，没有办法去帮他。 陆小凉扛着柴朝山下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对了，那个宫主李落凡，你可认识？” 祁仲点点头，笑道：“自然认识了，算起来，是咱们的师弟。” “师弟？” 祁仲继续说道：“当年有一批天资极佳的弟子被选入了凌霄阁，也就是内门，其中有哥你，还有那个李落凡，只不过那时李落凡天资虽然上佳，但却没什么惊艳之处，倒是哥，你才是真的万中无一呢！” 陆小凉咧嘴笑道：“你别顾着夸我，说说李落凡。” “哦，哦，当年的内门之中，我只知道大师兄是何壁，为人忠厚，哥你是二师兄，天资绝世，那李落凡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不太引得别人关注，至于其他几人嘛，有些不记得了，毕竟弟弟炼丹布阵的资质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早早的便被接到了灵济阁中培养，内门的事呀，还真不太清楚。。” 陆小凉无奈道：“明白了，说了这么多，还是夸你自己的。” “嘿嘿。” “你说过，当时我去下山办一件事，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是的。”祁仲悠悠的叹了一声。 陆小凉不解道：“那云宫之中的其他人难道没有去寻我？我又去办了什么事？” 祁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找了，没有找到，后来凌霄阁的阁主，也就是你的师父说了，你是被邪派害了性命。当时云宫上下哗然一片，也与邪派有了不小的摩擦，只是也不知凶手是谁，报仇无门啊。至于哥你去办什么事，当时只是和我随口说了一句，要去云梦泽。” “云梦泽？”陆小凉回忆了片刻，说道：“师父说过，那里很是危险，人称‘小洪荒’，往往有些人进入云梦泽探求机缘，却一去不回。” 祁仲道：“是呀，就是那里，云梦泽旁是万妖宗和九天魔宗，算是邪派的地方了，故而凌霄阁阁主才认为你是被邪派所害。” 陆小凉点了点头，不禁自叹道：“环环相扣……” 兄弟俩不知不觉走回了琅嬛阁，陆小凉推开院门，便将柴火卸了下来，再一抬头，却瞧见一位娇小的身影。 琅嬛阁的院子里，因为有八宝而显得杂乱了许多，此时一抹艳丽的娇小立于此，还真有些画龙点睛的韵味。 “你……”陆小凉开了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那娇小的身影一回头，见是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小姑娘。 小姑娘马尾小辫，一身翠衫，回过头来先见到的是一对笑眼。 陆小凉心里响起了一声“哇”…… 她道：“这位师弟好红的脸呀，一定是砍柴累了吧，在下温禾禾。” 陆小凉面色一羞，知道自己失了礼数，赶忙抱拳回礼道：“陆小凉。” 陆小凉摸了摸自己微毫的脑袋，又补了一句：“是道士。” “噗哧”温禾禾不禁一笑，她这一笑，仿佛笑来了春天。 温禾禾道：“知道，知道，你也当真是可怜，小小的年纪就秃了头，不过没关系，我是灵济阁的弟子，改日找些丹药给你，保准治好你的病。” 陆小凉一听，顿时通红了小脸，赶忙大窘道：“哎呀！不是不是！我不是秃头，我原本是和尚，我……哎呀呀！” 怎么解释也觉得不对，陆小凉干脆闭口不言，只是那张红脸，当真比过了云宫了苍山。 温禾禾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跟着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回应。 “你来琅嬛阁有什么事吗？”陆小凉赶忙转移了话题。 一旁的祁仲道：“还是尴尬……” 陆小凉瞪了他一眼，却听温禾禾道：“我刚刚步入了上境，想来琅嬛阁寻块精金宝铁，爹爹许诺为我打把飞剑。” “哇！”陆小凉不明觉厉，同时瞥了一眼祁仲。 祁仲很是识趣的解释道：“如果到达上境修为，可以炼宝御剑，也算是正式修仙了，较比寻常肉身高手，不知高出了多少倍。观这小丫头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竟然能够到达上境，想必家世背景应该不凡。” 陆小凉听后心中暗惊一声，同时一股酸意跟着涌了上来。 他朝温禾禾尴尬的一笑，又低声问祁仲道：“这与人家的家世何干。” “哥，弟弟身为灵济阁阁主可太了解这个了，十四五岁便到达上境，已经与天资无关了，必然从小被喂食了大量的天材地宝。” 陆小凉听后，这酸意不禁又浓烈了几分，如此悬殊的二人，也实在不可相比较。 “陆小凉？”温禾禾见他发呆许久，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陆小凉回过神来，赶忙一指琅嬛阁，说道：“里面都是宝贝，精金宝铁也有！” 温禾禾“噗哧”一笑，被他的傻样子逗得忍俊不禁，笑了一阵开口道：“我知道，桃姨还在睡觉，不急，我等着。” “桃姨……”陆小凉的小脸又红了几分，人家怎么是姨，自己怎么就成了奶奶？ “你不知道吗？桃姨可是咱们女子的象征，一枝桃花压群魔，位列云宫十二仙，以后我若能有桃姨一半的本事便知足了。” 陆小凉“哦”了一声，心中却腹诽道：“看不出，奶奶竟然有此等的本事，若她能教我些东西，怕是我也有机会御剑。” 一时间，二人都说完了自己的话，小小的院子里，不由得染上了安静。 安静的，像是云上的光，是动的也是静的。 “啊……”一声哈欠，此时打破了安静，二人纷纷转头向小屋看去。 壮硕的八宝推开了门，跌跌撞撞的自屋中走了出来，他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又看向陆小凉道：“凉，咋早，再睡。” 陆小凉心说，和你一起睡，能睡着便是神奇，哪里还敢贪多呀。 但当着温禾禾的面，陆小凉自然不愿意如此说，而是一本正经道：“俗话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练功呀，得练功呀。” 温禾禾不禁莞尔一笑，一对笑眼望着陆小凉，好似还含着晨间的露水。 她说道：“原来你也修道，对了，你是什么境界了？” “呵呵。”陆小凉没来由的一笑，笑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意道：“才学了几天，画符还是不在话下的。” “画符？画什么符？”陆小凉的话，将温禾禾说的一懵，正在她要追问的时候，却听琅嬛阁中传来了晚桃的声音。 “臭丫头，你来了。” 凡人篇 第十五章 冷月石与天火茱 温禾禾很是恭敬的朝小楼一拜，说道：“侄女来此，是为了求块寒龙石的。” “哦，寒龙石呀，我这里也没有了。” 温禾禾小眉一蹙，不解道：“不该呀，青鸾师伯说他三年前曾偶遇了一块。” “那不才一块嘛，陆小凉，你上来。” 陆小凉听晚桃在传唤自己，自然不敢慢待，回头朝温禾禾拱了拱手，便大步走进了琅嬛阁。 温禾禾此时心系宝铁，急忙追问道：“莫非被哪位师兄师姐抢先了一步？” “呃……”晚桃顿了一顿，说道：“是师妹。” 温禾禾心头微微一震，面上青白变幻了片刻，便洒脱笑道：“侄女知晓了，那侄女想求一块冷月石。” “嗯，这个倒是有，你稍等。”晚桃说完，将目光扫向了门口，却见陆小凉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一见陆小凉，猫不肥“喵”的一声冲了上去，三两下便爬到了他的肩头，对着陆小凉的脸便是一阵舔，也不知他早上是不是用鱼干擦了脸。 陆小凉笑着摸了摸猫不肥的毛，他对猫不肥倒是真心的喜欢。 “小王八蛋。”晚桃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陆小凉也习惯性的应了一声，他一抬头，才看到晚桃披头散发邋里邋遢的样子，但许是看的习惯了，倒也没多在意。 只见晚桃揉了揉睡眼，一边挠着后背一边说道：“你带她去第四层，地字二号架子上，有一方蓝色的盒子，你交给她便是。” 陆小凉应了一声，之后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与晚桃对视了片刻，后者没好气道：“你还站在这干嘛？” “呃……奶奶没有别的吩咐了？” “没了啊。” 陆小凉不由得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极不情愿道：“奶奶，这样的事您喊一嗓子便是了，何故累我一趟呢。” 晚桃将脸一板，叱骂道：“小王八蛋，若是被贼人听去了怎办？” 陆小凉腹诽一声：“鬼才敢来这里行窃呢。” “这把钥匙交给你。”晚桃说完，递给他一把青铜钥匙，钥匙之上锈迹斑斑，显然有多年未用过了。 “知道了。”陆小凉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当然，是偷偷的翻…… 陆小凉带着温禾禾去到琅嬛阁第四层，第四层不如第一层的铜门威严，也不如第九层的木门清宁，而是一道石门。 石门之上，篆刻着歪七扭八的怪字，一旁的祁仲说道：“这是法阵，看来这门的背后藏着好东西呀。” 陆小凉听后暗自一顿，看了看手中的钥匙，心说也不知是否真的能打开。 好在陆小凉一试，那大石门便应声而开，遂即一道道亮光照了过来，闪的人睁不开眼。 “这是太阳石。”祁仲是鬼身，自然不怕这亮光。 陆小凉以手背挡住了这光亮，赶忙拉着温禾禾走了进去，当一进入这里后，二人一鬼不禁大讶了一声。 只见琳琅满目的草药，犹如活了一般，在空中飘荡着。 成了人形的首乌正与人参打着架，一旁的玉精拍着巴掌，似乎不是劝架而是起哄。 一列列的架子安稳的座落着，为这喧闹增添了不少的平静，陆小凉咽了咽口水，赶忙去寻那地字二号架。 祁仲环视一周，咂咂嘴道：“当年咱云宫可没这么富裕，也不知这二百多年是抢了哪家的大户。” 祁仲说完，一个个灵芝仙草齐刷刷的看向了他，将他看的身子一震，不由得生起一丝不安来。 温禾禾跟着陆小凉寻找着，说道：“这里的宝贝可真多，你瞧，那是火凤神铁，与寒龙石齐名，只可惜我修的是阴剑。” 陆小凉翻找着架子，与她说道：“何为阴剑？剑还分阴阳？” 他学了炼丹之术后，对阴阳五行也算精通，但却没想到，这剑法一事竟然也有此划分。 温禾禾道：“那是自然，剑法功法都分阴阳五行，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若女子修了阳剑，体内阳气不足，难有成效，男子修了阴剑，阴气不足也容易走火入魔，怎么，你不知道吗？” 陆小凉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刚刚入门，还没学到呢。” 陆小凉说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祁仲，他此时被一群灵芝仙草包围了起来，有的揪他的头发，有的撕他的脸蛋…… “哥……” 陆小凉笑了笑，突然在架子上看到一块冰凉的石头，之所以说冰凉，是因为这石头竟然不断的散发着寒气。 这石头不过巴掌大小，但却寒的吓人，不是冷月石又是哪块。 “是这块了。”陆小凉精通炼丹之术，冷月石这东西，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温禾禾面带笑意，伸手便要去摸，却被陆小凉赶忙拦了下来。 陆小凉道：“这是冷月石。” 温禾禾不解道：“我知道呀。” “知道你便不能去摸了，这石头寒气极重，以肉掌触碰会被冻伤的。”陆小凉四下一望，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捧赤红的草。 陆小凉随手采了几片，将冷月石包裹起来，再用手去拿，便不觉得有多寒了。 “你……”温禾禾被他惊的张圆了嘴，隔了一阵，这才夸赞道：“你太厉害了，这是什么草？” 陆小凉似乎真的是祁仲的哥哥，听温禾禾夸赞自己，一时也得意了起来，他道：“这草叫天火茱，南疆之地才有，相传古时天火降临，世间被烧的一无所有，唯独有一株草还尚存下来，便是这个天火茱。” 陆小凉将包裹好的冷月石递给温禾禾，温禾禾开始还有些担心，直到摸了几下，确定不冷不热，这才将冷月石捧在手心里。 “还有这冷月石，也是难得的宝贝，书上说，上泽之中，湖水饱吸月精，凝结成石而霜寒天下。” 祁仲此时一脸的无奈，任凭草精揉捏自己，其实不任凭又怎么办，自己又打不到它们。 “哥，差不多行了。”祁仲见陆小凉将自己忘的一干二净，不禁来了怒气。 陆小凉莞尔一笑，随着石门关闭，二人一鬼这才走了出来。 那群草精还恋恋不舍的望着祁仲，心说，好久没有这么好玩的东西来了，可惜要走了。 石门“砰”的一关，刚巧晚桃也走了下来。 此时的晚桃可丝毫不邋遢，反而精致的不像话。 如果说温禾禾可人的像百合，那么晚桃则美的像牡丹。 陆小凉看着派若两人的晚桃，心说，我可算明白了，明白为什么会叫我去拿冷月石了。 晚桃白了他一眼，朱唇一动，轻吐熏香，她道：“乖侄女，一会儿留在这里吃午饭。” 温禾禾将冷月石攥的紧紧的，害羞一笑，说道：“桃姨，明天爹就回来了，我要回去准备一番，爹说给我打造一件绝世法宝。” “你爹跟谁都这么说，别信啊。”晚桃看了一眼温禾禾的手，先是眉头一皱，后又舒展开来，她看向陆小凉说道：“小王八蛋，你竟然知道天火茱。” 当着温禾禾的面，一声“小王八蛋”叫的陆小凉羞红了脸，但却也不能发作，只能没好气道：“奶奶，不是你叫我学那炼丹之术的么？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便是这么做的。” 陆小凉的话，让晚桃一时也没了言辞，顿了一顿她说道：“滚去做饭去！” “……” 温禾禾掩口偷偷一笑，同时看了陆小凉一眼，一对笑眼没有嘲笑，却满满的都是关切，好似在说，别在意，我也听习惯了。 陆小凉的心头一热，这样的尊重，他已经许久都未感受过了。 陆小凉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拱了拱手，转身便下了琅嬛阁。 “乖侄女，留下来吃午饭，你爹明天回来又不是今天回来。”晚桃很是霸气的一抬手，很不女人的将温禾禾揽在了怀里。 温禾禾苦笑一声，也只好点了点头。 温禾禾可是听说过的，琅嬛阁中有一位叫八宝的怪人，烧的菜很是难吃…… “阿嚏！”八宝狠狠的打了个喷嚏，遂即小山般的身躯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提起鼻子一嗅，忽的面上狂喜，光着一对大脚跑了出去。 午时，温禾禾着实是看傻了眼，小小的桌子上摆满了菜，秋鱼，烧兔，焖鸡，笋尖…… 似这样的菜，她是见都未见过，毕竟云宫之中都是一心向仙的修者，谁又会去钻研烹调之道。 晚桃倍觉脸上有光，提起筷子为温禾禾夹了一块鱼肉，得意道：“尝尝，我养的。” 陆小凉此时刚好端着一道菜上桌，听了这话，不禁心中怒道，你会养吗？ 八宝坐着两个凳子，看着满桌的菜不住的流着口水，好在他有些惧怕晚桃，晚桃不说“吃”，他是坚决不敢动筷子的。 “吃吧。”晚桃笑了笑。 刚说完，八宝正要伸手去撕只鸡腿，却听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嚯！好香啊！” 这个声音温禾禾最是熟悉不过，没多一阵，便见一行人走了进来。 晚桃看这几人倒也熟悉，温玉初与青鸾。 温禾禾赶忙起身，很是乖巧道：“爹爹，青鸾师伯。” 凡人篇 第十六章 海藏宝囊 英俊的中年人是青鸾，臃肿的中年人是温玉初，二人一同走了进来，只见后者的眼睛，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晚桃。 晚桃端着饭碗，指了指桌上的菜说道：“坐。” 青鸾和温玉初二人倒也听话，痛快的坐下来后，陆小凉很是识趣的为二人添饭添筷。 “爹爹，不是说明日才回的吗？怎么今天就从大慈悲寺赶回来了？爹爹？爹爹？” 温禾禾是温玉初的女儿，但这对父女却一点也不像，一个是可人，一个是胖人。 直到温禾禾提高了嗓门，温玉初这才反应过来，他先“啊”了一声，又满是怪罪的看了女儿一眼，说道：“掌门传书，那南宫无南竟然使的调虎离山之计，根本没有去大慈悲寺，而是来了云宫，我们还留在那里做什么，况且明日的初试爹还想去看看呢。” “什么？那南宫无南竟然来了云宫？”温禾禾微微一讶，一张俏脸显得又是惊恐又是期待。 此时八宝与陆小凉忙碌好了后厨，一人端着一碗饭走了过来，尤其是八宝的碗，竟然比菜碟都要大上一圈。 晚桃看了一眼二人，不禁面上愠怒，斥道：“滚去膳房吃去，这里也是你们俩能来的地方？” “哦。”八宝憨憨的一笑，他倒是觉得不赖，起码清静。 陆小凉的小脸一红，内心中的醋坛子顿时翻倒在地，他看了一眼温禾禾，好在后者还沉浸在南宫无南的事里，一时没有发觉这尴尬的异常。 陆小凉微微的一叹，眼神里藏有一丝怨恨，但马上，八宝狠狠的搂住了陆小凉，又将这份怨恨打的一干二净。 “走，凉，膳房自在。” 待二人走后，温玉初笑着问温禾禾道：“怎么样，寒龙石拿到了吗？” 温禾禾面色黯了黯，摇摇头苦笑一声，温玉初也没在多问，倒是一旁的青鸾，很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怎么，还有人敢抢乖侄女的东西？” 晚桃可不管什么青鸾红鸾的，瞪了他一眼嗔道：“这话说的，怎么和山下的土匪一个样儿。” 青鸾听出了她的不满，可这晚桃先不论是李落凡的妹妹，其次她也是这一辈中难得的一朵花儿，谁不疼爱有加，自然青鸾也不敢反驳他，只有悻悻的笑了笑。 “师兄，在云宫里，能抢我宝贝女儿东西的，还真就有一个人。”温玉初笑了笑，特意顺着青鸾的话说下去，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哦？你是说林暖笙？” 青鸾见三人都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既然提到了“林暖笙”三个字，他自然也就不在诧异。 青鸾点点头说道：“既然是阿笙，那这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阿笙虽然入门晚，可她的天资却是世间罕有，短短的三年时间，她竟然能够抢先你一步进入上境，但凭这份资质来说，几乎可谓是天下第二了。” 温禾禾插话道：“那天下第一，莫不是咱们的掌门？” 本是一句恭维话，可谁能想到，三个人竟然齐齐的摇了摇头，正在温禾禾诧异之时，却听青鸾悠悠的一叹，轻声道：“那个人，是最应该接替凌霄阁阁主的人。” “也是最应该接替掌门的人。”晚桃也神色一变，说了一句不敬的话。 青鸾与温玉初同时瞥了她一眼，心说，这话也就你敢说了…… “还有这样的人？那人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青鸾摆了摆手，有严肃了起来，他道：“那个人的名字比较忌讳，你问了我们也不会说的。” “为什么？” 温玉初有些不耐烦道：“小孩子问那些做什么，吃你的东西，不好吃就少吃点。” 温禾禾“哦”了一声，夹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同时笑道：“谁说不好吃的，琅嬛阁换厨子啦！” “哦？还有这事？”青鸾笑着夹了块鱼，并说道：“你不知道，上一次的云台仙斗，正道仙门来我云宫观鉴，怎奈膳堂的人手不足，只好跟琅嬛阁借来了八宝，结果可好，呵呵，吃的比做出来的都多，那做出来的饭菜更是难以下咽，丢了咱们云宫好大的脸哦！” “噗哧”温禾禾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可当青鸾夹鱼入口之后，突然面色大变，那一旁的温玉初还当他是中了毒，紧跟着眉头一皱。 哪知青鸾却是细细的咀嚼了两口，缓缓道：“太……太好吃了。” 陆小凉与八宝端着饭碗刚刚走出屋子，便听到里面顿时碗碟相碰，好似在打仗一样。 陆小凉奇道：“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 八宝憨声道：“不，知道。” “那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 “……” 夜深，八宝熟睡了之后，陆小凉便从怀里摸出了南宫无南留下袋子，祁仲说，那叫海藏宝囊。 天下的修仙者有千千万，但能有海藏宝囊的，两只手便数的过来，可见这其中定然装的是宝贝。 陆小凉很是谨慎，谨慎到他得了宝囊之后，足足隔了三天才拿出来。 此时他也是知道，八宝若是睡下了，便是敲锣打鼓也喊不醒他，故而此时打开最是安全。 陆小凉握着那海藏宝囊，额头间微微渗出了汗珠，倒不是他担心这里面会是空的，只是他在犹豫，自己到底该不该打开。 便在他犹豫之时，耳畔突然响起了祁仲的声音，将他吓的“哇”的一叫，遂即赶忙捂住了嘴。 陆小凉恼怒的瞪了他一眼，那样貌耄耋的祁仲，顿时委屈的像个孩子。 “哥，开眼界的时候，你都不想着弟弟，还凶弟弟……” 陆小凉的怒目瞬间转化成了鱼肚白，白了他一眼之后，顺了顺胸口说道：“你可知道，鬼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下不为例，哥，快打开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呀！也是奇怪了，那个南宫无南为何要将这东西给你？” 兄弟二人紧紧的盯着那海藏宝囊，此时间空气中，除了等待便是八宝的臭脚味。 当陆小凉正要打开之时，忽的一道肥影窜了上来，吓的兄弟二人皆是大哗！ 陆小凉喘着粗气看清了那朝自己走来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跟着不满道：“不肥，你不在奶奶那里，怎么到这里来啦？” 他自然知道猫不肥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但猫不肥似乎又像是听懂了一样，它那毛茸茸的爪子指了指陆小凉手里的海藏宝囊，好似在说，哪有宝贝我在哪…… 陆小凉一把将猫不肥搂在怀里，又看了看门口，生怕再进来一个人，自己可就真的被吓死了。 “哥，打开吧。” 陆小凉点了点头，他伸手探进了海藏宝囊之中。 说来也怪，这明明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袋子，但陆小凉整条胳膊都伸了进去，却还有极大的富裕。 里面很大，大到陆小凉在袋子里随便挥动手臂也不成问题，直到陆小凉凌空抓到了一个尖尖的东西。 “嗯？”陆小凉疑惑了一声，遂即抽出手来，带出一个牛角一样的东西。 祁仲凝眉一望，先抢将怪角拿在手里，陆小凉怀里的猫不肥朝着祁仲狠狠的呲着牙，好似在教训着他。 祁仲可没工夫理会猫不肥，只是不住的把玩着怪角，他在鼻下嗅了嗅，又放在嘴里咬了咬。 “小心，别中毒喽。” “大不了一死嘛。”祁仲与他说着笑。 陆小凉笑问道：“嘴硬，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了吗？” “好……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在……” “你先想着。”说完，陆小凉又伸手探了进去，抓出一方令牌。 这令牌很是古朴，正中一个篆体的“妖”，通身似乎是木又是铁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祁仲一见那令牌，不由得“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祁仲夺过那令牌，拿在手中不住的颤抖，他平复了好一阵，这才开口道：“竟……竟然是‘赦妖令’！” “那是什么？”陆小凉与猫不肥齐齐的看向他。 祁仲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的怪异，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财主得到了无穷无尽的钱，似乎是贪婪与满足并存。 “哥，你不懂，这可是传说中的东西呀！”祁仲将令牌翻了过来，指着背后满满的奇异符号，他道：“这是妖族语。” “妖族语？” “喵？” 陆小凉与猫不肥同时问了一句。 祁仲解释道：“妖族，生来便是与天地为敌，任何的妖，要付出比人多出百倍的努力，才能换来同样的修为，而妖，想要和人一样飞升成仙，要受比人凶险千倍的天劫与机缘，这一切都是因为妖族生而有罪。” “凭什么？” “这不重要。”只见祁仲捧着赦妖令，目放精光的看着陆小凉，说道：“而当你有了赦妖令，便可以改变妖族的命格，不再受天地束缚，哥你说，这是不是宝贝？” 陆小凉琢磨了一下，问道：“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但却是世所罕见的宝贝，这东西即便有，也都用在了上古的大妖身上，若谁能有一块赦妖令，那便等于拥有一只大妖为伴，你说多厉害。” “还是没听出来哪里厉害。”陆小凉又顿了一顿，问他道：“那这些符号写的是什么？” 祁仲的一门心思都在赦妖令上，随口答道：“天地万物，皆为平等。” 凡人篇 第十七章 初试 “天地万物……皆为平等……”简单的八个字，令陆小凉怔住了，因为同样的话，他从绛曲那里也听到过。 不过那段话却与妖族无关，而是佛家大能所言，陆小凉不禁沉思起来，难道说这赦妖令与佛家有关？ 正想到这，祁仲突然一拍脑门，将陆小凉吓回了神，忽听他惊道：“哥！我知道了！” “呃……知道什么了？” 祁仲并未急着答话，而是身子一震，竟然逐渐消散开来，不过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陆小凉正一头雾水之时，又见祁仲重新凝聚了身影，同时手中多了一本书，百妖图。 “哥，我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祁仲抄起怪角，在陆小凉的面前晃了晃。 “是啥？” 祁仲将怪角夹在腋下，翻找着百妖图，忽的手上一停，他将书推到陆小凉的面前。 陆小凉凑过去一瞧，忍不住念起了图上的配文。 “西北海内有妖，烛龙九阴，人面龙身，头生怪角……”陆小凉再一瞧那配图上的妖怪，竟然与那怪角一模一样，陆小凉瞬时明白了过来。 陆小凉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那么说，这东西是烛龙的角喽？有何用？” 这一问，算是难住了祁仲，祁仲挠挠头道：“好像也没什么用，弟弟精通这金石之道，牛角鹿角皆可入药，可却没有一本书上有写，这烛龙角有什么用处。” “那就不是宝贝喽。”陆小凉难免觉得扫兴，遂即又伸手有一探，这一探，却摸出了一个金色小球。 小球似珍珠大小，烁烁的金光藏都藏不住，陆小凉正要用床上的被子去包住它时，却听祁仲惊道：“妈呀！龙元！” 还不等祁仲继续往下说，陆小凉怀里的猫不肥却是后腿一蹬，那肥硕的身子凌空转了一圈，又张开小嘴一把将龙元叼住。 祁仲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挥着手，可猫不肥哪里能看到他，喉咙微微一动，“咕”的一声吞掉了龙元。 祁仲傻眼了半天，对陆小凉说道：“哥，给这猫宰了吧，还来得及。” 猫不肥横了一眼祁仲，难不成看得到鬼身的祁仲？ 陆小凉将猫不肥搂在怀里，防备似的看向祁仲，问道：“干嘛呀，吃就吃了呗。” 猫不肥听后咧嘴“喵”了一声，在陆小凉的胸前蹭了蹭。 祁仲此时气的老脸通红，跺着脚道：“哥，那……那可是龙元啊！” “有啥用？还真是龙身上的不成？” 祁仲已然气的语塞，平复了好一阵，这才说道：“哥，龙元可是龙之胆，一生的修为都在龙元之中，哪怕是寻常的家禽家畜吃了，都能立地化龙！” 陆小凉听他说完，便将猫不肥抱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盯着它打量起来。 猫不肥的一张肉脸好似一张大饼，一对玲珑剔透的猫眼中，映出的陆小凉越来越清晰，看了一阵儿，陆小凉又转头对祁仲道：“没化龙呀？” “咦？”祁仲也反应过来，他伸手想要去摸猫不肥，却被它一爪子拨动开，不禁也奇怪道：“还真是怪了，书上说的不会错呀，我记得有一本《奇闻录》中有记载，蛟之起源，乃蛇吞龙元而衍，怎么会……” 陆小凉满不在乎，抱起猫不肥笑道：“那么说，你是龙猫喽？” 正说着，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陆小凉赶忙将海藏宝囊藏在了身后。 “吵死了！”晚桃披头散发的的冲了进来，一脸怒气的看向陆小凉。 祁仲与陆小凉连气都不敢喘，二人心中无不打起鼓来，暗道一声糟了，海藏宝囊要露陷。 前者倒好，祁仲是鬼身，晚桃又看不到他，怪罪起来又不怕。 若是晚桃因此而责备陆小凉，再误会他与邪派妖人勾结…… 便在二人胡思乱想之时，晚桃又将目光移向了呼呼大睡的八宝，只见她一指八宝，怒道：“死猪一样的东西！死猪还安安静静的，你这鼾声吵的人难眠，老娘真想一巴掌抽死你！” 陆小凉与祁仲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晚桃又将目光朝向了陆小凉，颇为神秘道：“你……这么晚了还不睡？” 陆小凉眼珠一转，说道：“奶奶离的那么远都睡不着，我更睡不着了。” 晚桃眉头舒展了些，瞥了一眼陆小凉脚边的《百妖图》，又问道：“你这小王八蛋，大晚上的看妖怪，我看是吓的睡不着吧？” 陆小凉的小脸一红，心说你拿我当三岁孩子了么…… “前几日上后山砍柴，见到一只红鸟，觉得很不一般，便想翻找一下，看看是不是什么上古的妖怪。” 祁仲朝着陆小凉竖起了大拇指，暗赞了一声“真会撒谎”。 晚桃则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许久，这才收回了眼神，她突然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我叫你看炼丹的书，你竟然看起了这东西，如此没有定心，怎么学云宫的术法，我看呀……” 原本晚桃是像寻个借口，彻底断了陆小凉的修炼决心，以后干脆老老实实的伺候自己，省的自己还要左顾及良心又顾及哥哥，可陆小凉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赶忙打断道：“奶奶！炼丹的书我都看完了！都学会了！” “什么？”晚桃眉头一皱，一副怒相摆了起来，配上她那散乱的头发，似乎在《百妖图》里见过类似的…… “你这小王八蛋，吹牛也不吹的小一些，这炼丹的书，咱们琅嬛阁里有多少，你便是一天看一本都算快的，何况你还是说学会了？” 陆小凉心中飞快的思索起来，也算是他有一颗七巧玲珑心，登时想好一切，开口笑道：“奶奶，这才证明我有修炼的潜质。” “呵呵，脸都掉地上了，不要了？要不要奶奶帮你捡？” 陆小凉小嘴一撅，卖起乖来说道：“奶奶也忒的看不起人，为了早日修炼，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这才能如此的神速，不信的话，奶奶随意考校便是。” 一句话将晚桃问的哑口无言，她心中暗道，考校？我也得会呀。 “有了！”晚桃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歪主意。 “有什么？” 晚桃砸吧砸吧嘴，一咧嘴角，她冷声道：“灵济阁的弟子都不敢说自己‘都’学会了，如此说来，你比灵济阁的弟子都要厉害喽？” 陆小凉诧异道：“奶奶，我可是您教出来的呀，当然要比他们厉害喽。” 陆小凉说完，眼珠朝着祁仲转了转，心说你便是叫我去和他们比试，我也不怕。 “……”晚桃冷笑道：“少说好听的，好呀，正好明日是丹仙斗的初试，那你就上去比试比试，老娘也不难为你，只要能过了初试，老娘许诺教你云宫的剑诀。” 笑话，丹仙斗呀，多少学了几十年的老道都不一定能过，就凭你这看了几天丹书的半吊子？ 陆小凉同样也暗道了一声笑话，有灵济阁阁主陪着，自己还能输？ 祁仲也很是配合的朝他点了点头，那意思好像在说，小意思喽！ 不过陆小凉很是稳重，并未急着答允，而是先问道：“丹仙斗是什么？打架我可不行。” “云宫每十年会有一次弟子间的比试，获胜的弟子不仅有掌门亲赐的宝物，还能被招进凌霄阁中，学到更精深的功法，这便叫云台仙斗。云台仙斗又分为剑仙斗，法仙斗，丹仙斗，灵仙斗，而丹仙斗，则是灵济阁的弟子比试炼丹，灵仙斗比的是炼器，怎么样，你敢吗？” 陆小凉听她说完，又转头看向了祁仲，祁仲也点了点头，说道：“她说的没错，不过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哥，以前云台仙斗咱们也都参加过，弟弟是灵仙斗和丹仙斗的第一，哥你是剑仙斗和法仙斗的第一，当时咱们牛气的很呢！” “你看什么呢？”晚桃诧异道。 陆小凉赶忙转过头来，下意识的答应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明日我就去！” 晚桃暗自冷笑一声，好啊，到时候你若是过不了初始，可怪我不得了，这云台仙斗十年一次，下一次等你真学会了，又不知是猴年马月，倒是能清静些日子。 “胡吹大气，明日你去便是，别怪老娘没将话说在前，你到时休要提自己是琅嬛阁的人，免得跟着你丢了人。” 陆小凉的小脸被这话气的发紫，这晚桃自打见自己第一面，便从未有过好言好语，他小小的年纪，难免既委屈又心疼。 陆小凉强压下了满腔的怒火，重重的点了点头，咬着牙道：“好，明日我便拿个第一回来！” “呵呵，但愿吧。”晚桃说完，只见八宝那壮硕的身子翻了个身，屁股朝着晚桃的方向，巨大的响了一声…… 晚桃登时又恼怒又羞人，愤愤的一跺脚，赶忙逃出了屋子。 稍纵，陆小凉抱着猫不肥也逃了出来。 此时皓月当空，陆小凉已经记不清这是在云宫的第几天，但他似乎有一种预感，明天一定是新的开始。 星稀，月明。 骂娘的女人，打鼾的男人，迷茫的孩子，悠哉的猫，无所事事的鬼…… 凡人篇 第十八章 九阁 “哥……” “嗯？”陆小凉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看着月。 祁仲想了想，说道：“那只猫不太对劲。” 陆小凉知道他说的是猫不肥，也正是他的提醒，陆小凉这才发现，猫不肥不见了。 但他猜想猫不肥是随晚桃回去了，便也没多想，而是问道：“怎么个不对劲？” 祁仲道：“书上所说的龙元，乃是龙的毕生修为，一只猫吞了龙元，按理说，应该会变成怪物才对，可那猫却是好端端的，难道这对劲吗？” 陆小凉摇了摇头，说道：“那龙元也不一定是真的吧，或者你看错了，或者书上记错了，毕竟谁也没见过龙不是？” “这……”听他一说，祁仲的心里也打起鼓来，陆小凉说的倒也在理，自己又没见过第二枚龙元，自然不敢说猫不肥吃下去的，就一定是龙元，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见他沉思，陆小凉笑了笑，说道：“好啦，即便是龙元，它吃了没变成怪物不是好事吗？若真成了怪物，那咱俩可就犯下了大错了。” “也对。” 祁仲顿了一顿，瞥了一眼陆小凉腰间的海藏宝囊，他问：“哥，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宝贝？咱们什么时候再看看？” 陆小凉摸了摸海藏宝囊，小眉微皱道：“阿弥陀佛，这东西又不是我的，咱们不该据为己有，未来还要还给人家呢。” 陆小凉忍不住唱了声佛号，他自石墩上坐了起来，在院子里踱着步，像极了一个写不出诗的诗人。 “估计悬喽，可能还不了了。”祁仲笑了笑，心说海藏宝囊都是滴血认主的，南宫无南若不死，你又怎么可能打的开？ “祁仲，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那比海还要大的血池，我整个人都吓傻了。师父从小告诉我，我是正，可那位叔叔却说我师父是邪，明明是正道执牛耳的云上神宫，却不知杀了多少生灵积攒了那么多的血。” 祁仲略微一沉，刚要开口，陆小凉则挥了挥手，他笑了。 “祁仲，你知道吗？我眼看着那位叔叔掉进了血池里，甚至我都来不及去惊恐，就有人告诉你。”陆小凉压住嗓子，学起李落凡的声音来，继续说道：“那个是坏人，邪派的大魔头！” “说真的，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血池了。” 也许陆小凉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而是害怕…… 祁仲似乎习以为常，他摇摇头反驳道：“哥，那是邪派的人，死了便死了。” “死了？便死了？”陆小凉一半忧郁一半深沉的一笑，一个不该出现在十二三岁孩子的脸上的笑。 “阿弥陀佛，洗洗睡吧。”陆小凉踮起脚尖，想要去拍一拍祁仲的肩头，可惜祁仲是鬼身，他只能扑了个空。 祁仲没有说话，目送着陆小凉回到满是鼾声的小屋。 因为他突然觉的，陆小凉真的和自己的哥哥祁缜一样，一模一样。 而这时，他的内心里，又想起了那句话，以阳刻刻在赦妖令上的话。 天地万物，皆为平等。 月，稍稍下垂，明日到来。 清早，八宝揉了揉眼睛，他缓缓的自床上坐了起来。 看着不知是穿衣还是脱衣的陆小凉，问道：“凉，砍柴？” 陆小凉今日穿的还是那件宽松无比的道袍，他朝着八宝笑道：“不，今天比试去。” “哇！厉害！”八宝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陆小凉红了脸，整理了着黑色道袍，他道：“八宝，今天你给奶奶做早饭，我要去前山。” 八宝想了想，陆小凉一定是有重要的事，那自己来做早饭，就是帮他喽？ 想到这，八宝重重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光溜溜的胸膛道：“好，凉。” “好凉就穿上衣服。”陆小凉笑了笑，转身出了门，并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琅嬛阁。 云上神宫，灵济阁。 灵济阁与其说是一个阁，倒不如说是一座峰。 灵济阁悬浮于云宫之左，位于云头之上，可见其重要。 主阁在其上，不用问也知道，那里就是宫主所在的九霄阁。 有人传说，灵济阁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丹炉，只是无人敢去印证。 此时陆小凉与祁仲站在云台之上，遥望的眼前的那大的宫殿，陆小凉轻声自问道：“我咋过去？” 祁仲则是一脸的望眼欲穿，他呢喃道：“多久没有回来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和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纷纷都笑了。 祁仲道：“其实怎么过去，这是灵济阁对弟子们的一个考验。” “考验？” “不错，上境之下，无法御剑，那怎么过去，便是灵济阁的考验，如果弟子们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也就不需要过去了。不过，哥，弟弟可以给你些提示，那就是与炼器有关。”祁仲笑道。 陆小凉心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日学的不是抓鬼就是炼丹，炼器什么的我又怎么可能会懂。 不过祁仲叫了一声哥，那陆小凉这孩子的心性便活了起来，岂会叫你看了笑话，自己想就自己想。 正在陆小凉想着，只见不远处朝自己走来一群人，人人身穿黑色道袍，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人家的就合身多了…… 陆小凉又在怀疑起来，自己这道袍是不是别人穿过的…… “呦，你们快看，又一个过不去的。”说话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道，脸蛋有些麻子，一副不好不坏之相，但绝对生的叫人讨厌。 正中的是一个年岁略大的道士，不过看样子在二十岁以下，只见他嘴角一扬，朝着陆小凉冷笑道：“你是打算走哪一支的？” 陆小凉听他一问，不禁疑惑的看向祁仲，祁仲忙道：“他问你是剑宗还是法宗，是丹宗还是器宗。” “什么意思？”陆小凉哪里会听的懂。 祁仲拍了拍脑门，想到自己还未和他解释，便赶忙解释道：“云宫之中，共有九阁，你是琅嬛阁的自不用说，还有内门弟子的凌霄阁，寻常弟子的烟雨阁，灵济阁又分炼丹和炼器，剑法修行是逍遥阁，功法修行是南华阁，女子修行的是红阁，如果你犯了错，那要去主管戒律的雷渊阁，他问你是哪一支，便是问你是打算修行什么。” “等等，你不是说九阁么？这才八阁呀。” 祁仲翻了翻眼皮，说道：“还有一阁名为九霄，宫主待的地方。” “原来如此。”陆小凉点了点头，一旁的道士们早就不耐烦了，见他许久不理会自己，还当是陆小凉高傲，不禁对他又生了几分厌恶。 陆小凉发觉自己怠慢了他们，赶忙道了声歉意，又抱拳道：“各位师兄，在下陆小凉，出自琅嬛阁。” 话音一落，这几位道士纷纷一怔，遂即捧腹大笑起来。 那麻子道士更是笑的前仰后合，他强忍住了笑意，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琅嬛阁？你说自己是红阁的我都不会笑成这样，你……你居然是琅嬛阁……” “……”陆小凉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无奈只好跟着笑了笑，又低声问祁仲道：“他们笑什么呢？” 祁仲虽说死了几十年，可这云宫里的变化却不大，他自然还是懂的，于是说道：“哥，那琅嬛阁是云宫的宝库不假，可宝库又不教东西，你说你在那里修行，人家当然会笑了。” “呵呵，你叫陆小凉是吧？”年岁略大的道士一开口，其他的道士便纷纷止住了笑意，似乎他的地位不简单。 “师兄好。”陆小凉差点双手合十施了个佛礼，又赶忙收回了一只手。 道士冷笑道：“瞧你浑身灵气微弱，似乎才入云宫不久，竟然这么快就想来丹仙斗，可见你是一个好高骛远之人，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好好的练几年功再说吧。” “你瞧他的脑袋，才多大就秃顶了，哈哈哈……” 陆小凉一听，登时羞红了脸，他心中不禁愠怒起来，平日里晚桃刻薄自己就算了，怎么自己走到哪就被刻薄到哪呀？ “敢问这位师兄的高姓大名？” 麻子道士抢先一步站了出来，他一挥道袍，险些打到陆小凉的脸上，并趾高气昂道：“这是白君白师兄，白师兄可是被雷师和风师同时看中的绝世天才，只待到了上境便能入阁传道，岂是你能比的。” “我也没想比呀？”陆小凉本想问雷师和风师又是哪一路的神仙，可惜话到了嘴边，最终没敢问下去，免得又被嘲笑。 祁仲看出了他的疑虑，轻咳两声，说道：“雷师应该说的是苍雷，他是逍遥阁阁主，剑法之高，堪称举世罕见，与我交好。至于风师，应该说的是南华阁阁主听风。” 陆小凉想了想，迈出一步来，朝众人鞠了一躬，说道：“白君师兄大才，我不敢比。” “知道就好，闪开闪开，我等要去参加丹仙斗，休要挡了路，误了事。” 陆小凉笑着朝旁一闪，退的不远也不近。 祁仲看的牙根直痒，忙问道：“哥，干嘛跟这些小毛孩低三下四的？” 陆小凉朝他做了个鬼脸，笑道：“不然嘞？打我打不过，骂又没人家嘴多，哈哈……其实师父以前总说，世间功法千千万，最难修的是忍让。” “你师父你师父，你师父也没教什么本事……” 凡人篇 第十九章 第一题 祁仲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还是想想怎么过去吧。” “当年你是怎么过去的？” “当年？”听他一问，祁仲似乎回想起了某一年，他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当年我不过是一个二境小道，便自学自用，炼制出了一把飞剑，御剑而行到了灵济阁。” 陆小凉听的头大，忙打断他道：“等等等等，怎么又出了个二境？” “上境以下，不算修仙，只能以一到十境来划分，寻常壮汉是一境，我才二境，哥我厉害吧？” “等等等等，你不是说上境以下无法御剑吗？” 似乎祁仲就在等他这一问，只见他一脸的春风得意，放声大笑道：“所以弟弟才是灵济阁中，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天骄，炼制出了不用达到上境便能驾驭的飞剑。” “哇！”陆小凉很是配合的惊讶了一下，接着问道：“咋弄的？” 若是他人问，祁仲一定不会回答，可陆小凉又不是他人，自然知无不言，何况他正愁没处卖弄呢…… 祁仲得意道：“其实我们先要明白，为何上境以下不能御剑，因为飞剑乃是以灵气驾驭，上境以下不算修仙，自然无法储吸灵气，故而弟弟便在飞剑上布了一个聚灵阵，如此一来，灵气便源源不断喽！” “法阵呀……”陆小凉揉了揉额头，心说可别再叫我学别的了…… 陆小凉轻叹一声，他转头看向白君等人，说道：“还是先看他们是怎么过吧。” 随着时间缓缓的流逝，此时陆小凉所在的平台之上，汇集了成千上百的人。 这些人大抵与他年岁相仿，也不乏二十余岁的青年，陆小凉看着他们，不禁心中生起了疑惑。 祁仲看出了他的疑虑，笑了笑说道：“哥，你是不是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陆小凉点了点头，祁仲笑道：“灵济阁呀，炼丹呀，吃下一颗丹丸，抵得上别人百年的苦修。人嘛，都是惫懒的，也都是想不劳而获的。” “你也是吗？”陆小凉本想趁机嘲讽他一句，哪知祁仲却是嘴角弯了弯，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你只看到了数千人挤破了头想要进灵济阁，孰不知云宫里还有几万人在苦修剑术。其实弟弟着实没有练功的天赋，二十五岁也才二境高手，无奈只好转去了灵济阁。” “于是你到了灵济阁，一飞冲天，忽的发现，自己原来是金石天才。”陆小凉抢先一步替他吹起牛，惹得祁仲的老脸羞如红日。 兄弟二人这边正自夸着，另一边，却见灵济阁中飞出一位仙子，仙子臂环丝带，脚踩冰龙，眉宇间有美艳更有英气。 “温禾禾！”陆小凉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引来了白君的侧目。 温禾禾脚下的冰龙凌空一停，龙目傲世，光是这份眼神便很是摄人心弦。 只听温禾禾沉声道：“诸位师兄师弟，今年的初试还和往年一样，第一题，便是不管用什么办法，成功到达灵济阁中，时间为一炷香，过时则失败。”说完，她的掌心多了一鼎小炉，一根如玉的香柱屹立于此。 此时，一个小道举手问道：“师姐，这不公平，有的师兄已经是上境的修为了，御剑便可呀。” “灵济阁中有这样一句话。”温禾禾顿了一顿，祁仲也是眸子一亮，与她一同说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那小道顿时哑火，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于是，另外一个道士站了出来，他问道：“那会提供给我们什么东西？” 温禾禾摇了摇头，低下的众人也哄堂大笑起来，有人讥讽道：“想什么美事，你怎么不想娶媳妇？” “哈哈……”众人大笑起来，似乎怎么过去变的不重要了。 温禾禾扫视了一圈，正与陆小凉四目相对，后者正要朝她挥手，却见温禾禾目光移开，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一样。 “这……” 祁仲拉了拉陆小凉的衣角，急道：“别这了，你瞧，人家都已经想出办法了！” 陆小凉放眼望去，只见一个道士振臂一呼，对众人道：“我要三十个人，跟我去后山造一架云梯，云梯建成也只让这三十个人过，谁来！” 那道士的话很有吸引力，瞬间跳出了几百人想要参与，只是这样的法子又不是什么秘密，即便没有这三十人，别人也能造出云梯来，故而一瞬间人群走了一大半。 “不对，哪里会有这么容易，如果真这么容易，也就不是灵济阁了。”一个少年道士戴着一副叆叇，他笑道：“此处相距灵济阁有二十丈，悬空之处，必受山风，怕是刚爬到一半就会被风吹下去的，不是上策，不是上策。上策嘛，还真有。” 众人一听他开了口，纷纷将目光扫了过去，跟着施了一礼，称了声“青青师兄，请赐教。” 高傲的白君此时也跟着众人无二，连那温禾禾，也不得不拱了拱手，可见这位名叫“青青”的道士，在云上神宫中的地位不低。 青青推了推叆叇，既然被人认了出来，那自己也就站出了一步。 只见他负手而立，挺胸而仰，身影似松，样貌如玉，十之八九在显摆…… “很简单，以勾绳投向灵济阁，再放绳索垂直而下，自下方爬上来就好了。” 他甩了甩发，跟着扫视众人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远离人群的陆小凉身上，笑道：“厉害吧？” “啊？”陆小凉不曾想到他会问自己，微微的一怔，定了定神后，摇摇头道：“不厉害啊。” 青青险些一个跟呛摔倒在地，显然这并不是自己所想的结果，无奈苦笑道：“怎么就不厉害啊？” “哼！这人好大的谱，竟然敢叫青青师兄下不来台。” “这分明是绝好的主意，比架云梯要安全的多，这小子也太过分了，不知是哪一支的弟子。” “我烟雨阁没有……” 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想到，无心的一句话，竟然让自己陷入了尴尬，他赶忙挥手解释道：“不……不是的……” 青青来了精神，脚下步子一点，便轻飘飘的跃过了人群，直接落在了陆小凉的面前。 陆小凉被吓了一跳，忙朝后退了一步，只听青青问道：“我没见过你，你是哪一支的弟子？” 还不等陆小凉开口，只见白君自身后的人群中站了出来，朝着青青一抱拳，冷笑道：“青青师兄，他是琅嬛阁的弟子。” “琅嬛阁？那不是仓库嘛……” “哈哈哈……” 青青则是笑道：“哦，琅嬛阁的，那八宝可还好，他可是太有趣了，一别多年，甚是想他呀。” 陆小凉愣了一下，遂即笑道：“能吃，能喝，能睡。” “哈哈，八宝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不知为何，陆小凉登时便被青青的笑容所吸引，直到多年之后他才明白，吸引他的，不是笑。 而是不嘲笑。 众人见青青与陆小凉说的兴起，自己也不好再起哄，如此反倒显得自己下作了，也不知是谁提议，干脆试试青青所说的法子，于是剩下的人，也都走了七七八八。 剩下的几十人，看样子都到了上境…… “那桃姨呢？”青青笑问道。 陆小凉没有急着答他，而是清了清嗓子，又将自己的发髻散开，学着晚桃的样子，唧唧喳喳的骂起人来…… 青青先是一愣，遂即被他逗的前仰后合，倒在地上不住的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像！太像了！” 陆小凉与他笑道：“猫不肥又胖了。” “是桃姨的那只猫吗？” “嗯。” “原本我上一次见它时，还当那是它胖的极限，谁知这猫竟然无极限。” 远处的猫不肥想要叼起了藏在屋梁上的鱼干，怎奈刚一靠近，便觉得鱼干味道不对，想了一阵儿，它瞥了一眼躺在炕上打鼾的八宝。 刚刚叼起鱼干想要走时，不知怎的，竟然重重的打了个喷嚏，那鱼干应声而落，掉在了八宝的嘴里。 “……” 不知不觉，香已烧了大半，这香是云香，一炷香有两三个时辰，仔细算起来也是一天的工夫。 此时正值中午，大太阳在这深秋更毒，照的人额头蒙上了一层汗。 青青与陆小凉相谈甚欢，他看了一眼扛着云梯而来的一群人，为了不叫他们打扰，于是对陆小凉笑道：“小凉，不如我先带你去灵济阁，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说。” “你还有别的办法？”陆小凉心说，我还以为你只有爬上去这一个法子呢，要知道，灵济阁距离山下少说二三百丈之高，否则哪里来的耸入云端。 青青笑着一抬手，一道金光在空中炸裂，随手一撕，他好似在神仙手里抢下的一样，此时手中多了一把长剑。 他这长剑一出，温禾禾与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这把长剑。 长剑约有五尺三寸，通体玉造，却锋利无比，一正一反两条异兽篆刻于上，犹如活了一般。 青青拿着长剑对陆小凉道：“我有飞剑，御剑过去便是了，你瞧这剑上的……” “是白泽。”陆小凉与祁仲脱口而出，前者又补了一句“百妖图中有画，我看过的。”。 青青微微一讶，他着实没有想到，在这个人人只知道修仙的云宫里，竟然还有人会花时间去看百妖图。 青青突然满是深意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陆小凉的肩头，他笑道：“我喜欢你！” 凡人篇 第二十章 你好掌门 “你可知道，在这偌大的云宫之中，如果你看了别的书，便会被人说是不够努力。”青青说完，眼眶红了些许，他又转头笑道：“百妖图么，以前看过一眼，每一篇会介绍一只妖怪，有趣的很，以后有机会借我看看可好？” 陆小凉微微一怔，因为祁仲躲在了他的身后，悄悄的塞给他一本书。 陆小凉琢磨了一下，将书拿了出来，正是那本百妖图。 青青一见，瞬时惊喜万分，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百妖图麻利的藏进了怀中，同时不忘再看一眼，那儿时梦寐以求的三个字。 “你……你这人，怎的还随身带这书呀？” 陆小凉心说，鬼才带这书呢，他挠挠头，害羞道：“我可能不够努力吧。” 青青笑道：“你别听那群老顽固的，只会逼着叫人练剑练功的，桃姨也这么对你吧？” 陆小凉暗自乐了一声，连抓鬼都叫自己学了，才没有呢。 “他们为什么要逼你？” 青青摇了摇头，苦涩一笑，带着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嘲笑了别人的安排，也在嘲笑自己的命运。 “他们逼每一个人，因为这里是云宫啊，天下第一门呀，总不能老一辈打下了这个名号，到了我们这一辈，变成了天下第二门。” 陆小凉想了想，突然笑了，他说：“太阳也有落下的时候。” 青青听后身子微微的一震，然后偷偷的，偷偷的看了一眼陆小凉。 二人一时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的看着那些人在渡过灵济阁。 搭云梯的道士们，当真被青青所言中。 云梯刚架到灵济阁那边，便是山风阵阵吹来，好似老天在捉弄人一样。 那些道士们看着摇摆不定的云梯，再看看脚下近乎看不到的底，众人犹犹豫豫，便是无一人敢上前。 而那些顺下绳子的道士们也不好过，虽说这些道士最差也是二三境的高手，这爬数百丈的绳子不算什么，可爬的人越多，这绳子便越也摇晃的越厉害，一来二去，与云梯的难度相差无几。 “师兄弟们，咱们拼了便是，这第一关我们便难在这里，我们岂配做云宫的弟子？” 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一句，接着白君站了出来，豪迈道：“便是摔成肉泥，相信灵济阁的丹药也能将咱们医好，这一关不过是考验勇气，够胆的便随我来。”说完，白君将袍袖一撸，率先踩上了云梯。 一旁的青青意味深长的一笑，看着白君对陆小凉说道：“小凉，以后这人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傻，这人的一番话，交好了众师兄弟，也捧高了灵济阁，这叫一箭双雕。还有，你别看他身先士卒，其实第一个走云梯的，才是最安全的。” 陆小凉听不懂他的话，此时祁仲却在他的耳边说道：“哥，走这云梯，最忌讳的便是头重脚轻，一个人过自然安全的多，何况这云梯搭建的如此粗糙，越到后面怕是越危险喽。” 看来祁仲也只能听懂这些…… 正说着，云梯咔嚓一声，云梯上的几十人跟着心头一震，好似一快大石落了下来那般。 “我……我……”云梯上的人纷纷朝催促着朝前爬去，但越是这样，这云梯便越是咔咔作响。 好在老天庇佑，待这几十人爬了过去，那云梯这才断为两半，径直的坠了下去，引得下面爬绳子的师兄弟们好一阵咒骂，而此时，还留在后面的还有一百多人。 “这云梯的法子还真管用，来，将第二架第三架都拿上来！”众人做了三架云梯，若是按照这云梯损坏的速度来看，这一百多人过去倒也不是不可能。 看了这边一阵儿，青青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爬绳子的道士们则有不少，约有数百人之多，一来是相信青青的话，二来…… 青青摇头，冷笑道：“人性啊。” “这关人性什么事？” 青青好似看怪物一样看他，打趣笑道：“你不会是和尚吧？” 陆小凉摸了摸长出了些许头发的脑袋，他笑道：“干过一段时间。” “难怪，你这人呀，心思还真纯。”青青顿了一顿，叹道：“你当他们为什么都愿意抢着爬绳子，因为即便他们摔下来，也有下面的人做垫背。你当他们为什么不敢上云梯，因为他们总是会相信，下一刻云梯会断掉。” “还是不懂。” 祁仲也摇摇头，他这个书呆子，自然也不懂这些东西。 “不懂便不懂吧，怎么样，我御剑带你过去？”青青晃了晃手里的长剑，惹得陆小凉好不羡慕。 陆小凉摇摇头，婉拒道：“不了，我想自己想办法，你不知道，来的时候我和奶……桃姨打了赌，若他知道我是如此过的第一关，她怕是会笑话死我的。” 其实陆小凉还有一点没说，如果自己被青青带过去，晚桃估计会骂出花吧…… “你倒是有骨气，你打算走云梯，还是爬绳子，时间可不多了。”青青说完，陆小凉看了一眼温禾禾手里的香，果然，烧的仅剩了个底。 此时，爬绳子的上去了二三百人，云梯也过去了一百多人，御剑而行的几十人，满打满算，这千人竟然去掉了一半。 青青将长剑一抛，长剑顿时悬于他的面前，只见他回头又问了一声：“你当真不和我走？” “我有办法。” “那好，我在对面等你。”说完，青青一步踏上长剑，好似流星般划出，一转眼便落在了对面。 众道士瞧了这一幕，一时间都暗思不语，大抵是觉得，这青青的修为已经超过了自己太多。 “哥，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陆小凉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香头，突然放声大笑，说道：“当然不是了。” “那……”祁仲本想问他有什么法子，可这话还没说出口，只见陆小凉拔腿便跑。 他这一跑，看呆了对面的人，那青青更是傻了眼，因为陆小凉并不是朝这边跑来，而是反之而去。 “哥！你跑反了！” 对面的白君冷笑一声，一旁的麻子道士怔了怔，遂即狂笑起来，拍着大腿笑道：“我就说他没有胆子，怎么样，吓跑了吧？” 温禾禾也是眉头一皱，心说，你这傻子，哪怕叫我带你过去也是可以的，怎么如此笨拙啊！ 九霄阁中，三百多岁岁的李落凡，虽说样貌依旧双十，可一双眼早已花了多年。 他戴着一副叆叇，看着手中的纸，口中呢喃着：“九天魔宗么，现在还不是时候与你硬碰，等……什么人！” 李落凡突然一惊，赶忙胡乱的将手里的纸藏了起来，这可都是云宫的机密，自然不能叫别人瞧了去。 “你好，掌门。”陆小凉匆匆的打了声招呼，又匆匆的自他门口而过。 李落凡看傻了眼，呢喃道：“你好？掌门？” 陆小凉步子一顿，正站在了九霄阁外，只见他一步跨到边缘，扶着栏杆瞧了一眼下方。 九霄阁在灵济阁之上，二者相距有十来丈，陆小凉看了一眼正下方的青青，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青青仰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小凉，他，与他们，此刻皆傻。 灵济阁中，一只青鸟，衔着一张纸条飞了进来，正落在一位道人的手边。 那道人取下纸条来，看了一阵，突然放声大笑。 一旁的温玉初喝着茶，被他这一笑惊的停了下来，他略微一思忖，突然开口问道：“难道有人换法子了？” 那道人顺了顺青鸟的背，讨的青鸟不住的眯眼享受，他也很是享受的笑道：“器宗有望大兴啊！” “呸！”温玉初笑啐了一声，说道：“怎的不是我丹宗，你们器宗是难有成就。” “凭什么。”那道人哼了一声，一脸的不服气。 温玉初笑道：“这都几百年了，你怎的就是看不开呀，你我都知道，千年的人参尚有，但绝世神铁可难寻。” “那又怎么样，说不准哪天咱们找到一块宝地，一挖里面都是精金宝铁呢。” “那你是将琅嬛阁挖了。”温玉初打趣道。 那道人与温玉初对视一眼，纷纷仰头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儿，温玉初微微的一叹，好似在说一件伤心的事，他道：“自打我接手灵济阁的这一百多年吧，云台仙斗没有十次也得有九次了，大家过第一关的法子始终还是那老三样，怎么就没人敢打破这层东西呢，不是说好的无为嘛。” “你也差不多了啊，不是难为人家孩子么，都是牛犊，你当真不怕虎呀？” 温玉初点指他笑道：“别当我不知道，你当初可是架云梯过来的。” “你厉害，你厉害行了吧？也不知是谁，当时从九霄阁跳了下来，摔断了三条肋骨和一条腿。” 那道人说到这，只见温玉初好似看媳妇一样的看着自己，不禁令自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你看啥？” 温玉初嘴角一扬，朝着他抱拳道：“五师哥……” “干啥？” “多亏了你当年的灵丹妙药。” 此人正是“云宫十二仙”中的第五，人称“天火仙”的李大可，掌管灵济阁炼器一脉。 只是正如温玉初所说那般，炼器之路当真不好走，故而此脉人丁稀少，往往阁中事务由温玉初主持。 凡人篇 第二十一章 绝想不到的第二关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麻子道士呢喃了几句，又转头朝众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们云宫居然还有疯子，真是笑话。” 青青凝重的脸上，此时多了几分笑意，他笑的既不过分也不收敛，大有一种朝闻道夕可死的明悟。 “也许是我们错了才对。”青青笑了笑，转身与众人走向了灵济阁的殿内。 殿内，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干直立于殿上，下方的温玉初负手而背，听见众人走了进来，他这才转过身来。 弟子们自然认得温玉初，赶忙稽首唱道：“参加温师叔。” 在云宫十二仙中，温玉初排行第九，所以诸位弟子喊师叔的居多，喊师伯的恐怕只有一位…… “六年之后，云台仙斗，灵济阁分丹仙斗与灵仙斗，因二者涉及炼丹与炼器，为避免耗时，故而提前开放，我相信，对于在场的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机会。” 温玉初朝前走了一步，众弟子们跟着抬了抬头，只听他继续说道：“为什么说是一个机会呢，因为参加剑仙斗和法仙斗的天骄多如牛毛，凭这个你们更是没有机会，倒不如孤注一掷打灵济阁的主意，以此占据云台仙斗的最后席列。” 温玉初的话犹如胭脂一般，将不少人的面颊染上了红，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其中就有很多的人，是因为修为比不上别人，才会想由此进入云台仙斗。 如今被温玉初挑明，难免倍觉尴尬，这岂不是说自己是贪生怕死嘛。 “不过没关系。”温玉初顿了顿，咧嘴笑道：“因为当年本阁主也是这么进来的。” 在场的弟子纷纷一怔，遂即放声大笑，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并非是温阁主在嘲笑自己，而是一句玩笑来缓和现在的紧张。 温玉初晃了晃手指，意味深长的一笑，众人登时收住了口，只听他笑道：“咱们这就开始第二题，只要你们谁能过了第二题，无论第三场胜或者败，都可以自由选择留在灵济阁。” 他这话说的好没来由，见众人纷纷不解，温玉初不免得意的解释道：“灵济阁中，没有厮杀，没有争斗，最好的资源都会用在这里，哪怕是千年的人参，万年的龟甲。” 众人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通俗些来说，与其在外面默默无为，倒不如在灵济阁中厚积薄发。 何况，云宫身为天下第一仙门，势必内斗严重，轻则树敌，重则丧命，固然在一个无忧无虑的地方要好一些。 此时众人难免有些心动，不少弟子更是摩拳擦掌起来，叫嚷道：“温师叔，快快出考题吧！” “你们确定都要闯第二关吗？”温玉初笑了，笑的叫人看不懂，就像一个骗到银子的土财主一样，似乎透着一股子坏劲。 “确定！”众人一脸狂喜的喊道，甚至有的弟子拍着大腿，仿佛遇见了什么天大的没事那样。 温玉初笑着一抬手，台下的温禾禾便走了上来，只见她莲足带香，穿过众人留下了身影，站到台上后，负手笑道：“第二关简单的很，不着急，咱们先吃药。” “怎……怎么还吃药啊？” 众人正懵时，却见那棵巨树之后，走出来百十位灵济阁的弟子。 之所以知晓他们的身份，那是因为他们的道袍，皆为蔚蓝，这是灵济阁独有的颜色。 灵济阁的弟子们，分别走到每个人的面前奉上一粒丹药，有的人将丹药拿在鼻子下嗅了嗅，有的发觉是温凉之味，有的发觉是大热之气，看来每个人的丹药各不相同。 “温……温师叔，这丹药是？” 温玉初挥了挥手，温禾禾忙笑道：“此乃大黄丹，服下可增加十年修为，先请各位师兄弟服下丹药，之后再向各位解释。” 众人一想，估计是怕有些人止步此关，好做补偿罢了，这大黄丹能凭空增涨十年修为，干嘛不吃。 何况，自己总不能在灵济阁被毒死吧？ 众人倒也不多心，张口便吞下了丹药，温玉初见众人都服下了，突然一变脸，慌道：“哎呀呀！你们这群蠢货，居然拿错丹药了呀，这哪是大黄丹，这有的是七虫丹，哎呀呀，那个是断肠丹，怎么还有风劫丹呀，这吃下去可是腹中生风，叫人活活撑破肚皮而亡啊！” “我……”众人无一不心惊肉跳，心说你是故意的吧？ 哪知这百十位灵济阁弟子，齐刷刷的喊了一声：“师尊，弟子拿错了。” 就是故意的…… 此时众人的牢骚不敢朝着温玉初发，但那冒火的双眼，已然烧灼在这百十位灵济阁弟子的身上。 “温师叔，别闹，小侄也吃了。”青青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朝着温玉初拱了拱手。 温玉初瞥了他一眼，笑道：“放心，我不会让青渊知道的。” “温师叔……”青青苦笑一声，也不知他闹的是哪一出。 温禾禾甜甜的一笑，她看着青青说道：“没错，这便是第二关。” “鬼门关吧……”有的人抱怨了一句，人命关天，不是闹着玩的。 温禾禾一指身后的巨树，她道：“各位师兄弟，这棵巨树乃是上古神树若木，在这若木之中，温养着天下间的奇珍异草，一株十年生的草木，只要在这若木中养上一月，便有二十年的效果。” 她见众人一头雾水，便笑道：“第二关，便请各位师兄弟进入到若木之中，为自己解掉身上的毒吧。” 一阵清风，吹的众人的青丝簌簌，也正说明了此刻的落针可闻。 “这……这不可能！我们哪里懂什么草药之术，这……这不是……”说话那人偷偷的瞥了一眼温玉初，还是声细如蚊的说出了“瞎胡闹”三个字。 温玉初负手立在一边，他还沉醉在之前的一幕中，满脸写着惊讶，知道温禾禾看了他一眼，这才化惊为沉。 “上古神话中，神农遍尝百草，开启了草药之说。你们如果没有此等的勇气，又何来振兴丹宗一说呀。” 众人的脸纷纷沉似水一般，心中将温玉初骂了千百遍，也没人说要振兴丹宗呀。 “何况，丹宗从采药到种药，从配药到炼药，无一不需要运气，如果你们死在了这一步，那只能说你们的运气太差了。” 众人还欲再说，温禾禾却反手将香炉拿了出来，依旧是云香，依旧是那种香味。 温玉初笑道：“各位，谁放弃，现在说，你身边的灵济阁弟子会立刻为你医治，又或者说你们要试一试？” 温玉初说完，转身走向了若木，对于他而言，与其和这群来占便宜的浪费时间，倒不如去看看另外一个，那个摔断了腿的人。 温玉初走进一间房中，便见器宗阁主李大可正坐其上，为陆小凉诊着脉，听到陆小凉略带迟疑的说道：“大可师伯，我伤的是腿，还用诊脉吗？” “呃……闭嘴！”李大可皱了皱眉，他平日里与温玉初待的太久，总见他悬脉医人，早就心痒手痒，今日正好拿陆小凉来试试。 “哦。”陆小凉吓的赶忙闭上了嘴，心说这云宫里的人都挺凶的。 一旁的祁仲插着老腰，对着李大可指点起来，他咒骂道：“你个老混蛋，敢这般与我哥哥说话！” 祁仲与李大可和温玉初也算相识，只不过相识不深，谁叫祁仲乃是绝世天才，十来岁便进了灵济阁，那温玉初与李大可也不过是百岁之后才入的阁，又谁叫祁仲丹宗器宗双绝，一人便独占两宗阁主，明珠在前，那李大可与温玉初自然并不突出。 何况祁仲一百多岁便成了鬼…… 陆小凉刚想瞪他一眼，却瞧见了温玉初正朝他走来。 在琅嬛阁中，他是见过温玉初的，也自然知晓他的身份，只是温玉初还不知陆小凉的身份，更记不得那琅嬛阁中伺候人的小道童了。 温玉初摆了摆手，示意陆小凉不要坐起来，陆小凉心说，我也没想起来呀…… “呵呵，摔断腿了。”温玉初看了一眼他的腿，又从怀中掏出一方瓷瓶来，递给陆小凉说道：“这是金风玉骨丹，你这腿，吃半粒就可以，吃多了会长不高的。” 陆小凉毕恭毕敬的接了过来，笑话，在晚桃面前练的。 “呵呵，倒是有礼数。”温玉初点了点头。 李大可搔首问他道：“老胖，我诊脉怎么什么都诊不出来呀？” “咳咳……”温玉初清了清嗓子，心说在小辈面前，你放尊重些，我也是要面子的。 “你能诊出来便怪了，丹宗人的手，那都是细嫩如花瓣一般，哪像你们器宗，整天不是打铁就是烧火。” 李大可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气道：“好啊，吃饱你就骂娘，你女儿的‘霜龙剑’换回来，你用你那花瓣的手自己打去！” 温玉初一听，赶忙赔笑了起来，正要一番讨好，却听陆小凉说道：“温师伯，这不是金风玉骨丹，这是大阳丹，补精益气的。” “嗯？”温玉初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抢过了陆小凉手里的瓷瓶，略微在鼻下一晃，便是一脸的惊讶，他伸手扣住了陆小凉的腕子，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凡人篇 第二十二章 好狠的一巴掌 陆小凉心中暗暗惊讶，这温玉初只是嗅了嗅这无味的丹药，竟然便能分辨出并非是金风玉骨丹，可见其灵济阁主之尊，绝非浪得虚名。 坐在床上的陆小凉，颔首笑道：“确实，这金风玉骨丹和大阳丹，都是大热之药，正是因为炼制时下了大火，才将本味烧的透彻，故而无味。不过想要分辨也不是很难，金风玉骨丹从外看来，仿佛隔有双层，其实是因为两种药物的不兼容，强行融合所致，外似玉层，内如麻陶，那才是金风玉骨丹。而这大阳丹，则没那么花哨，只是外表有一层金光而已。” “那为什么会有金光？”温玉初淡淡的问道。 陆小凉似乎早就想好了一样，随口答道：“因为大阳丹中加了金光草，壮阳补气用的，那草在道家捉鬼中，也经常被碾为金粉用来画符咒，阳克阴嘛。”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温玉初有些狐疑了，什么道家捉鬼，自己可是听都没听所过。 陆小凉点了点脑袋，笑道：“看书呀，都装脑子里了，《降妖捉鬼十三篇》中有写过这草药，《丹经》《养心方》等书中又写过大阳丹的炼制，所以小侄知道的呀。” 温玉初问完了话后，与李大可互相看了一眼，二人彼此心照不宣，顿时都有了一个念头，不将陆小凉收进灵济阁中，那自己还不如死了。 “此子是天生的丹宗弟子，欣慰呀。”温玉初笑了笑，一旁的李大可也替他高兴，不过神色中更多是悲意。 这也难怪，天下间十万万人，能够炼器的才有几个。 炼器者，不仅要精通阴阳五行，亦要具有灵性与悟性，即便三者皆备，手上的活计更要出色，故而器宗凋零，满打满算也不过寥寥数人。 陆小凉见他们沉默下来，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但估计是好事，毕竟温玉初都那样说了。 “嗯？”陆小凉别过头去，眉间一皱，又缓缓的舒展开来。 他转头看向李大可，悻悻一笑，弱声问道：“大可师伯，小侄可否问您一件事？” 李大可笑道：“你问我什么，还不如问他去。” “这事只有大可师伯能回答。” “哦？那你说说看。” 陆小凉笑道：“生死金轮可否炼成呀？” “啪！”李大可想也没想，狠狠的一巴掌抽了过去，将陆小凉扇倒在床。 另一边，灵济阁中参加第二试的弟子，如今还剩下一百多人，几乎可以算是走了个精光。 也难怪，谁叫灵济阁行事如此的……乖张，第二试都玩了命，何况第三试…… 而这留下的一百多人，也都提心吊胆着，仔细想想，也确实太过难为人了。 一百多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若木之中，这若木不过十丈宽，可走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 那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林中有鸟，鸟下有兽，兽旁有草，草生奇观。 “我的娘！那跑的莫不是首乌？都快比咱大了！” “看那边！七色苜蓿呀！不是已经绝了千年嘛！” 这些人虽说都是烟雨阁等弟子，可为了参加灵济阁的丹仙斗，也都对草药之术下了功夫，识得这些并不算什么，只是这一幕太过令人震惊，以至于都忘记了身怀剧毒…… 一名年岁颇大的灵济阁弟子站了出来，一指森林，沉声道：“诸位师弟，这若木乃是神术，内中宽广无比，请勿走的太远，以免寻不到解毒之药，又无法及时回来。” 他的一句话，又将众人难得的喜悦压了下去，再将恐惧搬了上来，惹得大家好一顿白眼。 但他的话也确实令人警惕起来，一炷香的时间，可不能耽误喽，这不，还不等他说开始，这一百多人便冲了出去，疯狂的涌进森林之中。 待这一百多人都没了身影，最后的青青才慢悠悠的走了起来，那灵济阁老道瞧他一眼，根本不容他开口，青青便主动笑道：“温师叔若叫我死在这里，我爹恐怕会发疯的。” “令尊是？” 青青伸了伸懒腰，懒洋洋道：“雷渊阁，青渊。” 灵济阁老道登时面色大变，平复了一阵，朝南边一指，悄声道：“溪边红草，名曰赤火，可解千丈冰之毒。” “哈哈哈……”青青大笑着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进林中，不，走向南边。 老道望着他的背影，笑了。 温玉初老拳一出，正打在了李大可的肩头，怎奈人家是炼器的，一膀子的力气差不了，自然无关痛痒。 “你干嘛！”温玉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陆小凉倒在床上，满是恨意的看着面前委屈的祁仲，他心说，你这叫我问的是什么鬼问题，怎么问完了人家扇了我一巴掌啊？ 李大可一指门口，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沉声道：“你先出去！” 正在云宫之中，如果说李落凡的心计最高，那温玉初与之相比也不逞多让。 他知道，自己这位老朋友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沉稳胜自己太多。能够令他如此重视的一件事，想必不会是小事。 想到这，他头也不回的便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咯吱……”房门被关上，李大可直接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大可并不担心这话会被人听见，一来这里是云宫，能偷听的人不多，二来他知道温玉初是聪明人…… 陆小凉缓缓自床上坐了起来，并未开口答话，而是先听祁仲为自己编的谎。 “小侄叫陆小凉，是琅嬛阁的弟子。” “你说你是琅嬛阁弟子？胡说八道！琅嬛阁何时收过弟子，我看你是心怀不轨吧？”李大可那温柔瞬变，严厉的如同幽间恶鬼一般，将陆小凉吓的浑身一抖。 陆小凉忙摆手道：“不不不！我若是心怀不轨，又何必说是琅嬛阁的弟子，还平白无故的惹来他人嘲笑，此事师伯一问便知，岂能作假。” 李大可心中也思量起来，陆小凉所说非虚，烟雨阁中弟子千千万，他直说是烟雨阁的弟子便是了，由何必说一个如此特殊的琅嬛阁。 可琅嬛阁乃是云宫藏宝的地方，哪里会收什么弟子。 “师伯若还不信的话，问一问温师伯也可，昨日他自大慈悲寺回来时，曾到琅嬛阁中为温师姐求冷月石，应该……应该是见过小侄的。”其实陆小凉也不敢将话说满，毕竟自己被晚桃赶到了膳房吃饭，人家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还很难说。 李大可听了这话，面上稍微缓和了一些，心中也信了九分，毕竟那温禾禾的霜龙剑是自己炼制的，冷月石，琅嬛阁求宝，两件事他也都知晓，倒是对的上。 李大可的语气柔和了不少，但狐疑未去，只见他面色凝重的问道：“好，便当你身份不假，那你告诉我，生死金轮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连与我朝夕相处的温玉初都不知晓，你可别说是听晚桃说的。” 祁仲早就教给了他一套说辞，只见陆小凉不慌不忙，说道：“小侄在琅嬛阁中观书，见到一本残谱名为《天器》，其中有一宝名为‘生死金轮’，上面被批注了几句话，便以为是师伯您所为，这才有此一问的。” “哦？还有这等书？那上面批注的什么话？”李大可眼眸里精光闪烁起来，好似饿犬见了肉，不，文雅一些，好似久旱逢甘霖。 陆小凉揉了揉脸，一脸委屈的看着李大可，就是一句话也不说，那意思很显然，你好意思这么问？ 李大可反应过来，拍了拍脑门，赶忙朝着陆小凉毕恭毕敬的作了个揖，唱道：“是李大可不对，李大可错了。” 李大可可谓是将身段放到了最低，不仅向他致歉，更是直呼己名，顿时赢得了陆小凉的大为好感，心说一句，这李大可真有格局呀！ 陆小凉赶忙回了一礼，绛曲这十几年也不教他修行功法，却是教足了为人处世。 “大可师伯折煞小侄了，那批注上写‘凤凰血，落黄泉，仙人器物仙术炼’。” 李大可噗通一声扑了过去，一把扣住了陆小凉的双肩，那对老眼好似喷火，激动的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全话来。 “你……你说……说的可……是……可是当真？” 一旁的祁仲看着他，心中这叫一个气，指着李大可骂道：“蠢笨如猪一样，若非我借哥的嘴告诉你，你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我灵济阁交给你这样的蠢物，当真是惜矣，危矣呀！” 陆小凉暗道一声，这句我就不传了。 “自然是真的，咦？那大可师伯这般说，书上的批注就不该是大可师伯所留，只是不知是谁留下的，是真是假？” 陆小凉正在诧异为何祁仲让自己这么说时，便见李大可一脸崇敬道：“一定是真的，这生死金轮乃只传了两代，定然是上一代灵济阁阁主，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天才，祁仲祁师兄呀！” “……”陆小凉好像明白了。 “咚咚咚！”此时房门被人扣响，稍时，温玉初便走了进来。 温玉初一见这场景，便笑道：“我猜便是误会一场，不然这小子早被你打死了，我说老李呀，你也不嫌害臊，对待小辈竟然如此粗鄙，好了，快点闪到一边去，我再不治他的腿，这腿就真要不得了。” “是是是，是我误会了，是我误会了，你先治！”李大可强压下了激动，又对陆小凉说道：“那咱可说好了，你到我器宗来啊！”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 凡人篇 第二十三章 一颗丹两种毒 “说什么呢？”温玉初的眼神中带出了不满，他横了一眼温玉初，又横了一眼陆小凉。 陆小凉赶忙摆手道：“我什么都没说。” 李大可顿时变了脸色，他瞪着牛眼道：“怎么没说，你不是说你看了器宗的书吗？” “我……” 温玉初一步横了过去，挡在李大可的面前，气笑道：“你这话说的好没理由，我也看过器宗的书，怎的，我也是你器宗的不成？” “去去去，这里没你的事。”李大可一把将他拨开，伸手便将陆小凉拽了过来，他的腿还未治好，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温玉初又一把将他的手打开，气道：“李大可，你这是做什么！” “难得遇见一个肯钻研器宗的苗子，你倒不如让给我，何况你外面还有好几百个呢。” “呸！”温玉初岂能同意，外面的几百个加起来也不如陆小凉呀，陆小凉可是难得与他想到一起的人，正是丹宗所需要的人才，在加上他仅凭一观变分辨出了丹药，这份天资更是难得。 其实别看灵济阁热闹，对于修仙一事来说，始终练功练剑要正统。 灵济阁一场初试便由千人筛近百人，即便能够留下的也是寥寥无几，那烟雨阁、凌霄阁中，弟子何止十万，二者差距不可谓不大，难得遇见了陆小凉这般资质的，温玉初又怎能轻易放手。 当然，丹宗与器宗差距更是不小…… 陆小凉见二人争执，心说我这腿还折着呐，你们不先给我治好么？ “这……这个……其实二位师伯，小侄来此的目的并非为了投入灵济阁，实在是……” 陆小凉将与晚桃打赌一事说了出来，二人听后纷纷放声大笑，李大可笑道：“桃那里我去说，她一个看守库房的，要你有何用，大不了从丹宗选两个过去，这二换一可是稳赚不赔呀。” “这叫什么话。”温玉初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谁叫李大可是师兄呢。 温玉初也跟着笑道：“别的你自不用管，只要你愿意，你便是灵济阁的弟子。” “多谢二位师伯的好意，只是……”陆小凉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小侄寻思，别的事都好说，但打赌之事小侄可不能输，总不能叫咱们男的输了女的吧。” 二人看了一眼毛都没长齐的陆小凉，不禁莞尔一笑，李大可摆摆手，笑道：“好，你先去比试，什么话咱们都等比试过后再说。” 温玉初自怀里摸出一颗丹药递给了陆小凉，陆小凉接过一看，丹药晶莹剔透，可见如玉般的双层，这正是金风玉骨丹无疑。 他张嘴便吞服下去，说来也怪，这药一下肚，只觉得浑身发热，那摔断的腿登时便不觉疼痛，反而酥酥麻麻，好似在长骨一样。 陆小凉略微待了一会儿，便一个跟斗翻下了地，果然，断腿不但愈合，反而更有一股子劲儿。 温玉初颔首笑道：“第二试其实也不用考你，你能分辨出金风玉骨丹，光凭这份本事，便是胜过了不少灵济阁的老弟子。” 陆小凉正要张嘴，只见温玉初饶有兴趣的一笑，说道：“但我又十分想见识见识你的潜质，不如这样，我为你增加些难度可好？” 陆小凉自然想说不好，可他还没等说话，反而将祁仲的心气挑了起来，只听他在一旁飒然笑道：“来来来，越难越好，小菜一碟。” “还请温师伯出题。”陆小凉无奈苦笑一声，心中也确实疼惜祁仲，他化鬼身百年，终日待在琅嬛阁中，已经多少年没沾染过自己所痴迷的灵济阁了，倒不如今日叫他耍个痛快。 “好，有几分丹宗弟子的骨气。” “但还是更像器宗弟子。”李大可赶忙补了一句。 温玉初不与他一般见识，对陆小凉说道：“我先来问你，你确定要参加第二试吗？” “确定！”陆小凉说的很坚定，毕竟这个时候也只能说确定，总不能说那算了吧。 温玉初道了声“很好”，遂即自怀里摸出一粒丹药，他在陆小凉的面前飞快的晃过，便直接吞下腹中。 温玉初笑道：“去，给我找解药去。” 李大可愣了愣，问道：“你吃的是毒药？” 温玉初点点头，李大可则是摇了摇头，忙问道：“什么毒？” “那可不能告诉你，丹宗弟子，眼力是一等一的关键。”温玉初又转头看向陆小凉，问他道：“怎么样，看出来是什么毒了吗？” 陆小凉张口便答：“腐骨削肌！” “不对，是三灾丹！”祁仲凝眉答道。 温玉初眉头微微一皱，但笑意却是不减，他道：“好，那你便按腐骨削肌去解吧。” 陆小凉沉了沉，狐疑道：“难道是三灾丹？” 温玉初微微一惊，稍纵又隐藏起来，他笑眯眯道：“不知道，不知道，快去若木给我寻药去，去的晚了，我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你可就算是谋害阁主了。” “……”陆小凉额间直渗冷汗，那药是你自己吃的好不好？况且我便不信，你会不给自己解？ 待陆小凉离去，李大可忙追问他道：“你这蛮胖子，此等性命攸关之事，你到底几分把握，听那丹毒的名字好生霸道，你可莫要着了道。” “嘁。”温玉初挥了挥手，显然这丹毒算不了什么，其实想想也是，堂堂灵济阁丹宗阁主，岂会栽在这等小毒的身上。 “我倒是并不担心这个，反而对那小子有些好奇了。” 李大可想了想，问道：“他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温玉初此时又自怀里摸出了一粒丹药，拿在手中把玩着说道：“这丹药乃是我新调制的，融合了腐骨削肌与三灾丹，他竟然都能说的上来，呵呵，有点意思呀。” 李大可虽不是丹宗人，但也是过了灵济阁三试的人，对草药之术必然有些了解，只见他微微的张开了口，满是吃惊道：“这丹毒本就是草药融合而制，你竟然还能将两种毒再融合？” “厉害吧？”温玉初笑了笑，遂即看向陆小凉走过的那扇门，心中藏了一句话没有说，那陆小凉能够看出来，才算是厉害呢。 陆小凉穿过侧殿朝主殿走去，在这灵济阁中，祁仲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若木。 此时二人还沉浸在争吵之中，只听陆小凉气道：“我没看错，那丹药阴亮且味酸，不是腐骨削肌是什么，再说了，你这鬼有鼻子么？” 祁仲便是这样，你可以说他不英俊，但绝不能说他不懂。 “你才看了几眼丹书，世上阴亮的丹药多了，味酸的更是不下百种。你便是没有看到那丹药之中，暗藏三道光亮吗？正是三灾丹才会那样！” “那三灾丹最易分辨了，外表有赤白黄三色，分别代表火灾风灾旱灾，服下此丹之人，先是肤如火烧，再有骨寒如风刀撕刮，最终精血干涸而亡。那你来告诉我，那丹药可有三色？”陆小凉一展小孩心性，也非要与祁仲争个对错。 祁仲哪里会知道这是温玉初所调制的新毒，一时也语塞了，正如陆小凉所的那样，这丹药确实没有三种颜色，可自己也确实看到了那内中的三光。 “这……”祁仲忽的一指那巨大的若木，对陆小凉喊道：“快看！那就是若木！” “……” 陆小凉冷笑着瞥了他一眼，心说算了，让你一次吧，老家伙…… “你怎么来了？”九霄阁中，李落凡放下了手中的纸，拉了拉叆叇，瞧见了坐在门槛上，那不拘一格的妹妹。 晚桃“哦”了一声，一脸焦急的朝外看去，只见她心不在焉的说：“没什么，过来看看，都挺好的吧。” 李落凡“噗哧”一笑，他站起身来走了过去，边走边打量着晚桃，说道：“你莫不是惹什么祸了？” 李落凡会读心，但他不会读身边人的心，说是隐藏也好，说是相处也罢。 晚桃回过头来白了他一眼，突然一拍大腿，急道：“这小王八蛋，怎的还没出来，是死是活呀！” 李落凡反应过来，原来她说的是陆小凉，不禁莞尔道：“你倒是有趣，平日里对人家好点不成吗？你这般躲躲藏藏的，又是何必呢。” 晚桃没有答他的话，而是倏然起身，伸着脖子朝外望去，望了一阵儿，这才松了口气。 “你说什么？”晚桃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没什么。”李落凡苦笑一声，又问她道：“你倒是有点手段，不教他功法，却教他丹器，也确实不赖。” 晚桃心说，那是我教的么，我也得会呀。 李落凡见晚桃迟迟不回自己的话，便知她的心思都放在陆小凉的身上，不由得心中生起了醋意，叹息道：“瞧瞧你，难得来一趟，也没正眼瞧过我。” “滚。”晚桃被他吵的不耐烦，直到眼看着陆小凉进了灵济阁主殿，这才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这傻小子，竟然为了过去，从你的九霄阁上跳了下去，你也是，为什么不拦着他？” 李落凡笑道：“我为什么要拦他呀？” “他摔死了怎么办？” 李落凡突然面色一寒，很是吓人的说道：“摔死，那不正好么……” 凡人篇 第二十四章 山鬼 晚桃被他这张脸惊的浑身一抖，还不等开口说话，李落凡又突然笑的很暖，他笑道：“逗你呢，有温师弟在，便是死人也能救的活蹦乱跳，你又担心什么。” “我……” “况且。”李落凡将她的话打断，继续说道：“当年我在九霄阁中，陪着师父处理宫中要务时，眼看着一个人也是从这里跳了下去。” “谁？” 李落凡伸手掸了掸晚桃的肩，他笑道：“温玉初温师弟呀，我还记得当时师父说了，其实这第一关呀，考验的是人性，但更考验的，是能否有打破陈旧的勇气。” 晚桃摇了摇头，这个女人似乎很不愿意动脑。 “灵济阁悬空于云宫，位于九霄阁之下，众阁之上，一来是说明了灵济阁的重要，二来也正是为了这一关而建造的。有的弟子到了上境，御剑便可过去，这叫运气。有的弟子架云梯而去，虽说笨拙，可也算是成功。有的弟子垂绳而爬，为了少些对手，便会故意爬的慢一些，这是人性。” 李落凡顿了一顿，他一步迈到晚桃之后，负手而立，看着脚下的灵济阁。 “师父说，唯独从九霄阁上跳过去，既不沾染他人因果，也证明了自己的勇气与智慧，要知道，可不是谁都敢从九霄阁上跳过去的，怎么说也是掌门呀，而能从这里跳过去的，那才是真正的天骄。” 背对着晚桃，李落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怨恨，但更多的，是回忆。 他似乎想到了那一年，自己正在师父身旁，听着师父讲述宫中的事，却突然窜出了一个小胖子，对师父说，你好掌门。 李落凡那时惊讶不已，因为下一刻，小胖子竟然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若木之中。 陆小凉在森林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确实，他没有目的。 既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毒，又如何去寻找解药。 “要不，咱们把两种毒的解药都寻来，解了哪个算哪个？” 祁仲摇了摇头，他一边思索一边道：“那如果这两种都不是呢？进若木的机会只有一次，错了，便是错了。” 陆小凉问道：“你当年是怎么过的第二关？” 祁仲见来了吹嘘的机会，登时将思索抛于脑后，他转而得意道：“第二关？老子……呃……弟弟百毒不侵，又岂用过什么第二关。” “哇！百毒不侵，你这么厉害？” 祁仲老脸一红，看了一眼陆小凉，柔声说道：“还不是全靠哥哥你。” “我？” 祁仲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当年哥你进入凌霄阁，阁主赐了你件宝贝扳指，名为‘不死’，相传是上古神树不死树而炼制，戴上之后，百毒不侵，水火不侵，很厉害的。你说我在灵济阁中，终日与丹药打交道，难免误食或沾染元水，便送予我了。” “莫非是《大荒经》中所记载，丘山甘木，食之不死，亦有赤泉，饮之不老？” 因为《大荒经》中记载了许多上古绝迹的神草，故而陆小凉也熟读过此书，他顿时暗暗发誓，等回去之后，定然要再多读一些。 “正是如此啊，哥哥可真是博学！”祁仲拍了一记马屁。 陆小凉点了点头，瞬间又一变脸，阴声问道：“那扳指现在在哪？” “琅……琅嬛阁中啊。” “归我了。”陆小凉得意一笑。 祁仲倒是也不介意，这扳指本就是陆小凉的，何况自己如今鬼身，要那扳指也是无用。 “好。” 二人的脚步突然一停，祁仲一把伸手将他拦了下来，只见他凝眉一扫，登时林中传来一声炸响。 陆小凉被这声巨响吓的一个哆嗦，还不等大呼救命之时，却见一道身影跃出林间。 那身影手持一把纹兽长剑，凌空一挥，一道剑刃划出，在下方炸出了滚滚的浓烟。 “青青！” 青青持剑瞥了一眼陆小凉，却见他眉头紧锁，朝之喊道：“快逃！此地有妖兽！” 说完，一道兽影自林中窜了出来，横在天空，遮挡了大半的光亮。 那妖兽巨大如小山一般，人面长牙，好似恶鬼，双臂肌肉如铁，轻轻一砸，便在地上留下两个大坑。 陆小凉与祁仲下意识便道：“山鬼！” 山鬼血盆大口一张，朝着青青便扑来，青青反手挥剑一砍，正砍在了它的头上，可非但未伤狡半分，反而震得自己手臂一麻。 陆小凉定睛一瞧，青青的右胸上有三道几乎见骨的爪印，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被山鬼所伤。 这山鬼长眠于地中，依靠汲取大地之精而活，故而周边土地难生寸草，反而泥潭重重，实乃是阴寒至极之物。 世人常说，若哪片土地干涸，大抵是有旱魃作祟，若哪片土地有泥潭，则极有可能伴随山鬼。 谚语亦有：“娃儿泥坑莫要踩，慎被山鬼抓了踝”，便是说的这个意思。 “这里怎么会有山鬼？”陆小凉忙问道。 祁仲解释道：“若木之中，万物皆生，有山鬼有什么稀奇的，我还在这里见过守护仙芝的毕方呢。” 二人这边说的倒是轻松，可青青却已命在旦夕。 他虽说是上境高手，可才入上境不久，何况上境也不见得是山鬼的对手。 青青年岁不过十五六岁，莫说修为了，怕是心境都不足应对这份凶险。 “吼！”山鬼嘶叫一声，双爪一合，朝青青钻了过去。 青青口中轻念了一句：“一霄星河神雷诀……” 他话音一落，天空顿时凝聚一团碧光，瞬间碧光揉为一团，好似老天开了天眼。 “咔！”那天眼之中星光点点，待光芒耀眼之时，一道神雷落下，隐约可见是剑影神雷，正劈在山鬼的身上。 “中了！”青青身子凌空一转，正落在了陆小凉的身边。 陆小凉忍不住呢喃了一句：“好厉害啊……” 青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埋怨道：“不是叫你快逃嘛。” 陆小凉心说你俩这动作快如闪电，我哪里来得及逃。 “想着瞧瞧，能不能帮上你什么。”陆小凉耍了个滑头。 “嘁！”青青笑了笑，似这样一眼被拆穿的话，他知晓陆小凉是在说笑。 陆小凉也笑了，二人笑了一阵儿，问青青道：“你怎么招惹了这东西？” “对了，你可认识那妖兽？” “认识，山鬼，凶狠的厉害，常年藏于地中，阴气极大，你这被他抓伤了，伤口不见有阴气缠绕，倒是本事很大嘛。” 祁仲摇了摇头，嗤之以鼻道：“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他是中了千丈冰的毒，故而才不怕这阴气的，不过没事，想必是第二关的比试吧。” “什么？千丈冰？” 青青微微一惊，他忍不住道：“你怎知？” “你先别管，你当真中了千丈冰？” 青青将事情一说，陆小凉与祁仲听后不禁疑惑起来。 陆小凉道：“若照你所说，那这事便不对劲了，这世上之物，皆蕴含阴阳五行，那赤火草确实能解千丈冰，可赤火草并不会生在溪边，只会生在悬崖之上，因为受烈日照耀而火，才能如同赤火。” “真的假的？”青青捂着伤口，龇牙咧嘴的问了一句。 “当然，我问你，你可曾见过泥潭？” 青青听后，忍不住瞥了一眼鞋子，只见他的那双鞋子上，满是泥浆，显然踏足过泥潭。 陆小凉冷笑一声，说道：“那山鬼所生之地，定然有泥潭，因为山鬼便是阴物，《降妖捉鬼十三篇》你都白学了，书上说过，山鬼非鬼，不可道加。” “降……捉鬼……十三……我什么时候……”青青正嘀咕着，却突然一道影子飞速的跃了过来，亏得青青反应极快，一把将陆小凉推开，自己也顺势朝下一倒，这才躲过了要命的一击。 二人皆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那山鬼中了一剑之后，非但无伤，反而阴气更盛，离得二人老远便觉体寒。 “你……你那是什么剑法？” “一霄星河神雷诀，你都白学了！”青青可算是还了一嘴…… 祁仲一听，气得直跺脚，不停的骂道：“云宫的云上九霄神雷剑诀，九层剑法，蕴含金木水火土阴阳生死九道，你偏偏选了个水剑去对付阴物，这不是……这不是……” 陆小凉听后，将这话原原本本的照搬给了青青，又气道：“快！快用二霄天焱神雷诀！” 青青面色一红，也不知是气血翻涌而致还是怎的，却是隔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不会……” 他一说完，山鬼好似听懂了一样，跳着脚的大笑大叫，那模样很是嚣张，将青青气的一跺脚，提起长剑又冲了上去。 他不愧是阁主之子，似这等风度，在年轻一辈中实属罕见。 青青知晓自己不能使用云宫剑诀，只好凭借法宝之利与它周旋。 那山鬼力大无穷，青青被打的节节败退，不出片刻便又多了两道伤痕。 陆小凉摇摇头，暗道一声不好，可他又无能为力，自己不过是学了《降妖捉鬼十三篇》，可那山鬼又不是真的鬼，对付此物却是没的办法。 何况……何况…… 陆小凉突然一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凡人篇 第二十五章 钓叟 山鬼大嘴一张，狠狠的咬在了青青的肩上，那整张鬼脸挡住了他的半边身子。 青青吃痛的大叫了一声，遂即挥舞起长剑在山鬼的身上砍了起来，可怎奈山鬼皮坚肉厚，犹如砍在铁块上一样。 “别急别急，我似乎想到办法了！”陆小凉在一旁安慰道。 青青疼的冷汗直流，但也被他的这句话所逗笑，他道：“你快逃吧，别管我了，若遇到别人再回来救我。” 那山鬼咬住了青青，獠牙没进肉中，不断的吸吮着他的血，好似尝到了什么美味一样。 祁仲恍然道：“我明白了，他体内有千丈冰的毒，正巧那山鬼属阴，他岂不是双手奉上的美味？” 陆小凉咬了咬唇，壮着胆子的朝前走了一步，青青见状，忙喊道：“别过来！快逃！” 哪知陆小凉非但不逃，反而双掌合十，再转为道家手印，口中默念了几句，便在空中以指作画。 他的手指所到之处，皆伴随幽光流线，顷刻间便写下了一道符咒，而他，也累的冷汗直流。 祁仲惊叫一声，赶忙逃窜到一边，对于鬼身的他来说，陆小凉所施的术，乃是他的克制之术，正是出自于《降妖捉鬼十三篇》。 “咦？不对！你这画的是什么符？”祁仲察觉到一丝异样，这符咒虽说道家的，可却不似他所见过的。 这法咒丝毫没有至阳至刚之意，反倒透着一股子阴柔劲儿。 陆小凉强忍着疲惫，说道：“九天玄女咒！” “你疯了，那东西是对付旱魃的，对付山鬼是不管用的！” 《大荒经·西南篇》中有记载，上古西南，名曰土瀑，有魃，裂土焚洲，是为旱鬼也。幸得九天玄女，借太阳火，除之。 后世道家便钻研创出了一套至刚至阳的法咒，便是九天玄女咒。 “我在想，为何上古妖兽作乱，却不见有山鬼的记载。想必是山鬼喜阴，人具阳气，故而不食，何况山鬼所栖，皆是湿润之地，反倒极适百姓农耕，甚至还有山鬼的诗词流传。” 祁仲越听越觉得迷茫，不禁急道：“那又怎么样，你的九天玄女咒若是不成，反倒激恼了山鬼，当心你的小命！” 陆小凉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单手将金光法咒一推，法咒“砰”的一声轰在了山鬼的身上。 山鬼怪叫一声，顿时松开了大嘴，而陆小凉也脱力的倒了下去。 青青跟呛两步退了回来，他赶忙到了陆小凉身边，见他只是虚弱却也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山鬼。 那山鬼中了九天玄女咒后，一会儿大叫，一会儿呆立，与其说是痛苦，倒不如说是享受，叫人一时也搞不懂是在做什么。 陆小凉大口大口的喘息了一阵儿，这才笑道：“蒙对了，走，咱们快走！” 青青猜不透他做了什么，同样，祁仲也猜不透，但大家却都明白一点，那便是赶紧逃。 青青点了点头，他忍着伤痛，将陆小凉自地上拉了起来，二人一鬼，匆忙逃离。 路上，对于祁仲这种非要弄清天下秘密的书呆子来说，着实是忍不住的，不禁追问道：“你到底施的什么术？那术可不是九天玄女咒，阴气的很，根本不像是至刚至阳的捉鬼术。” 陆小凉此时力气恢复了一些，便将青青的手推开，自行前进道：“刚刚我所施展的术，乃是将九天玄女咒倒行逆施了一遍。” “九天玄女咒？倒行逆施？”青青还当他是在和自己解释，可这东西他实在是不懂啊。 陆小凉点了点头，坚定一笑说道：“当年九天玄女擒旱魃，为何旱魃是属阳，却要用阳刚的法咒，故而……” 没等陆小凉说完，祁仲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懂了，似这等妖物，便是以阳攻阳以阴克阴，你将九天玄女咒倒施，那天下至阳的法咒，便成了天下至阴的法咒。” 祁仲一拍陆小凉的肩头，惊呼道：“哥，你太厉害了，这岂不是又创了一招？你是咋想到的呀？” “嘿嘿。”陆小凉笑了笑，又说道：“其实我是在想，为何哪本书上都没有记载如何除掉山鬼，那或许正是因为，山鬼并不是……不是坏妖。” 陆小凉“噗哧”一乐，对于自己想到的这个“坏妖”，不免觉得有些有趣。 “既然不是坏妖，所以那些上古大能才没有出手，而我的功力尚浅，即便施展了极阴的法咒，可对于山鬼来说，非但不能以阴克阴，反而是大大的滋补。” “明白了，所以那山鬼才会一脸享受的样子。” “嗯，你看它疯狂的吸取千丈冰的毒，便是如此。” 祁仲点点头，捋了捋说道：“哥，你的修为如果高，那以阴克阴能除掉山鬼，可你的修为低，只能令山鬼舍弃那小子，转头吸取你的阴咒。” “就是这个意思。”陆小凉说完笑了笑，颇有一种自豪感，心说奶奶诚不欺我，教我的当真是好东西。 “那个……”青青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一脸狐疑的看向陆小凉，诧异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陆小凉吓的一惊，先是瞥了一眼祁仲，又连忙道：“对呀，就是和你说呀。” “呃……可我听不太懂呀。” 陆小凉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等你以后厉害了，自然也就懂了。” 青青怔了怔，遂即笑的直咳嗽，他道：“嗯，那我努力哈，你，真的好厉害，也真的好有趣。” “嘿嘿。” 苍山之下，湖渊之泮。 钓叟提了提鱼竿，钓上了一尾肥鱼。 他娴熟的取下鱼钩，再将鱼儿丢进篓子里，接着衔上饵食，又重新抛竿。 这一次，他的鱼竿抛了一半，又被他收了回来，因为他发觉，身后多了一个人。 “阿弥陀佛。”来人是个和尚，若是陆小凉在，定然一眼便能认出，他叫绛曲。 钓叟的身子震了震，遂即抄起鱼篓，二话不说提着鱼竿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一眼绛曲，径直的与他擦肩而过。 绛曲一直低着头，似乎这样阴郁就不会充到眸子里，如此才能哭的痛快。 “大师兄……” 钓叟突然脚步一沉，缓缓的，停了下来。 “对不住，不认识，受不起。” 这六个字仿若是什么法咒，绛曲大嘴突然一瞥，哭的更是厉害了。 哭着哭着，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面朝大山大江，哭声久久回荡不息。 钓叟略微一沉，压低了头上的斗笠，他道：“我走了，别找我。” “大……大师兄……大师兄我错了……大师兄……”绛曲双手掩面，哭的太过厉害，以至于泣不成声，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听到满满的忧伤。 钓叟摇了摇头，说道：“不想说，你没错。” 绛曲哭着哭着，突然一抬手，对着自己的胸膛便是狠狠的两拳，四拳，六拳…… 钓叟与绛曲皆为背对，两个人似乎不相识，又似乎是相识已久，犹如映在水中的云，不知是因水平静，还是因云洁白。 钓叟张了张嘴，最终悠悠的一叹，似乎是在服输。 他这一次说的话，倒是相对完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绛曲知道这位大师兄的一个习惯，生气时会三个字三个字的说，略微平静时会四个字四个字的说，他见大师兄转变，不由得胡乱的擦了擦眼泪，赶忙转过身来，朝他奔了过去。 “大师兄，以前我以为，世间的道门是分正邪的，现在我明白了，只有人心才分正邪。” “唉！”钓叟长长的一叹，他也转过身来，微微抬起了头，湖水映出一张憨厚的脸。 钓叟没有急着回他的话，而是先打量了绛曲一番，最后淡淡的一笑，说道：“瘦了。” “大师兄我……”绛曲嘴角狠狠的抽了抽，眼眶里的晶莹令他瞬间失明，似乎以此来避免这幕温情。 钓叟一伸手，为他擦了擦泪，笑道：“大师兄挺好的，正邪大战之时，多少师叔师伯师祖都丢了性命，我能活下来，很知足了。”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钓叟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绛曲说的对，他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用师父的话说，你没有害别人，那都是别人的因果命数，你能害的，只有自己。” 绛曲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开口道：“我是叛徒……” 钓叟此时说了一句话，令绛曲吓了狠狠的一跳，他说“我也是”。 “啊？” 钓叟又补道：“其实我早就发觉你不对劲，可我却什么都没说，只当你能够自我醒悟，如今邪派覆灭，我亦罪孽深重。” 绛曲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又道：“大师兄心地淳厚，我不及也。” “不说这个了，我今儿钓了两尾鱼，我做给你吃。” “好，正好我也有事要与大师兄说。” 钓叟面容突然一滞，试探道：“什么事？” 绛曲眸子里精光闪动，他与钓叟凝视了片刻，最终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这一次，该正派覆灭了……” 凡人篇 第二十六章 自信最重要 “当！” 一名灵济阁的老弟子，重重的敲响了铜锣，他看着森林中久久没有人再冲出来，不禁露出了一个谜一样的微笑。 此时的主殿上，温玉初与温禾禾互相看了一眼，二人的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一个想到了青青，一个想到了陆小凉，怎么这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温师叔，咱……咱们能往下进行了吗？”一个道士捂着胸口，好似十分的恐惧。 其实也难怪，这里一群人还中着毒呢，倒是快点的呀…… “好吧。”温玉初点了点头，无奈对着女儿一摆手。 温禾禾会意，缓步走上台去，待站定之后说道：“一炷香到，还烦劳各位师兄，考核第二关，解毒。” 话音一落，每一个人身旁的灵济阁弟子都上前了一步，异口同声道：“解毒，开始！” “等等！”突然一声大喝，引得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只见在主殿门口，站着青青与陆小凉，前者浑身是伤，但精神还算好，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法子。 一名灵济阁的弟子赶忙走了出来，他捋了捋长髯，那样子至少五六十岁。 “时辰已到，你们两个已经输了。” 青青冷笑一声，他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人，他道：“呵呵，你到底与我有什么仇怨？”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尤其是温禾禾，他是知晓青青的身份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灵济阁与雷渊阁也有了仇怨？ 那名老弟子面色顿时一变，目光略带闪烁道：“什……什么仇怨？我依照规矩办事而已，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那老弟子目光躲闪了片刻，又与青青对上，那份坚定，好似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一样。 温玉初看了看二人，气息略微一沉，将手背在身后，又悄悄的一弹，只见一粒火光射了出去。 他站在台上放声大笑，笑道：“哪里有什么仇怨，这香还没燃尽呢，时辰还没到，自然不算的。” 众人目光一瞥，见那云香果然还冒着烟，只是那烟少的可怜。 “我说的不是……”青青正要开口，却被陆小凉拦了下来，不禁叫他好不恼怒，说道：“你做什么，他知道我中了千丈冰的毒，还故意诱骗我去找山鬼，差点我就成了山鬼的补药了！” 陆小凉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青青狠狠的瞪着那位老弟子，冷笑道：“我就是证据。” 祁仲道：“人家真霸气呀，哥。” 陆小凉附耳说道：“你这笨蛋，人家有的是借口，便说是你寻错了路，又或是他也不知那里有山鬼，你到时又能怎样。还不如等进了灵济阁之后，再查清这一切，莫要打草惊蛇。” “你说的有理。”青青瞪着那位老弟子，恨的咬牙切齿的，直将他看的浑身发毛，他又继续说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吧……”陆小凉拍了拍他，安慰道。 便是此时，那老弟子砸吧砸吧嘴，一脸不情愿的将他二人让进了主殿，只是没少挨青青的冷眼。 温玉初看出了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事，但却并未声张，而是笑眯眯的看向女儿，示意温禾禾继续下去。 温禾禾点头应允，又对众人道：“各位，请将寻到的草药拿出来，由灵济阁的弟子进行查看，寻到正确的解药，则通关第二试，寻到错误的解药，则失败。” “失……失败了会咋样？”一名弟子弱声问道，此时他已经吓的双腿发软了。 温禾禾甜甜的一笑，说道：“不会怎么样，自然有身旁的灵济阁弟子来为你解毒。” “呼！”众人无不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要是不给我们解毒，那自己这小命丢的也太冤枉了。 众人逐一的将解药拿了出来，灵济阁弟子们一一检查了一番，待到陆小凉时，温玉初赶忙挥了挥手，说道：“这个叫为师来。” 灵济阁的弟子们微微一惊，自己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亲自出马？莫非这个头发不长的小道士，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这位师兄，你专心点呀，我这毒解的到底对不对呀？” 灵济阁的弟子们回过神来，脸色一红，又赶忙认真起来，只是会时不时的偷瞄上一眼。 温玉初腆着肚子朝陆小凉走去，一脸的笑意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估计是在想，要是弄错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小凉则是一脸的自信，他见温玉初走了过来，很是识趣的快步迎上，赶忙抱拳笑道：“温师伯，你可真滑头呀。” 他这一句话，令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心说此子还真够放肆的。 温玉初，位列云宫十二仙之一，因其掌管丹炼之术，他人又称其为“玉毒仙”。 而之所以坐实了这个名号，皆是因为十年前的那场正邪大战，仅他一人，便毒杀了邪派一千余人。 别看温玉初终日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身材更是大腹便便。 可他却是曾以玄境毒杀过了太境高手！ 修仙界中有一句话，同境不杀，越境不敌。 意思为，境界相同者，轻易不要痛下杀手，因为修为相差并不巨大。而一旦相差一个境界之后，那便不要与之为敌，因为敌之必死。 尤其是太境高手，天下间也没几人，那温玉初竟然能够将其毒杀，可见其手段。 而至此之后，天下人也闻风丧胆。 如今陆小凉竟然与他这般说话，怎能不叫人心惊胆战。 哪知温玉初便是吃这一套，丝毫不在意他的语气，而是直接笑问道：“哦？我怎么滑头了？” 陆小凉看了一眼身旁的祁仲，来时，他与祁仲便定下了结论，二人都相信自己的结论，那无奈只能选一个最不可信的结论。 陆小凉道：“温师伯是将两种毒都融合到了一起，并且二者之间互不干预，如此一来，毒性重合，十分难解。” 祁仲微微一叹，摇了摇头道：“这位温师弟也算是绝世的天才，当年我也曾想过，一种毒只有一种毒性，远远没有一种毒具有多种毒性要霸道，只可惜我还没有炼制出来，便……” 温玉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答案，接着笑道：“孺子可教，我不怕你瞧出来，更不怕你瞧不出来，唯独怕你瞧出来却不敢相信。我丹宗弟子，更是应该人人都有这份坚定，好，好的很！” 温玉初十分赞赏陆小凉，至于解毒一事便不再提，其实想来也对，凭陆小凉的本事，能够瞧出这其中的玄机便是不凡，由岂能为温玉初解毒呢。 陆小凉张了张嘴，温玉初转身又走回了台上，一旁的祁仲急道：“你怎的不将解药拿出来。” 陆小凉又闭上了嘴，没有说想说的话，也没有做想做的事，他沉默了片刻，笑道：“祁仲，你想的那解药，也不一定能解人家的毒，万一弄错了，岂不是丢了大人？” 祁仲气道：“这叫什么话，咱们总不能够不试一试吧？” 陆小凉笑了笑，最终他的手离开了怀，什么也没有带出来。 “哥……” “哥……” 无论任凭祁仲如何叫嚷，陆小凉始终充耳不闻，他每叫一次，陆小凉的鼻头不禁抽搐一声，看的出，他在回忆。 陆小凉似乎想到了那个夜晚，想到了那个月，那片星。 绛曲说，去了云宫，你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越是平凡越好。 若非是为了学功法，陆小凉甚至都不想来参加什么丹仙斗。 此时清风一阵，吹的陆小凉后背发寒。 云宫偌大，前路很长，不知何时才是终点。 “嘿！”晚桃很不雅观的翘着腿，歪歪扭扭的斜坐在椅上，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地痞。 晚桃将李落凡的掌门椅拉到门口，这样就能舒舒服服的看着陆小凉了。 “他妈的，死胖子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又叫他过了第二试！” 李落凡的椅子被晚桃占去了，他无奈只好站在桌前，可怜巴巴的写着什么。 此时听晚桃骂娘，他“啧”了一声，不满道：“一个女孩子，说的什么话，坐的像个什么样子。” 晚桃笑道：“三百多岁的女孩子。” 兄妹二人忍俊不禁，纷纷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晚桃问道：“为什么不能教他云宫的功法。” 李落凡毫不在意，一边书写一边笑道：“你这是第几次问我了？” 晚桃不答，因为她懒得说废话，尽管她还是说了。 “有些事，你不知道是好事，如果有一件事，我和绛曲都是这样做的，那这件事应该错不了。”李落凡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最相信的就是我和绛曲，不是吗？” 晚桃此时也碰上了那阵风，叫人发寒的风，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真不知道，似她这样的大高手，竟然也会被风吹的生寒。 又或者说不是因为风。 “哥。” 李落凡的手腕一抖，险些写错了字。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却只能看到晚桃的背影，这叫他无比的陌生，就像那声“哥”一样。 “你习惯叫他绛曲，而我，还是习惯叫他九恩。” 凡人篇 第二十七章 太上火阁 “九恩，九恩天正么？这个名字已经多少年没再提起了，怕是除了我们几个，别人听都没听过了。”李落凡笑了笑，麻利的将要写的字写完，然后抬头对晚桃说：“他是邪派，我们是正派，终究不是一路人。” 晚桃笑了，笑的很浅。 “他是邪派，还不是因为你吗？” 李落凡的笑容陡然一转，眼神中暗含了浓浓的杀意，不过这杀意稍纵即逝。 “你不该这样说的。” “呵呵，是吗？那就算了，你们之间的秘密我不想知道。”晚桃顿了一顿，忽的神情一滞，急道：“什么？第三关竟然是这个……” “你干什么去？” 晚桃自椅子上跳了下来，脚丫一挑，麻利的穿上了鞋，她忙说道：“温胖子疯了，他竟然让这群娃娃去那里！” 李落凡似乎早就知道那是什么，一副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堂堂灵济阁阁主，哪里会连这点小事也掌控不了。” “那可是太上火阁呀！” “太上火阁？”众人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 经过第二关之后，此时留在灵济阁中的，不过二十余人，其他人要么寻不到解药，要么寻错了解药，单单是这一关，几乎是令人全军覆没。 陆小凉打量了一圈，万万没想到，那个名叫白君的道士竟然也留了下来，为表善意，陆小凉朝他笑了笑。 白君瞥了他一眼，便又与众人一样看向温玉初。 温玉初笑道：“不错，你都知道云宫之中有九阁，可却不知道其实还有第十阁，第十阁正是这太上火阁！” 温玉初说完一指，却见若木之后的墙上，层层砖石开始坠落，一阵浓烟过后，竟然让出了一条小路。 众人被这浓烟呛的一阵儿咳嗽，待看清那小路之后，却又震惊的忘记了满殿的灰尘，大张其嘴，皆是惊讶。 那小路很远，一直通向了深渊。 深渊黑暗无比，音乐可见一股股的热气涌出，犹如火炉一样。 “听闻灵济阁本身就是个大炉子，莫非这是真的？”陆小凉自言自语了一句。 一旁的祁仲眉头一皱，又恍然大悟道：“难怪这比试提早了。” “什么意思？” 祁仲道：“云台仙斗，十年一次，这些你都知道的，上一次的云台仙斗还是四年前，可为什么这么早灵济阁就开了初试。原本我还在奇怪，现在我知道，原来是为了这太上火阁所准备的。” “到底什么意思？”陆小凉急的有些不耐烦了。 祁仲挥了挥手，缓缓道来：“相传上古时期，天火降世，人间犹如炼狱，天上的神明为解人间焚身之苦，联手布下了一道禁制，将火种圈在了一起，那便是这太上火阁。” 祁仲知他还没听懂，便很是识趣的不在废话，麻利讲道：“这太上火阁不知被云宫的哪代祖师所发现，以大神通改成了灵济阁。灵济阁弟子分丹宗器宗，无论是哪一宗，都要与火打交道。于是弟子们便会到太上火阁中取火，有的人进去了十年，有的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很危险的。” “有多危险？” “很危险，很危险，哥，你这样想，太上火阁要等到禁制最薄弱的时候才能进去，可想而知那该有多危险。” 陆小凉想了想，也对，便问道：“你进去过？取到了？” 祁仲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弟弟是什么人物。” “拿来我看看。” “……”祁仲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一脸哀怨道：“鬼是怕火的，我死以后，这火便没了，不过哥能进去倒也好，说不准能取到当年弟弟的火呢。” “嗯？你的火？火就是火，还有什么不同的？” 祁仲不怕别的，就怕自己没机会显摆，一听陆小凉问起，他兴奋道：“当然，天下之大，生灵万千，火自然也各不相同。哥，弟弟当年取到的火，名为凤凰胆，听这名字威风凛凛，霸气十足啊！” “哇！听着不错。”陆小凉可不想听他自吹自擂，便岔开话题说道：“你之前说，有的人进去却没再出来，又是怎么一回事？” 祁仲砸吧砸吧嘴，心说我还没炫耀完呢。 “太上火阁之中危险重重，弟弟当年进去时，就差点丢了小命。而且相传，资质越好的人，获得的火也就越好，在太上火阁的时间也就越长，当然，最长的不过也才十五年，十五年呀，那得是什么样的绝世天才呀，再长的也就算是死在里面了，哥，要不你别进去了。” “十五年！”陆小凉心说，以自己这资质，起码也得十年起步吧？ 看来两个人果然是兄弟…… “那你待了多少年？” “十五年啊。” “……” 此时，温玉初一声大喝，将众人自沉默中拉了回来。 温玉初大手一挥，三十多位灵济阁的老弟子混进了人群之中，想必这些人也是来取火种的。 “这太上火阁之中，危险重重，但同样也有天大的机缘，尔等来我灵济阁，并走到了这一步，为的不就是里面的东西嘛，当然，在此我还要问一句。” 温玉初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放在了青青的身上，他道：“这第三试，你们不参加也是我灵济阁的弟子，参加也是我灵济阁的弟子，里面虽说有机缘，可也有无穷无尽的风险，你们现在若要退出，亦可！” 等了一阵儿，见底下的众弟子们无一人退缩，温玉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身子挪开一步，大手一挥，笑道：“请吧！” 一声“请”，众人的心头无不“咯噔”一声。 那是一种恐惧，更是一种兴奋。 恐惧于不知前路，兴奋于都认为最强之火，属于自己。 “喂！”青青自人群中走了过来，对着陆小凉喊了一声。 陆小凉愣了愣，也不知他有什么事。 “要不，你别进去了。” “凭啥？”祁仲与陆小凉同时开口道。 青青笑道：“你的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么，里面危险的很，不是闹着玩的啊。” 青青乃是上境高手，而陆小凉连个一境高手都算不上，二人可谓是天差地别。 太上火阁呀，青青都没有把握，何况那使了一招就脱力的陆小凉呢。 “嘁！”陆小凉撅了噘嘴，心说，没本事可真叫人看不起呀。 虽说入云宫之前，绛曲叮嘱过他不要惹人注意，可也同样叮嘱过他，如果能有机会强大，也绝对不要放弃。 陆小凉想了想，咬着牙道：“进去，我要进去！” “哥，有志气！”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去？”青青问他道。 陆小凉想了想，咧嘴笑道：“我的师父需要我，我要快些长大。” “桃姨吗？桃姨需要你做什么？”青青诧异起来，晚桃在云宫可是横着走啊，她会需要陆小凉什么。 陆小凉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你怎么不来？” 祁仲无奈道：“我是鬼呀！怕火！” 青青还当他是在和自己说，便也笑了笑追了上去，哪知这一去，便是很久，很久。 二人沿着小路走着，路过温玉初身边时，他朝着二人一笑，也不知是在看着陆小凉，还是看着青青。 他笑道：“你若寻到火种，我送你一样东西。” “多谢温师叔！”青青拱拱手，他哪里会想到，温玉初是在与陆小凉说话。 温玉初也不点破，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待的久一点儿。” 青青哈哈一笑，拉着陆小凉走了进去，似乎还伴随着一句“跟紧我”。 “爹爹……”温禾禾见二人走进了太上火阁，不由得心中发堵，她有些埋怨道：“这些弟子之中，除了陆小凉以外，最差都是九境高手，比女儿还大的石头，人家一拳就能打碎。那陆小凉岂有这份本事，进去还不是送命？” 温玉初冷笑一声，斥道：“你懂什么，当年你爹爹进去时，本事也不一定比他强多少。” 温玉初说完，翻手一亮，一团赤红的火焰浮于掌心，好似一滴泪。 “炎龙泪！”祁仲在门外等着陆小凉，见到温玉初亮出了自己的火种，不禁暗暗的惊讶了一声。 这炎龙泪丝毫不下于他的凤凰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温玉初的天资与气运，均要强过了自己。 这叫自认为天下第一的祁仲如何能忍，不禁恨的咬牙切齿！ “爹爹在太上火阁中待了二十年，如今才能做得灵济阁阁主，那小子若有此机缘，说不准还能做得云宫宫主呢。犹如残金遇火，不炼不真啊。”温玉初感叹一句，说完拍了拍温禾禾的肩头。 “走吧，这群弟子们不差，最快也要一年的功……”温玉初正要带温禾禾走，可就在这时，只见那太上火阁的黑暗之中，缓缓的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越走越清，直到站在光线之下，祁仲傻了眼，温玉初傻了眼，倒是温禾禾笑开了眼。 “你……你出来了？” “啊，出来啦。” “我去，这么快？”温玉初咽了咽唾沫，许是太过难以置信，说的话像极了晚桃。 温玉初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陆小凉提了起来，那陆小凉不过十二三岁，被他一提，好似一只鸡仔。 “失望！太失望了！我本以为你的资质是难得一见，呸！真他娘的难得一见！”温玉初恨的直跺脚，一对胖眼瞪的通红。 温禾禾怕他发怒，赶忙走过来打起圆场，劝道：“爹爹，没火种，就不能当灵济阁的弟子啦？” “没有火种，他就是个屁！呸！” “爹爹……” 一旁的陆小凉看的直发懵，心说这对父女在说什么呢。 倒是一旁的祁仲，一脸的迷茫望着自己，嘴里直说不应该呀不应该。 陆小凉尴尬的一笑，弱声道：“那个……我取到火了……” 凡人篇 第二十八章 物归原主 “什么？你取到火种了？”温玉初与温禾禾皆是一惊，前者很快镇定，毕竟是一阁之主，他平复一阵说道：“你这小子，难道不知道在里面越久，寻到的火种便越好吗？真是气死人了，你当这火种是什么随便之物吗？这关乎到你未来的成就！” 陆小凉好不慌张，急道：“也……也没说呀！” 他其实原本是知道的，祁仲已然说的很明白了，可陆小凉心想，自己既然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那便越平凡越好，火种还是要取的，毕竟自己也要强大起来。 思来想去，陆小凉便决定随便取一个好了，待上个十天半月便出来，哪知，一切却有了变故…… 太上火阁说来神奇，陆小凉与青青一同踏进黑暗之中，可转眼间，便是一阵刺眼的闪白。 当陆小凉再睁开眼时，面前却不似他所想的人间炼狱，反而有山有水很是诗意，尤其是湖边还种着一棵榕树。 “青青！青青……”陆小凉唤了几声，丝毫不见青青的踪影。 “别喊了，吵。”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陆小凉一个激灵，毕竟祁仲说过，那里很是危险。 陆小凉赶忙摆出了架势，只是那架势不伦不类的，着实有些滑稽。 片刻，那声音又响起道：“树这呢，过来，快点。” 陆小凉怔了怔，心说这太上火阁还真是奇怪呀，他想了想，便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榕树下时，便瞧见了一个面容俊美的公子，正倚靠着树，啃食着一颗苹果。 那公子将咬了一半的苹果递给陆小凉，笑眯了眼道：“吃吗？” 陆小凉摆了摆手，那公子“哦”了一声，将苹果叼在嘴里，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一团火苗。 火苗不似寻常的那样，而是幽蓝透黑，甚至冷的令人发寒，这哪里是火，说是冰也有人相信。 公子叼着苹果，含糊道：“这个你总要吧？放在我这好久了，终于能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陆小凉一字一顿的问道。 公子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将火苗朝陆小凉一丢，正打在陆小凉的胸口，吓的他连连倒退，直到发觉身上没有异样，这才停下了脚步。 “赶紧拿走，养了这么多年，我都要被它耗死了！” 陆小凉在身上胡乱的摸了几把，当真没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他心说，这可真是个怪人，说的话听不懂，做的事也看不懂。 公子又啃了两口苹果，便朝着陆小凉摆了摆手，略带不满道：“快走快走，懒得看你，记得来接我啊！可别忘了啊！” “呃……这位……”还不等陆小凉说完，只见他眼前一黑，此时已经身在太上火阁之外，正听见了温禾禾与温玉初的对话，便走了出来…… 陆小凉心中喊了无数声奇怪，可他却不傻，知道若那公子对自己没有恶意，那这或许是什么机缘，故而没有将这事说出来。 “我……我就是在里面走啊走的，结果一个火团撞了过来，我便出现在这里了。”陆小凉一半装傻一半真傻，倒是令温玉初不感疑惑，只是满满的惋惜。 温玉初愤愤道：“你是傻子不成？看到火团撞了过来，你不知道躲呀？要是真火，你早就被烧死了！” 温禾禾见状，不禁苦笑一声，还是站了出来打起圆场，她揽了揽温玉初的胳膊，柔声道：“爹爹，你快别怪罪他了，谁叫你不说清楚的。” 温玉初虎目一睁，厉声道：“那他是傻子啊？要是一把剑朝他撞来，他也不躲？” 陆小凉小嘴一抿，委屈的将头低了下来，那模样，可怜至极…… 温禾禾一瞧他，更是于心不忍，便赶忙转开话题道：“那你的火呢？什么样的呀？” “哦，就是黑色的火，然后……” “胡说八道！火哪里有黑的！”温玉初气的大袖一甩，心说李大可那巴掌怎么不多来几下呀。 陆小凉不敢言语，只好低声嘀咕道：“那就是这样的嘛……” 温玉初长吁短叹了一阵，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埋怨道：“傻子，你把火拿出来，我来瞧瞧。” “咋拿？” 祁仲狠狠的剜了一眼温玉初，生怕他又怪罪陆小凉，便赶忙说道：“你想着那团火，那团火便会出来。” 陆小凉不等温玉初说完，赶忙说了声“哦”，遂即亮出了手掌，那模样更像傻子了…… 其实也难怪温玉初会发怒，陆小凉是他所见过的弟子中，最有丹宗天赋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陆小凉或许多年之后会当阁主，甚至更高。 可他随随便便的选了一团火，便已经注定了他未来的成就，又怎么可能当的了阁主呢，再看祁仲的凤凰胆，温玉初的炎龙泪，哪一个不是神火呀！ 便在温玉初大生闷气之时，陆小凉的掌心之上“砰”的一声，惹来了温玉初等人的侧目。 陆小凉全神贯注，心中想着那团火，火的样子，火的温度，火的…… “砰！”陆小凉的掌心燃起了一丝黑烟，半点火星也没有…… “就这？”温禾禾与温玉初异口同声的问道，看来这一次温禾禾也失望至极。 温玉初平复了一阵，淡淡的说道：“你走吧，以后别来我灵济阁了。” 琅嬛阁中。 晚桃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咀嚼了两口，便吐了。 她瞥了一眼八宝，八宝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的，谁叫那是自己做的呢。 八宝虽傻，可也瞧的出晚桃极为讨厌自己所做的饭菜，他不禁傻笑了一声，问道：“桃，我找凉，做？” 晚桃摇了摇头，说道：“别打扰他，那孩子心情不好。” “为啥？” 晚桃心说，你真是傻，哪壶不开提哪壶。 “别问了，叫他一个人冷静冷静。” “哦，桃，吃菜。” 晚桃砸吧砸吧嘴，将碗筷狠狠的摔在桌子上，自己生起了闷气，说道：“不吃了，难吃的和抹布一样。” 说完，晚桃不经意间看向窗外的琅嬛阁，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 陆小凉离开灵济阁之后，晚桃拎着李落凡的椅子找了过去，吓的李落凡赶忙跟了上去，生怕这妹妹发起火来，砸了这无比重要的灵济阁。 见到温禾禾时，温禾禾笑着迎了上去，哪知晚桃理也没理她，径直的走向了温玉初。 温玉初怯弱的哆嗦了一下，慌道：“你……你要干嘛？” 晚桃将椅子朝他一摔，接着缓缓的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行啊，欺负到我琅嬛阁的头上了。” 温玉初猜到她是为了陆小凉的事来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晚桃，便道：“咋……咋了……我咋了……” “老娘眼看着的。”晚桃指了指自己的美眸，然后冷笑道：“你将那孩子骂哭了，怎么？欺负我琅嬛阁是吧？看不起我琅嬛阁是吧？” 温玉初赶忙摆手，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温玉初很是看好陆小凉，那也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哪里有欺负琅嬛阁的意思…… “呵呵，没有？我可是瞧着的，你指他了，你怪他了，你吓他了。” 温玉初一把将温禾禾拉了过来，一脸苦求道：“女儿呀，赶快帮爹爹说说哈，爹爹可没这样是吧？” 温禾禾也是苦笑一声，对晚桃道：“桃姨，事情是这样的……” 待温禾禾说完，原本以为晚桃会消气，哪知她重重的一拍椅子，吓的在场三人皆是心头一惊，尤其是李落凡，心里大呼“我的椅子啊……” “呸！琅嬛阁的弟子，走到哪里都是人中龙凤，怎的就当不得你那灵济阁的弟子。既然你这样讲，那就是说我琅嬛阁不如你灵济阁喽？” “没有！我没这样说！”温玉初知晓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自己此时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无奈只好看向一旁的李落凡，那意思便是，掌门大人，出手吧！ 李落凡却险些将温玉初气死，他假意没有看到，目光一斜，根本不敢看温玉初，那意思也明显的很，这不是我妹妹，这是我娘，我也管不了她。 说到底还是亲闺女管事，温禾禾莲足一软，投进晚桃的怀中，撒娇道：“桃姨，爹爹不是那个意思。” 晚桃嘴硬心软，最吃不了的便是这一套，她此时面色虽差，但语气稍缓，轻哼一声问道：“那他是个什么意思，凭什么不叫那小子进灵济阁。” 温禾禾朝温玉初使了眼神，心说，现在桃姨缓和了些，快解释。 温玉初会意，他摇摇头苦叹了一声，说道：“其实那小子真的很有丹宗的资质，可是桃，你大抵也是明白的，丹宗最看重的不是什么草药金石之术，而是火。” “嗯，我知道，继续说。”其实晚桃就是不明白，她多不学无术呀…… 温玉初尴尬的一笑，似乎也看出了晚桃听不懂，只好一抬手，召出了一团炎龙泪。 望着熊熊的烈火，温玉初道：“一个丹宗弟子，如果没有火，就犹如咱们手里没有剑一样。这样的弟子即便进入了灵济阁，也并无大用，倒不如专心的修炼，说不准以后步入了太虚之境，得以长生。桃，我这可是为他好。” 晚桃听后，脑袋一歪看向李落凡，李落凡正朝着温玉初挤眉弄眼，心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见妹妹看向自己，李落凡像个傻子一样，只有干笑…… 便在这时，李大可走了进来，说了一句：“这孩子我要了！” 凡人篇 第二十九章 这个孩子我要了 李大可听他们在说陆小凉，便一脸兴奋道：“太好了，你们都看不上那孩子吧？给我吧，我器宗要他了！” “去去去！有你这呆子什么事呀！”李落凡挥了挥袖子，笑骂了一句。 在云宫之中，李大可为人有些木讷，再加上器宗凋零，故而每个人都不会将他视为对手，人缘自然是极好的。 李大可也不惧李落凡的掌门之威，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将李落凡举了起来，顿时打闹在一起。 李落凡笑的纯真，李大可笑的憨厚，隔了一阵，温禾禾笑红了脸，温玉初笑湿了眼。 “这孩子我要了啊！咱们说定了！”李大可将李落凡一甩，险些将掌门摔了个跟呛，不过这是他们童年时的游戏，谁也不会在意什么。 晚桃确实将脸一板，斥道：“滚回去！这里有你什么事！” 李大可砸吧砸吧嘴，不满道：“怎么没我事了，我那器宗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李大可眼角一颤，鼻头瞬间红了大半。 他“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傻笑了一声，说道：“当年呀，我可是很有天资的，年纪轻轻的就在云台仙斗上拿了第一，二十岁就进了凌霄阁做内门弟子，李落凡，二十岁呀，比你早吧？” 李落凡被他摔在了地上，听他讲起从前，自己倒也不急着站起来，而是将腿一盘，坐着笑道：“没错，不然你咋是老五呢，我咋是小七呢。” 申时，一抹残光照了进来，映出了猴子身上的金色。 李大可被光照的眯起了眼睛，也显得更为落寞。 “可我却被丹辰子那老杂毛骗进了灵济阁，结果一待，就是一辈子。” 温玉初眉头微微一皱，轻斥道：“那是师尊，你注意点儿。” “注意个屁！”李大可朝他瞪了一眼，接着说道：“你是丹宗，大把大把的丹药你随便吃，如今修为已是半步太境了，而我呢？不过玄境而已……” 温禾禾听着不禁俏脸一红，她觉得这些师伯们说着往事，不该叫自己听见的，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当她关上了殿门的那一刻，四个人，似乎被关进了少年时光里。 温玉初撇了撇嘴，嘀咕道：“你也吃呀。” “呸！器宗不向丹宗低头！” “……”众人无不莞尔一笑。 李大可也被自己逗笑了，他笑了笑，说道：“你瞧，我嘴上这样说，可我与器宗也早已烙在了一起。你们有的学剑法，有的学功法，有的学炼丹，而我呢，炼器炼器炼器，炼器能成仙啊？” 这一次，晚桃也被他逗笑了，心说原来你这么惨啊…… “你们可知道，我器宗现在有几个人？你不许说！”李大可瞪了一眼温玉初。 温玉初心说，我哪有时间去管你器宗啊，谁知道有几个人啊！ 李大可一伸手，露出中无小三指，自嘲一笑道：“三个！有一个是我，还有两个是杂役。” 晚桃干脆捂上了嘴，生怕自己笑出了声，她暗道，这也太惨了，比我琅嬛阁还惨，看来自己要多去灵济阁……看热闹。 “笑吧，笑吧。”李大可冷笑一声，说道：“这孩子拿到的火再差，即便拿不到火，可我喜欢这孩子，我就是希望他能来我器宗，你们说，行还是不行？” 众人想了想，李落凡摇了摇头，与温玉初对视一眼，齐齐的看向了晚桃。 晚桃张了张口，刚要说话时，李大可的喉咙一粘，沙哑道：“桃，别让我器宗断了……” “当……当当！”琅嬛阁第八层的铁门被扣响。 “嗯？”里面的陆小凉为之一愣，看向一旁翘着腿看书的祁仲，祁仲也向他摇了摇头。 陆小凉倒吸了一口凉气，轻声自语道：“琅嬛阁中还有会敲门的人？莫不是有贼人？” “傻，贼人就更不敲门了。” “你说的对。”陆小凉刚一说完，那大铁门便被人一脚踹开，只见晚桃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吓的陆小凉抖掉了手中的书。 晚桃一脸怒意，尤其是那对眼，仿佛有两团火在烧，比自己的火还要凶猛…… “奶……奶奶……” “敲门你听不见？” “我……”陆小凉刚想说没想到你也会敲门啊，可这话到了嘴边，犹如一把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舌头上，令他赶忙改口道：“看书看的太入迷了。” 晚桃剜了他一眼，倒也不好怪罪他，自己看山下流传的言情话本时，也常常入迷的。 “和你说件事。” 陆小凉赶忙正襟危坐，规规矩矩的说道：“奶奶请说。” “这事，你答不答允在你，你若说不答允无妨，若是答允，更无妨。” 陆小凉重重的点了点头，晚桃朱唇一动，说道：“灵济阁……器宗李大可师伯，想叫你入器宗。” 陆小凉的面色丝毫未变，略微思忖了一下，问道：“我可以去器宗吗？” “不能全去。” “啥意思？” 晚桃长长的出了口气，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唐，但话已出口，只能继续说道：“每月留在琅嬛阁中二十五天，其余的时间可留在灵济阁。” “呃……”陆小凉想了许久，不禁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陆小凉暗嗔道，不会是叫我去灵济阁里，给人家做五天的饭吧？ 其实在灵济阁时，晚桃已然答应了李大可，叫陆小凉干脆就入了灵济阁，虽说自己总欺负陆小凉，可对他也十分的疼护，否则也不会出现在此，为陆小凉鸣不平。 她不过是刀子的嘴而已…… 况且陆小凉能进到主宫之中，一定是要比待在自己的琅嬛阁里要好。至少，会认识很多的人，学到很多的本事。 再退一步讲，大不了，以后自己吃八宝做的饭呗…… 可李落凡却将此事拦了下来，他说，琅嬛阁乃是云宫中的重地，八宝手慢心粗，若是伤了什么宝贝，岂不是毁了云宫的根基。 何况难得遇见陆小凉这样家世清白的弟子，若是换了其他人，面对重宝心生歹意，出了什么事儿该如何是好。 李大可心想倒也对，正在犹豫之时，李落凡笑道：“倒不如先叫陆小凉少去你那几天，也正好瞧瞧这孩子是否是可造之材，若不是，则当断，若是，便再商议嘛。” 众人暗道一声有理，这才定下了此事。 但晚桃却是斥鼻冷笑了一声，因为她知道，李落凡并非是这样所想，他只是不希望陆小凉离开自己，再加上他阻拦陆小凉练功一事，不禁令晚桃也更加的疑惑。 究竟陆小凉是什么身份？ 莫非是邪派的后人，以防偷学了云宫的功法？ 晚桃顿时否定了这一想法，若是邪派的后人，那干脆关在琅嬛阁下便好了，又何必冒此危险。 晚桃的不解，就如同此时陆小凉的不解一样。 他不解为什么要去器宗，自己不是去参加的丹仙斗初试吗？ 见陆小凉犹豫，晚桃一时也心软了下来，试探性的问道：“要不算了？” “哥，去吧，我好久没回器宗了，正好那里有我一件宝贝，到时候取来送给哥。”