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福气包:带着显微镜穿越乱世》 第001章 你们看,那群傻子又没挖到野菜! 头发被炸焦,冒着黑烟,左手端着试剂盒,右手抱着显微镜,“十四岁”的银宝惊愕地看着眼前这群稀奇地瞪着她的人,不知谁才是精神不正常的那一个。 她穿越了?! 前一秒还在实验室开石取玉,后一秒天上七星连珠,劈下一道闪电,她一睁眼,咻地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开始怀疑人生...这都叫什么事啊... 半人高的木头桩子,架起一个茅草搭的两层小破楼,这就是她的家,松散的屋顶风一吹就掉,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整个水花村的日常,就是搭房子——房子塌了——骂别人的娘——搭房子...无限循环。 一贫如洗,却偏偏人丁兴旺。 大哥任金行,肌肉强壮,憨态萌呆,生了十个儿子,大嫂去年上山砍树掉下山崖没了。 二哥任铜行,精瘦白净,喜做家务,生了十个女儿,二嫂去年上山找大嫂结果也掉下山崖没了。 加上几乎没有劳作能力的老爹老娘,一家二十五口人,就在这个小破院子里盯着那一锅比水还稀的野菜汤使劲咽口水。 此刻,勉强接受现实的银宝蹲在院子里,右手托腮,左手摸着刚擦干净的显微镜,有点怀疑人生。 穿越前,她是赫斯霍夫大学的高材生,经济学、考古学双博士,医学硕士。 日常工作是在考古研究所用高分辨率显微镜研究古墓陪葬的石头,探查其内是否有藏玉,对显微镜的使用已经炉火纯青,任何细微的世界和生物都逃不出她的慧眼。 本来是一份挺不错的工作,可是盗墓贼太猖狂,现场留下的石头大多没有意义。 出事的当月,研究所发现了一个晋末的宗室王陵,很奇怪,没有灵柩,却有墓碑,其上还刻着不伦不类的字,像隶书,像小篆,还像甲骨文。老教授们翻遍典籍,也没破译出来。 唯一的线索,就是墓碑后刻着几个能认得的字,“任氏宗门”。古代能达到宗门级别的堂会,下隶大多超过十万人,出于想要流芳千古的心,历史上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点痕迹。 可这个“任氏宗门”,却仿佛在历史长河中开了隐身,让后人难以窥见它的过往。这群人用后人无法破译的文字,守护着不得了的秘密。 这也成了研究所里德高望重的老专家们都想要攻克的最大难题。 银宝随行考察时,就是发现墓中有一块石头的纹理很不错,十年难得一见,细腻程度和步深都很讲究,其中有藏玉的可能性在九成以上。 谁知刚带回所里,正乐呵呵地锯开,就被一道闪电带到这个山沟沟里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那宗室王墓中的冥魂,竟然“遭天谴”,一路按了快退,穿到晋末这个贫村中最穷的一户。 唉......小说里,别人的穿越都那么炫,怎么轮到她的时候,就由一个穿着实验服的研究师变成了塞在红袄子里的双马尾小姑娘? 要不是这张脸长得算是水灵,还颇有点初恋脸的意思,她现在就直接开始摆烂... 不过也好,终于不用被家里逼婚了。 穿越前四十四岁的她,有房有车,日子却过得像个难民一样。首付七十五万买房,月还房贷一万三,工资80%都花在房贷和车险。一共要还三十年,每天想到这个就肉疼,后悔劲一阵一阵的。 在这里返回到十四岁的年纪,拥有了一直想割但没下狠心的大欧双。有房,不用还贷,这是她唯一安慰自己的点。 来都来了,这么穷着肯定不行,要想办法赚点钱钱,慢慢改善生活。顺便四处看看,万一能找到当时所见的那个墓穴原型,说不定能破解墓碑的秘密,也算给自己忙活了半辈子的职业生涯画个完美的感叹号。 晃晃脑子,原身的记忆慢慢溢入银宝的海马体。原身也喜欢石头,自小聪明伶俐但寡言沉默,今儿正是想要用自制的炮仗炸开石头,结果威力太大把柴房给炸塌了,脑部大出血一命呜呼。两个哥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村民一起挖,谁知刚清理了废墟的一角,尘土飞扬的远处,银宝就提着显微镜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可把大家伙给吓尿了。不过劫后余生,都说这丫头日后必有大福气。 举目四望,这村名叫水花村,大概有三千多户村民,基数庞大,土质却很差,无法耕种。村民大多数是靠劈柴、去山上挖野菜过日子。水花村四面环山,山上有数不尽的野菜,也是水花村人唯一的活路。 可是...低头瞧自己这双手,连个茧子都没有,农妇个顶个地膀大腰圆,长野菜的就那么几个地方,银宝怕是抢野菜的时候,早都被踩成扁扁了...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要想在自然资源如此丰富,而人文资源和经济资源如此差的地方富,就要动动脑子找活路。 想好了就干! ...... 翌日清晨。 “大哥二哥!跟我上山!”银宝蹑声喊到,拍了拍两个哥哥的大红花被。 里屋长长的火炕上,睡在墙边的两个男人睁开惺忪睡眼,老人孩子都还在睡觉,窗外天刚有一丝亮光。 “囡囡,干啥呀?这才几点呢?” 昨晚上孩子们闹地欢,两兄弟哄好这个哄那个,连三点半要起床去山上挖野菜这样的大事情都忘在了酣梦里。 “不能再晚啦,再晚今天就没吃的了!” 又圆又深的菜缸子已经空了,昨晚上大哥捞出最后一碗,是老人和孩子今天一天的口粮。 两个哥哥翻起身来,利索地拎起铁锹就走,银宝从身后拉住两人的袖子,“二哥,再拿俩棍子,小妹今天带你们挖点好东西!” 两兄弟点头:“囡囡是咱家最聪明的,你让哥拿啥都行,但是咱今天必须要抢点野菜,不然家里真要断粮!” 银宝抬头看了看天色,昨晚上刚刚下过雨,泥土非常松软,她一清早四五点就趴在屋门口,看到四邻五舍一大清早就去挖野菜了。 “啥?那你咋不叫我俩呢?今晚又没得吃了!” 两个哥哥捂着饿地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唉声叹气。 银宝安慰道,“上山了哥哥们就知道为什么了,咱们就是要等他们把野菜都挖掉,然后再去挖宝贝!” 两兄弟面面相觑,面露狐疑。 “宝....贝?” 山脚下,邻居们都提着野菜满载而归,留下光秃秃的大山,看见任家三兄妹一阵嘲笑,紧紧地护着自己的篮子就往山下去。 银宝不理会这些冷嘲热讽的人,蹲在地上,手摸着泥泞的土地,天还在下小雨,淋淋漓漓,潮湿的土壤又被她们翻了一遍,采走了表层的蘑菇和野菜,干干净净。 银宝唇角勾勒起蜜糖般的甜笑。 她曾经给一个研究所写过报告,分析过山的植被覆盖(植株高于1.5米,覆盖面积至少2/3为有效覆盖)与顶级野山参分布的规律,发现是成反比的,也就是说—— 现在水花村东南西北四山,南北两山都有浓密的植被,西山植被稀疏但也有矮灌木丛,唯独东山。东山上不长树不长花,就长野菜。 而且每次下雨被挖掉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长野菜,反倒是天晴的时候,挖掉一批长一批,接地很紧密。 这特殊的地质现象,与东山奇特的红土壤有关,昨日银宝偷偷上山采集土样带回家,装管涂片,在显微镜油镜下面,看到里面有非常难得见到的野山参葵虫。 这一发现让她十分惊喜,这种葵虫是单细胞生物,只有在油镜下才可以确认它的真实面目,而在银宝之前十几年的职业生涯中,显微镜下,只在野山参的土壤中提取出过这种虫的卵体。 “可是囡囡,你说的这个人生还是人死的,我们不认得,咋找啊?” 银宝静静地解释道,“大哥,是人参,前鼻音。” “啊?”金大哥更听不懂了,“咋我念的有啥毛病吗?” 银宝抬手扶额,“这些都不重要啦!这种山参呢...你们见过萝卜吧?” “那倒是吃过几次。” “就是瘪一点,根须长一点的萝卜。” 两兄弟恍然大悟状。“那这东西能当饭吃吗?” 银宝尴尬地拧拧辫子,“.......当然不可以啦!” 顶级野山参,少说得有三百年上下,这东西要是在现代,一株值个百十来万没问题。 “二哥,人参不能当饭吃,但是能让咱有饭吃!咱们快找吧!” 三人立刻在山上展开搜寻,银宝特别强调不可以用铁锹,而要用棍子轻轻地拨开土壤,不然会铲伤山参的根茎。 从山脚到半山腰,三个人摸着地聚精会神地找,来往提着野菜筐的人闲言碎语。 “野菜早就没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就是,你看他们三个傻子!脑子有问题吧!” 铜二哥性子急躁,听见她们闲言碎语嚼舌根子,就拿着铁锹要上去教训,被银宝拉到一旁去。 “两位哥哥别管旁人,今儿这山参,咱能找到一枚,就能保咱家一个月的吃喝不成问题!” 虽然这么安慰哥哥们,但一直没有找到一枚,银宝的心里也冒出忐忑,万一这世道没人认识这玩意,那就歇菜了。 “哎哎哎!囡囡,老二,你们来看!” 正头疼着,大哥那边就有了发发现。 三人朝金大哥挖出来的一个大坑里探着脖子,只见一个大坑中少说得有八九枚野山参模样的东西,银宝急忙戴上自己的白手套,从土里熟稔地刨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带来的破衣服上。 胖胖的身子,细腻的纹理,长而韧的根须,一副千年老汉看淡世俗的王者气概,四仰八叉躺在衣服上。 银宝拿着放大镜,水汪汪的杏眼瞪地炯炯有神,唇角缓缓勾起惊喜的弧度,“还真有这宝贝啊....” 两兄弟也看不出这瘪萝卜有什么好,但银宝笑,他们也跟着开心。 能赚钱了!能赚钱了!银宝心里别提多高兴,从前根本不用担心吃不到饭,只会在各大外卖软件里游逛难选。现在明天可就断粮了,有上顿没下顿,银宝本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谁知道一发就中! 看来就算是在古代,赚点钱钱也还是很容易的嘛... “哥,这附近最近最大的集市在哪?” “村东小路,直行九十里,米庄!” “为啥叫米庄?” “因为那儿米多,那稻子,几千亩,一茬一茬的!” 有米就有耕,有耕就有农,几千亩耕地,这绝对是个体量庞大且富庶安定的庄子! 银宝扶着树站起身,机灵的眼睛眨巴眨巴,唇角笑意绵绵,“咱们今天改善伙食,想不想吃白面包子?” 两兄弟咽咽口水,他们还是小的时候吃过几口细粮。想啊,做梦都想吃! “走,咱们赶路!就去米庄!” 二哥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妹子,就咱们这光着脚丫子,得走一天!村里没马车也没骡子,那上一波饿的不行的,往米庄投亲戚去了,好多都饿死在路上!!” 毕竟三个人还一口野菜汤都没喝,万一饿死在路上,成了孤魂野鬼,家里的老人孩子就没人管了。 银宝摸摸咕噜叫的肚子,停住了仿佛打鸡血的步伐,看着自己脚下这双大脚趾都破烂的绣花鞋。二哥说的的确有理,可若是不走这趟,家里还是青黄不接,每天野菜汤。 穷还不努力,指望谁来拯救自己呢? 走这一趟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只要打通了这条路,就有一线生机,甚至能为以后的发家致富奠定基础。这一步虽是险棋,但机不可失! 况且这山参是大补的东西,能救人命的,在现今的大晋末代,若是不卖出去,真是暴殄天物... “这个险咱得冒!” 两兄弟定了定神,虽然心里觉得有风险,但是最宠爱的妹妹要去,他们是不能怂的,必须要去保护她。三人去河边打满了水壶,背上野山参就直奔米庄而去。 殊不知,这一趟,可没他们想的那般顺利。 第002章 千万不能让野山参卖成萝卜价! 沿途都是背着锅碗瓢盆,往米庄去的难民,尘土飞扬,时不时就有骑着高头大马哼哧跑过的官兵。银宝见逃往米庄的人不少都有些眼熟,似乎是水花村的老少爷们。 金大哥喊住一个老头子,“铁叔,你咋也走呢?” 回话的是个披着灰袍的老汉,银宝瞥了一眼,记忆里,哥哥们管这人唤“村长”。 “不走?不走等着饿死?村里的地连粮食都种不活,我这把老骨头,死哪不是死?还不如找个舒服点的地方当个讨饭的!” 说话时,老铁的眼神滴溜溜地朝银宝的脸上瞧,眸中透着疑惑,连前行的步子都慢了。银宝有些印象,原身从前不爱出门,小时候村长常会到家中哄她玩,八岁以后再未见过。 不过他这眼神也不至于这么稀奇古怪,仿佛是看到死人一般惊愕顿挫。他见银宝有些不自然,忙转过头去继续赶路。 又一高头大马扬尘而来,银宝捂住口鼻挡住满天灰土,见这些官兵腰有佩剑,袖有血迹。按照时间来算,现在正是晋朝几个王爷争地盘的时候。看来打的很凶。 米庄在地图上位于西南,属于琅玡王的边缘封地,琅琊王宅心仁厚,所以米庄还算富庶安宁。而水花村又穷又偏,没有一个王爷愿意要,算是封外之地。 “大哥,咱这儿,一两银子能买个啥?” “一两银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钱!” “是啊囡囡,咱们村子能有几个铜板的都是富裕一点的了。”铜二哥用棍子指着前面不迭跑的村长,“那老铁早年赌玉,身上还有点钱,算是咱们村的首富,现在不也跑了!” 赌玉?银宝灵光闪闪的杏眼眨了三下,兴致勃勃地搓搓手,要是待会能碰上这档子好生意,那就好办了。 村里几乎没有钱币流通,两兄弟从小到大只见过砍柴和挖野菜,银宝也不为难他们,到了米庄,处处都是小商小贩,逮住一个米摊的老板娘,三人一通打听。 “咱这儿,物价还行!这一石米,是一百五十文钱整。” 两兄弟哆嗦,心里直骂,这也太贵了,谁买得起啊!整个水花村,凑一凑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银宝点点头,心里算着账,也瞧见了哥哥们的馋样和不甘,拉着他们到墙角处。 一石米约莫150斤,正对150文钱。 一两银子是1000文=1000斤米。 现代的大米1斤=3元人民币。 1000斤米=3000元人民币=一两银子 野山参的最高价值是80万人民币,最低价值是3万人民币,也就是定价的时候,可以在二百六十两银子到十两银子间波动。 “哥,咱们待会啊,就到那边那个萝卜摊儿旁边,卖咱的野山参!” “那卖多少钱?” 银宝想了想,“先定个二百两,看有没有识货的!” “啥?”两兄弟惊讶地瞪大眼睛,面露苦涩,“囡囡,你是不是被那石头给炸傻了?这瘪萝卜还能比人家那好萝卜贵?人家那才一根十文钱!” “哎呀信我,走啦!”银宝抱起九株野山参,拉上两个哥哥就上前摆摊。 萝卜摊的摊主朝他们三个瞅了一眼,穷酸的打扮在来往行人中格外醒目,斜视中带着鄙视,唇微微颤抖,吐出一句脏话和三个字:“仨土鳖!”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顶级野山参,一株强身健体,两株妙手回春啊!” 来往采购的都穿着干净整洁,一看就是过日子不缺钱的,有几个腕上带玉的女夫人上来瞧了瞧,狐疑的眼光在银宝三兄妹脸上扫了扫,眉峰高高地挑起。 “这是真货?我怎么看着像假的?” 银宝带起手套,熟练地捧起一枚,“这山参啊,真假其实很好辨别!” 周围顿时围上来一群看热闹的。 “山参大体分为体和须,这上好的品种,须长而不折,体壮而不肥,而且浑身都还有代表年龄的纹路,这一道道细纹越多,说明时候越长,而且您看这成色!” 女夫人斜着眼,傲慢道,“那它有何功效?” “山参自神农百草时,就是一味良药,被历代医仙奉为绝佳补品!补益元气,强脾润肺,活血生津,安神益智呀!” “怎么样,来一株?” 众人听了一番介绍,大抵也知道这野山参的功效,觉得神奇又好奇,纷纷往前又上几步。 “那你这怎么卖?” 银宝伸出两根手指头,唇角勾勒起甜如蜜糖的浅笑,“不贵,二百两!” “啥?”人群顿时炸开锅,看山参的人哗啦就骂骂咧咧地散了,“怎么不去抢钱呢真是!” 旁边萝卜摊的摊主哈哈大笑起来,高高兴兴地两手往袖子里一缩,猴一般地看他们笑话。 “囡囡,这咋办,没人识货啊!” 银宝握着手里的好东西,秀眉微微皱起,琢磨起来。 根据市场的发展规律,如果商品不具有市场效应,那么可以考虑在不损伤成本和自有价值的前提下进行贬值。 “咱们降价!看看有没有人买!” 一百两...五十两...十两...五十文...三文... “他娘的,一文钱都没人买?”金大哥骂骂咧咧撂挑子不干了,赶了一天路,又蹲了一早晨,“屁也没有,还不如回去挖野菜!” 银宝很冷静,这些野山参必须得卖出去,这可不是现代,没钱了还有各种呗。 一位伟大的文学家说过,当你遇到难越的鸿沟,一定要抬头看看,你可能会看到鸟屎落在电动车的后视镜上,可能会看到猫打了狗子一巴掌然后躲进主人的怀里,还可能会看到一个开跑车的大亨因为车顶升降故障,只能戴着墨镜装酷在雨里狂驰... 总之,一定能为你带来灵感! 举目四望,她那10.0的视力还真瞅见了一条活路。 那条正街上,有一个挺大的药铺,门口围着好多人。野山参是非常好的药用材料,大可以到那里试一试。 药铺里面喊了半天也没出来一个人,再一看,掌柜和伙计都围在门口一个小摊上,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三人上前去看,见那桌子上摆着一块大石头。 银宝顿时走不动道了,伸长脖子,眼睛瞪地滴溜圆。 “我这儿啊,有这么一块宝石,里面或有藏玉!三百两银子,买不买!” 现场的人都围着看热闹,没谁上前。 药铺的掌柜也站在那,手紧紧地捂着腰包,上下左右地端详那石头,想买又不敢买。 银宝挤过人潮,到石头跟前,仔细地抚摸上面的纹路,细腻而有章法,深浅划一,还有颗粒的纹理,每隔一十三步,就可以看到明显的一处凹痕。 依据银宝的经验,这不仅是有藏玉,还是一块二级的芙蓉种翡翠! 小贩轰着银宝的手,看她寒酸的衣着,嫌弃道,“哎哎哎,要么就买,不买别乱摸!” 银宝讪讪地退到哥哥身边。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那石头。 可惜了,要是买下来,少说也值五千两银子,三百两买,赚大钱啊!要是她有三百两就好啦!内心悲哭... 转眸,银宝看到犹豫不决的药铺掌柜,拧了拧辫子,一条妙计刷地冒上心头,四下偷摸看了看,往他身旁凑着。 “哎叔叔,野山参收不收?” 掌柜狐疑地看她一眼,银宝将自己的包裹打开,里面躺着九枚野山参。 掌柜低头瞧了瞧,顿时老眼放光,上手一摸一闻,满意地捋捋白胡子,眼神一闪一闪,感叹道:“好东西啊!你要卖?我收!” “您多少钱吧?” 老掌柜转了转眼睛,斩钉截铁,“五十文!多一分不要!” 银宝捏了捏手,这老东西,看到是好宝贝,却趁着这兵荒马乱的压价。 银宝和他讲价几个回合,掌柜都不答应,一口价五十文。 她瞥向一旁桌上的石头,本想将这山参卖三百两,再去买石头。可是眼下的行情,山参还没有打开市场,卖不到这么多钱。 她心思捻了捻,又一条妙计。 “我帮你看玉,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掌柜扑哧一声嘲笑,“神仙都不知道,你知道?” “哎你还别不信,反正我话撂这!” “要是我帮你赌赢了这块石头,那你可就赚大了,一枚三十两,咱互相照顾,你看如何?” 药铺掌柜转了转眼睛,“哼,那要是不中呢?” “那我就把这些山参都送你!” 老掌柜眼神滴溜溜地转,银宝知道他肯定是要包装后再卖给更有钱的人,其中的利润翻几倍,眼下这么好的生意,两头都不亏,除非他是个不会算账的傻子,不然肯定会同意的。 “行!成交!” 周围人群中似有几个经常玩玉的人,都围上去瞧,一看就一脸嫌弃,连连摇头,嘴里念叨着,“空心的,这种不可能有!”“就是!和我上次开出来的那个石头差远了!” 银宝又到石头前仔细地确认一番,两兄弟上前来拉住她,低声道,“囡囡,若是里面没有,咱可就啥都没啦!” 石头上的纹路不可能骗人,这可是银宝从前的饭碗,银宝笃定道,“哥放心,我有数。” 说完,银宝将掌柜的三百两银子拍在桌子上,众人都惊呆了,围上前来。那小贩笑嘻嘻地收起银子,拿起一旁的锯子,“来来来,都看好了啊,无论真假,概不退换!” 小贩熟稔地切割,众人屏息凝神。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哐当一声,从一侧切下来的皮片翻出来。 小摊旁寂静了整整十秒。 第003章 神眼一开,翡翠你给我出来! 只见那薄薄的皮片里,包裹着一大团质地清透的绿翡翠,色泽浑厚,颗粒细腻,属于翡翠中的上等货,芙蓉种,纯度高达99%。 小贩傻了眼,正要上手抢,却被眼疾手快的掌柜拿了先,笑地嘴都合不拢,抱着自己的大白菜翡翠就屁颠屁颠地跑回药铺。 周围人都羡慕惨了,米庄人均富庶,随便哪个家里凑一凑,几百两还是有的。那几个赌玉的人骂骂咧咧,满口芬芳,“这大好的生意就给那薛老头抢了?麻了!” “谁说不是呢,你说他咋就看那么准呢!” “放屁他看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最悔不当初的,就是那个卖石头的小贩,他摇头晃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怎么都想不明白。五官都皱在一起,看得出来非常纠结而难解。 “老子玩了这么久的石头,头一回开出来的个真的!做梦一样的呢...” 药铺里,银宝三兄妹站在一旁,老掌柜去后面锁好了宝贝,到前面来端详那野山参。 “老叔,我没骗您吧?您方才答应的,九枚,一共二百七十两,您看是现银还是庄票?” 老掌柜摸着花白的胡子,看着三兄妹穷酸的打扮,眼睛一闭一睁,似乎直接将之前的记忆扔进磁盘回收站,瞪大了眼睛装傻,“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们了?” 银宝轻轻啊了一声,和二哥面面相觑。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啊,大钱你都赚了,为这点边角料,连人都不做了? 金大哥上前就要锤他,“你个老不死的,你王八念经,安的什么黑心?你当我们仨是好哄的?” 老掌柜轻哼一句,手扶着茶桌气定神闲,使劲儿地咳嗽了两声。 店里前后的伙计闻声都赶过来,十多个人凶巴巴地围住了三兄妹。 银宝见势不妙,拦住生气的两个哥哥,“那您说,这山参要是不要?” “要!当然要!一枚山参换一担糙粮,卖不卖?” 银宝眉头紧蹙,咬紧牙关。 这老东西是个坐地起价的主,现在有了翡翠,反倒翻脸不认人。那野山参虽然是好东西,可是这地方没人识货,眼下家里是一口粮食都没了,只能忍。 “行,卖,卖你三株!三担细粮!糙粮不要!”银宝拍案定主意。不能便宜这龟儿子,留上几株日后或许有大用。 老掌柜还想讨价还价,银宝一口怼回去,“您爱要不要,反正这东西,您心里清楚什么价格!”说着就要抱着山参走。 “站那儿!来人,收了!” 帘子掀起,屋后出来六个帮工,挑出来三担细粮,银宝仔细地拿筛子看了看,两兄弟笑地直咧嘴。 金大哥扛着两担,铜二哥扛着一担,银宝问药店要了个麻袋,自己手里提了半袋。三兄妹满载而归回到水花村。 村里的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的担子,不知道里面是啥,但都想着应该也没啥好东西,“能有啥,山上的菜根都给挖断了!” 挖苦归挖苦,好奇的村民还是跟着三人从村口一路到了银宝家,任家的老爹老娘带着二十个孙子孙女,饿地直掉眼泪。 银宝将担子上的花布一翻,众人都看傻了,两兄弟乐乐呵呵地蒸馒头,家里比过年都热闹。 全村唯有这一户有白面,其他村民每日喝着野菜汤,闻着从银宝家飘出来的馒头香气,一个个眼珠子都快馋掉了。 银宝却犯难,叫上两个哥哥,“哥,这还剩下六枚野山参,你们说咋办?” “囡囡,你那天为啥不都买给那掌柜?”老二问到。 金大哥轻捶了下二弟的脑袋,“你傻呀,他又不想给钱,一根山参换一担子粮,九根山参换九担子,咱们就俩人,咋弄回来?” 银宝点点头,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哥,你咋说话呢,我不算人啊?” “不是,囡囡,那东西咋能让你挑呢,肯定得我和老二拿!我俩累死了也不能让你拿!” 银宝叹了口气,“大哥所说的确是一个原因,粮食给的再多,九十里路,我们也走不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东西,是能救命的。” “我总觉得就这么都卖了,有点不安心...保不齐日后还有大用!” 两兄弟点点头,还是妹妹最机灵,最周到! “只是眼下这山参不是很能赚钱啊,咱得想个办法扩宽一下市场。” 金大哥竖起耳朵,“啥?柿场?柿场是啥场?囡囡要种柿子吗?” 银宝拧着辫子,大脑已经开始想办法,喃喃道,“什么样的人需要天天补阳呢...” 正讨论着,门口来个小男娃,哇啦哇啦地哭着,铜二哥一瞧,“哎,是铁叔的小侄子!他咋来啦?” “杏儿!过来!” 被叫杏儿的小男孩一路跑来,拉起金大哥的胳膊就是央求的态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大哥哥,你救救我叔!我叔让那拿长矛的大官给挑了!”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银宝眼疾手快,急忙包起剩下的山参,杏儿带路,三人很快就到了铁叔的家。一看,果真是昨天去米庄路上遇到的那个老头。 他心口深深的一刀,血汩汩地流,人却还有气儿。旁边坐着个乡村大夫,抓着胡子,一边把脉一边唉声叹气,银宝朝桌上一瞧,只见老医生有一手上好的银针。 “现在,只能封住他身上所有的穴位,可是也不能保证能救活呀!” 银宝上前,将铁老头的衣服解开,仔细观察受伤的位置是否伤到了心脏以及周围的大血管,“依我看,这没伤到大血管,能救!有没有剪刀和火盆?” 有些傲慢的乡村大夫斜着眼看银宝,“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黄口白牙在这儿胡嚷嚷!” 金大哥上前来维护,“你怎么说话呢,我家囡囡也是为了老铁头的命!” 手术他们不同意,银宝想了想,将目光投向那手银针,乡村大夫上手就要封住全身的血脉,被银宝一手拉住。 “依我看,只需要封住他心口左缘这一条,你要是都封住了,血脉不流通,人不就瘫了?” 老大夫甩开她的手,虽然心里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仔细一想,这人命关天的事儿,现在给他止住血不就行了?至于他以后是瘫了瘸了,那总比丢了一条命强? 结果老大夫刚硬用三根银针封住老铁头的颈脉,铁叔就抽搐不止,浑身哆嗦翻白眼,胸前伤口的血呈喷射状往外冒,把一众人都吓傻了。 几个力气大的把老大夫围起来要教训,银宝急忙上手治疗,她手握一根银针,摸着肋骨找到精确的位置,一针下去,血就止住了。 抽搐的铁叔缓了下来,气若游丝,但好歹是止住了,意识有点微微地恢复,能睁眼看人和说话。 “妹子...我老铁头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银宝一边把脉,一边让兄弟二人放开老大夫。 “方才情况危及,大夫的决策虽然不是上上策,但也是要本着救命来的,莫要为难他!日后乡亲们看病,还得指着温大夫!” 温大夫连连叹气,眼见银宝一个姑娘家,在如此场面前还能这么冷静,抱拳道,“我温常德活了这把岁数,没服过谁,今儿,我服你!” 众人都松了口气,安慰着老铁头的侄子杏儿。 呕! 突然,老铁头又口吐白沫,翻起白眼,心口的伤不流血了,七窍却都不停流血,两只手剧烈地扑颤,腿脚都不听使唤。 这是封住心脉的典型表现!他现在心缺活血,若是松开银针,他就会流血身亡。若是不松开,他就会因心缺气血而憋死! 银宝双唇紧闭,目光焦灼。 第004章 一条性命,一波三折... 温大夫被几个壮汉围着就要暴打,银宝坐在火炕边上的矮木破凳上,紧盯着老铁叔的反应。铁叔的嘴唇已经慢慢地紫了,手指间也出现了紫色的瘀斑,这在现代,叫紫绀,是缺血缺氧的表现。 针再不拔掉,他就得活活憋死。综合利害,拔掉虽然会大量失血,但是现在已经封住血脉有半个时辰,凝血也差不多了,就是缺个活血补血的宝贝。 银宝抬眸一瞧,看见金大哥手里紧紧抱着的野山参,眸子倏地一亮,一拍脑门,咋把这东西给忘了?这几百万的宝贝,最是补血活血的绝药! “啥?都熬啦?”金大哥低着头,掀开一角花布,瞧着怀里这六株细小的宝贝,粗壮的猛汉眼中流露出小媳妇般的不舍,“囡囡,这一株可是能换整整一担子细粮,咱们家人多粮少,你又不能保证治好...” “大哥,它再值钱,也不能和人命比。铁叔现在就缺一味活血补血的药材,你去将这些都熬成汤,等我这边一撤针,咱们就给铁叔喂山参汤!” 两兄弟面面相觑,哑口无言,看着炕上一动不动的老铁,面色灰暗,翻着白眼。这连年战火,哥俩见了不少死人...这模样的还能救活? 老二扯扯银宝的胳膊,拉到一个角落里低声道,“囡囡,不是二哥不舍得这些萝卜,问题是你刚才也说了,那拔不拔都是个死,你觉得针拔掉能救人,那万一拔掉了,人没救过来呢?” “再说了,你抬眼看看,”老二朝围着温大夫的那几个壮汉小心翼翼地使着眼色,“咱这地方穷,手里有点铜板的人,在村里就是地头蛇。那老铁头当了这些年的村长,那些人可都听他的,你又不是个大夫,你把他治死了,他们饶不了你呀!” 银宝细细地琢磨着两位哥哥说的话,的确,哪怕是在医疗水平高速发展的现代,都免不了医疗事故的发生。 老铁叔的伤位置特殊,年过六旬,又出了很多血,这时候实施这样的抢救措施,后果确实很难预料。 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银宝大脑飞速地运转,仿佛一个256g的ipad在浩瀚的蓝色生死恋中快速搜索。 (蓝色生死恋是一套医学书的爱称。) “老铁!老铁!你真狠心呐——” 门外跑来一个端着饭碗的老妇,穿着一件喜气的花袄子,上前就跪在炕边呜呜呜地哭起来。 周围的村民都抹着眼泪,银宝隐约听到几个大汉在老妪进来时唤着“嫂子”。 铁嫂嫂哭了一通,听人说了方才的事,抬眸一望,寻见银宝的身影,哭唧唧地就跑了过来,上前拉住银宝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婶子,你这是干嘛,起来起来!”老大上前去扶,铁婶却是个倔强人,就是不起来。一屋子的人都朝这边瞪着,闲言碎语的不少,连连摇头的更多。 “银啊,你得了大本事,求求你救你铁叔的命!你小时候他可天天做拨浪鼓哄你玩呢!眼瞅着人都老了,非要去米庄碰运气,都怪我哇...” “婶儿,你先起来...” “你若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儿!” 银宝单膝蹲着,两只手搀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铁婶,脑子里还在飞快地想着更好的主意。 针必须要拔掉,可是如果失血太多,连山参也来不及补益,那很有可能会休克的。 或许,拔掉一半...?银宝眼眸一亮,粉嫩的两颊神采熠熠,这是个好办法!既不会失血量太大以至于无法控制,也能缓解他缺血缺氧的情况。 老大最是见不得别人可怜,虽然自己日子过的一贫如洗,但见铁婶一把年纪跪在地当中,就差拜祖宗似的磕起头来,他心pia地就软了。 “囡囡,我去熬汤!熬好了就端来!” 老二将铁婶扶到一旁的墙边矮凳上坐着,银宝仔细想了想,将铁叔目前的情况以及两种治疗方案都告诉铁婶。 见她都听懂了,又温柔道,“婶儿,我待会准备给咱叔拔一半针,然后用山参灌胃,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但是有一定风险,你能接受吗?” “只要能救活老铁!怎么都行!”铁婶一边擦着泪,一边啄米似地点头。 老二心里有点打鼓,这铁婶可是村里有名的泼辣人,若是谁得罪了她,让她吃亏,她可不会轻饶。今天变得这么爽快,万一待会铁村长出个啥事... 正想拉住银宝,门外传来急迫的步子,老大端着整整六大碗野山参汤稳稳地快步进来,腿一般粗的大胳膊上青筋暴起。 万事俱备,众人屏住呼吸。银宝挽起袖子,用很有限的水尽可能洗干净手,勉强达到无菌原则,捏住银针的一端,红唇紧紧地抿住。 脑海中闪过人体所有血管的粗细、走行、盘旋、回绕,仿若阵法,金光灿灿。银宝屏气凝神,非常专注,无名指和小拇指作为支点,稳稳地将针拔出2.333333...毫米。 扎针的地方开始有点状血迹渗出,慢慢地越来越多,而后变成很细的血流,趋于稳定。银宝拿热毛巾捂住,而后接住老大递过来的山参汤,一只手压住铁叔的下颌掰开,浓汤呈细流,缓缓灌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是15分钟(●v?v●),只见铁叔方才黑青的面色慢慢地变白,又慢慢地有了血色,呼吸也匀称了,灌入的汤药可以自己一点点地咽下去,眼睛微微睁开。 铁婶在炕前焦急地等着,一看老铁心口哗哗的血,人都傻眼了,寻思着是神仙也救不活了,呜呜地哭起来。 银宝很镇定,长时间的聚精会神让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虽然在研究所里已经很久没做手术,但是一旦看到危及的病人,她就会被调动起超乎常人的热情和潜能。 老大被吵地很是头疼,他最讨厌叨叨叨叨叨的老妇在他做正经事的时候在耳边毫无用处地叨叨叨叨叨。腾出手安慰铁婶,“婶子,你别着急,人还在呢,你念叨着超度什么的,多不吉利呀!” “咋了,你们救不好我家老铁,还不许我给他求个好地府,让他到了那边别受罪!” 屋门口围着的村民,没看见老铁已经恢复了气息,只看见一盆一盆的血水和被血浸透的热毛巾,连连叹气。 倏地,炕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 “你他娘的...别在这儿...给老子丢人!” 炕上铁叔醒了,恢复了意识,一听自己老婆在骂骂咧咧的哭闹,皱着眉头就喝斥了一句。 村民都围上前来,见老铁心口也不流血了,眼珠子也转起来了,嘴也不哆嗦了,那暴脾气又回来了! 顿时大家都啧啧称赞,“牛啊牛啊”...此起彼伏,层出不穷。方才的阴霾仿佛一瞬间消散,大家伙一下子就从悲伤中跳出来,一边说着老铁命竟然这么大,一边商量着今晚吃啥。 是凉拌野菜,还是水煮野菜,还是烤野菜根? 铁婶也笑着,抹着眼泪,上前握住银宝的手,“银啊,咱老铁家欠你一个大人情!等你铁叔好了,肯定上门拜访!” 温大夫够着脖子上前瞧了瞧,还真给治好了!眼神滴溜溜一转,抓着白胡子,“看嘛,老夫一眼就知道这位姑娘有华佗再世的才能!” 银宝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银针慢慢地退出来,伤口已经完全凝固了,银宝擦擦额上的汗珠,松了半口气,嘱咐道,“最近得给铁叔多补补,尽量有点营养。” 铁婶点点头都应下,满心欢喜地将三兄妹送出门外,笑呵呵地抹着泪,感动地不能自己。 突然,哐啷一声,劈叉一声。里屋似乎是碗碎了。 屋外的人见状都折回去,三步并两步,惊慌失措地冲进里屋,银宝眉头一紧,不会是出事了吧... 屋里有人大喊一声—— “不好了!老铁叔没气了!” 第005章 感谢反变鸿门宴!财路被断?不可能 一群壮汉怒目圆睁地瞪着任家三兄妹,一个个凶神恶煞,温大夫和铁婶在里屋将铁村长紧紧围住,一个个面色铁青,老泪纵横。 银宝微微歪着头,见温大夫头摇地像破浪鼓一样,炕上的人被平放着,老铁叔的手垂在炕缘,桌旁掉着一个破口的瓷碗,地上洒着浓郁的参汤。 妇孺都在屋里的一侧呜咽地哭,老铁已经断气了。方才还是好生生的,都能睁眼骂人,转眼就没了呼吸,真是怪事! 但事已至此,已经回天乏术。银宝抬眸望着将兄妹三人死死围住的一群壮汉,心生不好预感。 铁婶从里屋出来,大口喘着气,指着银宝的鼻尖,“就是这三个庸医!给我打!” 不由得银宝解释半分,两个大汉上前就挥舞着铁槌一般的拳头,被力大如牛的大哥拦腰提起就扔了出去,传来哎呦哎呦的惨叫声。 周围人都吓地退了一步,有几个直接抄起院子里角落放着的铁锹和木棍。 “婶子,你这就不地道了吧,我家囡囡都和你说了利害,铁叔本就是要命的伤,你也知道有风险,还要打我们?” 老二护着银宝,满腹委屈地理论道。 “好你个穷犊子!老娘看你们衣着寒酸,本想着打一顿消消气也就罢了,现在一个个不知死活还敢和我顶嘴?来人,往死里打!” “慢着!” 银宝掷地有声地一吼,蠢蠢欲动上来打人的几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都挪不动了。 “我银宝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人做事一人当。方才从治疗到好转,再到现在的情况,都是我一人做的决定,与我二位哥哥无关。” 围着她的男人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意,但是这次治死的可不是别人,是水花村的村长,谁也没有后退半步。 铁婶一边哭着,一边狠狠地盯着银宝无辜且坚定的脸,“好!给我打这个庸医!” “我看谁敢动手!” 两兄弟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挡在银宝身前,面对棍棒完全没有丝毫战栗。 “啊~~~!!!” 屋里突然传来杏子惊慌失措的大喊,踉跄着跑出来紧紧抱住金大哥的大腿,惊魂未定,细细的手指头颤巍巍地朝着屋里指,村民们顺着方向都看过去—— 只见铁叔扶着炕沿坐起身,抬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门边上立着的铁婶,拉起一侧桌子边立着的拐杖,慢慢悠悠从里面走出来。 村民们都吓麻了,壮汉扔下手里的棍子就冲了出去,纷纷鬼哭狼嚎地躲在门口,好奇又害怕地往里面瞧。 两兄弟也是一哆嗦,护着银宝,“囡囡...这咋回事啊?还魂了?”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些,铁叔应该是好了,我上去瞧瞧!”银宝三两步跑上前去。 老二没听明白,拽拽金大哥的袖子,“哥,囡囡刚才说围啥猪?” “哎呀就你问题多!那边呆着qie!” 铁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以为是屋里惹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正要拔腿跑,看到银宝在给老铁把脉,检查伤口,似乎没事了?又停下不迭的步子,上前去试探性地捏捏老铁的胳膊肉。 掐起一块小肉,猛地一拧。 老铁疼地倒吸一口凉气,“你能不能做个人?” “太好了,太好了!老铁活啦!” 老铁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铁婶肩膀上,“你个鳖孙玩意,还要打人家?救命恩人!还不整点硬菜!” 银宝这才完完全全地松了一大口气。 红红火火,众人欢喜,里里外外是各种美味的...野菜。这家支援几个盆,那家送来几个碗,调料倒是不少,远近的妇女都来帮忙,围着一个伙房一口锅,忙地不亦乐乎。 银宝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野菜盛宴,可以说头一次把菜认得这么全。苦笑着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还行,再看自己的两位哥哥和前来吃席的村民乡亲,捧着碗就干饭,乐乐呵呵的盛况堪比过年。 不对,干菜... 老铁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是前年从米庄硬讹回来的茶叶,笨拙地给银宝斟了一壶,也没茶杯,就倒在一个空碗里,“妹子,你尝尝!” “这可是好茶!我一直没舍得喝!” 银宝笑着端起抿了一口,味道有点奇怪,像是馊了。但是转念一想,或许这大晋末年的茶叶,和现代就是不一样呢? 正要下咽,老铁高兴地给银宝一边夹菜一边道,“这茶都存了有三年了,谁来我都没舍得给喝...” 噗! 银宝一口吐出去,保质期最长的茶叶也放不了三年吧?这...“那多谢铁叔款待,就是这茶叶,还是不能放地太久了...” 老铁给周围几个村里的长辈斟着,任家兄弟刚要喝,被银宝拦住,“铁叔,天色已晚,我看我们兄妹三个就先回去了,您老保重身体!” “哎留步!” 老铁将碗哐啷一声放在桌上,埋头干菜的村民纷纷停下来朝这边看着。 “我可是听说,今天银丫头是用一种奇药救好的我!这药还是就在咱们的东山上挖的!既然有如此宝贝,藏着掖着可不好啊!” 银宝眉头一紧,三兄妹面面相觑,这是家里现在唯一的财路,现在也没办法了。 “也不是什么奇药,是一种山参,碰巧能医治叔你的病而已。” 老铁眼珠子一转,“我可是听说,你用这小小的三根奇药,就换了整整三担细粮!可有此事?” 村民们互相低着头琢磨,三担子细粮!这可太诱人了,这其中的很多人,都是吃着野菜、喝着野菜汤长大的,家徒四壁。若是知道山上有这样的宝贝,那谁还天天挖野菜! “好!明天早晨,咱们水花村一起上山去挖,那就麻烦银妹子帮咱们认认,有财一起发嘛!” 金大哥小声道,“囡囡,都让他们知道了,咱家以后吃啥呀?” 银宝心里已有了盘算,镇定地安慰两个哥哥,“两位哥哥别怕,小妹自有算计!” 转头便应下老铁的事情,正要出门,几个壮汉拦住去路。三兄妹觉察不对,回头一瞧,老铁手捧着茶碗,洋洋得意。 “等咱们把赚钱这件事儿敲定了,再回去也不迟嘛!今晚就劳烦三位屈就我寒舍,不会拒绝吧?” 铜二哥捏紧拳头,瞪着老大,“哥,这人不识好歹,咱救他一命,他反倒断咱们财路!” “要不咱们硬冲出去!反正他们打不过我兄弟二人!” “别!”银宝稳住两位哥哥,低声道,“财路是人想的,这老铁不地道,咱们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赚一笔,二位哥哥莫要和他们起冲突,静观其变,小妹自有办法!” 三兄妹定了定神,村民们商量了一番,方才那些高高兴兴做菜的农妇们,都趁着天色晚了刷刷地溜走,有的趁着天黑就摸上了东山。 银宝抬头看了看天色,最近这几日都是晴天,若是这些人想要挖山参,就必须要把表层的野菜和蘑菇都掀开。 他们三兄妹赚钱的机会,就又来了! 第006章 辛苦白费,都是萝卜!培训班开起来! 屋外,太阳照地暖暖洋洋,村里的人都悄咪咪地忙起来,灰土扬天的村子小路上,农妇们背着筐子忙前忙后地跑。 门缝里露出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双来自肌肉猛男金大哥,一双来自家务小暖男铜二哥。 “老二,你说他们会不会把野萝卜全都挖干净啊?”金大哥忧心忡忡,两根食指在身前互相抵着画圈圈。 “应该不能吧,那东西听难认的,再说,囡囡那天带我们上山去挖的时候,是别人都把野菜和蘑菇挖走,土都翻开了我们才找到。我觉得很难!” “你说囡囡能想出啥好办法?咱这地方粮食都种不活,那西南北三座山上屁也没有全是树,就靠着这东山,眼下好买卖都让人抢走了,咱以后吃啥?” 老二拍拍金大哥粗壮的大胳膊,“大哥别急,咱昨天出门的时候家里给做吃的没?” “蒸了十几笼包子,应该够吃!就是粮不够了,勒紧裤腰带,再吃个七天,可一滴都没了!” 突然,一只大黑手按住门缝,把窃窃私语的兄弟二人吓了一大大大跳,咚咚咚就捶门,“银妹在不在?出来帮咱们认认!” 两兄弟四下瞅了瞅,哎?人呢? 呼...~呼...~呼...~ 银宝在火炕上睡地香香的,长长的睫毛静静地翘着,小巧的鼻翼微微煽动,樱桃小口半张着,呼吸慢慢地,脸颊粉粉的。 “囡囡!囡囡?醒醒啦!”金大哥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拇指蹭着银宝的胳膊。 银宝半梦半醒种翻过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老大的小拇指给压在身下,“xi~~~~”老大疼地两眼老泪纵横,老二站在一旁摸着老大的胳膊安慰他,老大小声道,“没事囡囡累了,让她再睡会!我...我能忍...” 门外的村民们可忍不了。咚咚咚捶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着动静,人好像还越来越多了。 突然一个大碗朝门上的纸窗砸过来,刺啦一声滑坡了窗户,清脆又刺耳的声响滑过粉嫩的鼓膜,银宝一个激灵醒过来。 金大哥急忙抽出自己的手,“麻了麻了...” 银宝揉着眼睛坐起,门外的村民破门而入,一个个满脸满身都是泥巴,浑身上下只有那两排牙煞白煞白的,如狼似虎就要往银宝这里围过来,两兄弟又吓了一跳,急忙死死护住银宝,将这群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邻居街坊挡在一米以外。 “排队排队!一个一个来!” 村民们纷纷摊开自己的旧衣服,银宝仔细地一个个辨认,发现... “叔叔,婶子,你们挖来的都是萝卜...还有菜根,不是山参呐...” “啥?” 村民们顿时就炸锅了,很多人都是连晚上去挖,掘地三尺,现在忙到中午,居然都不是。 “你骗人的吧?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为了不让我们赚钱,故意骗人的?”村民们闲言碎语起来,原本渴盼的眼神变得狡黠猜忌。 “哎你们别血口喷人!咱家都把赚钱的秘方交给你们了,挖不到是自己不行,还埋怨上我们了?”铜二哥理论道。 一众村民顿时气不过,都拥挤着上前来想动手,金大哥两腿岔开两臂扬起,大臂上的青筋条条可见,“怎么着?急了?想打架?” 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也不出去,就准备坐死在这。 银宝从他们摘来的萝卜中拿出一颗,“这山参啊,你们只要见过一次,就会印象很深刻。现在埋头乱挖,挖出来了我说不是,大家也不信。反正米庄离这里也就九十里,大家大可以去那里试一试,咱们的宗旨,都是要卖钱嘛!” 村民们又大喊,“那还要你有什么用?”“就是!” 银宝眸子一亮,又生一计,“当然有用啊,我准备呢,在咱们村办一个培训班,专门教大家如何辨认野山参。大家只要交纳很少的学费,就可以去山上寻山参了呀!” 两兄弟面面相觑,这小妹,也太会赚钱了!这谁能想到啊? “那你要多少学费!” 银宝仔细算了算,“一节课五十文钱!” “我敢保证,大家上这一节课,去山上找,定会事半功倍!那一颗山参至少能换一担子细粮,这点学费,大家稳赚不赔啊!” 村民都安静下来,各个暗自盘算着。五十文钱,这是倾家荡产的!大家平日里都是省吃俭用,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都不愿意。 “我交!” 就在大家都迟疑不决时,乌泱泱的人群中传出一个可爱又稚嫩的声音,银宝低头一瞧,是老铁的侄子杏儿,他额头上、面颊上也都是泥泞,看来也没少挖。 杏儿从衣服怀抱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把绳子解开,轻轻摊开银宝的手,一颗一颗铜板放上她的手掌心,“一,二,三...” 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着,见底了,刚好五十文钱。 金大哥锁着眉头,“杏儿,你哪来这么多钱?”老二一听,急忙拽了下老大的袖子,使眼色让别问,老大愣头愣脑想了半天,猛地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杏儿低头摸索着自己的钱袋,稚嫩的脸上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郁,“大哥哥你忘记啦,我爹娘被大官兵给误伤,官府给赔了五十文钱,我一直没花,攒着呢。” 村民们喊起来,“那你就更不应该报这个班,谁知道她是不是骗人的!” 银宝满脸黑线,心里小声bb:“教你赚钱还不乐意...” 杏儿摇摇头,嘟起小嘴理直气壮道,“我相信银姐姐,银姐姐能治好我叔的病,你们有这个本事吗?” 村民们顿时噤声,一个个瘪着脸,“那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治啊!” “不知道还不听银姐姐的?咱们水花村多少年没吃过白面馒头了?哪个叔叔婶子有本事,能用五十文就买来一担子细粮?但是交给银姐姐五十文学费,不就可以挖很多山参,有很多的白面馒头吃了?” 任家两兄弟笑起来,这么多大人,还没个小孩子会算账呢! 村民们骂骂咧咧地走了,甩下几句挖苦的话,“就等你把你爹娘的丧葬费都赔光!” 村民们都没挖到山参,老铁也没了理由再圈着任家三兄妹,杏儿跟在金大哥的屁股后面一路回去,就等着上培训班,村里的农妇端着盆子淘野菜,见到了都咯咯咯地笑话。 铜二哥下厨,蒸了满满六大笼香喷喷的大馒头,寻个干净的筐筐给杏儿装了十多个,看他大口地吃着,爱抚地摸摸杏儿的头。银宝让老二先把孩子送回去,自己则在阁楼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连饭也不吃。 铜二哥瞅了眼,没有打扰,送杏儿回家,“明早记得来家里学习啦!” “知道了二哥哥!你快回去吧!” 铜二哥端着一盘子馒头慢慢地从阁楼上去,将一杯蘸料同时放在银宝桌上,见她纸上画着的小图,因为不识字所以看不懂标注,叹了口气,“囡囡,咱们靠这培训班,真能养活咱家这么多口子人吗?” 银宝停下笔,将烛灯移了移,柔暖的光芒照在铜二哥端来的蘸料上,看着味道香嫩而可口,她拿笔瞧瞧杯盏,故作神秘道,“二哥,咱们真正发财的地方,在你身上!” 铜二哥紧张地捂着腰,惊愕地看着银宝,嘴唇哆嗦起来,“你...你不会想卖你二哥的什么东西吧...” “哎呀,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铜二哥委屈地垂着眼帘,哼哼唧唧道,“有点像啊...” (一个超级大的白眼+假装凶狠的目光+若隐若现的虎牙) “...........” 第007章 执拗的人在发火,变通的人在数钱! 天还没亮,任家三兄妹就开火做饭了,伺候老爹老娘都吃好,孩子们则先帮忙和面,等着面醒了,团成团子,整整齐齐地放在案板上,等着两个爸爸给他们蒸馒头,然后就乖巧地围成两个圈圈坐在火炕上,也不胡闹,也不哭喊,静静地等着馒头蒸好。 过了一会,杏儿提着老铁让带来的一筐菜来上培训班了,铜二哥把孩子领到阁楼上,轻悄悄地关好门,并嘱咐孩子们今天不能上楼去找姑姑撒娇。 馒头的香气顿挫地飘满了整个水花村,几千户的农家崽子们睡梦中闻着这奶香奶香的味道,馋地直咂嘴。 昨日来叫板的那些农户也没闲着,背上自己挖来的萝卜,坚信这就是“野山参”,摸着黑就北上去米庄卖钱去了。 阁楼上整整安静了一上午,金大哥和铜二哥安顿好孩子们和老人,见村民都出去卖货了,两兄弟也没闲着,准备上山去碰碰运气,只见除了山脚下矮矮的野菜,其他的地都被刨了,脚踩在上面软乎乎的。 铜二哥将那矮小的野菜摘下来,一看周围这么大一片,心里犯嘀咕,“大哥,这菜闻着这么香,怎么大家伙都不采啊?” 金大哥四处看了看,心里也迷惑,“不会有毒吧?咱们还是上山去找找有啥剩下的吧,回去包几个包子!” 铜二哥跟在大哥身后,留了个心眼,从筐子里找出一块破布,裹起来,压在心口的口袋里。 山上发现了不少蘑菇,金大哥很是小心谨慎,找那种颜色暗一点的,个头中等的,山上人很少,大多都去米庄卖货,哥俩不费吹灰之力,就采了满满两筐子。 回到村子里,已经是晚上,各家各户都开始生火做饭,出去米庄卖货的人还没回来,银宝给杏儿讲完课,杏儿带着她发给的手札,说要回去仔细地再看看图,明天就上山去实践。 金大哥擀面皮,铜二哥调拌蘸料,还剁了很多蘑菇馅。杏儿要走,被两兄弟留下来吃饭,他见门口的菜筐里有一根用手帕包裹的野菜,好奇地打开来看,一看就大喊起来。 “大哥哥,你们怎么采了这种菜啊?这个不能吃的!” 银宝凑近了瞧,一股浓郁的清香窜入她的鼻里,很是好闻。 “这个叫瘦瘦菜,村里的婶婶说,吃了这个会人会变得越来越瘦,所以都不采这个的!” 银宝眸子一亮,还有这种神菜?随即拿起就上阁楼,切取一小块用试剂盒和显微镜切片观察。 杏儿看她这么欢喜的样子,疑惑地摇着小脑袋,金大哥给装了好多香菇馅的包子,杏儿高兴地一直忍不住地咯咯笑。 路上回家时有其他户的小伙伴闻着了香味,却都寒掺他,“你这钱恐怕都听不见响!几个破包子算什么!” 杏儿才不听他们的,挖苦归挖苦,还是高高兴兴地提着包子走回家,边走边吃。 三兄妹围在破旧的桌子前,金大哥伸出小拇指戳了戳桌上整齐摆放的试剂盒和各种颜色的小瓶子,扬起满是崇拜的小眼神,憨憨地盯着银宝看。 铜二哥则在手帕上摆弄十几味调料,心里琢磨着如何调出更好吃的、味道更加鲜美的蘸料。 精密的显微镜,边缘虽然有一点点磨损的痕迹,但是目镜和物镜都是好的,通过反光镜,银宝仔细地观察者从那株“瘦瘦菜”上取下来标本,发现其细胞中有一种很特殊的纤维素,这与其他的野菜不同。 难道就是这种纤维素可以让人瘦下来? “囡囡,你是不是喜欢吃这种菜?哥明天上山去采给你!” 金大哥一手托着下颌,另一只手捂着给银宝倒的热水,生怕再凉了。 银宝揉揉眼窝,盯地太久,有点晕乎乎,“大哥,你能不能给我抓几只老鼠来?” 金大哥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 铜二哥抬眸道,“囡囡,那老鼠肉可不能吃!” “我知道啦,我想用可爱的小老鼠们做个实验!来证明这瘦瘦菜是不是真的有无害而且有瘦身的功效!” 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两兄弟目光游离,眼神涣散,看似仔细地听银宝讲了如何做对照实验、并且得出理论的过程,实则人已经梦入浑沌,和庄周说段子,和瞌睡虫拉家常去了。 “就是这样!咱们明天就开始!” 银宝越讲越兴奋,回过头来时,两个哥哥已经呼呼大睡。她悄咪咪地把显微镜收好,将两个哥哥扶到阁楼的火炕上,盖好自己的小小花棉被。 到楼下去正想睡觉,慧哞瞥到门边上放了十多个菜筐子,都是心灵手巧的二哥最近编制的,寻思着再去米庄的时候拉过去卖。 银宝机灵的小脑袋瓜又转起来,看了看外面,家家户户都熄灯睡下了,她带上一捆绳子,将十个筐收尾相连,并确认筐顶是封好的,只留下一个小洞洞。 趁着家人都睡着,戴好手套悄悄地推门而出。 按照二哥说的地方,她到了东山山脚下,点着蜡烛,果真看到了绿油油的一片“瘦瘦菜”。她随便采了十几株并包裹好,踩着湿漉漉的小路慢慢地往山上爬。 半山腰的地方,因为土壤疏松,长出了很多蘑菇,银宝一个个精挑细选,专门挑肉多饱满,颜色纯正的,整整挑了满满十筐子。 整整三个时辰,手和腰都没了知觉,她坐在山腰上,脚抵着树根防止摔下山崖,抬头一看天已经快亮了。 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感觉,有点像熬夜肝论文啊...刺激且有成就感! 咯吱,咯吱... 一听这声音,银宝心都皱起!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她一回头,只见几只老鼠在一边毫不顾忌地啃树根。一个个肉乎乎地,两只小爪子抱着就啃,已入无人之境。 这白白的大老鼠,竟然送上门来! 银宝悄悄地脱下外套,将一个筐子里的蘑菇都倒在衣服上,趁着这群小东西不注意,一筐子就扣上去! 老鼠们顿时开始折腾,使劲地抓筐子,但是找不到出去的路。银宝摇一摇筐,抓住了五只。 她眉头一紧,这最好是个双数啊,不然咋做对照实验?抬头一看,还有一只就在脚边,逃脱了筐子,却被银宝的脚给绊倒,弄了个底朝天。 银宝上手一抓,直接拎起小尾巴,小老鼠呜咽呜咽的,大大的眼睛闪着大大的疑惑。 “不错不错,偶尔熬夜,收获满满!” 回到村里,两兄弟已经开始忙碌做饭,家里的细粮已经不够吃了,正商量着要怎么办。 “大哥!二哥!你们看我抓到什么了!” 两兄弟一回头—— 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 只见银宝身上绑着十多个筐,一个拉一个,手里还提着一只小白鼠! 金大哥立刻起身躲在灶台后面,他最怕老鼠了!“囡囡,你真要弄这个做实验啊!” “当然了!咱们得好好养这几只!这可是咱们赚钱的好帮手!” 铜二哥倒是不怕老鼠,只是看着家里见底的粮食,哪有空闲的一口可以养它们呀! 怕归怕,饿归饿,铜二哥手巧地很,按照银宝的要求,编了三个木笼子,六只小老鼠分成三组。 a筐里的老鼠一日三餐都吃米面,是标准组。 b筐里的老鼠早餐、中餐吃米面,晚餐吃瘦瘦菜,是实验组。 c筐里的老鼠三餐都吃瘦瘦菜,是终极实验组。 然后用银宝自制的小天平来称重,每天一称,并且记录下来。 铜二哥在做瘦瘦菜时也发现,这种菜的味道非常不错,有一种很自然很宜人的香气,是其他野菜所不具备的。要是好好研究,肯定是一道好菜! 金大哥则拉上银宝采来的蘑菇,和银宝两人到村北十里雇了一辆毛驴车,紧赶慢赶地前去米庄卖鲜蘑菇。 一天后。 “他娘的,老任家有没有个喘气的,滚出来!” 天刚蒙蒙亮,院子外面就传来一群人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家中管事的就铜二哥一人,他安抚孩子们和老人别怕,自己想了想,拎起棍子就开门出去。 见老铁带头,领着好些村民,将一些菜根萝卜之类的甩在院门口,骂骂咧咧。 “什么破玩意,哪里能赚钱了?你妹呢?给老子出来!” 一群壮汉堵住门,样子凶神恶煞,他们都是今天一早从米庄回来的村民,他们拿着这些干瘪的萝卜到那的集市上去卖,结果一个铜板都没捞着,回村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银宝算账。 铜二哥攥着棍子,挡在门口,双唇紧闭。 “我不管!反正大家伙这次都是扑个空!她银宝必须得给我们个交代!看是给粮还是给钱?” 耍起无赖了! 铜二哥嘲笑,“都说你们笨了!我家囡囡办了学堂,教你们都还不学!哪有那么好赚的生意!” “来啊,这小子嘴欠!咱们上去把他打了,抢点白面回去蒸馒头!” 壮汉们一拥而上,拿着棍子就要打,铜二哥打瘸了几个,却也挨了几棍子。 “住手!” 众人正打得欢,蓦地,一个稚嫩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家停住手,纷纷转过头去看。 杏儿站在远处,手拿一根杆子,身后是一辆拉货的大马车,一个马夫模样的男人将车上的破布掀开,满满一车的白面,少说也有二十多担子! 马夫卸货后,杏儿从口袋里随便就拿出几个铜板,高高兴兴地给人了。 铜二哥瞪大了眼睛,村民们都傻眼了。 杏儿小小的个子,拍着身旁放着的米袋子,乐呵呵地笑着,“谁说我银姐姐是骗人的!” 第008章 戏精兄妹啊哈哈哈 “xi~~~疼疼疼!” 铜二哥捏着自己的肩膀,呼哧呼哧地倒吸凉气,温柔又迷人的俊脸都做作地扭转起来,宽阔但精瘦的后背被抽打出一道道的红印子,银宝手拿白布,小心地涂擦草药。 “这几个人,我可不会轻饶了!” 银宝捏着小拳头,奶凶奶凶地,粉嫩的面颊上带着怒火的红晕,紧蹙的秀眉中满是愧疚和愤懑不平。门外传来脚步声,眸子一瞥,是老铁带着那几个壮汉笑眯眯地前来。 一进门,一个个便将手里的钱袋乖乖地扔在桌上,银宝看那钱袋大小和落桌时的样子,小脑袋瓜里迅速地估计和称量,约莫一算,正是五十文的学费钱。 “银妹子,咱们几个,也是来报名你说的那个赚钱班的!” 赚钱班?哼,银宝不高兴地将染红的白布扔在桌上,两只大眼睛红彤彤的。 老铁满脸堆笑,姜生老辣的眼睛一下就看到火炕上满身伤痕的铜二哥,眼睑别扭地垂下,哼笑了半天。 “铁叔来迟一步,我这班子不办了!” 银宝水汪汪的杏眼里闪出冷峻的光,抬手从药箱中拎出一小瓶跌打损伤的药油,在拇指的鱼际上活开,给铜二哥的肩关节上力度适中地摁着。 老铁和身后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将几袋子米面和菜恭恭敬敬地摆齐在屋子里,银宝抬眼瞥了下,“这点东西来拜师,如今可不好使了!” 老铁呆愣了两下,又放了两盒茶叶,“银妹子,这是今早儿铁叔刚买的!你大人有大量,也就原谅我们几个莽夫一回!” 铜二哥朝银宝使着眼色,嘴角憋着笑,身上的伤痕是假的,银宝故意拿墙边的红土伪造。银宝瞅瞅他们愧疚的模样,还是黑着脸,“那桌上有个名册,等大哥回来帮你们报名!今儿这事儿,再有二次,我可就不认你这铁叔了!” “哎哎哎!好好好!”老铁笑呵呵地,枯木般的手在衣服上来回地摸索着,衣角都被尴尬地抓起来。楼下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金大哥端着一盆子白面馒头上来,馋地几个人目不转睛,利索地登记了名字,便咽着口水走了。 银宝和铜二哥咯咯地笑起来,手里的跌打草药粉粉刷刷洒了一火炕,大金哥手拿一沓子报名册,粗壮的胳膊上青筋抖动起来,掰着手指头算钱,皱起浓眉,摇头晃脑,似乎这样的姿势能算地快一些。 银宝将白布在水盆中投了几遍,将铜二哥后背上的红印使劲地擦了几下,红印随着白布抹过,露出铜二哥如玉的肌肤。 银宝咪咪地咂嘴,“二哥,你这皮肤,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啊!男生的皮肤是不是都是这样啊?” “哪有,你二哥天生就是肾虚相...hhhhhh” 金大哥不厚道地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吸引了窗外几只可爱的母燕子,纷纷飞到任家的土屋檐下,叽叽喳喳地用小翅膀比划着,绿豆大的小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一张又黑又臭的脸默默地飘过≧﹏≦...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猛男的啊!” 这是来自家务小暖男最后的一点点倔强,虽然他没有金大哥那样的肌肉,那么大的力气和那么高的个子,但是他也不差呀,他会做饭!虽然现有的食材限制了他的发挥,但是不能否定他男人的魅力嘛! “切!” 金大哥拍拍自己壮硕的肌肉,不屑一顾地看着他,翻动面前的账本,今天来报名的人很多很多,如果按照账本上今天收入来算的话,学费一共能收3000文,能换不少粮食! 但是银宝却还是高兴不起来。金大哥将香喷喷的馒头放在她口边,,银宝也没有胃口。 铜二哥以为自己方才戏演地不好,或者是哪句话说的不对劲儿了,惹到了自己的小妹妹,急忙转过身来,披上衣服,手捧一杯温水,爱抚地看着他们的小宝妹。 “囡囡,你怎么还发愁呀?现在咱们一天的学费就能收入3000文,这么多钱,咱们家里不愁吃穿啦!” 金大哥尽可能让自己有男子气概的洪粗声音变得温柔细腻,凭他的脑袋,实在是不知道绝顶聪明的银宝到底在头痛什么事情。 铜二哥使出自己修炼多年的宠妹终极法宝,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拿出一根粉色的绳子,吊在银宝面前轻轻地来回摆动,银宝郁郁寡欢的目光马上就随着他看过来,铜二哥糙白的手指灵活地来回绕了个圈儿,再一看掌心,一个漂亮精致的小蝴蝶结静静地躺着。 银宝嘴角缓缓扬起甜甜的微笑,糯糯道,“3000文钱对于短短几日,的确是很大的一笔钱。但是我们家大人口多,也不能一直靠着这3000文。” “这才是一天的学费,咱们村可有大几千户村民呢!”金大哥将面前的小馒头用很小的力气掰成小团块,放进今天从米庄买回来的仅有的一点点热羊奶里面耐心地搅拌。 “可是...虽然这瘪萝卜能赚钱,但是如果大家都去挖了,囡囡之前说这一株长好要几百年的时间,那咱们迟早有一天山穷水尽啊!”铜二哥想了一番,若有所思道。 银宝满意地点点头,二哥有时候的确比大哥稍微有一点点商业头脑。“这就是第一个问题,东山不是永动机,不可能有无穷无尽的山参。第二个问题,就是米庄虽然大,但是如果村民都去卖山参,很有可能会发生通货紧缩!” 铜二哥和金大哥两人面面相觑,几百万个脑细胞同时开始运转,也没想明白“通货紧缩”是什么意思。 银宝摸摸两个哥哥的脑袋,可爱又耐心地解释道,“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地方出现了很多很多的瘪萝卜,而这个地方的人却很少,供给数量大于需求数量,就会出现滞销。这样的话,村民们的野山参就卖不出去了!” 金大哥来回地踱着步子,两臂在腰后捏着拳头,粗黑的眉毛紧紧地蹙着,这倒是个问题,但是事已至此,钱都收下了,总不能退了!兄妹三人又细细地合计了一番,准备等吃完饭,按照银宝的方法将家里的粮食具体数目都合计一下,好做下一步的准备。 铜二哥端着盘子到楼下去,路过篮子时顺便瞥了眼银宝托付给他的六只大白耗子。 每天给家里做的饭都还要省出来几口给它们,还有瘦瘦菜,铜二哥每餐都按照分组给炒地香喷喷的,抬眸一看,月亮已经挂在外面的大柳树最高的树杈上了,到了每日称体重的时候! 铜二哥仔细地盯着小天平上的刻度,按照银宝教给他的办法读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狭长的丹凤眼中充满了迷惑。 银宝从楼下下来,见铜二哥扶着腰在低下走来走去,以为是怎么了,“二哥,你干嘛呢?” “囡囡,这耗子变轻了!” 第009章 小老鼠实验初获成效,银宝很开心! 薄薄的账簿上记录着每一只小老鼠的体重变化,单位都是克,铜二哥虽然不识字,但是很听银宝的话,在簿子上画好横平竖直的表格,将每一只小老鼠的尾巴上系好不同颜色的蝴蝶结用以区分彼此。 a组的小老鼠养地白白胖胖,每天都吃着大米饭,日子过地酒足饭饱,巴适地很,体重则从690克一路飙升,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变成了1000多克的大肥鼠,且精神萎靡,看上去呆呆的,若是此时来一只小猫咪,一个都跑不脱。 b组的小老鼠只有晚餐吃瘦瘦菜,而且每次食用的数量铜二哥都用画画的方式在账簿上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只见两只小老鼠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十分欢快,精气神也很足,再看看体重的变化,从初始的670克变成了500克,身材非常精瘦。 “这才是现代人追求的好身材啊!” 银宝眼巴巴地羡慕着,摸着自己肉乎乎的小肚子,有点暗自神伤。 “体重的下降非常可观!二哥,我们再看看第三组!” 铜二哥将c组的棚子掀开,三兄妹吓了一跳,只见两只皮包骨头的小白鼠躺在筐子里面奄奄一息,四肢小爪子都瘦地纤细,连小肚子都瘪下去了。 铜二哥拿起账簿比对了一下,看了看小老鼠尾巴上蝴蝶结的颜色再三确认。 “这两只刚送来的时候是最重的,分别是1100克和980克,但是现在都瘦到了400克不到,一日三餐都是吃瘦瘦菜,感觉快要不行了!” 银宝点点头,将三只筐子里的小鼠拿在手上仔细地比对,看了看它们的瞳孔和肌反射,生理功能都是正常的。 金大哥从老娘的绣花包包里找来六枚绣花针,银宝经过改装,变为采血针,将六只小白鼠采了一点点血样,涂片后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铜二哥和金大哥围在这个大大的黑家伙面前,上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精妙的两个镜筒,还转了两下反光镜,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爱护。 银宝将六个标本编号,对血样进行分析和比对,发现细胞中的脂肪颗粒确实在减少,而每天都吃瘦瘦菜的小老鼠c组,因为没有补充足够的碳水化合物所以精神不振,但也证明了瘦瘦菜的确有清热刮脂、减肥瘦身的好功效,配合正常的碳水一起吃,不仅减肥,还会让精神都好起来! 银宝一上一下地敲打着桌子,甜甜地盯着两个哥哥笑,心里则在盘算着一桩好生意。但这桃花柔水的眼神,却将铜二哥和金大哥看地一身鸡皮疙瘩,两人缩在一起,不知道聪明的银宝又在想什么。 “大哥,那日我们去米庄卖蘑菇,一共卖了多少钱?” 金大哥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很小的本子,上面按照银宝的要求记录家里的每一笔收入和开支。 “六十七文!买了金疮药和红花油,还有四十三文!” “那三千文的学费,哥哥好好地攒着,作为咱们家的家底,越厚越好!拿四十文,咱们现在去米庄买点调料!” 说起调味品,铜二哥的眼神放起光来,他没有金大哥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搬好多好重的东西,他喜欢菜刀!打出生起,他最喜欢的就是做饭,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调料,但是水花村贫瘠的地貌和颗粒无收的田野限制了他的发挥,野菜怎么做都是那样的味道。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米庄卖山参的时候吗?我那时候就注意米庄有很多比较丰腴的女子,如果她们对好身材非常注重而又没办法瘦下来的话,那我们的瘦瘦菜就有市场了!” 银宝神采奕奕,大而美丽的眼睛里已经都是小钱钱的光芒。 “不行不行,这菜很难吃的!米庄之前的路边摊,我们去卖柴火的时候,我和大哥吃过一回鲜肉混沌,那味道,特别香,都算是米庄一般的小吃。” 铜二哥摇摇头,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碟子瘦瘦菜,方才金大哥已经把那活蹦乱跳的那四只小老鼠放生了,瘦地包皮骨头的那两只决定喂点吃的,等身体康复了再放生。 “这是本来今天做给六只小家伙的伙食,我每次都像给人吃的一样,很用心设计的,你们尝尝看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讲啦!” 银宝直接手抓起一根含在嘴里,涩涩的苦味刷地一下就呛满了整个鼻腔,顿时一口呕出来,连连咳嗽。 金大哥见这难吃的菜把银宝给呛着了,上前就要逮住铜二哥打屁屁,两人围着桌子秦王绕柱,铜二哥连连求饶,“大哥,大哥我错了嘛!都告诉你们好难吃的了,我们都咽不下去,有钱人会吃?” 银宝接过金大哥递过来的一碗温水,含着漱漱口,仔细地想想铜二哥方才说的话,皱着眉头又空手抓起一根,勉强地放进嘴巴开始一下一下地咀嚼。 “你们别说,这东西虽然难吃,但是闻着香,而且吃完这个以后,根本对其他食物没有任何食欲了!” “如果是这样,一个想要减肥但是又不想迈开腿跑步锻炼的人,应该是最求之不得的吧!” 银宝自言自语地咯咯咯笑道,拍案定主意,“从小老鼠的实验来看,这瘦瘦菜只要搭配碳水一起吃,并没有很明显的副作用,但是我需要在自己的身上试验一下才知道!二哥,接下来我的三餐,就按照b组的餐谱来做!” 金大哥和铜二哥齐声道,“囡囡,我们也陪你实验!” 接下来的半个月,每日清晨三兄妹都背着大大的竹篓,到山脚下瘦瘦菜的盘据地去,寻找最嫩的菜,并由铜二哥作为美食boss,银宝和金大哥打下手,针对闻着香但吃着苦的瘦瘦菜进行精品改编。 十五天时间内,铜二哥日思夜想,画出了九百多份菜谱,每一张上都明确地画了蘸料的组成,火候的控制,以及秘制的调料配比。 而银宝和金大哥作为首席试吃员,也非常地尽职尽责,在每一张菜谱后写下自己食用后的感受,作为反馈,铜二哥吸取其中的优势,摒弃劣势,最终—— 在一个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早晨,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两只可怜的c组小老鼠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温柔地放回山野。 三兄妹在银宝组装的大秤上称量自己的体重,惊讶地发现每个人都瘦了4-10斤。瘦地最少的是铜二哥,因为他本身就精瘦,实在没有很多脂肪,只瘦下来不到4斤。 其次是金大哥,他肌肉很多,脂肪也少,这一个月吃了瘦瘦菜就口渴,估计这减下来的5斤里也有挺多水的成分。 瘦的最多的就是可爱的银宝,她身上腿上都是肉乎乎的,吃了半个月的瘦瘦菜,整个人都精神了,小肚子也平平的,就快瘦出马甲线来了。 三个人没有任何副作用,反倒是因为体重减轻,整个人都觉得没有从前那么浑噩,清爽了不少。 三兄妹盯着面前桌上铜二哥端过来的一碟子“精品瘦瘦菜”900.0版本,金大哥和铜二哥拿着筷子跃跃欲试,银宝将手指在铜二哥身上摩梭两下,直接抓起一根塞进嘴里。 两个哥哥睁大清澈的眼睛看着银宝,铜二哥如柔水芙蓉一般的俊哞中吐露出层层的期待。 “囡囡,味道如何?” 第010章 瘦瘦菜研发成功!致富路上好艰辛 银宝白皙又圆润的脸颊上微微地泛着红晕,樱桃小口紧紧地抿着,鼓鼓的腮帮子一嚼一嚼,舌尖的每一寸都在感受这款瘦瘦菜独一无二的清香,恰到好处的油温,捕捉到转瞬即逝的自然的味道,融合成独一无二的绝顶美味。 嗝! 三兄妹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破旧的木桌边上,打着饱嗝。桌上的碟子空空如也,铜二哥的手艺得到了银宝和金大哥毫不避讳的夸奖。 三兄妹连夜将配方都暗自背下来,并将写有终极配方的纸条都烧毁,按照比例把三十多种调料和各种斥巨资买来的酱油打包分装,并将精挑细选的瘦瘦菜洗干净,择掉有瑕疵的叶子,放进银宝高温消毒后的储物筐里。 金大哥和铜二哥从村西的镇子上给人做了三个时辰的苦工,铜二哥凭借自己的美色成功俘获了“久久里食铺”老板娘的小侄子,并作为小眼线将白天送来的冰块和保温盒偷了一些给他们。 瘦瘦菜被冷冻在保温盒中,一切准备就绪。金大哥给老爹老娘还有孩子们用最后的一点粮食蒸了六十碗野菜混沌和六十个包子,作为两天的口粮。 并将伙房中唯有的一口锅和案板、菜刀等家底全都打包好,准备明日到米庄去现场开个路边摊。 深夜,皎洁的月亮挂在高高的树杈上,三兄妹躺在阁楼的茅草屋顶上,金大哥和铜二哥枕着手臂,银宝枕着两位哥哥垫好的衣服,三人抬头静静地端详着天空中的月亮。 铜二哥忍不住问道,“囡囡,你说,这世界上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偏偏不是我们兄妹三人呢?” 金大哥叹了口气,摸摸疲累的眼窝和酸痛的胳膊,他小时候原本也是皮包骨头,因为经历过大饥荒,每年都是不拼命砍柴就要饿死的境地,所以才硬是把自己给练地壮壮的。 银宝声音暖暖的,从袖子中抽出自己圆圆的小手,轻轻而又温柔地放在两个哥哥的肚皮上,缓缓道—— “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呢...” “和他们一比,我们还活着,就很幸福了呀。还有很多人,他们生来并不具有完美的身体,或者不具有完美的家庭。” “我们再贫穷,至少还有相爱的家人陪伴。只要心是暖暖的,我相信,我们的生命一定会变得像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至于钱钱嘛,”银宝甜甜地笑着,圆圆的大眼睛流露出蜜糖一般柔软温暖的可爱,“只要有家人在身边,心中就有力量,人生来不是被打败的,赚钱钱,只要找对路子,肯定能行!” 呼~~呼~~呼~~ 银宝一侧脸,身边的两只大可爱已经睡着啦,他们的脸上露出异常疲惫的神色。 金大哥每日都要上山砍柴而后背到村西的镇子去卖,一天只能赚两文钱,要从中午一直干到晚上,银宝曾问他为什么不清早去,大哥说清早农妇们都在挖野菜,山路很窄,他那么壮,怕误伤人家。 大哥就是这样一个内外在完全不相匹配的人,他厚实的肌肉粗壮而有力,老任家是村里人口最多,最贫穷的一户,在这个有大几千户村民的水花村里,平日里欺负人的事情并不少见。 任家虽然是二十五口人,但大多都是老弱妇孺,金大哥靠着自己的努力支撑一家的开支,无论谁要欺负任家人,面前是刀还是棍棒,他都毫不畏惧地挺胸抬头顶在家人的面前。 银宝眼睛红了,摸摸金大哥额前被汗珠浸渍的刘海,虽然他在孩子们、父母、兄妹的眼中都是超级英雄,但是他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男孩子呀... 另一侧躺着同样疲惫的铜二哥,比起大哥,他没有那么强壮的肌肉,他出生后不久,银宝就出生了。 二哥从五岁开始,就背着两岁的银宝去山上找吃的,金大哥出去做劳工换糙粮,小小年纪的二哥就承担起一家人的吃喝。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是为什么铜二哥明明是这个家里厨艺最好的、最会照顾家人的,但却也是最瘦的、体质最弱的。 为了银宝的瘦瘦菜实验,不识字的铜二哥疯狂学习银宝说的“表格”、“曲线图”,还学会怎么使用简易的小天平。更是在几百种呛人的调料中一遍遍地研制瘦瘦菜最精妙的蘸料配方和烹饪火候。 银宝坐起身来,将自己枕着的衣裳披在两个哥哥的身上,给他们塞好边角,清澈的眸子望着大大的月亮,小小的脑瓜思考了一整个晚上。 咕咕咕——~ 库吃...库吃...库吃... 天刚蒙蒙亮,兄妹三人便背上打包好的行囊,一路向北去。在北边的小镇子上临时歇脚,并忍痛用三文钱雇了一辆小马车。 三人赶着马车到米庄去,刚到城门下,就看到城门外的卫兵比起几个月之前,数量增加了三倍不止。 金大哥拉住马车,抬眸朝城门口的长队望去,微微蹙眉,捏紧了手里的绳子。 “囡囡,好像不对呀,是不是米庄要打仗了?” 银宝仔细地回忆着,上次喝老铁的茶叶,她看到瓶底上磕着“永嘉六年”,此时应该是司马炽即位,但是西南一直是琅玡王司马睿的封地,难道他们要掐架了? 队伍虽然很长,但却行进地很快,到了门口才看清,这些卫兵都很友善,对老百姓很照顾,看到有进城的老头老妪,还会帮忙扶进去。 眼皮活络一些的铜二哥上前去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琅玡王的卫兵,琅玡王的亲姑姑要在米庄附近的沁阳湖游玩写意,附近最近的接待驿站就设立在米庄。 银宝眼尖地看到城墙上贴着盖有王府官戳的皇榜,密密麻麻的几行,大致意思是说,这位皇姑姑要等一位神医,能帮她治疗难解之症。 银宝心里暗自地琢磨细捻,皇家都是有太医的,那几百人的太医院,各个都有再世华佗的大能耐,怎会在民间求人揭榜? 但好奇归好奇,古代帝王家,旁人的生死都是捏芯翻掌的小事儿,命如草芥,银宝不想招惹这些人。哪怕皇榜上给出三百两黄金的天价,她也没再多瞧一眼。 熙熙攘攘的米庄,人潮澎湃,因为很多侯爷封地南迁,准备将米庄以南作为自己的大后方,心怀不轨,想要吞下洛阳政权。所以来米庄做物资流动和采购的人也越来越多,身份不明,却各个身着华服,面白唇红。 一担米面已经涨到了三百文,路边的小摊也越来越多,比起几个月之前仅有的糖葫芦和混沌,现在各种花糕、葱油饼、油馍馍都上来了,巷子最深处还有好几个卖烤地瓜的小摊,一个烤地瓜二十文钱,队伍都排地满满地。 三兄妹穿着破补丁的衣服,在米庄人来人往、满是鄙夷和看不起的笑意中的拉着马车缓缓行到一处空的地摊上,收拾收拾,也准备摆摊赚钱。 殊不知远处的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朝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 第011章 麻烦!地痞用百斤杠铃为难银宝 铜二哥将锅和架子放在地上,从车上小心地拿下来干柴,放在支好的锅下,准备将配比好的菜炼油和草香乳倒进锅里炒。 一只臭烘烘的大脚突然飞起,将装着油和乳的冷锅踢翻,铜二哥来不及反应,急忙上手去扶,却也无济于事,家里唯一的一口锅哐啷就被摔了口子,碗也碎了,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什,摔坏了是要得罪灶神的! 他怒气冲冲地抬眸瞪着来人。 “哼,哪来的穷瘪犊子?连个屁都不放,就敢在老子的地盘上生火做生意?” 安置好马车的金大哥远远地就看到这里出事了,飞奔过来,护住兄妹二人,肥头大耳的收租客斜着眼,抬头盯着兄妹三个,银宝朝他身后一看,这条街上至少还有三十多个像他这么壮的收租客。 不交所谓的“租金”,是没办法做生意的。左右两侧的小商贩们生意都很好,交租金时,银宝看到是钱盒子里有多少,这群无赖就拿走多少。 一旁的大婶默默地咽着眼泪,和身旁的小工小声地抱怨,“这王胖子,一个月都来了三回了!” 银宝微微攥紧小拳头,这瘦瘦菜可是现在家里主打的发财生意,若是照他们这么抢,哪有油水可落? “老子问你呢,哑巴了?” 王胖子伸出一根中指,挑衅地戳戳金大哥壮硕的胸肌,嘴角露出猥琐的哼笑。 “哎呦哎呦!你他娘的,给老子松开!” “你再横?” 金大哥只用了一丁点的力气,就将王胖子的中指拧巴起来,骨节咯吱咯吱地响着,王胖子疼地直接原地跪下。 “二当家,二当家!” 银宝往两侧一看,只见方才在那些小摊上收租的壮汉们看到这边形式不对,都拿着铁棍子赶过来,铜二哥眉头紧蹙,将银宝死死地护在身后。 “大哥,大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回!” 金大哥哼了一声,一把松开,王胖子一个咕噜坐在地上,捂着右手直掉眼泪。等缓过劲儿了,恶狠狠地站起身,指着任家三兄妹的鼻子,大喝一声—— “来啊,给老子把这仨孙子剁了!” “慢着!” 银宝大喊一声,挣脱开铜二哥的保护,跑上前,护在二位哥哥面前,眼神飞快地瞥过王胖子腰间别着的一把精致的宝刀。 上面的飘带用金色的丝线大大地绣着一个“义”字,银宝小小的嘴巴紧紧地抿着,脑海里飞快地想着主意。 这人看着像是江湖流派,在古代,这些自家成立的帮会都在富庶的县城中商量好各自的“地盘”,通过收租来赚取钱财,但是这种行径,却和这个“义”字大相径庭。八成,这小子就是个泥腿子,根本不当事的,打着他们老大的旗号,来做这等糊涂事。 银宝转身,踮起脚尖,趴在铜二哥耳边低语了几句,铜二哥先是眉头紧蹙,而后舒展开来,眼睛来回地转动了几下,一下就明白了银宝的意思,拔腿就跑。 “哎你干嘛去!” “王大哥莫急,我二哥闹肚子,诸位兄弟们见笑了!” 银宝学着从前电视里看到的江湖人打招呼的样子,抱拳道,自信的笑容和炯炯的神彩,与小小的个子和嫩嫩的脸颊形成巨大的反差萌,引得周围小贩和行人驻足观望。 王胖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银宝,见这丫头聪明又机灵,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比起那个榆木般的大块头要活络不少。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一个字,钱!”王胖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指着自己脚下的地盘,“咱们这片地儿,只要做生意,你就得给我们糕粱汇的义字堂交钱!不然免谈!” 银宝捏着袖子,拦住要上前打架教训的大哥,心里飞速地想着主意。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人收租金肯定不是一两天,二哥已经去打听了,得先想个办法稳住他才是。 “那敢问王二当家,这个钱,怎么说?” “不多不少,二两银子!” 金大哥咬紧牙齿,横眉皱起,在银宝耳畔小声道,“囡囡,这人是个瘪三泼辣人,这一条街都是小本生意,一天下来也不过三四文的油水,他纯粹是不让咱们好!等哥去打他一顿!” “不行!哥,咱们进城是要做生意的,不是来找他打架的,若是打,我相信哥哥肯定打得过,可是日后这米庄,我们就再也来不得了!” 银宝好说歹说地拦着,转身看着那肥头大耳的王胖子。 “给不给钱?再不给,小爷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金大哥将银宝紧紧地护在身后,若是平常大哥打这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可是银宝看到他们特殊的铁棍子,顶头实心,中间都是空心的,这种兵器手感轻巧,抡人贼疼。 银宝紧紧地抱着金大哥粗壮的手臂,两侧焦急地等待着,铜二哥怎么还不回来呢? 银宝让他去打听这王胖子的本家,方才那些人既然喊他是“二当家”,那这义字堂,肯定还有个大当家。 糕粱汇,一听就是个做生意的,银宝还不信了,能在米庄把生意做的这么大,有这么多生死弟兄跟着的,领头的能都是像王胖子这么蹩脚招人恨的大瞎?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奔而来,是铜二哥跑来了,他在银宝的耳边说了几句,银宝抬眸一望,远处一顶富商的轿子不紧不慢地赶来,王胖子抬眼看了下就急忙起身准备跑。 “我方才打听到,这个糕粱汇,是做糕点的一个行会,五年前一个叫薛明贵的人带领义字堂的三十六个兄弟到米庄来开办的。大当家薛明贵是个重情义且本分的生意人,二当家就是面前这龟儿子,王三响,最是个油腔滑调,狐假虎威的泥腿子。” “今儿正是他们大当家的寿宴,他趁着这机会来收租,方才被几个小商户告到薛当家那儿去了!” 金大哥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他明事理,那咱就不用怕了!” 银宝仔细地看看那轿子前后跟着的人,少说也有七八十号,出个门都要讲这么大的排场,不见得有多好相处。 更何况...做生意的最是在意风吹草动,他老二弟在城中收租的事儿,他能一点都不知道?银宝才不信呢,怕是知道了,但是自己也从中受益,又是自家的兄弟,犯不着为他们这些小商贩开罪,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二!滚过来!” 轿子停下,威严似洪钟的一声厉喝,把两条肉腿跑不赢的王胖子紧紧地吓住,顿时半步都不敢走,转身就朝轿子旁边跑去,恭恭敬敬地掀起轿帘,肉脸上堆着瘫笑。 “大爷,您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啪! 银宝眼睛吓地一眨,人还未见出来,轿子里,暗红的袍袖中伸出来的一只手,利索地将轿子边上候着的王胖子扇了一巴掌。见他脸上红彤彤的五指印,和身后那群弟兄们抖抖缩缩的害怕状,就知道这个大当家,在弟兄眼中威信极高。又让人惧,又让人敬。 薛明贵从轿子上下来,华美的袍子,斑驳的花发,熠熠的神采。两只眼睛仿佛是能刺穿一切的利剑,在任家兄妹三人身上搜刮。 就算是一个驰骋江湖的杀手,见到这样能盯死人的眼神,都忍不住退却。 金大哥和铜二哥死死地护着银宝,不后退半分,金大哥手中拿着赶马的棍鞭,铜二哥手中拿着生火的摆扇,但他们并不惧怕这群手拿棍棒的壮汉。 了解前后,薛明贵仰天长笑,“今日这件事儿,是我家老二做错了!老朽在这儿,给各位赔个不是!” 银宝抬眸,见那薛大当家说是“赔个不是”,实则仍旧是趾高气扬,仰着头,一脸看不起他们的样子。 “不过,这片地方,的确是我义字堂买下来的!虽然老朽再三强调不能收取一分一毫,但是手下的弟兄们也过的苦啊,战火连年,谁不想弄点银子垫垫底,让心里有点衬托呢?” 金大哥直截了当问道,“那大当家是何意?” 薛明贵满意地笑笑,一摆手,从队伍的最后面,两个壮汉扛上来一个两头都是铁盘的铁杆,哐啷一声扔在地上,地被砸出一个细细的缝子,发出巨大声响,尘土飞扬。周围的人越围越多,都揣着袖子看热闹。 银宝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不是杠铃嘛? 薛明贵和王胖子耳语了几句,王胖子眼睛滴溜溜地转,而后露出猥琐的笑意。 银宝心生不好的预感。 王胖子上前一步,指着他们三兄妹,怒气冲冲,牛气哄哄—— “只要能将此物蹲举三十次,那我王某人,今天当着我大哥和所有父老乡亲的面,吃屎!” 众人哗然,这大铁盘两个少说也有百十来斤重,三十个来回,谁能举地起来? 金大哥撸起袖子就自信满满地上前,指着王胖子鼻子道,“这粪你今天吃定了!” “我没说让你举~”王胖子嘟着嘴,猥琐地勾起指头,指向金大哥的身后。 “那位如花似玉的妹妹,你不是挺能耐吗,来呀,你若是能举起来,我大哥说了,从今往后,米庄的地盘随便你挑,生意随便你做!我王胖子今后就是你的狗!” 银宝眉头紧蹙,捏着衣服边上的补丁穗穗,炽热的阳光照下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若是举不起来...哼,你们仨就给老子滚蛋!以后这米庄,没你们的立足之地!有多远滚多远,老子看见你们一回,打你们一回!” 银宝紧紧捏着双拳,铜二哥和金大哥一手拽着她,一手不迭地收拾东西,温柔道,“囡囡,钱咱们不赚了,哥带你回家,咱们在家饿着谁也不会饿着你的!” 可是...银宝才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第012章 得理饶人,柳暗花明 银宝紧紧地盯着地上的杠铃,将铁饼的尺寸全部映入眼帘。 铁饼半径r约为20厘米,宽度h约为10厘米。纯铁的密度约为7.86g/cm3,所以一块铁饼的重量约为: m=pv=7.86x(3.14x20x20x10)=98721.6g 约为98公斤。 两头各是一块铁饼,加上杆,一共有二百斤出头。这重量若是普通人,勉强扛一下还行,可是要蹲下站起三十个来回,就有点为难人了。 可问题是,咱们银宝可不是一般人。要知道,在穿越前,她可是天天都要去健身房卧推的,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的力气。 二百斤,的确也是她的极限,但是银宝不怕输! “哥,别收拾了,我扛!” 两兄弟一愣,反应过来上前就要拉,却晚了一步。银宝走上前,瞪着那耀武扬威的王胖子,“你方才说的话,可别忘记了!” 王胖子鄙视地唾了一口,“哼,臭丫头片子,挺能耐!我看你会不会被压成肉泥!” 银宝从地上捻起一把土,在手上搓了搓,增大摩擦力,细细的两条胳膊垂下,两只小手握住铁杆,屏住一口气,稳稳地就将铁盘举起,扛在自己肩膀上,看得身后两个哥哥提心吊胆,心疼不已。 王胖子怕金大哥和铜二哥碍事,让人看住他们,不让上前帮忙。 银宝站直身子,浑身久久没有被健身房敲打的肌肉一瞬间燃起来了,扛着两个大铁盘就开始做深蹲。 薛明贵铜铃般的眼睛都看呆了,一旁的王胖子更是惊讶地五体投地。 围着看的小商贩和行人们都紧张,生怕银宝那纤细的小身板被这厚实的大铁盘子砸成扁扁。 “一!二!三!四!...五!六!” 银宝一连做了六个,直起身子歇了下,人群中爆出阵阵掌声,“好样的!”“妹子坚持住!”“大姐姐加油!” 豆大的汗珠从银宝两侧细碎的刘海中流下,浸湿了她补丁满满的衣裳,银宝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最省力的姿势,继续扛着铁饼做深蹲。 “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十九!二十!” 突破二十大关!银宝因为剧烈的无氧运动,浑身的肌肉爆炸地酸痛,大口地喘着气,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一样。 从小到大没哭过的金大哥被一群壮汉拦着,眼泪刷刷地掉,“囡囡,咱不做了!哥带你回家!” 铜二哥捏着金大哥的胳膊,眼睛润润的,红红的,语气中十分笃定。“大哥,咱们要相信囡囡!” 周围围着的大伙们大声地喊起来,“妹子,加油啊!别放弃啊!” 银宝深呼吸,心里会想起因做劳工无数次摔伤的哥哥们,想起他们无论有多劳累都不愿意让银宝受苦的笑容,心里暗暗笃定,“我今儿一定要护我家人周全!” 银宝扛着铁饼又开始深蹲,两兄弟和大伙一起为她呐喊加油! “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每做一个,都无比艰难,银宝的腿已经软了,没有任何知觉,但是她的脚还能感觉到坚实的地面,她咬牙,两只手被沉重的铁饼压出了血,腰也直不起来。 “二十六!二十七!” 银宝直起身子,大口地喘着气,肺仿佛都要炸裂一般,她抬眸看着远处面带囧色的薛明贵,和一旁快要后悔死的王胖子,汗珠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身体即将耗尽最后一点能量,但是银宝的脑子却无比清醒。 只剩下三个了,现在银宝的身体,还可以再支撑她做十个。 如果做满了三十个,众目睽睽,王大胖就肯定要兑现他的承诺,不然薛明贵就下不来台。 可是这样对他们兄妹的生意真的有好处吗? 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让这儿最大堂会里的二当家当众吞粪,让这片区域的大当家薛明贵丢尽面子,虽然他们说的好听,日后哪里生意都做得,可以后碍于他们的威势,谁还敢在他们兄妹这里买东西? 银宝当即做了一个可能会后悔的决定,虽然她也气不过那王胖子狗眼看人低的恶心样子,但是一家人的生计都拴在他们兄妹身上,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与其和一个无赖计较,不如眼光长远一些,赌一把,或许能为家里带来一条发财的路。 省好了力气,银宝扛着铁饼,腿也恢复了知觉,微微活动了两下肩膀,又开始深蹲。 周围大家伙又加油助威起来。 “二十八!二十九!还剩一个啦!” 哐啷! 银宝将铁饼轻轻松松扔在一旁,抬起袖子擦净脑门的汗,弯腰捡起地上打包好的调料包和酱油包,冲傻楞着的薛明贵等人摆摆手。 “做不动了!这生意真难,我不做了!” 周围的众人都唏嘘一声叹,那王胖子平日里欺软怕硬,这一条街上,谁都想整整他,却碍于薛大当家的权势,谁也不敢。 王胖子原本都吓尿了,做好了当众吞粪的准备,眼看到了最后一个,看上去还有余力的银宝却不做了,他摸摸后脑勺,倏地就明白咋回事了。 除了薛明贵,他没服过谁,本就是没心没肺的地痞,除了兄弟感情,其他的他一概不看重。 可今天这瘦瘦小小的妹子,他是打心眼里服了。 远远地,羞愧地低下头,冲银宝恭恭敬敬地抱拳作揖,鞠了一躬。 薛明贵盘着自己手里的两颗白狮子核桃,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敬慕眼神注视着银宝的一举一动。 她胆敢迎战,是一份举世无双的魄力。 她得理饶人,是一种绝顶高妙的气场。 “这位老板且慢!” 薛大当家微微侧目,壮汉们纷纷收起棍子,低着头听话地侯在一旁。 “老朽很喜欢结交有勇之士,今日的事情,确实是我们错了!日后我薛明贵的地盘,此等事情,绝不会再出!” 薛明贵瞪了一眼王胖子,后者讪讪地低下头。 “老板来我宝地做生意,应当尽地主之谊,不知可否到寒舍去,老朽不才,名下有个做糕点的小生意,若是几位老板有兴趣,或许可以合作一番!岂不美哉?也算是我薛某人给诸位老板赔罪了!” 铜二哥扶着银宝,金大哥指着地上被打破的锅和其他炊具,正要说什么,薛大当家差人就上到三兄妹面前来,拿出一张三百两纹银的庄票,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金大哥还在愣神,不敢相信是真的,银宝小肉手一伸就拿过来,仔细地核对了银庄的名字、开户的账头和银戳的真假,确认数目和真假无疑后就塞进大哥的钱袋里,乐呵呵地拉着两位哥哥,就要坐上随薛大掌门来的轿子。 金大哥拦住,心里担忧,“囡囡,万一他又算计我们怎么办?” “不会!今儿这事儿,已经传开了,薛明贵是个护短又爱面子的主子,既然他没忘记自己是义字堂的掌门,况且他又是这地界的霸王龙,会会他的机会,那是可遇不可求啊!见机行事就好!” 壮汉们帮兄妹三人小心地保管带来的东西,一路往三巷以外的糕粱汇前去。 第013章 薛府一日游,家大业大 宽阔的青石街巷,幽静的青苔爬满两侧墙缘,勾勒出一丝不属于这乱世的清雅别致。静谧的院子从五十步开外就到了薛家,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瞧见薛府门前立着的两座霸气侧漏的石狮子。 银宝伶俐的杏眼瞥到红木门上镶金的门槛边边,眼神中涌出一丝羡慕,回想水花村家中的窘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家里也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三位老板,我们大爷方才托人通传了一声,说正在见御司阁的贵客,让您三位在侧厅候着。老板们这边请...” 堆着一脸笑的老管家眼皮活络,一眼瞧上去看不出个喜怒哀乐,虽皮肉是笑着,但眼中的冷意和心里的算计丝毫不减。 薛府门前到侧厅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老管家带着银宝三人一路介绍府上的各种珍贵壁画雕饰,银宝细细听来,深感这薛府真是家大业大,单就是这么一个宅园,布置地仿佛是江南水乡一般。 要是银宝有这么个宅子多好啊! 她暗自地咽下口水,正回过神来要往前去,一个拐角冒出来两人。 “这批货不行,大爷给你的预付款,限你三日,统统送到账房来!” 说话的人腰间有个带着牡丹绣纹的小掌印,右手的小鱼际处有丝丝点点的红印,身上穿着姣好,红绒布的袍子显得富贵又低谦。手上拿着个东西拍拍打打,银宝凝神一瞧,是个金指护甲。 这东西,银宝曾经在研究所里见到过,是司院账房的主掌柜手底下管预收批货的副手,随身佩戴的玩意。 身后那人哭着跪在地上央求,五六十岁的男人,衣着朴素,连连央求,一把鼻涕一把泪。 “您帮老爷给我求求情行吗,他当初仅给了我三万石粮食的银子,现在粮食涨价了,具体的账目也都给您和主账看过了,我就是卖了我这条命,也招不来这么多粮食呀!” “哼,找不来?”副账模样的人趾高气扬,一脚踢开,“没那金刚钻,就别瞎揽瓷器活。别人给你投一个铜板,那是希望你给一个铜板的货,我们大爷给你一个铜板,不把你榨干用尽,你还想脱身?多大的人了,都不好意思说你!” 两人就这么一哭一赶地走远了,虽是只听到了几句,但银宝却觉得有些担忧。 怀中揣着的三百两纹银,是方才薛明贵赔给他们的,本以为他挂个义字堂的招牌,就能好生地讲义气,像个男人敢作敢当。 现在看来,拿了这三百两,他还不让银宝三人走了?得想个法子,不能就因为这么点钱,就被他给制住了。 “您三位且在这儿将就一下,落落脚,歇歇尘,桌上有点粗茶淡饭,您先用着,若是有不得意的,门外有丫鬟,您随便使唤!” 老管家说完就掀起长褂的一侧,微微佝偻着腰,不紧不慢地出去,到了门槛处饶有别味地回了下头,朝任家三兄妹瞧了眼,心头不知是在算计什么,脸上自然还是带着皮肉不痒的笑。 铜二哥摸摸侧厅正中红木桌上放着的镶金宝刀,还有坐北朝南的一大面收藏古玩玉器的红墙。银宝对这些略有研究,单单看花色,并不是什么上好的宝贝,但是却各个根正苗红。 铜二哥上手拿起一个摆在正中的瓷瓶,洁白清透的釉面精致而仔细,蔚蓝色的花纹在点点墨汁般的设计中汇成一幅煞有意境的白鸟争春图,虽只有白、蓝两种颜色,但是比起架上其他的瓶子,这一件着实与众不同。 铜二哥嘴里碎碎念,“这瓶子口这么大,用来喝水会不会呛到啊?” 金大哥问门外的丫鬟要了一铜盆的热水和两条热毛巾,端着进门来放在桌边的凳子上,不经意地抬眼就看到老二在摆弄那架子上的玩意,拿在手里晃来晃去,摇摇欲坠。 “老二,干啥呢!赶紧放下!那东西不能玩!” 老大着急地一声吼,铜二哥丝毫没有留神,被唬了一跳,细腻的瓶身从手中一溜烟就蹭过去,朝着了无微尘的地板做着自由落体。 金大哥吓地眼睛一闭,铜二哥更是抖抖索索,两人耳朵竖地高高地,过了半响却觉得不对,怎么没有摔碎的声音呢? 一睁眼,银宝趴在地上,两只手悬起,就在瓶子快要落地的时候颤巍巍地接住。 “呼...二哥,这东西很贵的,若是摔碎了,把我们三个都卖了也赔不起!” 铜二哥有点委屈,又有点难受,还有点愧疚,扶着银宝坐起身,也一并坐在地上,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你看大哥多聪明,他就知道这个不能玩...是吧哥?” 银宝萌萌的眼神投向忙活着投毛巾和盛饭的大哥,金大哥憨憨的笑着,小小的豌豆眼睛,圆圆的一张脸,笑起来嘴边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瓶子有多好...但是我认得那木头架子...” 金大哥从四五岁时,就开始上山砍柴养活家里了,山上的树,不同的品种,买着不同的价格,这种红木都是山沟里合抱很大,树干很粗的品种,金大哥从来不砍这种树。 只因家里老人教了,这种老树,几百年的历史,是这座大山、整个水花村的守护神。这样的经脉是几生几世、生生世世都要传承下去的,有树才有活路。 这红木在十几年前,一根完整的年轮规整的粗种,就能卖五十两银子。现在就更是天价了。金大哥只在幼年时见过一次红木的纹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忘记过。 方才进门没仔细看,直到瞅见老二在架子前摆弄着瓶子,他才注意到这红木古玩架,能用这么珍贵的东西盛放的,能是便宜的吗? 银宝将瓶子底翻起来,发现上面刻着御司阁的红印章,一下就和方才老管家说的话对上来。 “难怪这一架子的俗气玩物,竟有这么件清新脱俗的宝贝,原来是宫里有人...” 银宝碎碎念,两个哥哥也听不懂,金大哥给银宝和二弟拿来热毛巾,擦擦脸和手,回到桌上,看着满桌子老掌柜所谓的“粗茶淡饭”。 木耳,三文鱼,烤鸽子,红烧兔头,还有一些可可爱爱、装饰精美的甜品。靠着窗子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调料,都是最纯最好的,还有各类饮品、各种纯度的酒... 银宝瞬间有种要吃火锅的感觉... “囡囡,大哥有个话,也就直说,我咋感觉姓薛的不像是个好惹的主子,他砸了咱们一口锅三个碗,就给了三百两银子,拿人手短,只怕是再憋着什么坏心眼可咋办?” 银宝想了想,三兄妹商量了一番,一致通过,准备等薛明贵来了,就将这钱还给他。 “都说了让你们好生伺候着,可不能怠慢了我的贵客!” 门外传来一阵豪爽威严的声音,似笑非笑的薛明贵前呼后拥着缓缓进来,正眼都不瞧一下衣着寒酸的兄妹三人,上座在正椅位,老管家步子缀缀底上前送上一盏温度火候刚好的绝品茶,身影一过,薛明贵狡黠又凛冽的眼神在银宝身上动荡。 第014章 花钱买村子? 古色古香的茗盏圆润整齐地摆在圆桌上,薛明贵眼神狡黠地盯着兄妹三人,银宝往外看去,薛府大大小小的院落有十几个,深不见边际,他这么大的人物,今天摆出的面相却像是要求人办事一般。 不对劲,很不对劲! 茶酒歇了,菜碟约莫用了一半,两个丫鬟从侧门步子紧紧地进来,收拾好茶碗铺单,又放上了很多点心。 银宝只感觉到阵阵牙疼,从前就是因为特别喜欢吃糖和甜食,所以口中生了不少龋齿,到医院中去做了树脂充填和窝沟封闭,还挂成了儿牙科,最后在亲友的嘲笑中躺在牙椅上看了一集猫和老鼠。 不过怕归怕,银宝对于甜食实在太嗜爱,本以为甜品点心这些现代技术已然登峰造极,无论是卖相色泽还是口味爽感都独居傲首,殊不知大晋末年这家开在西南边陲小小米庄中的“糕粱汇”,却已然用简单的食材做出了如此绝妙的味道。 银宝拎起一旁的银勺,自上而下切削一块,粉色的糕泥,乳白的内团,口感绵密而细致,质地柔软有弹性却不黏牙,虽达不到入口即化,但每一粒果粒都刺激着味蕾,迸发出绝妙的欢喜。 唯独美中不足的,是缺乏了奶香味,果粒的品种都是一些野果,鲜味有余,口感略逊。 “今天叫几位老板来,就是看看我薛某这点小小的地盘...”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方才听手下人随便说了几句,得知三位如此年轻的老板是水花村的人。” “所以...” 薛明贵摸着灰白掺杂的胡子,炯炯的眼神中满满地算计和沉稳,盯得银宝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所以薛某想让三位做个媒人,引荐薛某给你们的村长,你们也看到了,我糕粱汇这么大的生意,想盘个大一些的庄园,水花村便是一块宝地!” 两兄弟面色刷地就白了,蹙着眉头,眼看薛明贵还要巴巴地说什么,一掌拍桌,激起一阵摇晃。 “不行!水花村是三千多户村民世世代代住着的地方,你说买就买了?” 薛明贵翻了个白眼,在他眼里,面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憨傻,一个孬弱,就知道胡咧咧,没有半点脑子。 倒是一旁坐着的这个丫头... 他饶有兴致地抓着胡子,眉眼中净是满意。微微泛粉的嫩颊,樱桃般红润的嘟嘟唇,一双眼睛灵动地很,一睁一闭之间仿佛天地都暗了颜色。 虽然身着乞讨般的补丁破烂衣裳,鞋子也破了大洞,露出两个不知所措的嫩白脚趾,但坐在那儿的骨子里可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女,端正娴淑又别致闹腾的性子,连蹙眉都招人喜。 比他的那二十九房太太,简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银宝抬眸见薛明贵不怀好意地瞪着她笑,光明正大地瞪着她领口的位置,心里的龌龊想法可见一斑,嗤笑道—— “薛大爷家大业大,周围远近的村子不少,为何非要选水花村做新庄地?” 银宝的语气平淡却有力,直达痛点。水花村在地貌板图上,可以说是又穷又偏,最近的能买东西的地方都要三十里开外,四周的山紧紧地围着,这地方做庄园,他不得亏死? 唯一的好处,就是战略地位。水花村地处三大亲王封底的边界,却出于村子太穷,周围的东西南北四山绵延千里,不好管理,也没有那么多人力,所以谁也不愿意要这块烂骨头。 但如果有人将水花村布置为战略要塞,则可以掌控包括四座山在内的整整方园百里的地界,传递信息何等之快,且有利的地形,从古至今还没人能攻打下来。 薛家和御司阁走得近,银宝本就猜测他和宫里的关系非比寻常,他这么一说,倒是证时了银宝方才的猜测。 果不其然,薛明贵叹了口气,装作是苦恼的样子,“这也不是我的想法,不过...”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的邪气,“这是一位大主子的意思,你们从也是从,不从也得从!” 言下之意,如今大战频频,有人想不费吹灰之力将水花村偷偷修建成城垒,然后对自己的敌人发动进攻。 银宝仔细地回想着这一段时间的历史,离水花村最近的就是琅玡王的封地,虽然是地处边缘,但是琅玡王封地此时还是个月牙形,占领了水花村,就是封锁了他的心脏。 这薛明贵不简单啊,一边和现今琅玡王的皇姑姑处地好,隔三岔五请御司阁的总管太监喝茶,一边在算计着这些事儿。 银宝起身,将薛明贵方才替她斟好的茶倒扣在桌上,清冽的茶水冒了一桌子,薛明贵垂哞见茶水汩汩地流,顿时心头怒火中烧。 将别人敬的茶倒扣在桌上,是不尊重和亵渎的意思,“水花村整整三千九百三十三户,家家有老小,如今各地都在打仗,我还是奉劝一句掌柜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村子是不可能卖给你的,你这三百两我也不要了!” 银宝将那张捂在怀里热乎乎的庄票拍在桌上,美而动人的大眼睛垂眸心疼地瞧了好久,这些钱今天换来的可实在太不容易了,却不成想遇上个这样的人。 三兄妹身影远去,薛明贵还不甘心,冲着他们大喊—— “我给你们时间考虑,只要事成,重重有赏!” 话音落了,人也不见了踪影,薛明贵叹了口气,猛地一拍桌子,蓝紫色的袍子搭在红牡丹的桌布缘,气地微微颤抖,连呼吸都有些不匀称。 “我不信了,一个破庄子,我还买不下来!”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身材丰腴的女人和面相富贵的男人一对对地来来往往,吃饱喝足说着荤段子,瞧着街边小摊儿上的便宜首饰,和那些做工精细的珍珠坠子,嬉笑连连。 银宝和两个哥哥饿地肚子咕噜噜叫,也没地方可去,带着一口坏锅和几个碎碟子,还有被王三响手下踩烂的瘦瘦菜,所幸铜二哥还将配比好的调料包随身背着,没放在地上,不然这份辛苦也白费了。 银宝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快乐都是你们的,我只有无尽的悲伤... “呜呜呜,真难受...” 银宝不憋了,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一直强忍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两个哥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心里也难受,但还是一个劲儿地哄着她。 “好啦囡囡,咱们又没做错什么,不过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金大哥从衣服里面缝着的小布兜里拿出一个瘪瘪的钱袋,憨憨地笑起来,嘴角两个小酒窝仿佛是两个小太阳,抹去额上因为常年暴晒落下的一条条与年龄并不相符的皱纹,二十一岁的年纪,阳光大男孩的模样,即使在这个时候也发着光,努力笼罩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好在我今天出门之前还带了一点钱,就是怕发生啥事儿,待会哥带你俩去吃好吃的!咱们仨也搓一顿!” 铜二哥摸摸银宝的小脑袋,将手里被踩烂的瘦瘦菜和破烂的锅都扔掉,声线温柔地安慰道,“就是呀,咱们今天卖不出去,可以明天再来嘛!这么大的米庄,都还有官兵在呢,难不成真是他一家独大?” 银宝抽了抽鼻涕,金大哥小心翼翼地擦净两粉红颊上挂着的泪珠,两个哥哥藏起身后的疲惫和心里的落寞,想起为了瘦瘦菜筹备如此之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结果却被搅活成这般。 往买小货商品的街巷再往前走三条街,一拐就是米庄赫赫有名的小吃巷,银宝站在宽阔的街口,看着这里如蚂蚁一一般密集的人群,水汪汪的眼睛瞪地滴溜圆,烤鱼、肉包、锅贴、辣糊糊... 浓郁而纷杂的香气迎面扑来,银宝只是使劲地吸了一口,就走不动道,也流不出眼泪了。 想起以前为了减肥,单位在大海路烧烤城聚餐,她从来不去,明明想吃却忍着。 真是想捏死那时候的自己... 第015章 皇姑姑的怪病 金大哥从衣服里面缝着的小布兜里拿出一个瘪瘪的钱袋,憨憨地笑起来,嘴角两个小酒窝仿佛是两个小太阳,抹去额上因为常年暴晒落下的一条条与年龄并不相符的皱纹,二十一岁的年纪,阳光大男孩的模样,即使在这个时候也发着光,努力笼罩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好在我今天出门之前还带了一点钱,就是怕发生啥事儿,待会哥带你俩去吃好吃的!咱们仨也搓一顿!” 铜二哥摸摸银宝的小脑袋,将手里被踩烂的瘦瘦菜和破烂的锅都扔掉,声线温柔地安慰道,“就是呀,咱们今天卖不出去,可以明天再来嘛!这么大的米庄,都还有官兵在呢,难不成真是他一家独大?” 银宝抽了抽鼻涕,金大哥小心翼翼地擦净两粉红颊上挂着的泪珠,两个哥哥藏起身后的疲惫和心里的落寞,想起为了瘦瘦菜筹备如此之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结果却被搅活成这般。 往买小货商品的街巷再往前走三条街,一拐就是米庄赫赫有名的小吃巷,银宝站在宽阔的街口,看着这里如蚂蚁一一般密集的人群,水汪汪的眼睛瞪地滴溜圆,烤鱼、肉包、锅贴、辣糊糊... 浓郁而纷杂的香气迎面扑来,银宝只是使劲地吸了一口,就走不动道,也流不出眼泪了。 想起以前为了减肥,单位在大海路烧烤城聚餐,她从来不去,明明想吃却忍着。 真是想捏死那时候的自己... 混沌摊上,一张颇有年代味道的老木桌,长长的杂木凳子,银宝和两个哥哥坐在桌旁,肚子饿地咕噜噜叫,有些焦急地等待着锅里热乎乎的混沌。 金大哥本想带两个弟弟妹妹吃顿好的,无奈这条街上稍微带点儿荤腥的,都是一两银子往上走,实在是没钱吃。 方才走到羊肉串儿的摊子,银宝就馋乎乎地有些走不动道,金大哥本想忍一忍就给银宝买一个小串儿,可银宝还是抹了抹口角摁住他的手。 三人就决定在羊肉串摊子对面的混沌摊随便吃点,然后闻一闻羊肉串儿的香气就可以啦,金大哥记得银宝还说这个叫什么,“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虽然他心里觉得应该挺有用的吧,毕竟是闻着荤腥呢,但不知怎么他的肚子越来越饿... “混沌三碗,客官请慢用——” 小二将热腾腾的混沌端上来,小小的一个碗,里面几片片混沌,这也太少了吧?兄弟二人面面相觑,谁叫这便宜呢,一碗一个铜钱。 兄弟两人拿起筷子,不约而同就把自己碗里的混沌拨拉几个给银宝的碗里,任凭银宝怎么反抗都不行,自己就喝了点汤水。 三人正满满地品着,旁边来了两个纨绔模样的人,要了两大份猪肉白菜馅的饺子,还拎着从羊肉串摊儿上买来的串儿。 那香气...刷刷地就往鼻孔里面钻,往七窍里面润,明明是空气中难以肉眼辨别的虚无之物,却仿佛是张了爪牙,把人的心挠地痒痒地,仿佛咽下口水,都是油和肉精彩碰撞瞬间冒发的至尊香气,简直杀人诛心啊... 若不是羊肉串,银宝也不会注意到身后坐下的这两个人,不过他们哼哼唧唧地,似乎在说着银宝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 “听说琅玡王的亲姑姑,这几天就在皇榆山庄游玩呢,昨儿有得力的信来了,两日之后,皇姑会在米庄玩一天,宫里有人的那些庄主,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各种上等货,你要不要也把你店里那几件上好的丝绸拿出来晒晒?那老祖宗买东西,从来不讲价格,只要喜欢了,她老人家顺心了,那可是几百倍的好利润!” 银宝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刷地亮起来,机灵的小耳朵一颤一颤,兄弟两人也听到了,见小妹如此上心的模样,纷纷停口不再言语,都竖起耳朵听着。 “唉,我也想啊,可是人家老祖宗在宫里多少年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瞧上我这种?”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老祖宗得了怪病!太医都治不好!” 怪病?皇姑姑?银宝总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是储存着相关的信息,可怎么都想不起来。瞧见一旁人手里提着的红薯袋子,牛皮纸样的包装激地她猛地一颤,是城门上那张皇榜? 今早晨入城的时候,城门上的确张贴着这样的内容,是什么重病?居然还能去游玩... “你放屁呢吧,宫里那太医,那手腕,那技术,还有治不好的?” “你知道个憨憨!那老祖宗成天吃糕粱汇那些个齁甜的点心,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一天比一天胖,就算不吃饭也胖,喝水都胖!宫里太医都没辙了,那城门上贴着的皇榜,你以为是搞着玩呢?” 一天比一天胖?银宝现在听到有人“胖”这个字眼,整个人都兴奋了。只要有胖人需要减肥的,他们的瘦瘦菜就有市场了呀! 身后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吃了差不多就走了。银宝和两个哥哥买了七天的口粮,还有一口新的大锅,还给铜二哥买了一个二手的调料盒,这给他高兴半天... 加上雇马车的钱,金大哥身上还有三十文,寻思着好歹是出来一趟,给孩子和老人们买点吃的,但是街上的要么就是太辣了,要么就是太贵了,犹豫了许久,眼看天就黑了。 “来啦,看一看,糕粱汇今日特价!” 三人一转哞,小吃街的尽头有一家糕粱汇的分店,每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都会将白天做的不好的、卖相比较差的糕点拿出来卖,除了长得不好看以外,味道和质量都是没差的。 卖的也比白天便宜许多,很多人都冲着这时间来抢,金大哥上前去卖了二十五文钱的糕点,只有可怜巴巴地三小块,再一回头,承装糕点的篮子和盘子已经空了... 天渐渐地黑了,三人坐在光秃秃的马车上,粗糙的木板手一滑就是一道血印,兄弟二人脱下自己的上衣,一件儿放在银宝身下让她垫着坐,一件儿给银宝盖着。 疲惫的一天似乎被夜色吞噬,来往的路上虽然没有烟火人家,却并不孤单,因为处处都是逃荒和逃难的苦命人,拖家带口,哭闹纷杂,白天如常,夜色如常。 银宝靠在铜二哥精瘦的胳膊上,看着来往行色匆匆的人,他们眼睛中流露着恐惧和悲伤,战乱让他们丢失自己的家园,贫瘠的土地让他们无路可退。 第016章 不放弃的三只小强 若是水花村被薛明贵那个王八蛋买下来,他给不给钱先另说,银宝和哥哥们,还有一家上下的老小就没有家了,还有三千多户的村民,还有东山上那棵被奉为水花村保护神的大红树... 银宝稚嫩却坚毅的脸上露出有些无助的表情,在这个地方想富实在是太难了,但她瞬间又充满了力量,因为有哥哥们在,有家人在,他们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强大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欺负他们的机会!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九十里的山路,金大哥牵着老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到村子口的时候已经非常疲惫。 铜二哥把睡着的银宝慢慢地抱到阁楼上,金大哥烧了一点热水,和冷水混着,温温地,用毛巾投了投,给银宝把脏兮兮的小脸蛋和被木头划伤的小手擦干净,涂上上次银宝让买回来备用的红花油。 “哥,你休息会吧,我下去给爹娘煮点粥,让孩子们把点心给分了。” “行,你去吧,我把今天买的青菜择了,明天给孩子们吃点绿叶菜,冷冻箱今儿搞坏了吗?” 两人咚咚咚下了楼,铜二哥拆开包裹一看,箱子有些破了,但是还能用,大哥准备将菜择干净放进去,青菜比米面还要贵,买的这点省着吃能吃三顿。 老爹老娘喝点粥就睡了,睡前老爹拍着铜二哥的肩膀,让他多照顾着银宝,多体谅老大,虽然现在村子里的人都闲言碎语,说他们整天跑出去,不着家,不孝顺,也不照顾孩子这些混账话,但是老爹从没放在心上。 “咱小囡囡,绝对是这个!”老爹竖起大拇指,眉眼中都是自豪劲儿,“咱们得拼,得闯荡!这样才可能有好日子过,不能破罐子破摔!你们哥俩肯吃苦,不犯懒,无论干啥,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我们老两口都支持!孩子们你放心,可懂事了...” 铜二哥眼睛一红,鼻尖也红了,白天三人在米庄受的委屈,和这些日子以来,只要入城去赚钱,别人对他们衣着打扮的嘲讽和蔑视,桩桩件件,他都没敢和二老说,怕他们担心。 “爹娘放心,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给二老盖好被子,铜二哥将房间里的灯吹灭,将窗子轻轻地关好,把二老的鞋子摆整齐,拖着疲惫的身躯轻手轻脚地出门去。 月色洒在清冷的院子里,大哥手里拿着菜,靠着土墙,已经呼呼地睡着了。老二没弄醒他,只是轻轻地把菜从手里拿出来,放在一旁,将大哥慢慢地背到屋子里去,给他擦干净手和脸,盖好被子,大哥睡地贼踏实,呼噜声扯天扯地。 夜深人静,只有一袋子青菜陪着铜二哥,他抱着银宝特地给他买的调料盒,摸着那精细的花纹,上面隐约还有淡淡的油香。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大厨,像城里的老板一样,开一个大酒楼。从前这些都是他做梦的素材,总能在梦里过一把瘾,乐呵呵地笑,醒来后依然会接受看似温暖实则冰冷的阳光,因为它预示着又要吃野菜度日。 可是跟着银宝出去了这几次,他却再也不做这样的梦了,靠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的梦想,他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在一步步走向这样的路。原来冰冷的从来不是阳光,而是儿时憧憬,年少时向往,矢志不渝却无法实现的梦想。 ...... 咚咚咚,当当当,刷刷刷... 凌晨四点半,水花村最穷的一户——老任家亮起灯,寂静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天边的月亮斜着眼睛,仿佛在审视这三个一点都不尊重它的人,明明挂着月亮就是要睡觉的意思啊...月亮想了想,骂骂咧咧地飞速飘走了。 太阳则更是懵逼,还没到上班的点儿呢,月亮就走啦?不管不管,反正我要睡懒觉! 再看银宝三兄妹,却已经忙活起来了。银宝想了个办法,瘦瘦菜可以通过这位宫里的老祖宗皇姑姑,给他们打个广告,她既然想瘦,那这瘦瘦菜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只不过之前的陈设有些寒酸,包装的袋子也不高级,乍一眼看上去黑乎乎的,虽然入口的味道很好,但是那零星掺杂的苦涩和这并不讨喜的外表,还需要做些改良才行。 三人分工,铜二哥最重要,他要研究一下如何让瘦瘦菜的色泽变地鲜亮动人,前提是绝对不能使用任何有害物质。银宝的任务是设计一个漂亮的摆盘,能让看到这道菜的人一下子就喜欢上。 金大哥的任务是需要打磨一些漂亮精致的筷子,还问老铁村长借来了制作陶釉的工具,做一副高大上的碗筷,将瘦瘦菜好好地包装一下。 天渐渐的亮了,男人们都出去干活卖山参赚钱,农妇们从河边洗完衣服,三五成群地拎着篮子从老任家门前过。 见里面三个人各忙各的,低头不语,各个额上冒着汗,还不肯停歇,冷嘲热讽起来。 “这老任家真是穷疯了,一天天的在这儿整这些花活!”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就那山顶下那破菜,吃了人就瘦,不知道他们采地什么劲儿,要卖给哪一户的傻子?” “你莫要这么大声地嚼人家舌根子啦,你看见人金老大那溜溜粗的胳膊没?人家给你一锤子,有你好受的!” “切!老娘想睡他还睡不着呢!” 一群农妇有说有笑地打趣着,互相看着最近又做了什么绣面儿的花衣服,啧啧称赞着。 一连到了中午,三人的活儿都略有成效,铜二哥将一盘绿油油的瘦瘦菜装盘,按照完美比例调整了酱料和调料,金大哥和银宝尝了一口,顿时说不出话来。 细滑的茎叶蹭过舌侧的味蕾,在上下牙齿的咀嚼中爆浆,绵绒的口感中掺着植物独有的柔韧和弹性,薄薄的嫩叶温柔地抚摸上颚和舌头。只一瞬间,满口清香,直到咽下去时,每一个味蕾都泪吐不舍,回味无穷。 实在是...太好吃了! 银宝设计了三十几种摆盘的方案,最终经过三人的通票表决,选择了一个牡丹的形状,只是绿色显得单调,铜二哥切了几片白萝卜,雕刻成花瓣的模样,还精细地雕磨了纹理,最后用野菜汁染色,变成了深粉色的牡丹,点缀在盘中。 筷子的花色已经定好,也制作出来了样品,柄端也选择了牡丹的花色,只不过对纹理的雕刻就浅一些,打磨地十分光滑。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陶釉的盘子,颜色不够白皙,微微泛黄,给人一种沾油没洗干净的感觉。 金大哥挠着后脑勺,连连叹气,虽然他很喜欢陶釉,小时候就抱着老铁村长家里的这东西把玩,但到底不是专业的,不知道这东西的比例如何配置。 “实在不行,咱们去那天买锅的地方买点盘子?”银宝提个主意。 铜二哥蹙眉,“不行啊,这锅有二手的,是因为结实,盘子哪有二手的?不是缺口的就是裂开的。” “那正价买一个新的得多少钱?” “怎么着...也得一两银子。” 家里虽然还有两千八百六十文的家底,但是一下子拿出一半来买一个碟子,三人都不舍得。 正头疼呢,门外传来紧密的脚步声,老铁带着是十几个人前来,都是之前银宝培训班的学徒。 金大哥还以为他们又要打架,眼疾手快地就揣上了旁边放的木棍。 “银妹子,我们是特地来谢谢你的!” 老铁扬起手里的礼物,笑成一朵皱巴巴的太阳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新,银宝凝神想了想,八成是挖到了山参,赚钱了。不过,比这更重要的,是她瞧见了老铁送她的礼物。 不偏不倚,那不是一套碗筷盘碟吗?纯白的釉,红花的烧饰。不错不错,这个礼物喜欢! 第017章 东山被挖空 十几个半袋子的米面,几包米庄小吃街上买的烤馒头,还有人送来了烤茄子和一些青菜...金大哥都怀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出了问题,前来送礼答谢的这些人正是当时堵在门口,把老二打了一顿的人。 只见他们各个喜气洋洋,仿佛是撞了大运,之前的粗麻布衣服也都通通不穿了,换上了干净抖落的小短衫,鞋子也换了鞋底厚实的。 “妹子,这些都是些薄礼,你就收下吧!我们按照你教给我们的办法去挖山参,都赚到钱了!” 老铁和身后几个村民笑着说到,还没寒暄几句,放下东西就走人了,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服日子。 银宝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好不容易赚了些钱,这几个大哥也不说攒着,这么花怎能行?她垂眸拎起老铁送来的里屋,解开碗碟外面的红兜子,一副精致的碗筷静静地躺在面前。 细腻的白色釉面,精致的牡丹花纹,边缘光滑而圆润,微微外展,光泽十分细致。用来做呈给皇姑老祖宗的碟子,再合适不过。 兄妹三人将配料的成分和比例、如何摆盘等的设计都记录下来,做了一个“经营档案”,并标注了日期。另外找了一个二手的废旧册子,在背面记录他们的开支。 银宝握着细细的毛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账簿”二字,又在另一个写着计划的本子上,写下“企划”二字。 账簿的第一页,就是他们明日准备去米庄做生意的所有开支,算下来不到三文钱,家里还有两千五百文钱整,都是大哥保管。而账簿和企划都由二哥保管,如果需要支出,必须由三兄妹一起投票表决。 正忙着,咚咚咚,有人敲门,杏儿提着筐子满脸委屈苦闷,脸蛋上泥乎乎的,跑到银宝跟前,小手掰开银宝的手,给她塞了三个山上摘的红果子。 金大哥伸出大手摸摸杏儿的小脑袋,揪揪他的耳朵,瞧见他不高兴,想起昨天的点心还剩下一口,转身便道冷冻箱里拿出来,洗了个干净的碟子放着,递到杏儿面前。 杏儿黑玛瑙似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从来没闻到过的香味冲进了鼻腔,激荡起一阵口水的翻涌,喉咙微微地颤着,眼中都是喜欢。 “大哥哥,这是啥呀,好香啊!” “你尝尝不就知道啦!是小点心!” 杏儿正要伸手拿,朝屋里看了看,任家的二十个弟弟妹妹在里屋里背书。书是银宝编的“教材”,孩子们小的一两岁,大的也有十岁了,还不认字,不能理辩。银宝便给他们些了讲义,是诸葛亮的《出师表》。 虽然孩子们都还不知道诸葛亮是谁,但是银宝告诉他们,这是一位非常聪明的叔叔,他写的东西都特别有道理,学习以后自己也会变得很厉害。 孩子们十分听话,每天都起早贪黑地背课文。银宝瞧见他们肚子都吃不饱,却好学的样子,深感孩子们实在需要引导,只要给他们树立正确的观念,他们自己是可以分辨好坏的。 杏儿虽然眼睛都馋地呆呆地,但还是摇摇头,“大哥哥,你们家这么多孩子,这个还是留给弟弟妹妹吧...” “他们都吃过啦,这是哥给你的,快拿着!” 金大哥将碟子送在杏儿手里,杏儿小心翼翼地用勺儿铲起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蛋黄点心,放在口中吮了吮,欣喜的大眼睛中都是满足。 杏儿拍拍筐子,“这一筐野果子,是我特地拿来送给银姐姐和哥哥们的,山上现在什么都要抢了...” 说着,杏儿的眼睛又黯淡下来,银宝方才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追着问道,“山上出什么事了?” “...我叔带着好多人,没日没夜地挖山参,原本山上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现在的东山,已经被翻地乱七八糟,连野菜都不长,都掘地三尺挖山参!” 金大哥想了想,“那东山上的老树呢,还活着吗?” 杏儿难过地垂下眼帘,“倒是活着,但是根茎都挖出来了许多,银姐姐之前教我们的时候,曾经讲过,山参一百年成形,三百年成株,五百年成根,若是挖地太厉害,东山就没办法恢复元气了。可是...我叔他们就是不听...” 银宝屏息凝神,粉红的面颊上也微微吐露担忧。她摸着账簿上一个个落墨的数字,想着杏儿说的话。金大哥又给杏儿带了几个包子,手拉着送回去。 深夜,家里人都睡了,村里静悄悄地,银宝瞒着两个哥哥,偷偷地上东山去。 刚到山脚下,她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原本青翠茂密的野菜覆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深坑,东山本来就不长树不开花,现在表面彻底被破坏,一副残败的样子。夜幕笼罩中,巍峨的东山浑身都充满了怨气,像是被欺侮却无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他们刮自己的骨,满满毁掉自己的一分一寸。 银宝立刻就转头回村子,敲响了老铁的家门。 咚咚咚!咚咚咚! 银宝连着敲了十几下,都没人应,屋子里隐约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银宝眸子一颤,抬头一看都这么晚了,居然在... 粉嫩的脸颊越发地红起来,银宝的小拳头一下子砸在一旁的墙上,门外几个农户背着锄头走过,手里都是满满一袋子山参,几根可怜的根须露出来,银宝一眼就认出,这是幼参啊,幼参是不可以挖的! 就像钓鱼不钓小鱼,砍树不砍幼苗一样,人从自然索取,本就应该是怀着敬意的,不能破坏生态的规律... 唉,这些话,就是同现在的村民讲了,他们也不会听。在一个穷地连明天的生活都无法保障的地方,只要能卖钱,不管什么,村民都不会放过。 老铁院子里的声响还在继续,这两个老夫老妻一直都没有孩子,年龄这么大了,居然还能这般消遣。银宝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这才赚了几个钱,就飘成这个样子... 绕过两条路就到家了,沿途的村舍都已经熄灯就寝,唯独家的那盏灯还执着地亮着,铜二哥上楼给银宝盖被子时发现她不在屋里,前后寻也寻不着,大哥猜着应该是听了杏儿的事儿,担心,上山去了,两个哥哥便在门口一边聊着后天的生意计划,一边等银宝回家。 远处站着的银宝看见那个院子里昏暗的灯光,平时总是嫌弃太暗看不清楚,殊不知在这寂静黝黑的夜晚,这一抹来自家的微光灿若星河。 银宝粉嫩的脸颊微微地抖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地湿润了,穿越前她整整四十四年的光阴,从来没什么朋友,大家都说她是个怪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有人拿她那几本高学历,却还没结婚生孩子来调侃她,还都是亲戚... 可到了这里,她的两个哥哥,还有年迈的老爹老娘,以及家中无敌可爱乖巧又懂事的侄子侄女们,都特别相信她,她就是家里的主心骨,没人会说让她别扭的事情,大家只会一起想办法,一起解决问题,却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谁也不会指手画脚。 她太喜欢现在这个“穷”家了。 第018章 水香居菜馆开业啦! “囡囡,快来尝尝这个!” 铜二哥两只手撑着衣角,从伙房给银宝端来一碟子菜。银宝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上面还盖着一个大碗,凑近了一闻,香味很是独特,就像那会在小吃街闻到的羊肉串一样。 二哥上手,“当——当当当!” 将上面扣着的碗一拿下,银宝和一旁的大哥刷地就傻眼了,只见碟子里面放着整整一碟子肉团子,看不出来是什么肉,但是外面酱料的颜色和羊肉串一模一样,味道也诱人。 金大哥皱眉,给银宝拿来筷子,抬眸望着老二,“你从哪儿弄来的这好东西啊?” 铜二哥得意洋洋地笑着,坐在一旁夹起一块“肉”就放进大哥的口中,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但是“肉”到口边,他也忍不住,张口就吃下去了。 “这味道...”金大哥微微地怔住。 细腻的颗粒感入口即化,酱香酥嫩的外皮包裹着里面嫩滑的“肉”,柔软的弹力中微微混杂着米粒的香味,爆浆的汤汁虽没有极重的荤腥,却已然达到了沁人心脾,不油不腻的无人之境。 “这也太好吃啦,二哥,你就别卖关子啦!” 银宝可爱地鼓着腮帮子,两颊各塞了一个“肉”块,一起嚼的时候,喷斥的汤水从中间滚热地流淌,炙热的香气让她忍不住张口哈着气,比吃羊肉串还要过瘾! 铜二哥从伙房拿出来一罐酱料,金大哥一看,瓶子上写的是油炸酱料,是路边摊卖小串的那些商户经常用的东西。 铜二哥将蒸煮好的米面分开,包成了里面是米,外面是面的团子,还加了一些糠粉,放在锅里用很少量的水煮一遍,过了水,再用从野菜中炸出来的油进行油烹,最后用这酱料加上野菜放在笼子里蒸煮,约莫弄了一个时辰才做好这一盘子。 银宝啧啧称叹,“二哥简直就是咱家的厨神!真棒!” 铜二哥俊朗白净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大哥也夸了他好久,三兄妹在月色吃着“肉”团子,虽然很少,但很满足。 ...... 两日后。 “二哥,我昨天给你缝的围裙放哪啦?” “就在炕上啊!你轻点进去,都还睡着呢!” “囡囡,这个菜咱们今天带多少啊?老二,把锅绑一下我待会背着走!” “哎,来了!” 遥远的天边刚刚露出斑斑点点的早霞,红橘点点,染透了东山顶峰的云,天还是黑茫茫的一片,因为朝霞的露面,趁出夜色隐隐的匆忙。 水花村里还是一片寂静,老少爷们也都不再早起干活,都想着,反正现在挖到一枚山参就能换很多粮食,那就靠山吃山,不需要再那么辛苦去砍柴、挖野菜了。索性就抱着自己的老婆,呼呼睡大觉。 银宝和哥哥们收拾好所有要带去米庄的东西,按照之前得到的小道消息,今天就是宫里那位老祖宗到米庄一日游的时间,既然她想瘦下来,那这就是瘦瘦菜打开市场的最好时机。 银宝按照企划上写着的清单列表,一样一样地清点,并检查了他们所带的调料和酱料。确认无误后,大哥照习惯装了一百文钱,带在身上以防万一,背上最重的东西,带着银宝和老二就直奔米庄而去。 这次与以前不同,他们需要早点去找个好一点的摊位,三人先到村东十里的小镇子上,找大哥之前的一个卖柴的老板租了一辆腿脚麻利的马车,一下子就花了三十文钱。 马车很大,这次大哥也可以坐在上面,三人尽可能快地调转方向往东边去,争取在天刚亮的时候赶到。 银宝昨晚给铜二哥连夜缝出了一件围裙,用她之前的一件粉色已经小了好几码的旧衣裳,只眯了一小会,困地不行,躺在铜二哥的腿上睡着了,二哥将衣服给银宝盖着,扶着身后绑住的锅和货品,一动不动,知道透过茫茫大雾看见远处米庄的城墙牌匾。 满头大汗的大哥喝住马车,右臂上青筋暴起,酸痛难耐,铜二哥急忙从包裹中拿出银宝特地让带上的红花油,临时给大哥擦了点。 “他娘的...这人有点多啊!” 马车一停,银宝就醒过来,刚一睁眼,就看见排长的大队,抬头一瞧,现在天已经变成了暗暗的蓝色,人就这么多了。 门口的卫兵也比之前来的时候多了一倍,城墙上的眺望台有不少的人头攒动,银宝兴奋又激动地捏着自己的花袄子,看来那日听来的消息不假,今日,果真是皇姑姑入城的日子。 熙熙攘攘的街道,宛若集市一般热闹,小摊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水果蔬菜、银钗首饰,随便问一个,都贵地离谱。走了十几条街,都没瞧见一个空的摊位,两侧都是满满当当。 铜二哥去问了一通,才知道原来这里的小摊儿都是从南往北,按照次序排队的,谁来得早,就摆在南头,其他的都顺着街道往北头摆。三人便一路向北,不停地走,走了好久才找到队伍的尾巴,在道路的一侧摆上他们的小地摊。 铜二哥忍不住叹口气,“他们都说待会宫里的队伍,是从南门口进来,那我们离地这么远,宫里的老祖宗能有精力和耐心走到咱们这儿?” 银宝拍拍铜二哥的肩膀,安慰鼓励道,“二哥别急,这还没开始呢,咱们不能先把自己心态搞崩了,就像某某作者,天天哼哧哼哧赶稿子、想剧情,一个收藏都没涨,还天天负收藏,她都没放弃,咱们也得稳住一口气,别心急!” 支起银宝改装的便携式木桌,固定好交叉处的支点,铺好用洗干净的旧衣裳缝制的毯子,再铺上一层铜二哥洗了一个上午的白布。 金大哥将烧出来的陶釉瓶子从筐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抽取塞在里面和裹在外面的粗布,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并插上早晨从路边摘来的各种颜色的野花,红的,白的,紫色的,橘色的...很是好看。 铜二哥将大哥做好的四个压布铁柱横放在桌子的四角,原本随风微微飘起的白布,四个角被压住后十分平整。 虽然两兄弟在家里吃饭从来不这么讲究,但是银宝说了,“这叫浪漫”。 搭火盆,放铁锅,银宝从包裹中取出给二哥精心缝制的粉色围裙,像一项重大仪式一般给二哥穿上,系好身后的绳子。二哥按照银宝的要求,洗干净自己的手,然后将锅碗瓢盆全部用热水洗地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不落。 嫩绿的瘦瘦菜在炒勺的翻颠下不停地变换姿势,时而扭动蛮腰,时而伸出秀臂,清冽香醇的野菜提取油在菜叶上跳动,留下光泽鲜亮的痕迹,爆出浓郁扑鼻的清香。 再加上完美比例的调料和精心配置的酱料,鲜亮的绿色多了一丝妩媚和高傲,原本还十分筋道的根茎满满地在滚滚的酱汁中酥软,每一丝纤维都贪婪地吸食酱汁。 再过一下大火,喷香扑鼻的瘦瘦菜就出锅了,这是铜二哥试炒的一盘,按照他们的售卖计划,第一盘推出的是“无限试吃”活动。 “水香居菜馆儿开业啦,开业前一百位可以免费试吃!想要瘦身苗条的姐妹们,婶子们,夫人们,瞧一瞧,看一看啊——” 第019章 偏偏遇到不凑巧 瘦身?苗条? 这两个字眼,穿梭在往来行人疑惑的目光中,晋代末年,丰腴是福德的象征,民间广为流传的佳话里,白白嫩嫩又憨态可掬的媳妇儿,必不可少。 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倒是稀奇地上来瞧了瞧,瞅见那碟看上去食欲饱满的佳肴,又是免费试吃,都想跃跃欲试。可看到“瘦瘦菜”这般的菜名儿,又都饶有顾及地闪躲到一旁。 吆喝了整整一上午,都是只有人上前瞧新鲜,没有实在试吃的人。金大哥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连连煽动壮硕胸肌前耷拉着的两片被汗浸润的衣衫。 “这皇祖宗什么时候到啊?再等下去,我都要被热死了!” 银宝抬起嫩白的小肉手,挡在眉弓前,从巷子南面悠长地望过去,秀丽的眸子中一闪一闪,几公里外的热闹劲儿尽收眼底。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似乎在欢呼雀跃,十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银宝刷地站起身,又往前走了几步,踮起脚尖再仔细一瞧,只见一个红绣帐金线饰的八人步辇不紧不慢地从后往前来,抬轿的人累地满头大汗,两边儿上的商贩像打了鸡血似地吆喝。 “大哥二哥!人来了!” 银宝刚捏着嗓子一喊,几十步远的桥上就下来几个官卫,身后还跟着几个身披官服的大老爷,急匆匆地拉着一个眼熟的人。 银宝仔细一瞧,这人眉眼精明,长相圆润,竟然是第一次来米庄时,买下他们山参的那个药铺掌柜。 他手里抱着一块大石头,阳光下熠熠生辉,光芒一折射,银宝一眼认出就是当时赌赢的那块玉,一块二等的芙蓉种翡翠。如今战火缭乱,但富商豪户的生活仍旧奢靡不减,这块翡翠水涨船高,现在恐怕少少都值小万两银子。 可惜了!若是银宝当时有三百两,他们家不直接就赚大了! “官老爷!你就饶过我吧!我真不知道怎么看玉,就是瞎猜的!” “别废话!要是敢让皇老祖宗在外国使臣面前丢人,你就等着被杀头吧!” 银宝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远处的步辇就到了跟前,听周围的人一八卦才知道,原来现在八个王爷都在自己的封地上称王建都,琅玡王宫建成后,东南的藩国派使臣前来,见面后不仅私下和徒弟用外语嘲笑皇老祖宗如此富态,还嘲笑大晋无可用之才。 一怒之下,本想杀掉泄愤,可古语有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如今琅玡王正是要稳固政局的时候,他更不能这样做。于是便主动要求和外国使臣来比试一番,比试的项目是使臣定的,便是“赌石”。 “听说那外国使臣,带了一个徒弟,这人眼睛是绿色的,还能发光!一眼就能看穿这石头!知道里面有没有玉!” 周围的人都嚼着舌根,将那位迎战的对手传地神乎其神,而眼下兵荒马乱,赌玉在大多人眼里也不是个专门正经的行当,把大晋的名人录都翻遍,也没找出个适合的人。 可这药铺的掌柜偏偏得瑟,在将野山参包装卖给宫里的太医院时,炫耀起自己“一发中玉”的好运气,宫里正为这事儿发愁,一听他这么说,故意套他的话,结果他还真带人家去看了那被割掉一半的玉石,这就被当成“天才”抓起来,要入宫参赛去了。 步辇停在不远处,轿子上下来个带着纯金护甲雍容华贵的老太太,锦绣绸缎的华服上绣着凤凰,细挑的眉毛,锋利的眼神,暗红色的唇泥显出皇家威势。 药铺掌柜被人推搡着从银宝三兄妹摊子面前走过,一个不慎摔了一跤,起来时无意中瞥到银宝,原本无神的眼中立刻迸发出莫大的欢喜,正要指着银宝说什么,被身后的官卫一个推搡就趴在了皇老祖宗面前。 身旁的侍女接过官卫抱着的大翡翠,老祖宗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清透纯粹的质地,指尖划过的地方都色泽纯正,混杂自然,细看还颇有山水之风。 许久,老祖宗十分满意地笑着,细细的眉微微地舒缓了不少,颔首赞许道—— “果真,是块好玉。” “你本家是做什么的?” 身后围上来很多看热闹的人,嬷嬷给老祖宗拿上来一座椅子,两侧的丫鬟撑起大大的芭蕉扇,老祖宗单手捧着青梅绿茶,杯盏攥在手心,凛冽的眼神在掌柜脸上刮痧。 “回...回老祖宗,小的是景程巷88号宣德药铺的掌柜张力三,已经开了整整二十四年药铺了!” 一听是卖药的,老祖宗来了兴致,护甲轻轻地摩梭着手上的杯盏,一寸一寸地琢磨着。 “那你也算是半个大夫,你抬眼瞧瞧,有没有什么药,能让哀家的身体瘦一些?” 老掌柜一惊,想起前些日子城门上贴着的告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祖宗的怪病,是想要瘦身。 “小的无能,小的脑子中能想到的,估摸这太医院的大夫已经都做给老祖宗了...” “哼!不中用的东西!” 银宝三兄妹就跪在路边上,仔细瞧着老祖宗的身形,的确有些浮肿,如果排除了其他的疾患,瘦瘦菜就是一味好药,只要按照早餐+中餐+瘦瘦菜的组合,不出十天,肯定会瘦下来。 正要上前去趁机推荐一番,老祖宗又问起玉石来历,老掌柜眼睛都不眨地就指着一旁跪着的银宝,“是她,是她和我打赌,说她一定能认出来的!” 银宝:“......” 大哥和二哥紧张地看着被护在身后的银宝,正要低声问怎么办,老祖宗朝着这边就一招手,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提着拂尘上前来,微微佝偻着腰,低声细语道,“丫头,老祖宗唤你呢!且跟奴家到那边回话。” 老祖宗品茗后尝了几颗杨梅,抬眼瞧着老掌柜口中的这位“神眼女子”。稚气未脱的脸庞,最多也就十四五岁,梳着长长的发髻,系着淡粉的头带,耳边两个粉嫩的坠子,衬地这张小脸越发地精致可爱。 老祖宗顿时眉眼一挑,暗自想,“这孩子,生地倒是乖巧机灵,还透着可爱。” 更吸人的,是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老祖宗在宫里待了有些年头,看面识人,清澈见底的眼神不少见,大多是个活不过三集的傻女人,狡诈阴险的眼神也不少见,最后往往不得善终。 而这双眼睛,慧雅秀丽,眸中清冽,机敏灵动,让人过目难忘。只是好看归好看,说她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有“神眼”,老祖宗是不信的。 药铺掌柜知道前去比赛,定不是什么好差事,若是有了差错,丢人都丢到外国去了,宫里的也不会饶过他。所以打死都是一口咬定,就是银宝看出来的。 银宝也没辙,事已至此,只能承认,顺便带上一句,“确实是猜的。” 可不能让人把她当什么能穿越的奇怪生物抓了去。 “好!哀家佩服你的胆识!明日,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比的就是赌玉,你代表的将是整个琅琊皇室,不胜不归!” 老祖宗将茶盏狠狠地按在一旁的桌上,周围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吓地微微弯腰。银宝定住心神,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花袄子,她一非皇亲二非国戚,为她们皇室争脸,不能白干活! “等下,小女有个问题!” 第020章 玉欢阁的玉石规则 五十石粮食,三十筐果蔬,九百盒腊肉,十匹银缎华庄的蚕丝布料...老祖宗犀利的眼神在银宝稚嫩却机灵的脸庞上来来回回地扫了几遍,捻着纯金的护甲,红唇紧紧地闭着,心想:“这丫头,心思倒是细腻。” 昨儿琅玡王刚传来口谕,比赛结束后,就会速速派人来米庄接走老祖宗到洛阳去,这一带就要和赵王打仗了。兵荒马乱,再多的钱,也没有充足的粮食管用。 “民女自然知道这是为我大晋争光夺面的好时机,但老祖宗你看我们兄妹三人养家不易,既然我能让您达到目的,那您也开开恩,赏我们几口饭吃!” 银宝站地笔直,刺眼的阳光顺着眯起的眼帘狠狠地窜入,看着手拿利剑的官兵和雍容华贵的老祖宗,在这个乱世,他们可是随时都能要了银宝性命的人。有热有惧,银宝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搏一搏。 好在老祖宗是个懂事理的人。在来寻这个传言中“懂玉”的老掌柜之前,御司阁的太监也找来了不少能人异士,一听来龙去脉,纷纷狮子大张口,最后老祖宗一怒之下,全都砍了。 面前这个小巧机灵的丫头,句句话都说的在理,若是搁在一般人身上,一看那老掌柜将她一个弱女子推到一群官兵面前,早就是哭哭啼啼,连连求饶。 倒是中了老祖宗看人时,格外刁钻的口味。 “行啊,哀家许你!只不过呢,丑话说在前面,哀家是个爱面子的人,若是输了,饶不得你!” 银宝微微颔首应了一声,耳边传来零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再一抬眼,老祖宗已经上了步辇,由宫里的太监官儿护送着回城中的皇城去。 人群热闹看尽,都碎碎叨叨地议论着走开,不少人指着银宝连连摇头,虽然声音听不清,但瞧口型,都说着不详的话。 毕竟,在此时人们的认知里,一块石头里到底有没有藏玉,真的是只有神仙才知道的事。银宝一个看上去稚气未脱,发髻上还绑着粉色蝴蝶结的小丫头,这一举动,在大家看来都是送死去的。 不过...银宝看向自己的两个哥哥,他们倒是哼着小曲儿,眉眼轻松。 银宝秀眉微蹙,走到收拾菜品的二哥身旁,“二哥,你不紧张啊?” “不紧张啊,因为我刚才打探到一个消息!” “...是什么?” 金大哥也凑过来,三个人偷偷地蹲在支起来的大锅后,铜二哥压低了声音道—— “方才我听见周围有些人嚼舌根,说这次比赛,一共只有两块石头,都是从洛阳一个叫玉欢阁的地方特地买来的。每一块买的时候都花了一千两银子!” 银宝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腹不安地摩梭,这个叫“玉欢阁”的地方,她还真有印象。 之前在所里的时候,曾经在一个汉墓里发现了两本稀奇古怪的书,署名就是这个叫玉欢阁的堂会。这个堂会来头不小,家族都是赌玉行业,按照书里所讲,在晋朝末代五胡乱华的时候,正是玉欢阁最鼎盛的时期。 但最终也只存在了短短一十二年。至于这本明明是晋末的书为何会出现在汉墓里,直到银宝穿越来这儿之前,都是未解之谜。 “这个玉欢阁,很多买主都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们会把要参加赌玉的石头用不同的薄漆粉刷,刷着红色油漆的,就是有玉的石头!” 大哥高兴地接道,“所以囡囡,明天你只要找到两块石头里红色的那块,不就稳妥了!这粮食来的真容易!” 银宝紧闭双唇,手微微抵在下颌,认真思索许久,不紧不慢地问道—— “可是...玉欢阁的人是怎么知道哪块石头里有玉的呢?按道理,在现在这个世道,还是没办法辨别的!” “那囡囡你不也能看出来吗?” “那肯定不一样啊,我是有科学依据的。” 二哥敲打着手里的漏勺,抓了抓后脑勺,左思右想,似乎也觉察出一点不对劲。 “不过好像是有点问题,如果玉欢阁的人知道哪个里面有藏玉,那老祖宗都派人去买石头了,为何不干脆从那儿直接找个人来比赛?” 这也有道理。不过银宝以西记得那本书里讲过,玉欢阁并不是隶属于大晋子民的一个组织,而是由很多势力的参与,这些势力中不乏有敌对朝廷的人,所以和朝廷只谈买卖,不谈感情,借人争面儿这种事,想来是请不动这些主子。 不然,老祖宗也不会听风就是雨,来大街上抓人。 红漆为玉...这个消息的真假无从判断,但是散步这个消息的肯定没好人,一般人若真知道这样的内幕,还不赶紧变卖家当去赌玉,一下就把玉欢阁买个底儿掉,狠狠发一笔?还有时间在这儿嚼舌根子? “反正今儿菜也卖不出去,咱先收摊儿,明天再来。” “囡囡,那我们明天还带这些东西吗?你去比试,我和大哥在旁边等你。” 银宝捻了捻心思,摸着桌上铺的白布,想起方才老祖宗问那掌柜有没有瘦身的药一事,心里有了不成熟的算计,“带上吧,万一有用!” 因为明日就是比赛,兄弟二人想带银宝去吃顿好的,便摸着路到之前经过的小吃街去,狠狠地花了一次钱,买了一碗肉混沌和两碗素混沌。三兄妹正吃着,银宝嗅着喷香的羊肉串,在袅袅炊烟中瞧见了老熟人。 金大哥冲着银宝愣神的方向转身望过去,只见白天那个红口白牙就把银宝供出来的鳖孙带着老婆孩子就跑,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和一个专司雇佣马车的堂主磨磨唧唧地讲价。 啪! 金大哥气呼呼地一拍桌子,“他娘的,这孙子就准备跑路了?看我不打他一顿!” 银宝急忙摁住金大哥粗壮的胳膊,将一块鲜肉混沌刷地就塞在他口中,荤腥的香气沁入味蕾,点点的绵密让每一个牙齿都感受到按摩的滋味。 “行啦哥,我虽然也埋怨他,但是事到如今,就是把他打一顿也没用,他人老体衰,让人瞧见咱们欺负他,以后生意可不好做呀!” 铜二哥喝了口汤,“那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二哥有什么想法?” “囡囡,你记不记得那东西有个挺大的药铺?” 银宝和金大哥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在转神瞧瞧那跑不迭的老掌柜,互相点点头,冲铜二哥竖起大拇指。 药铺并不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一路问过来,三人再次站在药铺前都傻眼了。里面的药柜子被翻空,抽屉核扔在地上,满屋子都是。 后院本来是个搭起来的棚子,里面现在冒着滚滚的黑烟,一问才知道,是老掌柜带着家眷逃离时,不小心打翻了油灯。 第021章 赌石比赛前传 本想着趁那老掌柜走了,银宝找找这件房子的东家,赊点钱把房子盘下来,也算是给他们的水香居菜馆找个门面,毕竟那老掌柜平日里名声不太好,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应当也不会很贵。 可谁知都烧成了这副鬼样子,漆黑漆黑的,就算是重新刷粉,也得至少亏一大笔钱,银宝三兄妹叹着气,牵着马车,披星戴月出了城。 银宝很累,躺在二哥的腿上,抬头望着浩瀚的星空,虽然困乏但却没有丝毫睡意,心里反复地担忧着明天的事情。 这一次,只靠肉眼恐怕不太靠谱,要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晒晒太阳! 铜二哥给银宝从水库里倒出来一杯甘冽的山泉水,有些担忧地皱眉,“囡囡,明日的比赛,你有几成把握?” 银宝叹了口气,深褐色的双瞳透露出难以掩盖的忧伤,“大概一成吧。” “啥?”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问道,“那...那囡囡明天准备怎么办?” 银宝瞥了一眼紧张而又严肃的两个哥哥,声线温柔地安慰到,“好啦,没有看到货,我也不能估计有几成。” “这石头呀,就像人一样,是好是坏,是没有概率的。它穷尽一生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看过的事,跌落的山谷,攀上的雪峰,桩桩件件,都会呈现在它独特的纹路上。” “唯有真正经过山崩地裂,火山海啸,天地呼唤,生死交错的石头,才能将原本僵硬的内心变为清透纯粹的玉。我相信我有这个眼神!” “恩!大哥也相信囡囡!”“二哥也挺你!” 窈窕的月色笼罩着漫漫回家路上三个孤独的身影。疲惫的马儿在尘土飞扬的路上缓缓地前行,磨破的蹄铁微微渗出血迹。远处的山脉上时不时有火光涌现,还有山谷深处的叫喊和冲锋打斗的声音。 皇位的争夺从未停止,银宝看着未知的远方,暗自地算计着时间,用脑袋中很有限的历史知识回想着晋末的主线,幸运的是没有一场大仗发生在水花村一带。 不幸的是,按照历史上的时间,今年的十二月,大雪飘飞、白麟皑皑的时候,米庄就消失在了琅玡王封地的版图上。而琅玡王司马睿建立东晋还是六年以后的事情,也就意味着,米庄很快就会有大战来临。 银宝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必须早做打算。而眼下唯一的庇护,就是贫穷落后的水花村。这个拥有三千多户人口的大村,在银宝来之前,任家是最穷的一户。得想个办法,让任家成为村里最有钱的领头。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爹娘和孩子们都睡下了,银宝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想着给爹娘孩子把被子盖好,却无意中发现桌上有个刚纳好的鞋底子。 银宝拿起,看这大小,不像是爹的,也不是哥哥们的,更不是孩子的,和娘自己的鞋比起来,还稍微大一些。比了一圈儿,和自己的鞋子一对,却是丝毫不差。 原来娘好早就看到银宝鞋子破了洞,所以在房中趁着闲的时候给银宝亲手做一双鞋子。银宝眼角微微地湿润了,将鞋底轻轻地放在桌上,给二老盖好被子,便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门。 夜深人静,燥热的天气不时就有阵阵蝉鸣声,银宝坐在阁楼的火炕上,将显微镜平放在桌上,因为没办法插电源,所以视野很暗,必须要有蜡烛在旁边辅助,目镜和物镜都保存地很好,银宝细致地擦净,放在桌上,一只手托着侧颊愣神地看着。 想了想,她第一次迷信了一把,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 “希望上天保佑,明天能够顺顺利利!” ...... 翌日清晨。 “大哥,囡囡醒了没?” “好像还没呢!今儿给囡囡吃点好的吧!毕竟待会要比赛呢!” “我正寻思呢,你说菜团子咋样?” “不行不行,囡囡吃那个拉肚子,总不能比着比着就跑到茅厕去!” “那还是做上次那个米面狮子头?” “行行行,来我给你搭把手!” 天边的朝霞映红点点云朵,厚重的雾层映射出深浅不一的金灿,天空没有像往常一样清澈纯净,等待白昼的到来,而是被朦胧的黑雾遮盖,经常上山砍柴的男人们都熟悉这样的天相,这是要下暴雨的征兆。 天边隐隐有闷雷声起,银宝从睡梦中一个咕噜翻起身来,见天边阴沉一片,房间内外十分闷热,急忙披上衣服抓起鞋子就跑下楼去,嘱咐哥哥们带上家里的斗篷。 大哥擦擦额上的汗,身上的衣服也被闷地十分潮热,“囡囡,这天气,咱们要是强行走九十里路去米庄,路上怕是要中暑啊!” 连气息都是闷热的,只是坐着就一身大汗,银宝都有些喘不上气,只觉得心口闷闷的。 铜二哥想了想,翻出盛放瘦瘦菜的冷冻箱,箱体内是用特殊的冰块充填,可以降温,灵机一动,“大哥,我做些解暑的面汤我们路上带着吧!” “好是好,可是时间快来不及了,今儿这个天气,不知道镇子上有没有雇主肯把马车雇给咱们!” 以往有大雨天,雇主们担心马车有损失,一般都不会出摊,少数的几个也要加钱,银宝定了定神,三人先将解暑的面汤打包后放在冷冻箱里,而后多拿了一些钱,顶着闷热,几乎是一路小跑到十里以外的镇子上,好说歹说,才雇上了一辆马车。 等到了米庄,离比赛的时间仅仅剩下一盏茶的时间,皇宫里来了百八十号的宫女太监,在米庄的城北塔起临时的看台和架子,还在正中摆上老祖宗的大花金铜椅。 天气十分闷热,老祖宗微微地煽动着衣领,白色的内衬已经被汗水浸透,任凭两侧的宫女如何汗如雨下地卖力扇芭蕉扇,都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凉爽。 外国的使臣似乎很不怕热,在这样的天气里还和他同来的随从谈笑风生,蓝色的瞳仁中很不屑地看着银宝,花白的头发和透着精明的高鼻子,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比赛就要开始了,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宣读了比赛规则,蓝方是银宝,红方是契里斯·乔,来自西南边陲的米蒂国。两人纷纷走上红绒布包裹的台面上,四方四正百步进深的大看台周围,被前来看热闹不嫌热的老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 第022章 疯狂挑衅?老娘先忍你! “你们好!我是来自友好邻国米蒂凯西厄尔的驻扎大使,我的名字是契里斯·乔,你可以叫我契里斯,也可以叫我乔,还可以叫我的小名,步纳娜!” 银宝:“......” 蓝眼睛白头发的外国大使十分友好地向银宝介绍着自己,嘴角扯着一丝不屑的笑,不安分的眼睛在银宝的身上飘来飘去。 “我叫任银行,大晋人,承让了!” “哦呦,瞧瞧这位小姐的打扮,好像是个整天就在想男人的农村贫妇吧!” 台下外国使臣的随从都纷纷仰天长笑,露出宽广欠扁的牙床。米庄的本地人看到银宝衣着补丁,衣服裤子上都是尘土,甚至鞋子还磨破了脚趾头,也纷纷露出嫌弃的嘴脸。 “怎么派了这么个丢人寒掺的玩意儿代表我们?这不是存心给咱们丢人呢!” “就是!这样的要是也能认玉,那老子还能开天呢!” “哎你别说,我咋觉得这娘们眼熟?是不是上次和薛家二掌柜叫板的那个?抗俩大铁饼,刷刷刷蹲起的那个!” “不能吧,你看她那小细胳膊,我都抬不起来,她不早被砸成泥了?” 银宝静静地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看着一脸看热闹瞧笑话的外国使臣,他从衣着和家境上贬低银宝,无非是想要乱了她的心性,而这群起哄的人,则是根本看不起她,不认为她可以赢。 想着想着,银宝的脸上突然露出蜜糖般的笑容,契里斯一惊,本以为她一个姑娘家,听到这样羞辱的话早就侨情委屈地哭鼻子了。她是怎么笑出来的? 她没有脸吗?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笑?” 银宝眯着眼睛,双手叉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因为你傻呀!不是穿了好衣服就是上等人哦,我看你就挺下流的...” 什么?! 契里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惊讶过后怒气“嘭”地就冲上了脑壳,整张脸都被气红了,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 要知道!他可是米蒂凯西厄尔皇室的嫡子!本要顺利地继承皇位却因为一场意外而丧失了对女人的兴趣!所以才屈就成为了一名伟大的外国使臣!他在年少时候赌玉的天赋是无敌的,就是靠赌玉在一年的时间里面让整个米蒂凯西厄尔的gdp整整翻了二十倍! 现在他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居然被一个乡野村妇给骂了! “你!......” “好了!”老祖宗被吵地头疼,连连摩梭着护甲,示意一旁的太监比赛可以开始了。 总管太监一声令下,两侧的洪钟敲响,四个太监两两端着一个大石头,放稳在台上的两个红色半身柱桌上。银宝和契里斯站在台面的东西两侧,等待介绍规则。银宝惊讶地发现,果真一个石头是红色的,一个石头是绿色的。都用油漆薄薄地做了一层记号。 “东西二石,内或有藏玉,两位分别观察一炷香时间,完毕后可到各自的桌前写下答案,只要不损坏玉石,可以使用任何形式的工具,但必须单独作答,不得请求外援!比赛,开始!” 银宝让二哥抱着显微镜,准备先自己肉眼去看一看,实在不行再拿出自己的法宝。她先观察的是东头的这块红色的石头。用一旁的盐水洗掉上面的油漆,露出一块干净的石面,银宝拿着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纹路。 石面上的纹路有些交错,但是大体平直,步深是十八步,有点宽,如果是一块宝玉的话,那这石头的皮片应该很薄,大概只有三到五个毫米左右。 银宝再将小鱼际轻轻地贴在石面上,清凉的感觉一阵一阵,仿佛是有清透的水波在石中动荡,再看凹痕的深度和纹路的粗细均匀,银宝肯定这是一块有藏玉的石头,但是为何其中会有水波震动感,她却有些犹豫。 还有几分钟,她急忙将显微镜搬上来,观察之前就取好的一块皮片(赌玉时为了方便辨别,会切下来2毫米的皮片作为鉴别的根据),光只能透过一点,还需要二哥再一旁去打灯,上面的纹路很细腻,但弯曲地形状有些像水花,这是...... 玻璃种翡翠?水花状纹路,典型水波清透感,这些都是这种翡翠的特点,银宝还是在教科书上见过,从未真正摸到过实物! “时间到!交换——” 银宝抱着显微镜又到西头去,将油漆洗掉一些,石面上的纹路很杂乱,有些地方很是稀疏,但是稀疏之处却又很有章法,银宝犹豫再三,又将剩下的油漆全部洗掉,再一看,竟然只有那一处是杂乱的,大多数地方都很有章法。 年轮状波纹,石体周身圆润光滑,基本很少棱角,没有被剪裁的痕迹,银宝推测这和上次老掌柜的那块石头一样,是一个芙蓉种的翡翠,但是纯度一般。 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银宝也有些怀疑自己了,难道这两块石头里都有藏玉? 这...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时间到了,契里斯胸有成竹地从那一侧走过来,看到银宝迷惑的眼神时不屑而嗤笑,在太监看管的桌上大手一挥就写完了答案。 银宝也慢吞吞地下台去,两兄弟在耳边问她看没看出,银宝都没听到,只是在专注想着自己脑海中还留存的关于这两块石头的瞬间记忆。 摸着显微镜,经过反复的思考和比对,银宝还是犹豫地写下了两个石头都有藏玉的答案,折叠后,由一旁的小太监做了标记,呈了上去。 台下的人瞧见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纷纷呵斥和看不起。 “你看看人家使臣,咱们这小农姑到底是不行啊!” “你别嚷嚷了,马上就出结果了!” 两个人的答题条被压在两坛子桂花酿下,两个太监拿着利刃便上到台上,做好切割的准备。为保证公平,老祖宗由身旁的宫女搀扶着,亲自起身,从桂花酿下去出来两个纸条,瞧见银宝的答案,眼中猛地一颤,犀利地瞪了她一眼。 大太监宣读了结果,契里斯的答案是绿石内有玉,银宝的答案是两块石头内都有藏玉。人们顿时都炸开锅,要说这两块石头都没有藏玉,那还有人信,可是哪有两块石头都有藏玉的? 不少人都得到了所谓的“小道消息”,知道这石头是从玉欢阁买来的,红色的那块可能性肯定很大。也不理解银宝究竟是一双“多瞎”的眼睛,半点常识没有,还赌这么大! “小妞,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要不要我们今天晚上去陪陪你!” 契里斯周围的几个随从冲着银宝起哄,金大哥提着面杖就要上去捶他们,被银宝拉住,小声说道,“哥别急,等玉开出来,我自然放不过这几个三孙子!” 老祖宗很失望地叹了口气,朝台上拿着利刃的两个太监摆摆手,示意开始削石片,心里已经做好了丢人的准备。 众人的目光聚焦一处,从石头的右端一点点地往下切,一点点...再一点点... 哐啷!哐啷! 第023章 竟然是double kill? 两枚巴掌大小的皮片落在地上,几千双眼睛都同时看到了两个石头中露出的绿色笑脸! 人群中顿时欢呼雀跃!男人们拼命叫好,女人们也不顾什么淑女风范,管他出阁未出阁,原地就高兴地蹦起来! 老祖宗一惊,从金铜椅上直接站起来,急忙让后面候着的三个文玩专家上前去鉴定,契里斯绝望地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整个人魂都散了! 他本想借这次机会好好杀杀琅玡皇室的威风,因为琅玡王的英俊和男子气概是他得不到的东西...可是居然被这个小丫头骗子给搞砸了! “哦我的天哪!” 他悲痛地哭起来。周围安慰他的几个兄弟突然就噤了声,紧接着传来五个清脆向量的巴掌声。 啪! 啪! 啪!啪!啪! “你们搞什么,我比赛输掉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契里斯悲伤地放下紧捂着双眼的手,刚看请银宝站在自己面前,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挨了一个大巴掌。 契里斯怒气冲天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指着银宝的鼻子,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你敢打我?你不要以为尊贵的皇室就不会出手打一个泼妇!” “我打的就是你!”银宝昂起头,一把捏过他的食指,狠狠地右旋,契里斯的手指都被捏变形了,疼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你是女侠,饶过我吧!”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凛冽的狠笑,教训人的声音奶凶却气场全开。 “我告诉你,无论是在哪片地界,你再敢辱骂我国人,我绝没这么轻易放了你!” “女人怎么了?女人照样可以坐拥天下,可以上阵杀敌!别看你长成个男人样,骨头酥地堪比糕粱汇的糯米糍粑,也好的意思和我叫板!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国家!” 人群中传出阵阵呼声,方才质疑银宝的人纷纷大喊“骂的好”,一旁的老臣虽然觉得不合适,但老祖宗没说什么,反倒是看地十分解气欢喜。 比赛赢了!按照约定,五十石粮食,三十筐果蔬,九百盒腊肉,十匹银缎华庄的蚕丝布料吗,老祖宗差人装备好,都放在了银宝的马车上,银宝三兄妹道谢正要离开,却被老祖宗喊住。 见她如此机灵可爱,老祖宗想留她在身边,做个贴心人。银宝算了算,此时琅玡王已然取了虞皇后和贵妃,不想去掺杂后宫纠纷,对那种世袭的皇家富贵也并不感兴趣,更何况还要一辈子看人眼色行事,稍有不慎就成了祭品。 这可不是她喜欢的生活,钱要自己赚来的,掺了自己的血汗,才花的踏实! 谢绝了老祖宗,银宝三兄妹便高高兴兴地满载而归,刚走了没几步远,身后突然杂乱起来。 一回头,只见几个刺客从天而降,黑衣黑帽黑面罩,冲着老祖宗就砍,好在宫廷护卫及时到来,合力护送老祖宗直奔中心皇城。 两个哥哥急忙拉着银宝就坐上马车,城中大乱,原本的守兵全部涌进城中,漫天都是飞窜的箭羽,银宝差点被刺伤,躲在金大哥身后,看着这让人心惊胆战的场面。 离米庄跑远了三公里,马儿实在累地不行,死活不肯再多走一步路,银宝三兄妹决定先落马休息,回头一看,只见米庄上空燃起袅袅黑烟,似乎是战火焚烧的痕迹,随他们一路往南边村子跑的还有很多米庄的富人。 都喊着要打仗了,家园没了,哭地很惨。银宝却觉得很疑惑,按照地理位置,这个地方现在离琅玡王的封地这么近,历史上也是十二月的时候才和赵王开战,那今天这桩没有载入史册的战乱,是谁挑起的争端呢? 天空中劈下几道骇人的惊雷,轰隆隆的声音刚过,就有星星点点的雨水落下,银宝见情况不对,急忙和两个哥哥用麻苏布把粮食和蔬菜都盖得严严实实,刚绑好了四角的绳子,瓢泼大雨就落下来,大哥从包裹里飞快地抽出斗篷,三人都带上,却难以在十分泥泞的路上继续走了。 沿途逃亡村子的米庄难民也没办法走了,纷纷朝银宝的马车靠过来,躲在轮子旁边和马的身下,十几个人在大雨中寸步难行,像柿子一样任凭风吹雨打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铜二哥擦擦眼睛上的雨水,勉强看清楚路面,大声喊道,“大哥,这样不行啊,这地方是个泥地,前面不远处来的时候还有沼泽坑,这雨一时半会感觉停不了啊!咱得想个办法!” 金大哥挠挠脑袋,抱紧怀里的银宝,银宝冷地直打寒战,他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儿,银宝大小就一下雨必发烧,现在淋雨了这么半天,这破斗篷也不好使,万一发烧了就麻烦了! “我记得再往前走一里路就进山了,咱来的地方涧里有个山洞,咱们去那躲一躲!”大哥扯着嗓子喊。 身后跟着他们的十几个难民合力推着马车,一行人在大雨中艰难地前进着,大哥差点因为脚滑陷入沼泽地里去,幸亏老二察觉到他有一丝下降趋势的时候,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拔了出来,自己一摔,把手给摔破了。 终于到了山里水涧边上,这里金大哥很熟悉,他们每次走米庄都走这条路,之前卖柴火的时候,老师傅和他在这里休息,当时就指着这个水涧说着奇怪。 无论有多少水没进去,这里盘盘绕的溪水都会慢慢地变成一个小漩涡,然后把水一点点地往下送,所以始终都可以露出水涧边上的一个山洞。 雨越来越大,虽然穿着斗篷,但是兄妹三人身上已经湿透了。银宝的脚冻僵了,被没过脚腕的雨水浸泡着,毫无感觉。 铜二哥拉下斗篷的帽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喊道,“哥,这太远了啊,咱们总不能游过去吧!” 路边和水涧洞的距离大概有四米,跳是跳不过去的,可是游...金大哥俯身凑近,瞧了瞧这水的深度,从一旁的草丛里随便找两个加起来有两米的树枝绑在一起往下面探,结果拿在树枝末端的手都碰到水面了,树枝却还没有触到湖底。 