祁仲一边看着书一边说着，翻了一页又继续看了起来。 陆小凉点了点头，对着晚桃笑道：“奶奶其实是想叫我去的吧，因为之前奶奶说，不答允无妨，答允更无妨，岂不是说奶奶希望我去，既然奶奶叫我去，那我便去。” 晚桃怔了一怔，她突然嘴角一扬，露出了迷人的一笑。 话说到了这里，晚桃也不再多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明日是十五，你去吧。 说完，晚桃转身离开了这里，或许是上了楼，或许是下了楼。 陆小凉愣在原地许久，突然开口道：“她……她笑了……” 祁仲翻着书，说道：“管她作甚，还不赶紧找，你瞧，这个像不像你见过的那团火？” 祁仲一指书本，陆小凉赶忙凑了过去，跟着摇了摇头，说道：“那火是黑色的，你这书上的火都是以赤来形容，当然不对了。” “哥，你不会是看错了吧？火……当真有黑色的？” “瞧你，说了还不信。”陆小凉转头一叹，他摊开手掌看了看，不禁伤感道：“一定是我太弱了。” 祁仲砸吧砸吧嘴，不认同道：“哥，其实你不弱。” 哪知他这一句话，却令陆小凉浑身一颤，瞬间冷汗流向了整个背。 祁仲也不知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更不知陆小凉听着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 兄弟二人互相停了许久，又继续看起了自己的书。 长夜漫漫，陆小凉看了一眼书，又看了一眼祁仲。 似乎令他想起了绛曲对他的告诫。 绛曲说，小凉，我教你莲花宗的全部功法，但我不会教你云宫的功法，这需要你去到云宫里自己去学，无论用什么方法。 而在你进入云宫之前，莲花宗的功法，你一定不要修炼，一定不要。 陆小凉缓缓的吐了口气，心说，大人的事，真的好难懂…… 星落，日升，一切又将是新的，唯独记忆会是旧的。 晚桃还是和以往一样披头散发邋里邋遢，还是一走进膳堂便先开口骂人。 她骂，小王八蛋，给老娘盛完粥。 八宝说，凉，去宫，了。 人，少了，但记忆，却又多了。 凡人篇 第三十章 人来人往任来任往 “那边！那边那边！往那边走！” 陆小凉白了祁仲一眼，不满道：“我昨天才来过的，我知道怎么走。” 祁仲傻笑两声，说道：“我这不是高兴嘛……” “这有什么高兴的，你昨天不是也来了。” “那可不一样，灵济阁这一砖一瓦有什么好看的，里面的东西才叫好看呢！” 陆小凉迈步上了台阶，此时的他，正走在云宫中最长的一条道上。 两旁的围墙很高，高到令人窒息，这是陆小凉昨日没有感受到的。 他不知为什么云宫里的墙要这样高，既不用来晒鱼干，也不用来晾衣服。 祁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便与他说，左边是逍遥阁，右边是南华阁，墙高，是怕被有心的人看到。 陆小凉傻笑了一声，又问他，这功，不就是给人练的吗？ 祁仲不知该说什么，与他并肩而行，似乎也在想着这件事。 大道，或许只有一条。 陆小凉走到九霄阁下，他回头一望走过的路，发觉这条道犹如一把利剑，只是不知这九霄阁是剑尖还是剑柄，或许，全看拿剑的人了。 陆小凉正要迈步，祁仲却问道：“干嘛去？” “去灵济阁啊，不得从那里跳么？” 祁仲指了指灵济阁，说道：“灵济阁有路啊，只是这路是由法阵所布置，咱们看不到而已，你按照开门方位走，走到朱雀位，再走生门就到了，嘁，也不知是灵济阁哪代臭学究布下的，好似灵济阁非得属火才对。” 陆小凉听后先是一愣，遂即愠怒道：“你昨天不说？” “哥，天地良心呀，我说了，你能走？况且，哥应该早就想到的，灵济阁总不能想过来，都得脚踏飞剑吧？”祁仲那话的意思很明显，你若当时真的使了这法子，别人就该奇怪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这法子。 “我……我腿都断了……”陆小凉心说也是，只好哀怨的瞪了他几眼，自己又不能拿一只鬼怎样。 “不是吃了金风玉骨丹么……”祁仲嘴上也不吃亏啊。 陆小凉瞪了他一眼，便依照祁仲所说的法子一试，果不其然，当真可行。 陆小凉一脚轻轻的踏了过去，好似踩在砖石地上一样，不禁喜的他咧嘴直笑。 “笑啥？” “你看，我像不像在飞啊？” “……” 陆小凉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许是孩童心性，他忍不住偷偷的朝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吓的他嘴唇发白，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去看，去看，直到嘴唇红润了起来。 “这是干嘛？” “提前适应一下，以后等我到了上境，我也得飞呀。” 祁仲本想说，照你现在的修炼进度，怕是够呛能到上境了，可惜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心说，毕竟是亲哥哥…… 陆小凉双脚落地，走了许久才走过来，谁叫他走的极慢。 他抬头看向灵济阁，那三层高筑，琉璃青瓦，红木大梁，威仪的，好似一尊神将立在那里，不愧是云宫的重地。 灵济阁三个字也不知是谁写的，笔锋如剑，飘逸，但也如刀，厚重。 陆小凉双目精光闪烁，强压下了心中的激荡，与祁仲互视一眼，便大步走了进去。 进了灵济阁，才算是有了人气儿，几位老者聚在一起谈论着丹方，又有几位年轻人搬运着比手臂还粗的鹿角，也不知是不是龙角。 “嗯？快看快看，那个不是被师尊赶出去的什么……什么凉么？” “真是呀，这小子也不知是命好还是命苦，明明都过了两关，最后却倒在了第三关。” “是啊，咱们云宫几千年了，头一次有人败在第三关吧？” “第三关还能败？” “可不是嘛，白给你一样宝贝，竟然没拿着，哈哈哈……” 陆小凉一走进灵济阁，便被众人议论了起来，大多人也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好似，再看一个笑话。 陆小凉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无奈只好低下了头，正打算快些从他们面前走过时，忽听到前方有人喊道：“来了！来了！” 陆小凉正疑惑着，抬头一瞧，便见李大可带着两人自主殿里小跑而来，那两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高瘦的道士犹如竹竿一样，手里拿着一对大镲，矮胖的道士活像一个土豆，举起手里的笙便吹。 前面的李大可一瞧见陆小凉便冲了上来，一把将陆小凉抱在了怀里，此时的身后，也传来了说喜庆又不喜庆的韵律…… 陆小凉瞬间烫红了脸，尴尬道：“这……这是干什么……” 李大可将陆小凉搂在怀里，眼中的欣喜做不得假，亦可见那份喜悦。 “欢迎你呀！” “快别吹了，丢死人了……”陆小凉看了看四下，众人无不低头掩笑。 李大可却是满不在意，横眉一扫，众人顿时作鸟兽散，一刻也不敢待在原地，生怕被李大可训斥。 怎么说，李大可也是灵济阁阁主之一呀。 “你想多了，这有什么丢人的。” 陆小凉恨不得赶快迈入上境，好能抬手召出飞剑而逃，怎奈自己的力量太小，连李大可的怀抱都挣脱不开。 “算……算了……”陆小凉认命的苦笑了一声，便被李大可架着走进了灵济阁。 灵济阁的主殿之中，左为器宗，右为丹宗，由左而入，便进入了一座大院。 这大院之中，放置着一尊大炉，炉上刻有怪画，好似无数张人面，额头均有一个怪符。 陆小凉盯着那大炉看了许久，一直到一间侧殿，他抬头一看，殿上写有四个字。 “姚心子殿。”祁仲淡淡的念了起来，接着说道：“哥，这是器宗的正殿，因第二代灵济阁阁主姚心子祖师而得名。” 恰巧李大可此时也讲到了这，他见陆小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问道：“你听了吗？” 陆小凉回过神来，心说，还没祁仲讲的好呢。 “听……听了，姚心子祖师当真厉害。” 李大可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神往的笑容来，他道：“姚心子祖师在那时，可是号称天下第一匠的！咱们云宫的十大神剑中，有六把出自于他的手中。” “十大神剑？”陆小凉一听便来了兴致。 李大可掰着手指说道：“仙枝，星辰，歌尽，碎玉，天涛，杀生，这六把便是出自于姚心子祖师之手。” “那另外四把呢？” “来历这个说不好了，毕竟是成千上万年的事了，不过有一把剑你应该听过。” 陆小凉追问道：“哪一把？” “永镇诛邪，李……掌门那把呀，据说是用上古邪神之骨所造，不过那是开派祖师李相生祖师的佩剑，也是我们云宫的掌门佩剑。”李大可缓缓说完，偷偷瞧了陆小凉一眼，见他一脸的推崇，心中不禁暗暗窃喜，看来这弟子是收定了。 “咳咳……”李大可见他听的入神，不由得笑道：“怎么样，这神剑厉害吧？” 陆小凉在晚桃那里，学得了一手厉害的马屁功夫，赶忙一挑大指，赞道：“厉害，咱们云宫不愧为天下第一，便是这炼器之术也是举世无双。” 李大可可不是祁仲那样的脸皮厚，他不禁老脸一红，谦虚道：“倒也不敢这么说，咱们云宫的器宗，唉！人才凋零呀，当世怕是连前十位都算不上喽。” 李大可倒是老实，也不担心这样说是否会将陆小凉吓退。 “哦？还有比咱们厉害的？” “啊……”突然两声哈欠，陆小凉登时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身后还站着两位“门神”。 那竹竿道士揉了揉眼睛，说道：“当世第一，乃是天机迷城，至于后面的，不好说，但绝对没咱们灵济阁。” 陆小凉一思索，还真听说过天机迷城的大名，一来是绛曲与说起过，二来是在琅嬛阁的书中看到过。 琅嬛阁的书中说，天机迷城乃绝世隐门，不染世俗，不沾因果，迷城立于昆仑之巅，与邪派莲花魔宗为邻。 门中弟子赋有神技，可化木为鸟，可取水生炎，并非修仙之术，却有仙人手段。 陆小凉暗暗的点了点头，若是自己以后回到了莲花宗，定然要去天机迷城瞧瞧。 陆小凉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陆小凉，敢问师兄道号？” 竹竿道士似乎总也睡不醒，连打了几个哈欠，说道：“我叫任来，他叫任往，你不用称我师兄，我并非是器宗弟子，只是器宗的杂役。” 陆小凉听后，面上却无丝毫的不屑，他笑了笑，又赶忙朝土豆道士鞠了一躬，恭敬道：“见过任往师兄。” 李大可暗暗点头，心说这陆小凉的心性倒是不坏，谈吐间也甚为谦卑，嗯，一定要让他离晚桃远点，一定！ 任来摆摆手，笑道：“他是哑巴，你也不用喊他师兄，他也是这里的杂役，并非器宗弟子。” “杂役？”陆小凉心中大感疑惑，兄弟俩都杂役，这器宗没别的弟子了？ 任来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笑道：“的确，器宗没别的弟子了，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一旁的祁仲早就飞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掐着李大可的脖子，不断的骂着：“老子掐死你！老子掐死你！器宗毁于你手了！” 李大可却是微微一叹，苦笑道：“这天下熙熙，皆为长生，或为暴力，好不容易进了天下第一道门，谁又会去炼器呢？” “我会！老子会！”祁仲无声的抗议着…… 凡人篇 第三十一章 摸炉子与上香 “何况这炼器之道与炼丹又不同，炼丹看的是草药的年份，而炼器看的是匠师的年份，不下个几十年的功夫，想要炼器，那怕是自寻死路喽，唉！后继无人啊！” 任来却是恨声道：“老东西，我们哥俩要拜师，你却不肯收，要是早收下我们俩也不至于如此。” 李大可瞪了他一眼，怒道：“就不收你们俩，气死你们！” 任往朝着任来比划了一阵，任来又朝他比划了一阵，也不知二人说的是什么，倒是将一旁的李大可气的不轻，只见他跳脚大骂道：“你们才是老不死呢！你们才是活倔驴呢！” 任来哼了哼，说道：“你生气的时候别说话，看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个聋子一个哑巴，器宗就是断了，也绝对不会收下你俩的！”李大可狠狠的啐了一口，原来任来听不见，原来任往说不出。 陆小凉心里一阵发凉，原来这器宗难得有两个人，竟然还皆有缺陷。 可不是嘛，任往的目光始终盯着李大可，仿佛在去猜他所说。 陆小凉悠悠的一叹，再想想那傻乎乎的八宝，莫非这云宫是什么善堂不成？ 陆小凉莞尔一笑，笑道：“我明白了，大可师伯用心良苦了，二位师兄若身有残缺倒还好说，可听说不全确实炼器要危险许多。” “无趣，无趣呀！” 任来与任往互相看了一眼，前者哼了一声，提起大镲便拉着弟弟朝外走，走到殿门口时，陆小凉似乎听到了一句极为小声的说话。 我俩都知道。 炼器不似炼丹，炼丹即便危险，也至多是炸炉之险。 而炼器不仅要融合神金宝铁，更要布下法阵法决，出了任何偏差，轻则器毁，重则命丧。 李大可知晓这对兄弟口耳缺陷，若有异常，任往呼喊怕是不及，若有异响，任来更是听不见。 故而李大可言辞决绝，但这又何尝不是爱护之意。 兄弟二人前脚刚走，那气鼓鼓的李大可便一下子泄了气，只见他那精神烁烁的脸上，突然颓废了许多。 他看了一眼正堂上姚心子祖师的牌位，又拍了拍陆小凉的肩头，便将他带到大殿之后，只见后堂之中，摆放着一只大炉。 大炉气质古朴，但却很是油亮，只是炉壁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好似炸过一样。 李大可搓了搓那大炉，一副神往之相，忽听他说道：“你要是肯入器宗，就摸一摸这只炉，然后去前面给姚心子祖师上一柱香。” 陆小凉想也没想便要伸手，可还触碰到炉身，李大可却一把将他的腕子叼住，他目光闪烁着，说道：“想好了，这可不能变了。” 陆小凉看了一眼身旁的祁仲，他笑了笑，便一抬手摸了上去。 其实对于陆小凉来说，自己在哪一阁中修行都一样，他算是看出来了，晚桃根本就是不想教自己云宫的功法…… 与其这样，倒不如在灵济阁中修行，起码有五天不用被晚桃骂…… “变了是小狗。”这或许是陆小凉这个年纪的孩子，所能想到最恶毒的话了。 李大可笑了笑，遂即松开了手。 陆小凉摸了摸大炉，又回头一笑，沉了一瞬，笑道：“师父。” 李大可怔了许久，忽的眼红微红，沙哑着应了一声。 这一声，他不知有多久没有听过了，当以为是绝唱，谁知尚有余音。 “师父，这大炉可有什么来历？” 哪里还用李大可说，一旁的祁仲更为深知，只听他侃侃道来：“相传开派祖师李相生，与徒弟姚心子建立了咱们云上神宫，可建派之初，云宫没有什么家底，炼器之炉也是破损。可姚心子为了云宫大业，坚持以破炉铸剑，最终铸成了神剑歌尽，从此云宫一举成名，这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陆小凉点了点头，他听完之后，又伸手摸了摸这炉子。 此时再摸，多了一丝的敬畏。 “师父，您说姚心子祖师那时害怕吗？” “怕的吧，残炉炼器乃是大忌，说不准，便器毁人亡了。”李大可琢磨了一阵说道。 陆小凉笑了笑，他说：“师父，我猜姚心子祖师一定不害怕。” “为什么？”祁仲与李大可同时问道。 陆小凉回答的很简单，他说：“心怀惧意，怎能炼出神剑歌尽？” “有……有理。”李大可点了点头，不禁多看了两眼陆小凉，他总觉得，自己能收下陆小凉为徒，此乃天大的便宜，也许日后还会有什么惊喜吧。 “我猜，姚心子祖师定然是将这大炉当成了自己，人炉合一，才能炼出这绝世神兵。” 李大可摇摇头，这种事情，怕是只有姚心子祖师自己才能知晓了。 “师父。” “嗯？” “神剑歌尽现在在哪？” 李大可顿了一顿，下意识的说了一个“九”字，却有赶忙停住了口。 他没有说出答案，而是将手搭在陆小凉的肩头，和他说：“上香去。” “哦。” 李大可不说，陆小凉也不问，因为问了李大可也不会说，也因为祁仲自然会告诉他的。 祁仲捋了捋冉，回忆道：“若是没记错的话，神剑歌尽应该在一个九……九……九恩天正的手里。” 陆小凉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字，又听祁仲道：“我接掌灵济阁之后很久很久，有一年的云台仙斗上，那把剑被掌门奖赏给了九恩天正，那九恩天正很出风头的，与哥你有过一场比试。” 陆小凉不敢问下去，生怕李大可瞧出了异样来，好在祁仲懂事，痛痛快快道：“哥，你是什么人物，那什么九恩天正又算的了什么，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喽。” 原来自己这么厉害呀…… 陆小凉遂即摇了摇头，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是那么厉害的人物呢。 上过香后，李大可将陆小凉又带进了另一座殿内，与其说这是殿，倒不如说是炉。 大炉将这大殿塞的满满的，说是一座小山也不为过，若非是这大炉藏在殿中，否则射下来的影子，都足以让器宗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哇！”陆小凉仰望到脖子疼，这才发觉，自己根本看不到大炉之顶。 李大可很是享受陆小凉的这种惊叹，他忽然说道：“还有更厉害的呢。” 李大可说完，双手一伸，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咒，这大炉竟然缓缓的升了起来，瞬间又壮观了不少。 可这回陆小凉却没有惊叹，李大可见状，心说莫非还不够，那就再来点狠的。 李大可接着一咬牙，大炉之中“腾”的一声，条条火蛇窜了出来，火苗眼看便要烧到房顶，却被李大可又压了下去。 他心说，这下总该吓到你了吧。 李大可再一瞧陆小凉，陆小凉虽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可他神情却泰然自若。 他哪里会知道，有一个比他还爱卖弄的人，早就说过了一遍…… 李大可手腕一抖，那大炉“砰”的一声落了下来，震出的飞烟，险些将陆小凉吹出大殿，幸好他赶忙倚在了殿门之上。 李大可喘着粗气，挥手擦了擦汗，看着陆小凉的眼神都觉得奇怪，心说咋就吓不着你呢？ “完了？”陆小凉问了一句。 “……” 李大可不似祁仲那种打肿脸来充胖子的人，这几下累的他赶忙蹲了下来，喘息声粗的像头牛。 “呦！听这声儿，我还以为你要开炉了呢。”温玉初说笑着朝这边走来。 李大可回头一瞧他，不禁笑道：“滚滚滚，这回天炉我可没那本事驾驭，非得是祁……” “你那不是驾驭起来了么？”温玉初很不合时宜的将他打断，露出一脸玩味说道。 祁仲在一旁气的直跺脚，这李大可定然是要夸自己的，白白的让你这个老胖子给打断了。 “不过是耍耍，要不你进回天炉里，我在试试？”李大可与温玉初的感情极好，平日里打些嘴仗倒是无伤大雅。 “嘁！”温玉初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陆小凉，他见陆小凉眼中含羞的也看向自己，便不禁老脸一红。 毕竟自己曾贬低过陆小凉，此时见面，颇为尴尬了些。 陆小凉发觉自己失礼，赶忙抱拳对温玉初道：“温师叔好。” “师叔？不……不是温师伯吗？”温玉初愣了愣，心说自己怎么小了。 李大可一把将陆小凉搂住，得意道：“老胖子，这孩子现在是我徒弟喽。” “稀罕……”温玉初撅了噘嘴，背起手来看了看殿中的回天炉，没过多久他便转身要离去。 温玉初与李大可熟络，甚至可以用挚交来形容。 谁叫二人都是二十一代弟子，也都是凌霄阁中的天骄，甚至做了一百多年的邻居。 李大可能收图销量为徒，温玉初打心底的为他高兴，更为器宗高兴。 “陆小凉。”温玉初走到一边，突然回过头来。 陆小凉赶忙一正，忙道：“弟子在。” “这炉子太大，别让它被别人搬走了。” “炉……啥？”陆小凉愣了愣，这话说的好没来由，他又怎能听的懂。 温玉初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温玉初一走，陆小凉偷偷的看了一眼李大可，却见他愣在原地，仿佛有无尽的心事。 祁仲悠悠的一叹，说道：“哥，这回天炉，其实不是云宫的。” 凡人篇 第三十二章 林九阳 若说回天炉，当先捋一捋天下间的几座仙门。 邪派如今覆灭，自不用说。正派以云上神宫为首，飞鸿剑派次之，大慈悲寺、南潮观音及万剑山庄并立，其余门派尚可不提。 在这其中，万剑山庄与飞鸿剑派均以飞剑炼器而闻名，所出神兵不计其数，可谓是炼器的本事冠绝天下，再加之如今云宫器宗凋零，更是无人可敌。 而这回天炉，据说乃是天上的神仙之物，后落入了凡间，同样也开创了炼器之道，被各大仙门奉为神物。 既然是神物，那便不是一家独有，为此，几大仙门自上古时期便约定俗成，每二百年进行一场炼器比斗，名曰‘器炼天道’，最终谁胜，这回天炉便归谁所有。 当然，时限依旧是二百年。 陆小凉掐指一算，不禁将目光扫向了一旁的祁仲，而祁仲则傻傻的盯着那回天炉，眼神中，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 似乎他回想到了曾经，自己曾经赢下了这座回天炉。 “师父，下一次比斗在什么时候？” “六年之后。”李大可语气很是平淡，或许他早已看开了这些，又或者说，当器宗连一个弟子都找不出来的时候，他已然看开了一切。 陆小凉暗自盘算一番，六年之后，云台仙斗，器炼天道，还真是热闹啊。 陆小凉见李大可神色黯淡，便将大袍袖一撸，兴奋道：“那还等什么，时间不等人，咱们快来吧！” 山脚之下，水光闪烁，四下却无风，皆因他来了。 来人负手而立，站在小屋前，里面的人似乎发觉到了来人，请请一推，绛曲与钓叟走了出来。 那人一见绛曲，眉间微微一动，同时腕子凌空一甩，一柄长刀赫然在手。 此刀长有九尺，仅是刀身便有八尺，叫人很是担心，若是朝山上一劈，怕是会削平了它。 “阿弥陀佛。”绛曲与钓叟同时唱了声佛号，后者微微一笑，说道：“九阳。” 绛曲不敢看他，目光有些闪烁，但钓叟叫出了他的名字，自己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却被九阳一抬手打断。 此九阳不知是否是彼九阳，约莫十年之前，邪派第一门，九天魔宗的宗主便叫林九阳。 只是正邪大战之后，邪派消散殆尽，那林九阳也没了踪影。 九阳身着一套大氅，衣上的兽毛有些凌乱，显的有些萧败，可他依然穿着，许是不怕热吧…… “依难，你传书唤我来，是何意？与这人在一起，又是何意？”九阳说道。 绛曲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依难抢先说道：“你放心，我并无恶意。” 九阳顿时信了七八分，谁叫这依难有一个习惯，心中有事时，说起话来都是三个字三个字的，此时说话流畅，显然心怀坦荡。 “你，我相信，可你身边的人，我信不过。”九阳说着，瞥了一眼绛曲，只见他那张俊俏的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依难笑了笑，说道：“信与不信，先听他说，算是卖我一个人情。” 九阳想了想，若是二人心有歹意，那也不会正面相见，既然绛曲敢现身相见，大抵是没有恶意的。 不过九阳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冷笑道：“依难，你我皆是几百岁的人了，十年光景的记忆总不会忘吧？” 绛曲狠狠的咬了咬嘴唇，他知道，九阳要提起十年前的事。 果不其然，九阳冷笑道：“十年前，我相信过他，也将他当作兄弟，不仅是我，十三宗哪个没有将他当作兄弟，甚至邪神大人……” 九阳顿了一顿，重重的哼了声，说道：“可他呢？竟然是正派奸细，勾结那些什么狗屁的正派加害我等，如今你我皆无家可归，呵呵，又叫我如何再信他？” 依难面色一黯，也确实无话可说。 “噗通……” 绛曲双曲一弯，跪了下来，双膝跪的干脆，又好似重重的砸在地上。 绛曲一抬手，挡下了依难的开口，他嗓音一嘶，沉声道：“我没资格称你九阳，便叫你林九阳吧。” 果然，九阳便是林九阳。 相传林九阳少年英才，十三岁踏入上境，次年触及玄境，二十六岁接掌九天魔宗，不出百年便可与云上神宫抗衡，全宗上下乃至整个邪派，无一人不服气。 甚至更有传闻，林九阳的修为，丝毫不弱于伪仙人李落凡…… “林九阳，我知道，跪着与你说话我也不配，可我现在只能做到这样，等我要办的事办完，这颗脑袋随你拿去。” 林九阳鼻头一酸，他微微的仰起了头，哼笑道：“稀罕……” 绛曲见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便知林九阳肯听自己说，于是缓缓说道：“南宫无南死了，我害的。” 林九阳一听，手中长刀赫然一转，说话间便要朝他砍来。 依难赶忙步子一转，挡在了绛曲的面前，不禁埋怨道：“你会说话么？” 绛曲继续说道：“南宫无南想要潜入云宫，解救琅嬛阁下镇压的那些人，可惜死了。” 说完，绛曲伸手入怀，摸出一把碎玉摊给林九阳看。 林九阳看了一眼，便怒气消了不少。 此物叫命玉牌，与主人的命元相连，人死玉碎，只有托付性命的关键时刻，才会用到此物，也只有能够托付性命的人，才能够拿到别人的命玉牌。 不为别的，只为了告诉别人一声，自己死了。 南宫无南能将命玉牌交给绛曲，便是说明对他的信任，既然南宫无南都不怀疑，那林九阳也不怀疑。 “你继续说。”林九阳缓缓的收回了长刀。 绛曲点点头，他低沉着脸，仿佛想要钻到地下一样。 “如果没有当年我的背叛，那些人也不会被镇压，那些人不被镇压，小南他也不会死，说来说去，还是我害了他。” 绛曲惨笑一声，继续说道：“我想赎罪。” “怎么赎？跪下？”林九阳讥笑道。 绛曲摇摇头，他说：“我想救出那些人，我想重回十年之前，到那个时候，我再以死赎罪。” “哦，怎么救？怎么回？用嘴说吗？”林九阳自己逗笑了自己，眼中的不屑也映出了绛曲的影子，很是讽刺。 “九阳，你说话何时变的如此刻薄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啊？”依难苦笑了一声，他也很心疼师弟绛曲。 林九阳冷笑道：“以前我还是宗主呢，依难，以前你也是莲花宗的副宗主啊，怎么，忘了？” 依难砸吧砸吧嘴，似乎品出了苦涩，但今日有要事商议，再苦也只能忍下。 “六年之后，云台仙斗，依照云宫的规矩，定然要广邀天下仙门，而那时，云宫之内鱼龙混杂，云宫之外各门空虚，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机会。”绛曲跪在地上说道。 林九阳略微一沉，凡是能够当上一宗之主的，绝对没有头脑简单之辈，瞬间发觉此乃天赐的良机。 可当真如此简单吗？ “说的好听，邪派当年十万众，最终也败在了正派的手上，如今仅凭你我几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绛曲似乎早就想好了一切，没有丝毫迟疑的便说：“当年邪派十三宗虽然被灭，可每派还有一些高手逃了出来，我们先要将他们聚集一起，然后完成下一步。” “下一步是什么？” “复活邪神！”绛曲说完抬起了头，目光与林九阳相撞，林九阳忽然看到了十年之前，那风华正茂的莲花宗天才长老的影子。 对呀，那不正是他么…… 这是陆小凉第一次在云宫之中看星辰。 与琅嬛阁不同，这里的星星很大，月亮很大，也许是因为这里离天很近。 他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这里的人之所以不愿意学炼器，只愿意学杀人。 是因为这里离天太近了，这里的人将自己当成了神仙。 陆小凉“噗哧”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来，吓的一层薄雾蒙住了月亮，似乎是月兔以为瞧见了老虎。 “哥。” 陆小凉正坐在回天炉的前方，只要他一回头，便能瞧见祁仲坐在回天炉的下方。 祁仲不知坐了有多久，但陆小凉知道，如果可以的话，祁仲会看那尊回天炉一辈子。 “嗯？” 祁仲伸手想要去触碰回天炉，可惜他是鬼身，手掌穿过了回天炉，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哥，六年之后，要赢啊。” 陆小凉笑道：“你学了炼器多久赢下的这尊炉子？” 祁仲也笑了，他说是三十多年。 陆小凉还等着他会吹嘘自己如何如何的天才，别人学了一辈子也赢不下来，他只学了三十多年便赢了。 可惜，陆小凉没有等到他的吹嘘，看来祁仲是真的伤心。 陆小凉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安慰道：“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学，好吗？” 祁仲望着那回天炉久久没有说话。 薄雾散去，露出皎月，一抹月光洒下，照不到炉子，只能找到一只落寞的鬼和寂寞的人。 直到陆小凉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祁仲悠悠道：“能以祁缜的名说吗？” 陆小凉咬了咬唇，没有咬出血，但却有些发紫。 他说，哥答应你。 祁仲说…… 凡人篇 第三十三章 五年之后 草没长，莺未飞，但转眼已是五年之后。 云宫的路越来越残破，谁叫它已经几千岁了，光是踩在这上面的人，又何止万万。 十七岁，依旧可以称之为少年，不过少年却有这中年才有的老成。 路上兜兜转转，经历了很多人，人们大抵是在嘲笑他，看，傻子又来了。 陆小凉面对这些嘲笑，也只有装作没有听到，即便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五年的时间里，陆小凉看遍了琅嬛阁中的书，可却没有学到半点云宫的术，他听说邻家的温禾禾，已经到了上境中期的修为，更是不知她的飞剑飞了多远。 五年的时间里，陆小凉没有炼成一件法宝，不，他倒是做了一把木剑，就像一个孩童玩具。 木剑整日别在腰间，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师父说过，法宝这东西，求的是心意相通。 神仙折枝作剑，便是这个道理，而陆小凉说，鬼才信你，但他最终还是信了。 陆小凉提着水桶朝灵济阁走去，身旁的两个小道士与他擦肩而过，笑出了声，笑岔了气。 陆小凉将水桶朝地上一摔，回过头来，插着腰，问道：“这么好笑吗？五年了啊！一个笑话说上五年也不会觉得好笑了吧？” 小道士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说道：“五年了，十七岁的九境高手，难道不好笑吗？” “对呀对呀，五年了，器宗连个火星都没燃过，难道不好笑吗？” 陆小凉笑骂了一声，撩起一捧水朝他俩泼去，两个小道士咯咯一笑，顿时跑的没了踪影。 起码这五年里，陆小凉认识了很多人。 回到灵济阁中，陆小凉将提来的水倒进水缸，这是他的习惯，每一次来灵济阁时，都要为李大可换上一桶水。 谁让，李大可也懒得很呢。 陆小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手掌满是汗水，他笑了笑，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手掌之上竟然冒出了冲天的黑炎！ 忽的，莫说是汗水了，便是空气也干涸了大半。 “师父！”陆小凉见李大可推开了房门，赶忙收回了黑炎，毕恭毕敬的朝李大可鞠了一躬。 李大可伸了伸懒腰，他砸吧砸吧嘴，也不知是不是将枕头吃了。 “你来了。” 李大可一见陆小凉，那昏昏欲睡之态顿时去了个干净，谁叫他太喜欢陆小凉这徒弟了。 当然，他也没有别的徒弟。 虽是这样说，可在他看来，陆小凉聪明好学，一点即通，孝顺谦逊，善良却又不傻…… 这样的徒弟，堪称完美了。 李大可越看越觉得喜爱，越看也越觉得愧疚，他暗暗的低叹了一声。 “都怪为师，害的你为了学炼器，耽搁了自身的修为。” 约莫半年之前，在晚桃的软磨硬泡之下，李落凡终于答允了陆小凉修行云宫的功法。 当然，李落凡之所以答允，也因为陆小凉错过了最好的修炼时期。试问天下仙门，十六岁才修炼的，可有大能者？ 反正陆小凉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来，倒不如卖妹妹一个情面，也刚好不显得自己太过分。 陆小凉笑了笑，说道：“怎么说起这个来了，与师父何干的，况且掌门也是为了我好，我若同时兼修炼器、剑诀、心法什么的，说不准就真的走火入魔了，晚点修行也是一样的。” 李大可嘟了嘟嘴，自哀自怨道：“这怎么能一样，修仙长生，你晚修了这么多年，前途都毁了呀，寿元自然也大打折扣了。” “生死有命嘛，咱们道家不就是求的豁达，况且师父年岁较我大出几百岁来，说不准能与师父一同驾鹤西去，到了那边继续服侍师父。”陆小凉极会说话，三两句便逗的李大可开怀大笑。 李大可眉头一皱，板起脸来说道：“可不许胡说八道，呸呸呸，我徒儿能活九百九呐。” “那你徒儿岂不成了老妖怪？”陆小凉说着，将鼻子一推，做了个很是帅气的鬼脸。 谁叫陆小凉生了一副好面容，再丑，也英俊无比…… 师徒俩相视一笑，看的远处的任来任往俩兄弟好不奇怪，心说这俩人干什么呢。 陆小凉一回头，朝二人挥了挥手，在这五年的时光里，陆小凉与二人相处的极好。 任来任往兄弟俩，没有云宫里的那些人的傲气，不会嘲笑自己，更不会嫌弃自己。 而陆小凉，也从未将二人当作杂役，而是当作了家人。 “这是我酿的果子酒，入秋了，喝一些可以暖身子。”陆小凉自海藏宝囊中摸出一坛酒来，在兄弟二人面前晃了晃。 陆小凉没有隐瞒海藏宝囊，但却说的是绛曲所赠，倒也说的通。 不为别的，这物件实在太好用了，李大可便有一只。 每一个炼器宗师，必然要有大量的精金宝铁，故而会有一只储物的袋子，只是能有海藏宝囊的却寥寥无几。 任往在任来面前比划了一阵，兄弟二人笑着走了过来，接过酒坛后，任来笑道：“小凉，你知道我喜好这口浑汤，可真够意思呀！” 陆小凉此时已经比任来高出半寸，二人站在一起，倒是比任往更像兄弟…… 他搂着任来的肩头，暖笑道：“任来师兄喜欢便好，去岁我采了一百斤的野果，酿了足足五十坛，喝到明年是够够的。” “哈哈……” 陆小凉又转头看向李大可，问道：“师父，我给您也腊了十只山鸡，正好可以用来下酒。” 李大可颔首笑道：“徒儿有心了。” “师父，咱们今天学些什么？” “今天呀，啥也不学。”李大可说完，高深莫测的一笑。 陆小凉瞧出端倪来，不由得喜道：“哦？莫非今日师父打算让徒儿上手回天炉了？” 李大可踮起脚来，朝陆小凉的脑门上扇了一巴掌，他笑骂道：“小猢狲，你要是想死你就去，不到玄境敢碰回天炉，定然叫你力竭而亡。” 陆小凉也是玩笑之话，不禁揉了揉脑袋，撇撇嘴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 李大可坏笑一声，问道：“想不想下山？” 任往一听，赶忙朝任来一通比划，任来与陆小凉皆是喜道：“下山？” “去去去！有你们俩什么事，你们俩下山，定然叫别人卖去南荒！”李大可似轰赶苍蝇似的挥了挥袖子。 任来登时气的掐腰骂道：“老东西，又不收我俩为徒，又不叫我俩下山，我看你就是存心在刁难我们兄弟俩！” “滚滚，滚！”李大可飞起一脚，将兄弟二人踢出了院子，这才气喘吁吁的回身说道：“小凉，你可否听说过‘栖凤楼’？” “栖凤楼？”陆小凉略一回想，便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曾听说过，师父，去哪种地方不好吧？” 李大可一怔，遂即明白过来，老脸羞的通红，追着陆小凉便踢了过去。 怎奈陆小凉身手矫健，一个闪身躲了开去，回头朝李大可笑道：“师父，你可不能灭口呀。” “呸！龌龊！下流！无耻！你……你你……”李大可被他气的不轻，但却没有忍住“噗哧”一笑。 李大可羞笑道：“说的什么鸟话，那栖凤楼可不是什么勾栏之地。” 陆小凉躲的老远，生怕李大可会追上来，他自然知道李大可不会说的是那种地方，不过是为了气气他而已。 “那师父，栖凤楼是什么地方呀？” 李大可白了他一眼，说道：“栖凤楼可是好地方……” 天下珍宝，大多藏于世间，尤其精金宝铁，草药仙根，更是多见于神山明川之中。 而修仙之人自然不可能放下修行，满天下的寻找宝贝，不然岂不是因小而失了大。 恰好凡夫俗子贪财，于是便有人成立了一家楼子，名曰栖凤。 栖凤楼将会为这些修仙之人去找寻宝物，再以高价进行拍售，而对于修仙之人来说，金银珠宝不过是身外之物，哪里有自己看重的东西珍贵，故而每一次虽是天价，但于双方来说却是各自满意。 而栖凤楼若寻到什么稀奇的宝贝，便会通知各大仙门，李大可正是收到了栖凤楼的讯息，这才想叫陆小凉一同下山去瞧瞧。 陆小凉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琢磨了一阵，不解道：“师父，那栖凤楼寻到的宝贝，还能有咱琅嬛阁多？” 他终日待在琅嬛阁里，里面的宝贝早已看的麻木了，若非是什么重宝，怕是很难令他感兴趣的。 李大可摇摇头，捻着胡须道：“虽说栖凤楼里都是一群凡夫俗子，可也不能小瞧呀，为师每一次去，可都是收获颇丰啊。” “哦？这么厉害呀？” “那是自然，这栖凤楼少说也有三四百年了，楼中自有一套寻宝之法。不瞒你说，为师曾在栖凤楼里，见过一套龙王骨！” “嚯！”陆小凉学了五年的炼器，同样也在琅嬛阁中看了五年的书，这龙王骨是何物，又价值几何，他自然是知晓的。 传说上古洪荒时期，妖兽横行于世，不过人有人皇，兽有兽王。 龙，正是水中妖兽之王，统领天下水族，翻江倒海，堪称无双。 而龙之中亦有高低，寻常之龙岂有龙王之威？ 然世间千万年流传，上古的妖兽早已绝迹，莫说是龙王了，便是龙，便是寻常的妖兽都难得一见，可想而知这套龙王骨该有多么难得。 凡人篇 第三十四章 一夜暴富 “龙王骨？还是一套？” 李大可看他那吃惊的模样，不禁得意道：“十丈之长，你以为呐！” 陆小凉忽的眼中精光一闪，忙追问道：“师父，莫非那龙王骨到了您的手中？快快快，快叫徒儿见识见识！” 李大可按着心头长叹一声，好似丢了什么宝贝一样，他道：“师父没买起呀……” “可惜可惜！”陆小凉狠狠的一跺脚，又问道：“师父，那套龙王骨叫谁买去了？等咱们以后有了银子，或许还能再买回来。龙王乃是神兽，说不准它的骨头还具有仙气儿，那咱们的生死金轮不就……” 不等他说完，李大可挥了挥手将他打断，摇摇头苦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叫天机迷城买走了。” “天……”陆小凉登时泄了气，天机迷城虽是当世隐门，但任谁都知晓，天下最富有的便是天机迷城，与他们比银子，恐怕将云宫买了都不够…… “龙王骨你还是别想了，不过或许还有些别的宝贝，师父这些年所攒的银子，虽说买不下一套龙王骨，但买半套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这么富？”陆小凉眼眸里精光一闪，他自幼与绛曲长大，不过那时莲花宗已灭，师徒二人满天下的流浪，不说穷困潦倒吧，只能说衣破腹饥…… 若是这次能下山，定然要好好报复一下过去的日子，陆小凉面色一紧，不由得口水直流，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 “师父，那还等什么，徒儿这就随您下山去！”陆小凉回过神来说道。 李大可点点头，笑道：“莫急，相距栖凤楼开宝之日还有一月。虽说咱们器宗整日闲的发慌，可为师这次下山，还是要与掌门说一下的。这样好了，你先去收拾细软，为师这便去找掌门，咱们吃过午饭便走。” “哎呀，还次什么午饭呀，山下有的是好吃的。”陆小凉白了他一眼，心说这都要下山了，还得我给您老人家做饭呗？ “去去去！你懂什么，这叫能省则省。”李大可下意识的捂住了怀里的海藏宝囊，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预感就像是再说，从今往后，穷穷穷…… 九霄阁中，五年之后的李落凡，竟然比五年之前的李落凡还要年轻一些。 他一身白袍立于九霄阁外，望着远处的天，山，水，林，又望见了李大可。 “五师兄！”李落凡朝他挥了挥手，接着眯眼一笑，竟然比这太阳还暖。 李大可撩起道袍不由得小跑了几步，待到九霄阁上，他这才气喘吁吁的大吸了几口气。 “老……老了……老了呀。”李大可扶着朱栏，朝李落凡一阵傻笑。 李落凡拍了拍李大可的肩头，笑道：“五师兄可不老，只是五师兄应该花些功夫练功了，这些年，似乎修为没有精进呀。” 李大可“噗哧”笑道：“还精进呢，不退步便是谢天谢地了。” “器宗……有那么忙吗？”李落凡苦笑一声，心说你就是懒的。 李大可为人淳朴，于二十一代凌霄阁的弟子之中，他的人缘是最好的。 何况器宗衰败，与世无争，谁又会去在意器宗呢。 “五师兄，想必今日是有什么事吧？我也是的，咱们相距不过几步，怎的就不去你那转转呢。”李落凡的话一出口，李大可倍觉心暖，登时眼眶便红润了不少。 李大可笑了笑，说道：“掌门处理宫中的大事，我那里呀，不值当……不值当……” “哈哈，若是有了空闲还是要去的，看看五师兄又炼出了什么宝贝。”李落凡顿了一顿，说道：“五师兄，说正事吧。” 李大可身形一正，笑道：“栖凤楼来书，于下月十五开宝。” “明白了，那五师兄路上一定要小心，虽说那邪派如今覆灭，可还有零散的妖人尚未抓到，要当心他们呀。”李落凡将李大可的手托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 李大可拱了拱，笑道：“多谢掌门关怀，那我们就走了。” “等等！”李落凡突然一抬手，凝眉愣了一阵儿，问道：“我们？” “是啊，我和小凉俩人去呀，身为器宗弟子嘛，眼界自然是不可小的，免得以后将黄精当黄金。” 黄精当黄金，说的是曾有一人，在山中挖出一块黄精，但他却不识此物，还以为是黄金。 于是拿到当铺中，想以黄金的价格售卖。幸好朝奉人善，告诉他那并非是黄金而是黄精。 那人听后却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直言白白的空欢喜了一场。 可朝奉却说，十两黄金也难买一两黄精，那人听后，又高兴的昏死了过去。 李落凡意味深长的一笑，笑道：“小凉这孩子一直是桃来带的，爱屋及乌我也喜欢的紧，本打算有了空闲亲自教他些东西呢，依我看呀，他就别去了，过些年专心修行，有我指导他，也好将过去的日子补回来。” 李大可一听，一对老眼瞪的溜圆，激动道：“那可不中！不中不中！我可就这么一个徒弟，云宫成千上万的弟子，你抢他作甚！”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你肯定也希望小凉能有个好前程吧？我都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是个什么境界，但绝对没到上境吧？” 李大可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半年前才传他云宫的《烟云十三心法》和《云上九霄神雷剑诀》，绝世的天资也练不到上境，何况他十六七才开始修行。 陆小凉今生能到上境便算是万幸，前程，哪里还有什么前程？ 李落凡见他思索，便笑了笑说道：“五师兄，若由我来调教小凉，二十岁前可到上境，我保证。” 李大可死死的盯着李落凡，他知道，李落凡为了自己或者器宗，才会让陆小凉拜在自己门下，又因为愧疚而要去弥补。对于一个天下第一仙门的掌门来说，能做到这等份上，怎能不叫人感动。 李大可渐渐的收回了目光，他长叹一声，叹息回荡在九霄阁中，不散也不灭。 李落凡看出一丝不对劲，追问道：“怎么了五师兄？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李大可一抖袍袖，面对着李落凡退后了两步，他拱手施了一礼，郑重其事道：“回禀掌门，老朽寿元将尽，时日无多，还请允许老朽自私一回，为我云上神宫器宗，留下一丝香火，请别叫器宗……毁于我手！” “你说什么？”李落凡快步冲了过去，双手死死的捏在李大可的肩头，看那深陷的衣痕，想必是极疼的。 渐渐的，李落凡松开了手，因为与他的肩相比，他发觉自己的心更疼。 虽说李落凡处处都在算计，但他从不算计身边的人。 何况，对于一个站在顶峰的人来说，那里太寒，还是亲人身边更暖。 所以当他听闻李大可命不久矣时，他是发自内心的疼，很疼，很疼。 李大可自怀里摸出了一块玉牌，他轻轻的放在李落凡的手心。 “小凡，好久没这么叫你了。” 李落凡身子一震，是啊，好久没听过有人这样叫自己了。 “五哥请说。”似到了李落凡这样境界的人，早已化掉了自己的情感，可即便这样，他还是红了眼角。 “陆小凉这孩子呀，我喜欢，归我们器宗了吧，等我死了，好好照顾他。” 李落凡本能的想要摇头，内心里似乎有一张太极，一面是黑，一面是白，不论黑白都有尖刺，不论黑白也都有圆润。 只是想了一瞬，李落凡便狠狠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答应。” 李大可咯咯一笑，拍了拍李落凡的肩头，说道：“这事别告诉他们几个，尤其是四哥，他那性子暴的像头牛，叫他知道了，咱云宫可比惹了桃还热闹。” “噗哧”，李落凡被他逗的一笑，遂即也点了点头。 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没有分别，但却是写满了珍重二字。 目送着李大可回了灵济阁，李落凡这才平复了起来。 直到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拍了拍额头，不出片刻，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从前。 吃过午饭后，陆小凉背着大包走出了灵济阁，不过那包实在太大，路过大门时竟然被卡在那里。 李大可飞起一脚踢了过去，这才将他解救开，不由得气笑道：“这包都快比你大了吧？臭小子，丢不丢人啊！” 陆小凉紧了紧包囊，傻笑一声说道：“师父，这你可怪不得我了，里面大多都是您的东西，您的衣服，亵裤，夜壶，肚……” 李大可老脸一红，赶忙一把捂上了他的嘴，又看了看四下，不禁低声喝骂道：“小猢狲，你就不能小点声？” 师徒俩正说着，却听闻身后传来了一声：“五师兄！” 李大可与陆小凉一回头，便瞧见李落凡与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一个年轻人是男人，年约二十六七，略显成熟，样貌俊朗。 一个年轻人是女人，与陆小凉年纪相仿，不过她却好似一块冰，因为那对眼眸不带有一丝感情。 “掌门实在是太客气了，不就是下个山嘛，何须劳烦相送啊。” 李落凡笑了笑，说道：“来，齐浣，暖笙，这位便是器宗阁主李大可。” 凡人篇 第三十五章 破庙 “齐浣？暖笙？可是红阁的林暖笙？”李大可着重的问了一遍那丫头，又同时打量起眼前的这两个人。 二人怀中抱着剑，只是有剑鞘在，不知里面的剑是个什么模样，但想必是极品神兵，不然也不会出现在他们的手上。 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 李大可登时微微一惊，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二人太过出名，这还要先从小炼狱说起。 小炼狱并非是云宫的什么地方，而是位于云梦泽中一处禁地，内中尚存妖兽，凶险异常，传闻还有恶鬼，实乃是九死一生之地。 据说，小炼狱乃是上古一位神仙的洞府，想要进入，需要有高手自外界压制禁制，而其中虽危机重重，但也藏宝无数。 故而正派几大仙门，为了历练门下弟子，便以十年为一场，联手开启小炼狱三日三夜。 最终活着走出小炼狱的弟子，也证明了自己并非凡庸之辈，亦可当做是对弟子们的试练。 而那齐浣于十年之前，不过只是烟雨阁中的一个外门弟子，但却在小炼狱中大放异彩，力压其他门派天骄不说，还曾于小炼狱中斩杀过妖兽，因此还博得了好大的威名。 至于那林暖笙便更是厉害了，她是云宫红阁中的弟子，虽是女儿身，却是在十二岁便踏入了上境，即便是李落凡也比不得，甚至有人说，这林暖笙乃是上古的神仙转世！ 当年温禾禾的寒龙石，便是被这林暖笙所抢，不过谁叫人家先一步踏入上境呢。 李落凡将手落在了齐浣的肩头，他对着李大可笑道：“五师兄，这两个年轻人，我便交给你了，可千万照顾好他们呀。” “这是……” 齐浣朝着李大可施了一礼，他道：“大可师叔，听闻您要去永乐镇，正巧，听闻永乐镇旁的双溪镇出了妖怪，掌门特命我等前去除妖，咱们刚好可以结伴而行。” 李大可不禁疑惑的看向了李落凡，李落凡似早有准备一样，也从怀中摸出一页纸来，他递给李大可笑道：“这是双溪镇的镇长手书，五师兄，路过双溪镇的时候，还请将手书交给镇长表明身份，我怕这两个孩子冒失，再闹出什么误会来。” 李大可接过手书一瞧，上面所写的时间是三日之前。 李大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同时暗骂了自己一声，怎么会想的那么多，也不知他想了什么…… 想到这，李大可满怀歉意的看向李落凡，李落凡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那这两个年轻人便交给我了。” “好，一路顺风。”李落凡袍袖一动，朝着李大可一抱双拳。 李大可一个眼神看向陆小凉，陆小凉“哦”了一声，提起大包便要背上，可忽的后背一凉，那大包竟然被劈成了两半，什么夜壶，什么亵裤，散了一地…… 想必这一剑是林暖笙出的，因为李落凡不会那么做，齐浣也不会那么惊讶。 林暖笙冷冷的说了一句，便朝宫门外走。 她说，太怪了，我不喜欢。 一路之上，陆小凉说要唱歌，林暖笙说太怪了。 陆小凉说要休息，林暖笙说太怪了。 陆小凉说要喝水，林暖笙也说太怪了。 总之，什么都怪。 “歇会吧……”一行人不知走了多远，但能看到陆小凉满头大汗。 他不停的抖着道袍，朝着前面的三人挥了挥手，说道：“实在……实在走不动了，天都擦黑了。” 李大可等人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这天，果然已是青鱼色。 李大可对齐浣二人笑道：“我这徒儿比不得你们，从没好好的修行过，如今也只是个二境高手而已，两个时辰走了快一千里已然不错了，要不咱们还是歇歇吧。” 齐浣见李大可这般客气，登时脸上一红，赶忙朝李大可施礼道：“大可师叔客气了，是弟子想的不周。” 林暖笙冷冷的瞥了一眼陆小凉，抱起长剑走到一边，也不知她为何对陆小凉如此大的敌意。 按理说来，两个人从未有过照面，一个生活在红阁之中，一个生活在琅嬛阁中，顶多后者会去灵济阁，只是不知为何会是这样。 陆小凉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哀怨的看向林暖笙，隔了一阵，问道：“林师姐，我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齐浣一听，不由得莞尔一笑，忙替她解释道：“小凉师弟莫怪，林师妹就是这样的性子，除了对林师叔以外，恐怕……” 齐浣凑了过去，笑着压低了声音，说道：“恐怕都是这样冷冰冰的。” 那好事的李大可也赶忙聚了上去，蹲在陆小凉的面前，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她小的时候全家遭奸人灭门，所以才……” “我听的到。”远处的林暖笙冷冷的说了一句。 李大可登时老脸通红，身为长辈，如此长舌恐怕不好…… 陆小凉则是身子一颤，缓了半晌，起身朝林暖笙走了过去。 林暖笙抱着剑看着夕阳，今日的夕阳不同往日，平日里站在高高的云宫去看，夕阳很近，像是一张巨口，等待着吞食自己。 而今天的夕阳很远，只会感觉到它的温暖，不会感觉到它的压迫。 陆小凉一步迈了过来，与林暖笙并肩而立，林暖笙似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跟着赶忙挪开几步，一时语塞道：“你……你……你干嘛？” 片刻，陆小凉长长的一叹，与她说道：“其实我家也被灭门了。” 齐浣望着二人，不禁笑道：“大可师叔，我看小凉的底子不错，竟然能躲开林师妹的几剑。” “他天资倒是不错，只是学的晚……不对吧？” 二人惊的直咋舌，顿时反应了过来…… 传闻，月神哭泣，流下的泪才成了星。 是夜，一行人行到一间破庙外，破庙残破不堪，门口的两只石兽早就没了脑袋，若非能看到突出的钟鼓二楼，谁会想到这是间和尚庙。 齐浣上前一步，李大可忙将他叫住，沉声道：“第一次下山？” “是第一次，大可师叔莫非觉得里面有问题？”齐浣说道。 李大可摇摇头头说道：“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不过行走江湖倒是有一个规矩。” 齐浣诧异道：“什么规矩？还请大可师叔教我。” “破庙不入，城外不出，下游不饮，无草不食。” 陆小凉点点头，说道：“我师父也说过这话，他说这道理都是很浅显的，行走江湖必须懂的。” 晚桃可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李大可知他说的是绛曲，便笑道：“哦？那你说说看。” 陆小凉笑道：“歹人行恶事常在庙宇之中，为的是掩人耳目，杀人越货多在城外，因为往来客商较多。下游的水不能喝，说不准上游被人下了毒，四下无草没有掩体，吃东西会引来野兽。” 李大可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与有荣焉的称赞道：“不错，你小子还算有几分见识。” 齐浣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孟浪了。” “依我来看，咱们倒不如上面前瞧瞧，或许会有人家，咱们借宿一晚，明日再启程。”陆小凉说道。 林暖笙却是“嘁”了一声，不管不顾的径直朝破庙中走去，同时冷声道：“若非是你不能御剑，我们早就到了。” “我……”陆小凉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进入破庙大门之后，先是一棵虽枯却壮的青松，在寺庙之中倒是常见。 钟鼓二楼位于两侧，内中阁宇更是数不胜数，可见兴盛时之华丽，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的破败。 一尊青铜大香炉立于广场之上，似乎还宣告着这里过去的辉煌。 陆小凉趁机瞥了一眼，见里面结了一层厚厚的香底子，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众人行了好远，这才瞧见了正殿。 “雄”字的掉落，令这“大宝殿”显得有些滑稽，倒是那整齐的琉璃瓦还在，没叫人拿去换了银子，看来此处应该不常有人。 一行人走了进去，陆小凉对此门清，不由得当起了土地公，介绍起来：“那是菩萨，这是佛爷，前面的是护法……” “闭嘴！”林暖笙抱剑朝前走着，一脚踢开了正殿的门，遂即掀起了浓浓的土烟。 众人扇了一阵儿，便听齐浣笑道：“大可师叔，这庙咱们可是入得？莫说是歹人了，怕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李大可砸吧砸吧嘴，心说自己可丢人了，咋就不冒出个歹人呢，也好试试自己的伸手。 寻常歹人若是见了这几位，怕是也会变成菩萨吧…… “大可师叔，这里有些干草，应该是前人留下的。”齐浣一指殿内佛像下的一团草，又继续说道：“咱们在此委屈一晚吧。” 李大可看了一眼陆小凉，说道：“小凉，你说如何？” 陆小凉自然不会在意，他与绛曲游历之时，若是能住上此等破庙，那可算是佛祖显灵了。 “师父，我很想说一句，这里还真挺好的……” 既然陆小凉不说什么，那李大可自然也不做作，他点点头，便与众人一同安顿下来。 齐浣则是笑道：“小凉师弟，这一路上可没少听大可师叔吹嘘呀，想必你的手艺是极好的，这样吧，林师妹，你留下来帮小凉师弟生些柴火，我出去寻些吃食，这荒山野岭的，打只野兔来倒是不错。” 林暖笙点点头，陆小凉也是拍着胸脯道：“齐浣师兄，你若能再打来一只山鸡，我能做出三菜一汤来。” “哦？那我可有口福了，等着……”说完，齐浣一步踏出，整个人没进了黑暗之中。 凡人篇 第三十六章 圆觉寺 陆小凉朝林暖笙笑了笑，林暖笙看也未看他一眼，抱着剑走到一边，那意思好似再说，你觉得我会帮你生火？ 陆小凉本也没想劳烦这位“大小姐”，便与李大可打了招呼，转身朝殿外走去。 “我去寻些柴火。” 陆小凉是二境高手，虽说还不是修仙中人，可一身武艺却是不差。 脚下步子一滑，蹬，跃，踏，只是几步便来到寺庙大门前，他刚一迈步跨了出去，只觉得眼前一花，整座大门好似融化了一样，吓的他赶忙冲了出去。 陆小凉一回头，只见那大门缓缓的又凝聚成了一张大口，两根大柱化作四只巨齿，悬着的牌匾也被风吹了个干净，赫然三个大字，圆觉寺。 “嚯！好大的口气！”陆小凉冷笑一声，只因这圆觉寺三个字。 圆觉二字，于佛家之学中，指智慧大圆满、功行大圆满。 想那佛家第一仙门也只能叫大慈悲寺，它却敢叫圆觉寺，岂能不叫陆小凉感到夸大。 可下一刻，陆小凉却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因这大门居然开了口！ “小娃娃！” 陆小凉一个激灵，他看向那蠕动的大门，心中不知为何会想到五年前的那片血池。 “你……你是什么东西？” “你来呀，你到我这里我就告诉你。” 陆小凉又不是傻子…… 陆小凉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心神，说道：“你莫非是大门精？不对，门又怎么会成精？” “哈哈哈……”大门讥笑了几声，又说道：“你过来呀，你亲自看看我是个什么东西。” 陆小凉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他摆手道：“不去，我看你不是个东西。” “你！” 陆小凉见大门生了气，又改口道：“不不不，你是东西，你是东西！” 大门彻底怒了，只见那四只巨齿上下一动，发出了“哇呀呀”的怪叫之声，跟着它道：“小娃娃，你今日死定了，你居然敢耍我！” 哪知陆小凉非但不怕，反而笑道：“就是耍你又怎么样，雕虫小技而已。” 陆小凉口中轻声默念了几句，双手弹出食中二指，飞快的掐决之后，在双眼上一抹。 他再一瞧那大门，大门却是好端端的，哪里还是什么巨口。 陆小凉一指那门，又或者是门后的什么，他冷笑道：“你是黄泉门下！” 黄泉门，非正非邪，因它太过恶毒，而被正邪唾弃，乃是当世三大邪教之一。 其门中拥有通鬼秘术，可将活人炼成鬼尸，刀枪不入亦不死不灭，犹如傀儡一般。 只是黄泉门行事太过，正邪双方人人喊打，故而此脉已没落多年，万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好在陆小凉的《降妖捉鬼十三篇》中，曾有写过对其的破解之法，这才没叫他着了道。 沉默片刻，那大门之后传来了一道低沉之声：“你竟然能破我的‘幽鬼幻魔大法’，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陆小凉避而不答，厉声道：“呸！你也配问我的来路，尔等黄泉门真乃是毒瘤，延传了几千年还未灭绝，也不知是老天有眼还是老天无眼，呵呵，想当年你们也算是风光无限了，没想到却沦为此等鸡鸣狗盗之辈。” 那扇门后的人听他说完，并为发怒也并未气恼，而是又陷入了沉默。 隔了一阵儿，那人开口道：“既然你对我黄泉门知之甚详，那想必你我一脉有些交情，好，我不难为你，也算是结个善缘，你现在可以走了。” 陆小凉道：“那好，我师姐和师父都在里面，你唤他们出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那人想也没想便气道：“你是在拿我寻开心不成？里面两个都是上境高手，你是叫我去唤他们出来，还是叫我是要去找死？” 陆小凉俩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赖样儿，说道：“那没办法，干耗着呗。” “臭小子！你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二境，莫非真当老子弄不死你？” 陆小凉冷笑一声，说道：“你黄泉门乃是人人唾骂的邪教，为免遭灭门而藏了几千年，如今被我点破了，你又岂会轻易的放我走，哼哼，不过只是试探罢了，待我放松警惕之时，你便会突然发难的，我说的对是不对？” 陆小凉说的十分坚定，同时偷偷的瞥了一眼，心说，齐浣师兄你快回来呀。 那人突然邪笑起来，说道：“好，好小子，你倒是聪明，只可惜你才二境，即便猜到了又能怎样？” 陆小凉笑了笑，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于是话语软了起来，他道：“不怎么样啊，黄泉门嘛，小子一下山便遇到如此好玩的事，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可惜你呀，躲躲藏藏了一辈子，到头来要死在我的手中。” “胡吹大气！” “呵呵，试试你就知道了，我能破你的幽鬼幻魔大法，难道我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告诉你，我的本事可大着呢，若想知道我的本事，听我慢慢道来……” 那人略微一沉，突然开口道：“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陆小凉身子一麻，干笑两声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呃……你不会在等刚刚出去的那小子吧？”那人冷笑连连，看来猜出了陆小凉的心思，只听他顿了一顿说道：“你别等了，那小子中了我的幽鬼幻魔大法，此时正在劈砍一块大石头呢。” “……” 那人放声大笑起来，他道：“哈哈哈……不愧是云宫的弟子呀，年纪轻轻就到了上境，只可惜中了我的术，除非他和你一样懂得自解，否则便砍一辈子的石头吧。” “林师姐！”陆小凉叫了一声，叫完拔腿便跑，三两步便跃出十丈之外。 陆小凉一步跳出，还未落地之时，只觉得下巴一痛，整个人便两根树藤缠住了脚踝，一张俊脸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那树藤将陆小凉朝寺庙里死命的拖拉着，陆小凉吓的赶忙十指抓地，只是那树藤力道太大，无疑是杯水车薪。 “救……救命啊！”陆小凉大喊了一声，只见眼前一黑，树藤径直的将他拖进了寺庙，那大门“砰”的一声关了个结实。 陆小凉猛一回来，只见那来时所见的大青松，此时张着血盆大口看着他，并凶笑道：“小娃娃，我看你往哪跑！” 陆小凉食中二指在一抹眼，青松依旧是青松，只是自己被一根麻绳所牵，而麻绳的另一头，却是一个阴森恐怖的老头。 老头见他又破了自己的幻术，不禁跳脚大怒，他一手拉着绳子，一手指着陆小凉骂道：“臭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我黄泉宗的幻术从不在活人面前展露，你又是从何而知的破解之法，说！究竟是谁教你的！” “我说！我说！”陆小凉吓的险些尿了裤子，实在是这老头长相太过可怕，那瘦的近乎与骷髅无疑，叫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看了……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谁叫陆小凉没见过此等阵仗呢…… “教我的是天地无极一等一至尊永生神！” 老头忽的一怔，遂即一蹦老高，气的直骂道：“耍我！耍我！真当我黄泉门好欺负是吧？” 陆小凉哭的心都有了，暗道一声谁骗你了，那《降妖捉鬼十三篇》就是他写的呀！ 老头邪笑一声，单手将陆小凉拉了过来，遂即另一只手成爪。 那五指不知是施了什么术，指甲竟然冒出了一尺有余，犹如五支匕首一样，就等着陆小凉被拖过来了。 陆小凉吓的用力的向前爬去，可那老头少说也是个七八境的高手，对付陆小凉那是绰绰有余。 眼看着还差一丈的距离，忽的天上惊雷一闪，只见一道寒光划过，空气都冷上了几分。 “唰！” 很是干脆的一道剑光，将那老头的绳子瞬间划断，陆小凉一见解脱了，赶忙用力的向前爬去，活像一条鲤鱼，好不滑稽。 老头抬头一瞧，却见天空之上悬着一道身影，那人样貌极为可人，只是冷的像块冰。 “你杀他我不管，但会伤了我云上神宫的颜面，这我便要管了。” 这说的叫什么话，陆小凉暗暗的埋怨了一句，赶忙躲到了一边，又附和了一句林师姐无敌。 林暖笙单手执剑，她冷冷的看着那老头，说道：“劈你几瓣好呢？要不四瓣吧，我们有四个人。” 陆小凉听她一说，这才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忙问道：“林师姐，我师父呢？” “不知道。”林暖笙淡淡的说着，好似非常的无关紧要。 不过这倒是与林暖笙性子相符，不然总不能说，李大可说去撒尿，结果一去不回吧？ 林暖笙也正是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回来，顿时心生奇怪，这才出来瞧瞧，于是正瞧见了陆小凉的这一幕…… 原本林暖笙是想给老头助威的，不过正如她所言，唯恐伤了云宫的脸面，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手。 陆小凉剜了林暖笙一眼，但他可不是林暖笙这样，还是好言相劝道：“林师姐，快快结果了他，莫要等他召出鬼尸！” 老头原本被林暖笙的这一剑吓傻了，亏的陆小凉这一提醒，只见他一拍脑门，转身便逃进了旁边的侧殿。 林暖笙缓缓的回过头来，似看傻子一样看了陆小凉一眼。 我谢谢你啊…… 凡人篇 第三十七章 黄泉门 林暖笙眼看着他逃了进去，却并未有所举动，也不知是她有所屏障还是怎的。 隔了一阵儿，却听那侧殿之内传来老头的邪笑，说道：“小娃娃，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你的提醒呀。” 话音一落，那侧殿应声倒塌，滚滚的烟尘在这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像是眼眸上的雾。 陆小凉忽的大口吸了一嘴，不由得猛咳了几声，谁叫那场面太过吓人。 侧殿倒塌，露出了一尊石雕佛像，陆小凉一眼便认出，那正是佛家里的毗湿奴神。 而下一刻，那佛像竟然缓缓在动！ 陆小凉下意识的以为是真神显灵，直到咳了几嗓子，令他的脑子一疼，这才反应过来，是鬼尸。 《降妖捉鬼十三篇·假魅》中，对黄泉门有过记载，鬼尸是一种将活人祭炼为行尸的术法。 被祭炼为鬼尸后，意识完全丧失，只听从主人的摆布，但却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堪比数百年的僵尸。 不过僵尸是人死后，因异地异时异精所点化，非百年而不得，得之又较弱，除非是死了成千上百的老尸，威力才能通天。 二者相比较之下，鬼尸更为容易一些，也是黄泉门的看家法宝。 “林师姐千万小心，那是鬼尸！” 林暖笙依旧冷冷的望着，将陆小凉的话都抛在了一边，她执剑指向那具鬼尸，冷笑道：“来。” 鬼尸一步一步的朝林暖笙走去，当走到林暖笙的下方时，它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的身子一震，身上的石料纷纷碎裂飞出，露出了一张恐怖异常的脸。 那张脸在生前显然十分痛苦，否则也不会在僵硬之后是那般模样。 陆小凉看了它一眼，便忍不住别过头去，暗暗道了一声，畜生。 “它会飞吗？”林暖笙问道。 陆小凉喊道：“寻常鬼尸不会。” 黄泉门的鬼尸自然也有高低之分，寻常人被祭炼个几年，便是寻常的鬼尸，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但有黄泉门的前辈，以强壮之人进行祭炼十几年，所炼成的鬼尸威力又是强之数倍。 若是被祭炼之人乃是修道之人，据说是能够炼出传说中的鬼尸，实力堪比僵尸中的飞僵，几乎天下难敌。 莫说是上天入地，搬山填海，甚至可见阳光，不入轮回。 “哦，那便无趣了。”林暖笙很是失望，她似乎自杀一样，竟然缓缓的落下来，正落到了鬼尸的面前。 鬼老头藏在暗处，他见林暖笙如此托大，不禁冷笑道：“好好好，你这丫头要寻死，那我也没的办法。” 忽的，鬼老头不知做了什么，那鬼尸竟然好似发狂起来，对着林暖笙便是狠狠的一爪。 只是这爪还没落下来，便见林暖笙的手腕微微一动，不似出剑倒似收剑，原来，竟是她的剑太快了。 鬼尸怔了怔，鬼老头正要下令，却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 只见那刀枪不入的鬼尸，身体竟然爆开两半，连声嘶吼都没叫出来，便一左一右摔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 林暖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显摆，她缓缓的将长剑拔出了鞘。 那剑约有三尺二寸，乃是一把女子的长剑。 剑身通体赤红，好似沾满了血一样，倒是剑柄与剑身相连之处，悬着一颗散着白光的珠子，倒是叫人心暖了几分。 “杀生！”陆小凉惊呼了一声，他猛然自地上站了起来，一时忘记了脚踝上还缠着绳子，结果却“噗通”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但即便这样，他却依旧不忘说道：“云宫十大神剑第二！天下十大神兵第六！我姚心子祖师所炼制的杀生剑！” 林暖笙微微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陆小凉，她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把剑竟然被他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再一想，陆小凉是器宗弟子，李大可师伯定然也会告诉他的，于是也就了然。 “杀……杀生？”那老头沉默了片刻，再一开口，嗓音却是沙哑了许多，他道：“林见鹿是你什么人？” 林暖笙理都没理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早知道这鬼尸这般软嫩，用根树枝就好了。” 陆小凉见她如此自傲，不禁莞尔一笑，及时捧道：“林师姐威武！” “闭嘴！” “……”陆小凉委屈的躲到一边，心说这云宫里的人怎么都欺负我啊？ 老头顿了一顿，也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只听他说道：“杀生……杀生……我等了这么多年呀，终于等来了……哈哈哈……” 林暖笙略微一沉，心中思索了片刻，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头突然狂叫了一声，忽的，他放声大叫起来：“小丫头，没事的，你千万别害怕，千万别跑啊！” 林暖笙眉头一皱，疑声问道：“你说什么？” “生死无间，天地聚魂，万鬼予力，无极轮回！”老头渐渐的从黑暗之中显出身影来，此时再看他，已不是可怖那么简单，而是令人发指。 只见他缓缓的从林暖笙面前走过，一步一步的踩着台阶朝正殿走去，待他上到最高点时，他忽的张开了双臂。 那近乎干瘪的手，突然间幽光闪现，遂即肌肉暴涨，只是一瞬间，那两条树干似的手臂，便长成了柱子般粗细。 林暖笙朱唇一动，倍觉腹中恶心，正要拔剑结果了他时，却见那老头胸前猛然一隆，跟着一声巨响，整个人从皮到肉纷纷龟裂，然后爆成粒粒血点。 林暖笙与陆小凉赶忙退后，生怕被污血溅到了自己的身上，尤其是前者，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陆小凉，但实际却很在乎，只听她说道：“当心这血有毒。” 陆小凉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谢，却是身子一震。 “不对！”陆小凉眸子一闪，他抬手指向那老者站立的地上，张口结舌了半天。 倒不是陆小凉觉得有多恶心，而是他看到了那老头，好似脱下衣服一样，自地上的皮囊碎里站了起来，此时竟是与祁仲近乎一般无二的幽体，只是这老头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但显然他已成了鬼身。 那老头浑身散发着幽光，回过头来朝陆小凉邪笑了一声，吓的他忍不住一哆嗦。 “他……他成……他……” 林暖笙眉头一皱，斥道：“他什么他，他不是死了吗？” “他……他……他没死，不不不，死了，不对不对，哎呀……”陆小凉不知该如何解释，指着那老头半天也说不出来话。 忽的，一个念头自他脑海中闪过，陆小凉登时醒悟过来，说道：“对呀，你既然做了鬼，我还打不过你？” 只见陆小凉一步迈了出来，面对着林暖笙，二人凝视起来。 林暖笙看他一脸的得意，不禁问道：“生病了？” 陆小凉却绷不住笑道：“林师姐，剩下的便交给我吧！” 林暖笙不知他是何意，这老头明明爆体而亡，还会剩下什么？ 便在她疑惑不解之时，只见陆小凉凌空画下一道符咒，对着那老头便打了过去。 老头正邪笑着，突然见到这符咒，登时吓的冷汗直流，虽然它没有冷汗…… 陆小凉“唰唰唰”凌空又连画三道符，四符同时封住了老头的前后左右，只听陆小凉喊了一声“破！” “砰！”四符相撞，齐齐的炸向了老头。 “中了！”陆小凉兴奋的回过头来，对着林暖笙不住的傻笑。 林暖笙一蹙眉，心说他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陆小凉正得意着，忽听身后又传来了老头的邪笑，他猛然回头，却见那老头依旧好端端的站在哪里。 “就这？”那老头笑的更是鬼魅，还好林暖笙听不到，若是听到了，必然又是一剑。 陆小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惊呼道：“这不可能！那可是四道金光令呀！鬼王也不敢轻易的扛呀！” “你在说什么？你没事吧？”林暖笙一头雾水，因为在她看来，只是陆小凉一人在对着空气侃侃而谈，若是换了谁，都会觉得他是发了癔症。 老头咯咯直笑，许是笑的累了，他才说道：“小子，你竟然能够看到鬼体，呵呵，可惜呀，你的本事还伤不到我。” “你……”陆小凉突然间想到了进入正殿时所看的香炉，又想到了这是一间寺庙，忽的，陆小凉瞪大了眼珠，难以置信道：“难怪金光令伤不到你，你竟然缺了八辈子德的，敢借功德养鬼尸！” 老头一直在笑，当它听到这句话时，面上却是吃了一惊，遂即一怒。 毕竟他觉得，这天下间不会有人猜透自己的秘密。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也有点本事。”老头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尽管陆小凉没什么本事，胆子又小，遇事则慌，但能够说出这句话，便值得它夸赞。 陆小凉上前一步，点指老头说道：“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你好毒的心，竟然杀光了这寺的人，独占了这份功德香火，再以黄泉门的秘法，将自己凝练成鬼尸……不对，你已是鬼体，成不了鬼尸呀？” 此时，那老头掐指一算，又看了一眼月亮，不禁微微一笑，幽声道：“我倒是想将自己凝练成鬼尸，如此一来倒能省却不少的力气，只可惜我并非修炼的苗子，肉身还是太弱了。” 陆小凉刚要张嘴问询，却见那老头一摆手，悠悠道：“不过，谁，说我成不了鬼尸的……” 陆小凉暗道，就是你自己说的呀？ 老头的话音刚落，只见身后的正殿轰然倒塌，顿时滚滚的烟雾袭来，淹没了众人…… 凡人篇 第三十八章 石像里的女人 “咤！”滚滚浓烟中传来一声怒吼，仅仅是这一声怒吼，便叫浓烟都改变了方向。 原本奔腾如万马的浓烟，顷刻间又被抽了回去，当四下再无一粒烟沙时，忽的怒吼再次响起，那浓烟好似一道光柱般直射进了天。 亏得此时是夜晚，若是白天，也不知会吓坏多少的人。 陆小凉大嘴一张，惊的险些掉了下巴，一旁的林暖笙见他如此，不禁皱眉道：“竟然如此胆小，什么妖魔鬼怪还能吓坏你不成？” 陆小凉呆立了好久才收回了惊讶，只见他摸着下巴说道：“你还真说中了，确实是鬼，鬼气极强！极强！” “呵呵，这世上哪来的鬼，不过是人装的罢了，再厉害也逃不过上玄太虚。”林暖笙嗤笑一声，遂即紧了紧手中的杀生剑。 陆小凉摇了摇头，看来此事与她是说不通了。 也对，若非是自己学了《降妖捉鬼十三篇》，若非自己有一个鬼弟弟，怕是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只是他感受到前方之处，那浓烈的鬼气竟然比祁仲要强上百倍，可见其凶狠，亦可见其嚣张。 “鬼王！一定是鬼王！”陆小凉感受着那鬼气，不禁冷汗直流。 他曾说，四道金光令鬼王也不敢扛，但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四道金光令扛了也就扛了。 遇上了鬼王，莫说是陆小凉，便是法力高深的道士，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唯有一跑。 “林师姐，咱们跑吧，这是鬼王呀！” 林暖笙看着正殿的废墟堆里，许久也没有动静，正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响动，忽听到陆小凉的这话，不禁气的冷笑道：“什么鬼王，我看你说的是鬼话还差不多，即便真有鬼，难道还能挡下我的杀生剑吗？” “他动了！”陆小凉瞧见那老头正在一步一步的朝废墟里前进，陆小凉急道：“林师姐，便是虚境来了也没用的，那是鬼！” “笑死我了。”林暖笙说完这一句，只见她莲足一踏，凭空跃出十丈之外，正来到了废墟之上。 从上面看下去，浓烟还未尽散，能看到的无外乎只有迷茫。 林暖笙冷笑道：“管你是人是鬼，先尝后买。” 林暖笙说完，手中杀生剑凌空一落，一道剑气直逼而下，对着那片废墟便是拦腰一斩。 “哗！”不愧是杀生剑，无论劈在哪里都好似劈在了豆腐上。 正往前迈步的老头，看着剑气落下，不禁脚步一停，随后抬头看了一眼林暖笙。 只见它嘴角一咧，邪笑了一声，说道：“笑死我了。” 剑气将浓烟劈成了两半，一道深深的裂痕将这圆觉寺一分为二，可见这杀生剑的威力之大。 不过没等林暖笙再挥一剑，却听那裂痕之中，再次传来了一声“咤”！ 林暖笙蹙眉凝视起那道裂痕，犹如白日凝望深渊，倏然，她的眼瞳一睁，便见到一股冲天的煞气喷涌而出，直将她吹落下来。 林暖笙脑子一僵，整个人自空中坠落，陆小凉见状赶忙冲了过去，张开双臂便要接住她。 哪知林暖笙快要坠落时，突然身子凌空一转，足尖一挑，踏着陆小凉的头顶稳稳落了地。 “哎呦！”反观陆小凉，却被林暖笙一脚踢倒在地。 可惜没有留给陆小凉过多的工夫去抱怨，只听一声又一声的“咤”，好似万马奔腾的急速。 “咤咤咤……” 陆小凉不免大吃一惊，因为那老头双膝一软，跪倒在那裂痕前，对着深渊激动道：“成……成了……” “愤怒，杀戮，天下无敌！”老头突然狂笑起来，他抚摩着自己的头，像极了在思考，忽听他笑道：“十年了……十年了……” 老头猛然一回头，死死的瞪向陆小凉，将他看的浑身发寒。 “我以愿力洗礼你，就是为了等今天！” 陆小凉身子一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回忆起《降妖捉鬼十三篇》中对黄泉门的讲述，又与几本奇书联系在一起，他猛然间反应过来！ “你这老鬼！” “看来你懂了。”老头反而止住了笑，而是一副期待的望向陆小凉，似乎在等待他揭露答案。 陆小凉难以置信道：“你太……太……” 林暖笙在一旁瞧着陆小凉，这一次，她没有去嘲讽，而是极为耐心的看着。 陆小凉想了一阵，发觉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词去形容他，最终大袖一甩，愤愤道：“你祭炼出了一个半人半鬼半神的鬼尸！” “不错，嘿嘿，但是……”老头佯装不解，摆出一张思索的脸来，问道：“鬼尸没有意识，这东西如果嗜杀成性怎么办？” “所以你要附身！” 老头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鼓掌笑道：“真聪明，早遇见你就好了。” “呵呵，早遇见我，我就是那具鬼尸了。” 老头摆摆手指，将嘴一撅，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说道：“你？差的远呢，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祭炼的宝贝吧！” 话音一落，陆小凉赶忙拉起林暖笙的，便是这一牵，惹得林暖笙羞红了脸。 “你……你干嘛？” 陆小凉将林暖笙拉到一边，二人刚一走远，便听身后的裂痕中，发出一声巨响，跟着，地动，山摇。 巨大的石像自裂痕中破土而出，与屋顶般大小的蛇冠，顷刻间冒出数十丈之高。 陆小凉惊叹道：“妈呀，湿婆！这圆觉寺供奉的都是什么呀！” 那石像单臂一捅，十几仗长的手臂，朝着地上用力的一按，陆小凉与林暖笙顿时巨震不止。 跟着，石像完全爬了出来，立于世间，上顶皎月，下踩深渊…… “封尸！将活人封上法阵，再用石浆封存，怨恨与恐惧皆被包裹而不得出，直到破封之日……” 林暖笙看了陆小凉一眼，她突然发觉，这个时候的陆小凉，有些不一样。 “到底你是邪派还是他是？”也不知林暖笙这句话算不算是打趣。 陆小凉却很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此法残忍至极，不被正与邪所容忍。” 此刻老头站于石像之下，二者一比，犹如蚍蜉与树，但老头却丝毫不感到畏惧，反而满是狂喜。 “出来，快来，快出来呀……”老头催促着，但或许有些用处，只见这石像突然浑身龟裂开来，不出片刻，从头至脚。 陆小凉与林暖笙看的同时咽了咽唾沫，此时无论是谁，都能猜到这石像之内定然不是凡物。 到底会是什么？ “咔……咔咔……” 一阵石破之声后，石像轰然倒塌，比那林暖笙的一剑还要猛烈。 只见碎石掉落之后，凌空飘着一位极美的女人。 “难怪是被浇筑成了湿婆……” 女人面容不过三十，一对眼眸闭合着，叫人看不出她的眼有多大。 但从她那皙白的脸上，能够感到一丝的暖意，也不知为何她会是鬼尸…… 陆小凉仔细一看，那女人脖子以下，密密麻麻的纹身叫人看了心惊，隐约可见双臂上有龙有象。 “你这不全是黄泉门的炼尸秘术！” 老头回过头来，冷笑道：“好眼力呀，小娃娃，你可能说的上来，我这是什么法子？” 陆小凉迟疑了片刻，忽的一抬头，坚定道：“小乘佛门中有一道失传已久的秘法，叫‘佛子转世’，乃是高僧寿命将至，借此法转到灵童身躯之中，不过此法有些争议，逐渐的也就失传了。” 老头已是鬼体，但仍能看的出，他的眼前忽的一亮。 老头赞道：“厉害，当真是厉害！” 顿了一顿，老头又是一脸不屑道：“哼哼，什么佛门，什么名门正派，哪个道统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黄泉门是以活人祭炼不假，可却不害孩童。道家的夺舍，佛家的转世，那才是真的百无禁忌，嘎嘎嘎……” 老头一阵的狂笑，却被陆小凉打断，他道：“剑，能杀人，称器中君子。” 林暖笙看了他一眼，老头却是冷哼一声，说道：“胡言乱语什么。” “哪个道统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这话确实不假，可哪个道统这么做了？你若能说上一个，我便承认你说的有理。”陆小凉笑了笑，不给他解释的时间，又说道：“明明是你黄泉门的术法恶毒又低下，却非要将别人的术法踩在脚下，当真是可悲呀。” “你！”老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喝道：“闭嘴！我要你的命！” 陆小凉满不在乎的一笑，接着对林暖笙说道：“林师姐，此刻我全明白了。” “你既然明白了，那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林暖笙说完，顺着陆小凉所看的地方，看向了她看不见的老头。 “好，林师姐，那老头化做鬼身，企图附……” 林暖笙一摆手，将他的话打断，又轻声道：“你不用和我说，你只需要说怎么做。” 陆小凉一怔，遂即笑道：“林师姐，将你的杀生剑收好了，他想抢你的剑。” “呵呵。”林暖笙笑了。 老头见二人如此的轻视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一指陆小凉，狠声道：“小子，死了吧！” 说完，那老头身子一挺，直直的朝那女人飞了过去，便在相距五丈之时，却见一把木剑也飞了过来。 老头一看那木剑，不禁讥笑道：“小子，这可是你娃娃时的玩具？” “嗖！”陆小凉将木剑朝他一掷，也是老头托大，竟然任由木剑穿体而过，不过下一刻，老头却停滞在了半空，两只鬼眼死死的看着自己的身子，那一剑，好似刺破了它的魂…… 凡人篇 第三十九章 神话之木 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 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 宜动土，宜出火，宜开光…… 李大可对陆小凉道：“徒弟，为师今天就想开一次回天炉。” “今天？”陆小凉略微一沉，说道：“师父，今日什么都好，但也什么都不好。” 李大可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倒是挺懂，不错，今天是难得的五行齐聚之日，今日做什么都行，但以法阵祭炼兵刃却是不好。” 陆小凉点点头，说道：“是啊，师父，咱们还是明天……” 李大可一抬手，笑道：“今天咱们所炼的兵器，不，用，法，阵，当然，也用，不，了，法，阵。” 李大可生怕陆小凉觉得自己会听错，特意一字一句的说着。 陆小凉挠了挠已长长不少的头发，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师父，不用法阵？用不了法阵？您该不会是想炼块木头吧？” 李大可眸子一亮，赞许道：“孺子可教，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弟，果真就是这块料子！” 陆小凉大吃一惊，问道：“啊？我说对啦？师父，那可是回天炉呀，一百年未开呀，您竟然用来炼一块木头？” “木头怎么了，铁有神铁，难道木无神木吗？” 陆小凉突然灵光一闪，激动道：“师父，您该不会是将温师叔的若木锯了吧？” “去去去！”李大可白了他一眼，斥道：“那种破木头，做凳子都嫌硌腚，也配用咱们的回天炉？” 陆小凉喉咙一动，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说道：“若木可是上古神树呀！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棵来，也就是咱们云宫势大，若是换个小门小派，早就被人抢夺去了。” 李大可冷笑一声，将手探进了海藏宝囊，遂即摸出一块黑炭似的东西来。 “你猜猜，这是什么？”李大可故意卖了个关子。 陆小凉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道：“不知道，没有一本书上记载过。” 他过目不忘，看过的书只需要一遍，自然记得见没见过。 只是这黑炭一样的东西，若说真是炭却又不像，若说不是吧…… “建木。”李大可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两个无比珍贵的字，一副高人做派，便是想看看陆小凉的惊讶。 “建……建木？”陆小凉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先不论建木是个什么样子，便是……便是……总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陆小凉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将李大可逗的一乐，他笑道：“你说说，为什么不可能存在？” “建木不似若木，若木有上古时期的古籍记载，而建木从来只存在于神话之中，根本辩不得真伪，何况自神话时期以来，岁月经历了何止万年，途中的几次大战近乎灭绝了世间的一切，怎么可能会有建木留下来？” “啪啪啪……”李大可鼓掌笑了起来，掌声经久不衰，直到他感到了累…… 李大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他笑道：“你还记得为师与你说过的，当年在栖凤楼中，输给了天机迷城的那一回吗？” “龙王骨？” “嗯，为师虽然那一次输了，不过却是因为囊中羞涩，这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花了些银子买了这个，一直叫为师有些纠结，纠结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宝贝。” 陆小凉苦笑说道：“师父，这能是宝贝，你想太多了。” 李大可将那黑炭递给陆小凉，笑道：“是不是宝贝，试一试便知了，若是一块凡物，必然承受不住回天炉的淬炼，那瞬间便会化成烟粉，但若这东西承受住了回天炉，呵呵……” “那必然是建木无疑了！”陆小凉眼中发亮，这便是器宗弟子，无论是什么猜想，试试不就好了。 “师父，这东西您花了多少银子？” “十个铜板。” “……” 遂即，云上神宫，灵济器宗，山摇地动，阵阵轰声，突，天降七色彩云，云中隐现天火降下。 天火连降数日，于第九天止，那一日，邻树若木颤动，好似恐惧…… 回到圆觉寺中，老头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口，那伤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圆洞。 鬼体没有血肉，但却能听到“滋滋”的声音，好似什么被灼烧。 老头惨叫了一声，猛然回头看向那柄掉在地上的木剑。 木剑三尺五寸二分长，棱角不齐，好似糙木匠的活计。 通体黝黑，好似一块黑炭，不过隐约可见剑身中藏有一丝灵动。 “什……什么剑？” 陆小凉一抬手，木剑“唰”的飞回了手中，并沉声道：“剑名，初心。” 林暖笙惊了一声，问道：“御剑？你到了上境？” 陆小凉咧嘴笑道：“没有，只是这剑乃是我亲手所炼，与我心意相通而已。”说完，陆小凉摸了摸初心，好似抚摩着一个生灵。 “木头剑竟然能够伤我？”老头难以置信，也确实，他乃是修道之人的鬼体，便是道士常用的松木剑桃木剑也对其无效，更何况是一把不知名的丑剑。 陆小凉将剑横在胸前，冷笑道：“呵呵，能伤你的东西多了。” 说完，陆小凉口中轻念了几句，忽的一指弹出，只见一道金光射了出去。 老头见状大讶，身子骤然一挺，笔直的朝那女人飞去。 金光忽闪，于空中画作一支大笔，刷刷点点便写下了一个巨大的“破”字，遂即陆小凉法决念完，最后吐出了三个字“破魔指”。 《降妖捉鬼十三篇·攻术》，封魔在前，破魔在后，心向道之，指破灵法…… 老头瞥了一眼，顿时惊慌失措，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头忽的朝那女人大喊道：“快！快到我这里来！你还想不想找你女儿啦！” 或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女人的身子忽的巨震，跟着面露痛楚，似乎更像是在挣扎。 老头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破”字，眼看便要落下来时，老头又大喊道：“快！我死了，你再也别想找……” “咤！”女人突然双目一睁，那是一对没有瞳孔的眸子，白的吓人，白的异常。 一声怒吼，女人近乎瞬移而去到了老头面前，猛然张开了口，可见其满嘴的尖牙！ 只见老头欣喜若狂的大笑着，一步钻进了女人的口中。 女人将老头咽下，双目陡然成了红色，如血的红。 “她在干什么？”林暖笙指向那女人问道。 陆小凉知道她看不见那老头，便说道：“她一口吞了那老头，不知道是什么邪术，好像……好像不是附体。” 林暖笙将手中的杀生剑一横，她说道：“杀了那女人，是不是就好了？” “林师姐，别轻举妄动，便是鬼王都有玄境之力，何况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怪物。”陆小凉好心劝道。 “鬼王么……陆小凉。” “嗯？” 林暖笙想了想，问道：“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鬼吗？” “有的会，有的不会。”陆小凉说完又补上一句：“林师姐，你若是想见鬼，我可以教你……” “滚！”林暖笙提剑一步踏出，单手剑花一挽，落地后已在女人的面前。 女人吞了老头之后，似乎情绪好转了许多，眼看着林暖笙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竟然轻声道了声：“囡囡……” 林暖笙愣了愣，便是这一瞬间，女人一掌打了出去，林暖笙顿时肩头剧痛，她登时便知道，这条手臂算是断了。 不过没等她再往下想，她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整喷在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本就皙白，被这鲜血一染，竟然瞬间又美上了七八分，虽然这美的有些怪异…… “林师姐！”陆小凉眼看着林暖笙倒飞而去，他快步迎上，双手一接她，连同自己一起摔到了一边。 女人闻了闻身上的血，突然面色一喜，她邪魅的笑了笑，再一开口，竟然是那老头的声音：“血……杀生剑……我要……” “林师姐，她想抢你的剑！” 林暖笙摔在地上之后，猛然一步又跳了起来，此时她的脸冷的吓人。 林暖笙换了一只手拿剑，她未喊疼喊怕喊输，而是再一步的冲了过去，这一次，她丝毫没有犹豫，举起杀生便重重的劈了下去。 “当！” 杀生剑劈在女人的头上，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一剑竟然对女人分毫未伤，仅仅是将她逼退了一丈。 林暖笙微微一惊，跟着非但不惧，反而嘴角上扬，笑道：“有意思。” 林暖笙提剑再次冲了上去，使了一招陆小凉曾见过的剑法，忽的陆小凉替她说道：“一宵星河神雷诀！” 长剑落下，带着丝丝的雷光，女人见状不敢硬接，她一步跳开躲到了一边。 “好快！”林暖笙微微有些惊讶，她这一剑本就是快如迅雷，竟然还是被她躲开了。 陆小凉赶忙呼喊道：“林师姐！鬼怕火！快用二霄天焱神雷诀！” “不……不会……”这句话令陆小凉颇感熟悉，也令他体会到了当时青青的绝望…… 陆小凉怔道：“怎么可能？” 林暖笙俏脸微微一熏，声细如蚊道：“一剑就够了，谁还学第二剑……” 凡人篇 第四十章 受欺负的徒弟 陆小凉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一送，将初心剑递向了林暖笙，他道：“用我这把剑。” 林暖笙“噗哧”一笑，也是她第一次笑。 她笑道：“你叫我送死去吗？” “什么话，我这把可是天下第一的神剑！” “就是这把木头剑？不，黑炭剑？”林暖笙显然不信。 陆小凉哼哼两声，又往她面前一递，说道：“试一试，你若是死了我就陪你一起死。” “我死了……你就陪我一起死……”林暖笙略微一沉，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小凉，便接过了初心剑。 林暖笙看向那女人，目光突然坚定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陆小凉的保证起了作用。 “我偏不信，你的木头剑还能比我的杀生厉害。”说完，林暖笙将杀生剑重重的插地上，单手一提初心，犹如惊鸿飞影般飘出，对着那女人便狠狠的刺了一剑。 女人此时不知怎的，神智好似错乱，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怔在原地，身子摇摇晃晃。 当林暖笙提剑刺来之时，女人却是猛然开口道：“快出手！你死了，就别想再找囝囝了！” 女人遂即醒悟，提起那白皙如羊脂的手掌来，便是要硬接她这一剑！ 林暖笙丝毫没有犹豫，初心犹如一条长龙刺出，甚至剑鸣之声好似龙吼。 “噗！”初心应声没进了女人的掌心，直穿进了她的胸口，林暖笙略微一惊，但却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剑，正打算再刺一剑时，女人却一步退开。 她那没有瞳孔的双眸，凝视着自己被贯穿的手掌，看着金色的血液流出好半晌，突然，女人狂吼了一声。 林暖笙不敢迟疑，她提剑又冲了上去，而这一次，女人则不敢硬接，而是惊慌的逃窜起来。 只可惜，这女人的速度实在快的吓人，林暖笙前脚刚到，她却已逃出了丈许之外，一来二去，倒是将林暖笙累的气喘吁吁。 “你杀了她……快杀了她！”女人自言自语了一句。 陆小凉一见，突然灵光一动，说道：“林师姐！我有法子啦！我使出一招‘九天十地封魔大法’，将她定在原地，你便一剑砍了她的脑袋！” 女人一听，登时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陆小凉，可还没等她恼恨，陆小凉已然掐决起来。 “好！”林暖笙紧了紧手里的剑，目光中坚定异常。 女人愤愤的骂了一声，哪知根本没有与林暖笙纠缠，而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二人，最终双脚一弹，整个人瞬间飞向了空中。 “快！快定住她！”林暖笙急的直跺脚。 “好！”陆小凉说着，手中掐决又快了几分。 可林暖笙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招，而此时那女人也再没了身影，她不禁一怔，迷茫的看向陆小凉。 陆小凉还在一边掐决，林暖笙被气笑了一声，迈步朝他走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九天什么破封魔的，要是这么难的话，你以后还是别使了。”林暖笙将初心剑重重的插在他的面前，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杀生剑。 陆小凉睁开一只眼，一瞧那女人确实逃了，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他将初心剑拔了出来，笑道：“林师姐，这世上哪有什么九天十地魔大法呀，我不过是想将她吓走而已。” “你！”林暖笙本向说，自己可以一剑杀了她的，可又转念一想，若没有陆小凉的初心剑，今日谁杀谁还真说不好。 林暖笙将杀生剑拔了出来，她拿在手中轻轻的一抚，疑惑道：“你那到底是什么剑，怎么竟然比我的杀生还厉害？” 不知不觉，林暖笙对陆小凉的敌意减轻了不少，或许两个人谁都没有发觉。 陆小凉暗道，师父说过，自己的这把剑可是天下至宝，未免他人抢夺，还是财不露白的好。 陆小凉笑道：“我这剑？不过是撒了黑狗血的桃木剑，专克魑魅魍魉。” 林暖笙偷偷的在衣裙上抹了抹手，淡淡的说了声“哦”。 陆小凉四下看了看，又说道：“林师姐，这把杀生剑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神兵，除了掌门的那把永镇诛邪，就属杀生最为厉害了。” “废话。”林暖笙似乎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嘿嘿。”陆小凉笑了笑，他正笑着，便听身后传来了李大可的声音。 “徒儿呀！我的宝贝徒儿呀！快叫我死了吧！”李大可哭嚎跑了过来，身后的齐浣追都追不上，心说这大可师叔的脚法倒是厉害。 李大可跟呛几步冲到陆小凉的面前，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死死的不肯撒手。 陆小凉忙道：“师……师父……喘不上……不上来了……” 李大可这才撒开手，仔细打量着比自己还高的陆小凉，那眼眶里泪珠，当真是做不得假的。 陆小凉吸了吸鼻子，难免被师父的真情流露所打动，他道：“师父，齐浣师兄，你们俩是去哪了？” 齐浣生怕李大可又哭嚎起来，赶忙接过话道：“遇到了障，嗯，大可师叔说那是障。” 李大可点点头说道：“这深山老林的，难免会遇到障，对了，你们俩没遇到吗？” 陆小凉与林暖笙互相看了一眼，二人很是默契的摇了摇头。 李大可瞥了一眼陆小凉手里的剑，忽然惊叫了一声，问道：“你杀人了？” 陆小凉赶忙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 李大可这才长舒一口气，说道：“千万记住了，不到玄境，切不可杀人！连杀只鸡都不行！” 陆小凉重重的点了点头，李大可这才算是饶过了他。 齐浣也听不懂师徒俩说的是什么，于是便笑道：“那我打兔子去了。” “别！”林暖笙与陆小凉同时开口说道，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陆小凉搓了搓手说道：“齐浣师兄，我也歇够了，要不咱们还是赶路要紧吧，镇长还等着你们除妖呢。” 齐浣心中虽然诧异，但陆小凉说的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于是便看向了李大可。 李大可深知自己这个徒弟，此时见他有些怪异，便知其中定然有别的缘故，便也说道：“好，既然大家都不累，那咱们就继续走，暖笙，你说呢？” 林暖笙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陆小凉，说道：“本来就是他怕累，我没事的。” 陆小凉心说，什么都怪我，有我什么事…… “那……那好吧，咱们上路，或许前面有酒家也说不定，只是可惜了尝不到小凉师弟的手艺。”齐浣拍了拍陆小凉的肩头。 陆小凉笑道：“齐浣师兄若想吃，那就到灵济阁或琅嬛阁来，我随时恭候。” “呵呵，好，那一言为定。” 四人再次上路，临出发前，陆小凉伸手从后腰一探，摸出一方小瓷瓶来，悄悄的递给了林暖笙。 林暖笙没接，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金风玉骨丹，你被那鬼……打了一掌，吃一颗吧。”陆小凉说的极为隐晦，因为他算是瞧出了，这林暖笙极好面子。 林暖笙迟疑了一下，蹙眉问道：“你刚才从哪掏出来的？” 陆小凉赶忙拍了拍后腰的海藏宝囊，解释道：“袋子，袋子。” “哦。”林暖笙这才接过了瓷瓶，倒出一粒吞服了下去。 丹药入肚，原本疼痛的手臂，竟然瞬间感到了一股酥麻，林暖笙缓缓的吸了口凉气，只是这一瞬，整条手臂都舒服多了。 林暖笙将瓷瓶递还给他，问道：“这金风玉骨丹我以前也吃过，怎的不如你这瓶？” 陆小凉心说，那是，这可是我自己炼制的，用的可都是琅嬛阁里的宝贝，岂是一般的金风玉骨丹能相比的。 “秘密。” “嘁！” 四人前行，孰不知，便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正蹲着那个女人。 女人揉着额头，显得十分的痛苦，自言自语着，发着令人恐怖的两种声音。 “你为什么不杀他们？” “他们……会……奇术……” “奇什么术！傻子都知道那是骗鬼的，哼哼，别当我不知道，别忘了，现在我俩合二为一，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觉得她是囡囡？哈哈哈……” “你……你笑什么？” “你的女儿也配拿杀生剑？我告诉你，那把杀生剑我有大用，你必须给我抢过来！否则……哼哼。” 女人正要再开口，却忽听身旁有人说话，不由得将她吓的一个激灵，亏得鬼尸身手敏捷，否则真会掉下树去。 “阿弥陀佛，抢不抢的先放一边，请问施主，你们刚才可是欺负小僧的徒儿了？” 女人一步自树上跳了下来，猛然抬头再看，只见刚才那树枝上空无一人。 女人赶忙转头四下望去，却是一回头，正对上了一张绝美的脸庞。 “啊！”女人惊叫一声，身子猛然一跃，已然跃出数丈之外。 可就在她落地的那一刻，身后竟然又传来了他的声音：“我在问你话。” 此刻女人不再躲了，而是瞪着一对煞白的眼，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和尚来，老头声音一响，问道：“你到底是谁？” 和尚唱了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小僧绛曲，请问施主，你们刚才可是欺负小僧的徒儿了？” 凡人篇 第四十一章 阿九 “你……你要干什么？”老头的声音响起，看向绛曲时，明显能够感觉到恐惧。 也难怪他或者她会感到恐惧，自己都已经是鬼尸中的鬼尸了，竟然还没有他快，怎能不叫一只鬼感到恐惧。 绛曲微微一笑，笑道：“阿弥陀佛，小僧讨厌你的声音，请换那女施主来说。” 还是个花和尚。 女人知道他这是在拿自己打趣，心中不免生出了怒火，心中暗道，莫非你也就是比我快一些，修为上定然不是我的对手。 想到这，女人猛然一抬手，一掌打在了绛曲的心口。 这绛曲也是，竟然连避都不避，刚才的速度都去哪了呀…… 绛曲生生的挨了一掌，可说来也怪，他不似林暖笙那样的痛苦，反而还面带着笑意，一脸令人恐惧的笑。 “阿弥陀佛，要不要在天灵上也打一掌？”说完，绛曲将脑袋一低，露出一颗光头对着她。 女人看的直发懵，心说这是见了鬼不成？ 但她咬了咬牙，还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打了下去，这一掌势大力沉，引的山中群鸟扇翅，可见其威力不小。 “砰！”一声闷响，女人的手掌打在了绛曲的头上，当她移开手掌时，绛曲也伸手在头上掸了掸。 绛曲抬头望着她，丝毫不受影响的笑了笑，他道：“打完了？那该小僧出手了。” 一句话，女人吓的浑身一颤，老头声音响起：“你……你至少是太境！这天底下，除了李落凡以外，竟然还有第二个太境！” 绛曲微微一笑，轻声道：“李落凡吗？认识。” 绛曲话音落，同时一掌也打了出去，女人下意识的去接掌，哪知二掌相撞，竟然好似翻山倒海般的劲力，震颤的心脏欲裂。 女人“啊”了一声，飞身摔出几丈之远，还不等她起身，绛曲已然将至，遂即又一掌拍出，重重的拍在了女人的头上。 “嗡”的一声，肉眼可见的一道残影自女人身上分离，绛曲猛然再飞起一脚，将那老头踹到了一边。 老头难以置信的爬了起来，他望着绛曲已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超脱在恐惧之上的恐惧。 “鬼……鬼你也能打着？” 老头微微一顿，遂即惊慌起来，他吼道：“你是莲花魔宗的！你修的是莲花金典！” 绛曲晃了晃手指，笑道：“此言差矣，你一个黄泉门的邪教徒，也配称我们为魔宗？不过听你这话，看来你是一切都明白呀，根本就是看我莲花宗被正派所灭，才故意欺辱我们的。” “我……”老头咽了口唾沫，心说完了完了，事要大了。 他赶忙摆摆手，一脸惊恐道：“不敢！不敢！你们莲花……宗与我黄泉门，两派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故意呢，这……这就是误会啊，哎呀！千错万错都是小老儿的错，你放我走，从此见了你我绕着走。” 面对老头的求饶，绛曲冷笑一声，说道：“此地圆觉寺本为我莲花宗分支，若非小僧今日前来，还不知早已被你灭了门，更可恶的是你竟然强占了他们的今生功德，令众僧死后不入轮回，如此人神共愤之，你说，小僧怎能放你？” “我……”老头一连被他问的语塞，眼珠不断的转着，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如何逃脱。 可如今乃是死局，又能如何…… 老头猛然醒悟过来，似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朝着地上的那女人喊道：“你还想不想找囡囡了？快就我呀！救我呀！我马上告诉你囡囡在哪！” 绛曲略微一沉，心说囡囡是什么，便在此时，他突然觉得背心一凉，那女人的玉手已然摸了上来。 绛曲猛然回头，女人一掌打来，绛曲一步退开，落地之后凝视着这个女人。 “你是个可怜人，你也知道你打不过我，走吧。” 莲花宗的心法名为《莲花金典》，圆觉寺的僧人们起伏求功为的是莲花宗，如今这份功德被老头和女人吸了去，虽说炼成了含有佛家功德的鬼尸，但绛曲的《莲花金典》也能够克制他与鬼尸。 这便叫，一物降一物，也不知陆小凉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懊恼的垂足顿胸。 女人一对白眸烁烁放光，似凶横无比的瞪着，也似楚楚可怜的哀求，隔了一阵儿，她开口道：“请大师放了他，我的女儿囡囡在他的手里。” 绛曲摇了摇头，说道：“不，你的女儿并不在他的手里。” 女人娇躯一阵，似乎有些怒意，说来也怪，她这一怒，身上的纹身尽显，原本的龙象佛尽去，换之而来的好似阿鼻地狱里的鬼。 绛曲口中轻轻念诵了起来，女人苦痛的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拼命的哀嚎起来。 而另一边，那老头刚想趁机逃走，绛曲却一步踏出，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胸口，疼的老头哇哇的直叫。 绛曲念了一阵儿，直到那女人渐渐的适应，遂即鬼纹退去，又换上了龙象佛纹。 “他附在你身时，你们二人共用一心，你感觉的到，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女儿在哪。” 女人死死的咬着唇，怎奈她是鬼尸，根本不会知道疼。 绛曲继续说道：“阿弥陀佛，你如今已是死人，即便真找到了女儿，又能怎样？” 女人两眸一颤，硬生生的挤出两行绿血。 “不过……”绛曲略微一沉，那女人猛然抬起头来，只听绛曲说道：“我佛家有一套秘术，名为‘灵通’，你若是修炼了此法，或许能够寻到你的女儿。” 说完，绛曲狠狠的一踏，老头顿时化为了齑粉，随着月光撒落，成为了世间的尘埃。 女人站起身来走向绛曲，她想也未想便跪了下来，对着绛曲不断的磕头，并说道：“请大师教我，我见到女儿之后，会自行了断。” 绛曲仰起头来看向今晚的月，淡淡道：“今晚的月其实很美，可惜我没有好好的看它，像极了人的一辈子。” 女人似懂非懂，依旧磕着头，不知她磕了多少，直到额头渗出绿血后，绛曲又说道：“你叫什么。” “阿难。” “嚯！这名有些大了，改一个吧。”绛曲笑了笑。 那女人突然一怔，她本想笑，可不知为何竟不会笑了。 她忙说道：“请师父赐名。” “我本名里有个九字，你便叫阿九吧。” “阿九，阿九……” 山路，崎岖，有人家。 四个人看着四道影子，他们知道，天亮了。 再看看山腰上的小屋。 林暖笙问李大可：“大可师伯，这家人户可有问题？” 李大可扫了一圈，疑惑道：“此地偏僻，不该有人家的，或许有问题。” “不会吧……”齐浣虽说是上境高手，可急行一日一夜，多多少少也感到了疲惫，此时可太希望能够歇息一下了。 林暖笙剜了他一眼，说道：“听大可师伯的。” 齐浣苦笑一声，说道：“好好好，大不了再朝前走一段，等上了大道也许会有歇脚的地方。” 齐浣与林暖笙还能坚持，可陆小凉确实已经嘴唇发白，头重脚轻，他本就修为浅薄，又与鬼尸大战了一场，再加上一路劳顿，自然是有些吃不消了。 陆小凉摆摆手，说道：“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谁爱走谁走吧。” 齐浣说道：“小凉师弟再坚持一下，大可师伯说了，越过这座山就能看见大路。”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陆小凉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将两腿一盘，此时只能乞求李大可了。 他看向李大可说道：“师父啊，徒儿实在是没力气了，出门前咱可是说好的，什么大鱼大肉，什么穷奢豪华，徒儿莫不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李大可是老一辈人，最忌讳的就是说不吉利的话，登时虎目一瞪，气道：“胡说什么！” 李大可又看了一眼那人家，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此时天亮，即便有妖魔鬼怪，想必也不敢此时行凶，倒是可以前去看看，哪怕是遇上歹人了，估计也打不过你俩。” 一路上，陆小凉已然瞧瞧的将鬼尸之事说给了李大可，生怕他以为自己的这把木剑沾染了性命。 齐浣本就想要歇脚，自然顺着李大可的话说了下去：“大可师叔说的有理，玄境高手可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继续走，除妖要紧。”林暖笙可还对昨夜心有余悸，谁叫那鬼尸和木剑，硬生生的打落了她骄傲的心呢。 李大可看了一眼陆小凉，陆小凉一撇嘴，摆出一副可怜相来，登时李大可便心软了。 “唉！还是歇歇吧，咱们弄的一身狼狈，还怎么去除妖，不被妖怪除了就是好的。” 齐浣不禁鼓掌笑道：“还是大可师叔说最有道理。” 既然李大可都开了口，林暖笙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她悠悠的叹了一声，说道：“那好，你们留在此处，我先去看看。” 齐浣身为师兄，怎能叫林暖笙涉险，他登时一步站了出来，笑道：“林师妹，还是你留下来吧，若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再做后援。” 林暖笙一想，齐浣师兄比自己稳重，前去倒也无不可，况且男人前去要比女人方便，于是她说道：“也好。” “太好了！终于可以歇息了。”陆小凉与绛曲流浪天涯时，根本不在乎什么形象，他双臂一枕，干脆躺了下来。 李大可一脚踢了过去，怒骂道：“丢不丢人……” 凡人篇 第四十二章 通灵果 齐浣执剑走到小屋前，他轻轻的推开了栅栏，喊了声：“请问，这里有人吗？” 小屋内久久没人回答，齐浣称了声“怪”，这才走进院子里仔细打量一番。 这一打量，齐浣便释然了，实在是这小屋太过破旧，石磨上的推子早已腐掉，就连屋檐下悬挂的干货，也几乎与石头一样了。 齐浣又凑到井边一瞧，那井中的落叶厚的吓人，少说也是积攒了十来年。 显然，这里许久都没有人。 齐浣略微一沉，又看了一眼小屋，不禁摇头失笑，转身离开了院子。 回到三人面前，齐浣耸了耸肩，说道：“里面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别说吃的了，连口水都没有。” “完了完了，我这下要被渴死了。”陆小凉拍了拍肚子，倒也没显得有多害怕。 李大可几人眺望一眼，此刻阳光正好，照在众人的身上，似乎一切都变的明朗。 同一时刻，一束光穿进了满是破洞的小屋，射落在桌上，将一页页的纸照的金光。 笔墨干透了多年，近乎成了炭，但越是这样越能瞧的清楚。 那歪歪扭扭的字，显然不属于大人，那奇奇怪怪的话，显然只属于孩童。 “囡囡听话了娘回。” “难囡难囡难囡难囡。” “心水口囡囡口。” “心吃内。” 双溪镇。 双溪镇十分热闹，往来客商繁多，车马簇簇，大小买卖吆喝声不断，叫人听了便觉得口馋。 陆小凉咽了咽唾沫，李大可笑问道：“徒儿，这双溪镇为师倒是来过几次，你觉得如何？” “可以花银子了！” “丢不丢人。”李大可瞪了他一眼，又回头转向齐浣与林暖笙，他道：“我带你俩去寻那劳什子镇长，放下你俩我们就走了啊，回去云宫路上小心。” 齐浣与林暖笙换了个眼神，前者有些吞吞吐吐，倒是林暖笙朝师徒俩一抱拳，说道：“若是寻个镇长还用的着劳烦大可师伯，那这妖恐怕我俩也除不了了。”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李大可知她是什么意思，便笑着对陆小凉说：“那我们先走一步了，这徒弟太嘴馋了。” 陆小凉嘀咕道：“也不知是谁说的想吃永乐镇里的烧鸡。” “还敢顶嘴。” 齐浣张了张口，刚要说话便被林暖笙打断，她道：“不远送。” 陆小凉看了她一眼，似乎读懂了什么，他坦然一笑，说道：“不送不送。” 说完，陆小凉拉着李大可便淹没进了人群之中，似乎还能听到喜悦的尖叫。 待齐浣彻底感知不到二人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似怪罪又好似不是的说道：“掌门说的话你都忘了？” 林暖笙没有接他的话，齐浣无奈的说道：“掌门说过的，那陆小凉是邪派出身，叫我俩寸步不离的盯住他，你怎的就这样将他放走了。” “可掌门也说了，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监视他不是吗？”林暖笙转头看向齐浣，那冰冷的双眸，瞬间令他清醒过来。 齐浣这时才想到，眼前的这位师妹，可是云宫里的不世奇才，自己与之相比还差的很远。 “算了，反正我们也得除妖，总不能妖不除了吧……” 林暖笙剜了他一眼，说道：“你也知道的，他什么都不懂。” “是啊，小凉师弟才不过是七境高手，连修炼都谈不上，还能有什么恶事可做呢。”齐浣说完，眺望了一眼人群，淡淡道：“走吧，去看看那妖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时辰之后，酒楼中。 酒楼之内，一种奇异的果香压过了肉香，却不见每桌食客上有果，想必是太过好吃都被吃了个干净。 此时，陆小凉抄起一只黄油肥鸡便狠狠的撕了一口肉，那鸡油乱飞，溅了李大可一身。 李大可这次没有怪罪他，而是拄着下巴笑望着他，看他一口一口的吃着鸡肉。 也不知是李大可修为深厚还是他真的不饿，但估计是前者，毕竟任谁行了那么久的路，也都该疲惫不堪的。 倒是陆小凉，此时却精神了许多。 李大可笑道：“徒儿，现在你能说说了吧？” 陆小凉掰下一只鸡腿送到李大可的面前，随手又舔了舔指头，他问道：“说啥？” “小狐狸，别当老子不知道，你小子虽说现在没有上境，可九境高手是逃不掉的。”李大可顿了一顿，又看了看四周，不禁将声音压低道：“说，你为啥要装出一副怂样来？” 陆小凉又抄起桌上红烧鱼，似饿死鬼投胎一样，他抓起鱼神便咬，撕了好大一口鱼腹。 待他吃的噎住时，正要去拿李大可的酒，却被李大可一巴掌打了下来，只见他怒道：“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 陆小凉白了他一眼，赶忙端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这才算是咽了下去。 陆小凉长长的舒了几口气，揉着略微鼓起的肚子，他这才笑道：“师父，那两位师兄师姐，分明就是掌门派来监视咱们的，咱们又何必露了底子，惹他们怀疑呢。” “我猜便是如此，那你又如何令林暖笙对你打消顾虑的？你可是在她面前露了你的剑。” 陆小凉笑道：“林师姐那里我并未去装假，反而一定要真。” “为啥？”李大可一脸茫然，你刚才还说何必露了底子，这会儿又说要真。 陆小凉顿了一顿，脑子里也不知过了什么，他说道：“因为林师姐一直在对我真，她就是真的讨厌我，她也就是真的想救我，这样的人，我唯有真心对待才能换来她的真心，也只有真心对待，才能对的起自己的心。” 李大可突然面露春色，坏笑道：“你该不会是……” “师父快饶了我吧。”陆小凉朝他做了个鬼脸，又继续说道：“至于那齐浣，表面正人君子，但我就是不喜欢他，我也相信这样的人，即便我对他再真，也绝对不会换来他的真心。” 李大可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或许是对的，那齐浣原本只是烟雨阁中的一个小小外门弟子，谁知竟然在小炼狱中大放异彩，一身上境大成的修为展露，从而一步登天成了烟雨阁中的首席弟子。似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想必是绝对不会简单的。” “哦？小炼狱中……大放异彩？上境大成？那他之前是什么修为？”陆小凉察觉到一丝问题来。 李大可挠了挠头，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先不论他原本名声不显，再说了，为师才懒得管器宗以外的事呢。” 陆小凉低头思索起来，一旁的李大可看着他，不禁嘴角一弯，笑道：“徒弟啊，你最聪明了，以后器宗靠你了呀。” 陆小凉点点头，此时一盘肘子落了下来，正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头一瞧，竟是一位可人的小丫头，年岁与陆小凉相差不大，却见她总是带笑，也带着两个酒窝。 “通灵果来喽。” 陆小凉看了眼果子，只见这果子如玉珠大小，通体漆黑，好似上等的黑珍珠，离得老远便香气扑鼻，不禁令人称奇。 “通灵果？好像在哪见过，但这名字我却……”陆小凉自言自语了一句。 小丫头原本已转身要走，许是个话痨，听见陆小凉这样问又走了回来。 小丫头笑道：“敢问小道爷，可知咱们千里之外的云上神宫？” 陆小凉与李大可对视一眼，笑道：“自然知晓，听说那可是座神仙门派。” “好像那里的炼器不错。”李大可没皮没脸的嘀咕一句。 陆小凉瞪他一眼，又转头对小丫头笑道：“莫非二者有什么联系？” 小丫头道：“既然知晓云上神宫，那可知云宫第开山祖师？” “李相生祖师。”李大可脱口而出，惹得陆小凉赶忙对他使眼色，心说这身份暴露的也太容易了。 小丫头似乎没听出来李大可的话中深意，笑了笑说道：“这通灵果便是由李相生掌门所栽种，世上唯独在我们酒楼里能吃到，果肉香甜，脆爽足汁，堪称世间第一果！还有还有！据说吃上一颗呀，修为还会有所增加。” 李大可笑着说道：“哈哈，你这馆子口气不小呀，有没有这么厉害呀？” 小丫头甜甜的一笑，说道：“咱可不是胡吹大气的人，道爷叨上一个便知。” 陆小凉来了兴致，看着盘子里的两颗小果，与李大可一人一个丢进了嘴里。 这果子一进嘴，便觉得好似咬了口西瓜一样，果汁，果香，瞬间于口中炸裂，若非是二人有所准备，赶忙捂上了嘴，非要叫这满嘴的甜水涌出口来。 “这……这也太香了吧！”李大可咀嚼两口，不禁眼中冒光，看着那空空的盘子，心说要不要再来一盘。 可便在他想的时候，陆小凉却是狠狠的呸了一声，将口中的果肉吐了出来，登时朝李大可喊道：“师父，千万别咽，快吐了！” 李大可十分疼爱陆小凉，他说的话，做师父的自然是无不遵从，这像什么话呀…… 李大可想也没想的便吐出了果子，遂即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徒弟，却见陆小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对凤目死死的盯着小丫头。 此时再看小丫头，她那份甜的背后，似乎还有一股辣。 二人互相看了一阵，陆小凉冷笑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这东西我就不说了，是什么你自己知道，既然叫咱吃出来了，就不用给银子了吧？” 小丫头面不改色，依旧保持着可爱，不过目光里却满是疑惑，定了定神她笑道：“小道爷好见识，这顿饭菜咱请了。” “哼！”陆小凉瞪了她一眼，拉起李大可便要走。 哪知二人刚走下酒馆的二楼，却见两个高大的伙计围了上来。 陆小凉略微一扫，便知这二人至少也是九境高手，登时将李大可护在身后，冷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伙计将手巾“挂”在脖子上，赔笑道：“不干什么，老板准备了些肉山，想请两位到后院共饮几杯。” 凡人篇 第四十三章 装神弄鬼 陆小凉左右一看，这一楼的厅堂中，少说也有百十来号食客，登时少了几分惧意，总不至于你敢光天化日下行凶吧？ 不过这些食客此时不知为何，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但又好似极为的享受。 陆小凉瞥了他们一眼，强硬道：“我们若是不去呢？” 李大可虽说不修功法，可毕竟年岁摆在这里，怎么说也是上境高手，对付两个九境高手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李大可也瞧出了其中的猫腻，脑子里飞快的联想一阵儿，他也是器宗阁主，憨厚是憨厚，可聪明也一定是聪明的，登时一想，便知那果子不是什么好果子。 陆小凉一拉李大可的衣角，又抬头说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我们瞧出来了，那就该按规矩走，互相装傻充愣就好了，你们现在又想用强是何道理？” 店伙计笑道：“小道爷误会了，我家老板并非是想用强，只是对小道爷有些好奇，这才想要见上一见。老板吩咐了，若小道爷要走，那我们自然不敢强留。” “哼！谁要见你的老板，鬼才见你的老板呢，恶心！”陆小凉说完，扶起李大可便出了门。 走到馆子门外时，陆小凉又回头瞧了一眼，将店名这两个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花记。” 二人走出一段路后，陆小凉不时的还回头望望，免得被人盯上，可见他行走江湖的本事不小。 “徒弟呀，那是个啥东西啊？” 陆小凉眼中突然闪过一片惧意，顿了顿，沉声道：“书上说，这果子名叫‘千幻’，据说吃了千幻果的人，会眼生幻觉，从而不得自拔。” “不会是误会吧？那果子还挺好吃的。”李大嘟囔了一句。 陆小凉正色道：“师父呀，那果子徒儿见过，还有幸吃到一回呢。” “啥？你在哪吃的？可曾见到幻觉了？” 陆小凉淡淡道：“九黎村，有幻觉。” “九黎……” 师徒俩同时砸吧砸吧嘴，互相看了一眼，便谁也不再说起此事。 “师父，您说这花记老板是个什么人物？人家黑店都开在荒山野岭，他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开在双溪镇里，胆子可真是不小。” 李大可挥挥手，一听“黑店”二字不禁一颤，说道：“你少提了，既然牵扯到九黎村，咱们还是少惹的好，毕竟能一人灭掉拥有二十位玄境高手的村子，那此人定然是位大人物。” “师父说的是，对了，此地离永乐镇有多远？”陆小凉很识趣，闭口不再去说九黎村的事。 李大可揉了揉意犹未尽的肚子，说道：“六七十里吧。” “师父，要是徒儿说，咱们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免得那什么花记老板寻咱们的晦气。” “为师也是这么想，这破地方，打死我也不来了。” “就是，想吃果子，徒弟给师父摘。” “你摘的到么你！” 小楼之上，一位面容皙白的“假公子”，轻摇小扇望着窗外。 店伙计苦笑道：“人走了。” “有趣，那老道士没吃出来，小道士反倒吃出来了？” “是，浅月是这样说的。” 假公子邪笑一声，晃动折扇，一阵轻风吹的“她”眉带春色。 她说道：“这么说，那小道士去过九黎村了。” 假公子刚说完，忽的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她与店伙计的目光同时扫向门口，却见另一个伙计闯了进来。 那伙计气喘吁吁道：“老……老板，快出去看看吧，店里面来了个怪人啦！” 下到二楼，只见一群人丢下了筷子菜肴，都将一桌围了起来。 几名伙计开道，将瞧热闹的人都驱散，跟着将老板请了出来。 假公子摇着折扇走上前，最先看到的是一张幡子，上写着“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栽”。 接着一瞧，只见一位带着漆黑叆叇的老人，将满满一盘子的通灵果，三两口的吞下了肚，随手又将盘子一丢。 这吃相倒不奇怪，怪的是，那盘子已摞的老高，打眼一瞧少说也十来盘。 “只有他一个人？到现在还没事？”假公子问道。 旁边的伙计皱着一张脸，说道：“是啊，点了一盘又一盘，一连吃了十六盘，我说没有了，他就放下一句奇怪的话，我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不就请老板您来了嘛。” “他说什么话了？” 伙计略微一想，便说：“还挺顺口的，所以我记了下来，他说，九天魔神降世间，黎明倒在黑暗前。” 伙计又说：“这话吧，总觉得有些怪，老板，您说会不会和咱们有关？” 假公子细细的品了品这句话，想了一阵儿，她突然眸子一亮，惊叫道：“九黎……九黎！” 她这一声惊叫，引来了老人的侧目，遂即假公子一抬手，大笑道：“各位，平日里没少来捧我花记，为表感谢，今日的一切花销都算在本公子身上。” 众食客一听，这感情好啊，于是纷纷的鼓起掌来。 假公子又笑道：“不过呀，都给诸位销了账，咱店小利薄也经不住，这样好了，咱们就销前一百位吧。” 话音一落，诸位食客们互相看了一眼，突然疯了似的快吃两口，便丢下筷子下了楼去。 叆叇老人也要起身，那假公子一步上前，笑道：“老神仙莫急，您这桌呀，我第一个免了。” 老神仙拱拱手，笑道：“这感情好，那老朽先谢过了。” “不叫事，不过呀，吃白食可是不好，老神仙可否为在下算上一卦？”假公子一撩衣袍坐了下来，轻轻的一抬手，将老神仙也按了下来。 老神仙丝毫没有用力，便也随她一同坐了下来，笑道：“呦，老朽的卦可不准，姑娘若是想算卦，街头有一家‘金口玉牙’，他的卦准。” 假公子被他一语道破了身份，面色不禁一红，不过她自然也能猜到，毕竟能够念出那两句来，定然不是凡人。 假公子笑道：“我又没免他的银子，找他算什么呀，我就找你算。” 老神仙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伸手将桌上的碟子归在一起，让开一处干净的地儿来，说道：“得了，谁叫老朽嘴馋呢，姑娘想算什么？” 假公子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定睛看着那副叆叇，又或者说是叆叇之下的双眸。 她想看清这位老神仙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不过那叆叇太黑，无奈只好作罢。 假公子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我想寻一个人，不知那人在哪。” 若依江湖骗子的手段，要么说上一句“远在天边”，要么说上一句“近在眼前”，故弄玄虚是少不的。 哪知老神仙却开口笑道：“寻他做什么，他都死了多少年了，尘归尘，土归土呀。” 假公子眸子一闪，问道：“哦？老神仙知道我要寻谁？” “不知道啊，老朽的幡子上写的是前知五百年，你若是问十万年八万年前的事，那谁知道啊。” 假公子猛的一拍桌子，身后的几名店伙计登时围了上来，一个个面露凶相，吓的老神仙连连摆手。 假公子知道他在打哑谜，既然你打哑谜，那我偏偏不叫你打，于是强忍了怒意笑道：“老神仙就是老神仙，不错，我正是要打听十万年八万年前的那个人。” 老神仙面露苦色，委屈道：“那这不是难为小老儿嘛，算的不准有啥后果？” 假公子笑道：“老神仙不是爱吃咱的果子嘛，刚巧无了，不过老神仙若是算的不准，那果子呀可就有了，连树根老神仙都能吃到，保准叫您吃个过瘾。” 老神仙喉咙一动，咽了一口浓浓的唾沫，也不知是吓的还是馋的。 老神仙伸手在茶碗里捏了点水，在桌上一洒，说道：“姑娘，果子不果子的不急，先写个字吧。” “装神弄鬼的。”假公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忽的灵机一动，在桌上写了个鬼。 老神仙问道：“写了个啥？” “你不识字叫我写什么？”假公子登时面色一变，心说你在耍我不成？ 老神仙指了指自己的叆叇，说道：“不骗人，真瞎了。” 假公子吐了一口浊气，算是又忍了一次，她说道：“鬼。” “鬼……鬼……鬼……” “鬼啥呀？”假公子有些不耐烦了，毕竟是个大姑娘，哪有这份耐心看你装神弄鬼。 老神仙摇摇头，叹了一声说道：“唉！那人成鬼了，死了。” 假公子登时又站了起来，指着老神仙的鼻子骂道：“你个老王八！说的尽是些废话！用你说那人死了？” 老神仙砸吧砸吧嘴，心说现在的姑娘都怎么了，一个个的脾气都这般大，骂起人来还都是一个样儿的。 老神仙挥挥手，说道：“你且听完。” 假公子是江湖人，见过的人形形色色，自然有一手养气的功夫，于是强压下怒火来，听他继续说道：“鬼为何物？人之魂为鬼，魂字无云也为鬼，你要寻的那人所在之地，有一个‘云’字，但此时那人不在‘云’字的地方，至于他现在是人是鬼，可能要你自己去分辨了。” “云？呵呵，你是在逗我么？天下之大，云字的地方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九，你叫我如何去找？街上便有一家‘吞云楼’，我也要去那里寻么？” 老神仙似乎故意气她，还搭腔了一句：“楼子里的彩云姑娘不错。” “你！”假公子登时一掌打出，隐约可见掌心中泛紫，好似一股气劲讲其缠绕。 眼看着这掌到了老神仙的面前，哪知他突然一伸手，轻飘飘的将她的出掌拨到一边，假公子的掌心渐渐失去了光彩…… 老神仙哑然笑道：“脾气那么大做什么，字卦如此嘛，你若叫我诓你，我自然也能诓，可老朽不想诓。” 老神仙自座上起身，随手抄起了一旁的幡子，他悠悠道：“魔神，呵呵，到底谁是魔谁是神？” 老神仙缓步走到楼梯旁，正要下去时，几名店伙计撸起袖子正要动手，却被假公子一抬手拦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一掌，即便是玄境高手想要抵挡，也绝对不会像他那般轻松的。 一时间看不透他的修为，但只要对方对自己没有敌意，假公子自然也不敢与之为敌。 待老神仙走下楼梯时，依旧可以听到回荡而来的一句话：“四鬼乱神，洪荒临世，日月不存，重立天地……” 凡人篇 第四十四章 王七 “老板，就这么让他走了？” 假公子回过神来，眉头一皱，最终松开，她道：“不然怎么着，咱们不是人家的对手。” 店伙计“啧”了一声，显得极为无奈，他道：“听他的话，总觉得他知道咱们的事。” “知道就知道，咱们九黎村已经没什么秘密了。”假公子悠悠的说着，同时将眼看向窗外，看着老神仙的背影，也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 看世间繁华却不属于自己，看太平景象却暗藏杀机。 此时，一个伙计小跑上来，对假公子道：“老板，那两个道士朝城外去了。” “哦，算了，去就去吧，懒得理会他们。” 伙计道：“老板，这千幻果只有咱们九黎村才有，既然他能够吃出来，那说明他肯定去过九黎村。” 假公子将折扇重新打开，没有扇，而是数起了扇骨。 “去，就去过吧。”假公子显得有些疲惫，似乎不愿意再去想。 “老板，您别忘了，当年灭了咱们村子的，正是一个道士！” 假公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遂即吐了出来，她道：“是啊，咱们九黎村隐于世间，来往之人少之又少，道士若来了又岂会不记得，那么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个小道士就是当年灭了我们村的道士！” “对！” 伙计们听后纷纷点头，可那假公子却突然一笑，笑骂道：“对什么对，你们都是蠢猪不成？那小道士与我年纪相仿，咱们村子是十年前被灭的，莫非他六七岁就能灭我们村子了？” “这……”众伙计想了想，开口说道：“那至少也有渊源。” “嘁！那道士以一己之力灭了我们的村子，与他有渊源的人，岂能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九境高手？不过是一个嘴刁又有见识的小道士罢了，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倒不如去准备车马，天黑之前到不了永乐镇，这个月的工钱就别想要了。” 伙计们一拍脑门，说道：“对了，今日老板要去永乐镇的，可别耽误了栖凤楼开宝！” 假公子摇了摇扇子，说道：“开宝急什么，还尚有三日，重要的，是看看那些大人物！” 说完，假公子又瞥了一眼窗外，看着无数人的脸和影子，她呢喃着：“云……鬼……道士……云……鬼……道士……莫非是……” 永乐镇。 师徒俩脚程倒也算快，此时进了永乐镇后，天才刚刚黄旧起来。 这永乐镇不似双溪镇繁华，来往的客商不多，但却很有烟火气。 按陆小凉的话来说，双溪镇上只有吆喝叫卖声，却不似永乐镇这般，邻里间打着招呼，熟人间道一声关切。 师徒二人行走在街头，忽的腹中咕咕作响，四目一对，同时开口道：“吃点东西吧。” “这回得寻家好馆子，可莫要再碰着什么千幻果通灵果的。”李大可揉了揉肚子，似乎还在挂念着那果子，仿佛正后悔没有吞下肚子里，说不定有了幻觉也不赖。 陆小凉笑道：“哪有那么容易，那果子只有九……算了。” 李大可见他沉默下来，便知这果子的背后或许藏着别的事，反正自己只关心器宗的事，陆小凉不说，自己倒也没那么大的兴趣。 何况，这五年的相处下来，李大可十分了解自己徒弟的心性，陆小凉放荡不羁，略有顽皮，有时压抑，有时孤单，总之最后是善良，李大可相信他也不会害自己的。 “师父，前面有一家馆子！”陆小凉一指，果然在街中立着一间门面，上写着“客满楼”。 李大可点点头，但还是一副高人做派，捻须道：“名字俗套了些。” 陆小凉可不管那些，只要能填饱肚子便好，于是拉起李大可便冲向了那馆子。 还不等二人踏进馆子，便见里面的伙计迎了出来，那伙计满脸带笑，十分热情道：“客官请进，咱们是打尖还是住店？” 陆小凉笑道：“打尖打尖打尖，打打打！” 伙计笑道：“一瞧客官就是饿了，快里面请，咱先来碗热茶，免得吃的一多胃肠难受。” 李大可点了点头，陆小凉道：“不怕不怕，只管上好吃的，我有灵丹妙药，吃的再多也不怕。” 店里的伙计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贼鬼头，一来二去便瞧出来，虽然李大可年长，可还是陆小凉说的算。 于是伙计好一阵的对着陆小凉拍马，什么“小神仙”，什么“小仙长”，什么“小道尊”，就差高呼一声“万岁”了。 待师徒二人落座，陆小凉摆摆手笑道：“海子，都是常跑活的，淹死鱼的话听多了，还是上些肉山的实际。” 店伙计一愣，遂即笑道：“还当小仙长是刚入江湖的呢，寻思着捧上两句好多赏点银子，没想到这春典比咱说的还好，看来是咱打眼了。” 陆小凉朝着李大可一努嘴，后者不情不愿的掏一锭银子来，陆小凉笑道：“不捧银子也少不了，你看着点些吃食，剩下的归你。” 店伙计大喜，一把接过银子千恩万谢起来，不住的说道：“谢谢二位仙长，小的叫王七。” 王七将银子揣好，没魂似的跑去传菜，似陆小凉这手笔，起码顶他三个月的工钱了。 李大可环视一圈，见这里的客人还不少，想必手艺该是不错，他转头看向陆小凉，一脸哀怨道：“徒弟呀，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就这么给了？” “报复一下过去的生活。”陆小凉笑了笑，说道：“师父，你可是带了七千多万……” 李大可一听，登时一把捂上了他的嘴，“嘘”了好久才说：“你小点声！” 陆小凉做了个鬼脸，说笑间，王七端着一碟子冷肉走了过来。 师徒二人一瞧，心说果然没有花银子的不是，这就是够快呀。 王七正要将碟子放下，却忽的被一只大手攥住了胳膊，陆小凉与李大可同时望了过去，却见是一名家将模样的壮汉。 壮汉哼了一声，不满道：“你这小二好没道理，我家少爷等了这么久，你却先给他们上菜！” 王七挣扎几下，怎奈那壮汉的手与火钳一般，死死的攥着自己。 “哎呦，客官误会了，您点的都是热菜，自然会慢了一些，人家这是冷肉，切的自然快了。” 壮汉将王七一推，后者一个跟呛，好在陆小凉伸手一扶，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壮汉嗤笑道：“你休要诓我，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话，不就是看我家少爷没赏银子嘛，呵呵，狗眼看人低。” 王七毕竟是老江湖，知道这个时候辩解也无济于事，于是赶忙卖惨道：“客官当真是误会了，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去后面催一催，让那几个挨千刀的麻利些，可不能耽误了咱们少爷用膳。” 壮汉狠狠的啐了一口，随手抄起了陆小凉桌上的冷肉，他道：“快点！慢了老子烧了你的店！” 王七见状，赶忙将他拦住，赔笑道：“客官，这冷肉是这二位道爷的呀。” 壮汉又是将他推开，毫不讲理道：“怎的，老子也点他一盘不就好了，你再去切来给他们。” 说完，壮汉回头朝陆小凉和李大可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也没意见吧？” “客官我……” 陆小凉见王七还要与他争执，索性站起身来将王七拦下，对着壮汉抱拳笑道：“五湖四海皆兄弟，贫富贵贱都是人，别难为他了，这盘算我们请的，我们等下一盘。” 说完，陆小凉拍了拍王七的肩膀，笑道：“还不快给这位大哥催催去。” 王七嘴角一抽，眼窝子红的泛紫，说话间便觉得鼻头酸辣。 陆小凉凑到他的耳边，笑道：“我们不急，先给他们吧。” 王七顿了顿，朝着陆小凉深深的鞠了一躬，谢道：“王七谢谢小道爷了。” “去吧，去吧。” 陆小凉始终带笑，这也是绛曲教过他的，佛家有千面玲珑，除恶用怒相，普渡用慈相，既然佛祖都如此，那自己更应该如此。 那壮汉端着冷肉，轻轻的哼了一声，便径直的走向另一桌去。 陆小凉这话给足了他的面子，叫他想发作也无从下手。 “徒弟，怕他们作甚，不过是个六七境。”李大可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壮汉，好在这壮汉不是针对陆小凉，否则李大可定然出手教训。 陆小凉一摊手，笑道：“不是怕，是怕麻烦，师父您瞧现在多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吃过了饭菜，赶紧找一家客栈歇息歇息，这一路上可是累坏我了。” 李大可心想也是，自己若是与壮汉争论，难免会有一场风波，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早吃完，也好叫宝贝徒弟多休息休息。 想到这，李大可看向陆小凉的目光都变了。 自己掌管器宗多年，因为性子木讷，虽说得罪不了谁，可也讨好不了谁，以至于门下除了两个杂役以外，便只有一个陆小凉了。 李大可也曾思索过，思来想去，总觉得没有光大器宗，会不会和自己有关，若是自己也懂得恩威并施，也懂得为师之道，是不是自己的座下也会和烟雨阁那样红火。 但他此时倍感欣慰，因为以陆小凉这样的性子，少年老成又不失年轻人的风采，说不定，还真能光大器宗！ 凡人篇 第四十五章 冲突起 李大可再看陆小凉，那是越看越觉得喜欢，甚至觉得能收此佳徒，实乃三生有幸，虽然之前也曾想过，但却没有这一次的强烈。 便在此时，王七那边来回跑了几趟，每一次经过，都会深深的看上一眼陆小凉。 陆小凉倒也不见外，时不时的喊一声“小心”，又或者是道一句“慢点”，二人熟络的像极了多年老友。 王七端着一条烧鱼，正要送给另一桌，忽的一声大喝，却见那壮汉站了起来，一指那鱼横气道：“那鱼端到爷这来！” 王七被他这一嗓子，吓的登时立在了原地，待回过神来赶忙赔笑道：“客官，这鱼是这桌的，您的那条在锅里呐，这千滚豆腐万滚鱼，鱼是要花费些功夫的，您别急呀。” 那壮汉听后长长的出了口气，遂即在身边一位公子模样的耳边说了几句。 那公子点了点头，壮汉猛然一起身，朝着王七便走了过来。 王七见状难免吓的双腿一哆嗦，却见那壮汉虎目一瞪，一把抢过那盘鱼。 “客……客……”王七吓的半天也说不出话来，陆小凉猛的一拍桌子，正要发作之时，却见一道身影抢先冲了上来。 那是一个比温玉初也不逞多让的小胖子，一身肥肉随着跑动而上下起舞，倏然飞起一脚，狠狠的将壮汉踹倒在地，那盘子鱼，说巧不巧的扣在了他的头上。 “滚出去！”小胖子的脸上有些麻子，但发起怒来，都成了增凶的法宝。 “啪！”壮汉那桌的公子也站了起来，他冷冷的瞪了一眼小胖子，遂即负手而来。 壮汉也赶忙自地上爬了起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头上的鱼汤，先是对那公子道歉，忙道：“少爷息怒！少爷息怒！属下只是一时大意，这便出手教训，保准叫他此生难忘。” 公子没有说话，而是砸吧砸吧嘴，遂即一屁股坐在了陆小凉的身边，好似看热闹一样望向小胖子。 陆小凉瞥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厌恶。 那壮汉算是得了授意，晃了晃腕子转身看向小胖子，那对眼神，仿佛要杀死人。 而小胖子则毫无惧意，反有一种无奈，他摇了摇头，叹道：“对你们出手，真他娘的丢人。” 也不知此时是谁，究竟与小胖子是否相熟，不合时宜的来了一句玩笑：“你不会输了吧？” “呸！你爷爷才输呢！” 壮汉的一张脸憋的通红，他失了面子本就恼火，此时那小胖子又如此的看轻自己，又怎能不恼呢？ 王七虽然害怕，但还是站了出来，左求求，右拜拜，那声音弱的和蚊子似的，只听他颤声道：“二位客官……客官……还请别打呀，这打坏了桌椅赔钱是小，哪伤了各位贵人可是赔不起的呀。” 陆小凉在一旁不禁莞尔一笑，心说这王七到底是真怕还是假怕，怎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将赔钱的事说在前头。 “滚开！”壮汉可不管许多，一把将王七拨开，陆小凉顺势伸手将他接住。 还不等陆小凉开口指责，那壮汉已然朝着小胖子出手。 “随便吧……”小胖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反手便是一掌。 壮汉成竹在胸，重拳一击而出，正打在了小胖子的掌心之中。 不过下一刻，那壮汉却变了脸色，倒不是别的，实在是他这一圈仿佛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正在他奇怪之时，小胖子一掌将他推开，反手一指自上而下！ 指尖滑落，带出一丝电光，还不等壮汉再次出拳，便觉得自己浑身发寒，再低头一瞧，却是吓了一大跳！ 自己的上衣与下裤，在中间不知为何被划开了一条口子，正露出了一大块白肉来，壮汉惊过之后，赶忙捂住了该捂住的地方。 “君少卿！你个杀才！这里还坐着篱落姑娘呢！” “君少卿……”李大可呢喃了几句，忽的一惊，再看向那小胖子，满眼尽是疑惑。 陆小凉凑到李大可的耳边，轻声问道：“师父，你认识他？” 李大可说道：“听闻飞鸿剑派出了一个不世奇才，名字与他一模一样，只是不知是否是同一个人。” “飞鸿剑派……天下第二……”陆小凉自言自语了一句。 眼看着自己的属下被人“剥”去了衣物，公子不禁愠怒，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君少卿道：“你死定了！” 君少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很是配合道：“是啊，死定了。” “你！”公子愤愤的一挥袖子，那壮汉羞红了脸，低着头躲到了公子的身后。 他也不是傻子，人家一指能划破自己的衣物，难倒还不能划破自己的皮囊？ 想也不用想，二人之间差出了天地，哪里还敢有之前的嚣张。 公子瞥了一眼壮汉，不禁朝着君少卿冷笑道：“好好好，君少卿是吧，我记下了，希望你也记住我，我叫南凛冬！” “记不住。”南凛冬正打算转身离去，哪知君少卿却说了这样一句话，登时他又转回身来，点指君少卿了半天，最终恨声道：“君！少！卿！” “李达！”南凛冬喝了一声，那壮汉如遭电击一般，赶忙拽着衣裤走了过来。 南凛冬一指屋外，冷笑道：“喊人！” “是！”李达如看死人一样的望了一眼君少卿，遂即大步走了出去，至于他是如何喊人的，便不得而知了。 君少卿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一点，与林暖笙像极了。 正在双方胶着之时，只见君少卿那桌走来一男一女，男的年约双十，女的年约十八，俊男美女好似天作之合。 男的站了出来，笑道：“南凛冬，听说南家出了个败家子，名字就叫南凛冬。” “南家！”在场的食客们细细的嚼了嚼这个名字，忽的反应过来，纷纷放下了银子便逃命似的逃出了馆子。 “师父，这个南家莫非是四大天王世家？” 李大可点点头，面沉似水道：“应该是了，天底下也没有第二个南家会如此有威慑。” 陆小凉听后沉默了起来，因为这个南家与他有些渊源…… 相传上古时期，天降仙人，不仅传下了仙术道统，还收了四个凡人做弟子。 这四人学了仙人无数的本事，助仙人一同驱赶妖兽，拯救苍生。 在仙人仙逝之后，四人因声望与实力滔天，因此而掌管了天下，只因四人后有分歧，不由得分崩离析，这才被后来居上的云上神宫等上古门派所追赶。 后四人知晓，只有大家合在一起才能天下无敌，不过为时已晚。 于是四人各自不传道统只衍血脉，只因门派有门户之见，恐重蹈覆辙，而血脉却可以通婚融合，如此才能更为强大。 果不其然，于后世之中，四人能与天下的仙门分庭抗礼，以至于强大到世人用“天王”来形容。 然而传承千年万年之后，因四大天王世家内的天才迭代，正所谓群龙无首，四大天王世家也因此渐渐的走向没落。 但任谁都不敢小觑这四大家，毕竟也曾是天下的主宰，毕竟也曾是最接近仙人的人。 毕竟若是有一天，这四大家再次将之融合为一，那天下恐怕谁也不是其对手了。 不过这些都与陆小凉来说太过遥远，真正与他有渊源的，乃是南宫无南！ 南宫无南曾是南家之人，因性格乖张而被族人不喜，再加之结交邪派中人，后被驱逐出南家。 也正是如此，南宫无南心中对南家有恨，以至于改了自己的名字。 陆小凉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海藏宝囊，心中再次想起了那片血池，可依旧令他不寒而栗。 南凛冬是个纨绔公子，可他绝不是纨绔傻子，对方说出了自己的出身竟然熟视无睹，那对方的身份定然也不简单。 南凛冬没有急着发作，反而现在要拖延时间，好等自己的救兵赶来。 “你又是谁？”南凛冬邪笑道：“可敢报出姓名，若不敢，报出那美人的也行。” 女子面色一熏，她轻啐道：“天王世家难怪没落，原来尽是些登徒浪子。” “呵呵……”南凛冬干笑了两声，心说这可怪了，胖的不怕我，男的不怕我，现在女的也不怕我，我南家都到这个份上了？ 男的看了一眼女子，那女子点了点头，便听他道：“原本你还不配知晓我们的名字，不过这样又显得是怕了你，呵呵，告诉你也无妨了。” 君少卿看他一眼，不禁满是鄙夷，好似在说，你俩可真像。 “你听好了，什么四大天王世家，可有我飞鸿剑派谭飞的名头响亮？” 那女子也是“噗哧”一笑，美眸波动，说不出的风情与轻视，她道：“南潮观音，苏篱落你可曾听过？” “南潮观音……飞鸿剑派……天王世家……”李大可呢喃了几句，恍然大悟道：“徒弟，我知道了，他们也是来参加栖凤楼开宝的！” 陆小凉点点头，傻乎乎的问道：“师父，他们有钱还是咱们有钱？” 李大可一伸手，在他的头上轻轻的一敲，哭笑不得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咱们快走吧，这些人若是打起来，怕是谁也拦不住的，都是些大人物。” “这也算是大人物？”陆小凉看着与自己相差不大的几人，嘴角一歪，突然站起来喊道：“云上神宫在此，谁敢称第一！” 李大可两眼一闭，心说快让我昏死过去吧…… 凡人篇 第四十六章 冲突中 陆小凉说完，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他，一旁的李大可拼命的拉拽着他，怎奈陆小凉已长的人高马大，他哪里又拉的动。 众人看了他一眼后，同时“嘁”了一声，满脸的不屑显而易见，又转过头来继续对峙。 此时便是傻子也看的出来，云上神宫的名头真的不行…… 陆小凉灰溜溜的又坐了下来，一脸迷茫道：“我们云宫不是天下第一吗？” 李大可满面怒意，气道：“丢不丢人啊你？这些都是各派的器宗高手，咱们云宫的炼器天下第末，你这样喊出去只会丢人，他们会卖你面子？” “我……我哪知道啊！”陆小凉拍了拍脑门，心说丢人丢到家了。 此刻双方对峙了盏茶的工夫，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只见南凛冬微微一笑，遂即大手一招，少说挤进来了百十来号人。 陆小凉与李大可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在问着对方，走不走？ 陆小凉轻哼了一声，许是少年心性吧，他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对李大可道：“我还就不走了，谁还敢动咱们不成？” “倒也是。”李大可想了想，这群膏粱子弟们斗法，大抵都有个界限，总不至于挑起太大的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大可学着陆小凉的模样，抄起筷子夹了口菜，只是这手抖得厉害，夹了半天也夹不上来。 “少爷。”来人之中，一位老者站了出来，对着南凛冬恭敬道。 南凛冬点了点头，一指君少卿等人，冷笑道：“白叔，我叫飞鸿剑派的欺负了，你说今天怎么办吧。” 那名唤白叔的老者站出一步，看了一眼君少卿等人，忽的一乐，笑道：“小小年纪，便是上境高手，有点意思呀。” 君少卿看了他一眼，虽说面儿上依旧镇定，但眼神中却有些许的闪烁。 谭飞嗤笑一声，说道：“孩子打架，输了找大人，嗯，天王世家名不虚传。” “你！”南凛冬气的一哆嗦，正要发作，却被白叔拦了下来。 白叔没有理会谭飞，而是看向君少卿，他笑问道：“小胖子，我知道飞鸿剑派最近出了一位天才，名叫君少卿？” 君少卿道：“正是在下。” “那你爹就是君威喽，他可否和你说过一个叫白依人的？” 君少卿一听，登时暗暗吃了一惊，他平复一阵问道：“莫非您就是当年我派的‘白衣剑仙’，白依人老祖？” 白依人笑了笑，点点头道：“不错，既然论辈分我高你们两辈，那你们对我少爷便不是孩子打架，而是目无尊长了。” 君少卿刚要开口，白依人摆摆手，将他的话打断，说道：“君少卿，你是飞鸿的希望，还望别自误。此事我已经知晓了，那李达嚣张跋扈，你打他也是白打，可你身后的这个人，却是屡次挑衅我家少爷，令我南家颜面尽丧，这笔帐不能不算。” 躲在人群中的李达打了个激灵，心中直骂娘，是少爷叫我嚣张的啊！ 谭飞被他指名道姓，不由得冷哼一声，但白依人辈分很高，自己确实不敢插嘴。 倒是一旁的苏篱落此时站了出来，说道：“白老前辈，你们南家的颜面是颜面，那我南潮观音呢？” 白依人笑了笑，忽的单掌轻轻一晃，众人只听一声脆响，便见苏篱落捂着左脸跌坐在地，一对美眸快要恨出火来。 “好快！”陆小凉低声赞了一句。 李大可说道：“飞鸿剑派嘛，唯快不破，相传他们的剑法很是犀利，一剑可刺出百道剑气。” 白依人负手一笑，一股睥睨之气流传，好似一尊战神一般。 君少卿咬了咬唇，略微思忖了片刻，忍不住悠悠的一叹，说道：“老祖，谭飞是器宗的大才，今次下山我奉命护他周全，还望老祖行个方便。” 飞鸿剑派与云上神宫不同，云宫之中，武修第一，器宗末流，因此器宗往往被他人所不齿。 而飞鸿剑派则不一样，讲求的是剑为上人为下，故而门内的器宗极受推崇，稳稳的压过了武修一头，可谁叫人家会炼剑呢。 “哈哈哈……君少卿，你可知我为何会退出飞鸿？” 君少卿摇了摇头，白依人冷笑道：“便是因为这狗屁的器宗！我辈穷极一生的努力，经历无数生死与日月，却最终抵不过他们的一把烂剑，真是笑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陆小凉低声对李大可说道。 李大可点了点头，心中却甚为酸楚，要是自己能在飞鸿就好了，呸呸呸，不能这么想。 白依人长长的吸了口气，说道：“君少卿，你让开，以你上境的修为，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君少卿说完，单手凌空一抓，不知从拿里抓来一柄长剑。 此剑略有不同，通体绿铜之色，上有一条盘龙缠绕剑身，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古董。 白依人微微一惊，嗓音略微沙哑道：“游龙！” 君少卿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一点，与林暖笙很配。 他单剑一扫，气势陡然直升，丝毫不弱于眼前的白依人。 “老祖，不战而退，当不得飞鸿弟子，还请老祖赐教。”君少卿淡淡的说着。 白依人点点头，也是单手一抓，手中顿时多了一柄白如羊脂凝玉的剑。 李大可一看到那剑，登时一拍脑门，醒悟道：“我说这白依人的名字怎么那么熟，原来是玉髓剑的主人！” “玉髓剑？”陆小凉也是微微一惊，继续说道：“莫非是三百多年前，飞鸿剑派以整条‘无暇玉髓’炼造的那把剑？” “正是！” 陆小凉咽了咽唾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可是绝对的大手笔呀！ 莫说三百多年前，便是三千多年前，能有一块无暇玉髓便是无价之宝，何况是一整条！ 白依人亮了剑，南凛冬冷笑一声，同时大手一挥，与身后的人退出了丈许之外。 另一边谭飞也拉着苏篱落，赶忙躲的远远的，生怕被二人所伤。 “君少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君少卿淡淡道：“快些打，饭菜会凉的。” 陆小凉“噗哧”一笑，心说这可真是个妙人。 白依人笑了笑，玉髓剑遂即正要抬起，只听陆小凉大叫了一声“等等”！ 众人正在疑惑之时，却见他赶忙跑了过去，将一旁的王七扶了过来。 白依人与君少卿纷纷看了他一眼，待他走开，那道迟来的剑气才挥了出来。 君少卿腕子一动，单剑将其挡了下来，同时步子一旋，转身到了白依人的面前。 二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对方砍出无数道剑气，剑气之间相撞，瞬间吹乱了四周的桌椅凳子。 李大可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拉着陆小凉和王七远离，也亏的他们逃的快。这不，正好一道剑气砍来，将他们之前的桌子一分为二。 “好险好险！” 白依人与君少卿对剑数十个回合，忽的长剑一收，转而一掌打出。 君少卿不愧与他师出同门，也近乎在同一时刻单掌迎了上去，只是他这一出掌，便暗道了一声不好。 若论剑法，自己仗着游龙剑还能抵挡一阵儿，可若是比拼修为，那自己可绝不是他的对手。 可惜，当君少卿醒悟过来时，已然为时已晚，二掌相对，君少卿只觉胸内翻江倒海，若非自己强忍住了痛意，非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不过君少卿不愧为门中天骄，他被打了一掌之后，手中赶忙挽了一个剑花，对着白依人便是重重的一砍！ 登时，一股如同神仙之力涌现，君少卿的背后顿时金光大作，好似有位仙人正以剑开天。 “聪明！”白依人道了一声，同时连挥三剑，每一剑都卸掉了君少卿的剑力，三剑过后，白依人一剑轻挑，将他挑飞而去。 君少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陆小凉下意识的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扶起来。 或许是君少卿和林暖笙很像的缘故吧。 直到多年之后，陆小凉才明白，之所以自己会跑过去，不是因为君少卿和林暖笙像，而是因为君少卿和自己很像。 只是一个将孤独写在脸上，一个将孤独藏在了心里。 白依人笑道：“君少卿，你很好，你知道自己的修为和剑法都不如我，唯独你的游龙剑比我的玉髓剑要厉害，所以你便改刺为斩，懂得不拘泥，真的很好。” “老祖才是厉害，竟然能够卸掉他人的剑力。”君少卿被陆小凉扶了起来，说完之后，看了一眼陆小凉。 白依人道：“你出来吧，待在飞鸿，你只能看到飞鸿，待在外面，看到的却是天下。” 君少卿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听陆小凉在他的耳边，故作大声道：“玉髓相传是天火焚世时所留，故而最怕寒了，你剑气太阳刚，不是这老头的对手，亏的你手里的剑是把神器，否则早就着了道。不过这老头虽然修为到了玄境，可他握剑不稳，应该是手有老患，你挑他的手上砍，一准没错！” “……” 顿时，在场之人皆是一愣，那白依人怔了怔，遂即跳脚大骂道：“哪里跑来的兔崽子！胡言乱语什么！”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有本事，你用你的剑来砍我的手！” 白依人不由得被他气笑，说道：“你是疯子不成？” 陆小凉扶住了君少卿，单手一招，一团黑炎浮于掌心，明明是火，可却寒的吓人…… 凡人篇 第四十七章 冲突落 白依人凝视着那团黑炎，不禁冷汗直流，倒不是吓的，而是寒的。 但也是吓的，因为正如陆小凉所说，玉髓的确惧怕寒冷。 “这……这是什么火？怎么会……” 陆小凉跃跃欲试，正要上前时，却见君少卿先迈出一步来。 君少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陆小凉，淡淡道：“你很有趣。” 陆小凉一翻手收回了黑炎，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也很有趣。” “你叫什么？” “陆小凉，我知道你叫君少卿。” 君少卿莞尔一笑，又说道：“难得能和老前辈比试，让我来吧，打完了一起喝酒。” 从一开始，君少卿便注意到了陆小凉。 从衣着上来看，陆小凉是云宫弟子无疑，可即便是有着天下第一仙门的身份，陆小凉却丝毫没有天下第一仙门的架子。 而且无论是谁，都能看的出陆小凉是发自真心的随和，这也是博得君少卿青睐的原因。 “师父不让我喝酒。”陆小凉看了一眼李大可，满脸说不出的委屈。 李大可翻了翻眼皮，那意思就像是说，敢喝我就打死你。 “哈哈……”君少卿笑了，倍觉的这对师徒有趣。 君少卿再将目光转过来，紧了紧游龙剑指向白依人，他道：“陆小凉，我们飞鸿剑派的人，没有因怕输而毁人家剑之说，剑，更是胜过了自己的生命，所以要战，就要堂堂正正的战。” 陆小凉点点头，正色道：“明白，那你自己动手吧，记得，砍他的腕子！” 显然陆小凉还是不明白。 白依人怒视着陆小凉好半晌，似乎被他说中了痛处，直到君少卿挡住了他的视线。 白依人见他将剑挑起拿在手里，就像是童子学剑那般，又恭敬的对自己说道：“老祖，晚辈有一剑，还望赐教。” 白依人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小凉，这才开口道：“你是上境，我是玄境，是要如何赐教？” 君少卿想也未想，开口道：“以命相搏。” “好。”白依人说完，手中的玉髓剑陡然一亮，似乎剑身上覆了一层气劲，这也正是玄境的奥妙。 若说上境是御物，那玄境便是御气，物为死物，气却是活气，二者孰高孰低，自然一目了然。 君少卿见他御气，便将手中的游龙剑缓缓垂下，但这并不是放弃，反而像极了战场之上，大将们斩杀敌酋前的准备。 “飞鸿破天剑诀，十三式，惊梦！”白依人说完，气势更为浓厚，在酒馆里的不少人，已然因抵挡不住这气势而落荒逃跑。 白依人将剑横在面前，顿时一股磅礴之气自体内充斥溢出，吹的他胡须飞舞，好似有千军万马自他面前而过，也正应上了那一个“惊”字！ “出招！”白依人喝道。 “不急！”君少卿回道。 白依人冷笑一声，一剑而出，快如闪电，甚至快过了他脱口而出的那句“狂妄”。 反观君少卿，却是不紧不慢的将剑抬起，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君少卿的心动了，遂即剑也动了。 “流光。” 君少卿“哗”的一下，整个人都变成了一道光，这道光之下，叫人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剑。 白依人瞳孔一缩，猛然将剑一挑，从而变攻为守，只听“当”的一声，二剑相撞，先是光，后是气，再其后是一声声喊叫。 光，是神剑相撞。 气，是上境与玄境的交手。 至于喊叫，则是众人被这剑气顶出馆子后的不甘。 “哗啦……”酒馆顷刻间塌了下来，砖头，瓦块，都化作了尘埃，幸好他人逃的够快，否则定然会被这剑气撕成碎片。 而这满地的废墟，也是验证了这两道剑气的威力。 “嗒！”最后一块石子落下，滚滚浓烟席卷开来，围观的众人赶忙捂上了口鼻。 待浓烟散尽，众人刚要睁开眼，却又见到一束刺眼的光芒。 光芒渐渐消散，最终化作了一个小胖子。 君少卿此时的游龙抵在了白依人的脖颈，而白依人的玉髓却刺穿了他的肩头。 “果然还是白叔的剑快！”回过神来的南凛冬不由得狂喜，他带着身后的随从一同鼓起掌来，那嚣张的气焰越升越高。 “不对！”谭飞扇了扇面前的烟，说道：“你只是刺穿了肩膀，而我们却抵在了你的脖子上，你杀不了我们，我们却能杀你。” 南凛冬嗤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白叔不过是让你一剑而已，难道还非要刺穿他的心不成？” 苏篱落帮腔道：“你这个连一境都不是废物，还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么，白依人不是不想刺，而是君少卿的身法太快，刺不中罢了。” “呵呵，白叔杀人我见的多了，当年的白衣剑仙，你觉得会刺不中？” 正在双方争执之时，却有另一道声音响起，说着于此无关的话。 陆小凉拍了拍王七的肩头，笑问道：“你没事吧？” 王七苦着一张脸，快要哭出来似的说道：“谢谢小道爷关心，小的哪还有心思顾自己呀，哎呀，这……这可咋向老板交待呀！” “那有什么的，我师父……”陆小凉遂即大手一挥，正要去找李大可，却见他早已没了踪影。 他正在奇怪之时，孰不知躲在一边的李大可，正心疼的按着海藏宝囊，同时庆幸自己跑的够快。 “快看！动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将众人的目光又吸引回了二人身上。 白依人的额间渗出一滴冷汗，因为他怕了，只有和君少卿交手他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实力绝对是年轻一辈里的顶尖，甚至，这或许还不是他全部的实力。 “仙术……” 白依人说完，将玉髓剑抽了回来，许是抽剑的剧痛，令君少卿疼的朝他一跪。 君少卿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甚至连手里的剑都没有放下，那剑刃依旧抵在白依人的脖颈上，直到白依人说，输了。 输了，这模棱两可的话，究竟是谁输了？ 君少卿疼的冷汗直流，谁叫那玉髓剑属火，灼烧的他伤口撕裂的痛。 “确实输了。”君少卿一边疼一边笑着说，说完，他收回了剑。 若说白依人在出剑前的目光是轻视，那此时，他已有了钦佩。 他钦佩这年轻人的风骨，真正的剑修风骨！ 他也羡慕，羡慕这年轻人竟然身怀仙术！ “我能问，你的仙术叫什么吗？”白依人将声音压的很低，似乎是为了不给君少卿招惹麻烦，毕竟他人若知晓有仙术问世，定然不肯轻易放过，哪怕他是飞鸿剑派的天骄。 君少卿笑了笑，说道：“流光，是一位神秘高手所赐，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白依人颔首一笑，他知道，君少卿不会欺骗自己，因为这也是剑修的风骨。 “呦！”一声清脆的假惊，众人又将目光移向了另一边，见是一辆马车。 “老……老板！”王七惊叫了一声，遂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马车里的人没有下车，也没有掀开帘子，但里面的人似乎有一双望穿秋水的眼，可以看到这里的一切。 “这还是我的店吗？”马车里的人说话时有些玩笑之意，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店成了废墟。 王七“噗通”一跪，苦着一张脸说道：“老板，您罚我吧。” 陆小凉一听，三步变两步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对着马车说道：“不关王七的事，都是他闹的事！” 陆小凉指向了南凛冬，南凛冬登时狠狠的一瞪，怒道：“臭道士，你想死不成？” “我想死。”马车里的人抢先一步说道，说完，又继续笑道：“南凛冬，你爷爷的饭钱该结了。” 南家，怎么会欠帐？ 南凛冬听后浑身巨震，连那白依人也跟着一惊，此时他已顾不上君少卿，赶忙提着剑小跑而来，对着马车便是深深的一拜。 白依人恭敬道：“原来是花老板的店，我等实在不知呀。” 马车里的人笑道：“无妨，无妨，一个店而已，嗯，也是刚买下不久，这不想着过来换块招牌，哪里知道省事了。” 南凛冬这等纨绔，按理说对谁都有三分傲气，可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敢言语，甚至吓的有些颤抖，只好将目光扫向白依人，祈求白依人能帮自己脱身。 白依人眉头紧皱，许是紧张到口干，令他忍不住舔了舔唇。 “花老板，我南家愿出百倍赔偿。” 马车里的人“啧啧”道：“赔偿什么的不重要，毕竟，我再开店，你家少爷再砸。” “我……”南凛冬吓的双腿一软，亏得扶住了身旁的随从，这才没有跌坐下来。 白依人连忙道：“我家少爷自愿禁足，花老板的店何时开，我家少爷何时解禁，到时亲自奉上贺礼！” 南凛冬一听，叫他禁足，岂不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登时便犹豫了起来。 马车里的人“哦”了一声，说道：“不用，你家少爷不愿意。” 南凛冬彻底吓倒在地，也顾不上先爬起来，连忙应道：“愿意！愿意！我愿意！” “当真愿意？” 南凛冬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咽了咽唾沫，毫不迟疑道：“愿意！” “呵呵，逗你呢，一个店而已，我不在意，等栖凤楼开宝的时候，你多撒些银子便是了，我那好姐姐喜鹊，一赚到银子就高兴。” 白依人见自家少爷懵在原地，不禁重重的一咳，南凛冬回过神来，忙道：“谢谢花老板！谢谢花老板！” 陆小凉此时心中暗暗思忖，这车里的花老板究竟是个什么人，这南凛冬连飞鸿剑派都不惧，却被他吓成了这般模样…… 凡人篇 第四十八章 美人算命 “既然花老板如此大人大量，那我们可否……”白依人说完，将头缓缓的压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审判。 隔了一阵儿，马车里的人故意晾起了他们，不再接着他的话去说，而是又对君少卿说道：“君少卿，我可没惹你吧，这笔帐南家的算完了，咱们也该算算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知道我们的身份？”谭飞似乎在飞鸿剑派中待的太久，竟然没有瞧出来眼前的形势，又或者说，他就是个大傻子。 君少卿肩头中剑疼的冷汗直流，此时听闻这话，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正要答话时，却见陆小凉挡了出来。 陆小凉一指马车，说道：“你这人忒的不讲理，关他什么事，都是那老头要动手的。” 一旁的李大可登时被吓的直咋舌，这马车里的人定然背景深厚，陆小凉如此顶撞，岂不是会惹恼了他？ 李大可“噔噔噔”的飞奔而来，一把捂住了陆小凉的嘴，伸手便拽着他离开。 陆小凉怔了怔，问道：“师父，你拽我干嘛呀？师父，你刚才去哪了呀？” “少说话！”李大可瞪了他一眼。 “慢着……”马车里的人隔了很久才开口。 李大可与陆小凉同时停下了脚步，李大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一个道士，此时心里念起了阿弥陀佛。 马车里的人笑了笑，一开口便是令众人一头雾水，他道：“我觉得你说的对，那诸位可以散了，但这位你一定要留下来。” “你再说一遍？”李大可一改软弱，陡然硬起了身板，回过头来凶狠的瞪着马车，好似要吃人一样。 马车里的人还未开口，倒是南家不禁大松了口气，那南凛冬不由得冷笑一声，暗道，叫你小子多管闲事。 南家人不傻，既然马车里的人都发话了，自己还不赶忙借坡下驴，离开这是非之地，难道会嫌今日丢的人不够么。 南凛冬朝着马车鞠了一躬，又是大手一挥，带着随从慌忙逃离，同时也狠狠的剜了一眼谭飞。 谭飞也不示弱，朝着南凛冬一阵坏笑，又摊手说道：“既然没有我们的事儿了，那我们也走吧，少卿，你怎么样？” 君少卿摇了摇头，以游龙剑撑着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陆小凉，他弱声道：“你们先回客栈。” “那……”谭飞本想问一句“那你呢”，可他瞧了一眼那气派非凡的马车，又转了口风道：“那好吧。” 谭飞与苏篱落互相看了一眼，这二人心里明白，这事既然已经转到了他人身上，那自己又何必逞英雄。 谭飞与苏篱落齐齐的转过身去，头也未回的便离开了，此时只剩下了三人一车，当然，马车旁的随从侍卫们便不提了。 陆小凉可是比李大可的命还重要，一听对方要留下陆小凉，登时怒火烧红了脸，他道：“管你是何方神圣，敢强留老子徒弟，老子就和你拼命！” “李前辈，误会了不是，呵呵，也怪我说的不清，我的意思是，想邀请这位小道士一聚，可是绝没有强留之意啊。” 李大可岂会相信他所说，但这嘴张了一半，心中登时又暗暗一惊，自己穿着云宫的道袍，能被认出是云宫的人这不难，可自己在云宫中默默无闻，居然能够被他一口道破身份，这便是天大的怪事了。 不过李大可顾不上这些，而是紧了紧拉着陆小凉的手，强硬道：“我徒弟没工夫。” “哦，这样啊……”马车里的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君少卿，那咱俩来算算账吧。” 君少卿满不在意道：“那就算算吧。” “等等！”陆小凉突然喊了一句，他想去甩开李大可的手，可李大可越抓越牢，无奈陆小凉道：“没事的，人家真诚邀约，咱们不去岂不是落了人家的面子，又落了咱们云宫的威风。” 李大可眉头一皱，长吸了口气说道：“你这傻小子，那人你都不识得，他为何要无缘无故的留你，你自己想想。” 陆小凉咧嘴笑道：“师父说的对呀，人家都不识得我，又怎么会害我呢。” 说完，陆小凉挣脱开了李大可的手，正要走过去时，却又被君少卿拦了下来。 君少卿道：“你不用去。” “干嘛不去，与他说说话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多大的便宜。”陆小凉见他还要再劝，便转头对李大可说：“师父，先带他疗伤吧，包袱里应该还有金风玉骨丹，先服药吧，何必多疼上这一阵儿呢。” 陆小凉对着君少卿笑了笑，用手挡住了嘴，偷偷道：“伤好了一起喝酒。” 君少卿怔了怔，遂即大笑道：“伤不好也喝，但是你不能去。” “你小点声儿……”陆小凉偷偷的看了一眼李大可，又笑道：“没事，没事的。” “徒弟你……” 陆小凉可不想再听他的唠叨，此时他好奇死了马车里的人，究竟这人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 莫非……与绛曲有关？ 倒不是陆小凉胡乱猜，他这一辈子认识的人不多，大多数都在云宫里了，至于江湖上的，怕是只有那个自小相依为命的师父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猜想，陆小凉才如此极力的想要与他见上一面，当然，亦有君少卿的缘故在里面。 陆小凉几步走到马车旁，君少卿想要阻拦，可受了伤的他，哪里有陆小凉这等灵活。 旁边的侍卫们见他冲了过来，赶忙伸手将他拦下，却被马车里的人呵斥了一顿。 “胡闹，我邀请的客人你们拦什么，还不请他上来。” “啊？”侍卫们一脸的惊讶，好似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陆小凉笑着将他们的手一拨，麻利的跳上了马车，当他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时，那一幕，令他有些呆了。 那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面容略粉，好似桃花，说是比绛曲还俊俏也不为过。 陆小凉不知为何会红了脸，惹的公子莞尔一笑。 不过下一刻，陆小凉的心思则不在公子身上。 因为这马车内极大，也极为奢华，一水儿的黑檀沉香，这也是陆小凉惊呆的原因之一，看来他果然是个呆子…… “这……这……” 公子见他望着自己发呆，不由得捋了捋鬓发，嘴角一弯，笑的像只斗胜了老虎的狐狸，也不知他为何会自鸣得意起来。 “咳咳……”公子轻咳了两声，同时羞红了脸，那意思很明显，你别看了，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哪知陆小凉一咽唾沫，蹭的跨进了车舆，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险些撞进了公子的怀中，吓的他赶忙朝旁躲了开去，同时脸上的红又深了几分。 “你……你干嘛！” 陆小凉一下子扑在了车内的一张茶几上，他散发着浓烈的痴迷，喃喃道：“这可是上好的离阳木！” 陆小凉又抚摩着车框上的金饰，更是吃惊道：“避尘金精！” 他扫视了一圈车内，就是没有将目光落在公子的身上，这令公子好不气恼，若非有事要问，非要一脚将他踢下马车不可。 “你！”公子强压下了怒火，心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这么一个大美人，还不如那些木头金子？ 这公子正是双溪镇上花记的老板，同时也是一个女儿身，只因容貌太过美艳，无奈只好做公子打扮。 可即便装扮成了男人，却一样惹人注目，唯一一个对此无效的，恐怕就是陆小凉了。 陆小凉见她生气，不由得诧异道：“怎么了，兄弟？” “兄……”假公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气，不能气，他是瞎子，他是瞎子。 假公子平复了一阵，挤出一抹强颜欢笑，说道：“你叫什么？” “陆小凉，你呢？” “花笙。” 陆小凉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傻气，竟然下意识的笑道：“我吃过！” “你吃过？”花笙被他气的胸前起伏，心中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非要他上车？ 花笙干笑两声，还是赶紧问正事才对，问完了，便叫这傻小子滚蛋。 “九黎村，你去过吗？” 陆小凉微微一惊，便是这一瞬间的变化，被花笙尽收眼底。 她是生意人，一眼便瞧出了陆小凉的反应，登时紧跟了一句：“哦，你果然去过。” “你……你怎么知道？” 花笙笑道：“我算出来的。” “这么厉害？”陆小凉想了想，这人好生厉害，居然能够算出来自己去过九黎，看来是瞒不住了。 花笙则是心说，这傻小子该不会真信了吧？ “我……”陆小凉悠悠一叹，苦笑道：“我确实是去过九黎村，既然你能算出来，那我也不瞒你了。” 花笙心中暗叫一声，这傻小子居然真的信了！ “呃……好，你是什么时候去的九黎村？” 陆小凉略微一想，说道：“差不多十年前吧。” 花笙心头猛的一跳，因为这个时间，正是九黎村灭村的时间！ 花笙赶忙追问道：“你可知道，九黎村被灭了村？” 说完，花笙注视起了陆小凉的眼睛，他想从中看出真相，又或者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可是陆小凉却是满面愁容的一叹，说道：“唉！我不想提了，你不是会算么，心知肚明的事干嘛还要问。” “我……”花笙被他噎的险些咳出声来，亏得生意人脾气好，这才气笑道：“我算一次要费些工夫，你自己快快招来，免得我去算。” 陆小凉抬起头来，与之四目相对，花笙的眼神满是坚定，陆小凉眼眸一柔，问道：“你是九黎村的人？” 花笙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想知道？” 花笙这次没想，但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小凉叹了一声，说道：“好吧，那我告诉你，其实我去的那一次，正好看到了村子被灭。” “你说什么？”花笙猛的一惊，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因为这是她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仿佛触摸的到，仿佛聆听的到。 凡人篇 第四十九章 喝酒吃肉 “那年，我才六七岁，随师父去蜀中郡，都怪我在走山路时贪玩，不慎坠落了山谷之中，幸好落在了一棵老树上这才没事。”陆小凉回忆起来，忍不住将眼眸闭上。 陆小凉与绛曲看傻了眼，忽的天降天火，仅是热浪便吹的人浑身灼烧。 天火滚滚而来，比风还要密，比雨还要急。 落在屋顶，焚烧成堆，落在人身，焚烧成柱，落在水中，焚烧成海。 无穷无尽的天火降落了足足一刻钟之久，师徒二人从恐惧看到麻木，从漫天哀嚎听到木燃作响。 那一刻，师徒二人真的恐惧了，哪怕是绛曲这样神仙人物，也是面对天火时倍感无力。 “天火是谁放的？” “谁放的？天火，自然是天上落下来的。” 花笙狐疑的盯着陆小凉的眼眸，但看了许久，确实只看到了一种不忍和拒绝。 “听说是个道人放的。”花笙试探性的说着。 陆小凉怔了怔，突然笑道：“这怎么可能，谁若有这样的本事，世上谁人不知？” 花笙不禁微微错愕，陆小凉说的不错，她一直以来都陷入了迷障之中，只想着那道人是谁，却不曾去想过，这道人是否真的存在。 可当她想到这，又不禁自嘲一笑，因为那道人正是她自己看到的。 花笙，是九黎村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碰巧那日她离村到山中玩耍，才躲过了这生死一劫。 而在她出村之时，碰巧遇上了一个陌生的道人与她擦肩而过，而在村子被灭之后，却不曾发现那道人的尸骸。 于是花笙认定，那道人定然与村灭有关。 “不对！”花笙想了想，倏然出口将他打断，皱眉道：“你撒谎！” “我有这必要吗？”陆小凉苦笑一声，便将头埋进了双膝之中。 花笙咬了咬唇，本想去反驳，可陆小凉说的也不无道理，他确实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于是花笙又问道：“既然你去时村子已灭，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千幻果的。” 陆小凉猛的一抬头，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忙说道：“你太厉害了，这都能算到？” “……”花笙抿了抿嘴，似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说道：“别总叫我算，你自己说！” 陆小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他回忆起来，渐渐的，脸上蒙上一层恐惧，他说道：“那时我与师父赶路，因为调皮便故意将师父甩在了身后，后来却在山中迷了路，再后来遇到了一个特别坏特别坏的小丫头，她将千幻果给我吃了，结果我就……” “你……你不是道士吗？”花笙惊的猛然起身，亏得那马车够大，否则还不撞坏了头。 花笙的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不过陆小凉却是没有发觉到，反而大大咧咧的笑道：“以前是和尚，现在是道士，师父说过的，既然都是出家，在哪里也都一样啦。” 花笙惊的小嘴大张，大到几乎可以放下一个鸡蛋，因为也确实足够震惊，毕竟陆小凉的话，令她想起了在十多年前，曾出现的一幕。 那一幕，那座山，那条溪。 丫头蹲在溪边，水中倒映出一颗光头，光头问，这里是哪里。 丫头说，就不告诉你。 光头问怎么才能告诉我。 丫头说，吃了这个果子，我就告诉你。 光头吃了果子，却不知为何会神智错乱，看见了地狱，看见了鬼，看见了獠牙的妖兽，看见了一条满是血的河。 结果，光头吓的掉下了山，也吓坏了丫头。 “哎呀……哎呀……”李大可背着手，在马车前不停的打转。 一旁的君少卿很是可怜的问了一句：“老前辈，小凉不是说有什么丹么？怎么还不给我吃？” 李大可停下脚步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气道：“烦着呢，别说话！” 君少卿莞尔一笑，便如他所言，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正在二人担忧之时，却见陆小凉一步自马车上跃了下来，样子，很是帅气。 李大可慌忙冲了上去，摸了摸陆小凉的脸，摸了摸陆小凉的肩，摸摸这，摸摸那的。 陆小凉看了一眼李大可颤抖的手，心里很是感动，他知道李大可有多担心自己。 “师父，我没事的，里面的哥哥可是个好人。”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呀。” 李大可说完便点了点头，他将陆小凉挡在了身后，又对马车里的花笙问道：“阁下，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花笙隔着帘子看了一眼陆小凉，她笑道：“这个自然，我又不是强人，拦你们作甚。” “痛快。”李大可冷哼一声，拉着陆小凉便走…… 君少卿拄着游龙快步跟上，三个人，逐渐的离开了花笙的眼，花笙一直看着三人走后，这才将挺直的身子一松。 “老板，要不要跟着他们？” 花笙有气无力的依在车壁，挥了挥手说道：“跟上去，别叫他们发现了。” “是！”一名侍卫顿了顿，赶忙小跑追了上去。 友涧客栈，外。 日头渐落，天已微凉。 客栈外有一处摊子，老板是对花甲老夫妇，拿手的绝活便是一锅酱牛肉。 据说配上烧刀子，更能引出牛肉的香味，回味起来，叫人不想别的肉。 不过今日的酱牛肉却是一点也不剩，来了几个客人都空手而归。 老夫妇也是无奈，只能朝着陆小凉和君少卿一努嘴，客人再一瞧，嚯，少说二人的桌上堆了十来斤。 “这肉真好吃！我可没这份手艺。”陆小凉拣了两片牛肉放进嘴里，肉烂筋弹，唇齿留香，叫人当浮一大白才过瘾。 陆小凉与君少卿碰了一碗酒，后者似乎是酒中老手，但前者嘴上说第一次喝，可看起来却不像。 只见陆小凉饮酒后不急着吞下肚子，而是先于口中回味，忽的喉咙一动，再由舌根送下。 君少卿笑了笑，问他道：“你不是说你第一次喝吗？” 陆小凉笑道：“第一次和你喝而已。” “这是废话。”君少卿顿时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角红了起来。 因为他连自己都忘记了，上一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 但这并不是他红了眼睛的原因，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上一次。 陆小凉又抿了一口，笑道：“之前和师父喝过，不是现在的师父，我有两个师父，一个是和尚一个是道士。” 君少卿一听，险些一口老酒呛进喉咙里，猛咳了半晌这才好些。 他笑道：“你说真的？那也太那个了吧？” 陆小凉摆摆手，说道：“我也不懂，反正我拜的是师父，又不是佛祖道尊，管他那些做什么呢。” “洒脱！”君少卿端起酒碗递了过去，二人一碰杯，酒肉又下了肚。 陆小凉长长的哈了口气，他摇了摇头，说道：“那个谭飞和苏篱落是什么来头？” 君少卿道：“飞鸿剑派和南潮观音的器宗弟子，来栖凤楼开宝的。” “哦。”陆小凉继续问道：“他们很厉害吗？” 身为器宗弟子，陆小凉自然很是好奇，他们都是年轻一辈的器宗弟子，也不知自己比人家差了多少。 君少卿想了想，说道：“我并非器宗弟子，他们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但我却知道，谭飞可以双炉炼宝，堪称年轻一辈里的天骄了。” “一下，炼，两件？” 君少卿点了点头，他看着陆小凉吃惊的样子，心中便知他难以置信，孰不知，陆小凉吃惊是吃惊，不过是吃惊的那谭飞，怎么才一下炼两件。 在云宫之中，李大可教授陆小凉时，那都是一心六用。当然，陆小凉也很是争气，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六炉炼宝也成了三次。 虽说大多数是失败的，可也不至于双炉炼宝就成了天骄吧？ 陆小凉砸吧砸吧嘴，心说这君少卿莫不是故意示弱？ 不过他又赶忙否定了这个想法，还不断暗骂自己小人之心。 “来，我自罚一碗。”陆小凉咕咚咕咚便灌了一碗，看的君少卿莫名其妙，心说你不会是骗酒喝吧，好端端的罚什么？ 放下酒碗，陆小凉悠悠一叹，说道：“当真是羡慕你们飞鸿呀，器宗弟子地位尊崇，哪像我们云宫，整个器宗上下就只有四个人。” “不少了。”君少卿也着实是不会安慰人。 陆小凉翻了翻眼皮，说道：“还有两名是杂役……” “那确实是有点少。”君少卿干笑两声，又将话锋一转，自叹道：“我也羡慕你们云宫呀，武修弟子为尊，这才对嘛，与人拼命比的是修为功力，又不是比炼器，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仙门！” 陆小凉瞥了瞥嘴，他这么说完，心里却是更难过了…… 二人吃喝了一阵，陆小凉突然笑道：“从这顿酒开始，咱们算是朋友了吧？” 君少卿怔了怔，遂即笑着摇头，将陆小凉看的一懵时，君少卿道：“从你为我说话的那一刻，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陆小凉笑了笑，将酒碗拿在手中，看着因天色擦黑而混浊的酒，他收回了笑，沉声说道：“君少卿，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飞鸿剑派年轻一辈里的天骄，手握神剑游龙，走到哪里都有人听过你的名字。”陆小凉自嘲一笑，说道：“而我，在云宫之中，很多人，不，所有人都会看不起我，我知道，他们认为我不属于云宫，我是外人，一个外来的和尚，长了头发就是道士了？” 凡人篇 第五十章 晚 “我十七岁，九境，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吧？已经能和玄境高手对招而不落下风，你说你多叫人羡慕。” 陆小凉说完一乐，鼻子里挤出了两个大泡，也不知是哭的还是笑的。 君少卿张了张口，又沉下心来想了想，说道：“老祖虽是玄境修为，可他年岁已高，再加上早早的脱离了飞鸿，故而剑法不精，实际算起来也就是上境大成的修为。” 陆小凉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笑道：“已经很气人了好不好？” “但……”君少卿一伸手，按住了他的酒，因为他感觉到陆小凉还有另一番意思。 忽的，君少卿正色道：“陆小凉，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夕阳落下，带走了世间最后的光明，老叟本想挂起油灯，可老妪却说，肉都没了你还卖个啥。 老叟说，有人经过也会多看咱的摊子两眼。 街头上卖主食的小贩纷纷开始收拾起家伙，等着回到家里，和家人一同分享卖不掉的东西。 人来人往渐稀，卖柿子的小贩还在吆喝，似乎在替陆小凉回答“是”。 直到嘈杂声渐弱，陆小凉饮进了碗中酒，他看着君少卿的脸和眼。 小胖子，大眼睛，他突然笑道：“我不配呀。” 月起，星稀，多云。 陆小凉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正瞧见李大可坐在床上，看见陆小凉回来，顿时又喜又怒。 李大可渐渐的收回了笑容，气恼道：“你喝酒了！” “喝了点。”陆小凉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随手将房门关上，他很是自觉的坐到李大可的对面，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李大可拍着大腿怒道：“你自己的情况还不知吗？今日是十五！” “嗯。”陆小凉的脸蛋通红，显然喝了不少的酒。 李大可叹了一声，愁道：“还记得那年那月的十五，你突然发狂起来的样子，若非为师以密阵封住了你体内的狂动，说不准，你早就……” “不省心！不省心！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平日里随你怎么喝，可每月的十五前后，你滴酒都不能沾！酒会令你意乱神迷，说不准那密阵也会松动！” 陆小凉笑了笑，两步挪到李大可的床上，他一把搂住了李大可，笑道：“师父，忍不住啊，真忍不住啊，难得有人将我当朋友，此情此景，唯有性命与酒可配。” “胡说八道！”李大可嘴上不满，可却听的出来，他的怒气消散了不少，怎么说也是宝贝徒弟嘛。 李大可渐渐的愁云散开，说道：“安心睡吧，为师今日守着你，你若发起狂来，为师再以密阵为你封印，呵呵，咱们器宗打架不厉害，玩阵法可是头份的。” “嘿嘿，师父真好。”陆小凉傻笑一声，手，不经意间摸向小腹，他知道，在道袍之下，藏着一座“诛神封魔阵”。 在陆小凉的认知当中，阵法大致可分为九个等级，诸如那南宫无南所使的“小五行困兽万剑阵”，也不过是第六等，而李大可所布下的“诛神封魔阵”却是有第八等之强！ 李大可惋惜的一叹，看着徒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小凉啊，真是难为你了。” “什么？”陆小凉没有听清。 李大可继续说道：“小小年纪就被封魔阵封印，成年后才开始修炼，本就比他人慢了一步，学的又是以炼器为主，老实说，你能到九境为师都觉得你好厉害的。” 陆小凉摸着小腹没有说话，他又何尝不想和别人一样，成为他人口中的天骄，可惜他做不到。 他能做到的，只是笑。 师兄弟欺负他时，陆小凉只能笑笑。 受尽白眼时，陆小凉只能笑笑。 林暖笙埋怨他不会御剑时，陆小凉只能笑笑。 君少卿想和他做朋友时，陆小凉也只能笑笑。 笑笑，笑笑，陆小凉笑着睡着了…… 睡梦里，一句一句的梦话，吵的叫人想和他一起笑。 师父，我不想装了。 师父，我想解开封印。 两声师父，两个人。 清早，一抹光射落了窗子上的小虫，也同时照醒了陆小凉。 陆小凉揉了揉睡眼，还未彻底的醒来，却被一阵急促的叩门所惊。 “谁……谁呀……”陆小凉狠狠的伸了个懒腰，便迷迷糊糊的朝门口走去。 他想也不想的便打开了门，哪知一股奇香扑面而来，也唤醒了他七分的睡意。 陆小凉看着来人，忍不住惊叫道：“花大哥！” 门外的花笙看了一眼陆小凉，又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猛然问道：“昨晚出了什么事？” “昨晚？昨晚怎么了？” 花笙愤愤的一跺脚，绕过他走进了房内，一指李大可的床上，问道：“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血迹？”陆小凉回过头来一看，果不其然，从床上到地上血迹斑斑，桌子凳子倒了满地，好似这里有人发生过争斗。 陆小凉惊叫了一声，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看着那干涸发黑的血迹，急得直跺脚道：“师父！糟了！师父呢！师父……” “别吵！”花笙又问道：“昨晚你可曾听到了什么？” 陆小凉只是呢喃着“师父”二字，倒不是他不急，而是这一幕，他曾见过。 那一次陆小凉醒来，发现李大可身负重伤，据他所说，陆小凉半夜突然发狂，力大无穷，修为高的吓人。 陆小凉突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吓坏了一旁的花笙。 花笙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非要喝酒……” “酒？”花笙摇头苦笑一声，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 昨日，花笙派手下跟踪陆小凉到了客栈，哪知在清晨时，却发现了手下的尸体，浑身并无外伤，只是被人震碎了内脏。 花笙的手下，都是九黎村的幸存村民，对她而言，哪一个都是亲人。 而亲人惨死，她又怎能坐视不管，于是便找上门来。 “都怪我，都是我干的！”陆小凉痛苦的捶打起自己的脑袋，恨不得现在便一头撞死在墙上。 花笙一把将他拉住，嗤笑道：“你说的是什么鬼话，这管你什么事。” “你不懂，你不懂的，定然是我昨夜发狂，这才伤了我师父，只是不知师父现在在哪，我……我……唉！”陆小凉又狠狠的给了自己两巴掌。 “你发狂？”花笙不由得讥笑道：“就凭你么？” 陆小凉红着眼道：“你不懂的，每月十五我都会发狂一次，幸亏师父为我布下了封魔阵，可昨日我却喝了酒，封印或许松动，所以我才会发狂伤了……” 陆小凉不愿再说下去，只觉得脑子一昏，便瘫软的坐了下来。 花笙瞧他这副样子，不禁恼怒，她心中知道，自己的侍卫至少都是九境高手，再加上九黎村的秘术，莫说是面对上境，便是面对玄境都至少可以保命。 说是陆小凉做的，打死花笙也不会相信。 花笙一脚踢在陆小凉的身上，恨声道：“像个什么样子，你不是说我会算么，我便算出来了，此事与你无关。” “你当真？”陆小凉哭的一对凤眼肿的老高，此时一抬头，活像一只顽皮的猴子。 花笙被他那模样逗得“噗哧”一笑，说道：“废话，当然是真的，只是为何不见李前辈，确实有些奇怪。” 陆小凉用袖子擦了擦眼，听她一说，自己再略微一想，还真是这样，若昨晚是自己发了狂，即便自己对李大可下了手，那李大可又为何会不在这里？ 想到这，陆小凉与花笙对视一眼，前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面，花笙遂即也反应过来，一张玉面“腾”的通红，她赶忙转过身去，气的直跺脚道：“你这登徒子……你怎么不穿……不穿……” 陆小凉“哦”了一声，心说真是矫情，这不是穿着亵衣嘛。 “快穿上！” 陆小凉一边穿上道袍，一边对背着自己的花笙说道：“花大哥，你好厉害呀，居然能够算到我师父出了事。” 花笙干笑两声，说道：“不算什么，倒是你才厉害，睡的和死猪一样。” “……” 陆小凉整理好了衣衫，他走到床边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看着血迹从屋内延伸至了窗外，陆小凉不禁诧异道：“怪事。” 花笙回过头来，只是略微的看了一眼，便也与他神态相同，说道：“确实奇怪，你瞧，这窗子还是好好的，若是发生了打斗，谁又会在情急之下，还想着将窗门好好的关上呢。” “所以，这血迹应该不是我师父的，而是一个受了伤的人，自窗外进到屋内！” 花笙看了看四处散落的物品，尤其是地上的茶杯茶壶，她又笑道：“你瞧，若真是打斗，那这些瓷杯又怎会不碎，看起来，倒像是被人胡乱的放到地上。” 陆小凉点点头，很是认同道：“说的对，其实有一点是最容易想到的，昨晚若真有打斗，我又怎会不醒呢。” “你是死猪呗。”花笙笑了笑。 陆小凉微微一怔，他似乎觉得，花笙的这个笑，自己在哪里见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对了，花大哥，你来找我就是这事吗？” 花笙突然面色一沉，摇摇头道：“不是，我的一个侍卫死了！” “死了？”陆小凉暗暗吃了一惊，昨晚到底有什么秘密，昨晚究竟出了多少事？ 凡人篇 第五十一章 飺 “那侍卫本来是我派出保护你们师徒的。”花笙不由得扯了个谎，总不好说是自己跟踪你们的吧。 花笙眉头一皱，咬着牙道：“可今早却被人发现腑脏碎裂而亡，更奇怪的是他浑身发白，好似被人吸干了阳气。” “竟然有这种事？”陆小凉暗暗想着，突然开口道：“来时，我遇上了黄泉门的妖人，他们倒是有一种秘术能够吸人阳气，可黄泉门的人以养尸为主，本身修为平平，你那侍卫是个什么修为？” “九境。” 陆小凉摇摇头，说道：“又不像了，黄泉门的秘术是将人吸干阳气而亡，既然能够如此，又何必费力震碎他的腑脏？何况，你那侍卫是九境高手，便是面对上境大成也有一逃之力吧。据我所知，黄泉门因邪术有违天道，故而门内人修为不高，顶了天儿也就上境。” 花笙略微一沉，不禁惊讶于他所知甚广，她顿了顿说道：“莫非是遇上了两个人？” “这又不可能了，要么吸干阳气而死，要么震碎腑脏而亡，除非你那侍卫又死而复生，否则谁会对一个死人出手。”陆小凉分析起来条理很是清晰，只需三言两语，便又将花笙带进了另一个难题之中…… 陆小凉道：“你那侍卫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花笙想了想，说道：“也好。” 二人出了客栈，陆小凉一瞥，正瞧见了昨日的酒摊老夫妇，他不禁奇怪道：“怎的，大爷大娘出摊竟然如此之早，呵呵，这银子是赚不完的。” 昨晚天黑，老夫妇年迈，又哪里看的清楚陆小凉的脸，故而现在也没将他认出来。 老叟气道：“哪里是出摊，我们是来收摊子的，昨晚来了两个少年，将咱的酒也喝干了，肉也吃没了，尤其一个小胖子，到了子时还未离开。” “可不是嘛，这小胖子也忒的嗜酒如命了，我俩实在熬不动了，便一想，反正酒肉也都无了，倒不如先回家里睡觉。” 老叟哼哼两声，一指摊子下的一堆破木头，没好气道：“那小胖子昨夜不知发的什么疯，早上我俩一来，便瞧见座椅碎成了这般模样，等老头我再见了他，非要让他再胖一圈不可！” 老妪笑了笑，在他的肩头轻轻的一捶，笑骂道：“嘴硬的贼，你若不是见他佩剑，昨夜就将他赶走了，还至于留他？算了算了，许是耍酒疯吧，这么多年咱又不是没见过。” “嘁……” 陆小凉听后心头一酸，也不知是不是昨夜自己的酒话，才害的君少卿如此难过，还要借酒浇愁…… 君少卿将自己当朋友，朋友之间，又何必在乎别的呢。 可他再一想，既然自己觉得不配，那就不要站在朋友的立场去想，那样也只会叫人更看不起。 悠悠的一叹之后，陆小凉仿佛释然了不少，他笑了笑，对花笙说道：“我们走吧，还是先查出昨夜出了什么事要紧。” “嗯。” 二人穿过了长街，径直的走到了昨日的酒馆前，陆小凉看着一水儿的新店，不禁大惊道：“昨……昨日不是毁了吗？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都成废墟了呀？” 花笙平淡道：“哦，再盖便是了。” “哪能这么快呀？” 花笙点点头，坚定道：“得加钱。” “……” 侍卫的尸体在馆子的冰窖之中，陆小凉一进入冰窖，脸蛋上便蕴起了一层霜。 不得不说，火力真旺…… 陆小凉走到尸体面前，看着那年岁约三十的侍卫，他没有急于查看，而是双手合十，口中先轻轻的念诵起了经文。 花笙没有打断他，而是一只是放在心间，一只手遮挡眼眉，口中也是轻声的念着什么。 直到二人收回了手，异口同声问道：“你干嘛？” 陆小凉望着尸体，说道：“以前和师父在一起养成的习惯，任何生灵的死亡，都要进行超度，祈求亡灵来世不苦，这叫《本愿经》。” “怪怪的，你不会不吃肉吧？” 陆小凉摇摇头，说道：“也吃，但吃之前也要进行超度。” “真麻烦。” “管我作甚，你呢？你这又是干什么？” 花笙面容一滞，仿佛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她道：“这算是我们九黎村的超度。” “你也是九黎村的？” 花笙心说，你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就算是头猪，最迟昨日也该想明白的。 陆小凉赶忙比划着自己的腿，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小丫头，丑黑丑黑的，还特别坏。” “……” 花笙长长的吞吐了口气，缓缓的将眼睛闭上，说道：“还是先看尸体吧。” 花笙心中将陆小凉狠狠的骂了一通，别的且不说，那小丫头难道不会长高吗？ “哦。”陆小凉点点头，伸手摸向了尸体的腹部。 尸体的整个上身都憋了下去，拿手一摸便觉得软软的，好似里面的骨头都化了一样。 陆小凉“咦”了一声，他手上加了些力道，忽的一惊，说道：“有刀吗？我想划开他的肚子。” “你说什么！”花笙的一张俏脸瞬间转怒，冷冷的瞪着陆小凉。 陆小凉知她误会了自己，于是坦然道：“别误会，我只是想划开他的肚子看一看，因为我有了一个想法。” “你想都别想，人死为大，何况这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族人，你叫我怎能让你对他不敬？” 陆小凉哼道：“你这人，也忒的不懂事了，对于他来说，能查出他的死因便是对他最大的尊敬，难道你想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花笙咬了咬唇，似乎心中在做着挣扎，此时陆小凉又补上一句，说道：“况且，人若是死的不明不白，到了阴曹地府便算是孤魂野鬼，那是排在万鬼之下的，很受欺负的！” “这……”花笙顿了顿，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她自靴子里拔出一把小刀递给了他，又嘀咕道：“说的像你去过阴曹地府似的……” 陆小凉咯咯一笑，接过小刀说道：“我呀，还真去过。” “吹牛！” 陆小凉麻利的一刀扎进了他的肚子，这场面顿时吓的花笙别过头去，一张俏脸吓的煞白。 “没吹牛，真的，我送人……送鬼去了。”陆小凉又一伸手摸了进去，只是动了两下，便又缩了回来。 说来也奇怪，他的手上竟然没有一丝血迹…… “果然如此。”陆小凉看着自己的手沉声说着。 花笙不敢去看，只好背对着陆小凉，此时听他开口，心中更是好奇，忙问道：“什么果然如此？你发现什么了？” 陆小凉又将侍卫的衣服穿好，说道：“我给他穿好了衣服，你回头来。” “我……我不敢……” 陆小凉莞尔一笑，只好自己转了过去，吓的花笙娇嗔了一声，正要教训陆小凉时，却见他浑身一滴血都没有，不禁惊道：“你……你怎么……” “怎么没血是吧？”陆小凉将小刀递了过去，花笙却是不接。 “扔了吧。” “金刀呀！” “扔！” 陆小凉无奈，只好将小刀扔在一边，转而正色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当我摸向他的上身时，发觉他的内脏中好似有块空的地方，我划开了他的皮肉，与我猜的一样，他丢了一颗心！” 花笙惊讶的赶忙用手挡住了口，问道：“心？他的心丢了？” 陆小凉一抬手，示意二人出去再说，也的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在馆子的后院，有一间小间儿，早有婢女为二人准备好了酒菜，只是……谁能吃的下去呢。 陆小凉看了一眼酒，面色微微的一黯，似乎想起了李大可。 花笙见他面色不佳，正要开口说什么时，陆小凉似乎早就猜到了一样，他摆了摆手，说道：“先说正事，你的侍卫不仅丢了心，也丢了浑身的血，再加上他被人吸走了阳气，那这一丢，就丢了三样儿。” “是。” 陆小凉眉头一皱，说道：“这世界上，如果说有什么是能和心、血、阳气有联系的，我只能想到一样。” “是什么？”花笙赶忙追问，她觉得，似乎离真相有些近了。 “飺！” “飺？”花笙听都没听说过，自然是一头的雾水。 陆小凉解释道：“在《古妖经》中有所记载，上古有妖九爪，藏于泽中，伏杀行路之人，饮食人血，碎食人心，吸食人阳，三食妖亦为飺！” 飺，曾有一则故事说的便是它。 相传古时，飺喜欢吸附于房顶，趁人不备，则降下触手插进人的嘴里，取走心和血，再吸干人的阳气。 只是有一日，山下村中蛮汉，号称一霸，生来力大无穷，又性如烈火。 蛮汉于凉亭下乘凉，忽的一只巨爪落下，正穿于其口中，仔细一观，是飺妖。 可那蛮汉却并不恐惧，而是狠狠的一咬，将飺妖的一只触手咬断大嚼起来，并对其笑道：“美味，真美味！” 登时飺妖吓退，仓皇逃命没了踪影。 自此，九爪飺妖便少了一爪。 有人说，海中的八爪鱼，便是飺妖的后代，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但大抵是假的吧，毕竟二者的实力可是天差地别呢。 “你是说，杀我族人的不是人，而是妖？” 陆小凉点点头，说道：“至少我想不出别的答案。” “也确实，人再恶，也绝不会做出挖心饮血吸阳之事的。” 陆小凉心中暗道，那是你没见过黄泉门，一想到那具女尸，陆小凉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若非当日能够将其诈走，说不定自己早就去见了祁仲…… 想到这，陆小凉心中一沉，又想起了那个博学多才的鬼老头了。 凡人篇 第五十二章 昨夜的事 “妖么……”花笙沉声道：“自洪荒时期之后，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妖，你当真觉得是你说的飺妖？” 陆小凉道：“错，洪荒时期灭掉的妖都是些大妖，飺妖算个什么，真正的大妖，是能够引动天地风云的，拿蛟龙来说，龙出海面，必伴风雨，龙落云端，必引风雷，你听听，这才叫大妖呢！” “说的像你见过似的，那你说，即便是飺妖，咱们又到哪里去寻？” 陆小凉不禁犯起了难，这飺妖本事不大，但却狡猾的很，想要抓到它着实是不易。 不过，陆小凉却是灵机一动，他赶忙伸手摸进了海藏宝囊，笑道：“我还真有法子！” 陆小凉再一抬手，手中多了一面小旗，小旗赤红，上绣异兽纹团，看着满是古朴。 “招妖幡！”花笙惊叫了一声，这一声，也引来了陆小凉的错愕。 他原本以为知道这东西的人少之又少，还不等卖弄，便被花笙道破了玄机。 “你知道？” 花笙道：“这可是万妖宗的宝贝，我怎能不知。” 陆小凉被她逗乐道：“对呀，别人的宝贝，你又怎么知道的？” 花笙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还当你什么都知道呢，这面招妖幡，乃是出自于九黎村之手，你不知道？” “什么？” 花笙看他的样子便明白了，陆小凉确实不知道。 花笙一伸手，接过了他的招妖幡，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阵，说道：“此乃我族秘辛，不过说与你听也无不可，毕竟我族人所剩不多了，多一个人知晓，也好多一个人歌颂我族先祖的功德。” 相传最初，世人羸弱，饱受妖兽残杀为食。 天上的神仙怜悯世人，便自降凡间传其修炼功法，而其中有一位神仙，便是九黎族的先祖。 九黎族的先祖，不仅助世人抵御妖兽，还教会了世人炼制兵器，制造铠甲。 后世人修为精进，开宗立派，九黎族的先祖便将这招妖幡赠予了万妖宗，这才一直传到了陆小凉的手中。 不过陆小凉并非是万妖宗的弟子，他之所以能够得到招妖幡，还全赖于南宫无南的海藏宝囊。 陆小凉听了许久，最终微微一叹，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这故事是真是假，不知为何，后世的书上却没有丝毫的记载。” 陆小凉看遍了琅嬛阁中的书，却没有一本书上会有这一段，可他又很是相信花笙的话，这着实令他矛盾了起来。 花笙将招妖幡递还给他，一摊手冷笑道：“无所谓，你相不相信都好，我族先祖帮助世人的初衷，也不是为了叫世人相信。” “这话说的好。”陆小凉笑了笑，算是掩盖一下尴尬。 “好了，回到刚才的事上，这招妖幡你打算怎么用？” 陆小凉将旗子一紧，说道：“飺妖恐光，白天它不敢出来，咱们晚上动手。” “继续说。” “你的侍卫大抵都是八九境的高手吧？” 花笙点点头，陆小凉接着说道：“够用了，晚上咱们到城外去，我会布下一套杀阵，再以招妖幡将它招来，合我们之力，想必杀一只小妖还不费吹灰之力。” 花笙想了想，鼓掌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咱们今晚便动手！” “嗯！” 这边二人商定，而与此同时，一阵清风吹过，吹开了陆小凉客栈中的窗子。 正巧，一张纸条被吹进了墙角，隐约可见一行小字：“齐浣有难为师前去相助……” 五个时辰之前！ 李大可见陆小凉熟睡，不禁笑了笑，为他盖好了被子，不出片刻，便能听到他的鼾声。 李大可望着陆小凉的脸，心中不免有些感叹，时光匆匆，一过五年，那时还算听话的孩子，现在已经是……好像那时也不怎么听话…… 便在李大可刚刚坐下之时，忽的，他凝眉望向窗边。 “砰！”一声巨响，只见窗子被人从外猛然推开，李大可一步迈出，不知从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剑。 那剑宽有一尺有余，巨大无比，好似一把怪异的扇子。 但谁也不会小瞧那把剑，毕竟，那可是器宗宗主的剑！ 李大可挡在了陆小凉的身边，正要挥剑砍向敌人时，却见那窗外“跌”进来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穿着云宫的道袍，因是黑色，故而不显，但依稀能够看清一块块的血迹。 “暖笙？”李大可收回了巨剑，赶忙将将她扶了起来。 哪知林暖笙忍不住一声娇喝，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来，慌乱间推倒了桌子。 李大可暗道一声不好，倏然一掌打出，将自己的灵气输了一道过去。 他并非是丹宗的人，对于林暖笙的伤势他着实无能为力，只好将她扶到床边，关切道：“出了什么事？” 一道灵气过后，林暖笙的面容才有了血色，她赶忙盘膝而坐，一边运起周天一边说道：“遇到了妖。” 林暖笙还是一如既往的长话短说，可此时不是短说的时候，不禁将李大可急的抓耳挠腮。 李大可瞪眼道：“说全喽！” 林暖笙嘴角一松，一口血涌了出来，李大可没有着急，因为他知道，林暖笙正在化解着体内的淤血。 林暖笙缓了一阵，这才微微的睁开了眼，她没有急着对李大可解释，而是看了一眼熟睡如猪的陆小凉，侧头问道：“他是死了么？” 李大可一拍大腿，急道：“你还有这心思拿他打趣，齐浣呢？你俩究竟出了什么事？” 林暖笙摇摇头，说道：“遇到了那妖，那妖十分厉害，我与齐浣联手，便是玄境也可一战，可在那妖的手中却走不出一百个回合。” “这么厉害？那是什么妖？” “不知道，那妖好似懂得变化，因为我与齐浣看到的却不一样。” 李大可暗暗的倒吸了口凉气，这哪是妖啊，明明是神仙啊！ “你说细点，到底怎么回事？” 林暖笙摇头道：“真的说不清，我见那妖是只狼，可齐浣却说‘好大的一条蛇’，那时我便觉得不对劲。” “后来呢？”李大可追问起来，心说这丫头到底急不急啊，怎么不问不说话呢？ 林暖笙道：“我与齐浣在双溪镇外的山头与那妖遇见，与其交手后，我惨败而逃，齐浣被那妖怪捉了去，生死未卜。” “啊？”李大可大吃了一惊，虽说自己与齐浣分道扬镳而行，可齐浣若是死了，自己多少也要感到内疚，毕竟自己是云宫里的阁主。 如今齐浣生死未卜，李大可想也不想的便脱口道：“得救！” 林暖笙问道：“怎么救？” 李大可冷笑道：“妖兽是厉害，可妖兽灵智未开，我若布下一套杀阵，定然能够将其屠掉。” “大可师伯还会布阵？” 李大可与那祁仲是一个脾气，许是器宗人都是这样儿吧，他一听林暖笙竟然有所质疑，登时一张老脸便掉了下来，不满道：“你说什么？还，会，布，阵？哦，我不会，你的那把剑别找我铸了。” 林暖笙不是会讨好人的性子，她愣了愣，淡淡道：“大可师伯真小气。” “……” “哈哈哈……”突然一声笑传来，林暖笙不禁吓的玉手一抖，她与李大可猛然看向了窗外。 不知何时，窗沿上坐着了一个小胖子。 林暖笙正要召出杀生剑，却被李大可一伸手拦了下来，他道：“算是自己人。” 林暖笙死死的凝视着君少卿，君少卿却很是平淡的望着她。 两个人，性子极像，都是不喜言谈，外表冷漠但内心……内心或许也冷漠。 李大可见二人对上，赶忙出来打圆场道：“这是飞鸿剑派的君少卿，这是我云宫的林暖笙，飞鸿与云宫同气连枝，算起来，应该称一声师姐师弟。” “不见得吧，也许是师姑师侄呢？”林暖笙冷冷的看着君少卿，她从第一眼见他，便觉得讨厌，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相像的缘故。 君少卿也不与她争论，只是淡淡道：“好男不与女斗，随你怎么说。大可前辈，我与小凉是朋友，何况妖魔邪祟，我飞鸿正道除之也是义不容辞，不如我来做个帮手，如何？” “这……” “莫非大可前辈看不上晚辈？”君少卿笑了笑。 李大可自然不会这样想，他与白依人的那一剑也是看在眼中的，君少卿的修为之高，甚至压过了云宫年轻辈们。 而林暖笙自然也知晓这一点，否则也不会感知不到君少卿的出现。 李大可笑了笑，说道：“这是哪里的话。暖笙，你可知道，他如今是上境的修为，却能与玄境的同宗前辈一战，厉不厉害？” 李大可本意很简单，既然君少卿打算帮自己，自然要说些不要钱的好话恭维一下。 哪知林暖笙冷声说道：“与玄境的同宗前辈一战，谁不能啊？” “呃……”李大可登时闭上了嘴，知道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还是君少卿大度，他莞尔一笑，便一指窗外道：“救人要紧，别的先不谈。” “对对对！”李大可说着便要将陆小凉喊醒，同时口中还埋怨道：“这孩子，就知道睡。” 君少卿摆摆手，说道：“大可前辈，还是叫他睡吧，除妖之事，我们若是不行，那恐怕……” 李大可登时心头一惊，暗骂一声自己糊涂，对呀，这是去捉妖去了，当是什么好事么，何必叫上自己的徒弟呢。 何况陆小凉只是一个九境高手，去了，也不过给妖怪多一口血肉罢了…… “好，那便叫他继续睡吧，唉！真是丢人，哼哼，看我回来不收拾他！”李大可说着，自地上捡起一张纸来，寻了根笔，刷刷点点写了一行小字…… 凡人篇 第五十三章 飺妖现身 夜半三更，月黑风高。 城外荒山，月浅草深。 陆小凉蹲在地上摆弄着石块，一旁的花笙忍不住问道：“就凭几块烂石头，你就能捉妖了？” 陆小凉拿起一块石头对着她比划起来，笑道：“看清了，这是烂石头嘛？这叫土精！” “你还随身带着这东西？”花笙微微一惊，她自然知晓这东西的价值几何，只是没想到，陆小凉竟然这般的大手笔。 花笙略微一顿，问道：“多少银子，我买下了。” 陆小凉继续忙碌着，并说道：“俗气，再说了，这东西对我来说并不稀罕。” “呵呵，吹的过了啊，土精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多少器宗想寻一块用它来炼甲，便是你手里的那块大小，已然有上万两银子了。” 陆小凉冷哼一声，说道：“是么，便是我手里的这么大，我那里少说有两库吧。” “呵呵，笑死我了，什么库？棉裤还是亵裤？” “……”陆小凉回过头来，哀怨的瞪了她一眼。 他确确实实没有吹牛，先不论李大可的私藏，便是琅嬛阁里也绝对不少。 虽说琅嬛阁乃是云宫之有，可看管人是他奶奶，使用人又是他师父，和陆小凉自己的也并无二样。 不出片刻，陆小凉摆好了一套阵，这阵看起来平平，但深究起来却是不凡。 七块土精以北斗七星之列做为阵眼，外有雷枝白银做死门生门，双门齐开，与七块土精又成极数之卦。 “那飺妖不过豹子大小，这么大的阵够了。”陆小凉望着自己布下的法阵笑了笑。 花笙不懂这些，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道一声，总觉得有种不安。 陆小凉掸了掸袖子，看出了她脸上的紧张，不由得笑道：“这套阵，名叫‘七星杀阵’！阵眼七星可以五行来布置，那飺妖乃是风兽，土生风，雷枝克……” “停停停！”花笙忍不住将他的话打断，现在本就是三更半夜，听着天书似的，不禁倍觉昏昏欲睡，可谁叫自己听不懂呢。 花笙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小凉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其退后一些，待二人退到十丈之外，陆小凉又问道：“你的侍卫都埋伏好了？” “放心，埋伏好了。”花笙刚说完，忽的想起了什么事，忙问道：“这招妖幡你会用吗？” 陆小凉轻轻的挥动了小旗，一脸不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我挥动这招妖幡，方圆百里之内，心中所想之妖既来！” “等等等等！”花笙的朱唇微微一蠕，一脸不放心的说道：“你不会招来别的什么吧？” 陆小凉翻了翻眼皮，说道：“你当妖兽是不要钱的么？” “嘁，少废话，赶快赶快！”花笙懒得理会他，反瞪了他一眼，催促道。 陆小凉悻悻的一笑，心说这花笙怎么比我奶奶还不讲道理，明明是男人，却还如此小家子气。 此时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 陆小凉站定，手中招妖幡高举，用力一摇，只见顿时狂风大作，吹动着四下的草木乱摆。 他的修为不足，又并非是万妖宗此类的精修，若是这旗子在南宫无南的手里，怕是要比这还震撼。 招妖幡此时散发起了一阵阵的幽光，遂即陆小凉暴喝一声起：“飺妖！速来！” 话音一落，陆小凉的面前闪出一道刺目的白光，遂即一声炸响，陆小凉只觉得仿若惊雷落在了手里一般，令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招妖幡掉落在了地，又是一股巨大之力，将陆小凉与花笙顶出了丈许之外。 二人纷纷吃痛的叫了一声，丝毫顾不上去关切对方，因为一声巨吼，惊出了他俩一身冷汗。 这声吼叫，不似豺狼虎豹的震威之气，但却有一种鬼魅之音，听了叫人心颤。 二人直视了一眼面前的巨兽，忍不住朝后爬了过去。 花笙吓的直咋舌，不禁问道：“你……你说这东西多大？” “豹……豹子……” 花笙稳了稳心神，再看向陆小凉时，眼中多了一种“真有你的”，她指着小山大小般的怪物，说道：“你管这叫豹子大小？” 二人面前的怪物高有十来丈，八只大爪胡乱的抽动着，没只爪子上都粘着似血红的粘液。 它的头埋在八爪之内，活像一只八爪鱼，唯一不同的，是那深邃的头里，烁烁放光着一只怪眼。 那怪眼之中好似有无数的小眼，每一只都是一个黑点，但却被白肉所包裹着，合在一起便是一只大眼。 无数的小眼齐齐的一扫，飺妖发现了花笙与陆小凉，登时又怪叫一声，那声音鬼魅的吓人。 陆小凉咽了咽唾沫，他此时心中有一半恐惧，而另一半，则是兴奋。 平日里只在书上见过的妖怪，今次能够亲眼所见，而且离的只有十来步远，又怎能不叫人兴奋呢。 不过陆小凉不似祁仲那种学究，他顿时反应过来，这飺妖怎的如此之大？ 书上明明记载着的，飺妖也就和豹子一般大小，而眼前的这只，少说顶的上一百头豹子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花笙气鼓鼓道。 陆小凉摇摇头，说道：“不应该呀，若真有这般大小，还不早就被人除了，即便不被人除，天地也是不容此物的。” 陆小凉说的不假，似乎万事万物皆有天道。 凡人逆天修行，便会遭遇雷劫，妖兽亦要渡劫脱离妖胎。 似眼前这般大小的飺妖，怕是早就该渡劫成仙了。 “怪怪怪……”陆小凉连说了几个“怪”，将身边的花笙急得差点哭了，她忙道：“你倒是想想法子呀。” 陆小凉一脸惭愧道：“我没法子但也有法子。” 花笙在他胳膊上狠狠的一掐，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卖关子！” 二人这般说着，那飺妖已然发现了二人，缓缓的伸出两只爪子，倏然，两根爪子又探出了两个长针，仿佛就像两柄长剑，正等待着一个时机，插进二人的嘴里…… “我的法子是，跑！” “……”花笙一跃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陆小凉，此时的她，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似乎又成了那个吓退南家人的花老板。 花笙负着手，她朝前迈了一步，抬头看着那巨大的飺妖，一人一妖犹如蚍蜉与树。 但花笙的气势却是丝毫不输飺妖！ 飺妖似乎感受到了眼前的小娃娃，竟然想和自己一决生死，它不禁挥动着大爪，满满的尽是嘲讽。 花笙面对着飺妖，但却是对陆小凉说着：“要跑你跑吧，这一次，我不会丢下我的族人了。” 陆小凉微微一怔，他看着花笙的背影，没有开口更不敢开口。 他担心自己的话，会令眼前的这个“巨人”瞬间倒塌。 花笙忽的一声娇喝，她的腕子上赫然多了一只手环，那手环有红蓝二色，红的像玉，蓝的像冰。 随着花笙的这一声，只见飺妖的周围瞬间站出了无数人，这些人大抵都是侍卫打扮，人人手中执有兵刃。 “你……你不会真的要打吧？”陆小凉错愕了一阵，还是好心开口说道。 面对这般大妖，陆小凉心知，除非有玄境高手，否则谁可一战？ “打呀，为什么不打，它杀了我族人，喝我族人血，食我族人心，我便也要喝它的血，吃他的心。” “为什么不留得青山在，以后能打的过它再打？” 花笙没有想，而是直接开口说道：“青山依旧在，老子就不留！” 陆小凉愣了愣，他感到心头上被人重重的砸了一圈，突然，嘴角一歪，他笑了。 “阿弥陀佛……”不知为何，陆小凉此时颂了一声佛号。 陆小凉学着君少卿凌空一抓，实则是从海藏宝囊中悄悄的取出初心…… “我师父说了，世人生来便是修行，诚不欺我呀……”陆小凉说完，提着初心剑上前一步。 花笙没有看他，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飺妖，一人一妖像极了斗牛，谁也不想先做第一个冲过去的。 “你不是要跑吗？” “你不跑，我为什么要跑？” 花笙笑了笑，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族……你就拿一把木头剑？” 花笙猛地看向他手里的初心，错愕的，都忘记了面前的飺妖。 陆小凉微微一叹，只是说道：“看那边，要动手了。” “哦”，花笙扭过头去，看着那巨大的飺妖，只见她一伸手，手环顿时旋转起来，同时散发着红蓝二光。 双色一出，周围的侍卫们纷纷仰头呐喊了一声：“兹那罗克多梵多！” “什么意思？”陆小凉问道。 花笙没有理会他，而是随着侍卫们又喊了一遍，兹那罗克多梵多。 花笙手臂高举，手环倏然飞出，在空中不断盘旋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像是天上的圆月落下来了一样。 飺妖不知那是何物，便伸出一只大爪探了过去，只见那手环陡然一停，红蓝二色顿时交织在了一起，一缩一放之间，那大爪便掉落在了地上。 “砰！”手环之利，连飺妖都没察觉出异样来，它看了自己的断爪好半晌，这才仰天狂叫了一声。 “陆小凉，你记好了，这是我们的九黎语，兹那罗克多梵多，意思就是，不死不休！” 说完，花笙负手冷笑一声，这夜，这月，这星，此时都没有她大…… 凡人篇 第五十四章 伤心环与不死簪 “伤心环！”陆小凉惊叫了一声，但此时他的声音却被飺妖的惨叫所湮灭，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花笙一口咬破了舌尖，以三指蘸了蘸血，遂即在眼角下抹了出三道血痕。 陆小凉环视一周，那些侍卫们也都如此而为，想必这又是九黎村的什么习俗吧。 不过，陆小凉还是死死的盯着天上的大环，眼中，满是惊艳！ 伤心环，相传乃是九天玄女的佩饰，终年累月受仙气浸染，自生出无穷之威。 不过此物记载并不详，仅部分的残本中有少数描写，大抵有一点相同，便是红蓝二色，但也有说粉蓝二色的。 姑且当它是伤心环。 花笙一抬手，伤心环“嗖”的飞了出去，飺妖此时再见那环，吓的连连后退，不由得地动山摇了起来。 “伤心歌兮，伤美人矣……”花笙念诵了几句，只见那伤心环陡然一亮，转的更为厉害，好似一轮明月，不过，却是能要人性命的明月。 飺妖这次学的聪明了，它并不再伸爪与之抗衡，而是缩回了七爪，眼睛一震，便自身子里挤了出来。 它的大眼一瞪，猛然射出一道金光，待那金光照向伤心环时，无论花笙再如何念诵，也难在向前一步。 此时，飺妖明悟过来，原来这伤心环是由花笙来操控，既然如此，倒不如擒贼先擒王。 飺妖遂即一摆，一只大爪冲向了花笙，陆小凉见状，一步高高跃起，对着那大爪便是狠狠的一剑！ 初心剑看似不锋利，实则外面有一层建木的气机，剑身与大爪相撞，硬生生的砍出一道大口子来，这也是陆小凉修为不足，若是将初心剑交给林暖笙或君少卿，想必一定能砍为两半。 飺妖吃痛的哀嚎了一声，又发动起了另外两只大爪，陆小凉额间一紧，正在紧要关头之时，却见无数的侍卫们涌了过来，执着兵刃朝飺妖挥砍而去。 可这些侍卫不过八九境的修为，手中又没有陆小凉这样的神兵，能够拖延一二便是好的，又如何指望他们除妖。 花笙冷笑一声，她再一抬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遂即长发滚滚滑落，美煞了陆小凉。 在陆小凉所见过的女人中，能够与之媲美的，唯有晚桃。 只不过，花笙较晚桃多了一份似雨后春桃的活力，晚桃呢，又较花笙多了一份脱俗的魅力。 二者各有千秋，如此一谁，便知花笙该有多美了，毕竟是能和桃花仙一比的。 “你……你是女……女的么？” “你是瞎子么？”花笙恼恨的瞪了他一眼，转而又道：“你那剑很厉害，如果怕了你就逃，如果不怕，看准时机刺它的眼睛。” 说完，花笙将簪子朝前一掷，那小小的簪子上满是镂空花纹，此时却是大放彩光，又愈来愈大，眨眼之间便大如一把小剑。 陆小凉眉间一皱，似乎在哪本书上见过这簪子。 花笙摇手一指，簪子划出一道彩光飞向了飺妖，那簪子越来越快，只听耳边一声锋鸣，好似划破了这夜一样。 “破！”簪子直捣黄龙而出，飺妖赶忙以爪子去挡，可惜这簪子并非凡物，又或者说花笙并非凡人。 只见簪子“嗖”的一声，一下子穿过了飺妖的爪子，直向它的眼珠而去。 飺妖慌乱之下，只好将又挪来三条爪子，那簪子接连穿过，最终插在了第三爪的肉中，也溅出了一滩滩的绿血。 “我想起来了！”陆小凉忍不住捂上了嘴，吃惊道：“是不死簪！” 不死簪，听起来不似女儿家之物，但又是的的确确是把簪子。 在陆小凉所知，传闻上古死神为追求月神，而以自身心头肋骨制成了一把簪子。 簪子上有百花镂空纹，只许一道神念，便能穿透世间任何生灵。 或许是花笙的功力尚浅，还不足以发挥这簪子的本事，无奈只能镶在飺妖的肉中。 飺妖痛的嗷嗷直叫，它忽的身子飘了起来，眼中的神光依旧阻挡着伤心环，也不知它还能有什么依仗。 陆小凉一眼望去，只见飺妖的大眼之上，似乎有些什么东西。 又见飺妖漂浮的不高，突然心中灵机一动，便提起初心剑冲了过去。 眼看到了飺妖的面前，陆小凉犹如轻燕一般，毕竟是九境高手，身子凌空一转，高高跃起数丈之高，一把抓住了飺妖的一只爪子。 “爬上去！” 另一边，侍卫们也学他的样子，纷纷跃到了飺妖的身上，对其连连挥砍。 虽说蚍蜉难以撼树，但却可以蚀心…… 花笙连连使了两件法宝，本就有些气力不支，但此时她还要以意念控制着伤心环，不禁额头蒙上了一层香汗。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族人们，又很没良心的略过族人，深深的望了一眼陆小凉。 此时陆小凉朝着飺妖的眼珠爬去，离的不远，他这才看清的飺妖的大眼上，竟然有一道深深的剑痕。 猛然！无数只小眼纷纷看向了陆小凉，犹如千万只小虫齐聚在了一起，那一幕，当真叫人心头一麻！ “啊！”陆小凉被它吓了一跳，但毕竟是初生牛犊，勉强镇定之后，他一剑朝那大眼上的剑痕刺去。 “噗！”也不知是陆小凉的剑利，还是那道剑痕太深，大眼好似冰面龟裂，接连咔咔之声响起，遂即飺妖浑身一震收回了神光。 花笙同时倍感一股磅礴之力，伤心花瞬间暗淡无光而落，她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再看飺妖，大眼霎那间充血通红，无数的小眼也跟着赤的吓人。 那大眼被刺的疼痛，令飺妖狂摇不止，顷刻间侍卫们纷纷被甩了下去。 陆小凉偷袭得手，还不等他暗喜之时，只见飺妖爪子一挥，正打中了大眼下的陆小凉。 陆小凉大叫一声，整个人被抛出了十丈之高，这若是摔了下来，定然摔成一滩肉泥。 “叫我死了吧……”一声哀嚎，只见远处的李大可已然跪了下来，捂着老脸哭成了泪人。 便在陆小凉快要落地之时，一声“流光”喊出，只见两道白光划过，其中一道，接住了吓的失了神的陆小凉。 “别动，再动摔死你！” 林暖笙脚踏杀生剑，双手托住了陆小凉。 二人四目相对，这一幕，颇为的尴尬。 仅差一步的君少卿，先是失落，后是吃惊。 他失落于自己没有救到陆小凉，他吃惊，自己的仙术流光本就是一个快字，竟然还输了半步！ 林暖笙缓缓落下，她忽的俏脸一红，将陆小凉随意一丢。 “哎呦！”陆小凉被摔的屁股生疼，可脸上却还是止不住的笑。 “傻笑什么……”林暖笙白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花笙，二女的目光瞬时对上，又纷纷的撤了回去。 李大可一见徒弟无恙，又欢天喜地的冲了过来，一把将陆小凉抱住，恨不得使劲的亲上几口。 陆小凉好不容易才将李大可推开，看着师父，不禁埋怨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李大可不管那些，抱着陆小凉不肯撒手，直到那飺妖一声怪吼，他这才想起，还是除妖要紧。 “师父，你这是去哪了，害得徒儿好担心。” 李大可盯着飺妖，问道：“你没看到我留下的纸条？” “没呀。” 李大可轻轻的一哼，骂了一句“丢人的东西”，又一指那飺妖，说道：“为师是为了它肚子里的那个！” “肚子里？” 李大可点点头，缓缓说道：“昨夜，暖笙寻到客栈，与我说起了那妖……” 林暖笙三人赶到了双溪镇，也遇见了那妖，李大可学识渊博，一眼便瞧出了那妖乃是“千面幻妖”。 顾名思义，此妖能够千变万化，又通晓人心，常常以此来迷幻世人，化作心中恐惧之物。 虽说不是什么大妖，可却棘手的很，齐浣与林暖笙二人与之交手，因齐浣初出茅庐，一不小心着了道，被千面幻妖重伤擒下，而林暖笙仗着杀生剑之威，这才逃过了这一劫。 她与李大可赶了过去，却瞧见一只飺妖正与千面幻妖相斗，三人便心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计。 可哪知，这千面幻妖毕竟只是幻化的功夫了得，真的厮杀起来，反倒不是飺妖的对手。 千面幻妖几个回合下来，便被飺妖一爪刺进了喉咙。 说来也怪，这飺妖吸了千面幻妖之后，竟然身子膨胀了千倍，一只大眼之内，竟然又生出千万只小眼来。 便在它幻化之际，三人猛然出手！ 只可惜他们本就对此物迷惑，一时间不知该从何下手，倒是李大可老道，一剑刺中了飺妖的大眼。 飺妖大眼受伤，疼的飞离而去，正要一口气穿死三人时，不知为何，自己竟然被人召到了永乐镇…… 也亏得两个镇子相距不远，也亏得李大可思徒心切，生怕那飺妖逃到永乐镇害了自己的宝贝徒弟。 故而三人折返回了永乐镇，这才碰巧遇到了陆小凉。 似乎一切，都是天意，似乎一切却又顺理成章。 凡人篇 第五十五章 佛门心法 “那还真是巧了。”陆小凉笑道：“也亏得是那飺妖吞了千面幻妖，若是反之，我还召不来它呢。” 李大可一听，对着他的后脑便是重重的巴掌，他虎目一瞪，愠怒道：“谁许你如此胡闹的，若非暖笙赶到救下了你，你早就去见阎王了！” 陆小凉揉着脑袋撅了噘嘴，嘀咕道：“阎王早就不知去向了……” “再胡说你！” 陆小凉被吓的赶忙躲到一边，趁机走到花笙那里，又从袍袖中取出一粒丹药，递给她说道：“这是云宫的疗伤圣药，金风玉骨丹。” 花笙想也没想，接过丹药便一口吞下，再是一笑，说道：“味道不错。” 陆小凉眸子一亮，转过头去对林暖笙兴奋道：“你看吧，我就说我炼的丹不错，还加了枣花，便是为了遮盖这原本的苦味儿。” “哦”林暖笙淡淡的说了一句，又偷偷的瞥了一眼花笙，便不再理会。 花笙也不知为何面色一沉，吐了吐舌头，说道：“难吃死了。”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啊……” 李大可此时站了出来，他早就看明白了，定然是花笙与陆小凉合力与飺妖决斗，自己这徒弟有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不由得对着花笙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姑娘，亏得有你了，我这徒弟太不成器了。” 花笙俏脸一红，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无妨”。 陆小凉一听，登时不满道：“什么无妨，我也出力了好不好？若没我那一剑……” 陆小凉的话说到一半，那飺妖突然狂吼一声，惊的众人一身冷汗，这时才想起来，妖怪还没死呢，怎么就开起了话匣子。 “我来。”君少卿在一旁早就有些尴尬了，陆小凉一句话也没和自己说，不禁叫他心中酸楚不已。 君少卿一晃游龙，游龙剑顿时裹上一层白光，只见他长剑一挥，一道流星划出，再见时已到了飺妖的面前。 此时的飺妖摇摇欲坠，大眼挨了陆小凉初心一剑，此时已经血泪翻涌，仿佛随时都要爆开一样。 君少卿一剑刺出，先是一道剑影，后闻阵阵龙吟，眨眼之间，飺妖的大眼便爆出一滩绿血，整个身体“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那飺妖实在太过庞大，摔在地上时，掀起了好大一股气浪，吹的人乱了发。 直到飺妖不再动弹，君少卿这才缓缓的落了下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赶忙将花笙扶起，并关切道：“老板，你的伤……” “没什么，我们的人可有伤亡？”花笙问道。 侍卫忙道：“倒是没有，亏的老板手段通天，还有小道爷的相助。” 陆小凉一步窜了过来，对李大可比划道：“师父！师父！你听见了哈？” “去去去！” 花笙笑了笑，又转头对众人道：“各位，先回永乐镇吧，我请大家吃肉。” 林暖笙眉头一皱，摇摇头对李大可说道：“大可师伯，齐浣还没有找到。” 李大可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了齐浣，说道：“哎呀，怎么将他忘了，糟了，该不会被妖怪吃了吧？” 林暖笙提着杀生剑朝李大可一拱手，说道：“大可师伯，你们先去永乐镇，我回双溪镇寻一寻齐浣，到时候有无结果我都与你们汇合。” 李大可一想，毕竟栖凤楼隔日便要开宝，何况又不是自己的弟子…… “也好，那我随这位姑娘去镇子，你寻不寻得到，都来与我们汇合。”李大可心中窃喜，有人请吃肉，似乎要省银子了。 李大可又看了一眼君少卿，说道：“一起走。” 君少卿却是看了一眼陆小凉，陆小凉也假意扭过头去佯装没有看到，君少卿不禁心中一酸，便惨笑道：“不了，谭飞那惹祸精，说不准还要我护他周全，况且栖凤楼开宝我们也会去的，到时还能再见。” “也好。” 君少卿说完，轻声一叹，化作一道流光不知了去向。 林暖笙瞥了一眼陆小凉，心中似乎有些心事，最终与君少卿去了相反的方向。 “徒弟，你这是作甚，人家君少卿可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我知道，可我不配呀。”陆小凉笑了笑。 李大可眉头一皱，正要训斥他一句“妄自菲薄”，却突然止住了口，因为他似乎也明白了陆小凉的用心。 在云宫之中，在上一代中，李大可与谁都相熟，但与谁也都不交好，他从不管别人的事，也从不叫别人去管他事。 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修为和本事，更多的是叫别人来帮。 与其这样，倒不如少给别人添麻烦。 陆小凉也是这般想法，自己或许永远也帮不上君少卿，等回到云宫之中，或许一辈子也下不了山，又何必沾染这份因果呢。 花笙看了看陷入沉默的师徒二人，忍不住笑道：“你们师徒还真像。” 陆小凉与李大可同时看向对方，不过一瞬，也都笑了起来。 “走吧，回镇子。” 陆小凉摆摆手，他道：“你们先回。” 李大可一听，急道：“徒弟，你又要作甚？” 他可是知晓陆小凉的，自己这个徒弟，可是比谭飞还能惹祸…… 陆小凉一指不远处的飺妖，笑道：“身为器宗弟子，这可是件宝贝呀。” 李大可眼珠一转，赞道：“还真是可以研究一下。” 陆小凉狠狠的点着头，这对师徒俩一谈及器宗，便又兴奋无比。 “是呀，师父，要不要和徒弟一起研究一下？” 李大可瞥了一眼还在流淌的绿血，不禁咽了咽唾沫，摆摆手悻悻的一笑，说道：“徒弟，还是你自己研究吧，为师有些乏了，便先回镇子了。” 花笙莞尔一笑，问道：“你当真不回去吗？” “先不了，研究一下再回去，我去哪里寻你们？” 花笙说道：“永乐镇上，随便找间铺子，一问花老板便可。” 师徒俩同时暗道一声，真有钱。 目送着众人离去，此时的月光渐渐暗淡，随之而来的是极远方的一个红点。 这一刻，陆小凉怔了。 似乎这是他见过最小的日月，以前在云宫之中，看到的日月都很大，大到令人感到寂寞，大到感到自己渺小。 而此时，他仿佛心中有所顿悟，远离世间那么久，自己似乎忘掉了很多东西。 陆小凉自嘲一笑，刚一回头，却见一只多眼怪狼立在自己的面前。 那怪狼李大可能够将它认出来，陆小凉自然也不在话下，他可是看遍了琅嬛阁中藏书的人。 “千面幻妖。”陆小凉说的很平静，仿佛一点惧怕也没有。 千面幻妖微微的张开了嘴，既像亮出了利齿，也像是在邪笑。 正待它要朝陆小凉扑去时，却见陆小凉单手立在面前，轻声喝了声“阿弥陀佛”。 倏然，陆小凉浑身布满了金光，紧接着金光便冲天而起，于他的头顶上化作一个金色的人影。 那人影双臂满是肌肉，金色脉络清晰可见，好似佛家里的金身罗汉一般。 千面幻妖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正要转身逃跑之时，便见陆小凉大手一挥，他头顶上金人也与他一同挥手，正是一拳砸了下来！ “噗！”干脆…… 此时也是绛曲不在，若是他在，定然会惊掉下巴的。 因为陆小凉所修的佛门心法，已然到了罗汉金身的境界！ 佛门心法，不似道家心法那般，只需修行身心感受天道即可，还需要积累功德与佛法参悟，故而佛门中难得出一位人才，也是天下仙门之中，仅有大慈悲寺与莲花魔宗较为出名的原因。 尤其是那圆觉寺，全寺积累香火功德，以此来供奉莲花魔宗，但即便如此，也未见莲花魔宗出一位天骄，可见佛门心法之难！ 在佛门心法之中，共分为罗汉级、护法级、菩萨级、明王级、佛祖级、天级。 若是与道门的境界相换算，罗汉级至少也算是摸到了上境的门槛。 然而，相传修炼到天级，便能立地成佛，永享极乐。 不过佛门弟子人才凋零，便是绛曲，也至多是到了菩萨级。 陆小凉跟随绛曲蹉跎了十二载，在云宫之中也只能偷偷的修炼佛法，但短短的五年时间便已有此成就，若是叫佛门中人得知，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陆小凉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千面幻妖，他不禁笑了笑，说道：“算你命大，师父说我要积累功德，不准我杀生的，今次便饶你一命吧。” 那千面幻妖好似听懂了一样，缓缓的自地上爬了起来，它朝着陆小凉呜嗷的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在说谢谢，还说你给我等着。 千面幻妖身子一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千面幻妖，千面幻妖，也不知再见时，又是用的是那张面。 栖凤楼，开宝之日。 这一天，永乐镇好似一座死镇，没有一点人畜的声音，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在此生活一样。 门窗是紧闭的，店家的门是上着锁的，仿佛这一天大家都已经约定俗成，都装一天死人。 尤其是这街，寂静的，就像是一口长长的棺材。 可这口棺材，却是动了！ 凡人篇 第五十六章 海东青 胡同之中，一座不起眼的小楼显得格外的醒目，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寂静的永乐镇上，唯独这里人潮不断。 小楼之外，进出之人皆是衣着华贵，但却要对一个衣着朴实的小老头很是尊敬。 “墨老。”凡是进入者，皆要对那尊称墨老的小老头施上一礼。 墨老笑呵呵的请众人进入，直到他看见了李大可，这笑容却倏然一收。 “你还没死呐？” 李大可看着身穿黑衣的墨老，皮笑肉不笑道：“你别盼着我死，我死了你还得穿一身白，衬不起来的。” 墨老冷笑一声，突然两拳袭来，陆小凉眼看着师父要挨揍，不禁一步跨出正要出手时…… 却见墨老的两拳一松，化作一个大大的熊抱，两个老头顿时抱在了一起，激动的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他娘的，你就跟我牙尖嘴利的，别人可都说你木讷。” “也就你能让着我呀。” 墨老与李大可眼红皆是一红，二人紧紧的抓着彼此的腕子，久久不能言语。 “这……”陆小凉诧异的一顿，但好在没出什么事，便也不去打扰这两位。 墨老一抬手，小楼内走出一个中年妇人，毕恭毕敬的朝墨老施了一礼，说道：“墨老。” “东青，这里交给你了，我和这老货叙叙旧去。” 名唤东青的妇人莞尔一笑，似乎她也与李大可相熟，二人寒暄一声，说道：“墨老尽管去吧，多少年了，也没出过乱子。” 李大可一指陆小凉，笑道：“东青，这是我徒弟，带他开开眼吧。” 一听“徒弟”二字，俩人皆是微微错愕，墨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你这老货居然有徒弟了？他娘的，还以为他是你私生子呢。” 墨老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陆小凉来，看了一阵儿，又补上一句：“果然是一表人才，也果然不是你的种，瞧人家多俊，再瞧瞧你。” 李大可笑眯了眼，骂道：“去你的老货，老子若有这儿子，便是现在死了也情愿，告诉你，我这徒弟可是要承我衣钵的，你休要编排我的宝贝徒弟！” “呸呸呸。”墨老连啐了几声，一拉李大可的袖子说道：“好好好，我不拿你徒弟打趣，走走走，我那里备了壶好酒，再整几个好菜，咱们现在就喝点去！” 一听好酒，李大可登时眼放精光，也不知是谁叫陆小凉不许沾酒的。 “师父，少喝点。”陆小凉关切道，可惜李大可没有听见，又或者是故意没有听见。 陆小凉又转头看向东青，他规规矩矩的施礼道：“东姨。” “东姨？”东青一愣，遂即咯咯笑了起来，她道：“你称呼错了，我叫海东青，按找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姐姐。” “姐姐？”陆小凉一怔，那边的海东青佯装不满，嗔道：“怎的，嫌弃姐姐老了不成？” 陆小凉赶忙笑道：“不敢，不敢，论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陆小凉见过东青姐姐。” 说完，陆小凉腹诽道，这海东青不是鹰么？一个女人，怎会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 海东青结结实实的应了一声，此时二人已然耽误了不少的时间，陆小凉的身后也排起了数不清的长龙，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敢去说什么。 也不是，还真有不开眼的家伙。 人群之中，一个男人叫嚷道：“前面那小子，你到底好了没有，还要老子等多久！” 他这一说完，海东青登时眉头一蹙，众人之中也有大半数屏住了呼吸，纷纷似看死人一样的看向那男人。 那男人也察觉出一丝不对来，刚要开口说句“算了”，却听海东青笑道：“原来是金宝阁的秦长老，失礼了，失礼了。” 姓秦的男人不由得一愣，心说她是怎么认识我的，我也是第一次来才对呀。 海东青款步朝他走去，那脸上的笑越看越觉得瘆人，只是可惜姓秦的男人没有瞧出来。 海东青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一招手，身后便多了两名壮汉，忽听她道：“秦爷身份尊贵，请秦爷先进去吧。” 其他人一听，纷纷朝后退了一步，便是傻子也能瞧的出来，这姓秦的男人多半是出不来了…… “我……这……要不我还是排着吧。”姓秦的男人也察觉出了异样，正要脱身之时，两名壮汉却是一人一条胳膊将他架了起来。 这姓秦的男人修为不过九境，这两名壮汉也都是九境，故而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是挣脱不开的。 “我……我不去……我不去了……不对！门在这啊！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 众人纷纷将头别到一边，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就连姓秦的男人的好友，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祈祷了。 直到那姓秦的男人没了叫嚷，海东青这才嘴角一弯，笑的正常了些，她对众人说道：“我们栖凤楼呀，都是一些弱女子，咱们都小点声哈，别吓坏了里面的莺莺燕燕。” 众人的喉咙皆是一动，眼看着海东青将手搭在墙上，随手又是一划，顿时墙上多了一条一指深厚的道子。 一旁的陆小凉也看傻了眼，心说这栖凤楼竟然如此霸道，便是这姓秦的到云宫做客，怕是李落凡也不敢如此对待吧，毕竟互相都有脸面。 栖凤楼竟然敢如此不给一派的长老面子，这份豪气，这份匪气，也当真令人心颤。 海东青走回到陆小凉的身边，她轻柔的一笑，说道：“没事，那人着急，姐姐便叫他从后门先进了。” 陆小凉心说，我是小子又不是傻子。 陆小凉尴尬的笑了笑，海东青似乎也看出来陆小凉的反应，惹得她自己也笑了。 申时，天色金黄的就像是一只金丝猴子。 众人陆陆续续都走进了小楼之内，陆小凉便也陪着海东青一直到此时。 他正在心里盘算着，小楼看着不大，却能装下如此多的人，倒是神奇。说不准里面还有另一番景象，现在想想倒是叫人心痒难耐，巴不得现在就进去一观。 海东青眼见没了人，这才回过头来对陆小凉一笑，她这一天之中，也曾多次偷偷的观察起陆小凉来，见他丝毫不觉得厌烦，又陪着海东青一同接待来客，顿时好感颇增。 似这样的少年，心不浮气不燥，谦虚有礼，已然好多年不曾见到过了。 海东青问道：“弟弟，你可知道，为何李老会叫你在此陪我？” 陆小凉想了想，说道：“可是想叫我结识一下同道前辈？” “有这意思，但更多的，或许是想叫你和姐姐我结些交情，不，也可以说是和栖凤楼结些交情。” 陆小凉点点头，笑道：“能与姐姐有交情，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海东青俏脸一红，笑道：“弟弟倒是会说讨人喜欢的话，看来，姐姐要赏了。” “赏？” 海东青迈步朝小楼走去，回头对他笑道：“走吧，弟弟，我带你去见楼主。” 陆小凉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既然见楼主算是奖赏，那或许还会有什么别的好事。 再一想，栖凤楼这般的霸气，那楼主定然也是不凡，或许是位高人也不说定，能够前去见识见识倒也是好事。 陆小凉随她进了小楼，小楼之内当真如他所想，果然别有洞天。 雕梁画栋皆是大师手笔，纹龙纹狮也栩栩如生，总之，在陆小凉这样的行家看来，每一处都是浓浓的用心。 进入小楼之中，行出不远，便瞧见一处与之格格不入的残破小门，陆小凉身高六尺，还需弯腰才能入内。 当他心中正犯嘀咕时，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心头一颤。 他穿过小门站定之后，面前并非是什么屋子，而是一处悬崖峭壁，上有一架由铁链相连的木台。 陆小凉眼瞧着前面的人走了上去，随手按下一处机关，这木台竟然缓缓的降了下去。 “哇！”陆小凉快步朝那木台走去，海东青莞尔一笑，心说这傻小子倒是可爱。 陆小凉站定之后，探头朝下一望，这一望，却是惊的他又赶忙缩头回去。 “那……那……”陆小凉心中激荡，他指着那下面，许久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海东青款步上前，边走边笑道：“你一定会觉得奇怪，为何在永乐镇中，人人都要畏惧我栖凤楼三分，便是因为这个！” 随着她的手一指，悬崖之下的风景“浮出水面”，竟然是一座与永乐镇同等大小的城！ “这城，叫黑凤凰。”海东青淡淡的说着，陆小凉镇定之后，又朝下方望去。 这城里灯火通明，虽有暗黄，却也算明亮。 人声鼎沸到了在此也能听见的地步，可以想象，那里该有多么的热闹。 陆小凉的目光忽的一顿，看向了城中央一处耸出的楼，他问道：“姐姐，那里定然是栖凤楼了！” 海东青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也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走吧，姐姐带你见识见识。”海东青见那木台又升了回来，便摇手一指。 木台之处，以铁链与木盘相连，陆小凉略微一观，登时赞道：“好精致的工艺！” 海东青笑道：“那是天机迷城的手笔，你说呢。” “天……机迷城……” 凡人篇 第五十七章 黑凤凰城 “姐姐，天机迷城可是不世的隐门，莫非与栖凤楼还有什么关系？” 海东青摇摇头，笑道：“没有关系，也不对，算是有吧，因为我家楼主便曾是天机迷城的弟子。” “什么！”陆小凉不由得大吃一惊。 天机迷城从来只存在于人们的谈资之中，无论是谁，也不能清晰的将天机迷城的存在讲出来。 而如今，栖凤楼的楼主竟然就是天机迷城的人，又怎能不叫人惊讶。 海东青又道：“其实，天机迷城虽然神秘，但对于一些器宗大佬来说，倒也没那么玄，你若想见，等栖凤楼开宝，便有你见的。” 陆小凉一想也对，当年和李大可争龙王骨的，不就是天机迷城嘛。 二人说着话，此时木台已经缓缓落到地面。 陆小凉与海东青抬眼一望，登时一个惊奇一个惊喜。 只见这城中，突然燃起一个光点，遂即炸开五颜六色的光斑。 很是炫丽的烟花，仿若是为陆小凉准备的一样，在同一时刻纷纷燃起。 鼓乐之声齐鸣，歌女们的歌声飘荡到了这儿，陆小凉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海东青笑道：“要开始了，咱们快走，耽搁了时间，你便见不到楼主了。” 说完，二人朝城中而去，那座名为黑凤凰的城。 一进入城中，陆小凉便傻了眼，因为眼前的楼宇街道，竟然与上面的永乐镇一般无二。 人们都说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可这是凤凰，不仅不小，反而全的很。 借着烟花的光亮，陆小凉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街上人头攒动，少说也有成千上万的人。 小商小贩拥挤，叫卖声不断，这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可这些商贩们卖的却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当陆小凉路过一处时，伸长了脖子一望，竟然见到了卖的是各种宝铁。 他是器宗弟子，随便打眼一看，便心中波澜不已，直呼都是宝贝。 正在他望的出神时，突然一张怪脸探了过来，却是将他吓了一跳。 陆小凉赶忙躲到海东青的身边，这才壮着胆子仔细打量，原来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那面具人三两步跑到街中，自腰间拔出喇叭来，仰头猛的一吹。此时无数的鼓乐纷纷响起，百多位面具人载歌载舞的跳了出来，跳着喜庆的舞。 陆小凉暗自松了口气，他凑到海东青的耳边，大声说道：“姐姐，这里好热闹呀！” 海东青笑了笑，一指那远处耸立的高楼，她道：“先见楼主，再去玩。” “好！”陆小凉大笑着跟了上去，没进了这喧嚣的不能再喧嚣的人潮之中。 栖凤楼。 此楼给陆小凉的第一印象便是熟悉和惊讶，因为这楼，竟然与琅嬛阁一般无二。 尤其是每一层的门，也都是依照金、银、铜、铁、石、晶、琉璃、玄铁、木制造，不能说相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每一层都站满了侍卫，而这些侍卫无一不是女子，栖凤楼，听这名字便知与女子有关。 陆小凉心中暗道，那栖凤楼的楼主，定然也是一位女子了。 他正想着，不知不觉到了第九层，门口的一个女侍卫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对海东青道：“海大人，楼主等候多时了。” 海东青点点头，瞥了一眼第九层的木门，那女侍卫立时会意，赶忙将门打开。 海东青一指里面，说道：“进去吧。” 陆小凉一头雾水道：“姐姐，你不和我一同进去吗？” 海东青道：“不了，下面还有客人要招待，快要开宝了，有的是活计呢。” “哦，哦。”陆小凉心中称怪，莫名其妙的将自己带到这儿，又莫名其妙的离开，莫不是里面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吧？ 陆小凉又立刻自嘲一笑，他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了，总不至于弄来一城的人害自己吧。 陆小凉朝着海东青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进入了房间。 这房间，陆小凉随意打量了一番便不再去看，因为这里和晚桃的房间近乎一模一样。 简单的，只有一把摇椅，可惜没有猫不肥。 摇椅摇晃，背对着陆小凉的人，正在欣赏着窗外的烟花。 她或他，似乎察觉到了陆小凉的到来，于是开口道：“你是陆小凉么？” 女的！ 陆小凉恭恭敬敬的朝她一鞠，答道：“晚辈陆小凉，见过姐姐。” “姐姐？呵呵……”那人笑了笑，又问道：“晚桃你认识吗？” 陆小凉似乎猜到了她会有此一问，便道：“认识，是我奶奶。” “呃……”摇椅倏然一停，顿了顿，又摇晃了起来。 那人说道：“她过的好吗？” 陆小凉想了想，问道：“姐姐过的如何？” “过的很好。” “那奶奶过的也好。”陆小凉心说，你俩这住的都一样，你好，当然她也好了。 那人正要开口，陆小凉又忙补了一句：“就是脾气越来越大。” 陆小凉暗道，报仇了，报仇了…… “她是那个样儿，你们呀，多担待着她点儿。” 陆小凉苦笑道：“姐姐怕是说反了吧，整个云宫里，她排第一，掌门排第二，谁担待谁呀……” “呵呵……”那人缓缓起身，背对着陆小凉，仅能看到一个黑影，但黑影是黑影，却能从身段上看出，那人的气质绝对不凡。 “砰！”窗外燃起了好大一团烟花，陆小凉忍不住望了过去，那人却突然开口道：“陆小凉，别人想见我一面，不知要花费多少的力气，你竟然还有心思看烟花。” 陆小凉一怔，自知失礼，赶忙拱手笑道：“姐姐有所不知，云宫里的那些道学们，哪有这样的花样儿，我也是没见过这么美的烟花。” “呵呵，你倒是敢说实话。”那人缓缓的朝陆小凉走了过来，当走出黑暗时，陆小凉登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小凉先是一愣，遂即求饶道：“奶奶！奶奶！您可太耍人了，我……我错了……您脾气不大……一点都不大！” 难怪陆小凉会有这样的反应，只因为那人生了一张与晚桃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笑了笑，等陆小凉求饶一通之后，她这才道：“我不是晚桃。” “啊？”陆小凉凝着眉仔细的打量起来，看了一阵，这才大松口气，说道：“姐姐确实不是奶奶。” 这叫什么话…… 那人也不挑理，笑问道：“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小凉摸了摸胸口，调理了一阵气，这才笑道：“姐姐要比奶奶年轻一些。” 那人听后微微一怔，遂即咯咯笑个不停。 陆小凉索性将腿盘了起来，继续笑道：“姐姐的头发比奶奶的长，也顺了许多，奶奶的头发总是乱的，当然，除非是出琅嬛阁见人，否则呀，啧啧，都不肯花些心思收拾。” 那人听的更是仰头大笑，捧着小腹笑弯了腰，直到她强忍住了笑意，这才说道：“你这孩子呀……” 陆小凉盘着腿，望着她也是傻笑，心说这世界还真是怪了，竟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糟了！莫非是姐妹？那自己说了那么多的坏话，岂不是…… 那人似乎看出了陆小凉的顾虑，见他的脸上变幻不定，这才安慰道：“你想多了，我与晚桃并没有血缘关系，甚至，我俩还算是敌人。” “啊？”陆小凉一听，“噌”的一声自地上坐了起来，满是防备道：“姐姐，你不会要……” 那人摆了摆手，笑道：“我还不至于对你一个小辈出手，况且，你说了她那么多的坏话，我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陆小凉想了想，顿时一扫玩世不恭，换之一副正派的模样，说道：“姐姐既然与奶奶是敌人，那小子或许也是姐姐的敌人。” 那人望着陆小凉不住的笑，笑了一阵儿，她道：“我叫花汐，按照辈分来算，你可以称我为姑。” 陆小凉略微一想，便问道：“前辈认得我师父？” “好聪明的小子！”花汐点点头算是认了，她转身走回摇椅，这一次她并未背对着陆小凉，而是将摇椅转了过来。 花汐缓缓的俯了下去，卧在摇椅的动作竟然都与晚桃一模一样，将陆小凉看的痴了。 花汐见他一脸难以置信，不禁笑道：“陆小凉，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容貌，我的声音，我的一举一动，都和晚桃一模一样呀？” 陆小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依旧保持着防备，她知道，越是诡异的事，越是危险。 “呵呵，连你都觉得我与她一模一样，为何他却不这样想……”花汐愁云蒙上了脸，一阵黯然，与外面的热闹显得极为不合。 花汐自艾了一阵，又将双手搭在摇椅上，拄着下巴说道：“说正事吧。” “嗯。” “你怕我吗？” 陆小凉愣道：“这……这是正事？” 陆小凉遂即摇摇头，说道：“开始怕，现在好多了，因为我师父最疼我了，莫说是叫我涉险，便是我生病他都要心疼好久。” “李大可么？”花汐挤出两个酒窝来，笑道：“他年轻时便是个憨货，一点也不懂心疼人，没想到他老了，也开窍了。” 花汐悠悠的一叹，说道：“好吧，说正事，其实你师父早已给我来过信，今次叫你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放心，不是要害你，而是要你去参加一个比试。” “比试？” 凡人篇 第五十八章 开宝 “器炼天道？”陆小凉试探性的问着。 花汐一听，不由得“噗哧”一笑，她道：“器炼天道哪里轮得到你。” 说完，花汐将身一翻，看向窗外的烟花。 她的眼眸中不时的大放异彩，也不时会暗淡无光，就像这烟花，精彩的快，消散的也快。 陆小凉看出她下了逐客令，便朝她再鞠一躬，恭敬道：“那小子先离开了。” “去吧，就是一场平淡的比试而已，开宝之后，自会有人寻你的。” “是，姐姐。”陆小凉摇摇头，转身出了这第九层。 他刚一出门，正迎了门口的女侍卫。 女侍卫赶忙笑道：“开宝在第一层，时辰差不多要到了。” 陆小凉笑道：“谢谢姐姐。” 女侍卫俏脸一红，忙羞道：“可不敢，您是海大人带来的人，又是能见到楼主的贵宾，可不敢受您的一声姐姐，那……那快去吧。” 陆小凉笑了笑，也不再去多说什么，由她将自己带到了一层。 琅嬛阁的一层是铜门，栖凤楼的一层也是铜门。 琅嬛阁的一层是血池，栖凤楼的一层，当然不会是血池。 穿过铜门，陆小凉与女侍卫来到一座极大的会场，这里面少说座下了一万人之多。 下方围着一圈散客，上方围着一圈的小间，不用问也知道，身份高的定然在上，身份低的自然在下。 “这里面外面都好多人啊，姐姐，我瞧外面的街上卖的也都是稀世珍宝，里面和外面有什么不同吗？” 女侍卫没有将他带到下方，约莫李大可有些身份，竟然能够坐到二层。 二人穿过一条小路，径直的走向二层。 “栖凤楼与外面可不一样，外面常有，这里可不常有，这里的卖的宝贝近乎算是天下独一份了，一旦卖了，就很难再有第二份。何况，一来宝贝要卖给识货之人，这才不算是暴殄天物。二来，外面的人可能也买不起……” 陆小凉点点头，先不论别的，单就是一整套龙王骨拿了出去，试问哪个能够买的起，自己的建木拿出去，哪个又能认出来呢。 二人说了一阵，女侍卫便将他带到一间屋外，上有两个大字，云宫。 陆小凉轻轻推开了房门，正见到两个老头在对酌，不禁无奈的苦笑一声，说道：“师父，你们这是喝了多久？” 李大可一见徒弟来了，赶忙将他招到身边，身边的墨老也回过头来，笑道：“呀，你私生子来了。” “去去去！” 女侍卫偷偷的一笑，恭恭敬敬的问了声“墨老好”，便自房间中退了出去。 “来！”墨老朝他一招手，陆小凉赶忙上前。 墨老一指窗外，陆小凉遂即看了过去，居高临下，他这才看清了场内的样子。 下面的散客少说上万人，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场内设有一处圆台，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卖宝贝的地方。 而二层，有六间小屋悬于其上，分别写天机、飞鸿、多宝、观音、百炼以及陆小凉所在的云宫。 陆小凉登时明白过来，问道：“莫非这六间房，便是为天机迷城、飞鸿剑派、多宝阁、南潮观音、百炼堂以及我云上神宫所准备？” 墨老点点头，此时他的颧骨通红，显然这老货没少喝，再一打嗝，一股酒气涌了上来，令人直想作呕。 墨老笑道：“这六间房，有能者居之，这是你师父为你挣下的，你打算如何？” “说这干嘛。”李大可笑了笑。 陆小凉目光一收，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凝视着墨老，并能够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老人没有醉，甚至要比自己还清醒。 陆小凉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略显轻松的一笑，说道：“小子没什么大的打算，我若能活三百年，便叫回天炉在我手中四百年。” 二老的身子微微一震，纷纷眸子里精光一闪，李大可笑的合不拢嘴，他拉着陆小凉坐了下来，说道：“别听那老货瞎说，你的路，你自己走。” 陆小凉笑道：“师父，这就是我的路。” 李大可知晓，陆小凉的武修天赋不低，如果弃器宗修剑宗武宗，怕是未来会更好。 “唉！中！你想了好了便是。” 说完，只见下方的人突然鼓起掌来，引的所有人都纷纷看去。 墨老也是兴奋道：“快看！开始了！他娘的，今次又有啥好货。” “连墨老也不知道？”陆小凉问道。 李大可接过话来，说道：“分工不同，这老货是管内务的，弄里什么宝贝归外务。” “原来是这样。” 台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走了上来，她站定在台中，环视一圈后，说道：“各位器宗前辈，小女子喜鹊，这几年来淘换了些许宝贝，不知能否入得各位的法眼，若是嫌弃咱这宝贝的，便权当是坐下里听个乐了。” “哈哈……喜鹊姐太客气了。”台下几人说着。 喜鹊笑了笑，说道：“规矩还是老规矩，宝贝价高者得，于永乐镇中，切不可抢夺，出了永乐镇，宝贝自负。” 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这里买到的必然是宝贝，既然是宝贝，那便有人心生贪婪。 凡是有人敢出手抢夺的，怕是会招来栖凤楼的报复，毕竟生意人，当以信誉为首。 至于离开了永乐镇，谁若是再想出手抢夺，栖凤楼是绝对不会管的，毕竟，总不能一辈子都护着你吧。 “明白明白，只求喜鹊姐快些开始，我们都等不及了。” 场下之人有许多熟络的，说起话来也透着亲近，想来，该是参加过不少次栖凤楼开宝的人。 喜鹊一抬手，说道：“既然大家都懂规矩，那喜鹊也不再多说，下面便请上第一样宝贝。” 李大可道：“徒弟，第一件宝贝你要看好了，这叫开门红，为的就是不叫人失望，更有兴致往下看去，故而这必然是一件品质中上佳的宝贝，不过中间的宝贝不会太好，重点是后三件。” 陆小凉点点头，只见台下走来两个壮汉，合力抬着一棵树。 这棵树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又隐约闪烁着碧光。 与陆小凉相距不近，他亦能嗅到亦能看到，不可谓不神奇。 “好香，好宝贝。”陆小凉赞了一句。 墨老却是嗤笑一声，说道：“你知道这是个啥，香就是宝贝啦？” “神桃树！与咱云宫的若木齐名，《神异经》中有所记载，西王母宴神，食桃，寿添百，桃生奇香，树结十果，干有鱼鳞。”陆小凉顿了顿，一指那树笑道：“怪哉，怪哉，这树上竟然真的有鱼鳞。” 墨老微微有些咋舌，却见李大可一脸得意道：“你这老货还想考究我徒弟，我徒弟在琅嬛阁中住了五年，十万古籍翻了个遍，你考他？” “我……我也就是试试看。”墨老尴尬的别过头去，估计十有八九他也不认识。 陆小凉又摇摇头，说道：“宝贝是好宝贝，只是没什么用。” 墨老忍不住问道：“怎么讲？” “书上记载，这树十万年一开花，十万年一结果，想必是后人夸大。但我云宫的若木想长成大树，尚需二十几代的传承，这棵树嘛……没有一千年怕是养不起来，即便养起来了，说不准被哪个强人夺去，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 李大可点点头，笑道：“是这个意思，所以它与若木齐名，却远远不如若木，便是这个道理。总之呀，谁会花大价钱冒着大风险，种一颗自己吃不到的果子呢？” 果然如师徒俩所说，这神桃树被人叫出了名字后，全场哗然一片，但真正出价的却是寥寥。 陆小凉想了想，问道：“师父，咱买了吧？” 李大可一摊手，笑道：“你愿意的话。” 此时台下已叫到了十万两，正在众人以为以为到此为止时，忽听头上的云宫雅间中，传来了陆小凉的声音：“十一万！” 墨老望着李大可，笑道：“你买这树作甚？” 李大可道：“徒弟喜欢，买了就是，难道还有人敢抢云宫的东西？” 李大可说完，台下的喜鹊便宣布这树由陆小凉所买，十一万两，约莫出价到十万两的人，也是一时脑热吧…… 心中不免感谢了陆小凉几辈祖宗。 “你还想种树啊？下辈子怕是也见不到果子喽！” “谁说我要种树，买来当柴烧不行啊？” “老烧包！”墨老轻轻的一拳打在李大可的肩上，似这样的价格，对于李大可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因为在离开云宫之前，李大可曾告诉陆小凉，自己存了一个亿…… 后面的几件宝贝，果真如李大可所说，确实不太值得关注。 倒不是宝贝不好，便拿第二件宝贝“赤水神晶”来说，确实是宝贝中的宝贝，可琅嬛阁里少说有百十来斤，这就叫家底…… 不过，台下的众人却是兴致勃勃，叫起价来火热，随便一件都喊过了百万，甚至有的逼近了千万。 “第十八件宝贝！”喜鹊话音一落，在场之人连同雅间的里的人，同时都闭上了嘴。 喜鹊一边说，一边有一位婢女，端着一方小盒走上台来。 “各位都应该听过的，上古神仙降落凡间，助世人抵抗妖兽，后神仙陨落，一身神技化做九十九道仙术。故事或许是故事，但后来妖兽尽除，那么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台下的人点了点头，喜鹊继续说道：“所以，很可能这世上真的神仙。” “喜鹊姐说笑了，这世上哪里来的神仙呀。” 喜鹊对那人一笑，遂即一抬手，婢女轻轻的将盒子打开！ 凡人篇 第五十九章 我有十亿两银子 “这……这……”盒子打开的那一刹那，整个会场里的人都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那东西太过……匪夷所思。 清晰的看到，那是一截手掌，手掌中缠绕着一团气劲，久久不散，散之生香。 喜鹊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手掌，遂即笑道：“当年那仙人的手掌，这东西倒是没有名字，谁买下了便给起个名字吧。” “仙人掌……”陆小凉咽了咽唾沫，说完也不禁笑了起来。 李大可也没见过这等东西，支吾了半天，说道：“这东西有用？” 陆小凉却激动不已，拉着李大可的手，说道：“师父，想想生死金轮！” “生死金轮！对对对……”李大可呢喃道：“凤凰血，落黄泉，仙人器物仙术炼……” 陆小凉重重的点头道：“师父，生死金轮乃是仙器，说不准缺的就是仙气儿，你瞧那断掌之上的气劲，莫不是仙气儿也？” 李大可目光闪烁着精光，沉声道：“很有可能！” 说完，李大可摩拳擦掌起来，说什么也要将这断掌拍下。 下面的喜鹊说完这些，又补了一句：“哎呀呀，也不知这仙人断掌，与那劳什子的仙术有何干系，不懂不懂，小女子可不懂啊。” 喜鹊的眸子里划过一道精光，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台下的众人，又瞥了瞥上方的六间雅间，于是笑道：“一百万起，要的，来吧。” “一百万！” “三百万！” “四百万！” “五百万！” 台下的人叫喊的十分激烈，倒是楼上平平无奇，在外人看来，似乎这是不入上面人的眼，孰不知，只是他们懒得叫价而已。 此时台下的人已经叫到了“三千万”，可以看出竞争的人少了不少，毕竟对于修道者来说，金银是身外物，可也是轻易赚不来的东西。 “五千万……”多宝阁里的人先开了口，他这一开口，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了。 众人都明白，上面人的竞争开始了，能叫到五千万以上的人，绝对不会坐在下面。 “六千万。” “七千万。” “八千万……”南潮观音最后出价，但出的十分犹豫，其他五间雅间里的人都明白，这是这群女人的最后挣扎。 “九千万。”久久不出价的天机迷城，突然开了口，引得在场之人一片哗然。 李大可不禁倒吸口凉气，自己一共才一个亿，此时恐怕出价了也只是为他人铺垫。 仔细想来，李大可不禁悲哀一叹，人家哪个门派不是全力的支持器宗，恨不得穷极一派之力的支持，可云宫却极重武修，即便是这一个亿，还是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 陆小凉看出了师父的神情变化，赶忙拍了拍腰间的海藏宝囊，对他笑道：“师父，您尽管拍便是了，徒儿这里有钱。” 墨老喝的两眼通红，一听陆小凉这话，忍不住笑道：“这都出到一亿了，你那两个钱，还是留着买年糕墩吧。” “嘁，墨老忒的瞧不起人。”说完，陆小凉伸手入海藏宝囊，再出来时，带出了一沓子厚厚的金票。 “我去！”墨老被惊的一哆嗦，吓掉了手里的酒杯，随便数了数那些金票，不禁怪罪道：“你这老货，喝顿酒都得我出钱，给徒弟都一亿一亿的给啊？” 李大可也是看傻了眼，白了他一眼后，砸吧砸吧嘴问道：“徒弟，这银子是……” 陆小凉笑道：“奶奶知道我出门，给我带的，她知道我有海藏宝囊，就一共给我带了十亿，师父，咱要不试试一亿一亿的叫？” “十亿！”两个老头忍不住高声大叫起来，陆小凉吓的赶忙挥了挥手，你再大点声，台下的还以为这里在叫价呢。 李大可的身子陡然一挺，心说，老子也终于享受了一回门派资源。 他登时朝着窗外高声喊道：“两亿！” “嚯！”台下之人纷纷哗然，就连其他五间雅间的人，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那天机迷城估计还在奇怪，这李大可何时变的这般有钱了。 “呵呵，两亿，就为了买下这东西？唉！难怪人家云上神宫的器宗没落呢，看来是有原因的。”飞鸿剑派之中，传来了这样一句，陆小凉听的出来，正是那谭飞。 李大可的脸上变了变色，正想忍下这口气时，却听陆小凉冷哼一笑，刻薄道：“听闻飞鸿剑派之中，器宗为尊，想必门内支援了不少的银子吧，我们云宫就不行了，掌门才给了一百亿，飞鸿剑派肯定更多吧？出价吧！” 谭飞被气的两眼翻白，只要自己不出价，人家便是说有一千亿都行。 这东西已经被到了两亿，若自己一出价，那云宫又不再跟进，岂不是自己成了笑柄？ 况且仙人断掌呀，谁知道买回去了有什么用…… 谭飞哼哼两声，无奈不再言语了。 倒是天机迷城那边，传来了一句熟悉的声音：“呵呵，看来云宫是势在必得呀，这样好了，我天机迷城别的没有，但钱还是富裕的，现在我出一个价，你若敢还，我天机迷城便不再出价了。” 场面一时刺激了起来，看的台下之人纷纷暗道精彩。 似这样亿万的出价，虽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听起来也觉得过瘾。 “五亿！” “天呀……龙王骨才多少钱……”台下之人有的不慎咬到了舌头，要知道当年的龙王骨也才一亿，这小小的断掌，居然已经顶上了五副十丈长的龙王骨！ “帐不能这么算，那龙王骨虽说罕见，可再其上还有龙皇和龙神，这仙人断掌，却是人中的至尊了。” “那倒是，可有什么用……” 李大可不禁犹豫了起来，这东西买了回来，若是一点用也没有，那岂不是白白的浪费了五亿两银子？ 李大可想到这，偷偷的瞥了一眼一旁的陆小凉，刚要开口之时，却见陆小凉想也没想，直接喊道：“五亿零一两！” “真还价了！”台下之人不禁疯狂了，多少人在猜想，这云宫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可却真的打肿了脸，不过不是自己的。 天机迷城的人略微一顿，噗哧笑道：“天机迷城退了。” 喜鹊又环视一圈，足足等了三个呼吸，见确实无人再出价，便听身后走出一队舞女，载歌载舞的跳了起来，同时说道：“恭喜云上神宫，五亿零一两拍下此物。” “徒弟，你这一两银子出的，也忒的不好看了。” 陆小凉则是笑道：“我就是要晾晾他们的面子。” “呵呵，你呀。不过倒是怪了，天机迷城居然会舍不得出价？” 陆小凉不服气道：“他们也有银子用干的一天呀。” 墨老瞪了他一眼，嗤笑道：“年轻人，你对天机迷城还是不了解呀。” “此话怎讲？”陆小凉还就是不服气，谁叫他们当年抢走了李大可的龙王骨。 “呵呵，怎讲？天机迷城有个不为人知的秘辛，怕是你也不知道吧？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墨老顿了一顿，说道：“传闻，当年神仙降世助世人除妖，世人肉身凡胎，自然抵挡不住妖兽，于是便传下了炼器道统，正是后来的天机迷城！” 陆小凉登时一惊，原来天机迷城是咱们器宗的祖宗啊！ 墨老见他那吃惊的样子，顿时感到毛孔舒畅，笑道：“小子，你自己算算，人家赚了多少年的银子，一千个一万个五亿都有了，真当人家不如你？” “……”陆小凉如遭重击一般，心头好似被人捶了一拳。 他这正说着，台上的仙人断掌已然重新装好，正朝陆小凉这边送来。 忽听天机迷城那边笑道：“恭喜云上神宫了，不过，也不知你们的钱还够不够买下一个。” “下一个？”陆小凉一怔，此时下一件宝贝被人拿了上来…… 一名婢女端着盒子走了上来，这盒子之中仿佛有一团光，难以掩盖住欲出的光芒。 金光烁烁，照的人近乎睁不开眼，若是打开了盒子，怕是能将整座城都照的通透。 “莫非是？” “莫非是？” 那盒子还未打开，台下之人便都匆匆的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那方盒子。 就连六间雅间里的人，此时也都探出了头，便是李大可，都看的双眼发直。 陆小凉不知那是什么，却是趁机打量起其他五间雅间的人。 飞鸿剑派探出头的是谭飞无疑，隐约还能看到有君少卿的影子。 南潮观音那里自然是苏篱落，多宝阁中的是个老者，百炼堂是位中年人，但当陆小凉看向天机迷城那里时，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因为那人他认识，不正是花笙花老板嘛…… “想必各位都猜到了这是什么，不错，就是各位所猜的那样。” 台下有人最先回过神来，忙追问道：“喜鹊姐，可是神仙果？” “呵呵，不然还会是什么。” “哇”的一声，台下之人纷纷跳脚欢呼起来，仿佛这是一件什么天大的事。 当归神仙果三个字出来后，陆小凉也忍不住惊了半晌，好久才呢喃道：“居然是神仙果！” 神仙果，传闻神仙陨落之后，将自身九十九道神通化为九十九颗神仙果，炼化之后，便掌握一门仙术！ 似君少卿的流光，似李落凡的读心…… 凡人篇 第六十章 二十亿 台下的人激动归激动，但还是平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知道，似这样的东西，根本不会属于自己。 先不论自己能否买的起，单说怀璧其罪，便是自己承受不了的。 喜鹊刚要开口，便听天机迷城直接开口道：“一亿！” 喜鹊怔了怔，遂即笑道：“也对，此物不需要去介绍了，天机迷城出价一亿，继续吧。” 喜鹊说完，命令婢女打开了盒子。 盒子一打开，一道金光久久环绕，同时包裹着一层与那断掌一模一样的气劲。 那是一枚圆润如珠的果子，拳头大小，好似珍珠。 两相佐证，看来都是属于仙家之物无疑了。 “一亿就想拿组神仙果，呵呵，我百炼堂不服，五亿！” 多宝阁那边传来了老者的声音，笑吟吟道：“云宫飞鸿慈悲相传藏有仙术，观音与万剑却是没有，我多宝阁若能买下神仙果，呵呵，跻身五大门派是必然的，值得，值得呀，六亿！” 百炼堂的中年人似乎与他是同一种想法，不禁冷笑道：“钱阁主，多宝阁要仙术有何用？你们连一个武修都没有，即便是拿了，也是给自己遭灾，七亿！” “呵呵，李浑，你怕不是没钱了，在此玩起了攻心术？八亿！” 百炼堂副掌门李浑，与李大可并称“二李”，乃是器宗一脉的顶尖高手，所炼神剑‘百魂’，名列十大神剑第十！ 李浑仰头大笑道：“钱阁主，十大神剑里可没有多宝阁的位置呀，怎么，还有人找你们炼剑么？别是穷的叮当响吧？九亿！” “穷？李浑，老夫名叫钱多多，这钱呀，就是一个多，你眼馋也没用，十亿！” 