这可咋办?四米,四米,就差四米啊! 金大哥着急地摸着头转圈圈想办法,抬眸一瞧,看见面前的一棵大柳树。 枝繁叶茂,根茎粗壮。 他瞬间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个主意他甚至一度觉得可以成为他吹一辈子的绝妙脑洞! 第024章 多了十大金刚 银宝和铜二哥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后跟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十几个难民,还有那只苦命的老马,它本来在下雨天接到这样的单已经快要自闭到疯掉了,眼下又遇到一个这样的屌丝,此刻它的眼神中满是冷静,并秉持着脏话频频的可爱嘴脸。 他特么想把这颗六七米高的大柳树拔下来? “大哥,你真想用这个做滑梯啊?”银宝不敢置信地看着青筋暴起的大哥,正准备蓄力去拔。 金大哥捶了两下自己左胸的肌肉,朦胧中露出自信的笑容,“囡囡,相信哥!咱们家绝对有大力士的灵魂!” 说完,“劈嚓”一声,天上响起一道惊雷。 金大哥直接脱掉已经湿透的上衣,微微活动了两下脚踝和手腕,拍了拍粗壮的树干,两臂慢慢地环绕在周身,口中默默念,“兄弟,救命的事儿,给点面子啊!” 他屏住一口气,两只脚呈马步重重地扎入泥土中,又猛又稳地不断加大力气,脸憋地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随着力气的不断加大,柳树原本直溜挺拔的树干朝着金大哥的方向微微歪斜,很快就被扯断了树根,金大哥继续用力,老二和难民中的男人都上前去帮忙。 众人合力,将又高又状的柳树像一个大号的独木桥一般架在水涧洞和路旁的石头上,女人们先过去,身上系着绳子,由这一侧的男人们抓着,以防落水。 最后一个是金大哥,车上的粮食和吃的已经都转运进去,他看着这匹可怜兮兮的老马,觉得不能就这么把它留在大雨里。想了想,他卸掉了车绑在马身上的绳索,单手扛起大马,马儿也很是懂事,不闹腾不乱摇,知道是好心人在救它。 呼.... 山洞中生起火来,女人们坐在里面拉起帘子烤衣裳,男人们光着膀子坐在洞口,头疼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问起米庄的情况,随行的男人们道出真相,金大哥怎么都没想到,白天里行刺的人,是薛家义字堂的二当家王三响。 薛明贵一旬以前莫名其妙地要去山上“修仙”,把整个糕粱汇和义字堂全部交给了王三响,还让他做临时大当家。 从昨天开始,米庄就只剩下皇亲的护卫队,约莫是三百多人,之前城外的守军临时被战局左右,全部北上洛阳。 王三响抓住这个机会,想要绑了老祖宗,借助米庄易守难攻的地形狠狠讹琅玡王一笔。现在八王争据地,琅玡王兵力有限,又是个大孝子,一定会吃下这个哑巴亏,甚至为了讨好独占米庄的王三响,还会和他结为盟友,到时候他就可以提出更多加官进爵的要求。 金大哥狠狠地捶了一下岩壁,“这龟孙子,那天就应该给他弄残!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 几个兄弟都点点头,望着外面朦胧的瓢泼大雨,心里思念着已经沦为战地的家乡。 “对了,我们还听说一件事,据说大掌柜薛明贵离开之前,点明了让王三响一年以内买下水花村!那是不是你们村子啊?” “哎!”铜二哥叹了口气,将之前发生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们。 “只是王三响现在人马不多,若是等他队伍壮大起来,势必要进军水花村了!这小子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 银宝在岩壁后听着哥哥们和米庄人的对话,披着已经烤干的衣服靠在墙边坐着,细细地捻着心思,秀眉微微皱着,反复地想着方才听他们所讲的话。 不知道水花村到底有什么吸引这群豺狼的地方,绝不只是想占山为王这么简单。但是银宝却知道,这个三千多户的村子,如果一直这么穷着,这么弱着,最终的下场,就和米庄的难民一模一样。 看着洞中休憩的老马和一旁放着的粮食果蔬,银宝右手轻轻地贴着下颌,仔细而细腻地思考着对策。 只可惜刚刚研发好的瘦瘦菜,本以为可以顺利地靠着老祖宗这条大船,水涨船高地赚一笔,谁能成想出现这样的变故。瘦瘦菜本身就和糕粱汇的经营理念相互冲突,眼下在米庄更加没有市场了。 不过薛家虽然人丁兴旺,但是这么大个米庄,他迟早还是要对外开放的,这个赚钱的口子就先留着,银宝有预感,日后必有大用。 雨停后,已经是深夜,皎洁的月亮终于探头,疲累的众人推着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直走到水花村的村口。 十几个米庄的难民看着这个土壳啷搭起来的地方,虽然夜色茫茫,难以看清楚全貌,但是肉眼可见的贫瘠,却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瞪起了眼睛。 将东西都放在家里后,三兄妹带着十几个难民前去敲开了老铁的门。 老铁见门前站着这么多人,先是一惊,以为是村子里的人要把他打一顿,再仔细一看,除了任家三兄妹,身后的十几个人都长得白白嫩嫩,除了脸上有点泥泞,但还是遮不住富贵的气息。 一问才知,米庄出了政变,那个肥头大耳的王二当家现在控制了整个米庄。这些人无处可去,看到任家兄妹和皇家做完生意后离开米庄,便一路跟着过来。 老铁眼一瞪,“我这儿,可没他们住的地方!” “村长,我家旁边有个废弃的草场,你若是许他们住在这里,明儿我就和二弟帮他们盖房子!” “哎对的,我们住哪里都行...只求你们收留我们...” 老铁抬眸一看,这里面有十个都是精壮的小伙子,只有三个是姑娘家,还都是其中三个男人的老婆,水花村本就是三千多户的大村,他都快管不过来了!更何况私自收了外地人,会被村子里的人诟病。 “收留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白白呆在咱们村!”老铁背着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淘来一个废旧的旱烟筒子,呼呼地吞云吐雾,老辣的眼神微微抖动。 “水花村,不能卖给王胖子!谁都不能卖!” 银宝一惊,和二哥面面相觑,原来米庄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到村里。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村民们都静静地围在村长门口,朝里面期盼地看着。 “我老啦!干不动了!我当了几十年的村长,不仅没让村子富起来,还让人数越滚越多,是失职呀!你们这些人,既然在米庄有本事富,那若是想留下来,就得给我立个军令状,一年以内,让咱们水花村富起来!” 银宝粉嫩的脸颊上透着点点笑意,眉眼中对这个不近人情,还有点小气的老村长突然有些另眼相看。他们正好想在一起。 男人们纷纷抓耳挠腮,有些为难,“村长,我们不瞒你,我们都是武生,练武练兵还行,做生意实在不懂行!不过我们可以跟着任小妹!” 金大哥一听,哼骂一句,“叫谁小妹呢?小妹是你叫的?叫姐!” “哎!知道了!知道了!” 村长抬眼瞧了瞧,看银宝干练机灵的样子,思忖良久,还是点点头同意了。不停地吹吐烟圈,眉宇中透出的焦虑惆怅隐了半分。 第025章 邻居借粮食 任家院子里,十个男人围坐在桌前,一个身着大褂配着眼镜儿,手拿墨笔在图纸上描画的人,看上去十分有学问,银宝凑上前一看,纸上是一个长方形,里面还有大大小小的方块,横平竖直,有着复杂的标记。 “这是我们即将修缮的设计图,银姐看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吗?” 有学问的先生扶了下眼镜儿,银宝昨听大哥说,这群人中有个教书的先生,名叫诸葛靖,在学堂当先生以前,是宫里御司阁的管事,专司宫殿修缮和设计。 银宝拿近看了看设计图纸,对着自己的院子比划了一下,老铁村长提出要求,让这些人跟着任家一起住不是不行,但村里是一个人头一个戳,一个戳对一块地,这些都是外来户,不能自立门户,只能将原有的老任家扩建,和旁边的草场合并,让他们住在大院里。 反正草场早年就是银宝的老爹在管着,土质一年比一年差,还给他们也是应该的。 银宝瞪大眼睛看着图纸上的标志,“一百五十尺长,一百尺宽?这么大的院子吗?” 诸葛靖摸着聪明的头顶,很有涵养地笑道,“既然村长都同意将草场规划给任家,当然是设计地越大,对银姐越是有利!” 银宝抬眸,诸葛靖好歹都有四五十岁了,一口一个姐地喊,让她心里直发毛。不过这群男人都很是精壮,既然设计出来了,若是他们肯专心干活,那银宝三兄妹坐享其成,也不错! 一个工头模样的壮汉冒出来,胳膊很粗,人说话中气也很足,块头都快要赶上大哥了,不过人看着傻傻的,银宝对他有点印象,倒不是因为他多壮... 而是他媳妇儿...喏,就是那边和另外的两个女人商量着和多少水泥的漂亮女人,姓氏不知道,只知道名字叫金莲。 别想歪了哦,这个金莲可是好金莲。个子高高地,挺挺地,眼睛虽然不大,但很有神彩,藏起来的双眼皮,一颦一笑,抬眸一望间,润进了人骨子里。 那身材也是一绝,即使是换上了带有补丁的破衣裳,但是腰细细地,该胖的地方膨膨地,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绝美的女人媚态。 偏偏拥有这份媚态的美娇娘,那张脸透着满满的无辜,听大哥说三十好几了,还这么水灵,真是难得。 再看这壮汉,人如其名,叫司南,“思考很难”,也不愿意思考什么,他只会跟着他服气的人做事,而且挺一根筋,之前是米庄一个戏院的工头,新的戏院刚建好,就撞在了米庄政变的档口。 “银姐放心!这事儿包在我们几个身上,我们都是之前一个工地的,这样的单层四合院建筑算是比较简单的,一个月肯定交工!” 银宝点点头,大家都分头去利用现有的泥和工具开始准备画地基,还不让他们兄妹三人帮忙。三人坐在桌子上,右手轻轻地托着下颌,一个个面露难色,看着骄阳似火的天气,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口气。 银宝愣神地望着忙活正欢的男人们,“大哥,你叹什么气?” “这还用说,房子虽然是大了,可是人口也多了,我们家现在一共三十八口人,都要吃饭,五十石粮食,撑不住几天啊!” 之前二十五口人,在有粮食的时候,一个月省吃俭用也要吃掉整整一石,也就是一百斤,现在就算四十口人,五个人一个月是二十斤粮,四十口一个月就是一百六十斤,五十石是五千斤粮食,吃三十一个月就断粮。 “可是这么算的话...咱们至少两年都不用担心了哇!”铜二哥原本的愁眉苦脸舒展了一些。 “两年的吃喝是没问题,但是现在米庄的生意暂时都没了着落,村里还有很多户人家都有饿死的人,咱们家不可能一直顺顺利利地屯着这么多粮食,肯定会有人上门来要的...” “现在坐吃山空,一天没有收入,真就担心一天!” 大哥分析了一下情况,银宝觉得说地很对,再说这乱世之下,一家有这么多粮食却不给别人,在村子里被孤立,以后还怎么带着全村人富强,铸造一个外敌无法入侵的堡垒呢? 虽然她不想圣母,也不想把这些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粮食拱手让人,但是今日的情况逼迫她不得不这样做,毕竟有个王胖子,成天成夜地惦记着要买下水花村,把他们都赶走,变成炮灰和游魂呢! 咚咚咚!咚咚咚! “站住,你干嘛的!” 司南的一声喝,拦住了门外十几个人,不远处忙着打地基的兄弟们都不约而同围了上去,像一堵墙一样护住任家的大门。 银宝三兄妹不知发生了何事,上前去看,只见浩浩荡荡几十个村民,都是家里的老人,手捧着破碗,一个个面露难色。 老铁带头,坐在任家的门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金大哥见状急忙上前去扶起来,刚要扶起,村民们纷纷席地而跪,连连磕头。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可怜可怜我们给口饭吃吧!” 银宝三兄妹一个接着一个扶起来,刚扶起来就又跪下,思忖了一下,三人算了算人数,决定拿出十石粮食救助邻里。 大哥和二哥直接就要去后院取粮,被诸葛靖拦住,“大当家的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大哥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先救人再说吧,你刚来我们村可能不知道,大家的情况都是这样的,很差,我们邻里街坊,能帮忙地就帮一点!” 诸葛靖摸摸光滑的头顶,扶了下黑框的眼睛,精明的眼神在门外求饶数人的脸上打转。 “两位当家的和小姐都是菩萨心肠,这点从你们愿意带我们几个难民一路来到水花村就已经可见,但是现在有人求你就给,一来这样的事情会源源不断,二来你这雷同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并不是真的帮他们!” 铜二哥听得不得劲,较真道,“我们村的人没你说的这么不堪!你莫要拿你们米庄富庶子弟的阴险心肠来算计我们!” 诸葛靖仰天长笑起来,“一贫如洗时,问题当然少,因为没谁有心思去较真,毕竟没有好处得。一夜发达时,问题可就不少啦,稍有不慎,就当家的这点儿家当,老朽敢保证,不出三日,一滴不剩!” 银宝听了,秀眉微微皱起,右手轻轻托在下颌前,仔细地捻着诸葛先生的话,他见多识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今天给十石,明天给十石,老任家还有这么多人要吃饭,肯定是青黄不接。 可是...门外跪着的都是老弱妇孺,眼看着不帮忙,真让人揪心地疼啊。 “小姐不用心急,老朽有个办法,如不介意,可以一试!” 第026章 诸葛先生的妙计 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诸葛先生的头顶在烈日下闪闪发光,金大哥和铜二哥先是一脸难以置信而后恍然大悟,银宝则始终秀眉紧皱,一直听完了诸葛先生的对策,都没有舒展开。 银宝转身瞧着门口带头的老铁村长,想着方才诸葛先生提出的主意,这事儿,还得先和他说好才行。 门外是叮叮咚咚打地基的声音,兄弟二人在门口守着,银宝和老铁村长在屋中密谈。 两人就如何让贫穷落后的水花村打开销路引进资产,并且后续改善土地实现自产自销,修建防御工事以便随时和虎视眈眈的王胖子对抗达成了一致。 “建这个堂会不是不行,只是村子的老少爷们大多认识有限,你说让他们加入堂会,帮忙做事就可以管饭,他们都胆小,看到堂会二字就哆嗦起来了。” 老铁呼哧呼哧地抽烟斗,呛地银宝眼泪都憋出来了,“铁叔,平时孩子们都在这儿玩呢,您烟就先委屈收一下,我觉得你说的在理,那咱们要不再加一个名号,一个让大家听上去比较信任,比较靠谱的?” 老铁歇了烟芯,老辣的眼神斜着瞥了下目光炯炯的银宝,“你说一个?” “就比如,咱们可以叫水花村村委会呀!那些有管制的村子,都会设立村委会,王爷们还会在村中选拔次官作为首席,每年都要到各个封地的都城去述职,咱们这儿没有辖地的封号,地图上都找不见,咱们可以成立一个村委会,这样就可以让大家更团结一些!” 老铁摆摆手,一口回绝,“你这丫头和我耍心思!我人是老了,脑子还不傻!你想做这个村委会的首席?想做这个水香堂的堂主?水花村可是一块宝地,别看我们穷!你别想!” 银宝急忙给老铁倒了杯水,“铁叔你误会了,这个堂主和首席,那肯定都是您啊,如果这些事儿您都要亲力亲为,那我当然没意见,我一家吃饱,两手不管窗外事!” 这番话,倒是引发了老铁的思考,他另眼相看着面前这个脸蛋上糊着点点水泥,身着补丁衣裳,扑腾劲儿比男人还足的女娃娃。 这短短数月,老任家的发达,是有目共睹的,从前大家的贫富是看谁从东山上抢的野菜多,任家兄弟最是谦让,也不敢和那些泼辣的农妇抢,摸了碰了能跟着骂他们一整天,加上任家的二十五口人,那日子想想都困难。 他们家这个妹妹,打小就聪明,却偏偏老爱往山里钻,每次被人找见都抱着石头笑,上次自己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炮仗,改装一下,要炸开石头,结果一点芯就趴那儿了,醒过来后,就像是开了天眼一般,带着老任家就一路折腾。 现在,任家可是从最穷的一户变成了最富的一户,说话的底气都硬了不少。 “行,若是这样,那我同意,你得给我保证,带着你的这群弟兄,一定要让咱们村富起来,强起来!咱们水花村一定不能卖给外人!” 银宝眼睛眨巴了两下,老铁村长一提到王胖子要买水花村的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是水花村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或者是什么惊天的秘密? 但老铁是个嘴严而又不好说话的人,能答应这事儿,已经算是老天保佑。银宝很识趣,不再多问。 老铁到门外去只是轻轻地一招手,原本死硬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乡亲父老就主动起身朝他走来。 “乡亲们!老少爷们儿们!咱们水花村由十几户人家,繁衍生息五百余年,现在扩充到了整整三千户的大村!如今大敌当前,那九十里以外的米庄头子王三响,要出高价买咱们的村子,铲平咱们的根!” 村民们面面相觑,互相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老人们颤巍巍地扶着墙面,眼角润出几滴浑浊的泪。 “村长...咱们水花村家徒四壁,他王三响为何要买我们的家呀?” “是啊...”“这不合理啊...” 银宝上前围在几个哥哥身后,伸出右手遮住右侧炙热的阳光,清晰地看到老铁村长的面色刷地就红了,双唇紧闭,原本挺直的脊梁也慢慢地垂下来。 不知为何,像是冥冥中有种力量在指引一般,银宝忽然开始回忆这一段时间内开采的晋末古墓,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富商倒是很多,但没有很大的墓穴... 唯独有一个,是一个一百五十尺长,一百尺宽,五十尺深的宗室陵墓,但是发现的时候只剩下几块石头,其他的都被盗墓贼洗劫。银宝穿越来到这里之前,就是在分析从这个坑里挖出来的一块石头,发现了很好的纹理,正准备切开看,就被劈到大山里来了。 不过...银宝秀眉微皱,右手轻轻扶在下颌前,想着当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的那张古墓照片和背后写的数据。 一百五十尺长,一百尺宽,算是一个大陵墓,但是五十尺的深度,却算是同类陵墓中比较浅的,这样浅的陵墓不仅容易塌顶,里面的灵柩还容易损坏,修建的人是怎么想的?当时研究所的很多教授都很困惑。 等等,这个数字...好熟悉啊! 趁着老铁说服村民们加入了水香堂,正是归村委会管理,并在村的名簿上正式写下自己的名字时,银宝一溜烟儿跑到司南那儿,拿来诸葛先生之前画好的布局图。 画面上的布局和尺寸让她大吃一惊,一百五十尺长,一百尺宽,正是当时那个陵墓的大小。 难道...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就是银宝之前去调查的那个晋末古墓? 银宝回头看了眼任家大院儿,孩子们在院子中拿着自制的沙包高兴地丢来丢去,还在地上用石头画了个子排队跳着玩,周围一圈是诸葛先生在忙着指挥工程队的人打地基盖围墙,门口处村民们拍着长队,两个哥哥和村长在登记。 登记好的人,无论老少妇孺,只要能为任家大院盖房子出一份力,可以一连领七天的饭。 这一幕幕都像是真的,又都像是假的,银宝看过古墓残破的样子,感受到过其中死亡肃穆的气息,却难以接受的是,这群活灵活现的人最终都会留在这个乱世。 得不到庇护,改不了命数。 但是上天让她来一遭,冥冥中自有天意,银宝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任家大院真的就是研究所发现的那个宗室墓穴,那意味着水花村在历史未曾记录的时间内,真的做到了惊世骇俗的成就。 只是想着这些事儿,不知怎么地身上就开始冒虚汗了... “副堂主!” 第027章 爱听戏的翠梅 “妈耶——!!!” 银宝吓地大叫一声,蹿到一旁,回眸一望才看清是老铁村长,他严肃地将一叠名册交给银宝,并让银宝成为这个三千户大村的副村长,水香堂的副堂主,村委会的副主席。 虽然是三个“老二”官职,还是在如此贫困的村子里,但是至少有点权力,村民们从前因任家是最穷的,都看不起这家人,现在银宝一跃而上,任家在村里的地位日新月异。 从老祖宗那里比赛赢得的粮食,算是银宝在这个地方赚来的第二桶金,因为第一天登记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还都处于观望状态,只有七十三户同意加入,并在司工头和诸葛先生的指挥下,只用一天的时间就建好了一个方正的地基,还搭起了一米左右的土墙。 将近上百口子人吃饭,把二哥忙地团团转,小小的伙房里一锅米饭接着一锅地蒸,村里人很久没吃过米面,大家都急切地排着队在门外等,金大哥一人就拿了二十多碗。 “来啦!人人有份啊!待会给大家上点萝卜汤!” 村民们和工程队的人坐在墙边儿,有说有笑地吃着饭,边吃饭边聊天。 “哎兄弟,你在米庄做啥生意啊?” “我就是戏院里修房子的,还会修点二胡什么的,没正经生意做!” “哦哦,戏院啊...我们村前几年有人去米庄,听说那儿的戏院里,漂亮女人特别多,楼也特别高,还有大红戏台子,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呀,米庄这样大大小小的戏院估计有十几家,当红的花旦和角儿每一旬才演出一次!那票老难抢了!” “是不是得好多钱啊,一两银子能得一张票不?” 扑哧!聊天的司南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指着远处在伙房中忙上忙下的金莲。 “喏,我媳妇儿,成亲之前,就是醉卿阁的名角儿,专唱青衣。她的戏,一张票就是一百两银子!我都没舍得去看!” 问话的人是杏儿的三叔,铁骏,体型精瘦而性格憨厚,不顾家中老铁叔的反对,执意迎娶一个叫翠梅的女人回家。 从此就饱受亲戚冷眼。 其实翠梅是个好姑娘,人心地善良,说话细声细语,从不高声喊叫,男人们瞧不上她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太胖了,按照农村的土秤测量,有二百多斤。 女人们也大多不喜欢同她来往。 “哎哥,你能不能帮我求求嫂子,我家娘子想学唱戏呢,但是一直没机会,我也没那条件让她去听一次,还是刚成亲的时候,带她到米庄去,约莫三年前,在你说的那个醉什么戏院门口,看了几眼。你能不能让嫂子得空了教教她?” “可以啊,没问题,我待会和她讲!” 司南答应地好生痛快,铁骏心里也舒坦不少,环顾四周,在簿子上落名干活领饭的男人,除了大哥老铁,再就是他了。方才有几个村里的老爷们从门口经过,朝里面不屑地唾了他一口痰。 虽然让人骂没骨气,但是现在任家这碗软饭,他必须得吃,村里的人现在对任家,特别是银宝有些抵触,觉得她一个姑娘家不守妇道,整日往外面跑,所以就算她赚回了多少钱,面前笑哈哈,背后都在偷偷骂。 领头骂人的就是铁骏家对面的刘顺子,他多年无子,天天在家里和媳妇儿吵架,媳妇儿总拿任家兄弟五年就让媳妇儿生了十个孩子说事儿,胎胎都是双胞胎,把他惹地又羞又恼。 今儿这水香堂一成立,刘顺子更该不饶人了,眼下这当口,肯定在村里开始拉帮结派,没准儿再晚点就堵在铁骏家门口了。 媳妇儿还在家呢!铁骏心里担忧,忙忙地就和银宝签退,路过伙房时,朝里面瞧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银宝听大哥说过铁骏的情况,第一批加入水香堂会的人中,他是最年轻的一个,白天里干活也很有尽头。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疼老婆,同村里一些大男子主义的人有着本质不同。 银宝急忙到伙房去,正准备让二哥给铁骏再多呈一碗,让他带到家里给老婆孩子,一推门二哥就提着一个篮子递给银宝,银宝掀开一看,正是一大一小两碗面条。 “翠梅弟妹胃不好,上次铁骏给弄了点米吃了,第二天就窜稀,你给他把这两碗面带回去吧!” 铁骏从银宝手中接过篮子,不敢置信,却也没好意思当着面就打开瞧,走远了打开一看,是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心里一暖,急忙步子紧紧地就往家里赶去。 ...... “这还有条毯子!” “够了够了,我们几个在这儿就行!一张就够了!” “那哪行啊,晚上睡地板凉...” 为了让多出来的十三个人都住下,银宝家中的房间做了调整,十个侄子和十个侄女睡楼下的两个隔间,大哥二哥在柴房铺了两层毯子,和十个兄弟睡在一起,加上银宝一共四个女眷,都睡在阁楼,老爹老娘睡原来大哥二哥的房间。 可算是安排妥当,小小的两层小茅屋挤满了人,夏天的夜晚格外给力,就像是空调开了25c暖风一般,连空气都是暖暖的。 银宝和二哥清点好了粮食、菜品的数目,记录在库房手册上,两人便到院中点起蜡烛,开始合计如何打开瘦瘦菜的销路。 诸葛先生给银宝画了一张方园三百公里的地图,地图上标明了赵王的封地、琅玡王的封地,以及目前水花村周边的大小村庄,以及粗略的估计人数。 银宝一看才知,除去米庄,水花村是人员基数最大的一个村子,而且四面环山,与周围几个村子的交通极为不便。 铜二哥指着地图上围绕着水花村的一周,“囡囡,目前的情况来看,咱们的生意,只有到米庄去做,这菜才有可能卖出去!” “说是这么说,可是前几天的政变,不知道这两天缓和了多少?这王胖子一心一意要买咱们村子,万一被他拿住把柄就难做了!” 银宝秀眉紧皱,右手重重地按压着太阳穴,冥思苦想。粉嫩的小脸上带着疲倦,大大的眼睛就要被瞌睡虫给强心拖下眼睑了。 “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乔装一下,先不去做生意,去米庄打探一番!” 银宝想了想,点点头,也只能是这个办法了。 第028章 刘顺子带来的噩耗 亮着灯的昏暗小院子里,一间墙体单薄的茅草房在风中静默,翠梅哄睡了一岁半的儿子,从锅里盛出一碗野菜汤,还放了一点白天时候问任家大哥要来的青菜叶沫沫,闻了闻,味道真好。 翠梅将小小一间五步进深的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菜汤端放在桌上,就等着丈夫回来。 院门儿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翠梅听见熟悉的脚步,急忙起身开门去迎,看见铁骏手上提着个篮子,高高兴兴地放在桌子上,还冲着翠梅不怀好意地笑。 “猜猜,这是啥?” 翠梅伸手在铁骏身上轻轻捶了两下,掀开篮子,见是两碗还有热气的面,顿时惊呆了。 铁骏将今天怎么看到老人们堵任家门,怎么签的水香堂入会知情书,怎么成为村委会的下隶,又是怎么拿到的这两碗面,前前后后都说给翠梅听。 说罢,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孩子好不容易睡着,翠梅便没吵醒他,将面放在锅里热着,准备明儿一早起来就再煮软一些给儿子吃。 铁骏渴地一碗接着一碗地喝水,翠梅想了想,透过窗子朝对面的刘顺子家看了一眼,低声道,“难怪,今儿下午,刘顺儿带着十多个人,在屋子里哼哼唧唧地骂人,我也听不清是骂什么,隐约是跟老任家有关。” “任家那个妹子,很有主意,咱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村人,不懂得怎么赚钱,从祖上到现在,就是靠着东山上的野菜,咱们儿子,我可不想让他再这么过了。你说呢,骏哥?” 铁骏将翠梅的手攥在手心,帮她擦着手心中沁出的细密汗珠,点点头。 “我们俩想到一起了。刘顺子没什么本事,就是仗着祖上传下来一块金元宝,成天地得瑟,若不是威胁其他户给他缴菜,早就饿死了。” “那老任家可不一样,白手起家,你别看银妹子年纪小,主意是真不少!任家兄弟心肠还好,今儿这两碗面,就是二哥特地让带回来的,我都没好意思开口。” 翠梅摩梭着手指,不知怎么,心口又开始闷了,左眼皮一直跳,头也是晕晕的。 “媳妇儿?你咋啦?不舒服吗?” “没事...”翠梅嘴唇有点白,铁骏急忙起身喂了两口水,“之前怀儿子的时候就是这个反应,难不成...” 翠梅抬眼望着铁骏,白皙的脸上泛起点点红晕。 铁骏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慢慢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摸着翠梅的肚子,嘴角都咧到了耳朵边上。 翠梅故作害羞状,“你还笑,要真是中了,两个娃娃,天天围着你转,看你顾得了哪个!” 话虽说得重,翠梅却也掩盖不住笑意,铁骏高兴地摸着肚子,笑呵呵地仿佛是已经又当爹了,喃喃道,“那多好啊,两个小可爱天天围着我,围我一辈子我都愿意!媳妇儿放心,明天我去任家一定拼命干活做事!以后老任家好了,水涨船高,我一定要把咱们家都养地好好的!” 夫妻二人好生甜蜜,嘴角的笑意都是一般无二的弧度。 “呵!我呸!你他妈就是个瘪孙子,还想着做这等风流?” 身后一道阴森的风吹来,面朝门方向的翠梅眼中流露出些许恐惧,铁骏一回头,刘顺子带着五个小弟,趁他愣神直接就要把翠梅往外面扯。 深夜狂风大作,白日的燥热被刷刷地略去,翠梅被两个人压着跪在地上,一下都起不来,还有两个人紧紧钳制住想要挣脱救人的铁骏。 刘顺子,村里的人都亲切地唤他“六孙子”,手下有五个小弟,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他们的外号了... 这六个人平日在村子中为非作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老任家,谁家他们都欺负过。 为啥不去老任家叫嚣? 很简单,任家二十五口人,任金行一个人就能打十个,简直不是人。刘顺子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无法生子,所以见到人丁兴旺的老任家就妒火中烧,见到胳膊比脑袋还粗的任金行就更是屁滚尿流。 明着不行,暗地里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爷爷我今儿找你来,就是为了一件喜事儿!” 刘顺子满脸淌油,笑地贱兮兮地,一脚踩在翠梅的后背上,不断地施加力道。 铁骏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踩在脚底下,急忙应,“你有事说事!先放人!” “别介呀,一位伟大的诗人曾经说过,你只要手里握有把柄,哪怕让另一个人吃屎,他都会做的。我说的对吗?” 铁骏横眉紧蹙,瞧见翠梅难受的样子,脸都白了,街坊四邻不是听不见,而是谁都不敢管。 “今儿爷爷行一回好,做点儿善事,粪嘛,有机会再吃,咱们村儿要成立一个水臭堂,诚邀你的加入!” 铁骏抬眸瞪了一眼,气地说不出话来,眼睛都急红了,任家成立了一个水香堂,作为村委会的附属堂会,专为百姓做好事,准备带着大家一起赚钱。 这六孙子倒好,成立了个水臭堂,这不是诚心和人家对着干? 跟着人家有饭吃,有人尊重,还能给家人混个未来,跟着刘顺子,除了吃屎真特么想不出别的了! “多谢厚爱,不过我们一家已经在村委会上落了戳,改不了了!” 刘顺子眯起眼睛,将脚拿下来,把翠梅踢到一旁,翠梅的裤子突然开始顺着腿流血,她吓地一颤一颤,铁骏急忙上去扶住,夫妻二人被紧紧围住。 杏儿出门来上茅房,老远看见黑漆漆的夜里,三叔的家还亮着灯,以为是看错了,就一路小跑过来,才看清是刘顺子带着人在欺负三叔一家。 杏儿吓地捏紧了裤子,也不顾着上茅房,眼睛飞速地转了转,提好鞋一溜烟儿就悄咪咪地朝老任家跑去。 “求求你,别砍了!” 大风中,刘顺子手拿斧头,一下一下地戳在土墙上,土搭的房子本就不结实,铁骏当时盖房子也没想那么多,结果刘顺子一斧头下去,就是一个碗大的洞,房子眼看就要塌了,儿子还在里面呢! “能不能改?” 刘顺子咄咄逼人,在大风中强行站稳,扛着斧子,瞧着铁骏吓傻求饶,跪地大哭的模样,十分有成就感。 好难不吃眼前亏,现在服个软,等把儿子救出来再和找任家兄弟,现在铁骏也算是有组织的人,到时候有他刘顺子好过! 可惜还没等铁骏喊出那句服软的话,狂风一吹,脆弱的墙体因为破洞根本难以支撑,哐啷一声,弥漫的黄土突然漫天飘来。 房子塌了! 第029章 今天你学会心肺复苏了吗? 翠梅呜呜地哭,推着铁骏让他赶紧进去把儿子找出来,远处任金行带着工程队的九个兄弟,跟着杏儿一路跑来,徒手就是挖....原本还能零星听到的哭声,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静止在废墟中。 翠梅哭晕过去,银宝带着银针哼哧地跑来,却看到在地上已经头破血流,一动不动的小男娃。 刘顺子见惹事了,带着小弟就想溜,被任金行直接摁头带到了铁叔家中。 原本已经寂静的任家大院,楼上楼下又亮起灯来,女人们抱来了所有的被子,还点起了篝火,孩子被放在火炕最暖和的地方取暖,任家的男娃娃们都乖乖地去了柴房睡,却都从门缝里溜着看,担心重伤的小弟。 银宝将手洗净,检查了孩子的全身,他浑身上下有十几处擦伤,但都不严重,额头上有一块很大的创伤,微微渗血,周缘红肿,已经有些感染了。 告急的是,孩子的气息时有时无,连颈动脉的搏动都摸不到。意识也不清楚,银宝决定先开始紧急救援,让女人们在火炕前面拉起帘子尽可能隔绝细菌灰尘,然后做紧急心肺复苏。 (下面画重点了啊喂同学们!心肺复苏,看过的书友都得学会,能救命的啊!书看不看不重要好吧,心肺复苏必须学会!) 银宝先让孩子平卧,因为火炕本身比较硬,所以不需要再垫木板。她站在病人的右侧,确定按压的部位,是在胸骨下1/2处或者剑突以上4-5厘米处(如果实在不熟悉这两个解剖标志,就记得是在两胸之间,大概就在心脏再偏中间那里)。 而后银宝将右手掌的根部放在按压点上,左手掌的根部覆于右手之上,两臂伸直,垂直按压,迅速而有力。一分钟之内按压100次,深度要在5厘米左右。 每按压三十次,银宝就会捏着孩子的鼻子,给他进行人工呼吸,观察到胸廓有起伏说明是有效的人工呼吸。 银宝做了整整五组,再次观察孩子的各项生命体征时,已经都恢复了正常,因为头上的伤痛,孩子刚一恢复意识就哇哇大哭。 门外守着的铁骏,听见哭声,自己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谁知另一个屋里温大夫那头,却传来不好的消息。 温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眼神中净是惋惜,声音鲜少温柔地和铁骏说着情况。 “翠梅妹子身体好,倒没有大碍,养十天左右,便可以恢复。只可惜这个孩子,胎位很正,妊娠八周啦,没办法救下来...你也莫要太难受了,进去好生伺候你夫人吧!” 铁骏失魂落魄地进屋去,关上门,房中传出夫妻二人呜咽难忍的哭声。 银宝给孩子处理好伤口,小宝水汪汪的大眼睛上全都是闪闪的泪花,二哥送来一碗热乎乎的菜汤,银宝给孩子喂了些,方才的惊吓也都缓了,好哄地很,二哥抱着几个来回就笑哈哈地,玩累了就睡着了。 出门来,大哥带着司南等数人,将刘顺子围堵在院子的角落,他的那几个小弟方才趁人不备,一溜烟就跑了,刘顺子体肥肾虚,跑不动,让司南给摁个正着。 “囡囡,这龟孙子,咱们可不能饶了他!” 大哥恶狠狠地摩梭着手里的棍子,凶狠地盯着还得瑟抠耳朵的刘顺子。 “呦呦呦,仗着这么几个人,牛气哄哄呀!我好怕哦。你们特么知道嘛,水花村超过两千户都是我水臭堂的人!你敢弄我?要么你就弄死我,不然一个个的,我饶不了你!” 水臭堂?银宝秀眉微皱,一手扶着身旁的木椅,靠在椅背上,炯炯有神的杏眼睁大了瞪着刘顺子。 “我开水香堂,你开水臭堂,看来你是不想让我好了?” “那当然了!” 刘顺子露出油腻可憎的嘴脸,咧着嘴呵呵地笑,“老子告诉你,今儿也就是那娘们,太胖了太丑了点,老子没舍得下手!要是换做你这么个水灵的,那现在爷爷我可欢快咯!” “你个狗娘养的!看我不打死你!”司南和大哥上前就要逮住用棒子捶,帮工数人将刘顺子孬弱的四肢紧紧抓住,大哥哪儿都不打,提着棍子就是一下下地剁他的裤裆。 “哎呦!哎呦!任金行!你个不得好死的!你生孩子没屁眼!你老婆让人弄!你个废物!垃圾!” 金大哥气地颤抖着手,这混蛋玩意居然敢拿他已故的爱妻开玩笑,宽阔的胸肌剧烈起伏,转身就朝伙房走去。 众人都怒火中烧,这混蛋伤人在线,居然还撒泼耍无赖,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几秒钟的功夫,大哥就提着老二的菜刀过来,诸葛先生从楼上下来,老远就跑过来拦住,眉毛都蹙在了一处。 “大当家,不可!不可呀!” 金大哥双眼红灼,鼻翼煽动,狼一般凶狠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刘顺子,两腮发出咔嚓咔嚓咬牙的声音。 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字一句,“先生,你不知道事情,不要拦我!” 诸葛先生握住大哥的右手,偌大的菜刀看的人心惶惶,小声道,“大当家,如今是整村团结的关键时期,这种恶棍,以后教训他的机会很多,虽然村子没有辖制,无法告官,但是以你的性格,你若今日真伤他个好歹,恐一辈子不得安心呀!” “老子不管!” 金大哥扬起刀就要扑上前去,刘顺子吓地缩成一团,司南最是讨厌这种恶霸,所以没上去拦,诸葛先生和其他八人实在是拉不住力大如牛的大哥,见他愣在一旁,上前就飞起一脚,踢在屁股上。 “叔你干啥?” “你个小鳖犊子,还不来帮忙拉着点?发屁呆!” 司南无奈,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刘顺子一眼,唾了一口痰,“算这孙子命大!” 十人合力,才将大哥面前束缚住,刘顺子被绑在柱子上,像是待宰的羔羊,比方才老实了不少,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含泪道歉。 “副堂主,你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人都静下来了,院子被里外三层的村民都给围住,孩子们也从柴房偷偷地往外看,小男娃们没有听到刘顺子的疯言疯语,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就那么生气,一向温柔的他,从不拿菜刀的他为什么会扑上去砍人。 也不知道那群叔叔为什么摁着他们的爸爸,只是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孩子们豆大的眼泪绰绰的掉。 第030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银宝摩梭着手上二哥给系的蝴蝶结,细细地捻着心思。这孙子是不可能饶了的,翠梅腹中的孩子虽未出生,但毕竟是一条性命,更何况家都被他给掀翻了。 方才二哥过来悄声告诉银宝,翠梅虽然激动伤心,但是和铁骏特地说了,不让太计较这次刘顺子的事儿,银宝若是愿意,替她打骂管教一番也就罢了,毕竟今后在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很是急促,门一开,老铁从门外急匆匆地跑来,连鞋都少穿了一只。一进门就紧张地望着绑在柱子上的刘顺子,揉了揉眼睛,从头到脚地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死,也没致命伤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银宝狐疑地瞧着他。 暗道理,铁骏是铁荣亲亲的三弟,现在遭遇这种事儿,他一个当大哥的跑来,先在乎欺负弟弟的那个恶徒,而不是问问弟媳妇的情况,还有那被压在废墟底下整整一盏茶的功夫,差点就被憋死的小侄子。 难怪翠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说算了算了,原来是有村长护着! “妹子,前后的事儿,我都清楚了,顺子你们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就放他走吧!” 老铁抹掉这张老脸,窘迫卑微地求着。银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低迷的嘴脸。 “铁叔,走不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把翠梅的孩子给害死了,房子也弄塌了,铁骏一家人如今都是水香堂的下隶,我这个副堂主不能白叫。他总得得个报应,积点阴德,不然以后阎王还得专门给他弄个十九层地狱...” 老铁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烟斗,眼神中少有的慌乱,干涸的嘴唇颤巍巍地抖动着,“那你说,怎么个报应法?” 银宝招招手,盯着大哥手里的菜刀,司南眼皮活络,上前就放在银宝身旁的桌子上。女人们按照银宝的吩咐烧开了水,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滚滚的热水就盛上桌来。 老铁看地一愣一愣的,不知银宝要做什么。门口二哥带着刘顺子的两个小弟前来,两人一看这阵仗当场吓地屁滚尿流,哆哆嗦嗦地,银宝问什么说什么。 “你们都是水臭堂的?”银宝瞥了一眼,这两个年轻的男孩,竟然就是村里人口中的六恶霸之二,脸上都还稚气未脱,怎就跟着这混蛋做这么荒唐的事儿! “回姑奶奶,都是的!” “那你们江湖的规矩,如果有人犯错,怎么处置?”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噤声,杵着地的胳膊哆嗦着,正想玩心眼,银宝怒地一喝,“再不说实话,按照同罪去陪你们大哥!” “不不不!”两人急忙摆手,“回姑奶奶,依照我们的规矩,要挑断一根脚筋...” 柱子上绑着的刘顺子听到这话,突然就激动起来,慌神了,像一条肉虫子一般扭来扭去,疯狂挣扎。 “我去你妈的,你再给老子乱说,我弄死你!” “好!”银宝起身拍案,议论纷纷的村民们都噤声朝这边关注着。 “翠梅两口子心善,念上天庇护,不想和你多纠缠,但是你今日出言不逊,我却不得饶你!既然你这么推崇你们水臭堂,那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嘛,谁还不是个江湖人!” 银宝嘴角勾起一丝瘆人的笑。将刀子在热水中过了一遭,司南上前来接过后,走到刘顺脚边,找到位置,熟稔地一滑,一道半公分长的口子,血都没流多少,刘顺子的右腿却已经没劲儿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和刀,再看看不流血的伤口和疼地哇啦哇啦的刘顺子,感慨副堂主真是神了,这都能猜中?她怎么知道这个位置下去,可以割断脚筋,还不出血呢? 顿时更加佩服她。 刘顺子被手下扶着,一瘸一拐地出门去,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银宝一眼,心里深深埋下仇恨的种子。 天快亮了,施工队和诸葛先生已经开始忙碌,想要登记加入水香堂的村民越来越多,很多青壮年也都结群而来。村长和银宝坐在阁楼的桌子旁,捧着两杯热水,许久没说话。 银宝瞥了一眼不对劲的村长,率先开口问道,“铁叔是得了那刘顺子什么好处?”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像是那样的人?” 老铁哼哧哼哧地咂着烟嘴,不过并没有点烟,银宝上次说家中有孩子不要吸烟的事儿,他听进去了。 银宝摸着茶杯上大哥亲自描绘的花案,杏眼悄悄地瞥着老铁黑青的脸,想起前几日大哥说的一些话,装作是不经意地问着,“我可听说,那刘顺子家中有一块祖传的金元宝...搁谁身上,都得馋。” 说归说,传这话的人,没一个实实在在地瞧见过那东西,听说这金元宝和晋代的金银相差很大,并未是元宝的形状,而是像个多角的星星,身上还有一些难懂的文字。 老铁朝外面看了看,见任家兄弟守着,周围无人接近,这才松口气,右手摁着心前,不舒服地喘了两口气,压低了声音,烟嗓惊缀地冒出一句话—— “我确实是为了那东西。不过它的价值,远远超过它本身!” 银宝抬眸一瞥,老铁黑瘪干瘦的脸上露出熠熠的神彩,小绿豆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挤出来几句话,银宝侧耳听过,先是双目圆瞪,而后惊愕不已,紧接着秀眉紧蹙,久久不曾舒展开来。 直到铁叔慢慢悠悠,如释重负地起身走到门边儿上,回头朝她饶有意味地望了两眼,咳嗽了两声,提醒她莫要说漏嘴,银宝才倏地回过神来。 两兄弟见老铁哼着小曲儿慢慢地出去,同方才赶来救下那狗腿子时候的急迫全然不同,反倒是银宝眉宇紧蹙,小脸灰白,吓个不轻。 “囡囡,那老头子和你说啥啦?” 大哥的话像是风铃一般在耳边不停回响,叮叮当...叮叮当...但都是虚影,银宝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诸葛先生画的那张图纸。 一百五十尺长,一百尺宽的任家大院... 原来他们研究所之前发现的古墓下,藏着这么深的秘密。 ...... 第031章 下跪取经做生意 天刚蒙蒙亮,银宝和二哥简装收拾,带了两个包裹,装作是逃难的灾民,准备前去米庄打探消息。铁骏要到城中去给翠梅抓药,三人便结伴而行。 “副堂主,昨儿谢谢你和二哥,帮我和翠梅教训了那刘顺,只不过我担心他会报复你...你可要小心些!” 铁骏面色沉重道,他们夫妻二人原本十分惧怕,若不是加入了水香堂,眼下肯定会被那刘顺摁着捶。 翠梅昨儿晚上顶着身体的伤痛,一字一句地和他讲,“任家兄妹有头脑,讲信誉,也讲义气,你日后好好跟着他们,若是敢不听,我可不让你进家门了!” 银宝点点头,“你提醒的有道理,不过眼下我可顾不上他,实不相瞒,我和二哥已经研究出一条发财的路子,正缺帮手呢,你要不要来!咱们赚到的钱按人头和红利分!咋样?” 铁骏眸子一亮,“行啊,什么生意啊?” 银宝笑道,“那你先许我卖个关子,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三人并肩行着,发现不少和他们相向而行的人,都是从米庄方向而来。二哥上前去打听一番,得知王三响现在已经是米庄的大都督,将粮仓、布匹、兵建全部掌控在一人手中。 并增加了将近三成的赋税,还将琅琊王原本实行的“四税合一”差分开来,导致各大部门为了完成大都督布置的kpi,纷纷对商户实名制定各种税收,一天净利润一两银子,光是四项大税,就要撇掉九千文,落在自己手里可怜巴巴一点钱。 不过事有两极,有人亏损,自然就有人捞油水。四大税收的部门如今都交给米庄最有钱的四大富商管理,王三响为了表明自己“一心为民”的态度,对税收的钱盯地不紧,任由他们捞够,而后再宣扬他是如何地制定新政、如何为百姓做了实事。 “我呸!真够恶心的,怎么会有这种人渣!囡囡,我们还去吗?”二哥生气道,裹紧手上的粗麻布料,“如果这孙子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非削他一顿!” 银宝暂停了前行,拉着二人蹲在路边,看着步子紧绰绰地往水花村走的难民,陷入沉思。 米庄如今是王胖子的天下,这个薛明贵说不见就不见了,也没个制服他的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米庄虽然危险,却也是赚钱的好地方。 “啥?堂主,那地方杀人放火的,你还要去赚钱?刀尖儿上舔血呀!” 银宝左右寻了寻,找见个树杈,在地上花了十几个小圈。 “你们看,其实道理很简单。有人说过,世界上最难的有两件事,第一是让别人接受你的思想,第二是让别人从腰包里拿出钱给你。” “之前米庄安定,人均富庶,财富就像这些圈儿一样,每个人都脖子上都有,只不错粗细大小不一样而已,要让他们把仅有的这点儿拿出来一些,定是会反复考虑,确实需要,他们才会花钱。” 紧接着,银宝将十多个圈擦去,又画了一个大圈,杏眼中带着笑意和笃定。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因为不正当的税收,绝大多数的财富都集中在了这小部分的人手中,他们自己脖子上的圈很大,所以即使拿出一点,也不会在意。只要对了胃口,尚且不讨厌,他们就会买,我们就能赚钱!” 铜二哥摸摸肚子想着银宝分析的这些,翻来覆去地想,觉得有些道理,可也有难以克服的地方。 “那问题就是,我们怎么让这些富人喜欢上我们的菜呢?米庄里什么都有,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我们一道野菜,想在这么多品类中立住脚跟,可不是容易不容易的事了,是根本不可能啊!” 银宝想了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铁骏用食指在地上画着圈圈,不知不觉地勾勒出一个小人来,瘦瘦的,十分苗条,银宝低头扫了一眼,立刻就怔住了,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绝妙的主意,唇角勾起蜜糖般的甜笑。 “诶,我好像有办法了哦...” 哒哒,哒哒,哒哒!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人抬头一看,是一个背插米庄红色旌旗的侦查卫,跟着难民的脚印和车痕一路追过来,到了岔口有停住,右手搭在额前,像个猴子般前顾后盼。 随着那侦查卫高高地扬起手做了示意,远处,一顶红花绒布的八抬大轿慢慢悠悠地走来,两边是青绿色的芭蕉扇,扛轿子的八个热人累地一步一颠,晕头转向。 再看那轿子上坐着的人,满脸流油,哼哧带喘,狡黠的目光在周围逃荒的女眷身上扫来扫去。 “不好,是王胖子!” 三人正要起身躲起来,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蹲了三个人,凶神恶煞地不让他们走,将他们径直请到了洋洋得意的王三响跟前。 “呦,难怪本都督今儿早一整眼,右眼就一直跳,原来是今儿要遇见美人呀?” 王三响哼哼地笑起来,苟且的样子让人反胃。 银宝抬眸望了望两边的阵仗,浩浩荡荡得有六七百人,“多日不见,都督倒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知道今天怎么有这个闲心来这里堵我?” “那你可说错了哦,从你这儿,往后面数三十步,就进入我米庄的封地了,你走这三十步放了多少个屁,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想来米庄做生意,卖点东西,是不是?” 王三响得意地笑着,银宝哼了一声,“之前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看来二当家心胸也没宽广到哪去,既然不欢迎我们,走就是咯!” 三人转身就要离开,王三响还没说什么,两旁的侍卫就拔出利剑,将他们拦住。 银宝顿时紧张起来,虽然身旁有二哥还有铁骏,但王三响是个无赖,撒泼的事情他最是在行 果然,身后传来他贱嗖嗖的声音,“本都督说让你走了吗?” “那你要如何?” “哼,如何?我要如何你还不知道?” 王三响从轿子上两三步迈下来,直奔银宝而来,二哥和铁骏一前一后护着,不让他靠近! 扑通! 银宝:“……?” 王三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银宝脚下,拽着她的裤子就开始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 铜二哥和铁骏都看蒙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家伙是抽什么疯? “姑奶奶呀,我当然是求你来我们米庄做生意的呀!要知道,自从你上次大败那外国使臣,米庄的老少爷们对你是非常地信任呀,你的名声已经传遍这一带了!” “你也知道小弟白手起家,最近经济不景气,需要大家都来我米庄开开店,做点小生意,活动一下库存。你看意下如何呀?” 这......银宝转眸看了看二哥,倒是撞在她的办法上了。但是这四大税她可得问清楚。 “哎呦我去!”王三响拍着脑门,“这都是手底下人干的糊涂事儿!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只要你来,你的地我免费让你用,一分税都不收!生意利润也都归你,我一分不要!” 第032章 栽赃陷害的无稽之谈 银宝有些犹豫,这王胖子n多个心眼,虽然眼下村子的改造需要一大笔钱,而她也制定了瘦瘦菜的营销计划,可和这么个人合作,总感觉背后随时有可能被人捅刀子。 思来想去,银宝垂下眼帘瞧瞧他,“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个要求,我在哪卖东西,你不许派人盯着我们!” 王胖子举起双手,满脸堆笑,“在下保证不来叨扰!” 王三响派人拉着两辆马车,将银宝三兄妹送到东山脚下,因山路盘旋,银宝也不想让他们知道通往水花村的具体道路,便让他们都回去,不许再跟着。 “回去告诉你们二当家,明日不用派人来接,我们有手有脚会走路!” 辅卫们都乖乖地应了,一声不吭地就拉着马车往回走。 铁骏和二哥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总觉得有些不对。这嚣张跋扈,一张大手差点把琅琊王的亲姑姑给逮了的人,今儿竟然跪在地上求银宝回去做生意? “他既然敢说,我没什么不敢去的,眼下米庄的商户少,他赚不着钱,自然想找个人拉拉门面...只是这一次,咱们可得做好了准备!” 银宝神采奕奕道,背着篓子稳稳地沿着山路往回走,身后铁骏和二哥窃窃私语着什么,二哥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还是跟着往前跑去。 远处的树杈摇摇摆摆,树底下站了个好事的婆娘。大红花袄大红鞋,两手扶着树干,将方才的话听地干干净净,见三人走远了,眸子一瞥,步子绰绰地就往村里跑去。 “说说吧,怎么回事?” 啪! 村长猛地一拍桌子,连连叹气,银宝在院中手捧任家的流水正细琢磨着,被这一敲打给吓个够呛。 “我可是听说了,你准备要和王胖子做生意?” 银宝眼睛一闪,周遭许多入堂会后修缮任家基建的村民,虽不见眼目,但手中的活都纷纷地慢下来,等着听她的回话。 司南则是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铁锹,抹去额头上斑斑泥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 诸葛先生依旧抱着手,侧身站在银宝身旁,眼镜儿后的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丝丝涟漪,但很快溶在浩瀚的黑眸中,不见一丝波纹。 这事儿,还不到众所周知的时候。 司南一行人是米庄逃难而来,王胖子害他们倾家荡产,是他们恨地牙痒痒的仇人。 村民们本和他没什么瓜葛,但是他眼下大言不惭要在一年以内买下水花村,让整村的人全滚蛋,让众人对他的印象不亚于地痞流氓。 银宝伸出修长的手,扶着袖子,握起一杆粗毫,不紧不慢地带着笑,“铁叔莫不是清早梦未醒,怎么说出这样的糊涂话来?王三响如今是米庄的都督,要和人家做生意,我还不够本呢。” “那就好!我告诉你,赚谁的钱,都不能赚他的钱!他狼子野心,你若是敢和他有半点纠缠,我饶不了你!” 银宝正要回口,门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就是这个疯婆子,你们给我好好地教训她!” 银宝眸中闪过一道厉光,摁着粗毫的手狠狠地捻着,来者不善,今儿倒是挺多要吵架的,偏偏两位哥哥带着爹娘去找温大夫开药,来来回回要三天。 铁婶身着碎花袄子,踩着一双大红鞋,从门口一路小跑而来,牙尖嘴利地边跑边指着银宝骂,身后是两个小弟扶着一瘸一拐的刘顺子,带来了三十多人,直接把任家大院给团团围住。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个蛇蝎心肠的臭提子,竟然想和那王胖子做生意!”铁婶微微佝偻着腰,两只手不停地拍着大腿,尖厉刻薄的眼神朝着银宝投来。 “她有多不要脸,你们这些入堂会的人,都被她的外表给蒙了!要不是我今儿去了邻街的庄子找亲戚,根本就不可能撞见她说那些话!” “说什么,人家米庄好,比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强!还有好多你们都不知道的呢!” 原本已经登记在册、同意加入堂会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几个小伙子停下手中的活,喊道,“婶子,你别说话说一半呀!副堂主她到底怎么了?” 银宝微微地吐了一口气,斜坐在凳子上,眼睛大大地瞪着她,她知道这个泼妇的厉害,只要银宝解释一句,她很快就会在胡诌出其他的。 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所以才有了添油加醋的素材。她倒要等着,待她将所有的把柄都说出来,再和她一条条地论。 “她次次去米庄,其实都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找男人!” 银宝眉尖一挑,抬眸似笑非笑望了一眼慌里慌张的铁婶,带着半分凛冽的眼神吓地她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刘顺子身后,才敢耀武扬威。 再看那刘顺子,则是一脸牛气哄哄,今天势必要把银宝弄死的架势。 这手双簧,唱地挺妙。 只是这个理由,也编地未免太有些扯淡。 村民们议论纷纷,最受打击的则是刚刚加入堂会的这些人,他们大多都十分信任任家,眼下却连连爆出这样的丑事。 “你空口无凭,倒是来个证据啊!”人群中有人故意喊道,铁婶一听,立刻像是进入了下一个程序一般,急忙笑呵呵地从人群中带出十几个男人。 银宝:“......” 更离谱的,这些男人一个挨着一个,将银宝是如何引诱他们,如何和他们偷偷嘿咻,甚至非常具体的步骤都说了出来。 院子里的女人们脸都红了,男人们互相笑着打趣,银宝一下子成了不干不净的女人,村民玩弄搞笑的对象。 “他妈的,本来就穷,这破堂会,老子不干了!” “我也不干了!” “谁爱干谁干!” 院子里都是七嘴八舌的叫骂声,约莫骂了整整半炷香,突然安静下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一双双复杂的眼光投向石桌,此刻被众人骂地狗血喷头的银宝,正惬意地倚在桌子上,斜着胯,倒了一碗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 放下碗,抬眸一瞧,都不说话了,银宝从账簿下拉出堂会的名册,啪一声摔在桌上,语气像平常一样温婉自然而透着点点温柔,“想退堂会的,来画个手印。”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洋洋得意的刘顺子和铁婶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眼神狐疑地盯着如此镇定的银宝。 他们本想着,怎么也会被气哭,或者是起身大骂打人之类吧? 她是聋了,还是瞎了?是没听见方才那些羞晦的骂语,还是没看到众人指责诟病的架势? 泼妇般胡闹,刘顺子见多了,习以为常。可冷冷静静淡若冰霜,视若无睹仿佛仙人的,却让他由内而外地胆颤起来。 “都聋了?不是嚷嚷着要退会,摁个手印便是,前几日在任家吃的粮食,我不让你们还。” 第033章 烧毁堂会簿子 桌上的登名簿子静静地躺着,曾入堂会的村民都不敢贸然上前,慌慌张张地,也没主意,互相撺掇。 银宝抬眸笑了笑,转瞬眼神中就布满冷厉。 “既然都怂了,不敢退,那我作为副堂主,今儿就和你们唠唠。” “说来真是让人消遣,骂人当然容易,一张张嘴一开一合,很过瘾嘛,这可比赚来一文钱,买来一粒米要容易地多!咱们水花村的男人,还真是个顶个地有本事,本事都长在嘴上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方才附和铁婶骂人的几个,不自觉地就低着头,旁人的目光朝他们扫来,无地自容。 银宝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刘顺子面前,看着哆哆嗦嗦的铁婶和那十几个斩钉截铁说和她睡过觉的男人。 顿时嘴边的笑意荡然。 “这么假的荤段子,居然有傻子说,还有傻子信,我真是高估了各位的双商。” “你们抬眼比较一下,我前几日刚从米庄带回来的这几个难民,除去有家室的,哪个不是又高又壮,眉眼英俊?哪个看上去不比你们这几个瘦削的身子体验感好?我还舍近求远?” 方才造谣的十多个男人纷纷低着头,偷偷地笑,似乎还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银宝拿起桌上喝水的碗,倒了一碗清凉的水就泼在其中喊得最凶的男人脸上。 造谣的男人们顿时止住笑意,抬头一阵惊愕,骂骂咧咧想要理论,但看到银宝正气坦荡的眼神,却羞地不敢和她正面交锋。 “要是我没记错,你是村东的许陈水,未娶妻,老娘前年中风瘫痪的?” 被唤作许陈水的人听到,眼睛刷地就红了。 银宝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你爹年轻时候曾救下我大哥性命,所以我们一家感恩戴德十九年,无论每次能赚回多少粮食,大哥都记着你们家。你今日来说出这些话,不是对不起我们,是对不起你的爹娘!” 许陈水被贬地抬不起头,不敢说话。 一旁站着的刘顺子伸手就捏了下铁婶的臀,疼地她牙根痒痒,眼神扫向银宝的方向,示意让她上去闹事。 铁婶咽了咽口水,紧紧地拽着花袄子,努力褪去一丝恐惧,戴上牙尖嘴利的面具,“你可别打这些亲情牌了!当真有人信?” 银宝侧眸看着她,眼神中的寒光深不见底,紧闭的红唇中一字一句地怼道,“那我倒是也有问题要声讨你一番,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水花村人士,哪里来的外庄亲戚?怕是去山沟里做什么消遣事了?” 这一问,铁婶和刘顺子的脸色都不好看了,铁婶不停地瞧着刘顺子,眼神彻底地慌了,言语凌乱地不知道说了什么,抓着头发就往后躲了几步,心虚而小声道,“那你管不着!” “说得好!” 啪!银宝猛地一拍桌子,眉梢带喜,“都听到了吧,退一万步讲,无论我私生活里到底做了什么事情,那都不关各位的事!” “看看咱们水花村的家家户户,一个赛着一个穷,哪家没有三四个孩子,三四个老人要赡养,难道生生世世,祖祖辈辈都吃野菜?都过着去米庄买菜被人瞧不起,目光凌迟摁在地板上摩擦羞辱的憋屈日子?” 村民们纷纷叹气,方才被铁婶激荡起来的戾气,都褪去不少。 “连自己家都管不好,别人放个八卦的屁,立马当做新鲜的空气猛吸,会变傻的你们知道么?” “米庄是那王胖子的没错,这政变谁也料不到,可是咱们再没有粮食吃,没有坚固的基建来保护,被饿死、被当成炮灰,这是可以料到的呀!” “做一些改变有什么不对?米庄比我们富庶,只要运转得当,我们就可以赚钱,再用赚来的钱修缮工事,一步一步,总会好起来。” 银宝坐在桌旁,心平气和地和大家讲着道理,村民们纷纷点点头,拿起手上的铁锹准备接着干活。 银宝将簿子在桌子上拍了拍,走进一个燃火的柴堆,利索地扔了进去。 喝住众人,“行了,都回去吧,水花堂的堂会依旧在,不过各位没这个资格进了。咱们的队伍里可以求同存异,但我不需要听风就是雨,吃了我的浩还不支持我的墙头草在这儿碍眼。这名单我烧了,不做数了。” 银宝转眸瞧着米庄来的一干人等,“米庄现在正大力吸引外资内投,听说四税全部减免,你们若是想回去,我也不拦着。” 说完,银宝提着茶壶,端着碗,走到刘顺子面前,抬眸冷厉地望着铁婶,一字一句地低声道,“这事儿没完。” 说罢,看了一眼刘顺子恨透她却无可奈何的眼神,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挑衅的笑,转身就上了阁楼。 关上门,空无一人,银宝终于感觉到一丝宁静,不知怎地,一股热流一下子就从眼中冒出来,擦也擦不去。 直到鼻中也有了清液撺掇的感觉,她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哭了。 回忆起来,银宝这辈子,算上这次,一共哭了三次。第一次是因为高考失利,爸妈离婚。后来的日子里她一人独自打工赚了五年的学费。 第二次是因为谈了十年的男友和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双劈腿,分手时银宝冷静地想给感情画上句号,渣男却口口声声说是银宝的错,“女人老了,温柔贤淑就是本钱,人都是颜值趋向动物,你怎么会不理解呢?” 第三次就是这次。第一次被人冤枉,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说了这么多污秽的话,银宝都不知道刚才面对这样混淆视听的“证据”,她是如何这么冷静地处理的。 她的研究生导师曾给她讲过一个故事。 说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背着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在一片荒地上前行。 十字架越长越宽,重量就越重。 就这么走啊走,一个人觉得好累啊,这么重的十字架,我拿刀子砍掉一点多好! 于是他拿起刀子,砍掉了一小截十字架,十字架变短了,也变轻了,他看着别人背着沉重的十字架那么痛苦,而自己稍微轻松一些,顿时很高兴。 又走了一段,他又觉得十字架特别重,想不如再砍掉一些,于是他拿出刀子,把十字架砍掉了一大截。 这一次,他走的格外轻松,因为十字架已经很短了,当别人满头大汗,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前行时,他却哼着小曲儿,很轻松地就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就在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很深很宽的沟壑,他停住脚步,不知道要怎么过去。 只见其他人将自己沉重的十字架搭在沟壑的两侧,像走独木桥一样,轻轻松松地就过去了。 他也想这么做,但是他的十字架太短了,不能够到对面,不能让他通过这个地方。 就在别人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的时候,他在原地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你这篇论文写的很好,在我这里你已经可以毕业,但我给你的批语只有一句话,做人,不要怕负重前行,不要怕坚持无果,终有一天,你坚韧的心性,可以支撑你跨过所有鸿沟,所向披靡。” 银宝擦擦眼泪,锁上门,洗把脸盖上被子,什么也不想,蒙头就睡。 第034章 水香堂女子兵 脚步声频频,熟悉的哥哥们声音从耳畔传来,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是在吵架。 “这么狗屁堂主,我不做了!” “你爱做不做,你以为我们愿意伺候你?” 大哥和村长吵起来,不欢而散,原本热闹的院里慢慢变得清净,银宝翻了翻身,从被子中露出脑袋,因小憩太久,白皙的脸蛋上捂出淡淡红晕。 不一会儿,门外又喧杂起来,脚步声倒是轻柔了不少,听着像是女子的声音,也听不见哥哥们的喊骂。 “唔,吵死了,这群人还有完没完了?” 银宝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起身披上棉袄,推开门一瞧,楼下站着三十几个姑娘,看模样有十三四岁未出阁的,还有三十几岁的姐姐。她们手里都提着篮子,把两个哥哥团团围住。 “这是怎么了?你们来找谁?” 银宝从阁楼上缓缓下来,姑娘们瞧见她,像是看见了偶像,上前来就握住她的手,一通摩梭,爱惜地很。 银宝愣了愣,听她们七嘴八舌地说明来意,末了,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们,“你们要入堂会?是代表你们家?” 姐妹们异口同声道,“不是,是代表我们自己!” “银姐姐有所不知,我们都是村里的老幺,家中最小的妹妹,不过,没有姐姐这么幸运,有两个好哥哥。” “我们自小家中就告诉我们,女人一辈子能做的事情,就是嫁人养娃娃。” ‘但是我们看到银姐姐这么厉害,我们也想跟着你一起变厉害!自己养活自己,让那些臭男人不敢小瞧!’ 银宝端坐在凳子上,纤细地手指在桌上一上一下地敲动,抬眸望着这群神采奕奕,十分有活力的姑娘家,笑着问道,“那你们谁来说说,堂会是作什么的?” 姐妹们脸上的笑意顿时掩了半分,面面相觑,捏着麻布衣裳的角落,有一个结结巴巴道,“堂会....就是一起赚钱的地方?” 远处司南和几个兄弟正在修整墙面,听后偷摸笑起来,银宝侧哞瞥到,朝他们招招手,司南忙讪讪地跑过来。 “堂主!您有吩咐?” “你来说说,堂会是什么?” 司南戏可没少听,这点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顿时化身小先生,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以一人为首,众人为下隶,并绝对服从的组织,从小到大依次称为会、令、门。下隶在五千以下为门,十万以下为令,十万及十万以上为门。” “一个标准的堂会,应该具有核心的五个司,俗称五脏。分别是粮、兵、工、财、耕。各设一司,司下分数部,部下分数局,局下分数亭。形成层层管理,按堂会名册高低发放俸禄。” “粮司,负责建立粮仓,储存粮食。” “兵司,负责训练战马和兵卒仕将,以抵御外敌。” “工司,负责修缮房屋,修建工事。” “财司,管理账房,负责堂会的流水统计和俸禄发放。” “耕司,分为耕粮司和耕畜司,前者负责管理土地与粮食种植、收缴,后者负责管理牛羊猪等家禽。” “最高统治为堂主,可设立一到两个副堂主,堂会中如有大事,必须所有人统一票决,公示三天。堂主有对五司所有下隶的直接管理、任免、奖罚、生杀大权。” 银宝点点头,很满意地笑着,看着姑娘们一脸震惊的样子,摆摆手,“之前的水香堂,是挂着村委会的牌子,还是我们任家倒贴了粮食让大家加入,目的是一致对外。” “现在我不想这么干了,村中好吃懒做之人占多,这种办法不见得长久,村长也撤掉了村委会的委托,所以你们如若加入了堂会,就是加入了任家大院,是要干活做事听话的,而不是来讨要好处,不劳而获的哦!” 姑娘们一听,将手中的包裹放在桌上,斩钉截铁地就要加入堂会,银宝和两位哥哥商量了一番,决定重建一本标准的堂会名册,由司南负责报名和收集所有人的档案材料。 与此同时,二哥准备好瘦瘦菜的所有调料和新鲜食材,准备明日清晨,直奔米庄而去。 原本住的屋子墙体太薄,司南让任家都先搬到院中已经修缮好的阁楼上去。银宝摸着厚实的墙壁,推开们走进。 屋中虽然只有火炕,但是墙面平整厚实,还刷了司南特地调配出来的白漆,在这儿,绝对算是精装修了。 整个院子,按照诸葛先生设计图的布置,一共有七栋阁楼,每一栋都有五个大标间,非常宽敞,还配有独立的茅房。司南一行人来之前专门搞基建,能有最便宜的材料盖出最坚固的房子。 这栋阁楼银宝上下看了看,墙体平直,楼梯稳固,整体设计风格也不错,谁能想象她只给了司南五十文钱,让他去买材料的? “堂主,这屋子还算满意吗?” 司南从楼下上来,给银宝送上来一杯水。 银宝唇角划起弧度,点点头,“天色晚了,不必让大家再忙活,先休息,明日差十个人,随我去米庄。” “遵命!不过,我们兄弟几个是干不动了,有人比我们猛多了...” 银宝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司南支起阁楼的窗子,只见刚刚加入堂会的姑娘们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能顶她们两个重的麻袋扛在肩上还能疾步如飞。 还真没看走眼!银宝心里十分欣喜。 “这群姑娘家,可是不一般,有了她们的帮忙,我们基建的速度特别快,堂主明早睡起来,再出来两三栋楼也没问题!” 说完,司南急忙跑下去干活了。银宝给每个人都发放了三十文的俸禄,加上购置建房需要的材料,家底除了粮食比较富裕一些,其他都空了。 她转身点起昏暗的灯光,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比起纯土墙,司南和诸葛先生商量的混合材质更加稳固,也更加平整,连屋子也没那么脏了。 只是家具还只是简简单单。等到整个任家大院的房子建好,水香堂就可以初具规模。 银宝轻轻地将已经发硬的二手砚台抹开,倒入一些温水,细毫挥墨,寥寥几笔,将白天司南所言的堂会结构画下来,并参看了目前的名册,现在也不知道是晋末的哪一年,洛阳都乱了套,八王纷争。 想了想,银宝灵机一动,在簿子上写下一行字,“水香元年元月一日。”看着已经入会的五十人的名字,唇角勾勒起笑意。 第035章 拨浪鼓和小木马 清晨,天边朝阳裹着一层淡淡的雾霭,层次不一的水汽折射着阳光,惶恍若一盏明灯霎时间光芒四射,凌厉的光顺着云层的间隙穿透黑暗,爆出无上尊容。 司南带着两个兄弟在院中晨练,一千个俯卧撑做完后,三人互相背靠背在院中砌了一半的凉台上休息。司南抬眸,眯着眼看了看远处的太阳周边围着的云,再看看周围方园几里的晴空,“堂主可真会挑,今儿天气不错。” 身后一个小弟将做好的拨浪鼓和小木马递给司南,司南拿起来瞧了瞧,夸奖其手艺细腻,“茗狩这木工活,真是无论隔多久都还是这么娴熟啊!” 被唤作茗狩的人嘿嘿一笑,有些木讷的小眼神中吐露出满满的欢喜。在进施工队以前,他是诸葛先生的下属,曾经参与过洛阳宫城中绝世木雕——千秋大晋图的制作,并且是主要技师之一。 洛阳赵王借皇后处死太子一事借机发动政变后,孑然一身的茗狩跟随诸葛先生南下,在米庄安家落户没多久,又遇到米庄变故。 “老大,你要我做这个,和待会我们要去借的马车有什么关系吗?” “没错!这次我们一共会出动十三人到米庄去,大概需要五辆马车,花钱的话,划不来,太贵了,咱们可以用这个去换几匹马,一劳永逸!” “换马?”茗狩面露惊愕,虽然他是按照之前在宫里,给小皇子、小公主们做玩具的标准做好的,但是要用这东西和老百姓换几匹高头大马,这能换来? 司南将身后二人搂过来,往后瞧瞧,确保没人看到,这才偷偷摸摸地说道。 “咱们借马这事儿,嘴都给我严实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茗狩微微蹙眉,若是司南真有办法能用这两个物件正正当当地换来马,那应该巴不得赶紧告诉堂主显摆他的本事。 这么藏着掖着,怕是没憋着什么好! 三人商量好后,一个咕噜翻起身,一溜烟就开门跑了。 天边的云彩滚啊滚,热闹的集市虽不比米庄,但好歹有个人间烟火气。一个小男孩儿手拿茗狩做的拨浪鼓和小木马,高兴地蹲在地上把玩,却没注意,身后司南三人,偷偷地将马厩里的四匹马全都牵走了。 约莫玩了一盏茶的功夫,小男孩儿有些失去了兴趣,转身一瞧,糟糕!马呢? 左瞅瞅,右看看,都没有!那可是他从小养到大的马儿! “哇,有贼啊!呜呜呜——” 里屋跑来个身着黑衣的老爷,看上去日子过地还算不错,蹲下哄了哄儿子,派府上几个人去追踪马儿的下落。 过了一会,里面有人来话催了,让老爷赶紧进去,见没人去,一个身着黑衣模样苦涩的夫人出来,提着袖子擦擦泪,扯扯老爷的袖子,“今儿是金莲忌日,道长说莫要误了时辰,老爷快进来吧!” 陈老爷眼睛一红,应了一声,望着去追贼的府上家丁,老辣的眸中满是愤怒,“让老夫抓着这个崽子,非要生吞活剥了他!” 哼哧,哼哧.... 司南一人驭两马,三人带着偷来的四匹马火速地往水花村跑去。 司南边跑边哈哈大笑,粗壮的手臂爆爆出精致有力的肌肉,迎着风大喊道,“你们看这马脚力多好!有半个时辰就能到米庄!” 茗狩也笑地直不起身,“老大,我说你也就忒缺德了,我还寻思你怎么用我做的东西去换马呢,原来是忽悠人啊?” “切,乱说!我这叫惊世骇俗的智慧!你懂不懂?” 茗狩突然眸中闪出一丝恐惧,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大哥,你快勒马!” “哈哈哈哈哈,我非常快乐!” 茗狩愣了一下,“???” 前面是一个悬崖! 司南刚转过头,一看,哎呦我去,路怎么没了?猛地反应过来,完了完了,跑歪了啊! 只听两匹马儿嘶鸣一声,直接冲向悬崖,司南眼疾手快,一下轻功水上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掉衣服,在手上绕三个来回,落下的瞬间挂在了选拔边上的断根上。 茗狩和另一个伙伴及时勒马,上前把司南拽上来,三人吓地惊魂未定,往下一看,深不见底的山谷弥漫着不详的雾霭,刚才若是再晚一步,就完犊子了啊! 司南后悔地捶胸顿足,“哎,做人不能太得意啊!” ...... 天亮了,水香堂的人一大早就起来忙碌,要去米庄的人准备着菜品和调料,反复照着菜谱核对,留下继续修缮阁楼的人听诸葛先生进行任务划分以及目标确认。简单地喝了一碗米粥后,大家纷纷开干。 银宝出门去,右手搭在眉梢前,举目远挑,迟迟不见司南的影子。金莲端着一碗粥从伙房出来,擦了擦碗沿上沾的糖水,递给银宝,秀丽的眸子中有些担忧。 声音弱弱地凑到跟前,“堂主,先将这粥喝了吧。” 银宝抬眸见她担心的样子,接过粥拉起金莲的手,“你别担心,虽然外面在打仗,但是司南兄弟是个聪明人,再等等看。” 咯咯哒,咯咯哒.... 马蹄落地声音频频传来,金莲的眸子倏地亮起来,仔细一瞧,司南三人骑着两匹马回来了。 银宝眼睛瞪得溜圆,等司南停下马,上前摸了摸马的鬃毛。只见这马儿跑了这么远的来回,喘气都还很有节律,丝毫不累的样子,身上的肌肉十分健壮,汗倒是出了不少,阳光下呈现亮丽的血红色。 银宝是不懂马的,但是她知道有人懂,朝屋子里喊了一声,“翠梅,你男人在不在?” 翠梅正和两个嫂子帮忙清点瘦瘦菜的数量,急忙把铁骏喊过去。 铁骏从院西头的工地上跑过去,到了门口正要问何事,一看到那两匹马,顿时目中无人,直勾勾地眼神瞪地滴溜圆,上前先靠近闻一闻,然后和马儿非常有爱地互相看了一眼,紧接着蹲下身端详马儿四条大腿上的肌肉纹路。 银宝:“......” 这眼神,银宝只见铁骏看翠梅时,露出来过。 铁骏擦了擦手,先在马儿的眼前晃了晃手,然后住缰绳,放在自己的心口,马儿的眼神缓和了不少,铁骏上前试探性地摸摸他的鬃毛,它起先有些反抗,铁骏就坚定地、温柔地和它对视。过了一会,铁骏一把抓住马儿脖子上的铃铛,马儿像个被征服的小媳妇,立刻上前来蹭蹭他。 司南看傻了眼,蹲下身朝马腰后看了看,一张脸写满了疑惑,“不是...这也不是母马啊,这畜生谁都不给摸铃铛,怎么让你摸呀?” 铁骏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汗血宝马!战马!不是畜生!他是有感情的!是有战斗力的!” 银宝听大哥说过,铁骏从小喜欢画马,六岁时被送到山上寺庙中,本因为实在没办法养活,想着干脆昄依佛门,结果在山上却意外跟着师傅学会了驯马练马,后来又遇到上山砍柴受伤的翠梅,发现自己情根深种,六缘未断,于是拜谢师父,下山还俗。 银宝和大哥耳边私语了两句,大哥脸上面露囧色,想了想,进屋去把瘪瘪的钱袋拿了出来。 “司南这事儿做的漂亮,这马你是多少钱买来的?我给你。”大哥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司南和茗狩面面相觑,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买的!” 第036章 不要看到我名字长就要跟着念 司南脑子聪明,一肚子坏水,银宝见他支支吾吾,直接问茗狩,“那你们是怎么弄来的?” 茗狩不会说谎,正要张嘴说实话,被司南一把给摁住,急忙朝大哥使眼色。 大哥皱了皱眉,眨了两下眼睛,哦哦两声,装模作样抬头望了眼天色,“囡囡啊,咱们要是再不出发,可就来不及啦!” 银宝看了看身后准备就绪的下隶,皱着眉摆摆手,“行,那就让大家快速装车,我们立刻启程!” 两辆马车,大哥和银宝先带着最重的锅碗瓢盆和桌子等杂物到米庄去,二哥和司南带领剩下的人背着野菜和调料,开始负重越野。 跑了三十里路,二哥累地气喘吁吁,透过被汗浸湿的刘海,只见这群女子兵的体能真不是盖的。 “二当家,快走呀!”姑娘们不迭地催着他。 二哥心一狠,忍一忍,马上就到了!但是刚跑了几步,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一个看上去身躯瘦弱但非常有力气的女兵上前就扛起二哥,“哇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你放开我——我一个大男人——” 山谷里回荡着二哥鬼哭狼嚎的声音,女子兵以飞快的速度,前去追银宝一行人。 银宝到了米庄门口,见城门两侧都是人气冷清,之前琅玡王曾经派足足三个小队的人在这里把守,来往行人各个都要查验。 现在的城门口只有两个老头,虽然身披官服,但却在... 在... 在吃麻辣烫? 我去!银宝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碗里有鱼丸,有海带,有虾滑,还有豆腐皮...汤都是红油的,分量还给挺多!都是她爱吃的! 啊喂这些好像不是重点啊! “所以现在王三响手里没人了?派两个人守门就算了,还在城门口吃麻辣烫?” 大哥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牵着马的手嗖嗖地就拽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眯着眼确认后又闪过一丝惊奇,嘴巴越长越大,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城门口,“囡囡,你...你看城门上那是啥?” 银宝顺着青铜色的城墙往上看,有个圆头的长筒,气势汹汹地立在上面,底下两个支架,浑身都是铁打的。 银宝笑起来,“那不会是炮吧?开玩笑,这地方能有炮?” 突然,他们身后有一群高帽子大头兵拿着利剑,举着旌旗就要上前来攻城,叫喊声吹破了天,银宝急忙回头一看,门口那俩大爷还在低头吃麻辣烫啊! 牛啊牛啊,难怪他们说,你大爷就是你大爷! 银宝和大哥赶紧扬起手朝身后的大头兵们大喊,头顶上比出一个叉叉的手势,“不要过来啊——有炮——” 带兵的首领也看到了他们,但是距离太远,身旁的击鼓兵一直在打战鼓,咚咚咚!咚咚咚! 他急忙拉过来一个下仕,“他们说什么?” 银宝和大哥见注意到他们了,又大声喊,“不要过来啊——有炮——” 下仕瞪大了眼睛,对着他们的口型,想了想,恍然大悟状,抬头道,“都督,他们说我们脑子有泡!” “什么??” 被唤作都督的人横眉大眼,雄姿英发,他本是米庄的镇守都督,却因为被临时调往洛阳而导致后方失守。 一个卖糕点的二货居然都能抢占这么大的一座城,门口还有两个瘪三敢骂他? “不行不行,老子不能忍!给我冲!打鼓!” 顿挫激昂的鼓声一响,漫天遍野的鸟都吓尿了,士兵们跟打了鸡血一般往前冲,稚嫩的脸上全都是狰狞的表情。 银宝见他们不仅不退,还跑的越来越快,着急地捶着车缘,“哥,这是咋回事呀,他们是不是听不清我们说什么?” 大哥回头望了望,那大炮就杵在城楼上,虽然也是青铜色的,但很醒目的呀。 “囡囡,这铁疙瘩不会是个摆设吧?王胖子拿来吓唬人的?” 银宝回头望着,心里也打鼓,晋代哪来的炮啊?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可是你看门口吃麻辣烫那俩大爷,丝毫不慌啊!要是真是个摆设,王胖子不得派一半的人来守城门?” 回头一看,铁骑都督的兵都已经到了五百米开外,大哥下马,拽着两辆马车先往前跑了半截,虽然那炮看着是假的,但是也不能不防! 都督的兵到了银宝和大哥方才站着的位置,看他们站在三十米开外像看猴儿似地望着他们,喝令士兵停止前进。朝兄妹二人招手,“你们俩,过来!” 银宝和大哥直摆手,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不......” 都督皱起眉毛,心想:难道是老子面子不够大? “过来!” “不不不.....” “过来!” “不不不不不.......” 都督心里泛起嘀咕,叫来问个话都不过来,那我们过去!下仕急忙上前来勒住马,“都督,他们和咱们离地这么远,可能有诈呀!” “诈?”都督四下地望了望,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老子手握三千重骑,怕个毛线球啊!” 啪!咻——嗵! 