多宝阁与百炼堂争的起劲，久久不语的飞鸿剑派却与南潮观音私传起来。 谭飞道：“苏师妹，与其眼看着别人摘果子，倒不如你我联手怎么样？等拿下了神仙果，后面的事便交由上面去谈，你我注定要受褒奖一番。” 南潮观音的苏篱落想了想，便轻声一笑，说道：“一切都听谭师兄的。” “好，南潮观音有多少银子？” “巧了，师妹今次带了五亿，不过不是开宝用的，本意是分给下面的支脉的，不过既然有神仙果现身了，自然先顾这里喽。” 一听南潮观音有五亿，谭飞登时眉头舒展开来，他嘴角一弯，猛的一拍窗沿，对着台下喊道：“十五亿！” “嚯！”十五亿一出口，全场一片死寂，就连天机迷城也不再言语。 喜鹊也是心头巨震，这个数，怕是破天荒了吧。 但喜鹊不愧是喜鹊，只是稍纵一顿，便将目光看向了天机迷城，并笑道：“飞鸿剑派，十五亿！” “师父，咱要不要买下啊？”陆小凉傻傻的问道。 李大可与墨老同时白了他一眼，似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又异口同声道：“你有钱啊？” 陆小凉还真有，南宫无南毕竟是上古大派的副宗主，虽说平日里用不到什么银子，但他留下来的海藏宝囊里，也有少说十亿了，再加上晚桃…… “都……出完了？”花笙坐在阁内，看着这场不喜不悲的剧，直到众人都齐刷刷的看向自己，于是便笑了笑问道。 花笙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道：“二十亿。” 花笙与谭飞两相对比，当真看的出什么叫底蕴，一个是云淡风轻，一个是天崩地裂。 谭飞一听这价，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他知道天机迷城有钱，但能说的如此轻松，可见天机迷城不止有一个二十亿，或许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太有钱了…… “二十亿……”李浑与钱多多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或许是种不甘心，但更多的，一定是解脱。 花笙以无人可以再出价的价格，也打碎了不少人轻视天机迷城的心，尤其，是陆小凉。 陆小凉摸了摸海藏宝囊，最终没有出价。 正如大家所顾及的那样，怀璧其罪，自己先不论能否买到神仙果，即便是买了，难道回云宫的一路上，可以抵挡有心之人的抢夺么？ 喜鹊轻轻的吐了口香气，略微一顿，便叫人将盒子重新合上，端到天机迷城的雅间之中。 此时场中鸦雀无声，一半是因为那二十亿太过惊人，一半，则是更期待第二十件宝贝。 想来也是，神仙果都并非压轴的主角，那会是什么来压轴呢？ 那边，仙人断掌和神仙果已然送到了各自的手中。 花笙笑了笑，起身便带着侍卫们离开了这里，正巧陆小凉接过仙人断掌，瞧见她的离去，忍不住问道：“第二十件你不要了？” 花笙道：“我为的是神仙果来的，后面的，不感兴趣。” 陆小凉心理暗道，这女人好嚣张啊。 他将仙人断掌拿在手中，朝花笙比划了一番，得意道：“我也有，我也有！” “嘁！”花笙懒得理会他，带着侍卫们径直的走了过去，此时喜鹊那边开了口。 喜鹊笑道：“第二十件宝贝，想来会叫大家失望了，说真的，倒也并不算是什么宝贝，不过它能放到这个位置，也有它的理由。” “喜鹊姐，这话说的倒叫人难猜了，莫不是你自个吧？” “哈哈……”台下哗然一片。 喜鹊红了红脸，轻啐一声，索性也不卖关子，一抬手说道：“第二十件宝贝，海藏宝囊！” 说完，台下的婢女走上台，那双手托着的，正是和陆小凉近乎一样的海藏宝囊，不过它的上面却绣有一个大大的莲花。 婢女一上台，台下的人登时交头接耳起来，有的人不甚明白，忍不住问道：“喜鹊姐，海藏宝囊虽说稀罕无比，可也排不到最后一件宝贝的位置吧？” 喜鹊饶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眼眉轻抬，风韵动人，再配上低沉的女音，登时叫人迷醉。 她沉声道：“如果是舍那的海藏宝囊呢？” “什么！”台下顿时哗然一片，那反应，似乎与神仙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上方的陆小凉，听后也是浑身巨震，因为“舍那”这个名字，他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莲花宗第十九代宗主，舍那。 也是陆小凉所知，唯一一位将佛门金身修炼到了明王级，几乎等同于太境！ 只可惜，舍那在当年正邪大战之中，被云宫飞鸿大慈悲寺三门联手，惨遭合力围杀，不幸步入极乐世界仙陨。 “阿弥陀佛……”陆小凉紧紧的闭上了眼，轻声的道了句佛号。 李大可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有钱，你说了算。” 陆小凉点点头，正等待着第一个出价者。 第一个出价的是台下的人，直接出到了一千万。 “一千万，买一件掌门的海藏宝囊，绝对稳赚不赔。” “哼哼，海藏宝囊少说就得一千万，你还真是不傻，两千万！” “我可是听说，那些莲花魔宗的和尚都很穷呀，三千万！” “那你还拍？四千万！” 此时，那楼上的几位正要出价，却听多宝阁的钱多多一捋髯，怪笑道：“这事不对劲呀，既然栖凤楼得了舍那的海藏宝囊，那为何又自己不打开呢？” 一句话问的众人心中“咯噔”一声，那喜鹊却眉头一皱，暗骂了句老狐狸。 喜鹊笑了笑，说道：“这海藏宝囊被下了禁制，我栖凤楼都是女流之辈，又不修仙，不懂得如何打开。” “哦。”钱多多笑了笑，又问道：“敢问，是何种禁制？若是人家本门的禁制，那这天底下除了莲花魔宗的妖人，怕是别人都无法打开了。既然无法打开，那……那花几千万两买回去，总不好当个摆设吧？” “嘶！”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又纷纷将目光转向喜鹊。 喜鹊冷哼一声，无奈道：“看不懂，不知道。” 李浑不由得插话问道：“那便怪了，栖凤楼的眼力是天底下最好的，不然也弄不来这么多的宝贝，而栖凤楼中，又以你喜鹊眼力最，你若看不懂，嗯，不对劲，不对劲呀。” 李浑说完，带着人转身离开了这里。 钱多多也站起身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可能有重宝吧，呵呵。” “无趣，无趣……”谭飞也笑了笑，两手一拍也站了起来。 眼看着楼上之人都走了个精光，此时台下的人却是不买账了，纷纷叫嚷起来。 “喜鹊姐，你这不是坑人嘛！” “对呀，对呀！若知道这海藏宝囊上有禁制，谁会花这个冤枉钱！” 喜鹊倒也不是刻意的隐瞒，若她想破掉禁制，向大慈悲寺卖卖面子，或许还是能够破解的。 只是这样一来，若里面空空如也，那栖凤楼便亏的很。 若是大慈悲寺都破不掉这禁制，那这海藏宝囊更是一文不值了，故而喜鹊没有去冒这个险。 楼上的墨老面色一黑，低声道：“糟了，喜鹊好心办了坏事。” 一旁的陆小凉却是眼珠一转，笑道：“墨老，既然您和我师父是挚交，那这场子便由小子来找回来吧。” 陆小凉故意说的大声，多多少少也令台下的人听了个清楚，于是纷纷回过头来看向陆小凉。 只见陆小凉凑到窗前，对喜鹊道：“喜鹊姐姐，五千万，我要了！” 喜鹊登时松了口气，她眼中满是感激，不禁朝着陆小凉点了点头。 她又愠怒的白了一眼刚刚起哄的人，略带不满道：“五千万，谁还要？” 怕是此时呀，傻子才会继续出价呢…… 凡人篇 第六十一章 一百万 李大可见他出价，登时怒道：“你这傻小子，买那东西做啥，你自己又不是没有！” 陆小凉讪讪一笑，说道：“给墨老撑场子呀。” 墨老苦笑道：“我用你啊？” “就是，五千万啊！老子得给人炼多少把剑才能赚回来啊！”李大可一想到当年，天机迷城花了一亿买走了龙王骨，如今自己的宝贝徒弟花五千万买了快破布，登时气的老脸通红。 若非这徒弟实在宝贝的紧，非要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 李大可气了一会儿，见陆小凉不敢言语，顿时又心软下来，板着一张脸，语气却稍缓了些。 “算了，那五千万便当是为师出了，大不了先欠着桃的。”李大可瞥了瞥嘴，还是一股子怨气。 陆小凉却不敢将南宫无南的事说出来，若叫人知晓了，自己藏有邪派妖人的东西，怕是要惹麻烦的，倒不如自己偷偷将这银子出了，来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开宝结束之后，陆小凉便像李大可告辞，李大可没好气道：“你又要去哪？” “师父，这黑凤凰城里着实热闹的很，徒弟想随处走走。” “不行！这里杂人太多，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墨老一听，捡起桌上的一块鸡骨朝他砸去，笑骂道：“你这老货，可是骂我们栖凤楼不是？能叫你徒弟在这里出事，老子的名字倒过来写！” 李大可一想，暗道一声也对，可还是不放心，说道：“老实在这里待着吧，你刚买下了仙人断掌，说不准就叫人偷了去。” 陆小凉赶忙将怀里的宝盒朝桌上一放，撒娇道：“师父，这东西留在这便好了，况且徒弟出去转转，说不准还能发现些别的宝贝呢？” 李大可微微一顿，朝着墨老点点头，忍不住夸赞道：“这个可以有，你不知道，我这徒弟的眼力呀，绝对不输你们栖凤楼。” 墨老只想赶快打发了陆小凉，好和李大可把酒言欢，便顺着他笑道：“是是是，你老货教徒弟天下第一。” “哼哼。”李大可自鸣得意起来，端起小酒盅喝了一口，说道：“去吧，为师这里还藏了一千多万，你且都拿去，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给的银子，自然不能不要，陆小凉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跑。 “师父，您也少喝点哈，我天亮之前就回来。” “这还差不多。”李大可与墨老碰了一杯，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天亮……这里有天亮么？ 街，名叫梧桐，或许是取凤栖梧桐之意。 街上的上铺一户挨着一户，热闹的，实在不像是这人间。 有的人会围着路边的摊子看上一阵儿，再到店里两相对比，一来二去，人人都有银子赚。 不过此时，一个人大喊“赔死啦”，到与这份热闹有些格格不入。 “赔死我啦！没有天理啦！活不了啦！”小贩是个中年人，一身粗布显的老实，但那张脸上却写满了狡猾。 他的喊叫，顿时引来无数的人围观，毕竟无论到哪，热闹绝对是不缺看客的。 小贩拿着两根折断的玉柱，跪在众人的面前，带着哭腔道：“各位好心人快给咱评评理，这位公子爷忒的不讲理，折断了咱的玉晶龙骨不说，还不想赔钱，真的是……真的是不叫人活了！” 公子被气的连连语结，强压下了满腔的怒意，不禁冷笑道：“你骗人，我根本没折断你的什么玉晶龙骨，你交到我手里便断了！” 公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再一瞧模样，不是花笙又是谁。 花笙拍下了神仙果后，便将东西先由侍卫们带回到天机迷城，他与陆小凉年岁相仿，自然都有一颗爱玩的心。 于是花笙撇下了侍卫，偷偷的潜到街上游玩，哪知刚逛了没一阵儿，便遇到了这样的事。 小贩也不辩解，只是老脸一苦，委屈道：“咱家里还有个等着吃奶的一岁小儿，糟糠病重，老母年迈，本打算将这玉晶龙骨卖掉换些钱财，一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可谁能想到……” 小贩好一招以退为进，一时间博得了众人的同情，不禁纷纷指责起花笙来。 “看这公子的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没想到这般的无赖。” 花笙登时回过头去，死死的瞪了他一眼，无奈指责声此起彼伏，自己又不能一一解释。 “好！好好好！”花笙被气的冷笑连连，点指小贩说道：“不就是什么劳什子的玉晶龙骨嘛，你说价好了，本姑……公子赔你便是。” 小贩是个老江湖，懂得什么叫见好收手，登时悠悠的一叹，说道：“多谢公子体恤，这东西乃是玄北之地的冰晶，沾染了龙气所化，光是挖出来便花费了三年之久，少说也值的了一百万两。” “嚯！”众人们无不惊呼了一声，一百万两呀，都快能拿到栖凤楼去开宝了。 不过一百万两对于天机迷城来说，着实不算是钱。 正在花笙想要给银子的时候，只见一只细嫩的手覆了上来，她下意识的想去缩手，却被那手上的云香味所迷。 花笙一怔，只见陆小凉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陆小凉站到小贩的身边，小贩看他也是发懵，心说这小道士是何人，莫非是那公子的人？ 陆小凉一抬手，看了一眼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花笙的身上。 “太恶劣了！太无耻了！”陆小凉这一骂，骂的人人都是一头雾水。 陆小凉一拉小贩的袖子，正色道：“一百万两？如此好的宝贝，怎是一百万两能比的？” “啥……啥意思？”小贩懵道。 陆小凉重重的拍了拍小贩的肩头，说道：“这玉晶龙骨乃是绝世的天材地宝，莫说是一百万，便是一百亿也买不来呀！” “你这个就有点过了吧？”众人不禁疑问道。 陆小凉却是一摆手，忙说道：“不过！人家为了这根玉晶龙骨，舍弃了大好的年华，舍弃了家人的温存，舍弃了男人的尊严，区区一百万两又哪里够？” 小贩忍不住跟着点点头，心说这生意越来越好做了，还有主动来帮腔的，只是说着说着便感觉不太对劲了。 “男人……的尊严？”小贩一怔，这跟男人的尊严有何干系？ 陆小凉则是义愤填膺道：“这位大哥，为了采集这根玉晶龙骨，足足花费了三年之久，对吧？” 小贩点点头，陆小凉继续问道：“家里还有一个一岁的儿子，对吧？” 小贩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众人顿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看他的眼神都变的怪了。 小贩还未反应过来，便听陆小凉继续说道：“何况，这玉晶龙骨你当是什么好相与的么？错！想得到这东西，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众人此时隐约的察觉到了小贩的不对劲，倒没有再攻讦花笙，似乎是想再看看。 这时，有的人饶有深意的笑问道：“怎么个九死一生？” 陆小凉接过了断为两截的玉晶龙骨，拿给众人一看，说道：“《天元纪·凶兽篇》中有所记载，凶鸟毕方，化蜕成凤，可借龙气龙骨龙木龙玉避凤灾，然，蜕必大凶，若金乌，世必焚。” 见众人听的津津有味，陆小凉登时笑道：“这毕方有三蜕，第一次蜕为毕方，第二次蜕为金乌，第三次蜕为凤凰，也叫凤凰劫，就好比咱们人的渡劫。可如此逆天的行事，必然会受天地所不容，故而每蜕一次都凶险异常。不过也并非没有法子，只需借助龙气压下了凤凰劫，才能轻松的涅槃而生。” 众人听的迷茫，不禁疑惑道：“这与玉晶龙骨有什么关系啊？” 陆小凉笑道：“我刚才说了一个龙玉，指的便是玉晶龙骨。换句话说，有玉晶龙骨的地方，必定有毕方，这位大哥冒险从凶兽毕方的手中，抢来了这根玉晶龙骨，连玄境高手都九死一生的事，难道这位大哥就不算是九死一生了？” 陆小凉这边说完，再看众人的脸色，虽然城中昏暗，但多多少少都能看出阴晴不定。 小贩听来听去，感觉陆小凉确实是在帮着自己说话，于是正要开口一锤定音时，只见众人纷纷冷哼一声，心有灵犀的散开到一边去，仿佛看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大家别走啊！怎么走了啊！”陆小凉假意朝大家招招手。 小贩也是哭着求道：“别走啊！咱可活不了了啊！” 陆小凉眉头一皱，砸吧砸吧嘴道：“大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唉！这里的人太冷漠了，真没同情心……” 说完，陆小凉背着手朝前走去，走了不远，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其实倒是怪不得陆小凉，实在是这小贩将这东西吹的太过，可吹的不过，又哪里能够卖个高价呢？ 依照陆小凉的猜想，那小贩应该是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玉晶龙骨”这东西，此物罕见，他又不拿到栖凤楼中卖，故而所识之人不多，如此也正好可以用来讹诈。 只是他却被一个“贪”字所蒙蔽，也不仔细想想，若真是宝贝，他又哪里能够弄到手？ 陆小凉刚逛了一会儿，一只玉手拍在了他的肩头。 陆小凉回头一望，见是花笙。 昏暗的光，喧嚣的人，姑娘笑的真甜也真美。 吆喝叫卖的蜜糖糕，也不及她的甜。 今夜两人只想混在人群，装成一对透明的鬼。 凡人篇 第六十二章 捞鱼的蠢游戏 花笙与他对视一眼，这城这么昏暗，彼此眼中的自己却是那么的明亮。 忽然，花笙回过神来，红着脸笑道：“谢谢你。” 陆小凉也笑道：“不算什么的，我与师父行走江湖时，见多了这样的人。” “你还行走过江湖吗？真好，我都没有去过江湖。” 陆小凉指了指下方，说道：“这就是江湖，哪里都是江湖，师父说过，想去的地方去到了，那就是江湖。” “呵呵，没想到李前辈还很有诗意。” 陆小凉也懒得与她解释绛曲和李大可，干脆笑道：“你要去哪？” 花笙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永乐镇我倒是总来，可这黑凤凰城我却是第一次来，还不熟悉。” “你第一次来？” 花笙笑道：“黑凤凰城只有开宝的时候才开城门，上一次栖凤楼开宝还是十年之前，那时我才多大，怎么，你不是第一次来？” 陆小凉暗骂一声笨，不禁笑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哈哈……” “傻……” 二人沿着街头朝前走着，不时会被旁边的小摊子所吸引。 “那里有捞鱼，你会捞鱼吗？” 摊主是个老妪，一脸的褶皱挡住了她年轻时的美艳，可那一抹笑容，似乎又能看到曾经的风华正茂。 人们来黑凤凰城，为的是那些绝世奇珍，谁又会来此地为了捞鱼，故而老妪这里安静的很。 她见陆小凉与花笙朝她走来，不由得慈祥的一笑，笑道：“十文钱捞十次，娃娃试一试吧，好玩的很。” “你掏钱吧。”花笙说道。 陆小凉红了红脸，说道：“没有啊。” “十文钱你没有？”花笙难以置信道，也不知是谁花了一个亿，买了一只断掌。 陆小凉苦笑道：“十万我有，十文真没有。” 花笙怔了怔，苦笑道：“我也是……” 老妪笑了笑，将两支网勺递了过去，笑道：“小娃娃，老婆子请你俩玩了，就当添个人气。” 花笙一听顿时欢喜，接过网勺连连道谢，陆小凉轻轻的一叹，他一个男人，自然不乐意吃白食，于是自海藏宝囊里取出一张百两金票，递给老妪道：“算了，先玩一百两的吧。” 老妪没有去接，而是笑道：“小道爷，你这票子莫说是捞鱼了，便是吃鱼都要吃上一年的，老婆子可找不开呀。” 陆小凉颇为肉疼的将一百两塞进她的手里，又装出一副洒脱来，说道：“没事，找不开就不用找了。” “呵呵。”老妪摸了摸票子，笑道：“得，便当是占一回娃娃们的便宜。” 老妪收好了票子，又目光一亮，说道：“小道爷，这便宜我老婆子也不能白占，你瞧见那条黑鱼了么？” 陆小凉与花笙朝盆中看去，只见中间稳稳的停着一条漆黑锦鲤，说来也奇怪，这条鱼的附近竟然一条鱼都没有，好似都在躲着它。 “看到了。” 老妪一指那黑鱼，说道：“这条鱼是彩头，你们若能捞到这条鱼，老婆子就送一样东西给你们。” 一听彩头，两个年轻人来了精神，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一人接过一个网勺。 这网勺是青竹制成的，再布上一层纱布，捞普通的鱼倒是不成问题，只是那黑鲤体型硕壮，与网勺近乎一般大小，想要捞它，着实是不易。 花笙不想那么多，拿着网勺便捞了起来，不过确实如陆小凉所想那样，这黑鲤一来力气较大，二来又重又滑，一来二去之下，花笙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快来帮忙，你傻站着作甚。”花笙玩的兴起。 陆小凉笑了笑，撸起袖子也蹲了下来，二人大战黑鲤百十个回合，依然惨败收场。 不仅如此，二人的浑身都湿了个透，睫毛下嘀嗒不是泪，而是映出了笑脸的水。 老妪看着二人笑的如此开心，也陪着笑了起来，不禁感叹一声：“世人忙忙碌碌，皆为名利追逐，多少年了，没看过这样的笑了。” 此时，黑鲤的尾巴猛的一打水，溅起了一层厚厚的水花，登时二人一躲，结果脑袋撞了个结结实实。 “呵呵呵……”老妪被他二人逗得捧腹大笑，花笙更是羞红了脸，不禁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小凉。 陆小凉揉着脑袋，嘟着嘴道：“不能这样玩了，在水里就是这黑鱼的家，咱们在人家家门口打，能是对手？” 花笙一脸正色，显得比花几十亿还郑重，也跟着点点头道：“确实，那你说怎么办？” “两个办法，一是我布下一套‘五行困兽阵’，将这鱼的退路牢牢封死！” “不中，不中，这样太无趣了。” 陆小凉似胜券在握一般，自信的一笑，说道：“夹击！” 花笙多聪明，陆小凉一说完便明白过来，二人同时抄起网勺，又再次攻向了黑鲤。 其他的小鱼纷纷避开一条道路，好似再说，谢谢你们哈，赶快给它弄走吧。 陆小凉一网封了过去，黑鲤转头便是一跃，那花笙此时恰到好处的挥网而上，正网住了黑鲤的鱼头。 眼看着黑鲤便要掉下来，陆小凉使了一招“海底捞月”，腕子一挑便迎了上去，二人一个上一个下，将那黑鲤死死的夹在一起。 “快！快拿竹筒！”花笙见黑鱼“上钩”，喜的手舞足蹈。 不过二人合力的缘故，只能挨在一起，二人的脸近乎相贴，惹得老妪掩口偷笑。 “竹筒在哪呀……” “蠢！就在你后面！” “早不说……” 花笙似乎也发觉了这怪异的亲昵，小脸红的似那嫩出水的果子，手脚一麻，险些将黑鲤掉了下去。 亏得陆小凉眼疾手快，他一把拾起竹筒，那黑鲤好巧不巧的掉了下来，正落在竹筒之中！ “抓到啦！”二人登时将网勺一扔，疯了似的笑着跳着，就连买下了神仙果时，都没有这般激动。 陆小凉突然张开双臂，正要去拥抱花笙时，花笙确实突然一怔，冷声问道：“你要干嘛？” “呃……”陆小凉与她都是面色一羞，前者顿了顿，说道：“没什么。” 陆小凉心中直痒痒，倍觉自己丢了大人，心说自己是生了癔症不成，都做的是什么傻事呀？ “那……那个，老婆婆，您不是说有彩头吗？”花笙红着脸，盼着赶紧忘掉这事。 老妪笑着，自怀中取出一方小布包，她笑道：“好好好，老婆子给彩头，给彩头。” 老妪将布包缓缓的打开，一层裹着一层，显得十分金贵。 打开到最后，内中竟然是一柄小剑，不过只有巴掌大小，通体黑玉，并无太多的纹路，只是尾端的剑柄，像是两条小鱼。 两个年人伸长了脖子去望，见这小剑，二人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满是惊喜。 二人谁不是有亿万的身家，但这凭本事赢来的彩头，却是弥足的珍贵。 “老婆婆，这真的送给我吗？”花笙望着那墨玉小剑，眼神里满是光，像个贪财的地主婆一样。 老妪笑了笑，说道：“当然了，你们的彩头嘛，谁叫我那鱼儿不争气呢。” 黑鲤在竹筒里动了动尾巴，好似很不满意主人这样的贬低。 花笙接过墨玉小剑来，爱不释手的握在掌心。 陆小凉此时走来，笑道：“老婆婆，您也忒的偏心了，银子是我出的，怎的彩头归她了，应该一人一份才对。” “你休想。”花笙握紧了小剑，不自觉的朝后退了几步，生怕陆小凉会动手去抢一样。 老妪仰头笑了笑，说道：“那东西是两份呀。” “瞎说，明明是一份。”陆小凉笑道。 他也不过是在打趣，又岂会真的和老妪计较，可那老妪却正色道：“那小剑是可以分开的。” 一听还有玄机，花笙登时来了精神，她摆弄了一阵，却是根本无法分开，不禁笑道：“老婆婆怎的拿我打趣。” 老妪摇摇头，说道：“傻丫头，你自己是分不开的，此物名为灵犀，只有有情人才能将这把小剑分开为两把簪子。” 老妪早就看出了花笙的女扮男装，忍不住瞥了一眼陆小凉，眉眼间笑的饶有深意。 “有情人……”花笙念着念红了脸。 “我来瞧瞧！”陆小凉站在一旁等的着实不耐烦，不由得伸手一抢，花笙一时不备，竟然被他夺了过去。 可这另一半，却牢牢的捏在花笙的手中，二人竟然将这把小剑分开了！ 陆小凉微微一怔，遂即面色嫩红，稍缓和后他才说道：“老婆婆，这小剑怎么……” 老妪正要解释，花笙却是抢先一步拦了下来，她目光闪烁着，赶忙说道：“你问那么多作甚，这东西本就是两个的，正好你一个……我……我一个。” “那么凶干嘛……”陆小凉抽下了头上的簪子，将这半支小剑插在了发髻上。 陆小凉做完，又看向了花笙。 花笙的心砰砰直跳，也不知他听没听到老妪的话，此时见陆小凉望着自己，不禁俏脸火热。 她思来想去，最终悠悠的一叹，也解下的簪子换了上去。 二人互相一望，一团烟火升上了天，又炸开无数的光点。 一时间，叫人分不清哪是映红，哪是脸红。 借着烟火声，不知是谁先开的口，隐约听的见，江湖路远，前方凶险，你要保重。 烟火声未灭，一句我在中州，等你生了翅膀，记得来找我。 光点四射，渐渐没进了黑暗。 人们的眼睛逐渐适应下来，重新看清了眼前的昏暗，可是蓦然回首，不见影，只留香。 凡人篇 第六十三章 上境 “呼……呼呼……” 陆小凉瞥了一眼熟睡的李大可，浑身酒味不说，呼噜吵的人头痛。 可对于陆小凉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和八宝比起来，实在是派若云泥。 陆小凉为李大可盖好了被子，便爬上了自己的床，左右看看四周，这才将拍下来的海藏宝囊拿了出来。 陆小凉轻轻抚摩着那绣着的莲花，一股熟悉感顿时涌上心头。 自有了记忆以来，莲花宗便遭遇了灭门，对于那位掌门舍那，也仅仅是从绛曲的口中得知。 据说，正邪之间流传着一份榜单，被有心之人称之为“成仙榜”，其中囊括了十位最有可能成仙的高手，而舍那，名列第三。 同样，除了榜单以外，还有这样一句话：“一佛一魔一神仙，一剑一妖一百年。” 一魔，指的是九天魔宗宗主陆魇，一妖，指的是万妖宗宗主齐林，一百年，指的是大墨雪山门主易百年。 前二人里，陆魇于正邪大战之中失了踪影，亦有传身死而道消。齐林则被李落凡抓回了云宫，关在琅嬛阁下的血池之内。 至于易百年，其所创的大墨雪山，虽被归于邪派，可全派上下仅他一人，于正邪大战之中又不曾参与，故而安然无恙。 一剑指的是飞鸿剑派的副宗主怀瑾，一神仙自然说的是伪仙人李落凡，至于一佛，便是莲花宗宗主舍那，据说已经圆寂。 陆小凉想要去解开袋子，可却能感到一股佛法环绕在海藏宝囊之上，不似一般的禁制，好似叫人沉沦。 陆小凉登时双眼一迷，整个人都陷入一片金海之中。 他看到天空之上，有一尊佛陀正看着自己，与之目光相对后，佛陀开口问道：“何为乐？” “阿弥陀佛……”陆小凉的半截身子泡在金海之中，顿了顿答道：“不苦。” “何为苦？” 陆小凉说了一句废话：“不乐。” 佛陀又问道：“何为不苦不乐。” 陆小凉道：“世人之苦皆为我之不乐，世人之乐皆为我之不苦。” “大乘也。”佛陀一笑，说道：“你是世人的天命，我没资格禁制，阿弥陀佛……” 一道金光闪过，陆小凉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再回过神时，金海退潮，佛陀逐渐散影。 这海藏宝囊，也打开了一条缺口。 陆小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禁呢喃道：“舍那掌门竟然恐怖如此，这可是传说中的‘问心法阵’啊，经书中记载的佛陀布阵，莫非舍那掌门已经成佛？” 问心法阵的厉害在于，谁触碰了禁制，便会被佛法问心，令人迷失于心魔之中。 而陆小凉没有迷失，也不知是其内心纯净的缘故，还是那佛陀说的天命…… “阿弥陀佛，舍那掌门，弟子陆小凉得罪了。”陆小凉讨了一句饶，便伸手进入海藏宝囊中一探。 他这一探，登时眼泪便流了出来。 陆小凉摸出一块发硬的面饼，被人咬掉了一块月牙，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舍那咬的。 “莲花宗，苦己身，修正果，度世人，阿弥陀佛，弟子受教了。”陆小凉抹掉了眼角的晶莹，不由得也想起了师父绛曲。 他自小与绛曲一起，每天自己吃的都算很好，而绛曲却吃的很差，陆小凉问绛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于是绛曲便说了这一句话。 “唉！”陆小凉轻轻的一叹，又伸手入海藏宝囊，一共发觉里面只有三样东西。 一本经书，一串佛珠，一枚扳指。 拿过经书，陆小凉不禁大喜，因为他在琅嬛阁中近乎阅遍了天下的书籍，难得遇到一本自己没有见过的。 “胎藏！”陆小凉念了几遍，最终忍不住将书翻开。 书上的文字是异族文，也叫佛门梵文，好在绛曲有教过他，读下来倒是不难。 不过读着读着，陆小凉忍不住有些失望，因为这经书并非他所想是什么心法秘籍，而只是一本简单的心经。 因出身佛门，陆小凉还是将经书读完，不过读完之后，他却是眼眸一亮，不由得念叨：“果然是大智慧，此经……虽不什么是佛门心法，可却能令人神清气爽，看来也是本奇书，嗯，应该每日当作功课来读。” 陆小凉说完，便将经书放到一边，又拿起了那串佛珠。 说起佛珠来，绛曲便有一串，陆小凉也曾多次讨要，但每每说到此事，绛曲便难得发怒，好似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 此事陆小凉也有了一串，哪能不欢天喜地。 只见他麻利的将佛珠套在了腕子上，爱不释手的模样，更是胜过了绛曲。 “只是不知是个什么材质，说来也怪，这珠子里面好似活的……” 陆小凉凑近了一瞧，险些被吓掉了床去，里面好似有一颗颗的眼睛，同时看向了陆小凉。 “不过……舍那掌门的东西，定然不会是什么邪物，佛家便有千手千眼之说，嗯，一定是了。” 陆小凉最后又将扳指拿了起来，这扳指倒没什么稀奇的，通体墨玉打造，简单古朴。 唯一值得一瞧的，或许是玉身藏有黑白红绿金五色，不过在玉中也是常有的事。 陆小凉将扳指套在拇指上，仔细算了算，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直呼“赔了赔了”。 “算了，毕竟是我莲花宗之物，能够收回来也是好的。”陆小凉说着，正要经书收进了海藏宝囊之中，却是感到掌心一热，赶忙将那经书丢了下去。 经书落地之后，竟然燃起一团黑炎，那黑炎，与陆小凉所取之火一般无二。 陆小凉吓了一跳，飞脚便想将其踩灭，可当他踩了几脚之后，却突然停了下来。 陆小凉呆呆的站在一边，看着经书一点一点燃尽，待那经书成灰之后，陆小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奇怪，我没有用火呀……”陆小凉其实不是不在意经书，一来是经书的内容他已看过，凭借他的过目不忘，便是再誊写一本也不成问题。二来，便是只有他自己知晓，这黑炎是无法熄灭的。 他于太上火阁取来黑炎之后，在这五年期间，他每每炼制神兵都会用到黑炎。 久而久之，虽说不上有多熟练，可却至少可以控制，只是不知这次是怎么了，那黑炎竟然自己跑了出来。 正在陆小凉诧异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小凉登时警惕起来，生怕是什么歹人，怎么说自己身家也是过亿了。 果然，那脚步声在陆小凉的房门外停下，陆小凉赶忙凑了过去，并随手朝起了桌上的茶壶。 “小道爷？”外面的人轻唤了几声。 陆小凉一砸吧嘴，感觉这声音颇为熟悉，脑子里飞速的一转，问道：“可是王七？” “正是小的！正是小的！”王七见陆小凉认出了自己，不禁一喜。 陆小凉将门打开，见王七灰头土脸的，不由得笑道：“你这是去了南疆还是北荒。” 王七苦笑一声，说道：“小道爷莫哪小的打趣了，小的这是……咦？小道爷拿着茶壶作甚？” 陆小凉将茶壶放到桌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这不是打算给你倒点茶嘛。” 王七一听感动不已，连道了几声谢后，面色突然一紧，焦急道：“小道爷，小的没心思喝茶，我家老板出了事，小的赶回来寻些帮手，可……小的哪里认识什么帮手啊，无奈只能找小道爷帮忙了。小道爷与那飞鸿剑派相熟，可否出手相救我家老板，小的定然感激涕零，给小道爷供奉长生牌位！” 说完，王七便要下跪，却被陆小凉一把抄了起来。 陆小凉哪里管什么长生牌位，双手死死的捏着王七的肩头，追问道：“你说什么？花笙怎么了？你快说！” 王七也顾不得肩头的疼痛，哭丧道：“我家老板办完了事，便带着侍卫们返去双溪镇，可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刚刚有一名侍卫逃了回来，说老板被歹人劫了去！” 陆小凉心头一颤，忙道：“那侍卫在哪？” “那……那侍卫已经死了……胸前被一剑穿了个洞，亏得他强撑着回来报信……” “啊！”陆小凉的心颤不知为何会转为心疼，他此时脑子里天旋地转起来，好似眼前的世界跟着熔掉了。 陆小凉定了定神，扶着桌子僵直了一阵儿，问道：“在哪？” “城外十字坡！小道爷，您要不要找飞……”王七见陆小凉不过十六七的年岁，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生怕他自己找了过去，反倒是羊入虎口，可他还没说完，便被陆小凉拦了下来。 陆小凉摇摇头，说道：“此事你别和他人提起，说不准谋害你家老板的，便是哪几家。” 王七也是一时着急，他一个店伙计最是懂得人心，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花笙在永乐镇便是如神一般，感对她出手的，岂会是寻常的毛贼横匪，说不准便是飞鸿观音多宝百炼的。 “可是小道爷，您自己……” 陆小凉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此时不愿意再多去想，丢下了一句“别管”，便转身冲下了楼。 月黑风高，陆小凉站在无人的街头，望着前方的城门，看到的，却是鬼门关。 他一抬手，初心剑飞了出来，陆小凉一步踏上，原来他早已到了上境！ 凡人篇 第六十四章 谁会来救你 一年之前，陆小凉将云宫的《烟云十三心法》和莲花的《摩诃经》同修，已然修炼至了上境，那一次，他第一次可以御剑，但却强忍住了这份喜悦。 因为他不敢，他知道在云宫之中，多少人希望他只能做一个平凡的傻子，若叫人知晓他短短的一年便到了上境，恐怕还会有些别的手段使来。 可他却忽略了，在此之前他是毫无根基的。 换句话说，若是别人一年入上境，至少是绝世天才之资，再由门中长辈耳提面命，从小打下基础，才能一年步入上境。 而陆小凉却处处受到压制，并专心于器宗之法，武修之功炼的极少，如此竟然也能一年入上境，不得不叫人惊掉了下巴。 这其中，或许与琅嬛阁的无限资源有关，又或许是佛道双修的缘故，只是无法考究无法去印证。 总之，厉害的很。 陆小凉赶到十字坡时，已然月亮渐退，天色微微亮，再有晨风袭来，这难免令他觉得不安。 地面上散落着侍卫们的尸体，略微一数，少说二十多人。 这些侍卫陆小凉都见过，但也正是因为见过，才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二十多个九境高手全灭，来人至少也要有三个上境。 陆小凉落了下来，正瞧见了花笙的马车，他快步赶了过去，答案却如他心中所想那般，马车内空无一人。 陆小凉一拳砸在马车之上，不由得恼恨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便在此时，他头上的发簪微微一闪，陆小凉顿时怔在了原地。 因为他的眼前，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一个男人厉声问道：“将神仙果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呵呵，交了也是死，不交也是死，那干脆不交好了。” 陆小凉一惊，因为这是花笙的声音。 “哼！与她说那么多作甚，我百炼……我门内有一套搜魂之术，想找出来还不容易？” “还……还未到这地步吧？” “我说钱多多，亏你活了两百多岁，都活狗肚子里去了么？若是等她的援手赶来，咱们弄不好没抓到狐狸，反惹一身骚！” “你干嘛点破我的身份！” 陆小凉双眼发直，此时他就像是花笙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三个男人，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谭飞等人做的恶事。 这几人索性解下了面罩，花笙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不禁冷笑道：“跳梁小丑，你们每个人的背后也算是当世大门，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不怕惹来我天机迷城的报复吗？” 谭飞冷笑一声，说道：“我们可没坏了规矩，此地是在永乐镇之外，反而这规矩是楼主定的，出了永乐镇，生死勿论！” “桀桀……是极是极，何况谁又知道是我们做的？” “怪只怪你太过张扬，二十亿！他娘的，天机迷城真有钱呐！” 陆小凉见他们要动手，不禁焦急的四下一望，企图能寻些线索。 可在他的眼前，除了三个恶人之外，便无一点…… 陆小凉忽的一怔，因为他听到了一丝水流之声。 想到这，陆小凉一抛初心剑，赶忙御剑而起，陡然升到空中！ 三人将花笙带到了一处山洞，山洞之外便是永乐镇的一条江水，此地隐蔽，倒是为非作歹的好地方。 谭飞提着剑走到花笙的面前，他一抬手，拦下了想要使出搜魂之术的李浑，他笑道：“李浑前辈，还真没到那一地步，不如我先与她讲讲。” 其实谭飞确实不敢杀了花笙，老话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是杀了花笙的事被揭露，牵涉到了人命之事，怕是真的会不死不休了。 而此时自己依仗的弱肉强食，这一点，在修道界中无可厚非，即便被人诟病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何况，自己的师门乃是天下第二的飞鸿剑派，天机迷城也要给三分薄面。 等自己吃了那神仙果，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天机迷城即便来讨要，顶多也是赔钱了事，不过那就是师门与天机迷城之间的事了。 即便师门怪罪下来，总不能叫身怀仙术的自己太过难堪吧？ 想到这，谭飞轻轻的一叹，说道：“花老板，你将神仙果交出来吧，何必赔上自己的性命呢，你是生意人，又并非是修炼中人，要那神仙果也无用的，还不是给师门？没必要，没必要的。” 花笙略微一沉，似乎在琢磨着他的话，那谭飞回头与二人使了个眼神，意思是，有戏！ 钱多多年岁最长，他“啧”了一声，颇为不满的瞪了李浑一眼，说道：“你这人也是，整天喊打喊杀的，哪像是我器宗一脉，人家花老板岂会那般不懂事，权衡轻重比老夫懂，还用你使这手段？” 花笙点点头，悠悠的一叹，说道：“几位说的倒是有理，身处他位，我倒是也能够理解，好吧，那神仙果我可以交给你们。” 三人一听，顿时凑了过去，一个个的脸上尽是期待，像极了等着吃鸡的狐狸。 花笙说道：“我担心有人会半路出手抢夺那神仙果，故而使了一招声东击西，那果子如今还留在永乐镇的梧桐客栈之中，想着等此事过后再着人取来，如今为了保命，便交待了吧。你们到那里寻一个叫长鹰的，说一句‘山外千里云中霄’，她自会将神仙果给你。” 谭飞三人压下了心中的窃喜，又各自的盘算起来，这花老板为人精明，能够想到这一层不足为奇，只是万没想到这果子还留在永乐镇中，若自己返回去取，岂不是犯了栖凤楼的规矩？ 花笙似乎看出了三人的焦虑，不禁笑了笑，说道：“谭师兄说的极对，我没有必要为了师门之物害了自己的性命，干脆我送佛送到西天，那神仙果你们静悄悄的取，再静悄悄的走，也不算坏了规矩。”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钱多多有些为难，他看了一眼花笙，又看向二人，说道：“万一花老板诓咱们，咱们扑了个空，这边她又落跑，那咱们可就闹了天字第一号的笑话了。” 钱多多担心的不无道理，先不论果子在不在永乐镇，就是那梧桐客栈是否存在，这二人也根本不知呀，花笙若是随口编了谎话，那又如何是好？ 李浑此时站了出来，说道：“这样好了，你们俩留在此地看管着她，我回永乐镇去取果子，我若拿到了果子，再回来与你们汇合。” 他说完，一对明亮清澈的眸子看向二人，那纯洁的，比婴孩还纯…… 倒是其他二人，不禁冷笑着看向他，好似再说，我俩也不是傻子呀。 钱多多与李浑本就不对付，此时倒也不顾忌，冷声问道：“你若取到了神仙果，还能回来？” 李浑一听，登时气道：“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百炼堂副宗主的名号还不够？” 二人同时瞥了他一眼，好似在说，废话，肯定不够呀！ “不如这样吧。”谭飞顿了一顿，说道：“二位都是前辈，晚辈也绝对相信百炼堂和多宝阁的招牌，既然如此，晚辈留在此地看着她，您二位回去拿神仙果，到时候不管怎样，咱们都此处汇合。” 李浑与钱多多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直骂谭飞是个奸诈的小贼，二人前去定然互相制约，即便真拿了也不用担心果子被独吞。 钱多多也不点破，而是颔首笑道：“如此甚好，但老夫觉得还是不够，不如这样，老夫在洞外加道禁制，若是遇到了敌人也能挡下。” 谭飞心中不禁冷哼一声，暗骂了一句老狐狸，他分明就是担心那神仙果是假，自己又扣下花笙独吞。 看来能活到这个岁数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呀。 三人皮笑肉不笑的互视一眼，又很是默契的异口同声道：“那就开始吧！” 钱多多与李浑出了山洞，又随手布下了一道禁制，那禁制生出金光，覆在洞口处又形成了一道气墙。 隔着气墙，谭飞朝二人抱拳笑道：“晚辈在此等候，愿二位前辈早日归来。” 钱多多与李浑也回了一礼，一想到马上便能占了神仙果，也不多费时间，纷纷御剑而去。 谭飞目送着二人离开，忽的转过头来，眼神略带毒辣，悠悠道：“神仙果在哪？” 花笙心头一惊，但毕竟是生意人，面上却丝毫不见波澜，而是诧异道：“梧桐客栈呀。” 谭飞邪笑一声，说道：“那种谎话，也只能骗骗那两个老蠢蛋。”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花笙笑了笑，假意伸手去盘发，可当她摸想簪子时，却是面色微微一变，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怎么戴的是灵犀，而不是不死簪！ 谭飞摇了摇头，一把拔出了佩剑，横在花笙的脖颈上，寒声道：“对不起，我没那么多的时间，我现在问你一句，你说还是不说？如果不说，我便砍掉你一只手，再不说就砍掉另一只，总之，砍到你死为止。” 花笙登时一滴冷汗润湿了发间，她凝视着谭飞，在他的眼中，贪婪，无情，杀戮尽显，叫她心中不禁慌了神。 “救……救我……”花笙呢喃了一句，也不知在对谁说。 谭飞长剑高高举起，淡淡道：“谁会来救你呢？” “我会！” 此话一出，花笙心中欢喜不已，她望向山洞外的陆小凉，眼眶红润的像两粒樱桃。 谭飞万没想到陆小凉会赶来，不禁恼怒，但又转念一想，那道禁制还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施暴，倒也是种乐趣呀。 “呵呵，原来是你这废物。”谭飞晃了晃手中的长剑，说道：“你，看好了！” 陆小凉见到花笙暂时无恙，这口气便算是松了出来，他定了定神，轻轻的摸向山洞口的禁制，不禁冷笑道：“好厉害的蛟龙锁江阵！” 谭飞仰头大笑起来，得意道：“看好了废物，我先要她一只手！” “好厉害的陆小凉！”陆小凉自夸了一句，不过一瞬间，他已出现在了谭飞的背后！ 花笙喜极而泣，望着陆小凉不禁痴了…… 凡人篇 第六十五章 我会 谭飞哪里会想到，陆小凉会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破掉了这禁制，他一时不备没有反应过来。 陆小凉一脚飞出，正踢在了谭飞的后心，后者吃痛一声，登时飞出了两丈之远。 “陆小凉！”花笙惊叫一声，两三步冲了过来，正要去狠狠的拥上去。 陆小凉却是不喜，眼光一闪而过，连忙将她拨到身后，并反手一掌打出，与谭飞对了这一招。 谭飞抹了抹嘴角的血，看先是看了一眼洞口，又看了看陆小凉。 他眉头越来越皱，最终忍不住问道：“你……你是如何破解这蛟龙锁江阵的？” 谭飞心中计算着，便是自己去破阵，少说也要半个时辰，而陆小凉却是眨眼间将之破解，又怎能不令他惊讶。 陆小凉看着他，他其实也不解，不过是破了个阵而已，用得着这么在意么？ 陆小凉憨乎乎道：“哦，蛟龙锁江阵么，蛟龙为攻，群江为守，一龙对应千百道，只要……” 谭飞一抬手，忙道：“不不不，我是问，你是如何这般快的破掉这阵法的？” “快……快吗？”陆小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花笙，有陆小凉在，花笙不知怎的便不觉得害怕了，她笑如春花的看着陆小凉。 陆小凉摇摇头，眼中满是失望，又看向谭飞厉声说道：“你休要冷嘲热讽的，阵法之道，我已许久没再专研了，换做以前也要比这快的多，现在明明生疏的很，哪里算快了。” 谭飞听的心中一麻，他暗道，以前比这还要快？咱俩到底谁冷嘲热讽了？ 谭飞强压下了心中的恼恨，提起长剑指向陆小凉，冷笑一声，说道：“好呀，我管你是快是慢的，今日你休想走出这里！” 陆小凉不以为然的说道：“那你试试好了。” “哈哈……一个九境的废物，竟然也敢撂狠话，好好好，今日便叫你看看，我飞鸿剑派的本事！”说完，谭飞长剑一横冲了过来。 花笙知道陆小凉本事不大，不禁急得直跺脚，可便在这时，陆小凉的一只手伸了过来，牵住了花笙的手，顿时一股暖意涌上。 花笙怔了怔，只见陆小凉以指做剑，反手迎了上去，指剑相交，谭飞倏然胸口一痛，被这道指气震的连连后退。 谭飞站定，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小凉，他摇摇头道：“不可能！” 陆小凉笑道：“什么不可能？” 谭飞缓了缓神，突然惊叫道：“你的手指怎能挡下我的剑？” “你看错了，不信你再试试。” 谭飞怪叫一声，提剑便冲了过来，同时口中轻喝：“飞鸿破天剑诀，三式，破天！” 这一剑带着刺耳的锋鸣，引动着山洞里的阵阵回音，不由得叫人耳朵生疼。 花笙下意识的捂上耳朵，同时又闭上了双眼，生怕陆小凉会伤在剑下。 花笙心中无比的悔恨，自己怎的没有将不死簪带在身上，但又为自己找了借口，因为她更喜欢这支灵犀簪。 陆小凉可没她这么多的想法，眼看着剑气袭来，陆小凉凌空一抓，初心剑顿时在手，他提剑与之相对，二剑相撞，滔滔气流吹散了青丝。 一道是破天的剑气，一柄是建木神剑，若非陆小凉不精通剑诀，又岂会与他打了个平手。 此时二剑交织难分，谭飞面露狰狞，贯注全身之力，又压下了陆小凉三分。 眼看着陆小凉不敌，只见花笙此时手臂一抬，一道光环自她腕子上飞出，正打在了谭飞的小腹之上。 “伤心环！”陆小凉一眼认出了这法宝，不过这时的伤心环，却远远没有对战飺妖时的耀眼，显得暗淡了许多。 谭飞一口老血喷出，整个身子倒飞而去，直接摔出山洞之外。 但在他坠落之时，只见谭飞一掌轰出打在了山洞口，倏然一声炸响，巨石散落开来，顿时封住了洞口。 而另一边，花笙却也吃痛的一叫，身子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口角还带有一丝血迹。 “花笙！”陆小凉赶忙将她抱住。 花笙面色惨白，本想摇摇头却浑身无力，只好弱声道：“没事。” 陆小凉搭手一探她的脉搏，立时明白了七七八八，不禁皱眉说道：“这伤心花乃是神物，你根基太差，完全是在以寿命催动，你怎的这么傻！” 花笙淡淡的一笑，没有去说话，即便她想说，陆小凉也决不允许的。 陆小凉赶忙伸手探进海藏宝囊，摸出一方小瓷瓶来，说道：“这是我调配的补灵丹，你先服下一颗。” 丹药一入口，瞬间化作一汪甜水流进舌底，说来也怪，不出片刻的工夫，花笙的气血已然补上了大半。 花笙撑着身子盘膝而坐，一边运功调息一边问道：“你这丹药怎的不太一样，药力竟然比普通的补灵丹还要大。” 陆小凉见她没事便松了口气，他起身到山洞口处去查看一边，并说道：“不知道，别人也这么问过。” “听闻云宫有丹宗和器宗，你到底是丹宗弟子还是器宗弟子？” 陆小凉一摊手，说道：“器宗啊，丹宗嫌我废物。” 花笙暗自一笑，说道：“你这丹药顶的上别人的三倍还不止，你若是废物，那其他人便是死物了。” “也不知道你们哪句是真的。”陆小凉撇撇嘴，说道：“师父说我到底器宗资质极高，你又说我的丹宗资质极高，我总不可能是神仙吧？想来啊，你们定然是说好听的哄我呢。” 花笙苦笑道：“哄你作甚，你若不信，便来我天机迷城看看。” 陆小凉探查一番，发觉这巨石堵住了洞口，着实有些难办。 凭自己的本事，几拳打碎巨石不成问题，可巨石飞溅，难免会伤到花笙。 “天机迷城么，号称器宗之源，丹宗之本，若有机会还真要去看看呢。”陆小凉摇了摇头，走到花笙的身边，说道：“不能出去，一来开山劈石会伤到你，二来那谭飞说不准正埋伏在洞口，我们冒然出去，定然会吃大亏的。不过我们也要快些了，等那两个老头回来，咱们便是鱼落砧板，等宰了。” 花笙运起一个周天，呼吸一吐一吸，索性伤势好了大半。 她缓缓的站起身来，不由得冷笑道：“回来？回不来了……” “怎说？” 花笙冷笑道：“只要他们真的去了梧桐客栈，真的说了那句话，定然会被栖凤楼扣下的。” “栖凤楼这么帮你？” 栖凤楼中，第九层。 两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人，一个跪在地上，一个躺在地上。 其中跪在地上的人像极了钱多多，那不用问，估计躺在地上的就是李浑。 躺在地上的李浑，有出气没进气的呻吟着，口中不断的呢喃着：“凭什么，凭什么……” 楼主躺在摇椅上，轻声问道：“说吧，花笙在哪？” 四周满是侍卫，而这些侍卫略有不同，竟然暗藏了几位上境高手。 先不说别的，单单上境高手甘心供人驱使，可见这位楼主的势力之大。 钱多多口中带血，此时恐惧与麻木而占一半，也问着李浑同样的话。 “凭什么，我们犯了栖凤楼哪条规矩？” 李浑一听，也激动的挣扎起来，不断的喊道：“我们又没在永乐镇动手，管你栖凤楼什么事！” 楼主笑了笑，四周的侍卫也笑了。 笑声渐弱，楼主动了动窗子，好叫一抹昏光照进来，希望能够照醒这两个瞎子。 楼主说道：“我叫花不胜，她叫花笙，现在你懂了吧？” 李浑与钱多多同时残躯一震，前者一口血涌了上来，不由得惊道：“他是你的儿子！” 花不胜悠悠的一叹，说道：“看来不仅是傻子，还是瞎子。” “一盏茶的时间，我不管你们使什么手段，叫他们俩开口，一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我的女儿……” “是！”众侍卫齐齐的应了一句。 同样一模一样的字，不过却是换了种语气。 “是？”陆小凉愣了愣，突然没好气道：“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栖凤楼是你家开的呀？那我们哪里比的过你叫价啊？” 花笙掩嘴偷笑，说道：“这才，才能卖更多的银子嘛，你可要帮我保密，要是敢说出去，我饶不了你的！” “呵呵……”陆小凉干笑了两声，一想到自己买下的仙人断掌，不知怎的，心头像是被人扎了一刀。 二人沉默了一阵，不时的互相瞧上一眼，又纷纷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呃……” “你想说什么？”花笙抱着双膝坐在陆小凉的身边，脸蛋红的像是昨夜的烟花。 陆小凉想了想，问道：“那仙人断掌能退不？” “你！” 陆小凉仰头大笑起来，花笙看出了他是在捉弄自己，不禁气恼的一哼，在他的肩头狠狠的一掐，哀嚎声登时响彻云霄，就连守在洞外的谭飞都怀疑起来，莫非里面内讧了？ “你不是九黎村的人嘛，怎么又一会儿是天机迷城的弟子，一会儿又成了栖凤楼楼主的闺女？” 花笙顿时一股愁容映上了脸，盖住了娇羞的红，她重重的一叹，说道：“自我懂事起，爹与娘便是分开的，我从小与爹爹长大，偶尔会到永乐镇和娘生活一段时间。我的爹爹是九黎村的村长，娘出身于天机迷城，所以村子灭了之后，我便与娘生活在一起，我也进入了天机迷城。” 花笙看了一眼陆小凉，她惨笑道：“你有试过那种，哪里都不是家的生活吗？” 凡人篇 第六十六章 须弥与芥子 “哪里都不是家吗？”陆小凉笑了笑，这种笑，更多是一种无奈。 陆小凉起身朝山洞里走去，想要查看是否有其他的出路，花笙调息了一阵儿，便也起身跟了上去。 陆小凉摸着封死的山壁，又说起了之前的话题，他道：“自我懂事起，师门被灭，便与师父一同浪迹江湖，莫说是家了，便是有个落脚的地方都不易。” “云宫被灭了？”花笙摆出一副“我怎么不知道”的样子来。 陆小凉翻了翻眼皮，说道：“不是云宫，阿弥陀佛，是莲花宗。” 花笙更是惊讶，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道士，不禁问道：“你居然还做过和尚？” “做和尚多好，以前师父和我讲过，他在莲花宗时，每日念诵佛文，修行己身，行善度人，听着都觉得美。” 花笙是惊讶，但却是惊讶于一个邪派竟然能够摇身一变入了云宫，那可是天下第一的正道仙门呀！ 陆小凉摸了一圈山壁，突然发觉脚下生风，他赶忙俯下身子来查看。 花笙也与他一同趴下，正瞧见脚下有一处光点，原来竟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这洞应该是一只龙鲤挖的。” 花笙面露疑惑之色，陆小凉又解释道：“就是穿山甲。” 花笙心说，这人懂的可真多呀。 “可惜洞口太小，我们出不去呀。” 陆小凉却是突然一笑，得意道：“那可不一定！” “你有办法？”花笙面露惊讶，死死的盯着陆小凉。 陆小凉点点头，说道：“我佛门心法有一门秘术，名曰‘芥子’，施展起来可将肉身缩小。” “这世上还有如此有趣的法术？既然能变小，可能变大？” 陆小凉笑道：“自然能的，你可知道，万妖宗里也有一门秘术名曰‘如山术’，便是将豢养的妖兽增大数倍。既然妖兽能做到，那人又有什么不能的，于是我派的掌门舍那，便又自创了一套秘术，名为‘须弥’，便是能叫人庞大数倍。” “太厉害了！”花笙说完，一脸期待的看向他，那意思好似在说，还等什么，快来吧！ 陆小凉却是顿了顿，面带遗憾的苦笑道：“不过，这术你又不会，我也只能将自己缩小。” “……” 花笙一伸手，在陆小凉的肩头狠狠的一掐，气道：“那你说那么多，这不是叫人眼馋？” 陆小凉揉着肩头，赔笑道：“等以后，我教你便是了，现在还是先脱身吧。” 陆小凉俯身摸了摸洞口，转身说道：“你在此等我，等我出去将谭飞打退，便回来接你。” 花笙听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你不是他的对手！” 一听这话，陆小凉男儿血性窜了上来，登时不乐意道：“瞎说！他是上境，我也是上境，他什么破剑，我什么宝剑，谁说我打不过他的！” 花笙被他那孩子的嘴脸逗得一笑，笑道：“我是说，你没他卑鄙。” “这倒是。” 其实陆小凉也只是嘴上逞能罢了，他之所以能将谭飞逼出洞外，并非是自己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叫谭飞有所准备再斗一场，谁胜谁败还真不好说。 毕竟谭飞到达上境已久，平日里也有所磨砺，自己不过刚刚晋升，一场架都没打过，哪里有什么经验可谈。 听花笙这样一说，陆小凉也只好就坡下驴，改口为：“那这样好了，我回永乐镇找你娘来救你。” 花笙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怕两个老东西咬死不说，企图想满混过关，你此去找我娘亲，带她们来救我。” “好！”说完，陆小凉正要施术，却被花笙又一把拦了下来。 “你等等，我给你一样东西，你拿给我娘亲看，她自然会相信你说的话。”花笙也有一个海藏宝囊，她伸手一探，拿出了一枚惊掉了陆小凉下巴的果子。 “神仙果！”花笙手中的神仙果，瞬间将这山洞照的通亮，陆小凉揉了揉眼睛，着实有些不敢相信。 陆小凉接过神仙果，玩味的笑道：“你还真信的过我。” 花笙满是自信道：“不信你信谁，休要多言了，若那谭飞等不及了冲进来，到那个时候我便有麻烦了。” 陆小凉点点头，将神仙果装进了自己的海藏宝囊中，忽的他一顿，只见双手结出法印，一道堪比神仙果的金光闪过，刺得花笙赶忙闭上了眼。 当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大活人却不见了踪影，正当花笙要吃惊之时，却听脚下传来了一句“这里”。 花笙赶忙俯下身子一看，只见陆小凉当真缩成了馒头大小，一张脸肉乎乎的，与那门上的福娃极为相似，想那芥子之术还当真是神奇！ 花笙莞尔一笑，跟着用手掩住了口，陆小凉轻哼一声，知晓她在嘲弄自己。 “我不笑了，不笑了，你快去吧……”花笙还是在笑，笑的更厉害了。 “……”陆小凉转身朝洞口走去，两只小胳膊一摆一摆的，又是滑稽又是可爱。 当陆小凉走出山洞之时，只听洞里传来了阵阵的笑声…… 栖凤楼，两个人被吊起了起来，浑身是血不说，还有深深的鞭痕。 “时间快到了，这两个人就是不说呀。” “再打！”侍卫们咬着牙的恨道。 这两个人也确实不能说，谁知道自己说了之后，会不会被杀掉？ 总之不死就行了，爱打就打吧。 两个人心里将谭飞的祖宗骂了个遍，他们此时也醒悟过来，那谭飞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来拿果子，也是一开始就知道果子不在永乐镇。 既然楼主花不胜是花笙的娘，那果子若当真想要，又岂会出现在开宝中，自己留下不就好了嘛。 既然花不胜不留，那这果子也没有理由放在这里，多半是藏在别处，或者还带身上。 可惜呀，现在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便在这时，一个侍卫跑了过来，扬声道：“楼主有令，先将这二人关押。” “不问了？那小姐……” 侍卫瞥了二人一眼，不禁冷笑道：“活该他们不说，现在楼主已经知晓小姐的藏身处了，就在十字坡！” 一听“十字坡”，两个先是身子一垮，接着不断的叫嚷起来，那侍卫听的不耐烦，提着鞭子便走了过来，对着二人就是狠狠的一顿猛抽。 叫喊，哀嚎，求饶，三种声音响彻云霄，直传到了第九层。 片刻之前，陆小凉来到了第九层。 花不胜一听陆小凉求见，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对这个陆小凉印象极好，其中有一半是墨老的功劳，一半是海东青的功劳。 在花不胜看来，陆小凉这小子头脑聪明，为人随和，与自己又有一些渊源，自然怎么看来怎么好了。 “见过花汐前辈。”陆小凉恭恭敬敬的朝花不胜施了一礼。 花不胜因花笙的事多有忧烦，但依旧对陆小凉笑脸相迎，她笑道：“孩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陆小凉也不废话，便将神仙果拿了出来，花不胜一见那神仙果，登时问道：“花笙在哪？” “十字坡三里外的小溪边，有一处山洞，不过现在被大石挡住了洞口，花汐前辈，快叫人去救她吧，对了，那谭飞或许会躲在洞口，小心着了他的道！” 花不胜倒也麻利，她唤来一名女子吩咐了几句，那女子看了陆小凉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陆小凉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顿时了然，原来那女子就是长鹰。 他心说，海东青，喜鹊，长鹰，这栖凤楼倒是有趣，人连名字都是鸟儿。 陆小凉这边想着，花不胜却是看向了他，见他捧着神仙果发着呆，不禁笑道：“你想什么呢？” 陆小凉一愣神，忙笑道：“我觉得这里的人的名字都好有趣。” 花不胜笑了笑，说道：“名字，是这天底下最无用的东西，有人叫天下第一，那他就真的是天下第一了么？名字嘛，叫什么都一个样。” “前辈说的是。” “就像我，我叫花汐，可有的人却更愿意叫我花不胜。”花不胜慵懒的卧在摇椅了，这模样，与晚桃着实是相像。 陆小凉略微一想，便笑道：“前辈起的好名字，天之道，不争而善胜，时刻劝诫自己不争。” 花不胜微微错愕，似乎这么多年，他是第二个说出这话的，第一个，便是给她起名字的人。 花不胜微微的一叹，她企图叹的轻些，生怕被眼前的陆小凉瞧了出来。 可这一声叹，又好像是发自内心的叹，隐不住，藏不得。 “这名字，与晚桃有关，你想听吗？” 陆小凉心中暗道，我还真的不想听，可自己若回绝，也太伤花不胜的颜面了。 陆小凉赶忙抱拳说道：“晚辈不想听，可前辈说出来若能心里宽裕，那晚辈愿意听，也绝不会叫第三个人知晓。” 不愧是自小浪迹江湖呀，陆小凉的话说的不仅滴水不漏，还叫人听了暖心。 只见花不胜笑了笑，又仰头来大笑了几声，最终笑声渐弱，说道：“若非你师父九恩天正是我堂兄，我倒真想抢了他的徒弟，你这孩子倒真是会说话。” 陆小凉站出一步，疑惑道：“前辈误会了，您说的九恩天正晚辈可不认识呀。” 花不胜一愣，问道：“哦？你竟然不知道九恩天正？” 陆小凉忙道：“知道，九恩天正乃是我云宫的一位前辈，不过见过他的人却少之又少，也只是相传他乃不世的天才，甚至资质压过了我派掌门，可惜晚辈福薄，却是没有见过。” 花不胜睁大了眼睛，看着陆小凉怔了怔，忽的“噗哧”一笑，她道：“若是这样算，你可不福薄，那家伙现在的名字你一定熟悉，叫绛曲！” 凡人篇 第六十七章 话 “师父？”陆小凉惊叫了一声，他绝对想不到，天下第一正道的云上神宫，号称“十二仙”之一的九恩天正，竟然是自己邪派莲花宗的亲传师父！ 花不胜笑了笑，说道：“索性还有些时间，你我很是投缘，我也想将心里话和你说说，做为回报，我会告诉你关于绛曲的事。” 陆小凉没魂似的点了点头，此时他的脑子里尽是一片空白，谁叫这个秘辛实在太过震惊呢。 花不胜摸了摸摇椅，她道：“九恩天正是我的堂兄，小时候见过几面，长大后却见的不多。他自小拜在云上神宫，而我拜在了天机迷城，至于为什么他又成了莲花宗的长老，老实说我不知道但又知道。” “啥意思？”陆小凉憨憨的问道。 花不胜道：“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他不说，这件事便做不得实，但天下谁也都知道，他为什么会改投在莲花宗。” “为啥？” “当年九……绛曲，唉！当年的正邪大战你可知道？算起来，应该与你的年岁相仿，你不知道也不稀奇。” 陆小凉眉头一蹙，说道：“听说过，但知道的不多。” 花不胜点了点头，笑道：“正常，那我便说与你听。” 约莫十六七年前，正派“纯阳观”弟子李宏，与邪派“九天魔宗”弟子齐浩，于黑雪峰决一死战，其战之后，李宏不敌齐浩而命丧其手。 为此，纯阳观召集正道诸门十万众，讨伐邪派九天魔宗。 而九天魔宗身为邪派执牛耳，为抗群敌，便联合起了邪派共十三宗门。 那一场仗，足足打了半年之久。 原本正派势力雄厚，这场仗也该早早比拿下，可邪派却有一位高人坐镇，硬是叫双方打成了平手。 “我师父那么厉害？” “你师父算个屁！” 邪派有位邪神。 邪神并非真的神，只是邪神的修为精深如神，所以才被尊为邪神。 相传，邪神的修为极为恐怖，乃是天下唯一一个太境高手。 众所周知，上境修气，玄境修灵，太境修仙。 而太境，才算是真正的修炼中人，寿元直逼八百，举手投足间可搬山填海，十个玄境高手加在一起，也不及一位太境高手。 只可惜，邪神在那场正邪大战之中，不幸身陨，也正是因此，正派才能一举灭掉邪派。 “太境高手怎么可能会败？” “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刀子。” 邪神当年一人独抗正派五大仙门掌门，云上神宫李落凡，飞鸿剑派怀瑾，大慈悲寺如心高僧，南潮观音绝情师太以及万剑山庄庄主张太素。 这一战，邪神以一己之力而不落下风，其座下邪派众人受其感染而高涨，纷纷舍命御敌，甚至大有扭转乾坤之势。 可便在邪神与五大掌门僵持之时，此等紧要关头中，莲花宗长老绛曲，竟然在邪神身后痛施一掌，因此邪神心血翻涌，当场败下阵来。 而邪神不久之后便殒命，邪派没了这尊大神，自然不是正派的敌手。 正派也见邪神已死，瞬间反转而攻，趁势而起，令邪派节节溃败，不出半年的光景，便被正派绞杀殆尽，最终也只有寥寥逃出了生天。 “呃……”陆小凉听到最后，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去说些什么，倒不是自己不忍心责骂恩师，实在是上一代的恩怨，自己不能仅凭一个故事便去说什么。 但即便这样，陆小凉也信了她七八分，毕竟花不胜没有理由去欺骗自己，何况这场正邪大战当年有几十万众参与，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 花不胜说完，长长的吐了口气，她眯着眼睛，看着昏暗的屋顶，大有一种想要穿过隔板看到星一样的样子。 “你也不用想的太多，我告诉你的这些，你早晚也都会知道，我不过是做为回报而已，但起码可以叫你省些力气。” “回报？” “嗯，下面呀，你要听我开始讲故事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天机迷城的一位长老，收了一名女弟子，二人相聚时久，渐渐的，女弟子对师父暗生情愫。 女弟子痴情于师父，虽是不伦，可她却不惧。 只可惜，女弟子的师父却钟情于她人，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女人，女弟子得知之后，性情大变，为此，长老还为她改了一个名字，取意为“不争而善胜”。 虽说女弟子没有得到长老，可长老也没有得到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第一美人早已心有所属，她与门中一位四个字名字的师兄相恋，引得天机迷城的那位长老，求之而不得，心中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死了。 长老的女弟子知晓师父心属那位天下第一美人，于是穷尽所能，为自己换了一张面容，与那天下第一美人近乎相同。 当她回到天机迷城去见师父的时候，本以为会得到师父的青睐，哪知得到的却是一身素缟。 女弟子心痛不已，为了不留在伤心地，便毅然决然的退出了天机迷城，最终心灰意冷之下，嫁给了一位她丝毫不爱的男人，并为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那个男人对她很好，可她却根本不理会，只是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之后，便从此不再相见。 “呃……”陆小凉愣在原地，心说怎么都是些我不该回答的话呀？ 花不胜惨笑了几声，不由自主的将手搭在了心头。 花不胜接着说，老天似乎最会折磨人了，因为当她以为自己心中只有师父的时候，却接到了九黎村被灭的消息。 而自那之后，她一天也没想起过师父，心里想的，只有那个被自己嫌弃的、抛弃的、厌恶的丈夫。 陆小凉见她落泪，不禁悠悠的一叹，他道：“前辈，小子年岁还小，不懂什么情，不过佛家有云，众生皆为情之所累，为情之所困，因有情自被多情累，多情自被无情困。” 花不胜掸了掸泪花，没好气的埋怨道：“什么情不情的，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小凉苦笑一声，说道：“前辈可是在矛盾，自己究竟爱的是谁？” 花不胜的身子不由得一颤，虽没回他，却已然是回了他。 “其实前辈执拗了，逝者已矣，爱谁，不爱谁，又有什么关系呢？”陆小凉眼珠一转，心说别的不会，打机锋还不会么。 花不胜摇摇头，说道：“可我就是想明白。” 陆小凉笑道：“这个好办，我有一件法宝，名曰天长地久串，前辈将这串佛珠戴在手上，再闭上眼，心中想到的是谁，那这一生最爱的就是谁。” “哦？”花不胜蓦然一惊，心说世间还有此等宝物？自己可是栖凤楼的楼主，什么宝贝她没见过，怎的却没见过这样的宝贝。 陆小凉将腕子上的珠串摘了下来，递给了花不胜，而花不胜伸了伸手，她却没有敢去接下。 此时一只手悬空，一只手颤抖，像极了花不胜的内心。 花不胜的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一伸手，她将珠串戴在手上，并依照陆小凉之说，轻合上的眼皮。 陆小凉很轻很轻的问道：“前辈看到的是谁？” 花不胜的眼皮动了动，不过却未睁开，她动，只是为了让泪能流出来。 “是我那丈夫。” “还看到了什么？” 花不胜嘴角一嚅，先尝到了一抹咸涩，然后说道：“我看到了那傻子，和我成亲时笑的真丑，我看到了那傻子，他抱着我们的女儿时笑的更丑，他……怎么那么丑啊，哪里比得上我那师父。” “还看到了什么？”陆小凉笑问道。 “我……我还看到了他唯一的一次难过，便是在我离开他的时候，我……我……”花不胜猛的睁开眼睛，同时两汪泪水一同喷了出来，甚至溅到了陆小凉的面前。 陆小凉一伸手，说道：“阿弥陀佛，前辈，可以将珠串还给晚辈了。” 花不胜一边努力的忍着泪，一边将珠串递还给了陆小凉，直到陆小凉重新戴好了珠串后，他突然笑道：“前辈，其实这珠串就只是珠串，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花不胜扭过头来，红着眼道：“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我真的看到了……” “不，前辈之所以能够看到，并不是因为这珠串，而是因为这就是前辈的心中所想。” 陆小凉说完，他迈步走向了花不胜，花不胜微微一惊，刚要将他喝止，哪知他却径直的穿过了她。 来到窗边，陆小凉用力的一推那窗子，窗子赫然打开，此时，黑凤凰城的昏暗也蒙了进来。 陆小凉干笑道：“前辈，若是一片刺眼的光，那便好了。” 花不胜怔了怔，不禁“噗哧”一笑。 陆小凉说道：“师父说过，这回是李大可呀，师父他说，炼器与做人一样难，人有的时候会想很多，而往往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人才会有迷茫，炼器也同样如此。为了让炼器更上一层楼，往往要添加很多东西，以为那是天材地宝，实则都是累赘。” 陆小凉笑了笑，继续说道：“前辈，你有多久没有到上面看一看了？” 一句话，花不胜错愕了半晌，幸好有一名侍卫走了进来，不然陆小凉或许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回禀楼主，小姐安然无恙，那谭飞也被抓到了。” 凡人篇 第六十八章 即将离去 “以后就叫我姑姑吧。” 花不胜说完这句话后，又重新陷入了令她慵懒的摇椅中，至于她到底是否听懂了陆小凉的话，那，便不得而知了。 陆小凉也将高僧作派做到底，只是阿弥陀佛了一句，便深藏功与名的退了下去。 上到永乐镇时已是清晨，因为李大可喝的酒太多，早上起来还感到头疼欲裂，哪知一睁开眼，便瞧见了三碟小菜两碗清粥一个人。 清粥里加了酸梅干，正好可以缓解昨日的伤脾胃。小菜也是可口酸甜之物，像是这瓜条，脆爽开胃，吃下一根去，定然能将宿酒解去一半。 李大可忍不住搓了搓手，笑问道：“徒弟，咱们今日就动身，先去双溪镇看看，也不知暖笙寻到了齐浣没有。” 陆小凉坐在李大可的对面，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他没有往日的浮躁，而是慢条斯理的为师父夹菜，一听他这话，不禁笑道：“好啊，早点回去，咱们也好研究一下仙人断掌，看能否炼出生死金轮来。” “嗯！”李大可重重的应了一声，心中也是激荡不已，这生死金轮乃是他终生的目标，亦是他终生的梦魇。 这生死金轮相传来自地府炼狱，可有掌控生命之能，只不过一切都为传说，谁也没见过这样的神器。 当年祁缜身死，祁仲为了救兄，便着手炼制生死金轮，只是还没等神器炼成，他自己倒先一步而去。 于是这份器物传承下来，又刚好遇到见了视器宗为生命的李大可，那自然不肯放过这惊世之物了，故而现在成了李大可的一块心病。 “生死金轮我来研究，你专心炼器修炼。” 陆小凉一听，顿时又回归常态，略带撒泼道：“凭什么？这仙人断掌是我买的，九十九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 李大可舀了两口粥，不禁笑骂道：“屁的一哆嗦，这东西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你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上！器炼天道还有不到一年的光景，你不说要将回天炉拿回来吗？还有云台仙斗，为师可是听任来说了，你还想参加丹仙斗。这三个比试近乎同一时间，呵呵，你莫非是铁人不成？” “那……”陆小凉略微一盘算，掰着手指头算道：“器炼天道不成问题，丹仙斗倒也不为难，只是那云台仙斗或许会棘手一些。” “呵呵，你慢点吹，当心咬了舌头。” 陆小凉面色一沉，气鼓鼓道：“师父忒的看不起人，这出来一趟，我可是觉得呀，别人的炼器本事可远不及我呢。” “你可是想说那谭飞？” “正是他。” 李大可不忘吃粥，一边吃一边冷笑道：“那谭飞是器武双修，修为已到上境，器宗水平只能说不弱，但你或许还不知道，那谭飞的手中有两样宝贝。” “啥宝贝？” 李大可回忆道：“曾记得当年器炼天道时，飞鸿剑派有一炉子，号称太虚乾坤炉，还有一团火，名为六合圣炎，就你那小火苗，啧啧……” 陆小凉见师父将他瞧低，不禁醋意大发，忙说道：“当年……当年有什么厉害的，现在我就是比那谭飞厉害！” 李大可拿着勺子摇了摇，说道：“当年有这两样宝贝的，是一个叫谭通的人，听说乃是飞鸿剑派的器宗掌座，对了，还生了个儿子叫谭飞。” “……” 李大可见陆小凉沉默不语，不禁笑道：“怕了？” “怕了。” 李大可目光一闪，自己这个徒弟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年为了进入灵济阁，可是敢从掌门面前跳下去的，此时竟然也知道怕了。 陆小凉嗤笑一声，说道：“怕自己赢的太轻松，闹了半天，也是一个膏粱子弟呀？” “膏粱子弟怎么了，能赢就成呗，还有那南潮观音的苏篱落，二十岁时，便炼出了绝世神兵，而且还是一件佛器，深受大慈悲寺与南潮观音的重视，视其为明日之星，你还真当人家没本事么？” 陆小凉暗暗的一惊，没想到，那苏篱落竟然这般厉害。 佛器不似寻常的法宝，其中必有佛意，凡是能够炼出佛器之人，必然具有佛性。 换句话说，这样的人，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嘁！”陆小凉面上一副不在意，但心中却是深深的记下了李大可的话，看来果真如老人所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师徒俩吃过早饭之后已是近上午，也不知这二人都谈了些什么，一顿饭吃了个把时辰。 走出客栈，师徒二人却是定住了脚，只因客栈之外站了不下百人，一水儿的侍卫模样。 李大可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时，却见墨老自人群中走了出来，顿时李大可转为喜面，笑道：“你这老货，又不是不再见了，至于闹这么大的排场么。” 墨老白了他一眼，笑道：“谁说是送你了，这是我家楼主的排场。” 李大可一惊，忙问道：“不是吧，不是吧，你说的是花不胜？” “废话，当世还有几个楼主。” 李大可拍了拍陆小凉的肩头，难以置信道：“花楼主平日里连黑凤凰城都不出，今日可是稀奇。” 他正说着，只见一众婢女自街头走了过来，一路撒着桃花花瓣，陆小凉离的老远一看，顿时懵在原地，心说这位姑姑也忒的迷信了，就因为晚桃的名中带桃，便踩桃花花瓣吗？ 师徒二人伸长了脖子去望，不出片刻，只见花不胜与花笙走了过来。 花不胜是一袭黑衣，面带遮纱，虽说看不见容貌，但这一对小眉一对眼，已然是比过了天下一半的美景。 她若是能摘下面纱，怕是就比过了天下所有的美景了，当然，晚桃也是一样。 另一边的花笙，依旧是公子装扮，她离的老远便看到了陆小凉在望着自己，不禁俏脸一红，缓缓的低下了头，搀扶着花不胜朝这走来。 “见过姑姑和花老板。”陆小凉抢先一步朝二人施了一礼，他聪明，既然花笙以公子模样示人，那便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女儿家身份。 花不胜点点头，笑道：“陆小凉，外面的世界，果真有趣呀。” “姑姑常走走，便知这世界之大，只看方寸，终得方寸。”陆小凉装高僧看来是装上了瘾，若非当着李大可的面儿，岂不是还要喊一句“阿弥陀佛”？ 李大可不解，暗暗的拉了拉陆小凉的衣角，低声问道：“她何时成了你的姑姑了？” 陆小凉低声道：“她是我师父的堂妹。” 李大可“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他知道，陆小凉说的是绛曲，毕竟他是邪派身份，谈论起来还是敏感。 “陆小凉，昨晚你休息的好么？”花笙抢着问道，惹来了花不胜的轻轻蹙眉，心说这女儿忒的不够庄重，哪里有这样问一个同龄男子的。 陆小凉笑道：“多亏你了，睡的很舒服。” “……”花不胜与李大可互相看了一眼，心说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其实倒真是二人误会了，无非是解救了花笙之后，花笙为表感谢，特意安排了陆小凉沐浴，又叫人包下了客栈，免得有闲杂人等打扰。 “呃……不说这个了。”花不胜赶忙将话锋一转，说道：“我们会先去中州，你们回云宫，看起来不太顺路。” 李大可与花不胜也算相熟，不禁问道：“中州？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可不是栖凤楼的地盘。” 花不胜笑了笑，说道：“先去天机迷城，将这神仙果送回去。” “天机迷城？不是在昆仑吗？”陆小凉不解道。 李大可在他的脑袋上轻轻一点，笑道：“你可知天宫为何物？” “天宫？” 花笙抢话道：“天宫乃我天机迷城所造之物，灵感源于上古神兽鲲鹏，可栽万人，远去千里之地也不过个把时辰。” 一听如此新奇之物，陆小凉忍不住目放精光，他忙追问道：“竟然如此神奇？那一定特别好玩了，就在中州吗？真想去看一看呀！” 花笙也是笑道：“好呀，那一起去呀？” “胡闹！”花不胜忍不住斥她一句，不由得剜了她一眼，说道：“人家是要回云宫的。” 陆小凉一听，便将玉面转向了李大可，一对凤目水汪汪的盯着李大可，生生的将他看的浑身发毛。 李大可说道：“你想都别想。” 陆小凉赶忙将李大可拉到一边，牵住了李大可的衣角，就像小时候那样，他撒娇道：“师父，您就让我去吧，这样您专研生死金轮的时候，我也就不会打扰啦。” 李大可实在太了解自己这个徒弟了，不禁冷笑道：“呵呵，那我不研究了，你乖乖的跟我回云宫去，也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想屁吃呐？” 李大可极为疼爱陆小凉，放在掌心都怕化了，岂会舍得他一个人去什么中州。 陆小凉颇不甘心，于是再劝道：“师父，您想想呀，那可是天机迷城呀，当世器宗之首，徒弟为了接您的衣钵，早晚都要去面对天机迷城的，您就叫徒儿见识见识去吧。” “这……”李大可被拿捏住了死穴，他此生一来在乎陆小凉，二来便是器宗大业了。 陆小凉见师父松动，便趁热打铁道：“师父，您想想，徒弟养在身边又有何用，只有放出去的才能成才。何况，有姑姑在，还用担心什么么？” 李大可思忖了片刻，一时纠结不决，便在这关键之时，花笙又开口道：“陆小凉，你来不来？” 凡人篇 第六十九章 再遇老神仙 “来来来！”陆小凉回头喊了一嗓子，又转头看向李大可，说道：“师父，倒不如您先与林师姐汇合，再一同返回云宫，徒弟看一眼那天机迷城就回来，难道师父就不想知道天机迷城是个什么样？” 陆小凉连珠炮一样的话，硬生生的将李大可打的懵了，他此时防线松动，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其实李大可也觉得，自己能够专心专研生死金轮，陆小凉还能趁机开开眼界，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花不胜与陆小凉还有这样一层关系，那自然不用去担心了，毕竟有栖凤楼楼主在，即便中州那里不是她的地盘，但任凭谁也会给些面子的。 “那……那好吧。”李大可无奈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又朝花不胜走去。 陆小凉强忍着心中的暗喜，偷偷的与花笙使了个眼神，后者也是羞红了脸，不敢再去看陆小凉。 李大可朝着花不胜一抱拳，赔笑道：“花楼主，要不，您就带我这徒弟去见识见识？” 花不胜略微一沉，她实则心中也有矛盾，那天机迷城乃是当世的隐门，寻常之人自然不能随意进入，可她也着实喜欢陆小凉这孩子。 思来想去，花不胜笑了笑，说道：“也好，我不是答应过他么，去参加一个比试。” “对了，姑姑，到底是什么比试呀？”陆小凉耍了个心眼，想着赶紧将这话题转移开来，好让这生米煮成熟饭。 李大可微微一惊，忙问道：“可是天机试？” 花不胜点点头，说道：“墨老曾找过我，说是你的徒弟，自然要特别对待了，后来我瞧这孩子倒也顺眼，便索性答应了。不错，正是天机试。” 李大可一听，浑身巨震，连那抱拳的手都微微的颤抖起来，他又感激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老友，墨老也是朝他笑了笑。 转过身来，李大可重重的拍了拍陆小凉的肩头，沉声道：“去！你们赶紧启程，一刻也别多耽搁，到了天机迷城要好好的比试，别丢了为师的脸面，虽然为师没什么脸面，哈哈哈！” “比试？师父，到底什么是天机试呀？” 李大可满脸的激动，一想到天机迷城乃是器宗之首，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并厉声道：“别问那么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够了，这比试可是关乎到你的未来！你小子必须要好好的比，听到没有？” 陆小凉正要再问，只见李大可伸手入海藏宝囊，自囊中摸出一只小炉来，递给陆小凉笑道：“给，你不是一直稀罕为师这个嘛，拿去好了，一定要好好的比，这回可别再藏着掖着了。” 陆小凉没敢去接，而是一脸迷茫的看向他。 因为这炉子并非一般的炉子。 云宫之中，除了回天炉以外，最有名的便是祖师姚心子的那方残炉了，自姚心子为炼歌尽神剑而身死之后，每一任的器宗阁主，便都会有自己的炉子。 陆小凉眼前的小炉，正是李大可自己的炉子，大有可为炉。 名字确实俗了点…… “师……师父……您不会是要死了吧？” 李大可一怔，遂即将炉子朝他手中一塞，转身便骂骂咧咧的走了，只听他道：“小兔崽子，尽胡说八道些什么，瞧你那笨样子，能过了天机试便怪了……” “师父……师父……”陆小凉也是懵在了原地，只因他感觉到一丝的怪异，直到反应过来，再想呼喊李大可时，他却已经走远。 陆小凉望着师父的背影，心中满满的尽是一种不安，这一刻，似乎像极了他与绛曲的告别。 但他又十分的想去天机迷城看看，也生怕自己真的将李大可喊了回来，于是喊了两嗓子便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正在怪罪自己的自私。 世间最疼的是分别，最难的也是分别，陆小凉十二岁那年疼了一次，十七岁那年又难了一次。 也不知为何陆小凉总是经历分别，可能，这也是命…… 一行人出发，朝着中州行去。 马车只有一辆，原本是花笙母女和陆小凉坐的，可花笙和陆小凉也不知是怎的，只要一坐进马车之内就觉得热，于是陆小凉便出来和侍卫们一同骑马而行，倒也能沿路看些风景。 说来也怪，他这一出来，花笙反倒不觉得热了，莫非真就是多一个人的缘故？ “启禀楼主，此去中州还有二十里的路程，酉时之前定然能到，咱们是否要在此休息一下，前方正好有处茶酒摊子。” 花不胜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见此处乃是一条大道，往来也有零星几人，于是便说道：“也好，只要酉时前后能上天宫，便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师门，谢谢吧，不急的。” “是！”侍卫应了一声，赶忙策马前去打点。 待众人到了茶酒摊子处时，花笙和陆小凉便按耐不住了，他们这两个年轻人行了一路，早已看腻了沿途的山水，可算见到了人，又怎能不兴奋呢。 眼看着花笙跳下了马车，花不胜笑了笑，赶忙叮嘱道：“你慢点，别毛躁。” “放心，我不会惹祸的。”花笙笑着回应了一句。 哪知花不胜却是说道：“惹祸不怕，别怕事。” “……” 陆小凉骑马而来，花笙一见他，便笑道：“原来你还会骑马。” 陆小凉摇摇头，说道：“现学现卖罢了，以前和师父浪迹江湖，莫说是马，便是驴子都没一头。” 说完，陆小凉翻身下了马，与花笙率先冲向了茶酒摊子。 此地是大路，往来客商原本该是不少，可今日不知为何却寥寥无几，客人更是只有两三个，不过其中倒是有一位熟人。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花笙和陆小凉，便微微一笑，说道：“两位小施主好久不见了，可真是巧啊。” 说完，那人将幡子放到一边，显然他也刚来不久。 花笙微微的一怔，遂即笑道：“老神仙，还想吃果子吗？” 老神仙正是当日在花记，一连吃了十六盘通灵果的算命先生。 老神仙一指花笙的腰间包囊，笑道：“想吃这个果子。” 花笙登时一惊，下意识的捂住了海藏宝囊，同时警惕的看着他。 陆小凉此时走了过来，搔首问道：“老先生，咱们认识？” 老神仙笑道：“小道爷记性忒的不好，你可还记得五年之前，你在吉祥镇上，告诉老夫万年人参之事？” 陆小凉略微一想，咧嘴傻笑道：“哈哈，不记得了，有这事吗？” “呃……”老神仙一时语塞，天底下还真有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事。 老神仙摆摆手，笑道：“无所谓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老夫也想明白了，万年人参呀，确实可遇不可求。” 陆小凉寻了张桌子，再一招手唤花笙过来坐下，他略微一顿，说道：“万年人参呀，说不定还真的有。” “嗯？”老神仙一听，不禁情绪激动道：“当真？在哪里？” 陆小凉说道：“云宫之中有一颗神树，名曰若木，其中有处无限福地，草木在树中均可成倍的生长，万年人参说不准就真的有。” “若木……若木……”老神仙念叨了两句，忽的一拍桌子，吓的二人一个哆嗦，却又听他仰头大笑道：“他娘的，我哪里知道什么时候云宫里多了一棵若木啊，真是白白的耗费了这么多年的光景啊！” 花笙白了他一眼，心说这老神仙莫不是有什么癔症，行事古怪的颇为叫人不解。 倒是陆小凉，觉得这老神仙很对脾气，难得遇见了这么有趣的人。 “老先生，您也是云宫的人吗？” 老神仙“噗哧”一乐，说道：“我吗？” 陆小凉不答他的话，因为他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老神仙轻轻的一叹，说道：“算是吧。” 陆小凉一听，赶忙站起身来，朝着老神仙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说道：“云宫第二十二代琅嬛阁灵济阁弟子陆小凉，见过前辈。” “陆小凉……”老神仙说着便掐起了指头，不知在算着什么，总之是一边算着一边碎语道：“琅嬛阁，琅嬛阁还有弟子么，琅嬛阁要弟子做……” 待算了一半，老神仙却是和陆小凉一样站了起来，不过他却是惊起。 老神仙咽了咽唾沫，一把摘下了眼上的叆叇，露出一对深邃的招子来打量他。 “你……你叫陆小凉？你当真叫陆小凉？” 陆小凉被他这话逗得一笑，那花笙更是忍俊不禁道：“老神仙，你不会是吃的千幻果，才有了反应吧？人家会记错自己的名字？” 老神仙自知失言，但他却毫不尴尬，而是又问了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一出口后，每问一个问题便朝前走几步，三个问题之后，竟然已经走出了茶酒摊子。 “黑炎取到了吗？” “肥猫找到了吗？” “那一剑刺了吗？” 陆小凉错愕了半晌，一旁的花笙见老神仙已溜走，不禁冷笑道：“这老骗子，也不知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说的什么胡言乱语的。” 那老神仙的话一问完，陆小凉便如遭电击一般，因为前两个问题他似乎都能回答的上来。 陆小凉不自觉的抬起手，看了一眼嫩白的掌心，忽然他却是浑身一抖，又想起来了老神仙说的那句话。 “那一剑，刺了吗？” 凡人篇 第七十章 他来了他走了 此时，花不胜等人也走了过来，她见陆小凉愣在那里，不禁问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花笙点了几个酒菜后，对她笑道：“刚才来了一个老骗子，说了几句话，他便杵在那里了。” “老骗子？”花不胜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一个人，但转念一想，那人应该不会和陆小凉有什么交集，于是说道：“江湖之上，鱼龙混杂，这样的人多的是。他多年未下过山，你又是常混迹江湖的，应当多帮帮他才是，笑什么笑。” 花笙吐了吐舌头，心说自己这娘亲怎的帮起了外人，那陆小凉久未下山不假，可他自小便浪迹江湖，这道理他不更懂得？ “楼主，那君少卿来了。”一名侍卫望了一眼，见一位带剑的年轻人朝他们走来。 花不胜略一沉思，便冷笑道：“看起来这是要人来了。” 花笙自然知道君少卿与谭飞的关系，不禁跟着冷笑道：“飞鸿剑派么，我还没找它，它反倒先来找我了。” “飞鸿剑派和娘有旧，你也莫要闹的太过。” “知道了，娘。” 待君少卿走来，他一眼便看到了杵在那的陆小凉，不由得一错愕，心说陆小凉怎的会和她们待在一起，莫不是也被绑了？但又不像。 君少卿朝着花不胜和花笙一抱拳，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他道：“见过楼主和花老板。” 花笙笑道：“君少卿，你可是来赔我馆子的？” 君少卿知她是玩笑，便也不去理会，而是直入道：“找谭飞。” 花笙仰头笑了三声，问道：“谭飞？你瞧我们这里谁像？” 君少卿倒是简单，还是那三个字“找谭飞”。 花笙轻哼一声，随手拉过来一个侍卫，笑问道：“你是谭飞么？” 那侍卫坏笑道：“老板，小的就是谭飞。” “哦”花笙将那侍卫朝君少卿一推，正色道：“那谭飞还你了，快走吧。” 二人一唱一和玩了一手，那君少卿却是难得的好脾气，依旧还是那三个字，他说：“找谭飞。” 花笙不禁火气上涌，她还没见过如此没趣的人呢，在她正要发作之时，却见花不胜将她拦下，并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一声“安”。 花不胜望向君少卿，问道：“君少侠，你父君威在我面前也要给三分薄面的，何况飞鸿剑派与我栖凤楼以后还要做生意，你也无需这般的不近人情。” 不愧是老江湖，以父亲和师门压了下来，一句话便叫君少卿略显犹豫。 君少卿想了想，说道：“我只想要回谭飞。” “谭飞之事，我不给你也不告诉你，是为了给飞鸿剑派留些面子，此事你便不要管了，我自会修书一封给怀瑾的。” 怀瑾便是飞鸿剑派的当代掌门，修仙中人谁不称一声“一代剑仙”，即便是李落凡也要尊一声怀仙。 这栖凤楼的花不胜竟然如此不给面子，一来不放人，二来直呼其名，莫非其中还有其他的关系？ 只可惜君少卿不是那种能过脑子的人，他摇摇头，说道：“师门叫我看护他，我便要将他毫发无损的带回去。” “那是你的事情。”花不胜也有些不耐烦了，谭飞伤她女儿在先，自己岂会轻易的低头。 何况，自己还没有想好改如何处理此事，多宝，百炼，飞鸿，三门对自己的女儿出手，若是闹僵起来，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此时，小二陆陆续续的上了菜，这小二很有眼力，一看双方的衣着和架势，便知不是好相与的，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装作没看见好了。 花笙叨了片酱牛肉，送入口中轻轻的一嚅，便觉肉碎成泥，烧的很是软烂，果然好味道。 美食当下，令她缓和了一些，花笙又笑道：“要人没有，你敢怎的？” 君少卿轻轻的一叹，将游龙剑换了只手，说道：“大开杀戒。” 花不胜与花笙眉头登时一竖，众侍卫也纷纷亮出了片刀，只听花笙一拍桌子，怒道：“君少卿，未免太猖狂了吧？我们的背后可是栖凤楼和天机迷城！” 君少卿又将那句话还了回去，说道：“那是你们的事情。” “你！”母女俩同时气的一哆嗦，心说怎么遇上了这么一块木头。 便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陆小凉却自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对君少卿说道：“她们是为了飞鸿剑派好。” 君少卿一直将陆小凉当作朋友，虽然二人只做了一个时辰的朋友。 君少卿没再反驳，而是乖乖的听陆小凉说，陆小凉便说道：“谭飞伙同多宝阁掌门钱多多，与百炼堂副宗主李浑，于十字坡外截杀这位花老板，企图抢她手里的神仙果，而这位花老板又是花楼主的女儿。” “她是女的？” “……”花笙愤愤的一跺脚，心说这世上的瞎子原来不只有陆小凉啊！ 陆小凉颔首一笑，继续说道：“此间关系重大，还是交由花楼主与贵派掌门来谈吧，若是花楼主直接放了谭飞，一来栖凤楼名声有损，往后的生意不好做了，毕竟别人也都来效仿，那谁还会卖栖凤楼的面子呢？二来呀，将谭飞还给贵派，那便相当于将难题踢给了贵派，到时候可就不是商量，而是要贵派给一个说法，便是你们的掌门估计也是不希望看到的。” 陆小凉分析的头头是道，众人听的也清晰。 而一旁的花笙和花不胜却暗自惊讶，她俩可是没有想到，这陆小凉的心思竟然这般的缜密，直接看到了问题的关键。 君少卿还是摇摇头，说道：“不行，我还是要带谭飞走，说谭飞截杀花老板，可有证据？” 陆小凉苦笑一声，说道：“当时我在，还险些中了他一剑，听说叫飞鸿破天剑诀，几式几式的，破天。” “他伤到你了？”君少卿眉头一皱，问道。 陆小凉笑道：“倒是没有，不过也有点悬啊。” 君少卿微微的点了点头，丝毫不再纠缠，而是果断道：“好，那人我不要了。” 君少卿说完，转身便要走，陆小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好似被人刺了一剑。 君少卿走出不远，又回过头来，问道：“陆小凉，我们是朋友吗？” 陆小凉怔了怔，遂即惨笑一声，说道：“你是飞鸿天骄，我只是云宫小道士，你有仙术和神剑，我有什么？” 君少卿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便转过身去离开了，也不知他这口气什么时候才会吐出来。 陆小凉再次看着他的背影，那把剑，那把插在心头的剑，好似被人扭了一下。 “不是朋友，是什么朋友，人家会拿你当朋友么，你还要给人家添多少麻烦……”陆小凉自言自语的说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远方，也直到自己的谎话骗过了自己，这才转身回到摊子坐了下来。 “这人好像有什么大病。”花笙气鼓鼓的说着，随手又拣起几片牛肉来，朝嘴里用力的塞去。 天色昏暗，一波人到了中州，一个人到了飞鸿。 飞鸿剑派地处紫霞峰，因一句老话而得名，云台仙人落惊鸿，剑携一片紫霞风。 此话出于谁人口便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天下第二的飞鸿剑派于此座落，倒是为这紫霞峰添了些仙气。 紫霞峰上，惊鸿殿中。 白衣男子的样貌英气逼人，年岁看似与李落凡一样，既年轻但又绝不年轻。 他一身宽白锦袍显得温婉，说话时也有淡淡的兰香味，只是他手中的长剑，会为他多了几分江湖气。 他问：“遇到了白依人吗？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白衣男子说完笑了笑，一边擦着剑一边说道：“白依人算是我辈里的废物了，即便是到了玄境也是伪玄境。” 白衣男子坐下有七人，其中一人站起身来，夹枪带棒道：“那白依人当年还说什么，说我们飞鸿以剑为尊是错的，现在呢？他一把年纪了，差点输给了少卿，真是笑死人了。” “哈哈……”其他几人跟着笑了起来，此时又一人站出，说道：“质疑祖宗之人，岂不是猪狗不如？哼哼，若非师尊当年还念几分香火情，早就废了他一身的修为了！” “只是可惜了那柄玉髓剑……” “唉！索要就不要想了，毕竟给出去的东西，何况他现在是天王世家的人。” 白衣男子眉头微微一皱，邪笑一声，说道：“天王世家么？风光不在了吧？” “不过四家若合起来的话，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听说北家的北辰，东家的东升，西家的西洛，三个老货早就到了玄境，南家是个女人当家，所以才会差了一筹。” “没听少卿说嘛，那南凛冬很怕那个花老板，呵呵，天王世家竟然会怕一个黄毛丫头，真是笑死人了。” 白衣男子摇了摇手指，说道：“那南家的势力在南方，所以大多与栖凤楼有交集，闹事的又是一个小辈，怕了很正常，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不错，掌门说的对，虽说那南家家主重病，如今由女人当家，可毕竟底蕴还在，你们也莫要小看他人，这点，当学学掌门的谦逊。” 众人纷纷道了一声“是”。 白衣男子一挥手，笑道：“别学我，飞鸿剑派自当傲然天下，你们做的没错。咳！咱们怎么说到南家身上去了，说少卿吧。” 众人顿时一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弱弱的看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也是瞧出来了，自己不说话，怕是他们也不敢说话，于是微微一笑，轻声道：“君少卿，有负师门所托，罚后山面壁十年！” 凡人篇 第七十一章 天宫 “这……这……掌门，是不是有些过重了？” “是啊，以少卿的资质，十年光景说不准都能冲到玄境去。” “还有一年左右就是神剑大会了，少卿可就是等着这个呢，现在叫他面壁十年，会不会……” 众人纷纷劝解起来，白衣男子却不为所动，倒也是足够的耐心，听完了众人所说之后，他才开口道：“他的剑道和你们都不一样，玄境，神剑，都不是他的剑道，此事无需再议，十年之后，还你们一个年轻一辈的天下第一就是了。” 众人互相一瞧，纷纷龇牙咧嘴起来，这着实有些为难。 “敢问掌门，少卿的剑道是什么？” 白衣男子擦好了剑，将剑收进了剑鞘之中，然后淡淡的说道：“无情。” 最是人间无情剑，痛悲苦难离愁恋。 此时的中州一样也是无情的，大户人家正将年轻貌美的女子拖到车上，王公贵族走路时要追打街上的人，配刀的汉子不收酒钱，摇扇的公子被人追捧。 陆小凉骑着高头大马，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一怔，跟着摇头疑惑道：“都说中州是天下的中心，莫非就是这个模样？” 车上的花不胜微微一笑，说道：“天下的缩影，无外乎如此，女子被拖到车上虽是不愿，可见到了婆家的万贯家财锦衣玉食，你当她还不愿吗？” 陆小凉咬了咬唇，一指那些正在踢翻人家摊子的家仆，说道：“那些人也太过霸道了吧？” 说完，陆小凉忍不住紧了紧马缰，恨不得现在就赶过去，来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哈哈哈……”花不胜忍不住大笑起来，她道：“你也不仔细想想，那些菜农小贩为何不躲着他们？还不是踢烂了摊子有赔银可拿，你装的越是可怜，那些王公贵族们便越开心，越开心，便能越多赔。” 陆小凉刚想反驳，却见那些家仆随手甩出几锭银子来，趾高气昂的跟上了主人。 那些拿到赔银的小贩们，也不叫嚷也不哀嚎，纷纷脸上喜笑颜开，好似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花不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不禁冷笑道：“他们一摊子的菜或许只能卖一两，但被人踢烂却能得到十两，你叫他们怎能不高兴？” “竟然……竟然是这样……”陆小凉的里一沉，这着实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自幼与绛曲行走江湖，看到的有苦也有乐，要么是仗势欺人，要么是乐于助人，似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还真的是没见过。 花不胜见他迷茫，便笑道：“中州，是四大天王世家统管之地，在这里只需要遵循一点即可，那就是道理，无论你做什么，只要有道理即可。即便你想要杀一个人，只要杀的有道理即可，民不举官不究，皆大欢喜既是道理。” 她的话，不仅没有令陆小凉解惑，反而更为迷茫了。 在陆小凉的世界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愿意”，便成了所谓的皆大欢喜。 可纵使他清醒，看了眼前的世界也成了迷醉。 配刀的汉子是馆子的护工，强人来了他要豁出命去上，摇扇的公子善于吟诗作对，一句诗歌便能叫人沉醉。 陆小凉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并不能只用眼睛去看…… 进入了中州，一行人将步子放缓了许多，这照比原定的时间略早，显然并不太急。 车内的花笙突然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花不胜看破了心思，她道：“你想都不要想，乖乖的，哪也不许去。” 花笙失落的“哦”了一声，只好偷偷的瞥了一眼车窗外，虽是帘子遮挡，可却能看到那颠簸的少年身影。 一行人越过街头来到长街之上，倏然可见一道笔直之物伫立在远处，似乎将这中州与天连在了一起。 陆小凉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他身旁的一个侍卫笑了笑，说道：“陆少侠，那便是天宫。” “好……好高呀！” 另一个侍卫听到二人的交谈，便一晃马缰行了过来，他笑道：“陆少侠莫要听他胡说，那是天宫台，咱们要去到那上面坐天宫的。” “哦，光这台子瞧着便怪大的，也不知那天宫是个什么模样。” 陆小凉刚一说完，天空瞬间骤暗，接着一道道山风传来，惊扰的马匹也跟着嘶鸣。 侍卫们眼疾手快，赶忙拉住了自己和陆小凉的马缰，这才没叫他摔下马去。 陆小凉抱紧了马背，他忍不住抬头瞧去，却是被吓的目瞪口呆，一只半个镇子大小的木鸟，正自他的头顶划过。 虽说天已擦黑，可这大鸟却夺走了他最后的光明，可见其大。 大鸟通体木造，隐约听得到机械之声，“咔咔”作响之后，那大鸟便扇动起了翅膀，不得不说有趣，也不得不说神奇。 陆小凉一指那大鸟，嚷道：“那就是天宫？” 侍卫们死死的按着头上的毡帽，也嚷道：“正是！” 好在大鸟速度极快，翅膀一扇便去到了天宫台，离得老远，陆小凉便见那大鸟的腹上开了无数的小口，一张张板子露了出来。 板子齐齐的转动起来，任凭大鸟如何的扇动，这鸟身就是丝毫不朝前走，正定在了天宫台上。 陆小凉眼中冒火，那是一种狂热，他一指远处的大鸟，赞道：“太厉害了！天机迷城太厉害了！” 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师门，何况现在自己的女儿还拜在了那里，一听陆小凉称赞，花不胜忍不住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在天机迷城中，还有更多令人惊叹的东西呢，千里传声，刻留影像，这才是真正有趣的玩意。” 陆小凉越听越觉得心痒难耐，他看着那大鸟，双眼近乎痴迷了一样。 只见他一扫马缰，率先踏马朝那而行，任凭身后的侍卫如何呼喊，陆小凉连头也不回。 “算了，由他吧，这孩子是块器宗的料子。”花不胜挥挥手喊回了侍卫们，正要回头向女儿称赞一下这侄子时，只见身旁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花笙的影子。 花不胜愤愤的一拍马车，气道：“这女儿，真是惯坏了！” 来到天宫台，陆小凉望着高耸入云的大柱子，不禁惊呼了一声，这天宫台都要赶上云宫了吧？ 正待他要迈步走进去时，却见花笙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你不在马车里，怎么跟着来了。”陆小凉笑问道。 花笙小嘴一嘟，不满道：“娘亲忒的偏心，你做什么都行，我做什么都不行，哼！我才不要听她的呢！” 陆小凉笑了笑，便与她一同朝大柱子走去。 柱子虽然是柱子，可离近看去却足足有十丈之广，一间大门之外，排着长长的人龙。 人龙两旁近是些小贩，有人举着一只极小的天宫，叫卖道：“天宫纪念品，内造一模一样，十两银子一架！” “嚯！”陆小凉盯着那小天宫，赶忙掏出银子买了一架。 花笙瞧着他，不由得笑道：“你买这作甚，白费银子，倒不如买些吃的。” 花笙朝左边望去，尽是些小吃干货，叫卖热闹，引的不少行人的围观。 陆小凉却不理她，只是自顾自的研究起手中的小天宫，花笙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我去买些吃的，这有一家酸梅干特别美味，我买来给你尝尝。” 陆小凉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走快走，也不知这样的性子，以后是否娶的到婆娘。 花不胜等人随后也缓缓的走来，见陆小凉在人龙中把玩着，便对他笑道:“傻孩子，小孩子的玩具而已，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喜欢玩这东西。” 陆小凉一边沉浸在小天宫中，一边分神与她说道：“姑姑快看，这东西好有趣。” 花不胜摆摆手，抿嘴笑道：“这东西我看了便头疼，对了，花笙呢？” 陆小凉突然一惊，这才想起来，那花笙去买东西去了好久。 正在此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信不信我揍你！” 花不胜与陆小凉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朝那边赶去。 那边围上了一群人，只见一个英俊的剑客，一脸迷茫的看着花笙。 侍卫们将围观之人哄散开，花不胜与陆小凉径直走来，后者率先问道：“花笙，出了什么事？” 花笙一见是陆小凉，顿时俏脸熏红，她吱吱唔唔的说道：“我……这……这没事……没事了……” 花不胜一皱眉，她可是知道女儿的脾气，寻常只有她欺负人，哪里见过她这般着急的。 花不胜将花笙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花笙红着脸狠狠的剜了一眼那英俊的剑客，愠怒道：“那登徒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非说要娶女儿为妻，当真是恼死人了，怎么哄他都哄不走！” 花不胜略微松了口气，不禁笑道：“这是好事呀，我女儿容貌似天仙，有人瞧上了那是应该的。” “可我……”花笙偷偷的看了一眼陆小凉，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又拉拽着花不胜，说道：“算了算了，咱们快走吧，离这疯子远一些。” 眼见花笙要走，英俊剑客哪里舍得，他一步跟上正说些什么时，却被侍卫们一把拦住。 “哪里来的混小子，也敢冒犯我家老板！” 英俊剑客苦笑一声，赶忙解释道：“我怎么会冒犯你家老板呢，我不过是看上她了……” 凡人篇 第七十二章 梅非心 “老板，称上一斤酸梅干。” 卖酸梅干的是位发福的中年人，他瞧了一眼花笙，便笑道：“小公子才是老板，我算哪门子老板呀。” 花笙笑道：“有买有卖的，当然就是老板喽，说不准哪天你就是天下首富了。” 中年人一边称着一边笑道：“小公子真会说话，我再多送半斤。” “老板人真好。” 花笙接过酸梅干，忍不住偷嘴尝了一颗，待酸梅干入口，顿时一股奶香味袭来，后跟着酸酸甜甜，叫人颇为身心俱爽。 花笙刚一回头，只见一个英俊的背剑侠客走了过来，朝花笙一抱拳，笑道：“这位姑娘，在下梅非心。” 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将花笙说的一懵，她不禁问道：“我……我们认识吗？” 梅非心笑道：“现在就认识了呀。” “呃……你有什么事？” 梅非心一指那酸梅干的摊子，笑道：“刚才观姑娘性子洒脱，快人快语，在下倍觉倾慕，想问问姑娘可有婚配？”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出口，花笙顿时俏脸一红，只见她眉头一皱，啐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然敢这般无理，快滚开，等我侍卫来了，便叫你好看！” 梅非心连忙挥手，一脸委屈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并非你口中所说的登徒子。” 花笙顿了一顿，赶忙后退了几步，心说这人莫不是有病？ 花笙又问道：“那你是何意？” “是这样，家师名我下山寻一段姻缘，在下看中了姑娘，想和姑娘结……” “啪！”不等梅非心说完，花笙一个嘴巴抽了过去，羞着脸结着语说道：“你……你住口……你……我……信不信我揍你！” 梅非心看着花笙的羞态，整个人呆立了半天，似乎在这一刻，他听不到世界的声音，只能听到咚咚的心跳。 不是因为与自己最近，而是因为与她最近。 天宫之上，一间房。 房内的花笙将酸梅干递给陆小凉，模样十分可爱，她道：“要不要吃一颗，有奶香哦！” 陆小凉拣了一颗入嘴，也跟着赞道：“好吃，你这天宫一动，我还觉得有些心眩，吃了一颗这酸梅干，还真好了许多。” 对面的花不胜望着女儿，笑道：“女儿家家的，终日就知道吃，也不害臊，你师父来信和我说了，天机九变你竟然一变都没学会，等回了师门定叫你好瞧。” “天机九变？”陆小凉嘀咕了一句。 花笙“嘁”了一声，说道：“师父敢叫我好瞧，我就拔光他的胡子，什么天机九变，一看就觉得头疼。” “这孩子，你若没有一技之长，将来如何自保？如何接手娘的栖凤楼？” 陆小凉伸手拣了一颗酸梅干，笑道：“姑姑，我护着她便是了。” 一听此话，花笙俏脸熏红，顿时羞作小女儿态。 陆小凉又道：“那天机九变是什么？可是天机迷城的入门心法？” 花不胜点点头，说道：“天机九变乃是天机迷城以器入道的根本，也是天下炼器之源头。寻常器宗炼的尽是些杀伐之物，而天机迷城早已超脱此道，讲求天下万物皆可为器。” “天下万物……”陆小凉心里蹦出了一句话来，正是赦妖令上的“天地万物皆为平等”。 “算了。”花不胜笑了笑，他一挥手，身旁的侍卫识趣的躲了出去，只留下三人在房中。 花不胜站起身来，在房内踱着步，悠悠道：“你既然都上了天宫，那我索性便告诉你好了。” 陆小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心说自己是被绑票了么？ “姑姑请讲。”陆小凉知道她不会害自己，便恭敬的说道。 花不胜站定后，一对考验过无数的人眼望向陆小凉，透着一股子的火热。 她道：“天机迷城为何能够隐世千年，因为它从来不是一个门派，屠户贩夫可以入门，匪人太监也可以入门，只要你能够通过天机试。” 这是陆小凉再一次听到“天机试”这三个字，不禁问道：“那天机试是什么？可是和什么器炼天道、云台仙斗一样？” 花不胜点点头，又跟着摇摇头，她道：“天机迷城取人，从来不看你的本事有多大，而是要看你是否适合天机一途。这天机试很容易，只有三关，即便你是一个废人都能够一试。” 陆小凉刚要张嘴，花不胜抢先说道：“天机试中，有来自天下各地的少年英才，可以是飞鸿的，可以是你们云宫的，也可以是九天魔宗这样的大魔头的。” “九天魔宗？不是没了吗？”陆小凉抢了一句。 花不胜嗤笑一声，说道：“你哪里会知道，有多少邪派都逃进了天机迷城中啊……” 陆小凉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难道正派不追究吗？” “追究？那我问你，匪人遁入你佛家空门，官服衙役可会追究？” “那倒是不会。”陆小凉笑了笑，又问道：“那邪派就没有假意拜入天机迷城，等风头过了再逃出来的？” 花不胜一伸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一点，笑道：“到时候你自己去看好了，别打岔，听我说完。” “哦。” 花不胜继续说道：“天机试有三关，第一关叫楔，我当年是做了一头木牛，内中燃炭，令其气冲而动。” 陆小凉说道：“我知道，炼器时也常常会如此，在炉中添火，以求极致。” “道理可不是说出来的，有本事你自己试试去。再说第二关，第二关会将你带到一快灵石前，以手触之便可测出你的资质。” “这个倒是新鲜。” “这个一点也不新鲜。”花不胜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不禁面露恨意，只听她说道：“居然当年只给了我一个乙中……” 花不胜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噗哧”一笑，再摇摇头，继续说道：“第三关就容易多了，会有人问你一些事，那人大抵是心宗之人，来考验你的心意。” “心宗又是什么？” 花不胜回忆道：“天机迷城中，分为心、力、器、神四宗门，心宗之人最为惹人厌，仿佛生有一对能够看人内心的眼。” “不懂，很朦胧。” “我也不太懂，当年我入天机迷城时，这些也没怎么学过。” 陆小凉不禁疑惑起来，心中暗道，天机试又马马虎虎，入门了又不好好学，究竟我这位姑姑是怎么留下来的？ 花不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不禁迷人一笑，她道：“我娘亲是天机迷城的神宗长老。” “外婆竟然还有这样的背景？”花笙听着二人的谈话昏昏欲睡，谁叫这种东西她根本插不上嘴，好在有一件自己能够听懂的事。 花不胜冷哼一声，说道：“你外公才叫厉害呢，他可是……” 花不胜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脚下一阵摇晃，跟着一声巨响，只感觉这天宫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了几声吆喝：“昆仑已到，恭送诸客！” 花不胜的心中微微一痛，到了，到了昆仑，那天机迷城还会远吗？ 她此番出来，便是因与陆小凉的那一次谈话，想着尘归尘，土归土，回到天机迷城之中，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待。 可如今真的到了，她又有些且怯步。 还是花笙眼尖，看出了母亲的矛盾，她便甜甜的一笑，拉着母亲推开了房门。 走出房间，三个人来到天宫的甲板之上，这里极大，甚至堪比半个永乐镇。 陆小凉站在甲板之上，看着远处的群山，他听说那里有一处地方叫莲花宗，只可惜自己从来没有去过。 “姑娘！姑娘！”熟悉的声音传来，不用问也知道，是梅非心来了。 花笙面色一黑，赶忙躲到了花不胜的身后，倒不是因为她害怕，只是因为麻烦。 花不胜此时也失去了耐心，觉得梅非心有些厌恶，三番四次的拒绝之后，竟然还敢纠缠自己的女儿，她不禁火起，一指梅非心道：“将这登徒子拿下！” 四名侍卫站了出来，朝着梅非心便出手，哪知这梅非心浑然不惧，以指做剑于空中连点，好似凌空画了一枝梅，跟着几道气劲射出，正中了侍卫的身上，砰砰砰几声，应声射落了侍卫们！ “寒梅映雪！易百年是你什么人？” 梅非心足下一弓，身子自侍卫的手底下倏然滑过，跟着极为潇洒的一个跃起，正落在了花不胜的面前。 梅非心笑道：“回禀前辈的话，易百年是家师。” 话一出口，花不胜的面上变了颜色，尤其是后者。 花不胜略微惊讶道：“大墨雪山易百年，这样的人物竟然有了弟子。” 花不胜说完，忍不住打量起梅非心来。 那花笙也反应过来，她见多识广，也不禁惊讶道：“易前辈竟然收徒弟了？” 花不胜见陆小凉面无异样，生怕他不知内情有所冲撞，便说道：“天下五大门，云宫，飞鸿，慈悲，观音，大墨，前四个谁家不是门下弟子成千上万，唯独这大墨雪山，只有一把剑一个人，却也能步入五大仙门，可见易百年之厉害！你能做他的徒弟，也可见你之厉害！” 梅非心笑着朝花不胜一抱拳，说道：“前辈过赞了，家师说过，威名不是靠说的，而是靠本事赚来的，在下还远远不及同辈的天骄们。” 花笙本就不喜他，见有机会嘲讽他，不禁笑道：“那是，飞鸿的君少卿，云宫的林暖笙，尤其是大慈悲寺的如心小和尚，年岁不过而立，却已经位列天下成仙榜第六位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凡人篇 第七十三章 破军 梅非心笑了笑，他笑的十分坦诚，并没有因为被人比较而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倒是陆小凉，他所关注的地方与别人不同，他一眼便看上了梅非心身后的剑柄。 那剑柄很是平常，被缠绕了几块破布，只是在尾端有一颗星，但经过多年的洗礼，那星的光芒已退，早已是黯淡无光了。 陆小凉凝眉问道：“这位师兄，你身后的可是破军？” 经他一提，梅非心忍不住瞥了一眼身后，遂即笑了笑，颇具意味的看向陆小凉，说道：“小道爷好眼力，我自大墨雪山一路千里行来，能瞧出来是破军的仅你一人，佩服佩服，那你可能说说，这破军剑是个什么来历？” 陆小凉被夸赞的红了脸，忙说道：“师兄谬赞了，十大古剑中的第三位，名气可是天大的。相传是由上古天机迷城中的无名匠人所造，其实这段故事我还真的比较熟悉，家师常拿此事对我敦促。” 据说，天机迷城之中，有一位废物弟子，拜师多年却毫无建树，同辈中人早已炼出了当世闻名之器，而他却终日将自己关在房内无所事事。 他这样的做法，不禁引来了众人的嘲笑，每一次他面对嘲笑，也只是笑笑说，地利人和皆在手，只等苍天为我用。 如此狂傲的话，只会引来更大的嘲笑。 谁知有一天，星云漫天，夜如白昼，天河之中，紫微星之光强于皓月。 那废物弟子突然泪流不止，狂呼吉时已到，遂即开炉炼器，器成三剑，剑剑引发天象。 一剑为七杀，上合北斗，下喻七罪，一面为恕，一面为罚，恕罚合剑，破地破天，此剑一出，直接位列当世神剑之首。 围观之人齐解，此人并非废物而是大才。 二剑为贪狼，相传融合神兽玄武之血，布有绝世奇阵，暗合八卦数术之意，可挡天下兵芒，只因一位高人言不可挡人心，此剑一出，次列当世神剑之三。 围观之人气结，此人不仅是大才，还是天才。 三剑为破军，通身由人血、阴祟、兽骨、仙物融合锻炼，克制人魔妖仙，天下其锋，见之皆避，不避则断，此剑一出，直接位列当世神剑之四。 围观之人气竭，上天生此人，犹如凤落鸡群，吾辈不如。 而后世也有将这三剑分列为中庸，固守，杀伐，三剑之威震惊天下，只可惜那无名为造破军而以身噬剑，成了最后的一道“人血”，并未等到自己名垂宇内的那一天。 或许是这三把剑威力太大，千百年流传下来，皆已没了踪影，所以才被列入十大古剑之中。 陆小凉说完，一脸炽热的看向梅非心，搓搓手问道：“梅师兄，在下云宫陆小凉，是器宗弟子，可否借剑一观？” 梅非心洒脱至极，想也没想便解下背后长剑，递给陆小凉道：“拿去，一把剑而已。” 陆小凉接过破军剑，刚一入手便觉得此剑极重，便是自己上境的修为捧之都觉得不易，心中不禁奇怪两件事，一是这剑如此之重，用之必然不便，二是这梅非心能用此剑，该是个什么恐怖的修为。 陆小凉看了一眼他，便将长剑拔出剑鞘，剑一出鞘，顿时哀嚎声袭来，引得天宫之上的其他人纷纷侧目。 接着一股血腥气涌出，伴随着浓浓的杀气，吹的众人不禁后退，尤其是那修为低下的花笙，更是险些被吹了个跟斗，好在有花不胜护着她。 “好大的杀气！”陆小凉暗赞一声，同时心中仿若有一团火被勾起，想要和这把剑比试一番。 破军剑完全出鞘，陆小凉单手持剑指向天空，顿时天空色变，风云涌动，只是一瞬便阴了下来。 梅非心不禁暗自惊讶一声，心说这陆小凉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然没有被破军剑反噬？ 其实梅非心倒真的“没好心”，他将剑交给陆小凉时，本就是心存看他出丑，想着陆小凉会被这破军剑的杀伐之气所吓退，谁叫那花笙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呢…… 可陆小凉却并不恐惧，反而持剑耍了起来，他学过几手云宫的云上九霄神雷剑诀，便就地的使出。 他这一出剑，风起云涌，阵阵的狂风吹的天宫摇摇欲坠，可陆小凉却好似人剑合一，只顾舞剑，大有他自天塌地陷，我自岿然不动之意。 梅非心眉头一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同时暴喝道：“够了！” 众人此时早已站立不稳，梅非心脚下生风，一道白光自他掌心涌出，朝着陆小凉便打了过去。 不知怎的，陆小凉一握此剑便觉得心中畅快，此时正沉醉于此，见梅非心劈掌而来，不禁笑道：“来的正好！” 陆小凉提剑迎了上去，遂即一道惊雷自二人身前炸响，陆小凉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一掌迭出，与梅非心对了一招。 “砰！”的一声巨响，二人顿时各退三步，陆小凉不由得一惊，赶忙将破军剑朝梅非心一扔。 “糟了！”梅非心不慎接住了破军，只见他霎那间双眼血红，忽的面容一紧，好似狰狞的恶鬼！ 花不胜虽然修为平平，但毕竟是栖凤楼的楼主，自然见多识广，此时见梅非心这般样貌，倏然惊道：“他被破军剑反噬了！” 话音一落，天宫上的其他人纷纷惊叫了一声，跌跌撞撞的朝下方逃去，也怪那梅非心的样貌太过恐怖，生怕他发起疯来伤了自己的性命。 花笙躲在花不胜的身后，早已被这景象吓的瑟瑟发抖，看来梅非心想讨得美人欢心是难了…… 陆小凉也是被他那张脸吓的一惊，忙问道：“姑姑，现在怎么办？” 花不胜皱眉道：“要么夺下他的剑，要么等他将这狂意撒完。” 陆小凉咬了咬唇，心说都怪自己非要瞧剑，可不能不管他呀，算了，正好可以较量较量，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想到这，梅非心双手持剑朝他一斩，陆小凉口中轻颂佛号，只见周身一股金光涌现而出。 “陆小凉！”花笙见他还站在那里，不禁焦急的想要冲过去，怎奈被花不胜死死的扣住。 陆小凉周身金光一胀，遂即一道金身浮现，那金身正是陆小凉所修的莲花宗秘术，此时他的罗汉境界展露，金臂相交迎向那一剑！ “当！”梅非心一剑斩出，陆小凉胸口一闷，心中忙道不能吐血，若是吐了起码半年恢复不得。 那金身罗汉瞬间消散，梅非心也被这反力击退，嘴角鲜血缓缓的渗出。 陆小凉心中惊讶不已，寻常的上境都破不了自己的金身，这梅非心莫非是玄境不成？ 他不敢多想，见梅非心倒地，他一步踏出跃起，遂即凌空一抓，顿时初心剑赫然在手，那风度翩翩的少年，谁见了不心欢？ 花笙见陆小凉的双眼都迷了，道家少年，手持木剑，凌空而起，一剑刺出将梅非心的破军剑挑开。 再落地时，陆小凉猛然回头，真是惹得群芳为之争艳，不得不说一声，俊！ 反观梅非心，破军剑一脱手，他的一对血眼渐渐消散，只是人也虚弱了许多，连连吐了两口黑血，这才脸蛋上有了血色。 “师……师兄！”陆小凉赶忙跑了过来，将梅非心扶起，遂即伸手摸向了海藏宝囊。 梅非心略微调息了一阵，苦笑一声，说道：“不怪你，我活该。” 陆小凉摸出一粒丹药来，刚想喂进他的嘴里，却听一旁的花笙厉声道：“别给他！” 花笙快步跑来，怒视着梅非心说道：“你确实活该！你这人安的到底是什么心，这把魔剑若是将陆小凉也引入魔道，那该怎么办！” 陆小凉微微一笑，将丹药塞进了梅非心的嘴里，又冲花笙笑道：“不会的，还是怪我自己非要看剑。” 丹药下肚，顿时一股暖意涌上，梅非心的强行与破军剑脱离，其剑力对他的心脉损伤不轻，可这丹药却好似一层铠甲，将他的心脉瞬间包裹起来，那剑力丝毫伤不到他。 梅非心赶忙盘膝而坐，现在只需要将这剑力化解掉了便是。 片刻之后，梅非心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他先是羞愧的看了一眼花笙，又感激的看向陆小凉，随后大行起了跪拜之礼。 陆小凉哪里见过这个，他赶忙一个闪身躲开，生怕受他这一拜似的。 “你……你这是做什么？” 梅非心跪在地上不肯站起，摇摇头，沉声说道：“姑娘说的不错，将剑借你我确实暗藏歹意，实在……实在是我对不住你！” 陆小凉砸吧砸吧嘴，疑惑道：“可我拿剑之后，并没有似你这般呀？” 梅非心道：“我所修剑法与这把剑相生相克，只有我的修为足够压制这把剑，才能既留剑威，不被剑噬，你未修过我的剑法，顶多是被这剑的杀气冲撞，不会有事的。” 陆小凉点点头，他转向花笙，笑道：“你看吧，没你想的那么坏。” 花笙是生意人，自然不会有陆小凉这般单纯，只见她嘴角一弯，冷笑道：“哼哼，那便不知了。” 梅非心被她说的老脸一红，又连道了几声愧疚，同时心中也在诧异，这陆小凉看起来普普通通，竟然藏有这么大的本事。 自己入魔的一剑竟然能被他挡下来，还是以肉身挡下来的…… 凡人篇 第七十四章 诸天星斗术 其实倒也不是陆小凉真的那般厉害，只是佛门心法专克邪魔之道，再加上梅非心初入魔道，若梅非心镇住了剑魔，凭借着神剑之威，陆小凉恐怕早就被斩落身亡了。 梅非心笑了笑，走向那把破军，众人见他正要弯腰拾剑，纷纷吓的惊叫了一声。 梅非心将破军剑送入剑鞘，笑道：“只有在我意识薄弱的时候，才会被剑中魔唳所侵，有了防备便没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只见梅非心走向陆小凉，再次施了一个大礼，说道：“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陆小凉。” 陆小凉笑道：“没事，没事，能一睹破军神剑，倒也是值得。” 梅非心见他胜而不骄，顿时心生好感，他道：“陆小凉，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陆小凉刚要开口，却听花不胜轻咳了两声，梅非心笑了笑，问道：“可是去天机迷城？” 既然被他说破，倒也没什么可阴霾的，陆小凉疑惑道：“莫非你也要去天机迷城？” 梅非心一抬手做了个“请”，同时说道：“同去吧，一路的。” “哦？原来你也是器宗的啊……”陆小凉砸吧砸吧嘴，心里顿时酸酸的，人家器宗的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真是人比人得死呀。 众人一同下了天宫，梅非心同行说道：“那倒不是，炼器这东西看了就叫人头疼，咱们也算是朋友，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去比剑的。” “好厉害！”陆小凉忍不住赞道，瞧瞧人家，年纪轻轻的就可以到处与人比斗。 梅非心笑道：“等我比剑的时候，你一定要来看，因为那把剑你或许也想看。” “怎么？是那三把剑之一的？” 梅非心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贪狼！” 花不胜一听，诧异道：“此等神剑为何人所有？” 她出自天机迷城，师门里的每个人她几乎如数家珍，却不知谁家竟然有此等神物。 “云天河！” 云天河此人与陆小凉还真有些关系，与那天王南家一样，都与南宫无南有旧，不过前者乃是万妖宗的玄武堂堂主。 其实云天河并不算什么高手，只是精于阵法，尤其善于御守之阵。 当年正邪大战之时，他于师门中所布大阵，令正派十分头疼，破了许久也未破开，最终万妖宗得以保留，也正因如此，万妖宗活下来的人也最多。 后，云天河看淡时间功名利禄，一心只想专研阵法，便投身进了天机迷城，从此不再过问正邪之事。 “难怪呢，新入门的我确实不太了解……” 众人说着话，跃上了昆仑唯二的一座峰，与之相对应的，便是莲花宗门所在。 不过因那场正邪大战之后，莲花宗门早已破败不堪，远眺相望，也只能看到残垣断壁。 此时陆小凉站于天机迷城的门前，轻轻的道了声“阿弥陀佛”，也算是正式与师门相见了。 天机迷城之前，一座巨大的绞盘立于道中，上下铁链相连，内中无数的绞盘相接。 一位老者立在绞盘旁，眼看着花不胜等人到来，不禁惊呼了一声。 老者微微有些激动，那花不胜也是眼眶发红，还不等她开口，老者却是快步冲了过来，边跑边道：“可是小花？可是小花回来了？” “于师兄！”花不胜这话一出口，便算是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老者改跑为蹦，喜的更像是个孩子，他三两步跑到花不胜的面前，激动道：“好！好好！小花回来了！” 花不胜不禁眼角滴出晶莹，她欠身施礼道：“小花叫诸位师兄弟担心了。” 老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转身便朝那绞盘快走而去，他道：“担心不算什么，就怕没有了念想，如今好了，你回来了，他们见了一定心喜的不得了。” 花不胜笑了笑，只好回过头去，说道：“你们快些跟上，进入天机迷城自有一套法子，慢了可就进不去了。” 陆小凉与花笙对视一眼，二人掩嘴偷笑，快步的跟了上去。 身后的梅非心见了，无奈也只能苦笑一声。 来到那绞盘前，只见绞盘之中环环相扣，内中还有无数个小绞盘，看似十分精深的机关之术。 陆小凉上前一步，略微一观，便道：“这可是失传已久的玲珑锁？” 老者听他一提，不禁微微惊讶，忍不住打量起陆小凉来，他边转动绞盘边说道：“你这小子倒是有些见识，不过还不够。” 陆小凉伸长了脖子再一看，点点头道：“竟然还藏有诸天星斗术，厉害，厉害。” 老者手腕一抖，不禁说道：“好厉害的小子！” 花笙也上前一步，看着那大盘套小盘，还有无数的星点楔子，她顿时头大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陆小凉一指老者拔出的楔子，说道：“这叫诸天星斗术，那小孔为星孔，那楔子叫星柱，这上面有一百零八个孔，九道孔为一组，解开一圈玲珑锁，十三道玲珑锁解开后，这绞盘便能动了。” “听着好难呀。” 陆小凉摇摇头，笑道：“不难，不难，只要会了便不难，但是绝对不能错，一子错满盘皆输，一百零八个孔相互排列，少说有数以亿计的排列，无他，唯专心尔。” 老者老脸一红，见陆小凉如此托大，顿时不满道：“小子，你瞧是哪里来的风呀，吹的老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这俏皮话逗得众人不禁莞尔一笑，陆小凉也跟着笑了笑，突然一指那绞盘，说道：“老先生，这个星柱插错了。” 老者不服气的一看，忽的面色突变，赶忙将星柱拔了出来，不禁红着脸说道：“去去去，别分老夫的心！” “呵呵……” 待最后一个玲珑锁被解开，那老者大手一挥将绞盘转动，只见铁链顿时上下而动，跟着“轰隆”一声，自天而降下一座木台。 陆小凉顿时认出，此木台与黑凤凰城的那座很是相似。 众人跟着抬头望起了天，心中不禁大生疑惑，这木台是从哪里降下的？ 木台极大，连同侍卫整整装进了五十多人，那老者又将星柱拔了下来，顿时木台一震，缓缓的升了上去。 陆小凉此时的心思都在头上，他仰着头揉着脖子，非要闹明白不可，这木台究竟是…… “是镜！”木台升到一半，陆小凉登时反应了过来，他忍不住鼓起掌道：“大手笔！这天机迷城真是大手笔！” 老者哼了哼，心说，又被你小子看出来了，你小子到底是何方妖孽……何方神圣？ “镜？什么意思呀？”花笙问道。 陆小凉展开手臂，比划道：“天机迷城竟然是由这么大这么大的镜子所包裹，再利用光照，使得整座城隐去了身影，厉害，太厉害了！” 花笙又要发问，陆小凉却摇摇头，说道：“不对，镜极易碎裂，不光是镜，应该还有阵法！” 老者捻起胡须得意的一笑，说道：“小子，你说的都对，但你却不知道一点，这整座天机迷城被人布下了迷幻之阵，寻常人穿梭其中来去自如，丝毫感觉不到头上有响动，便是发觉不到此处还有一座城。” “所以，这座城在天上？” 随着陆小凉的发问，木台升到了最高出，陆小凉等人望了过去，纷纷惊掉了下巴。 那是一座城，悬浮于空中百丈之高，城壁四个角由粗壮如山脉的铁链链于地下。 这城不似灵济阁那般，以山脉地气冲顶而致，却处处透露着一丝神秘。 老者带着众人下了木台，由一指连着城上的木浮桥，他笑了笑说道：“各位解下铁器便可入城。” “铁器？”梅非心下意识的摸向了身后的破军剑，他疑惑道：“为什么要解下铁器？我是来比剑的，剑若不在手，还比什么？” 老者呵呵笑道：“少侠，你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不过你带不过去，只能我们来带过去。” “这是何道理？” 花笙看了一眼花不胜，后者朝她点了点头，花笙只好不甘心的将写饰物解下，好在头上还有一根灵犀簪。 “我明白了！”陆小凉三两步冲了过去，站于浮桥之上，仰望着宏伟的天机迷城，他突然喊道：“佩服！我实在是太佩服了！” 老者不禁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难怪叫我们解下铁器，这古籍中说，慈招铁，或引之也，双阳为斥，双阴亦为斥，独阴阳为引。”陆小凉侃侃道来，继续说道：“磁石又名玄石，这城和下方便是整整的一大块磁石，二者同为一面相互而斥，因此才能让天机迷城悬于空中！” 老者一不小心拔了一根胡子，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他双眼死死的盯着陆小凉，隔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来：“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 老者猛然转过头来，问花不胜道：“小花，这不是你告诉他的吧？” “笑话。”花不胜“噗哧”一笑，她白了一眼老者，虽未解下面纱，却能看到映出的红。 花不胜道：“于师兄，天机迷城的这点东西，我学了多少你还不知？” 老者一拍脑门，不禁乐道：“你说的也是，这些东西叫我拿起来说也不容易，何况是你了。” 花不胜羞道：“我怎么了，我那只是不愿意学罢了，若是学的话，比你们都要厉害。” 难得，花不胜竟然还有小女儿的一面。 老者笑道：“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说完，老者看向陆小凉的目光，显得更加炽热！ 凡人篇 第七十五章 无止 众人解下铁器之后，便随着老者走上了浮桥。 这浮桥的尽头是一座城，悬浮于空的城，城中一扇黄梨大门尽显威仪，也不知这黄梨树生了多少年才会有如此之大。 一路之上，花不胜与老者说了颇多，许是多年未见的情谊，说的那老者热泪盈眶，恨不得赶紧叫闲杂人等离去，好好的和花不胜唠唠。 天机迷城之中显得十分安静，一栋栋楼排列如山，高的直耸进云端，低的也有小山般大小，不过稀奇的是，大多的楼顶，皆有一座巨大的风车在转动。 待老者将众人带到一处木楼后，木楼之中走出几名弟子来，人人穿着犹如书生一般。 老者一指那几名弟子，对众人说道：“你们先随他们去歇息，稍后自会有人来通知你们参加天机试的。” 花笙一听，笑道：“于师伯，我可是要去找师父的。” 老者点点头，此时梅非心也站了出来，苦笑道：“谁要参加什么天机试，我是来找云天河的。” 花不胜笑道：“于师兄，只有这个孩子参加，他叫陆小凉，你且照顾好他便可以了。”说完，花不胜又悄悄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惹得老者目带不善的看向梅非心。 老者点点头，一指梅非心道：“你叫梅非心？随我来吧。小花，你先去天机阁，花笙这丫头自己疯去，谁管她呀。” 花笙朝他做了个鬼脸，又转头看向陆小凉，笑道：“待会儿我来找你。” 陆小凉点了点头，便随众人进了木楼之中，只是他刚走到门口时，便听身后的梅非心笑道：“我若比剑，喊你来看。” 陆小凉道了声“好”，便进了木楼。 这木楼好似一座客栈，不过这客栈却不同其他的客栈，里面连个店伙计都没有，反而全是木头。 一只只木头的手连在墙壁之上，抄抄写写着什么，陆小凉来了兴致，赶忙过去一看，只见那纸上写满了字，大抵是些什么江湖传闻。 一名弟子走了过来，笑道：“这楼名为归藏，天机迷城会将各种江湖上的事整理出来，好做参选之用。” 陆小凉摸了摸那木手，问道：“这东西又是何物？” 弟子笑道：“这手不过是些机关术，不过在这手的背后，却是力宗和器宗造出来的，名为“无止”，以风力带动。你瞧，这些东西由它来誊写，不是省下了我们许多力气嘛。” “有趣有趣。”陆小凉不禁赞了一句，他突然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叫道：“我不慎看了这上面的字，莫不是看去了你们的机密？哎呀呀，怎么来这儿了，可有其他歇脚的地方？” 弟子摇摇头，说道：“天机迷城是隐门，平时没有容纳外人的地方，相比其他，这倒算是最不机密的了，何况这些事在江湖上只需打听一下即可，我们整理出来也只是为了方便。你不用担心，别的人也住在这里的。” 陆小凉点点头，又看了几眼那手，便随着弟子走了进去。 安排好住所之后，那弟子便笑道：“我叫丹长青，这楼名为千里，由我负责此地，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找我便可。” 陆小凉赶忙抱拳回道：“在下云宫陆小凉，多谢长青师兄。” 丹长青略带惊讶道：“原来是云宫的，我看你腕子上带着佛珠，还当是大慈悲寺的俗家弟子呢。” 陆小凉晃了晃腕子上的佛珠，笑道：“长青师兄好眼力，我虽不是大慈悲寺的，但我曾是莲花宗的，说起来，咱们还算是邻居呢。” “哦？”丹长青目光一闪，忙说道：“巧了，我弟弟也曾是莲花宗的弟子，你的师父哪位？” “绛曲，你的弟弟……”陆小凉的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丹长青的目光变的不善，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看向自己。 陆小凉还欲再说什么，却见丹长青将他的行李随手一扔，冷哼一声便摔门而去了。 陆小凉反应过来，不仅苦笑一声，自己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花不胜要告诉自己当初的那些事。 陆小凉长长的叹了一声，捡起了自己的行李，这时才打量起这间小屋。 屋子不大，但却极为有趣。桌子很是奇怪，上有四道裂痕，陆小凉沿着裂痕轻轻的一拨，那桌子竟然滑动开来，竟然大了一倍不止。 不仅如此，墙上延伸出了一条银管，管子旁是一个大大的木手印。 陆小凉打量来打量去，也不知那是做什么，便在此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你按一下试试。” 陆小凉猛然回头，见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那孩子头顶一个冲天辫子，模样很是滑稽。 “哦……哦……”陆小凉先不理会别的，依他所说便用力的按了下去，只是这一按，一股水流便自银管中喷涌而出，淋的他半边身子都湿了个透！ “哈哈哈哈……”那孩子捧腹直笑，被陆小凉逗得不轻。 陆小凉慌忙的躲到一边，又恶狠狠的看向那孩子，正要找他理论时，却听那孩子摇手道：“你别恼，我第一次用也和你差不多。” 陆小凉挥着袖子擦了擦脸，气道：“你这孩子，捉弄我做甚？” 孩子笑道：“我可没捉弄你，你又没问我会怎么样，说来还是我好心教你呢。” 这话说的陆小凉也无法反驳，只能愤愤的自己吞下苦果，他拔下灵犀簪整了整头发，问道：“你是何人？” 那孩子听他问起，赶忙站的倍直，恭恭敬敬的朝陆小凉抱拳道：“在下谭鸿，见过师兄。” 陆小凉见他那学究的模样也是滑稽，不禁笑道：“放松些，说不准你还是我师兄呢，我才入门五年。” “长者为尊嘛，敢问师兄是何门何派的？” 这孩子谈吐极为有礼，顿时陆小凉对他好感大增，心说也不知哪家调教的弟子，这般谦虚有礼。 