突然,震天动地地三响激起惊涛骇浪,紧接着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儿,银宝转身抬头一看,只见城墙上那个大炮的烟筒开始冒烟了? 所以它刚刚是发出一个弹? 那弹去哪里了?没看到有东西掉下来啊? 啪啪啪! 突然,眼前被炸出三个大坑,火光一片,都督的铁骑战马被突然的炸裂声惊吓,几千人的队伍连连后退,才几秒钟的功夫就逃之夭夭。 银宝和大哥紧紧地捂着口鼻,漫天的尘土四散飞扬,这炮的威力还不小! 银宝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这还带一炮三响的? 而且城墙上那玩意是个平射炮,按照抛物线,射程轨迹应该是又远又直,然后击中目标,那么大的口径,怎么都得飞到几公里以外吧,好家伙,八百米就炸了? 而且炮弹被推出炮筒以后,哦豁,不见了!约莫过了两三秒,直接炸! “难怪这周围,琅玡王的兵营也在,赵王也在,可就是不来打米庄,原来是有这个大宝贝啊!” 大哥感慨道,凑近银宝小声道,“囡囡,我们把它偷回村里吧!怎么样?” 银宝抬头望了望那个大家伙,要真是门好炮,那她可太想要了。毕竟村子有了重武器,以后好歹有个保障。 “我看行,不过这事儿得回去找诸葛先生再合计合计,最后要是偷不成,咱们就毁掉!不能让王胖子有朝一日拿这来威胁咱们村!” 再看远处的阵亡士兵,那铁骑都督的兵,大概多一半都躺那儿了,银宝两人看了有些后怕,拉上马车就往城门走。 走进了一看,两位大爷还在吃麻辣烫,其中一个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不是人。 呸! 不是本地人。 指着旁边的一个登记册,“登记!” 银宝一看,转了转眼睛,写下一行字,两人拉着马车就进城去。 老头吃完后,往簿子上看了一眼,见是很长很长的一串的名字,拿起来看了看。 “‘有个傻逼一看到我名字长就要跟着念’,这年头,还有叫这么奇怪名字的人吗?” “不知道,maybe。” 第037章 被人掳走 米庄中现在外地人居多,大都是看上了这里的好土质以及庞大的体量,前来做生意分蛋糕的。王三响是个生意人,很会利用现有资源笼络外资,所以将城中所有受到战火染指和无人考究的店铺,全部当作地级房出售。 而且价格非常美丽。 (地级房,就是一张房契上,同时包括了地皮和其上的房产。) 银宝是他特地请来的贵客,分配的人将他们领到一个很熟悉的院子前面,笑呵呵地让银宝签字画押,“以后这地方,就是任老板的宝地啦!” 银宝左右看着街道的标识,这地方眼熟,仔细想想,竟是.... 之前那个药铺掌柜的房子。原来王三响特地派人粉刷了墙面,置办了一些基础的行头。还免费给了一个做匾的额度。 大哥不可思议地抓着后脑勺,狐疑地在陪人的脸上扫了扫,凑近银宝耳边道,“这是不是有诈呀,他怎么突然对咱们这么好?” 银宝拧着辫子,眼神却是淡定,转身四处看着,只见对面也是一个商户,有人在里面搬东西,似乎是今天才搬进来的。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十几个人,抬着一块厚厚的大匾,写着“玉欢阁”三字。 银宝眸子一颤,这是之前和那个外国使臣契里斯比试时,提供藏玉的堂会。也是一个在历史上仅仅存在了一十二年的组织。 他们的店铺很大,很多训练有素的下隶搬运着不同颜色的箱子,沉默寡言地进进出出。 几个人合力将玉欢阁的牌匾挂上去,四下走来的行人纷纷驻足,议论纷纷。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玉欢阁啊,得空了我们也进去玩玩!” “人家一枚藏石一百两,你这么阔气呀!” 远处,二哥带着女子兵前来,银宝眯起眼睛... 准确地说,是女子兵扛着二哥前来。 银宝:“......” “对了,我们饭店的名字叫水香居,麻烦你们做好后给我们送过来。” 大哥一听,急忙摁住银宝的胳膊,“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打一个就可以了,你可以走了!” 王三响派来的人转了转眼睛,脸上堆着笑,“您真不要啦?免费的呢!” 大哥轰走了那人,拉着疑惑的银宝到一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银宝的眸子刷地就看向玉欢阁金光灿灿的牌匾,清亮的眸子中闪现出迷惑的神色。 许久,银宝点点头,“那就麻烦大哥,找茗狩做一个。好歹他曾是皇家御用的木匠,应该不差的。” 大家将屋子清扫,简单地摆放好桌椅,而后生火开始炒菜,两个姑娘手提铜锣,从两条巷子口往门店这里沿途叫卖。 “水香居菜馆落户啦,新客买一送一!最新菜品瘦瘦菜,让你拥有苗条身段!不再是梦!” 吆喝声果然有用,没过多久,店里就来了两位一看就很有钱的贵人,大腹便便。进来看到银宝站在算盘边上,咳嗽了两声。 “小二,来份菜谱!” “不好意思大哥,咱们饭店刚开张,只有一道菜。” “哦,那就上!我看今天有个免费试吃活动是吧?” 银宝笑笑,“对的。” “那先给我来二十盘子!” 银宝和店小二们面面相觑,“大哥,我们只有第一份是免费试吃的哦!” 顾客有些不高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王三响大都督,那可是我干爹!” “要不是他让我经常来照顾你生意,我才不会这么闲!” 银宝捏着算盘的珠子,二哥从伙房中出来,小声道,“正好我这锅下的太多了,他那么胖,咱们这儿一时半会没别的客人,要不就给他用小碟子,盛二十碗,第一天开业嘛,图个吉利!” “瘦瘦菜二十份,您吃好!” 满满一桌子,那人眼看都有三四十岁,竟然认王三响一个二十几岁的做干爹?银宝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后屋走去。 一开门,一个黑影掠过,一拳头就砸在银宝后脑勺上,她来不及反应,“救命”还没喊出口,就倒在身后人怀里。 摆设极少的后院静悄悄,大哥将一些柴火从后门送进来,正准备推车,突然发现库房的地上有个粉色的东西。 他停下手中的活,狐疑地走上前盯着,推开门,里面没人,他捡起地上的蝴蝶结,这是老二给妹妹编的。 “囡囡?囡囡?” 大哥一连喊了几声,从后院找到前厅,伙计们都说一炷香以前就去后院了,半天没见到人。 大哥看着前台上放着的算盘,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咳咳咳!咳咳咳! 东山密林,水涧下的小洞里,两个手拿利剑的正统兵警惕地守着。 银宝被绑住双手双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睁开,就看到上午见到的,被王三响一炮炸傻的大都督。 他们的兄弟伤的伤,残的残,一路往西跑,结果在东山这里发现一棵很粗壮的大树横在路边和水涧,才发现这儿有个遮阳避雨的地方,便全部躲在这里。 “说!你是不是敌军的探子!” 横眉大眼的都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宝,气地都冒出了鼻涕泡,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像牛一样威猛的汉子。 银宝拨浪鼓般摇头,“我要是敌军的探子,那我肯定多少有点防护意识吧,不至于被你们这么容易就抓来了。” “老子上千人的队伍,就剩下这么十几个人,你是不是知道那里有炮!” 银宝无奈地嘴角抽搐下,“那城楼上那么大个炮筒,你就是自己看不见,也得先派个侦察兵嘛,自古兵家打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那城门口守门的就俩老头,还在那里吃麻辣烫,你就不觉得可疑?” “就你这脑子,是怎么当上正三品都督的?大晋的官职这么水地吗,比海绵里的水都多?” 大都督摸着自己的大光脑袋,仔细地思考了一番,一只手撑着下巴,凑近银宝,很认真地问道—— “城门口真就两个人?” “千真万确!” “真的在吃麻辣烫?” 银宝:he~tui!“我没必要骗你,不然我也不会抬头看呀!” “那你在米庄做生意,总不是假的吧?” 银宝垂下眼帘,面露囧色,这都督和王三响有仇,要是让他知道,银宝是应王三响的约才入城做生意,估计立马得火冒三丈。 “我去做生意,自然是因为我和他有仇了!” 都督眼神狐疑,“那你倒是说给本都督听听!” 第038章 摸清米庄情况 银宝顿时悲戚长啸,哭的淅淅沥沥,却实在掉不下眼泪,“那王胖子的罪行,实在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完的....” 听银宝忽悠了几句,都督面色铁青,十分愤怒,连连拍着大腿,“这混蛋,老子早晚活剐了他!” “你也莫要哭了,方才说,你是哪里人氏?可知道这附近有个叫水花村的地方?” 银宝一愣,正要开口,却欲言又止,垂下眼帘装作揩眼泪,抽泣着鼻涕,却在飞快地想着法子。 这铁骑都督为何要找他们村子?水花村一贫如洗,地种不活粮,也没有太宽的河流经过,更没什么宝贝。 “这个村子我也没听说过,不过都督没有这一带的地图?找找便是了呀!” 大都督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地图,眯着眼睛飞快地略过一遍,口中喃喃自言自语,“是啊,王爷也让我找这个,可是.....地图上根本就没有呀......” 银宝眸子一颤,王爷?能是哪个王爷?现在这处北是赵王,南为琅玡王,这人这么想夺回米庄..... “将军如此英明神武,不知道是在哪个王爷的麾下任职?” “本都督的名讳你就不必知道了,我上属琅玡王,我们王爷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找到水花村并全部烧毁。你若是知道线索,要赶快提供!” 银宝点点头,急忙先应下来,“且不说我不知道,这方圆八百里从未听人说过,都督或许可以扩大一下范围,我也会帮你打听的!” 都督见银宝是个识趣的人,也证明城门处她并非细作和诱饵,故意引他们上钩,所以放了银宝,三十多人整装待发,继续去找水花村。 深夜,银宝沿着山路,凭借在夜色中极好的视力,终于在山脚下看到灯光闪闪的水花村。堂会的人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看到这边有个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影,众人都朝这里跑过来。 银宝只觉得刚一听见大哥唤她的名字,头就昏昏沉沉,仿佛天旋地转,而后轰然倒地,彻底混沌。 梦里,迷雾重重,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穿着皇帝的衣服,绣着龙纹牡丹,金光灿灿地朝她走来。 声音绵润温和,却颇有力道。红唇一张一合,眉眼间都是郁郁不乐,只是呆看着银宝,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冰河为信,凉城为号。” 银宝紧蹙双眉,想要走上前问地更清楚一点,那女人却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耳边传来大哥的唤,银宝一个激灵醒过来,才发觉额头上放了一块毛巾。她又发烧了。 “囡囡,你可吓死哥哥了,今儿你去哪了?是不是被王胖子给抓了?” “不是,是被我们那会看到的那个铁骑都督,他以为我是王三响的人。不过并没有为难我。” 兄妹三人坐在桌旁,门外堂会的兄弟姑娘们都还围着,担忧地朝里面看,银宝摆摆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行了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是,堂主!” 待人都散去,二哥光上门,拿出堂会中的账簿,“今天一共收入两千文,刨去采购的物品,净利润能落一千六百文,收益是不错,但是来买的客人大多都是男性,和我们当初的计划...确实有些出入。” 大哥点点头,“的确,他们就像那个自称是王三响的干儿子的人,只是进来尝个新鲜,还有不少人,都是为了在我们店里,看对面玉欢阁的情况。” “今天听邻居的铺子老板说,玉欢阁也是昨天才搬进来,还未开张,曾经放出小道消息,说三日后开张的时候,会展示一块绝美的藏石。拍卖价五百两,不少的玩玉的人今儿都在店里讨论,小二上水的时候听见,回来就和我跟老二讲了。” 银宝点点桌上的茶壶,其中的茶叶飘飘如羽,沁得半壶清香,谨慎的心思缓缓地捻着,“那如今米庄的财团有哪几个?” 二哥从账簿后面拿出来一张图纸,上面按照银宝教的标记,将米庄的大小街道、有钱人家的门户,以及王胖子主要修建工事和防御的地方全部画了出来。 “这是今天司南带人偷偷去摸的,这几个财团的位置和具体情况,我都亲自去问过。” “大一点的庄户一共有十八家,其中有十五家都加入了薛明贵的糕粱汇,现在薛明贵不知所踪,王三响执掌,这十五家通过和糕粱汇的合作,将米庄薛家能掌控的城池均分为十五份,按份收税,每家都不一样。” “不过现在米庄的财库空虚,王胖子一开始制定的‘捧富’战略不成功,所以我们进城之日,他便放开了四个城门,无论是想做生意还是想安家落户躲避战火,各个部门都开了绿色通道。” “据不完全统计,现在糕粱汇义字堂的下隶,已经达到了五万人左右。” 银宝拧了拧辫子,食指和拇指轻轻地揉搓,眼睛转了转,“十五家大户都是他的人,一共十八家,那剩下的呢?” 二哥在图纸上圈出一个红色的标记。 “剩下的三家里,两家都是与世无争,始终中立,一棍子打下去放不出个屁的慢热性子,只有一家和王胖子每天都干地死去活来,就是这个李仁。米庄中多一半的布料庄、绸缎行,都是他家开的。” “还有这个玉欢阁。也和他有关系。” 大哥挠挠头,“这玉欢阁不是从京城来的吗,这都能有关系?” “对呀,说来就是这么扯,但是我问过很多人,大家虽然都记得不全,但大致的意思都不差。玉欢阁的掌柜是个女人,传言是李仁在外的小老婆!王胖子这次哭爹喊娘白贴钱,才将玉欢阁请到这里来做生意。” 银宝瞥了瞥墙上的地图,掐着指头算了算年份,唇角勾起一丝笑,“洛阳就要打仗了,玉欢阁的人也不傻,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无论传言是真是假,将我们安排在玉欢阁的对面做生意,还是有好处的,毕竟他们名气甲天下,今天第一天开业,我们就一道菜都能卖这么多钱。” “只是要想个办法,如何吸引点女顾客,男顾客实在粘性太差,我们的日收也没有保障。” 第039章 汗血宝马的庄家 二哥想了想,“要不然这样,明天开始,我现在水香居上新菜,家常菜,全都上,明日玉欢阁要开局,肯定很多人,我们还能赚一波!” 大哥点点头,“行啊,囡囡你觉得呢,要是行我待会去找司南,让他媳妇儿和另外两个妹子,明天一起到饭馆去帮厨。” 银宝在纸上圈出水香居和玉欢阁的店,“我觉得行,但是这一条街上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有好几家酒楼,竞争很激烈啊!” 二哥自信道,“那没事儿啊,咱们价格定地低一点不就可以了!” “不行,”银宝摇摇头,“这可不是人参的生意,空手套白狼,卖多少都是赚。我们一来一回加上食材的采购,要花大钱,本就折不了多少利润。价格定地太便宜,人家也会怀疑咱们菜品不干净,恶性循环。” 两兄弟眉头紧蹙,想着更好的主意,银宝看着这两条街道的地图,又看看整个米庄其他地方的娱乐场所。 顿时,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萌生在头脑中。 “你们看,这条街上,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不下三百来家,楼上楼下,我们又是位于巷子的中间,前后都够不上,两边的客人,走到一半,看到这种混沌摊,或者是大酒楼里的狮子头,那转身就走了,根本没有我们的机会。” 大哥道,“那能不能用某种方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呢?” 二哥想了想,“要不明天再让伙计去发传单?” 银宝摇摇头,“传单效率太低,一个人最多只能吸引三个人的注意力,而且人家好生生地走在路上逛街,你突然出现并且温柔地笑着让人家来店里吃东西,绝大多数人可能会觉得很奇怪很尴尬,并不会拥有稳定的客流。” 大哥瞧银宝这么有逻辑地一条条分析,给银宝的碗里倒了一碗茶水,笑嘻嘻道,“囡囡,你莫不是有主意了?还在这儿糊弄我和老二呢!” “就是呀囡囡,你有主意快说啦,我们俩加一起都想不过你呀!” 银宝故作神秘地凑上前,如清水芙蓉般的杏眼眨了两下,“你们记不记得,司南的媳妇儿,那个很有身段的女人,之前是个青衣...” 大哥猛地一拍脑门,“你想在门口搭个戏台子?” 银宝激动地和大哥击掌,“知我者大哥也!” 因上次政变,米庄中很多戏院不幸受到牵连,听说花旦青衣都被打散,也没个完整的戏班子,“若是金莲答应帮助我们培训一批青衣花旦的临时演员,我们在这里搭台子唱戏,这样的动静儿,米庄独一位,我们菜馆还愁没有人来看?” 真是个好主意啊,三兄妹将后面的事儿计划了一番,刚一出门,见司南和金莲正在马厩中喂马,便上前去找他们。 金莲一听,花容失色,两只白嫩的手不安地捏着司南的胳膊,声音细细弱弱地,“成立一个...戏班子?” “对,只要你能答应,我们会给你很可观的报酬,需要人的话最好是就在堂会中找,这样我们最后分账的时候会省去很多麻烦。” 金莲低头,有些害羞地笑着,声音还是细细弱弱地,听得两兄弟一阵鸡皮疙瘩暴起,“堂主说哪儿的话,我们都住在任家大院里,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没有堂主,我们早不知是何处的冤魂。只是这事儿,我确实做不到。” 银宝定神地瞧着她,见金莲明媚的眸子中眼神躲闪,似乎很是为难。 “我已经很就不唱青衣,虽只是伴随了十年的老行当,我自己也是个外生,但若是误人子弟,教不好了,日后是没脸再见祖师爷的。” 银宝见司南一脸狐疑地盯着金莲,想着这事儿必然有蹊跷,便先静观其变,“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二位早点休息!” 银宝和哥哥们并未走远,而是躲在柱子后,看这夫妻二人到底在作甚。 司南四下看了看,嘴巴一闭一张不知是在说什么,很快回屋去了,金莲也碎步跟了上去。 大哥疑惑地挠挠头,“不对呀,上次铁骏和司南二人抬东西,当时说起翠梅喜欢唱戏,金莲还答应教她呢!” 二哥也说,“没错,我也有点印象,就昨天,我还看到女子兵搞基建休息的空挡,金莲就给他们唱戏解闷。为何今天就不愿意了?” 银宝看着他们亮堂堂的灯,百思不得其解。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嗵嗵地敲着铁门,就像是着急投胎一样,自从上次修缮后,司南打了一面铁门,十分坚固,外面刷了木头漆。 敲地越大声,手越疼。 “这什么破门,老爷,没人啊!” 咯吱一声,银宝三兄妹站在门口,和外面的人面面相觑,一个衣着整齐干净的老爷,带着二十多个伙计,凶神恶煞地堵在门口。 这不是本村的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挺可爱的小男娃,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和小木马,眼睛都哭肿了。 “这位大老爷,你找哪位?” 被唤的人哼了一声,怒气冲冲,“我不是来找人的,我是来找马的!” 马? 银宝回头看了看马厩,里面的马儿都闭着眼睛睡着了,这马不是司南弄来的吗? 听见外面的响动,司南安慰了一下啼哭的金莲,出门去看,刚一开门,正对上那小男孩的如炬双目,抬起手就狠狠地指着他,“爹,就是他!他偷我的马!” 灯亮扫尘,上茶抹盏,堂会的人楼上楼下都披着衣服瞧着,院子中一张石桌,银宝紧张地瞧着司南。 司南眼神躲避,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小男孩从马厩中跑来,刚一抱住那大老爷的手,哇啦一声就哭出来,“爹,只有两匹了,他们把小黑和小白给吃了!” 银宝急忙摆手,“大老爷,你明察秋毫,这马自从来了就是两匹,我们只是短暂地借用一下...” 司南嘴角抽搐了两下,很没底气地说道,“堂主,是四匹,那会我想着我们人多,四匹马刚好够用,就...” 伙计们把司南团团围住,堂会的人也不是吃素地,纷纷下来手拿棍棒就要打架。 那老爷见这阵势,并不惧怕,银宝喝住众人,拉着司南先到一旁去,“您来我寒舍做客,不知怎么称呼您?” “老夫姓陈,家住榴莲村三十里巷七十五号陈宅,今本不是想带着人来闹事,只因这几匹马实在是犬子心头所爱,所以才大动干戈。” 陈老爷斜着眼,看着银宝这阔气的宅院,“那两匹马你须得还给我,死的那两匹,我不管怎么死的,一匹三千两,你快些筹钱去吧!” 银宝咽了咽口水,目光焦灼,攥紧了桌上的茶碗。 第040章 陈老爷上门要马,大闹任家 司南在身后小声嘟囔,“不就是几匹破马,值这么多钱?” 陈老爷抬眸白了一眼,声色俱厉,“你说什么?大点声!再说一遍!” 大哥急忙捂住司南的嘴,凑近耳边道,“你别慌,银宝肯定有办法,别着急!” 司南摸着后脑勺,眼睛红红的,回头看着马厩。两匹马被动静惊扰起来,瞪大眼睛朝这边看着。 “我也没看出这马有哪点好啊,那老头子怎么信口开河要这么多钱?” “你忘记铁骏那天咋看的?他说这马叫汗血宝马,人家之前是驯马的师傅,一看一个准,听说这马不仅性子极烈,而且脚程耐力惊人,日行千里,从咱们这儿到洛阳,不到三天就到了,你说人家宝贝不?” 大哥说着,还是没忍住,敲了下司南的脑袋,“我那天不是给了你一百文钱,那榴莲庄有个租赁马车的,你去租四辆,这钱怎么也够了呀!” 司南叹了口气,“咱们堂会兄弟多,我想着能省则省,再说也不是每次都需要这么多马车,租来的不仅年龄大,跑路都一颠一颠的,我之前也是去碰碰运气,还不是那小孩儿笨得要死....” 银宝咳嗽了两声,大哥和司南急忙噤声了,银宝想了想,从账簿底下拿出一张纸,倒扣在桌上。 “陈老爷,这三千两,我们是真拿不出来,水香堂成立不过也就是这几天,您也看到我们村儿四周光秃秃一片,粮食都种不活,现在都还往外面跑去找活路。这赔钱,您看再给少点吧。” 陈老爷摇摇头,唉声叹气,起身指着司南就是一通乱骂,“你个瘪犊子,老夫那么多的马,你偏偏偷这几匹西域的汗血,你知不知道这些马每日吃的用的比你都金贵!” 司南指着旁边那小孩儿,“还不是因为你宠儿子,把马给他当玩物,不然我能这么容易,一个拨浪鼓和小木马就把你的马给牵走?他一个小屁孩,一不会遛马二不会骑马,你给他也无用啊!” 陈老爷顿时十分生气,气地原地踮脚,不停地拍着大腿,颤巍巍地指着司南就是大骂,“那是我留给我女儿的嫁妆!我女儿死了!我把马儿养在她闺房门口,让儿子住在她房间里面,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怎么,不可以吗?” 这歇斯底里的一喊,把司南给喝住了,银宝回头一看,陈老爷家带来的伙计,包括陈老爷在内,都穿着崭新的黑袍,而那个拿着拨浪鼓,看样子无忧无虑的小公子,确实穿着一身十分粉嫩的衣裳。 像个灵巧可爱的小姑娘般。 “今日本是我闺女的忌日,从前有算命的人告诉我,若是六年的忌日上,我闺女的魂还没有给我托梦,那就是还没原谅我这个执拗的爹,这马就不能再留了。” “所以才没派人看着,却偏偏让你给捡了个大便宜,这钱必须赔!” 陈老爷揩了下红彤彤的眼角,睫毛上点点润润,银宝将桌上的房契递给他。 “陈老爷丧女之痛,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还请节哀。今日的事,责任全在我,我们堂会没什么钱,今天差手下人到贵庄去,本来是想要租几匹马,钱没给够,他才萌生这种想法,但他并非恶人,马儿坠崖,也不是他愿意的。” 银宝给司南说着好话,回头一瞥,司南羞地低下头。 陈老爷低头一瞧,是米庄的地契,瞪大眼睛放远再三确认,“贵堂会,在米庄有这么大个铺子?” “对,也是这几天才整理好,昨日开业的。” “可是此处距离米庄少有九十里路,你们每日如何去?” “前几日都是租马车,这几天,就都是您的...汗血宝马...” 陈老爷蹭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惊愕的瞪着银宝,从牙缝中挤出不敢置信的几个字。 “你们用汗血宝马拉货?” “偶尔...偶尔也拉人....” “疯子!都是疯子!” 陈老爷顿时心疼不已,摆摆手,再也没眼看银宝一众人,将地契甩给她。 “我不管,这两匹马我牵走,死的两匹,必须立刻赔钱!六千两,少一分我都不走!” 众人就这么僵持着,吱呀一声,一个阁楼的门开了,司南一瞥,“金莲,你出来干嘛?快回去!” 只见金莲拽着裙角,眼睛红红,低着头,缓缓地走到陈老爷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拉住司南的手,反倒是躲地远远地。 银宝见金莲看陈老爷的背影,越看眼泪越流,情绪很不对劲,顿时心里有了猜测。 金莲抽泣着,捏紧拳头,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红唇一张一合地说了句—— “爹。” 正扶着桌子喘气的陈老爷听到这话,像是被电流击穿一般,身体猛地一抖,紧接着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 细眉圆目,翘鼻小口,及腰发髻,窈窕身姿。说话时嘴角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和小时候撒娇让他买糖葫芦的时候一模一样。 眼泪刷地就蒙住了陈老爷的眼睛,浑浊的双眼不停地抖着,金莲也是一吓,急忙跪倒在地。 “爹,女儿不孝,给您磕头了!” 陈老爷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谁也不敢上去扶,司南更是傻眼,这人竟然是他的老丈人?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这个臭手,偷谁家的马也不能偷他家的呀! 陈老爷袖子一抹脸,甩下一句话,“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三日之后,我来你们堂会收债!若是拿不出六千两,我饶不了你们!” 人烟散去,银宝摆摆手,让阁楼上的人都回去休息,两个哥哥也回去。司南要抱金莲,却屡屡被推开,眼看二人要吵起来,银宝让司南先回去休息,她陪着。 女子兵中有几个人,下来给金莲和银宝熬了两碗粥,看着热腾腾的稀米粥,金莲眼泪也是扑簌簌的掉。 “我爹从前,最爱给我熬小米粥喝。只因生下来的时候脾胃弱,连母乳都喝不得,所以他从小很是宝贝我。” “我想自小家中环境好,人也骄纵,想要的爹爹都会想法子给我。爹有个马庄,专门饲养战马,每年都给各个封地上货,靠这个来赚钱养家。” 金莲淅淅沥沥地哭诉着,银宝一手拿着帕子,一手缓缓地帮她搅着米粥。 “陈老爷看上去,也并非是十分不通情达理的人,方才铁骏来找我说,这汗血宝马,在收购的时候,一个马苗都值七千两,能养大更是不易了。他确实已经手下留情。” “那他怎么会以为你死了呢,还死了六年?” 金莲撅着嘴,脸上满是不甘,“因为他逼我念书,逼我管马场。而我只想唱戏,只想找个男人,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 第041章 劝儿女知爹娘难 “我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女人不能靠男人,要有自己的事业,不能看男人有房有钱就嫁。可是我也没找个土豪,我确实喜欢司南。” “他那时候不过是个搞基建的小伙计,隔三岔五到我们庄子来,我一眼相中他,不想去学堂,也不想念书,一直挺到我娘生了弟弟,这才松一口气。” 金莲擦擦眼泪,喝了口粥,银宝帮她擦着眼角的泪,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以为就像其他家庭一样,有了弟弟,姐姐如何就无所谓了,可他虽然整天都要照顾弟弟和娘亲,但还是能抽出时间来管我,让我学着骑马,学着做生意,学着和人打交道。” “我说起和司南的婚事,他很是反对,只因司南是个穷小子,那晚吵架,我当着他们的面跳下护城河,落在一个废船上,到米庄去找司南成亲。” “本想着等在米庄安定了,混好了,就回去见他们,谁知道...就这么给碰上了。” 金莲委屈巴巴地,捏着裙角,眉眼间都是郁郁不乐,见银宝半天没说话,回眸盼盼地望着她,“堂主,你怎么看这事儿?难道真是我做错了吗?” 银宝看着她,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呢?” 金莲垂下眼眸,柔弱的言语中难见地悲伤,“因为我没见我爹哭过。” 这话一出,金莲又哭起来,银宝坐在一旁,莫名也湿润了双眸。 见过自己爹娘哭的儿女,从来都比别人多点心事。 银宝也想起自己的老爸老妈。 她从小成绩就很好,到了高中却因为赶不上进度,学不会物理而成绩一落千丈。 记得小时候一家人树荫下野餐,最常讨论的就是以后上什么大学,那时候总觉得清华和北大真难选择。 现在想起来...呵呵呵,银宝唇角挂上一丝自嘲的笑。考的好坏,毕竟是个半生不熟的优等生,送银宝上学的前一晚,她就和老爸吵起来。 理由很简单,就是没有理由。 莫名其妙地,全家人就像是心里憋了多大的委屈,多大的压力一样,说是吵架,其实就是老爸说了银宝两句,让她以后好好地跟其他同学学习,不要傲气。 而银宝觉得老爸就是在拿她和班上那个考清华的同学做比较,在内涵她,所以足足哭了一个小时,而另一个房间里,老爸就那么静静地听着,没骂过她一句。 后来屡屡想起这件事儿,银宝眼睛都一红。 那一晚,估计老爸的眼角也在滴泪。毕竟银宝是家里的独女,他从小宠到大的宝贝疙瘩。 父亲对女儿的爱,往往深沉而不能溯源。 “如果有一天你面临一个选择,在司南和你老爸之间,选择一个人将你剩余的寿命赠予他,你会选择谁?”银宝问道。 金莲有些迟疑,皱着眉想了许久,难以回答,摇摇头,执拗地看着银宝,“不会有这样的问题。我不选!” 银宝看着星空,平静地说道,“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问陈老爷这个问题,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金莲沉默了,放下米粥中的勺子。 “父母也是人,是人就有善恶之分。陈老爷或许是执着了些,他想让你在乱世中有个立足之地,不至于最后被男人和婆家左右。” “你知不知道为何一对夫妻中,男人的父母要叫婆家,女人的父母要叫娘家?因为你受了委屈,甚至想吃一碗热腾腾的茴香面的时候,回家去,喊一声娘,你立马就能吃上。” “娘家这两个字,或许只是一座又破又小的房子,两个垂垂老矣地爹娘,但他们对你的期许和保护,是从清晨一睁眼开始,到这辈子闭上眼为止的。” “唉,说到底,还是被宠地太好了,人只有一个爹娘,他们对你有养育之恩,也教会你不少东西,你接不接受是一方面,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不是好爹娘,你不是好儿女。” “你倒好,纵身一跳,得亏你爹娘身子骨硬朗,要不然当时就得出大事,你两耳清净来这儿过小日子,可曾想过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就是他们老两口最伤痛的时候啊!” “你自己想想吧!” 银宝转身进屋去,没再说话,过了一会,丢出来一个毯子。司南一直在房中从门缝偷看,见银宝关上门,似乎有些无奈生气的样子,急忙开门拿着衣服上前去。 金莲眼神愣愣地瞧着地上石桌的倒影,司南守在一旁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着急地快要掉眼泪。 “南哥,我做错了...怎么办....” 悔恨的哭声在院子里低沉地响,银宝清算了账簿,核对了购置野菜的清单、以及明天饭馆要采购的材料明细和价格总预算,捏芯熄灯,到塌上蒙头睡觉。 窗外的月光顺着精修的窗缘洒进来,在枕头上落下一个可爱的影子,像是一只鸟儿落在树杈上,又像是一匹花白的雪狼。 末了,白净的枕头上,泪湿一片。 ...... 翌日清晨。 “今日要采购,你们几个,都跟我上庄,剩下的看家护院,做饭打扫,没建好的楼接着建!” “是大当家!” 二哥在院子里和几个姑娘准备调料,每一份都要仔细地检查比例。一个姑娘看地头晕眼花,“二当家,这调料多一点少一点,做出来的也没啥差别,咱们用这么仔细地区别吗?” “那是你没吃过好的,那酒楼里的大厨,都是拿天平计量的,少一粒,熬出来的汤都不香!” 姑娘们互相惊喜地讨论着,好奇地往二哥身旁凑,“二当家,啥叫‘天平’啊?” 二哥眼睛都不抬,忙活着核对调料比例,“晚上回来拿给你们看,快点分姑娘们!天快亮了!” 听到门外哥哥们忙碌的声音,银宝睁开眼,外面漆黑一片,隐约可见昏暗的灯光。 起身点起蜡烛正要穿衣,咚咚咚,有人敲门。 瞧这影子,长发髻,小翘鼻,侧颜动人,玉脖修长,银宝微微蹙眉,上前开门。 第042章 典当地契换本钱 金莲背着包裹,撸起袖子,俨然一个农家小女的形象,一改往日的端庄贤淑。明媚的眸子中多了几分锐气,以往被村里男人逗趣垂涎的娇柔身材多了几分刚强。 “堂主,我想好了,我随你进城,只要你能给我搭个戏台子,我就唱戏!这样我们的客流量是不是会好一些?” 银宝想了想,“这事儿你和司南商量过了?” 金莲笃定地点点头,“嗯,打今儿起,我会做自己的金莲,不会像以前那么闹脾气了。” “也行,司南今日要留下来搞最后的基建,你去问我大哥,看待会你和谁一起走。” 金莲面露难色,应了一声却不肯走开,银宝要关门,见她犹豫不决,“还有什么事儿吗?” “堂主,我爹的马...我们怎么赔给他呢?” 银宝揉揉黑眼圈,打了个呵欠,不紧不慢地到柜子拿衣服,轻描淡写道,“你放心,我有办法!” 到米庄城门口,因入城的人太多,王三响给商户们分发了专门的蓝色通关文符,百姓则发红色。 不少拿着红牌的老百姓见银宝一行人又是高头大马,人丁兴旺,手里还拿着蓝色的牌子,都纷纷询问店里还缺不缺帮手。 大哥身上带了些钱,“囡囡,今日要采购的东西太多,得有人分批地往会运送和看管,我们便宜点雇几个临时工吧!” 银宝点点头,大哥雇三个小时的临时工,工钱一文钱,一下就招来了十多个,又带了几个自己人,急忙到早市上买新鲜肉菜。 二哥和六个帮厨的姑娘将伙房分为红案(卖肉)和白案(买米粥面食等),将锅也分开,调料、刀具全部分好。 银宝让金莲现在楼上准备,等大哥回来搭戏台子,她再下去,“唱戏的时候悠着点,莫要伤了,临时的台子不安全,让大哥仔细地看着点。” 金莲点点头应下,见银宝要走,“堂主要作什么去?” 银宝拿出手上的地契,“我去把地契当了。” 金莲面露难色,“可这一片是地级房,权限都在总都督手中,我们只有使用权,就是去当铺当,最多也只有一千两银子。” 银宝拿着地契,望了望楼下今天喜庆开张的玉欢阁,一千两,“够了,今儿我给你露一手,怎么用一千两,套到一万两!” 见银宝兴致勃勃地下楼去,金莲将桌子上的行头揣在怀中,急忙跟了上去。 转了几条街,看见好几家当铺,银宝正想着进去瞧瞧,被金莲拉住,小声道,“堂主,这几家从前都闹过事的,店主品行有待考量,我知道那边的近街上有一家典当行,开了三十几年,我还在那儿当过首饰。” 银宝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金莲从前是戏院里的青衣,每逢出场,场场爆满,还有需要当首饰的时候? 到了店门口,“楚天典当行”,银宝唇角划起弧度,“嚯,这名字起地挺大气!” 金莲在银宝耳边小声道,“老板姓陈,和我本家一样,他很会看人识物,为人计较,寸利不让。但在典当这一行,信誉一直是广为称赞的。” 银宝进门去,见一个带着黑色小圆帽,身着褐色半身袍,带着黑框眼镜儿的精明小老头儿,站在栏橱里面劈里啪啦地打算盘。 听见响动,头都不抬,手也不停,眼更是在密密麻麻的账簿上一目十行地算计,嘴却一个字不打滑,溜溜地说道—— “首饰玉器,文玩核桃收。” “红木青翡,芙蓉纯种收。” “房屋地契,龙木拐杖收。” 银宝和金莲面面相觑,金莲小声道,“陈老板就是这样...不多话,不问人,一进门来,直截了当。” 银宝点点头,将手里的地契从小洞里面赛过去,老板从闲暇中抽出一秒空闲,刷地看过去,又回到算盘上。 “租房十日,地级房,宫廷隶属,红章到位。收,几日取?” 银宝微微蹙眉,金莲也不知何意。 老板抬头一瞥,见银宝是新客,抽出空来嘴角抽搐两下,“地级房的地契,按照大晋律法不能买卖,典当期限不超过三个月。你什么时候来取?” 银宝想了想,“那利息怎么算?” 老板在算盘上敲打的手突然停下,翻书的手也停住,抬头扶了下眼镜儿,这才看到银宝身旁的,竟然是曾经的米庄名角儿陈金莲。 “其他的物件儿,都是越久越低,你这东西不一样,超过仨月,废纸一张,所以越久越高。” 银宝想了想,“我应该今日就可以取回去。” 老板眼睛飞速地转了转,“三百两。取的时候五百两。” 银宝傻眼,“这么高的利息?” “你这可是地级房,出去问问,这种房契没人敢收。三百两,单日利息二百两,要抵要留,你自便。” 说完,老板又开始打算盘。 银宝喃喃道,“三百两也不够啊......” 金莲问,“堂主是要钱作什么吗?还缺多少?” “缺二百两。” 银宝转哞看着老板,“大哥通融一下吗,我今天就能赎回去!” 老板没抬眼,“你可以去别家问问。” 银宝拿着房契,走也不是,停也不是。金莲捏着怀中的包裹,放在一旁的木桌上解开,从里面拿出两条叠地整整齐齐的水袖。 “老板,这水袖能当多少钱?” “这是米庄戏班子的祖师爷赏赐的,一代代传下来,至今已有三百年,也是我的命了,若是能值二百两,我当给你!” 陈老板是个戏迷,之前最喜欢的就是去醉卿阁里听戏,也知道这水袖对一个戏曲家得有多重要。 老板垂下眼帘,从抽屉中拿出自己的凭单,用一旁的石墨笔写了各项明细,又打开锁死的抽屉,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从小窗儿推出去。 银宝接过,将手里的地契和水袖一同从小窗塞进去,老板小心翼翼地护着水袖,将地契扔回去,“水袖足矣,今日赎回,只需一千两。” 银宝嘴角抽搐,还以为这家伙一时想起戏曲情怀,不涨价了,不过好歹有了本钱,二人出门去,急忙往玉欢阁赶。 所幸,正在放鞭炮,整条巷子都是人,银宝和金莲挤进去,只见因为屋里都站不下,只能将封着藏玉的盒子放在正中,而玉欢阁和水香堂中都是乌泱泱的人,后厨飘来阵阵香气,银宝瞧见大哥收铜板收得兴高采烈,二哥也干地很有劲头。 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今日藏品第一件!山西洋槐石!” 第043章 玉欢阁首日开张,大手笔! 玉欢阁中的人各个凶神恶煞,面露冷色,手拿利刃,身着黑衣,感觉身上藏着不少暗器,不让周围人靠近。 荐宝人站在一旁,拿着手里的册子不紧不慢地宣读。 “山西洋槐石,开采于永嘉元年,出坑时纹路清晰,形体端圆,无粗棱细闪,步深三十,自出坑后一直冷藏保存,恒温恒水。现在开始拍卖!” “起拍价,九百两!” 好家伙,银宝吓了一跳,今天第一件宝贝就这么贵啊,要知道一文钱就能换一斤米,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斤米,九百两银子... 那得是多少粮食啊! 不过看周围,的确,都是身着绫罗绸缎的纨绔子弟,二哥那日搜集说,米庄光是家财万贯的大庄户都有一十八家,看来真不假。 有耕地,就是富啊,银宝羡慕地直流口水。 金莲拽拽银宝的袖子,朝玉欢阁里面和店伙计说话的男子指着,凑近耳畔小声道—— “堂主你瞧,那人就是李仁的公子,李江。” 银宝抬眼望去,一个身着银色绣袍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发髻梳地干净利落,看得出来是个精明的人。 “此人传言中,有超乎常人的赌玉天赋,被称作‘米庄第一眼’,之前玉欢阁曾经因连续三个月都未开出玉石而遭到众人质疑,他一去,一下子就开出了两个。” 金莲仔细地回忆着,抓起身上的琥珀色小衫给银宝看,“我也不认识那玉的种类,只是见人拿着在街上走了一回,大抵就是这花色的。” 银宝眉间轻轻一挑,朝他看着,唇瓣微微地一张一合,不让人看出她的口型,“琉璃种,倒是好眼神。” “一千一百两!” “一千二百两!”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两千....两千零五十两!” 台上的荐宝人面带笑意,仔细地瞧着台下的公子哥们争得面红耳赤,狡诈地问道,“两千零五十两一次!”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在腰包里一边摸索,一边算账,细细簌簌地,说话很是小心谨慎。 银宝紧紧地揣着那张五百两的银票。 金莲朝那大石头瞧了瞧,“堂主,这一颗怎么这么贵呀,从前他们赌玉的,都是几百两而已。” 银宝仔细注意着玉欢阁屋里的动静,唇瓣微动,小声解释道,“山西洋槐石,是最早开采出琉璃种翡翠的石头。” “传言西周的时候有个叫任徐来的人,在山西的一座荒山上找到一颗很别致的石头,‘石面有影,缝隙流红’,砸开以后发现颜色比朱砂还要红艳,归为翡翠的一种。后来任徐来带着所有家族开采了山脉,将玉石全部盗走,至今无人找到。” 金莲捋了捋发髻,“西周?那得有多少年呀?” 银宝眨了两下眼睛,“也就一千多年...所以这石头,估计八成都是假的。” 前面几个人耳朵竖地高高,听到银宝说是假的,转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看了她一眼,立刻就教训起来。 “一介女流,不懂不要乱说!” 银宝无奈笑笑,结果没出,这群大男人最是嘴硬,“还没开货呢,着什么急?” 正辩着,屋里传出很有底气地一声叫喊。 “五千两!” 众人纷纷往屋里看去,银宝眸子一颤,这是哪家的傻缺(小可爱),还没近距离看过石头就丢了五千两? 只见方才金莲指给银宝看的那男人,李仁家的公子李江,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就从屋里走来,玉欢阁的店伙计在两侧跟着,露出谄媚的笑脸。 台上的荐宝人笑地十分高兴,“好!李公子出价五千两,五千两一次!” 方才那个拿出两千零五十两高价的贵公子,面露囧色,瞪着那洋洋得意的李江,心有不甘。 周围人劝着,“行啦,你爹没有人家有钱,你也就认怂了吧!” 银宝身后传来一阵哄笑,那人哼了一口气,一摆袖子,站在一旁独自生闷气去了。 银宝和金莲趁机往前凑了凑,离那石头约莫有一米的距离,她睁大自己的双眼,仔细地观察着石头的纹路。 纹路清晰,形体端圆,无粗棱细闪,步深三十..... 这些倒是都和荐宝人说的一致。 其上还有些水渍,以及高速流水冲刷的切割痕迹,既然是开采于永嘉元年,距今也有六年之久,这么深的痕迹非十年以内可形成,看来这石头应该长期处于山涧中,抑或是河床上。 但是...银宝右手轻轻地托着下颌,冷静而飞速地思考着。 洋槐石之所以这么取名,是因为它的纹路往往是簇状,仿若洋槐花一般,中间为穗,四周为瓣,这种纹路很细小,大多都在一个平方厘米里面焦距,不仔细看的人会以为是石头的损伤。 但是银宝围绕石头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这样的标记。 拿错石头了? 银宝眸子瞥着台上的荐宝人,台下的黑脸伙计,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不好惹,想起前几日,刚刚到水香居落户做生意时,见他们搬入,这群人连搬箱子都要排长队,放地整整齐齐,就像是有强迫症一样,一看就受过训练。 能在藏品顺序上犯这么大的错? 不过现场好像除了银宝发现了这个问题以外,大家都没发现。若不是刚才那个押注两千零五十两的胖哥让开了视线,银宝还被挡得死死地,只听这九百两的报价就当场开始摆烂。 一旁的“米庄第一眼”李江,不屑地看着周围人,“五千两两次!”“五千两三次!” 咚! “成交!” 一锤定音,荐宝人高举双手,“恭喜李江公子,喜提山西洋槐石一枚!” 李家的下人从袖口中拿出厚厚的一摞庄票,银宝瞥了一眼,一张就是五百两,一连十张。 嘶....真是羡慕,银宝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 “李公子,那咱们现在就开?” 李江点点头,嫌弃地用扇子指着周围围观的群众,“让他们退远些!本公子看着不舒服!” 守在玉欢阁周围的黑衣伙计上前来在人群跟前围成一圈,还推倒了好几个小孩儿,银宝站在三米以外,同众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专业的刀师开货。 “哎你看那刀,那可是把宝刀!青阳造!削铁如泥!” “这玉欢阁果真不愧江湖第一的名声,我玩玉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一块琉璃种呀,今儿可算是开了眼了!” 哐啷,皮片掉了。众人急忙伸长了脖子往右侧看去。 第044章 奇石屡屡,抛砖引玉 只见那如花似玉的石头,被割掉了三公分宽的皮片,却是混沌一体,表里如一。 根本没有什么玉石,更莫要提翡翠之首的琉璃种了! 银宝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很快又收了回去,周围人连连唏嘘,脸色最难看的,就是那个豪资五千两的“米庄第一眼”。 捶胸顿足,怒气爆棚,连连抓腮,悔不当初....银宝本猜着他应是这种反应,毕竟当着这么多人面赌输了,不仅丢钱,也丢人。 可李江直接上前随意抓住一个伙计的衣领,眼睛烧红地咬牙切齿质问,周遭被闲言碎语混杂了声波,银宝是在听不清。 但是看嘴型,似乎是在说,“为什么诓我?” 银宝眨眨眼,金莲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小声道,“堂主,会不会是...” 嘘!银宝急忙将手指轻轻抵在唇瓣前,金莲懂事地抿唇点了两下头。 看来玉欢阁的确有好东西,也的确有掺水分,这个“米庄第一眼”的名号,恐怕是有人故意安在这小子的头上。 方才李江拿出五千两银子时,银宝听到身后有人说他的闲话,听了两句,原来这李江之前一直呆在京都,数月之前米庄变故后才回来,帮助李仁打理家业。 银宝虽不是个八卦的人,但是李江这沉不住气的反应,说明他在这玉欢阁中,定有人帮衬。 此人将今日藏品的顺序、真假、名称品类全都告诉他,让他继续吹“神眼”的名号。 银宝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办赌玉的庄子,只要偷偷将玉挖开一小块,就可以发现其中的蹊跷,玉欢阁有把青阳造的宝刀,要做到这点再容易不过。 只是这秘密一但被捅出来,这玉欢阁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毕竟黑白两道的人物,能叫上名儿的,都在这玩过。 难怪,这么强势的堂会,短命地活了一十二年。不忠江湖之义,怎会有好下场? 荐宝人不方便下台,使眼色从后院又叫出几个人,好茶好菜地伺候着,李江才歇火不再闹腾。 “咳咳!”荐宝人清了下嗓子,整理了下情绪,翻开下一页,“第二件,藏雪莲花石!” “开采于永嘉三年,地处藏域灵山,出坑时通体清透,方正规秀,步深一十二,体重三十五斤八两,夜间石面可见星月之光!现在开始拍卖!” “起拍价,五百两!” 周围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眼中闪露疑惑的神色,都拿不定主意。 “藏雪莲花石?听都没听过啊!” “就是啊,平时咱们都是看的绿翡翠,这突然来个白翡翠,谁能认出来?” 银宝凑近瞥了一眼,只见那石壁十分平整,纹路比起其他的石头没有那么清晰,是长期在严寒极地的原因。 藏雪莲花石,银宝只在书上见过,鉴别这种石头的最好方法,就是看夜间从缝隙中闪出的颜色。 金莲凑上前来问道,“堂主,他们所说的星月之色是指什么?” 银宝伸出手,轻轻捂住石头的四面,眼睛停留在唯一有光的一面,朝石头的缝隙看着。 金莲看了一眼,黑漆漆地,什么都没有,“你别看石头,你看我的眼睛!” 金莲转哞一瞥,顿时瞪大了眼睛,吓地捂住了嘴巴,指着银宝闪闪发光的双眼。 只见她的眼中有金色的细闪,点点碎碎,但是很小很小,最中间有个忽明忽暗的金色圆点。 “这就是星月之像,”银宝放下手,趁着没人注意,急忙拉着金莲往后退了退,“并不是石头会发光,而是这种纯白的翡翠可以分解光,通过几个微米的间隙,折射进入人眼,而后双眼便会反射出金色的星光。” “可以确定,是真货。” “那咱们买不买?” 银宝拧了两下辫子,紧紧按着怀里的钱袋和那五百两银票。 “这里面应该就是纯白的莲花水种翡翠,去掉石头,落个二十斤没问题,能卖一千两左右。” “一千两?这玉又能反射什么光,还这么重,只能卖一千两?那咱们岂不是白白给典当行的陈老板赔了五百两?” “对,所以要等。”银宝瞥向在一旁小憩,头顶芭蕉扇,两侧还有美人捏腿的李家大少爷,“这大少爷花五千两银子买了一块茅坑的石头,现在心里肯定是又臭又痒。” “他得到的消息有误,一听那石头是山西洋槐石,立刻就丢了魂上来押宝,今儿第三件肯定是宝贝,咱们等等看!” 金莲为难地看着台上那块石头,“可是下一块若太贵,咱们就买不起了!那水袖...” 银宝轻轻拍了两下金莲的胳膊,眼神笃定,气息平和,“沉住气,我一定把水袖给你拿回来。” “五百零五两!” 方才那个被李江以五千两压下去的富家子弟,一看李江那个是实心地,笑地不能自已,直接在水香居包场,付了一千两包下全天的席。 现在见李江闷葫芦一般呆在一旁,心头更是高兴,根本没看那玉,“管他真假,今儿老子高兴!” 荐宝人咚地一敲锤,面带笑意,“恭喜这位公子,喜提藏雪莲花石一枚!” 又到了最惊心动魄的时刻,人们围在石头边上,刀师凝神聚力,一刀见底,哐啷一声皮片掉下来,滚落地上。 众人再伸脖子一瞧,只见那厚实的青黑皮片里,包裹着一大团白嫩如女子肌肤般的良玉,白地没有一丝纹路,没掺半点绿丝,清透自然,宛若天山雪莲,高傲冷峻,别具一格。 金莲一瞧真中了,回头就朝银宝投来无比崇拜的目光,银宝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只见那贵公子抱着石头笑地满地乱跑,一溜烟连影子都不见了。 啪! 众人欢喜的议论声惹来李江的不悦,一只大手拍在桌上,横眉大眼吐着怒气,“不是三件展品么?那件儿呢?拿出来!” 荐宝人的脸上写满尴尬,紧接着,里屋的伙计抬出来两个箱子,一大一小,大的那个要十多个人一起抬,十分重,小的那个很迷你,捧在手里,也就是常喝水的茶碗那么大。 银宝眨眨眼,捂着怀里的钞票和钱袋,微微伸脖朝前面凑了凑。 第045章 子非子,母非母,玉非玉,石非石 “今日最后一对展品,山西洋槐子母石!” 荐宝人此话一出,在场人纷纷啧啧惊叹,称赞此次开业,玉欢阁真是拿出了自己抗打的硬货。 金莲正欲开口问,银宝小声道,“子母石,就是开采的时候,先发现了子石,而后发现了母石,两石之间往往有三公分粗的皮片相连,锯开后大的为母,小的为子,赌玉时,一般都会呈对出现。” 金莲点点头,似懂非懂,“那如果母石是空心的,子石是不是也是空心的?” (赌玉的行当里,空心指石头中有藏玉,实心指石头就是石头,表里如一。) 银宝欣然一笑,唇角滑起绝美的弧度,语气温婉平和,“你倒是学地挺快。” “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有人曾经写文章做过统计,母石比子石年代更久远,保存地也更加完好,所以空心的概率会大一些。而子石如果和母石之间有很粗的皮片相连,空心的概率也会大一些。” “但是则都不一定,毕竟石头也是有脾气的。” “山西洋槐子母石,开采于永嘉六年,出坑时子母同步,未见皮片相连,母石步深三十三,重七十八斤九两,子石步深一十五,重六斤八两。现在开始拍卖!” “母石起价三千两!子石起价五十两!” 原先在水香堂里吃饭打趣,看似无心外面时势的富庶公子,听到子母石都纷纷出门来观望。 银宝见他们身后都带着财童,背着个大铜箱,这是今天就算把家底全砸这儿也要赌中宝玉的架势啊。 银宝摸摸怀里薄薄的五百两银票,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 李江直接喊价,“母石三千一百两!” 身旁的财童急忙从身上翻出那一摞厚厚的钞票,朝手指上啐口唾沫就开始数。 水香居门口站着的几个公子也不是吃素的,横眉大眼,瞪着那石头就叫价。 “三千二百两!” “三千三百两!” 李江气地一脚直接踩在方才坐过的凳子上,伸出三个手指头就颤巍巍地大喊,“四千两!” 银宝扑哧一声笑,周围偶尔玩玩的玉民们越围越多,甚至有人直接上了房顶,将这红色的大看台团团围住。 “四千五百两!” 水香居门口一个身着紫袍的胖公子从屋里啃着鸡腿前来,满脸流油,银宝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水香居开业首日,来店里做客,点了二十盘瘦瘦菜的那个...自称是王三响干儿子的人? “好!——” 人群中传来阵阵呼声,房梁上不少人热地直接脱掉上衣,原地朝天绕圈摔着,连连起哄叫好。 银宝挤过人群,站在离那两块石头最近的地方,睁大了她那双10.0的眼睛,在几乎一模一样的纹路中比对。 这些人都很聪明,知道子母石中,母石空心的概率更大一些。可是这子母石之间没有皮片相连,却勾起银宝的猜疑。 只见略显袖珍的那块小石头,周身圆润地很,有鹅卵石的皮纹,却有燕子窝那么大的体量,这么圆润而清秀,如果是自然形成的,可谓是千年一遇啊。 其上的纹理每隔九步一交错,且头尾自然,不快进快出,柔和大气。和琉璃种翡翠的特点,有许多重合的地方。 可是,其上一层薄薄的白霜状斑点,是如何形成的呢? 玉石一经开采,会用温水洗净,而后放置于与原身所在地温度、湿度高度模仿的精品室保存。上面的痕迹很深,很顽固,像是刻入骨髓,伴随了石头很久的样子。 而且说它是琉璃种的,银宝自己都不相信。 要知道历史上,不单单是晋朝,自西周的任徐来发现了第一块琉璃种翡翠后,以后数千年,一直到现代,都再也无人得幸窥见过这传世珍宝的蛛丝马迹。 琉璃种的翡翠被任徐来封藏在某个地方,抑或是已经毁掉,都不得而知。而大晋距离西周已经一千多年... 银宝右手轻轻地托着下颌,秀眉紧紧皱起,一旁的金莲还未曾见过银宝这番纠结的模样,静候在一旁不敢说话。 难道,这白色的斑点,是岩浆灼烧过的痕迹?千年已过,高山变海平,沧海拔地起,世事变迁。 也许是地质原因,使得当时的任徐来漏了这块石头,没有开采,而被玉欢阁的人发现? 再看另一块七十多斤的母石,只有一面和子石的纹理相似,其他几个面有的地方连步深都很紊乱,难以辨别真假。 周身棱角处,还有很多难以名状的深痕,看来曾经被碰伤过,为了保持一个还不错的形态,对石体进行了薄层切割。 啪! 李江一旁桌子,看见那穿紫衣的王公子,气不打一处来,朝一旁啐了一口,问身后的财童将手里还剩的银票都拿来,押在桌子上,“八千八百两!还有谁!” 银宝轻轻吞了下口水,回眸去看那身着紫衣的王公子,只见他满脸流汗,不停地拿手帕擦拭,催促财童从箱子里拿钱。 荐宝人见两大庄家吵地不亦乐乎,头上也冒汗,捧着手里的簿子,有点微微颤抖。 谁知王公子的财童刚拿了没几张,蹲在地上,抬起头就瞪大眼睛摇摇头,王公子手握厚厚一叠银票,恶狠狠地指着李江,“算你厉害!咱们江湖路远,走着瞧!” 荐宝人急忙挤出一个笑脸,拿着小锤就要敲,“八千八百两一次!” “八千八百两两次!” “八千八百两三次!” 一只小手从人群中倏地扬起,“慢着!” 众人都噤了声,朝这边望来,得空出来休息,站在水香居门口看热闹的大哥二哥,踮起脚尖,却瞧不见喊话的人。 “好家伙,八千多两还有人加?米庄人是真有钱!” 人群缓缓退后几步,银宝穿着朴素的花袄子,老娘缝补的绣花鞋,直挺挺地站在两块石头前。 两兄弟看傻了眼,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哥...我咋觉得我幻觉了呢,那好像是我们囡囡?” 大哥眯着眼睛,“哎呦你别说,这富家老娘们,和老妹长挺像啊?” 两人愣了三秒,对视一眼,扭头看向被人群团团围住的银宝。 “我去,真是囡囡啊!大哥,快给她拽回来!这孩子是不是喝高了?” 第046章 子母开石,震天动地,鬼哭狼嚎 众人狐疑地看着银宝的打扮,议论纷纷,李江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银宝,嘴角扯出一抹戏谑的笑。 “你说,我看你能加多少?” 银宝摆摆手,“李公子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你,拍下的是这块母石,还是子石?” 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两兄弟站在银宝身旁,朝一大一小两块石头看着。 “这不是废话吗,本公子当然拍的是母石了!” “那这子石,可要继续拍卖?”银宝抬眸看着台子上已然大松一口气的荐宝人,后者瞪着核桃大的眼睛,木瓜般愣愣地点点头,“当然要拍!” 银宝进而转身面向大家,“五十两银子,有人拍吗?” 围观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疯了吧,谁五十两买一块破石头?” “就是,子母石不过是个噱头,都是冲着那母石去的!” 银宝垂下眼帘,看了看一侧放着的子石,“你瞧,根本就没人买嘛,那你这五十两的起拍价,定的有点儿高了。” 按照江湖规矩,五十两是拿货时就定下来的起拍价格,不能更改,但是现在母石已经有了得主,若是有人买下子石,双石同开,一有一无,还能为玉欢阁增加点噱头。 想来想去,荐宝人见银宝苦哈哈的打扮,决定让她来当这个陪衬,因为没拍出去的玉,是不能开的。 “那你说,你多少钱要!” 银宝从腰带里拿出三个铜板,一个挨着一个放在台面上,荐宝人望着左侧是一叠厚厚的银票,右侧是三个薄薄的铜板,顿时没眼看,拿着锤子就是一通乱喊。 “三文一次!两次!三次!成交!” 嗵! 一锤定音,母石归李江,子石归银宝。方才围团较好的人纷纷又围上来,几千双眼睛都盯着李江手底下摁着的那块大石头。 银宝抱着自己的小宝贝疙瘩,摸着其上细腻的纹路,感受被这厚厚皮片包裹的琉璃种翡翠从微米缝隙中挥发出的别致气息,唇角微微勾勒起一丝浅笑,越发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位众望所归的刀师,拿起那把全西南独一份的青阳造宝刀,哼哧哼哧地走上前来,壮硕的身躯微微转过一侧,瞥了荐宝人一眼,声如洪钟。 “先开哪个?” 荐宝人想了想,好东西都要留在重头戏上!忙指着银宝手中的子石,“先开这个!” “不行!” 一旁脚踩长凳的李公子颇不情愿,看着银宝穷酸的打扮,又扯了两下自己的锦缎衣领,慢慢悠悠,满眼的傲气。 “本公子花了足足八千八百两,当然要先开本公子的了!你个做生意的,什么灌水的脑子?” 荐宝人被骂地脸色铁青,连连佝偻着腰赔笑,“行行行,李公子说啥就是啥,咱们先开母石!” 银宝让大哥抱着子石,三人就站在旁边,只见刀师先喝了一口水,喷在刀刃上,用棉柔的毛巾小心擦拭后,顺着大母石的一侧,刷刷就往下切。 一刃没入,从头至尾,一刀见底,众人都朝这边身长的脖子,想要一睹琉璃种翡翠的神颜。 银宝也侧身,抬眸望去—— 只见青黑的皮片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银宝还以为是什么黑色的翡翠,走进了一瞧,一股浓郁的油漆味扑面而来。 李江被这景象看傻了眼,从刀师的手里就夺过利刃,在石头上胡乱切削,一块块铁片哐啷落地,银宝这才看明白,这是谁铸了一个空心的大铁球,表面刷了漆,刻上纹路,故意耍人呢? 玉欢阁的人顿时都有点慌,荐宝人也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每一块玉石交工的时候,都会有三个师傅同时核对,最后将给阁主过目。 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阁主都不可能饶过他们的性命。 “这怎么可能呢?退钱!退钱!你们这群孙子,给老子退钱!” 李江彻底失了佯装的君子风度,冲上看台去,对着荐宝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带来的家仆急忙上前去,四个人才勉强将他制住,却没拦住那把折扇嗖地就飞到荐宝人的脸上。 锋利的扇缘高速的弧线划过荐宝人的左眼,顿时鲜血直流,巷子里蓦地混乱起来,“打人啦,打人啦!” “等一下!” 人群中扬起一只细细的小白胳膊。 银宝也被吓了一跳,一回头,金莲举着手,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眨巴眨巴。 路人纷纷驻足。 “哎这小娘们挺漂亮啊...” “有点味道!有点味道!” “好像是之前那个醉卿阁的青衣吧,叫啥来着?” “拉倒吧,醉卿阁早被烧成灰了,你是不是天天和人家在梦里幽会呢?”“我去你的!” 金莲抬眸望着荐宝人,紧张地捏着裙角,眼帘垂下又抬起,“还有子石,子石还没验呢!” 荐宝人懊恼地捂着鲜血直流的左眼,摆摆手,“给她验,好好验!” 刀师不高兴地走上前,眼看就要下班了,谁知道还要验这么块小破石头,真糟心! 拿起石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一下就从中横断,刀直接打在了案板上。 小小的石头从中间被切成两半,刀师站在原地,脸上仿佛是凝固了一般。 台上的人吵吵嚷嚷,荐宝人因眼睛的疼痛,对几个伙计拳打脚踢。 台下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都说明明李江那是块好石头,为何会出现那般的囧局。 “安静!” 一直沉默寡言的刀师鼓气一口气,河东狮吼半条街,整个巷子的人被震地耳痛欲裂,连空气都仿若凌波微步般震颤。 刀师颤巍巍地拿起两半玉,示向众人,仿佛是受了多大的刺激一般,喃喃道:“中了.....中了!” 人们屏息凝神,都凑过来看着,包括怒气未平的李江,左眼据说已经睁不开的荐宝人,都瞪大了双眼看向刀师的手中。 银宝抬眸,唇角荡起蜜糖般的甜笑。 琥珀色的质地,清透而不显浑浊,颗粒感细腻入微,黑、橙两色围绕白翠盘旋周绕,形成无与伦比的绝世精品。这块琉璃种翡翠,至少在岩浆中滚动过三千年上下,才能生得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惊世骇俗。 众人还想多看看,银宝上前就拿过来,直接用金莲的包裹包好,回眸望了一眼荐宝人,“贵阁做生意,果然家大业大,我水香居就在对面,日后来吃饭,十二点前八折哦!” 方才瞧不起银宝的那些男人们,各个目瞪口呆,要不是大家都瞧见了那宝石,他们都不敢相信,只听说过而未曾见过的琉璃种翡翠,竟然有生之年真的能见到! “这女人牛啊,水香居的老板娘啊!” “人家这么大个铺子,却穿地那么朴素,真不输男人!” “哎正好肚子饿了,咱们进去整点东西吃!” “你不是今儿还约了街边那头的老相好去酒楼听戏嘛!” “害!她身上,那我能蹭到的也就是些胭脂水粉,可是咱们这位水香堂老板娘身上,能得到百发百中的大本事呀!” 蹬蹬蹬,蹬蹬蹬,四个人一路到楼上来。 底下忙地不可开交,玉欢阁的展出整整一早上,人们干脆直接就近吃饭。 “堂主,这琉璃...我们是直接拿去给陈老板?” 银宝戴上手套,拿起随身的利刃,聚精会神,“那肯定不是了,会有人来买的。” 两兄弟和金莲面面相觑,正疑惑着,下面传来伙计的一声唤—— “老板,有人找!” 第047章 这里是江湖 哼哧气喘的脚步声,后面还跟着几个担惊受怕的随从,伸长了胳膊保护在两侧,着急地唤着—— “都督,您小心些!” 银宝眸子一颤,将桌上的翡翠拿包袱盖住,让金莲锁进身后柜子里。 “任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呀!” 王胖子刚一上来,就热情地抓着大哥和二哥的手,连连鞠躬,殷勤的样子,仿佛是之前见了他大哥那般。 金莲从身旁过时,眼疾手快,将钥匙塞在银宝手中。而后和两兄弟下楼去,大哥忧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做出一个只有他们兄弟能辨的手势。 “有事,摔杯为号。” 银宝唇瓣紧抿,眼帘垂下,点了点头。王胖子长吁一口气,坐在银宝对面,拎起茶盏倒了杯水,刚喝下半嘴,便一口喷在地上。 啐了一口痰,转过肥头,嫌弃的短横眉皱在一起,“任姑娘这茶,略欠!略欠!” 银宝翻了个白眼,“都督今日不知所为何事?不在宫里摇香赏菊,跑到我这儿喝满口苦茶?” 王胖子蹭了下鼻尖上的汗,油腻的笑容跃然脸上,豆大的眼睛瞪地滴溜圆,寥寥数秒就将银宝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紧不慢,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下听闻,姑娘手上刚收了块上好的琉璃种翡翠?可有此事?” 银宝唇瓣紧抿,右手摩梭着茶杯上大哥雕刻的花纹,抬眸,眼睛瞪得如核桃一般大,摇头装傻,“都督消息恐怕不准,没有此事。” 王胖子渴盼的眼神先是一愣,而后飞速地转了两下眼睛,哈哈笑起来,指着银宝抖了两下手,“任姑娘越来越鬼了,就是不到一炷香之前发生的事儿,这都能忘记?” 紧接着面露凶光,腮旁的笑容凝了凝,“不过没关系,贵人多忘事,我再提醒你几句,没准儿就想起来了呢。” “就在刚刚,我手下的人,在你们水香居的后院,发现了我大哥的尸首!” 银宝眸子猛地一颤,看着王胖子狡黠鄙夷的嘴脸,秀眉微皱,“你把薛当家给杀了?” 王胖子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赞许,“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大哥看上的女人,有点本事呀!不过你得好好地谢谢我!你们整个水花村的人,都得好好谢谢我!” 原来数月之前,王胖子无意间撞到薛明贵在和宫里的御司阁太监密谈,说要找个借口,让王三响带着御司阁的杀手去把水花村给灭了,而后王爷怪罪下来,就全部让王三响做替死鬼。 啪! 王胖子猛地一拍桌子,两眼如狮子般通红,“我跟他薛明贵二十年,做牛做马,临了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笑!可悲!他自己做这伤天害理的事,还让我做垫背!” “所以我便先发制人。薛明贵不留我,我就杀了他,御司阁不留我,我就把琅玡王的那群乌合之兵全部赶出去!” 王胖子瞥了眼一旁双眉紧蹙的银宝,“抱歉呀任姑娘,官儿越做越大,人容易激动。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只要你把玉卖给我,你还有钱拿,我也不会为难你。” “但是如果你藏着掖着不卖给我,那我可就要来一手狸猫换太子,窦娥冤雪案咯!那你的大哥,来祭我的大哥,很公平,是不是?” 银宝紧紧地捏着袖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胖子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唇瓣一张一合,咬牙切齿道—— “你就不怕,我拆穿你?” “哼哼,”王胖子笑着摇摇头,起身抖抖身上的大肥膘,两眼望着窗外的片片迷云,语气意味深长。 “傻姑娘,这里是江湖。” “信任与义气,有时候并不共同存在,我虽然杀了他,但我并不愧疚,他在我心里,仍然是我一辈子尊重的大哥,我王三响敢杀人,我就担得起这背后的责任,那你呢?” 银宝抬眸,瞥见王胖子深不见底的眼神。 “万丈深渊尚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我王胖子不是个好人,但真正的英雄豪杰在我这儿,多大的面子都能给。” “我初见任姑娘,你那不偏不倚二十九个铁饼深蹲,王某到今日,一闭上眼睛,满目琳琅。” “所以我并不是在为难你,你要钱,我要玉。各取所需,至于江湖的事儿,知道便可,少打听,有好处。” 银宝定了定神,米庄中没有和琅玡王府系属的官府,只有之前一个陈旧的县衙,其中的县令、主簿等官职早已经被王胖子洗过一遍。 若是他诚心想把这盆子脏水泼在大哥头上,那银宝可没地方说理去。乱世战火,有刀有银子才有话语权。 银宝抬眸瞥了他一眼,“既然是买不是抢,那总得让我听听钱的响动,再做决定!” “哈哈哈哈哈,好!本都督就喜欢任姑娘这样的爽快人!” 说完,便将三千两庄票拍在桌上。 银宝瞥了一眼,唇角扯起一丝笑,“看来都督是真不知道行情。琉璃种的翡翠,民间有个笑谈,‘不闪光的金子’,堪比黄金值钱。三千两的纹银,可是拿不上台面的!” 王胖子抄起桌上的蒲扇挥动着,笑呵呵地把玩着茶盏,“翡翠的行情我确实不知道,但在我这儿,一条人命,最多三千两!卖与不卖,这不是全在任姑娘斟酌呢嘛!” 银宝垂下眼帘,食指和拇指细细的捻着,眉间微蹙。什么都比不得大哥的命重要,三千两虽是糟蹋了这宝贝,但终归也不是个小数。 当即从袖子中摸出钥匙,到柜子前,将两半玉石拿出来,放在桌上。 王三响伸手就要拿,银宝利索地收起来,“任姑娘这是何意?” 银宝眸中闪过一丝冷厉,“宝贝贱卖,我还有一个要求。今日必须安葬薛当家,至于理由,二当家冰雪聪明,应该不用我操心。” 王三响转了转眼睛,毒辣的眼神剌过银宝的脖颈,咬牙切齿地应下来。 “当真是什么算盘都瞒不过任姑娘。”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三响和银宝一前一后从阁楼上下来,伙计们纷纷围上来,得知银宝将那石头卖了三千两,一个个都十分高兴。 唯有银宝望着王胖子前呼后拥的得意背影,心头沉重。她捏紧自己的花袄,眸子中满满的担忧。发白的唇瓣,灰暗的面色,每一根睫毛都抖露着冷气。 大哥和二哥高兴地回头一看,见银宝是这番表情,急忙上前来问。 银宝紧盯着王胖子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没什么,这两千五百两哥你拿好,我带金莲去典当行。” “顺便清点一下,看今天日销怎么样!” 第048章 合计清账 二十几个人驾着马车,将白天店里剩下的一些碎肉菜叶择干净装车,趁着天还没黑,迎着满目霞光,顺着东山和北山之间的羊肠小道,步子紧促地走着。 大哥朝前后看了一眼,大家都饥肠辘辘,身体疲累,但今天收获颇丰。身后的包袱里,满满一包都是钱。 “囡囡,老二,你们还记得咱们在米庄遇见的那个薛当家吗?糕粱汇的老板。” 银宝眸子一颤,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迟疑,但面色不改,唇瓣微微开合,“不太有印象了,怎么了?” “方才你们都不在,我和店里的伙计装车收拾饭馆,听见有人说薛府死人了,他们说薛当家一直想要炼丹成仙,结果给毒死了!” 二哥十分惊讶,“难怪糕粱汇的义字堂都掌握在王三响的手里,原来所说的上山求道,就是在家里架炉炼丹?” 银宝咳嗽了两声,加快了脚步,“江湖的事情,咱们不管,也管不起,大哥,咱们后院那个门,是不是一直没锁?” “对啊,我们接手那院子的时候,门就是坏的,没办法装锁。” “明儿把司南和茗狩叫上,给后院换门换锁。” 银宝的眸中闪过担忧的神色,兄弟两人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妹妹所说,自然有她的考虑。 深夜,任家大院进入酣甜的梦想,四面的阁楼,楼上楼下都是静悄悄一片。司南今日带人将所有的工事全部完成,一个大气磅礴的院子落地,银宝和两兄弟前后地转着看了看,十分满意。 任家门外,司南还特地从镇子上挖回来两株梅花树,一左一右装点门面。虽现在只是嫩枝,但冬天时便傲雪凌开,很是大气。 “不愧是基建的一把好手,这点材料,也能盖出这么美气的房子。” 银宝啧啧称赞,三人坐在院子中间的石桌旁,沏了一杯小茶,端起三个茶碗,水没半腰,静默一碰,三兄妹举头共饮,虽是清水无醇,但香沁心窍。 微烛燃起,亮灯之下,是一份记录地非常详细的账簿。将每一根葱,每一两肉,何时买,何时用,结余多少,都一丝不苟。 “今天水香居的总营收是一千六百两,加上囡囡所赌玉所得的两千五百两,一共四千一百两。早晨采购的米面粮油以及肉蛋蔬菜,一共花了三十五两零六百文,还剩下三斤猪肉,十六个鸡蛋,三颗大白菜。都放在库房。” 大哥一条条地梳理着账目,二哥和银宝在一旁静听。 “明早我把这些剩下的菜和肉做成包子,给家里留一部分,我们带一部分路上吃。”二哥拿起一旁的蒲扇,给大哥和囡囡扇着风。 银宝在脑海中默默地合计着菜品和肉类的投入成本,与定价之间是否有不妥,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二哥,今天在饭馆,伙计们早中两餐吃的什么?” “早晨一去,我烙了三十几个大饼,吃了一天。” 银宝眉头微皱,“那不行啊,今天登记的客流量和上菜数量,超过了六千份,这么大的工作量,一人一天一个饼,还得让大家闻着这香喷喷的菜,时间长了谁能忍受的了呢?” 二哥挠挠脑袋,正想说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垂下眼帘,欲言又止。 大哥一眼就瞧出他的心思,“囡囡,不是老二不想给他们做,而是咱们采购来的东西,实在太贵了。” “猪肉一斤十文钱,羊肉十五文钱,鸡蛋一枚两文钱,青菜一斤六文钱...唯有米面,是最便宜的,一斤一文钱。” 大哥懊恼地低下头,“所以只能给大家吃最便宜的,我们吃的也是一样,囡囡你今天一整天不也是滴水未进,一口饭没吃。一直挺到回来你二哥才能有空给你煮碗面!” 银宝拧着辫子,食指和拇指细细地捻着,秀眉紧蹙,面色冷峻,想了许久,“不行,咱们自己的人,首先就不能亏待了。” “每月的入账里,拿出一百两银子,作为大家的伙食费。采购的时候要和店里本身运转的粮食分开,库房也分开摆放,不相混淆。” “一百两足够咱们伙计吃饱肚子,这样大家干活也有劲。” 大哥点点头,握住手里的石墨笔,在账簿上飞速记下一行字。 二哥喃喃道,“今天伙计们上菜的时候,发现我们的碗碟数量不够,好几次一个碟子都没有,若不是他们注意力都在巷子里开玉那处,咱们恐怕少不了一顿骂。这得提前备上呀!” 银宝点头,算了算,“从这四千两里面,拿出一千两作为店铺的食材采购,再拿出一百两,作为锅碗瓢盆、日常修缮所用。如有结余,月末的时候归到总账,然后再按照这个标准去拨。如果不够,我们再商量看加多少。” “好!”两兄弟齐齐点头。 银宝手指一上一下点着桌子,“剩下的两千九百两,就是咱们的家底儿,大哥可要保管好。” 大哥拍着胸脯,唇角露出自信的笑容,“这你放心,没谁比我会管钱!就是咱们现在,还有个大问题没解决呢!” 唉—— 三兄妹齐刷刷地看向远处马厩里,那两匹蹦地十分欢腾的汗血宝马。还有一天,去哪儿整这六千两银子? 银宝本想今天把地契当了,去玉欢阁碰碰运气,谁知那琉璃种太抢手,王胖子连人都不做了,三千两就硬是要打发她。 还有今天大家累死累活赚来的这些钱,是一群打小没闻过荤腥的人,忍了一天的口水,流了一天血汗才得来,若这么拱手给了陈老爷,真是太亏了。 突然,院子里一座阁楼的屋子亮起来,司南开门出来,起先垂着眼帘,不好意思上前,而后还是鼓足勇气跑上前来。 银宝眼尖,一眼就瞥到他手里拿着个钱袋。 “堂主...大...大当家...二当家!” 大哥看他这么紧张,呵呵呵笑起来,“行了你快说啥事吧,我还不知道咱们司南大帅哥这么有礼貌呢!” 司南将钱袋轻轻放在桌子上,大哥定神一瞧,狐疑地在他脸上瞥了一道,拿起来打开朝桌上一扣,哐啷哐啷,掉出来几个碎银子。 大哥眉头一紧,面色冷峻,“这是干啥?” 第049章 变身大美女 司南眼睛刷地红了,连连咬了两下牙,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愧疚,连头也抬不起来。 “我知道堂主和当家的,正为我弄丢的那两匹马头疼,我司南对天发誓,我确实感觉那马的脚力不错,但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战马、好马,感觉它的命比我的命都值钱....” “这是我和金莲最后的一点家底,当时从米庄跑的匆忙,因为御司阁的人在我媳妇戏院里包场,所以王胖子就要把我们这些人全都赶尽杀绝,身上就这点了,我还能去赚!我自己的债,我自己扛!” 大哥和二哥一听这话,都噤了声,眼神看向一语未发的银宝。 银宝拿起钱袋,看到里面大大小小的碎银子,唇瓣微微开合,“你既然已经加入了水香堂,那你的错误,都由我来承担。” “司南大哥需要反思的,不是这六千两要怎么办,而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实在是要多想想,别逞一时之能而冲动。现在的结果我还可以承担,若是再大的,我也说不好了。” “不过这件事,我们兄妹三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之前条件太差,没有给你足够的钱,却让你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如果我是你,没准儿会更加剑走偏锋呢!”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温暖柔和的笑,眼神中却带着严厉和期许,只是这一瞥,和这些寥寥数句,看似批评实则安慰鼓励的话,一下子就融了司南心头难化的冰。 “谢过堂主!谢过当家的!” 差走了司南,二哥眼中担忧满满,“那两日后陈老爷来了,咱们当真把家底全赔给他?” 银宝眼神熠熠,“那有什么办法,咱们损了人家东西,不能赖账。生意人讲究诚信二字,若是拖欠,传出去了,可不是个好名声。” 大哥盘点着账簿,“可就是咱们拿出所有的家当,也还差两千两银子啊!” 银宝不紧不慢地端起大碗,咕噜咕噜全喝了下去,红润的唇瓣沾水后显得更为雅艳动人,眼神凛厉,“不慌,那不是还有一天呢,办法总是人想的。” 二哥心头暗自窃喜,每当小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问题往往都可以迎刃而解。 “对了二哥,咱们明天,饭馆的菜品里,把瘦瘦菜加进来。也该是这件宝贝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两兄弟齐声应道,“行!没问题。” ...... 喀喀...喀!喀喀...喀! 清晨,天边飞来几只穿花衣的喜鹊,鼓着肚子,支棱着两只小脚丫,在水花村任家大院门口的梅树上,欢喜地蹦来蹦去。 “勤快!勤快!”喜鹊们不停地喊着,一双双绿豆大的小眼睛,透着可爱和灵气。 天还未亮,月亮已经早早地下了班,这个白天聒噪到不行,有时夜晚也不得安宁的三千户大村,唯有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最是安静。 东山上的植被已经完全被破坏,阳光照入,连云朵都留下悲悯的泪。一连几天,午时过后东山便阴雨绵绵,将一个又一个大坑填平,用温柔的雨滴抚慰大山受伤的灵魂。 所以村里再没早起的人,那些为了抢野菜而刁蛮豪横的卷王,那些因为抢夺山参甚至要在山上画地为牢的农汉,都因“坐吃山空”,而不想从睡梦中醒来,面对残酷贫穷的现实。 哦,不对,还有一户... “大哥,你帮我择一下最后这两袋,我去装一下调料!” “行行你去,把我那天给你缝的口罩带上啊!” “...你下次能不能别用裤子缝,一股味儿!” “你吖的,不是刚好那么大嘛,呛不着就行了,这给你娇气的!” “我不管,你有空了要给我做一个好看点的!” “啊行行行!” 高墙筑起的任家大院,将八个拐角的煤油灯点亮,院子中仿若天明。 阁楼上下,大家纷纷早起开始准备,姑娘和媳妇儿们将瘦瘦菜、调料打包装好,并将清早蒸的包子用牛皮纸裹起来,打好水壶,拿给要进庄的男人们。 男人们则将马车装车,给马儿喂足粮草,提前将今日需要采购的东西分工到人,并登记在册子上,领取对应的预支。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银宝睁眼一看,天又亮了。打着呵欠,刚一掀开被子,咚咚咚!有人敲门。 一开门,是金莲,身旁还站着个挺漂亮的女人。 银宝细细端详看去,桃花杏眼,高挺的鼻梁,明媚的笑容,虽然稍稍有些丰满,但是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看上去十分富态好看。 村里没见过这样的娇娘子啊? 难道是金莲之前戏班子的角儿? “这位是?” 那漂亮女人上前就亲热地拉起银宝的手,“堂主,你不记得我啦?我家铁骏,可天天跟着你呢!他干活还算勤快不?” 银宝眸子一颤,眼睛瞪得如核桃一般大,声音都有点哆嗦,“你...你是翠梅?” 被唤翠梅的女人使劲儿点点头,眉宇间的精气神简直羡煞旁人。 “任二哥说你们对瘦瘦菜做了研究,还发现了可以健康减肥的办法,所以我按照他的食谱,天天都那么吃,这才十一天,我就瘦了不少!” “而且身体还感觉轻盈了许多,人也很有精神!” 银宝唇角笑意暖暖,眼神中净是欢喜,“真好啊,那你们来找我是?” 金莲举起手里的行当,眼神熠熠发光,“堂主,我昨晚教了翠梅几个动作,我们二人,今天可以去饭馆唱戏!” 银宝想了想,抬眸在外寻着大哥的身影,金莲急忙道,“昨日我已经问过大哥,他说可以在饭馆门口搭一个戏台子,也借到工具和材料了!” 说着,金莲和翠梅双双垂下眼帘,像是有事央求,“就是我们怕唱不好,万一不但没有帮到饭馆的生意,还搅活了,那就...”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甜笑,眼神熠熠发光,语气温柔平和,笃定自然,“那你们担心地有点多余,甭管唱成什么样,你俩在我这儿,都是角儿!去准备吧,如果要搭戏台子的话,让司南今儿也跟着一起进庄,铁骏带人留下来守家。” “行嘞!多谢堂主了!” ....... 一声喇叭朝天鸣,八枚长号轿前引,新郎捧花马上座,新娘轿中连娇啼。 刚一进城,红红火火的迎亲大队,自南向北,吹着喇叭一路欢欢喜喜地游街。两侧的百姓都纷纷驻足观望,银宝一行人侧身避让时,听到众人议论纷纷。 第050章 救下新娘,骂一顿新郎 “听说那轿子里的新娘,是个二百斤的女人!” “这还好啊,不知道相貌如何?” “如花似水,如秋朗月,那嫩嫩的身子,你说哪个男人不想?” 大哥和二哥听着这群男人们互相讲的荤段子,老脸一红,银宝和轿子擦肩而过,微风恰巧荡起轿帘,轿中新娘的一举一动映入眼帘。 只见她已经将自己的盖头揭下来,连连擦着脖子上、额头上的虚汗,整个人喘地很厉害,不停地通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唇涂朱砂,却不停地舔,一旁的随行嬷嬷提着两个空茶壶,都喝光了。 这像是中暑脱水的典型表现。新娘嘴唇还有些发紫,心脏估计也不好。 银宝敏锐地捕捉到这些症状,缓缓地停住步子,朝已经过去的轿子驻足看着。 “囡囡,咋啦?” 银宝摇摇头,还是秀眉紧皱朝后看着,“我感觉那个新娘...身体状况不大好的样子....” 二哥摸了摸银宝的脑门,“囡囡,你虽然从小爱捣鼓草药,可你也不是大夫呀,人家大喜的日子,咱们沾沾喜气就行啦!” 银宝舒了口气,二哥说的也对,大抵是她这几天过于精神紧张,看个人都像病人。 转身刚走了几步,身后的喇叭声就嘎然而止,红色长龙的迎亲队伍突然开始骚乱,三兄妹回头一看,只见新年捂着胸口,张大嘴巴,像是窒息一样,扶着轿子的把手,支撑了一下而后轰然倒地。 “糟了,出事了!” 银宝嗖地一下就窜出去,朝着喜轿的方向跑去,两兄弟紧随其后。 周围随行的人见到新娘突然倒地,都纷纷慌乱不知所措,银宝跑上前跪在新娘右侧,试探她的呼吸,又按她的颈动脉找搏动,却始终感受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 “脉很弱,家属在哪?新浪呢?” 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跑过来,一看这情形都吓傻了眼,“我...我不是新郎官儿,我们公子今日有应酬,这才派我来接亲!” 银宝叹了口气,来不及与他计较,急忙开始做心肺复苏,一组接着一组按,一直按了半个时辰,脉还是没恢复,银宝的肩膀和膝盖都是爆炸般地疼。 大哥和二哥找来三个饭馆厨房的女伙计,代替银宝接力按压,一个时辰过去,脸都快僵了的新娘连连咳嗽了两声,而后心脏终于砰砰地跳起来。 银宝和几个来帮忙的伙计,累地坐倒在地上,人群中传来阵阵呼声,“好!——” 新娘醒来后,拉着银宝的手连连道谢,将自己头上的金钗,手上的镯子都塞在银宝手中,红艳的唇瓣一张一合,唇角都掩不住笑。 “谢谢你呀,真是人美心善的小娘子!这些你都拿着,日后我还要好好地答谢你呢!” 银宝正要谢绝,一旁走来个眉眼清秀的熟悉面孔,白衣长袍,青褂长靴,手中一把折扇,还有那一丝不苟的发髻。 三兄妹目光紧缩,是李江?这是李家的新娘? 难怪成亲如此大的排场,从南门到北门,几千人捧场,想必是要去这儿最大的酒楼里包宴。 李江把新娘挡在身后,垂眸狐疑地看着银宝三人,瞥到银宝的面相时,眼神中疑惑更甚,拿起扇子指着银宝,语气中带着嘲笑蔑视。 “你是昨天开出琉璃翡翠的那个村妇?” 什么? 周围围着的人听到这话,都被吸引过来。玉欢阁开出一件六斤八两的琉璃翡翠,一夜之间就传遍了米庄,都听说蒙对的是个小丫头,此番得已见真容,都像是赶着投胎一般,将整条正街围得水泄不通。 银宝眼神凛厉,虽个子不及他高,但气场不输。 “我的确是开出了一件琉璃翡翠,但我不是村妇。就像李大少爷花了八千八百两买了一块哑炮一样,也不能说你就是冤大头吧?”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哑炮,是指既不是表里如一的石头,也没有藏玉,而是某些地方为了赚钱和混淆视听,用铁铸造的空膛石。纹理高仿玉石,很多人上当后后悔莫及,民间爱称此类石为“哑炮”。) “你!...” 李江气地眼皮都抖动起来,唇瓣铁青,拿着扇子的手也不再气定神闲。 银宝识趣抱拳道,唇角勾勒起一丝笑,“今儿是李少爷吉利日子,我任银行携水香居饭馆、水香堂堂会全体,向您道喜了!祝您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举案齐眉,福寿绵长!” 李江气地直哆嗦,却不好发作,心头恨意涌生。 大哥急忙拉着银宝和老二就走,在众人的注视中飞快离开,银宝边跑边乐。 “你还笑得出来!”大哥都要吓死了,“都啥时候了,那李江小肚鸡肠,屁大的事儿过了这些天还没忘记,你还趁着他新婚打广告?” 银宝微微撅嘴,装作委屈,“那有啥呀,他搞这么大的阵仗,还不许咱们蹭蹭了?对不对二哥!” “就是就是!” ...... 回到饭馆,司南已经将戏台子大致搭好,大哥帮忙四处再看看,别待会再塌了伤到人。二哥直接进了厨房,查看目前为止卖出的菜品和数量。 银宝前后院地找了一通,没见着金莲和翠梅,却在后院找见一副二手的大小锣,一个破旧的扁鼓和三副竹根节。 银宝拧拧辫子,这应该都是唱戏用的东西。隐约听到楼上有人练嗓的声音,仔细听了两下,急忙进屋上楼去。 只见金莲身着一席蓝色的长褂,头戴双钗黑帽,手拿青柱折扇。书生模样,演绎淋漓,悲喜之间一抖袖,颦笑瞬休一回眸,步履轻巧,绕帘三回,双目顾盼,英姿飒爽。 而翠梅则一席粉袍,眉眼含秀,沉沉爱恋于心上,玉扇素手拿,青丝衬红妆。闺秀之美,不乏刚强之气。惊艳如此,让人难以移目。 金莲:“今日结拜为兄弟!” 翠梅:“同窗共读两相依!” 结拜?兄弟?书生?红妆? 银宝惊讶地看着二人,“你们...是要唱梁山伯与祝英台?” 金莲点点头,“这不是堂主你给我们写的剧本吗?” 银宝皱眉,“我写的?我什么时候写过?” 翠梅道,“那日我收拾院中书桌时,看到一份堂主的手稿,你当时让我丢去,我见这故事如此凄美,便和金莲姐商量着改成了戏!” 银宝拧拧辫子,“那...那倒也行,只不过这个时候,真正的主人公恐怕还没到那个下场...” 如果银宝没记错,这爱情传说中有个版本,说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正发生在东晋年间.... 第051章 跨越一千六百年,与梁祝相遇 戏台子搭起,大锣小锣刚摆上,不少来往行人便纷纷驻足观望,瞧见阁楼上梳妆打扮的青衣花旦,顿时拎着手里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了。 “哎老头子,我眼睛是不是花了?那好像是醉卿阁的那个角儿,陈金莲吧?” “这隔这么远,我也瞧不见,待会等她亮一嗓子,我保准儿能认出来!” 米庄中所有的戏院都被王胖子捣毁占用,变成糕粱汇的分店,今日水香居门口搭的戏台子,算是这几月来米庄富家子弟,除了玉欢阁那尊琉璃种翡翠以外,得的最大新鲜。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半个时辰准备的功夫,水香居里里外外,阁楼上上下下,都是前来围观的人。 菜谱上的凉拌猪耳朵、拍黄瓜,特别是油炸花生米...已经卖断销了。 “你们怎么回事啊?连一盘花生米都上不起?” 伙计勉强挤出一丝笑脸,“客官,你这已经吃掉十几盘子了,您行行好,给我们点补货的时间!” “行行行,快点的上!别耽误了爷的雅兴!” “哎!咱们当家的说了,先上一壶好茶,您慢品,待会就给您上花生米!” 后厨,十几个伙计和二哥大眼瞪小眼。 大哥清早采购时的确料想到,今天人可能会很多,却没想到能把仓库都给吃空。 “咱们饭馆是先付钱后上菜,现在已经有十几桌都快接不上了,二当家,得赶快再去采购一些呀!” 二哥撸起袖子,“你们几个去找大哥,现在就去采购!你们几个跟我先去周围最近的小摊,买一点回来应急!” “是二当家!” 卷帘一起,锣鼓喧天,富有韵律的小曲儿,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手一般,把巷子里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往水香居门口推过来。 就连对面玉欢阁中的伙计,也站在门口,磕着瓜子饶有兴趣地看着。 银宝站在阁楼上,眼带欢喜地瞧着二位姐姐。 身着青衣的金莲从卷帘后连着几个碎布出来,青衣黑帽,两眼炯炯,面色红润,身板正正,两袖一荡一落,一抬一停,一个眼神定住,引得众人连连叫好。 大锣再起,小锣紧随,扁鼓轻跟,当当当,从后面又出来一粉衣花旦,之间翠梅虽身着长褂,含笑而不露齿,却伶俐自然,烂漫灵动。 两姑娘眼力惊人,一个眼神或威武有力,或情谊满满,一声合唱,拉开帷幕—— “一个故事唱千载~~梁山伯与祝英台~~~一双彩蝶传情爱~~今日又向花丛飞过来~~~~” “好!——” 台下叫好声连连,就连两侧巷子中,平日里日进斗金的酒楼老板,听见这一嗓子,都纷纷坐不住了,跑过来,人挤人地站在台下入神地听。 金莲抖袖开扇,“山沟里走出我梁山伯!~~~” 翠梅以花扇遮面,“绣楼上走出我祝英台!” 金莲再用扇指着远方,“牛背上哪见过这大千世界!” 翠梅两眼炯炯,“出闺房才领略地阔天开~” 随着乐器的奏鸣,听着金莲和翠梅的戏韵,银宝坐在阁楼的椅子上,自然而然地就朝后靠着,这感觉,若是再来个躺椅,简直人间美丽啊。 “堂主!后院有人找!说要亲自见您,以表感谢!” 一个伙计上来通报,打乱了银宝原本被戏曲舒缓的神经,她闭着眼,秀眉微蹙,难道是早晨救下来的那个新娘子?她当时说过日后还会来报答恩情。 “身份透露了吗?” 伙计瞪大了眼睛想了想,伸出一只手,中间三指缩起来,大拇指和小拇指撑开,指尖向手心方向弯曲,做给银宝看。 “他只做了一个这样的手势。” 银宝瞥了眼,自己比划了一下,这是个六啊?怎么好像在哪见过?突然,银宝一拍脑门,暗觉不详,这是宫里的人? 后院空空如也的库房里,一个带着黑色帽子、黑色披风、黑色面具的人坐在银宝对面,拿出一张一万两的大额庄票,嗖地滑到银宝面前。 银宝在他超低气场后的黑脸上寻找他的眼睛,结果除了面罩以外一无所获。 “这是什么?” “我家主子,听说你们有一种可以瘦身的菜,先买一百斤,这点钱够不够?” 宫里想要瘦身的主子...约莫就是老祖宗派来的人,银宝见这人的奇特打扮,虽然有货,但没有急着收下钱。 “我不知你来路,这钱我不能轻易要。” 啪! 黑衣人朝桌上砸了一块青铜令牌,银宝瞥了一眼,是用隶书写的“御司阁”三个大字。御司阁有专门的暗卫,这些人没有姓名,只有代号,也没人知道他们的长相,终身只听命于一个主子,人在令牌在。 “御司阁暗卫,这点足够你信任了。” 银宝收下银票,眼神紧盯他,“这仓库里剩下的大概有八十斤,全部都是,你怎么带走?” 暗卫回头瞥了一眼,冷冷道,“不需要你关心,麻烦任老板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银宝将银票仔细地看了两眼,确定是正经的银庄,确定是三戳五印,确定不是废旧的过期的,确定是一万两... 才将心放在肚子里,出门去,将门从外面关上。 只是....银宝看着饭馆的后门,这次让司南和茗狩重新做的门,钥匙只有一把,大哥今早刚刚给银宝,那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呢? 正疑惑着,二哥带人采购了一些东西先回来,见到银宝在后院,急忙喊道,“囡囡,快给二哥把门打开!” “好,顺便给你介绍下....” 银宝再一开门,介绍的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屋子里空空如也,那暗卫和菜都不翼而飞。 “我去...牛啊牛啊...”银宝瞪大了眼睛,都怀疑自己刚才仿佛是做梦一般。 二哥放下手上的鸡鸭鱼肉,身旁的伙计拿着仓库记录本,清点着仓库的东西,疑惑地四下看了看,只见原来放着瘦瘦菜的地方都空了,只留下一本书。 银宝接过书,书上没有封名,抬眸瞧了瞧,将二哥拉到一旁,低声将方才的事情都告诉他。 二哥听后微微蹙眉,垂下眼帘盯着那本书看了许久,“那你翻翻这书里,会不会还夹着钱?” 银宝拧了拧辫子,满脸无奈。 还真听话抖了几下,从前翻到后,又从翻到前。 “没有啊。” “冷不丁的,老祖宗来找你买这么多菜,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银宝点点头,将书揣在怀里,眉眼中却是欢喜,“不过我们瘦瘦菜的名号打出去也不是一两天,老祖宗能派人来买,也是意料之中。这样陈老爷明天来要马的时候,咱们可就有钱还了!” 突然,前堂的锣鼓竹筒声敲地激昂起来,只听得翠梅数声悲哭,心疼难忍地唱—— “说到哥哥心中意,碑飞墓裂响惊雷!” 台下先是沉寂了几秒,而后掌声叫好声连绵起伏,响彻九霄。听戏的人纷纷掩泪而去,水香居的伙计们则高高兴兴地收拾碗筷,擦桌洗碗。 银宝在阁楼上帮金莲和翠梅拆掉行头,趁她们欢喜互相鼓励,想着明日再唱要改进哪些地方时,银宝倚在窗前,吹着小风。 杏眼随意地一瞥,只见已经空荡荡的戏台子旁边,站着两个男人。 诶?...好像又不是,银宝揉了揉眼睛,左边那个凤眸郎面的,是个男人,右边这个...两颊微红,杏眼含羞,肤若凝脂的,应该是个扮着男装的女人。 那男人身着青色衣裳,头戴书生黑帽,手拿一折扇,笑起来很是温暖。而身旁那个便衣的女子,腰身细长,玲珑如玉,手中虽也有一把折扇,但含胸颔首笑时,只是一个回眸就足矣动人心弦。 他们二人牵着两匹白马,马上放着书生行头,隐约还可见几本厚厚的蓝封古书。 不由得吸引了银宝的注意。两晋年间,女子是不许上学堂念书的,至少礼法不容。 “梁兄,这戏中人,竟也叫山伯。真是好巧啊。” “是啊,这戏中人,也有个叫英台的呢,那贤弟,是不是果真如戏中所唱,是个美娇娘?” “梁兄,你怎么这样开人家玩笑?先生若是知道了,看不把你给退学了!” “那英台贤弟恕我无礼,给你赔不是了!” 两人面对面,双手握扇,互相作揖,一个道歉,一个回礼,像极了新郎新娘拜堂成亲的样子,紧接着便牵着马赶路去。 银宝在阁楼上看呆了眼。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在看戏,方才那二人,是真真实实站在楼下,真真实实说了那一番话的。 他们中,一个叫山伯,一个叫英台。若历史不能改变,方才这场本不应该出现的戏,无法扭转他们已经进入的时空,那刚才那一揖,恐就是他们这辈子和幸福最近的时刻。 “堂主,大当家说都收拾好了,叫您下楼回去呢!” 银宝回过神,将窗子关好,跟着伙计走下楼去。 第052章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月色从窗外照入,映衬银宝精致的侧脸,梳洗后,她将长发利落地绑起,披上洁白干净的衣裳,将灯盏的罩子拿去,屋中更亮了些。 大哥和二哥在院中对着今日账簿的数目,商议明日要购置的材料,还要再派人上山去采摘一批瘦瘦菜。 银宝从包袱中拿出那御司阁暗卫给她带来的书,这些人都是听话办事,银宝想着,或许从中能知道,王胖子所言的,薛明贵要和御司阁的人联手将水花村屠平的事儿,是真是假。 翻开封页,里面的书页张张蜡黄破旧,合封处有些枯朽,一眼看去,加上手摸的质感,少说也是一件百八十年的老书。 第一页上便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冰河为信,凉城为号”,这让银宝倏地一震。 冰河为信,凉城为号.... 这一行字如此熟悉,似乎是深深根植在银宝潜意识里的话。 再翻看全书,并没有很多内容,个把时辰就可以通读个来回,大抵是说西周时候,有个人,穷困潦倒时带着家族逃到了一座山,发现了一个墓,墓里有块石头,而后发现整座山都是宝石,最后又将整座山变成了一个墓。 弯弯绕绕的,银宝看地头疼,眼看就要到结尾了,却突然笔锋一转,描述了一个小女孩出生的景象。 银宝思前想后,难以参透其中的联系,正好桌脚不平,一直一高一低,便直接将书垫在桌脚下,桌子总算不在来回摇动。 好不容易能早些睡觉,方才听大哥高兴地合计,今天一天的利润超过了两千两,这对于堂会是大好事,看来金莲和翠梅的戏起了不小的作用。 突然,外面原本安静的院子变得嘈杂起来,许久未曾听到的锅碗瓢盆砸响的声音接踵而至,银宝本以为是邻里乡亲家长里短那些事儿,殊不知声调高昂的一声喊将她的睡意彻底打散。 “我们和银妹子的关系,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那小时候,她铁叔还天天做拨浪鼓哄她玩呢!” 银宝听着,皱着眉爬起身,裹着被子,杏眼透着无奈。 她都十四五岁了,虽说两三岁时候的恩情也是恩,但是山参的赚钱秘诀也教给了,之前老祖宗赏赐的粮食也分了,隔三岔五就拿着以前说事儿。 这人,她一听就知是谁,真是不能处! 裹着被子,银宝推开门,疲惫的双眸盯着门口围堵的五十几号人,其中大多数都是眼熟的。 那刘顺子之前借着银宝要去米庄做生意的风声,和方才那牙尖嘴利一副泼妇相的铁婶里应外合,狠狠地参了银宝一本,结果刚成立没多久的水花村村委会便被迫解散。 若不是这些人走了,还招不来现在忠心耿耿的女子兵。 银宝侧哞望着抬眸一行人,看她的眼神都畏了很多,不紧不慢走到院子中的石桌旁,裹紧了被子,打了个呵欠。 “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铁婶忙佝偻着身子,手上拿着一块大红花布,嘴脸笑地狰狞,“妹子,你看看,这是今儿婶子上庄,特地给你买的!” 银宝冷冷地瞧了一眼,语气客套却闪着寒光。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得休息了。” 说着便要起身,铁婶急忙拉住银宝,身后跟着的五十几个男人,都不敢说话。 “银妹子,我不瞒你,现今,东山上是啥也没了,若是靠砍柴卖的那点钱,是真能把人饿死...” 铁婶一边说,一边呜咽地哭着。 “你大人有大量,上次的事儿,是我伙同那刘顺子陷害你的名声,你要我死,要我伤,我都认了,可这几十号的村民,你能不能帮着大家想个生计?” 银宝看了一眼饿地骨瘦如柴的男人们,成天在村里睡大觉,懒得流油,能富才是奇怪。本不想做半点同情,一回眸,却在人群后面看见瘦脱相的杏儿,若不是那双机灵的眼睛,银宝都没认出来。 自打村长和银宝因米庄生意的事情闹掰后,杏儿再也不敢和任家来往。之前卖山参的粮食还不够老铁出去当成面子挥霍的,寥寥数月,一家三口便一粒不剩。 银宝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跪着的婶子,“人都是自己想办法活,若来求人帮忙,自然要拿出来点诚意。” 说着,村民们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般,满是泥土伤痕的一个个手心中,躺着寥寥可数的几枚铜板。 银宝摇摇头,一手扶着酸痛的太阳穴,“不是这样的诚意,东山上的地不是不可以长树,而是表层的泥土土质比较特殊,若是种树,须得比一般的坑挖地更深。” “明晚就在任家大院,分发一千枚幼苗树种,栽种在东山上,一个月后,谁家存活的比例高,又打心底里服我任银行,我就给他一个生计。” 村民们互相探头讨论着,你一句我一句。 银宝摆摆手,兄弟二人将铁婶和村民们都请了回去,手里都发了一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大家心眼里欢喜,那衣服裹着就各回各家,找媳妇孩子商量去了。 大哥喊来司南,和他说了银宝的主意,司南想了想,“卖树苗的地方倒是很多,也不贵,毕竟现在这个世道,草木花柳都是老天爷赏的饭。明儿我和哥你一起去吧。” “行,你估计得要多少钱?” 司南皱着眉合计合计,“一千枚树苗的话,没准儿都不要钱呢...” 大哥一听,伸手就弹了司南一个脑壳崩,“你可别再动歪心思!偷偷抢抢,千万使不得!” 司南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我说真的,那保险起见,带上十文应该就够了,地点就在米庄向北一里路,一个收柴火的铺子,挺近的。” “呕!” 正说着,里屋突然传来女人恶心的声音,司南一听,急忙跑进去,过了一会,声音停了,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急忙跑出来。 大哥无意地瞥了眼里屋,“金莲有喜啦?” 嘘!—— 司南急忙捂住大哥的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紧张地额头冒汗,“好大哥,这事儿,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我这媳妇儿可就没啦!” 第053章 马队叫板任家大院 大哥两眼瞪地如核桃一般,怕自己声大惊扰了里面金莲的休息,拉起胳膊肘把司南拽到一旁。 “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啊,这几天饭馆的客流就指着戏班子,天天唱八九个小时,如果弟妹有了身孕,那是肯定不能上台去的!” 司南面露难色,蹲在地上懊恼地抓着头发,“我也想让她休息,可是她不听,说这饭馆现在是堂会的营生,堂主既然信任她,她也不想做以前那个娇滴傲慢的角儿,而想切实地做成一件事。” “我这媳妇儿,谁都劝得动,就我劝不动,这事儿,大哥你可千万千万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不然金莲肯定要和我闹脾气!” 大哥顿了顿,本还想找金莲说说,那被司南一路送回房间。思前想后,这终归是她自家的事情,自己的身体。 这几日演出的时候,他多留个心眼就是。 明日就是还陈老爷马匹和六千两的日子,大哥从锁着的柜子中拿出一个自己打的铁盒子,打开锁,拿出其中的四千两银票,和今日赚得的一万两放在一起。 “唉,可惜这钱还没捂热乎,一半儿都要明天交出去。” 银宝特地嘱咐,明天将马儿喂饱还给陈老爷,钱也还给,还要当面写个收据。之后再叫上铁骏,去村南的镇子上买三匹壮马回来。 看天色还早,大哥想着出去弄些秸秆杂草之类给马磨磨牙,省地明天那挑三拣四的陈老爷,说他们把马给养瘦了。 结果刚出房门要走后院,便瞧见马厩中有个人影,大哥一惊,下意识往前门的门栓上瞥了一眼,以为是贼来偷马。 直到那人点亮了马厩旁边的烛灯,大哥揉揉眼睛才看清,是铁骏拿着草料去喂马了。 “唉,可惜你们俩,明儿一过,可就见不着咯!” 铁骏亲昵地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眼神中满是爱抚。说来也奇怪,司南和茗狩那日骗回了这几匹马,路上听说很不顺利,若不是勒紧绳子马儿觉得疼痛,是怎么都不肯让他们靠近的。 可是铁骏从初见这马,到今日,这马对谁都是苦大仇深,唯独对他倒是亲如家人。 会驯马的,就是不一样。大哥唇角勾起一丝笑,拍了拍袖子,转身便回房去了。 ....... 翌日清晨,鸟儿们在山谷里盘旋,叽叽喳喳地叫着。今日是水香居开业的第七天,按照银宝定的规矩,大家休息一天,不用上庄。 所以往常最先打搅黑夜的任家大院,今天仍然在酣梦中缠绵,累了六天的姑娘小伙子们,从未睡地如此踏实过。 可任家大院外面,却有人悄悄地提着水桶铲子,背着一篮子的小树苗上了东山。 放眼望去,约莫只有十几户,男人们带着老婆孩子,一个接一个,脚步绰绰地往山上去,边走边瞧着天色。 远处,一支威武的队伍骑着大马朝水花村而来,马儿训练有素,步子轻巧且走地整整齐齐,早起上山种树的村民们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爹,那个最前面骑大马的,我好像见过!” “小孩子别乱说话,你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从哪见过?” “就是三天前,那个老头子,好像是去任家找他们兄妹吵架的!” 被众人议论的领头人,看到水花村的石匾时,厉声喝住马,摘下斗篷,眉眼中满是威厉和冷气。 马队少说六十余人,浩浩荡荡到了任家大院门前,清早起来做饭的姑娘们从窗户中瞧见,急忙就去唤大哥。 “大当家,陈老爷来了!” 大哥正在梦里混混沌沌,听见姑娘尖锐地一喊和铁锤般地敲门,被吓个正着,猛地一起身,顿时天旋地转。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揉着紧绷的太阳穴,“行我知道了!先沏茶招待一下!我马上就来!” 门外的姑娘却哆嗦着嘴唇,声音颤巍巍地,吓出了哭腔。 “大当家,他们来了六十多个人,还有好多马和刀,我怕....来者不善呀!” 大哥眼睛倏地瞪大,头晕目眩一下就醒了,嗖地站起身推开门,只见陈老爷带来的人牢牢堵住任家大院的门口,他自己则坐在院子里石凳上,悠闲自得地喝茶。 大哥从枕头下拿出准备好的钞票,“你去叫堂主起床!” “哎知道了!” 六千两的银放在桌上,大哥拿起一旁的茶碗压住。陈老爷垂眸一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许久,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们任家兄妹,倒是真有办法,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赚了这么多钱。” 大哥眼睛止不住地瞥着那银票,“欠你的,我们会还清。你们两个,去马厩把马牵过来!” 陈老爷家的小公子见状,手里拿着小木马,蹦蹦跳跳地就跑上去要抱马,谁知铁骏正拉着,马儿突然就发飙,一蹄子就把小公子踹倒在地。 “呜呜呜!爹!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陈家人急忙都紧张地围过来,唯有陈老爷还气定神闲地坐着。铁骏急忙拉住马,拍了两下马背,低声训道,“怎么回事?他是你之前的小主子,都不认得了?” 马儿眼神中净是不信任,一直连连朝铁骏身旁蹭,就是不肯出马厩。 陈老爷慢慢悠悠地说道,“这汗血,乃是马中极品,自从幼苗,至成年壮马,已然花去老夫一辈子的光阴。” 银宝听到这一席话,侧目看了眼翠梅,瞥了瞥金莲的屋子,翠梅睁大了眼睛,领悟了其中的意思,急忙朝阁楼跑去。 “不想只是遇见了一个伯乐,就忘了曾经的主子,倒是老夫高估这马的气性了。” 陈老爷起身,垂下眼帘看着那张六千两的银票,又抬头瞧了瞧那马厩中执拗的两匹马,不经意地瞥过院子西南角的阁楼,眼神中满是失望落寞,但一瞬而逝。 “这银票我不要,两匹烈马也忘了主子,我也不要了,我只问任老板三个问题!” 银宝秀眉微蹙,朝大哥看了看,身后二哥和翠梅带着金莲两口子站在人群后面,金莲眼睛红红地,抬哞瞅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银宝点头道,“陈老爷请讲。” “金莲那个丈夫,叫什么名字?” “司南,司前万鬃马的司,红豆生南国的南。” 陈老爷笑笑,转哞眼神多了几分温和,“好一个司前万鬃马,红豆生南国。” “他对我金莲可好?” 银宝侧哞,瞧了眼人群中的金莲,她不停地揉着眼睛,鼻尖也是红红的。 “婚姻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陈老爷又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那金莲和他那丈夫,如今是做什么营生?” “司南已经加入我任氏水香堂,与堂会共进退,主司基建,每日都会随着我上庄,金莲...还和从前一样,戏班的角儿。” 第054章 父女情深却是离别 陈老爷的面色倏地就灰暗起来,蓦地,抬眼在人群找了一通,瞧见司南的大高个子,伸手便招呼,“你小子,过来!” 司南到陈老爷面前,两手紧张地不知怎么放。想着按照辈分,好像应该是要跪下磕个头,但是被陈老爷的威严的眼神束着,他一动不敢动。 陈老爷瞪着他,浑浊的眼神中感情十分复杂,飞快地打量他一番,一个箭步上前抓起他的手。 吓地银宝和大哥当场站起,周围围着的人还以为他要抽司南,下意识地狠狠眨了下眼睛。 粗糙的大手上,厚厚的一层茧,手指间都是血口,胳膊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陈老爷皱着眉看他,“我也有三个问题问你!” 司南急忙应着,“您说!我我我...听着呢!” 陈老爷威严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温柔。 “你日子是不是过地很苦啊?” 司南蓦地双眼一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感觉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刺痛了他麻木许久的泪腺。 从小就是孤儿,除了金莲没人问过他痛不痛,苦不苦。也没尝过有爹娘疼的感觉。 “以前很苦,现在到堂会了,堂主和当家的都很照顾....” “我闺女对你咋样?” 司南眼神中流露出不可阻挡的骄傲和爱意,“那当然好了,金莲是我最好的媳妇!” 陈老爷脸刷地黑下来,院子中大伙都寂静了许久。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司南挠着后脑勺,“怎么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呢?” 银宝笑着,从桌上拿起那张六千两的银票攥在手中,上前解释道,“他是想说,金莲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只是第二次见到老丈人,实在是激动又紧张,陈老爷莫要曲解了。” 陈老爷微微颔首,侧哞瞪着司南,呵斥一声,“跪下!” 司南一听,嗵地就跪倒在地,心想着:终归是免不了挨打,抢了人家老爷的女儿,还让人家苦苦伤心了六年,要是换做他,不得把这混小子给剥皮了! “我要你答应老夫,一辈子不许辜负金莲,不许打骂。要夫妻携手,共同奋斗过日子。” “一辈子相敬如宾。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坎坷,都要信任、理解、支持。” “人没有不老的,无论她到多大年纪,哪怕是到老夫这个岁数,她依然有她独特的魅力,要互相欣赏,互相包容。” “女孩子嘛,多少都有点小脾气,小作怡情,大作伤身,生气的时候多哄一哄,等心情好的时候买点礼物,经济承担范围以内的,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肯定会听从你合理的建议。” 陈老爷拍着大腿,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银宝站在他身侧,突然觉得这个看上去雷厉风行的老头子,心窍中却着实藏着弯弯绕绕的暖意。 也难怪金莲的性子,更像是现代的女孩子,没那么多的束缚,任由心意,却不失分寸。 “就这些,能不能做到?” 司南屏息,两手扶地,给陈老爷磕了三个响头。 “爹,我答应你!” 二哥眼皮活络,急忙从伙房中拿了个干净的茶碗,斟了口茶,递到司南手中,小声道,“成亲的时候,还没给老丈人敬过茶呢吧,还不机灵点?” 司南急忙揩了揩眼角,起身把茶颤巍巍地端到陈老爷面前。金莲从人群中走来,也端着一碗茶,和司南一同跪下敬茶。 陈老爷看了二人许久,在金莲瘦削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又看了看两碗茶,一瞬间恍惚,紧闭双眸,脑海中闪过小时候那个总爱缠着他买糖葫芦的傻丫头。 陈老爷眼睛一红,泪水湿了双睫。 只是可惜一两岁的时候,家里条件尚且不好,所以每次都只能买半串糖葫芦,直到一两年后马庄生意好转,家境逐渐殷实,女儿却再也不喜欢吃糖葫芦了。 睁开眼,他顿了顿,确认了几番并非梦境,他将银宝方才斟在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你们这茶,老夫不喝。门口的五十匹马,是我给你带的嫁妆,咱们老陈家的女儿,到哪儿都不能输了门面!” 说完,陈老爷抬眸,留恋不舍地望着始终低头的金莲,摆摆手,迎着朝阳走出院门。 “爹,你把这收着!” 金莲跑上前去,将一团用手帕裹着的东西塞进陈老爷手中。 他疑惑地打开帕子一瞧,是两个狮子头文玩核桃。 陈老爷眸子倏地一颤,金莲小时候,陈老爷很喜欢玩这个,但是总被人骗,后来就算喜欢,也再不买了。 “这是一个典当行老板收的真货,我藏了好几年,找了好些人看,是真的,爹,女儿不孝,这点心意,您收下吧!” 银宝垂眸,捻了捻心思,想起之前去典当行当水袖时,金莲说,她曾当过首饰。文玩核桃很贵,原来是为了给陈老爷收一件大礼。 陈老爷收进袖口,放心地捂了捂,“行了,进去吧,外面风大,别着凉。” 陈老爷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走出院门,上马离开。 金莲追出去,捧着茶碗,哭着喊了一嗓子。 “爹,你还有个问题没问呢!” 马儿止住步子,陈老爷侧着身子,朝她看了两眼,心想着,六年不见,这傻丫头,长得跟以前一模一样的。 谁说的女大十八变?我家闺女就不变。 数十年如一日地漂亮。 朝阳明晖,洒在长长的马队身上,陈老爷没有回应,骑着大马走了,身后五十几人步行跟随。他所在的榴莲庄即将整村搬迁,全部迁往赵王封地。原来的地方要用作工事前沿阵地。 今日这一面见过,他唯一的遗憾也消解了。 金莲知道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但是陈老爷没有舍得问出来,伤她的心。她冲着马队离开的方向大喊—— “爹,我后悔了——” “爹——我后悔了——” 金莲的声音响彻山谷,长长的马队并未止步。领头马颈侧拴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唱着,仿佛在斥责山路的静默。 院里的人不再看热闹,几个姑娘安慰着金莲,司南擦擦眼泪便和几个男人去干活收拾。 银宝三兄妹站在门口,看着越来越远,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的马队,和马厩里那两匹死活不愿意离开的汗血宝马。 大哥呆呆地问,“囡囡,你们说,陈老爷为啥不喝女儿女婿敬的茶呢?” “他不会是还没原谅金莲?” 二哥摇摇头,叹了口气。 “还能为啥,我那十个丫头,就像我的心头肉一样,我都不敢想,有一天她们要离开我,那得是什么场面?” “喝了这碗茶,女儿就是别人的媳妇儿了,要我,我也不喝!” 银宝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过这马....” 五十匹骏马在院子外面听话地呆着,也不长嘶,也不乱跑。三兄妹决定,将任家大院再向外扩建,特别是要扩大马厩的规模,五十匹马,如果好好训练,在这个乱世入麻的年代,日后定有大用! 第055章 有人闹事,扯进命案 青衣长袍,黑帽折扇,五六个小姑娘化着明艳的戏妆,站在台下,乖巧地拱着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一旁的金莲师傅指点。 “这眼神,你们不能飘忽,而要定在一个地方!就像这样....” 说着,金莲便挥起水袖,小碎步走了一个来回,水袖一抛一收,掩面却做悲戚状,两眼炯炯有神盯着一处,喉中戏腔韵味十足。 “我盼你来把红烛点,盼你来喜酒饮同杯...” “看,要这样唱,观众才会觉得你这个人物是立得住的!” 姑娘们互相看看,小声地交流着自己的想法,面露喜色,琢磨许久,拱手作揖,唇角甜笑,“师傅教得好,徒儿们记住了!” “恩,待会还是要多加练习,离演出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记得去后屋顶上吊吊嗓子!” 呕! 金莲急忙捂着嘴巴,一阵恶心,蹬蹬蹬便跑到后屋去,冲着木桶一通干呕,憋的眼泪都出来,脸涨地通红。 许久,才缓过来,一转身,翠梅惊讶地站在屋门口,手里刚打的一盆热水和热毛巾,看着金莲的模样,先是一愣,而后喜出望外地跑上前来。 “金莲姐姐,你这是害喜了?” “哪有,今儿中午的蘑菇馅儿包子,我吃不惯。” 翠梅微微侧身,瞧着金莲面色绯红的模样和躲避的眼神,唇瓣半抿着,笑意盎然。 见她躲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也不多问,投了热毛巾给她擦擦唇角。 边擦边不经意地寒暄着,“姐姐胃不好,我待会就和二当家说,以后蘑菇馅的包子,不许再包了!” 金莲忙拦着,“说什么胡话,只是我一人吃了不舒服而已!” 翠梅装作愣头青的样子,故意生气道,“那怎么行,咱们金莲姐姐可以有了五个月身孕的美娇娘,吃的喝的肯定要顾着你呀!” “哪有五个月,才三个月而已!” 话从口出,事后人才察觉,金莲急忙捂着嘴,却已经都被翠梅听去了。 翠梅唇瓣抿着,嘴角泛起梨涡浅笑,将热毛巾投了投,拎起金莲的手擦拭,“有喜了是好事情,姐姐怎么这么抵触?” “倒也不是抵触,我只是怕当家的知道我有身孕,又会像从前一般什么事都不许我做。” “我娘小时候曾说,怀着孩子是要多运动的,一直什么都不做,反倒容易流了....” 刚一说出这话,翠梅脸上的喜气褪了半分,杏眼有些红,想起之前被刘顺子打,被迫堕掉的那个崽崽了。 金莲知道是自己说错话,拉着翠梅的手,安慰的词还没用上,翠梅笑着拍拍她的肩。 “姐姐莫要担忧,你这么瞒着大家,万一有个差错,得不偿失,更何况你现在没日没夜地忙着教学徒,想让他们尽快接班,孕妇是需要恰当的运动,可也不是这么拼命的呀!” “姐夫找温大夫来看过了吗?” “还没,说今儿晚上回去的时候,找他瞧瞧。” 翠梅点点头,姐妹俩正要说两句悄悄话,突然门外传来纷杂的叫骂声。 咚咚咚!咚咚咚! “金莲姐和翠梅姐在吗?” 翠梅扶着金莲起身急忙开门去,刚一看到伙计就被吓了一跳,他捂着自己的耳朵,头上也都是血迹,被人打地鼻青脸肿。 “前厅!两位姐姐...前厅出大事了!” 伙计撑着坐在门槛上,头上的血汩汩地流,翠梅急忙从屋子里找来一件破衣服,先撕烂了弄成布条给他转圈儿将伤口扎起来。 “当家的人呢?” “方才玉欢阁的老板请客,把堂主和两位当家的都叫过去了!姐,前厅死人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伙计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从未见过这阵仗,吓地眼泪都绰绰地掉,金莲眸子一紧,急忙往前厅去。 桌椅板凳都被砸烂了,几个身着富贵衣衫的家奴还在不停地砸,金莲杏眼一瞥,只见角落靠窗的桌子上,一个体型丰腴的女人趴在桌上,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脸已经黑青黑青的了。 “这就是一家害人的饭馆!把我们少奶奶都吃死了!我让你们开,让你们赚钱!” 少奶奶? 金莲怎么喊他们都不肯停,一听这叫骂声,又仔细地看看那女人,虽然面色黑了一点,但金莲总觉得她熟悉。 直到带着人摔东西的家奴将一块青铜色的令牌拍在桌子上,金莲瞥了一眼,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李”字。 原来是李江的少夫人。 金莲紧紧捏着拳头,和赶来的翠梅互相依偎在角落,店里的伙计大多都被打伤了,头破血流,东西也残落一地,但还是尽可能地从伙房拿着擀杖等东西,保护着金莲和翠梅两个女眷。 金莲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死的是李江的夫人,玉欢阁的老板据说是李江的生母,而偏偏这个时候,堂主和当家的都被请到玉欢阁去“做客”。 这里面肯定有道道,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她却又想不明白。 翠梅在耳畔小声道,“方才我让那个伙计想办法从玉欢阁溜进去,找堂主他们,我们要先拖一会,莫让他们打到后院的仓库去!” 金莲微微颔首,看着领头的几个人,一个高挑健壮的家奴上前来,声如洪钟,居高临下地看着金莲和翠梅二人,伙计要拦着,被他连腰带提着直接摔到了墙上。 金莲的身体都颤抖起来,随着这人越近,她和翠梅越退,一直到抵住身后的桌子。 “你再往前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金莲胡乱抓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朝家奴的喉咙抵着,控制自己面露凶色,却忍不住颤抖。 “哈哈哈,好娇嫩的美人啊,难怪他们都说,这条巷子里的水香居,堪比当年的青歌院啊!” “哈哈哈哈!” “这俩小娘们真水灵!” 十多个家奴贼眉鼠眼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游荡,金莲喝住不断前进的家奴,“你们少夫人未必是吃了我们的东西才出事的,等到我们掌柜的回来,自有定夺!” “你这么胡来,难道没有王法了?” 家奴贱兮兮地笑着,“王法?在这儿,钱就是王法!” 说着,十多个人便朝金莲、翠梅二人围过来... “给我住手!” 第056章 银宝巧妙化解危机,扭转被动局面 金莲和翠梅面面相觑,听是男人的声音,本以为是当家的回来了,谁知家奴们都听话地退到一旁,门外走来个扇着扇子的纨绔子弟,顺着光影不紧不慢地踏进门槛。 青龙白袍,腰间佩玉,两侧的发髻一丝不苟。是李仁的公子李江。 窗边桌上趴着的女人,便是李江的新婚夫人,正室正妻。他朝窗边的桌上嫌弃地瞧了一眼,用扇子掩住鼻子,摆摆手,示意让家奴把她铲出去。 家奴们为难地凑到跟前,小声道,“少爷,若是这时候把少奶奶拖出去,待会水香居的人,怕是要抵赖!” 李江半闭着眼睛,不屑地哼了一声,“做菜的是哪个?” 两个小姑娘身着围裙,颤巍巍地应地一声,店里的伙计们护在身前。 “我们做的菜没有问题,一上午都卖出去几十份了,怎么可能有问题!”小姑娘们被吓地眼睛通红,说话都颤抖着,眼睛瞪地像铜铃一般。 一个家奴将长凳用袖子擦了几个来回,李江坐下,不紧不慢地晃着扇子,“你说没有就没有了?那你敢不敢去将这菜吃一口?” “你!” 两个小姑娘又气又怕,正不知所措,金莲拉住她们二人,摇摇头,示意不要上了别人的套。 “我们饭馆刚刚开业不久,笼络顾客都来不及,出了这事儿我们也很悲痛,但是李少爷至少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在真相未明之前,你的家奴将我们店毁成这个样子,若是传出去了,名声可不好听!” 金莲杏眼炯炯,字字清晰地说道。 李江停住了晃扇子的手,特地侧过身子来,看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娘子,敢这么和他说话,看到金莲时,一对铜铃般的眼睛顿时瞪地滴溜圆。 肤若凝脂,身材纤长,又软又魅,连发丝都那么完美。 李江倏地站起身来,吓地翠梅和金莲往后退了半步。他紧盯着金莲的脸,握着扇子的手难以按捺。 不停地流着口水,两颊绯红,人都已经迷离了,口中喃喃道,“好美的娇娘,你嫁给本公子如何?就算当牛做马,也求在姑娘的石榴裙下倒一回....” 嚓! 金莲和翠梅惊愕地捂住嘴巴,半闭眼睛,只见一个酱油的瓶子从李江脑袋的右侧飞速砸来,划出一道弧线,咔嚓一声,倒在地上的李江头破血流,银宝站在其身后,手上还剩一个酱油瓶子的细颈。 周围的家奴想要上来教训银宝,被她凌冽如若寒光的眼神吓了回去,门口大哥和二哥将几个围着他们的家奴暴打一顿,进门来后,所以闹事的人纷纷心虚地抱头蹲下。 李江在地上像一条虫子一般来回扭动,疼地呲牙咧嘴,指着银宝就大骂,“你个泼妇,你敢打老子?” “你今天要么弄死我,不然老子今后一定弄死你!” 银宝上前一脚,直接踩在李江的裤裆上,顿时他鬼哭狼嚎,“你个贱人!快点松开!” 银宝抬眸,见店里的伙计都被打伤了,没有一个身上不沾血迹的,顿时心疼不已。 若不是方才玉欢阁的老板亲自来请,猝不及防,也不会给李江这等下三滥欺侮人的机会。 金莲捂着心口,连连喘气,感觉小腹有些阵痛,但还能忍。 倒是李江,富家子弟,又是李仁的独子,李仁连王三响都不怕,得罪了他,日后可没好处。 想着,她急忙上前去,轻拽银宝的袖子,蹙眉道,“堂主,出事的女夫人,还在那边躺着呢,此事必有蹊跷,你可得好好斟酌。” 银宝才不会饶过这人,狠狠踩了一脚,还在地上碾压了一个来回,这才松脚。 “老子今天要是不把你这水香居给点了,我不姓李!” “来人,拆!” “谁若是敢动水香居一分一毫,我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李江和银宝争锋相对,两边的伙计家奴的大战一触即发。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个油腻的胖子穿着紫龙祥瑞的长袍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伺候的丫鬟。 银宝眸子一颤,王三响来的倒是快! 三人围坐在桌前,李江的头上缠绕着绷带,王三响了解了整件事的经过,认定是水香居的菜品出了问题。 银宝冷静道,“我反对,伙计把夫人点的菜报一下!” “李夫人共点了八份菜,分别是糖醋鲤鱼,红烧秃兔头,桥头排骨,蚂蚁上树,凉拌黄瓜,和酸汤三文鱼,爆炒黄牛肉,以及一碗紫菜蛋花汤和三笼米饭。” 李江嫌弃地啐了一口,“真是只猪,吃这么多!” 银宝犀利地瞪着他,“夫人所点,不是她一人的饭,在场的所有家奴,每个人都吃了。是不是?” 家奴们面面相觑,朝其他地方痞里痞气地看着,吊儿郎当,不理会银宝。 啪! 银宝猛地一拍桌子,大哥从后院牵来三条狼狗,竖起的耳朵十分机灵,铜铃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十多个家奴。 吓地他们立马就躲到门边上,连连点头。 “没...没错!我我我我们都吃了!” “那就有趣了,夫人印堂发黑,双唇又紫又干,脖颈、指尖、脚尖全部都是青黑色的瘀点,口吐白沫之后咳血,血都是黑色的,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银宝侧哞瞧着这些人,“你们是钢铁身躯,能百毒不侵,还是心中有鬼,根本没有吃饭?” 领头的家奴一听,急忙争辩道,“谁说的,饭又没问题,我们都吃了!” 李江挫败地捂住了双眼。 家奴见其他人都瞧着他,嘴里鼓鼓囊囊地,挠着后脑勺,心想,自己莫不是说错话了? “哦,”银宝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饭没问题,那什么有问题呢?” 家奴这次学聪明了,连连摇头,“我怎么知道什么有问题,反正是我家夫人来这里吃了饭,然后就被毒死了!” “那既然饭没问题,你们把我的店砸成这个样子,损失难不成,还要我来赔?那我也太冤枉了吧?” 银宝凛厉的眼神瞪向王三响,“都督你说呢?” 王胖子摸摸光滑的脑袋瓜,思忖了一番,“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银宝伸出手,在桌上一上一下地瞧着,看着李江有些慌乱的样子,“我想,李少爷应该已经知道是谁故意害少夫人的?” 李江急忙反口,怒气冲冲,“我怎么知道!” “那我可以帮你查查,前提是,你得把这店面的损失给我赔掉,还要支付一笔调查的费用。” 李江恶狠狠地瞪着银宝,咬牙切齿道,“你别欺人太甚!” 银宝并不怵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笃定又寒光满布,嘴角带着浅笑,唇瓣一张一合。 “那看来,李公子不想知道夫人是被谁毒死的呀,夫妻感情这么不好的吗?还是心里有鬼啊?” 李江无奈一摆手,“来人!拿钱!” 家奴将袖子中的银票都拿出来,护在怀中,愣了愣,见李江坚持,便都放在银宝面前。 银宝一回眸,二哥领会,上前直接拿走,清点了一下,在银宝耳边报了个数,点点头。 “任老板,那你倒是给本都督说说,你觉得是谁,下这么重的手呢?” 第057章 高纯砒霜之谜 大哥从后院的阁楼上将裹着罩子的显微镜拿下来,按照银宝的要求,放在门边的桌子上,打开所有的窗子,保证充足的光源。 银宝擦干净双手,带上手套,不紧不慢道,“半个时辰之内,定给二位,也给我水香居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交代!” 李江捂着自己的裤子,疼地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方才那几个不会说话的家奴,目光紧张地盯着银宝。 银宝冷静地将所有的菜品、米饭、以及李少奶奶碗里的食物取标本,装瓶后,滴入清水,充分震荡,而后又取了一管夫人的血液,并让李江准备了六根银针。 银宝仔细地观察夫人的身体,她的指甲上出现了白色的宽条纹,失去光泽,变得厚而且脆,符合砒霜中毒的体征。 接着,她按照顺序,分别将银针插入饭菜、茶饮中,结果都未发现银针变黑。 而后又插入李夫人的血液标本,以及胃、喉处,也未发现变黑。 这一发现,却是银宝意料之外的。 李江急地站起来就要走,“看来是我家娘子得了急症,并无中毒一说!来人,把夫人带回去!” “慢着!” 银宝摁着桌子,伙计们纷纷围上来,不让家奴靠近。 “李公子倒是小嘴一张一合,说没问题就没问题,说有问题就有问题,我这小本生意,心脏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李江眉头紧蹙,“你又找不出什么证据!” 银宝拿起那瓶血液标本,眼神聚焦,语气坚定沉着,“谁说我找不出?” 银宝将李夫人的血液标本涂片,放在镜下观察,调节粗准焦螺旋,而后换用更大倍数的物镜,再调节细准焦螺旋,清晰的样本立刻展现在眼前。 通过对标本其中的白细胞进行计数,银宝发现在几个不同视野下,都得出了一致的结果,那就是李夫人现在的白细胞远远超过正常值。 这样的结果,也印证她的确是中毒,综合各方面的表现,砷中毒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可是为何银针没有变黑呢? 银宝右手轻托下颌,垂下眼帘,仔细地想着前后取样的过程,以及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她的目光扫向外面的街道,不少站着看热闹的年轻女人,涂着艳红的朱砂,冲着里面指手画脚。 她突然想起,方才还未离开店里时,她见到李夫人有一边吃饭,一边涂补朱砂的习惯。 银宝急忙在她的身上寻找那盒包装鲜亮的朱砂,却早已没有了踪迹。 “你们夫人身上随身带着一盒金色的朱砂,”银宝侧哞望着之前离李夫人最近的一个家奴,见他不假思索地就要反口,追问道,“别想骗人,如果我没猜错,那是京都皇室用的东西。” “这米庄,应该没几盒子!” 家奴眼神躲避,偷偷地瞥向李江,李江则装疼摸着脑袋,一言不发。 自己的新婚妻子被人残害,李江却是这样一副作为,银宝已经大致明白了原委,可是事情出在水香居,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挡在前面,她也要查个明明白白,还自己堂会一个清白。 他们将那盒朱砂藏起来,肯定有鬼,银宝将李夫人唇瓣上残留的朱砂抠下来部分,用水浸润后银针化验,还是没有变黑。 身后数个家奴脸上露出邪笑。 “既然不是中毒,那水香居这馆子,看来是中邪咯!” 门外的人议论纷纷,银宝手握洁白的银针,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银针之所以可以验毒,是因为古代的毒药,尤其是砒霜中,往往不得百分百纯,会掺很多硫。 现在夫人的中毒表现,不是农药,也不是老鼠药,因为没有出现神经方面的症状。那会不会是纯的三氧化二砷? 如果如此,那下毒的人,手段可实在太高明了。 最起码在砒霜的生产上,已经拥有了远超晋代的腾达技术。 银宝取来一些酸水,与从夫人唇上刮下来的朱砂混合,并放在烛火上缓慢烤炙,只见不一会儿,朱砂中出现了黑而透亮的片状物,仿若镜子一般。 这一发现让银宝十分惊讶,说明这朱砂中的确含有纯度非常高的砒霜,高到银针都无法验出其中微量的硫。 而后她分别检测了饭菜,发现只有夫人的碗中,沾有朱砂的部分才能检测出砷镜。 (砷镜是酸水和砒霜反应后,生成的一种黑亮如镜的产物。) “罪魁祸首,就是那盒朱砂。而毒药,是高纯度的砒霜。” 银宝转过身来,将试剂瓶放在桌上的架子上。 李江明显地一愣,似乎是从未想到,银宝居然能发现这毒。 一旁的家奴还不服气,“你凭什么就说这毒是朱砂里的,我还说,是你们故意下在夫人碗里的呢!” 银宝嘴角勾起一丝笑,看他们这么慌张地着急反击,她反倒是安心了不少。 第058章 真相白了一半 银宝唇瓣轻抿,嘴角滑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手中拿着那管血液标本轻晃,尖锐的眼神直戳李江那白面违心的嘴脸。 “这问题问得好!蹊跷还就出在这盒消失地很巧妙的朱砂上。莫说是我们水香居绝没这号人物,就是放眼米庄,能有机会下毒的,也不超过三个人!” 王都督扇着扇子,扯开紫龙绣袍的衣领,哼哧气喘,“任老板别卖关子了,快快道来!” 银宝杏眼一眨,转眸就凌厉地瞪着王三响,“这第一个有可能的,就是王都督!” 噗! 王三响一口茶水喷出,呛了一旁的李江一脸,李家的家奴急忙上前来给少爷擦拭,外面守着的丫鬟上前来要伺候王三响,被他一手推到一旁。 怒目圆睁,“你说什么?本都督和李夫人并无深仇大恨,再说我要杀一个人,做的光明磊落,岂会玩这种烂裤裆的小蹄子把戏?” 李江一听,脸刷地黑了下来。银宝眼神活络,捕捉到他这一反应,见他下意识地又摁住裤子,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却也为本善明薄的李夫人感到不值。 听大哥说,李夫人是远嫁,家中穷困,李江有十多房太太,却唯独空着正室,只因李仁,也就是他爹,想让他娶个富态的闺女做正妻。 找人算了八字,连这位正妻的姓名,生辰,家室,才貌,通通算了出来。这才在一处穷村寻见了她。 自打嫁入李家,李江从未给她好脸色,这从那日接亲时候,李江都不亲自去接,就足以看出。 “都督莫急。我任银行从不信口开河,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 “我方才还在店里的时候,就瞧见李夫人所用的这盒朱砂,外壳镶金,盒身圆润,最有特点的,是盒盖上做了荷叶和白莲的交萃设计。” 大哥挠挠后脑勺,“囡囡,交萃...是何意?” 银宝从金莲手中接过她随身带着的腮红盒子,从上面翻开,对着光,拿给众人看。 “一般的首饰盒,无论是从哪个方向看,上面的花纹都是一样的。但是交萃设计的首饰盒,从不同的方向看,可以看到完全不同的两幅设计,就像是阴阳图一般。” “这种交萃的设计,需要三年的时间才可以做成一个,技术工序非常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推翻重来。民间根本没有这种技术,就算是在京都,也只有宫中寥寥几个老人才能做出来。” “而在米庄,有机会得到这妆品的,只有王都督,李公子,还有...就是玉欢阁的老板娘。” 王三响如今作为米庄都都督,想要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更何况糕粱汇早就和京都皇室之间有生意往来,拿到这么一盒朱砂还是容易的。 李家在米庄是螃蟹做派,能横着走就横着走,看谁不顺眼就钳谁,李江早些年在京都混迹,看他那副有钱人阔气的样子,拿到这么一盒朱砂也不难。 而玉欢阁的老板娘苏玉欢...却是个神秘兮兮的人物,在京都盘卧几十年,若是连这点门路都没有,那这玉欢阁趁早别开了。 除此以外,平民百姓,普通富贾,谁也没这个本事。 “谁给夫人的这盒朱砂,谁就是幕后黑手!” 银宝眼神如刀子一般剐在李江脸上。王三响转了转眼睛,一直不迭晃动的扇子,倏地停下,心思捻了捻,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听说前些日子赌玉时,李江花了近万两银子,买了个哑炮。而任银行仅仅凭三文钱,就开出了琉璃翡翠。 王三响当时眼疾手快,一方面把掩藏已久的薛明贵尸首大张旗鼓地处理了,一方面低价收下了那枚绝世珍宝,转手到京都去,买了十万两纹银。 至今想起来,都兴奋地搓手手。 这李江出了名的心眼小,又爱面子,爱算计,长地人模人样,蛇蝎手段却不少。他不喜欢这胖媳妇,又觉得任银行一个臭丫头让他失了面子,这才想出这么个损招。 王三响急忙堆笑,拍拍李江的胳膊,“老弟,节哀,节哀呀!” 李江厌恶地缩回手,猛地一颤,头痛欲裂。 银宝余光一瞥,李江的脸色很是难看,“看来李公子和京都皇室的关系不一般,连这种妆品,都能随意地带出。” 李江捂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不死心,“万一毒是别人下到朱砂中的,怎么说?” “我们李家是大户人家,每日伺候她的并非仅是几个小丫鬟,你怎么敢担保,说毒就是送她朱砂盒的人下好的?没准儿趁她梳妆打扮的时候,随手一撒也不一定!” 门外围观的民众,互相讨论着,觉得李江虽然嫌疑很大,但是他提出的疑点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戏谑的笑,颇有些同情地看着李江,“李少爷可曾见过满盒黑的朱砂?” 李江眉头一皱,抬眸看着眼神淡然笃定的银宝,深吸一口气,目光移开到一旁去,“女人的朱砂,不都是红的么?” “没错,将砒霜和朱砂混合,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反复冷却,一盒子朱砂很快就会变成黑色。至少十天。凶手将砒霜一层层铺在朱砂中,在冰块中保存十天以上,然后把这它当做礼物送给夫人。” 银宝眼神中闪过一丝惋惜和同情,“只可惜夫人只爱艳丽的颜色,却不知道此人早已暗中观察她的喜欢,发现她喜欢在吃饭时补妆,所以才会误入圈套。” 话锋直指李江,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在水香居门外激烈大喊,“偿命!偿命!” 这一阵仗,把李江吓地眼神慌乱,方才牛气哄哄的家奴们,此刻像是过街老鼠一般,抱着头,躲在墙边不敢动弹。 李江颤巍巍地扶着桌子站起身强装镇定,恶狠狠地看着银宝,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今日的事,多谢任老板了,我得赶快回去把可怜的夫人给安葬了.....” 银宝眼神冷厉,“你谋杀发妻,毁我店誉,你以为你今天走得出这扇门?” 伙计们纷纷拿着棍子围在门口,气势汹汹。 王三响见状,急忙跑过来把银宝拉到一旁,低声地说了几句话。 “任老板,你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反正今儿死的也是他自己家里人,你店的名誉也挽回了,损失他也给你赔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嘛,你何苦还较真呢?” “谁说不知道?我晓得他家父是李仁。” 王三响嫌弃地摆摆手,“那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厉害的!厉害的,是他那个娘!” 说着,王三响朝对面的玉欢阁瞥了一眼,“那个女人,可是相当的有手段,天王老子都不敢得罪啊....” 第059章 救人生死一线 金莲慌慌张张地从后院跑来,手里那着一个表壳镶金的首饰盒子,放在银宝面前的桌上,眼神中充满疑惑。 “堂主,大当家的,这是方才在那人身上发现的东西!” 银宝抬眸,是那个耀武扬威,还想要欺侮翠梅和金莲的家奴,只见他两眼空洞,丝毫没了之前的笃定,只是偷偷地溜着看李江。 “这朱砂盒子怎会在你那里?” 李江横眉怒斥,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语气中却多了半分舒缓,似乎终于等来了替罪羔羊。 银宝寥寥几眼,参透了李江此番谋杀亲妻的猫腻,却跑出来这个大个子顶罪,想来是提前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无论是用高纯度的砒霜下在朱砂里杀人,还是事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替罪羊,都不是李江这个眼高手低的猪脑子所能想出来的。 他背后定有高人,说不定就是刚才那个,让自己的丫鬟冒充玉欢阁老板,将银宝三人骗了去,白白等了半个时辰,还没一句交代的苏玉欢。 银宝回过神,李江差人将家奴双手双脚都绑住,抬了出去,一巷子鬼哭狼嚎地。又招来一棺材,把李夫人也接走了。 见事情歇了,王三响也退去,只留下水香居一屋子残局。 “大哥二哥,带人再采购一些家具来吧,顺便去巷子口找个大夫,先给受伤的大家伙包扎一下伤口。” 大哥长叹了一口气,抬眸望去,兄弟姑娘们的眼中都很是落寞。 “囡囡,今日这欺负和憋屈,咱们可不能忘记了!” 银宝眼神熠熠,很是冷静,扶着一旁的桌子,冷眸瞥过对面玉欢阁的顶楼。阳光照过却有浅影,一晃一晃,阁楼上站着人,朝这边看戏地观察着。 银宝攥紧了拳头,“这群人,欺人太甚!” 突然,金莲捂着肚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旁的翠梅扶着,却也使不上半点力气,因一时地气急紧张,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 银宝瞧见,急忙往这边跑过来,还没到跟前,就看见汩汩的血,顺着金莲的两条裤腿速速地流。 银宝惊地眸子瞪大,火速反应过来,“大哥,快去找大夫拿药!小产了!” ...... 清冷的阁楼小屋里,两条棉被紧紧地捂着打颤的金莲,她两只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只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困意,就好像头有一百斤重。 冥冥中,只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好烦,为什么一直喊.... 银宝擦擦额头上的汗,两只胳膊都摇地酸痛,二哥一盆热水接着一盆地打,紧张道,“囡囡,大夫让你出去呢。” 米庄中大夫稀少,自从政变后,温常德便搬到巷子口坐镇,见是银宝一家子兄弟在此处做生意,心里生出好些欢喜。 只是朝里面躺在塌上,小脸儿煞白的金莲瞧两眼,却是满满叹息。 “堂主,这姑娘八成是不行了,节哀顺变吧...” 银宝眸子倏地一颤,“温大夫莫不是和我说笑,她不过是小产,虽然失血量大,哪里会有性命之忧?” 温大夫抓了抓花白的胡子,“堂主可知,她对金子过敏?方才手上的一道道红疹,都是因为接触了金子所致。” 金子?堂会中没有这么值钱的东西。 二哥想了想,急忙应道,“有呢,下午时候,那个李夫人用的朱砂盒子,壳子就是纯金的。当时是金莲看看那男人偷鸡摸狗地往后院溜去,便也跟着,然后拿到证据,就给我们抢来了。” “金莲姑娘的过敏,引发了全身非常眼中的水肿,虽然皮温很高,但是现在整个人都是虚脱的,孩子没有保住,残留的宫血也全部洗净了,但是她的血本身就粘稠,加上过敏的情况,会不停地发烧。” “唉!”温大夫长叹一口气,“没想到再与任堂主见面时,医治的第一个病人,便是这种结果!” 银宝右手扶着门槛,紧盯着塌上金莲的反应,喃喃道,“炎症不怕,就怕她醒不过来。” 说完,便冲到桌边写下一剂方子,交到温大夫手中。 温大夫抓着胡子,眯着眼睛,左瞧瞧,右看看,对每一副药都琢磨地通透,可为何银宝会这么开方子,他却没看懂。 “没事,您照着这方子拿来便是!” 温大夫见识过银宝救人的奇才妙术,虽有些迟疑,不过人命关天,急忙掀起大褂的一边就步子紧紧地下楼去。 银宝坐在金莲塌边,大哥和二哥站在一旁,看着金莲越发白的脸色,越发僵的四肢,忍不住眼睛一红。一旁还叠着金莲方才穿的衣服,已经被胎儿流失的血都给浸红,瞧不出原来的颜色。 银宝撸起袖子,使劲地摇着金莲的肩膀,现在只要她能醒,把消炎的药吃下去,命就能留住。 “金莲!金莲!司南还在家里等你呢,你别躺着了,快起来!” 银宝声嘶力竭地喊着,一声接着一声,不停地拍打金莲耳畔两侧的长枕,直到浑身累地颤抖,声音都哑掉。 大哥见金莲眼睛不动了,发觉不对,急忙上前来摸着脉搏,不知道是自己手指已经麻了,还是金莲的肉太厚了,他眼睛红红,硬是没摸到脉象。 银宝伸手一探鼻息,倏地双眼瞪成核桃般大,“没气息了。” 唉.... 三人长叹一口气,银宝懊恼而后悔地低头,离金莲的心脏更近了一些,正要小声哽咽,突然! 嘭嗒! 嘭嗒!嘭嗒! 银宝猛地一抬头,疑惑地眨了两下眼睛,是心跳? 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再靠近一点,果然听到了金莲的心脏还在跳动,虽然很虚弱,很无力,可是她的心脏还没有停住跳动! 脉没了,气息没了,心脏还在跳动...银宝之前的医学生涯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生命奇迹。 “药来了!药来了!” 银宝接过热腾腾的汤药,吹凉了一口,大哥和二哥将金莲轻轻拉起来,靠在墙上。 可汤匙抵到口边,金莲却没办法吞下去,连着喂了几口都不行。 “媳妇儿!” 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侧身望去。只见满脸泪痕的司南从门口一下子冲了进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床边,紧紧攥住金莲冰冷的小手。 “媳妇儿,我喂你喝药,你忍着点苦,等你病好了,我给你买糖葫芦吃,买下整个米庄所有的糖葫芦!只给你吃!乖,听话快点醒过来....” 第060章 小兔子和小狐狸的爱情故事 司南将药物一口含住,俯身轻轻把住金莲的下颌,一旁的伙计见夫妻这凄厉的模样,不忍直视,纷纷侧目垂泪。 银宝坐在塌上,三指仔细地把脉,金莲的心跳很微弱,但是只要这个时候能醒过来,事情就不算太糟。 咳咳咳! 咳咳咳! 司南被呛到,连连作呕,银宝知道这配方药物极苦,但却非常有用,上前正要拍司南让他忍住继续喂,金莲紧闭的眸子突然动了动。 银宝急忙摇晃着金莲的肩膀,大声地唤着,“金莲?金莲?能听到吗,能听到你就再动动眼睛!” 身体没有半丝力气的金莲,果真动了动眼睛,银宝三指抚摸的脉搏上,突然有了微弱的跳动。 银宝唇边勾勒起一丝后怕的笑,转哞看着地上惊愕的司南,长舒一口气。 整整三个时辰,六碗汤药,金莲的体温终于缓慢地降下来,身体也能规律地出汗了。 伙计们围在门外,虽然心里都替金莲高兴,但却十分痛恨李江等人。“若不是那个杀千刀的李江,金莲嫂子也不会鬼门关里走一回!” “就是!他若是再敢出现在咱们面前,非给他抽筋剥骨!” 司南听见外面伙计说的话,起身将房门关紧了些,回来抱着金莲,紧紧裹着被子。 金莲靠在司南宽阔的肩膀上,倍感温暖,却觉察出司南满脸通红的气愤模样。 白嫩的小手划破了几道血口子,金莲攥着司南的手,声音柔弱地安慰道,“相公,今天有没有睡前故事听呀?” 司南气不打一出来,反过手来抱住金莲,“没有故事,今天小狐狸不高兴。” 金莲捂着嘴偷笑,刚一使劲,下腹猛地疼了一下,仿佛是钻破了她的心脏,她的脸瞬间抽搐起来。 司南面色紧张,急忙低头瞧,“怎么了?肚子又疼了?” 金莲扯出一点力气,拉着司南的手晃呀晃,“堂主都说了,今儿我们都先不回村,大哥和二哥回去照看家里一眼,明天就回来。就算是一晚上,小兔子也想听故事呀!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实在是按捺不住金莲的撒娇,司南抱着她,确定四下周围都裹好被子,而后清了请嗓子。 “好,给我最爱的媳妇儿讲故事咯!” “从前,森林里有一只笨笨的小狐狸,他喜欢了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小兔子很喜欢吃胡萝卜,可小狐狸却只会种大茄子。” “有一天,小兔子经过小狐狸的菜园子,看到他在浇水,好奇地问道,‘小狐狸,你为什么不种胡萝卜呀?’” “小狐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因为我在等你教我种呢!’” “小兔子摸摸毛茸茸的两只大耳朵,眨着漂亮的红眼睛,勉强答应下来,‘那我教你种胡萝卜的话,你给我什么好处呀?’” “小狐狸很仔细地想了想,‘那我可以申请给你做一辈子的胡萝卜棒棒糖吗?’” “小兔子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菜篮子掉落在地上,三根漂亮的胡萝卜咕噜噜地滚出来,‘可是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种的胡萝卜给我做棒棒糖呢?’ 小狐狸笑嘻嘻道,‘因为我喜欢你呀。’” 呼~呼~呼..... 司南一低头,金莲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司南见她一动不动的模样,有些怕,急忙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她的呼吸,她的脉搏,直到反复确认都没有问题,才松了一口气。 轻轻地叹了一声,“唉,我家媳妇儿怎么总是喜欢听这样的睡前故事啊....” xi...... 门口蹲坑的三人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哥刚要发作,被老二捂着嘴巴,拉着银宝一路蹑手蹑脚跑下楼。 冷风习习,三只单身狗举头望明月,低头心拔凉。 大哥捂着肩膀上的鸡皮疙瘩,喃喃道,“现在的睡前故事都这么有趣了吗,小兔子和小狐狸?他们俩不会真的是妖精吧?” 二哥扑哧一声笑出来,“哥你可真行,不过有一说一,人家司南这故事,确实比你讲得好!” 大哥摸着脑袋,一脸不服,“谁说的?囡囡,你评评理,哥小时候给你讲的故事不有趣吗?” 银宝无奈地扶着太阳穴,印象中,原身小时候,在大哥的睡前故事里,至少把战国时代、三国故事听了八百遍。 两兄弟本想着今天回一趟村子,天色却已经晚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银宝不得不提防。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离开大部队独自走。 任家大院中还留着不少的人看家护院,铁骏和诸葛先生都在,粮食什么的暂时也不缺,应该不成问题。 三人躺在房顶上,抬头看着清冷的月光,月光里好像还站着一个女人。 大哥笑嘻嘻地,“老二,囡囡你们看,那月亮里面站的是不是嫦娥?” 老二一口回绝,“肯定不是!” 银宝和大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问道,“为啥?” “因为她怀里没有抱兔子呀!” 哈哈哈哈,银宝和大哥顿时笑起来,“二哥,谁给你说,抱兔子的就一定是嫦娥呀?” 二哥不服气,“那你说,哪个女人闲的没事干,会整天抱着一只兔子在天上飞来飞去呢?” 银宝大大的眼睛中,温柔地看着月亮,柔和的月光洒下来,映衬出眸子中格外动人的光。 突然,她看到月亮好像动了,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个身着金黄色长裙,富美贵气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和她之前梦里的人一模一样,只不过看的更加清楚。 她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合,悠扬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外。 “冰河为信,凉城为号...” 重复了三遍以后,女子将手搭在银宝的脑门上,一阵金光闪耀,银宝的眼睛被刺地无法看见任何东西。朦胧中,一股记忆澎湃袭来,只见漫山遍野的芙蓉翡翠,身后是一座大皇宫,和数以百万计的战火枭雄。 “囡囡?想什么呢!” 大哥一声唤,银宝突然从幻境中想过来,一睁眼,再一看月亮,漫天却都找不到,躲进了云彩中。 银宝揉了揉眼睛,怀疑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的视力一向很好,即使是视力表的最后一行,站在十米开外,也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那方才所见到的,到底是梦境,还是不能解释的事实呢? 又或者是,自己之前使劲地工作,业余时间还喜欢读点小说,甚至自己写几个坑,所以穿越以后,人也魔怔了? 银宝狠狠地摁了两下太阳穴,在房顶上的凉台和两个哥哥看着月色,身上盖着一床大哥特地借来的温暖的棉被,缓缓进入梦乡。 ...... 翌日清晨,米庄的公鸡纷纷赶个早班,一大清早就喔喔喔地叫起来,鸟儿们站在枝头上,朝着在房顶上露宿一夜的任家三兄妹叽叽喳喳。 大哥一睁眼,老二已经下楼去准备今天的伙食了,他也要准备今天的食材,店里损坏的东西已经都换了新了,只需要再买一些茶壶茶盏之类,顺便再去找温大夫,给金莲把药买了。 看银宝还香喷喷地睡在一旁,老大也不方便把银宝抱下去,就在耳畔敲打着毛毯边上的瓦砾,轻声唤道,“囡囡,起床了!天亮啦!再不起来待会要被太阳烤成小黑猫了哦!” 银宝动了动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这口气里净是天地的精华,伸了一个懒腰,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诶?哥,这是哪里呀?” “房顶呀,昨天让你下去睡,你偏不,要和我和老二一起看月亮睡觉,今天是不是腰疼了?待会我给你拿红花油,得空了让翠梅给你揉揉!” 银宝眼神迷离,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不可能吧,房顶有这么黑吗?” 大哥见银宝今天很奇怪,目光无神,伸手朝银宝的眼睛前晃了两下,银宝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哥紧张地眼睛瞪大,又晃了两下,“囡囡,你瞧见哥的手了吗?” 银宝有些吓住了,摇摇头,“我只是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我鼻尖前面动,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啊。” 糟了,不会是昨天和月亮里面那个漂亮女人对视以后,银宝就瞎掉了? 吓坏的不只她一人,大哥把采购的事情教给手下经常跟随的伙计,叫上老二就拉着银宝直奔温大夫的医馆。 温大夫狐疑地瞧了瞧两兄弟,还有面前眼神呆滞的银宝,叹了口气,“你们这院子,做生意之前有没有看过风水啊?” 三人脸上面露囧色,的确,昨儿早晨毒死人,昨儿下午流产,今天又瞎了一个。 温大夫皱着眉头,将银宝的手腕放在面前的小枕上,一边捋胡子,一边把脉。 眼神时而困惑,时而舒展,时而惊愕,时而低迷。 看得两兄弟心里就像坐过山车一般。 “大夫,是爷爷是奶奶您倒是给个话,我们光看您这表情都能吓死了!” 温大夫瞥了一眼,从一旁的簿子上扯下一页,开出个方子来,正递给老二,银宝扯住二哥的衣衫,“二哥,开了什么药?” 一共就只有六味,二哥不识字,让大哥念给银宝。银宝将方子要来,还给温大夫,眸子冷冷地。 “你开的这些,净是护眼的药物,可我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就是再护着也没有办法呀。” 温大夫傲慢地捋着胡子,“若论医术的天赋,老夫可能略略逊色任老板,不过论江湖医道的民间偏方,老夫可有信心决胜你千里!” “你们两兄弟,仔细瞧瞧任老板的瞳仁!再看看我这药,到底有没有用!” 兄弟二人一阵疑惑,弯下腰仔细地朝银宝的眼睛看着,顿时吓了一跳。 银宝听见他们惊愕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秀眉紧皱道,“怎么了,哥?” 大哥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宝的瞳仁,之前仿佛黑玛瑙一般的颜色,现在变成了奇怪的紫色,左眼是紫色的,右眼是红色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这会不会是什么怪病?两兄弟紧张地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061章 玉欢阁,苏墨卿二公子 银宝满脸苦涩,斜着身子,靠在桌缘,伸出两只手在面前晃了几下,除了感受到轻微的风力,看不见一点东西。 唉...这叫什么事儿,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眼看发家致富,一步之遥,竟然瞎了。 瞎就瞎吧,还是个异瞳。 异瞳就异瞳吧,一紫一红,中邪一般,这还不得吓死人? 温大夫拿着药方,捋了几下胡子,狐疑精明的小眼神,在银宝的脸上,划过来,扫过去。 “任老板可是南郡本地人士?” 银宝眸子一颤,抓着自己的袖子,稳稳地点点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慌张。 这老头该不会看出来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 大哥挠着后脑勺,嫌弃地瞥了眼一脸认真的温大夫,“您又不是没来家里看过病,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呀!” 银宝乖巧地点点头。 温大夫来回踱步,眼睛转了转,朝外面瞧了一眼,让伙计挂出打烊的木牌,凑近三兄妹耳畔,低声道—— “这病,老夫也没见过。” 大哥和二哥顿时萌生打人之心,拳头扬起来,却被温大夫接下来说的话给惊了一顿。 “但是我知道有个人,也得了这种病!” 大哥忙问,“可有得治?” 温大夫摇头,“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两兄弟看着眼神呆滞的银宝,有些手足无措。 银宝问道,“温大夫见过这病人?” “老夫只是在书上见过。” 银宝又问道,“那书上可有写,这种病为何得,如何治?” 温大夫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这些都没写。” 二哥觉得很奇怪,上前抓着温大夫的袖子,“那这书里,除了写这人死了,还写了什么?” 温大夫两眼瞪成核桃一般圆,“书上没写她死了。” 三兄妹齐声厉色地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温大夫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西周到现在,得有一千多年了,除了神仙,谁能活这么久啊?” 银宝皱眉:“......温大夫您说话能别这么大喘气吗?我这儿还瞎着呢,着急啊。” “行行行,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西周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家族,上了一座山,挖了一山宝玉,建了一个墓。有人给这女人写了一本传记,其中就有记录,说这女人便是这种异瞳。” “左眼紫,右眼红,双目可辨十万里,云雾尘埃,日月星辰,无一样可逃出她的眼睛!” 一个家族,一座山,一个墓? 两兄弟看着银宝的眼睛,银宝秀眉微蹙,“这故事,怎么这么熟悉呢?哥你们听过吗?” 温大夫笑着捋捋胡子,“这女子的名字,说出来你们该是知道,任徐来。” 嗡! 银宝的脑子轰然一响,这名字十分耳熟,她黑暗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战马奔腾,骁勇杀敌的场面,又似乎出现了飘飘然的天兵天将,唯命是从。 直到手指触摸到桌子上细腻的花纹,银宝才勉强让自己的精神从方才的潜意识中抽离出来。 最近,还真是中邪,总是梦到一些奇奇怪怪,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东西。 “老夫的建议,任老板先开这几副药,回去吃,等一段时间,再看看情况。” “因为老夫也不知道要怎么治疗。或者,任老板自己有什么想法?” 银宝长叹一口气,“我看不到,头也昏昏沉沉,摸不准穴位,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也罢,我回去养着。” 紧接着站起身,大哥伸出胳膊扶着,“不过你这药我不用,这些药材对我的病无益。” 说着便让大哥仅仅给开了诊金,药方子留下,温大夫眼角抽搐,却不敢发作,直到三人一路走远,才啐了一口,“这点钱都不让人赚,生意人就是精!” 看不见的路,时时刻刻都是夜。银宝扶着大哥的手,沿着路边缓缓地走。闻到两侧有卖烤包子的商家,咽了几下口水,走不动道了。 “哥,我们买点烤包子回去,给伙计们分一分吧。” 大哥摸摸身上的钱,和二哥的凑了凑,买了半笼烤包子,提着白布包好,继续扶着银宝走。 眼看到了店门口,后面行来一顶步辇,两侧都是玉欢阁的伙计,把巷子两边来的人都给拦住,不让过去了。 三人挤在人群中,大哥护着银宝,却还是被玉欢阁的伙计推了一把,银宝眼睛看不见,一下子摔在地上。 兄弟二人被人群一直往后面挤,银宝趴在地上,只感觉到周围有人在走动,但只要想爬起来,就会很快被人撞倒。 突然,一把白花花的刀子从阴影中冲着银宝的后背刺来。 “囡囡,看后面,小心!” 二哥在远处被人拥着,如何都不能过来,歇斯底里地大喊,十分着急。 后...后面? 银宝随即伸出手,朝身后胡乱地摆,秀眉紧蹙,双唇紧紧地抿着,眼神虽然涣散,但却很镇定。 突然,几个人冲出来,像是在抓什么人,而后一声惨叫,一个蒙面黑衣人被抓住,手里还拿着锋利的刀子。 玉欢阁里火速出来了一百多号伙计,水香堂的伙计们看到人群退散,银宝就坐在地上时,也吓慌了神,急忙上前来围着银宝。 大哥和二哥挤过人潮,上前来拉着银宝的胳膊上下地看了一边,着急地问,“囡囡,伤到哪了?” 银宝唇色有些白,定住神,伸出一只手,“哥,扶我起来。” “说!是什么人派你来行刺!” 黑衣人被玉欢阁两个伙计摁在地上,脸上是大脚印子,满脸写着不服。 “我就是要杀了苏墨卿这个人渣!他辱我妹妹,从洛阳南逃,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银宝眉间一挑,苏...墨卿? 很像小说里那种肾虚男主的名字.... 不过这本小说可没有男主啊,他一个配角,一出场这么大动静? 喂,作者你脑子是坏掉了吗? 作者:“.......” 步辇上下来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凤眸薄唇,棱角清冽,说是俊生四座,也毫不过分。 他朝这边险些被刺伤的银宝看了一眼,寒酸的服饰和傲气的模样,使得他多了几分好奇。 围着看热闹的人都偷偷摸摸地议论着,谁也没见过这位俊俏的公子,只是看这嫩白的模样,不像是长期在这沙尘漫天的南郡长大,倒像是洛阳城水养出来的小凤凰。 玉欢阁的伙计上前去,瞅瞅等着交代的任家兄妹,低声问道,“二少爷,这人怎么办?” 说完,便伸出一只手,掌心对着苏墨卿。 修长的手指在伙计的掌心中写了几个字,伙计仔细地一个一个读。 苏墨卿想问,“伤到了吗?” 伙计抬头看着他冷厉的眼神,紧紧抿着双唇摇摇头。 苏墨卿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又写了几个字。 “那就杀了,废物一个。” 伙计贼眉鼠眼,眼睛溜溜转了一通,抿着嘴狠狠点了两下头。 银宝虽然看不见此人,但他一出现,玉欢阁这群本身就低气场的忧郁卒子们,变得更加战战兢兢,看来,这是个硬茬。 偏偏水香居就开在了玉欢阁对面,真是上辈子得罪了雷公,天劫不断....唉..... 第062章 有秘密的男人 “什么?是个哑巴?” 银宝秀眉紧蹙,手指一上一下地轻击着桌子。 “大哥莫不是看错了?或许他们是在说什么暗语之类?” 大哥摸摸后脑勺,仔细地回忆着,“可是他确实在手心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写,而且啥也没说啊!” 蹬蹬蹬,楼下传来脚步声,二哥跑上来,直接拿起茶壶猛灌,咕咚咕咚地。 银宝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探出手去,扯到二哥的衣服,“二哥,慢点喝,别呛着!” “你可打听到那人的事儿了?” 二哥放下手里的茶壶,擦擦唇边,坐在桌上,神采奕奕,“我啊,都快把苏墨卿的祖宗给打听出来了!这小子,是真有点传奇人物那意思啊!” 大哥白了他一眼,“行了别吹了,囡囡等着拿主意呢,你赶紧地!” “苏墨卿,玉欢阁的二当家,苏家的二公子,苏玉欢的养子。早年随苏玉欢在京都经营玉欢阁,后来洛阳战乱,玉欢阁迁徙到米庄来,苏墨卿处理好所有的身后事,就在昨天,刚到此地!” 银宝蹙眉,“那个杀手,又是怎么回事?” “嘿嘿,”二哥不厚道地笑笑,“自古高衙内,都有风流面。这苏墨卿在京都,那是螃蟹的时代,听说和不少姑娘都有过传言,但始终未曾娶妻。” “渣男!” 银宝和大哥双双拍桌,怒目骂道。 “昨日那杀手,听说是其中一个姑娘的哥哥,因苏墨卿和他妹妹有染,却不娶,而是南下米庄,所以记恨在心,一路追过来。” 二哥说着,又喝了一口水。 银宝眉头紧蹙,紧咬牙关,摸着手里的茶杯,紫色的眸子中流露出疑惑和冷厉。 二哥朝大哥和银宝瞧着,“怎么样,听出什么蹊跷没?” 大哥摸了摸后脑勺,“没听出什么不对啊?不就一个渣男吗?” “要么说你笨呢,囡囡呢?你听出什么了?” 大哥扑上去就捶了一通老二,老二连连求饶。 “为什么是老二呢?”银宝问道,二哥喜笑颜开,“囡囡这脑子,绝对是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你们就没发现,苏家没有男老板,只有一个苏玉欢,自称是掌门人,也没有大公子,却有个老二苏墨卿。” “这就跟上战场杀敌,明明只有一军,却挂着第二军的帅旗,那不是忽悠人,就是心里有鬼嘛!” 银宝琢磨道,“之前有人传言,说李江是苏玉欢和李仁的私生子,如果是这样,倒是也不难解释这个位次。不过还有问题。” “这姑娘的哥哥既然想要杀他,为何会选在人这么多的时候,众目睽睽地杀呢?” “我记得昨日人很多,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听到了不少玉欢阁的伙计在喊避让,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出手可是一死,他难道没想过?” 大哥摸摸后脑勺,“或许他太恨这个高衙内,所以不择手段了?” 银宝眸中无神,紫色的瞳仁中微微散着冷气,“哥,你确定那天只有我一个人被推倒了?” “对啊,当时在人群中,我们都不知道为何,人都惊了一般,把我们往远处推,我眼睁睁看你摔了,但却也没有办法。” 不知为何,这个杀手的到来,给了银宝一丝压迫感。总觉得他是来刺杀银宝的。 可是转念一想,水香居和任家大院,便是银宝的全部,又没钱,也没得罪人,谁这么闲地慌? 不对...谁说没得罪人了?莫非是李江派的人? “囡囡,我看现在的形势,米庄也越来越不安全,咱们要抓紧把堂会的人练一练,至少以后打起架来,不能让人欺负了。” 二哥点点头,“咱们在米庄做生意,是能赚钱,可是粮食、菜品还是要在这里买,成本太高,村里一贫如洗,若是只有咱们一家富,恐怕会招惹事端。” 银宝扶着桌子起身,眉间微微舒展了些,“咱们今晚早些打烊,回村三日,把堂会的事儿整顿整顿。” ...... “把东西都拿好!后院的门上锁!” “锁了当家的!仓库还有几个硬玉米拿不拿?” “带上!回去喂马!前后院子看一看,能带走的粮食都带走,别留给老鼠!” “知道了当家的!” 银宝眼睛上覆着一层纱,扶着二哥的胳膊从屋子里缓缓出来,走一步都很不习惯。 远处司南赶来十多匹马,大哥扶着银宝上了马车,大家将东西都打包回去。 几个常来吃饭的客官瞧见,纷纷上前来问,“你们这店不开了?” 大哥忙解释道,“我们回村休整一下,三天后开店!” “哼!”远处一个身着白袍青龙绣的高瘦身影,戏谑地嘲笑了一番,走近了一看,一丝不苟的发髻,狡猾的眼神,是李江。 “一群泼妇地痞二傻子开的店,早就应该倒闭了!还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大哥冲上去就要打他,可李江身旁跟着四五个身强体壮的伙计,二哥忙拦住,小声道,“哥,咱都快回村了,别和狗一般见识!” 