陆小凉晃了晃身上的道袍子，说道：“云宫，器宗。” 谭鸿说道：“飞鸿，器宗。” “飞鸿……谭鸿……谭飞……”陆小凉砸吧砸吧嘴，蹙眉问道：“我认识一个叫谭飞的，不会与你相识吧？” “谭飞是在下的哥哥。”谭鸿说完，挠了挠小脑袋瓜，继续说道：“我哥到栖凤楼开宝去了，说好的会来此与我汇合，只是不知为何迟了，你知道吗？” 陆小凉心说，我当然知道啦，不光知道，就是我令他来不了的。 可这话陆小凉哪能说出口呀，只好尴尬的一笑，说道：“或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 谭鸿听后眯眼一笑，笑道：“倒也无妨，我那哥哥忒的懒散，以他的水平来参加天机试，八成天机迷城是不要他的，或许是他唯恐被拒，躲到哪了也说不定。” 陆小凉点点头，坚定道：“一定是这样的！” “不说他了，你也是来参加天机试的吗？” “不说他好，不说他太好了。”陆小凉嘀咕了两句，又赶忙说道：“是，你也是？” 谭鸿一拍胸膛，傲气道：“那是当然，我可是飞鸿里最厉害的炼器高手了，我爹说了，以后他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令尊是？” 谭鸿似看怪物一样看他，愣道：“谭通呀，我爹的大名你都不知道？他可是很厉害的，当然喽，他可是夸赞过我的，我也很厉害的。” 陆小凉想起了李大可曾与他说起过，那谭通手中有两样宝贝，一个是六合圣炎，一个是太虚乾坤炉。 陆小凉莞尔一笑，唯恐这孩子尴尬，便说道：“知道，知道，飞鸿器宗掌座嘛，手中有六合圣炎和太虚乾坤炉，天下谁人不知。” 谭鸿一听，小嘴儿顿时合不拢了，那一副高深的作派，与他那小小的年纪显得格格不入。 绷了一阵儿，谭鸿背过手来，沉声道：“那两样宝贝嘛……等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别打听。” “我打听什么了……”陆小凉被他说的颇为无奈。 谭鸿在陆小凉这里逗留了一阵儿，便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很是喜欢陆小凉，或许是因为陆小凉与他一样，没有器宗弟子的那种古板，又或者是因为年龄相差不大，很是有眼缘的缘故。 陆小凉也很喜欢他，这孩子透着一股子灵气劲儿，远没有他哥哥谭飞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 不过，这有傲气也并非什么坏事，与此同时，梅非心的傲气便气冲了霄汉。 老者将梅非心带到一座小院中，并嘱咐道：“云天河在里面，你找他便快些，两个时辰之后将会天黑，最好天黑之前解决。” 这天机迷城被镜所包裹，故而这里只有白昼没有黑夜，若想有黑夜，需要有人来操控。 梅非心朝他拱了拱手，虽然这老者对自己满是防备，但看在花笙的面子上，自己也不好太过计较。 其实倒不怪老者，天机迷城就是一处远离红尘的世外桃源，来到这里，便不该再有红尘俗事缠身。这云天河招惹来了梅非心，自然令他感到麻烦。 推开小院的门，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中年人，正在棚子之下操着木器活。 梅非心看了看四下，这才问道：“敢问前辈，可是曾经万妖宗的玄武堂堂主云天河？” 那中年人手上的活计并未停顿，推着刨子淡淡道：“是。” 梅非心见他承认，不禁笑了笑，说道：“在下大墨雪山梅非心。” “嗯，何事？” 梅非心下意识的朝背后摸去，却才想起来背后空空如也，那把破军剑还未送来。 无奈悻悻的一笑，说道：“没什么，晚辈有一把破军剑，听闻前辈有一把贪狼剑，奉家师之命，特来折了你的剑！” 凡人篇 第七十六章 两杯水 梅非心这话说的十分傲气，云天河听后却并无什么异样，而是继续干着木匠活，并说道：“你的剑呢？” 梅非心尴尬的一笑，遂即又绷起脸来，说道：“一会儿就到。” “哦，我的剑在门后，那撑着门的就是，你自己看着折吧。” 梅非心猛的一回头，见当真有一把剑依在院门，免得叫风吹的摇摆不定。 那剑有些陈旧，通体乌色，难怪传言是玄武之血淬炼的，还真像极了龟壳的颜色。 梅非心咽了咽唾沫，疑惑道：“这把就是贪狼？” 云天河点点头，说道：“是。” 梅非心笑了笑，说道：“好，那等等吧，等我的剑来了，对了，我还要去找一个人过来，答应了带他来看我俩比剑的。” 云天河手中的活计突然一停，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梅非心，他这一抬头，才看清了那张脸，不算英俊，却有几分刚毅之色，怎么说，至少要比李落凡更像正派。 云天河说道：“我不会和你比剑的，你若要折，剑在那里，你自己砍着玩便是了。” 梅非心眉头一紧，上前几步说道：“那叫什么比剑，岂不是成了两块铁互相砍？这真是侮辱了你我手中的剑？” 云天河摇摇头，说道：“剑不在我的手中，剑在你的手中，我不拿剑，不算侮辱。” 梅非心冷笑道：“文字游戏很好玩吗？剑，只有剑法才能增强它的威力，你不使剑，这对它来说不公平。” “你错了，剑就是剑，剑法就是剑法，好的剑只能承受你更精深的剑法，并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况且我也没想去赢或者输，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云天河活计做完，自案上取下一片螺旋木片来。 云天河拿着木片走像院子里的一棵竹，又折下了一根竹。 梅非心还在琢磨着他的话，俄顷，他想好了一肚子的词，开口说道：“我不以你过去的威名来压你，我知道，你这样的高手定然已经看破了红尘，会说一大堆的机锋。但我只想说，剑最好的宿命，从来不是像这样依着门，要么血光寒刃，要么剑折两半，别的，都是侮辱，你便当是为这把剑和自己做个了结，你我最后比一场，如何？” 云天河一边将木片按在竹子上，一边听着梅非心的话，直到他说完，云天河的小物件也做好，活像一只蜻蜓。 云天河将这物件在梅非心的眼前晃了晃，笑了笑，又以双掌一搓，只见那小物件竟然旋转腾空，一直飞，一直飞，飞过了梅非心，飞出了院子，飞到了云端。 “我没看破红尘，我只是不玩了，你说的或许都对，但剑，从来不会告诉你它想怎样。”云天河顿了顿，惨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有试过吗？拿着你认为最厉害的东西，却眼看着亲人惨死在面前，那种……那种无力……那种绝望……” 云天河仰起头来，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影子，悠悠道：“什么神剑，什么玄武，什么堂主，什么人间……” 破军剑至，贪狼依旧杵在那里。 明明是齐名的两把神剑，可命运却远远不同。 可这又如何？ 天机迷城的夜，像极了山间小路的苟且，都是在你猝不及防之下，会被人突然间蒙上一层黑暗。 千里楼中，梅非心坐在了陆小凉的面前，突然间的漆黑令他眨了眨眼，这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陆小凉撇嘴笑道：“合着你都没听？” 梅非心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对不住。” “没事。”陆小凉很是洒脱，无奈只好又说了一遍。 他道：“云天河是经历过正邪之战的，所见所闻所感，必然是我们无法体会到的，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不比就不比了。” 梅非心摆摆手，面容蒙起一层忧愁来，眼看着一个像是月亮的东西，缓缓的升到这夜空，他道：“你不懂的，师父说过，这三把剑不该出世，就好比那‘矛与盾’的故事，既然我有破军他有贪狼，那这宿命就应该和矛盾一样，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陆小凉挠了挠头，遂即起身，很是熟练的按着墙，压出两杯水来。 一杯递给他，梅非心正要去接，却见另一杯也递给了他。 陆小凉笑道：“佛家人给人讲道理时，都喜欢以水来举例，我也照猫画虎好了。这两杯水，一杯是你的破军，一杯是他的贪狼，告诉我，你现在想怎么做？” 梅非心看了看两杯有些溢满的水，说道：“你知道我想怎么做的，你就不怕淹了你这？” 陆小凉一抬手，说了一句“尽管来”。 梅非心笑了笑，将一杯水倒入另一杯里，瞬间水溢到了桌面，再经木纹引导滑落，滴滴答答的，倒也好听。 “然后呢？你要说什么？说溢出来的分不清是我还是他？想说两败俱伤？还是本是同根生？”梅非心看着陆小凉的眼，笑的有些无奈。 陆小凉颇为镇定，没有因为他的抢白而慌神，反而慢悠悠的说道：“都不是，很简单，你再将水倒回去。” “……”梅非心被他逗笑道：“这不可能，你到底要说什么？” 陆小凉自打戴上着佛珠，不知为何，总喜欢拿在手中搓动。 只见陆小凉搓着佛珠，笑道：“我想说，有的事，你在做之前并没有会去想过，可做了之后又如这两杯水一样，无法恢复如初。” “我觉得你师父说的不对，那三把剑，几千年下来都没折，为何非要折在你的手里？那到底是剑的宿命，还是你的宿命？” 陆小凉说完，梅非心突然身子一僵，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然如同一根根针被捆绑在了一起，一齐向他的心头扎去。 陆小凉站起身来，拿过窗子前的抹布在桌上擦拭着，一边擦一边又说：“你的师父是奇人，一人扛起一座仙门，但他却不是器宗，不一定会知道什么剑的宿命。我猜，他或许是想说，这是你的宿命。” “我的宿命？” 陆小凉点点头，说道：“我也只是猜测，魔有魔道，佛有佛道，你也有自己的道。算了，别想那么多了，云天河既然不想与你比剑，你又何必强求呢？” 梅非心不自觉的点起了头，但他又忽的一沉，苦笑道：“那我此时下山来，就是为了看风景么？” “不好么？”陆小凉擦完了桌子，又走到窗边，他推开了窗，看着漫天的假星和假月。 他很喜欢天机迷城，但也不喜欢天机迷城。 这里的一切都好像是虚幻的，树，是假的，星，是假的，月也是假的。 但在天机迷城之中，冬日见树生花，夜晚手摘星辰，白天日月当空。 这种神奇，这种经历，又何尝不是一种修炼。 梅非心想了一阵儿，发觉自己也想不通，或者说不愿去想，他索性摇了摇头，笑道：“我住哪？” 陆小凉一摊手，说道：“我怎么知道，那位于前辈不是叫你快走嘛？” “我不想走了，我觉得你这人特别有趣，你不是还有什么天机试嘛，我也想看看。” 陆小凉笑道：“你凭什么不走，当心人家赶你。” 梅非心一副满不在意的说道：“那我也参加什么天机试好了。” “胡闹。” “乐意。” 天机迷城之中，月落的方式很特别，好似有人登高，将那大月亮摘下，再换上一个火热的大球。 黑白就在一瞬间，倒像极了这世道。 算是清晨。 天机迷城的广场，名叫“诸天”，广场之上皆为一水儿的白玉石砖，上刻各种星斗。 二十多人齐聚于此，犹如一张千丈白宣上滴了墨点，也不知为何会选这么大的地方。 与花不胜说的一样，第一关叫“楔”，考官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说来也怪，人到中年不发福的极少。 中年人扫了一眼下方的考生，看了一眼个子最小的谭鸿，又看了一眼不像器宗倒像侠客的梅非心，他心中许是在奇怪，为何这一届的考生都奇形怪状的？ “咳咳……”中年人清了清嗓子，对众人说道：“天机迷城的天机试开始之前，我要和各位说一下，因为这是当年那事之后的第一届，所以各位之间不存在什么正邪之分，既然都不是敌人，那么首要的一点就是，不能伤人！” 台下的陆小凉知道，他说的那事，应该是正邪之战。 下面不禁有人问道：“什么意思？” 中年人笑道：“很简单啊，不能伤人，以往有过，为了能够进入天机迷城，而杀了排在自己前面的人。” “呃……你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吧……” 中年人笑道：“你们不知道是应该的，我不说可不成，虽说天机迷城隐世，不在意你们的厮杀，可如今天下属正，闹僵起来我们也唯恐麻烦。” 陆小凉点了点头，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一定是当年正邪弟子双方有过争斗，不过那时还好，正邪双方也是见怪不怪。可如今没了邪派，正道皆为同源不同派，若是自己人伤了自己人，碍于颜面不好追究，但难免会迁怒于天机迷城。 中年人又说道：“本次天机试只取三名弟子，同样，本次天机试也只有三关，过了三关之后，得评前三可为天机迷城弟子，各位，都懂了吗？” “懂……” 凡人篇 第七十七章 做把木剑捅死你 “既然都懂，那天机试便开始吧。”中年人笑了笑，他一挥手，便见一群天机迷城的弟子，手中抱着各种的工具及木头走来。 中年人再一挥手，只见这广场之上微微震动，跟着一声声闷响，竟然平地升起二十张台子来，引得各位“考生”惊呼不已。 中年人很是满意他们的反应，便笑道：“各位，我叫南舒，也是你们第一关的考官。” “南舒？莫不是五十年前，天王世家南家的那位？” “莫不是人称‘想输都难’的南舒？” 南舒颔首一笑，算默认了他们的话，可他却点出刚刚说话的两人，说道：“你们俩可以滚了。” 那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懵在了原地，不禁问道：“什……什么？” “天机迷城的弟子，应当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似你们这样好奇的人，应当去赌坊妓院当个门户，来此做什么，滚滚滚！” 南舒的话好不恶毒，说的二人老脸通红，不由得纷纷跳脚怒骂起来。 倒也难怪，能来参加天机试的，无不是各门各派的天骄，谁肯忍受这份羞辱啊？ 陆小凉心中默默的庆幸了一句，心说，得亏自己不认得他啊…… 南舒听二人骂了一阵儿，他面不改色的一挥手，只见几名高大的弟子走出，将这二人架了出去，至于去了哪，那便不得而知了。 这时场上的十八人，再也无人敢去交头接耳，纷纷如临大敌的站在那，活像一个受了先生责罚的小童子。 “第一关，叫楔，顾名思义，你们用这些木料造出一件物件来，好坏自有我评定。” 话音一落，众人琢磨了一阵儿，不禁有人问道：“敢问南舒先生，我们是来学炼器的，未来……” 那人顿了一顿，忽的一笑，说道：“未来即便是碰木料，也只会碰梧桐神木这种东西，至于做木匠物件这事，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去做了。” 他说完，其他人跟着点了点头，只听又一人站了出来，他很聪明，显得十分有礼，说道：“南舒先生您好，这位师兄说的有理。何况这器宗一道，最终定然是炼制法宝神兵，若有人天资不足但擅长木器，有人天资绝卓却不善木器，那岂不是耽误了一批好苗子？” “有道理！”南舒赞了一句，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太对了，以木器来评定人，确实不公平。” 那人见南舒很是认同自己，不禁欣喜若狂，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只见南舒一指自己和另一人，笑道：“你俩可以滚了。” “我去……” 又是几名弟子走了过来，架着这两人的胳膊便朝外走，还没走多远，那人却是猛地一挣，满脸怒意道：“天机迷城！我是百炼堂的张泉！不是生来给你们羞辱的！” 一听张泉的名字，场下几人忍不住哗然，显然是这张泉的名头着实不小。 南舒摆摆手，说道：“张泉，百炼堂南机先生的弟子，听说炼出了一件很有名的神剑龙泉，呵呵，算起来，我还算是南机的堂叔，你我倒也有旧。” 张泉闻言面色瞬间大变，心说他不会是想用辈分压自己吧？但好不容易硬气起来的，又怎肯轻易的软下去，于是冷哼道：“那又怎么样，吾师一生公平，门下弟子与旁人，无人不赞颂。” “哦，那就是我不公平了。”南舒玩味的一笑，又说道：“这样好了，你我不比修为，只比炼器，来上一场较量如何？” 张泉咬了咬唇，问道：“怎么个较量？” 南舒缓缓的走向那堆木料，随手抄起一根方木，拿在手中掂量着说道：“简单，天机迷城的料子任你选，我只用这些木头，你我现在各炼一把剑，炼成之后咱们比比剑法，如何？” “这……”张泉心中思忖起来，炼制一柄剑少说也要半天的工夫，好的神剑更是积年累月的锤炼，显然南舒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 南舒见他久久不肯答应，许是心软了，他叹了一声，自怀里摸出一把小刀来，对着手中的木头便是一通削砍。 只是眨眼的工夫，那根木头便有尖有刃成了把木剑，一旁的陆小凉心说，人家这随手做的都比我的好看…… 南舒做好了木剑，忽的一瞪张泉，猛然出手，木剑好似一道流星，“唰”的自人群中穿过，正射向了张泉。 张泉惊叫一声连忙闪躲，也亏得他够快，此时那木剑正中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已然没了白玉砖里大半。 “你……你要……你要做什么？”张泉被吓的有些结巴，一脸惶恐的看向南舒。 南舒则是冷笑道：“土为万物之母，木为万物之根，你瞧不上的这些木头，但有的时候，这些木头却能救了你的命！” 南舒负着手在广场上闲庭信步起来，悠悠的说教道：“这天底下，土地最广，水流最多，阳光最暖，树木最泛。我天机迷城尊木敬木，你赤手空拳对敌时，木可为你手中兵刃，你远行千里时，木可为你脚下之辕。” “张泉，若是刚才你我敌对，恐怕你早就死在我的木剑之下了。” 众人登时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张泉更是面红耳赤，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朝着南舒一抱拳，恭敬道：“受教了，江湖路远，未来再见。” 南舒笑了笑，也不管他是真威胁还是假辞行。 当场上只剩下十六人后，南舒见大家也都老实了，这才满意道：“现在，开始。” 话音一落，十六人蜂拥而上，生怕好木料都被人挑了去。 南舒很满意刚才自己的杀鸡儆猴，此时笑的像只狐狸，不过没笑多久，却是目光一缩，看着场上剩下的那一个，正站着打哈欠的剑客。 南舒虎目一瞪，问道：“你怎么不去？” 梅非心揉了揉睡眼，说道：“我也不会啊，对了你别赶我走啊，我是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看什么热闹？” 梅非心一指那抢木头的陆小凉，目光满是坚定，说道：“看他是怎么技压群雄的！” 天机阁，位于天机迷城的最高初。 这里的布置很是奇怪，满是一些星轨珠盘，大的吓人，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花不胜此时换上了一袭白衣，这是天机阁长老才能穿的衣袍，胸前还绣有一个天字。 花不胜看着面前的十几位老者，不禁潸然泪下，说道：“当年离开时，咱们这一辈还有五十多人，这二十多年不见，竟然少去了大半。” 为首的老者有着长长的白胡子，一头白发与衣相映，戴着一副叆叇却也遮不住通红的眼眶。 此人名叫紫薇，又或者说天机迷城的历代城主都叫紫微。 天机迷城与其他门派不同，每个人虽然都有自己的名字，可也都没有自己的名字。 天机迷城的长老们，都会以星斗来为自己命名，同样这也是一份传承。 紫微说道：“小花，你回来了就好，那些师兄弟们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花，你别难过，人哪有不老的，倒是小花你依旧那么美。”说话的人叫北斗。 越是这样说，花不胜越是哭的厉害，尤其是看着这些与自己同龄，可却老的可怕的师兄弟们。 花不胜忍不住叹了一声，说道：“咱们天机迷城不重修行，寿元至多二百，我也是离开天机迷城之后，也是修炼了夫家的功法，才会有此驻颜之效，不过有什么用，皮囊而已。” 紫微笑道：“好，好，我们的小花长大了，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还不美成一朵花？” “哈哈！”众人齐声大笑起来，羞的花不胜玉面熏红。 花不胜白了一眼紫微，说道：“九师兄，你都当了天机迷城的城主了，怎的还是喜欢拿我打趣，对了，我刚才看到外面有些黑衣弟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花不胜这一问，问的众人登时变了脸色，各自互相看了一眼，又纷纷的看向了紫微。 紫微的面色渐渐好转，他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登时也还了个眼色。 花不胜是何人，生意人中的生意人，察言观色练的炉火纯青，登时发觉到一丝古怪来。 可紫微等人不愿意说，自己自然也不好多问，毕竟离开了天机迷城二十多年，哪里知道还算不算是自己人。 便在此时，一位黑袍中年人径直的走了进来，众人纷纷回头怒视，那花不胜却是不禁一惊。 “苍龙！” 黑袍中年人的眼皮微微一抽，突然咧嘴笑道：“花汐，你回来了。” 花不胜快步冲了过去，二人相距不过一步，互相凝视了许久，花不胜开口道：“苍龙，二十多年未见了。” “是啊，二十多年了，好久好久。” 花不胜点点头，不过此时她却反应过来，这位苍龙穿的是一身黑袍。 花不胜眉头一皱，问道：“苍龙，你这身……” 苍龙挥了挥手，没有去答她的话，而是径直的走向人群，抬头目视着紫微，冷笑道：“花汐与我是同师同宗，按理说要比你们还亲近，你们竟然都瞒着我，是何居心？” 花不胜听出了一丝异样，忙笑了笑，出来打起了圆场，说道：“苍龙，你误会了，九师兄刚才说，有好多的师兄弟都故去了，我见你不在，还以为……不说了，这事都怪我。” 苍龙猛地一抬手，怒指向了紫微，厉声道：“这事与你无关，就是这个老东西故意而为的！” “苍龙！你怎么和九师兄这样说话，九师兄现在是城主，你不可这样无礼！”花不胜怒视而去，气的娇躯一颤！ 凡人篇 第七十八章 锁 花不胜的话显然很有份量，苍龙听后不禁轻哼一声，便闭口不再言语。 此时人群中站出一个老头，名曰开阳，样子有些刚毅，只是颧骨有些红，也不知是生来便如此，还是被苍龙气的。 开阳指着苍龙，不禁怒道：“我不忍了！凭什么不说？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还有几天活头儿不成？” 众人赶忙一顿相劝，却见开阳三两步窜到花不胜的身旁，一指苍龙说道：“小花，你可知他为何一身黑袍？” 紫微愠怒道：“开阳！” 开阳丝毫不理会，自顾自的说道：“你走之后没多久，这苍龙便联合了一批外门弟子，一起搞了个什么‘黑天’，其下均着黑衣黑袍，与我等对立不说，还擅改咱天机迷城的宗规，闹得这里乌烟瘴气的，现在真正做学问的都没几个了。” 天机迷城中，分内门与外门，内门弟子类似于花笙，自小由天机迷城所培养。而外门弟子，则是云天河这一类，往往是其他门派的弟子，多半是功器兼修。 “呵呵，那是因为你们的那套过时了，不长生则匮，长生则无穷，辛辛苦苦学了一辈子，还未炼出一把剑就要老死了，呵呵。” 花不胜瞪了他一眼，又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七师兄，你怎的不早说？花笙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开阳苦笑的叹了一声，摇摇头道：“此等事，我们都解决不了，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何况当年你负气离去，谁又能寻的到你，等寻到你时，他那黑天早已是兵强马壮了。” “那也应该叫花笙告诉我一声，这丫头……” 开阳心疼徒弟，忙说道：“你也别怪她，这丫头做的是外务，一年时间也在师门里待不了几天，你问她，我们这些老家伙她能认全否？” 花不胜鼻息一吐，猛然转头看向苍龙，一对凤眸因怒而颤，一扫之前的温柔，反之平添了不少的英气。 “苍龙！” 北斗此时见花不胜该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便也不藏着掖着，于是冷笑道：“他现在不叫苍龙了，给自己改成了地劫，又寻了其他五人，并称为‘六煞星’！” “好威风的名字咧！”开阳冷笑一声，手中攥拳，青筋暴起。 花不胜看着苍龙，苍龙的眼神却满是坚定，丝毫不逃避，反而却是坦然，只听他正色道：“花汐，我说的错了吗？当年师父是何等的才华惊艳，年岁不足二百便仙逝，呵呵，不长生何以长功？” “听听，什么不长生何以长功，我们将心思放在天机数术中，你却将心思放在修炼上，呵呵，你是活的长了，可焉有我等专精？” 苍龙冷笑道：“那是你们资质不够，我天机迷城为当世器宗之首，依仗的不就是天才？” 北斗气道：“胡说八道！你所谓的天才，便是修炼一途吗？那岂不是背离了我天机迷城的初心？” 一位老妪也跟着冷笑道：“不错，当年天机迷城开放天机试，目的是放眼天下选优才，可你呢？只重修炼，不重资质，还口口声声的说天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十一姐……”花不胜望向那老妪，呢喃不止。 久久不语的紫微也摇摇头，苦笑道:“苍龙，那天机试如今被你改的面目全非，竟然还有比试修为境界，我们到底是天机迷城还是云上神宫？你呀，错的太厉害了。” “我重修炼便是我错？满口的仁义道德，你们难道忘了，你座下之位原本是我恩师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愕，大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苍龙如今将师父抬了出来，花不胜的心头仿若被人猛捶了一拳，一时间怔在了原地，还未回过神，又听苍龙说道：“别的门派至多传了二十余代，而我天机迷城却传了上百代，历代城主无一不是当世天骄，只可惜受寿元之限，不可为不滑稽。如今我创立黑天，为天机迷城摸索出一套功法来，只需修行我的功法，便可一样步入上玄太虚，便可一样寿元千载，这，难道不好吗？” “这……”花不胜咬了咬唇，内心不由得挣扎起来。 苍龙见她松动，顿时欣喜，继续说道：“既然你回来了，那索性便这样好了……” “做……做好了！”陆小凉缓缓的举起手，引来了众人的为之侧目，但这一回他们学聪明了，谁也不敢再去议论。 另一边，南舒与梅非心很是投机，二人唠了没多一阵儿便见陆小凉举手，前者不禁惊讶道：“这才多久？” 陆小凉悻悻的一笑，说道：“平时做过些木器活儿。” 他这话可不假，那把初心剑不正是他所做嘛…… 南舒背着手走了过去，心说自己倒是要看看，这个被梅非心吹上天的家伙，究竟有多厉害。 待南舒走到陆小凉的台子前，凝视着面前的一堆楔子榫卯，他挠了挠头，问道：“就这？” 陆小凉一边说着一边将楔子榫卯拼了起来，他笑道：“这是晚辈所造的一种锁，以前家师嘴馋，但体胖肾虚，为免他过食，晚辈便造了此物，将酒肉置于其中。” 陆小凉说完，那锁也拼合而成，大致看起来四四方方，却是由无数个榫卯组成。 南舒不禁被他逗得一笑，又回头看了一眼梅非心，说道：“你可知，其他人做的是什么？” 大多人以木料做了各种牛形马形之物，以机关省力术催动，便可日行千里，驮载万斤。 虽说这物件不是什么大秘密，尽人皆知，可却极能展示出匠人的手艺和对机关术的了解。 陆小凉看了一圈，说道：“木牛流马。” “不错，你做的这个能和他们比？” 陆小凉飒然一笑，说道：“南舒先生，总是木牛流马，您不觉得乏味？” “哈哈哈……”梅非心笑的极为大声。 南舒犹如吞了个苍蝇一般，他砸吧砸吧嘴，偷偷的翻了翻眼皮，便将陆小凉造的锁拿在手中。 “这叫什么锁？” “还没名字，谁愿意起个名字都行，或叫赵锁，或叫李锁，说不准未来有人叫孔明，那起名孔明锁也可以。” 南舒轻哼一声，又问道：“少卖弄，这东西有什么难……” 他想要抽一根榫卯出来，可话还没说完，却发现此物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容易。 此锁环环相扣，又环环相生，想要解锁，需要契合整体的运转。南舒略微一数，大致达八十一块，心中顿时暗道不好，莫非还有极九之说？ 南舒此时不再理会陆小凉，全神贯注的搬弄起这锁来，其投入之态，叫人看的目瞪口呆，就像一个娃娃得了心爱的玩具那般。 “南舒先生，我做好了！” “南舒先生？南舒先生？南舒……” 南舒突然面色一黑，气道：“别吵！本来就差一点的，都怪你！” 南舒不禁怒视那考生，吓的人家缩起了脖子，生怕对自己也说了一个“滚”字。 摆弄了许久，南舒也无法拆下一根榫卯来，不禁放下这锁，瞪着陆小凉。 陆小凉被他瞪的心中发毛，不由得结语道：“怎……怎么了……” 南舒一指那广场上的大殿，没好气道：“你先进去吧。” “哦……哦，那……”陆小凉瞥了一眼南舒面前的锁。 南舒老脸一红，忍不住嚷道：“怎的，还想要回去啊？” 陆小凉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那个锁其实解开是非常容易的，只有装回去才会稍微难一些。” “……” 陆小凉也不知是不会看人脸色，还是真的单纯无比，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道：“我教你呀？” 南舒一指大殿，臊红了脸说道：“滚！” 陆小凉还欲再说，只见梅非心大步走来，一把拉住了他，笑道：“你过关啦，快走吧！” 梅非心将陆小凉拽离了广场，此时那南舒的手，竟然不自觉的又摸向了那锁，心中不免诧异，这物件还真是有趣的紧，叫人想破了头也要去解开。 古怪，稀奇。 大殿门口，两根大柱上置放着两盏灯，这灯不同于火烛之光，也不知是如何这般明亮的。 穿过殿门，陆小凉与梅非心瞧见殿中坐有一位黑袍老者，那老者抬起眼皮看了眼二人，先是看了一眼陆小凉，最后又落在了梅非心的身上。 梅非心察觉到他的眼神总盯着自己，不禁摆摆手笑道：“老前辈，别误会，是他要参加天机试的。” 那老者的眼神中不免有些失望，顿时悠悠的叹道：“可惜了那把剑。” 老者说完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问陆小凉道：“哪门哪派的弟子？” 陆小凉忙说道：“云上神宫。” 老者“哦”了一声，说道：“接我五招，算你合格。” “接？等等，不应该是有一块大石头嘛，只要……”陆小凉边说边比划起来，看的那老者咯咯直笑。 老者笑道：“你这娃娃傻头傻脑的，倒是有几分憨气，那东西名叫天机石，不过早已不用了多年。” “为啥不用了？” 老者有些不耐烦了，眉头一皱，斥道：“废话不少，你还想不想过关？” 陆小凉被训斥的赶忙闭上嘴，无奈只好摆出了架势，又恭敬道：“老前辈，请赐招吧。” “好，看好了！”老者说完，身覆一层精光，只见一尊不怒自威的护法金影逐渐凝聚，赫然有一股佛门之气涌动。 陆小凉面色一惊，忍不住叫道：“莲花宗！” 凡人篇 第七十九章 古也帝 佛门本就不如道门，能被陆小凉叫破身份，这并不算什么稀奇。 老者嘿嘿一笑，抬拳便到陆小凉的面前，只见他丝毫不顾陆小凉的死活，狠狠的一拳便砸了过去，惊得梅非心一身冷汗。 陆小凉脚下一滑，一个闪身躲到一边，同时开口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也不答话，反手为爪，直取陆小凉的面门。 陆小凉保命的功夫绝顶，谁叫自小绛曲不敢教他功法，但这保命的功夫着实教了不少。 陆小凉凌空一翻，跟着双手撑地一弹，避开了老者的这一爪后，只见老者收爪出腿，脚下连环踢去，只是眨眼的工夫便踢出十数脚来，将陆小凉逼的连连败退。 老者单臂撑地，脚下无数道金足脚印飞舞，打在厚厚的墙壁上便是一道深印，可见其威。 陆小凉亏得对佛门功法熟悉，再仗着道家身法闪避，一时之间，那老者竟然奈何不了他。 只是不知为何，陆小凉却是始终一招不出。 梅非心急道：“快出手啊！哎呀！三四五六七……老家伙，五招以过，你还要不要脸皮？” 老者被他气的血气上涌，不禁收回了杀招，反问道：“你这娃娃还要不要脸皮？哪来的五六七八招？” 梅非心哼道：“你一脚便算一招，刚刚踢了少说二十多脚。” “胡说八道，哪里有你这般的算法，我这套‘波吒离印’便是三十三脚为一招的。” 梅非心冷笑一声，说道：“好哇！改天我研究一门‘果子狸印’，三千三百脚为一招，也不多，你先接我十招八招的吧！” 陆小凉眉头一皱，忙说道：“波吒离是佛家圣地，不可玩笑。” 那老者更是被他气的前胸起伏，心说你三千三百脚为一招，岂不是出一招就要踢我个把个时辰？还十招八招…… 老者狠狠的剜了一眼梅非心，心说可不能理会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了，于是又转头对陆小凉说道：“娃娃，我出招你却不接招，咱们这架何时能够打完？” 陆小凉却笑道：“前辈只说接下五招，又没说要分胜负。” “你……”老者心说，那个娃娃牙尖嘴利，你也不逞多让呀，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好，我再出一招，也只出一招，你不许闪避，若能接下，我便叫你通关。” 陆小凉略微一思，便听梅非心道：“不行！有的人脸皮忒的厚，如此欺辱我们小辈，可不能惯着他了！” “呀呀呀！”老者被气的快要吐血，他一指梅非心，厉声说道：“娃娃，你等着，事了之后我要教训教训你！” 梅非心倒也硬气，谁叫他师父是一人压众仙的易百年呢，师父硬气徒弟自然不差，只见他将破军剑抽了出来，拄在地上笑望着他，说道：“好啊，我接下了，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陆小凉见他胡闹，正要阻拦时，却听老者说道：“古也帝。” “好的，知道了，只是晚辈篆刻碑文的手艺着实不咋样，还望前辈莫要嫌弃。” 此话一出，说的古也帝懵了半晌，遂即反应过来，跳脚大骂道：“呔！小娃娃休要逞口舌之功，呆会若不教训你一顿，我跟你的姓。” 梅非心笑道：“那记好了，我姓梅。” “气死我啦！”古也帝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气的老脸炸红。 见二人越说越动怒，陆小凉不禁苦笑一声，忙说道：“好了，好了，我应下便是了。” 古也帝见陆小凉应战，这才心情好了些许，正要摆出架势来时，忽听陆小凉笑道：“这样好了，既然前辈觉得不过瘾，那不妨咱们玩的大一点。” “啥意思？” 陆小凉笑道：“听闻佛家心法高深，我观前辈已到了护法境界，从金身看来，还是散脂修摩护法神将，可见前辈修为之深。” 古也帝皱了皱眉，说道：“你这娃娃倒是好见识，休要多言，快说想要怎样。” 陆小凉晃了晃手掌，说道：“前辈以护法金身全力一掌打向小子，小子就以这肉掌去接，若小子后退一步，便算是小子输，如何？” 古也帝不禁说道：“你……你可知我这全力一掌，能将这大殿打碎？” 陆小凉使起了激将法，笑道：“我不信，我看能打死蚊蝇便算是好的。” 古也帝欲哭无泪，心说今天真是要被气死的一天。 “好好好，你别后悔！”古也帝又瞪了一眼梅非心，说道：“下一个就是你！” 梅非心见他如此托大，不禁赶忙劝道：“小凉，你到底有几分把握？听你说的什么散什么摩的，好像还很厉害啊！” 陆小凉嗤笑道：“照如来佛祖怎么比？” “……”古也帝登时被气的面红耳赤，脚下一步踏出，引来了阵阵气流，仅这一步，便将梅非心吹走了三步，倒也是梅非心毫无防备，即便如此也是厉害至极！ 古也帝面露狰狞之相，身上的金身亦是如此，在佛家之中，散脂修摩便是怒相护法，仅这气势便能震慑妖魔邪祟。 只可惜陆小凉并不是妖魔邪祟，他淡淡的一笑，在这怒相之下是何等的阳光，仿若幽冥之中的一束光。 古也帝面色略微一变，但掌风却已出，那金身护法大掌袭来，大有巨浪滔天之势。 漫说是陆小凉的发丝，便是这殿上的器物都被吹的散落飞去，那一掌至，顿时气流涌动，只听一声炸响，大殿之内的气流形成了道道漩涡，皆是被这气劲所冲而致！ 梅非心此时被气流吹的睁不开眼，仅凭神识去探查，却是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察觉的到，陆小凉安然无恙。 陆小凉也确实安然无恙。 那丈五的金身护法，与陆小凉一般大小的金掌，此时被陆小凉的一只小手拦了下来。 那小手粉嫩，胳膊少肉，二者相互对比，当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可即便这样，陆小凉也是挡了下来，同时气定神闲的看着古也帝，任凭气劲吹啸，他自浑然不动，那份淡然自若，也叫梅非心的心头一酸，暗道一声，难怪那花笙姑娘钟意人家，仅凭这相貌气质，自己便输了一筹。 古也帝双眸怒睁，难以置信的看着陆小凉，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见陆小凉的袖子滑落，正露出了腕子上的佛珠。 不知怎的，这一掌对后，佛珠竟然有了几分亮度。 古也帝看着那佛珠，一张老脸都变了形，不是怒，而是迷，是惊，是疑，甚至是空白。 二人渐渐的收回了掌，陆小凉将手背负在身后，面上依旧微笑，可内心却是翻江倒海。 他暗道，自己还真是托大了，这一掌虽说被化去了八九分，可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人家一分，能将佛门心法修炼到护法境界的，即便是一分也无比厉害的。 其实陆小凉能接下这一掌，着实是他取了巧。 在佛门之中，有一项名为“佛灵通”的秘术，是由长者圆寂之前，将毕生的佛门修为传下的秘术。 相传佛祖于圣地，为一千余大比丘传道，便是用的佛灵通。 不过接受之人，需要准备十足，所以陆小凉才会与他多费口舌，为的就是好有时间来准备。 而且陆小凉故意激他，迫使古也帝以佛门金身来打他，如此才能保证佛灵通成功。 若是古也帝真的一拳一脚打来，那陆小凉只剩吐血的份了。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陆小凉朝古也帝一抱拳。 梅非心快步冲了上来，这摸摸，那摸摸，见陆小凉毫发无伤，这才开口笑道：“明明是你自己的本事，关这老头什么事，不过说起来，你那一掌平平无奇的，怎会这般厉害？” 陆小凉摇了摇头，他知道佛珠一露，定然瞒不了多久了，于是他笑道：“其实前辈真的让我了，他这一掌，也不过是只是上境大成之力，何况我是取了巧，说来惭愧，倒是叫前辈平白为我灌输了不少修为。” 古也帝平复了一阵，见陆小凉对自己抱拳，不禁说道：“你还抱拳吗？” 陆小凉赶忙变为单掌，唱了声佛号，恭敬道：“弟子陆小凉，见过古也帝师叔。” “你师父是……”古也帝听他一说，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那陆小凉定然是以佛灵通应对，这才化解掉了自己的掌力，不用说，陆小凉也定然与自己师出同门。 陆小凉丝毫不隐瞒，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说道：“绛曲。” “你跪他干嘛？咱们又不是输了！”梅非心说着就要将陆小凉拉起，怎奈陆小凉双膝犹如灌铁，就是不起来。 古也帝的面色不禁一变，他时而额头青筋暴起，又时而舒展，隔了一阵，古也帝道：“阿弥陀佛，你起来吧。” “弟子不敢，弟子的师父他……” “过去了。”古也帝说完，又一指他的腕子，说道：“你若有这佛珠在，说实话，该我跪你，你若再跪下去，我只好以死谢罪了。” 梅非心忍不住看了过去，心说这佛珠是什么宝贝，竟然能叫一个高手甘心受死。 陆小凉无奈只好站起身来，说道：“弟子陆小凉，聆听师叔教诲。” 古也帝笑了笑，说道：“教诲？我自己都是罄竹难书，又如何教诲你，好好活着吧。” 说完，古也帝一抬手，示意陆小凉可以越过正殿之后。 陆小凉咬着唇，心中思忖了很多事。 他想说，愿替师恕罪。 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谁也不愿意再诉说往事。 “师叔保重。” “嗯。”古也帝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他朝陆小凉挥了挥手，那背影，落寞至极。 凡人篇 第八十章 穆雨 “你别不高兴呀，你赢了啊。”梅非心见陆小凉闷闷不乐的，心情也跟着有些不佳，这几面相处下来，他与陆小凉虽是“情敌”，可也是朋友。 陆小凉苦笑道：“我没赢，师叔让了我。” “哪有，我可是亲眼所见的。” 陆小凉摇摇头，说道：“事后我突然发现了，我用佛灵通抗下师叔的这一招，其实有一个非常大的漏洞，那就是我的身体。” “身体？” “没错。”陆小凉想想还觉得后怕，不禁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师叔的修为比我高出太多，那一掌我根本承受不住的，师叔若是用上了六成以上的力道，即便我用了佛灵通，可还是会经脉断裂爆体而亡的。” 梅非心心中一惊，忙说道：“你是说，他看到了你的佛珠，便知道与你有渊源，所以收了手？” “或许不是，我那佛珠也是不经意间才露出来的，而师叔却是收手在先，仔细想来，原因可能无他，唯师叔心地淳厚罢了。” 梅非心略微一顿，不自觉的脸蛋也红了起来，他摇摇头，十分惭愧的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察觉到了，我故意挑衅他而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他被气成了那副模样，可却依然没有对我喊打喊杀。” “唉！所以说，前辈就是前辈啊。” 陆小凉与梅非心一时沉默了下来，心中这股滋味颇为难受。 “对了，你腕子上的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陆小凉与梅非心朝后殿走着，走在一条长廊上，似乎看不到尽头。 陆小凉望着那长廊如针眼大小的亮光，一股悲怆迎上了心头。 不是因为莲花宗成了过眼云烟，对于他来说，莲花宗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只是那些组成莲花宗的人，却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绛曲的背叛是这样，古也帝的悲凉也是这样。 陆小凉悠悠的叹了一声，说道：“没什么稀奇的，算是莲花宗的掌门信物吧，等以后遇见了师父，再将这佛珠交给他处理。” 梅非心点了点头，忽的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莲花宗虽然没了，你也别太难过。” 陆小凉道：“没有难过，只是感觉寂寞。” 梅非心“噗哧”一笑，说道：“你寂寞还有我寂寞么？自我小的时候，整个大墨雪山便只有我与师父二人。” “那倒是。”陆小凉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惹得梅非心一通白眼，心说这是什么人呐。 出了长廊，来到了后殿，这里是一座院子，院子中，有一棵枣树和一个人。 这人年岁不大，二十五六的年纪，站在院子里望着四周。 陆小凉赶忙快步走了过去，朝那人一抱拳，尊道：“参见前辈，晚辈云宫陆小凉。” 那人一回头，样貌有些冷峻，他望了一眼陆小凉，开口道：“我叫穆雨，不是你的前辈。” 梅非心对此人印象极差，觉得他有些傲气，顿时心生不满说道：“管你是不是前辈，这关是什么，尽快来吧！” 穆雨歪了歪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梅非心，说道：“不知道，我也是来参加天机试的。” “你也是？怎的之前没有见过你？”陆小凉不禁问道。 穆雨还未答话，或许他也懒得答话，此时只见一位老妪自屋中走出。 那骄烈的阳光照的她眯上了眼，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笑道：“真快。” 穆雨一见那老妪，便恭恭敬敬的一抱拳，说道：“神宗穆雨，见过秦花婆婆。” 老妪名叫秦花，年轻时曾与花不胜并称为“天机双花”，不过天机迷城是隐门，故而名声不显。 秦花慈祥的一笑，点点头说道：“穆雨，要努力啊。” “穆雨知道。”穆雨说道。 秦花缓步走来，看了看梅非心，又看了看陆小凉，她先指了指梅非心，又指了指陆小凉，笑道：“你身上没有器宗的味，你身上倒是有，不过有些杂。” 梅非心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涌了上来，笑道：“本来我也不是参加什么天机试的，是他要参加，他很厉害的。” 梅非心的赞扬惹的陆小凉羞红了脸，无奈只好低下头佯装听不到。 秦花呵呵一笑，说道：“好吧，那老婆子就看看他有多厉害。” 秦花说完，她拍了拍手，只见院子里的小屋突然“咔咔作响”，跟着房门皆开，一个个木身人端着东西走了出来。 这些木人通体由柳木打造，无面，有手足，走起路来还不算协调，但却与人大致无二。 待木人走来后，站列成了一排，只见每人的手上都端着一块块的镔铁。 秦花笑道：“这一关，简单，以这粗铁炼造一件法宝，品质佳为胜。” “炼多久都行？”梅非心忍不住问道。 秦花咯咯笑道：“行啊，反正上面交给老婆子的任务，是只取三个。” 梅非心砸吧砸吧嘴，心说这老太婆忒的捉弄人，你早说越快越好就成了。 穆雨倒是没有多言，直接拿起一块镔铁，只见他手掌上突然燃起了一团烈火，火成蔚蓝，有些寒意。 他这寒意与陆小凉的黑炎不同，前者的寒是心中发寒，哪像陆小凉的火，冷的能将人冻死。 火，不断的烧灼着铁块，只见一点点的白光自火中飞舞，器宗之人都知道，那是镔铁中的杂质。 秦花眼眸一亮，赞道：“穆雨，你的淬炼之术又精进了不少。” 梅非心一怔，忍不住问道：“前辈，你认得他？” 秦花笑道：“自然认得，此人乃是我天机迷城里的神宗弟子，五年学成，五年炼兵，已出了不少的神剑。” 梅非心听她说完，登时脸色大变，不禁跳脚大怒道：“你们这不是作弊嘛！” 秦花说道：“这算什么作弊。” “难怪在前两关没有见到他！” 秦花“噗哧”笑道：“你这娃娃，好重的猜忌啊，穆雨可没有作弊，他十年之前参加天机试时，前两关早就过了，只是这第三关嘛……” 梅非心问道：“怎么着？” 秦花闭口不再多言，生怕打扰了穆雨，另一边的梅非心见她不理会，不禁气呼呼的对陆小凉说道：“你快动手将他打败，我倒要看看，这天机迷城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秘兮兮的……” 陆小凉此时早已看傻了眼，眸子里只现火光不现神采，看了一阵儿，不禁赞道：“好厉害的淬炼之术，好厉害的控火之术，这些火便如同他的手指一样，能够精准的去掉镔铁杂质不说，还能够不伤一丝一毫铁脉，你瞧这块镔铁已精纯无比了，即便是对上玄铁也不逞多让。” “铁脉？铁还有脉络？” 陆小凉道：“自然有的，万事万物皆由脉连，你说，为何有的兵刃利却不坚，那便是淬火时伤到了脉，故而锋利有余但坚韧不足。” 听陆小凉说完，秦花忍不住看向了他，不由得赞道：“你这娃娃懂的还真不少，能学到器脉的，至少有五年的功底，瞧你年岁不大，莫不是哪位世家子弟？” 陆小凉拱拱手说道：“家师李大可。” “原来是李木头的弟子。”秦花点点头，又好心提醒道：“你还不动手吗？” 陆小凉不敢托大，看了一阵儿便已满足，也知晓这世上人外有人，于是便随手抄了块铁块。 只见陆小凉手掌一旋，一团黑炎迸发而出，灼烧起了那镔铁。 梅非心与秦花不禁一皱眉，前者看不出门道，只觉得他这火不如穆雨的烈，但后者却很有眼力，登时瞧出了黑炎的不平凡。 秦花嘀咕道：“好像哪本书上有过记载……” 陆小凉的黑炎十分古怪，它并非和寻常的火焰那般，将镔铁中的杂质灼烧殆尽，而是令杂质与自己相融，同样，那黑炎越随着吸收了杂质而愈来愈烈。 就在穆雨停手之时，陆小凉竟然后来居上，也停下了手。 两块至纯的镔铁……或许不能称之为镔铁，两块至纯的精铁悬于二人的手上，惹得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陆小凉暗道一声厉害，穆雨手中的精铁至纯的犹如初生新儿，四周散发着滚滚的热气。 反之，穆雨也惊讶于陆小凉的速度，明明较自己晚了许多，可却也追了上来，可见其淬炼之术定然强于自己。 穆雨冷哼一声，另一只手一翻，一只四方小炉出现在手，通体古锈花纹，四只脚分别是四兽首，满是沧桑，满是神秘。 陆小凉后退一步，惊叫道：“是四圣古鼎！” “好见识！”秦花忍不住又多看了陆小凉几眼，身为一位器宗弟子，见识必须要够广够精，陆小凉第一次见那鼎便能道破玄机，不可谓是不强。 陆小凉咽了咽唾沫，心中非但没有气馁，反而生出了一丝刺激。 陆小凉翻手一抬，大有可为炉顿时赫然在手，一旁的秦花见了那炉子，不禁浅浅的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二人各自召唤出了炉子，又很是同步的将精铁丢进炉中，遂即盘膝而坐，只见一方是蓝焰包裹着方鼎，一方是黑炎包裹着圆炉。 两团火，两只炉，两个人，恰到好处的处理着每一步，看的秦花忍不住惊讶，即便是梅非心这样的门外汉，也倍觉得不可思议。 便在这时，陆陆续续的有人走进了院子里，这些人正瞧见了这一幕，一边好奇，一边问道：“第三关……” “闭嘴！”秦花婆婆恶恼的斥了一句，遂即又全神贯注的盯着二人，一眼也不敢离开。 凡人篇 第八十一章 异象 “城主，各位长老……”一名天机迷城的弟子，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天机阁。 此时，长老们争执的激烈，见有人闯了进来，不禁纷纷恼怒，那苍龙一见是位白袍弟子，登时怒骂道：“小驴贼，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还不快滚出去！” 开阳一瞪他，反讥道：“好大的口气，我的弟子你也敢骂，怎的，自己没有弟子？” “你！” 开阳冷哼一声，对那弟子笑道：“尽管说，不用怕他！” 那弟子一哆嗦，心说自己可倒了血霉了。 “回禀城主及各位长老，秦花婆婆叫诸位到天机台。” 紫微登时一皱眉，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弟子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出什么事，是穆雨师兄在第三关炼器，秦花婆婆想让城主及各位长老前去一观。” 紫微长长的松了口气，他是传统之人，本就反对在天机试中加入修为考核，怕的就是闹出麻烦，此时只要不是出了事，还都好说。 “哼！他穆雨炼个器有什么好看的，你们这群家伙，偏私的也忒的厉害了。”苍龙讥笑一声说道。 “胡说八道！我们哪里偏私了？” 苍龙笑而不语，原地扫视了一圈，只有极少的人敢与他对视，其他人纷纷低头不语。 穆雨初入天机迷城时，大抵是在十年前。 他出身于百炼堂，天赋极高，但却因为出身不好，而未被百炼堂重用，故而得不到最好的资源。 但穆雨仗着天分，十五六岁便在炼器界闯下了不小的名声，故而参加天机试时，得到了不少的照顾。 前两关穆雨轻松通过，不过在第三关时，因为百炼堂并未传他核心炼器之术，故而与其他人相比，着实是棋差一招。 可尽管如此，穆雨还是被破格选入了天机迷城。 虽说这其中有偏私的因素在，可穆雨自身却是争气，在天机阁神宗之中，仅仅学了几年，便已经远超了同辈，此时他的炼器之术，可谓是登峰造极，甚至与不少的长老相比，也，不，逊，色！ 穆雨生性好强，他的天机试自认为有污点存在，加之同辈师兄弟又常常拿此来攻讦于他，故而在这一次的天机试中，穆雨为了证明自己，特又参加了一次。 因为穆雨前两关已通，所以他是直接参加的第三试，也因此才会惹来梅非心和苍龙所说的偏私。 紫微不想多说此事，便挥了挥手，兴致缺缺道：“炼器就炼器吧，我们便不看了。” 那弟子略微一犹豫，还是开口道：“启禀城主，穆雨所炼之器，生了异象！” “哦？”那弟子一说完，众人不禁大讶起来。 器宗所炼之器，威力越大，便越遭天妒，故而往往会在开炉之前天生异象。 诸如苏篱落为大慈悲寺炼造的佛器时，百十号人围观盛景，天降雷云，群鸟低飞，有硕鼠出洞参拜。 再譬如，据云宫记载，当年姚心子祖师炼制歌尽时，便有神女之影映于云端起舞，耳闻琵琶琴瑟声，直到歌尽剑方成，因此才有了歌尽之名。 若穆雨所炼的东西当真生了异象，那定然是件了不得的东西。 紫微猛然起身，追问道：“是何异象？” 弟子咽了咽唾沫，说道：“七彩祥云！” “哎呀！”众人一听，无不大感惋惜。 倒不是这异象有什么问题，实在是问题出在了材料之上。那穆雨用次等镔铁炼制，岂不是平白糟蹋了一柄上好的神兵？ 紫微一挥手，说道：“诸位，什么话咱先稍后再说，似这样的事，咱们可得去瞧瞧。” 那苍龙毕竟也是天机迷城的长老，自然知晓此事不小，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因小失大，暗道一声也好，总之事情摆在那里，早晚也不差这一时。 苍龙重重的一哼，与众人一同出了天机阁，前去那天机台观瞧。 天机台上好似一张棋盘，“黑白棋子”被挤出了小院，连广场上都站满了人。 这些弟子为的就是一观这神迹，毕竟是天生异象啊，也不知是何等的神兵降世。 长老们一出天机阁，便能看到在天机台的上方，正密布这一片彩云，云朵不时亮闪，好似随时要降下雷光一样。 到了天机台，几位长老头前开路，这才被让开一条小道，此等情景，真乃盛况。 “啊！”长老们一进院子，不禁因眼前的景象而错愕。 “这……这……”开阳吱吱唔唔了许久，一指同时炼器的陆小凉，忍不住恼道：“那个小子是何人，还不赶快将他赶到一边，若是影响了穆雨可如何是好？” 开阳的话音一落，便觉得后脑一痛，发觉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开阳正要回头大骂，却见花不胜一脸怒意的瞪着自己，并怒道：“你再说一遍？那孩子是我的子侄，别当我不懂，他此时炼器也在紧要关头，若现在将他驱赶，必定被炉气反伤！你敢？” 二人打小便是玩伴，花不胜仗着母亲在天机迷城中的身份，没少欺负师兄弟们，故而给开阳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此时见花不胜发怒，他顿时弱了下来，与一只雏鸡一般无二。 北斗一皱眉，沉声道：“可这样下去，难免穆雨会受了他的影响，神兵可以不要，就怕反倒伤了穆雨。” “呵呵，你这话说的，陆小凉便不怕受伤？”人群之中，一眼瞧见了花不胜的花笙，赶忙挤了过来，一听北斗这样说话，不禁有些愠怒。 花不胜俏脸一板，斥道：“没大没小的，你敢这样和你师叔说话！” “师父，娘亲训斥我……”花笙一把拉住了一位长须老者，不停的撒起娇来。 那长须老者呵呵一笑，在她的脑门轻轻一弹，笑道：“你娘亲我可不敢管，不过这北斗老儿，你尽管说，不解气就打他，为师给你撑腰！” 他这一说，场上顿时笑声一片，也缓解了北斗和开阳的尴尬。 秦花婆婆赶忙走了过来，朝着众人老脸一黑，斥道：“太微你给我闭嘴！莫要吵了他们！” 花笙的长须师父名叫太微，在天机迷城中主管外务，说白了，就是赚钱…… 故而，太微在天机迷城中的地位极高，毕竟，哪里里不需要钱？ 秦花婆婆这一吼，众人顿时都安静了许多，可依旧有些嘈杂，隔了一阵儿，秦花婆婆面沉似水，说道：“弟子们都推出院子！” “秦花婆婆，叫我们也看看吧，这可是难得的异象啊！” “是啊！是啊！” 秦花婆婆将脸一板，喝道：“出去！你们这些老家伙，快点将弟子赶走，他们要加阵了！” 其他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确实到了紧要罐头，无奈只好按她说的，将自己的弟子们赶了出去。 虽说弟子们心不甘情不愿，可也着实没有法子，无奈只好一步两望的走了出去。 此时院子里倒是安静，只有一群长老们在，当然，花笙和梅非心肯定是在的。 穆雨和陆小凉都全神贯注于自己的炉子，二人此时便如两个吮乳的娃娃，丝毫不被外物所扰。 便在这时，穆雨与陆小凉同时起手，二人结手印法阵，不断的向炉中投去。 秦花婆婆看的面色大变，倒不是因为这阵法有多厉害，而是因为陆小凉！ 秦花婆婆心中暗暗一惊，此子较穆雨晚一步起炉，竟然能够同时加阵，这份速度真是吓死人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七彩祥云，耳边响起了苍龙的话：“不管了，等二人加完了阵，我们便合力将那小子与炉子分开，一定要留给穆雨足够施展的地方。” 梅非心与花笙同时面色一寒，齐声道：“你敢！” “苍龙。” 苍龙正要朝两个娃娃发怒，却是没来由的一怔，他没想到秦花婆婆会喊自己。 秦花背对着众人，悠悠的说了一句，惹得众人顿时背生冷汗。 “你们说，这异象会不会是那个陆小凉引起的？” 开阳顿了顿，嗤笑道：“你说的是什么笑话，咱们天机迷城多少年了，还没听说在天机试中炼出神兵的，就连当年的三代紫微城主也不能！” “是啊，穆雨这是十年所成，不是他还能是谁，至于那个什么凉的，听都没听说过，别闹了。” 花不胜面色变了变，别人越是看轻陆小凉，她越是感到怒火，一来陆小凉与自己有亲，二来陆小凉救过花笙，算是自己的恩人，三来陆小凉的师父李大可，与自己也是多年的好友，怎么着，她也不能叫陆小凉吃了亏。 花不胜登时反讥道：“只许你们出个天骄，不许别人出了？那陆小凉是李大可的徒弟，焉有不能为之？” “李大可？”紫微盯着陆小凉看了几眼，突然暖笑一声，说道：“李木头的徒弟啊，我说那炉子怎么这般眼熟，不正是他那大有可为炉嘛？” 开阳点点头，说道：“李大可倒是有些本事，只是听说云宫的器宗凋零，人人都去做那修仙的蠢梦，没人肯学炼器了。不对，五六年前我曾见过李大可，那时他也没有弟子啊？” 参加栖凤楼开宝之前，李大可与花不胜通过信，为了让弟子能够参加天机试，他自然要将弟子吹的天花乱坠了。 花不胜冷笑道：“李大可说了，这陆小凉虽说拜师晚，可天分却极高。” “呵呵，谁不这么说……”开阳笑了笑，他这没笑多久，突然戛然而止，一指指向了穆雨！ 凡人篇 第八十二章 说不清 “快看！”开阳喊了一声，引的众人纷纷向穆雨看去。 只见穆雨手印结成之后，又再结一印，同时陆小凉也结了一印，只不过看他的人却不多。 紫微毕竟是天机迷城城主，无论是见识还是本事自然不小，看着穆雨连连结印，不禁数道：“天河星斗阵……皓月迷踪阵……烈日神火阵……三阵合一，日月星相生，水木火相克……” “大才！大才！那破烂镔铁，竟然能够融入三套阵法！” 诸位长老不禁为穆雨暗暗道喜，但秦花婆婆却是冷汗直流，在场之中，梅非心、花笙和花不胜，这三人虽然关注着陆小凉，可这三个人却一个赛一个的废物，唯独秦花婆婆专精此间。 她为何流汗，不是因为被陆小凉的黑炎所寒，而是因为她口中呢喃的三个字……五个了…… “噼！”一声炸响，那七彩祥云终究还是动了，层层云朵相互暗涌，跟着一道大雷朝穆雨的炉子劈了下来。 穆雨见状大吃一惊，赶忙起身冲了上去，以身躯挡住了自己的炉子。 “噗！”大雷正劈在了穆雨的身上，顿时身子一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身上的袍子！ “糟糕！救人！” 穆雨脑子一昏，在这慌忙之际，却还是对众人摇了摇头，跟着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可一瞬间，他先是一掌探出，控住了快要熄灭的蓝焰，那炉子又重新的烧了起来。 众人自然知晓，他不希望有人施以援手，若是这样，这炉子便算不得是自己炼的了，不过这样也太过冒险了。 紫微见状赶忙朝众人一喝，说道：“别过去！” 紫微明白，器宗之人，人人都有为器而死的决心，便如当年的姚心子祖师那样，似这样心气的穆雨，肯定不希望自己去帮他。 此时反观陆小凉那边，不慌不忙结着手印，心中所想到的阵法，他便加进了炉子之中，粗略一算，少说十来个。 陆小凉闭着眼眸，极为享受此时的炼器，他感受着自己的炉子，好似孕妇人在感受着腹中的孩子。 “嗯？这个炉子怎的……”陆小凉感受到了他旁边的穆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穆雨的炼器之术是一流，可惜他的火却不够精纯，三套法阵加入其中，相生相克并无不妥，不过这火力不猛，是很难互相融合进镔铁之中，毕竟那是极为次等的材料。 若是再继续下去，阵法定然会被挤出镔铁，若是这样，恐有炸炉之险！ 穆雨自地上撑了起来，鲜血不断的被他吞下了肚子，他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四圣古鼎，只见鼎炉不停的摇晃起来，愈来愈烈，愈来愈烈…… 穆雨赶忙施以秘术，那团蓝焰也猛烈异常，只可惜炉子却还是不肯平静下来。 倏然，穆雨怪叫了一声，同时神色暗淡了九成，只听他用尽了气力喊了声“跑！” 诸位长老也是此道高手，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的玄机，二话不说便散去大半，只有几位长老想冲上前去，救下那炉子下方的穆雨。 便在这时，陆小凉食中二指一探，以自己的黑炎覆盖上来，将穆雨手中的四圣古鼎夺了过来。 说来也怪，那四圣古鼎到了陆小凉的手中，竟然瞬间平复了许多。 四圣古鼎此时就像一个饥饿的胖娃娃，正享受着琳琅满目的鸡鸭鱼肉，只是这鸡鸭鱼肉上的晚了些…… 陆小凉接着凌空一跃，身子悬于空中，左手为大有可为炉，右手为四圣古鼎。 双炉于黑炎之中盘旋着，好似两颗围绕着太阳的星，火光冲天，甚至盖过了这假太阳之光芒。 没过多久，陆小凉忽的脸色一变，只见他将两个炉子高高的抛起，二炉于空中交汇盘旋，跟着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掀起了层层的气雾。 倒不是这院子有多少烟土，而是这两只炉子口上，涌出来滚滚的白烟。 “咳咳……咳咳……” 待白烟散去，众人这才围了过来，二炉同时开启，顿时两块剑形的黑炭飞了出来，同时天上的七彩祥云也散开来。 “哎呀呀呀……毁了！” 众长老赶紧将穆雨扶了起来，不断的问询起伤势来，天机迷城的丹宗长老也奉上了灵药，不出片刻，穆雨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见穆雨没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那一旁的苍龙也偷偷的抹了抹汗，跟着朝陆小凉走来。 陆小凉愣在原地看着他，苍龙满面怒意，指着陆小凉骂道：“你这小驴贼，便是因为你，好好的一件宝贝毁了！” 陆小凉懵道：“宝……宝贝？什么宝贝？” 梅非心与花笙一个闪身挡在了陆小凉的面前，前者拔出了破军，后者开口道：“你凶什么凶，多少钱，赔你便是了！” 苍龙一见是花笙，气焰顿时消了不少，可还是留有半成，不由得厉声道：“赔，怎么赔？栖凤楼中可卖过神兵？” 苍龙这话说的不假，栖凤楼连神仙果都卖过，可就是没有卖过神兵。 世间神兵，无非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传承下来，要么毁为非铁，所以，神仙果易得而神兵难求，若要估价，还真说不出个数儿来。 秦花婆婆心软，见各位长老纷纷怒视着陆小凉，顿时心生不忍，于是开口说道：“喂喂喂，你们有点良心好不好，怎么说也是这位少年救了穆雨。” “可他也毁了神兵！他娘的，没那本事充的什么英雄，若是由我们接手，这炉子断然不会如此。” 秦花婆婆瞪他一眼，这没有发生的事，她自然也无法去反驳，或许就像他说的，若是长老们来接手，保不准就是一件神兵出事。 “马后炮！早不见你？” 紫微皱了皱眉头，板起脸来斥道：“够了，像什么样子，叫那些小辈们看了笑话。” 开阳被城主说的不敢言语，只能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小凉，心里早已气的不成样子。 其实开阳也并非气大之人，能够在天机迷城当上长老的，无一不是快成仙儿的人物。 只因穆雨是白袍弟子，他本想着借穆雨的成就，来趁机打压苍龙，哪知最后竹篮打水，这才令他如此气恼。 陆小凉看的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触了开阳的霉头，不免只好悻悻的一笑，对一旁的梅非心说道：“唉！好好的一把神兵，可惜呀，最后关头我却分了心，这火候不慎差了几分。” “什么什么？”开阳原本压下去的火，被陆小凉的话又重新燃起，他推开面前的人走了过去，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陆小凉。 开阳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这娃娃也忒的不要脸了，毁了穆雨的神兵不说，还妄言这神兵是你所炼，真是……呵呵……真是……” “就是，李木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弟，他那般老实，徒弟却滑似泥鳅，真不要脸！” “难怪云宫的器宗势颓，尽是这样的小人，你说能好吗？” 陆小凉越听越糊涂，他还当是众人说他吹牛，不禁赶忙摆手道：“各位前辈，小子当真炼出了神兵，天生异象，必是神兵啊！” 开阳狠狠的啐了一口，站出一步来，冷笑道：“这话不假，神兵是神兵，可与你有何干系？那明明是穆雨所炼，就凭你？呵呵，再修一百年好了。” 陆小凉正欲辩解，却见花笙护郎心切，抢先一步挡在了陆小凉的面前，与开阳争辩道：“笑话，他凭什么就炼不出来？难道是天上的彩云告诉你的？” 花笙虽是小辈，可身份却在天机迷城中很重，开阳不敢驳她的面子，只好将声音弱了下来，笑道：“花笙，你忒的糊涂了，倒也不怪你，毕竟你是掌管外务，这器宗的事你不懂。那雷击器炉你也是瞧着的，若不是穆雨炼出了神兵，又为何会天降雷劫？” 花笙是不懂，但大多的女人却懂得狡辩…… 只见花笙一掐腰，娇声喝道：“那老天爷怕穆雨影响了陆小凉，降下天雷将他赶走，好助陆小凉的神兵出世，不可以啊？” “哈哈哈……”众人遂即跟着笑了起来，那开阳也笑的合不拢嘴，连连摆手也不言语。 花不胜一把将女儿拉到一边，她自小在天机迷城中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花笙所说的事不太可能。 “你若想帮陆小凉，那就别胡闹了。” “娘亲我……” 见众人争执的不可开交，紫微苦笑一声，摆摆手道：“各位，此事已成定果，莫非你们争论的还能争出把神兵不成？” 他这话说的众人纷纷脸红，又听紫微继续说道：“唉！没了就没了，起码证明了穆雨有成匠师之资。” “城主说的对，这是好事，难道穆雨这辈子只炼这一把不成，咱们呀，还是格局太小了。” 秦花婆婆见众人平复下来，此时也出来打起了圆场，笑道：“各位，你们可都是忙人，还是赶紧回去忙自己的吧，这天机试还得继续下去呢。” “是极，先带穆雨去疗伤要紧。”紫微看着怀中昏迷的穆雨，不禁颇为心疼。 陆小凉大致听出了众人的意思，原来是二人炼器，不知是谁引发了天象。 不过陆小凉自小修佛，气量自然极大，倒也不在意别人的误解，反正谁也没炼出来，与其说不清，倒不如不去说。 “秦花婆婆，那小子算是通关了吗？” 凡人篇 第八十三章 道不尽 秦花婆婆早就关注上了陆小凉，此时听他一问，便慈祥的笑道：“算啊，通关了。” “什么什么？”开阳原本已经走远，此时一听，便又想杀了回来，亏得一旁的众长老将他又拉了回去。 秦花婆婆白了一眼这冲动的老鬼，心说，你懂什么，眼前的陆小凉才是真正的大才！ “陆小凉，一会儿你到繁星堂去，领取一套弟子服和腰牌。” 陆小凉一听，顿时迷惑起来，心说这考试完了怎的还发衣服啊？ “再修书一封给云宫，断绝你与云宫的关系，从此便是天机迷城的人了。” 陆小凉倏然一惊，跳着脚的大摇其头，说道：“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我可是有师父的！” 秦花婆婆怔了怔，遂即笑道：“你这孩子，你入天机迷城为的不就是学本事，既然在这里学本事，那自然要拜这里的师父了。我天机迷城乃当世隐门，门内秘术万千，自然是要保密的，难道你还想与外界有联系不成？” “这……”陆小凉哪里知道这些，他还当这不过是一场比试，本想着给李大可争些脸面罢了，怎的还将师父争没了…… “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若为了学本事就与师父断绝，岂不是数典忘祖？我师父可是会气死的。” 秦花婆婆笑道：“傻孩子，你学了本事，也算是为你师父争光，你师父该高兴才是啊。” 陆小凉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又说道：“真的不行，我宁可不学本事，也不能这么做。” 秦花婆婆一蹙眉，心说这孩子也忒的固执了，可她还是惜才，于是再劝道：“陆小凉，你可要想好了，我天机迷城乃器宗之首，千百年下来英才辈出，你在这里学，和你在云宫里学，那可是天大的不同啊，这事关前途，还望你三思。” 陆小凉赶忙朝秦花婆婆拱手一拜，说道：“谢过秦花婆婆，小子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听的出来也看的出来，婆婆是真心为小子好，不过还是那句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梅非心望了他一眼，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陆小凉，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 花不胜听了许久，忍不住也劝道：“陆小凉，这天机试是你师父叫你来的，他便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你也无须觉得亏欠，等你以后成了器宗大家，那才是对你师父最好的回报。” 陆小凉摇头一笑，说道：“姑姑有所不知，我本就不是器宗之人，只是因为师父才入的器宗，而非是为了器宗才拜的师。” 梅非心久久不语，此时他却笑道：“虽然我不懂，但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你会有很多的机会，是否再想想？” 陆小凉想也未想便大摇其头，说完一句话，便大踏步的朝院子外走去。 他说：“我或许会有很多的机会，但师父一定只有我一个徒弟。” 陆小凉离开时，与谭鸿擦肩而过，谭鸿看着比自己高出两头的陆小凉，忽然觉得，是一座山从自己面前走过。 眼看着陆小凉离去，秦花婆婆还欲再劝，却见梅非心抽出了破军把玩在手，笑道：“好了，他选过了，你们也别为难他了，说的多好，他的师父只有他一个徒弟，难道你们还要夺去吗？” 秦花婆婆瞪了一眼梅非心，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暗道无数声可惜。 夜，假月亮和假星。 水是真的，但就是感觉没有灵魂，天是真的，但就是感觉不够广阔。 小筑下，陆小凉与花笙坐在一张桌前，花笙为他倒了杯茶，问道：“明天就走？” 陆小凉答道：“明天走，出来也有月余了，想八宝了，也想猫不肥了。” 也不知这话叫晚桃听了去，是否又是一通毒打。 花笙笑了笑，说道：“听你说的好有趣，若是有幸，我倒是想去云宫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肥的猫。” 陆小凉晃了晃指头，说道：“它不是肥，只是毛厚。” “呵呵……”花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这一眼她会用多久去忘掉。 听陆小凉说，自己再下山不知是何时，也不知那个时候，是他先忘了她，还是她先忘了他。 花笙自认为自己不会遗忘的，当然，陆小凉也是这样认为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这一眼，足足有一刻钟那么久，可能是天机迷城的时间慢吧。 花笙俏脸一红，将目光移开，说道：“陆小凉，你最喜欢什么？” 陆小凉一怔，深深的看向了花笙，花笙脸蛋红的好似滴血，忙娇嗔道：“看什么看，我说的……我说的不是……” 陆小凉也红着脸笑道：“喜欢吃。” “那好，我会开一万家馆子，等你下一次下山，随便去哪家都能找到我。” “花记吗？” 花笙摇摇头，说道：“花记是娘亲的店，我想开自己的，你帮我取个名字好不好？我觉得你懂的很多。” “你还真找对人了，我捉鬼算命的本事大着呢，快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陆小凉还真没说谎。 待花笙说完，陆小凉点了点头，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学着老神仙的模样，摇头晃脑道：“你姓花，店名自然要有花，你的生辰八字里，命中缺水，但又不宜太旺，最好是两滴水，你这般有钱，店面自然不小，高大之所名京，那两滴水……京……” 陆小凉猛的一回头，正色道：“要不叫花与凉吧。” 花笙不禁错愕，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噗哧”一声，笑的前仰后合，直到笑疼了肚子，直到笑弯了腰。 花笙以袖子掩住了嘴，只露出了那对笑眼，煞是好看，她又轻声啐道：“不要脸，没正经的。” “陆小凉。” “嗯？” 月光忽明忽暗，不知是不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动了机关。 但这一瞬间的恍惚又恰到好处，你一半，我一半，一人一半，隐住了自己的心事。 两个人多希望自己是鬼，听说鬼都无心，不知冷热，不知苦痛，不知生死，更不知情愁。 “再见。”两个人同时开口，月影之下，影子越靠越近，那两根灵犀簪交织，好像写了一个“十”字，也不知是代表着十天，十月，还是十年…… 六星堂。 烛光下，六个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亏得门是紧闭的，否则还不跃了出去。 苍龙环视一圈，恨声道：“那群老家伙始终缠着花汐，真是该死！” “咱们非要得到花汐的支持？” 苍龙冷笑道：“你是后入的天机迷城，自然不懂花汐的地位，别看她二十年没回这里，但这天机迷城中，至少七成的人都识得她。” “地劫说的没错。”一个胖子笑道：“花汐的娘亲，曾是神宗的长老，花汐的父亲，曾是……” 苍龙摆摆手，将他的话打断道：“不仅仅是这些，花汐是正统的白袍，可她却也修了功法，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只有她最能接受我们，所以我也有信心，她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可万一她不支持呢？”胖子苦笑道。 苍龙的脸登时一黯，一股煞气自体内流出，吹的这烛火摇摆不定。 “不管了，一切安排照旧，事成最好，事若不成，也最好！”苍龙狠狠的说着，此时其他五人跟着点了点头，压下来的风，吹的烛火笔直如松。 “器炼天道……” 各怀鬼胎的六个人，犹如天上的六颗星，照不亮这夜空，却能足够吸引人的目光。 清晨，一只木鸡左摇右摆的走向屋顶，又缓缓的张开了嘴，只见它腹腔微微震动，跟着朗声叫了起来。 陆小凉收拾好了包袱，他没有想去惊动谁，能够悄悄的离去最好，他还真的有点害怕，那秦花婆婆会不会强留自己。 一开房门，谭鸿早已等候多时，将陆小凉瞧的一愣，问道：“你站这里作甚？” 谭鸿抽了抽鼻子，傻笑一声，问道：“陆大哥要走了吗？” “嗯，要回师门了，你怎么样，天机试过了吗？” 谭鸿点点头，并未多留意此事，陆小凉却是心中暗惊，这小娃娃年岁不大，却这般的自信，看来本事不小嘛。 陆小凉笑道：“怎的，你要脱离飞鸿了？” 谭鸿神色一黯，叹了一声说道：“我倒是想留在飞鸿，可爹爹不让，他看重器宗胜过了他儿子。算了，不说这个了，陆大哥，我想和你比一场。” 陆小凉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略微一想，便笑道：“好啊，不过要等你长大了。” 谭鸿撇撇嘴，不满道：“陆大哥也忒的看不起人了。” 陆小凉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我想和最厉害的你比，多学几年吧，等你学成了，我与你比。” “等我学成了……”谭鸿笑道：“陆大哥，不如这样好了，咱们只争朝夕，看谁最先炼出神兵，如何？” “这个可以有。”陆小凉笑道：“不过，你输定了，我差一点就成了，没看到七彩祥云嘛？” 谭鸿一撅嘴，做了个鬼脸，笑道：“不知羞，明明是人家穆雨师兄炼的。” “嘁，不和你说了。”陆小凉也不过多辩解，他将包袱背在身后，摸了摸谭鸿的头，笑道：“走啦。” 谭鸿身子赶忙一正，朝陆小凉抱拳拱手，说道：“陆大哥保重。” “保重！” 看着陆小凉离去，谭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陆小凉，有这般深的感情。 或许是在飞鸿之中，人人都敬畏自己的缘故，叫自己感受不到什么叫真性情的缘故吧。 谭鸿咬了咬唇，赶忙冲向了窗子，他猛的一把推开，朝着还未走远的陆小凉大声喊道：“陆大哥！我相信是你！” 陆小凉回过头来，朝着谭鸿挥了挥手。 凡人篇 第八十四章 神皇古迹 “你不送他？”站在窗口，花不胜看着陆小凉的背影问道。 花笙摇摇头，笑了笑，拣了颗纸袋里的酸梅干。 她想让酸意压住一切，只可惜她忘了，酸才是最难忍的。 “不了，昨晚送过了。” 花不胜玩味的一笑，望向女儿问道：“你们昨晚……” 花笙俏脸一红，生怕这位不嫌事大的母亲说些有的没的，便赶忙交待道：“昨晚我俩研究生意来的，嗯，开店，他还给了我一个亿呢。” “嚯！真是信的过你呀。”花不胜说的话中有话，脸上更是似笑非笑。 花笙是生意人，嘴上功夫是何等了得，顿时反讥道：“谁叫娘是他的姑姑呢。” “姑姑怎么了！”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话，花不胜与陆小凉齐齐的开了口，不过后者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陆小凉！” 陆小凉朝梅非心挥了挥手，笑问道：“你何时下山？” 梅非心奸笑道：“不着急，没了你在，我可以猛烈的追求花笙姑娘了。” 陆小凉“哦”了一声，转头便要朝回走，说道：“那我也不下山了，恶狼在侧，焉能放心。” “哈哈哈……”梅非心笑了几声，说道：“那可是你姑姑的女儿啊！” “姑姑怎么了！”陆小凉白了他一眼，说道：“别瞎琢磨，从我师父那论的。” 陆小凉也知梅非心是在玩笑，他自然相信梅非心的人品，是断然不会伤害花笙的。 毕竟，能够得到易百年的青睐，绝对不会是寻常人。 毕竟，能够忍受荒芜大漠的寂寞，也绝对不会是寻常人。 毕竟，能够得到破军古剑的认主，一定不会是寻常人。 梅非心与他打趣了一阵儿，又说道：“你能回师门可真好啊，师父交待给了我三件事，这第一件就没办成。” 陆小凉知他说的是云天河的事，可此事是两厢情愿的，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安慰道：“别灰心，还有两件事呢。” “第二件说来也不容易，叫我去和李落凡比剑。” 陆小凉心头一揪，忙问道：“哪个李落凡？” 梅非心坏笑道：“还能是哪个，嘿嘿，咱们马上又能再见面了。” 陆小凉抚了抚胸口，难以置信道：“你师父真是疯了，居然叫你去挑战云宫掌门，那可是天下第一啊！” “谁评的？你评的？”陆小凉一说此事，梅非心便换了副面孔，登时不满道：“天下第一人一定是我师父！” 陆小凉又想起了那琅嬛阁下的血池，说实话，一片血池都没有李落凡带给他的恐惧大。 他想到了李落凡的笑，他想到了李落凡的读心，竟然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然后说道：“奉劝你一句，我派掌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挑战他是必败无疑！” 陆小凉本以为梅非心会反讥几句，哪知李落凡却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道：“我也知道，可是师父是这样交待的啊。” “真不懂你那糊涂师父。” “不许说我师父！” 陆小凉摆摆手，笑道：“不说就不说，那第三件事又是什么，看看我能否帮到你。” 梅非心摇摇头，说道：“你帮不了我的，第三件事，师父是叫我到神皇古迹中寻一样东西，那里可是九死一生的地方啊，服气了。” “神皇……古迹……” 传闻，在洪荒时期之后，世间出了一位绝世高手，这位高手不仅修为高深，同时势力极大。 世间那时没了妖兽，正处于群雄割据时期，谁不想在后妖兽时代快速的建立自己的道统，好能成为风云中的一块。 可那位绝世高手出世之后，连压无数群雄一统天下，并自称“神皇”，又建立道统为“古神教”。 不过神皇没有风光多久，他成了天下第一之后，因性子残暴嗜血，加之云宫飞鸿等道统崛起，这才将他的天下第一宝座推翻。 而古神教所在之处，便称为“神皇古迹”，位于南疆，地势险恶，其凶险程度难以想象。 “你别说，那地方我还真能帮到你。” “怎么帮？”梅非心的眼中精光一闪，心说这朋友交的也太值了。 陆小凉回忆道：“书中记载过，古神教曾于后世出现过，还与黄泉门和繁花教并称为‘三大邪教’，那是被正邪两派所不耻的存在。” “这个我也知道。” 陆小凉笑道：“那你可知古神教最后一次出现在哪？你若能先去那里看看，找寻到了古神教的踪迹，说不定你那南疆之行会安全许多。” 梅非心一听便觉得不赖，登时兴奋道：“这我可不知道，在哪？” 陆小凉摇头晃脑起来，三根手指捻搓起来，说道：“那可不能白说啊。” 梅非心知他是在玩笑，便笑道：“你少来，我大墨雪山哪里有钱，你要么说，要么我转头就走。” 陆小凉哈哈大笑道：“逗你呢，最后一次记载是在三百多年前，古神教当时不知怎的，竟然围攻了大慈悲寺，你若有兴趣，可以前去打听打听。” “大……慈……悲……寺。”梅非心念叨了几遍，点点头道：“好，我还真想去看看，那位我辈第一天骄的风采。” “如心？” “还能有谁？”梅非心说完，双眸里闪出了一团烈火，那是一种饿狼渴望猎物的炙热。 梅非心想想便觉得兴奋，甚至要比去挑战李落凡还兴奋。 “他娘的，当年正邪大战时，他才十岁，便能挡下邪神陆魇的五成功力，不到三十岁便位列成仙榜第六位，他娘的，他娘的，咱们与他一比，犹如蚍蜉观象啊！” 陆小凉对此兴致缺缺，他没有一颗武夫的心，谁是天下第六，谁是天下第一，对于他来说还真的不重要。 “你慢慢观象吧，我要走了。”陆小凉习惯性的去看天，可是一看到那假太阳，连他自己也被逗乐了。 这天机迷城也不知是好是孬，什么都是真的，但也什么都是假的，好似一场梦一样。 梅非心取下了身后的破军，拿在手中一抱拳，正色道：“江湖路远。” 陆小凉笑了笑，抱拳回敬道：“后会有期……” 翩翩少年，不带有一丝留恋，径直的踏上了浮桥。 穿过浮桥，他回头望去，依旧没有不舍，只有些许的感叹。 这天机迷城的大手笔，不愧是当世器宗之首。 “真好，超越。”陆小凉吐了四个字，再一次回头，他朝梅非心和看不到小筑挥了挥手。 另一边，云上神宫之中。 李大可一边咳嗽着一边炒着菜，明明是一个靠手吃饭的人，却依旧拿不好一把锅铲。 他看着锅外的菜比锅内的还多，不禁黯然一笑，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谁。 便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影走进了院子，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宫第二十一代宫主李落凡。 隔的老远，李落凡便是一通咳嗽，他捂着口鼻走进膳堂一瞧，那熏的如炭似的李大可，不禁将他逗的直乐。 李落凡指了指烟囱上的隔板，问道：“这个是不是要取下……咳咳……取下来？” 李大可略微一看，不禁老脸一红，赶忙将隔板摘下，咳嗽道：“好像……咳咳……好像是……他娘的，也不知挡这东西……咳咳……东西作甚。” “咳咳……好像是……咳咳……添火用的……咳咳……” 李落凡着实是受不了这股子浓烟，便拉着李大可走了出来，直到站在院子里，二人这才大口大口的喘了起来。 “咳咳……怎的自己做起了饭？” 李大可神色微微一变，傻笑道：“想自己试试。” 他没有说，平日里看陆小凉做的简单，今天格外想念徒弟，便自己动起手来。 李落凡“哦”了一声，他也懒得使读心仙术，毕竟不是什么大事。 “暖笙和齐浣回来了吗？”李大可问道。 自李大可回到云宫，听闻林暖笙和齐浣还没回来，便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和愧疚。 他是二人的长辈，此次下山竟然没有照看好二人，害得至今二人不知所踪，他又怎能不自责，也幸好二人的命玉牌未碎，否则李大可非得一头撞死在残炉上。 李落凡摇了摇头，说道：“寻她们俩的人又回来了一批，还是没有寻到。” “唉！都怪我……” 李落凡安慰道：“五师兄，这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回到云宫才知道的，若是你知她二人有难，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其实在李大可回到云宫时，李落凡便曾用过读心仙术，一来陆小凉没有跟着回来，他想知道是否其中有什么秘密，二来是想知道李大可究竟将二人怎么了。 好在李大可所做之事皆问心无愧，这也是李落凡如今态度如此的原因，说到底，确实与李大可无关。 不过李落凡也对他有所不满，他竟然瞒着自己，将陆小凉送去了天机迷城，白白的坏了他许多计划，比如要挟绛曲…… 李落凡见他一脸悔恨，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五师兄放心好了，这天底下敢动云宫的人，还真不多，即便有也不该是对两个小辈。” 李大可叹了一声，说道：“就怕不是人啊……” 怎么说，他是见过飺妖的人。 李落凡摆摆手，不想再说此事，于是正色起来，说道：“今日来，我有一事想问。” “掌门请讲。” 李落凡笑了笑，眼眸里暗藏一道精光，开口说道：“听说栖凤楼卖了一颗神仙果？” 李落凡读心时，便读出了这一消息，不过他的读心有一处弊端，只读出对方此时心中所想之事。 当日李落凡读到了神仙果，可却没有读出更详细的东西，又生怕自己追问会惹来李大可的怀疑，便时隔些日子再来问。 “是！” 凡人篇 第八十五章 归来 李落凡暗暗点头，看来当真有神仙果出世。 李落凡笑了笑，又说道：“五师兄，这神仙果若是被我云宫的弟子服下，那定然又多了一位天骄，着实是可惜啊，竟然被那天机迷城得了去。” “是……嗯？掌门怎知是被天机迷城得去的？”李大可木讷，反应稍慢，此时才想通其中的关键。 李落凡摸了摸鼻子，笑道：“此等大事谁人不知，各门派之间早就传开了。” 李大可心说也是，无奈一笑，说道：“那也没法子，那可是整整的二十亿啊！” 李落凡心中暗骂，二十亿而已，笨蛋，我有啊！ 可他俩却谁都不知，即便李落凡真的拿出二十亿来，那神仙果最终也会落到花笙的手里，毕竟母女俩玩的是空手套白狼，哄抬到多少价都可以，无非是为了要名声罢了。 “算了，算了，不说了，若是以后五师兄再遇到神仙果，大可随意花销，云宫自然一概承担。” 李大可颇为感动，心说掌门总算是认可自己了。 李落凡眸子一亮，既然铺垫了差不多，那可以说正事了。 李落凡笑道：“五师兄，我想要镇魔诛邪！” 话音落下，李大可心头咯噔一声，不过面上却没表露，而是直接拱手说道：“掌门，什么镇魔诛邪剑？” 相传，初代宫主李相生，机缘巧合下得遇神女，其所赠神剑与神功，神剑名曰镇魔诛邪，神功名为《烟云诀》，后李相生将《烟云诀》一分为二，分为《云上九霄神雷剑诀》与《烟云十三心法》。 仗着神功，李相生开创出了云上神宫，以传至今成了正教执牛耳。而那镇魔诛邪剑，却在千百年中从未露过面，也只是传说而已。 李相生将镇魔诛邪剑交给了徒弟姚心子，姚心子乃是云宫器宗之祖，便将镇魔诛邪剑藏匿起，并宣传要以天地之灵进行淬养，而这一养便是直到如今。 李落凡眼珠一转，说道：“五师兄，当年镇魔诛邪剑被姚祖养了起来，所养之处，只传给历代器宗宗主，并定下了规矩，只有当天地遇到危机之时，才能使用那把神剑，我说的可对？” 李大可老脸一红，其实他刚说完便后悔了，自己卖关子作甚，这种事情，宫主岂会不知？ 其实李落凡真想读心读出来，只不过一来只能读出当时的心中所想，想读过去所想那是不可能的，其二，李大可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去想，心中从来没有出来过“镇魔诛邪”这四个字。 李落凡不由得恼恨，这李大可也忒的木讷了。 其实还真的冤枉了李大可，李大可知晓镇魔诛邪的事，但却真的不知其所在。 上代器宗宗主祁仲突然暴毙，临死前也没告知他那镇魔诛邪剑的所在，他又哪里会知道呢。 不过李大可却不敢将这事告诉李落凡，毕竟，遗失了开派祖师的神剑，那是何等的大罪啊！ 故而李大可每一次都装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来，叫人猜不透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回禀掌门，祖师爷交待过，此剑不能平白出世，否则会引来天大的灾难。” 李落凡笑道：“我明白，不过嘛，云台仙斗不久便要开了，你是知道的，怀瑾那老家伙约定好了要与我比剑，若不比，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我云宫无胆。若比，他的落仙剑之威天下难敌，我若败了，也难免有损咱们云宫的名头。” 李大可打了个哈哈，笑道：“怀瑾的本事怎是宫主能比的，掌门大可放心，他定然不是您的对手。” “是是是，我也知道。”李落凡心说，你也不傻啊？ 李落凡又道：“可我堂堂的云宫掌门，却还没有一把自己的剑，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李大可身子一震，赶忙双拳紧抱，他面露郑重之色，说道：“掌门放心，我最近正在炼一把剑，这剑穷尽了大可毕生之力，相信定然不是凡品，等剑炼好了，便交给掌门。” “那太好了，可是，时间他不等人啊，况且怀瑾的落仙剑乃是当世十大神剑之一，镇魔诛邪不出，怕是难与之争锋啊。” 李大可故意岔开话题，摆摆手笑道：“掌门看来是不相信我的实力，那落仙剑虽是宝剑，可却并非神剑，我自栖凤楼中买下了一只仙人断掌，若我那剑融入了仙气，必然比那落仙剑只高不低！” “可是……”李落凡还欲再说，此时一名小童子快步而来。 小童子紧张的朝李落凡施了一礼，又对李大可说道：“五师伯，小凉师兄说了，他买的东西太多了，叫您前去帮忙拿进来呢。” “乱花钱，买什么……你说谁？谁回来了？”李大可倏然一惊，双手死死的扣住了小童子的肩头，难以置信的问道。 那一旁的李落凡也是跟着一惊，也同样问了一遍。 小童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结结巴巴道：“陆……陆小……凉啊！” 李大可身子微微一晃，狠狠的一跺脚，便将小童子拨到一边，他却大步的跑了过去。 云上神宫的宫门前，一人来高的盒子包袱，将陆小凉挡了个结结实实，也不知他是如何拿到这的。 只见陆小凉正蹲在台阶之上，大口大口的啃着一牙西瓜。 李大可一见那背影，不用问都知道是谁，再一见他正没心没肺的吃着西瓜，他愤愤的冲了上去，指着陆小凉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小凉一见李大可来了，顿时激动道：“师父，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先吃片西瓜来，咱们慢慢看。” 陆小凉挑了牙西瓜送了过去，李大可怒的一把将西瓜打落，可惜那赛血的红肉，白白的便宜了地上的蚁虫。 “我……”陆小凉愣了愣，他不知为何李大可会这般生气，莫非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该呀，自己才说了一句啊。 李大可气的手直抖，他猛然朝陆小凉的头上打去，连打了三个巴掌，陆小凉却是躲也不躲。 “为师平日里怎么和你说的？叫你用功，叫你用功，你偏偏不听，非要仗着自己看过几本杂书，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现在好了，输了吧？” “呃……”陆小凉顿了顿，揉揉脑袋笑道：“再努力呗。” 李大可一口老痰吐在地上，吼道：“晚啦！为师还指望你什么器炼天道，还守什么回天炉，你先回回炉吧！” 陆小凉笑道：“徒儿回炉岂不是化了？” 见他嬉皮笑脸的，李大可更是被气的血气上涌，他一把脱下了脚上的鞋，举手便要打下去。 陆小凉上蹿下跳的躲着，边躲边笑道：“掌门看着呐！” 李大可瞥了一眼，见李落凡站在门口，这才勉强压下了怒火，总不好叫别人看了笑话吧。 “跟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李大可狠狠的剜了一眼陆小凉，心中似乎想好了十八种刑罚。 陆小凉不傻，师父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哪能在这个时候撞上去。 陆小凉摆摆手，笑道：“这些东西还有八宝和奶奶的，我还得去送一趟呢，师父，明天我再来啊！” 李大可的心头仿佛被人刺了一刀，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许久也未吐出来。 只见他眼眶一红，看来被气的着实是不轻，而一个人如果被气到了极致，定然会陷入沉默的。 李大可一手拿着鞋，一手撩起袍子，一步一步的朝宫门走去，看也不看一眼陆小凉。 陆小凉却喊道：“师父，我给您买了上好的状元红……黑牛肉干……” 无论陆小凉怎么喊，李大可就是一步一步的走着，头也不回，看也不看，想也不想。 “五师兄……” 李大可朝李落凡摆了摆手，或许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想听。 李落凡微微的摇了摇头，对陆小凉摆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来，但他的内心中，其实却是很高兴的。 李落凡望着李大可失落的背影，心说这镇魔诛邪剑的事，看来又要往后拖了。 “唉！早知道，当年就留他一命了……”李落凡淡淡的自言自语道，说完，转身也进了云宫之中。 陆小凉望着李大可的背影，笑，不笑，撅嘴，三种表情由强到弱，他其实心里也明白，李大可能下定决心不要自己这个徒弟，究竟有多么的艰难，下一次，或许他真的舍不得了。 没过多久，八宝憨憨傻傻的自山下上来，一见陆小凉坐在台阶上，便挥手喊道：“凉！凉！” 陆小凉也朝他挥了挥手，笑道：“来，吃瓜！” 比八宝先一步上来的，是一只黑白色的肥猫，那肥猫肥归肥，可脚步却十分的灵活，只见它五六步便跃过了几十层的台阶，直扑进了陆小凉的怀中。 “猫不肥！猫不肥！我好想你呀！”猫不肥吐着淡粉的小舌头，在他的脸上舔来舔去，这是晚桃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待遇，为此，晚桃还特意的训练过它，可猫不肥似乎只愿意对陆小凉这样。 陆小凉抱着猫不肥，看了一眼八宝，笑道：“当然，我也想……” 陆小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猫不肥的肉掌捂住了嘴，似乎是不希望他说想八宝，只许想自己。 八宝憨憨道：“八宝，想凉，吃瓜。” 八宝随意的应付了一句，便拣起西瓜啃了起来。 傻吗？好像还真不傻…… 凡人篇 第八十六章 往事小谈 琅嬛阁外，小道缠山，身强力壮的八宝扛着大包小包，猫不肥嘴里也叼着鱼干，唯独陆小凉，两手空空的在偷懒。 “奶奶！我回来啦！”一走进院子，陆小凉便高声的大喊起来，吵的这临近黄昏的日头脸蛋红了许多。 晚桃依着窗子正朝外望着山景，此时见到陆小凉，脸上先是一阵欢喜，后又阴沉下来，只听她喊道：“叫什么叫，叫丧呐！” 陆小凉也不在意，反而更大声的喊道：“奶奶，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 “嘁！等着！”晚桃说完，身子闪进屋内，这才偷偷的笑了起来。 今日的晚桃如同昨日的晚桃，散乱的头发，嘴角未擦掉的朱红，脸蛋上青一块红一块的胭脂，比那《降妖捉鬼十三篇》上的鬼还吓人。 可陆小凉却早已习惯了她的样子，晚桃就是这般的不拘小节。 晚桃拖拉着一对绣鞋，看着堆积如小山的礼物，不禁期待道：“都是给我的？” “有八宝，的。”八宝赶忙扑向了礼物，生怕都被晚桃夺了去，连那猫不肥也学着他的模样，嘴上叼着鱼干，两只肉爪随意的捂住了一个盒子。 晚桃狠狠的瞪了一眼一人一猫，下巴一动，问道：“都买什么了？” 陆小凉来了精神，一盒一盒的挑选着，如数家珍道：“胭脂，水粉……” 一连数出了大半，这“小山”才被抹平，陆小凉将这些礼物朝晚桃面前一送，遂即盘起腿来，笑道：“奶奶，想你呀。” 晚桃一转身，别过头去，低声斥道：“想什么想，你还知道回来呀？听说你要改投天机迷城了，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呀，小王八蛋！” 陆小凉嘿嘿一笑，说道：“那里哪有这里好呀。” “就会说这些戳人心的话！”晚桃提着袖子轻轻擦了擦眼，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干的。 八宝翻找着礼物，一边找一边道：“凉，饿了。” “我刚回来，你就不能叫我歇歇？”陆小凉哀怨的瞥了他一眼，心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一回来便叫自己做饭，忒的没有良心了。 “喵呜！”猫不肥却是一个转身扑向了陆小凉，两只爪子不停的推着他，好似再说，你快做吧，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 陆小凉摸了摸猫不肥的头，笑道：“好好好，我去做饭，正好还买了黑牛肉干，可谓是下酒的利器，咱们晚上喝点吧！” “喝点……”二人一猫同时叫道。 夜深，小院。 月影映在了酒杯中，想一口吞掉，却只吞掉了寂寞。 陆小凉一口酒下肚，脑海里想起了君少卿、梅非心、花笙，就连王七他都想到了，也不知谭飞知道了会怎么想。 晚桃放下酒杯，夹了一口黑牛肉干入口，这黑牛肉干被陆小凉以花雕酒蒸过后，干中有嫩，嫩里透香，香味四溢，叫人回味无穷。 晚桃一皱眉，不满道：“那南家当真这么狂？” “可不，狂的没边了。”陆小凉将这话说一半留一半，他可没敢说花笙比南家还狂。 “哼哼，那南家不过是昔日黄花，只能在一个镇子里当土霸王，若叫我见了，非要好好的收拾一顿不可！”晚桃这位云宫掌门都要敬畏七分的人，一听说陆小凉受了南家的气，登时便怒不可遏。 陆小凉摆摆手，笑道：“那南家怎么说也是底蕴尚存，只是听说南家家主生了病，现在由一位女人掌家，想必底下人是不服气吧，才会管不住人的。” 晚桃微微一顿，摇摇头道：“你错了，那南家的掌家女人我还真认识，并非是你说的这般无能，相反，若说天下女人中，她至少能够排的进前十位。” “哦？”陆小凉微微一惊，心说看来自己还是看的浅了，这南家女人竟然这般厉害？ 南家家主原本是南天林，凭借自家绝学，一身修为早早的便到了玄境，与晚桃和李落凡算是同辈之人。 膝下生有三子一女，只因其生了一种不知名的病，便破天荒的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女儿南庭，自己则退了下来颐养天年。 南庭并非修仙中人，倒不是说她未修炼过什么功法，而是她将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南家上，而疏于了自己的修炼，以至于几十年下来，也不过才上境大成。 可越是这样越叫人觉得可惜，一心多用也能达到上境大成，若是她专心修炼，那境界岂可仅限如此。 陆小凉心中暗暗一惊，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自己，能够一心多用还修炼到上境的，果然是人外有人。 “奶奶，那南庭确实厉害，可也没那么厉害吧？”陆小凉说完，正想夹块肉，却发现八宝一把夺过了盘子，抱在怀中大口大口的朝嘴里塞。 晚桃朝着八宝的头上扇了一巴掌，立马将盘子夺了回来，这才说道：“南庭的厉害不是因为她的境界，上境算什么，南潮观音里的那帮老娘们儿，玄境都好几个了，我，林见鹿，也都是玄境。” 这说话的风格果然很晚桃。 不过晚桃说的也是实话，南庭的厉害之处，确实不在于她的境界。 南天林退位没几年，天王世家的其他东北西三家，便想要联合吞并掉南家，首先一步便是南家之下的产业。 而南庭非但没叫他们得逞，反而联合了栖凤楼，又借栖凤楼与天机迷城建立关系，三方合一，不仅没叫南家衰败，反而超越了南天林所在之时的辉煌。 在其后，南庭将子侄辈送入各大门派中修行，并不在意什么家传功法之说。短短的十来年，便培养出了三名上境的子侄辈，在各大门派中，也算得上是天骄。 自此，那南家又重新位列天王世家之列，而且以其态势来看，大有位列前茅之相！ “各门派中也有南家弟子？” 晚桃点点头，回忆着她偷看过李落凡的一些书信，说道：“飞鸿剑派的南卓，南潮观音的南珈，还有我云宫的南屿，若是算上入了万妖宗做宗主的南宫无南，呵呵，南家可谓是正邪两派通吃，你说厉不厉害？” 陆小凉竖起大拇指，赞道：“确实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晚桃顿了顿，饮了杯酒，红了红脸，不禁露出神秘一笑，说道：“天王世家之所以是天王世家，那是因为有四大神器的缘故，而那南庭，竟然能够驱使神器，得到神器认主，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即便南家有人不服，可在神器面前，不服也得服了。” “四大神器……”陆小凉博览群书，自然知晓说的是什么。 陆小凉见她喝的兴起，已经好久没有骂自己了，便壮着胆子问道：“奶奶，我想问个事。” “说！这黑牛肉干当真味道不错！” “桃，留点。”八宝着实是抢不上，急得直拍桌子。 陆小凉微微一顿，看向晚桃，问道：“奶奶，你可听过花不胜这个名字？” 晚桃的筷子微微一顿，不禁瞥向陆小凉，问道：“你提这人作甚？” 陆小凉笑道：“花不胜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姑姑，在山下时，姑姑很照顾我。” 晚桃砸吧砸吧嘴，学着汉子的模样，以筷子剔了剔牙，说道：“我倒是忘了，九……绛曲这王八蛋的表亲，正是栖凤楼的楼主，呵呵，这世界莫非是个圆的不成，转来转去转了一圈。” 晚桃为自己倒了杯状元红，听闻这酒十八年一开坛，正巧这事便出在十个十八年之前。 那时的李落凡和晚桃，还只是门中的长老，因云台仙斗广邀天下豪杰莅临，也因上代宫主天云道人与天机迷城有旧，故而隐门天机迷城也来了。 天机迷城来的人，正是当时的城主与两个弟子，一个是如今的城主紫微，一个就是其钟爱的小弟子天市。 天市虽年幼，可一身机关数术的本事却是不小，年纪轻轻便精通心、力、器、神四大宗门，风头一时无两，更是被认定为下一代城主的人选。 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又加之年轻，难免会有些傲气。可想而知，依照晚桃的脾气，遇见了一个傲气的人，那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于是晚桃便伙同了几个同辈弟子，将那天市以麻袋套头偷袭，一通拳打脚踢之后便溜之大吉。 原本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可偏偏晚桃是个女人，是女人很难不施粉黛。 天市鼻青脸肿的找到师父，告诉他，揍他的是个身上有花香的人。 此话一出，一旁的天云道人登时脸无血色，不用问也知道，整个云宫里的人身上都是云香味，唯独那李晚桃，不喜云香只爱胭脂。 天云道人先是找了晚桃，晚桃无奈只好全盘托出事情原委，得知此事后，天云道人火冒三丈，说着便要将晚桃交出来，任由天机迷城发落。 那晚桃一辈的弟子们，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尤其是一个叫温玉初的小胖子，更是要将晚桃劫回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天云道人早已带着晚桃去找了天机迷城。 还记得，那一天的晚桃没有穿道袍，而是一袭粉衣。 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一抹涂的又深又浅的胭脂，虽说像极了一个傻丫头，可也没有这般美的傻丫头。 天市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愣在原地许久，犹如冰化，犹如石化。 “师父，徒儿记错了，徒儿不是被人揍的，徒儿是自己摔的……” 凡人篇 第八十七章 再谋大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天市的弟子就是我那姑姑，可对？” 晚桃点点头，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拨开了与他争肉吃的八宝，拾起一片黑牛肉，送入口中轻轻咀嚼起来。 “是啊，还不就是那个小姑娘，她呀，凶的很，像是要吃了我一样。”晚桃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说着。 陆小凉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奶奶与我那姑姑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本来也是。”晚桃顿了顿，丝毫不顾及形象，狠狠的打了个大饱嗝，说道：“是她恨我罢了，也不知我怎么得罪她了，那叫什么天市的，呆的像个老头子，我哪里又看的上。” 晚桃长长的舒了口气，跟着将头别到一边，注视着一道穿过屋顶漏洞的月光。 陆小凉摇了摇头，苦笑道：“唉！奶奶或许永远也不会懂得。” “或许吧。”晚桃拍了拍肚子，提起两只绣鞋，光着脚丫朝琅嬛阁中走去。 今晚的月光，为她洒下了一条小路，沿着小路，一对粉嫩的小脚丫，啪嗒啪嗒的踩在上面。 晚桃喝的有些微醺，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稀奇，毕竟，她是晚桃。 陆小凉与八宝对视一眼，此时还是别开口的好，她怪自她怪去。 长夜漫漫，陆小凉与八宝轻轻的一碰杯，饮尽了杯中的虚无。 “今晚的月光，很美。”说话的是个美男子，他坐在窗子上，也喝尽了杯中的酒。 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虽然也很美，可惜两只眼睛却空无一物，好似一个死人，缺少了灵气与人气。 “囡囡……囡囡……” “绛曲，你这徒弟整天除了囡囡囡囡的，可还会说些别的？烦都烦死了。”林九阳擦着刀，这把刀很是有名，乃是天外神铁所炼，名曰“星河”。 绛曲笑了笑，看向一位正在喝茶的老僧，他道：“大师兄，有的人打不过女人，还说女人的坏话，这是何道理？” 依难仰头一笑，笑的林九阳登时老脸一红，不禁怒道：“我……我哪里……哪里打不过了？她……她都不知道疼，还怪我喽？” 自阿九被绛曲收为徒弟后，得以绛曲传授佛门心法，一来是克制阿九体内的阴气，以免成了真的鬼，二来阿九天分极高，培养一下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战力。 可这阿九也不知是天赋的原因，还是她这鬼尸之躯的原因，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短短的月余，便已经快要摸入上境的门槛了。 那林九阳曾与她过过招，虽说林九阳修为境界上将其压制，可是后者铜皮铁骨，自己无论怎么出招，就是半点也伤不到她，故而每每比试下来，二人都以平手收场。 不过这个平手却是饶有深意，毕竟那林九阳若真出杀招，阿九还是难以匹敌的。 “说正事吧。”绛曲收回了笑容，他自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来，轻轻的打开，看得到扇面上是一位美人。 “正事？这五年下来，我们还有什么正事？” 绛曲轻轻的扇着，说道：“万妖宗近乎全灭，莲花宗也不过只逃出了数十人，全仗着九阳你九天魔宗的人，还远远不是正派的对手。” 二人听着点了点头，绛曲继续说道：“当年十万对十万，咱们还处在下风，如今十万对几百，那便是送死一样。何况，到了玄境以上级别的争斗，比人数简直可笑。” “你的心还没死？”林九阳摇摇头，对于这位曾经的邪派第一仙门宗主来说，如今只剩下了落寞。 林九阳擦好了星河刀，似乎还抱有一丝侥幸，便抬头正色道：“不错，我方的高手太少了，咱们三个人六只拳，总不能一手打一个吧？” 绛曲打趣道：“要是能一手打一个，咱们岂不是到了虚境？” “哈哈哈……”三个人一通自嘲，跟着笑声戛然而止，林九阳目光闪烁，死死的盯着绛曲，问道：“说吧，你想怎么做？” 林九阳知道，绛曲既然能够风轻云淡的说着，那便是还有一丝的希望。 毕竟，到现在为止，他还从未见过绛曲有紧张过。 绛曲顿了顿，轻摇折扇笑道：“我之前说过的，但被你们否掉了。” “云宫？琅嬛阁？”林九阳嗤笑一声，摆摆手说道：“我还当你生了什么好主意，若只是这个，那还是算了吧。咱们这几个人，怕是都没杀到云宫的宫门，就会被李落凡等人斩杀个干净的。” 依难笑道：“阿弥陀佛，确实不太妥，南宫无南便交待在那里，悄无声息的交待了。” 绛曲摇摇折扇，说道：“小南想用调虎离山，结果只调走了猴子，真正的老虎却没有被调走，所以才身亡的，我们不能学他。” “那你的意思是？” 绛曲说道：“调虎离山没有错，可是老虎吃肉，他用萝卜去调，那自然调不走，所以这一次，我们要给老虎肉吃。” 林九阳越听越觉得飘渺，不禁咧嘴一笑，说道：“五年前，你说要复活邪神，结果我们折腾了五年，五年后，你又说要给老虎吃肉，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阿弥陀佛，邪神大人……邪神大人的三魂七魄遗失，不找全确实难以复活，好在邪神大人的身躯还在，起码也算有希望。”依难看了一眼绛曲，似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的悲鸣意。 绛曲脚下一抬，身子自窗子上跃了下来，他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走了三步，突然一停，他说道：“五年了，从只有我一个人，到现在二百余人，我不觉得我们在折腾。这五年，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复活邪神，可惜都未成功过，不过也好，起码我们证明了之前的法子是错的，那样也证明我们离成功越来越近了，不是吗？” 林九阳与依难互相看了一眼，二人异口同声道：“够乐天，然后呢？” 绛曲一摆手，撇撇嘴道：“我是不会放弃的，你们若不敢，也好，我自己来办，大不了成为第二个南宫无南，也……也算是赎罪了……” 林九阳冷笑一声，说道：“想的倒美，南宫无南算英雄，你算什么，狗熊么？” 依难生怕俩人吵起嘴来，便横插一手在其中，将话题转开说道：“你先听他说完。” 绛曲也不恼他，略微一顿，说道：“计划如期，云台仙斗，我来当诱饵，你们趁机去琅嬛阁救人。” 此话一出，二人连忙大摇其头，林九阳拍了拍桌子，气笑道：“你实在是疯了，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当世的各大仙门都在，你说你要去当诱饵？” 绛曲淡淡的一笑，说道：“不错，正是因为各大仙门都在，所以老虎才会相信，那一定是块好肉，而不是声东击西的萝卜。” “可是……”林九阳的话还没说完，依难却是一抬手，将他拦了下来，然后对绛曲道：“你先说完。” 绛曲点点头，说道：“据我所知，琅嬛阁下镇压着历代邪派高手，甚至还有咱们的师祖辈，少说也有百十位玄境以上的高手，或许还会有太境。你们将其解救之后，便化整为零，以免被正派围剿，只留下联络密讯，便于风声过后重整河山。” “再然后。”依难说道。 “待我们休养生息一阵后，便自立一派于北极，先立足，再发展。” 林九阳不禁冷笑，说道：“当年邪派十三宗，正派都倾力围杀，等我们成了一派，难道会比那时更难对付？” “没错。” “此话何来？” 绛曲又走到窗边，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月色，悠悠道：“这五年里，其实我一直在看，我跳出了正邪双方去看，我看到邪派灭掉之后，各派并无什么变化。云宫还是那个云宫，飞鸿还是那个飞鸿。他们穷力围杀，换来的却是毫无变化，原本所设想的瓜分邪派，却因鞭长莫及而放弃，看看莲花宗便知道了。我相信，若是再选一次，他们一定不会对灭掉邪派感兴趣。所以，等邪派死灰复燃之后，他们也没有灭掉我们的信心和决心，毕竟那是一个拥有上百玄境的邪派，其实力也不亚于邪派十三宗！” “有点道理，可还不够。”这个说法无法打动林九阳。 绛曲也知道，自己的空谈无法换来信任，于是笑了笑，说道：“是不够有胜算？” 林九阳和依难点点头，说来说去，还是觉得这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 其实也对，绛曲所说的这些，无非是他自己的猜想罢了，若李落凡不上钩，若正派又大举来攻，若若若…… 林九阳摆摆手，很认真的说了句玩笑：“不够吸引，光凭你一人，怎能调动所有仙门？呵呵，你想好再说，能打动我们的就这一次，若是不成，我去杀猪，你卖草鞋，依难卖枣子算了。” 绛曲回过头来，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最终，绛曲举手一抬，手中多了一枚金闪闪的果子，在这不大的房间里，照的三人近乎无法睁眼。 直到绛曲将果子收进了海藏宝囊，其他二人这才勉强睁开了眼，同时也瞪得溜圆。 林九阳难以置信道：“神仙果？” 绛曲一笑，说道：“不错，这个可够吸引？” “你……你哪来的？” 绛曲颇为神秘的笑了笑，说道：“那这话可长了，我有个朋友叫太微……” 凡人篇 第八十八章 一个时辰 飞鸿剑派中，掌门怀瑾还在擦拭着他的剑，似乎在整个飞鸿之中，只有他最像剑客。 剑客，剑上一定不能有血，不是因为他的剑有多快，而是要擦的够勤。 怀瑾擦着剑，对下方的一位老者说道：“仔细算算，云台仙斗没几天了。” 老者点点头，笑道：“按照以往，现在便该动身了。” “这次慢点好了，大人物都要最后登场的。”怀瑾说了句玩笑，逗得老者抿嘴直乐。 老者顿了顿，眉头一皱，问道：“掌门，今次要和李落凡比剑？” 怀瑾点点头，说道：“要比，伪仙人这雅号着实是好听，我也想弄来试试。” 二人谈话在夜间，因为飞鸿没有云宫离天那般近，故而月小星稀，有些暗淡。 正是这份暗淡，又或者是别的，难免令老者感到有些恐惧。 老者说：“掌门，这一次的约斗在云宫，是否会对咱们有什么不利？” 怀瑾摇手一笑，说道：“没什么不利的，这一次是我故意的，就是要在云台仙斗上比剑。” 老者长长的嘶了一声，略微缓和后，说道：“掌门，我觉得今次您有些孟浪了，虽说在各大仙门前胜出会很……很好看，可万一……” 怀瑾怪笑道：“我的辰风师兄，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想出风头吧？你也不会真以为今次找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事吧？” 老者名叫辰风，恰巧这名字与飞鸿剑派的大长老名字相同。 辰风，也是二百多年前的风云人物，年少时曾与大墨雪山的易百年有过一场比试。 二人相斗三天三夜而难分胜负，最终以平局收场，并约定次年再战。 只可惜次年之后，飞鸿出了动荡，掌门身亡，群龙无首，无奈由辰风暂代掌门，直到后面怀瑾崛起，一举突破到了玄境大成，这才将掌门之位传给怀瑾。 若仔细算来，辰风还算是“太上皇”，可见其在飞鸿之中的地位。 辰风听他一说，不禁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莫非其中还有隐情？” 怀瑾笑道：“自然，今夜我只找你来，也是此事只能与你说。” 辰风登时身子一正，忙说道：“掌门请讲。” “辰风师兄，少卿回来时，曾禀报过一件事，说云宫得了一只仙人断掌，你可听闻过？” 辰风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我与江湖上的一些朋友有过书信，他们倒是提到过今次的栖凤楼开宝。不过那仙人断掌并无什么用处，倒是天机迷城得了神仙果，这倒是件大事。” 怀瑾仰头狂笑几声，又说道：“鼠目寸光之辈！” 辰风听闻此话，脸上顿时青白不定，怀瑾哪里都好，唯独一个狂字叫人头疼，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朋友，他们鼠目寸光，那自己呢？ “辰风师兄，可还记得我派史志上，曾记载过一个叫周八君的老祖？” “你是说，第七代中的剑堂长老，龙臂神剑周八君？” 怀瑾哼笑道：“不错，正是那位，史志上所记载，周臂饲蛟，得以九式剑刺目，分蛟爪合其身，笑曰，不亏，后伏恶蛟于钱塘。” 辰风点点头，忙道：“确实有这么一段，年少时，师尊还令我等谨记这位屠龙老祖，为了江边百姓勇除恶蛟！” 怀瑾的手边便是一本厚厚的黄书，当然，是旧的发黄。 他将书翻了翻，忽的一停手，笑道：“这史志上只是记载，周八君在此之后，不仅做了剑堂长老，还险些入了成仙榜，其事迹真是数不胜数。” 辰风诧异道：“那又如何？” “如何？”怀瑾将史志朝他一递，冷笑道：“我且问你，周八君屠龙之前，记载可多？” 辰风随意翻了翻，摇摇头道：“确实不多，最大的事，也就是在门内的比试中，夺了第九位。” “然也。”怀瑾冷笑连连，似乎是在嘲笑辰风，实则是对自己的聪慧而得意。 他道：“第九的周八君若是都能险些入成仙榜，那前面几位岂不是该飞升做仙人了？” “掌门的意思是？”辰风毕竟是当过掌门的，他心中瞬时想到了一点，可他却不敢轻易的说出口。 “辰风师兄，你想的没错。”怀瑾似乎有些累了，换了个姿势，依靠着宝座的扶手上，他笑道：“一切的改变，都在他屠龙之后！又或者说，是他将龙爪融合进了自己身上之后！” 怀瑾眸子一亮，又继续说道：“你当我为何要以器宗为重？” 怀瑾自宝座上站了起来，背起双手，顿时睥睨天下之气涌现，只见他冷笑道：“以我派器宗之强大，定然能助我融合那只仙人断掌，如此一来，我便有信心能冲进太境，甚至未来冲上虚境，冲上凌霄！等到那时，我飞鸿剑派稳居当世第一，什么云上神宫，叫他也尝尝天下第二的滋味吧！” 辰风被他说的虎躯一震，赶忙站起身来，抱拳道：“掌门！还请吩咐！” “云台仙斗，琅嬛阁中！” 一个时辰之后的大慈悲寺，月光一半留在了云宫，另一半稍显暗淡的照在佛身上。 掌门不空捻动着佛珠，心绪却有一丝乱。 青年和尚看了一眼乱动的烛火，他笑道：“掌门，心乱了。” 不空缓缓的睁开眼皮，看着面前的青年和尚，他笑道：“是啊，刚刚接到飞鸽传书，神仙果出世了。” 青年和尚听闻“神仙果”三个字后，依然泰然自若，只是笑了笑，说道：“听说了，二十亿，抵上咱们全寺三年赚的了。” 不空笑道：“当和尚穷嘛，如心啊，这神仙果你可想要？” 青年和尚正是那位不满而立的天骄，那位成仙榜第六位的绝世高手，那位十岁挡下了邪神陆魇五成功力的神奇和尚，如心。 如心笑了，笑眯了眼，他道：“掌门，一切皆为命运，若你还执着于此，恐怕很难成佛啊。” 不空翻了翻眼皮，不满道：“我为了谁？” 如心聪慧，脱口答道：“为了大慈悲寺。” 不空点点头，笑道：“不错。” 不空自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捻动佛珠，一边说道：“修佛也好，修道也好，不过都是一场买卖，犹如凡人，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罢了。” 如心轻声道了句“阿弥陀佛”，跟着笑道：“掌门看的通透，这是大智慧。” 不空笑道：“算不上，不过是世人为了脸面而不愿意承认，拿我们佛家来说，无论是为了长生还是极乐，都是一场买卖，若越修佛越痛苦，谁又会甘愿修佛。” “实话。”如心点点头。 不空长长的一叹，说道：“你乃当世的第一天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能得到神仙果而修成仙术，怕是会直接力压李落凡，成为那天下第一人。” “然后呢？”如心问道。 “然后？然后我也不知，只知道应该为了你去争取神仙果，这天底下也只有你配！” 如心摇头一笑，也不说什么，不知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不空顿了顿，突然双手合十，此时他走到了如心的身后，背对着他说道：“如心。” “嗯？” “我一定会拿下李晚桃的人头。” 一个时辰之后的南潮观音，月色已经退去，因为临海，故而她们是第一个见到太阳的人。 美艳女子光着一对脚丫，她跨过了栅栏坐在上面，荡着脚，看着初生的红点。 中年女人站在她的身后，问道：“好看？” 美艳女子答：“好看，看不够。” 中年女人笑道：“它好看还是他好看？” 美艳女子身子一僵，稍纵答道：“他好看。” 中年女人能够分辨的出她说的是哪个“他”，因为语气中，有一半是暖一半是凉。 中年女人说道：“云台仙斗，你去吗？” “还是不去了吧，篱落才回来不久，还要看着她的功课，听她说，同辈弟子里出了好多厉害的人物。” 中年女人轻轻的一叹，这一叹，满是情，这与她的名字截然相反，绝情。 绝情说：“如今，女子修炼的越来越少，我派虽说尚能列入五门，可后面追的也紧。” “是啊，男子修行为了名利，女子嘛，多半是活不下去了。” “绝心。” “嗯？” 绝情嘴角动了动，说道：“与云宫联姻，对于我南潮观音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何况那位是当今的天下第一，他又倾慕于你，你又何必呢……” 绝心是美艳女子的名字，名字倒没起错，也确实很有决心。 这不知是她听了多少遍的话，惹的她微微一笑，说道：“掌门师姐，你又来了。” “唉！”绝情自己也知道说了无数遍，可她还是要再说一次。 绝情跃到她的对面，遮挡住了那一点一点变大的太阳，说道：“不管怎样，嫁不嫁是你的事，做师姐的只有支持没有别的，但云台仙斗你要去，不能撕破脸面。” 绝心甜甜的一笑，狠狠的抱住了绝情的腰，两个人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她问道：“然后呢？” 绝情摸了摸师妹的头，她叫绝情，可她最多情。 此地是南潮观音的听涛观音阁，还记得二人小的时候，经常会偷偷跑到这里，一玩便是一天。有一次师父发现了二人偷懒躲在此处，便来搜寻她俩，哪知吓的绝心脚下一滑，险些掉落到崖下。 幸亏师姐绝情将她拉住，这才没酿成大祸。自此以后，绝心都记下了这份恩情。 “然后？师姐也不知道了，人们常说女人难，可谁知，做天下第一女人会更难呢……” 凡人篇 第八十九章 云台仙斗我来了 秋老虎袭来，燥热的叫人难以忍受，泡在湖里的陆小凉，看着在水中嬉戏的八宝，嘴角弯弯露出一抹微笑。 猫不肥学会了游泳，可惜还不能捉到鱼，那鱼儿不仅不怕它，反而在它的身边游来游去，将那肥猫气的张牙舞爪，一不小心却沉了下去。 回到云宫后的几天，陆小凉将自己关在了琅嬛阁，一是静下心来修炼，二是十分享受这种无忧无虑的安详。 陆小凉将一片大叶子遮在脸上，轻轻的闭上眼，回想过往，从浪迹江湖到现在，似乎就像梦一场。 什么正邪大战，什么天下第一，什么上玄太虚，统统都不去想，谁爱想谁想。 自己只是个小人物，与自己无关可真好。 九层上的晚桃，看着二人一猫玩的如此开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有人吗？”一名云宫的弟子，轻轻的推开了琅嬛阁的门。 晚桃微微一怔，不禁没好气道：“吵什么吵！” 那弟子抬头一看，知道那是云宫真正的“老大”，顿时吓的一个激灵，忙道：“见过晚桃师叔。” “什么事？” 那弟子仰着头说道：“云台仙斗正在抽签，来寻陆小凉过去的。” “他？”晚桃挥挥手，说道：“他去了不是找死嘛，算了。” “可……可这是宫主吩咐的呀……” 晚桃懒得与他废话，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居高临下的威仪，顿时将这小弟子压的透不过气。 便在这时，陆小凉光着膀子走进了院子里。 晚桃先是一怔，后又问道：“怎么这么快？” 陆小凉“噗哧”一笑，说道：“还说呢，八宝的裤子被冲走了，他叫我来拿一条给他。” 晚桃点了点头，又重新打量起陆小凉来，因为她在他的背上，看到一个红色的纹身，又或者说是封印。 只可惜晚桃不通此道，故而怎么看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你是陆小凉吗？”那弟子瞧见了陆小凉，便怯生生的问着。 陆小凉点点头，答道：“这位师兄，在下陆小凉。” 不等那弟子开口，楼上的晚桃先说道：“他来找你去什么云台仙斗抽签，你，肯定不会去吧？” 陆小凉早已想好了，直接答道：“不去，我谁也打不过，去了做什么。” “就是，你听到了吧，快点滚吧，兔崽子！”晚桃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心说自己这位哥哥也是，怎的叫陆小凉去什么比试，他几斤几两谁还不知道？ 那弟子咽了咽唾沫，心跳的飞快，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暗道一声真惨，难得掌门交给自己一项任务，竟然给办砸了。 眼看着弟子的眼眶红了起来，陆小凉不禁问道：“你咋了？” 那弟子抹了抹眼泪，他一来是没办好差事，二来也是被晚桃骂的…… 陆小凉略微一想，便抬头望向晚桃，蹙眉道：“奶奶，你又骂人了吧？” “他娘的，老娘何时骂过人了？”晚桃一听怒道。 “……” 那弟子的眼眶更红了，委屈的眼泪便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陆小凉见状十分不忍，便说道：“师兄，回去吧，那云台仙斗真的和我无关。” “唉！”那弟子重重的一叹，正要转身离开时，却听身后传来了一句：“有关！” 晚桃望了过去，见李大可气喘吁吁的朝院子小跑而来，不禁笑道：“木头，你可是稀客呀。” 李大可不理会他，径直的绕过那弟子，狠狠的抱住了陆小凉。 李大可抱了很久，将陆小凉抱的直发懵，在他还没明白过来时，李大可又对着他的脸，使劲的亲了几口。 “你回去吧，一会儿我们就去！”李大可对那弟子说道。 那弟子见有转机，生怕陆小凉反悔，于是狠狠的点了点头，拔腿便朝山下跑去。 “喂！喂！”陆小凉叫嚷几声，见那弟子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无奈只好苦笑一声。 楼上的晚桃一听，登时气的直跺脚，一指李大可怒道：“你等着，老娘这就下去！” 李大可不理会别人，两只大眼眨出了泪花，对陆小凉说道：“宝贝徒弟，花楼主来了信，为师这才知道来龙去脉，当真是委屈你了，我的好徒儿啊！” 说完，李大可又抱住了陆小凉。 陆小凉拍了拍李大可的背，笑的很甜，他说道：“还不是舍不得师父。” 李大可点点头，长长的舒了口气，对陆小凉说道：“徒弟啊，这回云台仙斗你一定要去！” 陆小凉小道：“别闹，师父，徒弟能打过谁啊，你瞧暖笙师姐和齐浣师兄，这二人便占去了两名，何况还有别的师兄弟。对了，他们俩人回来了吗？” “爱回来不回来。”李大可说着没良心的话，又顿了顿，说道：“徒弟啊，你可知道，这一次云台仙斗的奖励是什么？”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有奖励。”陆小凉说的是实话，他还真的不太关注这些，只知道云台仙斗中的剑法丹灵四门中，也就灵仙斗自己可以上，可整个云宫的器宗弟子就他一个，和谁比呀？ 李大可目放精光，说道：“天金镜！” “天金镜？”陆小凉略微一想，说道：“这东西不是在飞鸿吗？” 李大可笑道：“这你可有所不知了，上一次云台仙斗时，飞鸿的怀瑾与掌门比剑，结果输了一招，于是便答应在下一次的云台仙斗上，献出一方至宝为奖励，便是这天金镜！” 陆小凉点点头，心说，什么镜也到不了自己的手中。绛曲交待过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即便能赢来，自己也绝对不敢赢的。 想到这，陆小凉心中一寒，因为当时绛曲还告诉过他一句话，如果自己太出色，便会招惹来他人的迫害，至于那人是谁，绛曲并没有说。 但陆小凉在云宫的这五年里，大致猜到了是谁。 肯定是一个不愿意自己强大的人，那还能有谁…… “徒弟，你是知道的，为师正在炼制生死金轮，而这世间第一精金便是天火神金，号称是由天火淬炼的，乃世间至纯！” “我知道，不过这天火神金已经快一千年没听说过了，世上哪里还有啊？我明白了！师父是想融了那天金镜！不错，不错，天金镜正是天火神金所炼的！” 李大可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陆小凉却是一泄气，苦笑道：“可是师父，徒弟打不过别人啊！” 李大可面露坏笑道：“徒弟，你师父自有办法，只要你能进入前十就好了，这天金镜想来除了咱们以外，别人是不会看上的，纵使他们挑剩的，也只会剩下天金镜！” 陆小凉沉思了片刻，心中盘算起来李大可的话，其实陆小凉自己不为别的，单单是为了生死金轮，也应该去云台仙斗一比。 因为对于他来说，有一个总喊自己哥哥的人，正等待着自己去复活呢。 大概在两三年前，祁仲曾有一天找到了陆小凉，与他说，自己感觉到了鬼王的召唤。 因为自己想要见到哥哥的心愿已了，身为鬼身，便不能再存在于世间。 自那一天之后，陆小凉便再也没有见过祁仲，也再没听过一声“哥”。 陆小凉点点头，便当是为了祁仲，自己也要在云台仙斗上进入前十！ “好！咱们这就去抽签，师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晚桃化好了妆容时，日头已然渐落，院子里空无一人，肥猫也上了岸，只剩一个露着半截身子泡在水里的大汉，正痴痴傻傻的望着月亮高于太阳。 “凉，凉，水凉……” 抽签的人不少，少说有上百人之多，但抽签的人也不多，之前都是数以千计的。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这一届的云台仙斗，或许是千百年以来最困难的一届。 五年以来，云上神宫出了一批绝世天骄，齐浣，林暖笙，温禾禾，青青，白君…… 这些名字的背后，不仅是同辈天骄那么简单，还有几位阁主的影子在。 温禾禾是灵济阁温玉初的女儿，青青是雷渊阁青渊的儿子，那白君听说更是被听风苍雷两位阁主收为了徒弟，一人便是剑法双修。 如此想来，至少这些人都会名列前十之中，再算上那些早早成名的同辈，故而这一届参加的人并不多。 “呦呵！这不是灵仙斗的头名，陆小凉师弟嘛！” 陆小凉一回头，见是一个麻子道士，顿时面色一黯。 此人名叫张冲，打小便在白君身边鞍前马后，平日里总是对陆小凉冷嘲热讽的，很是令人讨厌。 陆小凉撇撇嘴，说道：“你这脸上的麻子怎的越来越多，你最后不会成一个黑人吧？” 张冲顿时一怒，但却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转而反讥道：“那也比你成一个死人要好吧？” 陆小凉懒得与他斗嘴，随口一啐，转身继续排起了队。 那张冲却不依不饶，他强行插在陆小凉的身后，不断的挑衅道：“听说你也开始修行了，真是恭喜恭喜呀，以你这器宗第一天骄的身份来说，该到了玄境吧？” 陆小凉不去答他，那张冲却更是嚣张起来，冷声说道：“真希望你我分到一块去，我也好向师弟讨教讨教。” 这话里话外，五分是讽刺五分是威胁，听的人很是不舒服，好在陆小凉兼修佛法，养气的功夫着实不赖。 可他的养气好，别人的养气却差，忽的一只大手飞来，张冲只觉得背后一紧，还不等反应过来，双脚已然离开了地面，竟然被人抛飞了出去。 陆小凉一回头，不禁笑道：“你出关了也不找我，晾的肉干都被猫不肥吃了！” 凡人篇 第九十章 抽了个球 那人要比陆小凉还高出一头，样貌干净，好似一块璞玉，独有的气质令人感到温暖，丝毫没有膏粱子弟的俗气。 青青笑道：“那我可要收拾猫不肥去。” 来人正是雷渊阁阁主青渊的独子，因其父与其叔姓青，所以他的名字叫青青。 在外人看来，这个名字有些像女子，可青青却很是喜欢。 “我一出关，便去寻你，结果别说你了，连大可师叔也没寻到，听说你下山了，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 陆小凉与他十分相熟，平日里没少混在一起，陆小凉喜欢他的平易近人，青青也喜欢他的纯真质朴。 陆小凉笑道：“好玩的可多了，我还买了件好东西送你呢。” “哦？什么东西？”青青眼眸一亮，看来少年心性还未全褪。 “知道你喜欢吃喝，买了一坛上好的状元红。”陆小凉心说，这状元红每个人都有，好吧，确实是将你给忘了…… 青青感激的一笑，说道：“是嘛，那可多谢了，要是能再配上你晒的肉干，那便好了。” “必须的！” 二人说着话，此时已然排到了陆小凉，在陆小凉的面前，那是一方大大的瓷罐。 在瓷罐的边上，有一堆白色的小球，上面有写“玄一”“朱七”等字样。 此时，一位年长的道士眼皮都不抬一下，问道：“姓名。” “陆小凉。” 道士一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微微一笑，伸手摸进了瓷罐里。 道士缩回手，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球，陆小凉看了一眼别人的白色小球，又看向他手中的红球，不禁愣道：“咋回事？颜色不对啊！” 那道士大喜道：“恭喜小凉师弟！贺喜小凉师弟！小凉师弟的运气当真是没的说。” “咋说？” 道士笑道：“看来小凉师弟定然是没去看公告，本次的云台仙斗，我派参加的人员不足，于是掌门与各大门派商议，不如再由各家的弟子也补进去一些。” “然后？” “正派其余十五家各出一名弟子，一共出了十五位，若是这样比的话，注定会有一人轮空，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事，于是我派将会有一位弟子补进去。” 陆小凉看看他手里的红球，疑惑道：“不会是我吧？” 道士笑道：“正是小凉师弟你呀！这可是为我云宫争光的好机会，等小凉师弟横扫各大派，扬我云宫威风，必然受掌门及诸位阁主的赏识，哎呀呀，先……恭喜小凉师弟了。” 道士说完，低下头来邪魅的一笑，陆小凉此时也想了起来，这道士不正是张冲的师兄嘛…… “你再逗我吧？” 陆小凉黑着脸，他甚至有些怀疑，莫不是这道士做的手脚？与各派弟子比较，先不论别的，单说人家选的也都是自家的天骄，这岂不是等于一开局就是凡人打神仙？ “呃……”陆小凉回头看了一眼青青，青青知道陆小凉的本事，正要想接过他的红球时，那道士却愤然一挥大笔，飞快的在纸上记下，并高声一喊。 “恭喜琅嬛阁陆小凉抽到了红球！”他这一喊，惹得众人纷纷的看了过来。 陆小凉郁闷的“呜咽”一声，心中暗道，我真是谢谢你哈！ 青青也恼恨的剜了一眼那道士，这分明就是叫陆小凉去出丑嘛。 “小凉，要不你还是……” 陆小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跟着淡淡的一笑。 陆小凉其实论修为来讲，并不惧怕别人什么，只是这修为并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罢了，尤其是在李落凡的面前。 不过陆小凉再一想，师父说了他有办法，那或许尚有转机吧…… “什么？没办法？” 回到灵济阁后，陆小凉一对眼眸快要炸开一样，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李大可。 李大可带着哭声道：“云宫弟子，我可以暗中下手，或是给他们下些药，或是布个阵法叫他们来不了，可你这运气也是绝了，你与别派弟子比斗，我能有什么办法！” “师父，咱们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啊？”陆小凉当真是欲哭无泪了，大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李大可也是心疼弟子，忙道：“没事，没事，大不了这云台仙斗咱不去了。” 陆小凉悠悠的一叹，自己倒想不去呢，可为了祁仲，这天金镜自己一定要拿到手。 陆小凉重重的一拳落在掌心，登时打定了主意，暗道一声算了，自己豁出去了，大不了便是被李落凡发现，只要能救祁仲，自己露陷就露陷吧。 李大可见徒弟不语，还当他是在担心，何止是陆小凉，他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呢。 “嗯？”李大可灵机一动，恍然道：“有了！为师还真有一个法子！” 九霄阁中，李落凡正看着一封来信，忽的他眸子一闪，放下书信转身便要逃。 普天之下，能将李落凡逼到这个份儿上的，还真有一位！ “站住！”晚桃娇喝一声，拖拉着绣鞋便冲了上来，哪知冲的太快，一只绣鞋被落在了后面。 李落凡如遭电击一样，登时伫立在那不敢再动，好似老鼠见了猫不肥一样。 “哎呀！我的好妹妹来了！”李落凡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来。 晚桃回头将绣鞋捡了回来，但并没有穿上，而是紧紧的握在手里，好似一把神剑。 晚桃冷笑道：“道貌岸然！” “怎么说你哥呢！”李落凡皱了皱眉头，心说这妹妹着实有些不像话了。 “说错了。” “就是。”李落凡的眉头舒展开来，心说自己这妹妹还是挺听话的。 哪知晚桃冷笑的更甚，啐了一口浓痰后，刻薄道：“应该说是卑鄙小人！” “你！” 晚桃将绣鞋在他的案子上狠狠的一抽，登时一声脆响，吓得李落凡一个激灵。 晚桃怒道：“那孩子到底与你有什么仇？” “听不懂。”李落凡怔了怔，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大有一种赴死的感觉。 晚桃也拉过一把椅子，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他面前，跟着翘起腿来，怒道：“别装了，你当我不知道么，那红球是你故意安排的！” “好妹妹，你说的是什么呀？什么红球？”李落凡的样子很是不解。 “呵呵，好演技，你真该去‘春盛班’去。” 李落凡笑道：“犯傻了吧，‘春盛班’是小时候给带你去听戏的班子，少说三百多年过去了，哪还有什么‘春盛班’？” 晚桃狠狠的一拍，将椅子的扶手拍了个粉碎，她道：“少嬉皮笑脸的，我只想要个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你不是恨他么，这样不正是遂了你的心愿么？” “你承认了？” 李落凡耸了耸肩，眼神有些飘忽，最终归于坚定，他道：“承认不承认的，这并不重要，至少我敢说，我从来没希望过那孩子死。” 晚桃不傻，能够终日吊儿郎当的，还将自己的修为提到玄境，可不单单需要的是机缘，同样还有头脑。 她登时回忆起来，不禁说道：“确实，你有一百种方法能弄死那孩子。” “可不。”李落凡见妹妹醒悟了，顿时大喜。 晚桃眉间一蹙，叹道：“看来，确实是那孩子的命不好。” 李落凡不经意间面露一丝杀机，沉声道：“不，那孩子的命太好了……” 晚桃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问道：“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李落凡张了张口，想说，却又不想说，但不说的话，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隔三差五的来叨扰自己，这也着实不是个法子。 李落凡悠悠的叹道：“妹妹，小的时候你可曾还记得，有一次，咱们四个在琅嬛阁下玩耍。” “咱们……你是说那次？” 李落凡点点头，苦笑道：“没错，你，我，九恩天正，还有林见鹿的那一次。” 大抵得有三百多年前，李落凡等人还是十来岁的孩子，只要是孩子，就有贪玩的天性。 再加上四个人中有晚桃这样的人在，四个人玩的更是出格了，甚至，偷偷的跑到了琅嬛阁下。 那时琅嬛阁下的血池，是浓浓的黑血，四个孩子玩着谁胆子大的游戏，便偷偷的跑了进去。 在琅嬛阁下，他们见到了黑血池，也见到了黑血池中，置放着一个封着口的坛子。 那时的林见鹿，还不是红阁阁主，只是一个小家碧玉的丫头，本身玩这样的游戏，便是因为闺友李晚桃的怂恿，来了这琅嬛阁下便后悔不已，登时被吓哭了。 李晚桃胆子极大，一边安慰着林见鹿一边还叫嚷着下血池，惹得林见鹿哭笑不得，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九恩天正和李落凡毕竟是男孩，胆子大，心思也略微成熟，看着黑血池便感到浓烈的不安。 李落凡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此地透着一股邪意。” 晚桃偷偷在李落凡的耳边嗤笑道：“哪有什么邪意，来都来了，亏你还是个男儿身，要不你当妹妹，我当哥哥算了。” 李落凡苦笑道：“你敢大点声说么？就怕在你的九恩天正面前失了礼数，到底谁是你亲哥啊？若是师父发现了，咱们可是统统要受罚的。” 晚桃俏脸一红，偷偷的剜了他一眼，再看向九恩天正时，却又满是柔情。 九恩天正拍了拍李落凡的肩膀，笑道：“你这话说的对，可要是师父发现了，咱们还没下这血池，该受的罚一样要受，可却是亏本亏大了。” 晚桃登时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可谓是说到了心窝，她又偷偷的在李落凡耳边道：“说的对，瞧瞧，这才是好男儿呢，李落凡，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可不认你当哥了！” 晚桃说完，吓的吐了吐舌，红着脸看向了九恩天正，生怕自己的声音大了。 李落凡顿时瞪了她一眼，说道：“胡说八道，成何体统，伦理大事岂能儿戏！” “哥，你说什么呐？”晚桃又恢复成小家碧玉的样子，那温柔劲儿，比林见鹿有过之而无不及。 “装！” 九恩天正转头对李落凡道：“你别对桃那么凶，现在的丫头都刁蛮着呢，像桃和鹿这样的可是不多了，我有个表亲，那叫一个刁蛮任性。” 林见鹿与李晚桃相视一眼，纷纷低下了熏红的脸，不过一个是羞红的，一个是臊红的。 李落凡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妹妹，坏笑道：“哈哈，那还真想见识见识呢，不知和我这妹妹比，哪个更刁蛮。” “表亲……”晚桃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悄悄的记下了这事。 凡人篇 第九十一章 死神来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我那表亲了呗。”九恩天正想到这，狠狠的打了个哆嗦，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李落凡仰头笑道：“哈哈，能叫你害怕的人，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晚桃听着九恩天正谈论别的姑娘，心中不免有些嫉妒，登时在李落凡的腰窝上狠掐了一手，疼的李落凡一蹦老高。 “啊！”李落凡使劲揉着后腰，气道：“你干嘛？” 晚桃淡淡道：“有只小飞虫，我帮哥哥拨掉，对了，咱们快别说了，时间不等人啊，拿出个章程啊。” “阵法封着呢，这地方哪里来的飞虫……”可惜这话却不敢说出口，李落凡无奈只能心中腹诽。 九恩天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祸害，自然极力的想看看那坛子里是个什么宝贝，登时满脸兴奋道：“拿什么章程，直接看便是了，你们若不敢下去，我下去好了！” 说完，林见鹿与李落凡刚喊了一声“那”，只见九恩天正脚尖一点，径直的跳进了血池之中。 晚桃心痒难耐，她可是比谁都想瞧瞧去，可惜在九恩天正面前，她要做十足的大家闺秀，无奈只好等着九恩天正回来了。 九恩天正落进血池之中，刚好血池里的黑血没过了他的腰，只见他似走似游的朝坛子而去。 来到坛子前，他仔细打量起来，那坛子上被贴满了符纸，可惜对此他却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坛子也很不简单，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的，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宝贝。 九恩天正搓搓手，心说，反正自己也不要这里面的宝贝，看一眼便放回去好了。 定了定神，九恩天正一把解开了坛子上的符纸，遂即将那坛子打开。 九恩天正“咦”了一声，将那坛子拿了起来，惹得其他三人心痒难耐，纷纷道：“里面是什么啊？” 九恩天正将坛子朝下一倒，对众人道：“空的啊！” “空的？”晚桃一把将李落凡拨开，朝前迈了一步，又问道：“怎么可能是空的，莫不是有夹层？” 李落凡哭的心都有了，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险，结果寻了个空坛子，当真是没吃到鲜鱼还惹来一身腥。 “确实是……”九恩天正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幽光自坛子里闪出，将他吓的一个跟呛坐进了池子里，亏得自己没再说下去，不然非得饮几口黑血。 说来神奇，那幽光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好似一道烟花，不过却在九恩天正的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九恩天正正是因为这一句谢谢，怔了好半晌，若非是晚桃提醒，他还不知要起身呢。 九恩天正赶忙站起来，问道：“你们可曾见到了一抹幽光？” “见到了，不过，那又是什么？”晚桃朝他喊道，正如三百年后，现在她喊的一样。 李落凡挪了挪椅子，他凝视着面前的妹妹，摇摇头一叹，遂即自案上抄起一本书来，上写着“云记”。 李落凡将书递给晚桃，说道：“还记得当年咱们将这事告知师父么？” 晚桃翻着书，疑惑道：“当时师父只是小惩了我们私闯琅嬛阁，却并未说别的什么，师父就连琅嬛阁下有东西都不知道。” “没错，师父之所以没有怪罪我们，那是因为师父不知道，此事若是叫师祖知道了，那才叫闯了大祸呢！” “什么意思？” 晚桃正翻着，突然李落凡一手挡住了她，又指了指书，说道：“因为师父不是宫主，他看不到云记。我自从当了宫主之后，便有审阅云记之权，这书是由二代宫主方龙子所著，后每代宫主都会将大事记于此上。” 晚桃看了他一眼，便低头仔细的读着，那李落凡怕她粗心，索性直接告诉她：“方龙子祖师记，洪荒末，天帝琅嬛降世，囚死神于混沌，出世之期，必染血红，望后世弟子莫启。” “死神？你说的是什么鬼话？”晚桃将那书一合，嗤笑道：“你不会是想说，当年咱们放出了死神吧？那死神又转世成了陆小凉？呵呵，你瞧那孩子像么？” 李落凡摇头苦笑道：“自有文明，世间历经与洪荒两个时期，死神便是时期，掌管死亡之神，你再往下看，死神若转世，需经百年涅槃，千年重塑，万年方归始，一旦死神复活如初，这天下恐怕就将沦为炼狱了！” 晚桃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一怔，连忙摆手道：“不对劲，不对劲，咱们三百多年前打开的那坛子，那陆小凉与之相差了几辈，这怎么可能？” 李落凡长长的一叹，心中有事，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思来想去，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于是他大手一挥，只见四下里被屏障起了一层法阵，单这一手，便不输李大可！ “桃，你可还记得，咱们有一个小师弟，曾列凌霄阁阁主，差点成了第二十一代宫主，于云宫十二仙中排第三，名叫祁缜！” 又是一个夜。 今夜与昨夜很像，有酒，有肉，有人。 今夜又与昨夜不像，喝酒吃肉的人变了。 “呃……你也不用太在意，大不了认输罢了，再大不了，你直接弃权好了，一个器宗弟子，云台仙斗输了就输了。”青青说完，举起酒杯与陆小凉的茶撞了一下。 陆小凉喝了一口茶，茶虽苦，却不如他的心苦，轻轻的一叹说道：“唉！你不懂。” 青青还以为他嫉妒自己，于是笑道：“我小时候练功很苦的，你自由自在的多好，各有取舍罢了，不可强求的。” “你真是不懂啊，这云台仙斗我必须参加，而且不仅要参加，还要必须进入前十！” 青青正在喝酒，登时一口酒喷了出来，呛得他好一阵儿咳嗽。 “咳咳……啥？前十？”青青以大袖擦了擦嘴，被他逗笑道：“兄弟，老实说我都没有把握进前十，你还要进前十？还必须？” 陆小凉始终记得李大可的话，故而轻易不饮酒，他喝了口茶，难以置信道：“你都没有把握？” 青青点点头，拣了片肉干丢进嘴里，咀嚼起来，韧劲里透着软嫩，唇齿留香，堪称人间美味。 “肉干不错。” “那是，上等的黑牛肉。” 青青舔了舔手指，又掰着手指头数道：“云宫里，我一定打不过的是林暖笙，齐浣，还有两个，尊世安与沐童。” “尊世安？沐童？”陆小凉似乎没有听过这两个名字。 青青笑道：“你没听过也是正常，那两位是由掌门亲自教授，知道他俩的人可不多。” “你又是咋知道的？” “呃……有个好爹呗。”青青很不自然的一笑，又说道：“那两位其中之一，几乎就是第二十二代宫主了。除去这四位，新晋弟子之中，还有风头最劲的温禾禾和白君，估计这二人手中还有杀手锏。” 陆小凉点点头，温禾禾自不用说，她手中有一把李大可炼制的霜龙剑，便不是一件凡品。 而那白君，被逍遥阁苍雷阁主传授剑法，被南华阁听风阁主传授功法，剑法双修，也定然有些本事。 “这也才六个呀！” 青青讪笑道：“你是不是忘了，这一次还有别派的弟子？据我所知，名气大的便有几位，像是南潮观音的南珈女侠，大慈悲寺的如花和尚，大墨雪山的梅非心……” 陆小凉忽的眼前一亮，倒不是因为梅非心的名字，而是那个叫“如花”的和尚。 他忙道：“可是当年正邪大战中，名动天下的小和尚？” “你知道的还不少呀，以前只知道你通古，现在却发现你还博今。”青青咧嘴一笑，继续说道：“不过你说错了，名动天下的叫如心，这位如花是他的师兄，本事也不小。” “哦哦，你继续说。” 青青又一连说了几位，仔细一算，青青想排进前十还真的不易。 陆小凉抿了口茶，突然眸子里一亮，问道：“飞鸿剑派是不是有个叫君少卿的，听说很厉害呀？” 陆小凉始终还记得，君少卿以上境打玄境以仙术压剑术，他若都不能在青青的口中被提起，那可真是出了怪事了。 青青眉头一皱，饮了口酒，砸吧砸吧嘴，又吐了一口浊气说道：“天不遂人愿呀，这位君少卿名气极大，对于咱们这些拿剑的来说，他的名气甚至要比如心还大。” “那你怎的不提？” 青青一耸肩，说道：“可惜，他被飞鸿掌门罚去面壁思过十年，十年呀，好好的一位天骄，却要荒废十年！” 陆小凉“砰”的一声拍案而起，激动到眼眶欲裂，追问道：“凭什么？” 青青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但还是说道：“我也是听我爹说的，据说是因为一个叫谭……谭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清楚，怎么，你认识？” 陆小凉心中一酸，登时他的眼眶红了起来，在这漫天的星斗中，好似两个迷茫的星。 青青见他不愿意说，便知其中定然有些隐情，他虽说是阁主之子，却丝毫没有架子。 笑了笑，青青举起杯来，笑道：“你高兴，最重要。” 陆小凉抹了抹眼角的泪，端起茶杯与他轻轻一碰，此时的他，也不知在想什么。 即便是李落凡来了，估计也读不出他的心，又或者读出了也不敢说。 因为陆小凉他自己知道，他在想一件多么可怕，又多么危险的事。 “君少卿，你等我……” 凡人篇 第九十二章 金何笑 “看到了吗？” “谁？” 云宫大门前，两个小道童见四下无人，便扯起了闲话。 “还能谁，南珈女侠啊，好漂亮的！” “出息，冰心堂的赫连茉莉才叫漂亮的。” “南珈女侠好。” “赫连茉莉好。” “讨打是不是？” 今日的云宫很是热闹，往来之人，为这里带来了不少的世俗气。 尤其是不知谁还准备了花环，布置的大门像是洞房一样。 陆小凉换了一件新的黑道袍，袍子的后面绣着一朵大云。 在云宫的正式着装中，掌门需要着白袍，绣九朵云，阁主着红袍，六朵云，内门弟子着灰袍，三朵云，寻常弟子就是陆小凉的一朵云黑袍。 在一早，李大可便接到了掌管戒律的雷渊阁指示，因有别派到访，故而每个人都要穿着得体，收拾的干净些。就连平日里邋里邋遢的李大可，今日都显得格外的精神。 不过整个云宫之中，却还有一个人，头发是乱的，睡眼朦胧，衣裤散皱，不过那人地位太高，谁也管不了她。 陆小凉穿好了新袍，站到李大可的面前，笑道：“师父，怎么样？” 李大可打量了一番，笑道：“精神，不愧是咱们器宗弟子。” 一旁打扫的任来看着二人的嘴型，不禁偷笑道：“咱们器宗都快灭门了，你可真会骗人。” 李大可登时怒道：“大喜的日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有，你们两个一会儿别出去，再叫人瞧了笑话，又聋又哑的。” “哼！”任来瞥了瞥嘴，朝任往比划了几下。 任来扫了一阵儿，问道：“小凉，你当真要去云台仙斗？” 陆小凉点点头，说道：“自然，决定好了的。” “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陆小凉与李大可互相看了一眼，说道：“八九境还是有的。” 任往一拨任来，比划一阵后，任来眉头一皱，说道：“八九境应该不够看吧？平日里来找咱们求剑的师兄弟们，好多已是上境了。” 陆小凉不想露出底牌，只好搪塞道：“山人自有妙计！” 任来提着扫帚走了过来，语重心长道：“小凉，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可你万事要小心。” 陆小凉怔了怔，他想不到任来会说这样的话，稍纵，陆小凉舒展一笑，说道：“我会的。” 自来到这里，任来任往两兄弟与他朝夕相处，整日见他们与李大可吵嘴，似乎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此时任来的关切，令陆小凉倍感暖心，大有一种家的感觉。 还有，早在来这里之前，晚桃那破天荒的关切。 “去去去，大战在即，动摇军心，你的话会影响到他的！”李大可轰赶起了任来任往俩兄弟。 俩兄弟笑了笑，又重复了一句“小心”，便转身离开了。 赶走了这俩人，李大可回过神来，沉声道：“不过任来说的不错，比你境界高的多如牛毛，这比试呀，就是比的境界，你是玄境我是上境，那说破大天去我也打不过你。” “没事，徒弟一向运气好，这一次也定然不在话下。” 李大可愁眉不展的一叹，说道：“好个屁，要和别派的弟子比试，倒了大霉了。你和咱们云宫的比，或许还能碰上几个不如你的，现在可好，他们哪家的弟子不是一手神兵一手上境？” 陆小凉不想师父担心，便安慰他道：“打不过，徒弟认输便是了。” “你是那样的人吗？” 陆小凉还真不是那样的人。 在李大可看来，自己这个徒弟很是矛盾，身上有圆滑的一面，可也有执着的一面。 他可以执着到为了和晚桃的一个赌约，而学起了丹道。 他还可以执着到为了生死金轮，比李大可还处处计较。 有的时候陆小凉也懂得圆滑，师兄们尝尝嘲笑他，欺辱他，他也是笑笑不语，或是一句玩笑赶快划过。 李大可看着长高了，也看不懂的徒弟，不禁笑道：“去吧，小心。” 陆小凉嘴唇一嚅，隔了一阵说道：“徒弟谨记。” 出了灵济阁，路上的师兄弟们比往日要多上许多，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 正在他要迈步走时，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陆小凉蹙眉一望，心中暗道一声奇怪，似乎那个人令他感到了相熟，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哪一个熟人。 随即他又自嘲一笑，云宫里的，哪一个都是熟人。 陆小凉没再多想，整了整衣袍，大步朝前迈去…… “天山派于洪通掌门携弟子到！” “神刀门王海掌门携弟子到！” 各派各派陆陆续续的到来，令门口接待的云宫弟子应接不暇，好在有凌霄阁阁主何壁在，才没让压力都集中在这群弟子身上。 因为何壁是李落凡的大师兄，又是云宫内门弟子的总师，无论是资历还是身份，由他来接待可谓是给足了各派的面子。 何壁面上带笑，与各门派一一问好，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尽显天下第一仙门之威仪。 “神武门金何笑掌门携弟子到！”小道童高声喊了一嗓子。 何壁面露喜悦，与那金何笑亲切的一拱手，不过他这一拱手后，突然察觉到一丝诡异。 他抬起头，与金何笑对视了一眼，二人双方眼神相交，这股诡异气变的更重了些。 金何笑身材有些微胖，名如其人，总是挂着一副笑，不过这笑却暖人的多。 “原来是金掌门！”何壁一瞧后面，此时有些稀疏，倒也不急着去接待下一位，便仔细打量起金何笑来。 “金掌门，你们地处远东，来的可够快的。” 金何笑谄媚一笑，说道：“云台仙斗呀，我哪里敢怠慢呀，便是不要了这双腿，我也得早点来。” 何壁笑了笑，说道：“金掌门客气了，天下正道是一家，哪有什么怠慢一说，都是自家人嘛。” “是是是。”金何笑将腰弯的极低，显得有些卑微。 何壁点点头，一抬手道：“金掌门请进，旅途劳顿，先请进宫里歇一歇，前方有接待弟子等着你们。” “好好好……” 何壁目送着金何笑的背影，凝视了片刻，他摇摇头又自嘲了一笑。 走出一段，金何笑身边的一个弟子问道：“我的易容有问题吗？” 这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听着很是年轻，人应该也很美。 金何笑摇摇头，一开口又成了绛曲的声音，他道：“你的易容没问题，不过是我露出了马脚，我一个小门小派的掌门，竟然在堂堂云宫凌霄阁阁主面前显得平起平坐。” “他发现了？” 金何笑略微一想，说道：“应该没有，后面的话我又显得卑微些，他应该不会起疑。” 那弟子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金何笑又转念笑道：“不过，你这易容术还真的厉害，不愧是千机宗的大长老！” 千机宗，曾是邪派十三宗之一。 其实千机宗本身并不是邪派，只是因为其手段多以暗杀为主，令人感觉有些不舒服，久而久之却被划进了邪派对待。 最有名的一次暗杀，便是刺杀了云宫未来的掌门，祁缜…… 金何笑看了一眼前方的云宫弟子，又看了看后面还没跟上来的别派之人，他突然一停脚步，对身后的弟子们说道：“地图都记熟了吗？” 众弟子们轻声回道：“记熟了。” “好，那便依照计划进行，在云台仙斗开始之后，你们便各自找寻猎物，暗中袭杀云宫弟子！” 那女人声音的弟子微微一犹豫，问道：“绛曲前辈，千机宗其实是有规矩的，只管杀不管问，可我还是想知道，我们这做的原因是什么，毕竟在云宫里杀云宫的弟子，这是九死一生的事！” 金何笑正是绛曲所装扮的，真正的金何笑，此时应该是连同门下弟子，正被关在了邪派的某处。 绛曲笑了笑，说道：“阿弥陀佛，叫大家陪着我一块死，着实是对不住了，不过到了阴间，小僧自愿不堕轮回，将寿元加给诸位的来世，也算是还了各位的恩情。” 他这一说完，又一名弟子站了出来，那弟子显得很粗犷，但又不失道理。 “绛曲前辈，我们宗主叫我把命交给你，宗主又对我有恩，所以我想也没想便交了，你说的寿元可别加给我，都加给我们宗主好了。” 绛曲听后莞尔一笑，不禁被这汉子的义气所感动。 绛曲悠悠的一叹，说道：“好，我也叫各位做一个明白鬼。云台仙斗，汇集了各派弟子，若是死的只是云宫弟子，那会是谁干的？定然矛头都指向了其他门派。” “原来如此，绛曲前辈是想离间他们！” 那女人声音的弟子摇摇头，说道：“这个有些简单了。” 绛曲眸子一亮，暗道一声好聪明的女人。 绛曲又说道：“不错，若云宫都是一群蠢猪，那死了这么多的弟子，我们便当是报仇了，可云宫还有一些聪明人，定然会查到我们的头上，到那个时候，我们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女人声音的弟子略微一想，恍然大悟道：“我们一开始就是为了暴露而暴露？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暴露显得不突兀？” “聪明，不愧是千机魔女白依依，比你那哥哥聪明多了。”绛曲说完转过身来，轻声说道：“走吧，别叫别人起了疑心，这么多人，都停在这里做什么呢。” 白依依抬头看了一眼绛曲的背影，虽然那是一个滑稽的胖子，可她还是能看到，当年莲花宗天才长老的风采…… 所以说，高手就是高手。 白依依呢喃道：“一环套一环，环环不留痕，不愧是号称‘魔僧’啊……” 凡人篇 第九十三章 憨鼾 绛曲，是一个懒散的和尚。 懒散到，他的僧袍破旧的不像样子，却还依旧会穿着，若非有一个好徒弟为他缝补，怕是都会赤裸上街。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和尚，却在正邪大战之前，被人一直称为“魔僧”。 魔僧的魔并非是妖魔，而是心魔。 或许是因为佛家人喜爱唠叨的原因，绛曲也没少与别人唠叨，不过唠叨之后，别人却大多被他洗了脑。 再加之绛曲心计高超，智多近妖，故而得了这个不雅的雅号。 白依依与众人快步跟了上去，边跟着边道：“都盯着点云台仙斗，挑自己能打的过的下手。” “明白！”众人齐齐的道了一声，快步的跟了上去。 另一边，一队人马悄悄的潜伏在了云宫的后山，为首的，便是那林九阳。 林九阳看了一眼依难，问道：“那混蛋说，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依难道：“琅嬛阁里只有一个李晚桃，只要她走了，便可以动手。” 林九阳躲在林中，看着远处那紧闭的大门，不禁拍了一下大腿，恨声道：“我还没见过这么懒的女人，日上三竿了还没起床，真是急死人了！” 依难笑了笑，说道：“这样也挺好，她若晚了，必然着急赶过去，越是着急，我们胜算越大。” “这倒是。” “倒是啥？”没来由的一句话，吓的众人赶忙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身高丈二的大汉，正张开大嘴，舔着流下来的鼻涕，叫人好不恶心。 林九阳赶忙将众人护在了身后，看着憨憨傻傻的八宝，不禁问道：“你是何人？” 此时的八宝，一手一个拿着竹笋，这是他刚刚采的，因为陆小凉答应他，要给他做一道笋尖焖肉。 八宝想吃了。 八宝吸了吸鼻涕，憨声道：“八宝。”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绛曲还真没有交待过八宝，倒不是绛曲不认识八宝，而是他根本就有想到。 林九阳单手背在身后，五指一旋，聚起一团幽光。 八宝看着他身后放光，不禁喜的直拍手，笑道：“你冒光，你冒光！” 他这一拍手，正好将两棵笋拍了稀烂。 八宝看看手里的两团烂泥，又憨声道：“啊，烂了。” 林九阳与依难对视一眼，二人心中思忖道，这壮汉莫不是个傻子？ 依难摇摇头，低声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九阳道：“可他已经看到我们了。” “那……那就阿弥陀佛吧。”依难轻声一叹，将头转到一边去了，毕竟是出家人，见到这血腥手段还是会感到不适。 林九阳冷笑一声，单手召唤八宝近前，说道：“烂了就烂了，竹笋嘛，我这有又大又肥的，来，送你好了。” 八宝一听他那里有，顿时喜的像个孩子，不断的高声大叫起来，吓的众人冷汗顿湿衣衫。 林九阳实在忍不住了，他一步上前，那聚气一掌打出，正拍在了八宝的肚子上。 八宝闷声一哼，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遂即抬头看向他，憨声问：“笋呢？” 林九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自认为这一掌突施冷箭下，便是玄境高手都要伤个好歹，可这八宝却好似被抓痒了一样，根本丝毫未损。 “我去！”林九阳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一脸的茫然。 此时八宝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很是杀人诛心的来了一句：“快，给笋！给笋！” 林九阳长长的吐了口气，忽的双掌齐出，呈双龙吐珠之势，一掌打在了八宝的头上，一掌打在了八宝的心口。 只见八宝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不过下一刻却令林九阳更加欲哭无泪。 八宝后退了两步，却又上前了两步，他凑近了林九阳，一把揪起了林九阳的领子，似提小鸡一样的将他提起，并恶狠狠道：“笋呐，不许，骗八宝！” 便在这时，依难脚下一个飞旋，只见身子怪异的挪移而去，绕到八宝的身后，便对着他的后心挥指一点。 一声闷响，八宝身子晃了晃，跟着赫然倒塌，若非林九阳闪的够快，说不定会被他压的筋断骨折。 “你！”林九阳看向依难，依难却只是摇摇头，说道：“睡穴！” 林九阳点点头，笑道：“听闻大慈悲寺有一套金针渡人，莲花宗也有一套打穴的功夫，莫不是这一手？” 依难点点头，说道：“这打穴的功夫名为《琉璃经》，相传出自于东方药师佛之手，你若喜欢，可以教你。” 林九阳摆摆手，面色尴尬道：“算了，我一听佛经便要睡去，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林九阳照着八宝的身上狠狠的踹了一脚，不禁气道：“这死猪一样的家伙，身上莫不是有什么神甲不成，我这几掌打玄境高手都够用了，他难道是太境？” 依难说道：“阿弥陀佛，听闻海外有一个‘巨人国’，浑身铜皮铁骨，身高十丈开外，初生的婴孩便有上境修为，倒是与这位施主有点像。” 八宝对林九阳造成了心里阴阳，故而林九阳不愿意再去想，只是撇撇嘴道：“管他呢，我若是不伤，一掌便结果了他。” “你戾气太重了……” 依难刚说完，只听一声震天般的大鼾响起，惊走了这满山的飞鸟。 林九阳眼疾手快，一伸手便捂住了八宝的嘴，那额头上的冷汗清晰可见，好似头顶一条溪水那般。 “嚯！好大的鼾声！”依难看了看八宝，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九阳也恨道：“这家伙是牛么？” “估计不是人，嘎嘎……”依难笑咧了嘴，显得有些奸诈。 “宗主！那女人出来了！” 林九阳猛的抬头一看，只见晚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拖拉着鞋朝山下走。 “不好！快让这憨子闭嘴！” 依难摇摇头，说道：“我可没有法子，你就这么捂着吧。” “……” 晚桃似乎昨晚没有睡好，两只眼肿的有些发红，身子软塌塌的显得极为疲惫。 不过若是八宝还醒着，一定不会感到奇怪，因为晚桃平时也是这样…… 好在林九阳捂的够紧，再加上晚桃昏昏欲睡的，这才没有察觉出异样。 当晚桃从众人面前走过时，林九阳等人更是心跳飞速，险些都要冲破了胸腔一样。 直到晚桃下山没了影子，这才叫大家松了口气。 林九阳看着满是口水的手，那一对虎目都快要瞪出了火，无奈面对一个睡着的憨人，自己也着实是没有法子。 怎么说也是堂堂的九天魔宗宗主，只好咽下了这口气吧。 林九阳在一棵树上抹了抹手，沉声道：“现在不知道里面还有没人，小白，你先去探探路。” 说完，一个清瘦的汉子站了出来，他浑身发白，白的发惨，朝着林九阳一抱拳，说道：“是。” 这位小白并不是九天魔宗的弟子，而是曾经邪派十三宗之一，黄泉宗的一位高手。 这黄泉宗的名字与那邪教黄泉门相似，其实二者还真有些渊源。 传说不知是哪一代的黄泉门弟子，因为看不惯门中的行事，于是有一批人脱离了黄泉门，建立了黄泉宗。 而那批人也将黄泉门的功法进行改进，由炼制鬼尸变成了锤炼自身，如此一来，免除了不少的伤天害理之事，说起来，倒是正义之举。 而这小白，便是人称“白无常”的小白，法宝是一支追魂棒，据说威力极大，专打他人灵窍。 林九阳见小白拿出了追魂棒，不禁懊恼道：“早知道，叫你用这棒子给他一下了。” “哈哈……”众人轻声一笑。 片刻之后，小白归来，对众人道：“里面没人，不过却有一只猫。” 林九阳一蹙眉，说道：“这也值得一说么？” 小白悻悻的一笑，看了一眼身旁的好兄弟，小黑。 既然小白人称“白无常”，那不用多说，小黑自然是“黑无常”了。 二人皆是出自黄泉宗，不过黄泉宗在那场正邪大战之后惨遭灭门，于是二人又跟随了林九阳。 小黑不喜欢多说话，只是淡淡道：“小心为妙。” 众人点点头，毕竟这里是天下第一仙门中的重地，猫，也不能小觑。 有的门派，便是以灵兽为主，犹如邪派的万妖宗，犹如正派的幻兽宗。 此时陆小凉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一位幻兽宗的弟子肩上。 因为那弟子的肩头正蹲着一只大鸮。 大鸮通体棕色，一对亮晶晶的黑白大眼，死死的盯着陆小凉。 陆小凉也在那对大眼之下，越看越觉得迷茫。 突然，陆小凉的脑子一沉，此时他本在广场之上，看着告示上的对战安排。 哪知眼前的云宫弟子们逐一消散，跟着脚下的石砖纷纷炸裂，陆小凉反应不急，只觉得身子朝下坠去。 忽的一转眼，陆小凉落在了一片满是血的土地上。 血，发臭，发腥。 眼前无数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当陆小凉想要大叫一声“救命”时，却见身后走出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的衣服有些怪，说是袍子，但又笔直的很，说是褂子，但又宽松的很。 中间的那人开口道：“凶兽乱世，焉能旁观？” 左边的是个男人，对中间的人显得很是恭敬，他说道：“神尊大人，您不能出手，否则会沾染因果，恐伤神体的。” “顾不得了，会死人的。” 右边的是个女人，她道：“神尊大人，您不能出手，未来佛尊说过，若您出手的话，便会死。” 中间那人笑道：“死么？我便是掌管死亡的，谁能叫我死？” 凡人篇 第九十四章 呆呆与猫不肥 “喂！喂！” 陆小凉突然肩头一沉，周围的画面纷纷破碎，自己不知不觉间从地上坐了起来。 再转眼，陆小凉还处在广场之上，只见那肩立大鸮的幻兽宗弟子，重重的拍了拍他。 陆小凉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郎。 少年郎朝他抱拳施礼道：“这位师弟，实在对不住，我这幻鸮忒的调皮了，竟然对你用起了幻术，你……没事吧？” 那只大鸮嘎嘎一叫，好似在嘲笑陆小凉一般。 陆小凉略微一顿，忙道：“啊？没事，没事……” 少年郎一弹指，轻轻的弹在大鸮的头上，以此来略施惩戒。 少年郎又笑道：“在下幻兽宗李慕容。” 陆小凉赶忙回礼道：“云宫陆小凉。” “原来是小凉师弟，失敬，失敬。” “你认识我？” “认识。”李慕容玩味的一笑，也不说怎么个认识。 陆小凉偷偷的瞥了一眼那大鸮，笑道：“你这幻鸮还真厉害呢。” “它叫呆呆，你瞧它的眼睛，像不像一个呆子？” 二人纷纷仰头大笑起来，气得呆呆嘎嘎乱叫，张扬舞爪强装凶怒的模样，着实是滑稽的很。 “小凉师弟，一会儿不要再中幻术喽。”李慕容说完，身子一闪没进了人群中。 他这没头没尾的，叫陆小凉好不迷惑，心说这人还真怪。 陆小凉摇摇头，便当是做了一场梦，可谁知，这梦却很难醒过来。 陆小凉挤过人群来到告示前，在那密密麻麻的排列中，赫然看到了陆小凉三个字，遂即朝上一瞧，又见到了李慕容三个字。 “……” 陆小凉猛然回头，再想去寻找李慕容的身影，却发现已是不可能的了。 “呦，这不是我云宫的器宗第一弟子陆小凉嘛！” “……”陆小凉虽然背对着那声音，但不用猜也知道，张冲来了。 陆小凉不想与他多纠缠，二话没说，径直的没进人群之中。 那张冲还想赶上去再嘲讽一顿，可惜这人挤人的实在太多，无奈张冲只好出言喊道：“你的比试，我一定会去看的！” 陆小凉干脆捂上了耳朵，低着头便朝外走，这一走，正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对不……”陆小凉抬头刚要致歉，却发现那人正是青青。 青青笑道：“嘿！你这人，相熟就不道歉啦？” 陆小凉笑了笑，青青却是一皱眉，不满道：“那张冲怎的总找你麻烦，干脆我帮你收拾他一顿算了。” 陆小凉赶忙将他拉到一边，说道：“快别了，本来我在云宫便不讨好，那张冲是白君师兄的拥趸，人家不敢找你麻烦，可我受不了啊！” 青青叹道：“你也忒的老实了，若是换我，先打一顿再说。” 陆小凉笑道：“那我就期盼张冲与你对上好了。” “哈哈！你可真坏！” 陆小凉撇撇嘴，说道：“还不是跟你学的，对了，你第一战对谁？” “唉！”青青摇头苦笑一声，似乎很是难受，他说道：“林暖笙。” “啊？”陆小凉大吃一惊，遂即抓着他的肩头，问道：“暖笙师姐回来了？” 青青点头道：“昨日回来的，还有齐浣。” “不愧是青师伯的公子，消息就是比别人灵通，可知道他们为啥才回来么？” 青青道：“知道的不是太详细，只是说追一头妖兽，闯进了一处禁地之中，废了好大的劲才脱了险。咳！人回来了就好嘛。” “那倒是。”陆小凉顿了顿，说道：“不过你也真是够倒霉的，第一战便碰上林暖笙。” “谁说不是啊，你可知外面的彩头赔率，我与林暖笙达到了十二倍。” “谁十二？” 青青哀怨的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哪壶不开提哪壶，还能是我啊？” “好兄弟，我支持你，我在你身上下一千万！” 青青“嚯”了一声，笑道：“你器宗就是有钱。” 二人正说着，只听一声锣鼓响起，跟着传来一声老者的沉音：“辛组弟子，速到云台……” “辛组弟子？”青青猛地一拍陆小凉的肩头，说道：“那不正是你嘛，快去呀，你的比试要开始了！” 陆小凉“啊”了一声，便被青青拉着朝云台跑去。 云台，是云宫之中一处圣地，由九座云台组成，意味着九九归一。 相传云宫开派祖师李相生，便是坐于云台渡劫飞升的，故而此地很是庄重。 只见一处四方台上，由青砖拼成了一个大大的辛字，四面零零散散坐了些人。 那些人，大抵是没有参加云台仙斗的人，以及各派的门主与长老。 不过这一场，来看的人却是不多，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看点不够。 云宫弟子谁不知晓陆小凉啊，几斤几两自然清楚，与其看他挨揍，倒不如去看看别的师兄弟比斗，起码要比这里精彩的多。 陆小凉站在台下，因为青青也要去比试，故而并没有陪着他。 陆小凉四下一望，见一个相熟的人也没有，不禁低头一叹，心中满不是滋味。 “双方上台！”随着一名云宫的老者说完，陆小凉一步一步的登上云台，也一点一点的看清了对面的人。 那人正是肩立大鸮的李慕容。 李慕容对他微微一笑，陆小凉也还之微笑，倒也算是和气。 老者看着两个年轻人，点点头说道：“规矩不用多说，一不能伤人性命，二不能跌下云台，三投降便算是输，就这三点，你们记好了。” 二人同声道：“记好了。” 说完，李慕容低声对陆小凉道：“你放心，我会叫你心甘情愿走下云台的，不会伤你一丝一毫。” 陆小凉苦笑道：“那我真是谢谢你哈。” “不客气。” “……” 老者一抬手，忽的说道：“云台仙斗，辛组第一场，现在开始！” 说完，老者飞身下了云台，为了能看清场上的人，他特意走到了观台之上。 老者俯身坐下，正瞧见一旁的一个胖子朝自己微笑，便又赶忙抱拳道：“原来是金掌门！” 金何笑伸了伸手，示意老者请坐，又开口笑道：“马真人好。” 老者名叫马珏，修道之前是个生意人，可惜六十岁才修道，故而修为不深，只能在云宫里做个执事。 马珏顿时倍感荣光，微微欠身笑道：“原来金掌门知道在下。” 金何笑笑道：“云宫的大小事务，都少不了马真人，哪里会不知呢。” “呵呵。”马珏又笑道：“真是荣幸啊，听闻金掌门有一对慧眼，不知金掌门更看好哪一个呢？” 金何笑想也没想，就说道：“陆小凉。” 马珏面色微微一变，但依旧是笑容满面，他道：“金掌门不是云宫人，或许有所不知啊，那陆小凉是琅嬛阁的弟子，入的又是云宫的器宗，修为上来说，可能有些不足。” “还是陆小凉。”金何笑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 马珏也不好驳他的面子，毕竟是生意人出身，说起圆场的话来很有一套，便笑呵呵道：“也是，若那李慕容轻敌，说不准还真就有所变故。” 二人正说着，只见李慕容率先发难，他一步跃到陆小凉的面前，反手便是一掌。 陆小凉脚下步子灵活，闪转间绕到了李慕容的身后，正要挥拳打向他时，只见那只名叫“呆呆”的大鸮，猛然回头瞪了陆小凉一眼。 陆小凉登时怔在原地，双眼发直的看着天，似乎又陷入了幻术之中。 李慕容见机会出现，他不禁让开一条路来，反手一指云台之下，对陆小凉道：“下去！” 陆小凉也是听话，好似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直挺挺的便朝台下走去。 马珏愣了愣，不禁笑道：“嘿！我这还没坐热呢，便要下去了。” 金何笑笑道：“坐你的。” 似乎金何笑真的有一对慧眼，真的能够看到别人所看不到的东西，便在陆小凉一只脚快要迈下台去时，突然一声猫叫，令陆小凉回过了神。 陆小凉看着一丈之高的云台，吓的赶忙缩回了脚，暗道了数声“好险”。 李慕容眉头一皱，猛然扫向场边，却见那是一只黑白二色的肥猫，忍不住一指那肥猫对马珏道：“前辈，这算怎么回事？” 马珏愕然，正要开口之时，却见陆小凉俯下身子来，双臂一张笑道：“不肥！不肥快来！” 猫不肥甜甜的叫了一声，晃动着满身的肥猫冲向了陆小凉，一人一猫相拥起来，场面很是温馨。 “你有呆呆，我就不能有猫不肥？”陆小凉朝他做了个鬼脸，他本想将猫不肥也放在肩头，只可惜这猫不肥又沉又大，自己若真这么做了，恐怕还没被李慕容打死，先被这猫不肥压死了。 陆小凉双手吃力的抱着猫不肥，那模样很是滑稽，惹得李慕容与呆呆皆是一愣。 李慕容砸吧砸吧嘴，问道：“猫……也能做灵兽？” 陆小凉可不管他这么多，当真是想睡觉便有人送枕头，既然这猫不肥的叫声能将自己拉出幻术，那自然要好好的利用了。 陆小凉提了提猫不肥，笑道：“怎的不能，来吧！” “喵！” 李慕容莞尔一笑，他又再一次提拳而上，只可惜，幻兽宗与万妖宗一样，只注重灵兽的豢养，却忽略了本身的修为。 李慕容又是被陆小凉绕到了身后，似乎两个人又拿到了相同的剧本，便在陆小凉想要飞出一脚时，只见呆呆的两只大眼又是一瞪！ 不过这一次，那猫不肥却是猫脸一狰，恶狠狠的“喵”了一声，那呆呆顿时吓的飞出老远。 陆小凉看准时机，一脚飞出正中李慕容的后心，只听他痛叫一声，整个人飞出去一丈有余！ 凡人篇 第九十五章 一胜 “你看，我就说还得坐坐吧？”金何笑笑了起来。 马珏也跟着尴尬的一笑，心说这位金掌门不愧是生意人，眼光还真就不一样。 不过实力就是实力，可不是取巧就能消磨掉的，想到这，马珏不禁又得意的一笑。 此时呆呆的飞走，令李慕容也顾不上身后的疼痛，他忙朝着远去的呆呆喊道：“回来！回来！你要到哪里去！” 呆呆却头也不回的继续飞着，好似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李慕容愤愤的一拳砸在地上，看着呆呆的身影愈来愈远，不禁气道：“这只呆鸟，早不疯晚不疯，偏偏这个时候疯！” 陆小凉站在他的面前，笑问道：“怎么，你是继续打，还是追你的鸟？” 李慕容长长的一叹，摆摆手笑道：“说什么笑话，你当我只有呆呆不成？” 陆小凉四下一望，不禁奇道：“难道还有别的？” 李慕容听后冷笑一声，突然张口咬破了食指，遂即凌空画了起来。 万妖宗以阵法见长，那幻兽宗自然也不例外，不过阵法这东西，在器宗面前更是小巫见大巫。 陆小凉忽然道了一声“不好”，跟着咬破了食指，在李慕容的阵法之上跟着画了起来。 李慕容见状，急得直跺脚道：“你……你耍赖！” “我可没有。”陆小凉刷刷点点几下，便将他的阵法改了面目全非。 李慕容不禁恼恨，转身背对起了陆小凉，又凌空的画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担心被人偷看的小孩子。 那陆小凉可不是傻子，赶忙绕到李慕容的面前，对着那阵法又是一通胡画。 李慕容眼疾手快，追着赶着可算画完了阵法，跟着口诀一念，只见那阵法之中亮起一团光亮来。 李慕容得意笑道：“哈哈！阵法成了！” 陆小凉嘬着食指，跟着冷笑道：“是吗？” 果不其然，那阵法亮光过后，跟着冒出了一阵儿黑烟，最终消散在了云台之上。不仅没有召来什么变化，反而将一些观众呛的眼泪横流，纷纷大骂起了李慕容。 “哈哈哈……”金何笑拍着大腿好一通狂笑，笑声引来了陆小凉的侧目，吓得他赶忙将脸一板，生怕被陆小凉认了出来。 “奇怪，这笑声我好像……”陆小凉正嘀咕着，突然见李慕容双膝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李慕容缓了一阵儿，气得垂足顿胸，胡乱踢打道：“你耍赖！你耍赖！” “我可没有。”陆小凉笑道：“慕容兄，难道遇了敌人，人家也会等你画完阵法再搏命么？” 李慕容想了想，心说也对，若是自己对上了邪派，人家早就一刀砍了过来，哪里还会等自己画完阵法这般蠢。 突然，李慕容面色一黯，一股颓然之气涌现，只听他有气无力道：“原来，我学的都是些无用的东西……” 陆小凉被他吓了一跳，心说要坏事，自己这样岂不是害了一派的天骄。 陆小凉赶忙安慰道：“慕容兄，你别这样，谁说你学的都是无用的，幻兽宗的本事是天大的，只不过你还不精而已。” 李慕容惨笑一声，挥挥手，颓笑道：“呵呵，你别安慰我了，你说的对，人家哪里会等着自己画完阵啊，这东西根本就是没用的。” 陆小凉赶忙摆手，说道：“你……你别灰心，你……你……你瞧我！” 陆小凉将猫不肥放到地下，随手以小指在它的额头上画了一个阵法，跟着说道：“猫不肥，你先做一下我的灵兽。” 猫不肥“喵”了一声，只听陆小凉低声吟唱道：“同心同灵，同生同死，不离不弃，与我为一！” 李慕容抬头一看，只见陆小凉面容突变，原本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扫而空，此时专注的犹如一棵古树。 李慕容看着陆小凉的脸，不知为何，他竟然忍不住的张开了嘴，那是一种惊，惊于陆小凉的惊。 “不就是唤兽阵嘛！何须用画的！”陆小凉单手负在身后，顿时一股狂流袭来，原来是睥睨天下的霸气！ 忽的，陆小凉凌空一掌打出，只见一道气流自他掌心而出，定在了一丈之外。 那气劲凌空一闪，跟着一道亮光亮起，李慕容登时吓了一跳，因为这股气息他太过熟悉，不正是唤兽阵嘛！ 再看一旁仰起四爪晒着肚皮的猫不肥，那坨肥身子竟然隐现一层幽光，忽的一转眼，猫不肥竟然从唤兽阵中弹了出来！ 陆小凉好一招行云流水，唯一不足的，或许是摔疼了屁股的猫不肥吧…… 李慕容看的痴了，这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不用画阵的阵法，便是连自己的师父都做不到吧？ 陆小凉赶忙将猫不肥抱在怀里，好一通的安慰与求饶，并承诺无论它多重，自己都一定好好的抱着，如此，猫不肥才算是消了气。 陆小凉一边哄着猫不肥，一边对李慕容说道：“阵法这东西，无非是一个画，不过你画在眼前，我画在心里而已。” 说完，陆小凉暗道一声，这东西器宗高手都会，合着幻兽宗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李慕容如遭电击一般，怔了怔，遂即朝陆小凉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受教了。” “客气！”陆小凉眯眼一笑，晃着猫不肥说道：“你人不错，我中幻术之后，你也只是叫我自己走下台，并未伤我一分一毫。” 李慕容笑了笑，说道：“你也一样，只是踢了我一脚，没有用剑刺我。” 说完，李慕容揉了揉屁股。 二人相视一笑后，又齐齐的转身朝马珏一拜。 马珏一愣，他万没想陆小凉赢了，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赢了。 马珏不自觉的想去看一眼金何笑，可那金掌门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呃……陆小凉胜！”马珏站起身来，朝着陆小凉一挥手。 待他说完，那零零散散的观众们，仿佛约定好了一样，同时哗然起来，倒也遭成了不小的声动。 哪能不轰动呀，云宫的废物陆小凉，竟然斗败了幻兽宗的李慕容。 不过有心之人，自然不肯承认这是陆小凉的本事，也只是说是李慕容的呆呆突然飞走，这样才落败的。 陆小凉倒也乐得，至少还能再隐藏一下自己的实力。 陆小凉跟着李慕容走下了台，李慕容问道：“你要去哪？” “天组那一场我得看，给一个好朋友捧场去。”陆小凉摸了摸肩头上坐着猫不肥，无奈苦笑一声，感觉自己就好似生了两个头一样。 李慕容笑道：“我得回师门复命去，这可丢了大人了。” “嘿！输我就那么丢人啊？” “不是这个意思。”李慕容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按照规则，你下一场的对手很有可能是剑飞，你自己要小心了。” 陆小凉略微一想，笑道：“剑飞？还真没听说过。” “你们大门大派的，自然没听说过了，不过那剑飞的名气虽然不大，可却本事不小。” 陆小凉来了兴致，问道：“怎么个不小？” 李慕容道：“剑飞自出道以来，一共只出了一剑，所以他的名声不显，不过仅这一剑，也可以将他列为当世天骄之一了。” “这么厉害？” 二人一边走着一边谈论着，李慕容说道：“当年正邪大战，剑飞不过才十六岁，却一剑刺中了九天魔宗的宗主，你说厉不厉害？” “那是够厉害的。”陆小凉朝天组云台走去，眼看走到了岔路，他知道在这里要和李慕容分手，于是笑道：“放心，我会努力的。” 李慕容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应该是小心才对，呵呵，我走了，我师父他们在庚组云台呢。” “再会。” “再会。” 目送走了李慕容，陆小凉正要迈步时，却听猫不肥“喵”了一声。 别看只有一声，可陆小凉却好似能听懂一样，眉间一沉，疑惑道：“你说有人闯进了琅嬛阁？” “喵喵。”猫不肥叫了两声，算是陆小凉答对的奖励。 陆小凉愣了愣，心中思索起来，忍不住笑道：“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啊！” 猫不肥瞥了他一眼，好似再说，你爱信不信。 “不能够啊，若是平日里有人擅闯琅嬛阁，还有几分胜算，如今天下正派汇聚于此，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陆小凉顿了顿，又自言自语的问道：“莫非是反其道而行之？” 陆小凉又看了一眼猫不肥，再抬头看看天，心中盘算着，时间还够，倒不如自己先去琅嬛阁查看一番，若真有人私闯进来，那自己再回宫里求援。 其实陆小凉想的对，总不好直接去找李落凡，告诉他听猫儿说，有人在天下豪杰面前，私闯琅嬛阁吧？ 陆小凉摸了摸猫不肥的头，本是一种爱抚，哪知却感到手指一疼，他又轻轻的拨开猫不肥头上的长毛，忽的发现，竟然头上一左一右生了两只小角。 “咦？你这头上怎的生了肉角？” 猫不肥似看傻子一样看着陆小凉，心说，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么？ “该……该不会是生了病吧？” 你才生病了呢，猫不肥心中暗道。 “难道是和你之前吞下的龙元有关？”陆小凉琢磨了一下，又问道：“疼么？” 猫不肥摇了摇头。 “真是怪了，算了，等再遇到李慕容，我问问他好了。”陆小凉倒也没在意，毕竟自己对豢兽之事不在行，而且猫不肥这样子的，也看不出有什么不适。 想到这，陆小凉点点头，将猫不肥抱到另一只膀子上，略微活动了一下，笑道：“你瞧你肥的。” 猫不肥哀怨的瞪了他一眼，小肉爪在他的脸上轻轻一拍，又说道：“喵！” 凡人篇 第九十六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云宫在山巅，紧挨着另一座山上的琅嬛阁，因处于对琅嬛阁的保护，而没有将二者相连。 陆小凉带着猫不肥正朝琅嬛阁走去，一人一猫行走于山林间，颇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惬意。 一条小路，蜿蜒上山，这条路陆小凉走了五年，可以说是闭着眼都能寻得到。 可就是这样的路，却走着走着，令陆小凉逐渐感到了恐惧。 陆小凉脚步一停，停在了离琅嬛阁不远的地方，他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不过陆小凉可不光这点本事，陆小凉看向左边的树林，嘴角一歪，冷笑道：“出来吧。”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自右边的树林中，走出一位蒙面的女人。 女人看了看他，忍不住嗤笑道：“原来是蒙的。” 陆小凉脸蛋一红，结结巴巴道：“那……那你还出来？” 女人笑道：“本来就是要杀你，自然要现身了。” 一听要杀陆小凉，猫不肥登时坐不住了，朝着女人不断的龇牙咧嘴，可这肥样子不但不许，反而有些蠢萌。 陆小凉不禁朝后退了一步，问道：“你干嘛要杀我？” 女人双手一垂，跟着白光一闪，两柄匕首赫然在手，她笑道：“懒得与你解释。” 陆小凉此时已经镇定了许多，他笑道：“叫我做个明白鬼，我若稀里糊涂死了，会成冤魂恶鬼的，到时候你也麻烦。” 女人皱了皱眉，厉声道：“好啰嗦的小娃娃。” 女人说完，身形好似流星，只带有一抹残影便冲了过来。 陆小凉反应不及，只好就地一滚，勉强避开了女人的这一攻。 此时他才算是明白，与李慕容相比，这才叫生死相斗！ 也亏得李慕容身手不佳，若他有这女人一般的灵敏，自己怕是早就输了第一场了。 陆小凉摆摆手，他瞥了一眼女人手里的一对匕首，突然说道：“你是千机魔女白依依？” 女人微微一怔，顿了一下，便摘去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动人的面孔来。 白依依冷哼一声，说道：“你这小娃娃有些见识，还知道什么？” “不久之前，我见过一个叫‘白衣剑仙’白依人的老头，听我师父说，他是你的哥哥？” 当提起白依人时，白依依的脸上不禁多了一层愠怒，只听她厉声叫道：“住口！不要跟我提那个混蛋！” “呃……”陆小凉顿了顿，说道：“哥哥是正派，妹妹是邪派，想来也知道其中会有些事，确实不该提。” “可你还是提了！”白依依冷声说完，提着双刃便冲了上来。 陆小凉快退了两步，反手召出初心剑，一道白光垂直而落，正挡下了白依依的攻势。 “笑话，一把木剑就想……”她的话还没说完，因为不用再说下去了，陆小凉的木剑确实挡下了她的双刃。 白依依一个“鹞子翻身”退了回来，因为她以暗杀为生，身为一个杀手，自然有与生俱来的敏感。 她此时突然察觉到，眼前的少年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白依依举起双刃看了一眼，没等她开口，陆小凉倒是先说道：“若我没猜错，这两把匕首应该叫‘冥寒’，是以冰凤之泪而炼成的。相传极南之地，有两只冰凤，其中一只冰凤染病而亡，另一只便以死相随，弥留之际，冰凤落泪，泪水落地而成冰晶，因冰晶太小无法制成长兵，只好做了两把匕首。” 陆小凉忽的一笑，又说道：“听说这东西伤了人便能留下冰寒，冰寒之气会将人的血脉冻住，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白依依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若是寻常的娃娃，要么吓的跪地求饶，要么吓的如临大敌。 似陆小凉这般，不卑不亢的还摆弄起了学问，她还真的没有见过。 何况陆小凉竟然从自己的兵刃上，便说出了这么多的东西，可见这少年平日里定然被门内重用，莫非今日自己撞到了铁板？遇到了云宫的天骄？ 白依依还真的猜错了…… 陆小凉开心道：“猜对了？我猜对了？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宝贝，老天爷，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陆小凉器宗弟子的毛病犯了起来，看得白依依一阵错愕，这哪里有半点生死关头的样子。 白依依毕竟是前辈，她稍微调整了一番，便按下了心头上的震惊，转而笑道：“怎么，要不要试试？” 陆小凉连忙摆手道：“还是算了，白前辈，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如你悄然离开，我也权当没有走这一遭，如何？” “做梦！千机杀！”说完，白依依一道白光划出，看准了陆小凉的心口便是狠狠的一刀。 陆小凉惊慌一叫，赶忙闪身避之，只可惜他嘴上的功夫了得，手上的功夫还差了些。毕竟白依依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岂会这般容易叫一个少年治住？ 陆小凉勉强躲开了这一刃，只可惜他的胳膊上还是挨了一刀，他就地一滚躲到一边，赶忙看向自己的胳膊。 此时，伤口之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针刺之痛，又好似被无数只蚂蚁在啃食，只是眨眼的功夫，整条膀子便如同冻僵了一样。 陆小凉见状，赶忙伸手入怀摸出一颗丹药来，他一口吞了下去，顿时浑身通红，勉强止住了胳膊上的冻伤。 “什么东西？”白依依好奇问道。 陆小凉咬着牙说道：“火云丹！” 这火云丹并非是什么药丹，而是器宗常见的用物，加之一颗进火中，可大增火力。不过陆小凉倒也聪明，他吞下火云丹后，令自己极速的燥热起来，以此来缓解全身的冰寒之意。 白依依不禁冷笑道：“你的宝贝还真不少，那把木剑是，这火云丹也是，好吧，看你能挨几下！” 白依依提着冥寒又冲了上来，陆小凉无奈，只好口中轻声一喝，只见身上顿时金光大作，一尊金光罗汉顿时覆于身上。 罗汉残影随着陆小凉的摆动而摆动，只见他单臂一震，胳膊上的伤口中，顿时被震出些许的冰碴。 白依依观之大惊，忍不住惊叫一声“佛门”。 陆小凉轻声一哼，那罗汉也一样斥鼻，只见陆小凉单掌放于胸前，沉声道：“阿弥陀佛！” 震惊之后，白依依紧了紧手中的冥寒，不忿道：“那又如何，小小的罗汉而已，小娃娃，在这个时代，想活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白依依说完，身子微微一晃，竟然凭空消失无踪！ 陆小凉暗暗一惊，说道：“千机秘术，一叶障目！” “好厉害的小娃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白依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陆小凉双手一抬合于双眸，掌心撤离，只见金光佛影上，顿生无数只眼睛，同时陆小凉喝道：“千眼！” 无数只金眼将陆小凉包裹在其中，并不断的蠕动着观察四下。 此时风静树止，一片落叶飘落，便在眼看要归于泥土之时，一道白光闪现，正是那提着冥寒的白依依，赫然出现在陆小凉的身后。 陆小凉虽说慢了她一筹，可好在只是一筹。 陆小凉反背初心剑，正挡下了白依依的冥寒，一击不中，白依依又消失而去，这片林子一刹那的骚动后，又安静了下来。 白依依是杀手出身，杀手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似白依依这样的高手来说，为了一个绝佳的时机，等上多久都可以，故而白依依并不着急。 此时着急的反倒是陆小凉，毕竟自己的修为不足，这罗汉金身自己能坚持的本就不久，何况又加持了秘术千眼。 便当陆小凉感到体力不支时，白依依又再一次出手，不过这一次，她的冥寒还未到，腕子上先狠狠的挨了猫不肥一口。 “干得好！”陆小凉看准时机，反手一剑砍出，对准了白依依的另一只便又是一剑。 这一剑，正砍在了白依依的腕子上，因为在陆小凉看来，凭自己一定是无法杀得了她，倒不如将她逼走要好。 白依依一把将猫不肥甩到一边，此时双手受伤，她也顾不得去喊一声疼，遂即又要隐去，陆小凉知道机会错过了便彻底没了，还不赶快趁机多刺他几剑。 陆小凉挥剑正要再砍，却见一道金光弹来，正射中了陆小凉腿。 “当！”这一道金光结结实实的打中了他，陆小凉应声而倒，半跪在了白依依的面前，露出好大一颗头颅给她。 白依依眸子里精光一闪，抄起冥寒便要刺下去，便在此时，忽听琅嬛阁外有人喊道：“住手！” 白依依与陆小凉同时回头一望，不是别人，正是依难等人。 林九阳快步赶来，他看也没看陆小凉，径直的走向白依依，连忙关切道：“怎么样？” 白依依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这小娃娃的剑法实在不高明。” 林九阳一回头，怒视起了陆小凉，说着抬手便要打。陆小凉赶忙挥臂一挡，那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被光闪了一闪。 “我叫你住手！”远处的依难倏然发难，也不知使了个什么诡异的步子，好似大地跟着缩小了一样，只是眨眼间来到了林九阳的面前。 有依难挡在前，林九阳这一掌自然打不下来，顿时惹得他不快，怒道：“你干什么！” 依难没有理他，而是一转身，将陆小凉的手背夺了过来，死死的打量着那枚墨玉扳指，扳指远看为黑，近看却有黑白红绿金五色，天下间也仅此一枚。 隔了好一阵儿，依难吐了口浊气，轻声问道：“这枚扳指你是从何而来？” 此时依难的打扮并不是和尚，而是被白依依易容了一张普通人的脸，陆小凉自然认不出二者乃是同门。 陆小凉微微一皱眉，不卑不亢道：“我买的，怎么了！” 依难又问道：“哪里买的？” “栖凤楼！” “还有何物？” 陆小凉将头扭到一边，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便来的样子。 依难又一把抓起陆小凉的另一只手，将他的袖子退去，正露出了那一串的佛珠。 依难大吃一惊，目光又转到了陆小凉的脖颈上。 他的道袍肥大，只露出了半截坠子，但依难眼尖，将那坠子拉出一瞧，这一惊是他惊的第三次了。 林九阳在一旁看的疑惑，忙问道：“这小娃娃莫非有什么问题？” 依难一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遂即自己又问道：“小施主，你姓甚名谁？” 陆小凉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顿时心生起了怨恨，不满道：“在下姓付，名琴。” “付琴？” 陆小凉摇头一乐，大笑着应了一声。 那林九阳最先听了出来，倏然大怒，一巴掌便狠狠的扇了过去。 猫不肥哪里能忍受主人受辱，四只肥腿紧赶慢赶的一奔，朝着林九阳便咬了过去。 林九阳反手一抓，扣住了猫不肥的背身，随手便丢到一边，跟着冷笑道：“牙尖嘴利，掌嘴！” “你敢？”依难闪身又将他挡了下来。 林九阳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我说，你没发癔症吧？” 依难回头白了他一眼，当转过头来看向陆小凉时，又是一脸的和蔼，温暖的就像初春的太阳。 “小施主，你可姓陆？” 陆小凉微微有些惊讶，心说这老头是怎么知道的，不过陆小凉气还未消，也不答他的话。 依难笑了笑，继续说道：“陆小凉？” 林九阳等人一听，顿时跟着惊叫道：“陆小凉？他就是陆小凉？” 绛曲曾与众人说过，自己的徒弟陆小凉便在云宫之中，故而林九阳等人知晓他。 可陆小凉这下却彻底懵了，自己这般有名么？ “你……你们到底是谁？” 依难与林九阳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前者微微一笑，说道：“阿弥陀佛，你的师父，可曾提过一个叫依难的？” “大……大大大……”陆小凉惊的双眸睁大了一圈，跟着便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边磕头边道：“弟子陆小凉罪该万死，对大师伯无礼了，弟子陆小凉罪该万死，对大师伯……” 依难可受不起他这磕头，赶忙将他扶了起来，笑道：“阿弥陀佛，你有这枚扳指，便不是无礼。” 陆小凉眼眶一红，说道：“大师伯，此乃掌门之物，弟子有幸得到，但却是万万不敢私下强占的，这便还给大师伯！” 陆小凉说完，便去摘那扳指，可这扳指好似长在了手上一样，怎凭他如何用力，那扳指却是纹丝不动。 依难赶忙按住了他的手，笑道：“阿弥陀佛，不用了，此物已然认主，你摘不下来了。” “认主？” 凡人篇 第九十七章 计算 “阿弥陀佛，陆小凉，你可知道这扳指是谁之物？” 陆小凉点点头，赶忙答道：“此物是在栖凤楼拍得，当时说，是掌门舍那之物，想来这扳指应该是掌门的。” 依难点点头，说道：“不错，不过此物可不仅仅是掌门之物那么简单，还是掌门信物！” “掌门信物？”陆小凉惊叫一声，又疯了似的想要摘下扳指，一边摘一边说道：“闯了大祸了……” “呵呵……”依难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莲花宗已灭，哪里还有什么掌门不掌门的。” 一听这话，陆小凉心中顿生不满，他转头看向依难，微怒道：“大师伯怎的这般说，莲花宗，您在，师父在，我也在，对了，我还遇到了古也帝师叔，这么多人都在，怎能说莲花宗灭宗了呢？” 依难眼眸一亮，遂即又蒙上暗淡，他道：“好好好，算是大师伯说错了话，这还不成么，呵呵。” 依难又何尝不想令莲花宗起死回生，只是他知道，这该有多么的困难。 如今天下形势，唯正派一家独大，哪里若见了邪派的影子，便会立刻群起而攻之。 陆小凉抹了一把鼻子，哼道：“弟子着实不解，我莲花宗也做了不少行善积德的好事，为何偏偏我们是邪派，那大慈悲寺却是名门正派。” “这……”依难一时语塞，正在他尴尬之际，好在有林九阳站了出来。 林九阳也不是有意为他打圆场，实在是时间紧迫，林九阳急道：“先别叙旧了，还是做正事要紧。” 依难一拍额头，顺着坡下了驴，说道：“对对对，还是先做正事。” “正事？什么事？”陆小凉问道。 林九阳对陆小凉印象极差，故而没好气道：“去去去，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陆小凉来了心气，登时一拍大腿道：“你又是哪位，也忒的看不起人了，我怎么就不能懂？” 陆小凉看遍了琅嬛阁中的藏书，自认为自己的学识在天下间都排的上，如今被林九阳看轻，他又怎能不气。 林九阳不禁冷笑道：“林九阳，你听过么？” 陆小凉的坏劲涌了上来，思索道：“好像还真听过，是在哪家妓院还是赌坊里听过呢？” 陆小凉自小被绛曲严加管教，礼仪尊卑很是清晰，可他也自小浪迹江湖，那世俗气也从小被熏陶的多了，想不吃亏自然吃不得亏。 众人听后纷纷偷笑，那白依依更是羞红了脸。 “你！”林九阳虎目一瞪，却被陆小凉那一对大眼反瞪了回来。 林九阳甩了甩大袖，嗤笑道：“我与你一个毛头小子说这么多作甚，呵呵，我真傻……” 陆小凉对他也有成见，颇为不以为然的笑道：“不就是想进琅嬛阁救人，又破不了第一层的阵嘛，嘁！” 众人忽的一片哗然，那林九阳更是大惑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 陆小凉笑道：“你是堂堂九天魔宗的大宗主，我大师伯又是莲花宗的高僧，打打杀杀如同家常便饭，诵经念佛也不在话下，能难住你们的，唯独阵法一途了。” 顿了顿，陆小凉继续说道：“而琅嬛阁中，唯一需要破阵进入的，便只有一层了，里面我进去过，有好多人，你们一定是去救人的，这有什么难猜的。” “聪明！”依难说完，又道了声佛号，样子很是欣慰。 不过林九阳却是好似吞了只苍蝇一般，想说声佩服，可又不太情愿，无奈只能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了陆小凉的答案。 陆小凉挥挥手，说道：“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你们若是想破阵，我便能破。” “你能破阵？”白依依疑惑的同时，又上下打量起陆小凉来，因为在他看来，陆小凉似乎不想有这么大本事的人。 陆小凉道：“这有什么的，身为器宗弟子，阵法之道如同小菜，何况当年南宫前辈破阵时，我也在一旁。” 白依依身子一阵，厉声问道：“你说的南宫前辈，可是南宫无南？” 见她如此激动，林九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也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伤感二字。 陆小凉怔了怔，遂即解下了腰间的一个海藏宝囊，拿在手中朝众人一递，说道：“这是南宫前辈给我的，你们这里谁是万妖宗的，尽管拿去。” 其实陆小凉使了个心眼，他可不敢真的物归原主，毕竟里面的银子都已经花了…… 但他知道，这些人里一定没有万妖宗的，否则破阵便不会是难事。 白依依一把夺过了陆小凉的海藏宝囊，拿在手中轻轻的抚摩着，看着那上面绣着的每一针。 陆小凉愣了愣，突然开口道：“白前辈，这东西如果是你的，又或者你喜欢，便拿去好了。” 白依依痴痴的盯着那海藏宝囊，轻轻的摇了摇头。 陆小凉拍了拍腰间的另一个海藏宝囊，笑道：“真的，我自己还有一个。” 依难认得出来，那正是舍那的海藏宝囊。 最终，白依依也没有收下，而是将海藏宝囊递还给了陆小凉，似乎在她看来，拿着南宫无南的海藏宝囊，只会让她无时无刻的活在回忆中，而这回忆，还是如此的痛苦。 依难看了一眼焦急的林九阳，又对陆小凉笑道：“小掌门。” 陆小凉不敢托大，赶忙念了几声佛号，说道：“弟子不敢。” “呵呵，这没什么的，不知小掌门可否帮我们破阵？” 陆小凉略微一想，心中盘算起来。 不用问也知道，一层下面关着的，定然都是邪派之人，自己若是帮着依难放人，倒也不是不行。 一来自己本身就出自于邪派，二来自己也不喜欢李落凡，能给他找些麻烦，倒也算是一件趣事。 想到这，陆小凉狠狠的点了点头，双拳一抱，说道：“包在我身上。” 陆小凉带着众人走进了琅嬛阁，那一层熟悉的铜门，令陆小凉不自觉的感到浑身发寒。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血池的缘故，那一声声的叫喊，那一个个的血影，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陆小凉。 若是能够将他们放掉，倒也算是了去自己的一个心魔。 “这阵法被人加深了，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擅长阵法的南宫前辈，恐怕这一回也要麻烦许多。”陆小凉说道。 林九阳一蹙眉，问道：“那你呢？” “我？我不擅长阵法。” 众人听后纷纷失落，可下一刻，陆小凉却话锋一转，笑道：“我精通阵法。” “……” 陆小凉不再多说，双手结印，顿时白光大作，口中轻念法决，跟着双手印在了门上。 “天地无极，万法归一！”陆小凉说完，双手将那满是阵法的铜门推了开去，露出了当年的那尊命兽，不过这次命兽，却大了许多。 “开了！”林九阳等人大喜，刚要迈步进去时，陆小凉却又将众人拦了下来。 陆小凉张开双臂挡着他们，沉声问道：“我师父呢？” 林九阳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依难却抢先道：“阿弥陀佛，你师父没有来。” 依难可不敢说实话，总不能告诉他，你师父会当着天下正派的面现身，然后以舍身饲虎声东击西之法，助这边轻松救人吧。 陆小凉一瞥身后的命兽，笑道：“进了门，可这命兽你们却破不了，还不赶快说实话。” 林九阳等人都是邪派中地位尊崇之人，也都不是头脑简单之辈，瞬间便相通了此事，于是纷纷摇头道：“真的。” 陆小凉冷笑道：“你们若不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敢直接闯进来，定然是有人告诉你们的。” 林九阳不想耽误时间，可又不知该如何破那命兽，于是骗他道：“当真，你师父只是交待了我们这些，他自己却没有来。” “骗鬼呐？”陆小凉冷笑道：“别当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我师父当年做了对不起邪派的事。我太了解师父了，依照他的性子，他定然日日夜夜都背负着这份罪的，也定然会想要赎罪的。但这罪该怎么赎？怎么赎……莫非他是想以身犯险，托住云台仙斗的那些正派，好为你们营造时间？” “嘶！”众人无不倒吸口凉气，心说此子可不愧是魔僧的徒弟，都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啊！ 陆小凉想到这，更是坚定的说道：“快告诉我，我师父到底在哪！不对，不对……师父不可能正大光明的走进云宫里，应该……应该……对了，有白依依在，定然是易容啊，就像大师伯这样。” 依难苦笑一声，抹掉了脸上年轻的妆容，听着眼前的陆小凉继续猜测。 陆小凉又掰着手指头算道：“正派前十的门派，我师父定然不敢装扮，倒是后面的，紫霞阁都是女的，丹青盟皆是书生……” 陆小凉忽然想到了，就在刚刚云台仙斗时，那观众位上的金何笑。 陆小凉一拍大腿，惊叫道：“是金何笑！” “……”众人此时已经听入了神，不，或者说听出了神。 陆小凉摆摆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步饶开了众人，径直的朝琅嬛阁外飞奔而去。 “喂喂！这命兽……” “直接打碎！”陆小凉的声音渐渐消散，犹如他奔跑时的身影，穿梭在林间，穿梭在寰宇。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隔了一阵儿，一个汉子砸吧砸吧嘴说道：“我听说，陆小凉是云宫里最废物的一个。” 白依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林九阳则是尴尬的一笑。 林九阳正要出手打向那命兽，却突然被依难拦了下来。 “怎么？” “阿弥陀佛，请给这对师徒一点叙旧的时间吧，就一点……” 凡人篇 第九十八章 一声师父一辈子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这你都不知道，陆小凉居然赢了！” “这谁不知道啊，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听说那李慕容的幻兽突然发了疯，若非如此，还不打得陆小凉哭爹喊娘？” “哈哈……就是就是。” 陆小凉一路狂奔，哪怕是听到了这样的话，他也没心思去理会。 此时的云宫小路上满是人，因为第一场比完之后，好多人都开始交流起来，企图将第一手的消息传递开来。 而这其中，陆小凉赢了的消息也仅仅只能排在第三，毕竟前两个消息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谁呀！撞死我了！”一名云宫的弟子突然发难，揉着肩膀看向那人影。 那人影撞了自己后，又缓缓的停了下来，停在一个胖子的面前。 金何笑背着手，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来人，他略微一怔，遂即笑了起来。 陆小凉气喘吁吁的停在了金何笑的面前，看着那张与绛曲相悖的脸，他知道，那就是他，因为眼睛是不能易容的。 “陆小凉！你敢撞我？”那名云宫弟子撸起袖子便走了过来，满面怒气显得很是狰狞。 陆小凉也不理他，只是盯着金何笑看，金何笑始终带着微笑，只是这微笑从假又变成了真。 “和你说话呐！怎么，炸炉炸到耳聋啦？我……”那云宫弟子叫嚣叫到一半，突然迎上了陆小凉的一回头，只见那对明眸中，夹杂着浓烈的杀意。 那云宫弟子忽的一怔，内心中竟然感到了强烈的恐惧，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那眼神，是因为陆小凉凶兽般的眼，也是那肩头上猫不肥凝视着死人的眼。 “我……算了……”那云宫弟子悻悻一笑，拍了拍肩头便灰溜溜的走了。 陆小凉缓缓的转过头来，金何笑却对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好似在说，不要相认。 陆小凉眼眶湿红，长长的舒了口气，又朝他抱拳说道：“见过金掌门。” “呵呵，是你啊，刚刚辛组那场我有去看，不错，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金何笑的一张胖脸上，丝毫看不出有易容的痕迹，不得不说白依依的手法当真是玄妙。亏得陆小凉熟悉绛曲看自己的眼神，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陆小凉抽了抽鼻子，笑道：“金掌门谬赞了，侥幸而已，听闻金掌门最近修炼了一套功法，名为‘铁布甲’？” “呵呵，确实，不过和南潮观音的‘穿针引线’想必，还是略差了一筹。” 陆小凉点点头，笑道：“南潮观音的本事确实不小，听说她们算是半修佛门，金掌门见多识广，可知她们是否‘吃斋念佛’啊？” 金何笑拍了拍大肚子，笑道：“这便不知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做人该‘大鱼大肉’的，此乃人生之乐趣，焉能舍弃？” “哈哈，金掌门当真洒脱，不愧是高人。” 金何笑摆摆手，说道：“什么高人，庸人一个罢了，到是陆小真人，小小年纪，心思缜密，坚持本心，未来必定前程无量呀。” 陆小凉鼻头一酸，他知道，绛曲是在真心实意的夸奖自己。 自入云宫以来，陆小凉任凭李晚桃的刁难，为的是什么？陆小凉任凭师兄弟的嘲笑与欺辱，为的是什么？陆小凉明知李落凡对自己不利，却还是坚持留在云宫，又为的是什么？ 说白了，还不是为了绛曲，因为这一切都是绛曲的安排。 只要绛曲认可，陆小凉这一切也算是有了回报。 想到这，陆小凉嘴角微微一抽，正要大哭起来时，却听金何笑低声道：“宝贝徒弟，不能哭，周围可有人看着呢。” 陆小凉知道自己不能哭，于是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希望用疼痛来掩盖哭意，可谁知，他反而更想哭了。 “师……师父……” 金何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一声。 “师父，你会死吗？” 自绛曲将他送到云宫之后，他便深深的有一种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时他还年幼，不懂得师父要做什么，分开时会悲伤也会不舍，而随着这五年的平静，陆小凉也渐渐的忘却了当时的情景。 不过自花不胜与他讲完那场正邪大战之后，陆小凉的心中似乎有一种失而复得的不安，那种不安，就是绛曲会为了当年的错误而负责。 绛曲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又多聪明，五年的时光，足够他寻找到当年正邪大战的碎片，以陆小凉的本事，自然能够猜到自己要做什么。 因为自己是绛曲，一个绝对不会苟且偷生的人。 金何笑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缓了缓，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陆小凉知道绛曲的性子，既然决定了，那就很难会被更改，于是他偷偷的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笑问道：“怎么样会，怎么样不会？” 金何笑笑道：“这个要看杀我的人，有没有那么想杀我。” 陆小凉撇撇嘴，问道：“师父，能不能不死？” “尽量吧。” 陆小凉沉思片刻，他突然举起手来，亮出了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他道：“不许死！” 金何笑面容一滞，盯着那墨玉扳指张大了嘴，此时他才注意到了陆小凉的腰间，竟然露出了两个海藏宝囊，其中一个是南宫无南的，另一个居然是舍那的。 金何笑砸吧砸吧嘴，伸手摸进怀中，自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陆小凉一眼便认出，那是江容宝囊，较比海藏宝囊要差上一等。 “呵呵，我还想送你一个礼物呢，哪知你混的比我好多了。”金何笑还是没敢以师父自称，生怕隔墙有耳。 “说正事，师父，你不许死！”陆小凉又晃了晃拇指上的扳指。 金何笑将江容宝囊朝陆小凉的手里一塞，苦笑道：“好，为师答应了。” 见绛曲以师父的身份应了下来，陆小凉强忍住了心中的狂喜，不住的点着头，此时他恨不得冲上狠狠的抱住他，只不过还是要考虑双方的身份。 “师父，我有海藏宝囊了，这江容宝囊我不需要。”陆小凉生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他知道，自己这样说一定会叫绛曲伤心的，不过他也知道，绛曲这穷的叮当乱响的和尚，能有一个江容宝囊是多么的不易。 二者相较取其轻，陆小凉便将江容宝囊递还给了他。 金何笑却不收，而是饶有深意的一笑，说道：“喂喂，你不是不想我死嘛，我死不死的，全看这样东西了，你现在将他还给我，那就是叫我去死啦？” “啊？”陆小凉一怔，他着实不解，一个江容宝囊会决定师父的性命？ 定然不会，一定是这里面的东西。 陆小凉说着便要打开，可金何笑却一把将他按住，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打开，里面是为师送你的，快吃了，不然为师会后悔的。” “会不会是师父偷来的鸡？”陆小凉笑了笑，这种事师徒俩之前可没少干。 不过陆小凉也只是玩笑，一只鸡，又怎么会装在江容宝囊之中。 不管怎么说，陆小凉知道他说一不二，便也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金何笑笑了笑，遂即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好了，陆小真人，我们若是再多说下去的话，恐怕别人就该起疑心了。” 陆小凉嘴角一嚅，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金何笑，金何笑此时也看着他，四目相对，那是十二年的养育之情。 两人之间虽说隔了一张面具，可却彼此看透了对方的内心，这便是师徒。 “金掌门，再见。” “再见，陆小真人。” 陆小凉站在原地没有走，金何笑也没有走，当二人选择离去时，唯有背对。 陆小凉快走了几步，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当然，不是为了看一看那江容宝囊，而是为了能好好的哭一场。 没人的地方，可以哭的地方，还真有。 后山，百剑崖。 也不知是陆小凉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低着头只想快走，谁知却走到了这里。 百剑崖，与云宫相连，位于云宫山腰，不似琅嬛阁另起一峰。 此地倒也不是什么禁地，但却无人愿意来此，因为此地是云宫面壁思过的地方。 相传百剑崖中，有成百上千把剑，乃是云宫历代的前辈临死前葬剑的地方，此地也有些不吉利，故而没人愿意来此。 陆小凉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他嗅的到泥土的潮味，嘴里也有沙砾的坚硬，但他没有时间和心情去理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陆小凉哭的很是伤心，很是心疼，犹如被人将心剖了出来，再狠狠的用针刺着。 疼，疼的难耐。 不知陆小凉哭了多久，他就地一坐，用大袖子擦了擦眼泪，那对大眼已是红肿如核桃一样。 陆小凉手里还攥着那江容宝囊，他仔细的摸了摸，这或许是那穷和尚的全部家当了。 想到这，陆小凉又长长的吸了口气，想将突来的悲伤再压下去。 “啊！”陆小凉对着面前的山崖长长的大喊了一声。 直到心情平静了些许，陆小凉这才伸手探进江容宝囊中，摸了摸，只摸到一个东西。 “师父……你都穷到了全部身家……只有一个果……” 陆小凉说着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东西刚一出江容宝囊，顿时金光大作，甚至压过了这刺眼的太阳。 比仙人断掌还浓郁的仙气，活灵活现的在果子上缠绕着，好像时时刻刻再诱惑着别人来吃。 陆小凉登时看傻了眼，“吧嗒”，果子掉在了地上，陆小凉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果子拾了起来。 不说是穷和尚吗？ “阿弥陀佛，我去！”陆小凉咽了口唾沫，因为他被惊得口干。 这神仙果他自然认识，当时连出价都不配的他，此时竟然被他拿在手里。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穷师父所赠…… “二十亿……”陆小凉突然笑了起来，心中同时也打起了鼓，师父将这神仙果给自己，莫非是叫自己吃掉？ 凡人篇 第九十九章 入魔 陆小凉看着眼前的浮云，此时他的内心也随浮云一般，不敢起丝毫的波澜，恐将眼前的美景吹走。 他望着神仙果，又望望自己的海藏宝囊，心说，自己从李大可那里“明抢豪夺”，再加上南宫无南的“机缘巧遇”，却买不来半个神仙果，自己的师父穷的连只鸡都要去偷，却能大大方方的送给自己“二十亿”！ 陆小凉想到这，眼眶又是红了起来，他撅了噘嘴，便狠狠的咬了一口神仙果。 这神仙果入口后有些微甜，口感像极了半脆半软的桃子，至于味道则寡淡了许多，反而仔细一品，还有些说不出的难闻。 “呃……师父不会是骗我的吧？” “仙术？我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有变化呀？” 陆小凉三两口将神仙果吞下，又将江容宝囊收进海藏宝囊之中，一系列做完后，他盘膝而坐，以吐纳之法感受着全身的变化。 云宫是道家门派，道家以吐纳之法为根基，可以将灵气游走于周身亿万万个毛孔，甚至连自己的脾脏都能查看的一清二楚，佛家也有类似的功夫，名曰“观照谛听”。 陆小凉疑惑了一声，又以观照谛听查看起了自身，一个周天之后，陆小凉便彻底的放弃了。 陆小凉俩腿一蹬，在地上撒起泼来，不禁怨道：“气死我了，上当了！” 转身，陆小凉自地上站了起来，正要去找绛曲评理时，却忽的耳朵一痛，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你回来了……” 陆小凉一怔，他四下看了看，又左右瞧了瞧，发觉根本一个人都没有，不禁咧嘴傻笑道：“听错了……” 回到云宫的这一段路，陆小凉的气也散了大半，他自小和绛曲在一起，没少被这个不正经的师父所捉弄，说来说去，还是习惯了。 陆小凉气鼓鼓的四下寻找着，找来找去也没有发现绛曲的身影，倒是发现了青青的身影。 此时青青一人坐在一棵槐树下，采下一片叶子来，轻轻的盖在眼睛上，因为眼睛之上还有一副叆叇，故而留有一丝缝隙。 陆小凉顿时孩童心性起，便蹑手蹑脚的朝他走去，眼看离他不过半丈远时，却听青青道：“整个云宫，身上没有云香味，却有葱花味的，恐怕就是你了吧。” “真没劲。”陆小凉吐了吐舌头。 青青将叶子摘了下来，对他一笑，说道：“怎么样，输了吧？” 陆小凉登时不满，气道：“你也忒的看不起人了，以后少到我那蹭饭去。” “哦？”青青面色一喜，看来是真的为陆小凉感到高兴，不禁喜道：“你赢了？老天爷呀，你赢了，这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陆小凉走到他身旁，坐下说道：“你输了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输给暖笙师姐不丢人，人家可是十二岁踏入上境呀，云宫千年第一天资了。” 他一说完，哪知青青竟然学起了他的口气，不满道：“你也忒的看不起人了，罚你，以后多到你那去蹭饭。” 陆小凉很是聪明，听他说完，登时吓得站了起来，忙问道：“你赢了？老天爷呀，你赢了，这是我这辈子最不敢相信的一件事了！” 陆小凉很是激动，倒是青青不以为然，他笑道：“是啊，赢了，不过赢的很不开心罢了。” “哦？说说。” 青青将手中把玩的叶子一扔，心中的一团火顿时发泄而出，他吼道：“你说，我与林暖笙至少也都是内门弟子吧？她竟然不顾师门情谊，对我下了杀手！” “什么？杀手？”陆小凉赶忙在青青的身上摸了起来，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青青将他推开，说道：“我没事，紧要关头时，我爹出手将我救了下来，同时也打伤了林暖笙，所以林暖笙败了。不过……我却成了云宫的第二笑柄了。” “为啥？” “你不应该问我第一笑柄是谁吗？”青青一脸坏笑的望着他。 陆小凉可不上他的当，根本不理他的话，而是继续追问着。 甲组云台之上。 林暖笙手里拿的剑叫杀生，这本是云宫十大神剑中的第二，曾由上代宫主传于红阁阁主林见鹿的手中，再由林见鹿传给了林暖笙。 原本林暖笙以寒龙石所炼制的剑，便归了师父林见鹿所有，可见其师徒之情。 而青青手中的剑，虽说抵不上杀生那么大的名气，可也是尽人皆知的名剑，剑名叫“知鬼神”。 知鬼神出于李相生之手，据说曾于洪荒时期，斩杀过不少的妖兽。 剑身又白泽骨炼制，白泽又通万物，知鬼神，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林暖笙今日的眼神非常的冷，冷得不似这个季节，仿佛所有人都在夏，而她自己在冬一样。 此时她与青青缓缓的举起了剑，不记得这已经是她们的第多少个回合，看着满是剑痕的甲组云台，却能想象到这有多么的激烈。 青青的额间淌下一串冷汗，他凝视着林暖笙，同样，林暖笙也在凝视着他。 青青咽了咽唾沫，此时他的内心很是煎熬。 他明知自己不是林暖笙的对手，无奈只好多以防守为主，尽可能的去消耗林暖笙。 而林暖笙却好似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的不知疲倦，只是不断的攻攻攻，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青青不禁疑惑，心说，要么是林暖笙没看出来自己的用意，要么就是林暖笙的灵气无穷无尽，但二者相较，他还是宁肯相信前者。 正当青青心中盘算着时，林暖笙又是一剑刺来，这一剑隐现火光，正是云宫剑法第二式，二霄天焱神雷诀。 青青将知鬼神探了出去，擦着杀生剑的剑刃游走起来，林暖笙攻，青青躲，躲不开，便防守，一来二去之下，林暖笙丝毫占不到半点便宜。 虽说青青这样很是没有风度，可却极为有用，林暖笙的剑虽然还是那么快，但威力却开始稍显不足。 台下的一众人看的也是有些不解，为首的便是林见鹿。 林见鹿眉头皱成了川，岁月虽说无情，可却很难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伤痕，三百岁的她，却不过三十的容貌。 “暖笙……有些不对劲。” 青渊见儿子占了上风，心中不免喜悦，虽说自己是掌管戒律的，平日里不苟言笑，可此时还是微微笑道：“小鹿，你可莫要输不起啊！” 林见鹿摇了摇头，一指林暖笙说道：“她这剑，毫无章法可寻，全然是为了挥剑而挥剑，丝毫不见灵动。” 李落凡也察觉到一丝诡异，因为在他的眼中，林暖笙不该会被青青这样戏耍，莫非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倒是没心没肺的李晚桃，翘着脚磕着瓜子，随口吐了一口瓜子皮，嗤笑道：“你们这群男人，输也不是，赢也不是。” 李落凡看了一眼妹妹，不禁斥道：“把你的鞋穿上！天下豪杰都在此，你像个什么样子！” “嘁！”李晚桃没说什么，小脚丫一勾，将绣鞋又套了回去，毕竟这当着所有正派，要给哥哥一些面子的。 不过等这些人走后，估计李落凡会被狠狠的折磨一顿…… 李晚桃偷偷的瞪了一眼李落凡，吓得他赶忙缩回了脑袋，又将心思放到了比试上。 此时林暖笙一剑砍空，青青看准时机，一连出了三剑，剑剑刺向林暖笙的手腕。 林暖笙连连后退，眼看着便要摔下云台之时，青青一把将她拉住，不禁笑道：“承让了！” 此时此刻，若是有无数的叫好声便完美了，只可惜这比试实在太过无趣，故而胜负已分却没掀起半点浪花。 青渊仰头大笑了几声，正要向林见鹿告声罪，哪知他话锋一转，猛然指向林暖笙喝道：“尔敢！” 若说李落凡是云宫中的第一高手，那青渊的本事足以挤进云宫的前三，他登时发觉到，林暖笙不仅没有认输，反而将青青的手死死的扣住，她冷笑一声，一剑便向青青的心头刺去！ 青青根本反应不过来，又或者说反应了过来，却没有想到这一切。 一股杀意伴随着刺骨的冷寒，吹得青青鬓发乱飞，眼看着剑尖到了胸前，只见一道光点射来，正射中了林暖笙的胳膊。 林暖笙痛叫一声，被这股巨大之力震落了云台，又倒飞而去丈许之远。 林见鹿见徒弟落败，泥人也该有三分火气，登时一拍椅子站起，指着青渊便喝道：“四哥！你做什么！” 林见鹿瞪了他一眼，便飞身去到林暖笙的身边，此时林暖笙早已昏迷，直把林见鹿看得心疼至极。 “我……”青渊一个“我”字出口，便被李落凡拦了下来。 李落凡面带笑意看着场上，丝丝低语道：“咱们可是当着外人的面。” 话一出口，青渊自知轻重，便只好愤愤的一哼，又重新坐了回去。 李落凡则是站起身来，挥挥手笑道：“甲组第一场，青青胜！” 说完，李落凡又俯下身子，对青渊道：“不对劲，林暖笙不对劲，应该是入魔了！” “什么！”青渊面色登时大变，因为是“入魔”而不是“走火入魔”，虽说二者表面的意思相同，但实则背后的意思却不同。 李落凡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别声张，此事我去看看。” 青渊点点头，说道：“青渊明白。” “入魔……快上万年了没有过了吧……” 青青狠狠的抓了抓头，又看向陆小凉，一脸委屈道：“你说说，本来我赢得就不漂亮，哪知最后我那老爹还掺和了一手，这下子呀，我算是没脸见人了，天下豪杰都会看我的笑话的。” 陆小凉却是不理会他的抱怨，而是将脸贴了过去，同时蹭花了他的叆叇。 “你确定，说的是入魔？” 青青将头移开，他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有些暧昧，不禁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这才说道：“是……是啊。” “嚯！那还真是要出大事了！” 凡人篇 第一百章 百事皆顺 众所周知，这世间原本是一团混沌，后紫气东来，冲散了混沌之气，迎来了时期。 之后是洪荒，洪荒中妖兽横行，后神仙降世助世人斩杀妖兽，得以太平，从而进入了如今的修仙时期。 而在时期之中，神，是神，魔，是魔。 神掌管着世间的一切，而魔，便是要推翻这一切。 相传世间有魔族，神有死神，魔便有亡魔，神有火神，魔便有炎魔，二者相斗无数年，最终不知是什么原因，令这世间再也没了神和魔。 之事，历经无数个年头，记载文献早已成了齑粉，记忆也随之而散。不过对于一些大门大派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可回忆的。 例如，入魔。 魔族之人，可以魔音入脑，腐蚀人心，操控人意，令其犹如行尸走肉，只懂杀戮。 此时李落凡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林暖笙，身后的林见鹿等人不敢言语，生怕吵到他二人。 李落凡一探手，在林暖笙的脑中打入一丝灵气，此时灵气游走于全身，不出片刻，李落凡忍不住“咦”了一声。 林见鹿担心徒弟，忙问道：“怎么？” 李落凡说道：“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那……那是怎么一回事？没问题，这孩子怎么成了这样？” 李落凡摆摆手，说道：“我说的是看不出，但却不代表没问题。呵呵，咱们这群人连仙都不是，在的眼中便是蝼蚁一样，看不出来很正常的。” “那怎么办？”林见鹿急道。 李落凡咬了咬唇，转头对林见鹿说道：“去找九儿过来！” “哎呦，我怎么将温玉初给忘了！”林见鹿一拍脑门，转身便朝殿外冲去。 青渊见她离去，又问道：“要不要找大可过来，他器宗见多识广，之前也曾和林暖笙一起下过山。” 听完，李落凡猛然起身，一指殿外，说道：“四哥！快快快！去找齐浣！” 那齐浣与林暖笙一同下山，一同失踪，一同回山，如果林暖笙入了魔，那齐浣一定也有问题。 青渊猛地一跺脚，说道：“对呀！那齐浣与林暖笙一同下的山，莫不会也入了魔？糟了，谁与他对战啊？” “先不管了，先找到他再说，桃，四哥，你俩去找他，快快快，莫要闹出人命来！” “我去看一眼！”晚桃说完便与青渊冲了出去。 此时殿中只剩下李落凡和林暖笙，李落凡忍不住探头向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竟然偷偷的松了口气。 李落凡猛然回头看向林暖笙，嘴角一歪，露出一抹瘆人的笑意来。 李落凡快步走到床边，五指弯曲成爪，顿时探向林暖笙。 只见爪中一道幽光闪过，林暖笙的双眸猛然大睁，样子极为痛苦，痛苦到无力去哀嚎。 李落凡笑的更盛，五爪一吸，只见一团黑气自林暖笙的脑中飞出，滴毫不差的被他吸进了掌心。 不知何地，一片漆黑中，突然传来了声音。 微弱的火光下，跪着一个头戴瓜皮帽的胖子。 这胖子始终是一张笑脸，只不过这笑的却是十分诡异。 “我感受到了他……”低沉，有力，神秘的声音想起。 胖子笑道：“主人，看来我猜的没错。” “桀桀……等我……等我……” “咚！”的一声，沁神殿的大门被李晚桃一脚踹开，同时大声叫嚷道：“遭了！齐浣是乙组第二场的比试！” 晚桃边喊边闯进来，一见到温玉初在给林暖笙诊脉，登时便捂上了嘴。 那温玉初手指一哆嗦，猛然站起身来，惊道：“你再说一遍！” “没什么！” 温玉初狠狠的剜了一眼她，自怀中摸出一粒丹丸，扔给李落凡便冲了出去，说道：“以温水为她吞服……” “温玉……”林见鹿见他撒手不管，急得便要追出去。 李落凡看了看手里丹药，不解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晚桃吐了吐舌头，说道：“乙组第二场，齐浣对上温禾禾。” “我去……”李落凡苦笑一声。 别人不知道，但李落凡却知道，云宫的高手中，或许没有温玉初的位置，但若说云宫的杀手中，温玉初似乎比自己的名头更大。 毕竟是云宫十二仙中的玉毒仙啊！ 李落凡也不担心温玉初应付不来，他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又将丹药递给林见鹿，说道：“鹿，我去休息一下，既然温师弟说了，那便照他说的去做，错不了的。” 林见鹿接过丹药，虽然心中着急，可也知道什么大局为重，便欠身说道：“是，掌门请去休息吧，各门各派的人还需要掌门去应付。” “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李落凡的手一直缩在袍袖中，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便悠悠哉哉的走出了沁神殿。 晚桃看着哥哥的背影，心中颇感不太对劲，心说这哥哥似乎哪里有些奇怪。 此时此刻，青青听陆小凉说完了魔族，便长长的“哦”了一声，又问道：“这世间当真有魔族？” 陆小凉白了他一眼，心说这魔族我又没见过。 “或许有吧，既然有我们，怎么就不能有呢。” “这倒是。”青青说着，只听四面八方传来了几声钟响，跟着便有人说道：“陆小凉梅非心，于辛组云台集合！” 陆小凉一怔，说道：“这么快？” 青青笑道：“那是自然，你们那里一共就十六个人，当然快了，不像我们，还得分个一二三四五六组的，打完才能进入下一轮。” “你快别气我了。”陆小凉长长的叹了一声，因为要对上梅非心，自己怕是要藏不住了。 青青见他沮丧，还当他是没信心，于是打趣道：“嘿嘿，那梅非心我可真听过，大墨雪山唯一的弟子，怎么样？怕了吧？” “嗯，怕死了。”陆小凉还真不是怕打不过，反而怕的是自己打过了。 青青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走，我陪你去，给你助威也好嘛。” “谢谢你哈……”陆小凉翻了翻眼皮，心说真是个不嫌事大的家伙。 二人到了辛组云台，此时台上空空如也，倒是观众坐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陆小凉胜了第一场，为自己搏出了些威名的缘故吧。 马珏见陆小凉来了，身后还跟着青渊的公子青青，原本不想给他好脸色，却又突然一转，微笑道：“陆小凉，恭喜你胜了第一场啊。” 陆小凉赶忙抱拳谢道：“多谢马师叔，弟子会努力的。” 马珏修为不强，排不进这一代的内门弟子中，更加排不进云宫十二仙里，不过胜在了年岁大入门早，寻常弟子大多看不起马珏，唯独陆小凉称他一声“师叔”也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马珏顿时老脸一红，心说这孩子倒是极重师长，自己与之相比，倒是落了下乘。 “咳咳……这梅非心是哪派的弟子，怎的这般不守时。”马珏赶忙找了个话题，来掩盖自己此时的尴尬。 陆小凉四下瞧了瞧，见毫无梅非心的影子，自己也不禁诧异，暗说梅非心虽说比自己离开的晚，可他在天机迷城又无所事事，也不至于赶不上吧？ 马珏抬头看了一眼天，摇摇头斥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青青笑道：“现在怎么算？” 马珏砸吧砸吧嘴，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碰上，换做之前，都是云宫的弟子，哪里会有迟到一说。 “唉！既然如此，那这一场便算是梅非心弃权，陆小凉胜吧！” 马珏一说完，满场的观众顿时沸腾了起来，似乎还有人大叫着“我可是下了一百两啊！” “……”陆小凉看了一眼青青，那青青却是笑的合不拢嘴，鼓掌笑道：“好好好，你比我都厉害，竟然赢了第二轮！” 陆小凉白了他一眼，转身先朝马珏一拜，又对着满场的观众施了一礼，于是赶忙拉着青青便走，因为他知道，不出片刻，观众们便会炸了锅。 果然，陆小凉前脚刚走，后面便传来了无尽的咒骂，甚至有人高喊“不算”“重来”“再等等”之类的话。 陆小凉拉着青青快走了两步，还没走出多远，陆小凉便是一愣，他看着前方朝自己傻笑的少年，忍不住气道：“你这是唱的哪门子的戏？” 梅非心笑道：“借花献佛！” 陆小凉不禁吓了一跳，生怕他将自己的底细说了出来，便赶忙问道：“喂喂喂！我用你让啊？” 梅非心摆摆手，说道：“非也，非也，这可不是让，什么云台仙斗，和你们这些小孩子打有什么意思，还白白浪费我的气力。” “嚯！阁下好大的口气啊！”青青听后冷笑一声，似他这种云宫“世家”，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说云宫的是非。 梅非心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继续对陆小凉说道：“你知道的，我要打的人不是你们。” 青青被他无视，不禁老脸通红，他推了推叆叇，大步走向了梅非心，又站在他的面前。 二人身高差不多，故而互相凝视着会多一分挑衅的意思，青青看了他一阵，冷笑道：“不用问也知道，你就是梅非心吧？” 青青聪明，从陆小凉的话里便听了出来，眼前的少年就是弃赛的梅非心。 梅非心哼道：“是我，怎的？” 青青哈哈大笑道：“难怪，穿的像个野人，不愧是大墨雪山出来的。” 梅非心眉头一皱，大墨雪山对于他来所，既是家也是师门，如果说青青不愿意云宫被人羞辱，那梅非心更加不愿意大墨雪山被人嘲笑。 梅非心将手摸向身后，搭在了两把剑的剑柄上，冷笑道：“阁下的口气更大，想必剑法很厉害吧？” “不敢，但教训一下山野村夫还是可以的！” 二人剑拔弩张起来，正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陆小凉却是绕到了梅非心的背后，看着那两个剑柄，忍不住惊叫道：“你弄来啦？” 凡人篇 第一百零一章 早就死了 梅非心笑道：“是啊，如今我破军贪狼在手，一攻一防，哈哈，无敌了呀……” 陆小凉瞪他一眼，说道：“那还没到这个份上。” 陆小凉看了一眼青青，又笑着对梅非心说道：“你们俩怎么像对冤家似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青青。” 梅非心也不忍陆小凉坐蜡，只好退了一步，抱拳说道：“大墨雪山梅非心。” 陆小凉又拍了拍青青的肩头，笑道：“不打不相识嘛，大方点。” 青青推了推叆叇，虽然面上依旧有气，可还是抱拳道：“云宫青青。” 见二人可算和平相处了，陆小凉这才找机会问道：“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贪狼还是云台仙斗？” “都有。” 梅非心挥挥手，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青青，无奈说道：“云台仙斗我是真的没兴趣，你知道的，我是来挑战李落凡的。” 一听来意，青青不禁笑出了声。 梅非心不理会他，继续说道：“至于这贪狼剑，原本我都打算要离开了，哪知云天河竟然找到了我，说比试是绝对不会和我比试的，但这剑我可以带走。” “为啥？” 梅非心摇头道：“他说，与我深谈之后，他也想了想，其实从一开始便是自己选择了贪狼，这一次，他想让贪狼重新选择。” “不懂。” “他说，叫我带着贪狼下山游历一圈，一把绝世神剑，确实不应该老老实实的看着自己生锈。” 陆小凉皱眉笑道：“高人就是高人，说的话都叫人不理解。” 二人正说着话，忽的有人径直的冲向辛组云台，对着观众们大声高喊道：“走走走，乙组那边出了人命啦！快去瞧热闹去！” 观众们一听，登时纷纷起身下了座位，还不忘直道“晦气”。 “乙组……”陆小凉一惊，说道：“齐浣对温禾禾！” 他本就是过目不忘，略微一想之后，不禁惊道：“糟了！林师姐入了魔，那齐浣岂不是也……” 青青面色大变，忙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梅非心不知二人说的是什么，但自己也闲来无事，与李落凡的比试也肯定是放在云台仙斗之后，故而说道：“有热闹我也去。” 青青啐了一声，不满道：“你当是看笑话不成？” 眼看二人又要吵嘴，陆小凉干脆一手拉住一个，大步便朝外走去。 其实陆小凉可比二人都心急如焚，毕竟那可是温禾禾。 在云宫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对自己温柔的女人。 此时的乙组云台上，齐浣的心头被人刺了个血洞，一阵阵的黑烟自心头喷出，转而消散在了原地。 温禾禾手中的霜龙剑上，血迹被寒气冻成了冰碴，就像是一头嗜了血的蛟龙。 温玉初将女儿抱在怀中，随手夺下了她的剑。 此时的温禾禾，惊恐的如同一只见了狼的雏鸡，瑟瑟发抖不断。 温玉初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好了，没事了，不怪你的，没事了，没事了……” 乙组第二场的观众们，逐一被人请出了云台，毕竟这里出了人命，事后的处理还需要些时间。 不过却有三个人没有离开。 一个是怀瑾，因为齐浣的名声很大，故而他选择了观看这一场。 一个是绝情，因为温禾禾是女子中的剑术好手，她身为南潮观音的掌门，对此也很是感兴趣。 而最后一个，则是金何笑，也就是绛曲。 金何笑看到了那团黑气，如果说李落凡能够发现林暖笙入魔，那绛曲自然也能够发现。 同理，怀瑾和绝情也能够发现。 当李落凡等云宫的人赶到之后，时间过去了一刻钟，此时温禾禾也缓和了一些。 温玉初唤过一个小道童，对他道：“带你温师姐回灵济阁休息，再找一颗宁神丹为她服下。” 小道童应了一声，便搀扶着温禾禾离开了云台。 二人走出云台时，正遇上了陆小凉三人，陆小凉见是她走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忙说道：“温师姐，你怎么样？” 温禾禾回头看了一眼陆小凉，陆小凉正要朝她微笑，却突然心头一颤，因为他竟然从温禾禾的眼神中，看到一抹红光，满是杀意的红光！ 陆小凉揉了揉眼，又要再说时，却见那小道童回头瞪了他一眼，斥责道：“陆小凉！你快滚远些，温师姐受了惊吓，你别缠着她了！” 梅非心冷笑一声，为他说道：“你怎么说话呐！” 小道童敢惹陆小凉，却不敢惹那满身匪气的梅非心，只好悻悻的一笑，转身扶着温禾禾继续朝前走。 陆小凉心说，或许是自己眼花了吧，否则别人怎么没发觉？ 青青忽的一拍陆小凉，说道：“别发呆了，先进去看看吧！” 三人走了进去，因为青青的关系，倒也没人敢去阻拦他。 一走进云台，便见到门中的长辈们正在说着话，尤其是温玉初。 温玉初是灵济阁丹宗阁主，似这类的事，他看的反倒是最多的。 温玉初俯下身子来检查起了齐浣，摇摇头道：“他死了。” “废话！”晚桃白了他一眼，心说这用你这个堂堂的丹宗阁主来说？ 温玉初摇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是说，他早已死了。” “什么？”众人无不惊讶起来，尤其是青青的大伯青鸾，怎么说齐浣也是从烟雨阁走出来的，感情自然要比他人更胜一筹。 青鸾凝视着齐浣的尸体，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齐浣早就死了，是有别的什么再控制着他？” 温玉初点头道：“不错，别的或许我不在行，但杏林之事我还是敢说的。不信你们过来看，他体内的血极少，内脏和皮肉也有些干瘪，显然已经死了有些时日，少说也得一个月有余了。” 陆小凉在旁听到这里，不禁心中波澜起伏，若这样算起来，岂不是自己和齐浣分开时，齐浣便遭遇了不测？ “他娘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青鸾恨恨的骂了一句，似他这样百言不如一默的人都恼了起来，可见他该有多恼火。 “哥，你别这样……”青渊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劝慰，顿时纷纷沉默了起来，倒是飞鸿掌门怀瑾，他含笑道：“各位，你们只看到了眼前的这些么？” 若是他人说风凉话，怕是青渊第一个便要冲上去，可说话之人是天下第二仙门的掌门，便也不好发作，只能面沉似水的问道：“怀瑾掌门这是何意？” 怀瑾莞尔一笑，说道：“今日是何日子？是天下仙门齐聚的日子，而这幕后黑手竟然敢光明正大的挑衅，难道你们不想想这些吗？” 一旁的金何笑不禁挠了挠头，心说，这莫不是说我呢吧？也不知他们得手了没有，现在倒也不错，这动静也够大的，不用自己现身了。 青渊疑惑道：“怀瑾掌门的意思是，这背后有邪派余孽的影子？” 怀瑾晃了晃手指，说道：“非也，非也，邪派怕是没有这手段，不知你们可否听过魔族？” 果然，怀瑾还是看出了端倪。 “魔族！”云宫的几位长老纷纷大哗，这魔族他们自然听过，不过却都是当传说听的，若要他们说出个所以然，还真就做不到。 怀瑾一抬手，将绝情师太请了出来，并笑道：“传闻南潮观音是由上古的九天玄女所建立，想必绝情师太知道的不少。” 绝情师太还是一如既往的板着一张脸，见怀瑾将自己推了出来，便也大大方方的说道：“那魔族有一项本事为魔音入脑，说白了，可以操纵活人与死人，相传那三大邪教中的黄泉门，便是由魔族传下来的。” “那……那能否查出什么来？”还是温玉初的眼光足够长远。 绝情师太摇摇头，说道：“魔族手段，至少也是神族来抗衡，咱们想去查魔族是决计不可能的，不过……” “不过什么？” 绝情师太缓步走向齐浣，她伸手一探，探在了齐浣的头顶，说道：“我们即便查到了什么，又能怎样？我敢说，便是咱们捆在一起，也绝对不是魔族的对手。” 众人听后纷纷长叹一声，还真如绝情师太所说的那样，那是魔族，比仙还高了一层，何况自己连仙都不是。 便在众人都一筹莫展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那也未必！” 众人纷纷回头，见是李落凡负手而来。 青青与陆小凉赶忙施礼，道了一声“参见掌门”，那梅非心却是面带高傲的不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李落凡自梅非心面前经过时，轻轻的瞥了他一眼，便是这一眼，梅非心忍不住心神巨震，好似被人拿剑抵在了脖颈。 梅非心后退三步，不得不将头别到一边，以免自己被心神失守而走火入魔。 同时心中暗道，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不愧是天下第一的伪仙人啊！ 李落凡走到众人之中，并未急着开口回答他们，而是先寒暄道：“怀瑾，你也不说来找我叙叙旧。” “嘁，你少来，去哪了才出现，这么大的架子啊？” 李落凡笑道：“怪我喽，我在甲组你却跑乙组来了。” 说完，李落凡又朝绝情师太施了一礼，很是尊敬道：“师太，别来无恙。” 绝情师太笑道：“李掌门莫怪，我是被怀瑾拉过来的。” 李落凡笑了笑，眉眼一动，轻声问道：“她来了吗？” 绝情师太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李落凡顿时高兴的像个孩子，眼神中满是春意。 直到最后，李落凡又看向了金何笑，他笑道：“金掌门。” 金何笑的肉脸一咧，笑的颇为激动，说道：“哎呀呀，李掌门，幸会幸会……” 凡人篇 第一百零二章 吓死人的法宝 “哦？是金掌门呀？”李落凡笑了笑，说道：“唉！这里出了人命，怠慢了金掌门，还望恕我招待不周啊。” 金何笑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正事要紧，李掌门还是先去看看吧。” 绛曲这一番做作之下，尽显了一个小门派对大门派的卑微与恐惧，人物拿捏的得当，不愧是魔僧。 绛曲倒也运气好，亏得李落凡没用读心，否则还不露了馅。 李落凡点点头，绕过众人走向了齐浣，他见齐浣死状安详，便说道：“我派林暖笙也入了魔，与齐浣一模一样，不过或许是林暖笙的修为高强，人却没死。” “刚刚你说那也未必，是什么意思？”怀瑾问道。 李落凡伸手一探，面色突然一黯，说道：“确定是魔族无疑，但并非我们不可敌。” 众人都在等他一个答复，只见李落凡站起身来，一指齐浣说道：“堂堂魔族，何须用如此的手段，想必那魔族的本事百不存一了，何况林暖笙在那魔族手中都活了下来，足可以说明一切。”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不禁点点头，还真如他说的那样，想必那魔族要么被封印，要么仅仅是个魔族小卒。 如此一来，众人不禁有了信心，青鸾更是恨声道：“若叫我找到那厮，定然将他一命相抵！” “会有机会的。”李落凡拍了拍青鸾的肩头，笑道：“等林暖笙醒过来，便是我们替齐浣报仇的日子。” 温玉初忍不住诧异道：“林暖笙没事了？” 李落凡道：“还是你的丹药管用。” “不……不能吧？我那丹药不过是寻常的驱魔丹，辟个邪祟毒寒还成，魔族的手段怕是不管用吧？” 李落凡的面上毫无波动，笑道：“魔族的手段谁又能说的准，或许这是个法子。” “或许吧……”温玉初的头脑不弱于李落凡，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自己玩了一辈子的药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自己不比谁都清楚？ 经历过了齐浣的事件，原本号称历届参赛人数最少的云台仙斗，突然之间又热闹了起来。 其他几组经过一番角逐之后，每组还剩下四个人，其中的不少热门人物的相继落败，也令场外的盘口变得诡异。 有的人输光了身家，有的人输得直呼要死，倒是有一人，赢了个盆满钵满。 陆小凉自人群中好不容易挤了出来，身后扛着一个口袋。 青青笑问道：“你真下注在我身上了？” 陆小凉拍了拍口袋，得意道：“这还有假？来，咱们将银子分了。” 青青感动不已，整个云宫甚至连自己的爹爹都不看好自己，唯独陆小凉一如既往的信任，怎能不叫他感叹这份友情。 “好兄弟。” 陆小凉笑道：“分银子倒成了好兄弟。” 青青仰头大笑道：“我不是说的这个。” 陆小凉自然知道，不过是与他打趣而已，说着话，他将口袋倒了出来，略微一数，不下百万。 青青看得两眼发直，他是青渊独子不假，可青渊主掌戒律，为人廉明刚正，穷得可谓是叮当乱响，莫说是这百万两银子了，便是一百两他都不一定见过。 青青咽了咽唾沫，问道：“这银子与我无关，分什么分。” 陆小凉一边挑捡着银子，一边埋头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若不赢，我也没银子赚。” “话虽如此，可本钱是你的，若是输了也是输你的银子，与我还是关系不大。何况你器宗消耗甚大，这百万两还是你留下来好了。” 陆小凉猛然看向他，疑惑道：“百万两？” 还不等青青诧异，便见陆小凉又将口袋往外一倒，“哗啦”一声，红绿金票便好似下雨似的落了出来。 青青着实是看傻了眼，那随便一张十万两的金票，少说也得有百十来张，仅仅是粗略一数，这里至少不下亿万。 “你……你赢了多少？” “差不多一亿五。”陆小凉笑道：“你当时的赔率是一赔十二，我扔了一千多万。” “一……一……亿……”青青赶忙围了上去，时不时的看看身后，生怕被歹人抢了去，早就忘了这里是哪，自己又是谁了。 陆小凉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快别愣着啦，咱们赶紧分了银子，好各回各家去，我一会儿还有比试呐。” 陆小凉心说，一亿五算什么，自己刚刚还吃了二十亿呢。 青青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隔了好半晌，他摇摇头笑道：“算了，我不要了。” “你有病啊？” 青青苦笑道：“我爹爹掌管云宫戒律，做儿子的朝家里拿银子，这事说的在理不在情。” 陆小凉想了想，说道：“你说的也对，何况你又不下山，要银子有什么用。” “是这意思。” 陆小凉笑道：“那也没有叫兄弟吃亏的道理，这样好了，你总有下山的时候，不如这些银子先暂存我这里，你以后若是有需要，再来我这里拿。” 青青想也不想便道：“也好。” “那个……有多少啊？”青青老脸一红，羞臊的像只雏鸡。 “……” 辛组云台。 陆小凉早早的便在此等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对手有些来头，是飞鸿剑派的弟子，名叫秋桓。 秋桓，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岁的沉稳。 他手中的剑很锋利，像极了猛兽的利齿，他看着面前的陆小凉，问道：“怎么不出剑？” 这是陆小凉第一次站在台上，要去与别人拼个你死我活，但他不像别人，要将自己所有的底牌亮出，以求胜利。他反而要极力的隐藏自己，免得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玄机。 “哼哼，我这次下了一万两，就不信他还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娘的，打李慕容害老子输了一千两，本想着梅非心那成名的剑客该手拿把攥吧？结果梅非心竟然弃了赛，害得老子又输了一千两，这一次老子下注五千！一次翻身！” “这一次那陆小凉对上的是飞鸿剑派，再一再二不再三，运气用光喽！” 陆小凉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嘴角不禁微微上挑，一半是不屑，一半是得意。 陆小凉笑道：“我认识君少卿，谭飞谭鸿，你瞧飞鸿剑派我认识好多人呢，咱们不打了好不好？你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认输算了。” 秋桓一怔，冷笑道：“说的什么话，你不出剑，那我出剑了。” 说完，秋桓提剑冲了上来，对着陆小凉便是狠狠的一刺。 陆小凉轻声一叹，遂即一抬手，道袍之下，金衣展露，面前顿时金光大作，只见一道金光罩落了下来，正将陆小凉裹在其中。 那秋桓的剑刺了上去，无论他用多大的力，就是寸毫难进。 秋桓一愣，观众们更是傻了眼，有的人眼尖，登时拍着大腿叫道：“这不是耍赖嘛！怎么能用这个东西！” 有的人没有见过，忙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云宫的防御神器，名为金蝉衣，此物漫说是秋桓了，便是咱们的掌门要破掉，都要花上些许的工夫，这不是耍赖嘛！” 原来这便是李大可的算计，他既想陆小凉能够赢得天金镜，又想陆小凉能够不受伤害，如此矛盾之事……矛盾……矛盾…… 李大可登时反应过来，谁说陆小凉赢不了，自己身为器宗之首，手中有最锋利的矛，也有最厚实的盾，像赢，那还不容易？ 秋桓一击不中，赶忙撤回了剑，他凝视着陆小凉身上的金光，不禁诧异道：“你凭这东西就想赢我？” 陆小凉无奈道：“你伤不了我的，干脆认输吧。” “不！”秋桓说完，提剑再次冲了上来，一剑游龙，剑锋带出刺耳的阵阵锋鸣。 陆小凉浑然不惧，大摇大摆的亮出了肚皮，摆出一副任君多采撷的样子来。 果不其然，秋桓的这一剑刺了上去，便好似竹竿戳山一般。 “此子真是可耻！”马珏心中暗骂了一声，同时又暗道：“不过，肯定是李大可的主意，这对师徒，当真是丢光了云宫的脸面……” “污瞎了我的眼，莫非大可师伯把镇魔诛邪也给他了？” 陆小凉见秋桓不肯认输，他无奈一叹，伸手凌空一抓，霎时间空气凝结成了一道霞光。 陆小凉拿过那霞光后，待光退散，又形成了一把剑形。 不知是哪位观众眼力好，看着那剑竟然惊叫道：“这还比什么比！” 那剑极为轻巧，上有点点花瓣斑痕，只是亮出那剑之后，不知为何，众人竟然嗅到了淡淡的桃花香味，这不正是晚桃的那柄“仙枝”！ 秋桓原本还能沉稳，待陆小凉亮出仙枝剑后，倏然面容生紧，见那丝丝灵气环绕的神剑，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剑，他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太无耻了！” “认不认输？” “不认！” 陆小凉莞尔一笑，突然双臂一展，好似神仙下凡一般，引尽了周围的灵气，呼啸大风袭来，层层洁云飘来，耀眼阳光射来，就像是这天地之间，他才是主角一样。 陆小凉大笑一声，头上的仙枝剑旁又是霞光闪耀，隐现出一把两把三把……剑影。 观众们看的如痴如醉，先不论别的，今日能看到这些神剑也算是值了。 眼力好的直接站了起来，一边数着一边说道：“星辰，碎玉，天涛，银河，繁沙……” 那人数完竟然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双眼迷茫，口中呢喃道：“十大神剑，这里竟然有六把……” 秋桓看着那漫天的神剑，身为一名剑痴，那种来自神剑所散发的气势，将其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种自卑，一种困惑，一种服气，一种认输…… 当众人还沉醉在神剑的风采之中时，忽的有一个名为张冲的人站了起来，看着陆小凉头顶的悬剑，他惊叫道：“御剑，上境！” 凡人篇 第一百零三章 兔爷 光，光点。 林暖笙缓缓的睁开了眼，她想要动，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好似被人抽走了灵魂。 一旁的林见鹿见她醒了，登时喜的捂上了嘴，遂即又扑在了林暖笙的胸前。 “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林见鹿紧紧的抓住了林暖笙的手。 林暖笙能够感觉到师父手心的汗和颤抖，二者相交，好似汹涌的浪。 林暖笙出身于红阁，是林见鹿的爱徒，因天资绝佳修为猛涨，又被选入了内门，也就是何壁掌管的凌霄阁。 林见鹿将林暖笙视如己出，又指望着这个徒弟为自己光耀门楣，见徒弟醒了过来，她难得才松了口气。 林见鹿一时间不知所措，两只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忽的一笑，说道：“口渴了吧，为师给你拿水去。” “师……师父……”林暖笙用尽了力气摇了摇头，她一脸焦急的望着林见鹿，忙道：“师父，齐浣在哪里？” “齐浣？应该在比试吧。”林见鹿一直留在她的身边，自然不知道齐浣已经死在了温禾禾剑下这事。 林暖笙长长的吸了口气，又一字不停的说道：“师父，快去将齐浣拿下，他已经被妖物控制了，若是去晚了，恐会酿成大祸的！” “他不会了！”忽的一声，李落凡带着众人走进了沁神殿。 林暖笙躺在病床之上，正要起身相迎，却见李落凡赶忙摆了摆手，笑道：“快躺下，我们问几句话就走。” “暖笙，你没事吧？”李大可自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着娇弱的林暖笙，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大可师伯，没事。”林暖笙的脸上满是歉意，她自从魔音入脑了之后，倒是收起了以往的冰冷。 李落凡见其他几位阁主还要一一关心，便挥挥手笑道：“你们这些老家伙可以了，时间有限，想关心这孩子的，日后多送点宝贝就是了。” “还说呢，我自己的剑都没了。”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子，满是哀怨的瞪了一眼李大可。 李落凡不去理会他们，而是转头问林暖笙道：“还记得都出了什么事吗？” 林暖笙点了点头，她咬了咬发白的唇，缓缓说着…… 当日返回双溪镇后，林暖笙四处去寻找齐浣的踪迹，怎奈双溪镇太大，仅凭自己自然是无能为力。 可林暖笙如此高傲，当日见陆小凉与花笙你侬我侬的，便负气而走，又岂会再折返回来乞求帮助。 或许是命中注定，正在林暖笙追查齐浣之时，偶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若是陆小凉见了，必然会哭笑不得的。 “姑娘，可是在寻人？” 林暖笙正提剑走在山间，能够在如此荒凉之地，遇到一位算命的老瞎子，不禁令她防备了起来。 林暖笙没有答话，算命的老瞎子却说道：“姑娘，千万别再去寻那个人了，那人已死，你若是去寻他，恐怕也凶多吉少。” “……”林暖笙瞥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会他便要走，哪知刚与他擦肩而过，老瞎子又开口了。 “有杀生剑也救不了你的！” “噌！”杀生剑登时出鞘，林暖笙反手将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老瞎子丝毫不惧，反而叹息道：“唉！命啊，四鬼乱神，四鬼乱神啊！神出来，那魔也就不远了。” 林暖笙皱了皱眉，此时才忍不住开口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老瞎子猛然回头，林暖笙不禁后退一步，只听他道：“不是胡话，不是胡话，这神和魔呀，就好比天上的日月，光有日不行，光有月也不行，所以有日必有月，有神必有魔，这就是天道！” 林暖笙略微一想，缓缓的收回了杀生剑，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朝山中走去。 老瞎子张了张嘴，本想喊住她，可又转念掐指一算，不禁摇摇头道：“倒也不是死相，算了，有神必有魔，有死必有升，都是天道啊！果然玩不过你啊！” 老瞎子抬头望了一眼天，站在原地许久，直到一只麻雀从他头上飞过，落下一滩潮湿之物在他的叆叇上，他这才扛起那写错了字的幡子离去。 那幡子上写着，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载。 林暖笙还在回想着老瞎子的话，但这没来由的话，她即便是想破了头也决计想不出解释的。 正在她莫名其妙之时，忽的脚步一停，她不禁怔在了原地。 在这狭小的山路上，迎面走来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位是个胖子，年纪约莫四十，满脸堆笑，笑的令人发寒。 头顶的瓜皮小帽上，写有一个“魔”字，一条辫子延伸到后背，总之怪异的叫人不舒服。 而之所以会令林暖笙停下脚步的原因，并非是因为这个胖子，而是因为胖子身边的人。 二人自林暖笙的身边走过，林暖笙不禁回头唤了声“齐浣”。 哪知二人依旧朝前继续走着，林暖笙这才发觉到不对劲，脚下顿时生风，一步跃到了二人的面前。 林暖笙无需再次去打量，因为眼前的齐浣无论是相貌还是衣着，都证明了他就是齐浣。 林暖笙将手扶在剑柄上，不知怎的，她竟然敢到了恐惧。 这还是她长大之后第一次感到恐惧。 “你是谁？”林暖笙看向那胖子，因为她知道，齐浣成了这个样子，定然与他脱不开干系。 此时的齐浣两眼呆滞的毫无生机，面上还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不用问也知道，齐浣定然有问题。 胖子依旧带笑，与林暖笙正好截然相反，一个是始终笑，一个是始终寒。 胖子坦然道：“在下徐福。” “徐福……”林暖笙念叨了一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于是又说道：“将齐浣交给我，我让你走。” 徐福看了一眼身边的齐浣，笑问道：“是他吗？” 林暖笙没有回他，但徐福想必已经得到了答案，便一抬手，说道：“去吧，人家找你。” 齐浣突然大嘴一咧，很是古怪的笑了起来，笑的没有声音，笑的没有生机。 齐浣僵直的迈着步子，朝着林暖笙一步一步走去，林暖笙不禁打了个冷颤，察觉到了齐浣的怪异，她顿时朝后退了一步。 她这边退，齐浣却朝前进，不知不觉，林暖笙暗道一声“不好”，飞快的朝后退去，哪知齐浣却是笑呵呵的朝前飞跑而来！ 林暖笙瞥了一眼身后的悬崖，见自己退无可退，便将杀生剑朝齐浣面前一横。 哪知齐浣好似一具行尸走一般，全然不惧指向自己的剑，他单手一扇将杀生剑打去一边，倏然朝着林暖笙便出了手。 林暖笙一掌打出，使了七分的力气，与齐浣二掌相对，一股气劲瞬间迸发开来，险些将林暖笙推向悬崖。 “齐浣！齐浣是我！齐浣！”林暖笙不想与他打斗，还当他是一时迷了心智，可无论自己怎么呼唤，那齐浣便是依旧一副笑脸，如同死人看活人一般！ “你想让他开口吗？”徐福缓步跟了上来，他还是在笑。 林暖笙狠狠的瞪了徐福一眼，冷声问道：“你将他怎么了？” “他？好好的呀，现在我就叫他和你说话，你等等哈。”徐福说完，面色大变，好似极为痛苦一样。 林暖笙做好了出剑的架势，眼看着徐福的怪异，心中不禁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哈！”徐福突然双臂一展，林暖笙下意识的挥剑抵挡，可仅仅是喝了一声而已，并为掀起什么波澜。 林暖笙再一瞧，忍不住“噗哧”一笑，因为那徐福的瓜皮小帽掉落在地，头顶上赫然生出两只长耳，就像……像兔子一样。 “不许笑！”似乎这一对长耳是徐福的逆鳞，一但有人关注到了他的耳朵，顿时令他收起了笑容。 徐福摸了摸耳朵，突然邪笑了一声，问道：“你认识他吗？” 齐浣竟然开了口，不过声音略微怪异，与徐福的声音和像。 “我不认识他。” 徐福一摊手，笑道：“你看，人家不认识你。” 林暖笙心中思忖起来，略微一想，便也笑道：“哦，那可能是我找错人了吧。” 徐福砸吧砸吧嘴，笑道：“就是，就是找错人了。” “嗯，那我走了。”林暖笙紧了紧手中的杀生剑，满是防备的擦着二人绕过，正要离去之时，却忽然听到徐福朝自己笑了起来。 “要不，你也留下吧……” 李落凡忙追问道：“再然后呢？” 林暖笙揉了揉额头，极为痛苦的摇了摇头，林见鹿不忍心徒弟如此劳神，顿时长舒了口气，将李落凡推去了一边，说道：“既然齐浣都死了，阿笙后面的也记不起来了，那就先叫阿笙休息吧，你们有什么事稍后再问。” 李落凡回头看了一眼怀瑾，不禁苦笑道：“鹿，时间紧迫，这是大事，你别闹好不好？” 他这一说，晚桃登时将脸一板，出言嚷道：“李落凡，你喊什么喊，有本事你找那兔爷去！” 李落凡颇为无辜道：“我喊什么了啊……” 李大可开口道：“桃说的还真提醒了我们，这个兔爷确实是关键！” “莫非是妖兽？”说话的正是那位皮肤白皙的男子，逍遥阁阁主苍雷。 人群之中，一位闭着眼的男子笑道：“五哥，你见多识广，可知那是什么？” 此人一直紧闭双眸，正是南华阁阁主听风，传言他的眼睛与常人不同，住着通往阴间的鬼，一旦睁开，便会放鬼出来。 李大可搔首干笑两声，说道：“这妖怪啥的，我还真不太熟悉，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人，此人上知五百年，下晓五百载。” 李落凡心说这词有点熟，忙问道：“是何人？” 李大可嘿嘿一笑，说道：“我徒弟，陆小凉！” 凡人篇 第一百零四章 陆烧包 “陆小凉？就是将我们剑借去的那个陆小凉？”听风笑了笑。 李大可不好意思道：“嘿嘿，就是他。” 苍雷笑道：“你们不知道，这老货可忒的不要脸皮，为了让徒弟能在云台仙斗中胜出，便将我们几位阁主的法宝都搜了去。” 众人皆是一笑，但看在器宗凋零的份上，也都没有去计较什么。 其实各位也都明白，法宝借的再多，可修为境界达不到，一样也不过尔尔。 那陆小凉的大名早就在云宫传开，十四五岁才开始修行云宫术法，整日钻研歪门邪道，看了一肚子无用的书，焉能堪大用？ 守在沁神殿的小道童得了旨意，拔腿便去寻找陆小凉，等他找来之后，天色已然不早。 倒不是因为那陆小凉难寻，着实是秋桓足够能坚持，直到耗干了自己的灵气，这才罢手认输。 秋桓的不甘无以言表，下台时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着陆小凉。 反观陆小凉，自小挨骂，脸皮极厚，似没事人一样，身穿金蝉衣，身背六把神剑，在观众们不住的咒骂中下了台，而今天的云台仙斗也宣布结束。 其实云台仙斗应该在今日决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座台二十人，再由明日决出十人，只是因为齐浣的事，乙组迟迟未决出前两名来，从而耽搁了时间。 于是负责云台仙斗的凌霄阁阁主何壁，登时决定明日一早乙组再继续比试，倒不是因为他偷懒，实在是临时间又出了别的事。 或许云宫是多事之秋，继林暖笙和齐浣之后，在今日的云宫中，又出了不少怪事。 不断有弟子上报，参加了云台仙斗的一些人，竟然无缘无故的没了踪影。 开始何壁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守山弟子没有发现谁下过山，那这些弟子一定还留在云宫里，可当寻人的越来越多，何壁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此时李落凡等人都在关注着林暖笙，那似弟子失踪这样的事，只好由何壁去调查，故而推迟了乙组今日的比试。 “查……从何查起呢……”何壁正在犯难，毕竟阁主们除了自己近乎都在沁神殿，自己为了避免此时闹大，又不能叫弟子们参与，故而大感人手不足之困。 正在何壁一筹莫展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何真人！” 何壁回头一瞧，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忙笑道：“金掌门，今日观战可有收获呀？” 金何笑拱了拱手，赞道：“云上神宫就是云上神宫，门内的弟子水准极高，有极为竟然还具备天骄的资质。” “哦？哪几位啊？” 金何笑掰着手指头算道：“有一位青青少侠，面对强敌，懂得借势而战，不慌不惧，很有大将风范！还有一个叫白君的，他……” 听他夸了一圈，何壁笑呵呵道：“金掌门过奖了，谁不知道金掌门教徒有方，神武门下也出了不少的英才，依我看呀，改日两派可以单独切磋一下，共同提升嘛！” 金何笑一脸惊恐道：“哎呀，那着实是万分感激了，这是我派弟子的荣幸。” 何壁卖了个好后，突然话锋一转，面色沉重道：“只是……只是这云台仙斗之后，我派有几名弟子都没了踪影，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惫懒，偷偷跑到哪里去耍忘了时辰。” “哦？还有这样的事？”金何笑心中暗道，不是忘了时辰，是丢了性命…… 何壁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金何笑的肩头，说道：“这样好了，金掌门，不如你我去寻一下他们，若是寻到了，可要金掌门帮我好好的管教一番。” 金何笑连忙摆手，说道：“这怎么敢，这怎么敢。” 其实绛曲还真想掺和一下这潭浑水，原本他的计划中，是由其他人暗杀云宫弟子，以此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后，便于林九阳那边救人。 若是筹码不足引起他人的注意，那自己便连同神仙果一同出现，一个邪派长老，一个仙术之果，试问无人能抵挡这份诱惑。 可他没想到的是，林暖笙和齐浣的入魔，便将这些人的精力都吸引了去，自己根本不用再做后面的事。 但因为暗杀在前，林暖笙齐浣之事在后，所以绛曲的这一步棋下错了道，可也无伤大雅。 按此时的发展，林九阳那边大抵是得手了，如此一来，己方只要悄悄的离开便是了，可那何壁不愧是第二十一代的大师兄，第一时间叫人封住了山门。 如此一来，自己唯有给何壁演好一出戏，令其早早的解除山门封锁。 唉！怎么就没人早点告诉自己，林暖笙和齐浣会入魔啊！ 何壁笑道：“无妨的，对了，丁组第三场金掌门看了吧？那个叫张之远的弟子……” 何壁拉着金何笑而去，其实这是绛曲早就料到的。 云宫里的其他人都在忙着林暖笙，此事又不宜对下面弟子宣扬，以免造成恐慌，那何壁能求助的，可不就是这些正派门主长老们？ 沁神殿。 小道童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撩着道袍气喘吁吁的说道：“启……启禀掌门，陆……陆小凉来了！” 一听徒弟来了，李大可搓搓手便迎了上去，他还未见到陆小凉，便赶忙闭上了眼，因为一道道刺眼的金光，着实是太夺目了！ 陆小凉穿着金蝉衣，带着六把神剑走了进来，这刚一门，便听李大可骂道：“小混蛋，烧包死你算了，快将这身宝贝收了！” “哈哈哈……”晚桃被陆小凉逗得前仰后合。 其他人跟着莞尔一笑，但大多的人都是在摇头，心说怎么就将法宝借给他了呢。 李落凡笑骂道：“那个陆烧包你过来。” “哈哈哈……”众人随之一笑，那病床上的林暖笙见了他这模样，不由得将头扭到一边，偷偷的笑了起来。 李大可更是哭笑不得，斥道：“还不快收起来，当心你的几位师叔给宝贝要回去。” 一听这话，陆小凉讪讪的一笑，赶忙将宝贝收进海藏宝囊之中。 “嚯！器宗的弟子就是有钱，海藏宝囊，我都没用上啊。”青鸾笑了笑。 陆小凉不敢接话，生怕叫自己送他一个，虽然青鸾也不太可能自降身份…… 李落凡朝陆小凉招招手，说道：“你师父说你通晓古今，今日我来向你求教了。” 陆小凉赶忙抱拳道：“不敢，不敢，看的书有些杂了而已，师父常说不是好事，应该将精力放在炼器上。” “听着也不太对路……”听风笑道。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羞得李大可老脸通红，赶忙“吁”了几声。 李落凡笑道：“说正经的，你可知有没有什么妖兽，是生有两只大耳的？” “有！”陆小凉想也不想，便数着手指头说道：“乘黄、妖狐、葱聋、风生、房日，太多了，少说也得有三十多种吧。” 李落凡面色一凝，叹道：“这么多啊？” 晚桃翘着脚坐在一边，她见陆小凉被李落凡看重，不禁打心底里为之高兴，连忙插话道：“你可知都在哪些书上有记载的，我回琅嬛阁取来。” “不要！”怀瑾和陆小凉同时开口。 “不要那么麻烦了……”陆小凉刚说了一个字，突然身子一僵，又改口道：“我都背的下来，跑这一趟多累呀，不如再详细和我说说？” 李落凡点点头，他将齐浣和林暖笙入魔的事掐了去，仅仅是说了徐福。 陆小凉听完后，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语的嘀咕起来：“长耳，笑，控制人心……” “还真有一个！” “啥？”众人见他胸有成竹，赶忙追问起来。 陆小凉道：“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摄心然体弱。” 陆小凉见众人似听天书一般，便又以白话解释道：“说白了，就是兔妖，《古妖经》和《百妖图》上都有记载，不过这东西在妖中也不算厉害，本事不大，惹人讨厌。” 李落凡点点头，又问道：“讹兽还有什么别的么？” 陆小凉略微一想，说道：“最后一次记载讹兽，应该是在一本成书于洪荒末期的《南疆记》中，不过是一个小故事而已，真假便不得而知了。” “《南疆记》……”飞鸿剑派的掌门怀瑾微微的嘀咕了一句，或许是因为飞鸿剑派地处南疆紫霞峰的关系。 陆小凉继续说道：“那故事说，南疆有一位旅人，于山间遇到一人，那人头顶双耳，满脸堆笑，虽奇，但见之面善，便向长耳人问离山之路，长耳人为旅人指路，哪知路上尽是毒蛇猛兽，不但不是离山的路，反而却是进山的路。这小故事后来被收进了《南疆记》，并注明，那长耳人或许就是爱说谎的讹兽，并以此来提醒人外出要十分小心。” 听陆小凉说完，李大可不禁苦笑道：“我说徒弟呀，你这平日里都看的什么烂书啊？” “嘿嘿，器宗嘛，一定要精而广！” “借口吧……” 众人听陆小凉说完后，越听越觉得与那徐福相像，李落凡更是说道：“十之八九了，应该就是那徐福了。” “徐福？”陆小凉听到这名字后，不禁一怔。 李落凡眼前一亮，又追问道：“你听说过？” 陆小凉点点头，说道：“世间人皇国师，便叫徐福，我与师……我小时浪迹江湖时，没少听到这个名字，据说他四下收集一些奇珍之物，来为人皇炼制长生丹药。” “长生丹药？我还没见过呐！”温玉初忍不住乐出了声。 “嘶！”李落凡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顿时有了算计。 李落凡突然一笑，挥挥手道：“好，陆小凉，你说的东西都很有用，辛苦你了。” “掌门客气。”陆小凉瞥了一眼李大可，又继续说道：“那各位前辈，弟子陆小凉先退下了。” 李落凡笑道：“退下吧，好好休息，等你明天进了前十，你便有资格进入内门了，好事。” 陆小凉笑了笑，转身便退出了沁神殿。 他刚迈出了殿门口，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叹道：“吓死了，奶奶若是去了琅嬛阁可咋办呀……” 也不知他是在担心依难，还是担心李晚桃…… 凡人篇 第一百零五章 如心 其实陆小凉谁也不用担心，因为担心也无用。 就在陆小凉走后不久，林九阳等人劈开了命兽，正在准备下去救人的时候，许是动静太大，同时惊到了另外两批人。 一方是头发花白的老者，虽然带着面巾，但却能够感觉得到，这位老者的身手非常利落，怕是一位吓人的大高手。 另一方也戴着面巾，可戴与不戴都一个样，因为那颗锃光瓦亮的脑袋，换谁都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顺着响动三方人马在琅嬛阁中相遇，花白老者不是别人，正是飞鸿剑派的辰风，那和尚更不简单，乃是成仙榜上的如心和尚。 林九阳等人忽的一惊，看着门口的两个人，不禁惊道：“来者何人！” 如心与辰风也互相看了一眼，三方同时后撤了一步，顿时摆开了架势。 林九阳挥挥手，对依难等人说道：“别耽搁时间，你们先下去救人。” 依难看了一眼如心，无奈自己并非以打斗见长，也只好听从林九阳的安排。 三个人此时互相盯着对方，各自心中盘算着对方的身份，不出片刻，辰风最先忍不住，开口问林九阳道：“这位，恐怕不是云宫里的人吧？” 林九阳最先松了口气，既然对方能这样讲，那至少说明了他也不是云宫的。 既然大家都不是云宫的，那便有的谈。 林九阳笑道：“不是，既然都不是，那咱们不如当作没见过，你们做你们的，我做我的。” 辰风刚要说话，如心却摸了摸光头，诧异道：“你们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云宫的？” 