银宝侧耳听着,想要掀开帘子下车,手到帘边上,却停住了。 李江是个阴招很多的人,他那传说中的娘又巧巧在水香居对面做生意,万一他知道银宝现在眼盲,再和他那娘出点诡计,把大哥他们算计了,可就不妙。 想了想,银宝还是咬着牙忍了,这种嚣张跋扈的人,总有机会修理他。 不过,李江的目光很快就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和玉欢阁屋里出来的一个翩翩公子搭上肩膀。 大哥侧身去看,只见苏墨卿手里提着一盒饭菜,身着黑袍,面色很不好看。 银宝掀起帘子一角,悄声问,“大哥,是谁?” “李江正和那苏家老二说话呢!哦,是李江在说,那苏家老二怎么跟家里死了人一样,穿一身黑,还提着个篮子。” 银宝牢牢地抓着马车架子,“趁着那李江不叫唤了,哥,咱们速速地走吧!” “好嘞!囡囡坐好!” 放下帘子的瞬间,一阵风刮来,银宝眸子上盖着的白纱一松,被风带走,落在轿后几米开外的地上。 她抬手摸着自己的眼睛,发现纱布不见了,在轿里的地板上,座位上摸了一通,都没找见。 银宝不觉地长叹一口气。 第063章 夜里点火,刺不刺激 李江抖擞了两下折扇,斜着眼朝一旁的街道上瞟着,银宝的队伍关了水香居的门,而后步子紧紧地朝南城门去。 “我听说,二弟昨天抓住了一个刺客,”李江眸子狐疑地划过苏墨卿的脸,“没伤到你吧?” 冰冷的墨子凝视着前面地上的帕子,苏墨卿扬起右手,随身伺候的伙计上前来,熟稔地摊开手心。 修长的手指匆匆写下几个字。 “那刺客不是来杀我的。” 伙计在耳畔悄声说出这句话,李江听后,眉间紧蹙,惊讶地抬眸看了眼冷若冰霜的苏墨卿。 不错,不管是那个刺客,还是苏墨卿入城的时间,都是李江和苏玉欢定好的。 反正苏墨卿这小子,在京都的风流事儿不少,打着杀他的名号,若能成事,把碍眼的任银行给解决了,当然更好。 若是不能成事,顺手把苏墨卿给杀了,也不错。 这样苏家的大好家业,可就全都是李江的,没他苏墨卿什么事儿。 苏墨卿凤眸瞥到李江疑惑琢磨的神色,伸出手,又写了几个字。 “大哥是不是想要杀那个女人?” 李江眸子一颤,往周围看看,急忙把苏墨卿和伙计拉到一旁,小声地嘟囔着,“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好生生的,和一个无良女眷计较什么?” 修长的手指,在伙计的手心上又画了几笔。 “我可以帮你。” 冷峻的眸子又一次扫着慌里慌张的李江,他两眼滴溜溜地转,趴在苏墨卿肩膀上,耳语一番。 炙热的口气冲击苏墨卿冰冷如瓷的脖颈,他眉头一阵紧锁,握着篮子的手缓缓地收紧,迟疑了一下,还是从了他这副姿势。 “三月之后,玉欢阁的婵杯鉴宝大赛,大晋有名气的赌玉大牛都会出席,第一名有一万两黄金奖金,还能将所辨识出来的玉石以开采价买走。” “二弟,你我兄弟齐心,我赌石,你切削,我们再拿到京都去卖,共同发财!” “那个娘们蒙玉的本事挺大,绝不能让她活过三个月!” 苏墨卿冷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戏谑,短暂的嘲笑,在李江看向他的时候瞬间消散,又流露出呆愣的表情。 在伙计的手上只写了一个字。 “好。” 然后便脚步匆匆地提着篮子出城去了。今日是他师傅的忌日,若不是给那蠢货杀手上了一番酷刑消消火,也不至于晚了这些时辰。 李江看着苏墨卿远去的背影,朝地下啐了一口,满眼不屑。 不过是个空有一副皮囊的哑巴,从小便蠢地要死,同在京都,连个学堂都考不上。问他一加一等于几,都要愣半天。 这种傻缺为何娘亲还要收养他?还不如当时屠他满门时,直接给灭了。 倏地,李江停住心中的想法,心头有鬼的朝四下看了看,踱着步子走了。 ......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东山山脚下,天还未黑,大家停下赶路的步子,纷纷坐在山涧的石头上喝点水,吃点干粮。 银宝敲了两下轿杆,二哥扶着,慢慢地下轿舒口气。 “囡囡,你眼睛可有不舒服的?”二哥伸出手在银宝的眼前晃荡了一番,她还是呆呆地,没有一点反应,长叹一口气。 银宝乖巧地笑着,扯扯二哥的袖子,温柔而平和道,“除了看不见,没别的不舒服。” 远处的林木突然抖动起来,大哥警觉地立刻站在马车上,只见一个油光锃亮的大脑门眼镜眼神,带着十多个人朝这边兴冲冲给地跑来。 再近一点,大哥才看清楚,急忙高兴地喊道—— “囡囡,诸葛先生和铁骏两口子来接我们了!” 十多人见到坐在石头上休憩的银宝,纷纷弯腰作揖行礼,却看到银宝无神的双眼,和有些骇人的异瞳。 大哥将人带到旁处,小声说了这半月在米庄发生的事情,众人唏嘘。 诸葛先生扶着眼睛,担忧地看着银宝苍白的面色。 “可是这盲地着实奇怪,堂主可说要怎么办了?” 大哥抿着嘴摇摇头。 “可惜东山已经再青,树苗都种起来了,堂主现在看不见,如何评判入堂会的标准呢?” “我可以摸。我还有触觉。” 二哥扶着银宝,走到众人面前。 银宝迟疑了一下,笃定地说道,“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但是大家不要心急,肉眼没了,心眼还是亮的。” “我们堂会在米庄的生意已经有了小的起步,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养足我们百十号人,绰绰有余。” “此番我们回村休整三天,顺便将堂会的各司捋一捋,按照时辰来算,现在已经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回去吧!” “是堂主!” 十多匹马的长队,三顶大马车,成箱的货物粮食,从水花村的村口低调地驶入。 村民们背着满满一篓的野菜,擦擦浑浊的眼角,瞪大了眼睛朝车队看着。 “这是任家大院那些人吧?” “好像是吧....诶对的,你看那领头骑大马的,不是任家大哥嘛!” “米庄生意这么好做吗,你看他们穿的衣服,后面那麻袋里,不会都是粮食吧?” “那怎么可能,衣服估计就是哪个烂摊子捡的,咱这穷村,你还指望他们发达?” “唉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回家生孩子去,一天天的,你瞧瞧人家隔壁男的,你是不是不行!你整夜听着人家隔壁嫂子叫,你臊不臊!” 人群稀稀拉拉地散着,却有不少人都跟着马队一路到人家大院去,看到任家盖起的大阁楼,大院子,前前后后坚固的围墙,骨子里羡慕,心里酸,眼里妒,嘴里骂。 人群后,就有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眼睛红地像是狮子一般,手里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纯金”的拐杖,走路一瘸一拐。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瘦子从人群中窜出来,“顺子爷,人太多了,混不进去!” “妈的!” 刘顺子伸手给小瘦子来了个泰山压顶,一捶头下去小瘦子疼地哎呀叫唤。 刘顺子低着声音,贼溜溜的眼神就盯着任家院子,“老子昨天就让你点粮草,你个二傻子蹲那墙上骑半天,你特么是不是想女人了?连个墙你都骑?” 身后几个混混龇牙咧嘴地笑。 第064章 五司分立,知人善任 “爷,真点不了,那墙贼高,踩在梯子能上去,但是下不去啊,而且他们晚上还有巡夜的人,半步都没办法靠近!” “这眼下他们当家的都回来了,就更难办了!” 刘顺子紧紧地攥着拐杖,手指头都变了颜色,低头看自己没劲儿的那只脚,越看越憋气。 猛地用拐杖一戳地,恶狠狠道,“老子一定要废了这个女的!” 金莲和翠梅扶着银宝到屋里,大哥打来热水,将银宝的手擦了擦,对翠梅说,“囡囡眼睛瞧不见了,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你俩,给她擦擦身子什么的。” 翠梅面露担忧的神色,正想再具体问问,看着银宝和两位当家的面色凝重的样子,还是把话咽到肚子里,懂事地应下。 银宝摸着一尘不染的木桌,唇角轻启一丝甜笑,表情比两个哥哥轻松不少。 “哥,去把诸葛先生,茗狩,司南和铁骏都喊来,我有事儿说。再给我拿个本子,拿一支石墨笔。” 大哥眸中闪过一丝担忧,“行,我去喊。” 开门的一瞬,远处十公里突然响起一道惊雷,刺眼的白光划过天际,银宝的眼睛被晃到,突然一阵疼痛。 金莲不知这是怎么了,上前来扶着银宝,见她痛苦地捂着眼睛,有些手足无措。 雷电一道接着一道,银宝指着门,颤抖着手,“快关上,快关上!” 翠梅扑起身子,急忙把门关上,银宝的眼睛才终于不痛了。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银宝这倒是看不见了,还是看的更清楚了?正常人,谁会被十公里以外的雷电给闪到眼睛? 呼...银宝长叹一口气,睁开眼,本以为能看到点什么,可还是无边际的黑暗。 “金莲在吗。” “我在呢堂主,你说。” “去给我找个丝巾麻布之类的,我要蒙眼。” “哎!你等着,我就来!” 圆圆的木桌,眼蒙白纱的银宝,纸笔都放在手边可以感知的位置。 大哥二哥,诸葛先生,茗狩,司南和铁骏,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这么晚惊扰大家,我长话短说。如今米庄形势复杂,我们堂会没有正规的编制,连闹事的人对付起来,都很有难度,更不要提去抵抗训练有素的军队。”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成立堂会各司,五路齐头并进,才能让水香堂迅速壮大。” 茗狩将银宝提前让他做好的五司令牌,分开放在桌上。 银宝伸手摸着上面的花纹,精细雕琢,细致入微,周身圆润,不愧是匠人所作。 “这数月以来,我看到诸位对堂会所做的点滴,非常感激,堂会现在也有了收入,在座的各位,是我堂会的中流砥柱,一人奖赏一百两。大哥,发钱。” 大哥紧抿双唇点了点头,从茗狩特意设计的青铜锁箱中拿出沉甸甸的两大块五十两银子,每人都发了一份。 众人看着桌上货真价实,白花花的银子,心头窃喜,司南上手掂量了几下,沉甸甸的,真不错! 银宝唇角勾起一丝笃定自信的笑,“各位的本事,已经足够在我堂会独当一面。但能胜任各司执事的人,除了本事,还必须要有忠诚。” “二哥,上酒,上刀!” 二哥将一坛斥巨资购置的桂花酿,均匀地倒入银宝面前整齐的一排青瓷酒杯中。 茗狩这些日子没闲着,给任家大院烧了不少瓷器,院子的牌匾和饭馆的牌匾都已经完工,就等着银宝回来验收。 二哥将刀子递到银宝手中,众人见她利落地在指尖划破,都心有不忍,但是作为大掌门,大家都打心眼里佩服她,都定神看着。 微微的一阵刺痛,或许是因眼盲,痛感更加敏锐,银宝在七个杯子中滴下血,剩下的六人也同样每个杯子都滴入。 银宝端杯,众人也双手捧起。 她目光虽然涣散,但眉眼见的霸气难以遮掩,坚毅的面庞,配以如此可爱的面容,震慑着在座的每一个男人。 “如何辨人之忠义,江湖早有办法。今日我们歃血为盟,日后同甘共苦,誓与堂会生死相依!这杯酒,愿意日后跟着我的,畅饮随意。若是有其他打算,我绝不强求。” 众人齐声道,“誓死效忠堂主!” 银宝将杯子慢慢抵到唇边,眉头一缩,眼神一紧,唇瓣张开,满满一杯,滴酒不剩,喝完热血荡然。 她摸着杯上的花纹,原来书上所说的歃血为盟,就是这种感觉! 银宝接着说道,“这五司同等重要,却各有侧重,在座的诸位兄弟各有所长,司南,你先给大家说说堂会的编制。” 司南将五个令牌摆成一个圈。 “堂会五司,分别为粮司、兵司、工司、财司、耕司。” “粮司主管粮草,负责采购、保管、记录、分发,要始终保证堂会的粮食可以运转,是最重要的一个司。” “兵司主管练马,练兵,训练军队,作为硬核实力,主要作用是抵御外敌和日常防护,如果有兵械,也归兵司管。” “工司负责修缮工事,建筑高墙,并不断加固。” “财司管账房,所有的开支,都由财司统一调配和记录。” “耕司的话,负责耕地的管理。目前我们堂会,可能没办法成立,因为水花村的土壤,没办法种植作物。” 银宝点点头,食指一上一下地点着桌子,心里暗暗盘算,“诸葛先生认为,这五司的执事,应该如何分配呢?” 诸葛靖扶着眼睛,犀利睿智的眼神紧盯着桌上的五块令牌,不紧不慢地说道—— “当然要各取所长。老夫的建议,大当家一直以来都管账,细节清算的确在行,财司当属大当家掌管。” 众人点点头。 “二当家对粮草上心,对各种品类的蔬菜、调料等都熟谙于心,粮草事关重大,应该交由二当家掌管。” “咱们这些人里,最懂得修缮工事搞基建的,就是司南和茗狩两位兄弟,工司肩负基建大任,应由他们两人共同掌管。” 银宝唇角划起笑意,诸葛先生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不过理由不同。 大哥对钱仔细,能用一文钱解决的事情,不用两文。却待人大方,能帮人处且帮人,人缘很好,不易结仇。这样的性子,又会过日子,又会笼络人,交给他管钱,银宝很放心。 二哥深知粮食得来不易,更是对一石米的重量十分熟悉,一百零八号人,能吃几天,每顿每人吃多少,虽然他不识字,但是看一眼粮仓的余量就能得个八九不离十。可谓是天生管粮司的奇才。 而司南和茗狩,一个大大咧咧,一个心思细腻,遇到基建的事情就点子一大把,不然银宝也不会用区区几十两银子,就盖出这么大个院子。 工司盖的房子可是要住人的,必须要细致,还要充分了解。他们二人性格迥异,却相处甚好,共同合作掌管,非常合适。 “只是这耕司和兵司,老夫也无法推荐。因为咱们的堂会里,的确没有在这方面扎眼的人才。” 银宝想了想,朝一侧微微地侧过脸,“铁骏兄弟,你来管兵司如何?” 第065章 争抢是俗人的天性 铁骏面露难色,“堂主,不是我避重就轻,而是我只会驯马,这兵怎么练,我一点主意没有哇!” 银宝摩梭着手里的令牌,“训练战马,也是不可少的环节,至于练兵的执事,我再参谋参谋。” “诸葛先生见多识广,日后就作为我们堂会的军师吧。” “是堂主!” 傍晚,清凉的冷风迎面吹来,银宝扶着房间门口的栏杆,感觉眼前的面纱被轻轻拂动,伸手揭去,带着一丝渴盼缓缓睁开眼,却还是一片漆黑。 银宝长叹一口气,静静地倚靠在栏杆边上,双眼的紫色、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氤氲,散着蓬勃的王者之气。 翌日清晨。 数只喜鹊盘旋在任家大院门口的梅花树上,院子里外围着不少生面孔。 金莲洗漱后正要进伙房做饭,瞧见那些人,将司南拉到一侧。 “这些都是今天要参选的人。堂主定了规矩,领了树苗的人在东山上栽种,半月之期,谁种地多又好,就可以加入堂会。” 金莲疑惑地皱着秀眉,唇瓣微微开合,嘟囔着,“那还不容易,多领一点,紧凑地挨着种就是了!” 司南摸摸金莲的脑袋,“我的傻媳妇,堂主多精的人,哪会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这里面肯定有玄机,至于是什么玄机,我也不知道,得上山了才知道。” 翠梅和另外两个姑娘从伙房中端出来两大笼香菇馅儿的包子,司南急忙上手帮着,放到桌上,翠梅却不回去再拿了。 “这点儿怕是不够吧,这次领下种树任务的人,少说得三百多人。这才是九十几个包子。” 翠梅凑近司南两口子身侧,“堂主交代了,说只让做九十几个,先到先得。” 司南和金莲轻轻啊了声,惊讶地看着围上来的人,“那这不是诚心让他们打架呢?” “堂主说,他们不是堂会的人,现在粮食都归二当家管,他就放了这么点,我们也没办法!” 果不其然,看到这里有香喷喷的包子,恶急了的人们纷纷围上前来,发包子的姑娘们虽大声喊着排队,却无济于事。 一双双贪婪的手伸入笼屉,有的直接一把抓走五六个,个子矮的手短的,一个都图不上,站在人群后急地直跺脚。 阁楼上,银宝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裙,套着墨绿的长褂,眼蒙一层细纱,瓷白色的小脸儿透着红润,远远望去,倾国倾城。 二哥站在身旁,朝楼下发包子的地方仔细地看着。 “二哥,情况如何?” “有几个个子高,力气大的都在前面抢,个子矮一些的在后面骂人....囡囡,要不我再多放半袋面吧,狼多肉少,这传出去,有点败名声了.....” 银宝微微侧过脸,甜软的侧颊渗出片片寒光,“那可不行。” “咱们的粮食也不是天上掉的。想当初,第一批加入堂会的人,正是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一路吃苦走来。” “现在初具规模,既然要扩编,就得想想办法,筛掉那些为了油水而来的,留下真正的胆识之士。” 二哥皱着眉,朝底下的桌子瞧着。 “上面那笼屉已经空了...囡囡,这就抢包子,你能看出来谁是你要的人?”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笑容,语气平和而笃定,“当然。” 二哥摸摸后脑勺,疑惑地看着银宝,看来这就是天眼的魅力! “二哥,你瞧瞧周围,有没有不抢包子,躲在一旁的人?” “哪有那样的傻子啊,白给的还不要?”二哥朝楼下走马观花地瞧着,正要说确实没有,却瞧见了一个人。 身材高瘦,十分精壮,眼神中很笃定,不慌张,也不上来争抢,手里拿着铁锹,不停地抬头望着天色。 “有吗?” 二哥疑惑了,伸手在银宝的眼前晃了两个来回,她并没什么反应。 奇怪了,那她怎么知道会有这样的人? “有倒是有,但是我没觉得他有哪点好....” 银宝脸上露出一丝喜悦,“可还有其他不上前争抢的人?” 二哥这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摇摇头,“只有他一人。而且看上去,不像是有同伴一起的。” 银宝伸出手,扶着栏杆就要下楼,“哥,扶我下去!把这人给我喊来!” 见衣着不凡的银宝从阁楼上下来,将包子塞满口的壮汉们纷纷停住了嘴,有些局促和不知所措,不自觉地互相抱团,站在一起。 远处被银宝点名的那人,被伙计叫来,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是神色还很是淡定。 “在场的,刚才这一盏茶的功夫里,谁吃的包子最多?” 四五个壮汉争抢起来,“我吃了十二个!”“我吃了十个!”“十个你喊屁,老子吃了二十个!” “那谁吃的最少?” 几百人顿时不吱声,没吃到包子的感到脸上窘迫,被银宝点名的男人朝周围看了看,见没人回应,清了清喉咙,“回堂主,我最少。”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嗤笑,男人却很淡定,不脸红不发怒,还是保持着手拿铁锹杵地的姿势,双唇紧抿。 银宝唇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你为何不抢呢?” “他这么瘦弱,怎么可能抢得过!” “他这大腿还没老子胳膊粗呢!” 人群中又是一阵嬉笑。 小个子淡定道,“回堂主,我知道今天要上山验货,所以出门的时候,特地吃饱了来的。” “无功不受禄,不该我拿的,我不会拿。” 四五个壮汉起哄,“哈哈哈哈,真是傻子,白给的都不要!” “这种人还来参加筛选?真掉价!” 银宝抬手,示意让众人安静,堂会的伙计们有序围着银宝周围,壮汉们顿时不敢再叫嚣。 银宝伸出手,“将你的右臂,给我瞧瞧。” 男人一愣,将铁锹递到左手,撸起袖子,微微弯着,递到银宝手边能够到的位置。 银宝两手顺着清晰的肌肉摩梭,这样硬实的身体,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能有的。他的手腕还有粗糙而清晰的勒痕,这是长时间骑马留下的痕迹。 “你当过兵,打过仗?” 银宝轻轻挑眉,柔和问道。 男人铁剑一般冷峻卓然的目光,在银宝精致的脸上扫了个来回。 第066章 人狠话不多 “回堂主,参军五年,半月以前,卸甲归田。之前在军营任都督,因为...犯错,所以被贬回。” 人群中的壮汉们偷偷忍着笑,“这种废物还有脸回来见江东父老!” 银宝摸到他手臂上交错的刀疤,很深很长,轻叹了口气,松开手。 “你可方便告知,你犯的是何错?” 男人面色很是平静,“我把指挥使给杀了。” 人群中乌泱泱嘲笑的壮汉,都不自觉地噤声,方才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往后退了几步。 银宝食指和拇指细细地捻着,“为何杀?” “因为他胡乱参本,害死了我家都督。” 二哥和司南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眼神。司南摩梭着手里的短刀,寒气凛冽,凑近二哥小声道—— “这人胡扯的吧,那军营里的指挥使,多少人保护呀,他这么瘦,能凭一己之力把指挥使给杀了?” 二哥侧身小声道,“别看人家瘦,瘦人也有肌肉的好嘛!”说着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司南应付地笑笑,连连点头,“啊对对对。” 是不是为主杀人,单单凭他一张嘴,银宝并不采纳,她摸着一旁的桌子坐下,“那你是如何跑出来的?” “指挥使乃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可军营却都是铁骑,你如何以一己之力跑出来的?” “马,”男人神色淡定地甩出一个字。 “我会骑马。” 人群中又传出一阵哄笑。“兄弟,别说你会骑,你问问在场的男人,哪个不会骑?” “此马非彼马,你别套人家话!”“怎么非彼马了?我思想很单纯的好不好!” “这事儿本来就简单,骑马三步走嘛,第一步,你要有一匹愿意跟随你的马,第二步,散发你男人的魅力,跨上去,第三步,加快速度!” “对不对,你们就说我说的对不对!” 院子里的女人们纷纷红了脸。男人们却叫好声连连。 “我骑马,可以一天之内到洛阳。” 男人面色沉稳,声音浑厚,紧握手中的铁锹。 司南喊道,“小伙子,你知道这里距洛阳有多远吗?这大话可不能随便说啊!” “三千六百七十二公里,最近的山路。”男人丝毫不慌地回道。 记得这么清楚? 银宝摩梭着手里茶杯的雕纹,秀眉微皱,“可就算是最快的汗血宝马,也是日行千里而已,此去洛阳,至少也得三天。” “我会练马,若是和旁人一样,我怎能从军营的铜墙铁壁中逃出?” 银宝唇角勾起一丝笑,这人说的她半点不信,若是现代,开个保时捷,没准儿能行,不对,山路多,得开越野。 这是大晋,马和骡子的时代,有人居然张扬一天能行三千里,这不是扯呢吗? 别人信不信,男人并不在乎,他独身一人,只想找个老大跟着闯一番事业,他见银宝不相信他,眼神中瞬现一丝慌张。 “出家人,不打诳语。堂主请信我。” 二哥和司南朝男人左手看去,果真有一串佛珠。顿时对这个男人更加好奇,仔细地端详他。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英挺的眉。细长而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穹之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银宝一手扶在膝盖上,心里思忖着,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是想让他带兵的,可也不能逼着人家弃了自己的信仰,琢磨许久,才不紧不慢道—— “入了堂会,富庶安定自然是好的,可日后免不了打打杀杀。” “我的确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可你既然已经昄依佛门,我不强迫你追随我,加入堂会。” 男人薄唇轻启,“谁说佛不能杀人?” 银宝一愣,二哥和司南一愣,一旁候着的女子兵一愣,院子中老人妇孺,听到这话的都是一愣。 “我心中有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些恶人佛不收,阎王不渡,五鬼避让,人神共愤。我一刀下去,不仅是解脱他,也是解脱更多人。” 司南和二哥一改之前的说法,纷纷觉得这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啊。 “我信佛已十余年,自打成孤儿,便一路自己闯荡。本想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也认,但是我看到堂主虽然眼盲,但是心如明镜,是一位良主,所以恳请收留我,加入堂会!” 银宝秀眉微皱,虽瞧不见这人的面貌,却能从他说话的字句顿挫中,看出这是个这是个很有本事,也很有脾气的人。 野马好是好,跑得快,心气儿高。 野狼妙是妙,忠一主,养不熟。 私养这样一匹狼一样的男人,实在太有风险了。 银宝攥紧手,“你要追随我堂会,那我就要提几点要求。” 男人一听,将手中的铁锹轻放地上,单膝跪地抱拳,砸起一方尘灰。 “堂主请将,末将听命!” 银宝:“......” 倒是也不用这么认真。她定了定神,抿了两口茶水。 “第一,堂会有堂会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恩仇,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但是不能想杀谁就杀谁,不能戾气太重。” 男人顿了顿,冷眸瞥了眼手上的佛珠,“能做到!” “其二,我不希望你带出来的兵,各个如孤狼一般,眼中都露着杀气。如果不得已要开展,我们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而是为了堂会这一百多号人的队伍,为了我们的将来。” “你既然之前做过都督,也曾上战场杀敌,带兵骁勇。我希望你能培养出一支有爱、服从命令、战斗力强的钢铁战队。能不能做到?” 男人微微颔首,思忖了一番,“可以做到!” “等等...堂主是说,让我管军队?” 银宝唇角泛起一丝轻松的笑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第三,院子里这三百来号人,之前和你一样,在东山上种了一山的树。” “我即刻任命你为水香堂兵司副执事,和铁骏兄弟一起在这三百人中挑选你们认为的良兵,组成第一支队伍,选出来后,明晚之前,我要看到名单。” 男人正要抱拳应,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朝银宝瞥了一眼,试探地说道,“堂主,明天就能看到了?” 银宝扶额,尴尬地咳了两声,语气中吐露淡淡忧伤,“那大概还是不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待会到大当家那里登记,在院子中寻一处房间去住。” “回堂主,我叫瑾萧炎。” 第067章 挖墙脚,撬美男 “这人,平常都挺不爱和他相处的。按年龄,他和我一般大,小时候也曾到村里的老先生那里念书。但是打人的事儿,时有发生。” 大哥将老二采来的草药放在碗里,一上一下地杵着。 “后来他爹娘没了,村里从前那个算风水的太爷,说他八字克亲,原本给说了一户媳妇儿,后来也吹了。” “不得已,才出家,信佛,后来的踪迹没谁知道。小时候又瘦又小,起了个外号叫弱鸡,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这么文邹邹的大名儿!” 大哥和瑾萧炎做过一年同窗,知道他不少的事儿。 银宝扶着眼上蒙着的面纱,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合,摸着桌上的手帕,指尖接触到绣纹的瞬间,摸到瑾萧炎胳膊的触感顿现掌上。 这男人,没少吃苦呢.... 二哥瞥了一眼大哥,停下正在精心策画的菜谱,拿起小刀切削着秃秃的石墨笔尖儿。 “大哥可知道他媳妇儿是谁?” 大哥抬眸瞧了一眼,皱着眉,“哎谁来着,我记得挺眼熟的一人?” “就是刘顺子他媳妇儿!准确的来说,当年虽然王婆同以把王柳许给瑾萧炎,但那时候他还是个瘦干相,人家瞧不上他。” “所以不算过门的媳妇儿,而刘顺子也因为王柳和瑾萧炎的这段‘往事’,天天晚上折磨人家...” 两兄弟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唉,家门不幸呀!” 银宝唇角轻启一丝笑意,语气却奶凶而冷冽,“行啦,这风流的事儿,莫要当着我一个女孩子的面讨论。” “司南和他的关系不错,今儿,我倒是听了件大事儿。” 两兄弟竖起耳朵来,凑在银宝身旁。 羡慕的小眼神在银宝精致的脸上盘旋,停住了手中正在做的活计。 粉嫩的唇瓣轻轻张合,如银铃般的嗓音淡然道出一件事—— “瑾萧炎从前的都督,名叫李泰安,西晋杨太后的亲信,在宫里非常得宠。” “十四年前大战一触即发,他带兵英雄,大破敌军,离凯旋还有半月,朝廷一纸诏书,派指挥使直接到军营中,借口带他入关慰问,而后奉旨斩首。” 大哥摸着后脑勺,“这些当官的不都这样吗,看谁不顺眼,就弄死谁。” 银宝点点头,“李都督全家都被满门抄斩,唯独逃了漂亮太太和三岁的儿子。瑾萧炎找了很久,却都没找到。” “他在军营中卧薪尝胆十多年,再见到那个指挥使,以为是他参本,所以便设计杀了他,给李泰安报仇。” 二哥横眉微蹙,“这瑾萧炎确实是个忠诚的人,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囡囡还说我和哥喜欢聊八卦,你不也一样嘛!” 银宝轻敲了两下桌子,“谁说和我们没关系?李泰安的正房太太,就是苏玉欢。” “瑾萧炎曾经两度经过米庄,都去确认过。” 哦?两兄弟瞪大了眼睛,其中的弯弯绕绕,似乎想把人绕糊涂一般。 “那苏墨卿,难不成就是李都督唯一的儿子?就那个肾虚男?” 银宝两颊粉红,“那倒是不一定。” “苏玉欢两个儿子,按照年龄来算,谁都有可能。如果是李江,那证明李仁被戴了绿帽。” “如果是苏墨卿...那她为何要对外宣称,是养子呢?” “这还不简单!” 一像鬼点子最少的大哥拍腿,脑袋上闪耀着大大的“聪明”二字。 “自古女子重品行,讲究三从四德,苏玉欢一直打着独身掌门人的称号,保持冰清玉洁的门面。” “若是被人知道他有个亲生儿子,旁人不说,你就说那李仁,和她都养了那么大一个李江,老脸要往哪里放?” 银宝和二哥同时点点头,“有道理啊。” “不过,”银宝的面庞闪过一丝寒光,“这位苏家老二的日子,看来是不怎么好过了。” “我听人说,他有个本事,能切削玉石,只要给他一把上号的青阳造,分分钟就能出好几件毛品。是苏玉欢手底下的招牌摇钱树。” “咱们每次卖玉石,都是一整个卖,价钱上不去,若是切削好了,能翻几倍。” 大哥猛地一捶碗,自信满满,“这有啥难的,我也行啊!” 二哥白了他一眼,“大哥你懂怎么切削吗?” “那是玉,不是柴火!” “人家女人喜欢的,都是平平的,光光的,那色泽,那饱满度,没个二十年工艺出不来。” “这苏老二已经算是个奇才了,不过我感觉,不是很好撬动啊?囡囡,你有何办法?” 银宝食指一上一下地敲着桌子,秀眉紧蹙,唇瓣轻启。 “两位哥哥可还记得他被行刺的事儿?” 两兄弟点头,“记得啊,如何?” “苏墨卿和苏家的关系紧密,咱们想挖墙脚实属不易,不如来个离间计,让他自己来找我们!” “离间?你不会,是想诬赖说,那刺客是他大哥派去的吧?” 银宝唇角勾起一丝甜软的笑意,比个绣花指朝二哥的方向蜻蜓点水地指了两下。 “知我者,二哥也!” 大哥摸摸后脑勺,憨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味道。 “可是囡囡,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损呐?” 银宝扶着桌子,缓缓起身,一把扯下眼前的面纱,带着期许一睁眼,呼,还是看不见。 静静地说道,“不是有点损,是非常损。水花村如果长竹笋的话,全村的笋应该都被我们夺完了。” “但是这事儿,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们,都是有益处的。” “第一,如果他不是李泰安的儿子,单纯就是个养子,李江那么大一块石头杵在那,玉欢阁千亿的资产他连渣都分不到。还会备受排挤。” “第二,如果他是李泰安的儿子,苏玉欢是他娘,改嫁再生,还日日风流,如今还不承认他是亲生的。那日子也是生不如死。” “还不如跟我们一起赚钱呢!” 两兄弟双唇紧抿,思索一番,很认同地点点头。 银宝伸手,抓起一旁茗狩特地为她做的导盲杖,敲敲打打地适应着,摸着一旁的柱子和墙。 “后天,让茗狩带好咱们水香居的牌匾,咱们再正式开业,剪一回彩!顺便看看面子够不够大,请这位苏二公子来坐坐!” 第068章 不对付 日薄西山。 东山上,铁骏擦擦满头大汗,看着手捧名册簿的瑾萧炎,满脸无语。 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他还在仔仔细细地核对每一个村民的树苗,按照银宝交代的,数量和质量要双重考虑的原则,一棵挨着一棵合计。 “这一株不算数。”瑾萧炎凤眸冷冷道。 村民傻了眼,“啥?不算数?这难道不是树?” “是树。” “难道不是苗?” 瑾萧炎像看傻子似地瞥了他一眼,“是苗。” “没种在土里?” 他朝根茎的地方瞥了一眼,“在土里。” 村民没好气地问,“那你凭啥说俺的树不算?” 瑾萧炎粗壮的两根手指,夹着石墨笔,指指周围三尺见方的土壤,周围传来一阵哄笑。 “巴掌大的一片地方,你载了一百多棵苗,你栽树的时候用脑子了吗?” 村民骂骂咧咧,周围的人大声嗤笑着。 “那每一个人就分这么大一片地,东山也就是巴掌大的地方,那我怎么办?” 瑾萧炎深吸一口气,翻开簿子,拿着石墨笔在村民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地小莫多栽,人菜莫贪心。你不通过,回去吧。” 铁骏在一旁连连叹息。村民朝他使着眼色,他无奈地摊开手。 这里面的村民,好多都是铁骏相处甚好的邻里街坊,这穷村里,从前有个啥事儿,大家都互相照应。 现在任家富起来了,大家都知道水涨船高的道理,知道铁骏也能左右名单后,不少人拉下面子,求了他几回,铁骏通通拍下胸膛就答应了。 谁能成想这时候,堂主居然会看上这么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村民搓着两侧的裤子,凑近高瘦的瑾萧炎身旁,不自然地挤眉弄眼讨好着。 “瑾伢子,你小时候,哥还给你洗过尿毯子呢!” 周围人一阵哄笑,看瑾萧炎冷峻的眸子寒光闪过,又都如公众场合放屁一般憋了起来。 “你行行好,就给哥这个机会吧,行不?” 瑾萧炎深吸一口气,眉头松了不少,眼神也温柔了一些,轻薄的唇瓣微微张合,村民露出喜庆的笑容。 “不行。” 村民的脸刷地黑了下来,瑾萧炎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两个铜板,放进村民手中。 “堂主说了,无论是否入选,都会给两个铜板作为种树的报酬。这几棵是谁的?” “等等!” 村民狂怒一声吼,直接死死抓住瑾萧炎的衣角。剧烈的拉扯让他坚硬的身躯感受到阻力,冷眸回望,看架势,今天不打一顿,是不会让他好过了。 扑通! 村民一个残影就跪在瑾萧炎面前,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我求求你了!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童,媳妇儿肚子里还有好几个孩子,我真的缺这门营生啊!” 瑾萧炎没有着急地抽出自己的腿,而是伸出有力的臂膀,把村民扶起来。 眸子虽冷,语气虽凉,但话里话外,透着不可名状的暖意和无可奈何。 “规矩是堂主定的,我只负责执行。你种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这么小小的一方地,能种活一株都是天宠了,何苦贪心呢?” 簿子上前面一百多个通过的,都是耐心地领了一棵,只种一棵,半月有余,树苗都长地很像样子。 村民哼唧了几句,瑾萧炎软硬不吃,气地浑身哆嗦,又丢人又败名声,提着筐,背着锄头就怒气冲冲地下山去了。 铁骏坐在远处的石头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再审查最后十几个人的瑾萧炎,气也不打一处来。 再看看他选出来的人,好多都是和铁骏不怎么对付的。 特别要好的那几个弟兄,包括刚才那个花旺,都被筛掉了,瑾萧炎不是这挑挑毛病,就是那挑挑骨头。 铁骏懊恼地挠着头,头发都扯掉了一大把,也没想明白,上山之前,堂主到底和这木头桩子说啥了? “不就是种个树,种上不就行了?半个时辰就能解决的事儿,非得要三个多时辰。”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肚子饿了,反正铁骏的话他也不听,还不如回去吃饭,顺便参他一本。 “兄弟,我回去吃饭了啊,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瑾萧炎朝这边摆摆手,示意,“好走,不送。我可以。” 铁骏无奈地撇了两下嘴,叹了一口气,拿起地上空荡荡的簿子和石墨笔,溜溜地就下山去了。 啪! “你是不知道他那个嚣张的样子!我都不愿意说他!” 铁骏哗哗扒拉两口糙米饭,气地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就像是猫发怒了一般。 翠梅唇角带笑,在一旁的桌上准备着窝窝头,温柔地开解道,“人家新来的兄弟,你瞧你这小心眼子!” “我怎么小心眼了?明明就是他独断专行!” 铁骏急地大声一喊,米粒儿喷到了桌子上,急忙捡起来迅速塞进口中。 翠梅半侧着身朝他瞥了眼,装作严肃的样子,“你再大声点,我没听清?” “我...”铁骏抬眸看了眼翠梅,之前成亲时,有保证过一辈子不能凶她的。 不敢凶媳妇儿,不能凶媳妇儿... 铁骏像个蔫儿的柿子,“我错了嘛,不该大声说话,不该发脾气,可我实在忍不住啊!” 说着,就使劲儿地跺了两下脚,翠梅急忙在肩上捶了他一道,“咱们这是二楼,跺脚会吵着楼下的人,别生气了,刚才二当家送上来的窝头,溜热了,趁热吃吧。” “不知道堂主看上他哪点好,不就是当过十几年的兵,不就是杀了个朝廷的大官儿嘛,这谁不会呀?” “想当年,我骑马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呢!” 翠梅不紧不慢地摆着碟子和蘸料,掰开一个窝窝头,按照二当家教给的吃法,用勺挖了点蘸料,抹在掰开的窝窝头两侧,放在铁骏碗里。 “你也知道人家当了十几年兵。军营生活,与咱这儿不一样。咱虽穷,但日子起码安定。” “人家过的是刀尖上添血的日子,别说堂主了,就我这没什么文化的,倒退几年,选丈夫,我也选人家,多有安全感呀!” “你....”铁骏抓着筷子的手气地抖擞起来。 翠梅瞧他真生气了,忙伸手握着他,唇角小意绵绵,“行啦,开你个玩笑,我的错,莫要紧张兮兮地看着人家如何如何好,咱多专心发展发展自己。” “人比人,气死人,你是总执事,他是副官,辅助你的,有人帮你干活,你还不乐意了?” 铁骏敢怒不敢言,又是猛地踩了几下地板。 咚咚咚!咚咚咚! “铁骏兄弟在不在?堂主有事儿找!” “还有,别砸地了!堂主和当家的在底下开会呢,净听你奏乐了!” 铁骏口中吃了一半的饭顿时没味了,和金莲面面相觑。这是当执事以后堂主第一会面... 该不会,是瑾萧炎告了他一状?就因为他早早回来吃饭了? 第069章 分兵,暴躁前期 到门口,铁骏擦了擦头上的汗,从窗缝往里面瞥了一眼,果真,瑾萧炎早已经坐在里面。 桌上摆着白面包子,金莲正给银宝换药。 铁骏抓抓后脑勺,“这人倒是挺有眼色,别的不说,先让媳妇儿把堂主给巴结着。” 银宝虽然眼盲,但听觉敏锐,听到门外迟疑不决的脚步声,轻咳了两声。 “进来吧,铁骏兄弟。” 瑾萧炎冷峻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韵味。 诸葛先生将名单放在铁骏面前,他扫了一眼,几乎和瑾萧炎的名单没有差错,少数的几个诸葛靖在后面打了叉。 “兵司任免,按照我们的规矩,需要你先过目。看看没什么问题,就把字签了。” 诸葛先生吹了下石墨笔,放在铁骏手边。 “这几个画叉的是怎么回事?” 诸葛先生摸摸油光锃亮的大脑门儿,“这几个人,家里都有老母亲需要赡养。无法下床,必须要儿女在身边照顾。” “不太适合加入我们堂会,毕竟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 十多页,铁骏从前翻到后,熟稔的就那么几个,其他全是平日里,压根瞧不上的生瓜蛋子。 他斜了瑾萧炎一眼,鼻孔里不停地吸气呼气,憋着火。 “差不多了就签吧,村长已经同意了,明天工司就会开始扩建任家大院,所有入堂会的这一百零六号人都要住进来。” 啪! 铁骏猛地一排桌子,“不行!我不同意!” 大哥和二哥面面相觑,银宝坐在桌面,紧抿着的唇瓣微微发白。 晚上汇报名单,原本应当是铁骏和瑾萧炎一起来。看到瑾一个人端着簿子,进门来给她一个一个念,一个一个详细地说明情况,却不见铁骏的身影。 她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 粉软的唇瓣轻启,温棉的声线似水,“那你说说,哪里有问题?” “哪里都有问题!” “这个名单,根本就是按照他自己的标准选的,完全没有考虑我的意见嘛!” 铁骏一脸的无辜,老二长叹一口气,自打他见到这个又高又瘦的家伙,他就没有半点好感。 “当初是我们发的苗,我们分的地,我们定的规矩,谁种得多,谁种得好,谁自然就入选。” “可是他呢?人家种的多了,他也不是,人家种的少了,他也不是。” 铁骏长篇大论骂了一套,金莲和二哥站在一旁劝着,却是越劝越欢。 瑾萧炎就杵在一旁,任凭铁骏问他什么,都一言不发,静静地侯在银宝身侧,脸上没有半点怒色。 “行了。” 清冽的声音响起,银宝咳嗽了两声,在桌上摸索到水杯,端起抿了一口。 拍拍身侧的桌子,果断而不留情,“都坐下。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执事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瑾萧炎顺从地坐下,铁骏划拉朝一侧挪了挪,白眼一个接着一个。 “他说的都对。我确实没有考虑他的意见。” 铁骏顿时来劲了,指着他十分激动,“喏,你们瞧!人家刚着呢!谁怕谁呀!” 瑾萧炎冷眉微蹙,薄粉的唇瓣轻启,“我只听堂主的吩咐。” “不仅要种的多,还要种的好。很多人为了投机取巧,只种了一棵树,浪费了一大片地。” “更有甚者,一百多棵苗种在一处,堪称极品。” 说着,瑾萧炎戏谑地看了眼铁骏,眼神中充满不屑。 “堂主所要挑选的,并不是个会种树的,而是看他在这个过程里有没有智慧,有没有好的耐力和毅力。” “这种既没脑子,又没力气的人,我若是招入兵司,是指望打仗的时候他们在后方摇白旗么?” “你!” 铁骏生气地竖起食指,直勾勾地指着瑾萧炎。可他说的无懈可击,根本找不到点可以反驳。 瑾萧炎抬眸瞥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 “我并没有反驳铁执事的意思,只是带兵打仗,容不得沾亲带故。” 这是暗自嘲讽铁骏,收受村民的好处,用定名单的权力来交换“兄弟情”的黑幕。 铁骏眸子倏地一颤,立刻噤声,朝银宝看去,若不是面纱蒙着眼,恐怕堂主现在已经火了。 银宝紧抿双唇,眉头微锁。 大哥拍拍瑾萧炎的肩膀,朝他微微摇摇头,示意别再多说,免地坏了和气。 毕竟,今天是他第一天进堂会啊... 瑾萧炎点了下头,瞥了眼双眼红彤彤,仿佛是狮子一般的铁骏,垂眸没有再说话。 银宝默了许久,酝酿几个来回,徐徐说道。 “既然你觉得这名单不妥,那你给我提供一份。” “好啊!” “不可!” 铁骏正喜上眉梢,瑾萧炎一喝打断。 “堂主,其他的司,是不是知人善用我管不着,但是兵司关系重大,我参军十五年,带兵八年,不会看走眼的!” 铁骏目光寒冽,“那你意思我会看走眼了?” 瑾萧炎侧哞瞧着他,眼神中逼出杀气,左手却紧紧地攥着佛珠,想起进入堂会时应下的三宗规,忍了忍,“倒也不是。” “那你说什么...” 啪! 银宝轻轻地拍了下桌子,“行了,别吵了,铁骏你也做一份名单,一百人。瑾的兵也保留,你们各自带各自的兵,训练场和马场这几天司南和茗狩就会赶工完毕。” “你们共用训练场地,至于怎么安排,就是你们的事情。” “这二百号人,暂时只作为预备兵,不入堂会名册,福利待遇和正常下隶相比,削减三成。三月为期,三月后我亲自考核,到时候削减一半。” “是骡子是马,就看两位的本事了。” 铁骏咬了咬牙,看了眼眉头紧蹙的瑾萧炎,咬牙切齿地应到,“知道了堂主,我明天给你!” 说完便摔门而出。 瑾萧炎冷峻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失落,想说什么,抬眸看到金莲等人还在,又噤了声。 银宝感受到他有些不对,想了想,他在兵营中,从前是个叱诧风云的骑尉,没人敢和他对着干。 现在有铁骏,就像是一粒沙子一样,没准儿能让他这个蚌,产出更美的珍珠。 同理,对心性不定,喜欢拉帮结派,感情用事的铁骏,也有同样的效果。 “大哥,你带瑾去看看训练场吧。” “我们上庄的日子,推迟三天。” “行,我知道了囡囡。” 第070章 这是真特么没想到 训练场长三千尺,宽两千尺,诸葛先生按照之前宫殿内羽林卫的训练场地画的图纸,司南和茗狩正带着人赶工。 看到大哥带着瑾前来,司南热情地和二人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就又去忙了。 “这地方,今晚就能交工,诸葛先生下了死命令,明早就可以投入使用。” 大哥瞥了眼有些晃神的瑾萧炎,“行啦,你也别老想刚才的事儿,反正你选的人保住了呀,铁家兄弟就是那性格。” “他人不坏的,但是他大哥是村长,自小就在村里活动,巴结他的人不少,人家兄弟多,也不是啥坏事嘛。” 大哥朝训练场的马厩棚子指着,“你看那骑在房梁上的二嘎子,还有下面那俩,都是铁家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人家干活挺踏实的!” 瑾萧炎凤眸冷冷,拍掉大哥搭在他肩上的手,唇角微微地抽搐两下。 “我没说他们干活不踏实。” “我只是觉得,堂会还在成立初期,如果有好苗子可以用,尽量避免沾亲带故和拉帮结派。长远来看,一点好处都没有。” 瑾萧炎的话,让大哥对这个木疙瘩、冰葫芦刮目相看。 说着说着,手又搭在瑾萧炎身上,“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分析的。” 瑾萧炎眉头紧蹙,侧身划过大哥的手臂,眸子中下意识地散出一阵寒光。 “大当家,我不喜欢别人搭我肩膀。以前兵营训练的时候落下毛病,只要别人搭,我就会想过肩摔...” 大哥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尴尬地缩回手,背在身后,嘻嘻地笑着,“不可能,没人能摔倒我。” 瑾萧炎眼神中闪过一丝少见的不屑,看了看大哥粗壮的胳膊,双手有些发痒,但攥着手里的佛珠,还是忍了。 大哥却突然来了兴趣,“来,你摔我试试!” “不行,”瑾萧炎皱眉,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面前往后退了半步。 “别担心,就是看看你力气怎么样,毕竟你虽然个子高,可这块头也太小了,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你是个带兵打仗的。” “我给你练练手!你别怕,使出你最大的力气摔就可以了!” 瑾萧炎粗壮的脖子左右扭动了两下,看到大哥喜悦的眼神,担忧道,“大当家,这种事儿,不能这么玩的,瘦人只是精瘦,未必是虚。” 大哥嘻嘻地笑着,“今儿要是能把我来个过肩摔,我算你厉害!” 算你厉害.... 瑾萧炎的双眼刷地一下燃起斗志。 这句话是男人之间鼓舞战斗的利器,我可以打赢你,不要别的,只要你心甘情愿地说一句。 “我算你厉害!” 瑾萧炎将手中的青色长衫叠整齐,放在一旁的石头上,训练场上干活的小工抬头歇息的瞬间,看到这边两个人纷纷扎起马步。 若是平常,早就三两个勾搭着,上去看热闹起哄了。 但是司南和茗狩二人商议,给工司的三十六号人都定下了铁的规矩,工作期间绝对不能三心二意,不许加班,提高效率... 所以都没理睬,想着瑾萧炎那么个弱鸡,就算是切磋,要是能打得过大哥就见鬼了。 啪! “哎呦!” 瑾萧炎站在一旁,冷眉间写满了担忧,地上尘土飞扬,小工都朝这边看过来,只见方才还是两个人扎马步,互相较劲儿。 转眼就剩下瑾一个人站着。 地上还躺着一个! 糟糕! 小工们急忙扔下手里的干活工具,从几个方向围过来,把摔破脑袋的大哥,趴在地上的大哥扶起来。 大哥捂着腰,一步都走不动了。 小工们骂骂咧咧地推搡着瑾,大哥想拦着,想喊话,却一吸气,浑身都疼。 司南和茗狩检查了新建马厩的墙体,发现有几个地方还有漏雨的隐患,喊了半天没人进去,出门来一看,绝活,都围在远处看热闹呢!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司南和茗狩跑上前来,一到跟前就看见被摔惨的大哥,“这咋搞的啊?”茗狩着急地问,狐疑的眼神扫向一旁面色冷淡的瑾。 “是不是你弄的?” 司南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瑾瞧了瞧大哥,他身上的肌肉太重,方才对抗时,瑾原本只是想把他翻起来,轻轻落地,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结果过肩一后,愣是没抓住,尽管瑾的胳膊垫在下面,尽可能想借住他,但还是来不及。 “不怪他,不怪他!” 大哥连连摆手,黏糊糊的东西流到眼睛里,一摸是血,才知道头这么疼,原来是破了。 司南捏了下大哥的后腰,连连喊疼,更是一步都走不了,坐也坐不下去。 司南眉头紧缩,干裂的嘴唇哆嗦着,额头上汗如雨下,紧张道,“糟了,变成是把腰给摔断了。” 茗狩从腰间拿出水壶,赶紧把大哥头上的伤口给洗干净,“可是太阳都下山了,温常德又搬到了米庄,咱们找谁治呀?” 大哥颤巍巍地说道,“囡囡,找我家囡囡....她会治!” 二人一听,茗狩急忙把大哥扶到司南的背上,两个小工跟着一起,尽可能快地往阁楼跑去。 瑾看着地上一滩血,他见过很多人倒在自己面前。 从来不会有一丝愧疚。 本以为对人命早已麻木。 可现在,他看看自己的这双手,顿觉亏欠。 茗狩转哞,小工们怒目圆整地包围着瑾,不让他动弹一步。 方才大当家那样的块头,都被摔惨了,这十几个小虾米,怕还不够这个修罗填肚子的。 “瑾副官,怎么说?好歹是伤人了,和我走一趟?” 瑾薄唇紧闭,瞧见茗狩敌对猜忌的眼神,默默垂下眼帘,轻应一声,“好。” 小工们不干了。“茗副,不能饶过这孙子呀!” “就是!大当家待我们亲如兄弟,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欺负人!” 说着,小工们仗着人多,上前推搡瑾。他并未后退,眸中杀气凛冽。 “行了!” 茗狩及时喝住。这修罗不好惹,谁招来的,谁能治。堂主不在,他谁都敢打,谁都敢杀。 今儿铁骏的事儿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原本上下就不待见他,还不低调点。 “活干完了?场子修理好了?热闹不好看,赶紧的干活去!待会我来检查!” 小工们互相瞪了一眼,不甘心就这么饶过他,但是茗狩的话一字千斤重,他们不敢不听。 看着瑾跟随茗狩远去的背影,手拿土砖的小工们,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劲儿。 打翻的青石台 新建的食堂还尚未完工,堂会里可以挪动的银两本来就十分有限,偏偏这时候,大当家的让瑾萧炎给一个过肩摔,腰扭了,人被抬走不知伤势轻重,本就对瑾萧炎意见满满的众人,顿时就瞧不上这被银宝一眼就决定批准入堂会的“可塑之才”了。 食堂前只有两个姑娘和二当家的在给大家伙盛饭,二当家的眉眼间都是疲倦,心里沉甸甸的,来盛饭的人同他打招呼都有些回应木讷,人都猜着,估计大当家的事儿不会有好了。十几个小伙子打好饭,坐在一处废旧的木桌上张口便吃,本又是寂静的用餐时间,一个眼尖的小工抬头一看,高扬起头,之间瑾萧炎端着自己的碗筷从前面的盥洗池子走过来,戏谑嘲笑地喊了一声,“哟,这不是咱们的瑾萧炎副司长嘛!怎么还能吃下饭呀!” 瑾萧炎衣服上尚未换洗,中午时候干活沾染泥痕,本就有些窘迫,被这小工一嗓子喊过去,顿时整个食堂的人都朝他瞧着,瑾萧炎没有理会,拿起一旁盛饭的勺子,正要舀野草汤,一侧一个小工故意端着汤水佯装站不稳,摔在瑾萧炎身上,瑾萧炎急忙上手去扶着,滚热的汤水撒在受伤的右臂上,顿时一阵刺痛。 长青台上摆放的汤碗和盆子被突如其来的撞击一下子给晃到了地上,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全都摔成了碎片。瑾萧炎倒在一旁,翻起身时,身后排队的众人都红着眼睛看着他,眼中怒气不言而喻。半个多堂会的人都还没有吃午饭,刚做好的就这么被浪费了。 对于拮据的堂会来说,真是让人气愤。瑾萧炎扶起的那个小工一看闯大祸,本只是想要给他一点教训,不想竟然把兄弟们的饭全都给弄砸了,急忙连连示弱,“瑾萧炎,你怎么走路的!看到别人过来也应该避让啊!你看看,你把这么多饭菜都给弄脏了,你让兄弟们怎么吃!” 长队后几个性子急躁的兄弟们,因为修缮工事已经忙活了一整天,本来就是等着这口热乎饭,现在眼瞅着就被瑾萧炎给弄砸了,冲上来就要打他。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行了!” 长青台后二当家出来,闹事的人立马就收敛了不少,二当家头疼地看着地上的饭菜和呆站着的瑾萧炎,将身上的围裙三两下摘了下来,气呼呼地拍打在一旁的桌上。议论纷纷的众人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二当家虽也不能完全看明白,为何银宝明明眼睛都看不到,却还是执意要让这么个榆木脑袋的人进堂会,不过他来了以后,的确成了堂会里一股清流,和谁都不亲和,一心就认他们兄妹三人。 就是冲着这份忠心去,今日这事儿,也都不能责怪他。大哥在堂会中人缘好,又是掌握钱袋子的人,这些堂会的小工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帮助,讨好的也不差人,现在瑾萧炎摊上这大事儿,大哥伤情严重,手底下的人不为难他就不正常了。 原本二当家的也是饶不了他的,那可是他亲亲的大哥,瑾萧炎这家伙仗着当了几年兵,这么不识好歹,无奈昨儿受伤的时候,大哥就和二当家的语重心长,说这事儿并不怪人家,愿赌服输,让他管着手底下人些,别做为难这新来兄弟的缺德事。 二当家叹了口气,“行了,都去那边等着,里面还有饭,你们几个进去盛饭,弄好了出来把外面收拾了!” 王家闺女 水花村巷口有个老王家,世世代代算是个蛮有文华的村中书香门第,家中老老小小都识字,不少的还懂些天文地理学术,好几个都是教书先生,老王家世代单传,一直想有个如花似玉的小闺女,盼望了许多年,水花村的发展越发不行了,绝大多数人都饿着肚子,没办法,王家举家都搬到了周围的乡镇去,也没等着弟媳肚里的孩子出来。 柳树发芽的时节,弟媳可算是产女了,是个水灵好看的小闺女,漂亮的,白白的,和她娘一样娇媚惹人喜欢,说是弟媳,弟弟早已经没了,王姓哥哥整天都和这弟媳妇躲在屋里谈论诗词歌赋,具体是谈什么自然就是付费内容,在这儿不赘述了。 所以王柳一出生,这个身份就迷地很,王姓哥哥心地不善良,整日想着的就是和王柳她娘比划比划,没什么远见。结果坐月子的时候,还要继续谈论诗词歌赋,女人家身子骨弱,实在是受不住这番风云,一下子给瘫了,人都没了知觉,只是意识还存着,说话颦笑和从前一个狐媚劲儿。 王姓哥哥索性将弟媳妇送走镇上,说陪着看病,不知真假,总之从这天开始,王柳再也没见着过她娘,王旭再也没瞧见过他爹。兄妹二人守着村里数一数二的大阔房子,靠着之前王家的一些家底儿,就这么熬着日子,虽是清苦,但王旭将小妹照顾地很是富态。 十六岁的年纪,朱红碧玉,是村里所有适龄青年心里的理想对象,这时候仿佛是动物求偶一般,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伙子,天天都从山上债下来些野菊花之类的,堆在王家门口,就求着能把王柳娶回家。 可人家哪里是省油的,王柳心里念着的,是一户姓瑾的小伙子,这小子眉眼俊郎,比王柳还要大上两岁,人生地十分白净端正,平日里也是个寡言少语的,很是讨人喜欢。 同小伙子们表露爱意的方式不同,姑娘家若是喜欢一个小伙子,是不敢光明正大地送花之类,而是时不时地在平常走路时候制造一些偶遇,受伤了崴脚了之类,好激动起人家的怜香惜玉之心。 若是旁余男人呢,都没好多鉴别这些的能力,一个个都上钩了,多半姑娘家主动喜欢的,没过多久就能成,赖也赖着你。 可瑾萧炎偏偏不同。 王柳生到十六岁,早已经是动然的年纪,娇媚的身姿别提是多少男人的梦想,那日装作摔倒在瑾萧炎面前,这家伙竟然面不改色地走了。 后来二人有了小两口的情分,快要收纳彩礼订婚之前,王柳赌气地问瑾萧炎当时为何不扶着她。 瑾萧炎只是傻傻地说,“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我这般怎能是合适的?再说那日天色已晚,你又醉醺醺的,我可不想失身与你。” 这话倒真是....没什么毛病。 “哎就这样,这两人啊,慢慢地就好上了!” 柴房里,听故事的人都啧啧称赞,一个小工饶有兴致地讲着瑾萧炎和王柳的陈年旧事,还叙说王柳的风流过往,提到王柳是刘顺子的妻子时,众人都火大,这女人嫁人也不看人,刘顺子是个什么东西! 第071章 这里风好大,我好害怕 阁楼里只有翠梅的屋子放了火炕,因她身子偏寒,天天都睡地暖些。 大哥躺在火炕上,银宝坐在炕沿,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 银宝眼带白纱,双唇紧紧地抿着,先诊了诊大哥的脉,跳地有点快,额上的伤口已经止血包扎,胳膊上的破皮也处理了一下。 没有外伤大出血,但是脉却细速,银宝秀眉微皱,同时伸出两只手,确定了肋骨的位置,再往后摸到胸椎,而后一块一块地往下理。 直到摸到第三腰椎,大哥哎呦哎呦地喊起来,疼地眼睛都憋红了。 腰椎微微突出,感觉周围还有肿胀,加之双腿都动不了了,银宝怀疑是腰椎错位。 突出的部分只是一点点,银宝往下摸了摸,确定整个一条脊椎再无别的伤口,而后让二哥给大哥喂了一点三苏草。 这是之前采摘瘦瘦菜时,找到了其他十几种不同品类的菜,通过二哥做的老鼠实验和初步人体实验,已经证明有麻醉的效果。 大哥顿时就飘飘然,银宝从他的脊背上滑过,他没有任何感觉。 银宝摸准了地方,再三确认,而后将右手的掌根压在腰椎上,左手垫上,稳稳地一按。 屋里屋外的人都吓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到咯嘣一声,是锥体复原的响动。银宝从脊背上摸索顺下,没有其他的损伤,让翠梅拿来一个热枕,敷在大哥腰上。 屋门口任家的小孩们,看到自己的伯伯、爸爸躺在火炕上,都嘤嘤地大哭起来,扯着瑾的衣衫,不停地撕咬,瑾被孩子们推搡到地上,受伤的胳膊更加严重,整只手都紫青紫青的。 却抿着唇,只担忧地朝屋里看着。 “坏叔叔!我们不要你住进任家大院!” “坏人!”“不要你!” 银宝抬手,翠梅急忙伸手接过,引着她缓缓站起身。听着周围嘈杂的响动,银宝秀眉微皱,“瑾呢,把他人给我喊过来。” 人群刷地安静了,瑾从外面进来,深深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堂主,是我的错,我愿受责罚。” 茗狩、司南两人站在身旁,面面相觑,没说什么,可不远处传来不妙的声响。 铁骏大骂着就进门来,话里话外,都不想让瑾住进任家大院。 还使眼色让司南同他一个说法。 司南和茗狩呃了半天,知道瑾现在不讨喜,也知道他是堂主心头很看好的手下,思来想去,还是劝慰道。 “堂主,按照堂会的规矩,发生了这种事,确实要罚的。您看?” 银宝问,“兵司的住宿楼已经盖好了吗?” 司南点头,“明天,和训练场一起完工。” “那就让他们都住进去,至于瑾副官...你们想怎么处理?” 铁骏率先喊道,“马厩!我兵司的人,凡是犯了过错,都要住马厩!” 马厩又闷又热又臭,旁边有个小屋,专门是为了惩罚有错者而建立。 瑾的手臂肿起来,前臂比大臂还要粗一倍,剧烈的压痛让他微微眉头紧蹙,感觉再这样任由胳膊肿下去,皮肤就要撑破了。 他当机立断,拿出一抹冷刀,利落地在肘部拉开一条血口,汩汩的血脓顺着手臂流淌,肿痛慢慢地减退了不少。 “堂主,我愿意受罚。” 翠梅扶着大哥,从火炕上慢慢地起来,虽然腰部还有些许疼痛,但已经可以走路和自理。 他出门来,看到瑾的手臂汩汩地冒血,肿成了一个萝卜一般,急忙从屋里抽过一条毛衫。 “你们都怎么回事,受伤了还不带去包扎?我们刚才只是切磋一下,我自己不小心摔的,都散了!不许闹事!” 银宝秀眉微皱,微微侧脸,精致的眸子落在瑾褐色的双瞳里,散起一阵涟漪。 粉软的唇瓣轻启,语气中带着担忧,“你受伤了?” 瑾甚至忘了银宝是看不见的,将手下意识地藏在身后,摇摇头,“没有,只是擦伤。” 银宝伸出手,“给我看看。” 瑾急忙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银宝并没有摸上来,而是冷厉道,“另一只。” 嘶! 瑾咬咬牙,这女人明明看不见,居然这么懂眼前男人的心思。 真是瞄了个咪的。 银宝摸着瑾的手,发现骨折了,整个手臂都肿起来,要不是他有点常识,自己把里面积聚的液体放出来,现在骨膜都被撑坏了。 “犯了错,是要罚,兵司的人,明天司南就安排入住!” “是!” “至于你,带上铺盖,到我房间来。” 瑾瞪大了眼睛,抬眸看着面色清冷的银宝。 众人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不可名状和无限遐想的表情。 大哥一听就着急了,在银宝耳畔说,“囡囡,他是一个男人,你还没嫁人呢,这不好呀!” “没事,他是我招进来的人,却把你给弄伤了,我得让他长长记性。” 银宝唇角微微荡起,瑾感到一阵战栗。 司南三人站在一旁,拉着怒火中烧的铁骏,等人都走了,铁骏朝门框上砸了一拳。 “真不知道堂主瞧上他什么了!” 司南拍拍他的肩膀,“你行了,人家十五年兵营铁骑,回来能到咱们这儿,肯定是个宝贝。” “堂主让他给你当副手,你别刚一开始就给人家下马威呀,以后还怎么处?” “我管他怎么处?他不就长了张小白脸,不知道这么细皮嫩肉的,是怎么驰骋疆场的,怕是逃兵吧!” 茗狩道,“你还别说,这往往兵营里的骑尉,那都是有真本领在,你呀,还是从明天开始,好好地练兵,三个月后堂主考核,你别掉链子!” 铁骏怒气冲冲地摆摆手,一直到翠梅端着一碗歇火的绿豆汤上前来,才忍住自己的怒气,平息好了心情,搂着漂亮媳妇儿进屋去躺热炕了。 深夜,月色皎洁,乌鸦鸡贼。 瑾抱着铺盖立于闺房前,两只脚快要把地板抠出三室一厅,始终不好意思敲门。 金莲帮银宝换好药,抬头一看,门口一个人影,差点没吓个好歹。 捂着心口缓了缓,才认出那个又瘦又高的大个子。 “堂主,是瑾副司。” 银宝点点头,金莲会意,将桌上的银针、草药包麻利地团起来,走上前轻轻地开门,出去时,一手拉着门边,唇角甜笑。 “瑾副司,堂主让你进去呢。” 瑾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金莲没关门,蹬蹬蹬地下楼去,楼梯口一转弯的地方,桃花眼朝楼上迟迟未进的瑾瞧了眼,一抹青袖挡住魇面甜笑,小碎步跑走了。 “愣什么愣,快进来,风很大,你不冷我冷。” 第072章 两拨黑衣人 门关了,瑾抱着铺盖,老老实实地在门边上站着,半步不敢往前走去。 银宝摸着桌边的导盲杖,却不慎给推倒,一手扑空,瑾急忙扔下被子上前,拉起导盲杖给她。 银宝叹了口气,“我后面的桌上,有个药箱子,你给我拿来。” 瑾瞥了一眼,将药箱拿到银宝面前的桌上,银宝教他如何给自己清洗伤口,然后排脓,包扎,最后固定骨折的手。 瑾不想固定,“这是小伤,我以前在战场上也受过,不用固定,提防几天就会好的。” 银宝扯掉自己眼睛上的纱布,药包落下来,银宝精致漂亮的眸子出现在瑾的眼前,他看呆了。 谁也没想到,那个小时候留着鼻涕的小脏女娃娃,会变成这么漂亮的美娇娥啊。 瑾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将自己的凳子有意地向远挪开,目光顿在手腕的佛珠上,顿一顿,又离开,又顿一顿,最终还是落在银宝的脸上。 银宝睁开眼,一紫一红,双色异瞳,在烛光的衬托下,显得柔和而氤氲。 朝眼前晃了晃,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银宝长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今天的事情,你错在哪里吗?” 瑾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低小而温柔。 “知道,不应该让大当家受伤。” “不全是。” 银宝摇摇头,“凡事不仅有度,还要擅辩,有理不在声高。” “大哥让你比,你就老老实实低比试?” “大哥让你拿出自己的全部力气,你就真的拿?” “多想一想后果,学会和人相处吧,这里不比军营,你没有威信和底气,很容易被大家孤立的。” 瑾默在一旁,只是仔细地听着,两手紧张地搭在腿上。 银宝长叹了一口气,“今晚你打地铺睡,就睡我房中。” 瑾不解的眼神瞥过银宝精致的脸庞,哦哦地应了两声,木讷地抱起铺盖睡在门边上。 银宝也瞧不见他睡哪儿了,只听声响,确定是在屋里就行。 今天的事儿一出,瑾唯有在她房中恐才是安全,兄弟们该报仇,也该说她偏心了。 夜半时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任家大院的外墙爬了上去,第一个上去的下不来,骑在墙头上慌了神色。 “你个鳖孙子,平时怎么练的你,睡傻了吧!” “顺子哥,真下不去,这太高了!” 刘顺子拉下黑色的面纱,上前一锤子就把墙头上的小弟推到了墙下。 “哎呦!” 一声大喊,惊动了任家后院忙活着训练场收尾的男人们。 他们狐疑地朝这边看着。 “听见啥声音没?” 刘顺子三人听到说话声,急忙捂住嘴巴蹲在墙角,里面的那个小弟三两下就上了树,吓地裤子直接湿掉了。 “好像是听见了啊,有人喊来着,会不会是外面的?” 男人朝这边仔细地看了看,黑灯瞎火,没有发现树上爬着的黑衣人。 “咱们去看下前后门,上个锁准备睡了!” “好嘞!话说那小子真被弄马厩住着了?” “按规矩是啊,刚才我还看见,咱们司有几个人朝马厩去了,估计是要教训那小子!” “不会吧,人家当年可是个将军啊!” “哎,虎落平阳被犬欺,谁让他不识趣的!” 树太高,上面趴着的小黑人因为紧张,不停地尿裤子,淋淋沥沥地,浇在下面一人的脸上。 两个男人停住步子,小黑人吓地抖起来。 男人抬头看了看天,夜空晴朗,万里无云。 “不能下雨吧?我咋感觉有零星的雨点捏?” “不会的,这几天都是旱季,不下雨!” 男人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咂咂嘴。 “好咸...” 两个人检查了一番,就上楼睡觉去了。 树上的小黑人跳下来,捏了捏自己湿漉漉的裤子,面色尴尬,蹑手蹑脚地跑到后门,咯吱一声,把又宽又重的门闩拔下来。 刘顺子和三个手下,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来,夜晚的任家大院静悄悄,他们蹲在门边,商量着对策。 “你方才听着啥了?” “他们说,马厩里住着一个非常厉害的将军!” 小黑人眼睛发亮,笃定地说道。 刘顺子满脸怀疑,斜着眼睛,“不可能吧,咱们村的人我大多数都认识,哪来的将军啊?” 小黑人连连摇头,“那我不知道!” “还说啥了?” “没了。” 刘顺子撇撇嘴,从腰间拿出几根火柴,“行了,把你们的都拿出来,咱们分一下!” 四人分别拿了两根火柴,刘顺子看不惯银宝这钱赚地如此容易,蹲了一个月的点,就想着找个机会给她烧了。 “既然马厩里这个人很重要,那咱们就烧马厩!” “这边,跟上!” 四个人鬼鬼祟祟,顺着墙边,前怕狼后怕虎地走着,战战兢兢。 与此同时,阁楼这里也出现四个蒙着黑布的人。 “刘工,咱们真要打那小子?” 四人的眼神互相交流着,看着其中块头最大的刘工。 “当然打,他刚一到这儿,就欺负咱们大当家,不能轻饶了!” “可是那小子挺厉害的,咱们这几个人,怕是打不过啊!” “怕什么!出其不意,我不信他有这么大的能耐!” 说完,三人跟着刘工,蹑手蹑脚地从阁楼朝马厩过去。 马厩里,马儿们呼呼睡地正香,旁边有个小小的屋子,屋门紧闭。 夜色中,这边走来四个人,那边走来四个人。 两边的人瞧见对方,正要跑,却发现对方也蒙着面纱。 “顺子哥,这啥人啊?” 刘顺子瞪大了眼睛瞧,额头上的汗哗啦啦地冒,“难道是同道中人,也是来烧任家大院的?” 另一边。 “刘工,这怎么回事啊?” 刘工咽了咽口水,大块的肌肉抖擞了两下,“难道是同道中人,也是来打这个嚣张小子的?” 两边齐声问道,“那他们怎么鬼鬼祟祟的?” 刘顺子和刘工朝前试探地走了几步,刘顺子不敢直接说话,胡乱比划着江湖上的手势。 刘工看不懂,也胡乱地回了过去。 刘顺子恍然大悟,“是江湖中人啊!看来这任家兄妹,没少得罪人!” 刘工摸着光光的大脑袋,“这位兄弟不一般啊,这沟通的暗语,我都没看懂啥意思。” “没看懂,你咋还和人家比划呢?” “这玩意,言之有理即可,我懂不懂不要紧,关键是他懂不懂。” 刘顺子又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先进去,完事儿以后,自己的人再进去。 刘工点点头,这人挺有素质,还懂先来后到,那就别客气了! 阴晴圆缺 深夜,瑾萧炎打着地铺,抬头看着天边皎洁的月光,回想自己在疆场上奋战的每一个年头,每一个夜晚,都是抱着铁剑在篝火旁边这样看着月亮。那时候的感觉便是,他在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他。原本还有个媳妇在家里等着,可是说没就没了,王柳嫁给旁人做了妻子,不要他了,这恍然大世,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 也是在这时候,瑾萧炎发现月亮也有不一样的地方,这月虽然皎洁,但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有时候月亮有缺,有时候又是圆乎乎的,仿佛是满月的小孩儿一张脸,好看地紧。他本从心里是埋怨王柳的,毕竟你情我愿,都以夫妻的礼数相互对待了,如何还能说为了几两银子就将自己这辈子交付了? 可她哥哥终归瞧不上一贫如洗的瑾萧炎,王家在村里是蛮有钱的,隔三差五就能吃上面粉和大米,跟着瑾萧炎过苦日子,也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刘顺子手里有些祖传的宝贝,每日靠着旁人的巴结也饿不着肚子。瑾萧炎则是白手起家,若是他有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想必也不愿意把她交给这么个连基础生活都保障不了的男人。 谁不想自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呢,只是在这么个乱世中,命如草芥的百姓,又能掌控地了什么呢?多半都是要跟随着那些掌权的人悲喜而苟活的。在兵营中数年,瑾萧炎看过不少富家子弟。在赵王手下做事的富家官宦,各个生活奢靡,根本不是水花村百姓所能想象出的。 若不能改变这个世袭的不公平乱世,让战火肆意狂烧,又有多少年轻的恩爱男女,会因为家境窘迫而被迫丧失一生所爱,甚至一辈子都只能过着这么穷苦生活呢? 瑾萧炎睡不着了。他坐起身,脏乱的袍子从肩膀上滑落,他翻开被子,端详着塌上静静安详睡着的银宝。这个女人的出现,给了本心如死灰,准备一辈子挖野菜砍柴的瑾萧炎一丝希望。她同瑾萧炎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世俗,但是她懂得钱财、作物、土地、百姓的可贵。 她不暴戾,但是她只有开口,很自然的逻辑,就能让所有人信服并且服从。 她不像一个女人,她的眼光、见识,远远超过瑾萧炎曾经见过的数个将军,她对于下属的体恤,也是做到了极致。瑾萧炎跟随一个主上,从来不是看他的地位、财力,而是看此人是不是有潜力,可以成为一个人中龙凤。 塌上的这个女子,他本以为只是个噱头,接触了才知道是如此的女中豪杰,跟着她,瑾萧炎相信自己的抱负一定会有所施展。终有一天,水花村可以改变现在的贫苦情况,在她的带领下走向强盛。 瑾萧炎深吸了一口气,只可惜堂主是个眼盲的,方才摘下面纱时候,瑾萧炎瞧见了她的异瞳,十分明亮,并不像普通的盲人那般,眼窝深陷,两眼黑沉。瑾萧炎听到这眼睛就是因为盯着月亮看了太久,结果出事。他回眸瞧着月亮,陷入沉思。 大内秘案(2)-同名彩蛋番 她被送进去以后,皇上会撤掉每晚守在外面的宫人,然后消遣一整晚。 有那些个不要命的,曾经偷偷摸摸跑去听过。 只听得那阮常在销魂的娇喘,以及里面那皇塌咯吱咯吱的响声。 第二天起来,往往是阮常在面色红润,仿佛是回了光一般变回十六七岁的娇嫩模样。 而皇上则是面色铁青,浑身乏力,连早朝都上不得。 宫人们都议论着,这娘娘名字起地真是妙,阮常在,“软”的快要了皇上的老命了。 我与这位娘娘有过几面之缘,看了以后却并不像宫中传言的那般轻浮。 一身白色的裙子,或是淡粉色的,但都素雅地很。、 逢人说话,都细声细语的,没有宫中得宠妃子那种骄横。 现在想来,阮常在如此受宠,还能在宫里活十年之久,大抵就是她这不争不抢的性格。 就连生孩子,都要等着别人的都生下了,才和皇上商量着说,咱们该要个自己的娃了。 位高权重的女人,皇上也不敢随意招惹,也就不经常去。 没什么权力的女人,皇上心里也喜欢,没有负担,遛弯都想去见她们。 这大概就是后宫的一种平衡。 打破这平衡的,是我徒弟,一位货真价实的公公。 后宫容不得我这样的男人,一进宫门,都是要受大刑的。 我进宫那年,阴差阳错地,那已经受刑的簿子上,竟然有了我的名字。 我就得已保全了自己。 我那徒弟小三子之前在洗衣局,后来突然被阮常在看中了,就调去了绫香阁。 小三子偷着给我说,是因为他抓住了阮常在的把柄。 洗衣局每日都有各宫各院的人送东西来洗。 阮常在刚入宫的时候,第一次被送进去伺候。 那晚皇上满意地很,刚一次,就赠了常在的封号。 那晚的床单被褥送到了洗衣局,小三子洗的时候,发现那床单没有落红。 这可是大事…… 奉命到了绫香阁当差后,小三子在外院,不常和阮常在接触。 一次他进屋去,看到娘娘竟然身着薄丝,在屋内起舞。 看得他十分吃惊,正要走,被她给拉住一顿猛亲。 据小三子后来和我的描述,当时娘娘面色潮红,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一改往常的温柔优雅。 亲了几个来回,阮常在就昏倒了。 离了大谱,皇上这时候去看望,就遇上了如此的场面。 阮常在被太医诊治一番,说是因为“急意攻心”。 皇上面色不好,娘娘竟然被一个公公撩拨成这样? 我想,这阮香菱,怕是被下毒了。早年前未进宫的时候,我曾经学过医术,这情况也在医书上见过。 不过这药大多都是给男人用的,用在阮常在身上…… 这下毒的还真是个狠人。 后宫出了这种事情,皇上面子自然是挂不住了。 虽然小三子不是个能成事的身子,但是这一幕任谁看都是受不了。 皇上许是心疼阮常在,没有明确地下旨把她送到冷宫去,只是再没见他踏进绫香阁。 小三子,就这么被秘密地处死了。 当年的事情,我都能看出来有问题,我不信那些太医心里没数? 但是为何他们没有把实情告诉皇上? 这我也想不通。 后来阮常在于绫香阁自缢而亡,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自古皇家,母凭子贵,但是到了十三皇子这里,却恰恰给反过来了。 阮常在死后,皇上十分悲伤。 后宫嫔妃千千万,半年多的时间里,皇上愣是哪一个宫都没去。 大内的公公们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地让皇上开心,毕竟后宫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 皇上的喜好也变得快,不能让娘娘们干等着。 可九五至尊的皇上,就因为这位相伴十年的阮常在,愣是受了半年的“寡”。 自古君王多薄情。皇上对于阮常在的态度,甚至有点…… 愧疚? 十三皇子的地位,就在阮常在死后,一步步地上走,如日中天。 皇上找了宫里最好的老师给他教书,还为他住的绫香阁派遣了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这是什么概念?意味是皇上是想把太子之位交给他的! 皇上把对阮常在的爱情,全部给了十三皇子。 阮常在还有个堂哥,叫阮籍田,在太医院当差。 原本宫中亲系的妃嫔出了这种事情,株连的人很多。 即使皇上心疼皇子,不做处理,但是这些堂哥堂姐什么的,早就应该淡出宫门。 可是阮籍田,现在已经是太医院的左院判,升官之路,不仅没受影响,还越发亨通。 种种的事情,使得十三皇子虽是年幼,不足八岁,却已经历了后宫的诸多风云变换。 眼下这般,若真是十三皇子拿走了藏宝图,他势必会出宫将此物交给他人。 毕竟宫中实在人多眼杂。他又是皇上心尖儿上的小十三,身旁照顾的人不在少数。 那藏宝图是个大物件,他恐是藏不住的。 如今近一些的亲戚,也就是这个阮籍田了。 其余的经查,早已经不在京城。 “公公!阮太医到了!” 我一愣,随即合上手中属下们送来的文牒。 还没等到我去找他,他怎么来找我了? 阮籍田此人谨慎,进门时给我拜了一揖,让我好生惶恐。 “阮太医今日来所为何事?” 他看了我一眼,“皇上可将那藏宝图一案交由公公办了?” 我一愣,这不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么,“阮太医是有线索?” 他擦着头上的汗,“我也是方才听几个医士说的。公公查到线索了?” 我转着手里的文玩核桃,看着面前这位满脸沟壑有些紧张的左院判。 “您也是老人了,这有没有线索的,我有几个脑袋能给你通了这信儿?”我直言道。 这阮籍田今日反常,一向谨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今天来我这内务府,说了三句话,句句是废话。 倒还把他的慌张展现无疑。 难不成,真是他撺掇十三皇子,偷的藏宝图? “这案子,公公别查了!我知道那藏宝图在哪!” 阮籍田和我约定好,午夜时分,让我在太医院侧门等他。 这位左院判我很少往来,听宫人说性格孤僻得很。 阮常在受宠的时候,阮籍田并没有像其他的皇亲国戚一样去争宠,反而是在太医院安安心心地做研究。 还没到午夜时分,阮籍田就从里面出来,看到我,原本慌乱的他略微定了定神。 他一路带着我往前走,并不告诉我要去哪里,路上有宫人行礼问好,阮籍田也一概不抬头不回话。 春秋帐暖 阁楼里,一床大红花被子盖着一男一女,窗外一阵幽幽的香气飘过来,司南紧紧搂着怀里的香莲,“你说这事儿弄的,本来堂会最近事情就许多忙活,眼下大当家的病情不知严重,瑾萧炎还让处着这么重要的职位,一上来就领先别人好几节。” “你可看着吧,没他好受的。” 金莲拍拍司南的肚子,秀丽的眼眸十分好看,两侧的脸颊红润润地,就像是捏出来的瓷娃娃般,皮肤都是白嫩嫩的。 “你呀,就求着人家点好吧,刚刚进咱们堂会就成了众矢之的,也省的旁人一天天都盯着咱们家。都去说了他了也是好事情,他本就是个新人,这些都是该受着的。只是我听说你手底下好几个之前的大哥的旧部下,你可要管理地好好的,别让这群家伙闯祸。” 司南眼睛一瞪,“这怎么管,人家主仆情深,不可能不为当家的鸣不平,这瑾萧炎我是瞧不上哪里好,闷葫芦一般,见人也没个礼貌,若不是从前和他说过几句话,大当家的这事儿一出,我真想和铁骏几个人联名,让堂主将他使唤走,以后别碍眼了!” 金莲哼唧一笑,瞪大了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有些生气的司南看,“你这般爱惜羽毛,莫不是因为人家没有因为受过你的恩情,要求加入你的手下,而是自己去当了小官儿而小肚鸡肠吧?” 司南脸一黑,不说话了。 的确,这几天瑾萧炎在堂会里受人排挤时候,都是他出面帮忙解决的,本以为他会和旁人一样有眼色,看得出来司南这是爱惜他的才华。 毕竟他也是个在兵营中十多年的人,更是接触到了最核心的训练部队的方法,这样的人若是能在他们这里,以后还能给工司培养个小分队什么的,也防止在做工事的时候总有刘顺子这等人来搅乱。 可他偏偏不识抬举,任凭司南怎么开通都是不听,还说要跟着堂主的吩咐走,他适合打仗,待在兵司就是极好的。这话顿时让司南觉得自己的好心都喂狗了。 金莲给司南舒心,“你和铁骏虽算不上兄弟,但是你若是想靠着瑾萧炎来留一手,这怕是行不通的。这可是一只狼崽子,除了堂主,恐怕谁也养不熟。” “你还是安心地想想,有朝一日咱们堂会的实力大了,能赚钱了,有地位了,如何在堂主的面前更胜一筹,别让那铁骏把你给比下去了,这才是真的。” 司南想了想,“唉,之前你和翠梅双双都没了孩子,我前几日倒是想了这件事,堂主是喜爱小孩子的,若是咱们能有所出,就不至于让翠梅两口子,总是带着大一点的孩子到堂主屋子里去讨要赏赐了。” 香莲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垂下眼帘,羞涩的模样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司南伸手在她肚子上蹭了一圈,坏坏地笑道,“怎么啦,不愿意呀?” 香莲红着脸,先是躲开了司南的手,而后翻过被子躺在另一侧,却似乎是没注意,肩上的衣服被压住了。 如玉的肌肤,让人遐想联翩。 大内秘案(4)-同名彩蛋番 阮籍田的死,似乎对皇上触动很大。 绫香阁也被封锁,十三皇子住在了清水殿。 尽管皇上一百个不愿意,我还是差了半个府衙的人,把阮籍田在宫中的住处,还有太医院搜了个底朝天。 愣是没有找到那份阮常在的卷宗。 大内失窃,这是大事,我亦在自己身边盘查了很多人,都是毫无线索。 这个凶手,偷走了阮常在一案的卷宗,模仿了我的笔迹,让大内的人埋伏在藏宝阁。 还知道阮籍田会带着我去那里找藏宝图。 这个人能是谁呢? 我在宫中当差这么久,从未见过如此和我叫板的案子。 我去绫香阁,就在阮籍田当时跳来跳去的那个地方,重复着他的动作。 午夜时分,我按照他的步调,来来回回,足足跳了半个时辰。 本想着能有什么东西出现,然而…… 整个院子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音。 一个属下来给我送饭,我让他坐在一旁先吃。 他看了我的动作,咯咯笑起来,“楚公公怎么也会玩这个?” 我一愣,“玩?什么意思?” “跳田字啊!小时候大家都这么玩的!” 小太监看着我一脸懵,上前来给我演示,跳两步,退一步,但是和我不一样的是,每次他的左脚,都能朝着前面。 “你怎么每次换脚的时候,左脚都能在前面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指着月亮,“只要左脚的脚尖始终可以对着月光,便可以了!” 他刚跳了两步,绫香阁里面,突然传出了石头撞击的声音。 门外的守卫纷纷赶进来,点燃明火,上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黑压压的密道。 众人深呼一口气。 还真让我给猜对了! 密道很窄,我一米八几的个头,必须得弯着腰才能缩进去。 里面一眼看不到头,墙面很是粗糙,我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前面的侍卫手里拿着盾牌。 一路上,没有暗器,没有陷阱,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功夫,竟然看见了光亮。 半炷香?那也就是还没有出宫! 我们一行人在光亮处,顺着梯子往上走,我看那房顶十分熟悉,上去了以后…… 大家都傻眼了。 是在意料之中。 ——藏宝阁。 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地上躺着一个人。 笑容很灿烂,手里抱着一轱辘册子,像是卷宗类似的东西。 有人当场恶心地吐在一旁。 因为这个地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 是阮籍田。 …… “我真的确定!老夫做这个行当虽是浅薄,可有了四五十年的经验!那日公公送来的阮太医,的确是他本人啊!”仵作苦口婆心道。 看着面前躺着的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安静的房间里,我的心里也是一阵抖动。 阮籍田不偏不倚,是当今御前太医院的左院判。若是他的死因都不明了,那天下岂不是乱了?后宫岂不是乱了? 可是仵作,愣是看不出这二人的差异。 一模一样的面貌,一模一样的身材。甚至那脸上的褶子,都是一样一样的。 就算是亲生兄弟,可不会有如此相似的吧? 况且,这阮籍田从未听说有胞弟啊? 藏宝图刚有了着落,这阮籍田竟然给我整了这么一出。 皇上对我最近的行径很是不满,听说从山上请了一位“高人”,能算卦,能破案。 我真是…… 唉! 唉!! 唉!!! 若是算卦能破案,还要衙门作甚? 这位高人,道行很深,头发白白,胡子也白白。整日端着浮尘,时不时地吟诗做赋,把皇上哄地一愣一愣地。 “楚留啊!以后你要事事听从鉴宝大师的卦令,千万不要再莽撞了!” 