林九阳与辰风瞪了他一眼，又听辰风笑道：“好主意，你要的东西在下面，我要的东西在上面，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如心见他二人不理会自己，一时间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撇撇嘴道：“阿弥陀佛，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云宫的？奇怪……真奇怪……” 辰风瞥了一眼如心，轻轻的一哼，转身便要上楼，哪知如心也跟了过去。 辰风登时警惕起来，与如心分开一丈之远，忙问道：“小和尚，你跟着老夫作甚？” “阿弥陀佛，小僧不是和尚，施主认错人了。”如心赶忙解释起来，又说道：“小僧要找的东西，不知是在上面还是下面，所以，都要去看看。” 林九阳刚要转身下去，一听如心这话，不禁有些气恼，他不耐烦道：“小和尚，不要敬酒不吃，耽误了咱的事，当心叫你好看！” 辰风也跟着冷笑道：“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快滚回去诵经念佛去！当心老夫拆了你的佛爷！” 林九阳听后忍不住一皱眉，心说这人说话也忒的嚣张了，那小和尚看起来不过是二十来岁，你一个老前辈又何必如此羞辱他呢，瞧他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莫不是飞鸿剑派的吧？ 如心被辰风羞辱之后，并未恼怒，反而唱了佛号，依旧客气道：“小僧的师父有任务，寻不到那东西，小僧难以交差。” “老夫管你怎么交差！要饭化缘的滚远点，别逼老夫动手！”辰风其实早就看如心不顺眼了，林九阳是说要去救人，这与自己倒也不相冲，可如心却口口声声的要寻物，万一二人寻的是同一物可咋办。 如心笑道：“老先生，误会了，小僧不要饭也不化缘，小僧所寻之物乃是仙家之物，只有这里才有。” 辰风一听，心里登时叫了一声，他娘的，老夫还真没误会！ “仙家之物？”辰风老眼一眯，再看向如心已是满满的杀机。 如心点点头，一伸手比划道：“手掌这么大，上有仙气缠绕，家师便命我寻来此物。” “是吗？那还真是巧了，老夫所寻之物……” 话没说完，辰风嘴角一弯，咧出一道狼一样的口子，他倏然一抬手，对着如心的心窝便是狠狠的一掌。 这一掌，也不知是太快太狠还是怎的，如心并没有闪躲，任由辰风的这一掌打在心口，顿时感受到了含有无数种变化的掌力。 先是沉，后是撕，再是刺，一掌打出，足以震碎寻常人的肉心。 只可惜，如心不是寻常人。 辰风见如心依旧笑呵呵的望着自己，不禁大吃一惊，他毕竟是暂代过飞鸿掌门的人，即便再难以置信，也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怪了，莫非这他身上穿有什么宝甲？” 辰风稍作镇定，愤然再出一指，这一指蕴含着道道真气，呈螺旋而迸发，又好似无尽的龙卷，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一点，气流划着四周而出，迸发出了声声似龙吟般的低吼。 “噗”的一声，辰风那指头正中如心的眉间！ “龙吸指！”林九阳登时一惊说道。 辰风剜了一眼林九阳，没想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竟然通过一个指头便道破了自己的身份，不免令他很是恼恨。 此时他正盘算着，结果了如心之后，便趁其不备结果了林九阳。 辰风冷笑一声，缓缓的撤回了指头，正要转身奔向林九阳时，却听如心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我去！”辰风一步跃开，似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如心，结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我……你……这……我……” 如心掸了掸额头，对着辰风笑道：“老先生，算了，还是出剑吧。” 林九阳在一旁看的也是目瞪口呆，这和尚也不知是不是什么佛祖下凡，竟然能硬挨了辰风的一掌一指！ 当辰风使出龙吸指后，林九阳就已然猜出了他的身份，毕竟是多年的老对手。 在当年的正邪大战中，邪神大人的对手是几位正派的掌门，而林九阳这些人的对手，就成了正派的几位长老。 其中辰风留给林九阳的印象很深，一来是飞鸿剑派的人太过高傲，二来便是那龙吸指。 莫看龙吸指对如心不起作用，可在正邪大战之时，飞鸿剑派以指做剑，十根手指十把剑，死伤其下的人数不胜数，不可谓是不强！ 而之所以如心毫发未伤，其原因不明而喻，也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了…… 辰风咽了咽唾沫，此时他的态度顺势直转，朝着如心抱了抱拳，略显恭敬道：“敢问小师父，名讳中可有一个‘心’字？” 辰风不是傻子，林九阳也不是，普天之下似这般年纪的，能够挡下辰风一掌一指的和尚，恐怕也只有一个了。 林九阳微微的哆嗦了一下，因为当年正邪大战中，他亲眼目睹了十岁的如心，是如何挡下了邪神陆魇的五成功力！ “天下……第六么？”林九阳苦笑一声，笑出了老刀褪色，笑出了英雄凄凉。 其实这也难怪，当年的成仙榜上，林九阳压过了莲花宗的舍那，也压过了飞鸿剑派的怀瑾，紧随李落凡其后排名第二。 可惜那一战之后，林九阳受伤太重，功力大打折扣不说，也很难再回到巅峰之时。 不过他却也不抱怨什么，一来是为了邪派而战，第一邪门九天魔宗，本就该有这种舍我其谁的气势。二来，再看那成仙榜上，邪派也仅剩下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如心笑了笑，隔着面巾笑道：“阿弥陀佛，小僧听不懂。” 辰风心头“咯噔”一声，如心越是佯装身份，他越是感到莫名的恐惧，顿时心中盘算起来。 若是他人，自己大不了杀人灭口，可那如心一来杀不得，其背后的师门和对正派的意义重大，二来自己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思来想去之后，辰风面不改色心不跳，抱了抱拳，说道：“小师父请吧，我飞鸿剑派退了。” 说完，辰风头也不回的便走了出琅嬛阁，只留下如心和林九阳。 如心挠挠头，说道：“原来是飞鸿剑派的呀，他怎么不出剑啊？不是说飞鸿剑派一代剑仙嘛？” 林九阳白他一眼，没好气道：“若是那样都奈何不了你，那出不出剑的，又有什么关系？” “说的也是……”如心点点头，他忽然对着林九阳一笑，将林九阳看的心头一惊。 如心笑道：“这位前辈是邪派的吧？” “什……什么邪派……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九阳暗暗咬牙，竟然被他识破，那自己也唯有一战了，不过自己如今伤势未愈，又怎么可能打的过天下第六呢？ 正在他思索时，如心却笑道：“阿弥陀佛，前辈行事不戴面巾，那便一定是易容了，这天底下何人需要易容行走？嘿嘿，不难猜，不难猜。前辈毋须担心，小僧并不抵触邪派。” 林九阳心说，你是不抵触邪派，你只是和邪神大人对了一掌…… “呵呵，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笨，原来你是装的。”林九阳笑了笑，打算使出攻心之计。 如心不吃他这一套，摇摇头，说道：“阿弥陀佛，佛说，人有无穷面，此时的心境是什么样的，那就是什么面。” 林九阳一怔，感觉自己在听天书一般，正在自己想要发问时，却见依难缓缓的走了上来，他道：“阿弥陀佛，他是告诉你，你不是他的敌人。” “这一声阿弥陀佛可真纯正，念了至少三百年了吧？”如心笑了笑，一见依难出来，便是眼前一亮。 “你怎么上来了？”林九阳急切问道，生怕下面出什么事。 依难挥挥手，说道：“没事，下面布有一套大阵，我修为不够破不开，这不来换你了么。” “你……”林九阳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依难。 依难笑道：“没事，你下去帮帮他们，这里交给我来。” 林九阳迟疑了一下，依难又道：“他对你亮的是善面，行的是善举，那此人的心便是善心，无妨，快去吧，天色不早了。” 林九阳点点头，他拍了拍依难的肩头，便钻了下去。 直到林九阳没了身影，依难一抬手，笑道：“听说你要寻物，请吧。” 如心却摇了摇头，说道：“那东西我不敢兴趣，是我师父想要而已。” 依难笑道：“那你想要什么？” 如心的善面突然一收，换之一副怒目来，邪笑道：“你倒是不错！” 凡人篇 第一百零六章 七情 “哈哈哈……阿弥陀佛，老衲卖艺不卖身。” 如心邪笑道：“可小僧偏偏就是喜欢霸王硬上弓！” 依难笑骂道：“小家伙，口气还真不小。” “老前辈，说正经的，你想怎样？” 依难摇摇头，轻声道：“不，该问你想怎样？” 如心若有所思起来，托着下巴琢磨道：“唉！自打邪派没了之后，平白的少了许多乐趣，小僧不喜，都没人陪小僧练拳了。那这样好了，你接我三掌，三掌之后，不论生死，我都转身上楼不再管你们的事。” 说着话，依难看着如心不禁错愕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如心的身后，竟然有半尊佛影半尊魔影。 “阿弥陀佛……”依难盘膝坐了下来，说道：“老衲正有此意。” 依难顿了一顿，自脖颈上取下一挂佛珠来，拿在手中捻了起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如心此时笑的很暖，若不是他下一步的动作，还当他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和尚。 如心缓步走想象依难，对着依难的胸口，便是一掌打出。 他这掌，没有狂风暴雨，也没有势大力沉。 他这掌，就仿佛是孩子在和长辈玩耍，不经意的打了一下。 但还是他这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中掌的依难却能感受到不一样。 这一掌，不疼不痒，不沉不轻，但却好似一把神仙手中的仙剑，插进了你的心头。 依难登时瞳孔一缩，脑子里顿时传出了另一个声音来：“你恨吗？” “恨？恨什么？” “恨什么都行，你第一次杀人时，你恨吗？你见过自己的妻儿被人凌辱吧，你恨吗？舍那可是你的好兄弟，死了，你恨吗？你恨吗？你恨吗？……” 无数的质疑与询问，不断的在依难脑海中回荡，他想要去反驳，可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心在问自己。 这些恨，都曾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当他以为自己不在意并忘记的时候，哪知现在却又被翻了出来。 依难的面色渐渐由难看转而惨白，他很是痛苦的在与内心纠缠着，他同样明白，如果自己真的恨了，那自己便真的入魔了。 如心站在依难的面前，看着依难痛苦的样子，他轻声唱了声佛号，因为如心知道，依难敌不过这一关。 “阿弥陀佛……”如心轻声一笑，在他正要转身上楼时，依难的脸上却突然舒展开来，那是一种释怀的解脱。 “嗯？” 依难缓缓的睁开了眼，嘴唇一动，吐出一口浊气来。 依难一下子仿佛老了几十岁，但好在中气十足，说起话来很是掷地有声：“出第二掌吧。” 如心怔了怔，突然笑道：“你真是疯子，竟然自损了一生的道行！” 依难却不以为然，笑呵呵道：“阿弥陀佛，值得。” 如心的面色开始难看起来，他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 这套掌法由如心自创，名为“七情”，取自佛祖舍弃的七种情感，是一种能够激发对手心中所隐藏的喜、怒、忧、惧、爱、憎、欲的掌法。 便如依难来说，中了‘憎’掌后，便会不断增强心中的恨意，如果依难选择了接受，他便会一辈子都活在憎恨之中。 可依难却损掉了自身的全部修为，以此来熄灭心中的憎恨，犹如自己偿还自己的恨。 如此一来，恨意全无，同样他没了一生的修为，恐怕寿元也不久了。 “呵呵，当时老衲的脑海之中，还有另一个自己，他不断的回忆起过往的恨意。阿弥陀佛，老衲废掉了修为，也就是废掉了过往，没了过往，只有现在，若再有恨，那只能是你所加给老衲的恨，阿弥陀佛，恨与被恨皆是恨，这是你的恨，也是你的心魔。” 如心身子不禁一震，正如依难所言，恨与被恨皆是恨，没有勾起依难的心魔，反倒种下了自己的心结，眼前这老和尚好厉害呀！ “阿弥陀佛，老前辈，小僧可不怕什么心魔，小僧行的是雷霆金刚手段，快意恩仇的很，渡天渡地渡神渡魔！” “是吗？呵呵，来吧，继续第二掌吧，看看是你渡了老衲，还是老衲渡了你。” 如心冷笑一声，抬起第二掌，对着依难便打了出去。 同样，这一掌看似软弱无力，实则蕴含千般情绪。 依难身子微微摇晃，缓缓闭起眼来，感受着这一掌带给他的情感。 “掌门？荼荼？巴土？安波力……你们都活了！”依难闭着眼激动道。 如心见状微微一笑，单手置于胸前，笑道：“此世间，最难抵挡的不是恨，而是喜。” 依难歪了歪肩头，自地上站了起来，他双眼紧闭着，却又好似看得到面前。 只见他颤抖着双手，喜极而泣道：“你们都活了！好，太好了！咱们莲花宗又回来了！” 如心知道，走到这一步，便是大罗金仙都难救他，依难已经掉入到了“喜”中。 此时的依难，已经分辨不出什么真，什么又是假，只要他的梦能够成真就好。 世上的人万万千，至少千千万的人都想一直活在梦里…… 如心笑了笑，转身又要离开时，却见依难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依难嘴角带着血，他随便大袖一擦，猛然睁开眼来，那满是血丝的眼球中，蕴藏着无尽的不舍。 如心这下彻底惊了，因为自他创造出“七情”之后，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接下他两掌！ “这……这怎么可能？” 依难又“哇”的一声，连吐了几口血，只见他连擦都懒得擦，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缘故。 依难笑道：“第三掌，来吧。” 如心一步踏出，将脸贴近了依难，虽然隔着面巾和容妆，但两个和尚似乎都看到对方的真实一面。 如心的一张脸很是扭曲，甚至扭曲的有点吓人，他难以置信的说道：“你连命都不要了！” 依难笑道：“不要了，渡人嘛，佛祖以身饲虎，老衲又何尝不能以命渡僧？” 如心长长的出了口气，愣了一下，遂即狂笑起来，他捂则自己的光头笑道：“他娘的，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满肚子的恨意，却会以自废修为去原谅，就在眼前的喜悦，却要舍掉性命去忘记，哈哈哈……” 依难此时的面色红润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因为他说起话来十分的虚弱，就像一盏露出油底的灯，仿佛随时会熄灭一样。 “小和尚，第三掌，来。” 如心冷笑道：“还有必要吗？” 依难嗤笑一声，又“哇”的吐了口血，他道：“小和尚，老衲第一眼见到你时，便知道你是极具佛性之人，即……即便说……咳咳……说是佛子转世都不为过，可老衲第一眼见都你时，也同样知道，你有心结！” “所以呢？你想用死来打开我的心结？你太看的起自己了，你以为你是谁！”如心毫不领情，睥睨看着依难，一个高傲的像鹰，一个卑微的像蚁。 依难笑道：“老衲自不量力了，只是像试试而已，你……咳咳……你来吧！” “呵呵，你可知道我的心结在哪？” 依难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如心似看傻子一样，冷笑道：“不知道你就死啊？” 依难道：“至少你还能够记得老衲。” “恶心！”如心反手一掌打出，恶狠狠道：“那你就去死吧！” 这一掌，如心用了六成力，这一掌，如果不再是“七情”，那依难必死无疑。 依难轻声道了句“阿弥陀佛”，便缓缓的将双眼闭上，等待着死亡，等待着轮回。 自己会去哪里？是阴曹地府，还是西方极乐？ 无所谓了，不管去哪，还能有佛念就好，最好能叫自己看到莲花宗重新复活的那一天…… “休伤我大师伯！” 陆小凉大喊一声，飞起一掌打向如心，如心全神贯注在了依难的身上，根本没有发觉到陆小凉，不禁被他这话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如心反手一掌打向陆小凉，陆小凉与之一掌相接，前者纹丝未动，后者倒退出了两步，同时陆小凉身上的金蝉衣隐隐发光。 陆小凉略微站定，便又一步冲了上来，如心冷笑一声，说道：“上境，呵呵……” 依难猛然睁开双眼，看着陆小凉朝自己而来，不禁急道：“你小子来做什么，快走快走！” 如心看了看依难，又看了看陆小凉，眼眸里闪烁起了精光。 如心任由陆小凉冲了过去，看着陆小凉挡在了依难的面前，不由得莞尔一笑。 “你好。” 陆小凉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两个字，便下意识的也回了一句：“你好。” “他是你的大师伯？” 陆小凉点了点头，说道：“你又是谁？好个性的打扮。” 如心低头看了眼自己，笑道：“是挺个性的。”说完，如心解下了面巾，露出一张似玉的脸。 “你凭什么打我大师伯！” 依难咳道：“咳咳……你别管，你快走，这里没有你的事！” 如心笑道：“你大师伯答应接我三掌，如今只接了两掌而已，出家人，总不好出尔反尔吧。”说完，如心身后的半尊魔影亮了亮。 陆小凉一拍胸脯，哼道：“剩下一掌我来接！” “胡闹！咳咳……” “好！”如心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早已想好，你老和尚不是不恨不喜嘛，好呀，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打死他，我看你恨是不恨！ 依难伸出干瘪的手，死死的拉着陆小凉的道袍，拉风箱似的喘道：“小凉，快别胡闹，你……你走……你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依难面色一滞，身子便朝后仰了过去。 陆小凉大惊，赶忙伸手探在他的脉上，又是面色一紧，他赶忙自怀中取出一颗丹药来，喂进了依难的口中。 凡人篇 第一百零七章 佛爷对佛爷 陆小凉一把将依难抱起，刚要起身却又轻轻将他放下，并道了声“不行”，遂即陆小凉朝着如心挥挥手，说道：“这一掌暂且记下，我要先给我大师伯疗伤！” “呵呵，你当是过家家么？” 陆小凉一皱眉，问道：“岂有此理，是我大师伯欠了你什么吗？为何非要接你三掌，胡吹大气，大不了我替他还。” 陆小凉不愧是吃下二十亿的人，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反观如心，被陆小凉问的懵了，也对，若是要算起来，依难并不欠自己什么啊。 如心笑了笑，说道：“你这才是胡吹大气吧？呵呵，倒也不欠什么，你们是邪派，我是正派，我杀你们很正常。” “胡说八道！”陆小凉狠狠的瞪他一眼，又继续说道：“我叫陆小凉，是云宫琅嬛阁的弟子，不信你去查好了，我们都是名门正派，哪里来的邪派？” 如心笑道：“喂喂喂，你这不是在骂人嘛，我有那么蠢笨？你大师伯是和尚，又怎么成了云宫的人，撒谎都不会。” “我……我……我这大师伯是大慈悲寺的，怎的，不是正派？” 如心也不多说，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那意思很明显，我才是大慈悲寺的好不好？ 陆小凉略微一沉，突然笑道：“我明白了，你才是大慈悲寺的，好啊，你一个大慈悲寺的和尚，竟然擅闯我云宫禁地！” 如心笑道：“所以呀，我得杀人灭口呀！” “……” 陆小凉一时语塞，被他说的无言以对，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说：“那……那这一掌你先记下，过了今天你再来讨要！” “呵呵，你当是卖菜么？”如心晃了晃手掌，说道：“今日这一掌，你是挨定了！” 陆小凉被他气的很啐了一声，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被如心处处压着，怎能不感到心中窝火。 他将依难放到一边，又在其身上连点了几指，顿时依难的面色有些潮红，似乎伤势有所好转。 “这便是莲花宗的《琉璃经》么？”如心算是直接道破了陆小凉的身份。 “呸！这是你们大慈悲寺的金针渡人，我只是以指为针罢了，这都看不出来，咱俩也不知谁是正派。” 如心玉面一红，他瞧的热闹，不禁问道：“你还会大慈悲寺的功夫，那又为何不用《琉璃经》？” 陆小凉道：“大师伯伤的是心脉，《琉璃经》传下来的有所残缺，我辈弟子所学只是皮毛，治治小伤还可以，想要治到里面去，还得是大慈悲寺的金针渡人。” “看来还是我大慈悲寺强于莲花宗了。” 如心点了点头，心说这是哪里来的奇怪少年，这金针渡人的功夫乃是大慈悲寺的丹宗所有，连他自己都不会，竟然被他学会了。 陆小凉以金针渡人封住了依难的心脉，令其犹如金蚕作茧，包裹住了流逝的生机。 待他安顿好了依难，便站到了如心的面前，他挽了挽袖子，说道：“快来快来，今日小爷定要好好的教训你一顿，你这坏和尚！” 陆小凉干脆豁出去了，此时倒也不奢求如心能够放自己一马。 如心却并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被他腕子上的佛串所吸引，又看了看他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如心笑了笑，说道：“你还年轻，当真不怕死？” 陆小凉哼道：“废话少说，打不打？” 陆小凉是真的不知道如心的身份，如果知道了，这一仗说什么他也不能出手的。 他也只是觉得如心与自己算是同辈，想来功力再深也不过是上境，凭借自己这一身的宝贝，打不过也不至于输吧？ 如心点点头，笑道：“有趣，有趣。” 说完，如心不禁回想到了那一年的那一天，他也是以同样的话去问一个人，那是一位样貌极美的大姐姐，她的笑令人温暖，可师父却说她是邪神…… 陆小凉见他沉思起来，便暗喜一声好机会，他虽说不是卑鄙小人，可也绝对谈不上正人君子。 陆小凉双指齐出，身后的一把长剑霎时飞出，正是那柄神剑碎玉。 碎玉是逍遥阁阁主苍雷的剑，乃是一柄古造型宽刃大剑，因此剑威力大，所耗灵气也大，故取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而得名。 大剑此时直飞向了融入新，如心却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可如心就如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回神，也能挡下这一剑。 如心曲指一弹，“当”的一声，碎玉飞速一转，正插在了如心身旁的墙壁中。 陆小凉见一击未中，便又连出星辰、天涛、繁沙、银河四剑。 四把神剑，犹如四颗流星，随着陆小凉的指尖弯曲而动。 面对四把神剑，如心不闪不避不慌不忙，口中轻念佛经，随手一挥，身上金光大作，层层金色气流相互交织，好似成就为血肉一般。 血肉再生，生眉目鼻口耳，头戴毗卢冠，半身血肉半身黑，赫然成了一尊金光菩萨，不过这尊金光护法，却有一半为幽黑之体，好似地狱中的恶鬼那般。 陆小凉大吃一惊，他指尖一动，四剑齐出犹如长龙探江，划出四道白光而出，正射中了如心的身上！ 金光菩萨双臂一动，亮出胸膛去挡，四剑逐一没进金光之内，陆小凉刚要大喜，却见四剑接连掉落下来，竟然没有一把剑能破他金光…… “弥勒菩萨摩诃萨！”陆小凉咽了咽唾沫，心中顿时凉了一半。 焉能不凉啊！自己也才是小小的罗汉级，人家却是菩萨级，何况还是弥勒菩萨摩诃萨，未来加以时日定然迈入佛祖级！ 在佛门功法中，罗汉级只是寻常的境界，而护法之上便为本命。 本命伴随着自身生生世世，传说上古佛陀转世，便是此道。 而本命的层级，除了要看自身的修为，还要去衡量一个人的佛心佛性。 似如心这尊弥勒菩萨摩诃萨，便是菩萨级中的至高存在，甚至远远凌驾于四大菩萨之上。绛曲虽也是菩萨级，可单论品阶便输了如心一道，这也是佛家所谓的“界”！ 如心见他认出了自己的本命菩萨，不禁咧嘴一笑，说道：“好眼力，你的呢？” 陆小凉未接他的话，何况接了也白接，总不能说，自己别说菩萨了，连护法都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罗汉。 陆小凉看着他头上的本命菩萨，那本命菩萨也在看着他，两只眼，一只是属于弥勒菩萨摩诃萨的笑眼，一只是另一半的狰狞恶眼。 陆小凉心中“咯噔”一声，一指他的本命菩萨，干笑着说道：“打不过，打不过，你身上还有一半是本命古佛，我师父来了都不是你的对手，我知道了，你是如心！” 这下反倒是如心大吃一惊了，他盯着陆小凉问道：“你竟然还知道本命古佛？” 无论是大慈悲寺也好，还是其他佛门也好，所谓的“佛”都成于洪荒时期之后，以向善、渡人、慈悲为形。 而有传言，在时期，佛为怒相善心，手段雷霆金刚，世称其为古佛，这一点，与如心的另一半本命佛倒是极为相似。 其实想来也有几分道理，在那个妖兽遍地，弱肉强食的时代中，慈眉善目可无法生存，还不就是应该怒相善心吗？ 陆小凉后退了两步，说道：“我莲花宗传承的就是古佛一脉，自然是知晓了。” 如心拍了拍额头，笑道：“对对对，快二十年没见过邪派了，都忘了你们莲花宗了。” 说完，如心面露狰狞，他邪笑道：“怎么样，召出你的本命佛来，供小僧采补一番吧！” 陆小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说这人莫非走火入魔了不成，行事作风真是比自己还邪派。 陆小凉自然不想召出自己的金光罗汉，无非是徒增笑柄罢了，可此时自己的手段用了七七八八，又哪里是如心的对手。 “谁采补谁还不一定呢！”陆小凉嘴上硬气，他抬手一摇，初心剑赫然在手，看的如心为之一怔。 “捉鬼么？”如心仰头笑了起来。 陆小凉轻哼一声，口中一字“吒”瞬出，猛然间身上金光大作，一尊罗汉残影覆盖其身。 “呃……”如心愣了愣，摆摆手嗤笑道：“晦气，小僧还当你是什么绝世高手，你这尊罗汉小僧都懒得采补。” 见自己被轻视，陆小凉气得一跺脚，一步冲了上，他猛得一拳打出，罗汉的手臂也挥了过去。 如心抬手一挡，同样本命菩萨挥手一抓一扣，正衔住了罗汉的拳头。 如心邪笑一声，手臂横移而去，只见陆小凉被他重重的甩到一边，顿时口中鲜血横出。 “太弱了，太不好玩了！”如心摇摇头，直言道：“后悔呀，若邪派还在，现在小僧又岂会这般无趣！后悔啊！” 陆小凉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怒视着如心，又狠狠的啐了一口脏血。 陆小凉提起初心再次迎了上去，对着如心的本命佛便是狠狠的一劈。 如心懒得抬手去挡，一把木剑，又能有什么威力。 可他不该大意，许是实力的悬殊麻痹了他，令他没有仔细去想，一个拥有六把神剑的人，又岂会有一把寻常的木剑？ 当初心落下时，本命菩萨将头一抬，以毗卢冠去扛这一剑，只听一声怪异的闷响，如心竟然原地吐了口血。 如心一口老血喷出，反手便是一掌打了过去，陆小凉中掌后身飞数丈之外，所吐之血更甚。 “这是什么剑？”如心口中含血怒视问道。 陆小凉落地不久，赶忙自怀里摸出一粒丹药来服下，同时冷笑道：“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厉害呀！” 凡人篇 第一百零八章 阿九来了 “张狂！”如心怪叫了一声，他猛然抬手，顿时一掌劈出一道金光。 陆小凉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掌，他趁着如心受伤之机，脚下快步游走，眨眼间便来到如心的身旁。 不等如心转过身来，只听他冷笑道：“也吃小爷一掌！” 陆小凉一掌劈出的同时，也深深的看了一眼依难，他想起了莲花宗。 站在辉煌的天机迷城上，看着对面犹如废墟的莲花宗。 好似站在九霄观地狱，又好似站在云端观人间。 那是一种丢了家的感觉，很难受，很不好。 “啊！”陆小凉大喊了一声，他不知是从哪里涌现出了这么大的恨意，只见他全力一掌劈出，正打在了如心的胸前。 可惜，一切并未如陆小凉所想那般，上境就是上境，第六就是第六。 如心疑惑的看了一眼陆小凉，不禁咧嘴一笑，笑道：“就这？” 陆小凉怔了怔，开不等他开口，如心却是一掌打来。 “糟糕！”陆小凉双臂横动，亮出身上的金蝉衣来，顿时金光大作，隐现一层宝甲之光。 如心掌落话至，冷笑道：“这一掌有我八成功力……” 原来这就是如心的八成功力。 陆小凉只觉得腹上一热，接着是如山倒般的滔天之力，那平淡无奇的一掌，穿过了光，穿过了甲，穿过了皮。 面对着如心的巨大之力，陆小凉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放松，像极了一种面对必死的解脱。 “噗！”陆小凉倒飞摔出，撞在了墙上又被弹落，鲜血染满了他的道袍，此时的他，犹如一个血人。 如心愣了愣神，他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禁呢喃道：“好厉害的甲，竟然没打死……” 虽然金蝉衣扛下了这一掌，可宝甲却也骤然黯淡无光，上有丝丝龟裂，显然法宝已毁。 陆小凉口中鲜血直流，在他的眼中，被血所遮挡的，早已分不清如心站在哪，他只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高低贵贱之分。 自己的内心之中，曾有过怨恨，怨恨自己天赋过人，却要时时隐藏实力，可如今与如心一比较，实在派若云泥。 难怪能够在十岁便挡下邪神陆魇的五成功力，仔细想想，若是换作自己，怕是早就死了吧。 阿弥陀佛，或许这就是人比人得死吧。 陆小凉口中的血还在不断的湍流，他忽然笑了起来，嘀咕道：“什么货……还不是一样……” 如心不知他嘀咕的是什么，缓步朝他走来，同时说道：“买一送一，再来一掌。” 陆小凉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已不是痛与不痛的感觉，而是陆小凉连动都感觉不到动，仿佛自己是一团魂魄，站在苍芎看着人间的身体。 “多送点……” “嘴硬。”如心站在了陆小凉的头顶，他单掌一动，凝聚起一层气劲来，此掌同样蕴含了他八成功力。 这也算是如心对陆小凉的一种尊重，尊重…… “死吧！小僧就是想杀人！”如心面色一狠，一掌朝着陆小凉的头顶便拍了过去！ 正在掌心落下之时，一道人影以极为诡异的方式划出，正挡在了陆小凉的面前。 “噗！”一掌落下，正中皮肉，如心这一掌可谓是打的结结实实。 无论是什么人，挡下那一掌，怕是都要筋断骨裂，无论是什么人。 但，偏偏事与愿违，因为挡在陆小凉面前的并非是人啊！ “你……”陆小凉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想到了某一天的某一夜。 那是一个还只会说“囡囡”的女人，可她却能挡下如心的八成功力，就像当年如心挡下了陆魇那样。 如心面色一惊，看着面前毫无生机的女人，他不知阿九到底是人是鬼。 “鬼尸……”陆小凉有气无力的说着。 眼前的女人是阿九，阿九也正是圆觉寺中的阿难。 绛曲以“通灵”之法将她骗走，再传其莲花宗本门功法《莲花金典》，以佛法抑制心中的魔性。 此时的阿九目光清澈了许多，除去满身的死人气以外，与常人近乎无异。 如心哪里知道，即便知道了，估计他也不懂什么鬼尸，如心还当是遇见了什么高手，看着阿九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何门何派的高手，怎的从未见过你？” 阿九道：“阿九，我师绛曲。” 陆小凉的心中“咯噔”一声，他不知绛曲是何时收她为徒的，但他知道，这一定是在自己圆觉寺之行以后。 原来师父离我那么近，自己却都没有发觉…… “又一个邪派……”如心说完，抬手便又是一掌打出。 阿九似乎不懂什么招式，所行所动犹如庄稼汉一般，面对绛曲的攻势，她只能频频躲闪，好在鬼尸行动鬼魅，如果不与如心硬对，倒是能游走几个回合。 阿九仗着速度奇快，接连避开了如心的几招，另一边的陆小凉见如心分神，便强拖着无力的手，悄悄的结起法印来。 如心几招下来根本抓不到阿九的衣角，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恼怒，他冷眼望向阿九，压着火气说道：“你不和我打，算什么本事？” 阿九一脸惊恐说道：“阿……阿九不会打……” “哼！”如心怒哼一声，身上的本命菩萨随之大怒，两只膀子陡然一挣，竟然化作了无数只手。 “佛门四法，千手千眼……”陆小凉的法印忍不住停了下来，他看着那尊本命佛，不禁呢喃起来，那可是佛门传说中的秘技。 陆小凉苦笑道：“差距就是差距，比不得。” 千手千眼，乃是佛门四法之一，相传古佛拥有四项绝技，一为龙象之力，二为法天象地，三为千手千眼，四为三千世界。这可不是陆小凉能从书中学来的本事，只因此四法自洪荒时期便已失传。 如心的本命佛手持无数种法器，面相半善半怒，看似好不吓人，尤其那半面怒相，狰狞的如同地狱恶鬼一般，将真“鬼”都看的瑟瑟发抖。 阿九见状正要逃窜，却见那无数只手犹如长蛇一般，密密麻麻的朝她袭来。即便阿九再快，可这琅嬛阁一层本就不大，她有能逃到哪里去。 佛门本就克制阴物…… 眼看着法器要打到自己时，阿九不禁悠悠的一叹，便将双眼闭了起来，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认命又不认命，想认命又不想认命。 囡囡…… 自己成了鬼尸，以后见到了女儿，又能怎样，难道说，女儿，你瞧，你娘亲是只鬼尸。 囡囡…… “什么！”眼看着千手法器离阿九不过咫尺，突然如心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 如心此时浑身燃起了火，这火不热却有些凉，不，是寒。 如心愣神之时，火势随着陆小凉的法印结成而暴起，那是无穷无尽的黑炎，不用也知道是谁做的，因为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的火是黑的。 如心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他打自己的那一掌为何会如此的软弱无力，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那掌会伤到自己。 陆小凉躺在地上，他看着面前的如心猛然回头看向自己，自己那对无辜的眼中，似乎传递给了他答案。 陆小凉从知道对方是如心之后，便从未想过能从招式、修为、法宝上赢过他，那毕竟是大慈悲寺的绝对天骄，可不是自己光有决心就能赢下的。 而自己最大的依仗，便是自己的弱小。 只要二者相差悬殊，那如心一定会有轻视之意。陆小凉故意被他打的重伤，目的就是要隐藏自己的杀招！ 陆小凉借着那一掌，将黑炎打在如心的身上，再以炼器之术，将如心当作一块铁来精炼！ 可不是嘛，陆小凉最厉害的，不就是器宗之法？ 他此时望着如心，嘴角渐渐的上挑，不禁得意的笑了笑，然后这份胜利并未给他带来多久的喜悦，此时他的脑子一麻，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时，如心不是如心，而是林九阳，琅嬛阁不是琅嬛阁，而是一处崖下。 见陆小凉醒了过来，林九阳顿时大喜，他俯身关切道：“你醒了！” 陆小凉想要起身，可这无力感退去之后，便是如万蚁钻心的疼痛，他身子一仰又倒了下去。 林九阳忙说道：“你别动，你伤的太重了，好在我也受了伤，一直在吃续魂丹，这才能分你一颗救下你。” 陆小凉龇牙咧嘴的抵御着疼痛，无奈他强压着痛苦，眼珠一瞥，挣扎说道：“白……圆……瓷瓶……两颗……喂……” “知道了，你快闭嘴吧。”林九阳白了他一眼，按照陆小凉所说，喂他吃了两颗丹药。 这丹药也不知是什么神仙丹药，竟然两颗下肚没多久，陆小凉的脸上便有了血色，不出片刻，他已然能够自我运功调息，不免将林九阳看的啧啧称奇。 林九阳笑道：“你这丹药是哪买的，忒的管用了。” 陆小凉闭目养神，运行了一个周天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他道：“这叫金风玉骨丹，我自己炼的，你若喜欢可以拿去。” “算了，我邪派中人吃不惯正派的药丸子。”林九阳见他没事便松了口气，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向绛曲交待呢。 其实林九阳自地下上来后，看到了当时的场面，已然是猜测到了一半，再加上阿九所述，于是知晓了陆小凉与如心一战的结果。 对于林九阳这样的汉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蚍蜉撼树更令人动容的了，仅仅这一点，便叫他对陆小凉大为改观，甚至是有些钦佩。 陆小凉动了动腕子，便自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如心就是如心，轻描淡写的便能将自己打的快要死掉。 “你慢着点，身体没那么快好。”林九阳站在一边，见他如此的执着，倒也不想上去帮忙。 陆小凉笑了笑，问道：“人都救出来了吗？” 凡人篇 第一把零九章 要露陷了 林九阳闻言一怔，他回想起了这场救人，从一开始的破阵，到最后的阻止如心，眼前的这个少年，为自己和邪派贡献了巨大的力量甚至是生命。 想到这，林九阳正襟危坐，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朝陆小凉抱拳施了一礼。 陆小凉见状先是错愕，后是赶忙将他扶住，并苦笑道：“您是林九阳九叔，师父以前没少提过您，之前是侄儿耍了小孩子脾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和侄儿一般见识，这已是侄儿占了便宜，如今若是再受您一礼，怕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这话给足了林九阳极大的面前，他不禁笑了笑，此时他越看陆小凉越顺眼，不禁说道：“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的很，不过这一礼你受的起，没有你，我等此行怕是一场空了，正是因为有你，才解救出我邪派上中下三代高手共计二百一十九名！” 陆小凉一听这个数字，不禁感到不解，他忙问道：“里面有那么多人？” “嗯。” “我也下去过，可却没有见过那么多人啊？” 林九阳一想到这，不禁恨的咬牙切齿，他愠怒道：“那李落凡忒的歹毒，将我邪派众以‘血炼’之法祭炼，企图炼化他们的修为注入这云宫山脉，当真是手段狠辣！” 陆小凉一听“血炼”二字，同时打了个冷颤，这血炼之法如同种植一般，将人的修为做为种子给养，以供给所炼之物！ 此法倒是不难，故而正邪两派都有人知晓，只是敢用的却没几个，毕竟有违良心…… “难怪，我只看到了满池的血，却还不知道池子下面有二百一十九个人，当真是……”陆小凉神色一黯，他来云宫五年之久，虽不喜李落凡，可他毕竟是云宫之主，如今云宫之主做出了这样的事，难免令他觉得辱没了“云上神宫”这四个字。 但陆小凉也没法子去说什么，一面是正，一面是邪，即便是再残忍的手段也使得，这便是弱肉强食，这便是规则。 “对了，那个女人呢？”陆小凉想起了阿九，虽然听说她现在是绛曲的徒弟，可却不知道真假，生怕这鬼尸出来害人。 林九阳说道：“你说阿九，唉！依难那老货如今还在昏迷，我担心那如心折返回来，又不能将你带下山，便只好我来守着你，由阿九护送众人下山了。” 陆小凉点点头，又想问问那阿九拜师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很是懂事，知道此时林九阳冒险留下来陪护自己，不能耽搁他逃命的时间，于是便将此时压回了心底，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师父可脱险了？” 林九阳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原定计划中，你师父根本没有制定他这一环。” 林九阳见陆小凉面色难看，生怕他急火攻心，便又赶忙补上一句：“不过你放心好了，原定计划是他们吸引敌人，为我们解救众人添些时间。可这一次不知出了什么事，我之前曾派人进云宫中探查，发现你师父并未现身，那想必是又有了别的计划。” 陆小凉点点头，面色缓和了些，干笑道：“只要没现身就好，看来我师父是有了别的法子，呼！至少说明他还安全。” 林九阳笑道：“就是这个理儿，你师父可是人精中的人精。” “那白依依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已经护送众人离开了。” 陆小凉咧嘴一笑，表面上显得松弛，可内心的弦却紧绷了起来。 陆小凉多聪明，只是略微一想，又将全盘联系在了一起，便明白了整个过程。 绛曲之所以没有现身，是因为出了齐浣和林暖笙的事，已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那自己便没有必要现身，此乃好事。 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便是必死之局，即便绛曲没有现身，只要有人发现了琅嬛阁里的情况，那定然也会大查特查起来。 何况白依依等人四处截杀弟子，此时隔了这么久，多半也是瞒不住了，不用想也知道，外来的这些正派们，定然是首当其冲的嫌疑，那样一来，排查之下，绛曲的身份也多半是瞒不住了。 白依依等人多半是与师父一同当作死士，一旦暴露，便将救人一方引向白依依，好以此给林九阳等人营造时间。 可如今连白依依都回来了，那岂不是说只有绛曲自己留在宫内？ 师父到底要干什么…… 陆小凉略微一沉，便朝着林九阳一抱拳，面色一黯，说道：“九叔，大师伯伤的太重，寿元将至，侄儿也无力回天，这里有本经书名为‘胎藏’，乃是我宗舍那掌门随身之物，想来不凡。侄儿佛性低浅，专研之下也不过是些清心补气的法门，但或许会对大师伯有所帮助，还望代为转交。” 林九阳正要接下经书，可一听他所说，忍不住双手一哆嗦，惊道：“你说什么？寿元将至？” “不错，侄儿专研过丹宗，看的出大师伯已是濒死之态，唉！都怪侄儿来的太晚了……” 林九阳愣了半晌，陆小凉见他不肯接，便将经书塞进他的手中，并说道：“九叔，侄儿先回去了，师父那边或许还需要侄儿相助。” 林九阳渐渐的回过神来，双眼呆滞无神，直到陆小凉快没了身影，他这才说了一声，好。 邪派，似乎又要少了一个人。 时代，似乎又要抛弃一个人。 林九阳的心中突然蹦出一首诗来，令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少时好友万万千，去髻成梳去其三，青丝染白十存一，老叹无人在身边。 陆小凉沿着小路朝山门走去，走到门口时，他不禁心头一紧，看着门口满是云宫的弟子，赶忙快步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守山的弟子一见是陆小凉，忍不住眉头一皱，说道：“出大事了，快进来！” 换作平日里，这些弟子难免要奚落他一番，可陆小凉现在今非昔比了，在云台仙斗中也是进了前二十的人物，虽然是侥幸吧，可说不准就侥幸到底成了内门弟子，总得要掂量掂量。 陆小凉走进山门，笑问道：“瞧你紧张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门中死人了！” 陆小凉笑道：“我当什么事，知道，齐浣师兄，上午的事了。” 那弟子连连摆手，急道：“不是齐浣师兄的事！云台仙斗几场下来之后，接二连三的有弟子失踪，后来何壁阁主带人去调查，结果发现了这些弟子都遭人杀害了！” 陆小凉佯装一惊，说道：“怎么可能！谁会敢在云宫杀人？” “怎么不可能，那尸体我都去看了，据说是很像千机宗的手法，所以整个云宫都震惊了，现在何壁阁主发了话，云宫是许进不许出！” 那弟子说完，忽然又转头看向陆小凉，疑惑道：“你怎么出去了？” 陆小凉很是镇定，摆摆手苦笑道：“别提了，掌门唤我过去，问我一些关于妖兽的事，我怕吃不准，便回琅嬛阁中翻了翻书，结果这一翻书便睡了。” 那弟子一听，心中不免感叹起自己的聪明来，如今掌门如此的看重陆小凉，未来成为内门弟子一定不是难事。 “呵呵，我也一样，一看书就想瞌睡。” 陆小凉不想与他多说，此时他心中挂念着绛曲，便拱拱手告了声辞。 进了云宫之后，陆小凉反而不着急了，他缓步走着，心中飞速的盘算起来。 他要想，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一来是帮助绛曲脱身，二来是避免自己引火上身。 帮绛曲脱身，说来容易，可自己那师父行事乖张，别说是自己了，便是绛曲本人，都不一定会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 如今自己最该做的，便是先找到师父，与其商议好一套说辞。 只可惜，陆小凉并不知道绛曲正与何壁在一起，想要商议是不可能了。 而避免自己引火上身，说来不容易，其实倒也算简单，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废物陆小凉，能干出什么大事来。 便在陆小凉正琢磨之时，只听前方有人朝他喊道：“可算找到你了！” 陆小凉抬头一看，见不是别人，正是青青。 青青一推叆叇，黑着一张脸便朝他而来，陆小凉见状心中一紧，暗道一声“露陷了”。 青青伸出大手一把扣住了他的肩头，正当陆小凉要解释时，忽听他坏笑道：“你也忒的不够意思了，我听梅非心那货说，你都炼出异象之物了，也不说为我炼把剑！” “……” 陆小凉暗暗松了口气，干笑道：“你倒是出点东西啊，我还巴不得练手呢。” “嘿，你琅嬛阁什么东西没有，我可是知道你的，没少夹带私货朝灵济阁里搬。对了，说起琅嬛阁来，你可知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小凉刚落下的心，听闻此话，又一下子提了上去，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青青一摊手，说道：“那我便不知了，我只知道何师伯带人搜山，结果搜到了昏睡的八宝，那八宝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惹得掌门等人大惊，并带人去了琅嬛阁，你没看到呀，何止是咱们云宫，正派前五除了梅非心那货，近乎倾巢出动，就像是丢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一样。” 可不就是天大的宝贝，还有二百一十九之多呢。 陆小凉暗道一声“糟糕”，早知道这么快被人发现了，当初就不该对守山弟子说那番话了。 陆小凉本以为，云台仙斗明日还要继续，晚桃自然是会留在云宫的，那琅嬛阁之事必然要稍晚被人发现，而那时自己早已回宫，想查也查不到自己的头上。 可自己偏偏忽略了一个八宝…… 他猛然回头看向那守山弟子，自己再想改口，怕是就要惹人怀疑了。 唉！如此一来，自己则变的被动了许多。 陆小凉不知不觉冷汗淌了下来，青青在一旁看着他，不禁奇道：“这都入秋了，你怎的还出这么多的汗，莫不是生了病？” 陆小凉悠悠的一叹，心说自己不是生病，自己是快要死了。 突然，一声暴喝袭来，响彻了整个云上神宫。 “陆小凉，你去哪里了！”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章 你有读心术 陆小凉猛地一回头，只见李落凡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朝他而来，顿时他体内血液上涌，紧张之感提到了嗓子。 一旁的青青见掌门如此动怒，生怕是要拿陆小凉撒气，便一步横在陆小凉的面前，先开口道：“见过掌门。” 随行的青渊一见那人是自己的独子，登时面色一变，斥道：“滚到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青青眼珠一转，笑道：“怎么没我的事，陆小凉一直和我在一起，研究云宫术法来的，他哪里也没去。” 青渊面沉似水，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李落凡则是冷笑一声，说道：“我知你心中所想，退下吧。” 青青一愣，他没想到李落凡会连问都不问，又赶忙解释道：“掌门，陆小凉真的和我在一起。” 李落凡看了一眼青青，仅这一眼，便看的他如坠冰窟一般。 “是么，那你为何心里会诧异，陆小凉刚刚究竟做什么去了？” “我……”青青被问的怔在了原地。 陆小凉见状心中大讶，暗道一声，我的娘呀，掌门还会读心？ 倒是听闻过有的门派懂“问心”之术，不过大抵是从对方的表情、举止、言谈中来判断真伪，可远远没有李落凡这般神，直接读出了你的心中所想。 陆小凉咽了咽唾沫，他知道，自己此时千万不能胡思乱想，更不能去盘算着师父和林九阳之事。 陆小凉的额头间冷汗直流，心中飞速思索着应对之法，但面对李落凡这堪称吓人的本事，自己估计要无所遁形了。 想到这，陆小凉突然灵机一动，微微一愣，便开始心中默念起“胎藏经”来，企图以佛经来平静自己的内心。 李落凡将青青拨到一边，径直的走向了陆小凉，他没有先去问他，而是围着陆小凉盘旋一周，忽的一笑，轻声问道：“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陆小凉心头一紧，忙说道：“之前掌门唤我去问妖兽之事，弟子顾及颜面，没有观书查证，但事后想想又怕说错了什么而引出大祸，便偷偷回到琅嬛阁中查阅。” “继续说。”李落凡笑了笑，笑的有些阴冷，尤其是在这夜色之下。 陆小凉咽了口唾沫，说道：“后来弟子翻书查询，结果查着查着就睡着了。” “胡说八道！”青渊一步站了出来，他掌管戒律，刑罚之事对他如同家常便饭，此话一听便知虚九实一，他顿了一顿，冷笑着说：“下面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你还能睡的着？何况你出琅嬛阁时，难道就没看到出了什么事吗？” 陆小凉佯装一惊，说道：“什么？琅嬛阁出了事？” 说完，陆小凉转头看向人群中的晚桃。 “出没出事，你难道心里不知？”青渊玩味的看向陆小凉。 晚桃明白何为大是大非，此事丢了二百一十九个邪派妖人，自己身为琅嬛阁阁主，已是犯了天大的罪，哪里还敢娇蛮任性。 晚桃神色一黯，护短之心却不减，她看向青渊不满道：“四哥，有话你好好说便是了，吓唬孩子做什么。” “你少插嘴！退回去！”李落凡狠狠的剜了一眼他，当着天下正派的面，他可不能再去维护自己的妹妹了。 晚桃瞥了瞥嘴，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小凉，便退进了人群之中。 此时青渊狠厉的目光迎了上来，陆小凉被吓的一哆嗦，赶忙委屈道：“弟子真的不知啊，弟子就是有天大的能耐，难道还能管的住琅嬛阁中丢东西嘛？”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那青渊一步上前，大手狠狠的扣在了陆小凉的肩头，轻声问道：“我们没说，你却知道丢东西了，嗯，有意思，接着说。” 陆小凉自知失言，赶忙捂上了嘴，可那青渊也是暴戾的脾气，伸手便将陆小凉的手拉了下来，跟着将脸贴向他，狠声道：“现在就说，否则别怪我无情！” 陆小凉吓的一哆嗦，面露一丝犹豫之色来，李落凡见状，知道此时乃是攻心的最好时机，于是便笑道：“陆小凉，是要逼我使用读心之术吗？” 此话一出，别人倒是没什么反应，绝情师太却是暗暗一怔。 李落凡的读心乃是仙术，仙术对于太境以上的高手来说，还算用的起，而对于玄境以下来说，需要消耗大量的灵气，似君少卿使用“流光”之后，便只能弃剑认输，故而这仙术能不用便不用。 陆小凉听闻此话，不由得重重一叹，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弟子便不再隐瞒了。” 陆小凉上前一步，此时他的面上犹豫全无，尽显松弛，犹如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 “不知可有大慈悲寺的前辈在？” 他问完之后，人群中骚动异常，不出片刻，便有几名和尚走了出来，那为首的正是不空，而排在最后的，则是如心！ 陆小凉得意的一笑，背着手走到如心的面前，如心也与他对视一眼，二人四目相对，此时无声却声声不息，仅是这一眼，二人似乎像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一样。 陆小凉转过身来，摇摇头对众人叹道：“弟子该死。” “你承认了？” 陆小凉点点头，一脸痛苦道：“弟子承认，其罪有三。” “哪三罪？”青渊问道。 陆小凉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其罪一，似带外人进入琅嬛阁。” 一听他这般说，人群中的晚桃和李大可登时身子一震，那李大可更是直接冲出了人群，将陆小凉挡在了身后，并大声喊道：“小凉！小凉啊！你闯了天大的祸啊！” 陆小凉见李大可这般维护自己，心中登时一股暖流，忍不住令他眼眶里满含热泪。 陆小凉强忍住了这份感动，再伸出一根手指来，继续一脸悔意的说道：“其罪二，为了脱罪，编造谎言。” “哼！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青渊沉声道：“继续说！” 李落凡摆摆手，说道：“快点说，或许还能追的上。” 陆小凉又伸出一根手指，摇头一叹，说道：“其罪三，身为云宫弟子，没有努力修炼，以至于败于敌手，护宝不利。” 众人原本听的还好好的，可当陆小凉说完第三，便纷纷一愣，不禁错愕起来，这和我们说的是一件事么？ “你……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渊老脸一板，气道：“快点说！你若再敢避重就轻，休怪我略施惩戒。” 陆小凉赶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事情是这样的……” 陆小凉知道此次的云台仙斗，来了同辈中的大名人如心和尚，他猜想，或许是如心有什么修炼的法门，才能令自己的修为一日千里。 自己在云宫中受尽白眼，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想要好好的向如心请教，再加之曾经自己也是佛宗，于是便很容易的与如心套起了近乎。 后来自己为表诚意，便说要为如心炼制一柄佛器，于是打算带着如心到琅嬛阁中挑选，可谁知自己刚到琅嬛阁，便遇到了一“群”蒙面歹人，自己有心护宝，怎奈歹人一掌将自己打晕在地。 事后被如心所救，但因为自己违规在先，便恳求如心一同将此事隐瞒。 “一群……”飞鸿剑派的怀瑾不禁呢喃了一声。 青渊听他说完，不禁被气笑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孩子不成？” 陆小凉长叹一声，便解开了胸前的道袍，露出了那黯淡无光又满是龟裂的金蝉衣来，他道：“四师伯请看！” “我去！我的金蝉衣！”温玉初怪叫一声，一步从人群钻了出来，揪起陆小凉的领子忍不住嚎了起来。 他是丹宗阁主，打打杀杀的事很不在行，故而神兵利刃对他来说不稀罕，这能保命的金蝉衣才是他的最大依仗。 李大可一瞧那金蝉衣的模样，登时面色大变，忍不住冲了上去，一边打量他一边问道：“徒弟呀，受伤了没呀？哎呀，心疼死为师了！” 青渊将二人拉到一边，斥道：“你们两个的事先放放，多大的人了，也不知孰轻孰重……” 青渊说完，走到陆小凉的面前，仔细的查看了一番金蝉衣，又将金蝉衣撕开，看到了陆小凉胸前的掌印和淤血。 青渊点点头，说道：“这个确实假不了，能震碎金蝉衣的，修为至少是玄境近乎圆满，普天之下，能有这个本事的绝对不多。” 李落凡还是没有用读心，因为这些都是陆小凉做不了假的证明，他笑了笑，说道：“继续说，后来呢？” 陆小凉将如心自人群中拉了出来，又大大咧咧的环住了他的脖子，好似一对多年老友一般。 “掌门，弟子什么修为您再清楚不过，挨了这一掌，可还有清醒的可能？” 李落凡知道他所说不假，瞥了一眼青青，暗道莫说是他了，便是青青挨了这样一掌，也是非死即伤。 “我不问你为何如今生龙活虎，听说你有一手不错的歧黄之术。”李落凡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如心，他笑道：“如心师父，不用问，那群歹人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如心上前一步，面无任何表情，他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与那群歹人斗在一起，可猛虎难敌群狼，最终小僧不敌，情急之下便只能带走了小凉施主。” 陆小凉暗道，好家伙，你不是不打诳语吗？这诳语比我打的溜呀！ 不空大师一听，便知徒弟说了谎，因为是他派如心到琅嬛阁中盗取神仙果的，为了帮着徒弟打圆场，忙说道：“难怪为师见你身上有伤。” “咳咳……”如心配合着轻咳了两声。 青渊知道如心虽然年轻，但论修为已是天下有数的之一，对他自然不好审讯，无奈只能看向李落凡。 李落凡没有说话，而是心中一动，好似有一对鬼眼，直穿进了如心的心中……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有巧妙计 如心微微一偏，转头看向了李落凡一眼，二人四目相对了片刻，纷纷又收回了目光。 李落凡暗道一声厉害，他以仙术读心，竟然能够被如心有所察觉，难怪世人说此子能够接替自己为正道执牛耳，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虽然被如心察觉，可李落凡还是读到了一些，尽管只是些残片，可也足够令他梳理出整条脉络来。 他略微一点头，不得不承认，仅自己所读到的东西来看，确实与陆小凉所说的大差不离。 真的有一群歹人，真的陆小凉挨了一掌，真的连如心也受了伤，也真的不是如心和陆小凉放走了邪派众人。 李落凡暗暗的松了口气，但又马上提起一口气来，他思索着，思索着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本事和胆量，敢当着天下正派的面行此谬事。 陆小凉见李落凡的神情有所缓和，便趁热打铁道：“虽然弟子不知道丢了什么宝贝，但弟子甘愿受罚，毕竟弟子也是成长于琅嬛阁之下，理应承担的。” 晚桃听到这，便知道此事与陆小凉并无关系，不禁有了底气。 她赶忙站出来，娇喝道：“滚到一边去，这与你有何干系，我们这一群上玄太虚都没察觉到，难道会指望你做什么吗？” 此话虽然难听，可也是将陆小凉从中摘了出来，这便是晚桃，刀子嘴，刀子心，不过刀是软刀子而已。 李大可也赶忙搭腔道：“说的不错，为此事，我徒弟还险些丧了性命，哪里有干系，反而应该给些奖赏才是。” 青渊听这二位一唱一和，气的登时暴跳如雷，他斥道：“你们两个闭嘴！还给些奖赏？他带别派弟子私闯琅嬛阁，可罪否？他偷窃云宫天材地宝，为别派弟子炼兵未遂，可罪否？事后延误了对此的上报，却因恐惧而隐瞒下来，可罪否？还奖赏……” 李大可与晚桃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嘀咕道：“那就白挨一掌啦……” “你再说！”青渊虎目一睁，吓的李大可赶忙闭上了嘴。 李落凡挥了挥手，笑道：“倒，也不比如此较真了。我说各位，天下群豪都在看着咱们呐，咱们是否也该注意一下？” 这几人四下一望，不禁纷纷闹了个大红脸，顿时场面安静了不少，唯独只有一个人，不断的哀嚎着“我的金蝉衣啊”。 李落凡看了一眼陆小凉，笑道：“小凉。” “弟子在。” 李落凡略微一思忖，说道：“奖励别想，此事该罚，你认是不认？” 陆小凉正要心中思量，但一想到李落凡有读心之术，便想也不想的说道：“弟子认。” “好。” “掌门这……”李大可正要说话，只见李落凡一抬手将其打断，跟着说道：“后山面壁思过一年。” 按理说，面壁思过一年并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修行中人的寿元都以百年计。 可李大可一听，便登时急眼道：“掌门，咱们云宫的器炼天道还指望他呢！” 李落凡一想也对，便笑道：“好，那就罚他面壁思过到器炼天道。” “掌门，他还得练功呐！” 李落凡干脆不听，大袖一甩，带着众人便朝宫中走去…… 李大可回头望了一眼陆小凉，不禁叹气道：“徒弟，你别担心，为师再为你说说情去。” 陆小凉暗道，我可太不担心了，这结果已然是最好的了。 如心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小凉，嘴角一弯，笑的很是神秘。 陆小凉反哼一声，他对这个和尚可是极为反感，想想大师伯依难便是重伤在他的手中，至今还不知生死。 如心笑道：“阿弥陀佛，陆施主，这可真有趣。” 如心手掌一动，想要在陆小凉的肩头上轻轻一拍，哪知陆小凉一个闪身躲到青青身边，冷笑道：“还没那么熟。” 这一掌，其实如心蕴含了“七情”之威，只可惜最终落了空，不过在他想来，这一切皆是注定，这一掌没打中便没打中吧。 青青知晓如心的身份，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角，说道：“人家刚刚替你作了证，你干嘛这样啊。” “你不懂。”陆小凉狠狠的剜了一眼如心，便挎着青青转身离去。 九霄阁中，正派几位门主被留了下来，其余的长老与弟子回到了住处去休息。 云宫这边留下来的只有李落凡和青渊，仔细想来也对，唯唯诺诺的李大可，痛失法宝的温玉初，这些人留下来也只会添乱，尤其是晚桃…… 此时众人都不敢言语，毕竟这一次的烂摊子出在云宫身上，想来，谁也不愿意触及李落凡的霉头。 李落凡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各位同道，二百一十九位邪派妖人跑了。” 众人同时一默，倒是有个不开眼的，乃是神刀门的门主王海，他却大大咧咧的说道：“不就是二百一十九个嘛，老子当年斩杀的都不止这数。” 他这话也是好意，不过这安慰人安慰的不太恰当而已。 怀瑾冷笑一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二百一十九位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他们的修为实在太高，甚至有的触碰到了太境的门槛，硬拼之下只会自损八百。故，只能以血炼之法慢慢耗死他们。呵呵，刘海门主，不知这样的高手你杀了多少？” 王海身子一歪，忙赔笑道：“怀瑾掌门，在下叫王海，不过咱们正派有您和李落凡掌门在，二百一十九又有何惧？” 怀瑾一摆手，干脆懒得和这个马屁精多说。 李落凡见场面有些尴尬，他笑了笑，说道：“人家王海掌门也是好意，但怀瑾说的也不错。” 李落凡和完稀泥后，又继续说道：“这些人可不是十七年前的杂兵，随便挑出一个来，至少也是长老阁主般的人物。何况，里面还有几位前几代的老怪物，现在想想，也确实有些棘手。” 寻常的修炼之人，在修为达到太境之前，寿元至多在五百岁以内。可血炼之法，乃是采补之法，讲求温水煮蛙，以人之灵气汲养山脉，同样山脉也在汲养着这些人，直到山脉之气盛于人，才会被反哺吞噬。 如此一来，有的人不仅没等到被耗死的那一天，反而得到了云宫山脉的淬炼，不说功力有所增加，但想来功力至少掉的不会太快。 “是呀，我还依稀记得小的时候，随师祖擒下了九天魔宗的太上长老秦魔，如果那老鬼还未死的话，现在至少快七百岁了，想想也是可怕。”绝情师太面露愁容来，端起茶杯的手，也忍不住一哆嗦。 “秦魔之名我也听说过，当年上上代中的人物，乃是邪派七魔之一，据说本事大的很。”青渊点点头附和道。 不空面色微微一变，说道：“阿弥陀佛，当年的‘七魔’纵横天下达百年之久，有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姓之人，秦魔名为秦钟，法宝是口镇魂钟，听闻威力极大。” 这些人说的是事，但同样也是一个门派的底蕴，那王海根本插不进话来，无奈砸吧砸吧嘴赞了一声：“不空大师好博学！” 不空老脸一红，朝着王海施了一礼，忙说道：“罪过，罪过，当年的七魔，我大慈悲寺斩杀了半数。” 绝情师太微微一笑，说道：“我记得，白魔赵海川，冰魔韩冬，刀魔魏荣，皆是命丧于当年的天一神僧手中。” 不空老脸红的更甚，这虽说是件光荣的事，可出家人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羞臊。 李落凡伸手在茶几上敲了敲，无奈笑道：“各位，跑题了，咱们可不是论功行赏来了啊！” 众人被李落凡逗得哈哈一笑，又转回到了正事上，那怀瑾先开口道：“我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毕竟刚刚逃出来，必定元气还未恢复，此时正是咱们再次擒下他们的好时机。” “不错，他们首要一点便是要找藏身之处，如今天下归正，处处都是我们的人，想找到他们不是难事。” 李落凡听众人说着，他忽的大手一挥，顿时场内鸦雀无声。 李落凡缓缓的站起身来，他顿了一下，笑道：“传令天下！” 四字一出，在场之人纷纷正襟危坐起来，即便是怀瑾，也挪了挪屁股，眼中满是一种羡慕，或许还有嫉妒。 “传令天下一百零八门，至今日起，海捕逃窜邪派，谁能够提供有关邪派的线索，我云上神宫必有重赏。同时，如有人敢包庇邪派任何一人，全脉连坐！” 何为全脉连坐？ 以大慈悲寺为例来说，大慈悲寺为积累香火供奉，下有七十余座寺庙宗门，如相国寺、普济寺等。 而这些寺庙宗门，若有人包庇邪派，那连大慈悲寺都要一同遭殃。 此法不可谓不狠，如此一来，即便是同宗同门都要互相监视，以防受了连累。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领！” 李落凡点点头，接着说道：“另外，当今前十的门派中，各派出两名天骄弟子来，以组成‘诛邪小队’，这二十个人可有监察天下之权，以防止各门派消极懈怠，并有斩妖除魔之任。等何时这二百一十九名妖人被擒个干净，何时这二十个人解散。” 李落凡说完，生怕众人不解，又补上说道：“自邪派被灭之后，我们的这批孩子过的太好了，根本没有经历什么生死，我希望，此次能够锤炼他们，各位可有疑议？” 众人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尤其是不空，他可是太知道自己的徒弟如心了，整日因为难以控制杀心而心烦，此次倒是个契机，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去思过 “既然事已至此，那我等现在回去准备一番，即日启程下山，好将落凡掌门之命传下去。” 说话的，是神剑宗宗主顾道川，一把年岁一百七十余，却已是老态龙钟，可见修为确实不精。 李落凡见众人要起身，赶忙摆摆手，笑道：“不，各位，我们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怀瑾不禁诧异道：“何事？” “当然是找出邪派妖人啦。”李落凡笑了笑。 怀瑾先是一怔，后有些糊涂问道：“我们不应该下山去找吗？” 李落凡摇了摇手指，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不，就在我们这些人中找！” 众人闻言一片大哗，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人中，有人心怀不轨！ “阿弥陀佛……”不空问道：“李落凡掌门，可是觉得我们这些人中，会有邪派的内应？” 李落凡点点头，说道：“是这意思。那邪派妖人又不是傻子，能够如此精准的掌握时间，来时无影，去时无踪，必定在云宫之内有他们的人……” 怀瑾登时反应过来，两手一拍，抢过话来说道：“的确，若是晚桃回一趟琅嬛阁，岂不是就露陷了，所以在我们的身边，必然会有这样一个人，能够监视到我们，好能及时为另一边报信。” 李落凡脚下一旋，一个转身来到怀瑾的面前，他明明是笑着，但眼神中有一股杀气，顿时将怀瑾看的心头一惊！ 直到李落凡渐渐的收回了目光，怀瑾身上的压迫才也随之而除。 “下回不要抢我的话，会显得没素质的。” 怀瑾的老脸“唰”一红，他盯着李落凡“你”了半天。 那李落凡却是仰头一笑，笑道：“说笑的。” 众人无不将目光转向怀瑾，惹得怀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碍于此地是云宫，再加上对方的身上，自己还真不好发作。 “好了！”李落凡突然一喝，又正色道：“在我们其中，云宫之人从未离开过云宫，所以不会是他们，说白了，邪派的内应只可能来自于各位。” 怀瑾刚刚丢了脸，心中怨气横生，此时正好发泄出来，他“唰”的召出落仙剑来，拿在手中把玩起来，冷笑道：“我的这把剑呀，自它炼出来以后，所杀邪派数以十万计，历代飞鸿掌门以此剑来象征正义，呵呵，恐怕是贵派的第一神剑镇魔诛邪，都没有我这把落仙剑杀的多吧？” 此话可谓是杀人诛心，怀瑾就是怀瑾，轻易的又找回了场子。 世人皆知云宫之中有把神剑名为镇魔诛邪，只可惜却没有人见过神剑的风采，就连李落凡也从未见过。 据说此剑一直在历代器宗之手，至于为何不交由掌门，便不得而知了。 而李大可，经常会以神剑需要淬炼而搪塞，越是这般神秘，也越是令人神往。 李落凡沉默了片刻，这才面不改色的笑了笑，说道：“怀瑾，你无须自证，难道我还信不过你吗？” “呵呵，清者自清嘛。”怀瑾说完，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不空。 不空正要开口，李落凡先说道：“不空大师和绝情师太，你们两位也不用自证。” 正如不空之前所说，邪派命丧于大慈悲寺的多如牛毛，二者根本就是不可化解之仇怨。 尤其是绛曲，因莲花宗被灭而心死，便是因为大慈悲寺的缘故，如此仇怨，两边又怎么会联合呢。 而至于绝情则更是不可能了，因为谁人都知，当年的一段秘辛。 大抵是两百年之前，那一年，正邪双方又一次大战，不过那一次，邪派的实力却是占优。 似乎一切都在重复，正邪双方天才辈出，前辈高手互相厮杀，年轻天骄相互比斗。 而在南潮观音之中，便有一位名叫绝心的男子。 南潮观音历来不收男子为徒，唯恐惹出什么不雅之事，玷污了这千百年的佛门胜地。 可这绝心不同，一来他是当代掌门绝情的弟弟，二来绝心也是南潮观音中的第一天骄。 绝心生来便与众不同，常常能读懂他人心中所想，修炼起来也是速度奇快，短短一百多年的光景，已是修炼到了玄境的圆满，距离太境也只是差了一步。 因此，绝情才会想让弟弟参加这次正邪大战，以求在战中寻求突破。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绝情没有等来弟弟的突破，却等来了弟弟的噩耗。 据说，绝心遭遇九天魔宗林九阳的偷袭，因此命丧于其手中，一代天骄绝心就此陨落。 后绝情因此而发誓，此生必除尽邪派妖人，见之必杀，一个不留！ 李落凡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猜测，邪派即便能够有内应，也一定是这些小门小派的人，而起一定是某一派的掌门，否则也没有资格跟在自己的身边。 李落凡又认定了一边，一定是了，就是这劳什子的什么刀什么剑的杂门，一来这样的人较多，不容易被察觉，二来名气不大，便于隐藏。 那神刀门的王海听出了李落凡话中的意思，登时冷汗直流，他猛然站起身来，抢先说道：“各位掌门，老王我可是一直跟在各位身边的啊，何况我神刀门一直唯我正派马首是瞻，绝无异心啊！” “呵呵。”怀瑾听后摇头一笑，说道：“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才可疑，好能及时的窃取情报。” 王海吓的一哆嗦，忙道：“不敢不敢！绝对不敢啊！琅嬛阁门向哪边开，我都不知道啊！” 怀瑾似乎心眼很小，公报私仇道：“那便不知道了。” 李落凡莞尔一笑，接过话来说道：“怀瑾，你够了啊，瞧把人家王海掌门吓的。王海掌门莫担心，其实，在座的各位我也都不怀疑。” 一听这话，王海如释重负，他又跟着四下一望，不禁说道：“落凡掌门，那神武门的金何笑、巨鲸堂的谷海、天星门沈星此时不在！” 李落凡正要开口，一旁的青渊说道：“呃……其实还有一事。” 李落凡知道青渊不会无缘无故的在此时插话，更不会提一件于此无关的事，于是说道：“说下去。” “云台仙斗之后，不少的弟子都没了踪影。” 李落凡没有发问，而是先看向其他几位掌门，因为他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想毁云宫的根基。 但遂即李落凡又否定了这一想法，这些掌门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那定然不是他们了，也只有可能是他们的弟子，可他们的弟子若有这本事，哪里用这般苟且。 “再继续说。” “后来老何去寻找失踪的弟子，并陆续发现了这些弟子，而那时也已经晚了，他们早已断了气。因为当时怕动静闹的太大，又怕弟子们得知人心惶惶，于是便只带这三位掌门去继续去寻，故而消息封锁没有传开。” 李落凡眉头一皱，摇摇头叹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李落凡心中登时对那三位掌门也放松下来，毕竟他们都未曾跟在自己身边，那便不能及时传递出情报来。 孰不知，邪派根本没有情报传递，因为这些正派都被林暖笙和齐浣所吸引。 后山百剑崖。 青青一边安慰着陆小凉，一边陪他前去思过，这一路上，陆小凉听他所说的颇为无奈，自己真的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青青去求情，这结局真的有够完美的，自己还有什么好需要安慰的。 只可惜，这话他不能对青青言明，自己也唯有好好的听着了…… 二人朝前走着，忽的发觉到前方有一片亮光，待二人靠近了些，听到前方有人厉声问道：“何人？” 陆小凉一怔，那青青赶忙抱拳，说道：“听声音，是大师伯吧？” “青青？”何壁掌管凌霄阁，既是内门弟子的总师，又是青渊的师兄，自然对青青很是了解。 青青与陆小凉走了过去，后者见何壁的身边居然还有金何笑在，刚想惊讶，却又赶忙收了回来。 陆小凉忙道：“参见何师伯！” 陆小凉可是云宫里的名人，何壁自然认得，不过他自认为自己很难会与陆小凉有所交集，毕竟内门弟子都是云宫中的天骄。 而内门弟子，每年也不过寥寥两三人晋升，可谓是难如登天。 便拿青青来说，为了内门弟子的头衔，当年还与陆小凉一同参加灵济阁的丹仙斗初试，只可惜，青青最终没有在太上火阁中拿到火种，以至于青青晚了几年才晋升内门。 青青都如此艰难，那陆小凉便可想而知了，故而何壁并未过多的关注他。 何壁点点头，算是回应了陆小凉，他又转向青青，一皱眉道：“青青啊，云宫最近……不太平，这么晚了，你到这后山做什么？” 原本何壁想隐瞒掉弟子离奇死亡之事，可转念一想，他爹是青渊，看来想隐瞒是隐瞒不了了。 青青看了一眼陆小凉，不禁苦笑道：“回大师伯，侄儿是陪陆小凉来的。” “哦？”何壁摸了摸脖子，又将头转向陆小凉，问道：“你来这又是作甚呀？” 陆小凉偷偷的看了一眼金何笑，跟着眼珠一转，笑道：“掌门令弟子到百剑崖面壁思过。” 何壁不禁笑了，陆小凉还值得面壁啊？ “你犯了啥错？” 陆小凉清了清嗓子，明面上是对何壁说，实则好似在对金何笑说，他朗声道：“有邪派妖人到琅嬛阁行苟且事，并全身退去而不知踪影。” 金何笑眼中一亮，心说这事成了。 何壁不解道：“那与你有啥关系啊？” 陆小凉简单将事一说，何壁忍不住道：“有点过分了，陆小凉，此事你虽有错，可却不成事实，错不至如此严重，这样好了，我去给你向掌门求求情。” 何壁其实有点私心的，虽然陆小凉这辈子与内门无缘，可内门弟子还是需要些趁手的法宝呀。 陆小凉心中苦笑不已，他暗道，怎么谁都要给我求情啊，我真不用啊！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转再反转 陆小凉其实是想要借机告诉绛曲，林九阳等人已经安全脱身，你自己也快些逃命吧。 绛曲会意，偷偷的对着陆小凉点了点头，只不过陆小凉反倒一怔，因为他感觉得到，绛曲似乎不想走。 绛曲虽是一张金何笑的脸，可那眼神，与当初陪伴自己、守护自己的眼神一样，那是一种坚定。 师父在坚定什么？ 莫非师父还有别的打算？ 何壁还着急回去禀报，故而不想多耽搁时间，他朝着身后的金何笑等人使了个眼色，便对青青说道：“那你们万事小心，我们先去向掌门复命。” 陆小凉心中挂念师父，登时脱口而出了一个“师”字。 何壁等人回头看向他，那金何笑更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陆小凉怔了许久，却是咧嘴一笑，说道：“师伯，要活下去！” “说的什么屁话！”何壁大袖一挥，气鼓鼓的便走了，心说这话也忒的不吉利了。 青青将陆小凉送到百剑崖，一直逗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离去，其实按照陆小凉所想，自己还真的罪有应得，倒也没觉得自己委屈。 不过青青很是义气，不仅为自己打抱不平，还为自己准备了酒肉，生怕自己在百剑崖上受了委屈。 “今日是十五，下月十五我再来看你。” “那我这云台仙斗咋算？” “你还有这心思？”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进了前二十的。” 直到天快擦亮，陆小凉始终纠结着这个问题，有关天金镜，以及有关祁仲和生死金轮。 唉！也不知那天金镜最终会到谁的手里，不过想来也好，不管到了谁的手中，以李大可手上的宝贝，想换来也是不难。 唉！也不知林师姐现在如何，瞧她在病床上的样子，心中着实是好难过，不过想来也好，有温师叔在，便是死人也能……呸呸呸！ 唉！也不知奶奶还会不会欺负八宝，没有自己去分担火力，想必八宝都快痛苦死了，不过想来也好，谁叫这家伙睡觉吵的人要死，仔细想来，听不到他的鼾声，还真有些不习惯。 唉！也不知师父会不会安全脱身，那李落凡竟然还会读心，是仙术吗？不过想来也好，仙术极耗灵气，即便是太境高手，也不敢用上多次。 唉！也不知猫不肥瘦了没…… 陆小凉依靠在百剑崖的山壁上，看着满天的星辰，和即将升上来的太阳，此时，他的身旁突然传来一声“喵”。 陆小凉猛然回头，见，正是那只黑白花猫猫不肥，猫不肥此时正幽怨的瞪着自己，似乎再问，怎么最后一个才想起我啊？ 陆小凉一把将猫不肥抱进怀里，笑道：“猫不肥，你去哪里了，怎么又会在这？” 猫不肥喵喵叫了几声，陆小凉为之一愣，因为他好像听懂了一样。 “你说你发现了只好看的母猫？” “……”猫不肥眼皮一翻，四只肉爪朝着陆小凉扑去，它好似再说，我是这么说的吗？ “哈哈……”陆小凉与它闹作一团，一人一猫，在这浅薄的月色下，映出两个肥厚的影子来。 猫不肥足下一弓，突然整个身子朝他扑来，陆小凉眼疾手快，一把擒下了它的两只肥爪，但自己却被这重力顶的朝后仰去。 “我的妈呀！”陆小凉仰过去后，正对上一张恐怖的脸，那脸的嘴在头顶，鼻子是倒着的，两只眼睛生在下面，吓得陆小凉抱着猫不肥赶忙逃开。 直到陆小凉定了定神后，才发觉那张脸还真不怪，只是自己看倒了而已…… 那是一个好似野人的老人，身着破旧不堪的袍子，因有云绣，依稀可辩是云宫的道袍。 他花白的胡子上，是一张咧起如月牙的羞涩笑容，他很是有礼的说道：“香，真香。” “你……你是谁？”陆小凉将猫不肥紧紧的抱在怀里，看着眼前的怪人，不禁有些发憷。 野人也不答他，而是蹲在地上，指着青青为他准备的酒肉，笑道：“香，真香。” “香……香是挺香的！”陆小凉有些颤抖，好在猫不肥将肉掌搭在他的手背上，令主人勉强镇定了些。 其实也怪不得陆小凉，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突如其来的未知，谁知道这野人会不会突然发难。 “想吃！” 陆小凉他眼珠一转，装傻道：“想吃自己买去啊！” “谢谢你！”野人还很有礼貌，说完，他将食盒打开，抓起一只黄油鸡便啃了起来。 陆小凉哭笑不得道：“我也没说给你吃啊……” 他怀中的猫不肥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见主人的黄油鸡被吃了，估计下面的红烧鱼也要不保了，此等大仇焉能平息，猫不肥登时从他怀里挣脱开，朝着野人便是一步跃去。 它这一跃，令陆小凉忍不住暗自惊讶，单凭这份速度，丝毫不比君少卿的剑慢。 可陆小凉还没高兴多久，只见猫不肥挥起肉肉的利爪来，对着野子的后脑便是一抓！ “嗝……”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巧合，那野人弯腰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正巧避开了猫不肥的这一击。 猫不肥哪甘作罢，它“喵”了一声，又挥着爪子冲了上来，对着野人便是上下左右四爪，封死了野人的退路。 这一次野人倒是未躲，而是撕下一只黄油鸡腿来，朝着猫不肥的面前扔去。 那猫不肥忒的没有骨气，一见鸡腿袭来，它登时改抓为抱，抱起大鸡腿便啃了起来。 野人见状哈哈大笑，挥着油手点指猫不肥，笑道：“懒猫懒猫，你我同好，美酒肥鸡，堪称绝妙！” 野人又自食盒中抄起酒壶来，他倒是自在，全然不顾看傻了眼的陆小凉，自己左手肥鸡右手美酒，吃的叫一个美。 陆小凉不禁莞尔一笑，他也不深究，总之这野人怎么说也是云宫的弟子，说不定还是自己的前辈呢。 想来，定然他也与自己一样，被罚在百剑崖上面壁思过，倒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直到一人一猫都吃成了球，陆小凉这才开口道：“前辈，在下陆小凉。” “陆小凉？这名字没听说过，谁人家的弟子？”野人寻了根鸡骨头，一边翘着腿一边剔着牙。 陆小凉见他正常了些，赶忙说道：“弟子师承器宗李大可。” 野人摇摇头，懒洋洋的说道：“不像啊，李大可自己才上境的修为，哪里能教出你这样的。” 陆小凉眼眸一亮，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眼前的这个野人，懂得很多自己也不知道的事。 陆小凉试探性的问道：“弟子？弟子是什么样的？弟子可是蠢笨如猪的。” 野人回过头来，朝着他冷冷的一笑，那笑的极为恐怖，并说道：“你蠢笨如猪？那我们怕是要猪狗不如了。” 陆小凉心头咯噔一声，不禁笑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你身怀正邪两门功法，偏巧这两门功法还是一道一佛，四者相互克制，你能都练到了上境，已然要寻常人慢上至少四倍不止，因为修炼从不是算筹术数。” 陆小凉正要张口解释，却见那野人极为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他打着哈欠继续说道：“聚气，是没有捷径的，只能依靠时间。我观你体内的灵气，说明你修炼不过一年的光景。呵呵，这个年纪，一年的光景，将两门相冲的术法修炼到了上境，呵呵，哈哈哈……” 陆小凉忍不住有些发呆，是啊，若非野人一语道破，他还真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的神速，莫非，自己也是天骄资质？ 一定是了，祁仲不是说自己是祁缜的转世嘛，说不定呀，祁缜的资质便传给了自己。 正在陆小凉得意之时，那野人却是一盆凉水浇了上来。 “不过没什么用了，你都快死了，就是叫你到了虚境又有什么用呢。” “什么？”陆小凉吓的一咋舌。 野人点点头，他侧了个身子，将头枕在手臂上，对着陆小凉笑道：“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上有浓浓的死气，你，感觉不到吗？” 感觉不到呀！陆小凉心里着实要疯了，一个看似高人做派的人，突然间告诉你快要死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前……前辈说笑了。” 野人朝他一咧嘴，露出两排黄牙来，笑道：“那就当说笑吧。” “呵呵……”陆小凉笑的叫一个尴尬。 尴尬了一阵，陆小凉这才想起来，还未问过野人的名字，这着实有些对人不敬了，毕竟从小绛曲就教自己要懂得礼数。 陆小凉赶忙朝着野人一抱拳，恭恭敬敬的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等日后弟子出了百剑崖，也会来给前辈送酒菜的。” 野人摆摆手，笑道：“九恩天正！” “什么！”陆小凉眸子一缩，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另一边，因为邪派出逃之事，个门各派也都没有心思在逗留下去，尤其是接到了李落凡的传令天下，谁还不赶忙回去寻找邪派的行踪，据说奖励可是十分诱人的。 虽然各门派都相继离去，可却有一个门派被留了下来，神武门。 “金掌门，你的弟子呢？” 金何笑笑道：“听闻落凡掌门传令天下，哪里还敢叫他们多耽搁，早早便撵了回去，一定要寻到邪派的影子。” 李落凡点点头，他端起面前的茶壶来，斟了两杯香茗，一杯递给了金何笑，一杯留给了自己。 金何笑正要开口，却被李落凡拦了下来，遂即一句惊死人的话说了出来：“别来无恙啊……我是该叫九恩……还是绛曲？” 被识破的绛曲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大大咧咧的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之后，说了一句更惊死人的话来。 “少废话，按你说的，邪派我可都放走了！”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间 李落凡一抬手，金何笑登时饮尽，二人各自吐了口香气后，坐在各自的对面，互相笑望着对方。 李落凡一伸手，又斟满了茶，并笑道：“知道你辛苦了。” 金何笑一脸委屈道：“下回你挑别人吧，演的还要自然，既要瞒着正派，又不能在邪派露了馅，你知道这有多难。” “确实不容易，不过，都是为了云宫嘛。”李落凡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这下其他门派可有的忙了，不赖，真不赖。” 金何笑道：“我也真是佩服你了，居然能早在十几年前便想到今天，上一次的正邪之战，令你的声望一飞冲天，扫尽了天下的邪派，令我云宫稳坐执牛耳。这一次放走了那些邪派后，未来的几年之中，那些正派又会因追杀他们而消弱，呵呵，他们是别想追上咱们了，好算计啊！” 李落凡摆摆手，苦笑着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呀，谁叫后面追的太紧，你是没瞧见飞鸿，门中弟子近乎与我云宫一齐，那大慈悲寺的如心更是厉害，只有苦了咱们这一代，才能确保下一代不败。” “这句话我喜欢，我得记上。” 李落凡笑骂一声：“去你的吧。” “嘿嘿，不管怎么说，咱们坐山观虎斗，等不久之后，邪派残余殆尽，你再发动一次正邪大战，到了那时，一切也就结束了！” 二人的身子朝前一探，轻轻的碰了个杯，李落凡饶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这话里有话吧？” 金何笑突然一皱眉，略带怨气道：“我何时能回归云宫？” 李落凡早就猜到了他会有此一问，略微顿了顿，说道：“至少三年吧，主要是掌握一个度，不能将邪派消灭干净，又不能给其他门派留力太多。” “三年？三年又三年……”金何笑将杯子朝茶几上重重的一摔，溅起的水花正落在了李落凡的身上。 李落凡并未动怒，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动怒。 李落凡掸了掸身上的袍子，他笑道：“安啦，你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毕竟是以一己之力影响了正邪两派，好大的名声咧！” 金何笑被他逗得一乐，笑骂道：“老狐狸，我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 二人相视一笑，又饮干了第三杯茶。 金何笑顿了顿，突然将脸一板，不满道：“对了，我可是听说了，你处处为难我的宝贝徒弟？” 李落凡哑然了片刻，突然笑道：“哪里有，你别听别人瞎说。” 李落凡眼珠一转，说道：“你说的是面壁思过吧？装装样子而已，若我不罚他，岂不是假了，别的地方我可没有刁难他。” 金何笑哼道：“那我不管，你自己去想，我为了云宫受些委屈没什么，总不能叫我徒弟也受委屈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可真没有啊！” “哼哼，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去想。” 李落凡见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自己，不禁苦笑道：“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徒弟分明就是那位的转世，我又能对他多好？” 金何笑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得一黯，长叹一声，说道：“当年我们做错了。” 李落凡生怕他动摇，登时一拍茶几而起，厉声道：“那就错到底！” 金何笑缓缓的抬起头，望着李落凡片刻，摇摇头苦笑道：“算了，算了，我该走了。” 想来也是，当时第一门派第一人，与一个末流小派的门主有什么可说的。 “对我那徒弟好点。” “知道了，九恩……” 与此同时，九恩天正这个名字，在另一处另一个人的口中被提起。 陆小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眼前的这个野人是九恩天正，那自己的师父又是谁？ “你……你当真是九恩天正？” 野人摇摇头，笑道：“骗你呢，其实我叫李落凡。” “……”陆小凉悬着的心登时落了地，看来这人确实不太正常，不禁又苦笑道：“你怎的又叫李落凡了？” 野人突然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跳闹起来，说道：“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不想了，不想了，我要喝酒！” 野人反手抄起酒坛，给自己好一通灌酒，看的陆小凉哭笑不得，说道：“你要喝便拿去喝，何必来这一通。” 那野人似乎喝的还不太尽兴，将酒坛朝陆小凉面前一推，笑道：“你也喝！” 陆小凉连连摆手，说道：“我可不喝，你自己喝吧。” 陆小凉说完转身欲走，那知他刚一回头，野人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将陆小凉看的连连称奇，也不知这是个什么身法。 野人将酒坛又推了上来，说道：“喝！不喝不给面子。” “呵呵，这话倒是有点江湖气，前辈自己喝好了，弟子真的喝不了。”陆小凉瞥了一眼头顶的圆月，心说，又是十五又要饮酒，自己若发狂了可怎的是好。 他这正想着，野人却一把扣在了陆小凉的肩头，陆小凉身子一震，将灵气游走于上身，登时将挣脱开来。 野人不甘，使了一招“挽弓满月”，原地一划，又将陆小凉拉了回来。 陆小凉不想与他纠缠，脚下的步子急速飞旋，他以足心为轴，踏出一套北斗七星的星图来，顷刻间便走出丈许之远。 “北斗七星！”野人见识不弱，一眼识破了陆小凉的步法，遂即照猫画虎，竟然一步不落的跟了上来。 陆小凉暗暗一惊，自己这步子看似简单，实则要蕴含星理之学，不仅需要平日里勤加练习，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此步法乃陆小凉自创，野人就是想练也没处练去。 想到这，陆小凉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野人，心说此人莫非是刚刚照着自己学来的？ 登时，陆小凉压抑许久的斗心被激发出来，此地是思过之地，周围空无一人，倒也不用担心自己暴露什么。 何况眼前的野人定然是高手，能和高手切磋一番，倒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猫不肥与陆小凉心意相通，打了个哈欠，便躲到了一边。 陆小凉见四下没了障碍，便朝野人一抱拳，笑道：“虽然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但弟子一时技痒，想和前辈过过招。” 野人似乎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登时面色一喜，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你若是胜了我，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一言为定。” “且慢！”野人一抬手，笑道：“那你若是输了呢？” 陆小凉一指他手中的酒坛，说道：“我若输了，当倾一大杯！” 野人缓缓的将酒坛放下，待酒坛落地，他突然发难，一步冲了上来，口中笑道：“好啊！看招！” “烟云十三心法！”陆小凉见那野人手法飘逸，好似攥着两朵灵动的云，一招一式无不犹如丹青画一样。 “果然是我云宫的前辈！”陆小凉笑了笑，提掌便冲了上。 二掌一对，陆小凉忍不住一惊，因为这野人似乎是为了迎合陆小凉，竟然将自己的力道降了下来，这不禁叫他感觉是自己在和自己打架一样。 陆小凉额间的冷汗轻轻落了下来，一个人，能够在和对方交手的一刹那，精准的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单单这份本事，天下间的高手便数的过来。 “继续！”野人突然以指做剑，一道剑气自他二指间涌出，登时刺向了陆小凉。 陆小凉一个闪身避开，既然野人不用法宝，那自己也不用法宝，他一步跃起，反手一指打出，口中喝道：“一霄星河神雷决！” 眼看着一道水光袭来，野人一指点过，一道火光直射而出，他道：“二霄天焱神雷诀！” 水火相交，霎时炸开团团的雾气来，引得二人好一通咳嗽。 待雾气渐渐消散，陆小凉看准时机，又是一指点出，这一次，使出第二式的换成了他。 那野人眼见火光袭来，他不慌不忙的收剑一挡，只见道道灵气好似活了的精怪一样，蹦蹦跳跳的组成了一面“盾”，硬是将陆小凉的剑气挡了下来。 “三霄地破神雷诀！” 陆小凉看的眼中精光一闪，云宫的心法《烟云十三心法》他学的到，可这剑法他却无从学到，因为剑法乃是杀伐之术，必须要有人从旁指点。 也正因为如此，陆小凉至今也只学了两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第三式。 陆小凉眼珠一转，不禁笑道：“你这剑法使的不对劲。” 野人正要攻上来，一听他这话，登时不乐意了，那不甘心的模样，与祁仲倒是有几分相似。 “啥啥啥？我的剑法不对劲？你敢说我的剑法不对劲？” 陆小凉心虚道：“那……那你将剑法使一遍我瞧瞧，到底是你的剑法不对劲，还是我看差了。” “一定是你看差了！”野人说完，原地舞起剑来，陆小凉赶忙退到一边，两只大眼死死的盯着他的剑。 “一霄星河神雷诀！二霄天焱神雷诀！三霄地破神雷诀！四霄百刃神雷诀！五霄安林神雷诀！六霄葵阴神雷诀！” 一连六剑使完，野人这才收回了剑，陆小凉早已看直了眼，那精妙绝伦的剑法，当真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剑法，甚至比君少卿和白依依的剑法还美。 “那……那个六霄葵阴神雷诀有些不对吧？手抬的有些高了。” “胡说八道！”野人气道：“我再来一遍，你好好瞧着。” 陆小凉突然一抬手，说道：“等等！” 陆小凉赶忙一招手，自海藏宝囊中摸出了神剑“银河”，他将星河剑朝野人一扔，说道：“这次用剑！” 野人下意识的接下了剑，他拿在手中后并未即刻出手，可是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正在陆小凉想要开口时，他却一挥手，说道：“我知道，这剑叫银河，是南华阁的剑。” 陆小凉心中又对野人评价高了一档，在云宫之中，莫说是寻常弟子了，便是寻常的长老执事都未必见过银河。 因为南华阁阁主听风，身为云宫的功法总师，只会指点弟子们修习《烟云十三心法》，提高弟子们的修为境界，平时他几乎没有用过这把剑。 这也是陆小凉为何会选这把剑的原因。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机马上泄露 野人抬头看了一眼陆小凉，心中暗暗一叹，这少年当真是有些来头，随手拿出来的便是银河，看来是想试探我一番，有头脑，有心计，善星相。 其实最主要的一点，是陆小凉竟然只看了一遍他的剑法，便学会了后面几式。 野人不傻，他确定陆小凉只会两式，那他又想要自己再使一遍第六式，岂不是说他眨眼间学会了三式？ 野人将银河一紧，突然正色道：“陆小凉，这一次你不要看我的手，而是要看我的眼。” 陆小凉一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还不明白，但却是觉得就应该这么做。 “星河！天焱！地破！百刃！安林！葵阴！”野人一连使完了六式，“噗通”一声单跪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 陆小凉不傻，知道这是野人有意在教自己，登时他眼眶一红，赶忙跑了过去。 “前辈……”陆小凉正要伸手扶他，却被野人挡了回去。 野人顺势将银河交给了他，喘息道：“老……老了……老了啊……” 陆小凉收回银河，登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朝着野人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他道：“弟子陆小凉，多谢前辈倾囊相授！” 野人摆摆手，笑道：“算……算不了什么，只是那后三剑，我也……我也未曾学过。” 陆小凉心中盘算起来，在云宫之中，入门弟子只能学到前两式，于逍遥阁中可以学到三四式，只有内门弟子才能学到五六式，成为阁主可以学到七八式，只有宫主才能学到第九式。 而眼前的这位前辈，既然学会了六式剑法，那不用问也知道，他定然是位内门弟子。 陆小凉忍不住一皱眉，内门弟子，凤毛麟角，看看齐浣之死的轰动，便知晓这内门弟子的重要。 可，怎的会有一位内门弟子在此思过呢？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那野人张了张口，又笑道：“你又没赢我，我才不告诉你呢！” 陆小凉莞尔一笑，登时灵机一动，说道：“好，那咱们继续，不过……” 陆小凉自知，这无论是剑法还是功法，恐怕自己都不是这位前辈的对手，于是他取了个巧，说道：“我又没说要比这个。” “那你说比什么？”野人倒也不惧。 陆小凉抬手一招，一团黑炎悬于掌心，因这黑炎比黑夜还深，故而隐约只能看到一团火影。 “咱们比炼器！” 野人淡淡的“哦”了一声，一翻手，掌心多了一团彩炎！ 火团有些微胖，像极了一块馒头，倒是叫人想咬上一口，就是唯恐烫坏了舌头。 陆小凉就险些伤到了舌头，他看着野人手里的火，吓的大为咋舌，不禁脱口而出道：“你是丹宗的？” 陆小凉知道，野人一定不是器宗的，毕竟整个器宗就只有李大可和陆小凉，再上一代的祁仲他也认识。 野人摇摇头，说道：“什么丹宗双宗，老子可不是。” “你的火叫什么？”陆小凉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野人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凤凰胆。” “什么！”陆小凉“腾”的跳了起来，他忍不住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若是说个别的名字也就罢了，这凤凰胆三个字一出口，陆小凉登时惊的合不拢嘴，毕竟这团火是属于祁仲的。 陆小凉摇摇头，说道：“绝不可能，你这火不可能是凤凰胆，你在骗我。” 野人见他不信，便故作高深道：“你若有机会，可以去琅嬛阁找丁字书架第三排第七本的书看看。” 陆小凉一听，脱口而出道：“那本书叫《天启怪谈》，你怕是要寻丙字书架第十二排第三本的《炎图》吧？那本书倒是有讲过火，不过只讲了五字以下的火。” 世间火种千千万，无人能够见过每一样的火种，故而对于火的描绘并不详细。 但却有高人将火种进行划分，字数越少的火则越为强大，似祁仲的凤凰胆和温玉初的炎龙泪，便算是极为罕见的火种。 而关于火种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一种火只属于一个人，只有当这个人灰飞烟灭后，火种才会重新聚集成形。 陆小凉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此人的凤凰胆，是在祁仲死后得到的？ 野人却是摆摆手，说道：“我指的不是《炎图》，就是那本《天启怪谈》，书中有写过，当年的散修凤羽真人，绝技是‘凤翼神火功’，那团火的描写你可还记得？” 陆小凉想也不想便背诵道：“润火成团，三十六色，火掌之下，唯有殆尽……” 陆小凉背到一半，突然惊讶道：“莫非……” “没错，那书对凤羽真人的描绘，你再仔细想想，似那样的高人，为何一生没有徒弟？呵呵，哪有什么绝技，那并非是什么功法，而是凤凰胆！” 陆小凉极为聪明，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一点便通透。 陆小凉略微一想，不禁点点头，说道：“还真有几分道理。” “十分的道理。”野人自赞了一声，同时心中也对陆小凉又抬高了一层。 野人见他沉思，忍不住夸赞道：“你这孩子倒是好学，也有一副过目不忘的好脑子，与我那弟弟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与我相比，你还差了点。” “弟弟……”陆小凉的心头猛地一跳，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来，他又顿了一顿，忍不住试探道：“前辈，敢问前辈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野人笑道：“说了你也不会认识的，他早就去见黄泉阎罗了。” 陆小凉心跳的飞快，暗道这越说越像了，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可是祁仲？” 野人微微一怔，遂即释然道：“不错，正是他，对了对了，你这小娃娃是器宗的，认识他倒也正常，他可是云宫史上唯一一任丹器双宗阁主！” “啊！” 陆小凉听闻后连退了数步，直到踩在了猫不肥的尾巴上，被它的一声尖叫所惊醒。 猫不肥哀怨的瞪了主人一眼，心说自己都躲到这了还能被踩。 野人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忍不住问道：“怎……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陆小凉回过神来，他朝着野人一抱拳，恭恭敬敬的说道：“参见祁缜前辈！” 既然被人识破了，野人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他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是祁缜，这个名字，恐怕你没听说过吧？” 陆小凉干笑两声，说道：“还真听过。” 陆小凉心说，不光听过你的名字，你弟弟还喊过我哥。 “听闻前辈当年是被邪派暗杀，不知是……”陆小凉本想问“是否属实”，可眼前这人活生生的站在那里，问这样的话岂不是太傻了？ 祁缜面色一黯，说道：“当年……确实如此。” 陆小凉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禁问道：“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变故？不然前辈怎的回到云宫后，却从未现身过？” 祁缜看了他一眼，笑道：“算了，这些秘密你就叫我带进棺材里吧，你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好。” 陆小凉好奇心重，他略微一想，说道：“若是你的弟弟问起，你可愿意告诉他？” “我弟弟？”祁缜说道：“小娃娃，你身为器宗弟子，难道不知道他已经……” 陆小凉突然正色道：“祁仲……我见过……” 相距云宫一千八百里外有处活死人谷，这里是一个与神皇古迹齐名的险恶之地。 当最后一个人跃过界碑后，众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林九阳长长的吐了口气，他道：“依依，你带着众人到落脚处十里外去歇歇。” 白依依怔了怔，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痛快的道了声“是”。 她走到队伍的前面，正要带领大家前去时，人群中的一位白须老者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林九阳笑道：“等那家伙，我怕他迷了路。” 白依依面色微微一变，她知道“那家伙”说的是绛曲，可这落脚的地方正是绛曲选的，他又怎会迷路？你怕他迷路，又干嘛不去约定好的地方？ 白须老者似乎很有防备，他沉声道：“要走一起走。” 林九阳对那白须老者很是恭敬，他抱拳说道：“秦老放心，不会有事的，况且依难身上有伤，他可经不起这般煎熬。” 白须老者一想也对，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与众人一同走去。 他们前脚刚走，林九阳忍不住悠悠的一叹。 林九阳其实对绛曲有些担心，毕竟有过前车之鉴，生怕他会再出卖自己一次。 不过，显然林九阳的担心有些多余，若是要出卖的话，早在大家同在云宫之时便出卖了，又何必这般长途跋涉一番。 没过多久，林九阳等来了金何笑，不，是绛曲。 绛曲撕下了脸上的面具，见林九阳等着自己，不禁笑道：“你这傻等着什么呢？” 林九阳没有着急答话，而是先看了看他的身后，以如今林九阳的修为，知晓周围有无埋伏，这一点他还是能做到的。 绛曲目光一闪，笑问道：“你这人，也忒的不信人。” 林九阳冷笑道：“只是不信你而已。” 绛曲颇为无奈的一笑，林九阳却是点点头，朝着绛曲竖起了拇指，他道：“厉害，好一招声东击西！” 如今大家都被解救出来，便也不用再去担心，他索性全盘托出，说道：“其实呀，我找过了李落凡……” 绛曲将事一说，林九阳登时气的直跺脚，他一指绛曲，大骂道：“你这混蛋！你竟然……竟然……” 绛曲仰头哈哈大笑，跟着拍了拍林九阳的肩头，他道：“别急，你听我慢慢道来……”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话当年 时光倒转，十七年前。 正邪之战中，绛曲出卖了邪派，在最紧要的关头时，从背后向邪神陆魇出手，从而导致邪派在那场大战中损失了一张王牌。 而缺少了陆魇的邪派，根本不是气势正盛的正派对手，无奈一路节节溃败，最终全盘覆灭。 眼看着邪派覆灭，眼看着“亲朋”惨死，眼看着莲花宗三个字被无数把剑划为一块石板。 绛曲，默默的流下了眼泪，这并非是他心疼，甚至他都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哭。 直到大战落幕，嘈杂的，厮杀的，叫嚷的战场，渐渐的化为了平静。 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当心平静之后，他才想通了一切。 原来那滴眼泪，叫后悔。 绛曲虽然后悔，但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当他返回云宫时，李落凡却对他说了一句话。 “大鱼未引，何以收竿。” 只是这一句话，便令绛曲震惊了许久。 他脑海中飞速的回忆起过往的片段来，在邪派，那些人会说“看我的”，在正派，这些人会说“看你的”，在邪派，那些人会说“将命交给你”，在正派，这些人会说“你的命拿来”，在邪派，那些人会说“兄弟喝酒”，在正派，那些人会所“大鱼未引……” 绛曲以为自己震惊了许久，其实这震惊这有短短的一瞬，短到李落凡根本没有察觉，这一刻，绛曲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根本不在云宫。 绛曲回忆，舍那生前曾与他说起过一本经书，名为《佛说就面然饿鬼陀罗尼神咒经》，其中的故事倒也简单。 神佛一日偶遇鬼王，鬼王说，你三日后必将死去进入饿鬼道，从此沦为我手下饿鬼之一，只有听从我的号令，供奉我，不但不令你死去，反而能够增加你的寿元。 神佛听后惶恐不已，便去寻佛祖询问，待神佛将此事告之，佛祖却笑了笑，说了一句话。 绛曲没有看过这本经书，不知佛祖说了什么话，于是绛曲问舍那，而舍那却不答。 此时此刻的绛曲，突然想明白了，他猜到了佛祖会说什么。 “你来时便已成了饿鬼！” 大战之后，绛曲与李落凡进行了一次深谈，其中绛曲有意引导李落凡实施了本次计划。 关在琅嬛阁下的那些无非是群老弱病残，即便放出去也成不了大器，倒不如由绛曲再施一次反间计，不过这一次反的却是正派。 在天下正派面前，将邪派统统放走，未来时日中，正派与邪派必将又是无数场生死相搏。而云宫便可趁此时机休养生息，此消彼长间，云宫便坐稳了执牛耳之位！ 等若干年后，正派与邪派打了个昏天黑地之时，再由云宫出手收拾残局，不仅消灭了邪派，还能稳固天下第一仙门的声望，最重要的是能削弱其他正派实力，此乃一箭三雕之计谋！ 可绛曲偏偏玩了个顺水推舟，真的按照李落凡的计策走了下去，只不过这些逃出来的邪派，在未来的几年之中都不会现身，怕是李落凡要落了个空欢喜了。 听绛曲讲完，林九阳长长的出了口气，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憋的。 林九阳悠悠的一叹，说道：“我邪派十三宗门输的不冤，真的不冤，即便邪神大人再世，输，也只是早晚的事。” 绛曲点点头，声音不禁有些沙哑，他说道：“是啊，三百多年的时间叫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原本以为这世上最厉害的功法，不是刀来不是枪，而是仙术，但现在想想，恐怕就是人心了。” 绛曲说完，偷偷的瞥了他一眼，其实在他心底里，这层计划之后还套着一环。 绛曲没有说，他其实早已盘算好了，只要等待时机成熟，他便会去杀了李落凡。 因为他知道，只有李落凡死了，那才是真的终结…… 这世间就是这么奇怪，有的人想赴死，有的人想偷生。 野人祁缜听完了陆小凉所说的话，他不禁沉默了下来，惹来陆小凉轻声问道：“前辈不信？” 祁缜挥挥手，说道：“不，我信，他生你未生，你却能将他说的一字不差，那还有什么是我不信的呢？” 就连祁仲那不可一世的性子，陆小凉都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来，单凭这一点，祁缜便信了七八分。 陆小凉又将祁仲所讲的那些过往之事说了七七八八，祁缜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 祁缜一抬手，唤出了掌心的凤凰胆，他盯着那团有些可爱的火焰，笑的有些苦涩，说道：“他死之后，这团火便飞到了我的手里，也正是因为那一刻，我知道他死了。” 陆小凉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我？”祁缜轻轻瞥了一眼百剑崖，摇摇头却未开口。 陆小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又追问道：“前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祁缜沉了沉，笑道：“对呀，都这个时候了，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陆小凉眉头一蹙，忍不住怪罪道：“呸！没种！自己弟弟英年早逝，你却不仅没有一丝的动容，甚至连查都不查一番，真不知你是如何做到凌霄阁阁主的，又不知你为何会是当年的云宫代掌门！” 说完，陆小凉将身子一扭，转到一边负气去了。 祁缜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苦笑一声，摇摇头叹道：“唉！你若想知道当年的秘辛，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可能承受？你又打算如何？” 在陆小凉的心里，虽然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祁缜，但他也早就将祁仲当作了自己的弟弟。 这个弟弟，虽然高傲，爱炫耀，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非常可爱的老头。 “既然你没死，那这其中一定有别的缘故，我猜，祁仲之死也不是那么的简单，修炼之人，哪有那么容易死。若叫我知道了是谁在从中作梗，我……必杀了他为祁仲报仇！”陆小凉说的很是坚定，这份戾气，也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祁缜望着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 陆小凉猛地转身，疑惑着他为什么突然转了性时，祁缜笑道：“你赢了，我除了有团凤凰胆以外，器宗这东西我还真说不上精通。” 陆小凉正要开口说话，只见祁缜一把叼住了他的腕子，忽的笑道：“准备好了？” “我准……” 不等陆小凉说话，祁缜突然高高跃起，自百剑崖上一跃而下，惊得猫不肥赶忙凑到崖边，看着二人越来越小，心说，至于跑的那么快吗？ 陆小凉的修为到了上境，御剑之事他自然在行，可没到玄境他却不能御空。 在这万丈悬崖上跳下，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知道祁缜不是想寻死。 就在二人距离地面不过丈许之时，祁缜一闪而过，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陆小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正要喝骂他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了那未流出的冷汗。 “这……这……” 就在陆小凉的面前，无数的白骨堆积如山，残剑，断刃，叫他明白了为何这里会叫百剑崖。 祁缜笑了笑，说道：“欢迎来到我的家。” 陆小凉怔道：“你住这里？” “废话，百剑崖还有别的地方可住？”祁缜说着，大步走向前方的一个洞口。 陆小凉知道，自己应该跟着他去，可面前的白骨堆令他无从下脚，无奈只好闭着眼快步跟上。 这山洞不大，近乎只能容纳三个人，但这山洞却很深，延绵出去犹如深渊。 洞中没有稀奇的，只是在最深处藏着一个红点。 陆小凉出于礼貌而没有上前查看，不过祁缜却直言道：“第一个问题，为何我没死。” 陆小凉点点头，意思好似再说，请开始你的演讲。 祁缜一指那红点，说道：“那是一颗眼睛。” “眼睛？” 祁缜点点头，继续说道：“当年我从崖上摔落时还有一口气，于是鬼使神差的爬进了这山洞，一进山洞之后，便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说，如果我想活下去，就将我的命交给他，从此在百剑崖中陪着他。” 陆小凉认真的听着这玄之又玄的故事，因为玄之又玄所以并未去打断他，祁缜又说道：“我当时想，这一定是我回光返照出了幻觉，但我又转念一想，反正都快没命了，万一是真的呢？于是我便答应了这个声音。” 陆小凉忍不住打断他道：“所以，你没死，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那颗眼睛？” 祁缜笑道：“一会儿我带你看，现在听我说些别的，如果你还那么坚定，我就带你去看那颗眼。” 陆小凉点点头算是答允了。 祁缜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我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祁缜长长的一叹，说道：“当年，第二十一代弟子中，有十二位凌霄阁的内门弟子，因本事出众而被世称‘云宫十二仙’，而我便是其中之一，按进入内门的顺序，我还排名第二呢，厉害吧？” 陆小凉莞尔一笑，看来他和祁仲不愧是兄弟呀，于是陆小凉拿出应付祁仲的那一套来，对他鼓了鼓掌。 祁缜笑了笑，说道：“有一日，两位师弟约我到百剑崖有事商谈，因为同门同阁的缘故，我并未有什么防备之心。可谁知，这两位好师弟，竟然对我痛下杀手，我身中数剑后，又被他们打下了百剑崖。” 陆小凉心头一颤，试探道：“李落凡？九恩天正？” 祁缜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吐出来时，同时点了点头。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眼 “在当时，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我，但我却从言语碎片中，大致听出了什么死神转世，呵呵，谁知道是不是想杀我的借口。” 陆小凉还未反应过来，毕竟师父绛曲在他的心中，虽然身处邪派，却是一个正义的人，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当年真的与李落凡一同行了此等肮脏事。 祁缜看着他面容有些为难之色，不禁问道：“怎么？吓到你了？” 陆小凉摇摇头，沉声道：“九恩天正，是家师。” 祁缜张了张嘴，想说却又无话可说，最终只是淡淡的说了个“哦”字。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那祁缜索性说完，他又道：“这两个问题相连，就是第三个问题，我为什么不去报仇，即便我明知道祁仲的死有可疑，却也不去探查。因为我根本无法离开百剑崖，我尝试过，只要我离开百剑崖半步，便会全身如蚁噬一般疼痛难忍，别说报仇了，便是走到李落凡的面前都难。” 陆小凉面色一寒，忍不住道：“那什么眼的，也忒的霸道了！” 此话一出，祁缜吓赶忙“嘘”道：“呸呸呸，你可莫要瞎说，若是叫眼睛听到了，你就惨了。” “我听到了……”自山洞之内，传来了一声低沉之声，低沉的连同听者的心，似乎再向深渊沉去。 祁缜猛地一个激灵，正要开口说话，却只见陆小凉撸起袖子便朝里走，同时骂骂咧咧道：“哼！我可不怕你，我又没答应你什么，倒要看看是只什么狗眼，也忒的欺负人了！” “喂！你！”祁缜赶忙冲了上去，一把将陆小凉拉住，同时向山洞之内恭敬道：“他还是个孩子，还望见谅！” “不见谅，过来呀。” 陆小凉一听，登时无名火起，他一把挣开了祁缜的手，大步朝内走去，口中喝骂道：“谁用你见谅了，狗眼，你等着！” “这……这……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事呀！”祁缜愤愤的一跺脚，无奈快步跟了上去。 进到山洞之内，陆小凉此时忽的被一股大力所顶开，任凭自己如何使力，便是一步也迈不出去。 陆小凉暗惊一声，心说自己有些装大了，这什么狗眼的，竟然这般的厉害。 可是装，那就要装到底。 陆小凉索性站在原地不动，他双臂一交，怒视着面前的红光，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眼，你个傻子。”眼有些风趣，嘲讽之意满满，打了陆小凉个措手不及。 “……” 陆小凉自知失言，赶忙用愤怒来掩饰尴尬，他气道：“你也忒的霸道了，我二师伯要去报仇，你凭什么不允许？” 虽然祁缜年岁要比李大可小，可祁缜进入内门要早，故而排在了李大可的前面，位列第二。 眼道：“呵呵，当年若非是我救了他，他怕是早就死了，想离开，可以，将命还来就是了。” 陆小凉明知道此事于理不合，但还是使出了江湖人的胡搅蛮缠，不禁冷笑道：“呵呵，你说是你救的就是你救的？我还说你这眼睛是我掉的呢，少废话，要么拿出证据来，要么放我二师伯离开！” 一旁的祁缜不禁老脸一红，似这等泼皮无赖之事，他还真的是第一次干。 那眼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了片刻，忽的说道：“也好，便算我吃些亏好了，叫他白活了这么多年。既然你不信，那我收回我的法力，到那时，你二师伯即死了可别怨我。” “等等等等……”陆小凉险些咬到了舌头，那眼来了一招反客为主，此时将难题抛给了陆小凉。 陆小凉心中一慌，自己可不敢叫它收回法力，若真是因他而得救的，自己这么做岂不是害了祁缜？ 那眼掌握了主动后，便笑呵呵的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通融。” 祁缜眸子一亮，正要开口，陆小凉却先将他拦下，冷笑问道：“先说但是。” “呵呵，有趣。”眼笑了笑，继续说道：“他不就是想去报仇嘛，容易，你先替他陪我，等他回来了，再换他替你，这不就好了。” “不可！” 此等交易，慢说是陆小凉，便是祁缜也是第一个不答应。 这眼究竟是什么东西，祁缜这百年光景下也没琢磨明白，面对眼，祁缜除了敬还有畏。如今自己已经一头栽到了这里，又岂能再搭上陆小凉。 祁缜恭恭敬敬的朝眼一抱拳，说道：“百年光景，承蒙照顾，不过此事与我这师侄无关，还……还是不要牵扯他进来了。” 陆小凉回头怒视他道：“这叫什么话，我觉得很公平，难道你不想报仇了？” “他说公平。”眼笑了笑。 祁缜朝眼摆了摆手，又将陆小凉拉到一边，他语重心长道：“孩子，你的好意师伯心领了，但这事真的不能答应。” 祁缜一伸手将陆小凉要说的话打断，他笑了笑，笑的很是欣慰。 “孩子，老实讲，这百年光景中，百剑崖来了无数的人，可我都从未现身过，你知道为何只有你会令我现身？” 陆小凉摇了摇头，祁缜笑道：“我看到你和那只猫玩在一起，你的脸上，和猫的脸上，都有我几百年不曾见过的笑。” “笑？” “嗯，千年云宫，这里便好似一口染缸，每个人跳进去后都成了一个模样，每个人只懂得修炼，只懂得要做天下第一，只懂得在胜利后的笑，唯独你，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当年我和祁仲那样。所以你不能留在这里，你要回到属于你的世界，上面的世界也需要你。” 眼笑道：“喂喂喂，你就那么不信我？” 祁缜不理会眼，他将双手重重的放在陆小凉的肩头。 此时陆小凉是十七岁的少年，祁缜只是一个清癯矮小的老头。 祁缜仰视着陆小凉，又或者说仰视着那张纯真的脸，他笑道：“上去，就当没见过我，就当做了个梦。” “梦”字一落，山洞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喵”，像极了八宝在说的谐音笑话。 月光落下，延长了猫不肥的影子，当黑影触碰黑暗时，山洞内的红光突然大盛。 那是猫不肥懒散而又不失威仪的黑影，四只肥腿好似穿着上了战铠，它睥睨的朝山洞内瞪去，此时的一声“喵”尽显霸气！ “厄大人！”眼，恐惧了，真不知眼睛恐惧的时候是流泪还是会缩进。 猫不肥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最终盘旋于陆小凉的脚边，又成了那只喜爱粘着主人的肥猫。 倏然，一道红光闪出，祁缜“啊”的一声被推出了洞口，他见陆小凉不在身边，猛然一惊，朝着山洞内便冲了过去，哪知那道红光未消，又将他顶了回去。 山洞内的红光逐渐消散，在彻底沦为黑暗前的一刻，陆小凉看清了那眼。 那只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眼，没有他见过的美人有春色，也没有他见过的孩童有无邪。 “厄大人！真……真的是你吗？”眼有些激动，说出话来也不再是沉声的。 “喵！”猫不肥若无其事的叫了一声。 陆小凉心说这眼在做什么，什么厄大人，古古怪怪的。 猫不肥突然朝着陆小凉撒了个娇，两只肥爪子在陆小凉的腿上抓了抓，陆小凉登时明白了它的意思，要抱抱。 陆小凉笑了笑，心说估计是被这怪眼吓到了，他赶忙俯下身子，正要伸手抱他时，猫不肥的大尾一扫，快如迅雷般的打晕了陆小凉。 陆小凉“咣当”一声倒在地上，猫不肥登时低头松了口气，可当它再抬头时，那张猫脸不再写有可爱，而是可怕！ 猫不肥缓缓的朝怪眼走去，边走，边道：“好久不见啊，你是生，还是死！” 怪眼吓的一哆嗦，此时不再有对祁缜的高傲，更不再有对陆小凉的轻蔑，而是只有恐惧。 怪眼道：“厄……厄大人，我是生。” 猫不肥走到了怪眼面前，它轻轻的坐了下来，它坐的如同一只雄狮一般，抬着高傲的头，注视着面前的怪眼。 猫不肥道：“多少年了，没想到你躲在这里。” 怪眼说道：“厄大人，我……我不是躲，我也想寻主人，可是我……我……” “说完它。” 怪眼狠狠的一哆嗦，说道：“厄大人的功力都未恢复，何况是我了……” “这就是你不去找主人的借口？” 怪眼忙说道：“不不不，不是的，是有人叫我再此等，说定然会有收获的，果不其然，这不就等来了厄大人嘛……” “呵呵，你这借口，是当我病猫不成？”猫不肥伸出爪子舔了舔。 怪眼急道：“我说的……说的都是真的，那人虽然没有留下名字，可绝对是位高人，他……他应该是个算命的……” “够了！”猫不肥突然怪叫了声，吓的怪眼丝毫不敢言语，直到山洞里的回声消散，猫不肥这才继续说道：“别的可以先不和你计较，可你身为主人的眼，却对主人不敬，这又该如何呀？” “什么？”怪眼吓了一跳，惊得它这只大眼鼓的溜圆。 怪眼生怕是自己听错了，毕竟眼睛上是没有耳朵的，他赶忙问道：“主人？我何时对主人不敬了？” 猫不肥一回头，看向地上的陆小凉，它舔了舔自己的脸，说道：“若不是我来了，你要对主人做什么？” “他？他是主人？” 猫不肥冷笑道：“怎么？自己的主人都认识了？” 怪眼连道了几声“不”，说道：“厄大人，若是主人，我必然恭敬，可他……他……他怎么可能呀？” 猫不肥哼了一声，抬起爪子朝陆小凉走去，来到他的手边，轻轻的叼起了陆小凉的手。 猫不肥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只见陆小凉的掌心升出了黑炎，那滚滚熊火，寒了一眼一猫。 “烬！”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当年秘辛 这黑炎的名字，恐怕是这世界上，万事万物中最短的一个。 但对于“火种”来说，这却是最惊人的一个。 传说上古有神，其中死神堪称无敌的存在。 左眼为生，右眼为死，手掌黑烬，座下天下第一凶兽“厄”。 其门下千万黄泉兵，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而时代之后，也不知出了什么样的怪事，竟然令天下的都没了踪影，哪怕是这万古无一的死神！ 猫不肥一松手，随着陆小凉的手掌落下，烬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向眼，猫不肥怪笑道：“怎样，现在还有质疑？” 眼连忙说道：“没有了。” “那好，你先告诉我，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厄大人不知道？” 猫不肥猫眼一瞪，说道：“废话！当年我镇守冥界，并未随死神大人一同去往人间，哪知这天地却突然被下了禁咒封印，我也是舍弃了一身的道行才逃了出来，哪里会知道出了什么事。” 眼顿了一顿，突然恶狠狠道：“都是那群干的好事！” 眼说，大战之时，死神一人独扛两界，创下了极乐之地冥界，不仅如此，因冥界存在，死神实力更为强悍，竟然一时间可与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在此之后，死神这等异类自然被其他的视为眼中钉，于是双方假意休战，并引动天下妖兽横行，人间从此受尽苦难。 死神见人为妖兽做食，于心不忍便降世相助，哪知却中了双方的毒计。 在死神离开冥界之后，十万从天而降追杀死神，死神最终不敌，临死之前以血祭之术，封于天，令其永世不得破天而下！ 猫不肥听到这，不禁长长的怪叫了一声，它的肉爪子狠狠的在地上敲打着，虽然是那么的无力，可那气势却令人胆寒。 眼不敢阻拦，直到猫不肥渐渐的停下，它这才说：“其实，你我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并不是死神大人，死神大人也真的死了，对吗？” 眼说的不错，施展了血祭之术，便是连魂魄都剩不下来的，哪里还会有什么转世。 猫不肥没有答它的话，而是又问道：“九黎，天香，残仲这些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当年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死神大人？” 眼苦笑道：“厄大人，十万，十万啊！我等能护得死神大人完成血祭之术，已然是十分困难的，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看见残仲为护死神大人，被剑神所斩杀。” “剑神……”猫不肥呢喃了一句，似乎要将这个名字深深的记下，若有朝一日，它定然要剑神为那个叫残仲的偿命。 “对了。”眼知道猫不肥的性子，若不叫它发泄出来，恐怕以后要遭殃的会是自己。 眼又说道：“当年我所见，这其中有人在做手脚。” “何人？” “人！” 猫不肥聪明，顿时明白了它的意思，还不等它发问，眼便说道：“当年死神大人传道天下，希望人人学道而抵御妖兽，这其中有四个人的天资最好，也最受死神大人的看重，可后来这四人不知为何，有一日曾引来了四大妖神的围攻，死神大人自然要前去相救他们，可也因此而耗费了气力，但奇怪的是，偏偏就是那一次，十万下了凡……” “四大妖神……” 洪荒时期，四大最凶为饕餮、烛龙、梼杌、穷奇，而这四大最凶与四大妖神相比，犹如婴孩比大人一般。 这四大妖神名为毒、苦、灾、难，每一只妖神，皆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堪称妖兽之最！ “那四个人可知其名？” “东林、南风、西炎、北山。当时死神大人还打趣他们，说这不就是风林火山嘛。” 猫不肥点点头，心中登时明白过来不少的事，不用问，仅凭这四个姓氏便能猜到，一定是现在的四大天王世家！ “好，我知道了。” 眼见猫不肥沉默下来，又试探的问了一遍：“厄大人，死神大人到底……” 猫不肥道：“我也不知道。” “那这个孩子……” 猫不肥转身从陆小凉的身上跃过，它一步一步的朝着洞口走去，路上它说：“我只知道，这个孩子确实不是死神大人，但也一定与死神大人有关，他能得到烬的认主，便说明了一切。” 猫不肥第一次见到陆小凉时，便能感受到一种熟悉，那种熟悉是死神身上的味道，但又不全是死神身上的味道。 故而猫不肥刻意的接近陆小凉，企图从他的身上去探查到死神的线索，先是烬，后是眼，一路下来，猫不肥也离真相越来越近，只是死神究竟还在不在，却是个未知。 当猫不肥走出山洞后，那挡在祁缜面前的红光也散去，祁缜看着猫不肥的身影，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祁缜冲进洞中，一见陆小凉倒在地上，他先是一惊，后又怒向怪眼，朝它吼道：“你干了什么！” 怪眼沉声道：“我什么都没干。” 怪眼吃味的一笑，这事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厄大人将他打晕的吧？ 好在陆小凉也是上境的修为，被猫不肥打这一下倒也伤的不重，祁缜摇晃他几下便醒了过来。 陆小凉迷迷糊糊看着祁缜，下意识的一摸脑袋，忍不住吃痛一声。 陆小凉抬头看向怪眼，问道：“你打做什么？” 怪眼赶忙解释道：“我可没有啊，再说了，我哪敢打你呀。” 陆小凉的身上藏着死神的线索，这样的人，即便不是死神，也是与死神有关，怪眼可不敢得罪他。 陆小凉揉着脑袋，说道：“刚才咱们说到哪了，对了，说到我先替我二师伯，你先放他出去报仇！” 怪眼动了动，苦笑道：“这个真不行，他是将命卖给了冥界，又不是卖给的我，我没有这个本事改动。” “冥界？冥界又是什么？”陆小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这也难怪，毕竟这个词出现到结束，还处于洪荒时期。 怪眼说道：“冥界，是超脱了人以外的地方，那里很美，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那……那我二师伯该怎么办？” “小凉！”祁缜喝了一声，生怕他激怒了怪眼。 可这怪眼此时却脾气好的很，很耐心道：“除非可以到冥界，由冥界之主来修改。” “那好，我该怎么去冥界？” “很可惜，你去不了。”怪眼心说，能去我早就去了，何必躲在这山崖之下，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中。 陆小凉登时气的直跳脚，指着怪眼叫道：“你耍我！” 怪眼笑了笑，说道：“这个真没有。” 刚一说完，怪眼的大眼珠滴溜一转，既然陆小凉和死神有关，那它心中立时想出了一个计划来。 怪眼见陆小凉要发怒，便连忙笑道：“其实办法还真有一个！” 祁缜与陆小凉互相看了一眼，后者凶道：“有什么话快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怪眼笑道：“简单，当初你我约定的，是我以冥界之力救你，而你要留下来陪我，可对？” 祁缜点点头，那怪眼又说：“这便容易了，你想出去，只需要将我也带出去便好了，岂不是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陆小凉一听，忍不住点点头，赞道：“你这眼睛，还挺聪明的，这还真是个办法。” 祁缜老谋深算，可不像陆小凉这般天真，无缘无故的，怪眼又岂会这般的好心。 祁缜沉声问道：“你继续说吧，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怪眼说道：“就是这么的简单，只不过……” “不过什么？” 怪眼说道：“我要俯在你这师侄的身上，如此才能自由出行。” 祁缜一听便摇头拒绝道：“做梦，你定然是有别的打算，休想占我师侄的便宜。” 怪眼心中苦笑，自己还真的没有坏心思，何况自己是死神之生眼，放到天下间都是被追逐之宝，你倒是还思前想后的。 “唉！那就算了，大不了，你就一辈子都留下来好了，对着照不下来的光，看着渐渐被风土掩埋的白骨。” “我答应！”陆小凉一听便于心不忍，他岂会叫祁仲的哥哥在此受苦。 祁缜一伸手想要将陆小凉拉到身边，哪知陆小凉抢先一步冲了过去，将那只大眼捧在手心里，问道：“怎么做？” 祁缜吓的连连摆手，劝道：“小凉！你千万别这么做，它定然是骗你的，你不知道他的恐怖！” 陆小凉却转头一笑，说道：“二师伯，这眼的法力高深，若是想害我，我也早就死了，想来或许是别有隐情，但它一定不会害我的。” 陆小凉其实为何敢与怪眼这般叫嚣，那便因为他第一次见怪眼时，便觉得很是亲切。 这种亲切，犹如猫不肥对他，亦犹如他对猫不肥一样。 怪眼一被陆小凉触碰，突然一股熟悉袭来，那种感觉，令他似曾相识，以至于忍不住呢喃了一句：“大人……” 正在陆小凉诧异之时，那怪眼忽闪一道白光，只觉得手掌一轻，那怪眼便渐渐的随白光消散而消散…… “这……这……”陆小凉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看了看祁缜。 祁缜赶忙冲了过来，上摸摸陆小凉，下摸摸陆小凉，又不断的追问道：“怎样？” “倒不觉得有什么……” “那就好。”祁缜刚送了一口气，下一刻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见陆小凉的左眼赤红如血，内中空洞深邃异常，仿佛一条直通地狱的幽暗之路！ 凡人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傲娇的天骄们 “你……你！”祁缜惊的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陆小凉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没有发觉到任何的异样，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你的眼！”祁缜正要开口，却发现陆小凉又恢复了正常，他登时心中暗道，定然是那怪眼所谓，还是先不告诉他好了，免得他因此而恐惧，倒不如以后我寻到了法子，再偷偷的将他治好。 “你的眼真大。” “……”陆小凉撇撇嘴，瞧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山洞，说道：“二师伯，那怪眼不见了，莫非真的到我身上了？” 祁缜哪里敢和他说，便摇摇头道：“你无需担心，等出了百剑崖，我定然寻个法子帮你除了它。怎样，现在你觉得如何？” 陆小凉左摸摸右摸摸，傻笑道：“倒也没什么不适。” “那便好，那便好。”祁缜尴尬的一笑，又偷偷的看了一眼他的眼。 陆小凉又说道：“二师伯，咱们可有什么计策，你要如何报仇？” 祁缜砸吧砸吧嘴道：“还是先查清楚当年的事，我的仇早就不想报了，现在只想知道祁仲是怎么死的。” “没错，先查清，若也是李落凡做的，哼哼，定然叫他偿命！” 陆小凉很是硬气的说完，又转而苦笑道：“可是二师伯，你在百剑崖多年，恐怕不知那李落凡是个什么人物了吧？号称天下第一人呀，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陆小凉嘴上说着气话，可心里却很清楚，莫说是祁缜加上自己，便是十个祁缜，恐怕也难有作为。 据说，李落凡是当今唯一一个太境高手，而祁缜被困百剑崖多年，即便功力不倒退，可想前进却也难。何况李落凡身怀云宫剑法全篇，从纸面上来看，怎么着也是祁缜差了一道。 祁缜冷哼一声，不禁笑道：“他李落凡是太境又怎样，难道我祁缜便不知修炼么？何况这几百年的时光里，我也有自己的优势。” “啥优势？”陆小凉眼眸一亮，赶忙追问起来。 祁缜道：“这几百年的时光里，我离不开这百剑崖，便只能醉心于修炼。” “哦？二师伯如今是什么境界？” 祁缜将手一背，略带傲气的说道：“玄境！” “……”陆小凉顿时哭笑不得，他郁闷道：“玄境有什么值钱的，仅我所认识的玄境便不下二十人，何况莫说是境界了，单说功法，那李落凡似乎还懂仙术，据说能读人心，怎么比？” 祁缜似乎就在等他的这一句话，待陆小凉说完，他将脸贴进了陆小凉，哼笑道：“如果我这玄境能打太境呢？” “什么？”陆小凉猛地一惊，这境界相差一档，便能差出天地之别来，祁缜可不是祁仲，胡吹大气的事他自然是不干的，那么说…… 祁缜冷笑道：“我自创了一门绝学，名为‘假死功’，可令自己的血液皮肉骨骼腑脏停滞，若想读心，呵呵，他是绝对读不出来的。而且……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就全明白了。” “什么地方？” 祁缜神秘的一笑，说道：“一个会令你实力大增的地方，我便是在那里遇到了机缘，以玄境打太境的法子就在那。” “真的？若真如此，那二师伯即刻便可报仇啦！” “不急，不急，你不是还在此思过嘛，来来来，我先带你去那地方，再传你这门‘假死功’功法，反正没有你，我也离不开这百剑崖。” 陆小凉登时心中暗道，你都要杀了李落凡，我还思什么过呀。 可陆小凉看的出来，祁缜似乎心中另有安排，并不急于报仇。 既然如此，那自己乖乖的听话就是了，学那‘假死功’吗？学来倒也行…… 祁缜见陆小凉接受，不由得欣慰一笑，他看着陆小凉，似乎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哪里有人会对自己这般传授，反正这百剑崖度日如年，倒不如教出个徒弟出来。 何况，祁缜报仇之心并不强烈。 他知道，自己即便出去了，也绝对不会是李落凡的对手，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不让陆小凉失望而已。 踩着皑皑白骨，跃过各代名剑，祁缜带着陆小凉在百剑崖下行出数里之外。 直到白骨没了踪影，这才算是走到了地方。 此地乃是一座不大的空谷，空谷本身没有什么稀奇的，倒是这墙壁之上，写满了招式与字迹。 陆小凉上前一步，看着最大的一行字，写道：“乌邪子今写下自创十八式‘破邪剑诀’，有缘人得之当名动天下！” 这乌邪子乃是李相生的小徒弟，本身倒没有太多的传奇，不过能在群雄割据的时代，将云宫守护完整，这也算是奇功一件。 陆小凉朝这字拱了拱手，看着字旁的剑诀，眼前一亮，心中暗道：“这乌邪子祖师当真是奇人，所创之剑法当真绝妙，竟然暗合阴阳之道，却又跳出阴阳之道。” 陆小凉沿着剑诀看了下去，哪知看到最后，惹得他不禁一怔，只因为在剑诀的下方有人题字：“呸！乌邪子师叔这剑法不算什么，我太丛子自创的剑法才叫天下第一！” “太丛子？第四代宫主？”陆小凉指了指那字，难以置信的看向祁缜。 祁缜朝他微微一笑，那意思好似在说，怎么样，吓了一跳吧？ 也难怪陆小凉会被吓了一跳，若说那乌邪子还不够出名，但这太丛子却是大大的有名。 太丛子乃是姚心子的徒弟，年纪轻轻便步入玄境，堪称旷古烁今的天才。 只是这样的天才，却一生玩世不恭，曾记载太丛子任宫主时，好自夸武功，常与各门派天骄约斗，以至于为云宫树敌无数。 后太丛子被群阁罢免，从此便没了踪影。值得一提的是，那琅嬛阁便始建于太丛子时期。 陆小凉恍然大悟道：“难怪没了太丛子的踪影，原来是到了百剑崖下。” 祁缜摇摇头，说道：“白骨到了这里便不再往前，此地已算不得是百剑崖了。” 陆小凉点点头，又看向了太丛子所创的剑法，当他看到最后，却又是一怔。 在太丛子所创剑法的最后，又被人题字道：“太丛子师伯的剑法，在弟子叶铭眼中，说实话如狗屎一样，若是遇到了弟子自创的‘伤春悲秋剑’，恐怕是不堪一击了。” “……”陆小凉不禁苦笑起来，心说这云宫的历代高手，原来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自己原本以为祁仲已是听不得坏话的顶尖儿，哪成想，顶尖儿都在这呢…… 陆小凉随意扫了一圈，整座山谷上写有一百余人的剑诀心法，甚至还有不少的奇功。 陆小凉一指山壁，笑问道：“二师伯，那位所刻下的‘龟息功’，莫不是与你那‘假死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祁缜不禁赞道：“好眼力，我这‘假死功’便是脱胎于他的‘龟息功’。” 陆小凉长长的吐了口气，看着整座山谷，不禁内心激荡起来，他道：“我云宫历代天骄之辈，穷其一生之精华，竟然创出如此多的神功，当真是令吾辈汗颜啊！” 祁缜笑道：“瞧你年岁不大，说起话来像个老学究。你该这样说，自古以来，只有天骄才会被罚思过。” 陆小凉很是认可，点点头附和道：“天骄嘛，天马行空才能傲世立骄。” 祁缜走到陆小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又一指山谷墙壁，正色道：“陆小凉，自今日起，你便在这里学下这一壁的功法，何时学会了，何时你我再出去。” “啊？”一声声痛苦之声，响彻了整座百剑崖，震得地上的长剑摇摇欲坠。 一片叶落下，一片雪落下。 秋去，冬来。 今年云宫的雪特别大，大到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宫，大到分不清哪是白骨，哪是人。 此时距离过年，还有不足十天，但执事马珏，早早的便令弟子们挂起了灯笼，将这满是仙气的地方，融进了一丝人气。 苍雷的剑法又精深了，听风却还是没有睁开眼。 李大可整日唠叨着想徒弟，晚桃整日都在骂八宝。 青鸾的烟雨阁进了不少想要长生不老的人，青渊也因为临近年关而不再骂人。 温玉初发觉女儿有些鬼祟，温禾禾发觉父亲有些鬼魅。 整个云宫都在朝美好而前行，唯独一个人，时间越久越是郁闷。 “邪派怎的一点影子都没有……” 青青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凌霄阁修行过后，要到琅嬛阁去借些书来看，想必他的叆叇又该换。 梅非心与李落凡比了剑，没人会知道结果，但每人又知道结果。 回到大墨雪山的梅非心只说了一句话，当世第一就是当世第一。 天机阁似乎还在争权，假太阳不知是谁在换。 栖凤楼依旧藏在地下，因为这样花笙数钱才安全。 绛曲打了个喷嚏在疑问，会不会是有人在挂念自己。 君少卿待在思过崖上一动不动，因为他还没彻底忘掉自己该忘的东西。 一年即将终了，犹如逐渐落幕的日头，虽然本就给的不多，但也渴望这份光明。 雪人不愧是君少卿的朋友，你不动来我不动，直到阳光熄灭，雪人这才双臂一伸，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一声哈欠打出，忽见一道寒流自谷中乱窜，也不是老天干的还是这雪人干的。 远处的祁缜问他：“一百天了，你学会了多少？” 雪人回头一笑，左眼隐现红光，他道：“最后的那套‘雪凝咒’也学会了。” 说完，雪人一抬手，只见掌心盘旋起一道旋风来，他又随手一掷，那旋风沿着山壁形了一圈，将那一行行的字刮了个干干净净…… 凡人篇 第一百二十章 新年 “大可师伯，过年好。” 弟子们与李大可擦肩而过，只见他急匆匆的前行，好似没有看到自己一样。 正在弟子们奇怪的时候，一名道士开口说道：“今日是陆小凉解禁之日，大可师叔没心思搭理我们。” 说完，那道士一推鼻梁上的叆叇，也快步跟了上去。 清晨，如果说第一缕光最先照在九霄阁，因为高，那么第二缕光一定照在琅嬛阁，因为美。 美人难得推开了窗子，放入了这群抢着涌进来的阳光。 美人依坐在窗檐上，很是轻松的将腿搭了上来，然后看着阁下的大汉吃力的盘膝打坐，不禁一笑，说道：“八宝，你不去接陆小凉吗？” 八宝仰起头来，却险些被头顶的阳光刺瞎了眼，他赶忙别过头去，一边揉着眼一边说：“八，宝要，给桃做，饭吃。” 晚桃撇了撇嘴，笑骂道：“你这蠢猪，谁要吃你做的饭，难吃的要命！” “哦！”八宝也不理会她，双手一用力，终于将大腿搬了上来。 晚桃笑了笑，遂即将目光扫向了远方。 百剑崖上，因为这里人烟稀少，故而这里的雪还未被踩融掉。 李大可前脚刚踏上百剑崖，便见一道人影冲了上来，还不等他反应，陆小凉已是重重的一抱。 李大可怔了怔，看着陆小凉的乱发迷了自己的眼，瞬间眼眶变的通红。 “师父，想你啊！” 李大可不愿这般肉麻，不禁嗔怒道：“就会这般作怪，看你下一次还敢不敢了，竟然带外人进入琅嬛阁，好大的狗胆。” 陆小凉松开了李大可，朝他不住的傻笑，李大可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一个年轻的道士走了过来。 李大可看着他一愣，问道：“你是何人？” 年轻的道士朝李大可拱了拱手，语气中强装恭敬，但多少带有一丝不屑，他道：“弟子衣真，见过五师叔。” 李大可不傻，只听他的称呼便知晓，他定然是烟雨阁中的弟子。内门弟子一个巴掌便数的过来，南华阁与逍遥阁又都该称呼自己为“师伯”，不是烟雨阁中的寻常弟子又是何人。 李大可点点头，虽然不想多管，可还是出于长辈之姿问道：“你是烟雨阁的吧？” 衣真点点头，本想说一句“废话”，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压了下去，只好应道：“是，弟子是烟雨阁的，因为在静心时饮酒，被师父罚在百剑崖思过。” 云宫之中，每日都有一个时辰的静心，在静心时，不得食、饮、言、行，只能打坐静心，以此来磨练弟子的心性，沉静下来领悟真谛。 李大可眉头一蹙，说道：“静心时饮酒，好大的酒瘾啊，也好，有此一罚，你也自当谨记。” 衣真偷偷的白了他一眼，心说，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器宗静心时都呼呼大睡，还有脸说别人，也忒的不知羞了。 这衣真不是别人，正是易容后的祁缜，他将名字各去了一半，化名成了衣真。 其实祁缜即便不易容，李大可也认不出他来，毕竟几百年的光景，祁缜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何况祁缜风光之时，那李大可还未进入内门，二人可谓是素未谋面。 但祁缜却不敢大意，毕竟同辈中的何壁、青兄青弟还有那李落凡，可都是见过自己的。而且云宫中无缘无故多了一位三百多岁的老家伙，岂不是太过引人注目了？ 李大可训斥了他几句之后，便又换了副样子，拉着陆小凉满是疼爱，说道：“走，徒弟，为师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咱们师徒俩好好的过个年。” “嘿嘿”，陆小凉一直祁缜，说道：“别急师父，也带上他吧，从今日起，他也是咱们器宗的人了。” “什么？”李大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听陆小凉这样一说，他忍不住开始打量起祁缜，看了一阵儿，他摇摇头叹道：“不是器宗的料子。” 一听这话，祁缜心里顿时炸开了锅，不禁暗骂道：“呸！你这蠢笨之资竟然敢质疑我？若非我不想和弟弟抢夺灵济阁，哪里还有你什么事啊！” 陆小凉见祁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生怕他生起气来露了馅，便赶忙打圆场说道：“师父，你可真逗，咱们器宗还挑人呐？” 李大可翻了翻眼皮，心说，我这傻徒弟呀，为师这叫自抬身价，否则不是显得咱们器宗忒便宜了。 李大可沉声道：“这器宗嘛，当为天下仙门之首要，手无寸铁，实力便大打折扣，所以这器宗的重要不言而喻。你瞧他瘦的和麻杆儿似的，能做什么呀，怕是都不辨金银吧？” “你！”祁缜倏然暴起，陆小凉赶忙将他拦住，又转头对李大可赔笑道：“师父，谁不了解谁呀，快别装了，这人有些本事的。” “哦？” 陆小凉在祁缜的后腰轻轻的一掐，祁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大可，便算是忍了下来。 对于一位顶级天骄来说，被李大可这样的人所嘲弄，堪称是无比的侮辱与痛苦。 祁缜换了几口气，这才朝着李大可一抱拳，说道：“弟子听陆小凉说，大可师伯在炼制生死金轮。” 李大可微微一皱眉，暗骂一声陆小凉嘴松，怎的将这秘密都透露出来了，可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徒弟，他偏爱有加也只好作罢。 “嗯，确有其事，没想到你还听知道生死金轮，是何出身啊？” 祁缜心说，那生死金轮是他和祁仲一同在古籍中找到的，那个时候还没你呢！ 祁缜早已想好了说辞，便笑道：“弟子的祖上曾传下过一本书，名为《祁氏奇经》，据家里的老人说，是云宫中一位祁姓高人所赠，内中讲述各种炼器之法，其中便有生死金轮。” 李大可“噔噔噔”冲了过去，两手死死的扣住了祁缜的肩头，一脸激动道：“你说的当真？” 祁缜点点头，说道：“真真的。” “哎呀！那书何在？定然是上代灵济阁阁主祁仲师兄所传啊！” 祁缜悠悠的一叹，说道：“弟子早年家中遭了山贼，父母双亡，只有弟子一个人逃了出来，那经书也就不知所终了。因为那祁姓高人出身于云宫，故而弟子才拜入了云宫。” 这说辞祁缜早就与陆小凉商议了多次，只有这样说，才能解释以后祁缜的惊艳。 那李大可登时便信以为真，毕竟器宗无人，巴不得有人能来拜师呢，于是他点点头说道：“好好好，你也随我回器宗，收你入器宗不是问题，以后你就是小凉的师弟了。” 祁缜暗自撇撇嘴，心说自己这下可没辈了…… 三人刚刚迈出百剑崖，陆小凉眼眸忽的一闪，跟着微微一笑，说道：“师父，你先带小师弟回去，弟子晚一步跟上去。” 祁缜恼恨的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还当真了。 李大可不解，忙问道：“你在这里关了一百多天，刚出来能有什么事。” 陆小凉摇手一指一群满是雪的草丛，笑道：“弟子打只大兔子，给小师弟接风！” 祁缜狠狠的一瞪，暗道，你再提我就翻脸啦！ 正在李大可疑惑之时，只见那草丛微微摇晃，跟着走出一位年轻的道士来。 年轻道士一推鼻梁上的叆叇，笑道：“你这可真是神了，我已屏住了气息，居然被你发觉了。” 李大可见是青青，倒也没多在意，转身便拉着祁缜朝前走，毕竟这青青与陆小凉的关系很好，前者更是没少往灵济阁跑。 青青两步跃了过来，与陆小凉勾肩搭背起来，说道：“本想吓一吓你，哪知被你识破了。” 陆小凉可不敢离祁缜太远，生怕那怪眼作祟，于是搂着青青跟了上去，并笑道：“那是，这一百多天的时间里，你当我荒废啦？告诉你，我可是很努力很努力的修炼了。” “嚯！看来你是真的要抢内门了。” “嗯？抢内门？”陆小凉一怔。 青青笑道：“你不知道？” “废话，我在百剑崖里关着呢，说说，到底出了什么新鲜事？” 青青仰头坏笑两声，忽的说道：“一会儿请我吃肉，我就告诉你。” “管够，快说。” 青青说道：“云台仙斗之后，一共还剩了二十人没有比试，但因为出了些事，只好匆匆的结束了云台仙斗。可云台仙斗也不能草草的结束，也得有排名有奖赏不是。于是掌门剔除掉内门弟子，再剔除掉别派弟子，结果还剩十一人。” “十一人有什么问题么？” “有啊！大家都想排进前十去，那谁是第十一人？”青青顿了顿，说道：“于是几位阁主便开始商量，毕竟奖励只有十份，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大家都觉得你是第十一人。” “……” 陆小凉苦笑道：“凭什么呀，忒的欺负人了。” “是啊，所以五师叔不干了，他站出来说，如果你们这般不公平，那借来的法宝，便不还你们了。” “……”陆小凉突然一阵猛咳，不慎被口水呛了一嗓子，他是万没想到，李大可为了天金镜，竟然连脸都不要了。 青青笑道：“于是在两个月之前，那十人先比了一番，第十人便要和你再比一次，你若胜了你便是第十，你若输了他便是第十。” “那人是谁？”陆小凉隐约感觉到一丝不适。 青青耸耸肩，说道：“你还真认识。” “快说。” “白君。” 陆小凉恍然大悟，竟然是这个叫白君的，而令他更没想到的，竟然会有九个人比白君还要厉害。 白君虽然不是内门弟子，但却是这一代弟子中，唯一一位双修南华阁与逍遥阁的弟子，早些年二人有过一面之缘，只可惜那白君并未与自己深交。 陆小凉点点头，自己苦修了一百多天，还未检验自己的本事究竟如何，能与白君切磋一下倒也好。 “还有什么新鲜事吗？”陆小凉眨着两只大眼问道。 “有！” 天骄篇 第一章 热闹与冷清 “你恐怕不知道吧，你住的琅嬛阁下面，居然关着二百一十九位邪派妖人，就在你被关进百剑崖不久后，掌门向天下传令，正邪再战！” 陆小凉“呃”了一声，这事他比李落凡还先知道的，顿时没了胃口，说道：“还有吗？” 青青微微一惊，说道：“这事还不够？你不会是早就知晓了吧？” 陆小凉干笑两声，说道：“这事与我们何干，都是那些大人物的事。” “也是。”青青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就没什么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灵济阁，陆小凉看着熟悉的地方，哑然失笑道：“好久没回来了，怪想它的。” 青青知晓他指的是器宗，但还是打趣道：“你说的不会是温师妹吧？那你可见不到她了。” “去你的。”陆小凉轻轻的一拳打在他的胸前，又问道：“为什么说见不到温师姐？她下山去了？” “哈哈，还说你不想，嘴硬！”青青见陆小凉提着拳头而来，顿时鸟作兽散逃开，笑道：“逗你呢，之前不是说云台仙斗剩下了十一人嘛，温师妹进了内门。” 陆小凉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过来，既然白君和自己争夺第十名，那温禾禾必然已经稳坐前十。 “温师姐真厉害啊！” 青青忽的面色一黯，嘀咕了一句：“就四厉害的有些过头了……” 恰逢一束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了漫天的光彩，也掩盖了青青的话。 四人抬头望向流光，直到眼眸渐渐失了光亮，李大可说：“走，吃年夜饭。” 青青将陆小凉送回了灵济阁，自己便返回了雷渊阁，依照青渊的脾气，若是他敢在过年时不陪他，恐怕这一年青青都要在床上过了。 但青青与陆小凉约定好，明日一早相见，共同向门中的长辈们拜年。 灵济阁中，人多的丹宗显得有些冷清，倒是器宗热闹非凡。 八宝被晚桃赶到了灵济阁，因为她说想一个人过年，任来任往面对这个大家伙，丝毫没有半点的畏惧，反而指使他干起活来，结果弄的人仰马翻。 三个人刚一跨进器宗，便见到正殿的屋顶塌了下来，片刻，任来自瓦片中钻了出来，指着掉下来的八宝气道：“你这憨子！我不叫你上房你偏上！灯笼没挂上吧，屋子还都塌了，你叫我们上外面过年去？” 一旁的任往也对着八宝一通比划，总的来说，他很生气。 八宝坐在瓦片之中，委屈的就像一个孩子，默默的将头低下，任凭任来教训。 陆小凉见状莞尔一笑，大步的走了过去，并喊道：“好久不见！” 任往最先反应过来，赶忙拉了拉任来的衣角，兄弟二人一见是陆小凉，登时大喜。 任来三两步冲了上来，一把将陆小凉抱住，近乎喜极而泣道：“你回来了，太好了，终于不用吃这憨子做的饭了！” 听了前半句陆小凉还颇为感动，哪知后半句一出，陆小凉登时蔫道：“啊？” 陆小凉转过头来看向李大可，苦笑道：“师父，不是说吃年夜饭嘛？” 李大可一脸坏笑道：“我又没说我们做……” 一旁的八宝时不时的偷看一眼陆小凉，但他却不敢上前，生怕陆小凉将他忘了。 陆小凉掸了掸身上的浮雪，笑道：“好，那我今天就给你们露一手。” 说完，陆小凉又对八宝笑道：“嘿！想偷吃吗？来给我打下手。” 八宝听后一怔，遂即笑开了花。 如果说陆小凉的功法修为是上境，那他的厨艺绝对有了太境，不出半个时辰，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便被他变了出来。 猫不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桌上，看着没有鸡腿的鸡，和少了眼珠的鱼，不禁狠狠的白了一眼端菜的八宝，看着他嘴角的油，心说怎么不吃死你啊？ “最后一道！白玉肘子！” 任往对着哥哥比划了一阵，任来疑惑道：“家里何时有肘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陆小凉将一盘红烧肘子落到桌上，笑道：“这肘子是用冬瓜和菇肉做的，所以得名白玉肘子，我见师父太胖，还是吃些清淡的好。” “小兔崽子……”李大可瞪了他一眼。 任来笑道：“厉害了，这我可要好好的尝尝！” 待众人落座之后，陆小凉却先一扫祁缜，说道：“两位师兄，这位是衣真师弟。” 祁缜听他加重了“师弟”二字，心里恨不得给他一拳，但无奈自己也只能赔笑了。 “自今日起，他就是咱们器宗的人了。”这关键的一句话，陆小凉自然要留给李大可了。 李大可说完，任来任往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怒视起了李大可。 任来道：“你又收一个徒弟？你是要反了天呀！” “没大没小的！”李大可反瞪他一眼。 “哼哼，说吧，什么时候收我们兄弟俩？” “这辈子你都别想！” “你！” 看着他们的争吵，祁缜一头的雾水，心中忍不住后悔起来。 陆小凉给猫不肥夹了一块鸡翅，笑着对祁缜说道：“他们就是这样，一天不吵个十回八回的，根本停不下来来。” 祁缜笑了笑，说道：“挺好的，挺有趣。” “有趣吗？”陆小凉苦笑不已。 祁缜夹了一口菜，咀嚼之下，忍不住被这味道引的点了点头。 祁缜又说道：“还记得当初我为何现身吗？其实，这就是真实，真的挺好的。” 陆小凉细细的琢磨起他的话来，想了想，突然转头对大家说道：“各位，你们再吵嘴，这一桌子的菜可都没了啊！”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八宝左手一只鸡右手半条鱼，顷刻间将这桌子扫去了大半。 任来跳起脚来冲了过去，抓起一根肉蒸肠便朝嘴里塞，因为嘴里实在太满，说起话来也含含糊糊的。 “吃饱了再和你说！” 李大可也全然没有一个长辈的作派，伸手掰断了任来的肉蒸肠，坏笑道：“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哈哈哈……”众人放声大笑，这场年夜饭才算是正式开吃。 云宫之中，他阁皆寻常，唯独此处满阑珊。 月光洒下，在琅嬛阁的影子下，扣出了“寂寞”二字。 躺在皮子上的女人，望着初一的弯月，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奶奶。” 陆小凉的声音传来，惊扰了晚桃的赏月，但晚桃并未怪罪，而是难得温柔的说：“过年你还过来。” 陆小凉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笑道：“知道奶奶喜欢安静，但每年都一样，今年也给奶奶准备了一份扁食。” “有心了。”晚桃今夜似乎变的不太一样，说起话来温和了许多。 陆小凉一怔，心说不应该是骂自己多管闲事吗？ 陆小凉将扁食自食盒中端出，满满的两大碟子，嫩白的如同豆腐一样。 “任来师兄买了些羊肉，今年做的是羊肉馅的，奶奶尝尝。” “好。” 陆小凉又是一怔，此时不应该说，尝不尝的，用你这兔崽子管？ “奶奶，你……没事吧？” 晚桃顿了顿，望着窗外的月，说道：“没事，就是觉得有些累了。” 陆小凉笑道：“奶奶若是累了，那我便不打扰了，早上来给奶奶拜年。” 陆小凉刚转身要走，晚桃却将他喊住，轻声问道：“陆小凉，这五年，你怪我吗？” “怪？为何要怪？”陆小凉愣在原地，全然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晚桃笑了笑，说：“我总骂你，你不怪我吗？” 陆小凉想了想，朝着晚桃一抱拳，说道：“弟子认识一个朋友，他说，云宫好似一口大染缸，每个人跳进去后都成了一个模样。奶奶与其他人不同，是真的将我当成了晚辈，所以才会骂我的。” 晚桃顿了顿，没有立刻说话，二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当陆小凉正要发问时，却听晚桃说道：“没有，你误会了，就是单纯的想骂你。” “……” 晚桃挥了挥手，说：“滚吧！明早别来了。” 陆小凉无奈的讪笑两声，转身退了出去。 当他刚走之后，李落凡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了晚桃的面前。 李落凡拣起一个扁食送入口中，品了品，忍不住赞道：“还真不赖，就是姜放的多了些，我记得你不爱吃姜的。” 晚桃趴在窗子上，看着陆小凉踩着雪离去，悠悠道：“这孩子知道我怕膻气，所以会多放些姜。有一次，我大晚上的说想吃扁食，他便做了多姜的扁食给我，结果我又因睡去而忘记了吃。第二天，他问我味道如何，我就随口说很好。或许是因为那一次我没骂他，他以后都按这个法子做的，其实我是更不愿意吃姜的。”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 陆小凉的一深一浅的朝前走着，直到没了影子，晚桃这才身子一仰倒在摇椅上。 她说：“这孩子教会了我一个道理，要顾及别人的感受，我若是告诉了他，那之前我的高兴也都是假的了。” “那又怎么了？”李落凡问道。 晚桃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讨人喜欢么？因为你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你只会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讨你的喜欢。” 李落凡微微一笑，又吃了几个扁食，似乎将她的话忽略掉了。 “明日我就动身吗？” “嗯，明日你就去，一定要找到九恩这狗东西问问，为什么邪派好似消失了一样！”李落凡眉头一弯，虽然背对着晚桃，但却掩盖不住着浓烈的杀意。 计划根本没有按照李落凡的预想，邪派在这一百多天的时间里，音讯全无，仿佛从此人间蒸发了一样。 没有邪派的牵制，又拿什么去削弱其他的道门，若不削弱其他的道门，自己又拿什么去争天下第一？ 李落凡越想心中越慌，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莫非，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天骄篇 第二章 拜年 晚桃“噗哧”一笑，李落凡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晚桃笑道：“瞧你吃瘪就觉得有趣，你算计了一辈子，结果到头来被别人算计了，哈哈……” “笑吧，笑吧，哼哼。”李落凡撇撇嘴，若是换一个人这样讲，他怕是早就动怒了，只可惜面前的是他的亲妹妹，唯有忍了下去。 李落凡生怕自己丢了面子，又或者是倍有信心，他有哼道：“不过倒也可以理解，邪派如今元气大伤，傻子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露头。” “那你还叫我去？” 李落凡讪笑道：“摸一摸他们的底还是有必要的，何况，你这次去的主要目的别忘了，你，不会忘了吧？” “孤鸿子的仙术，我记得。”晚桃极为厌恶的说着，说完看了一眼李落凡，继续说道：“你做这般肮脏事，难道不怕留下骂名？” 李落凡面色一发狠，但迎上了晚桃那张美人脸，凶意又渐渐的消散。 李落凡忽的一抬手，打落了桌上的扁食。 “你发什么狠？”晚桃见他弄脏了陆小凉为自己做的扁食，登时也怒了起来。 李落凡长长的换了几口气，待平复了一阵儿后，他开口冷声道：“妹妹，你现在有些肆无忌惮了。” 晚桃心头一紧，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李落凡这样对她说，也是她第一次从李落凡的身上感受到恐惧。 晚桃喉咙一动，说道：“当你告诉了我全盘计划之后，我便已经不是我了。” 李落凡身为云宫宫主，自然不能亲自去寻绛曲询问，更不能自己亲自去办他所交待的事，但这样的事又不能假他人之手，无奈也只好由晚桃来办。 既然晚桃要办，自己也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相告。 当晚桃知道，九恩并没有背叛云宫，更没有背叛她时，晚桃将自己关在了琅嬛阁足足一日一夜。 这种关，与她平时不同。 平时的她是一种逃避，而现在的她，则是一种悔意。 她后悔每一次对绛曲的态度，她后悔每一次对陆小凉的喝骂，每一次，每一次。 原来，都是李落凡的计…… 晚桃恼恨，恼恨自己的哥哥骗了自己这么多年，恼恨让自己活在欺骗与背叛中这么多年。 可即便恼恨，那又能怎样。 一面是自己，一面是云上神宫和亲哥哥，你，又能怎样。 李落凡也自知自己做的过分，每每被晚桃提起时，自己即便有天大的怒气也再也火不起来。 “唉！都是为了云宫。” “恐怕是为了你自己吧？” 李落凡干笑两声，他一弯腰，逐一拾起了地上的扁食。 李落凡一边捡着一边说：“桃，还记得当年吗？” “当年我是放牛娃，你是采花的小丫头，那一日我去山上放牛，回到家时，发觉爹娘都被土匪杀了，肠子流了满了地，就连村子都被一把火烧了，后来又从张二叔的口中得知，你被土匪抓了去，那一刻，我也不再是我了。” 李落凡将扁食重新摆好，继续说：“后来我寻到了那群土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突然就变的力大无穷，就拿着那一把割草的镰刀，将那群土匪一一宰杀，这才能够救下你，否则，你就被卖进……呵呵……” 晚桃耐心的听他说着，说着说着，晚桃红了眼。 回忆起当年，哥哥是怎样手起刀落杀了土匪，哥哥又是怎样安慰自己说“还有他在”，回忆起这些，晚桃又再也恨不起来了。 “自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必须要强大，否则就不能保护你。”李落凡自嘲一笑，说：“你怪我自私自利也好，你又怪我狠辣无比也好。我只是不知道，若我们所遭遇的事换在别人身上，别人是会和我一样，还是一笑而过，又或者是比我更变本加厉。” 李落凡掸了掸手，他将半遮的窗子彻底推开，望着那巨大的月牙，他笑道：“妹妹，过年好。” 月光照进，被李落凡挡去了一半的光亮，同时也挡去了一半的寒风。 晚桃望着那背影，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李落凡为自己挡去了寒风，但也同时挡住了眼前的精彩，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过年好。” “过年好，哥。”清早，任往对着任来比划了一通。 任来笑道：“过年好，弟，新的一年，你我都要努力，争取早日拜入器宗呀！” 陆小凉打着哈欠从二人身旁经过，略带嘲讽道：“这辈子恐怕是难了……” 任往一听登时撅起了嘴，朝着任来又比划了一通。 任来跟着愠怒道：“谁说的，我们哥俩可都是天纵之才！” 陆小凉砸吧砸吧嘴，笑道：“天纵之才啊？里面的才是天纵之才呢。” 自昨夜年夜饭散去，李大可便又投入到了生死金轮的研究之中，哪知这一幕被祁缜看见，二人忍不住探讨了一下。 可这一探讨，便一直探讨到了早上，李大可如同一扇门，一扇被祁缜打开的门，整个人进入了一个豁然开朗的世界中。 故而李大可拉着祁缜熬到了天明，此时在李大可的眼中，那祁缜就是最大的宝贝，比陆小凉还宝贝…… 陆小凉伸着懒腰走出了灵济阁，正遇上了等待着自己的青青，青青见他一脸困倦，忍不住笑道：“怎的，没睡好？” 陆小凉揉了揉眼，没好气道：“还说呢，昨晚和八宝他们打了一晚上的叶子戏。” 青青笑道：“真羡慕你们，我爹早早就睡了，这年过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若是能睡该多好啊。” “赢了那么多，你居然还想睡。” 陆小凉似看怪物一样看向他，诧异道：“赢？” “呵呵，昨天我输了一百两。” “嚯，这俩兄弟还挺厉害。” 陆小凉苦笑道：“任来任往输了一千两……” “什么？”青青微微一惊，推了推叆叇，不禁问道：“八宝赢了？” 陆小凉虽然不想承认，但无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八宝，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的，玩起叶子戏来，堪比太境修为，甚至我与任来任往联手作弊都无法赢他。” “果……果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青青尴尬的笑了笑，拉起陆小凉便走向灵济阁。 陆小凉一指一旁的丹宗，说道：“我师父那边你就不用去了，他闭关了，少说一个月吧，赶着器炼天道会出来的。” “那不都出正月了。” “谁说不是呢。”陆小凉心中偷笑，暗道，多亏了祁缜，自己算是脱离苦海了，阿弥陀佛。 陆小凉心中还在想着，这怪眼下的咒，也不知离开多远会有效，反正现在祁缜还好好，看来是远一些也没关系。 他正想着，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丹宗的内殿，内殿名为“小无为”，也不知是不是仿造的“无为殿”。 温玉初挺着大肚子坐在圈椅上，那肚子大的似乎快要撑破了一样，即便这样，温玉初却依然红光满面，丝毫没有因臃肿而烦恼。 初一的这一天，宫中的长辈们都会高居正殿，等待着弟子们前来拜年。 而令温玉初没有想到的，陆小凉和青青居然这般的早。 陆小凉与青青走到温玉初座下，二人同跪同磕，同声道了一句“如意”，温玉初也回了一句“贺”。 陆小凉直起了身子，看着红光满面的温玉初，眉头不禁一皱。 他这一皱眉，眼尖的温玉初正瞧在眼里，不禁咧嘴道：“你这是什么模样，怎的，见了我心烦？” 二人做了五年的邻居，感情是极好的，本身温玉初也是极为得意陆小凉的，只是陆小凉没有取到理想的火种，因此温玉初觉得陆小凉前途不明，这才放弃了他。 那金蝉衣在陆小凉的手里成了金“残”衣，温玉初却并未发多大的火，由此便能看的出来，温玉初对陆小凉的疼爱。 听温玉初打趣自己，陆小凉笑了笑，忙拱手说道：“温师叔说笑了，弟子观您气色不佳，腹肠积淤，舌苔紫黑，怕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青青听后吓了一跳，赶忙拉了拉陆小凉的衣角，心说，你瞎啊？ 哪知温玉初并未怪罪于他，而是笑了笑，说道：“我那群徒弟没有一个瞧出来的，倒是你的眼睛够毒。” 陆小凉忙说道：“那些师兄们一定也看出来了，只是不想触温师叔的霉头罢了。” 温玉初点了点头，突然心中灵机一动，说道：“那好，别人不触我的霉头，你这小子偏不怕，我可得罚你。” “温师叔这……”青青刚要求情，却被温玉初一眼瞪了回去。 温玉初说道：“那你就给我瞧瞧病好了，瞧的好了，我有奖赏，瞧的错了，我可得罚，公平吧？” 陆小凉笑道：“公平极了。” “有点违心了。” “哈哈哈……”屋内的三个人同时一笑。 笑声渐弱，陆小凉说道：“弟子不敢诊脉，仅从面相上来看，气弱浮虚，是为内腑之症，可温师叔乃是玄境高手，寻常之症早已不侵。再看温师叔的胸腹，起伏不稳，气有杂声，是为气结之像，综合两者来看，弟子认为是心病。若我开方，无他，心病解了便好。” 温玉初点点头，算是承认他瞧对了病，但又岂能这般轻松的叫他过关，于是坏笑道：“叫你治病来了，继续说。” 陆小凉多聪明，登时说道：“听青青说，温师姐进了内门之后，已经许久未回灵济阁了，弟子斗胆猜测，温师叔应该是想念女儿了……” 温玉初的一对胖眼“唰”的一亮，暗道一声聪明，此时他再看陆小凉，心中不免有些悔恨。 自己当初何必非要在乎什么火种呢，陆小凉即便不会有成为宗师的可能，但绝对有成为得意弟子的潜质。 天骄篇 第三章 奖赏 “唉！你说的不错，确实是心病。”温玉初长长的一叹，又说道：“你师姐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听说她变了，呵呵，我一个做爹爹的，还要从别人的口中去听说，唉！” “变了？”陆小凉看了一眼青青，青青则偷偷的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好似在说，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温玉初点点头，说道：“听说你师姐最近痴迷于修炼。” “呃……这是好事吧？” 温玉初苦笑道：“或许吧，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青青此时觉得时间有些晚了，于是赶忙插话道：“温师叔，内门都是这样的，你不努力修炼，就会被别人追赶上来。温师妹刻苦修炼，说明她长大了。” 温玉初笑了笑，笑的苦涩难耐，他挥挥手，说道：“还是那句话，或许吧。” 顿了一顿，温玉初一招手，手中多了一件衣衫，只见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衣衫之上，顿时这件华美之服多了几分暗淡。 温玉初将衣衫递到陆小凉的面前，笑道：“奖赏。” 这衣衫陆小凉可太熟悉了，岂不是接下了如心八成功力的金蝉衣。 陆小凉伸手想接，可他心中告诉他，若是接了，温玉初便没了一件法宝，于是他赶忙缩回了手，哪知温玉初却直接将金蝉衣扔给他，并笑道：“我都这把年岁了，估计也出不得云宫了，你留着吧，我已经叫李木头修复如初了。” 这世上，这器宗，始终流传着一句话，那便是“神剑易得，宝甲难求”。 也不知怎的，连这老天爷都喜欢杀戮，造物时造尽了天下的杀器，留给能做宝甲的却寥寥无几。 这金蝉衣乃是当年姚心子祖师所造，因灵济阁弟子不善修行，故而赐下宝甲做为活命之用。 陆小凉看着面前的金蝉衣，喉咙微微一动，略带哽咽道：“温师叔，这东西太珍贵了……” 温玉初摆摆手，笑道：“你知道我性子的，休要再说了，拿去穿着就是了。你才十七岁，身为灵济阁弟子，修为平平，未来要面对的敌人还多，就当，师叔送你一条命。” 陆小凉听闻后感动不已，对着温玉初便是重重的三叩，那温玉初性子也古怪，受了这三叩之后，便将青青与陆小凉赶了出去。 或许，是怕自己后悔？ 又或者，现在的温玉初并不在意这些。 出了灵济阁，陆小凉与青青直奔南华阁，本想在南华阁拜完年后再去逍遥阁的，不过倒是省了力气，逍遥阁阁主苍雷正好也在。 苍雷似乎与听风很是要好，二人总是形影不离的，倒是两阁弟子们之间多有矛盾，因功法和剑法而争论不休。 一见陆小凉，苍雷不由得吓了一哆嗦，他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口袋，并打趣道：“小家伙，一看到你我就担心自己的法宝。” “呵呵……”陆小凉知道他说的是玩笑，顿时对这位剑法总师生出不少的好感。 苍雷笑道：“听说你，背下了琅嬛阁中所有的书，当真？” 陆小凉不敢托大，便抱拳说道：“差不多。” “年轻人谦虚的很，既然你说差不多，那便是都背下了，唉！” 一听苍雷叹气，陆小凉心中忍不住诧异，我背下来了，你怎么这么不高兴啊？ “你叫我想起了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一对兄弟，和你一样，也背下了琅嬛阁里的书。” 陆小凉身子微微一晃，他知道，苍雷说的应该是祁缜和祁仲。 “弟子愚钝，不敢与先贤相比。” 苍雷刚要说话，闭着眼的听风却是神秘一笑，问道：“你怎知他说的兄弟不是与你同辈？” 陆小凉顿时大惊，心说这听风好生聪明，虽然眼盲，可却心不盲。 “呃……”陆小凉灵机一动，忙解释道：“若是同辈，弟子大概都晓得。” 虽然这解释有些牵强，可听风也不反驳他，只是微微的一笑。 倒是苍雷愿意为陆小凉说话，对听风不满道：“你别吓到人家小辈了。” 听风笑而不语，那苍雷又转头看向青青，说道：“小子，你来了可不能叫你轻松的走，来来来，和师叔比比剑，瞧瞧你内门弟子的剑法到了什么境界。” 青青苦笑道：“师叔，大过年的，岂能动刀动枪呀。” “师叔不管那么多，谁叫你爹总是一副丑脸，瞧了叫人想揍，只可惜师叔不敢，只能拿你出出气了。” “……”青青后退两步，抱拳道：“小侄不敢。” 苍雷手痒难耐，一伸手，折下了身旁盆景里的一根长枝，他笑道：“少废话，打赢了有奖。” 青青不傻，莫说打赢了，自己能不伤便算是庆幸。 青青又退了两步，说道：“师叔，别闹……” 苍雷并不理会他，提起长枝便是一道剑气扫去，陆小凉识趣的躲的一边，将地方留给了青青。 面对剑气袭来，青青此时可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反手唤出白泽长剑，对着那剑气便横剑一挡。 这剑气虽被他挡下，可陆小凉却看到，青青的脚下砖石龟裂，显然青青拼尽了全力也无法卸掉这股力量。 苍雷笑了笑，稳坐泰山之下，又是一剑挥去。 陆小凉看着这剑，忍不住暗自一惊，因为这剑招虽平平，可却犹如剑谱上的人一般，每一分每一寸丝毫不差，真是将剑用到了极致。 而且，寻常人是剑气包裹着剑招，说的难听一些，便是以境界去压敌。而苍雷的剑，却是剑招包裹着剑气，平淡无奇的背后，暗藏着汹涌滔天！ 苍雷打出的剑气，好似一只小人在向他出剑，眼看着剑光靠近，陆小凉生怕兄弟受伤，忍不住提醒他道：“左移四寸，上挑剑。” 青青下意识的照做，左移四寸避开了剑招，白泽上挑又破掉了剑气。 苍雷不禁看了一眼陆小凉，此时他心中来了兴致，便将两只袍袖撸起，遂即“唰唰唰”三剑而出。 这三剑，一剑比一剑浅淡，叫人看不出藏有什么杀机。不过陆小凉眼尖，从这剑法中，他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来。 他于百剑崖下学了一套剑法，名为“太虚剑意”，此剑法好似造物之主，赋予了剑气生命一般，所出剑招之后，剑招好似活了一样，竟然能够再自生出剑招来，以此叫人琢磨不透。 面对着虚虚实实的剑招，青青不禁大讶，猛然转头看向了陆小凉。 陆小凉略微一沉，登时开口道：“压身上前一步，平沙落雁扫，右转三旋，平砍，踏罡前一，下削！” 此时的青青，就好似一只提线木偶一样，陆小凉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青青依照陆小凉的指示，接连破去两剑，待第三剑迎来时，青青不禁腕子一哆嗦，脚下步子跟着慌乱起来。 陆小凉眼眸一亮，一步冲了上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初心。 见陆小凉反手一落，初心剑下削而出，正中第三剑的剑身，将其拦腰而断。 落地之后，陆小凉忍不住怪罪道：“不是告诉你踏罡前一了嘛？” 青青一张俊脸拧成了一团，没好气道：“什么踏罡，我也得会呀！” 二人这边说着话，另外一边的苍雷却是面带惊意，他瞥了一眼听风，又转头看向陆小凉，说道：“小家伙，你这是什么剑法？” 陆小凉挽了个剑花，将初心剑收了回去，并恭敬道：“这是弟子在琅嬛阁中，偶得的一本剑法，此剑法没有一招为攻招，皆是破剑之法，故名为《破剑绝》。” “哦？这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可知是何人所著？” 陆小凉答道：“九代逍遥阁阁主，南绝，是天王世家的人。” 苍雷听后点了点头，正色道：“南绝祖师的剑法当真是胜我辈太多，没想到，千年之后的一个小家伙，竟然凭这剑法便破了我的剑法，只能说，厉害呀……” 苍雷感叹了一阵，便摸出了一条剑穗来，上有一节檀香，陆小凉一眼便认出，那是“凝神血檀”。 “这东西归你了，挂在剑尾，练剑时可避心魔。”苍雷一抬手便扔给了青青。 青青接过剑穗道了声谢，他一琢磨时间，又说道：“那弟子便不打扰二位师叔了。” 拿了东西便想走，想的美。 听风道了一声“慢”，正在二人诧异之时，听风转头对陆小凉笑道：“小家伙，你还没有奖赏呢。” “弟……弟子就不要了……”陆小凉暗道，不会是还要和我打一场吧？ 果不其然，听风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笑道：“你们帮他过了手瘾，可不能厚此薄彼呀，只要接下我一掌，便算是你赢，公平吗？” “不公平！”可惜陆小凉只敢在心里喊一喊，他表面却又颇为无奈的一拱手，说道：“请师叔赐教。” 听风抿嘴一笑，跟着一抬手，这一招很是轻柔，好似一道看不见的风。 待听风一掌打出，又或者称之为推送，这掌风缓缓向陆小凉袭来，忍不住令人想要去轻拥。 陆小凉却没有轻拥的心思，他知道，南华阁阁主身为功法总师，岂会只打出一道风，少说也是狂风暴雨。 陆小凉定了定心神，心中已然盘算好，跟着一掌打了出去。 他这一掌是虚招，无非是见招拆招之用，待二掌向撞，陆小凉登时使足了气力，以十成十的功力打了出去。 只是说来神奇，他这边强硬，那听风的掌反而更加强硬，任凭陆小凉如何力大，便好似左手打右手一般。 正在陆小凉与这掌较劲之时，他注意到了听风脸上的笑容，那是一种轻松，一种自由。 陆小凉心头倏然一紧，忽然想起了小的时候，绛曲与他说起过一个故事。 曾经有一人练了一种功法，闭眼不观世界，睁眼杀尽天下，只修己身，不问世事。 现在想想，似乎那人说的就是听风。 绛曲还说，那人有自创了一种功法，名曰“一分神功”，便是将自己的灵气进行拆解，以斗转星移之法，将敌人之力反驳，并加入一分自己的力道。 故而以此功法御敌，敌人越是卖力气，便越是难以匹敌，最终要么受尽反噬，要么力竭而亡。 想到这，陆小凉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邪笑来。 “风子，他笑了。” 天骄篇 第四章 怪物同学 老人独坐于门槛，看着面前的一只青蛙跃入草丛。 老人的脸上写满了忧愁，也不知，是不是那青蛙太丑，眼大嘴鼓吓坏了他。 “阿弥陀佛……” 老人抬头一看，忙问道：“你是和尚吗？” 来人摸了摸头，又改口道：“无量天尊，老人家，为何发叹呀？” 老人见那人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看来没有嘲讽之意，想必是个好管闲事的老大哥。 老人长叹一声，说道：“这命里本无呀，可千万莫强求，老汉六十才求来个儿子，哪知如今四岁了，却是个瞎子。” 来人抬头看了一眼老人身后的小院，不禁诧异道：“无量天尊，老夫会些观气之术，见你家宅紫气东来，白日罕有紫微星独照，乃是出了不凡之人，与你说的并不一样啊？” 老人翻了翻眼皮，心中暗道，怎么回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你是个骗子呗！ 可老人心善，不忍当面揭短，只能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不提了。” 来人笑道：“别算了呀，这里有十两银子，不知可否叫令郎出来相见啊？” 老人衣着褴褛，住的院子也破旧不堪，一看便知是个穷苦人家，哪里又见过这十两银子啊。 老人一把抢过那十两银子，放在口中轻轻一咬，将来人逗得一笑，心说，这又不是金子。 “好，好，不就是见见嘛，十两银子，卖你都成！”老人说完，转头朝院子喊了一声：“瞎子，出来！” 不一会，一个头上扎着冲天辫的男童，摸着门框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来人一看，登时脸色大变，他赶忙上前去搀扶。 那男童一伸手，摸到了来人手里的物件，不禁笑问道：“伯伯，你这是什么呀？是风筝吗？” 来人慈爱的一笑，说道：“不是，这叫幡子，上面有字的，是个招牌，你说的风筝呐，咱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玩不了那东西。” 来人又转头对老人说道：“不如这样，这孩子留在你那里也是累赘，倒不如这十两银子你拿去，你将这孩子卖给我，可好？” 老人顿了一顿，他倒是也不介意，毕竟自己本就过的紧巴，这孩子长大之后估计还要靠自己养活，留下来既拖累自己也拖累他。 他本想再多要些银子，可来人的穿着也没比自己好哪里去，于是心中粗略一想，便应道：“也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无不答应。” 老人道：“你要告诉我将他带去哪，他娘若是想他了，也能过去瞧瞧。” 来人点点头，笑道：“这个自然，我要将这孩子带去一千八百里外的云上神宫。” “……”老人拿银子的手一哆嗦，险些掉落在脚面上，一千八百里，自己就是累死了也去不了呀。 老人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孩子，略微一思忖，便转身进了院子，遂即重重的关上了门。 老人的举动已经很显然了，来人便不再去理会他，而是对孩子笑问道：“你愿意和我走吗？” 若是换了别的孩子，要么哭，要么闹，要么害怕，可这孩子却反而欢喜，说道：“愿意。” 来人点了点头，问道：“为何呀？” 孩子说：“家里人都叫我瞎子，只有你叫我孩子。”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嘿嘿，我看不见。” 来人仰头哈哈大笑，那孩子说道：“你问我两个问题，我也要问你两个问题。” “你问。” “为何我会是瞎子？” 来人指头一动，掐了掐说道：“你不是瞎子啊，你只是不能睁开眼而已。你是白虎星降世，闭眼不观世，睁眼杀天下，孩子，你这眼，非大难临头之际切不可睁开呀！” “知道了。”孩子显得异常的平静，顿了顿他又问：“你那幡子上写的是什么？” 来人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幡子，一边看一边念道：“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载，老夫可是神仙。” 一老一小两个瞎子，顶着烈日离开了这里。 那日的烈日，便和今日一样烈。 陆小凉忽的一收掌，任凭那掌风朝自己打来，青青与苍雷见状同时一惊，只可惜，他们连惊呼的工夫都没有，哪里又能来得及替他抵挡呢。 可那掌风拍在陆小凉的胸上时，就真的化作了风，仅仅是将他的鬓发吹的乱了些，丝毫没有伤到他。 “这？”青青和苍雷顿时都傻了眼，二人只好将头转向了听风。 听风耳朵一动，忍不住点了点头，他道：“无量天尊，陆小凉，你真有本事。” “师叔谬赞了。” 听风伸手入怀，一边摸索着一边说道：“我原本以为，尊世安是我云宫第一天骄，现在看来，一切还未可知。” “尊世安？”青青不禁一锁眉头，这个名字他还真听说过，乃是李落凡的直传弟子，听说论起资质，与如心也相差不大，只是不知真假。 而苍雷，则是早已惊讶的合不拢嘴。 听风自怀中摸出一方小镜，他递给陆小凉，说道：“送你了。” 陆小凉一瞧，登时狂喜，因为那镜子正是李大可梦寐以求的天金镜，有了这个，那生死金轮的炼制起码又快上一大截。 陆小凉本想推辞一二，可他觉得，自己在听风面前没有秘密，这种感觉不似李落凡的读心。读心叫人心有余悸，而听风，却叫人钦佩不已。 “谢过听风师叔。”陆小凉双手接过镜子，朝着听风和苍雷各自一拜，便与青青退了出去。 待二人没了踪影，苍雷这才开口问道：“你当真的？” 听风身着白袍，好似一片雪，他一笑，便好似雪中花。 “当真的。” “这评价也太高了吧，我听说，他可是……”苍雷本想说“废物”二字，可又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不好，便只能咽了回去。 听风笑了笑，说道：“他和我一样，都在等待睁开眼的一刻。” 出了南华阁，青青细细一盘算，二人下一个该去给谁拜年。 红阁是女子修炼的地方，他们两个男儿身是去不得的。内门是重地，凌霄阁他们也去不得。故而陆小凉想去雷渊阁，可青青却大摇其头，声称自己若是回去，定然是出不来了。 青青又说，那二人何不先去琅嬛阁，可陆小凉又犯了难，说这下就该自己出不来了，晚桃定然叫他做了饭再走。 于是二人一商议，决定还是先去烟雨阁给青鸾拜年，毕竟是青青的大伯，想必来去是自由的吧…… 烟雨阁，寻常的弟子要在这里接受每日的功课，以教授云宫的剑法和心法为主。 青鸾是个老好人的性子，在烟雨阁中，颇受弟子们的尊敬。故而一大清早，排队拜年的便络绎不绝，青青与陆小凉也是排了好久，才轮到他们给青鸾拜年。 一见到青青，青鸾忍不住笑道：“你爹让你出来吗？” 青青干笑两声，说道：“大伯，我这不是想着给您拜个年嘛，这才冒死逃了出来。” 青鸾对这个侄子很是喜爱，一来是因为他并无子嗣，二来这青青也是懂事争气。 那青青的名字是取自青渊和青鸾，便知道这两家的关系该有多好，青鸾更是对他视如己出。 “你呀，进了内门之后，别的本事不见长，嘴上的功夫倒是一等一呢。” 青青羞道：“别的功夫也长了。” 他一说完，陆小凉打了一个激灵瞪向他，生怕青鸾会借坡下驴说要考校一番，感情自己这拜年比云台仙斗打的都多了。 青鸾一副仙风道骨的作派，自然没有苍雷那般凶戾，他捋髯一笑，对陆小凉说道：“放心，我没有考校你的心思。” 见自己被青鸾点破，陆小凉不禁闹了个大红脸，忙解释道：“二师伯误会了，弟子可没有这般想法，只是惊讶于青青的厚颜无耻。” 青青一听，登时笑骂道：“呸！哪里有你厚颜无耻，不就是被听风师叔夸了两句嘛。” 青青顿了一顿，不禁问道：“大伯，你可听说过尊世安？” 青鸾微微一错愕，缓了缓说道：“听过，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青青可不敢说，这是他那“大嘴”亲爹告诉他的，于是他笑道：“听风师叔那里呀，听风师叔说他呀，与那尊世安不相上下。” “什么？”青鸾猛然自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看着陆小凉好一阵儿，又嗤笑道：“估计你听风师叔是在玩笑，你可知那尊世安现在是个什么境界？” 二人摇了摇头，青青如果不知道，那刚刚解禁的陆小凉便更不知道了。 青鸾说道：“据说，那尊世安已经到了玄境中期，在云宫之中，苍雷听风都不一定能压的住他，更别提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什么？”这一次反倒换成陆小凉和青青大吃一惊了，毕竟换谁能够相信，与自己同辈的弟子中，已经出了一位阁主级别的人物。 可青鸾的下一句话，却是令二人更为吃惊：“你们既然知道尊世安，那想必也知道沐童了，那沐童的修为与尊世安比较起来，更是只高不低！” 陆小凉与青青互相看了一眼，二人心中此时五味杂陈，自己究竟与一帮什么怪物同辈啊？ 青鸾又笑道：“若只是修为高深也就罢了，偏偏这二人的手中，各自得了一样法宝。” “法宝？什么法宝？”陆小凉来了兴致，忍不住问道。 青鸾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忘了，就在不久之前，那两样法宝还在你的手中啊。” “天涛和繁沙！”陆小凉脱口而出，因为他根本不用多想。 云宫的十大神剑，镇魔诛邪至今下落不明，仙枝在晚桃手中，杀生在林暖笙的手中，歌尽在绛曲的手中，碎玉和银河分别在苍雷和听风的手中，星辰在何壁的手中，据说还有一把也已失传。 那显而易见，十大神剑便只剩下了天涛和繁沙。 天骄篇 第五章 毒计生 自烟雨阁出来，两个人谁都不再言语，仿佛一时之间都哑了一样。 这也难怪，二人谁都想象不到，竟然在同辈之中，有的人已经超越了自己太远太远，以至于远到令人不想再努力。 最后，青青与陆小凉相视一笑，二人选择了各回各家。 琅嬛阁今天有些奇怪，离得老远便叫人觉得幽静，或许是换了一个地方观之的原因，但总的来说，少了许多的生气。 虽然琅嬛阁里本就没什么人，可陆小凉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不安。 果不其然，琅嬛阁中，只剩下了放飞自我的八宝。 日上三竿，八宝依旧在呼呼大睡，没了晚桃喊他做饭，八宝怕是能够一觉睡到天黑，然后觅食，然后再睡。 陆小凉在琅嬛阁里转了一圈，心中直说奇怪，晚桃可是很少离开琅嬛阁的，也不知今次去了哪里。 正在陆小凉诧异之时，忽听到门外有人叩门，跟着轻声问道：“有人吗？” 陆小凉身为琅嬛阁弟子，下意识的便应答了一声，只是应答过后便有些后悔，来人若是找晚桃的，那自己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受了陆小凉的应答，那人走了进来，他身着一套云宫道袍，年岁不足三十，一脸的阳光，堪比无间的暖阳。 那人打量了一番小院，又看向陆小凉，不禁问道：“八宝？” 陆小凉赶忙摆手，解释道：“八宝还在睡觉，在下是陆小凉，你若寻八宝，我给你喊他去。” 陆小凉用了一个“在下”，显然他是觉得自己与那人应该是同辈，因为陆小凉与他不相识，所以那人应该是同辈。 那人笑了笑，说道：“陆小凉啊，我听说过的，有你在便更好了，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陆小凉还正诧异着，只见那人自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陆小凉后说道：“掌门叫我取一块乌金，再去器宗寻一个叫陆小凉的，请他炼制一柄乌金剑。” 陆小凉略微一看，当看到掌门印章之后，他心中飞速一动，似乎发现了许多的隐讯。 掌门为何叫他来找八宝，那便是掌门知道晚桃不在，那谁又能指使晚桃呢？显然答案还是掌门。 论炼器之术，李大可一定是要强于自己的，如今李大可闭关，掌门便叫自己来炼制，显然这柄剑他不求有多好，何况用的是乌金，在金铁之中算是下等品，如此一想，这剑看来并非是御敌之用。 辛亏陆小凉精通阵法，心中登时明悟过来，这乌金剑或许是要做阵法之用。 云宫之中，擅长用阵的就那么几个人，即便是想教人阵法，李落凡也不会亲自上阵的，显然这阵法是有其他用途。 再想，李落凡是何等人物，天下第一人也，能逼得他使用阵法，显然所用之人也必定不凡，莫非是对付邪派之用？ 那人见陆小凉发呆，忍不住唤他道：“陆小凉？陆小凉？” 陆小凉回过神来，笑道：“我在想，那乌金被放在哪里，你稍等，我这就去取。” 那人点了点头，陆小凉转身刚要走，忽的又转了回来，他一拍脑门笑道：“瞧我，都忘了问师兄你的姓名，着实有些不敬了。” 那人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尊世安。” “在下林九阳……” 林九阳扫了一圈众人，说道：“在场的各位，近乎一大半都是晚辈的师辈祖辈，这里本没有在下说话的份，可各位前辈刚刚解困，难免不了解这世道，所以在下先暂做呱噪者，等大局稳定后，再将大任交由各位前辈。” 此话一出，下面之人笑了起来，那白发秦魔秦钟，更是笑眯了眼。 原本秦钟早已没了希望，想必自己是老死在血池之中，又或者被云宫山脉吸成人干，可谁知竟然还有逃出生天的一日，故而他越看林九阳越觉得顺眼。 秦钟笑道：“小子，放在百多年前，我们就已经是老古董了，何况今时今日呢，所以这掌权之主就该你做。” “秦老，你老了，我们可还年轻啊！”说话之人是个中年人，大家都曾在血池中度日，自然彼此相熟了。 秦钟笑骂一句，登时场上的气氛又轻松了几分。 林九阳笑了笑，他一抬手扫向了一旁的绛曲，说道：“各位误会了，我等经历了邪派覆灭之难，早已看淡了这些。不过，后面的路还很长，也确实需要一个发号施令之人，只是这人并非在下，而是他。” 多日相处下来，众人自然对绛曲不陌生，也都知晓，自己能够逃出来，绛曲少说占了一半的功劳。 如今叫绛曲当发号施令之人，其实倒也信服，不过……众人同样也知道，当年邪派之所以覆灭，同样是因为绛曲。 “这……”众人不禁有些吃味，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毕竟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这命，自然更懂得要珍惜了，现在要将这命交给绛曲，谁能不感到心悸。 “呃……”众人又纷纷看向秦钟，在场之中，他的辈分算是最大，还是要由他来拿个主意。 绛曲则是一脸的不在意，双眸只盯着杯中的茶，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顿了顿，秦钟鼻子长长的一喷，他笑道：“都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一个糙汉子晃了晃膀子，站起身来说道：“吾乃万妖宗常戎，天生一条直肠子。” 秦钟知道他，这常戎按辈分来算，是自己的徒弟一辈，乃是南宫无南的师叔伯。 “直肠子好，有什么就说什么。”秦钟笑了，林九阳却是皱了眉。 常戎撇撇嘴，他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怎么想的，绛曲这小子曾经背叛过咱们，也害得大家都失去了宗门。可什么事一码归一码，既然咱们的命是人家救的，那就活该交给他，能叫他欠咱们一条命，倒也是值得了。” 林九阳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不禁笑道：“常戎前辈说笑了，命是自己的，哪里会是别人的。” 常戎的话，令秦钟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思量再三，还是看向绛曲，开口说道：“你先说计划。” 绛曲将茶杯一放，看向众人，笑道：“各位前辈，说计划之前，先容小僧说一句别的。” 众人点了点头，绛曲道：“小僧欠的债太多，还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都还不完。小僧所做的一切，也不求心安，只求尽力。但此计划需要咱们共同一心，若是还有人对小僧心存怨恨或猜忌，那这计划还是不说也罢。” 话已至此，绛曲又将难题还给了大家。 秦钟心中思量起来，绛曲说的不错，若大家真是互相猜忌，那岂不是如同一盘散沙，怕是离灭亡便不远了。 而且，以当下的局势来看，自己不信任绛曲，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秦钟笑了笑，说道：“老夫第一个相信。”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只好纷纷附和，毕竟大家能被困在血池里，也都说明了不是凡人，这此中情况自然也都明白。 常戎见大家此时消除了芥蒂，不禁欢笑的一拍肚子，笑道：“这下好了，有了主心骨了，有了主心骨，那离咱们复仇就不远了。” “还想复仇啊？先休养生息吧。” 见众人答允，绛曲这才开口说道：“要复仇，怎能不复仇，就在清明时节我们动手！” “什么？咱们要动手？”一位老者微微一惊，若是按照正常人所想，此时大家应该先养精蓄锐，积累实力，若仓促发动，岂不是以卵击石？ 绛曲嘴角一弯，邪笑道：“对呀，连司徒前辈都没想到，正派自然也想不到了。” 那老者名叫司徒卿，曾是九天魔宗的一位长老，论起辈分来，与秦钟近乎一辈。 司徒卿顿了顿，他生怕绛曲刚刚积累的名望衰减，便笑道：“哦，你肯定是想对一些小门小户下手，倒也可行。” 绛曲摆摆手，笑道：“什么小门小户，打就打最大的，云上神宫怎么样？” “我去……”众人无不肝胆巨震，自己前不久才从云宫逃出来的好不好？ 司徒卿此时可不能再顾及什么颜面了，倏然一震，摇摇头道：“你说笑了，以我们的实力，恐怕打不了云宫，即便打了，后患也是无穷。” “是呀……” “可不是嘛……” 秦钟重重的一咳，沉声道：“先听他说完！”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绛曲这才能够开口，说道：“如果我有法子，叫李落凡无暇顾及云宫呢？” 司徒卿摇摇头，说道：“还是那句话，即便打了，后患无穷，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好处，反倒白白冒了一次险。” 绛曲道：“一位上境者，御剑可日行五百里，这天下就这么大，找我们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刚刚有位前辈说的好，休养生息，如果我们天天东躲北藏的，那么又该如何休养生息呢？” 司徒卿一时没有想通，他不愧是前辈高人，想不通的事便不轻易的说。 但那常戎却是条直肠子，忍不住问道：“难道打了云宫就能休养生息了？” “聪明！”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吾聪明……” 绛曲笑了笑，说道：“如果说你的敌人是一块无坚不摧的铁板，那么能与之抗衡的，就是另一块铁板了。换句话说，能与云宫抗衡的，也就是飞鸿那些门派了。” 常戎挠了挠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人家都是正派，岂会自己打自己？” “会！”绛曲笑道：“怎么不会，我们如果不足为虑，那么敌人的目光，自然会从我们转向别处。” 秦钟与司徒卿同时恍然大悟，后者有些激动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削弱了云宫的实力，令其他正派有可乘之机？” 绛曲拱拱手，说道：“晚辈佩服，就是这个意思。你们说，若你们是飞鸿慈悲观音，你们会选择去追一群不成气候的邪派，还是选择偷袭元气大伤的第一仙门？” 天骄篇 第六章 尊世安与沐童 “怀瑾生性孤傲，被李落凡压着成了心病，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南潮观音是一帮女流，其地位也岌岌可危，大慈悲寺里虽然都是吃斋念佛的和尚，可却一肚子的功名利禄。如今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能撼动天下第一仙门的机会，甚至是一个能争夺第一仙门的机会，换作是你们，会争吗？” 绛曲说完看向众人，众人早已听傻了眼，但从面上能够看到，他们的确无比的震惊。 明明是一件毫无益处的事，可听绛曲分析之后，又发觉此事大有可为。 秦钟笑呵呵的摆摆手，说道：“等等，老夫年迈，你这事太过弯弯绕了，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那秦老先慢慢想，晚辈将计划说完。”绛曲忽的眼眸一亮，嘴角弯曲，笑道：“云宫之中，有一位阁主会站在我们这边！” “什么！” 同时惊讶的还有陆小凉。 尊世安，就在前一刻，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他的辉煌，这一刻尊世安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大有一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 陆小凉忍不住打量起尊世安来，尊世安则脸颊一红，毕竟被人当怪物似的看着，换了谁都会觉得不舒坦的。 尊世安不禁后退了一步，羞着面问道：“你……你干嘛？” 陆小凉摸着下巴，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看看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陆小凉忽的一怔，自知失言，又赶忙笑道：“对不住，器宗弟子的习惯，研究成瘾了。” 尊世安莞尔一笑，觉得陆小凉当真是有趣，比他认识的同门弟子的身上，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随和。 尊世安道：“我有什么可研究的，凡人一个罢了。” 陆小凉摇摇头，笑道：“听说你到了玄境，这还叫凡人啊？咱们云宫才几个玄境，又都是些糟老头。” “糟老头？”尊世安愣了愣，遂即掩口大笑不止。 陆小凉自来熟的将胳膊挎在他的肩头，与他一同笑道：“可不是嘛，云宫就像一口大染缸，谁跳进去都成了一个模样，与咱们年岁相差不大的，都活成了老头样儿，活像一个古板的牛鼻子。” 尊世安被他逗得笑不拢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其实在尊世安的世界里，他见过的人并不多，甚至离开九霄阁的机会也不多。 但在他所见过的人中，似乎大家都生的一个模样，修炼，刻板，不笑。 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一个老头的模样。 陆小凉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等着，我去取乌金，里面的家伙叫八宝，你要当心他。” 尊世安不由得眉头一皱，如临大敌道：“怎的？” “他鼾声太大，当心震坏了你的耳朵。” “……” 陆小凉倒也无需担心，他对琅嬛阁内了如指掌，很是麻利的便取到了一块乌金。当他将乌金拿给尊世安时，尊世安则问道：“炼一把剑需要多久？” 陆小凉一拍胸脯，说道：“你若不求成色，十息足矣。” 尊世安闻言面色一黯，不情愿道：“这么快呀……” 陆小凉看出，他应该是不想那么早的回去，于是又转口笑道：“不过我资质愚笨，怎么着也得炼上个把个月。” 尊世安连连摆手，说道：“也不用那么久。” 二人顿了顿，相视一笑，又仰头大笑起来。 夜，陆小凉撕下一条兔子腿来，丢给了一旁的猫不肥。 猫不肥得了美味，自然乖乖的躲到一边，同时也是怕被八宝惦记。 八宝晃了晃手中硕大的烤猪，打着哈欠问道：“凉，能吃，不？” 尊世安与陆小凉同时一笑，后者笑道：“再等等吧，你说你，也忒的贪心了，非要打头野猪来，似我们这样打只兔子多好。” 陆小凉自木盒中抓了一把盐巴，均匀的撒在了尊世安的兔子上，并说道：“可以吃了，来，尝尝。” 这是尊世安第一次吃烤兔，自己抓的兔子，自己烤的兔子，若换在平时，一定会被师兄骂“不务正业”的。 尊世安咽了咽唾沫，大嘴一张便咬了上去，吓的陆小凉直呼“热”。 尊世安哪里管的了热不热，兔肉进嘴后，只觉得肉汁和油脂布满了舌口，说来也怪，也没见陆小凉怎的刻意烹制，竟然生出了如此的美味。 “好吃？”八宝看了一眼自己半生不熟的野猪，不由得憨憨的问了一嘴，似乎他有点后悔了。 尊世安嘴里塞着肉，只能含糊道：“太……太好吃了！” 这夸赞有一半是给予陆小凉的，他听后颇为得意，忙说道：“这算什么呀，明日带你去山下摸鱼，现抓现烤，鱼肉嫩的像豆腐似的！” “哇！”尊世安像个傻子一样，登时痴迷的不像样。 二人吃着烤兔子，八宝在一旁哭的心都有了，正在他将要爆发之时，陆小凉莞尔一笑，将手里的兔子递了过去。 八宝笑开了花，接过被啃了两口的兔子，一口补成了半圆。 陆小凉掸了掸手，接过八宝的烤猪轻轻的转动着，他笑道：“你在李落凡那里，都吃不到这些？” “你……你怎么这般称呼家师？”尊世安忽的一惊，还有一半是恐惧。 陆小凉则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又怎么了，你没骂过你师父啊？” 陆小凉心里一算，绛曲呀，李大可呀，晚桃呀，他没有一个不腹诽的。 尊世安念叨几声“无量天尊”，后又偷偷一笑，说道：“不好吧？” “嘁！”那烤猪太重，陆小凉只好两手齐用，吃力的转动起来，并说道：“李落凡整天笑笑笑的，其实都是笑里藏刀，你知道么，就因为他，我十六岁才开始修炼，足足比别人晚了十年。” 尊世安诧异道：“你多大？” “十七，哦，过完年了，十八。” 尊世安点点头，啃了一口兔子，说道：“那你岂不是才修炼一年多，真好，真羡慕你。我自懂事起，李……李落凡就逼着我练功，哪里有你这般的自由。” “真坏，你就当你手里的烤兔子是他，来，狠狠的咬上一口！”陆小凉一指他的兔子，险些将手里的烤猪掉进了火堆。 尊世安想了想，突然狠狠的咬上一口，一边咀嚼一边望着陆小凉，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便在这时，寒风肆起，险些吹灭了炭的上火。 尊世安身子猛的一震，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听有人说道：“师弟，师父好吃吗？” 尊世安与陆小凉倏然站起身来，后者四处扫寻，前者却直直的看向院外的一片树丛。 果不其然，只见那片树丛一动，跟着一位黑袍道人一跃而起，好似一片被疾风吹走的叶，既轻飘又飞快的落了下来。 陆小凉眉头一皱，他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与尊世安年纪相仿，约莫不足三十，不过与之相比，一个温暖如玉，一个却冰冷似林暖笙。 那人轻蔑的一瞥陆小凉，说道：“你可知我是谁？你带坏了我师弟，怎么办？” 陆小凉不傻，既然尊世安来了，那另一个叫沐童的，想必就是他了。 陆小凉哼道：“装什么装，看着就令人讨厌！” 尊世安将烤兔放到火架上，偷偷的拉了拉陆小凉的衣袍，低声道：“小凉，这是我师兄沐童，平日里对我极好的。” 沐童翻了翻眼皮，冷笑道：“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兄？” “师弟不敢。” “不敢？”沐童绕着众人走了起来，看看地上的烤兔，看看那如若无人吃着烤兔的八宝，他冷笑道：“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还当你胆子大了，怎么又不敢了？” 尊世安缓缓的将头低下，活像一只见了八宝的小兔，陆小凉见状，一把将他拉到身边，自己则朝前迈了一步，问道：“你像怎样，要说快说，像个女人似的！” 沐童的眉头微微一动，声音登时寒到了低谷，他道：“你再说一遍？” 陆小凉便是这个性子，你若和善，我比你还要和善，你若霸道，我比你还要霸道。 陆小凉一指身后的琅嬛阁，拿出江湖气来说道：“这是我的地盘，说十遍都行，你，像，女，人！” 沐童勃然大怒，一掌倏然打出，因为太快，划出了一道刺耳的锋鸣。 陆小凉万万没有想到，大家同为云宫弟子，沐童竟然会突下杀手，一时防备不住，那一掌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肩头，顿时陆小凉便倒飞出去了。 远处趴在房顶上晒月亮的猫不肥，见主人被人一掌打飞，登时猫眼一瞪，正要冲上来挠他时，却听沐童冷声道：“他死了，师弟，我们走吧。” “什么？”尊世安难以置信的看向陆小凉，虽然与他相识不久，但陆小凉就如婴儿时被老人含指的烈酒，仿佛早就相遇过一样，若说陆小凉就这样死了，他是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的。 好在陆小凉没叫他失望，一声“哎呦”过后，陆小凉揉着肩头自地上坐了起来。 尊世安登时大喜，猫不肥也渐渐收回了狠辣的目光，只有沐童，虽不带有任何感情，却能发觉到有一丝的惊讶。 陆小凉揉着肩头走了回来，狠狠的剜了一眼还在吃的八宝，又抬头对沐童怒道：“这一掌，你打过瘾了吧，该我了吧？” 沐童闻言怔了怔，遂即放声大笑起来，他一抬手，示意陆小凉“请”。 “小凉，要不还是……”尊世安正想劝，可陆小凉的韧性十足，一旦决定了便无人能够改变。 陆小凉一掌打出，这一掌，叫人好似在哪里见过，若是仔细一想，这不正是如心所使的“七情”？ 天骄篇 第七章 护法还是修罗 “三师伯，我见过一个和尚，他有一种功法叫‘七情’，中掌后能够令人陷入七情之中，你说厉害吗？” “厉害，世间最难过的关，恐怕就是情关了，你当小心些，这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陆小凉面带狠色，但掌风相距沐童不过一寸之时，他却突然将掌一收，这莫大的反噬，令他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陆小凉胸前明显的一凹，以极为诡异又可怖的形态，令他浑身肌肉猛的一缩，痛的他哇哇大叫起来。 尊世安与八宝见状同时一惊，后者将烤兔一扔，快步冲了上来，挥起老拳便要揍沐童。 而尊世安则一脸惊慌道：“你……你这是什么掌啊？怎的打别人却伤了自己？” 陆小凉脚下步子一软，跌跌撞撞的朝后仰去，幸好尊世安赶忙将他扶住，不过这话却将陆小凉气的好不胸痛。 另外一边，八宝的老拳毫无章法的乱挥着，那沐童却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并反手一掌拍出。 八宝的老拳丝毫没有灵气波动，与之相比，差出了一个天地。 可下一刻，却令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八宝的拳头挨在了沐童的掌心，沐童登时双眸一闪，身子猛然朝后跃去，连退了两三丈之远，这才卸掉了拳力。 八宝一拳没有得手，但他并未放弃，转而挥动双拳迎了上来。 沐童知晓他拳头的威力，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以脚下的步子游走起来，企图消耗掉八宝的气力。 八宝哪里懂什么步子，几个回合下来，自己倒是累的够呛。 沐童看准时机，一步绕到了八宝的身后，冷笑一声，挥掌便拍了过去，这一掌打的结实，将八宝硬生生的拍到在地，下巴顿时磕出了一道口子。 口中含血的陆小凉，一见八宝被他打成了这般模样，登时胸中疼痛尽褪，换之而来的是满腔的怒气。 无人发觉，陆小凉左眼红光一闪，只见他一步高高的跃起，一拳正中了沐童的后心。 沐童一口老血喷出，跟呛几步之后，还是稳稳的站住。 沐童冷眼望向陆小凉，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痕，不禁哼道：“背后伤人么？” “你不也是一样？”陆小凉提掌又冲了上来，一旁的尊世安急道：“别打了！别打了！” “没你的事！”陆小凉与沐童同时喝道。 沐童冷笑一声，一掌打了出去，两股气劲顿时冲散了院子里的尘土，仿佛日月相撞般的威力。 “砰！”的一声闷响，二掌相撞，陆小凉只觉得一股大力强推着自己，硬是将自己推出几丈之外，同时衣内的金蝉衣隐现宝光，看来若是没了它，陆小凉定然伤的不轻。 沐童那边也退了两步，倒是惹的尊世安大吃一惊，要知道，陆小凉也才修炼不过一年之多，却能和沐童打的有来有回。 即便陆小凉处于下风，可论战力相比，陆小凉却没输什么。 陆小凉暴喝一声，双臂一展，身上金光涌现，只见一尊罗汉残影膨起，单手悬于胸前，伴随大法螺大法鼓之乐。 伴随鼓乐，陆小凉指头上的扳指跟着散发起了幽光。 霎那间，这夜间的天地也黑上了几分，只见陆小凉身后的罗汉残影，竟然渐渐的化为实心，那尊罗汉也生出丝丝发根，发根转而披肩，长发犹如磐石之坚，磐石再生甲帽。 陆小凉再一声暴喝，罗汉单掌落下，背生双手，四手持剑、尺、伞、金轮。这哪里还是什么罗汉，分明是一尊护法神尊！ 此时趴在屋顶上的猫不肥，已然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因为在场之人皆认出了那尊神明，唯独它，认出了那并非是护法，而是修罗！ 尊世安早已看傻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陆小凉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难道说，他在隐藏什么么？ 其实还真错怪了陆小凉，这倒并非是他刻意隐瞒，而是陆小凉受反噬之力伤了心脉，又与沐童对了一掌，从而导致血涌翻滚，令自己陷入了濒死之境，从而引发了陆小凉的境界提升。 当陆小凉渐渐恢复平稳后，身后的护法也缓缓的抬起了头，看的猫不肥心头一紧，更是令在场之人感到深深的恐惧。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鬼，而鬼又从未有人见过，那今日大家便算是见到了。 鬼面，獠牙，长鼻，无瞳。 陆小凉明明英俊的很，他的护法神却如此的丑陋，莫非这便是物极必反？ 陆小凉稳定了身形，他嘴角一松，吐出一口浊气来，跟着一指沐童，邪笑道：“之前一掌我留了力，是不想你死在我手，可你却伤了我的朋友，今日我取你性命！” “朋友……”八宝突然一怔。 陆小凉不再多言，脚下一弓，以令人无法察觉到的速度，赫然出现在沐童的面前。 沐童一惊，可他毕竟是玄境，遂即反应过来，猛然双掌拍出。 陆小凉的护法双手齐出，以剑尺与之相交，二人同时感到了一股磅礴之力，硬是将二人推的老远。 而这一回，陆小凉隐约占了上风。 “竟然能和我师兄打成平手……”尊世安呢喃一句，此时他看向陆小凉，满脸尽是不可思议。 沐童不慌不忙，冷笑一声，说道：“有点意思，不过还差的远。” 沐童笑过之后，抬手凌空一抓，赫然是陆小凉在云台仙斗中用过的天涛。 相传此剑是十代器宗之主所造。 十代的姓名后世提到的不多，因为他这一生，除了留下一把天涛以外，便再也没有留下过什么事迹，又正逢云宫羸弱之时，故而无人去记载。 相传十代一日游历天下，竟发现天中隐现彩云，彩云绕日盘旋久久不散，忽现奇观，天洪倾泻，翻涌似海，浇灌人间。 十代观此异景便知乃是天象，遂前去查看，发觉天洪落地成湖，于是便以湖水为料，炼制七日方得神剑。 神剑一出，天洪再泻…… 此时沐童亮出了手中的天涛剑，剑身好似一泉瀑布，清晰的水流湍湍，叫人看了心生明净。 不知怎的，陆小凉此时的性子与以往大不相同，就在沐童唤出了天涛之时，陆小凉也握起了初心。 初心一到手中，那原本的暗色又深了几分，近乎是深渊之色。 “看看是你的剑饮血，还是我的剑饮血！”陆小凉说了一句平时绝对不会说的狂言，跟着一步踏出，身后护法挥舞，犹如一尊神君袭来！ 沐童面色一黯，紧了紧手里的天涛，口中轻喝道：“四霄百刃神雷诀！” 话音落，沐童一剑刺出，伴随千万道剑影，仿佛夺去了世间所有的光彩。 陆小凉面对这神奇的剑术，他竟冷笑连连，遂即抬起初心剑便狠砸过去，只听“噗”的一声，这初心剑好似砍到了血肉一样！ 沐童面色一寒，猛地朝后急退，待他退出老远之后，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沐童没有喊疼，而是心中先思索起来，这是一名高手所需要的本能。 只有临危不乱，才能走的长远。 沐童心中暗道，这一剑其精华在于一个“乱”字，顷刻间千万道剑影，可令敌人望而却步。 可偏偏陆小凉不仅不怕，反而与千万道剑影中找出一丝缝隙，将自己一剑砍伤，莫非他是运气？ 沐童又赶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真是运气的话，那这起码是千万之一的运气，绝对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有一个答案。 他破了云宫的剑法！ 那陆小凉真的破了云宫的剑法吗？ 答案是真的，但并不是他破的。 在百剑崖下，云宫的剑法早就被后人破掉了七式，只是第八式和第九式还没被破掉，可惜沐童只学到了第六式。 想明白了这些，沐童倒也算是枭雄，登时喝道：“我认输了！” “认输？呵呵，想都别想，今日只有你死我活！”陆小凉狂笑一声，左眼红光隐现，提起初心剑便冲了上来。 哪知陆小凉刚迈一步，却见一座小山般的影子冲了上来，一把将他紧紧的抱住。 陆小凉狂叫了一声，握紧初心剑便要刺下去，只听“噗”的一声，木剑穿肉而过。 “嗯！”八宝忍住了疼痛，依旧死死的抱着陆小凉，但好在他身形巨大，这一剑只是刺穿了他的大腿。 陆小凉挣扎了几下，渐渐的，身后护法消散，金光退去，他的手一松，初心剑扎在八宝的腿上晃了晃。 多疼啊…… 尊世安捂着嘴，见陆小凉恢复了平静，他快步冲向了沐童，扶着他关切道：“师兄，你的伤……” 沐童死死的瞪着陆小凉，轻轻的摇了摇头。 陆小凉双眸有些混浊，突然，他嘴角一弯，笑道：“傻子。” 八宝嘿嘿一笑，这才松开了陆小凉，他笑道：“凉，你回，来。” 陆小凉转身看向八宝的腿，赶忙自怀里摸出几个药瓶来，他道：“是我不对，你忍着点。” 尊世安看着陆小凉的背影，咬了咬唇，他轻声道：“师兄，我们走吧。” 沐童没有说话，任由尊世安搀扶着自己，二人刚刚走到陆小凉的身边，忽听到他说：“喂！” 尊世安与沐童皆是一怔，陆小凉轻声说道：“今日之事……” 沐童也是聪明人，他捂着伤口咳了两声，说道：“我与师弟比剑，被他伤的。” 说完，二人抬脚便走，刚走出两步时，却听陆小凉又道：“喂！” 尊世安一回头，只见一把乌黑的长剑抛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接在手中，感到无比的沉重。 “你何时炼的？”尊世安诧异道。 陆小凉一手为八宝换着药，一手伸出，掌心黑炎渐渐熄灭，他道：“现在。” 天骄篇 第八章 你也会仙术 “这颗丹药拿去，金风玉骨丹，吃下去，立生皮肉。”陆小凉随手抛出一粒丹药。 沐童反手一挡，将丹药推了回去，冷声道：“我有。” 陆小凉根本没有去接，而是再一掌将药打回去，笑道：“你的药没我的管用。” 沐童略微一沉，还是接下了丹药，他看了看手里的丹药，忍不住问道：“你这颗不会有毒吧？” 陆小凉笑了笑，一直地上的篝火，说道：“你现在可以吃下去，我就坐在你面前，若是感觉不好，便背后来上一剑。” 沐童琢磨了片刻，抬手便将金风玉骨丹丢进嘴里，顺势盘膝坐了下来。 一旁的尊世安忍不住说道：“师兄你……” 尊世安倒是不担心陆小凉会下毒，只是陆小凉一个器宗弟子，他会炼丹吗？ 尊世安眨了眨大眼，不禁苦笑道：“你这丹药真管用？要不要我去温师叔那里求……” 陆小凉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大眼贼，也忒的看不起人了吧，告诉你，我的丹宗之术不亚于器宗之术。” 这还真不是一句大话，陆小凉虽然只是看过几本药书，可他却守着云宫史上唯一丹器双绝的祁仲。 二人这几年的相处之中，因为有李大可的出现，故而祁仲偏向于教授陆小凉丹宗之术。何况，寻常的丹宗弟子想要炼制丹药，只能使用若木中年份尚浅的草石，可陆小凉则不然，他用的都是琅嬛阁中的顶级藏品。 可想而知，陆小凉的丹宗本事该有多么的恐怖，陆小凉炼制的丹药该有多么的恐怖。 似乎是验证了陆小凉吹的牛，沐童自服下金风玉骨丹后，面色登时潮红，那被初心剑划开的口子，竟然飞速的在融合。 不出盏茶的工夫，沐童缓缓的睁开了眼，吐了口浊气后，说道：“好舒坦……” 沐童摸了摸之前的伤口，发觉只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痕，又过了片刻，便是一点痕迹都不再有了，果然是神奇！ 沐童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己无礼在先，与陆小凉比试又落败而伤，结果人家以德报怨，为自己治好了伤病。 若是自己再绷着一张丑脸，岂不是太不知羞了？ “呃……”沐童顿了顿，他似乎从未说过软话，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怎么去说。 还好尊世安看出了他的心思，莞尔一笑，便拣起火上的烤兔，他递给沐童说道：“师兄，来尝尝这兔子，是小凉亲手烤的。” 沐童老脸更是一红，心说你这不是叫我更尴尬？ 尊世安其实是好意，为的是让沐童能够称赞一下陆小凉，好以此化解两人矛盾，只是这呆子就是呆子，想出来的主意都这般……尴尬。 坐在地上的八宝猛然回头，憨声道：“别碰我的那只。” 众人皆是一怔，遂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刻，纵有万千的矛盾，也都随之化为了乌有。 月光洒落，炭火已熄灭了多次，不过每一次炭火熄灭后，沐童都会施展一次“绵火掌”，将那块土地都要烧穿了。 倒不是沐童有多热情，而是因为他喝了酒。 佛说，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另外一个人，想必这句话是真的。 喝了酒的沐童，与没喝酒的沐童一定是两个人。 此时沐童甚是豪迈，他将自己的袍子一脱，说着便要扔进了篝火里，并醉里醉气道：“烧这个！这个经得住烧！那……那……那个谁，去给师兄打只兔子来！” 尊世安早已看傻了眼，他揉了揉酸疼的下巴，似看怪物一样看着师兄，心说你到底是谁啊？ “师兄……咱们回去吧，待会儿师父会怪罪的。” 沐童砸吧砸吧嘴，骂道：“不就是李落凡那混账么，你当我怕他呀！”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纷纷移开了视线，心说这哥们可真敢说啊！ 尊世安苦笑道：“师兄，你醉了，说的什么胡话，若是师父亲自来了，咱们俩可是免不了一顿重罚的。” 沐童摆摆手，吐了口酒气声说道：“李落凡明天就下山了，他说至少一个月……嗝……是回不来的。” “师父要下山了？”尊世安怔了怔，在他的印象中，李落凡是很少会下山的，即便下山也绝对不会隔一个月之久。 陆小凉没有喝酒，倒是八宝喝了不少，可八宝的肚量和酒量，喝倒十个沐童是不在话下的。 陆小凉嗅出了一丝诡异，他心中暗自盘算起来，晚桃不在，李落凡也不在，当今能够叫这两个人同时出马的，恐怕没什么了，唯邪派尔。 难道说，此事与绛曲有关？ 陆小凉忽的一惊，他暗道一声“糟糕”，因为此时陆小凉担心，那晚桃和李落凡会不会是去寻邪派的踪影，若是寻到了，依照晚桃的性子，林九阳的脾气，双方怕是要大打出手了。 想到这，陆小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事真的是越想越可怕。 正在陆小凉担忧之时，只见沐童的胳膊挎了过来，搂住了陆小凉的脖颈，他一张嘴，便是浓浓的酒气，他道：“小凉，你今天虽然胜了我，不过我并不服气，你知道为何师父会选择我俩为徒弟么？” 尊世安张了张口，若是换别人在场，他恐怕会及时的制止住他，可若是陆小凉的话，他倒是并不在意的。 尊世安笑道：“原因很简单，仙术！” 陆小凉暗暗一惊，说道：“你俩也会仙术？” “也？还有谁会啊？”尊世安一愣。 陆小凉心说，倒是不赖，自己吃下神仙果后竟然毫无变化，正好可以问问他们俩。 陆小凉忙打岔道：“没什么，只是在书中有见过的，快说说，究竟是什么仙术啊？” 沐童狠狠的剜了一眼尊世安，心说你咋抢了我的风头呢？ 尊世安吐了吐舌头，又将话抛回给了沐童，说道：“师兄，你来说说。” 沐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神色却是一黯然，叹道：“我家世代相传了一枚神仙果，也不知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被一位神秘高手所发现。那位神秘高手当真是狠辣，竟然灭了我全家。而我娘为了让我活命，逼我吃下了神仙果，又舍命护送我逃离，这才没有被那神秘高手杀掉。” 陆小凉暗道，那位神秘高手不会就是李落凡吧？阴险啊…… “然后呢？” “然后，我逃到了一处断崖边，因为前方无路可走，于是我便坐在那里大哭起来，一连哭了三天三夜。” 陆小凉砸吧砸吧嘴，疑惑道：“那还不哭成人干了？” 沐童眼中精光一闪，笑道：“聪明！我没有哭成人干，反而我一抬手，掌心便有泉水涌出，就像这样。” 沐童一招手，只见手心中悬起一汪水球，那水球清澈透明，想必是极为甘甜的。 沐童用力一捏，那水球顿时洒散开来，一道水流正落进了他的口中。 喝下一口水的沐童，身子忽的一软，陆小凉一脸惊恐的看着他，渐渐的变为一个水人！ “我去！”陆小凉惊的险些掉了下巴，这可是比君少卿的仙术更为直观啊！ 成了水人的沐童哈哈大笑，只见他再一抬手，天空之上的云朵纷纷骤聚，下一刻，天洪倾泻而下，叫人不禁想起了天涛！ 眼看着洪水似猛兽般袭来，陆小凉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便强装镇定的坐在那里。 果然，无尽的洪水在他们头上打了个转，又一滴不落的折回进云中。 随着沐童恢复正常，那天上的云也渐渐的散开。 沐童笑道：“怎么样？厉害不？” “厉……厉害……”陆小凉心中波涛翻涌，他怎能不佩服，面对着滔天的巨浪，自己即便是成就了护法金身，恐怕也难以抵挡。 陆小凉有自知之明，沐童没有想到自己的剑法会被破，因此在大意之下才受了伤，说起来，这算是小聪明和侥幸。 第一天骄就是第一天骄，自己仗着小聪明和侥幸虽然赢了，可人家因不显实力而落败，败又不馁，反而大度的与自己做了朋友，这一次，倒是陆小凉羞红了脸。 “后来呢？” 沐童笑道：“后来我在崖边遇见了师父。” 陆小凉又看向尊世安，不由得好奇道：“那你呢？” “我什么？”尊世安笑道：“是我的仙术，还是我的故事？” 陆小凉略微一想，笑道：“你的故事吧，有酒当配故事。” 尊世安笑了笑，说道：“我的故事可没他那么玄，我的神仙果是在山中捡的，因为腹中饥饿便吃了，哪知，吃下去之后便感到浑身燥热，好似有火再烧一样。” “你该不会……” 尊世安点点头，说道：“我的仙术是火，我就不叫你看了。”尊世安说完，抖了抖身上的袍子。 陆小凉则是笑道：“光着就光着呗，都是男人啊。” “去你的！”尊世安笑道：“我还得回去呢。” “哈哈哈……”众人仰头一笑，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 陆小凉撕咬下一口兔肉，心中苦闷不已，也不知自己吃的神仙果到底是真是假，怎的人家都又奇异的变化，自己却什么事都没有呢？ 现在想来，绛曲那么穷，不会是买了个假的神仙果吧…… 虽然这样想，但陆小凉又很快的否定了自己，毕竟神仙果可以假，但那与仙人断掌同属的仙气，却一定是做不了假的。 算了，不去想了，就当是自己吞了一个苹果罢了…… 此时，就在琅嬛阁外的一处黑暗中，赫然出现了李落凡的身影。 李落凡注视着他们，许久，许久，最后微微一笑，又隐入了黑暗之中。 天骄篇 第九章 我洞彻了你的心 “你们回来了。”大殿之上，李落凡没有点灯，而是仅仅凭借着月光来看清来人。 两个人影微微的一晃，尊世安忙说道：“回禀师父，陆小凉炼剑慢了些，所以我们回来的有些晚了。” 回来之前，大家早已商量好了借口，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借口在李落凡的眼中早已被看穿。 李落凡顿了顿，没有着急答话，而是过了一会儿，他一指面前的案子，说道：“剑放在那里就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是，师父。”尊世安抢先答话，他可是担心沐童的酒气会惹来李落凡的怀疑。 尊世安将乌金剑放下，转身便扶着沐童离开了，这一切的一切，李落凡都没有去点破。 待二人离开，李落凡这才起身走向了乌金剑。 他站在剑前，忽的张开一手，掌心中顿时金光四溢，那耀眼的流光渐渐形成一方小阵，只见有四把小阵悬于阵中。 一把寒木，一把秽土，一把葵水晶，一把神阴火，四把剑均由是阴邪之物炼制，若是再加上一把乌金剑，岂不是可以布下“太乙天阴幻魔阵”了？ 如此想来，难怪李落凡没有叫李大可炼制乌金剑，以李大可的道行来说，定然一早就会想都此阵的，毕竟这四把剑里，也有一把是由他炼制的。 只是李落凡要布这“太乙天阴幻魔阵”做什么，此乃极为歹毒的阵法，相传乃是上古大神为了克制至阳神怪而创造，虽然威力大，但危害性更大。 此阵若对至阳之物来说，克制起来得心应手，但若对人来说，便是极为阴损的灾难。 若是他人一但入阵，此阵便会被吸干其阳气，修为浅者，当场溢血而亡，即便是修为深者，也会阴阳颠倒走火入魔，最终依旧是爆体而亡。 只是不知道，李落凡打算用这“太乙天阴幻魔阵”来对付谁…… 李落凡将乌金剑放进阵中，那剑登时变的极小，再融进这阵法之中，又与其他四剑飞速的旋转起来。 此时李落凡的眼中映出那五把剑，嘴角一弯，不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我要下山！” 陆小凉坐在屋中突然大嚷起来，不过他的声音再大，也大不过八宝的呼噜。 猫不肥盘在他的两膝之间，听他这样一说，便伸出肥爪子来指了指他的眼睛。 陆小凉下意识的摸向左眼，心说对呀，自己若是下山了，那祁缜怎么办？ 祁缜此时与李大可在闭关研制生死金轮，一旦生死金轮炼制成功，便能令祁仲死而复生，似这等大事，祁缜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个猜想，而陪着自己下山游历的。 陆小凉猜测，李落凡此行下山是欲对绛曲不利，所以他要第一时间通知绛曲，以早做防范。 只是陆小凉如今面临的问题有二，一是如何找到绛曲，二是如果在不伤害祁缜的同时顺利下山。 猫不肥心中暗道，你可真傻，那生眼归了你，你便是它的主人，那祁缜身上的咒自然也就解了，你还担心个什么。 可惜猫不肥唯恐吓到陆小凉，故而不能对他言语，急得它不断的指向他的眼睛。 陆小凉抚了抚猫不肥，说道：“我知道，你在提醒我眼的事，唉！真是难办呀！” 猫不肥“喵呜”一声，肥身子径直的朝后一仰，尽显一只猫的无奈。 “还有一个办法！”陆小凉一抬手，摸向了自己的左眼，吓的猫不肥胡乱抓挠起来。 “别闹，别闹了。”陆小凉想要安抚它，可无论自己怎样做，猫不肥就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挣扎着。 无奈的猫不肥突然狠狠的一瞪，凌厉的目光正映在了陆小凉的眼中。 忽的，陆小凉的耳畔响起了怪眼的声音。 “咒已解，你大可放心下山。” 陆小凉身子一僵，顿了顿，问道：“是谁在说话？” 怪眼道：“我是你的眼。” 陆小凉认出了这个声音，不禁喜道：“当真？你没骗我？” “我若骗你，便叫我瞎一辈子。” 陆小凉突然面色一黑，心说，你这是咒谁呐？ “早你不说，真是的。” 怪眼暗道，你又没问，我胡乱的说这个，岂不是反而叫你怀疑我。 陆小凉转念一想，反正这眼现在在我的身上，若是它敢骗我，定然叫它好看。 解决掉了一块心病，陆小凉便松了一口气，他又问道：“此次下山想必多险阻，你有什么本事？” 怪眼道：“和刚才那人一样。” “刚才？那人？” 怪眼道：“刚才有一人在监视你们，那人身上怀有仙术‘洞彻’，我也有‘洞彻’之威。” “什么？”陆小凉吓的背后生汗，难道刚刚李落凡在？ 陆小凉忙追问道：“可是李落凡？” 怪眼道：“我不认识李落凡，但那人修为很强，这千万年下来，他是我所见过的高手中，能够排进前十的。” 是了是了，必定是李落凡无疑了。 陆小凉咬了咬唇，但他心大豁达，暗道，反正说破了也就说破了，他不喜我，我也不喜他，撕破脸罢了，倒是没什么的。 陆小凉不断的劝着自己别去想，心中念叨了几遍后，又问道：“你的本事这么大，那如今我有了你，我又是个什么样儿的高手？” 怪眼突然放声大笑，笑的它左眼震颤，陆小凉赶忙一捂，它这才说道：“我是眼，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主人多厉害，我就多厉害，这好比是一架车辕，你车子多快，与我华盖何干？” “倒……倒也有几分道理。”陆小凉自嘲一笑，又问道：“那么说，我可以随时下山了？” “请便。” 陆小凉点点头，他不禁低头思索起来，自己这次是一定要下山的，但这次下山一定不能逗留太久，否则会赶不及器炼天道的，这样，绛曲这个师父是顾及到了，李大可这个师父可就该暴跳如雷了。 “等等，你刚才说，你能‘洞彻’人心？” 怪眼说道：“是的。” 陆小凉又问道：“刚才你所发觉的那人，你可能洞彻他？” 怪眼想也未想，说道：“能。” 陆小凉笑道：“你别急着答我，先说好，那人修为很强，又身怀仙术，我需要的不仅仅是洞彻，你也要能够隐藏，到时候将我暴露了就遭了。” 他这话说完，怪眼久久不语，陆小凉不禁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隔了一阵而，怪眼道：“生气。” 陆小凉“噗哧”一笑，登时便被这怪眼的可爱所打动，他问道：“你生哪门子气？” “仙术而已，岂能与我相比？你拿破仙术与我相比，便是欺辱我一样。” 猫不肥似乎能够听到两个人的交流，它忍不住嗤笑一声，心中暗道，当年死神大人的生死双眼，不知令多少顶级大妖都闻风丧胆，岂是小小的仙术可以比的。 只不过猫不肥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陆小凉自身的修为。 死神是何等人物，生死双眼在他的身上所发之威，岂能和陆小凉这般修为相提并论。 “哦？”陆小凉的眸子一亮，追问道：“也就是说，你能做到了？” “能呀，这有什么不能的。” 陆小凉一拍大腿，忙道了一声：“好！” 长夜漫漫，李落凡一夜未睡，此时天将红亮，却迎来了陆小凉的前来。 李落凡正在看着一卷书，此时的陆小凉求见，多多少少令他感到了意外和不解。 陆小凉站到李落凡的面前，李落凡依旧是那张笑脸，仿佛装下了天下，仿佛又不屑于天下。 李落凡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陆小凉急道：“掌门，大事不好了，我奶奶丢了！” “呃……”李落凡顿了一顿，说道：“你是说晚桃吧，她没丢，而是下山去办事了。” 陆小凉佯装送了口气，又说道：“吓死我了，奶奶从来没有离开过云宫，突然不见了，害得我好不担心。” 李落凡摆摆手，笑道：“她的本事虽说不是顶尖，可是能从顶尖高手中逃命，这一点是丝毫无疑的，难得你孝顺，放心吧。” 陆小凉点点头，他眼珠一转，又问道：“掌门，弟子有件事想和你说，不知……” 李落凡很是温柔，他发觉陆小凉有些吞吐，想必是有什么大事，他将书卷一合，耐心的听他说起。 陆小凉悠悠的一叹，说道：“弟子入云宫前曾有一位师父，只是我那师父至今不知下落，弟子心中甚是挂念，又知掌门乃是天下第一人，不知可否请掌门帮忙查寻。” 李落凡没有想到他会提及绛曲之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约莫想了一阵儿，他才开口说道：“好，我帮你查，你的师父叫什么？” “绛曲，是个和尚。” 李落凡点点头，说道：“这人我听说过，好像是邪派呀？” 李落凡说完，冷眼望向陆小凉，可陆小凉心中早就打好了草稿，笑对道：“有我云宫在，何来的邪派？” 自李落凡那里离开，天已经变的灰亮，想必今日该是阴天。 陆小凉发觉到李落凡的案子上只有简单的几张纸，丝毫不见往日的忙碌，现在想来，他该是要离去了。 回到了琅嬛阁，陆小凉赶忙问怪眼：“你可洞彻到了？” “洞彻到了。”怪眼答他。 陆小凉其实是设计好了与李落凡的对话，每句话的关键点，如晚桃、绛曲、邪派，都会勾起李落凡在一瞬间的思索，从而洞彻他的内心所想。 陆小凉不免兴奋道：“太好了，快说，你都洞彻到了什么？” 怪眼捋了捋思路，说道：“虽然我能洞彻，可你修为太低，他又修为太高，也只能拼凑出个大概来。” “也行，你说……” 天骄篇 第十章 江南盗 “那个叫晚桃的确实下山去了，也是寻的你师父绛曲，不过晚桃与绛曲自有联络之法，李落凡并不晓得。” 陆小凉明白过来，说道：“也就是说，李落凡也不知道奶奶去了哪？那奶奶去做什么了？” 怪眼道：“洞彻不出，他并没有去想这件事。” “呃……”陆小凉说道：“那李落凡要去做什么？” 怪眼道：“他要去南潮观音，至于做什么，他没有想。” 陆小凉不禁有些愠怒，说道：“也就是说，你洞彻下来，只是确定了我所确定的事而已？” 怪眼沉默了片刻，说道：“到了李落凡的境界，能够操控自己的内心，例如宗师化瑧，若是一个人总有心事，又如何能够成为高手呢？” 怪眼说的有几分道理，陆小凉自然也明白，只是这一通下来却毫无收获，难免令他有些低落。 好在怪眼又补上一句：“不过，李落凡的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也不知对你是否有用。” “愧疚？”陆小凉顿时联想到，自己的师父绛曲，曾经与李落凡师出同门，莫非他真的要对绛曲不利，所有才会心生愧疚的？ 陆小凉越想越乱，越想也就越觉得恐惧。 这份恐惧他从来未曾有过，在他的心中，自己只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子，可如今知晓了害怕，这说明，大人们的世界真的满是杀机。 陆小凉忽的抬头一看，卯时，鸡鸣，雪落。 云宫安静的可怕，人心同样安静的可怕…… “听说了吗？” “什么？” 还是正月，南方虽然没有雪，可却也感受到了春寒。 此时节，酒馆里的生意特别好，几文钱点上一壶烫好的酒，喝下去便会一天都觉得暖。 若是还有余钱，不妨花了几个大字，点上一碟小凉拼，猪耳，鱼干，牛腱，听着南方的美人吹弹，当真是惬意的很。 “听说那江南盗又现身了。” “啊？南潮观音不是派了高手擒他么？没用啊？” 邪派逃出了琅嬛阁，这并不是一件什么新鲜事，时间过去了近二十天，众人早已接受了事实。 不过邪派什么的，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主要也是因为邪派并未露面，至今也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只是有一人，在这略显平静的天下间，带来了一丝不平静。 邪派逃出不久之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位自称“江南”的人，此人专挑女修下手，吸干其阴气之后将之残杀，手段可怖亦可耻至极。 江南行事诡异，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所能给到的信息有限，只知道他是一名用剑的修士，其剑法绝伦，修为至少近玄境，因其所行皆是恶事，江湖人又称他为“江南盗”。 “呵呵，南潮观音？怕是擒不住了，那江南盗是飞鸿剑派的高手，擒不住也不能擒，总不好自家人打自家人的脸面吧？” “什么？江南盗不是邪派？是飞鸿剑派的人？” “嘘！你小点声儿，这事不能张扬，大家心知肚明好了。” 酒馆中谈话的两个男人，谈论起这等花闻时，显得有些激动。 “不会吧？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想想，飞鸿剑派所处何地？” “南疆！” 男人笑道：“着呀，南疆，江南，不言而喻啊。” “呃……莫须有了吧？” 男人见他不信，又笑道：“我且问你，当世使剑的门派，无非是云上神宫和飞鸿剑派。那云上神宫是剑法双修，而飞鸿剑派是独尊剑术，论起剑术来，云上神宫可不是飞鸿剑派的对手呀！” “呃……越来越莫须有了，云上神宫也是有剑术大家的。” “不错，可云上神宫的剑术大家们，能够拥有玄境修为的皆是一帮老头子，你觉得，他们能是江南盗？何况云上神宫修道，年轻弟子们更是大门不出的。” “这……” 男人见他犹豫起来，又赶忙补了一句：“飞鸿剑派的心法《飞霞经》，据我所知可是天下至阴的功法，那江南盗到处采阴，你说，这二者难道没有联系？” “而且，你可别忘了，飞鸿剑派的掌门怀瑾，可是一个好色之徒呀，那云宫的林见鹿和李晚桃，可都是他的追求对象，还有南潮观音的绝心师太……” 此时节，这样的谈论，恐怕天下间都在同时进行着。 所有人好似颇为默契的，同时将矛头指向了飞鸿剑派。 酒馆里的两个男人正说着，忽的一道剑光一闪，男人的眼眸随着光亮动了一下，遂即两颗人头落进了酒碗里。 “启禀掌门，又接到了外炼弟子的回应，粗略一算，已经有不下千人这般谈论了。”辰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壮着胆子看了一眼擦剑的怀瑾。 怀瑾似乎总在擦他的剑，明明干净如冰，可却还是要擦，也不知他这是为了什么。 怀瑾听了辰风的禀报，面上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但他的剑却隐隐散发起了寒光。 “这么多人么？”怀瑾笑了笑。 辰风道：“是的，我已下令，所有外炼弟子若听到有人诋毁师门，即杀无疑！” 怀瑾听到这，眉头忍不住一皱，他斥道：“糊涂！这样一来，岂不是猫进虎穴遇到崽，不是虎也是虎了。” 辰风正欲辩解，怀瑾却是一抬手，又改口道：“不过你杀的也对，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更叫别人怀疑。” 辰风扭着一张苦脸，说道：“谁说不是啊，可恨那什么江南盗，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什么江南！” 怀瑾听后莞尔一笑，说道：“你呀，还管人家叫什么。” “他娘的，他要是叫个阿猫阿狗的，老子才懒得管他，非要叫什么江南，这才给我们飞鸿惹来了麻烦。” 怀瑾顿了一顿，他高举起手中的落仙剑，放在烛火下燎了燎，一通做完之后，他这才开口说道：“所以要尽快解决掉这件事，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将那江南盗擒下，而且还不能是我们擒下，以免落人口实。” “掌门的意思是？” 怀瑾笑道：“我懒得动笔，你替我修书一封给绝情，代我问一问她，为何江南盗在她南方作恶，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在南方，她南潮观音不动手，难道还要我亲自过去吗？” “掌门，修书好办，可这事咱们真的不去人么？总觉得不是自己来办，有些不放心呀。” 怀瑾摆摆手，笑道：“无妨，此时我们可没有心思去管这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全力以赴剿灭邪派。” 怀瑾说着，突然站起身来，他将落仙剑拄在手中，冷笑道：“邪派从他李落凡的手上跑了，却最终灭在了我飞鸿的手中，到那时，我飞鸿剑派的声望定然直冲云霄，再等少卿出关，相信在下一次的小炼狱中，我飞鸿剑派定然一飞冲天，恐怕就是当世第一仙门了！” “少卿……声望……”辰风恍然大悟过来，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辰风毕竟是代过掌门之人，此时他全都明白过来了，为何当初会罚君少卿思过十年？想必是怀瑾担心君少卿风头太劲，正好以思过为由，令他静心修炼。当所有人都将他遗忘之后，君少卿再一飞冲天！ 到那时，小炼狱中君少卿大放异彩，再加上飞鸿剿灭了邪派，恐怕还真就如怀瑾所说，一下子压过了云宫…… 辰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自己这掌门之位丢的不冤枉呀，难怪怀瑾能接替自己，单说这心计便是远胜他人。 辰风点点头，又问道：“掌门，可如今天下都在找邪派，谁都没有半点邪派的踪影，实在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怀瑾摇了摇手指，神秘的一笑，说道：“那可未必，当年我追求过李晚桃，这事你知晓吧？” 辰风一脸茫然，心说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拿出来说什么呀。 怀瑾则是一脸的无所谓，他道：“那李晚桃心属九恩天正，后来九恩天正转投邪派莲花宗，再后来的事便都不是秘密。” “呃……此事有什么问题？” “有！大有问题！那百年未下山的李晚桃，竟然下山了！”怀瑾冷笑一声，似乎还在介怀此事，他说道：“放眼天下仙门，能够令她下山的人，怕是一个都没有，你说，她这次下山是为了谁？” 辰风聪明，忽的一拍大腿，醒悟道：“绛曲！他是要寻绛曲！只要跟着李晚桃，便能找到绛曲，找到了绛曲，也不难找到邪派！” 怀瑾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绵长，久久不散，直到突然说了一句：“去办吧。” 其实在怀瑾的心中，一直对此事有些怀疑，那邪派在琅嬛阁中镇压的好好的，怎的就突然逃了？ 何况，即便要逃，为何要选在天下正派汇集的时刻，若是一步棋错，岂不是满盘皆输？ 故而怀瑾心中一直有一个怀疑，那就是李落凡故意放走了邪派，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落凡的疯狂，竟然为了打压其他邪派，而行此大不违事。 南峪村，这里在九州极南之地，虽是小隅，但来往之人颇多，多是一些珍珠商、鱼货商。 在人间，有几样是珍贵无比的稀罕物，能够得上一样便是极为难得的，其中便有一句，戴南珠食南鱼。 南海海势凶险，寻常之人根本无法下海，故而此地的百姓吃吃江边还可以，想要在大海中捞得好处，那是千难万难的，故而有了这样的一句话。 也正因为如此，这里聚集了一批商人，毕竟这世上总有不怕死的人。 “不怕死？” “哼哼，若这里谁有识得那江南盗的，请代为转告一声，我南潮观音杀来了……” 天骄篇 第十一章 斗笠与面具 市集之上，一众百姓忽的一怔，纷纷回头看向那口出狂言的女子，遂即哄堂大笑起来。 那女子的同伴倒是个熟脸，不正是那位苏篱落嘛。 苏篱落拉了拉她的衣角，嗔道：“叮当，你休要这般的胡闹，若是真惹来了江南盗，我看谁能救的了你。” 眼前的这女子名叫叮当，芳龄十六，绝心师太之徒，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南潮观音中却是个十足的厉害角色。 叮当哼道：“不就是江南盗嘛，若是遇见了本姑娘，一剑削了他的鸡儿。” 苏篱落俏脸一红，红的快要滴出血一样，她“呀”了半天，最后轻轻的略施粉拳，啐道：“胡……胡说八道什么，这话是你该说的么？好好的一个姑娘，说出这等……这等话来，看我回去不告诉绝心师叔的！” 叮当则是满脸的不在意，俏皮的朝她做了个鬼脸，说道：“不怕不怕就不怕……” 说完，叮当直接冲进了人群之中，那苏篱落一时不察，再想寻她，已经是千难万难。 “南珈师姐在……”苏篱落无法，只能苦笑一声任由她去了。 此地是南方，百姓们都说，南方，南方，南潮观音的地方。故而在这里，苏篱落倒是不担心叮当会出事。 那江南盗行事恶毒，但所选之人也都是小门小户，以苏篱落这等高傲的性子，她并不认为江南盗敢朝她们下手。 叮当回头一看，见苏篱落没有追上她，便笑着朝前跑去，穿梭于往来行人之间。 便在她朝前跑着时，突然感到脑袋一痛，她好似撞在了一块石头上一样，整个人登时跌坐在地。 她这边撞的不轻，对方之人撞的更重，只听对方哼哼道：“疼死我啦……” 一位少年模样的人，脸上戴着一张翠玉面具，正揉着自己的胸口呻吟着。 叮当揉了揉脑袋，虽然疼，可她毕竟自诩女侠，怎能轻易的喊出来。 “你……你这人都不看路啊？”叮当缓缓的站起身来，一抬头，便看见了对方的翠玉面具。 面具人一会儿揉着屁股，一会儿又揉着胸口，他瞪了一眼叮当，说道：“你这人，脚下是生了火么？” “你说我跑的快喽？” “呵呵，我说你飞的低了。” “你！”这还是叮当第一次打嘴仗输了，在南潮观音时，谁不是让着她呀！ 毕竟自己是南潮观音的人，未来可是要当女侠的女侠，叮当只好狠狠的剜了一眼他，便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叮当一挥手，本想将他推开后径直而去，哪知她这一手却好似推在了山上，对方纹丝未动不说，险些将她反冲了个跟呛。 叮当顿时来了精神，她凝视着面具人，心中不免生疑，此人行为怪异，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刚才交手来看，此人的修为也深不可测，莫非……他就是江南盗？ 那面具人脾气还算好些，只是掸了掸身上的袍子便要离去，他可不想和这小丫头耗费时间，毕竟自己还有要事要办。 叮当见他要走，赶忙将他一拦，说道：“你不能走！” 面具人一怔，不禁被她气笑道：“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还要赔钱？” 叮当冷笑道：“少废话，你师承何人？又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快快从实招来！” 在南潮观音里，叮当就是霸王一样的存在，说话方式自然也是如此。 面具人一听，顿时有些气恼，可他养气的功夫不赖，哼笑一声，继续要走。 叮当见他如此的无视自己，心中火气登时上涌，一伸手扣住了他的肩头，说道：“休走！” “偏走！”面具人也不知使了个什么身法，肩头一震，不仅脱开了她的手，自己也一跃出了丈外。 “果然有鬼！”叮当一点指他，喝道：“哪里跑！” 想必面具人年岁也不大，他见叮当追了上来，此时心中难免起了好胜之念，便回头笑道：“听闻前方那山上有座凉亭，你我比比，谁先到谁赢，你若输了便别再纠缠于我。” 叮当遥望一眼，此地是座码头，在远处的海面之上，还真突着一处山头。 叮当不屑道：“比就比，你若是输了，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好，一言为定！” 说完，面具人一跃到了海面，脚下点点轻踏，眨眼间已滑出了好远，惹得码头上的人不住的惊呼。 叮当娇躯一转，好似镜花水月般的灵动，虽是慢了一筹，可也追了上去。 盏茶的工夫后，二人来到了那山脚下，互相看了一眼头上的凉亭，登时又迈步冲了上去。 这一次，那面具人脚下幽光一闪，隐约可见北斗之步，好似诸天星斗任由他踩踏一般。 叮当暗暗一惊，她是识货之人，登时便觉得这步子精妙的很，同时也勾起了她的求胜之念。 叮当不甘示弱，莲足点踏，步步生风，一个闪身追了过去。 就在二人马上要到山顶之时，忽的一声惨叫传来，面具人立时停下了步子。 叮当一见，哼笑道：“你认输了吧？” “嘘！”面具人疑惑一声，转身又朝另一边折了过去。 叮当还当他是赖皮要逃，不由得喝道：“你别跑！” “糟糕！”面具人回头怒视起了她，心说这丫头怎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二人俯身一落，正落在了一处草地之上，在二人的面前，站着一位黑衣斗笠人，而在黑衣斗笠人的身下，躺着一个姑娘，那姑娘不正是叮当的师姐苏篱落？ “师姐！”叮当惊叫一声，正要冲过去时，那斗笠人反手一道气劲打出，好似手中有剑一般，在叮当的脚下划出了一条裂缝。 面具人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险些那气劲就将她分成了两半。 斗笠人没有说话，而是凝视着面前的两人，先看了看叮当，又看了看面具人。 当斗笠人将目光放在面具人身上时，忍不住疑惑了一声，齿缝间挤出了一句：“读不出？” “师姐！师姐！”叮当登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她嚎啕大哭道：“师姐！我不该和你吵嘴！” 叮当不是瞎子，苏篱落此时身子缩小了一圈，就好似被人吸干了血肉那般，只留下了皮囊和骨头，所以她断定苏篱落已死。 擦了擦眼泪，叮当转头怒视斗笠人，遂即一抬手，掌心白光大作，赫然唤出一把长剑来。 “太上忘情！”面具人与斗笠人同时说道，说完，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 此剑名为太上忘情，若说起此剑的渊源，难免要从上古时期说起。 上古时期，九天玄女降下道统，于南海之渊建立了南潮观音，为的是教会女子以修炼保护自己，尤其是在那妖兽横行的时期。 其初代掌门原本只是一位渔家女，名为“湘岚”，幸得九天玄女看重，细心传授，用心栽培，这才成了一派之主，并为她传下了一把七把剑。 六把剑，分别以金、银、铁、木、石、冰为材，分别对应的是其本门心法《观世听音神诀》中的境界，红尘、空门、青丝、白发、绝情、忘情六个境界。 只是，女人就是女人，论起修炼来，始终比不得男人，再加之湘岚还要兼顾门中琐碎，故而修为始终徘徊于绝情境。 忽的一日，上天落泪，大地泛红，走兽滞停，湘岚终于迈入了忘情境，同时第六把剑石开，这才有了当今十大神剑的第五位，太上忘情。 如此珍贵，又如此意义非凡的一把剑，此时出现在叮当的手中，怎能不叫面具人和斗笠人惊讶。 尤其是斗笠人，更是脱口问道：“绝心是你什么人？” “是你姥姥！”叮当含泪说完，一剑朝他劈了过去。 这一剑，叫人心碎，不是假的心碎，而是真的心碎。 不知为何，剑气带有雅香，剑光暗淡，二者相融不禁令人忧郁心碎。 斗笠人愣了愣，很是轻松的躲开了这一剑，同时呢喃着：“姥姥？你是她的女儿？” 叮当根本不答他的话，挥剑便朝他砍去，只可惜她心中有事，这剑招显得杂乱了些。 可即便她的剑招不乱，约莫也难是斗笠人的对手。 斗笠人连躲了几十招后，依旧呼吸匀畅的很，反而将叮当累了个半死，若非是她心中还憋着一口气，怕是早就累趴在地了。 面具人暗道一声不好，这丫头有一等的兵刃，二等的修为，但却只有三等的剑法。 反观这斗笠人，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仅在长剑距离自己不过一寸才躲避，如此下来，更加艰难。 直到第一百招后，斗笠人轻轻一指弹出，叮当只觉得剑身被滔天巨浪所拍打一样，不由得脱手而出。 面具人立马上前一步，一个转身接住了剑，一个转身接住了他。 面具人此时知道，十个叮当也不是斗笠人的对手，此人也太过可怕了。 斗笠人见他环抱着叮当，不由得身子微微一颤，他点指说道：“你，松开她。” 面具人将叮当缓缓的放下，叮当此时有些脱力，唯一的力气也只能用来流泪。 面具人自怀中摸出一粒丹丸，掰开了她的嘴便喂了下去。 “你住手！你给她吃的什么？”斗笠人不知为何有些生气，他正要上前之时，却见面具人一抬手，竟然与自己使的那招一样。 不过这一次，是斗笠人的脚下被划出一道裂痕。 斗笠人没有上前，倒不是他怕了面具人，而是他看见叮当的脸上瞬间有了血色，两只原本有些呆滞的眼，此时也多了几分生气。 眨眼的工夫，叮当算是恢复了大半，可她没有时间去赞美药效的神奇，下意识的便要去拿剑，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要杀了你”。 面具人抢先一步将太上忘情夺下，回头望了一眼斗笠人，他道：“若我猜的不错，阁下就是风头正劲的江南盗吧？” “江南盗”三个字一出口，叮当双眼一缩，立时惊的张开了嘴，再看向斗笠人时，已然不是恨，而是多了狠…… 天骄篇 第十二章 见鬼了 “江南盗吗？原来大家都这样称呼我。”斗笠人淡淡的说了一句，算是认下了此事。 见他亲口承认，叮当似疯了一样的要冲过去，幸好被面具人一把抓了回来。 “放开我！我要为我师姐……”叮当话还没有说完，面具人一巴掌扇了过来，可谓是一个干脆。 “啪！” 面具人随后一松手，叮当也冷静了许多，又或者说是呆滞。 面具人笑了笑，转头看向江南盗，他说：“你承认了便好。” “嗯，承认了，然后呢？开打吗？” 面具人摇头一笑，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杀的那人我认识，说实在的，我可能连苏篱落都打不过。” 面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爱管闲事的陆小凉。 陆小凉暗中跟随李落凡下了山，本想跟着李落凡能够找到绛曲，可他也不想一想，李落凡乃是近乎太境的修为，他一个上境小子岂能跟的上？ 下山不久，陆小凉便跟丢了李落凡，正在他垂头丧气之时，却突闻“江南盗”的恶名。 陆小凉本不想多管闲事，可他又怀疑，那江南盗会不会是邪派中人，找到了江南盗或许就能找到绛曲。 于是陆小凉跟着风声一路南下，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因为云台仙斗时，自己与大多的正派之人都见过面，唯恐被人认了出来，这才以面具示人。 不过他想的太多了，谁会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啊…… 陆小凉暗道，自己没有见过江南盗出手，也不知他是个什么路数，但从修为上来看，他高出自己太多太多，少说也是玄境大成。 如今莫说是出手了，便是能逃走都是好的，何况还跟着一个叮当。 “江南盗叫江南，不会真的有人叫这个名字的吧？你到底是谁？”陆小凉问了一句，又转头对叮当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就像是在说，你先逃！ 只可惜叮当此时只有仇恨，什么眼色不眼色的，没等陆小凉使眼色，她倒是先狠狠的瞪了一眼。 “……”陆小凉瞥了瞥嘴，心说还没遇见过这么笨的人呢。 江南盗似乎看出了陆小凉的小把戏，他莞尔一笑，说道：“叫江南挺好的，你叫什么，面具？” 陆小凉一想，与他耗些时间倒也不赖，说不准，南潮观音的人便会赶来。 陆小凉背手笑道：“你可以叫我面具。” “我……”江南盗顿了一顿，忽的说道：“你的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陆小凉正想唤出初心剑来，此时一听他这般说，不由得暗暗一惊，遂即清了清嗓子，笑道：“是么，这么说来你是飞鸿的人喽？” 江南盗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愣了片刻，许是心中在思索，陆小凉是否是在诈他。 而陆小凉偷偷的收回了初心剑，心中生出一个很是可怕的想法来，这江南盗听过自己的声音，可自己又很少离开云宫，莫非这江南盗就是李落凡？ “乌金剑……”陆小凉心头一震，不自觉的想起了几套阵法，似乎都是与乌金有关的采阴法阵。 陆小凉咽了咽唾沫，此时再看向江南盗时，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恐惧。 若眼前的江南盗真是李落凡，一旦被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无疑，一定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陆小凉故意说自己与飞鸿有渊源，玩的就是一手祸水东引，只是不知他会不会上当。 似乎江南盗上当了，他不禁疑惑起来，说道：“飞鸿么？倒是常有接触，你又是飞鸿的哪个？” 陆小凉反问道：“你又是哪个，若是彼此相熟，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 叮当一听，登时激动道：“不行！他害了我师姐，我要他偿命！” 陆小凉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角，凑到她耳边说道：“你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激怒他可有什么好果子吃？倒不如记下他的装扮，回去再向师门禀报。” 陆小凉说完，刚一转头，哪知却被吓出了浑身的冷汗，只见江南盗不知何时到了自己的面前。 陆小凉刚想拉着叮当急退，却被江南盗一把扣住了肩膀，叮当赶忙挥剑要砍，哪知这江南盗竟然刀枪不入，反手一掌便向她打去。 “你冲我来！”陆小凉大喝一声，脚下步子一旋，顷刻间转到了叮当的面前。 “砰！”一声闷响，陆小凉只觉得体内血脉翻涌，疼痛早已不是疼痛，而是深入骨髓的灼热。 陆小凉还不等喊痛，江南盗一语道出，便令他如坠冰窟。 “你是陆小凉吧？”江南盗冷笑一声，伸手一抓，将陆小凉的面具扯下。 陆小凉面容苍白，口含鲜血，双眸颤动，这还是他第一次离死亡这般的近。 叮当看清了陆小凉的容貌，一张俊秀白皙的脸，被嘴角的鲜红所点缀。 不过此时不是欣赏美的时候，叮当挥动太上忘情冲了上来，江南盗冷冷望去，以指做剑，“当”的一声将她挡在一旁。 陆小凉心系叮当，可自己现在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亏得他灵机一动，赶忙以语言来干扰他。 “呵呵，我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很有魔力，江南盗忍不住回头望向了他。 陆小凉接着一笑，说道：“别装了，大掌门，要杀要剐随便你！” 江南盗顿了一顿，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一道光点自远处射来，正射中了江南盗的手腕。 江南盗赶忙一缩手，叮当看准了时机，小剑猛地一刺，正刺在了江南盗的小腹。 陆小凉见她得手，登时使足了全部的气力，飞起一掌打在了江南盗的身上。 这一瞬间，一剑一掌，叮当与陆小凉互相一视，似乎察觉到了一丝的怪异，可这怪异他们又说不出。 受了伤的江南盗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根本感觉不到疼一样，若换了谁挨了这两下，即便不吐血也会叫喊几声，可他却一声不吭。 江南盗死死的捂着腕子，抬头看了一眼朝这里赶来的人，只是重重的一哼，转身便一跃出了十丈，最终消失了身影。 “嘶！”陆小凉疼的叫嚷了一声，叮当见状，赶忙过来搀扶他，二人又同时看向赶来的人，不禁各自一惊。 两个人，陆小凉都认识，一个是南潮观音的宗主绝情，一个是……李落凡。 陆小凉脑子“嗡”的一声，干脆别想了，他眼皮一沉，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当陆小凉再次醒来时，他还未睁开眼，便先嗅到一丝香气。 陆小凉精通丹宗，一下子便闻了出来，这香味是一种桂树香，有些淡，有些腥味，应该是玄武神桂。 玄武神桂，既是玄武，又是桂。 相传于南海之中，栖息神兽玄武，玄武喜好食桂，便会将桂树驮于背甲之上。 桂树受玄武神兽之气润养，便成了一等一的神药，也可想而知，这玄武神桂得来有多不易。 陆小凉缓缓的睁开了眼，依稀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背，他呢喃了一句，问道：“这是哪里？” 女人转过头来，朝他淡淡的一笑，这一笑，丝毫不输李晚桃。 陆小凉微微一怔，便想要强撑着身子坐起，女人见状，赶忙将他拦了下来，忍不住责怪道：“你的伤势还未好，这样乱动是会加剧的。” 陆小凉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知呢。 “多谢绝心师太。” 女人正是南潮观音的长老绝心，她见自己的身份被道破，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 陆小凉笑道：“不认识，但也认识。” 绝心登时便明白过来，陆小凉确实不认识自己，但这份容貌天下唯二，不是晚桃，那就是绝心。 绝心的脸上蒙起一层绯色，她笑了笑，说道：“先吃药。” 陆小凉接过绝心递来的药碗，放在鼻子下轻轻的一嗅，便忍不住皱眉道：“这也太奢侈了吧？龙角，天珠麻，竟然还有苍芎根！” 绝心面露惊色，惊了片刻之后，忍不住开始打量起他来。 若是寻常之物也就罢了，可这碗药中尽是名贵的药草，甚至不能用名贵来形容，只能用珍稀来说。 这样的一碗药，陆小凉竟然只是闻上一闻便能道出，可见他的见识之广，学识之深。 绝心顿时生出了考究他一番的心思，便笑道：“好厉害呀，你若是能说出，我焚的是什么香，有赏！” 陆小凉捏着鼻子一口喝干了药，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他笑道：“玄武神桂，哎呀呀，小子何德何能，受不起这神物呀！” “厉害！”绝心笑道：“小胖子竟然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弟子。” 陆小凉怔了怔，忙笑道：“师太误会了，家师是李大可。” “哦？”绝心此时此刻才是真的震惊，一个器宗师父竟然培养出了丹宗弟子？ 陆小凉撇撇嘴，说道：“温师叔嫌我不够资格，不肯收我进丹宗。” “……” 绝心干笑了两声，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片刻后，陆小凉先开口问道：“小霸王呢？” “小霸……你说的是叮当吧？呵呵……”绝心掩口一笑，陆小凉形容的还真贴切。 绝心说道：“叮当是我唯一的徒弟，你救了她，她现在很好。” 陆小凉点了点头，心说难怪绝心师太这般的舍得。 正说着，房门便被人轻轻的扣响，惹得绝心朝那边望去，轻声问道：“谁呀？” “是我……”门外传来了李落凡的声音。 绝心的身子微微一晃，轻轻的拍了拍陆小凉的手，温柔一笑，说道：“你在此安心的歇息，你的掌门要和你单独的说说话。” 陆小凉一听，心头猛然一紧，他眼珠飞快的转了转，低声问道：“师太，小子能问您一件事吗？” “何事？” “掌门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南潮观音？” 绝心脱口答道：“两日前。” 天骄篇 第十三章 一曲春桃 “躺下，快躺下。”李落凡见陆小凉要起身，赶忙伸手拦住了他。 此时房内只有李落凡和陆小凉，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安静。 李落凡坐在床边，打量了一阵儿陆小凉，他笑道：“追到这来了。” 听闻此话，陆小凉险些咬到了舌头，他一时间只能愣在那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李落凡有长辈姿态，知道不该让他难堪，便笑道：“无妨，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罢了。” 陆小凉讪笑道：“心知肚明什么，弟子可不知。” 李落凡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放声大笑道：“你倒是嘴严，罢了，看来这心结不解，你怕是早晚会死在好奇上……” 陆小凉皱了皱眉，也不知李落凡这是要做什么，心说他不会是想骗自己吧？于是他心中暗道：“怪眼，怪眼，快给我读他的心……” “你能升到玄境，我一定读出来，但是现在……” 李落凡可不知道他心中正在打自己的主意，对于耗费灵气的读心之举，在陆小凉的身上他还是不愿意的。 李落凡转头一笑，说道：“你怀疑江南盗就是我，对吧？” 陆小凉小脸一红，赶忙抱拳说道：“是弟子错了。” 李落凡摆摆手，笑道：“你没错，那江南盗……确实就是我。” “什么！”陆小凉大惊一声，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若非有伤在身，他便是立马会掏出初心剑的。 李落凡笑道：“不用激动，你先听我说完。” “或许你不知道，玄境入太境，是需要斩断自己的善恶两念。我为证太境，已将恶念斩断，可这恶念却太过强大，竟然化身成了另一个我，也就是你所见到的江南盗。” 陆小凉听后心中虽有波澜，可也没那么的震惊，书中倒是有提到过，太境算是脱离肉体凡胎的一个境界，只有斩断善恶才能跨入太境，犹如想要迈入虚境，需要斩断三尸神。 而恶念化身为人的事，书中也有过记载，非强大之人不可。 李落凡这样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不常见而已，毕竟现如今也只有李落凡摸到了太境的门槛。 李落凡见他沉思，便继续说道：“那恶念源自于我，自当由我来斩杀，所以我才会下山的。而那恶念属阴，依靠吸食人阴气而生，故而我炼制了这‘太乙天阴幻魔阵’来克制他。” 说完，李落凡一抬手，掌心中多出五把剑来，其中一把正是自己所炼制的乌金，至于其他几把剑，陆小凉也只认出了有李大可的影子在。 李落凡翻手收回了剑阵，他摇摇头苦笑道：“唉！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毕竟因我而死了那么多的人，我担心此事被人发觉，便寻了五个人来炼剑，想必你是从乌金剑上看出了端倪吧，这也难怪了。” 陆小凉点点头，这事倒也说的通，他也确实是从乌金剑上发现了异常。 “唉！”李落凡悠悠的一叹，说道：“陆小凉，你说我错了吗？” 陆小凉想了想，说道：“不知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师父曾和我说过，也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李落凡知道他说的是绛曲，他此时眼神中有些迷茫，也不知是因绛曲而迷茫，还是因恶念而迷茫。 “陆小凉，伤好了便回云宫吧，江南盗有我一半的修为，你不是对手。” 说完了这句话，李落凡便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陆小凉一个人在思考。 陆小凉没有急着做出选择，而是先问怪眼：“读到了吗？” 怪眼说：“斩善恶这事是真，但是别的读不出来。” 陆小凉多聪明，一听便知其中还有隐情，他忙追问道：“这么说，还有别的了？” 怪眼毕竟历经了千万年，所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它道：“如果说，此时的李落凡才是恶念呢……” 活死人谷八百里外，有一座小镇，听人说那里叫兰心镇。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相恋，但却受到了家中的阻挠，于是二人逃了出来。 在一处荒山野岭中，男人问女人会不会后悔，女人说自己无怨无悔。 男人说，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但会用双手给她一座城。 自此之后，男人真的说到做到，开渠引来了水，播种打来了粮，从两个人的家到二十人的村，再从上百户的集到上千户的镇，也就是现在的兰心镇。 酒家之中，晚桃望着窗外的说书人，讲述着兰心镇的趣闻，她听到，建立镇子的男人最终当上了镇长，而女人早已是徐娘半老，有权有势的男人又怎能忍受一张丑面，最终男人还是抛弃了女人，转而另觅新欢。 晚桃微微一皱眉，不禁嘴角一弯，冷笑道：“临死前将镇子改名为‘兰心’，呵呵，真是感激不尽啊。” “佛家有立地成佛之说，他曾有一念为善，那便是大大的了不起。”绛曲撩起袍子坐在了她的对面，很是自来熟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便大嚼起来。 晚桃哼道：“一世为恶，一念为善，哈哈，难怪莲花魔宗被灭门了。” “你太偏激了。”绛曲撕下一条鸡腿来，大口大口的啃食着，好似不要钱一样。 晚桃重重的一砸桌子，又冷剜了他一眼，不禁恨声道：“那你可知道，女人为他生了一对儿女，他却将妻女赶出了镇子，女人无力抚养一双子女，只好再嫁给一个糙猎户，那猎户日日饮酒，喝醉了便是一顿毒打！女人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享受过呀，便又遭了土匪！” 晚桃也不知哪里来的邪火，越说越是激动，硬生生的将绛曲说的没了声。 她那对桃似的大眼，此时蕴起了一层薄雾，大有一种玉黛梨花的温婉，更有一种惹人心醉的楚楚可怜。 晚桃的嘴角一颤，她狠狠的一拍桌子，疯了似的逃下了楼去…… 绛曲怔了怔，赶忙起身要去追，却见一个店伙计冲了上来，赔笑道：“客官，三两三。” “我去……” 晚桃径直的冲下了酒楼，先是走到说书人那里，狠狠的扇了他两个巴掌，后便一跃而起，踏着屋顶飞了出去。 晚桃不知该去哪里，也不知去哪里才对，正当她迷茫之时，绛曲赶了过来，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你松开！” “我不松！” 晚桃狠狠的瞪他一眼，气道：“你松……” 不等晚桃说完，绛曲身子朝前探去，重重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晚桃也不知是怎的，明明也是玄境的修为，却连眼泪也无法控制住。 大滴大滴的泪珠砸了下来，砸在绛曲的胸膛，似乎也砸在了心上。 若是问，泪珠是什么味道，恐怕泪珠应该是酸的。 腐蚀在胸口，会心疼的。 “阿弥陀佛，小僧错了。” 晚桃哭着道：“你错什么了？你哪里会错，天下谁错了你也不会错！” 晚桃想要将他推开，可不知是她的力气太小，还是绛曲的力气太大，无论她如何用力，那绛曲的臂膀就好似铁钳一样，死死的不肯放开。 挣扎了一阵儿，晚桃自知自己是挣脱不开他了，许是认了命，她突然嚎啕起来，扑在绛曲的怀中，久久也不能自已。 忘了二人相拥了多久，即便是一瞬间，但对二人来说也是一辈子。 见晚桃情绪平复下来，绛曲这才将她松开，他将自己的脏袖子翻了过来，轻轻的为她擦着泪花，并笑道：“干净着呢，换做别人，我可不用这面擦。” 本是一句调情的话，哪知，绛曲没有等到小鸟依人的一句“讨厌”，反而迎来了一道冷的快要冻死人的目光。 “你……还给谁擦过？” “我可没有啊！我就是那么一说！”绛曲赶忙解释，他有自知之明，总不能真的以为晚桃挣脱不开自己吧？ 晚桃翻了翻眼皮，也不知她到底信了几分，以她那性子，恐怕信了一分都嫌多吧…… 绛曲长长的吐了口气，他忽然正色起来，说道：“都怪我，选了这个地方与你见面。” 晚桃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说：“你又不知道，怪不得你的。” “如果你不怪我，那我们找个好地方，好好说说话？” “嗯。” 结果，绛曲所谓的好地方，就是一处光秃秃的草地。 晚桃不禁掩口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绛曲摊摊手，自嘲一笑，说道：“阿弥陀佛，小僧真的没银子啊。” 绛曲心说，自己的口袋里一共只有三两，这还是自己逃的够快，否则店伙计还不抓他见官？ 其实他还真是想多了，那店伙计本就是要给你抹去零头的。 绛曲挥挥手，笑道：“不说了，说多了也是泪，说说你吧，找我出来所谓何事？” 以绛曲的头脑，能够劳动晚桃出马的，除了李落凡的事也没有他事了，而李落凡的事，除了邪派恐怕也不会有别的了。 晚桃张了张口，想说，可又有点说不出口。 直到晚桃心中暗数了十个数，这才飞快的说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什么什么？”晚桃说的太快，绛曲根本没有听清。 晚桃红了红脸，这样的话，她是不会再说第二次的。 “李落凡问你，那邪派怎么都没了踪影，说好的计划怎么不照办？” 绛曲愣了愣，疑惑道：“你刚才说的没这么长呀？” 晚桃一伸手，狠狠的在绛曲的腰间一掐，哪怕他是玄境高手，这一下，他也挨的十分难忍。 “干……干嘛！”绛曲揉着腰间，没好气道：“你当邪派那群老怪物，是什么好相与的吗？我说什么他们便会听？” 绛曲顿了顿，说道：“那秦钟老魔更是霸道无比，凡有忤逆者，必会被他扒皮抽筋。他说大家勿动，谁又敢现在造次？” 晚桃一听，赶忙关切道：“太危险了，你没事吧？李落凡也真是的，竟然叫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算了算了，咱们不做了！” 也不知李落凡现在听了，会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