我断然心中有一千个不愿意,也还是应了,“嗻!” 鉴宝大师刚来,就冲进了我内务府,以为我不在,就端着那个罗盘四处寻觅,说着我们这里有宝贝!有宝贝! 我去你大爷的! 宫里有宝贝,我能不知道? 来我内务府翻腾是想作甚? 我出门和他对质了一番,他倒是惧我,收起那罗盘。 我想着你不是神么?眼下我正有难题,于是便把他拉到仵作那里去,看看这真假阮籍田。 他捂着鼻子,眼神中净是厌恶,看了阮籍田的尸体,等我再翻开另一个的时候,他吓地退了几步远。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懒得和这人解释。 仵作三言两语说去,他随意一挥手,“不过是双胞兄弟,有何特别!” 说完便走了,生怕沾染了晦气。 这样的废物,也就那张嘴能讨了皇上的恩。 仵作看着我们后来发现的“阮籍田”,目光很是焦灼。 “没道理的……实在是没道理的!”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仵作上前,把二人的衣服全都褪下,我也…… 惊呆了。 两人身上的痣、胎记、肢体的长度,甚至是脚上的老茧,都一模一样。 仵作讪讪道,“这不像是兄弟,倒像是做糖人儿,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来!” 这可难办了。 前面那个阮籍田是中毒加外伤。 可是后面这个阮籍田,他没有伤啊! 浑身上下,采血检查,他啥毛病都没有。 可他就是死了。 离谱了…… 案子破不出来,我头都要想炸。呆在宫里,皇上看我闹心,妃嫔看我晦气,我干脆就出宫去,想寻个一两天的清净。 宫中闹翻了天,可城楼外还是其乐融融的一片。 我正在街上走,看见路边一个小乞丐,冷地蹲在那里。 于心不忍,看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便拿出几两银子,放在他面前。 他眉头先是一皱,有些不太理解地看着我,我挥挥手,示意让他不用感激。 我身旁跟着的侍卫悄声道,“大人,宫外还是不要轻易给他们银子了!” “您的银两都有宫章,况且,方才那人,不像是个乞子!” 我并未理会他,嫌他哆嗦,就让他先回宫。 突然身后被人猛地一撞,我往前一个踉跄,扶住一旁的小摊车子才勉强站住。 一回头,竟是方才的那个小乞丐,他瞪着我笑,我正想告诉他撞人不对! 可…… 他拿起一个熟悉的钱袋,朝我晃了晃。 我一摸腰间,他嗖地跑了! 好家伙…… 我堂堂大内总领事,被一个小乞子给扒了? “你给我站住!” 暗流涌动 深夜一阵暖风吹过卷帘,铁骏抱着翠梅在塌上安眠,铁骏因为大当家受伤的事情久久不能平静,翠梅倒是十分香甜,夜半醒来时候瞧见铁骏一脸的惆怅,上手摸了摸铁骏的脸,“怎么了,又有烦心事儿了?” 铁骏摇摇头,右手缓缓地梳理着翠梅的发髻,“倒也不是什么烦心的事情。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瑾萧炎,确实打乱了我和大哥的一些计划。” “之前大哥曾经告诉过我,说水花村的地下藏着一个墓穴,里面有旷世珍宝,但是来了这么久,我是半个也没瞧见。你说这是真是假?” 翠梅忙捂住铁骏的嘴巴,紧张地朝阑窗外面瞧着,眼神中满是慌乱,“你胡说什么呢,这事儿若是被无心有意的人给听去了,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的?” “早几天,听大当家的说,咱们堂会的营收已经破了百万两银子,他一个人也快当不住这个家了,堂主眼睛还没好,需要寻一个大掌柜,来主导整个堂会的事情。” 翠梅平躺在铁骏的胳膊窝里,裹着大花被子,秀丽的眼眸中满是欣快。 “熬了这些年头,可算是等来了这一天,现在村里虽然还未曾公示,但是村长一职早就没影儿了,最大的就是咱们堂主。” “眼下整个村子的人都削尖了脑袋朝咱们大院里面钻,各个都得堂主点头。你若是成了大掌柜的,咱们那些亲戚就都有的照顾了。” 铁骏叹了口气,粗壮的手臂倚在脑勺后,“难呐!要说也是怪你,之前还在米庄的时候,戏台子上的事儿半点不上手。那时候咱们堂会多困难,堂主的眼睛也好着,稍微献点殷勤,现在咱们妥妥就是候选的。” “你再看看司南那一家子,就是因为当时金莲表现的极佳,所以堂主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选这个掌柜的,若非是司南自己个放弃,不然我肯定没戏。” 翠梅狠狠拍了一下铁骏的胳膊,眼睛翻了一道,“胡说什么呢!你比司南差在哪儿了?他不过就是个只知道盖房子的,哪里能和你比较,你可是练兵的!” 铁骏满脸黑线,“你快别提这件事儿了,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练兵的,瑾萧炎这般得宠,你还让我踩着谁往上爬?” 翠梅不高兴地撇着嘴,甩开他的胳膊翻过身去睡。铁骏无奈地瞧了她一眼,“行了媳妇儿,你别老想着这些事儿了。” “之前温大夫说,你和金莲嫂子因为身子骨伤了,都很难再怀上一儿半女,我现在就想着你身子能养好,能乐乐呵呵过就是了,别的我不贪图。” 翠梅眼睛一闭,两行清泪倏然滑下。 铁骏语重心长道,“当初咱们那么穷,住在土坯房里,每天啃野菜根,看看这六年的时间,咱们住宽敞不受潮的阁楼,还能顿顿有肉吃,这些都是任家给咱们的。” “你当时做的决定的确没错,跟着任家,跟着最有思想的这一帮兄弟姐妹,咱们的确是富起来了,但是适可而止呀,这么大的家业,你一心撺掇我上去,高处不胜寒....” 第073章 白影吓人喵~ 昏暗的小屋,摇摇欲坠的美人,塌上被子紧紧地捏住,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粉软的唇瓣不停哆嗦。 “薛...薛桉...” 银宝紫红色的双瞳突然睁开,瞧见一旁立着的瑾萧炎,似是满脸紧张。 “堂主,你怎么了?” 关切的问候,从他薄薄的紫唇中温柔淡出,仿佛不是个武生该有的口吻。 银宝舒了口气,沾湿的衣襟黏在后背,一手扯下被子,雪白的脖颈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瑾慌忙低下头。 “先把灯点了,我怎么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宁,似乎要发生什么事儿一般。” 瑾抬眸,侧身瞧了瞧桌上未曾熄灭的油灯,再看看银宝无神的双眼,紫唇轻启,却没说半个字。 只是淡淡道,“堂主,灯没油了。” 银宝从噩梦中抽离出神智,奇怪自己方才的梦里,为何会有一个翩翩少年郎的影子。 他的夫人和银宝竟然是一般无二的长相。 难道真有前世今生之说? 忽然想起了什么,银宝又叹了口气,摸到塌沿,缓缓地立起虚弱的身子。 “我都忘记自己看不见了。你扶我出去走走。屋里闷得慌。” 瑾应了一声,熟稔地从架子上拿下长袍和导盲杖,放进银宝的手中。 院子里寂静一片,因是夏日,是不是有蝉鸣。只是今天的声音似乎很不一样,少了平日里那分聒噪,稀稀拉拉的。 马厩里的声响却大起来。往常到点就困的汗血宝马,今日烦躁不安地揣着蹄铁,踱来踱去。 “你听出这些声音的不对了么?” 银宝问道。 瑾侧耳仔细地听了听,并察觉不到什么。心想:大概堂主眼盲太久,以至于对声音的辨别格外敏感。 “我耳不敏,没听出来。堂主是觉出什么不对了?” 银宝深深吸了一口气,脱下燥热的袍子,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将发髻松开,青丝卓然。 一阵微风袭来,白色的裙角随风拂动,在高高的阁楼上,格外醒目。 “堂主,上面风大,我们要不要下去?” “不用,我吹吹风,挺舒服的。” 瑾沉默了下,勉强答应,却不走开半步。 远处,马厩小屋外,刘顺子四人手拿火柴,蹲在门口。 刘工刚带着人进去,嗵一声把门关上了。 一个小弟看到远处阁楼上的白衣服,长头发的影子,吓得放了个屁。 嗵一声,把剩下的几个人也吓了一跳,惹来刘顺子一顿臭骂。 捏着嗓子就开怼,“你是不是屁吃多了?” 小弟有口难辨,揉揉眼睛又朝阁楼看着,恰巧银宝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导盲杖递给台阶上站着的瑾。 呼。 小弟舒缓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他偷偷地斜着眼看刘顺子。 原本他才不想做这事,放火烧别人家,是要遭报应的。无奈身上没钱,又没本事没力气可卖。 刷! 阁楼上突然又出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小弟吓地直接大喊起来,被一旁的刘顺子捂住了嘴巴。 “你叫什么叫?再捣乱,信不信老子阉了你?” 小弟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远处的阁楼。 刘顺子等三人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 距离太远,天色昏暗,难以辨其真假。雾霭弥漫,白衣黑发,飘飘欲然。 “老...老老老大...不会是不干净的东西吧?” 三人都吓破了胆,声音颤巍巍的。 刘顺子倒是很冷静,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怕个球啊,这你们都怕,是不是带把的?”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一股尿骚味迎风而来,三人低头一看,刘顺子的裤子尿湿了。 “老大,你...你裤子湿了...” 三人觉得又好怕又好笑。 刘顺子伸出拳头,一人后脑勺狠狠敲打了一下。 “老子水喝多了,不行吗?” “不管了,这破院子,真特么不吉利,放火!” 一旁的小弟急忙拉住他,“大哥,刚才那四个人还在里面呢!” 刘顺子眼神慌忙,面露狠色,一把拉下面罩。 “不管了!他们放火烧良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给那孙子陪葬!” “我倒要看看,任家那个不带把的女伢子,没了大将,谁还敢给她做事!” 四人拿出腰间别着的火柴,在墙上刷拉一下划开,扔到房子周遭铺好的茅草中,草垛里露出点点火星,但十分隐匿。 仓皇逃窜的四人,冲着任家的大门就冲出去,站在台阶上的瑾看到人影窜出,直接抓住栏杆就从阁楼跳了下去,一路追出。 可惜距离太远,一出门,又都是大小错落的庄户,一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四个人,费尽心思从后门进来,肯定是做了坏事。瑾回到院子里,栋栋阁楼,平静地可怕。 与此同时,位于训练场背面,根本不在瑾能看到范围内的马厩小屋里,刘工四人冲着床上的“瑾”狠狠拳打脚踢。 那是瑾的旧被子,他去银宝房间前,卷起来放在塌上。 屋子外的茅草,被点点火星一点点吞噬,火苗顺着稻草点燃了窗户的糊纸,然后一跃而入到屋里的帘子,势不可挡。 “不好了,着火了!” 四人想从门窗出去,却发现都被人给堵住了,火势不断地向内包围,滚滚浓烟冲上屋顶,弥散在浓雾中。 瑾看到浓烟袅袅,急忙一声大吼—— “救人啊——着火了!” 银宝站在阁楼上,听见瑾遥远的一声喊,紧张地抓住了栏杆。 一声吼,任家大院灯火皆明,男人女人们鞋子都来不及穿,抱着水缸就朝浓烟所向的地方冲去。 司南和茗狩看着火势,纷纷捶胸顿足。 “这门做了阻燃和加固,现在还是弄不开,里面的人出不来怎么办?” 窗户已经完全被火吞噬,什么也看不见了。 瑾萧炎将一水缸的水扑上去,火势只微微地减少了些,但很快就更凶更猛。 司南叹了口气,“什么人和你有仇啊,放大火烧你屋?” 瑾冷冷地看了咽司南,转哞忧心忡忡,飞快地想着办法。 “这么大的火,门都烧不开,你们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司南说着就急眼了,要上去和他打架,“我告诉你啊,你指点别人行,我搭的屋子我有数!少在我面前哔哔赖赖的!真把自己当根葱!” 茗狩拉住他,虽说他也不喜欢瑾,但现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不是讨论这事儿的时候。 “南哥!不好了!刘工同宿舍的四个兄弟都不见了!” 有人来着急地找他们说。 马屋刚一着火,瑾就让所有人排查一下看谁在里面。工司的人本不愿意搭理他,瞅来瞅去,工头居然不见了。 一群人心顿时慌了。 司南咽了咽口水。“先别慌,没准是...走亲戚呢!” “不,”瑾眉头紧锁,反问道,“你说的刘工,是不是眼角有个很大的黑痣?” 小工敌意地看着他,却无奈点点头。 “他说话的嗓子有点粗,像是常吃米糠的样子?”瑾又问道。 小工抬眸瞥了他一眼,带着疑惑,又点点头。 瑾指着着大火的屋子,“他在里面。我听过他讲话,刚才第一声喊救命的,就是刘工。” 正说着,大哥扶着腰,让二哥和一个兄弟扛上来一把又大又重的铁斧。 “瑾老弟,你要这干啥啊,这门劈不开,之前都试验过!” 梦境引出古墓所在 深夜,诸葛先生盯着任家大院的地图看,迟迟没有找到玄机。窗外,月色皎洁,一阵冷风吹来他感觉有些冷,起身披上一件长衫,随手关上门。 回到圆桌旁边,诸葛先生捉起桌上的一支笔,仔细地将之前地图上的标志又重新复盘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任何规律可以寻觅。堂主嘱咐他要尽快查出任家大院地下宝藏的入口,但是.... 上次他一连打了十几米的地基,并没有发现还有墓穴,若是存在墓穴,至少有在一处地方地基会打通,难道墓穴的位置还在十多米以下? 但为难的地方就在于,地基已经到达了最深的地方,按照之前的测试,在地下十米的地方探查到了很深的水源,位置很是奇怪,司南和茗受都说,这河流本是弯弯曲曲绕着整个水花村走的,却唯独在任家大院这里莫名地拐了个弯弯。 司南白天看着这地图探测的数据,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按照道理,就算这个地基再怎么铺的方方正正,这地基下面总该是有个高低的,可是你看看,从南到北,一个毫米都不差,这是怎么回事呢?” 茗受拿出两把戒尺压在地图的两侧,一手托腮陷入沉思,“四方四正的....只有一种可能,咱们任家大院下面,可能真修建了个什么方正的东西,不会是.....棺材?” 司南刷就上桌子给了他一锤子,教训到,“你见过几百尺的棺材,那装的得是啥人啊?” 诸葛先生很认同地点点头,“倒是有道理,不过不一定是棺材,也有可能是墓穴。墓穴分为两种,一种是拱桥式的,一种是方正盒式的,拱桥式的并不难,难的是方正式。” “这种盒式的墓穴对施工者有极高的要求,而且一般都有许多密道在其中,更是不少机关,若真是埋在咱们院子底下,那可真是祸不是福啊。” 茗受和司南有些看不懂了,上前一左一右围绕在诸葛先生身旁,“先生这话怎么说呢?” 诸葛先生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和光溜溜的脑壳,心里想着,“这墓穴里面,机关越多,宝藏和秘密就越多,咱们当家的让寻的墓穴,不是一般的墓穴。” “是很久以前,一位姓任的祖师娘娘在山上发现的一大批珍稀翡翠,价值连城,更是咱们中原的至宝。” “现在外面朝廷动荡,几大蛮夷之荒纷纷求取中原,听铁骏前面回来的探子说,赵王在北边布置的许多暗卫都已经遭到了刺杀,许多宝藏都流传而出。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司南想了想,瞧已经被画地满满当当的地图上瞥了一眼,“如果这么说.....那咱们是不是只要不挖出来这宝藏,就没人会发现?” 茗受一拍即合,“是啊,那就没有人偷了!” 诸葛先生:“.......” “宝藏是否发现,只怕早就不是咱们几个能决定的了。堂主的意思是,只要查到,就要刨根问底,不能在咱们自己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和妄图找到藏宝洞口的歹徒斗。” 第074章 粉色茶杯 殊不知瑾看着精瘦,力气却很大,一肩扛起大铁板斧,直接跑去屋门口使劲砸。 火势滔天,井里的水一桶一桶地打过来,却难以浇灭吞人的火苗。 千钧一发之际,瑾扛着锤子,用血肉模糊的肩膀狠狠朝有细微裂缝的门砸去,嗵的一声巨响,门板应声倒地。 司南和茗狩带着人,身披被水浸湿的厚棉被,捂住口鼻冲进火海,把快被呛死的四人拖了出来。 灯影斑驳,任家大院里的人脸上都是黑色的焦烟,静默地围绕着马厩小屋,不停地朝敞开的后门看着。 二哥扶着银宝,拄着导盲杖一步一步地走来。 眼前的白纱透出些许苍凉寒气,刘工四人立在一侧,不敢抬头。 大哥道,“四个人,领头的有点像刘顺子,和他们撞了个碰面。” 银宝皱了皱鼻子,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清新的兰草香,飘进了她的鼻窍。 秀丽的眉微微皱起,侧向一侧,瑾站在一旁,被众人孤立。 “谁在我右?” 银宝淡淡问道。 瑾英挺的眸子抬起,有些惨白的唇瓣,微微张合。 “是我,堂主。” 银宝握着导盲杖的手,微微收紧。 她似乎对瑾的气味,格外熟悉。 可明明是没见过的人.... “你们四个,收拾一下东西,去大当家那里,把自己的名字销了。” 四人惊讶地抬起头,大声求饶道,“堂主,堂主,我们错了!” “你饶过我们这一回!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二哥扶着银宝的胳肘,在耳边低声道,“囡囡,他们大难不死,也算得了个教训,你看,要不就记过,罚一个月的俸禄?” 银宝抽出被二哥桎梏的胳膊,两手拄着拐杖,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任氏,从一贫如洗,发展至今日五百人的队伍,养兵练马做生意,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看不惯了,拉出来光明正大地打一架,这才是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而不是偷偷摸摸,背地里玩这些手段。为人耻。我没这个福气养你们了。回家去吧!” 说完,银宝转身就要走,二哥也不敢劝,急忙扶着走了。 刘工四人面面相觑,周围围上来许多小工,面露担忧,对一旁胳膊滴血的瑾冷眼相看,更加不友好了。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打你来了,就没一天好过!” 铁骏身后的一个小弟嚷道,很快有很多人附和,大哥挥挥手,横眉冷对。 “都说什么呢?刚才那么大的火,若不是瑾兄弟,你们四个都烧成灰了知道吗?” 刘工愧地低下头,两眼爆红,什么也没说,看着熟视无睹,像个木头一般立在一旁的瑾,心里的滋味儿难以形容。 远处,二哥走过来,喊了句,“瑾副司,堂主让你回去睡觉!” 小工们的眼神顿时瞪大了。 瑾搬到银宝屋子去睡的事儿,只有几个执事知道,刘工就更是惊讶。 瑾避免尴尬,转身走了。 刘工急忙跑到大哥身旁,摊出一副好脸色。 “大当家,求求你了,你给堂主求求情!我们几个没想做啥坏事,就是想给你解个恨!” “反正他也把你弄伤了,我们打他几下,也无妨的呀!” “乱说!” 大哥扶着腰,贴着翠梅两口子送来的药膏。 “我们二人比试,愿赌服输,我是个输不起的人吗,你看看你们几个!今儿房子烧了事小,你们就谢谢老天爷留下你们几个的小命儿吧!” “那这事儿.....” 大哥细细地想了想,“我嘴笨,老二都没法子,我也别招惹妹妹不开心。你们要是想留下,得去求瑾兄弟。” 四人面面相觑,露出一个吃屁的绿脸,人群都散去,四人长叹一口气。 房中。 瑾褪去上身的衣服,大臂上的伤口清晰可见,银宝进门口就到帘子后睡着去了,只留下桌上一个端正的药箱子。 瑾之前在军营中,习得一身本领,简单地消毒包扎了下,疼得微微皱起眉。 塌上,银宝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气。 她伸出手在眼前晃荡了几下,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瑾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吵到了她,又或是灯太亮晃到了眼睛。 刚把油挖掉了些,才想起银宝的眼睛是盲的。 不觉双眉紧蹙。 “你的屋子,明儿我让大哥重新给你挑一间,就住在我这栋阁楼上,以后近点,也省得出事端。” 瑾应了一声。 “我...我在堂主房中,实在是太不方便,要不,我到楼道里去睡吧。” “可以啊,”银宝半闭着眸子。 “不过你的伤,一不能受热,二不能受脏,外面可没做隔热的处理,稍微长点浓,这胳膊就没了。” 瑾看着胳膊上的伤口,犹豫了一下,想着银宝眼睛看不见,晚上也还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 那也行,住就住吧,既然都决心从一个将军变成逃犯了,还在乎这点面子? “对了,你之前说,你杀了指挥使?” 瑾点点头,“现在洛阳城周遭百里,都还有我的画像。项上人头,三万两银子。” “嚯。” 银宝不禁感慨了一声,“你挺贵呀!” “看来你真是好好地把那指挥使给伺候了一顿。” 瑾喉结上下动了动,看了看桌上,有两个杯子,一个蓝色的,一个粉色的。 听到茶盏响动的声音,银宝道,“粉色的杯子是我的,你用蓝色的喝。” 瑾轻轻哦了一声,而后提起茶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茶水,倒入了粉色的茶杯。 而后一饮而尽。 抬眸,架子上挂着一块绿色的肚兜,瑾奇怪银宝为什么会有绿色的肚兜? 在他对女人有限的认识里,女人的肚兜不都是红色的吗?虽然他也没见过,但是听很有经验的朋友讲过。 不过这世界对他来说确实很奇怪。 譬如军营里的“红缨枪”,就很让瑾困惑。 那玩意明明是绿的啊,为啥叫“红”缨枪? 不知道的不问,所言所不言。瑾话少,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的这些困惑。 不过刚才的那个蓝色茶杯,怎么好像入口后,有股淡淡的胭脂香气呢? 瑾看向塌上银宝若隐若现的身姿。 一定是他出现幻觉了。 第075章 男人与战士 熙攘的饭堂,二哥带着十多个姑娘们,挥汗如雨。 窗口有窝窝头,凉拌大白菜,还有野菜汤,每个人打饭都不限制数量,只要能吃饱,并需要在门口的过餐簿子上签名,以证明自己今天来用过三餐。 刘工和三个小工端着汤坐在角落,眼神在食堂里瞥了一圈,没瞧见瑾萧炎的身影。 “刘工,你说要是那小子不肯帮咱们,那咋办呢?毕竟咱们昨天,可是奔着要打他一顿去的啊!” 刘工叹了口气,沉重地放下杯子。 “也就稀奇,堂主偏偏对这个冷木头网开一面,你想我们几个干了多少活,才能拿到今天的口俸?” “他一来就是个副司,顶我们三倍的月俸,瞧着吧,敌对他的肯定不止我们四个。” “到时候咱们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那不就好了?” 三人赞同地点点头,捏着嗓子道,“还是刘工脑子好使!” 过了一会,瑾身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从正门徐徐来,英挺的眸子,坚毅的鼻尖,手臂有些麻木僵硬,脸色有些苍白。 不少姑娘们朝瑾萧炎望去。 “那人听说就是兵司的副执事!长得蛮俊朗的哦!” “哎听说风流史可不少呢!那刘顺子的媳妇儿王柳,可就是当年给他说的发妻!” “啥?” 几个人瞬间小声地嘀咕起来,说着当年的那些八卦风流。 瑾将馒头泡在野菜汤里,勺子摆弄着,没什么胃口。 出门的时候,堂主还没醒,今天要开宗会,商量训练场的时间分配,堂主说了她必须在场才能商议。 远处铁骏已经带着人进来,盘踞在食堂的正中央,十分不友好地紧盯着瑾看。 瑾抬眸瞥了一眼,铁骏的双眼红彤彤,大清早就冒着一股浓郁的火药味。 不一会儿,二哥扶着银宝来了,所有正在用餐的下隶齐刷刷站起身,按照规矩,都端正地立着,等堂主发话。 银宝的眸子上紧紧覆着一层白纱,精致的侧颜在青绿色的纱衣下十分动容,透露出一股仙姿卓越的傲然和冷峻。 瑾紧盯着银宝覆盖的双眸,原本舒展的眉宇微微地蹙起,流露出忧郁的神色。 “二哥,让铁骏和瑾萧炎过来,开会了。” 老二一挥手,大家端着自己的碗碟就往外面去,铁骏和瑾萧炎两人留下,侯在桌两侧。 “瑾副司,有人找!” 银宝点头让瑾先出去处理,瑾快步走到门前,见是刘工四人。 扑通一声,四人齐刷刷跪在地上,远处的小工们纷纷驻足观望。 若是平常,定是立刻就围上来瞧瞧热闹,可大家一看是瑾在,纷纷顿在原地,唯恐被他参一本。 瑾凤眸微垂,看了看四人,并没有要上前扶起的意思,只是淡淡问道。 “这是何意?” 刘工哭着喊着,“瑾大哥,是我们有眼无珠,不知道你和堂主之间的关系,求求你就饶过我们吧!” “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没了这份供奉,实在是耗不起呀!” 瑾眉头紧蹙,语气中多了几分难见的急切。 “你在胡说什么?” 刘工特意地大喊道,“谁不知道您昨天在堂主的屋里躺了整整一晚上啊,那房子是我修的我还不知道吗,只有一张床啊!” 来往的人,顿时低下头议论纷纷起来。 瑾上前一把拉起刘工的衣领,将四个人连拖带拽地拉到角落里。 “你知道散播这样的谣言,对堂主有什么影响吗?信口胡说!” 瑾怒吼道,一拳砸在刘工身后的砖墙上。 刘工眼角闪过一丝狡黠。 “瑾副司,这可不叫谣言。你是昨晚上没睡觉,还是没在堂主的屋睡觉?” 瑾的耳垂,突然一阵爆红。 连鼻翼都颤了颤。 这话倒真是无法辩驳。 刘工朝左右两侧看了看,捏着嗓子道。 “堂主如今如此器重瑾副司,只要你寥寥几句,她肯定会留下我们,这样秘密就不会流传出去,不然我刘某人的本事,你可是明白的。” 瑾面露杀气,瞬间伸出手将刘工的脖子摁在墙上,死死束缚住,刘工憋得满脸通红,双手疯狂折腾。 “那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你如果杀了我,任家大院就完了!你既然知道人言可畏,就知道任银行一个女人,走到如今的不容易!” “我们几个并不是故意针对你,谁让你不懂变通,那大当家是救过我们全家性命的人,你偏偏伤了他,我们怎能忍?” 刘工四人,都是老大的忠实信徒,虽然分在司南手下,但是做事勤快,发了供奉,有机会到城里去的时候,总会想着给老大带些东西回来。 瑾生平见过无数人躺在自己面前,就算是敌人,他也不全杀。 忠孝之人不杀,妻有孕者不杀,缴械投降者不杀。 这刘工虽是个缺德玩意,但昨晚的事儿,终归是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烧毁了一处马屋而已。 但是瑾的话,真能这么有用吗,能改变堂主的心意? 回了食堂,铁骏和二哥已经对训练场的大致情况摸了一遍,二哥正要介绍,瑾拦住。 “不必,我昨天已经看过了。” “地形我很熟悉,各部分用于训练什么,我也看了。” “坦白来说,做的不行。很多工事比较粗擦,还有兵器。” 瑾顺手抄起桌上打好的一副长枪,两手握着,咔嚓一声,不费吹灰之力就折断了。 瑾瞥了一眼铁骏,“这就是你让人定做的兵器?” 铁骏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食指傲慢地敲着桌子。 “喂臭小子,你别以为自己当过几年兵,有啥了不起的,咱们就这条件,能意思一下不就行了吗?那外形不和战场上的一模一样?” 银宝的手来回探了探,摸到桌上被折断的长矛,摸着其中的竹芯和铁皮,在手上掂量掂量。 粉软的唇瓣轻启,“不一样,重量不一样。这么轻的兵器,如果我们的人用这种重量级的来训练,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就没戏唱了。” 铁骏脸色白一阵黑一阵,凑近银宝身侧。 “堂主,之前村里的说书先生说,兵家训练,讲究的是个巧劲儿,不能单单是蛮力啊!” 银宝秀眉微蹙,一时间倒更住了词,“你说的确有道理。不如这样,反正你们各有一百多号人,就用不同的办法训练,最后看考核的结果便是。” 铁骏翻了瑾一眼,“这兵器我可就定制了一百多套,若是需要,自己找工司的人弄去!” 瑾冷冷说了句,“不需要,如果兵器都是这样的,不用也罢。堂主,时间怎么说?” 没等银宝开口,铁骏嗵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和二哥都商量好了,我们早晨中午下午训练,其他的时间给你们!” 二哥惊讶地回眸看两眼铁骏,口型里说。 “我啥时候和你商量好啦?” 铁骏做出一个求求的手势,二哥叹了口气,看了烟瑾,又低下头。 “是商量了,但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银宝叩了两下桌子,“早晨中午下午,等于白天的时间都是你们训练了,留给瑾萧炎的只有晚上和凌晨,还是调整一下,熬夜训练对心脏太不好了。” 瑾知道铁骏是故意为难他,没有驳斥,反倒说,“我同意两位商量的结果。” 铁骏一愣,准备吵架的话都到了嘴边,没想到居然还能这样。 这小子的脾气,真是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捉摸不透。 “不过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作为我们熬夜训练的交换,堂主能不能答应?” 银宝侧过脸,清冷的脸庞透露出些许揣测,“我猜,你是想给那四个人求情?” 瑾紫色的唇瓣刚刚想说,被这一句话给问惊了,抿着唇点点头,“对。” “我初来乍到,的确得罪了不少人。今天在座的,除了堂主你,想必大家都看我不顺眼。” 铁骏和二哥面面相觑。 “男人之间,打架很正常。大当家都没计较我的过失,如果堂主因为这件事,把大难不死的刘工四人直接赶走,倒是显得我小气了。” 瑾还要说,银宝扬起手,“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这事儿,就在于你的看法,你若是觉得你委屈,我就不留这四人,若是觉得还能包容,我就留下。” “不过罚还是要罚的,十天的俸禄,这个没得说,二哥直接走账扣了。再让大哥给他们换一处宿舍。” 二哥在本子上用符号记下,没听清楚,看了一眼铁骏。 “换到哪里?” “瑾和他们一起住,换到我的那栋阁楼上。” “有问题吗?” 银宝微微侧向瑾的方向。 瑾抿了抿双唇,“没问题堂主,我待会就去搬东西。” “还有,司南和茗狩,没管好手下人,通知下去,罚一个月俸禄。” 二哥微张嘴巴,惊讶地不敢再记录。 “囡囡,这可是大罚,咱们刚刚建制没多久,这恐怕要遭人说道了。” “没管好手下人,就应该如此。更何况之前把院落的安全部署,暂时教给这两个人,现在火都着到炕头了,这么大的院子,还怎么安然入眠?” “去通知,若是有意见,找我来说!” 啪啦! 屋内。 破碗摔碎在地上,司南气不打一处来,茗狩在一旁手拿刻刀雕磨着,时不时抬眸瞧一眼他。 “行了,你也别窝火了,这事儿是怨种了点,但是也没办法,谁让咱们自己手底下的人出事儿?” “那也不能只罚我们呀,你看看那个瑾萧炎,你睁眼睛看看。别老雕你那破玩意了!” 茗狩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明儿就要正式挂牌了,这可是牌匾上的重要部分,我修理了半个多月,不懂别乱说!” 司南背着手,来回着急地踱着步子。 “我就邪门了,这个堂主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被瑾萧炎这个臭小子给迷眼了?” “哼,”茗狩笑了两声,“你最好求着别这样,毕竟咱就是说,万一的万一,瑾真成了咱们男老板,那可有得受。” “铁骏多能混熟一人呀,无论是谁,多心高气傲,只要人不坏,几天就能处成哥们。” “这俩自从见面以来就没发生过啥好事情,依我看,这瑾绝对是个狠角色。” “咱们现在反正也就是扣钱,再说了,也不是没罚呀,那他堂堂一个副司,按照编制,都应该有个自己的屋子,现在不是睡通铺去了?” 茗狩说到这儿,司南好受了一些。 “明天的剪彩,千万不能让这小子跟了去。”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人家忙着练兵呢!” 窗外,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 司南凑近窗子,楼后面就是训练场,只见一百多人浑身是汗,喘着粗气,像是刚刚围着训练场跑了很多圈。 瑾萧炎把一百多号人,按照个头大小分成六列,然后排成纵队,宣布晚上的训练人物。 “负重步行二十公里,围绕训练场进行!向左转!” 司南和茗受在窗子后面偷看地一愣一愣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都申时了,这群人打鸡血了啊,背着石头走二十公里。” 茗狩吹吹手里的木雕,“谁说不是呢,下午的时候铁骏带着人来了,拿着兵器比划了两下,没半个时辰就散了。” “话说你咋给他做的兵器啊?”司南回眸问道。 茗狩白了他一眼,“还能是怎么做的?” “我是个木匠,又不是个铁匠,他这不是为难人吗,只能是给竹子表面裹了一层铁皮。” “不是很结实就对了。我要是会做兵器,现在早就是大拿了,这战乱,卖兵器不得发财?” “那你也得卖得出去啊,你当朝廷都傻吗?” 两人在窗前一来一回地调侃着,窗外,瑾脱掉被汗浸透的上衣,团起来两手一拧,滴下来半盆子水。 远处有几个飘忽不定的身影,受到前天晚上事情的警觉,瑾很敏锐地朝那边仔细辨认。 直到走到油灯旁边,才看清楚是二哥粮司的几个姑娘。 训练场周围有栅栏,训练的时候全封闭,不许人进出,瑾看到姑娘们朝他招手,有些不适应,但天黑了,她们一直呆在这里,会吸不少灰尘,对身体不好。 想了想,瑾还是跑上去了。 三个姑娘不约而同地端起一碗清水,热情地笑着,“瑾副司,累了吧,喝水!” “呃,不用了,我等战士们训练完了,我们一起去后厨。” 姑娘们笑嘻嘻地,盯着瑾的脸看,“哪里有战士呀,你看看你训练的这些男人,路都快走不动了。” 瑾眸子中闪耀出卓然的神采。 “只要我看上的男人,最终都会成为战士。” 7017k 第076章 假装是个混公子 夜晚,天色凉爽,银宝扶着栏杆站在阁楼上,摘去眼睛上附着的面纱,只觉得有些寒意。 眼前却依旧是漆黑一片,紫红色的双瞳透露着点点寒光,在暗夜中格外氤氲。 故意纵火的人已经找到,是个手脚残疾,说话都不利索的男人,瘫在床上,亲口和前去调查的大哥一行人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还将当天晚上的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通。 刘顺子清早就来任家大院反映情况,说的跟真的一般,大家心知肚明是谁做的坏事,却也没办法制他。 刘顺子如今在村子里不断地拉拢了不少人,表面上跟任家大院的关系维持甚好,实际上已经暗中偷偷摸摸地要做不少缺德事儿。 银宝心里跟明镜一般。 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眼下任家大院这么多人,虽然有编制,但却松散如沙,兵司的训练需要一步一步来,在这个过程里,对大院的保护到底是有限的。 二哥昨天算过账,家里可以开支的余粮、银两已经花费了三成,任家大院的人越来越多,需要各方面的耗材也很多。 现在兵司也初步具备了雏形,银宝决定带一部分人长期到米庄的店里去,发扬自家的生意。 只是眼睛看不见了,却让银宝暗自神伤。明明只是看了一眼月亮,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或许是因为她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本身就是奇怪的人吧。 青色的衣衫随意而松散地搭在栏杆上,粉软的唇瓣轻轻叹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 米庄。 一条热闹的巷子,两侧围着不少的人,喧天的锣鼓声敲响,阵阵鞭炮声从巷子的深处传来。 司南和大哥扛着雕刻有“水香居”三个大字的牌匾,踩着梯子慢慢地挂上去。 “今天所有菜品一律八折,另有咱们掌勺研发的新菜品,欢迎大家前来品尝!” 人们都纷纷朝着里面进来,不一会儿,一楼的座位就都占满了。伙计们纷纷拿着手里的小册子到桌前记录下菜品的名称,二哥带着姑娘们在后厨热火朝天地忙着。 略显清净的阁楼上,大哥将诸葛先生写好的一封请柬给银宝念了一遍,是邀请对面玉欢阁的少庄主,苏墨卿来新店做客的书札。 银宝身着一身淡粉的衣裳,面色清秀,青丝屡屡,端坐在桌旁仔细的模样,因眼上覆着的面纱而显出一丝冷峻。 “先生的文笔真不错。大哥差人给那苏二公子送去吧。” 大哥犹豫了一下,“囡囡,玉欢阁中人身上是非多,你想挑拨他们和李江的关系,恐怕咱们最后难以得到渔翁之利呀!” “大哥不用担心,米庄平静了,反倒有人看我们不顺眼,会成天想着下绊子。” “就是要浑水摸鱼。咱们开饭馆,可饭馆不是咱们的根,任家大院的根在水花村,只有让整个村子都强盛起来,才能彻底不受人欺负。” “饭馆赚的都是辛苦钱,想要壮大我们的水香堂,必须要有很多钱,而玉欢阁的玉石,是我们不能放弃的资源。” “很明显,李江、王三响都比我们早认识到这一点。” 银宝不紧不慢地说着,声音清荡而有力量。 大哥将请柬放在木盒中,推上盒盖。 “那囡囡怎么说得准,那苏墨卿,能和我们合作呢?” “李江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大哥。”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甜笑,“苏玉欢一生侍两夫,李江的年龄却比苏墨卿年长,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老将军李泰安之子,怎么看,也和李江不像是一个道道上的。” “如果苏墨卿是李泰安的儿子,父亲冤情未昭雪这么多年,母亲却搬到了和前夫生儿育女的地方来住,你说,他能不憋屈?” 大哥点点头,银宝说的,倒是有道理。 “行,那我这就给他们送去。” 玉欢阁门口的小工正在搬运刚开采出来的石头,看到大哥从饭馆出来直勾勾地走过来,警惕心很强。 “嗨,兄弟!” 大哥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几个伙计停下手里的活,互相看了几眼,很是冷漠。 大哥站在原地一阵尴尬。 “这个是我家老板让送给你们老板的请柬,麻烦帮我递一下!” 一个伙计狐疑地伸手接过,先是把盒子在耳边上下晃荡了几下,而后打开盒子,拿出其中的请柬,左右地看看了,翻开抖了抖。 似乎是怕他们在里面下毒一般。 伙计将盒子扔给大哥,“知道了!” 说完就进门去,剩下的几个伙计继续搬运,看到大哥站在跟前不肯走,伸手连连哄赶。 “看什么呢,赶紧走!” 大哥向后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看着这群戾气颇重的人,真不知道能带出这种伙计的老板,该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估计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了。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架子上搭着已经洗干净的白衣青袍,塌上一个男人睡地香甜,门口的脚步声细碎,似乎是有人上楼来了。 啊... 他慢慢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窗外刺眼的阳光撒在坚挺的鼻梁上,格外好看。 “怎么又天亮了?” 坐起身,他深吸一口气,脚伸向地面本要穿鞋子,却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昨天从香柳院雇来的那个女人红梅。 苏墨卿下意识地挪开脚。 地上躺着的女人面色绯红,身上衣衫不整,昨日铺好的地毯也被拉得乱七八糟,身上的被子已经夹在了两腿之间。 低沉的磁音乍然响起。 “你怎么还没走?” 被唤的女子睁开惺忪的眼,如月亮般羞涩地盈盈一笑,从地上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刷地就滑落在地。 苏墨卿急忙抬眼,顺手拉起塌上自己的衣服扔给她。 语气淡漠,“姑娘家家,穿好衣服。” 女子娇羞地将苏墨卿的衣服披着,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娇羞的神色。 “桌上放着三百两,我们的合作也结束了,以后不用再来。” 红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是人家没伺候好少爷吗?” “少爷,我可以努力的...” 苏墨卿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坐那边去缓缓,你嘴很严,脑子也聪明,所以这次的报酬比其他人多,但是你来过太多次了,我想换个人。” “不然容易露馅。” 红梅咽了咽口水。 全香柳院的姑娘,都知道玉欢阁苏二公子的钱,是最好赚的。 他只要求姑娘们打扮地漂亮些,从米庄最宽、人最多的街道,一路到玉欢阁来,还要再店门口大喊,要寻苏二公子的话。 进了房间后,随便作什么,只要待到第二天早晨就行。 什么男女之事,没谁做过,都只是简简单单地走一趟,钱好赚得很。 不过姑娘们胆子大了,仗着青春面容姣好,看着苏墨卿的脸,都暗戳戳地打起其他的主意来。 7017k 第077章 成亲之日,记得挂红梅 咚咚咚。 门外有人敲起门来,小心翼翼道,“少爷,有封书札等您瞧。” 信的字迹很凛然,一下就入了苏墨卿的眼。 新店开业,作为对门的邻居,去做做客也不错。 昨日李江来了玉欢阁,又说起水香堂那个女老板的事儿,今天一早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竟然是水香堂的新业大典。 之前那一面,苏墨卿至今已然没了什么印象,一个穿着棉袄的傻小姐,怎会让一向精明的李江憎恶到这种程度? 他垂眸看了看地上的红梅,恋恋不舍地嗅着他的衣服。 “你收拾收拾,随我去一趟对面。” 苏墨卿冷冷地将手里的书札扔在桌上。 红梅不知所措的眼神四处瞥着,苏二少爷的房间虽然十分奢华,但却找不出半点女人的影子,更别说是梳洗打扮用的东西。 苏墨卿轻轻咳嗽了两声,门外来了两个伙计,端着红木香盘,将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琳琅有序地摆在桌上。 还送来一个大大的铜镜。 红梅低下头,娇羞地笑起来。 苏墨卿起身拿起衣服,临出门时不忘回头叮嘱一句,“若是有人问起来,还是老规矩,说漏嘴了,你知道下场。” 红梅脸上流露出一阵惧怕的表情。 她是听闻过,苏少爷手底下,死过不少不听话的女人。 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声音同往常一般娇媚,却带着些许怕意,“知道了,少爷放心。” 银宝坐在侧厅,和正厅隔着一道门,因为双眼看不到,不方便让是非之人知道,便由大哥和二哥来应酬苏墨卿。 “你们要记得,什么都不要答应,也不要推脱,今天只是认认人,毕竟对门做生意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知道了,囡囡。”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十多个大花篮摆在水香居门口,成车的水果、菜品和精细粮食,堵住了两边的巷道。 一下子就把水香居正是挂牌开业的消息,传遍了大半个米庄。 苏墨卿身穿一袭长袍,青白相间的刺绣透着富庶子弟的贵气,腰间一块黎明玉,是皇宫贵族都稀罕的宝石,进了水香居的一楼,惹得店里众人观望。 “那就是苏家二公子?” “我的天,当真如传言,皎皎公子颜,堪比天上月啊!” “白面小生是非多,你看他身后那人,那不是香柳院的头牌嘛!” 红梅身着一身艳丽的红装,浓妆艳抹,透着决定的媚俗,长长的青丝梳成精致的发髻,眉眼之间透露着风尘的魅惑。 跟在苏墨卿身后,虽是郎才女貌,但不免显出几分俗气。 她的家底众人皆知,香柳院的头牌,干干净净,仿若白纸一张。 倒是压着很多不见天日之事的苏墨卿,眼神纯粹,侧眼清冽,仿佛是个书生年纪,不谙世事一般。 大哥从楼上下来,很热情地要上前去握手,却被一旁玉欢阁的伙计给拦住,凶神恶煞地,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看。 大哥早已经熟悉了这群人变态的警惕心理,正苦笑着收回手,苏墨卿弯腰行了个礼。 “今日贵斋开业大喜,苏某送了些东西,聊表心意,当家的能一同邀我前来,荣幸被至。” 大哥笑了笑,尴尬地看着一旁也如木头般站着的二哥,“这苏二少爷是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咱们别的不多说,楼上好酒好菜给您备好了,咱上座!” 水香居一个饭馆开业,没什么好稀奇的,在米庄这个人人都抢着吃肉的地方,人们都当成个笑谈,谈过就忘到一边去了。 可是苏墨卿,可是一个能挑动不少人心弦的人。他虽年轻,却最是精明,以至于玉欢阁搬到米庄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情,营业额却已经翻了几倍。 堪比当年苏玉欢在京都时的鼎盛时期。 满桌子坐的都是男人,苏墨卿对菜品没什么兴趣,四处看了一圈,大哥的介绍也没用心听。 “贵斋的老板,苏某没记错,好像是个姑娘家?” 苏墨卿唇角盈盈一笑,很是邪魅好看。 大哥应了一声,“小妹身体略有不适,今天没到店里来。” 这是银宝让大哥这么说的。 侧门后,银宝仔细地听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苏墨卿漫不经心地端起面前的茶杯。 “今天挂牌,任老板不在?” “这对做生意,可是不吉利的事情。” 大哥眼神动了动,为了缓解尴尬嘿嘿笑了两声,没想到更尴尬了。 苏墨卿从袖口中拿出了一瓶药膏和一块纱巾。 “任老板眼睛是不是不好?” 兄弟二人齐声大喊,“没有啊!” 吓地苏墨卿手里的杯子都掉了。凤眸抬起,狐疑地看了看两个人,眼神清冽,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唇角勾勒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侧厅的银宝长长叹了口气。 哥哥们真的好可爱,到底是没撒过慌的人,虽然两人加在一起都快要五十岁了,还是斗不过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崽子。 唉! “两位不用紧张。上次离开的时候,我在地上捡到轿子上滑落的丝巾,上面草药的味道我很熟悉,任老板是眼盲了,在冷敷吗?” 银宝摸摸自己眼睛上的白纱和草药,想起那天匆忙之间,的确是把丝巾给丢了,让他捡到,这才露馅。 大哥咬紧牙关,“确实没有,小妹只是身体不舒服。” 苏墨卿点头笑笑,“这草药,是我托一个西域的朋友带的,可以治疗冥顽的眼疾,很是有用,当作开业的大礼,赠与二位吧。” 说完,苏墨卿便辞行,下楼去了。 大哥将那瓶草药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瓶子的周身十分精致,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小瓶子。 正要扒拉开塞子,二哥一手摁住。 “大哥,那苏墨卿是江湖中人,阴谋算计多得很,这东西万一有毒可咋办,你别闻了!” 大哥想了想,抓了抓后脑勺,“我觉得应该不能,毕竟今天很多人都看到他来咱们水香居了,你说这么大张旗鼓的,如果出事儿了,第一个怀疑到的不就是他吗?” 二哥还是不放心,“咱们拿过去让囡囡看看吧!” 银宝捧着精致的小瓷瓶,摸了摸瓶子的底下,刻着几个字,大哥拿起来一看,“写着,宝芝堂?” “宝芝堂是啥呀?” 银宝记得晋朝有几个做药的大户,其中一个就是宝芝堂,位置地处西域,以天山雪莲入药为代代相传的手艺,一两药粉都是天价。 至于能不能治疗眼疾,这她也不知道了。 拔开上面的红塞子,银宝凑近鼻尖,用手扇动了两下,幽静别致的香味悠悠地飘荡过来,摇晃两下瓶身,里面的药粉很少,一来瓶子就很小,而来似乎被人用掉了一部分。 捻在手上,质地十分细腻,用银针试探了,也没有毒物的反应。 “或许真能有用,大哥你给我试试吧。” “这是外敷的药物,就算有毒,也没有比现在更差的结果了。” 大哥将纱巾换了一块,将药粉均匀地涂抹在纱巾上,覆在银宝的双眸前。 感觉十分清凉,没有一丝疼痛,甚至还能感觉到有清凉的冷气,沿着眼睛里的血管不断前进。 咚咚咚,门外伙计敲起门来。 “堂主,当家的,玉欢阁差人送来了一份手札!”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开门接过手札来仔细地读了一番。 “三日之后,玉欢阁要办喜事,听说,是苏家二少爷要娶香柳院的红梅,要包咱们酒楼,摆一整天的喜宴。” “说给一万两白银作为报酬。” 大哥念完,二哥坐在木凳上暗自揣摩,“香柳院?那不是个,那种地方吗?红梅就是今天来的那个女人?” 大哥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那会听到他们的伙计都叫红姐。怎么说,囡囡,这生意接不接?” 银宝摩梭着手里的茶杯,细腻的花纹在手心按摩,“这条街这么多的酒楼,为何偏选了我们家?” 二哥道,“最近我们粮司开了不少新菜,口味比较重,他们都说米庄人均口味清淡,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谁知道这一个上午就卖出了不少。” “也有可能,是觉得我们菜品好呢?” 大哥看到信后两行写着,“说当天会开一块芙蓉种的采石,采用双搏法竞猜...囡囡,这是啥意思啊?” 银宝唇角笑意盎然,“双搏,就是分两边,一边压是哑炮,一边压是玉石,需要上筹码,最后玉石开出,是真是假归玉欢阁所有,但是输的一方所有的筹码由赢方均分。” 大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时来了兴致,“那囡囡,那天肯定人很多,咱们也去试试运气呗!” 银宝叹了口气,“可我这眼睛看不到,如何试呀?” “一份筹码是十两银子到一百两不等,要想赚,不仅要投的多,还要投得准才行。” 二哥蹙眉,“囡囡,要不你教会我和大哥看?或者你告诉我们你怎么看的,我到时候把石头的样子描述给你!” 银宝叹了口气,摸着眼睛上的白纱,“三天之后,最重要的,现在是要采购充足的粮食,大哥你再去玉欢阁找苏墨卿,告诉他包下酒楼可以,但是必须要先支付三千两的定金,等定金到手,我们再去采购。” “苏家的生意是大单子,不管苏墨卿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一单做好了,我们在米庄都能立住脚。所以最近二哥这里要辛苦一些,成亲当日及时补益,千万不能出任何偏差。” 大哥挠挠后脑勺,总觉得还忘记了什么事情。 “对了,囡囡,当天肯定很多人,咱们是不是要从基地兵司找几个人过来,以防万一啊!” 银宝点点头,“有道理,司南今天来了吗?” “没,马屋烧了,今天他们正抓紧修呢。” 大哥想了想,“没事,我回去一趟,挑几个人过来,采购的事儿我手下的人都能做,兵司那帮新兵蛋子没见过世面,得花点时间。” “我问苏墨卿拿了定金就过来。” 二哥点点头,“那我就抓紧和粮司的姑娘们琢磨一下当天的菜了。” 银宝手里攥着苏墨卿拿来的药瓶子,只盼着眼睛真能好一些。 水花村,任家大院。 快到了开饭的时间,铁骏的人马都坐在训练场上不停地拉扯着衣服,实在是太热了。 从早训练到下午,根本就没有半点休息的时间,不少人过去都和铁骏是很好的兄弟,纷纷坐在他旁边抱怨起来。 “铁头儿,咱们为啥要训练这么长时间啊,那瑾萧炎的人就只晚上训练!” 铁骏摇着手里的扇子,“你懂个屁,这时间都是我好不容易才争抢到的。” “你们都给我好好地练!” 不少的人都抱怨起来,“就这轻飘飘的长矛,挥舞几下,都挥一天了,这还咋练习啊!” 天气炎热,加上身后的人都十分急躁,铁骏也没了训练的心思。 晚上的确更加凉快一些,之前怎么就把这么好的时间让给瑾萧炎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和他换换时间。 晚上有凉爽的风,还没有太阳,真是训练的好时机。白天这沙场热地要死,不知道茗狩和司南是不是脑子进水,这么大个训练场,除了臭烘烘的马厩,没有一处阴凉。 “走走走,吃饭去了!” 铁骏这边刚一有人动身,瑾扎在训练场边上的小哨岗就朝阁楼上打手势,哨兵得到信号,蹬蹬蹬下楼去,通知瑾萧炎。 “副官,他们训练完了!” 瑾萧炎点点头,一手拿着香菇包子,一手翻阅手中的兵家训练手册,“大家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就等着训练了!” 瑾萧炎朝外面看了眼,太阳即将落山,外面能凉快点,“行,通知下去,今天负重三公里,加新项目了!” “收到!” 哨兵跑上阁楼,朝远处的宿舍楼顶上的哨兵打手势。 很快大家便拿着衣服就冲去了训练场,小分队的队长清点人数,背上石头,开始负重跑。 瑾出门去,正准备从阁楼上下去,看到一匹快马停在大门口,以为是庄上下来人了,再仔细一看,只回来了大哥一个人。 瑾朝后面顾盼地看了看,没有轿子,眼底落了几分失望。 “瑾兄弟,你们当家的呢?” 瑾让身后的人先去训练,“他们刚刚训练完,应该在吃饭呢。回来的这么急啊,有事儿吗?” 大哥三言两语说了庄子的情况,得知要成亲的人是苏玉欢的养子,瑾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 “大当家的见过李江和苏墨卿吗?” 大哥点头,“都见过。” 瑾从衣服里拿出一张叠齐的画纸,里面是一张老人的画像。 慈眉善目,眉眼中的睿智格外吸人。 “你看他们谁和这位老人长得像?这就是我们都督,李泰安大人。” 7017k 第078章 各择十五人 大哥仔细地盯着画像上的人看了许久。 李江和苏墨卿两人,虽然性子大不相同,但翩翩长相都是蛮俊俏的,若是说眉眼,自然是苏墨卿像一些。 若是说口唇,和笑颜,甚至是发髻,则是李江更相似。 大哥为难道,“瑾兄弟,得你自己去认。你找了李家少公子这么多年,肯定比我认得清楚。” “我今儿找你们两个人,是有重要的事情说,三日之后,苏墨卿办喜宴,就在咱们饭馆。” “囡囡说了,要派三十个人过去,你们这几天都训练地如何了?现在就通知铁骏,挑几个人过来我看看!” 远处正往食堂懒懒散散走的人,瞧见了这边难得回来的大当家,心里都亲和,也想巴结,一传十,十传百,铁骏手里揣着个馒头从食堂探出脑袋。 瞧见大当家的和瑾萧炎站在一处,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悦。 “行了你们快点吃,别都吃完了,给晚上训练那群新兵蛋子留点!” “知道了铁头!” 铁骏从食堂端了两碗汤,上前递给大哥一碗,自己喝一碗,顺便白了一眼瑾萧炎。 “大当家的,正好你回来了,我有事儿和你说。” “巧了,我也有事儿,你先说。” 铁骏啃了两口馒头,朝大哥身侧走了两步,离瑾站的远了些。 “我们兄弟一整天都占着训练场,我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把时间改改,我们晚上训练!然后上午中午下午全给他们!” 瑾眸子偏向一侧,深吸一口气,薄唇紧闭,不说一句话。 大哥挠挠后脑勺,察觉到两人之间依旧不对付的奇怪氛围,“你怕是嫌白天热,特地要挑晚上练?” 铁骏被戳穿了小心思,瘪着嘴杵在一旁。 “你这事儿,等我审阅过你们的训练成果再说!” 铁骏瞪圆了眼睛,“训练?成果?什么成果?” 大哥将庄里的事儿和他说了一通,“苏家的生意是大单子,囡囡很重视,所以从你们各自的队伍里,遴选十五人,组成三十人的梯队跟我上庄。” “现在就回去挑人去,一盏茶的时间,别耽误了!” 大哥将手里没喝过的汤塞进瑾的手中,朝阁楼走去,临行前回眸头疼地看了一眼铁骏,无奈地拍打了两下瑾的肩膀。 瑾正要走,铁骏上来摁住他的胳膊,伤口的疼痛让瑾猛地一颤,却没发怒推开他,只是脸色有点白地冷问道—— “怎么了?” 铁骏的眼里闪过狡猾的目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要遴选?” 瑾转过眸子,朝远处的夕阳冷冷地望着。 “你怎么不说苏家少爷和谁成亲都是我说了算呢?” 铁骏被这话绕晕了头脑,皱着眉头,“你什么意思?” “我就算知道要遴选,我还能摸得着苏墨卿哪天成亲?” “那你每天那么费力练兵干嘛?” 瑾居高临下,借着身高优势把铁骏的耳朵拎起来,原地转了个圈,疼地他手里的碗都摔落了。 “你个鳖孙王八蛋,给老子放开!” “我就不放!你睁眼看看,这么大的院子,五六百人,后面还有粮仓,水房,上次的大火你又不长记性了?没刀没兵,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任人宰割,懂不懂?” 瑾看似不耐烦,实则是细致明白地和铁骏说明了其中的道理。 铁骏瞧着他冷冷走开的背影,从地上捡起脏了的包子,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塞进口中。 突然觉得,这个冰疙瘩,好像也不是特别没有人情味... 训练场两侧,一边是铁骏的人,一边是瑾的人。 铁骏的人刚从食堂出来,吃地心满意足,一个个打着饱嗝,懒懒散散地站在训练场上。 “铁头,咱们不是都训练完了吗,为啥还要来?” 铁骏头疼地搓搓后脑勺,“三日后苏家公子成亲,咱们要入城,挑十五个人!” 男人们顿时众说纷纭起来,“啊?咱们是去看热闹,还是闹洞房的呀!” “哈哈哈哈哈,”人群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嬉笑声。 铁骏扯着嗓门大喊,“都别吵了!咱们是去看家护院的,都想啥呢?十五个人,要去的吭声!” “我去!”“我也去!” 铁骏看了看报名册,刷刷地就写满了十五个人,大当家的说了还要选个队长。 “谁当队长?” 二秀子从队伍里高高地举起手,“铁哥,我来!” 二秀子是铁骏的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 铁骏高兴地在册子上寻见他的名字,利索地画了个勾。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没给我丢人!行了都回家休息去吧!” 解散时,铁骏朝训练场另一侧看了看,瑾萧炎还在队伍前哆哆嗦嗦,名册动都没动。 心里暗自嘲笑,“平日都白训了,到了当紧的时候,一个也指望不上!” 远处,瑾的部队排列整齐,各个兵员站地笔直,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不做一个多余的动作。 瑾音量很低,但足矣让所有人听清。 “三天之后,我们要出任务,地点在米庄。” “有十五人的名额。此行去,有三个目的。” 瑾在队伍前昂首,提高了音量,左右环视着每一个人。 “第一,酒楼有大生意,我们需要帮忙搬运,缓解粮司压力。” “第二,喜宴当天,情况复杂,我们酒楼大家可能还没去过,有三层,还有后院,很大的一片地方,需要我们保卫所有宾客的安全。” “第三,确保喜宴的顺利进行。” 瑾伸出三根手指,严肃地说道,“如果有心想要报名的,先看看自己是否如何如下的条件。” “第一,超强的耐力,第二,冷静果断,第三,有比较好的沟通能力。” “想要报名的,出列!” “报告!刘胜请求报名!”“报告!王三请求报名!”“报告!赵嘎子请求报名!”“报告!...” 一共有五十人报名,瑾经过仔细的体能筛选,选出了十五人。 十五人列为纵队,笔直地站在队伍右侧,身上还背着负重越野的石头。 “你们十五人当中,需要选出一个队长!因为当天我不能到场。有没有毛遂自荐的?先来和我比试一下,看能不能打过我!” 十五人中顿时都怂了,年纪尚小,但平时很机灵的赵嘎子出列,昂首挺胸,“报告!我想...我想当队长!” 队伍中传出一阵隐忍的哄笑。 赵嘎子年纪小,个子矮,平常鬼点子多。上次就因为听到一队那帮人背后说瑾老大的坏话,嘎子出了个主意,趁他们洗澡的时候把衣服给顺到晾衣杆上,又给拉到围墙上去。 结果那五个人好生一顿找,最后挨了后勤的一顿骂。 瑾冷峻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划向队伍,大家刷地噤声肃立。 “行,就用咱们最近才学的格斗术,三个回合,你摔倒我一次,就算你赢!” 正说着,十五人的纵队中又出列一个男人,“报告!如果是比格斗,那我王三请求和赵嘎子一战!竞争队长!” 队伍中传出叫好声,瑾唇角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转瞬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那行,你们两个先比!” 嘎子和王三纷纷撸起袖子,比划起功夫来,嘎子身体小而灵活,把王三摔了一个来回,拔得头筹! 队伍中频频叫好。 紧接着第二回合,王三凭借自身的体重和惯性,将身体轻瘦的嘎子给摁到在地,完胜第二局。 队伍中又是一阵欢呼,越发激烈。 紧张刺激的第三局,嘎子从下路攻不进,果断地采取了拧脖子的上路打法,却被王三简单制住,又一个回旋翻滚,摆脱控制。 无奈王三五大三粗,从他厚重的身体无法攻入,嘎子各种尝试后,仍然被王三用最简单的方法,——坐在身下给制服,王三险胜。 队伍中半有唏嘘,半有欢呼。 好在两人动手时都有分寸,点到为止,并未受伤。 瑾一直在一侧不动声色地观察。 的确,王三是凭借自己的力量优势赢得了胜利,但是在打斗的过程中,他只会用单一的方法,而做不到举一反三。 身体瘦弱,看上去若不惊风的嘎子,却精灵敏锐,在基础之上,不断地根据对方的弱点迅速展开新的打法,这是在以往兵营中,极其罕见的种子选手。 不过规则已定,三局两胜。 “这局王三胜出,你们两个,有没有人要和我比试的?” 王三退了半步,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脸上带着惧色。 嘎子咬咬牙,机灵的眼神里充满了无畏,上前很自信地喊道,“瑾老大,我和你打!这有什么不敢的!” 队伍里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还敢和副官打架,不要命了吧?” “就是说呢!不得被达成肉酱了?” 瑾露出赏识的眼神,满意地点点头。“好,规则同刚才一样!” 嘎子信心满满地应战。 结果不出所料。 一盏茶的功夫就结束了。三局都被打趴下。毫无还手之力。 队伍里传出哄笑。 王三也在一旁偷笑,听说当队长会多一两银子的赏金,这下可以给怀有身孕的媳妇儿买点羊奶了。 嘎子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有些挫败。 “我输了,我认输!” 瑾面向大家,严肃喊道,“所有人注意!” 队伍立刻自觉整顿起来,排列地十分整齐。 “我宣布,上庄十五人队伍的队长,就是赵嘎子!” 大家伙面面相觑,旁边站着的王三更是不服。 也不顾平常的规矩,上前就反驳道—— “副官,为啥啊,我打赢了他,他没打赢我,也没打赢你,凭啥他当队长?” 瑾冷峻的眸子扫过现场所有人的脸庞。 声色俱厉,掷地有声,“因为他勇敢!” 王三顿时不说话了。 “我训练你们这么久,你们有没有人敢主动挑战我?我讲的真的都是对的吗,我教的格斗真的是最好的吗?” “他虽然技不如人,但总有一天会提高!战场上不需要懦夫!一个男人,一个战士!顶天立地,敢做敢为!” “所以我要提拔他为队长,也希望你们可以向他学习!” 队伍里的士兵面色坚毅,双唇紧闭。 瑾欣慰地看着十四人排队,在嘎子的说明下把名册填好。 他知道这群男人,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天这一幕。 他更知道这群男人,终有一天会成为保家卫国的太阳。 阁楼。 屋里传来包子的香气,大哥坐在桌子边上,一边看着银宝编写的“管账手册”,一边翻阅着另一边放的几本书。 时不时地抓抓后脑勺,有的句子要连读十几遍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铁骏坐在一旁,看着大哥从米庄带来的小波浪鼓,盯着看了半天,瞥见他正忙着,没好意思张口。 “当家的,这包子再不吃就凉了。” 大哥没抬头,皱着眉头,一门心思都在书上。 “你说咱们如果改善一亩耕地,需要多少钱?” 铁骏捻着包子皮儿,“一亩?咱这地方土质不行,种不了田,改也白改。” 大哥来回地抽着别在耳朵沿上的石墨笔,眉头紧蹙。 “米庄离咱们九十里路,这书上说,百公里以内的土质,‘虽有参差,但本质略差一二,无大不同’,那人家的土咋就能种麦子水稻,咱们就不行?” 铁骏呆愣地看着大哥,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到底是当了老板了,连思考问题的深度都是他比不了的。 “那我哪能知道啊,也不缺水,也不旱天的。搁雨季的时候,山上都长蘑菇,谁知道这平野的地,偏偏啥也不长。” 大哥抬眸瞧了一眼门,从窗户看了眼天色。 “这瑾萧炎干啥呢,怎么还不来?” 铁骏趁机摆弄两下桌上的拨浪鼓,“大哥,这东西,你买给谁的呀?” 大哥瞥了他一眼,无奈地笑起来,“买给你儿子的呀,瞅半天了吧?就数你眼尖!” “好嘞!谢谢当家的!当家的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大哥笑笑,“哟,不错嘛,最近都会说成语了!” 铁骏把玩着拨浪鼓,漫不经心说道—— “大哥你这几天不在,你都不知道,刘顺子找她媳妇儿的娘家,出钱在村里办了个学堂。” 大哥停下手里的笔记,紧蹙的眉毛刷地舒展开来。 “有这事儿?” 铁骏瞪大眼睛点点头,“不远,就在我大哥他家对门那儿。我路过几次,就听他们教孩子什么,‘财源广进,生意兴隆’,每次都只教这一句!” 大哥眉头紧缩,瑾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来!” 铁骏不乐意地往开挪了挪,把自己媳妇儿包的包子推到大哥那侧。 “你们俩,名单给我瞧瞧。” 两个蓝皮旧簿子,一左一右地放在桌上。 ------题外话------ 非常感谢书友们的订阅支持,我很感动!并且会继续努力加油! 建了一个书友群,qq群,群号681547236 书友们欢迎加入哦~ 7017k 第079章 拐跑 “你选的这些人,当真能胜任?我都没什么印象...” 大哥指着瑾萧炎递上来的本子说道。 又转哞看了看铁骏递上来的名单,认同地点点头。 “这几个我倒还有点印象,吃饭的时候常见。不过既然你们都决定了,让这三十人去挑马,明天一早跟我上庄。” 铁骏笑着应了声,看着瑾盯着他的簿子看,急忙收回去,笑哈哈地走了。 夜晚的米庄,与贫瘠的水花村不同,到处是灯红酒绿,透着大户人家的奢侈。家家户户门口挂着漂亮的红灯笼,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二哥扶着银宝在街上缓缓地走,远远地闻到混沌的香气,银宝顿住脚。 粉软的唇瓣勾起一丝弧度,绵润的声线轻声道,“二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巷子吗?” “记得啊,当时多穷啊,吃不起好的,就先吃混沌。囡囡,你看想吃啥,哥给你买!” “羊肉串,牛肉馅饼?要不要?” 银宝乖巧地摇摇头,挽着二哥的胳膊,“我还想当时的那碗混沌呢。” “二哥,你带我去那摊子吧!” “好,那你搀着我。” 卖混沌的小摊就在街边,很好找,夜晚的时候座位满满当当。 二哥点了两碗混沌,给银宝拿好筷子,看到街对面在烤新鲜的羊肉串。 想着囡囡还没吃过,二哥摸了摸腰间,还有点钱。 “囡囡,二哥去给你买两个羊肉串!” 银宝点点头,因为吃饭碍事,便将眼眸上的白纱摘去,叠放在桌边。 二哥刚一走,两个身着夜行服的男人扛着一个麻袋坐在桌边。 麻袋朝一侧一倒,一只手从里面掉出来,蹭到了银宝的脚。 她一惊,正要躲,却突然感受到,方才碰自己的,是个有温度的东西。 对面两个身着粗麻布衣服的人窃窃私语。 盯着银宝的脸,“我刚才听他们说,这女人是个聋子,瞎子,没事,她看不见。” 银宝眼睫颤了下,很快定住神,一口一口地缓慢吃着混沌。 “喂!” 其中一个人突然大喊了一声,银宝强行定住神,他们二人才相信了,肆无忌惮地说起来。 “这次这个可靠吗?” “恩,香柳院的大客官,家里肯定有钱!” “那咱们这次能好好地敲一笔了!” “老板,两碗油泼面!” 银宝一口一口地吃着混沌,脑海里飞快地想着办法。 麻袋里装着的,是一条人命。若是离她远,无法可及,也就只能认命。 可就在眼下。就在银宝的脚边。 银宝一时间想不出办法,毕竟自己眼睛也看不到,只有一根导盲杖。 “两份油泼面,您吃好!” 小二上了两份面,两个人起身去调拌蘸料。 银宝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便鼓起勇气,慢慢地蹲下身,凭着感觉把麻袋扯掉。 苏墨卿的脸,从麻袋里露出,脸上都是伤,人昏迷不醒。 银宝狠狠摇了两下,小声喊道,“喂,你还好吗?醒一醒!” “喂!” 虽然人没任何回应,但银宝确信的确是个人,因为她摸到他的心跳和颈动脉搏动。 银宝想了想,若是大声喊,万一周围人都是看热闹的,没谁帮忙,那就惨了。 他们两个人,银宝只有一个人,二哥还没回来,银宝也不知道他在哪个方向。 想了想,银宝记得刚才他们走过来的脚程,拐了几个弯,每个直道多少步。 她悄咪咪地拉起麻袋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桌子下面钻了出去,顺着回饭馆的路急匆匆地行走。手里的导盲杖不停地敲打着地面。 7017k 第080章 失忆 咚咚咚,银宝站在水香居后门处,急促地叩着门。 院子里的伙计不知道是谁,上前去推开门,瞧见银宝独自一人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个麻袋,顿时惊呆了眼。 “堂主,这是...?” “你把这麻袋拉进去,里面人伤着了,送到仓库的房间里,去把温大夫找来!” 伙计是今天才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放下手中的抹布,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拖过麻袋。 里屋出来几个姑娘,扶着满头大汗的银宝,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银宝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抬起袖子揩了两下脖颈上的汗珠,着急地杵着拐杖,“先救人,先救人!” 苏墨卿被从麻袋里捞出来,放在仓库的塌上,精致的颜面上全都是淤青,看见的姑娘们都很是惊讶。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精妙绝伦的男人!” 身上的白龙锦衣,虽然沾染了污垢,但还显得很是好看精美,腰间的玉更是夺人眼球。 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哥。 却怎会满身是伤,让堂主一个姑娘家用麻袋给装回来? 姑娘们大胆地猜测着,“该不会...是这人对堂主做了什么坏事?所以被二当家的打成这样?” “不会吧,出门的时候二当家陪着呢!” 一个当差了几日的姑娘,左右端详着苏墨卿的眸子,越看,越和开业当天,送了几十个花篮前来庆贺的玉欢阁主子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但她忍了忍,这是非话可不敢说。 毕竟那苏家的二少爷,传言里,可是既爱美人又爱财,杀人如麻不留情的。 他怎会和面前这个眉清目秀,俊面薄唇的俊小生联系在一块儿? 她摇摇头,定是想错了。 天色晚了,温大夫差了个徒弟来看,出了门对银宝毕恭毕敬地。 “不是大伤,就是头后被敲击了下,其他都是皮外伤。人已经醒了,你们过去看吧。” 苏墨卿从塌上做起来,揉着酸痛的后脑勺。 凤眸中流露出些许苦涩,抬眸便看到一屋子的大小姑娘。 这是.... 他惊讶地左看右看,这里面没一个面熟的,门外走来个扶拐的女人,倒是面熟。 可死活也想不起来,是和她因何事见的面。 苏墨卿捶打了两下脑袋,感觉记忆都凌乱起来,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逻辑。 甚至,连他自己的名字都想不出来了。 “你是何人?今天,怎么会被人绑架了?” 人都退出去,屋里只留下银宝和苏墨卿两人。 他眸中闪烁着巨大的疑惑,“绑架?你说我?” 银宝眼神飘忽,粉软的唇瓣轻张,叹了口气。 “听你说话,倒是耳熟,你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 苏墨卿垂下眸子,眉头紧锁,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重复道,“我叫什么名字?我是哪里人?” 银宝皱起眉头。 “呃,你别误会,我...我不记得了。” 苏墨卿揉揉后脑勺,疼地颤抖。 银宝心里却打起鼓来,该不会,救了个不该救的黑心人,心里捉摸着算盘呢? “你伤口也差不多了,我这儿不留是非人。你抓紧地走了。” 银宝说完便要转身,却被凳子给拌着。 苏墨卿这才发现,她竟然是个盲人。 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声色欢快道,“姑娘,你就是让我走,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去啊!” 7017k 第081章 护法果昔 夜深了,窗外因天气炎热,传来几声不识趣的蝉鸣。树上的果子越发红润,到了垂垂欲落的时节,皮肉都是羞红的脸,却悬而未落,死死地捆着树底下人的馋念。 古色古香的屋外,两个仆人头低地倒倒的,声音软腻地嚼着舌根,眼神中流露出颜色传闻的窃喜,低沉近乎耳语的交流却吐着畏惧。 果昔并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十日前接到苏堂主的手谕,一旬之内从波斯国赶回,将之前讹诈的三千多块玉石全部埋在米庄以西一个地贫人傻的村旁,而后紧赶慢赶回来复命。 只是刚一到地方,玉欢阁上下就隐在不悲不痛的缟素中,门前屋檐下悬着的两个煞白的灯笼,一个“奠”字让果昔心肝都颤了颤。 本以为是玉环主子出事了,果昔也罔顾规矩,冲进门来就是要悲恸大哭的驾驶,却被告知出事的不是大主子,是小主子。 夫人的养子,苏墨卿在香柳院让人给砍了。 说起详尽的,没谁说的出。可这事儿,一夜之间,风风雨雨都知道了。昨儿晚上一阵黄梅雨下地蹊跷,屋檐下躲雨的人,将这事儿说遍了整个米州城。 哦,忘记说了,如今已经荣攀都督的王三响,此时正计谋着在这片地界占山为王,修个皇宫,封个年号,做个土皇帝。 嫌弃“米庄”这名字着实土气,找了不少有学位的下臣思忖,改名叫“米州城。” 果昔左右地瞧着,院子里跪了不少人,玉欢阁今儿的生意也停了,歇业的牌子早已挂出去。人都传着,那苏墨卿因为睡了他家的女人,夫家寻上门来,给砍地七零八落,没个好歹了。 果昔想着,心里倒还多点轻松。苏墨卿为人好色,不务正业,整日花着府上人拿命换来的钱,还总是阻挠家族的生意。 死了一了百了,何曾不是件好事? 只是里面的主子确是奇怪。印象里,她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放着李江亲生的,却因李江的嫡母还在,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又是个丧夫之寡,怎么都圆润不到家庭殷实,声名两立的李家去。 还能多宠这个为非作歹的养子? 听下人说悲哭了整整一晚,茶饭不思,倒是绝。 侍女从两侧拉开桐木色的门,一个温儒的老大夫缓缓地越过高门槛,让徒弟扶着走出来。 这人果昔识得。他叫温常德,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大夫。数月前过来时,他正给夫人摁着穴位,手法独到地很。 身旁跟着一个着缟素的艳魅女子,似乎眼生。却见她哭地梨花带雨,仿佛是娇嫩的蕊,见识了雷雨的霹雳,心肝都疼散了。 果昔朝门里瞧瞧,老主子没往这边看,木讷地坐在高椅上垂泪。便侧过身子,问身旁一个比她跪地还低的下人那女人的身份。 仆人知晓果昔的身份,不敢胡言,“护法,那是未过门的少夫人。” 果昔眼眸颤了颤,眼神朝女人瞥了一眼,这丰腴的肥臀,纤细的腰肢,倒像是苏墨卿那个好色之徒喜爱的品类。 “既然是未过门的,就别唤少夫人了。” 果昔眸子冷冷地,声色俱厉地呵斥了声,似乎因声音太大,惊扰了屋外屋里的人。 女人朝这边瞧了一眼,水汪汪的眸子里吐着芙蓉般柔柔的伤痕,竟是把身侧一众男人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有人禁不住口痒,也顾不得果昔还在这儿,随口就胡来,“香柳院的头牌,果真是名不虚传!” 果昔的瞳瞪大了些许,又速速收了回来,眉间紧蹙,高挺的鼻翼两侧不停地煽动,将怒火铺了满面,听到屋里人的唤,却倏地藏起来。 “果儿,进来让本夫人瞧瞧!” 7017k 第082章 红色告示 屋里的陈设很是干净,两侧的侍女都悲悯地低垂着身子,侯在帘子前面。 高椅子上坐着的夫人雍容华贵,眉眼中尽是忧伤难忍的神色,已经慌张地失了分寸,虽只是静静地坐着,却已感觉内心杂乱无章。 果昔记得苏玉欢从前并不待见这个儿子,不过苏墨卿倒是孝敬她,如今既然人已经去了,倒也还是秉着大局为先的分寸,劝老人家别伤心了才是。 苏夫人连连叹气,手里的绣花帕子都浸湿了几块,腕上的翡翠镯子清脆衬人,却掩不住她此时的心境。 “老祖宗,二少爷的事儿已出了,您节哀。堂会的诸多人,可还朝咱们瞧着呢。” 果昔提醒了一句。 玉欢阁的堂会下隶遍布整个大晋,黑白两道的都有,不乏杀伐果断的混家子。苏墨卿多年来游走于这些人中,建立了不小的威信,更是把几个带头挑事儿的直接暗中杀死,明里公示,惹得人心惶惶。 逼得玉欢阁上下,只有能力不够被挑拣出去的,绝没有不忠的下属。 “你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苏夫人揩起眼角的泪花,声音呜咽,却绷着脸,透出些许果断寒心。 “府上的人都跪丧,给我儿求福,把这些缟素白绸都给我扯去,我要看着我儿归来,再行入土!” 苏夫人嘭地拍响了一旁的桌子,腕上的玉被震了个细细的裂纹,一抬手,散成两半滑落在精致的毛毯上。 果昔知道现在说什么,老太太都不会听她的。不过为何她对苏墨卿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却让果昔不得而知。 不过怎么想着,苏墨卿死了,都是好事一桩。是天天月月,岁岁年年都盼不来的大好事。 果昔应了一声,“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稀稀拉拉的红布告示,贴满了整个米庄,干活的人也有意思,专门挑些没人去的犄角旮旯,把这语出惊人的告示贴上去。 两个姑娘扶着银宝去温大夫药房换药,从一条偏道抄小路绕过去时,看到这一张扎眼的告示。 左边的姑娘眉眼清秀,名叫杏湫,睁大了水灵的眼睛,稀奇地瞧着空荡荡的告示栏里,那唯一的一片红告示。 “堂主,桃子姐,你们瞧,那墙上有个喜帖呢!” 杏湫以为红色的纸,说的必然是喜庆的事儿。右边的姑娘有些圆润,年纪大些,瞧上去成熟老练地多。 她叫桃儿,是堂会筛选出伺候在银宝身侧的人。她和杏湫一样,并不认识这上面的字儿,但是她看到那底下的戳有都督王府的,还有司卫兵的,似乎是个讣告。 每次这两个官衙一起发的红帖子出来,城立都得死一两个人,是重要却难以侦破的案子。 不同的是,这样的告示,从前每次都是贴在城楼上的,其侧还有卫兵守着大喊解说,生怕人都瞧不见。 可这一份,竟然冷冷清清地落在这静若封尘的巷子里,让人觉得这上面的案子更加不简单。 似乎受命发这告示的人,也不愿意让人明晓其中的内容。 银宝本想让二人念念那讣告上的内容,两人都不识字,银宝叹了口气,让二人搀着继续往温大夫的医馆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过来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听声音,朗朗地读着告示上的话,倒像是个认字的。 一个醉汉趴在墙上,痴傻地伸手指着墙上的告示。 “嫌犯越狱...?身着青龙白袍,面容姣俊,姿德流谦...这是个逛窑子被官府抓去,而后越狱又被绑票砍死的虫客啊!” 不紧不慢的绣花鞋倏地就停下来,银宝手心沁出密密的冷汗。 7017k 第083章 一万两心意 “说一千道一万,你在这儿都是留不得了!” 屋里,桃儿叉着腰,摆弄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斜着眼瞧苏墨卿那张煞白俊美的小脸儿,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是个虫客。 银宝一路心神不宁地医馆回来,路上半个字都没说,桃儿知道她是为这顺手牵回来的祸患心怀歉疚。 如今木已成舟,就算是现在知错能改,将这混球玩意送到都督府去,只怕水香居一大家子人,也免不了个包庇嫌犯的罪过。 苏墨卿好意地沏了杯温茶,紧抿的唇瓣有些颤动,凤眸的边角还带着些许淤青,说起话来柔和又可怜,和这魁梧精瘦的身子全然不相当。 桃儿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坐在凳子上,将茶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 “瞧你也是个白净的小伙子,怎地能做出来那种事情?有了夫家的女人,你还带着人家到香柳院里招揽,找个温塌再睡一觉。什么人呢!” 苏墨卿不知从何说起,他此刻脑子空荡荡的,就像是里面住着无数个小人儿,好多个皮影儿,看不出来其中有什么关系,更是叫不上名字。 但要说和不明不白的女人睡觉这事儿,那是绝对没有的。 他唇角勾勒起魅然的笑容,坐在桃儿对侧的凳子上,“大姐,我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大抵还是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我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你和你家主子,现在把我送去官府都无妨。可是你想想,若是正经的告示,怎会贴在偏僻的巷子里,故意不让人知晓的呢?” “若我真是这般地罪大恶极,那不应该是张榜城楼,让家家户户都知道,免得残害百姓?” 桃儿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张嘴不仅好看,倒还挺能辩。细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但是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却是想不出道道的,这事儿只有堂主那么绝顶聪明的人才能想透。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得出去的,我们是小本生意,不白养活人!” 苏墨卿急忙道,“不白住也不白吃,我这么大一个男人,肯定是能做活的,印象里我会烧菜,可以到你们后厨去帮忙!” 桃儿摆摆手,一口就回绝了。 “你想到别想!事到如今,你这么个是非人,谁还敢把你送到前厅里做饭去?你快些地收拾包裹走人!” 门口围着好几个看热闹的小姑娘,都眼巴巴地朝里面端详着,袖口自己编制的小坠子一摇一摆,都细碎地念叨起来,见桃儿姐和苏墨卿争执起来,都纷纷大大方方地进门来劝。 “桃儿姐,他看上去如此乖巧一个俊儿郎,怎会做这样的混蛋事情呀!你莫不是错怪了好人!” “何况他记忆也还没恢复呢,等他好了再送他走也不迟的呀!” “糊涂!”桃儿伸出食指,怒气冲冲地指着周围的几个姑娘,“你们可不能被这小子的长相给糊弄住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不规则的敲打声,银宝顺着争吵的方向而来,纤细的胳膊顶住门边儿,拎起长长的粉色锦缎缓缓地踏入屋中,口角抽搐了两下。 “行了。你说说,你准备如何?” 身后跟着的杏湫,把那张红色的告示铺平展了放在桌上,姑娘们大多不识字,眼瞅着个喜庆的颜色,都觉得稀奇,却不往跟前凑。 苏墨卿蹙着眉端起来,飞速地览了一通,眉间的忧虑更加浓重,凤眸中闪出些许疑惑,而后很快地消散了。 “堂主,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能暂时收留我,等我恢复记忆就离开吗?” 银宝一口回绝,“我就算是想养你,你看看我饭馆这几十号人。都督王府已经发了通告,全程通缉你,窝藏是不小的罪过。” “实话告诉你,我是在一个混沌摊子捡到你的,当时确实听到那二人要将你绑架,而后勒索,你在外面的风流事儿,不论真假,我也听见了。” 银宝将脸侧到一边,粉软的唇瓣微微吐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骂不争气。“我本为医者,就算你有天大的错,你的伤我已医治好了,你的是非自己去办,莫要搭上旁人。” 苏墨卿垂下眼帘,满心满眼都写着难过,从腰间拿出一张一万两纹银的庄票,清亮的语气中透着点点感激之意,“这点心意,就当是贵府照顾我这两日的薄礼,能否再容我一晚上,明天我就走!” 姑娘们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瞧着苏墨卿明亮的眸子,虽从衣着上看,的确是个富家官宦子弟的模样,可是谁能成想被绑架了一通,竟然身上还有一万两银子! 银宝咳嗽了两声,手拿薄薄的银票,心里暗自欢喜,这得是堂会多少天的口粮! “你住着吧,别出去乱走就是了。” 苏墨卿应了一声,望着银宝远去的窈窕背影,眼神中涌出复杂的意味,唇角那天真荡然的笑,倏地就没了。 7017k 第084章 大婚 清晨,窗外一缕和煦的阳光顺着花雕的门楣洒进来,落在红木圆桌上,留下斑斓可爱的影子。 今儿是个大日子,苏家二少爷要娶亲了,对象还是众多男人都有听闻、甚至是交流过的香柳院红梅小姐。 这事儿自然是不得了的。 水香居作为承办的庄家,一清早,大大小小的伙计们就起床开始忙活。鳕鱼香菇,龙利鱼,三文鱼...各种平日里,米庄都鲜少有人能吃上的珍馐,为了苏家二少爷,那没什么是买不来的。 前院的人搬着沉重的箱子,从后院的库房到前厅的后厨去,男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身上都沁出细密的汗珠。 两侧屋檐挂上了鲜艳的大红花,两侧缝着长长的绸缎,静静地悬在屋檐下面,随天空的颜色相衬,从下往上瞧去,煞是好看。 苏墨卿单膝跪在塌上,掀开帘子,讲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儿,瞧见外面人忙活的样子,又看见红色的绸缎和锦花,猜着,今日莫非是有人在酒楼办喜事儿了? 寻思着,他干净纯粹的眸子闪着点点星光,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掰着手指一个一个地数着,突然就明白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是谁要娶亲。 他眸子一沉,竟把这茬给忘记了。 那今天可要好好地躲着,若是被玉欢阁的伙计给发现,抓回去成亲,他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想着,也不顾对面玉欢阁中是如何凄惨的情景,苏墨卿平躺在塌上,两手枕在脑后,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大大的眼睛如同是黑玛瑙一般。 他可是听说了,这次的事儿一出,果昔带着那批讹诈的玉石连夜回到了米庄。 根据可靠的消息,玉石就埋在水花村里。苏墨卿正巧有事儿要求证,须得亲自去水花村一趟。眼下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把苏玉欢这些人的生意都给她搅黄了。 “嗯,真是妙哉!” 苏墨卿不由得笑起来,好看明亮的眸子里闪耀出少有的宁静。 前厅的客人们都来了,给玉欢阁送来了大礼,放眼望去,有难得一见的夜明珠,还有不少认不得样子的精雕翡翠,玉欢阁店里的伙计见到,只要这边一登记完,通通利索地就搬到自家店里去,不让水香居的伙计们多瞧一眼。 兵司的三十人围绕在饭馆周围,人越来越多,但是仍然可以控制局面。 奇怪的是,新娘倒是里里外外地,进去出来几回,唯独不见新郎。苏家二公子,好多人都还没见过芳容,外面关于他的传言倒是很多,大家都很是好奇。 却不成想,这位众人翘首以盼的新郎官,现在正睡在水香居的后院小破楼里,香地打呼噜。 玉欢阁里,高高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颜面虽画着精雕细琢的妆容,但却十分疲惫,带着浓郁的忧伤。 果昔身着一身红色的剑卫侍袍走来,英姿飒爽。即使是在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她也不愿意穿上女儿家的衣服。 “夫人,人已经都准备好了。”果昔右侧上来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此人和二公子身形样貌都很像,用他代替二公子娶亲。” “红梅少奶奶那里,也说好了。成亲之后,她就离开米庄,按照夫人的吩咐,给了十万两盘缠。” 7017k 第085章 黏猫 “吉时到!——” 玉欢阁一个身着褐色棉麻,手腕上绑着吉利红绫绸缎花的老伙计,两手端成个弧形朝喧嚷的大街上一喊,人群先是明显地一静,而后霎时人声鼎沸,都朝这边围过来。 玉欢阁对面的水香居牌匾上,挂着嫣红的红绫花,仿若可人的娇媚小姐,衬地酒楼越发古色古香。 有眼力的人端详那金光璀璨的招牌,瞧见这雕工精致的木匠活,都啧啧称赞。青龙盘绕的红木边端上,满满地都是龙尾拖凤球的雕磨,一点一翠好生精妙,若非是个七旬的老木匠先生,哪有这得生计的手艺? 不觉对这盘踞了没几个月的水香居,萌生出一丝好奇。毕竟短短的日子里,竟然能承包玉欢阁这么大的生意,这可是街头巷尾那几家眼都瞧红的掌柜们,做梦都喊着的。 “今日玉欢阁苏二公子大婚,水香居所有菜品苏公子都包揽了!大家何不进来沾沾喜气!待会还有精彩的双搏赌玉!还等什么呢!” 水香居的伙计们穿着大哥昨儿刚定制好的崭新棉麻衣裳,鼓足了劲头朝街上的叔叔小姐们扯嗓子喊着,没过几盏茶的功夫,你且再瞧那酒楼上下,已经都是排着队等座儿的人。 二哥在后厨忙地来回转,十六口大锅同时开始翻炒,姑娘们昨晚上特地和二哥学了个通宵,把菜谱上那些二哥独创的好菜都学了个遍,二哥却还是瞧不上她们浪费的毛病。 油盐酱醋,本就不该多放。这群姑娘们,到底让他不省心,督促完这个督促那个。 虽然二哥是粮司的执事,但是整个堂会上下,赚钱最多的是他们,花销最大的也是她们。 “这个醋,不能放三勺,味道都变了!” “这个豆腐的重点在清淡!” 前面端菜记账的伙计本分地呆在取菜的窗口上,到了上菜的时间,门口收银的伙计就摁响了铃铛,端菜的伙计便知道时间到了,再敲后厨门前的小铜铃,敲几下就是几号桌子。 这些聪明的主意,一个传一个,对管理这么大酒楼,同时容纳三百二十桌子就餐,是十分省力的主意,都是银宝和二哥合计的。 伙计们都常说,别看堂主眼睛不明,心里可跟明镜儿似的,人也像个人精儿,多难的事儿,到她这儿就不是个事儿了。 殊不知,咱们的主心骨银宝,现在还真被自家后院的一件事儿给难住了。 银宝眼眸上蒙着面纱,坐在仓库房中的木凳上,左手紧紧地捏着帕子,秀眉皱成了一块糍粑,无奈中带着嗔怒,嫌弃地拨拉开搭在自己导盲杖上的臭手。 “你先起来再说话。” 苏墨卿瞪大了黑玛瑙般的眼睛,执拗地摇摇头,“我不起。走心的话,就得跪着说。” 银宝长叹一口气。 “你跟着我,肯定不是个长久的事儿...” 现在水香居兵司尚未成熟,他又是个这么是非的人,若是因为救他得罪了什么大都督,直接朝水花村开炮,那现在有的可就都没了。 “怎不长久?难不成堂主你得了绝症?” 银宝恶狠狠地捶了一把桌子,伸出小脚朝前就是一踢,力道虽不大,某人却识趣地倒在一旁。 像只可怜的白猫一般楚楚戚戚,嘟囔道,“既不是生死相隔,怎不能长久了?” 7017k 第086章 赠玉 银宝叹了口气,将手搭在膝盖上,寻着声音的来源,伸手将跪着的苏墨卿扶起。“我连你名字都不知,你怎知道我是个好人?也可以放心地跟着我?” 苏墨卿半膝跪着,将腰间别着的琉璃砂翡翠玉石放进银宝手掌中,“我不记得本家的姓名,堂主若是肯收留,你给我赐个名字可好?” 白捡一个听声还不赖的小白生,银宝站在现代女性的角度,倒是十分欢喜,只是不知模样如何。 起名字?银宝可最是讨厌给人起名了,听着门外振聋发聩的鞭炮声,清冷的面庞微微颔首,似乎在仔细地思忖着,许久,才想出一个上口又好记的名字。 “叫你苏苏,如何?今日在我们酒楼办宴席的,就是对门家苏家的二公子,这一笔收入,对我们很是难得。你既然不记得了,就且唤你这个名字。” 银宝捏着导盲杖,膝盖挪了挪,避开苏墨卿搭在脚边的手,“若是有一日你恢复了记忆,还是得走的,暂时收留你,也不是白收留。” 苏墨卿凤眸瞥向银宝手中的玉,生怕她是因眼盲而记性不好了,“堂主,我方才才给你一块玉佩...” 银宝摩梭了两下花纹,因为眼睛无法看到,未能辨认出这便是琉璃砂翡翠,她曾在苏墨卿的腰间见过这举世无双的宝贝。 这琉璃砂翡翠,男子一般是不可轻易赠予旁人的,尤其是女子。因取这玉佩时,需要经菩萨的恩情灌溉,这小小的一块玉佩,不仅是价值连城,也承载着持玉原主后半辈子的所有命数。 堪称是护身符一般,男子若是将这性命攸关的东西交由女子,自然都是深爱至骨子里的。 苏墨卿凤眸紧盯着银宝清冷的侧颜,脑海中浮现出第一眼所见时,她那件格格不入的大红花袄子,和世间无二的骄谦之笑。 不觉有些红了耳垂,即使被看的人并未觉察出什么,偷看的人还是瞧瞧挪开了灼热的目光。 “这玉摸着很有特点,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墨卿低头心虚地说了句,“只是普通的一块玉,没别的特点。大街上,随处都是。” 银宝轻轻哦了一声,扬手就是要扔出去的架势,吓地苏墨卿惊起,忙扑上前紧紧攥住银宝的手。 银宝秀眉间平添一丝震颤,喝了一声,“放肆!” 苏墨卿急忙松开手,单膝跪在一旁,宽阔的背部上下浮动,气息十分急促。 “堂主,我...我一时心急...对不起...” 银宝捏了捏被他摁得有些通红的手指,却没因痛楚嗔怪他,从腰间摸出一块帕子,将玉好好地包裹住。 “你这是何人赠与你的?” 苏墨卿轻松的面色顿时僵住了,这玉许多女人都见过,没有一人问过他这问题。 的确是有人赠给他的。 但那人,已经远远地离他而去了。 苏墨卿脸上流露出罕见的忧伤。“是我父亲,赠给我的。” 或许是因眼不明,银宝对于触感勾勒有着更深的印象,在玉的珠子上,很少有人能肉眼注意到的地方,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 “你本家,应该是姓李了。”银宝淡淡地说道。 苏墨卿抬眸便否认,“不姓李。” “这珠子上的字,只是家父随便刻的。” 倏地,苏墨卿颤了下,他似乎是说错话了,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噤声。 银宝粉软的唇瓣紧闭着,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微微侧过脸,似乎在等苏墨卿的解释一般。 他既然记得自己本家不姓李,也记得家父赠玉的事情,为何还装作失忆,硬是要跟着银宝到水花村去? 其中定是有蹊跷,银宝不拆穿他,却也不信他了。 “这玉你给我,我也不好保管,你且取回去吧。” 苏墨卿固执地摇摇头,“这玉有祈福消灾的功效,我给堂主挂在颈上,保佑你平平安安。也算我的拜师礼了。” 银宝眉尖一挑,“拜师?你向我拜师,那堂会里,你的师傅可不少了。” 苏墨卿唇角闪过俊朗的笑容,“无妨,只要随你身侧,怎么都行。” 银宝听着这酸溜溜的话,琢磨着,这小子,该不会是有什么歹毒的心思,要把银宝给套入他的温柔圈里去? 她可不会轻易上当! 7017k 第087章 装傻 门外,装作是“苏墨卿”的人和红梅拜堂成亲,院里院外都是连连叫好,酒楼上十分热闹,唯独后院冷冷清清。 银宝摸着桌子,想要寻茶来喝,粉红的衣袖叠了层层,纤细的手却左右都摸不见。 苏墨卿单膝跪着,瞧见银宝无措的模样,心头觉着可爱,凤眸朝她不停地瞧着,挪也挪不开。虽知道她现在需要帮忙,但就是纹丝不动,等着银宝张口喊他。 银宝摸了许久,轻轻地咳嗽了两下,本以为一旁跪着的苏墨卿会识趣地上前来斟茶,不想他这小子,竟然气定神闲地跪在一旁。 不觉有些嗔怒。 “你跪着干什么呢,瞧不见我喝不着茶吗?” 银宝语气轻轻的,话却重重的,眉间微微蹙起,若是此时没有蒙着眼眸前的纱布,恐怕两只眼睛已经瞪得又大又圆,再过半会儿就要生气了。 苏墨卿委屈地变成了一个球,两腮微微地鼓起,狭长的凤眸中是藏不住的爱意和难以遮掩的戏法,装作十分无辜的样子,嘟囔道:“堂主没说让动,我怎么敢动呢?” 银宝侧过脸反问道,“我不让你动,你就不动了?” “那也不能乱动啊,万一你不舒服了怎么办?” 这一句赶一句的对话,让二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奇怪起来。他们说的似乎是一件事儿,又似乎不是一件事儿。 不管如何,苏墨卿是红了脸的。不仅是脸红了,连耳朵,耳垂,冷白的脖颈,宽直的锁骨,通通都红了起来。甚至身上感觉热热的,明明是清爽的天气,竟然时不时地散发着热气,若不是有人在身旁,他都想直接褪掉衣服去。 银宝却没改面色,只是端正地坐着,扶着有些酸疼的后腰,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 既然没有眼力劲,那有什么需求,银宝也只能直接说出来。 她伸出食指磕了两下桌子,“我要喝茶!” 苏墨卿急忙利索地从地上起来,端起桌上的青花瓷瓶儿,开盖试了试水温,而后摇了摇,将茶水倒入杯中,过滤了几番才得出一杯甘冽清醇的好茶,放在银宝面前,细心地敲打了两下桌子。 银宝对声音的方位辨别很是敏锐,仿佛是能看到的一般,顺着苏墨卿那两声不粗糙也不突兀的敲击,上前一下就拿着了杯子。 茶水入口,很是甘甜,因是渴了半个上午的缘故,银宝觉得这茶叶似乎有种别样的香味儿,但是她如何也嗅不出来差异。 苏墨卿伸手到桌子对侧去拿银宝的导盲杖,靠近银宝鼻翼的一瞬,她闻到了这独特的香气,竟然是从苏墨卿身上飘来的。 顿时眉间一阵顿挫。 “你怎么还有佩戴香囊的习惯?” 银宝随口问道,顺手放下手中的茶杯。 苏墨卿瞧了瞧空荡荡的腰身周遭,唯一的一块琉璃砂已经都给了银宝作为拜师的礼数,哪里还有东西悬挂? “堂主,我没有佩戴香囊。男子成亲才有香囊佩戴,苏苏尚未婚娶呢。” 银宝朝他这侧顿了顿,清冷的脸上虽被面纱遮掩了大半,但是仍然十分漂亮。瞧着银宝不信,苏墨卿便从袖口中抽出一块帕子,裹住银宝纤细的手腕,带着她在自己的腰身摸了一圈。 银宝硬是红着脸,也没反抗,就这么妥妥地摸了一圈。 虽然隔着衣服,可还是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壮硕的腹肌和宽阔的背部,以及臀部十分发达的肌肉,周身的长袍没有半点褶皱,上面的花纹也雕磨地十分趁手。 越摸越舒服,若不是因为男女有别,银宝现在就让他将这衣服脱下来,做个塌上的汗巾之类,每日枕着,肯定舒服。 苏墨卿温柔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没有半点攻击的意味,十分耐听而又长秀,“怎么样,没哄你吧?” 银宝抽出手,蹭到他手中那块纤柔的帕子,感受到他是衬着手帕才抓了银宝的手腕,倒是个懂规矩的。 “能进我任家大院的男人,可都不是怂包。既然你身上的银子都给了我们,那你倒是说说,入会后能作什么?” 苏墨卿神色凝重起来,将银宝的话很是放心上,从未这么仔细地冥思过一个问题,思忖许久,问道,“不如堂主说说,你有什么忧虑,或许苏苏能有用呢?” 银宝还能有什么忧虑? 她长长叹了口气,“眼下堂会各司都已经是办齐全的,但是说旁的,不能耕种,一直都是我心里的坎儿。” “且不说饭馆每日从米庄的集市上进货,实在成本太高,有些菜品,质量差强人意,但供给的就是这样,我们若不是接了苏二公子这一单,每日的收成也就是千八百两银子,根本成不了太大气候。” “说到底,在米庄终究是寄人篱下,米庄的都督王三响,之前就用偷摸的手段赶走了琅玡王的驻军,我近来预感强烈,总觉得米庄开战在即。” “一旦王三响输掉了米庄这块大饼,紧接着就会朝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的水花村进驻,那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所以我想尽快发展村里的种植产业、农耕产业,这样村民们只要加入我们,就可以学会耕种、领取种子,自力更生,让水花村步步改善,那时候就不必依赖米庄这个杯水车薪的饭馆了。” 银宝一口气说了许久,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水杯,突然想到刚才都已喝光了,应该是个空荡荡的杯子,没想到竟然是满满的一杯,心里琢磨着都不曾留意,也不知苏墨卿是何时添上的。 苏墨卿两手抱着茶壶,摩梭着茶壶的小圆盖子,心头思忖着好主意。 银宝听不见他说话,也瞧不见他的神色,以为他又是和各司的其他执事一样,一听她分析这些事儿,都头疼地睡着了。 “罢了,你大概也不是很懂...” “办法倒是有。水花村的土质种不了粮食的话,一定是某个地方出现了问题。理论上方圆百里的土地,因为地质的关系,米庄能耕种,水花村没道理不行。” 苏墨卿认认真真地说道。 银宝赞许地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啊,但是不就很奇怪,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至少这两三百年的时间,水花村这里从来都种不活作物,这也是贫瘠的最基本原因。” “水花村,向来不旱不涝,之前村长曾经寻搞风水的人瞧过,位于四山之间,是一处风水宝地,没道理种不活作物的。” 苏墨卿挠挠头,黑葡萄般的眸子中闪着点点星光。听银宝描述了水花村的大致地理位置后,他心里有了几个猜测,但是都被一一否定掉了。 早年前,苏家曾经在米庄以南的地方,买下来过一个兵工厂,秘密生产兵器,然后卖给朝廷。 苏家有不少精通青阳造的老工匠,手艺十分独到,所以价格也卖得很贵,曾是苏家除了玉石生意以外,最赚钱的生意。 当初扩建时,为了能够引流制造兵器的铁水,苏夫人和好几个掌柜都建议继续将兵工厂留在刘元河旁边,靠着几百丈宽的大河来处理废水。 苏墨卿本来也是同意的,但是后来切实地调查后发现,就在兵工厂预建成的地方,下游不到一百公里,就有一个山群。 四座山群之间很是稀疏,因为路线太过于复杂,高山上又是云雾缭绕,衬地里面的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他瞧不清里面是否有村户。 等了几天几夜,也没看到里面有炊烟袅袅的样子,苏墨卿心中虽不放心,但也只能抱着一丝侥幸,祈祷里面确实无人居住了。 现在才知道是闹了个大乌龙。那兵工厂的铁水超标排放,影响了下游的村子,而水质经过水花村广袤土地的冲刷,刨除了杂质,所以再下游的米庄的稻子,才会有如此的长势。 苏墨卿口角抽搐了两下,心中顿生歉疚。 “我想跟着堂主去看看村里的土质,或许我能帮上忙。” 苏墨卿只是浅浅地说了一句,旁的没做过多解释。银宝也只当他是一片忠心,应了下来。 到了中午,银宝午憩,苏墨卿独留仓库中,在窗户缝里警惕地观察着院落中人的一举一动,不少都是玉欢阁的伙计,在后院巡视,为了保护前厅吃席的正常运作。 双搏赌玉尚未开始,苏墨卿从门缝溜出去,趁着没人注意,在后院角落里拦住一个带面具的红侠长衫女子。 女子怒气刷地就要拔剑,苏墨卿毫不客气地一把扯掉她的面具,冷眸中净是居高临下的气度,“是我!” 果昔先是两眼一震,朝后退了半步,确定自己的眼睛确实没有看错,而后急忙手捧宝剑单膝跪下。 “二...二当家!” 苏墨卿眉眼冷冽,紫薄的唇瓣一张一合,面色紧肃,“你倒是厉害,我的英名被你毁了个彻底!” 果昔不知道作何辩解,更是不知道她一心一意盼着死的二少爷,居然还活着。 大家都传言,他不会半点三脚猫功夫,不知是怎么从那些歹徒手中逃脱的?又怎么会蹊跷地出现在任家后院儿? 糟了!果昔眸子一紧,前院那个和红梅喜滋滋成亲的假冒货,现在还在那儿高兴呢!正主都在这儿,这可如何是好呀? 不过老夫人若是听见这个消息,可该高兴坏了。 “主子,我也是忧心主子的安全...” “行了,”苏墨卿摆摆眼神,谁是干净的,谁是纯粹的,他一眼都瞧得出来。果昔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她看不懂苏墨卿做的事儿,故才盼着他死,这不不奇怪。 “我不是来和你计较的。待会的赌玉,我有安排给你。” 说着,苏墨卿俯下身子,在果昔耳边说了几句话。 幽静而迷人的香气朝着果昔飘来,俯身的短短一瞬,透过雪白的里衫,瞧见衣服里包裹着的壮硕肌肉。 果昔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却也悲屈地想起她被苏墨卿拒婚时候的窘迫样子。 不觉更加气愤,但却又不敢发作。毕竟他是主子,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们不适合,她却不行。 她对他入骨的卑微爱意,早已经变成了深涌的仇恨。她一刻都忘不了。但她忍着。 “听懂了?待会按照我说的做。” 苏墨卿朝四下警惕地看着,不想让水香居的伙计们看到他和果昔在谈话。 果昔瞧着苏墨卿空荡荡的腰间,那块熟悉的琉璃砂却不见了。 这玉佩,苏墨卿曾说过要留给自己的夫人,当初果昔多么低三下四地求着他赐给她,苏墨卿都是极不愿意。 难道是给了红梅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果昔顿时心头涌出恨意。放着清清白白的女子不要,竟然喜欢那么个破鞋一般的人。 这男人都怎么了,难道看到这样的红颜祸水,就当真是走不动路了? 果昔秉着一口气,不服气,却也不敢发怒,捏紧了手中的长剑,低声道,“知道了,主子。” “还有,筹码的上限再增加三倍,按照今天水香居的客流,翻番有好处。” 果昔眼中闪过狡黠的光。筹码越大,客户购买的时候,在玉欢阁花的钱也越多,虽然营收有增加,但最大的受益者,却不是玉欢阁。 这个女人,竟然让向来两手松松,两袖轻轻,一心不管无关事的苏墨卿动了口。 “明白。” 苏墨卿交代完就走了,果昔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朝一侧狠狠地唾了一口。 她倒是要瞧瞧,这个渣男,一手放着香柳院的红梅新娘子,一边还替一个为止的赌客下这么大的心思,这个赌客还是个眼盲的女人? 她等着瞧她的姿色。哼,狗男女! 果昔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刚站起身,远处伸来一只又长又白的手,她还来不及反应,面具就被摘去,仔细一瞧才发现是苏墨卿又折回来了。 “这东西我有用,你有空再自己买一个!多谢了!” 果昔咬咬牙,尖酸的嘴脸越发刻薄,夺了她的青春和幻想还不算,还要将她耍帅的面具也顺走! 这不是人啊! 果昔抬起剑,在一侧的墙上放肆地砍着,打出一道道丑兮兮的印子,就是不解恨。 “哎!哎哎哎!停手停手!” 大哥端着一盆子卤猪蹄从后院过来,一脚就把果昔踹到旁边去,心疼地瞧着花岩,“哪来的瘪犊子?别人店里的墙也是你说划拉就划拉的?” 7017k 第088章 冤家路窄 果昔从下到上瞧了一眼肌肉壮硕的大哥,秀丽的眸子中净是不屑。要知道在玉欢阁里,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少黑白两道的大佬都要唤她一声昔总管。 这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通骂?老娘做错什么了,不就是一面破花岩,咋的了,还不让人祸祸了? 本就被苏墨卿那二孙子气地不轻,瞧着眼前的物件儿都不顺眼,她堂堂玉欢阁的统领,竟然被这么大庭广众地羞辱了! 说是大庭广众,四周却没一个人,只有大哥端着香气芳飘的卤猪蹄,十分心疼地摸着花岩,朝果昔一脸不饶地瞧着。 果昔这可被他给瞪火了,“你瞅啥?” 大哥理直气壮,“我瞅你神经病!谁开罪你了?大喜的日子,你祸祸我们后院花岗岩干嘛?你知道这是我们工司的兄弟费了多少心血做出来的?你赔得起吗?” “呵呵呵,笑话!” 果昔朝天爽朗地笑了两声,“我的月俸三百两纹银,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岩壁我赔不起?” “切!” 大哥没好气地翻了她一个白眼,从未受过这等气的果昔顿时怒火中烧。 “三两百?你做梦呢?这花岗岩可是宫廷里御师的门徒亲手雕磨的,你看看这上面细腻的纹理,你裤衩子都赔光了也赔不起!” 果昔瞪大了眼睛,上前来就要拿剑柄击打大哥的脖颈,大哥也不是吃素的!唯恐她污染了怀中的肘子和猪蹄,他灵活地一躲闪 大哥十分疑惑,他瞧着果昔纨绔的打扮,以为是苏墨卿的狐朋狗友,今日也是来水香居吃席的,没想到,他的心口竟然是软绵绵的。 难道.... “你是不是偷我们后厨的馒头了?” 大哥狐疑地问道,手还没有从果昔的衣服上离开。 果昔此刻高高地挥举着手中的长剑,眼睛瞪得大大地,仿佛是个雕塑一般,被定在原地。 她不敢置信,就在刚才,她有如此武功的人,竟然被一个大汗给.... 她愤怒地垂下眼帘,眼底冒出深红的血丝,大哥被她这河东狮吼的模样吓了一跳,护住怀中的肘子连连后退。 就在后退的时候,手还保持着抓持的姿势,果昔越看越气,越气越看,方才这臭男人,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留。 大哥这才仔细地打量起来果昔的模样,虽然是个男人打扮,但腰身很细,臀部却很是丰满,和男人的骨架明显不同。 虽然眉眼之间英气逼人,但不得不说,整个人浑身上下,仔细看还是有那么点寥寥的女人味儿。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喉结! 我靠。。。 大哥瞬间就傻眼了。 果昔紧紧地盯着已经有些慌乱的大哥,颤抖的心,颤抖的手,将锋利的长剑一把脱鞘,扬起剑芒就朝着大哥砍来。 大哥见状就拔腿跑,绕着院子一圈一圈地鬼哭狼嚎。 “杀人啦!救命啊!” “救命啊!杀人啦!” 可是前厅实在是热闹,这半天就是大哥在这儿还有闲工夫来回地搬运肘子和猪蹄,谁也没听见他的喊声。 没过几个回合,大哥就被果昔给摁在墙上。 壮硕的肌肉块块突出,果昔一脚踩在大哥的臀部,压到了之前和瑾较量时受的旧伤。 大哥疼地头上直冒汗,却知道今天再怎么说,也都是他的不对,连连道歉。 “姑娘,我真不知道你是个姑娘,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就绕我这一次吧!” 果昔揉着犯疼的心口,想着方才的羞耻一幕,她怎么可能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不行!她今天必须阉了这小子! 果昔靠近大哥,玉手一抬,正要直接将他脖子开个窗,突然,肚子传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打破了两人之间死一般的寂静。 大哥咽了咽口水,瞧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冷剑,微微感觉到脖颈都有些渗血了。 “那个...姑娘,我看你这么饿,要不然我给你做点饭吃?你吃饱了要杀要挂我都随你了?” 大哥想趁着她吃饭的时候,一棍子打昏她,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个杀红眼的女魔头给绑起来啊,不然他一条小命可就没有了。 果昔呵斥一声,“老娘才不饿呢!”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肚子很是给力,连连叫了两声。果昔有些尴尬地歪斜着眼睛,伸手摸着扁平内凹的腹部。 她的腰间全都是肌肉,今日因为要穿上这件红色的长筒衣褂,她特地没吃饭,还带着束腰。 这身衣服,是当时被苏夫人指婚给苏墨卿时,果昔自己缝制的。因她从小就是男孩子性格,总觉得自己的衣衫也应该与旁人有不一样的才是。 喜欢男人的戎马江湖,也喜欢将士的衣衫长褂,所以特地做了这一身。 今日的新娘虽然不是她,新郎虽也不是苏墨卿,但到底,是和过去做个别。穿了今日,恐怕她以后再也不会穿这衣服,因为这一辈子不会有想嫁的男人了。 至于会不会有想娶的女人...那她可就说不好了。 后院陈旧的后厨里。 破旧的几张木桌,堆叠在窗户边上,一进门倒不是意料之中的灰尘,反倒是干干净净的,和外面看上去差异蛮大。 “这地方我经常打扫,你坐,我给你弄碗面。” 大哥熟练地擦擦手,正要端着盆子出门去水缸里舀水去,瞧见果昔嫌弃凳子上有只虫子不肯坐,大哥深深叹了口气。 上前来单膝蹲着,撸下来紧紧勒住的袖子,将虫子扑棱到一边,而后用袖子擦了擦凳子,抬眸瞧了眼一副大小姐做派的果昔,“行了,你坐吧,我现在确定你的确是个女的了,大老爷们可没这么多讲究。” 果昔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厉色,声音清冷,“你别张狂,我还没说要饶过你这条命!” “啊对对对,”大哥无奈地点点头,撸起袖子朝门外去。 果昔坐在凳子上,两手搭在桌上,看到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放着一些陈旧的炊具,不少都是市面上已经淘汰的。 还有一些花色老旧的茶杯茶壶,也堆放在杂物间里。 虽说是个杂物间,在院子里也不起眼,但却收拾地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地,果昔一手托着腮,等了许久,还不见大哥来,以为是畏罪潜逃了,正要起身,大哥端着一盆子菜和一碗团好的面条子进门来。 大哥熟练地生火,下油后将鸡蛋打在锅里呛出一口汤,而后加了点老二秘制的调料,下了面条。 煮面的功夫,大哥将方才盆子里的肘子切成了小块,满满地铺在大花碗中,香味迎着秋风缓缓飘到果昔鼻中,她馋地连咽了几下口水。 没一会儿功夫,热腾腾的肘子鸡蛋汤面就做好了,大哥还切了一盘猪脚,把料调好了放在面旁边当作菜就着吃。 筷子送到手边,果昔瞧着这一桌子虽简单,但却异常美味的饭菜,单单从面相上看,分量很够,食材也十分新鲜,味道只是闻着就香飘四溢了。 “好了,快吃吧!” 大哥回到灶台边上,将边角料猪脚和肘子放在一个小碗里,手拿筷子端着走到对面坐下。 果昔没有犹豫,直接拿起筷子就吃,劲道的面条,浓郁的汤汁,丝丝点点都不停地震颤着味蕾,简直好吃到爆! 还有这娇嫩的肘子,一吮吸骨头就掉了,柔软而绵密的肉质十分鲜美,果昔是从来不吃任何皮的人,却恨不得将肘子中团着的骨头都一口吃下去。 “嗝!” 没一盏茶的功夫,一大碗面就吃地只剩下一小口汤。大哥手捧半个肘子正细嚼慢咽地吃着,寻思着今天卤的味道是重了还是轻了,一个不留神,果昔已经瞪大了眼睛,咂咂嘴瞧着他了。 大哥够了够脖子,垂眸朝她的碗里看去,“啥啊,你吃完啦?” 果昔点点头,嫌弃到,“又没多少!” 大哥惊讶地半张着嘴,看看空荡荡的碗,再看看果昔意犹未尽的眼神。 这饭他可是按照男人分量做的啊! 就是因为听到她肚子一直叫,知道她肯定没咋吃东西,所以把刚才盆子里的肘子和猪脚也全都放进去了。 大哥皱着眉,“你几天没吃饭了啊?” 果昔摇摇头,揉着自己紧绷的肚子,“也就两三天。” “两三天你不吃饭?你当你是铁打的?” 大哥说着,将面前的那碗猪蹄嗵地摔到果昔面前,眉间皱起来,“还没吃饱,也没面了,前厅现在都是红案,做肉呢,醒面得要一阵子,你把这猪蹄吃了,也能挡饱。” 果昔哼了一声,“当然要吃了,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你?” 正要上手去拿,突然感觉腰间一阵剧痛。紧紧勒住的束腰限制了她的胃继续扩大,只感觉一阵恶心劲儿袭来,瞬间整个人都坐不直了。 果昔面色痛苦地捂着后腰,大哥放下手中的肘子,“你咋啦?” “你来帮帮我...”果昔疼地汗都冒出来了。大哥急忙起身走到她身后,仔细一看才瞧出来,她腰间绑着三十几圈厚厚的束腰带。 “哎呦,我真是服了你,你才多大的一个丫头,为什么要用这种玩意啊?” 果昔傲娇地哼了一句,“要你管!” “那我不管了,我出去了?” 大哥也抬杠。真是的,抬杠谁不会啊,不跟你抬杠,那是人家有素质!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大哥还是上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长刀,将果昔腰间的束带割断了几层,里面的再往深了割,怕伤着他,大哥便一圈一圈都送开。 终于解除了束缚,果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解放了。回头一看大哥竟然把束腰都给割断了,果昔一时情急哭了起来。 这下又把大哥给整不会了。 他挠着头,“你又咋了?” 果昔抽吸着鼻涕,“这是我的喜袍...你就这样给我毁掉了...” 大哥这才听说了果昔和苏墨卿之间的那段事儿,但果昔并未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大哥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会武功的丫头,并没有想太多。 “行了,你也不要在这伤感了。再怎么说,人家苏二公子如今也都成亲了,既然没缘分,咱好好一个姑娘,没必要栓死在一头驴上。” “你想也该知道的,苏家是不缺钱的,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太执着了,别最后把自己给害了。” “哪有什么,穿了这次,以后就再也不穿的道理?女儿家的喜袍,那时候喜欢自己的男人穿着瞧的,你还没遇上呢,不代表以后没有呀!” 大哥手中不紧不慢地将猪蹄的肉抠松,放在哭地梨花带雨的果昔面前。 “多吃点,看你瘦的成啥样子了?” 果昔抽泣着,使劲地摇摇头,仿佛是拨浪鼓一般,“我不吃,从前苏墨卿,最讨厌的就是圆润的女人!” 大哥无奈地瘪瘪嘴,“你是你自己的,丫头,你为啥要为他活着呢?” “我是不清楚他的为人,但是你都知道他不喜欢你了,你还非得为他跟你说的那些话计较。” “男人这东西,特别直白,不像女人,要猜来猜去。男人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他回答你的任何问题,都是不走心的啊,既然他回答都不走心,你还这么放心上,你说你是不是脑子差点事儿啊?” 果昔突然止住哭声,凶巴巴地盯着大哥,“你又想说什么?” 大哥急忙摆摆手,他可真是怕了这位姑奶奶,“您得意,当我放了个屁,我啥也不想说!” “反正日子是你的,身子是你的,这辈子要咋过,是要成天对着那不喜欢你的男人唉声叹气,还是自己好好热爱生活,你自己想,谁最傻,我不说。” 大哥一番话,虽然每个字都不动听,但是不知道为何,和他聊着聊着,果昔就将自己心里的话全都给说出来了。 甚至还觉得这个看上去举止粗鲁的大个子,似乎粗中有细,是个细致又懂她心思的男人。 果昔瞪大了眸子,瞧着面前呆愣愣的大哥。 7017k 第089章 这样神奇的吗 “果统领?果统领在后院吗?” 后院传来玉欢阁伙计的喊叫声,果昔听到叫喊,急忙就往外面走去。看天色,已经到了双搏开玉的时候,她回过头匆匆地瞧了大哥和桌上的肘子一眼,扭头便离开了。 大哥捧着手里的碗筷,寻思着,这可真是个稀奇古怪的傻姑娘,不过方才的事情,确实是他的错。 不如抓紧时间到前面去,这姑娘看这模样,应当是玉欢阁那里面的人。大哥从未见识过这所谓的双搏赌玉是个什么名堂,想罢,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推门就出去了。 果昔按照苏墨卿的吩咐,不仅将当天的筹码全部翻倍,而且还邀请了很多酷爱赌玉的大佬前来助阵,将筹码翻到了天上,倍数出奇地高。 只是今天这场生意,着实是要看眼力,就在前厅开始如火如荼地双向猜测时,果昔利用筹码和玉欢阁财库的差额调配了三万两纹银,全部装车,派人悄悄地拉到了水香居的后院。 这是苏墨卿特地吩咐了果昔要做的事情,表明马上他就有大的动作,和苏夫人的心愿有关。苏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唯独念着的就是一件事儿。 苏墨卿若是死了就是烂命一条,深入虎穴,果昔是管不得他的。本以为水香居这群土包子大概也就是傻里傻气的,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 现在瞧着,一个个倒是挺有人情味,怎么看怎么招人欢喜,不由得让人对水花村的生活也有点憧憬。 苏墨卿既然想做这个卧底,又提出这个要求,那果昔当然要满足他。 三万两银子对于玉欢阁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一块质地一般的翡翠玉石的价格,苏墨卿要拿这个去哄骗这群傻子,果昔看破不说破。 谁让现在水花村古墓的秘密已经传地人尽皆知呢?玉欢阁很早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京城那边的人很快会对水花村古墓的事情进行调查。 现在正是战乱频频的时间,不少人都惦记着发大财,虽说有人命都保不住,但仍有财阀想要趁着这个时机狠狠地捞上一笔。 水花村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如果不是跟着村子里面来的人而进去,根本没有人有办法可以第一次就找到这个地方,更有人传言地非常神奇,说云山雾绕之间,若是没有密道都没办法窥见进入村庄的小路。 玉欢阁能够来到米庄驻扎,而舍弃了洛阳那么好的环境和理解体恤的赵王爷,多一般都是苏玉欢为了这古墓秘密而来的。 其中埋藏着的珍稀玉石,是所有赌玉玩家心里一辈子的梦中情人,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 苏夫人知道苏墨卿一向不喜欢和旁人争抢,此次来米庄,他听说了这里的新都督王三响是凭借偷袭而占据了这么大一片地方,打心眼都瞧不起他。 但是苏玉欢毕竟对苏墨卿有救命之恩,所以这位风流不少的少爷最终还是同意了苏玉欢的调配,并且很快收拾利索了所有的事情,洛阳的眼线在一周之内全部转入地下,更有大批苏家的暗中势力已经包围了米庄。 别看这里周遭都还是做生意的小贩,他们中不少人果昔都见过,都是苏墨卿一手培养起来的好苗子。 无论是做暗卫,还是做卧底,这些人都从苏墨卿的言传身教里面,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 以至于有些人,根本就瞧不出他武功盖世,表面上就觉得他不过是个乞丐而已,谁也瞧不上。 不过果昔也有想不通的地方。在水香居重新开业之前,苏墨卿的计划是先要拿下米庄,把那个碍眼的王都督给除掉。 现在反倒是让苏家人这般地伤心着,自己却装作失忆成了水香堂的人。 果昔很快反应过来,如果苏墨卿先找到了古墓的地址和秘密,那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了。自从苏墨卿拒绝了和果昔的婚事,果昔就已经不把自己多当作个女人。 对于权力的渴望,一步步地攀升成为当家人,让苏墨卿瞧见自己的厉害,并且为当时的决定而后悔。 这成为了果昔后面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既然这样... 果昔看了看手中的长剑,想起方才给她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的大哥,觉得他似乎是个可以利用的人。 既然苏墨卿能用这办法进到水香堂,她凭什么不行? 后院有人来了,果昔匆匆地留下了苏墨卿让写的口信,而后躲到了一旁的屋檐下面。 大哥端着一盆新鲜的肘子走过来,远远地就看见了这几辆马车,上面似乎还拉着货物,盖着一层灰色的防护布。 果昔从屋檐下跳了下来,瞧见又是大哥,眉眼间紧紧地蹙起,大哥看到了马车上面留有的字条,说是一户人家为了答谢堂主的救命之恩,所以送过来的一点心意。 大哥摸着后脑勺想了想,前些日子,银宝因为眼睛看不到整日有些无趣,的确是曾经给几个贫苦的父老乡亲看过病,也免费地抓了一些药。 可是那些叔叔和奶奶看着年龄都很大,而且家庭环境也一般的样子,怎么会这么大手笔地送菜啊? 他以为是一车的大白菜,三大车,若是别的东西那可就贵地不得了了。 殊不知一手摁上去,竟然硬邦邦地,大哥惊讶地掀起布料,竟然发现是三车白花花的银子! 哐啷一声,大哥手里的肘子连东西带着盆就摔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傻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怎么会有人给他们送钱呢? 使劲地捏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大哥急忙到前厅去。 银宝还在双搏赌玉的现场,刚刚赢了不少钱。二哥将玉石的纹理和银宝一说,她心里就有数了。 不过今天确实有点奇怪,有些过于顺利了,三块玉石,银宝每一局都赢,花花绿绿的筹码,已经装进了十几个麻袋,桌子上还留有一大堆。 大哥从楼梯上蹬蹬蹬地下来,附在银宝耳边说了几句话,银宝听后,眉眼间先是一阵喜悦,而后听到数量时候也愣住了,急忙伸手就是前去够导盲杖,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到后院去。 之间马车依旧在,地上还坐着一个痴傻的女人。女人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身上穿着破旧烂洞洞的衣裳,后背的地方都有些不当风了。 大哥见状,身后还有十多个小伙子看红了脸,他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上前去盖在那“可怜”姑娘的身上,只见她不迭地啃着手里的肘子,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 银宝走上前来,摸着车子上货真价实的白银,唇角不停地上扬,近来没得罪什么人,后门也是锁着的,送银子的人既然留下这口信,怎么想也不是个坏事。 方才在赌玉的时候,银宝在一片嘈杂中也不是白白坐了两个时辰的,她听到很多人谈论起如今外面的局势,知道很快王三响就要和朝廷的人开战了。 虽说他城门上的那门大炮很是威武,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时候,八个王爷各自都是心烦的,再怎么不济,若是真把那些皇室的人给惹火了,分分钟就几十万大军压上来,他一门炮则能招架? 正想着昨晚这一单大生意,就好好地回村子去发展农业去,现在就来了这雪中送炭的三万两银子。 大哥有些忐忑,“囡囡,无功不受禄,这钱咱们要是不要?” 银宝轻轻挑了两下眉毛,“要,当然要了,既然是感谢的钱,也有人留了口信,大哥将这凭证留好就是了。” 大哥还是有些担心,“那万一是有人偷来的,栽赃陷害咱们怎么办?” 银宝捻着手心里面的拐杖,粉软的唇瓣轻轻张开,气定神闲,“且不说他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整整三万两的银子给偷出来,就是偷出来了,你瞧瞧,后门是不是锁着的?” 大哥瞧了一眼,的确,后门是锁着的。自从之前在村子里,因为后门锁子不结实的事情,银宝特地让茗狩重新做了几把锁子,每一扇门都有两把钥匙,若非是两个当家的都在,门是开不了的。 “方才只有苏家的人开过后门,只有可能是这个时候送进来的。” 坐在地上啃肘子的女人突然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但很快忍住了。 “苏家今天办喜事,单单是菜品的价格,都已经是上的最好的,两万两银子预付就全都给了,是个爽快的东家。” “就算是不义之财,日后总有人找上门来吧?倒时候他若是能证明这钱就是他的,咱们还给他就是了。咱们这么大个堂会,三万两还是拿的出来的。” “总之一句话,没有不要的道理,大哥让人过来拖回库房锁着,今晚和我们一起回村。” 大哥想了想,觉得银宝说的很有道理,二话不说就招呼来几个伙计,把马车拖着往旁边的仓库过去。 银宝正要离开,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肉乎乎的,像是人的手一般。 银宝想起方才大哥说这地上坐这个乞讨的女人,今天苏家的大喜日子,苏夫人特地说了要广播善缘,不少的免费饭菜都在前厅外面的小棚子里面发,银宝不知道这女子是如何进来的,但是还是立刻停住脚,缓缓地蹲下身子。 纤细百润的玉手朝左右两侧摸着,握住了一只有温度的手,蓬乱的女人撩起自己的头发,脸上都是糊的马尿和黑土,看着非常恶心,而且味道也特别难闻。 周围男人见到了都想要躲开,但是碍于银宝还在这里,所以谁也不敢说不敬重的话。 银宝关切地问道,“姑娘,门口的饭,你是没领到吗?怎么在后院这里吃呀?” “我眼睛瞧不见的,你可别把手放在我脚边呀,你看刚才多危险的事情,若是我再不注意多走一步,那你可就被我给踩到了。” 银宝温柔的声线让女人十分惊讶,她可不是这些男人眼中的疯婆娘。 “当家的,你这儿还缺帮忙的人不?” “能收留我吗,每天给一口饭就行,我什么活都能干!” 银宝听见这熟悉的音色,申请明显地顿挫了几下。 “姑娘是不是之前见过我,或者是和我说过话?0 “为什么我听着你的声音,感觉很是熟悉呢?” 果昔顿时满脸苦笑。 的确是见过一次的,之前因为商议苏墨卿的婚事承办细节,苏夫人曾经宴请了水香居的掌勺和银宝本人。 可是果昔当时明明就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就被银宝给深深地记在脑海里,现在都可以说是熟悉了。 果然是个记忆力超群的天才。 就只是见过一面,竟然就有这么深刻的印象。 “没见过,我这等身份的人,是没有这个福气能和当家的你有什么过往的。” 果昔声音楚楚可怜地说道。 银宝想了想,或许确实是自己记错了,因她连苏苏的声音的都觉得十分耳熟,现在又觉得这姑娘的声音也耳熟了。 眼睛看不见地久了,确实会产生一些错觉。 “可我们并不是本地的人,我们每日都是凌晨上庄过来的,你要是跟着我们那肯定是要来回奔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 “那没事,就算跟着你们会村子里去,没地方住,我也可以睡在地上,我啥都不挑!” 银宝微微叹了口气,这丫头倒是可怜。 手里还都是黏糊糊的肘子,身上的味道也有些冲,不知道是多久时间没给自己清洗打扮了。 正说着,大哥从后院过来,瞧见地上坐着的果昔,压根没认出来。 搁谁也想不到,方才那个手握长剑的姑娘家,竟然就是这样的人啊,转眼之间就可以把自己化装成这么难看的模样,而且一点都不带嫌弃的。 大哥心很软,瞧见妹子受苦就没办法忍耐了。 “囡囡,就收留她吧,她这么瘦,也吃不了多少饭,干活的事儿我会帮她的,跟着咱们,她至少有个能安身的地方啊!也不至于天天都是露宿街头的。” 银宝想了想,虽然心里觉得有些蹊跷,这姑娘和苏苏的出现一样,都是冷不丁地就到了跟前,而后橡皮糖一般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她的。 她猜着苏苏肯定是安着别的心眼,但是眼下她还有些兴趣,想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所以不会拆穿他。 至于这个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果昔咽了咽口水,“回当家的,我叫西西。” 7017k 第090章 村里的新面孔 “洗洗吧,这是干净的盆子,之前手底下姑娘们用的。” 大哥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之前买的一块粉色的方巾,低着头瞅了半天,“本来打算是要送给囡囡的,那时候家里条件不行,得这一块帕子都得大功夫。” “现在堂会条件好了,这帕子也不是囡囡用得上的,我一直存着呢,干净的,你快洗洗吧。” 果昔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不知道应该如何装作自己是个傻乎乎的姑娘,而不是个头脑清醒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顺顺利利,毫不怀疑地带着她一起回水花村。 大哥把浸湿的毛巾塞进果昔的手中,瞧着她愣愣的,以为是在看桌子上放着的肘子,大哥回过头就端过来。 “刚才你吃的那个是我摔在地上的,都脏兮兮的,不能吃了,这个是我刚给你捞出来的,还热乎,你洗漱一下就能吃。后面有个大澡缸子,你自己没问题吧?” 果昔不搭话,大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只能先将肘子放在桌上,而后准备出门。 果昔的头突然晕乎乎地,很想困觉,估计是因为三天没吃任何东西,而冷不丁吃了太多所以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了。 大哥还没走出去,果昔就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大哥急忙上前来紧紧抱住,果昔脸上和身上的马尿味道一下子就冲了一鼻子。 大哥将果昔放在炕上,从伙房叫来两个姑娘给她梳洗了一番,大哥自己则去街上挑选了三支好看却各不相同的钗子。 半个时辰后大哥回来,果昔已经被打扮地干干净净,十分漂亮,换上朴素的女儿家打扮。 两个姑娘端着腥臭的衣服从屋里出来,迎面遇上从街上赶回来的大哥,“当家的,都洗好了。姑娘家倒是好漂亮,就是似乎这儿有点问题,你多留意了。” 两个姑娘指着脑袋,又朝屋子里甩着眼神,大哥倒是有了预料,急忙从袖口里拿出两根不一样的钗子,一人送了一支。 姑娘们虽然推脱,但是心里很是喜欢。水香堂里都是贫苦人家子弟,女儿家自小自强,从未给自己要过什么好东西。 大哥硬是轻轻塞进了两个姑娘手中,“这是我用自己的月俸买的,你们别担心,收着就行。姑娘家的,谁不喜欢这个呀?谢谢你们帮忙了!” 姑娘们听完就喜滋滋地走了,手里把玩着钗子,两个人都很是喜欢。 大哥轻轻推开门,西西正端坐在屋里,和大哥四目相对时,立刻装出了一副无辜而痴傻的样子,看的大哥有些疑惑。 “哎你,是不是白天到院子里,和...和我说了几句话的那个女的?” 西西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小家碧玉坐得端端正正,疑惑地摇摇头。 “大哥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 这柔软酥酥的声音一出,大哥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方才那个身着红色翎卫衣服的女人英姿飒爽,十分有男儿气概。 这个女人虽然和她相貌相似,和眉眼之间多了一丝傻气,声音也是软软的,人看着十分友善娇小。一个人,一上午的时间,总不能变化地这么快吧? 大哥走到她跟前,又仔细地瞧了瞧,西西低下头,眉眼之间透露着羞涩。 “真是奇怪,天底下,竟然会有长相如此相似而性格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吗?” 正疑惑着,西西伸出两只瘦弱的手,一把就抱住大哥的手。 大哥惊地直接从凳子上摔倒在地,想要挣脱开却又觉得有些不礼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你干嘛啊?” 西西低着头,委屈地像是被捡来的流浪猫,“她们告诉我,刚才昏倒的时候,是大哥给我将鞋子脱掉,然后泡在热水里的吗?” 大哥想了想,那鞋子都泡在马尿里不知道多久了,味道太冲,他出门的时候顺手就给带出去了。 “是啊,那又咋啦,和你抓我手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我娘说,碰了姑娘家脚脚的,姑娘家这辈子就许给这人。” 西西说着,头更是抬不起来,娇滴滴地,十分羞涩。 大哥一脸懵圈啊,他的确是碰到了西西的脚,可是不碰到脚也没办法脱鞋子啊。 “妹子你听我说,我先给你道歉,我确实不知道你老家有这个说法。但是,但是,我已经有了十个孩子,你嫁给我很幸苦的!所以以后别听这些虚话,自己好好找个疼你爱你的!” 大哥句句肺腑之言,西西却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不管。反正脚脚你都摸过了,按照老家的说法,你若是不娶我,那我就只能是个寡妇...” 西西说着就无助地哭起来,而后从火炕滑落,一下子跪在地上,跪在大哥的腿上。 哦豁,现在的这一幕就非常有趣,大哥坐在地板上,而后腿上坐着衣衫凌乱,隐约还显露着姣好身材的西西,两个人一个拉扯着一个,充满了想象的空间。 “当家的,要回村了!” 天色临近黄昏,门外走来两个伙计,按照大哥往常的习惯,从来不关门,伙计们也就没有敲门的习惯。 谁知道刚一推门,就看到如此惊艳的一幕,母胎单身的两个伙计都是死心塌地跟在大哥身旁很久的人,瞧见铁树开花,还开地这么漂亮,顿时就惊呆了,急忙就冲出去关上门,“大哥慢慢来啊,兄弟们等你!” 大哥满脸黑线,这两个不省心的玩意... 这一吼,看似无心,整个后院忙活的人却都听见了,知道堂主将那发疯痴傻的姑娘交给了大哥照顾,都纷纷趴在门框上,从门缝里面小心翼翼地瞧着。 “哎,我看见了!哇,这妹子不错啊!” “是啊,咱们是不是马上就快有大嫂了!” “何止是大嫂啊,你看这架势,马上咱们是不是就有一个超级小的侄子了?” “我觉得有戏哎!” 大哥急忙上前往门上敲打了一通,门外看好戏的兄弟们都吓地急忙笑着跑开。 西西哭起来,大哥手足无措,“好了好了,先就按照你说的,你跟我回村子,见过父母了,那我就娶你,行不行?” 西西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装作是喜庆的模样,“当真的?” 大哥还能怎么办?到底是从小宠爱妹妹,这丫头长相还和银宝有些相似,他见不得女子流眼泪。 什么时候,都是姑娘家最大。人家老家既然有这样的规矩,你好死不死地摸了人家的脚,总不能现在就不认账了吧? 大哥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放心,说娶你,肯定娶你,只要你不后悔,我就不后悔!” “那边是刚才几个姑娘给你送的衣服,你收拾一下,我们就准备动身了。” 西西点点头,瞧见大哥出门口和银宝说了几句话,银宝嘴角抽搐了一下,面色变的更加冰冷。而后还是颔首答应了。 西西踏出屋门,对面的屋子里,苏苏也提着不少东西出来。二人面面相觑,苏苏先是一惊,而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绵长的队伍,在星空笼罩的夜色中前行,苏苏和西西一前一后地走着,始终未说一句话。 他们都清楚彼此是利用了这群人的善良,而来到村子里寻找宝物的,一旦得到,这个村子人的生死,和这个村子的完整与否,他们是不会在乎的。 走了很久,终于穿过崇山峻岭,一行人看到水花村的石头大碑。顺着村里的小路进去,唯一有炊烟袅袅的一户就是人丁兴旺的任家大院,司南和茗狩从里面出来,家里镇守的兄弟姑娘们都出来将银两和粮食都卸下来,有序地搬运到仓库里面去。 村民们瞧见任家兄妹带回来的人各个衣着不凡,都很是奇怪,顺着一路的热闹看下去,直到任家开始生火做饭,闻见香味,村民们这才咂咂嘴,不甘地走远了。 如今老铁身体不行了,村里大部分的人又都穷苦,被迫都成了刘顺子的手下。站队后,村里的人鲜少和任家大院的人来往,每天看着任家做饭,香气飘飘,大家都很是羡慕。 羡慕助长了嫉妒,这么个种不活农植的地方,有一户能吃地这么好,大家都心里不平衡。久而久之,刘顺子的手下人就越来越多,大家都等着看任家大院的笑话。 天色晚了,司南瞧见来了两个新人,一个是戴着面具的失忆了,一个是痴傻的姑娘家,一时间不好安排住所,因为只有一个空位,还是男寝的。 姑娘们都说可以挤一挤,但是这几十栋阁楼能住几个人,司南心里是最清楚的,姑娘们的房间本来因为朝向的问题,就是有些窄,现在再挤就不像话了。 正为难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苏说话了,“这位姑娘刚才不是说,她是大当家的准夫人吗?” 西西的笑脸一下子就僵硬住了,司南眨了眨眼睛,“有这事儿?” 西西苦笑着点点头。 她只是想利用这个借口到水香堂来,谁能想到苏墨卿这个挨千刀的,就是见不得她半点好。 “那,你们俩,是不是一起住过了?” “没有!” 西西急忙矢口否认。 苏苏仿佛是看傻子一般,疑惑道,“没住过吗?那下午的时候,你在大当家房间里待了三个时辰是再干嘛?” 司南和茗狩的脸上充满了吃瓜的姨母标准笑容。 西西皱着鼻子,“你管的闲事真多!” 苏苏很无奈地摊开手,“你就说有没有嘛!” 司南和茗狩的眼光又回到西西略显慌乱的脸上。 西西咬着下唇,“有。” “那不就解决了?直接和当家的睡不就好了?” 司南和茗狩不知道这是否合乎规矩,正要请示大哥,西西却抱起了自己的小包袱,“我去找当家的,不麻烦二位哥哥了!” 瞧见西西走路一绊一绊的样子,司南二人连连相望,小声嘀咕,“你说当家的,是从哪儿认识了这么个美人?” “这还用说,那米庄你又不是不知道,美女如云,这样的每天饭馆肯定不少见!” 苏苏也拿着自己的包袱上楼去了,一边走,一边看着西西离开的方向,面具后的唇角笑地十分开心。 他就是故意要让西西碑当家的盯紧,这样西西就没时间来盯着他,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的调查。 不过这女人真是敢想,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马上就要变成这一家的老板娘了。 有趣,实在有趣! 明亮的烛火放在屋子里的四个角落,屋中独特的设计,让整个屋子都像白天一样敞亮。大哥特地换上了一套新的被褥,而后将自己之前休息的被褥铺到了地上。 咚咚咚,有人敲门,衣着单薄靠在塌上的西西急忙钻进了被子里。 大哥开门,是粮司的姑娘送夜宵来了。 “当家的,烧烤好了。” 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朝屋里看过去。大哥壮硕的身体牢牢挡住,“别看了,赶紧回去休息!” 说完,嗵地就关上了门。 门外站着的姑娘一脸失望,朝楼底下等着吃瓜的姐妹们挥了挥手,无奈地摇摇头。 这个手势,意思就是啥也没看见。 姑娘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我方才看到那个女人,长得就像是狐狸一般,连衣服都是松松垮垮的,你说咱们这些人的衣服都这么紧巴巴的,她穿着还能那么松,这得是啥人才能把身材炼成这样啊?” 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妹妹难过地说,“人家那瘦是瘦,可是肉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不像我...唉,难怪当家的会瞧上!” “这都还没成亲呢,就住一起了?” 这个问题,也是大哥想问的。 他瞧着塌上有些惴惴不安的女人,“行了,换好衣服就下来,吃点东西再睡。” 西西裹着被子,不肯下床去,“不吃了,晚上吃夜宵容易胖。” 大哥伸手就拿过一串烤土豆,“胖屁,赶紧地吃点,赶了这么久的路,刚才说给你下面,你也不吃。” “姑娘家都喜欢吃这个,你快来,我亲自挑的料!” 大哥说着,右手拿起一个大大的土豆片子就朝西西走去。 西西皱着眉头还是拒绝了。她为了保持现在的身材,已经十多年不吃晚饭。 夜宵什么的,就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就一口,你吃一口,别明天饿死在我这儿,你让我做寡夫吗?” 西西扑哧一声笑出来,抬起明亮的眸子瞧着一脸正经说傻话的大哥。 7017k 第091章 收购 村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必须尽快发展农耕,大哥带着苏苏到山上和田间采了一些土样,而后装在银宝制作好的试剂管里进行反应。 发现如银宝猜测和判断的一样,水花村的土地碱性非常重,这样的土地根本没有办法耕种植物。 苏苏仔细地翻看了土地,发现地下十几米的土壤还是很好的,碱性也不重,但是想要耕种作物,必须要足够厚实而湿润的土地作为基础才行。 因此提出需要以水花村的水源为主要改善目标。 大会上,苏苏作为暂时担任的耕司总执事,将和大哥考察的情况对大家做了详细的汇报。 “水花村的上游不过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兵工厂,因为废水的缘故,作为水流流经的第一个村庄,所以村子的土地碱性很重,没有办法耕种作物。” “现在的解决办法,需要从三个方向入手,第一是要让源头的兵工厂将他们的流水线合并,第二是要为水花村引来更新更纯净的水源,第三是要破除地表八米左右的碱性土壤,这样在一年左右,土地就可以恢复活力,农耕指日可待。” 众人看着苏苏这稀奇古怪的面具和头头是道的分析,有的没听懂,有的听地一知半解。 银宝蹙着眉头,“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一条一条地看,兵工厂流水线是怎么回事?” “我们发现他们现在已经自己做了消化池,但为了节约成本还是有一部分废水入河,兵工厂听说了我们村里土地不能耕种的事情,虽然嘴上否认,但是要求我们每年给一万两的银子作为改道的费用。” 在座的众人纷纷面面相觑,这可是一笔巨款,以堂会现在的经济实力,虽然能满足,但是若单单这一项就占用了这么多钱,其他的地方就会捉襟见肘。 银宝捏着手中的导盲杖,细直地捻搓着其上的花纹,“兵工厂有多少人?” 苏苏回忆了一下,“大概三十人左右!” “他们的兵器现在都是如何卖的?” “按照单价卖,在十两银子到百两不等。” “那就好办了。大哥二哥明日随我去,将这三十人收入麾下,这样第一个问题就解决了。“ “至于第二个,由工司进行河流改建!” 司南和茗狩点点头,“是!” “土地的表层剖开,教给兵司的人。” 铁骏和瑾萧炎道,“是!” 苏苏愣了愣,的确,他从未想过直接收购兵工厂这样的主意。但是这三十人都是做了多年生意的老江湖,难道到时候真会认真地听银宝的话? 不过这截然不同的一面,看到银宝如此果敢,苏苏倒是改变了之前的想法。本以为她只是慈悲心肠,没想到该狠该果断的时候,她还是十分厉害的。 深夜,银宝唤来诸葛先生,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桌上放着一张宣纸和笔墨。 “先生,你将这任家大院给我画出来,就作在这幅图上。” 诸葛先生一愣,他已听说了银宝要去游说那兵工厂的事情,明日就要动身,现在让他连夜作画,他就算平常脑子很是灵光,现在也看不清楚银宝想要干嘛了。 银宝表情轻松地很,缓缓笑着,“你一五一十地画出来就好,这图我明天有大用。” 翌日清晨。 一行身材矫健的男人收拾着赶远路用的干粮,诸葛先生拿着地图和领头的两人反复说明核对,兵工厂距离水花村有足足九十公里,其中弯弯绕绕,十分崎岖,得认清楚每一个岔路口,不能又走错的地方。 瑾萧炎不放心,本已经确定了三十个随从的人,但是他还是悄悄地尾随在马车后面,迟迟不肯离开。 不远处收拾好水袋的苏苏走过来,看见一个平常并不多见的身影,又高又壮,顺着眼神往这边看,四目对视的一瞬间却觉得有点眼熟。 这人,怎么来水花村之前,就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幸亏苏苏带着面具,不然会不会被他给认出来? 但是说眼熟,苏苏却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在哪个地方见过这个人。 瑾萧炎很冷冰冰地看着这个新面孔,他脸上牢牢拴着的面具让人看上去十分不爽。 他认出这就是昨天暂时担任耕司执事的人,当家的说是姓苏。是堂主从街上捡回来的失忆人,死乞白赖要跟着他们回来。 这一想,瑾萧炎眼神中的冷气更加浓郁了。 苏苏朝他友好地笑笑,而后拍了拍瑾萧炎的胳膊,“你好啊,大兄弟,昨天咱们见过!” 瑾萧炎躲开他的手,看着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你今天也要随着堂主去兵工厂吗?”苏苏看了一眼前后琳琅的长队。 “这么多人都要去了,你就别去了吧,你们不是还要练兵吗?” 苏苏说话并不留情面。 瑾萧炎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我去不去,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苏苏嘴角抽搐了两下,有些尴尬地笑道,“你好会聊天啊哈哈哈...”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银宝让姑娘们扶着从屋里走出来,听见瑾说的话,“你去什么去,快去练兵,大哥会跟我一起去的。” 瑾很执拗,“不行,我要去。” 银宝眉头微皱,“你怎么回事?还学会较劲了?现在就不听话了么?” 瑾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但是脚步没有挪动半步,就是不走。 苏苏看着瑾瞧银宝时候的眼神,男人最是了解男人,原来这瑾萧炎喜欢堂主啊! 苏苏知道现在的处境,他必须要想办法让银宝喜欢上他,而后才能器重他,他才能在水花村扎根,安安心心地调查古墓的事情。 那这个瑾萧炎,就是他的情敌了! 试问他苏墨卿这辈子,可还没怕过谁呢! “堂主,要不就让他跟着去吧,好歹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一直一言不发的铁骏在旁侧给瑾萧炎说了几句话,银宝知道他们二人素来不和,可是今日竟然能好好地相处,铁骏还破例说了情,她叹了口气,“行,那你就跟着吧。铁骏记得练兵,不然这兵工厂我们要来也是白要。” 铁骏点点头,大家在大院的门口送行银宝一行人,诸葛先生作为军师,被安排在这里守家。 他非常疑惑的地方就在于,这个叫苏苏的人,给他们的说法是,兵工厂至少要一年一万两的银子,才肯将河流改建。 而现在银宝带着人出去,浑身上下一点银子都没有,唯独大哥身上带了些零碎的盘缠。 一万两银子的生意,银宝带着那张图纸过去,难道真的可以谈下来吗? 若不是安排了他守家,他真的很想去看看这位当家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行了,都练兵去吧,耽误时间了,堂主回来可是要责怪的。” 铁骏站在门口瞧着长队远去,看着苏苏的背影感到有些不放心。 拉着诸葛先生的隔壁,小声地说到,“军师,你没觉得这小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对劲吗?” 诸葛先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又开始搞这些影响团结的事情了?” “哎呀,我这次真不是故意找茬,之前针对瑾是我不对,但是现在我已经尽可能在弥补我的错误了。这个姓苏的家伙,我可真没觉得他是安了什么好心眼的人啊?” 诸葛先生哼笑了一声,瞧了一眼一脸八卦的铁骏,知道他好兄弟多,嘴巴大,很多话还是不能给他说。 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你也别多想了,是不是有问题,堂主心里有一杆秤,去练兵吧。” 铁骏走开了,诸葛先生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忧虑。 这个苏苏出现的时间的确很特殊。而且那么复杂的兵工厂,他只是和大哥去摸了三天就熟悉了。 这样的天赋,如果不是队友而是敌人,那就很恐怖。 而且这个家伙眼见出奇地宽泛,几乎各种事情都懂一些,在这短短几天内,已经几乎把院子里所有的姑娘家都给混熟了。 院子里人的信息他也都知道幸亏刚才瑾好说歹说,怎么都要和银宝一起去,不然现在真是轮到诸葛先生担心了。 路途遥远,天气炎热,走到一半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乏力,尤其是马儿更加吃不消。 银宝抬起马车的轿帘,讲瑾喊过来,“你给大家说歇会吧,走了太远的路,马儿都累了。缓缓再走。” 毕竟是今天一天就要走个来回,马儿可不能再半路上就出事。瑾当即喊大家下马修整,把银宝从马车上扶着下来透口气。 “今天天气太热了,这是我早晨熬的绿豆沙冰,堂主喝点吧。” 瑾将水壶放在银宝手中,银宝笑到,“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啊。” “竟然还会煮茶?” “天气太热,提前想到的,之前在军队里大家都会做,不算稀奇。” 虽然是被银宝夸奖了,瑾心里很开心,但是从前在军营中修炼成的性格,导致他很少对自己的情绪有所表露。 银宝伸手往地面上够,“还有杯子吗?” 瑾愣了下,随即摆手,“我没喝过的,堂主你拿着喝就好了。” “一人一个水壶,你把自己的水壶给我了,你喝什么?” 银宝歪着小脑袋,朝瑾的那个方向瞧着 他原本也没想这么多,以为银宝未必喜欢喝这个东西,尝一口就给他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介意银宝是不是喝过。 “那你喝就好了,我没事的,我可以到晚上回去再喝。” 银宝想了想还是把水壶给了瑾,“那可不行。” “你不是我的贴身护卫吗,怎么能把你给渴坏了呀!” 正说着,苏墨卿拿着两个水壶跑了上来。 “堂主,这是临走之前姑娘们给你准备的,让我一路上带着呢。” 银宝接过水壶的一瞬间,瑾萧炎和苏墨卿对视了一眼,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情敌气味。 “到底瑾将军当年是带兵的,不知道要如何照顾堂主,以后我看跟在身边的这些事儿,不如就交给我吧!” 这倒是正中银宝下怀。银宝总觉得瑾萧炎有一点粘人,虽然不知道他长相如何,但是他过往的经历说明他是个将帅之才的男人,这样的人应该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事业上,整天跟在她身后端茶倒水的也不是个事情。 之前让瑾住在自己这里,是为了不想大家都那么敌对他,而是把他慢慢地当作自己人来看。 现在他已经在队伍中建立了威信,虽然没有强有力的兵器,但是现在的唯一有战斗力量的就是他们兵司,其中又是以瑾萧炎的队伍最为强大。 他已经不适合在银宝身边当个小跟班了。 “我觉得苏苏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 “没道理,”瑾萧炎十分不高兴地立即反驳道,“有什么道理,他一个三脚猫功夫都不会人,怎么保护你?” 苏苏笑着,摇摆了两下手里的水壶,“我的确武功不如你,但是我的脑子聪明啊!” “堂主身边总不能跟着一个傻乎乎,说话都听不懂选外之音的傻子吧?” 瑾咬咬牙,没有和他计较,银宝嘴角抽搐了两下,清冷的面色冷峻起来,站起身,拿起导盲杖,声色俱厉道,“跪下!” 苏苏以为是在说瑾萧炎,还嬉皮笑脸的。银宝大喊一声,“苏苏,跪下!” 这一喊,队伍前后的人全都听到了,纷纷抬起头朝这边看着。 苏墨卿此生从未跪过旁人,眼下这局面,他竟然没有了半点办法,但是心里很不服气,“凭什么让我跪下?” “你听不听我的,不听现在就滚出堂会!” 苏墨卿执拗,还是不跪,银宝拍着一旁瑾萧炎的肩膀,对众人喊道。 “我从前就说过,决定一个队伍成败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非常团结的整体!其中的每个人都可以被人尊重,这才是我成立水香堂的目的!” “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牢牢记住我的这句话!尊重你的队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再有诋毁的,直接开除堂会,永远不得返回!” 银宝很是生气,大家都悄悄地站着,知道这新来的苏苏仗着和很多人打好了关系,就有些找不着天了。 瑾萧炎因为练兵勤奋,如今是银宝眼里的红人,大会上当家的都不敢胡乱说话,何况是苏苏一个新来的。 银宝让瑾扶着上了马车,队伍继续往前走,苏墨卿站在原地,脑海中还回响着刚才那些话。 这女人,果真不简单。他从前只是看她单纯,想骗她,现在,他看她的眼神,倒是越发地复杂了。 7017k 第092章 缘分呐 兵工厂的位置虽然很复杂,但是好在苏墨卿提供的地图十分清楚,之前诸葛先生还细心地将内容从头至尾仔细地看了一遍,所以尽管是炎炎夏日,队伍的行进速度还是出奇地快。 正午时分,远处的河流旁边,一座巍峨的兵工厂赫然矗立着,门口没有一个人,四周都是铜墙铁壁。 大哥不禁啧啧称赞,“难怪这位置这么好找,却从未有人能突入这兵工厂里,竟然用的是这么先进的高墙!” 兵工厂四周的墙壁,堪称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兵器连印子都划拉不出来,更不要说是强行攻打里面。 顶上也不是露天的,而是修建成了一个四方四正的盒子,除了大大的铁门,没有进攻的第二条通道。 银宝带着人到兵工厂前,两侧的大石狮子十分巍峨,里面的人看到来了这么多人,一下子戒备的心理就上来了。 “干啥的?” “买货的!” “我们家不卖货!” “有钱还不卖?” “那要看你多少钱?” 喊话的大哥回过头来瞧着银宝,不知道如何回复。银宝想了想,喊道,“我要的不是货,是男人!” 里面的人顿时惊呆了。眺望台上顿时多了好些人,门口的监督岗哨上也多了好些人。都十分好奇地盯着银宝看。 她长长的一席青白裙子,耳垂上悬着两颗珍珠首饰,头上带着干脆利落却煞是好看的长银簪子,颦笑倒是美轮美奂,可惜是个瞧不见的。 眼眸上蒙着白布,男人们也瞧不见她的长相,只是听着她的虎狼之辞,觉得这个女子好生地有意思。 这兵工厂现今,那可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男人。 银宝装作不耐放地喊了两声,“怎么了,吓傻了吗,这么好的风水宝地,没个喘气的男人?” 有趣!有趣! 一个矮个子男人端着大大的肥肚子,从屋子里面哼哧哼哧地走出来,两只眼睛像是铜铃一般,下颌上的胡子还用一个小辫子轻巧地扎起来,像是个二溜子,但是周围人瞧见他,却都急忙低着头弯着腰。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弟围绕在他身旁,“大夯,这外面有个不识趣的小娘们,在叫嚣呢,说是要买下咱们兵工厂的男人!” 被唤大夯的单身男人正是这一家兵工厂的老板,他当年继承了祖宗的家业,从出生就没怕过谁,也不缺钱花。但是吧,该继承的继承了,不该继承的倒是也继承了。 他从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辈开始,就是个矮个子,从来没有超过女子的平均身高。就因为个头问题,虽然有钱多金又暖男,但是没人愿意跟他。 反倒是他手底下的二十八门徒。 相传是这一带的二十八翠! 长地十分水灵!不仅各个相貌好看,还因为常年累月地打兵器所以身材非常了得! 每一个都可以数的出来八块腹肌,身上没有半点赘肉。虽然十分壮硕,但是脸都长地很年轻,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酥酥的,远近都是姑娘们的梦中情人。 三十个人,还剩下一个,就是跟在大夯身边这个贼眉鼠眼的,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有个艺名叫“葫芦”,结果因为人太聪明,也太精明,最后被大家伙喊着喊着,就给喊成了“狐狸”。 罢了罢了,他也无所谓,不过作为生长在如此一大帮美男中的两根撇柳,他和大夯每次都是不错上下。因为大夯是老大,肯定不允许他是最丑的,所以狐狸每次都说自己是最丑的,给老大留足面子。 偏偏这个美男山庄,一个都没成亲。大夯可是撂下狠话,必须要他先成亲了,其他的美男才能成亲。 不过现在,唉,兵工厂惹上这么大的麻烦,谁还敢来?已经没有生意很久了。 咯吱一声,门开了,两拨人面面相觑,简直像是看见了彼此的新天地。 之前单身的姑娘们,本是拿着手中的兵器准备保护堂主的,谁知道一开门,里面站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腹肌美男,眼神清澈,嘴唇红润,胳膊比腿都要粗壮。 这不就是姑娘们的梦中情人吗! 再说在兵工厂里呆久了美男们,第一次一次性看到这么多的漂亮妹子啊,有的喜欢微胖的有的喜欢瘦瘦的,看对眼的真想当时就娶回去立马做媳妇儿,然后好好地宠爱一辈子! 男人和女人们都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男人们当即就热情地围住了银宝一行人,“里面请里面请!远道而来辛苦啦!” 银宝还是一脸懵,所幸身旁的瑾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扶着瑾萧炎的手臂,缓缓地走着,感觉路修地很是平常,还铺着很细腻的鹅卵石。 虽然眼睛看不到这里面的陈设,但是银宝能感觉出这里的干净和平和,并不像她之前设想的那样,制造兵器的人都是穷凶极恶,没什么人情味的。 特别是听到周围姑娘们对这群美男的讨论,让银宝陷入了深深的好奇。 能有多好看? 不过二十八个人,能出好几个男团了。若是收下来,回去留着以后眼睛好了,赏心悦目也是可以的。 “贵客,贵客上座!” 大夯扶着椅子,亲手给银宝端上一碗茶。 银宝清了两下嗓子,“掌柜的,今天来呢...” “老板不用客气,叫我大夯就行!” “好,大夯掌柜,我今天来...” “我知道!” 大夯一拍桌子,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 银宝眉微微地蹙起,就不能让她把话说完嘛!不过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说!” “老板你,是不是来买我们兵器的?” 银宝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摩梭着手里的导盲棍。一手搭在衣服的绣花边上,淡淡的纹路和触感让她多了一丝安心。 “那就要看大夯掌柜,是怎么个想法了。” 大夯转了转眼珠子,“老板此话怎讲?” 银宝端起茶水正要喝,被一旁的瑾萧炎给抢了过去,然后将自己的水壶递给银宝。 银宝知道他是担心茶水的问题,所以便悄声说了句没事,而后将茶水好好地放在木桌上,抿了两口水壶中的绿豆沙冰。 十分解乏。 “外面都传着,马上赵王的战火,就会烧到南郡一带。这里首当其冲的,就是你这处兵工厂。作为他首先经过的地方,如果你们被赵王合并,以后不仅钱赚不到,还会成为免费的苦力。” “战火时局瞬息万变,万一哪一天赵王战败了,你们的处境就更是艰难。所以这兵工厂的出路,你可要好好地想想呀!” 银宝顿了顿,大夯面露苦涩。 “我知道你背靠苏家,但是苏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靠得住的...” 苏墨卿尴尬地打开水壶准备喝水。 啪! 大夯猛地一拍桌子,眉眼中尽是嫌弃。 “您别和我提这个人!我们兵工厂,现在已经和苏家闹掰了!” “苏墨卿这个臭狗屎,老子早晚有一天要阉了他!” 噗! 苏墨卿一口水呛到了,势不可挡地吐了出去,练练咳嗽。 因为戴着面具,又站在瑾萧炎身后,所以大夯并没有留意他。 大夯急忙上前来帮着拍他的后背,心里着急,“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苏墨卿慌地连连摆手。 瑾冷漠的眸子在苏墨卿身上来回徘徊,眼神中透出一丝狐疑。这小子不对劲。 大夯接着说,“你是不知道那个狗娘养的,把我媳妇儿都给撬走了!” 银宝眉间一颤抖,“你媳妇儿?掌柜的不是尚未婚嫁吗?” “唉,就差一点呀!那米庄香柳院的红梅,就是我从前的老相好!” 银宝愣了一下,堂会的人都面面相觑,心生疑惑。 苏家成亲的时候,大家都是在的。红梅什么长相,背地里多少人惦记,大家都是知道的。 这大夯又丑又矮,红梅也能看上他? “真的,你们又不信!每次我都去找她弹奏小曲儿,她弹的可开心了,难道还不算老相好吗?” 银宝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大夯掌柜,人家本也就是弹奏乐曲的歌姬,你说说你,怎么就能把人家的工作给当作了私事,你又不是没给人家赏钱。” 大夯想了想,好像确实给了赏钱,还给了不少。 “可是红梅都答应嫁给我了!我追了红梅整整五年,还抵不过苏墨卿那个小白脸一个月吗?人家让她去家里就去家里了,你说我有地方哭没?” 大夯说地义愤填膺,他的兄弟们也纷纷按捺不住怒火,想要现在就下山去拦截苏墨卿那个家伙,然后狠狠地暴揍一顿。 此时苏墨卿两手在袖口里缩着,带着面具,懒懒散散地站在瑾旁边,连气都不敢大口出。 他真是能想,怎么没想到这个地方的老大现在是大夯!还是红梅的旧相好! 他现在不就等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不就是任人宰割啦! 他表示很慌,非常慌张! 瑾朝他看了一眼,只见苏墨卿的腿不停地抖动。 “你站好行吗?” 苏墨卿看了他一眼,“不行,咋的?” 瑾朝远处摆动了两下眸子,“不行就那边儿去,一瞅你我膈应。” “笑话,谁让你瞅了?” 瑾声色俱厉,“你过不过去?” 苏墨卿正要和他犟嘴,看到他粗壮的大胳膊立马就改变了主意,朝他偷偷地吐了个鬼脸,不过在面具下面,他没看见。 “要不是红梅怀了他的孩子,我真是不想放弃...” 苏墨卿瞪大了眼睛。 谁啊? 谁这么缺德啊? 别看他啊,他真的啥也没干啊! 红梅只是苏墨卿请来演戏的,李江之前在苏墨卿刚搬过来的时候,一直觉得他十分能干,而且还碍手碍脚,为了不让夫人为难,更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所以苏墨卿才很仔细地设计自己的人设,好让大哥觉得他没有半点威胁。 那红梅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大夯恨铁不成钢,十分难受。 银宝说明来意,“现在我们需要兵器壮大堂会的势力,你们兵工厂又面临着被官府收并的风险,不如和我们联手,或许还能在这乱世中谋出一条生路!” 大夯愣了愣,放出一个条件,“只要老板能让红梅心甘情愿嫁给我,我就答应合并!” “前几日你们有几个人来过我这里,我认识,因为咱们兵工厂占据上游,所以你们的地都种不了粮食,想要我们改道。我答应你,只要合并,我的厂子,我厂子里的这群男人们,都是你们的!” 姑娘小伙子们顿时欢呼雀跃。 留下银宝一脸尴尬。 红梅现在可是堂堂的玉欢阁二少夫人,她就是上天入地,哪来的本事能让人家已为人妇的美娇娘,转头嫁给你呀! 更何况人家都有喜了。 银宝苦涩地笑了笑,“掌柜的,这事儿还有没有空闲的余地,你看,咱们生意人,讲究的还是个利益不是...” “我不要钱!我只要红梅!” 大夯说着,红了眼眶。他这辈子亲手打造出多少举世无双的兵器,就有多喜欢红梅。红梅的笑意绵绵,每天都在他心头盘旋。 他知道红梅是心气儿高的女人,也知道红梅自小就受不得苦楚,可长大后却迫于无奈,只能做一个弹小曲儿的小戏,让他万分心疼。 他虽然疼爱红梅,但是从不做出格的事情。之前还特地交代过香柳院的老嬷嬷,多给了一些钱,不让红梅去伺候其他的主子。 几百两银子,老嬷嬷收地心满意足。可是苏墨卿一来,直接大手一挥就拿出一万两银子,彻底地把红梅的心都买走了。 大夯的心也跟着就死了。 不管怎么说,大夯一定要让红梅认清苏墨卿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他是不可能像大夯一样对她好的! 银宝无论怎么说,大夯都坚持不改口,没办法,银宝只能说试试看,而后带着人辞行。 黄昏时分,银宝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山村。任家大院已经开始准备晚膳,不少人在忙活粮仓的修整。 姑娘们今天出奇地勤快,纷纷跑过来,给银宝摁额头,摁掌心,摁小腿,摁得她十分舒服,却也知道这群傻丫头是为了啥事儿来的。 瞧见银宝一向严肃的唇角终于微微吐露了点笑容,姑娘们故作大胆地试探道,“堂主,今天那大掌柜说的事儿,你可觉得有谱吗?” 银宝装作不经意,“哪件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7017k 第093章 有点难 “堂主,你还不知道我们这群人想的是啥呀!咱们姑娘们都到了年龄,又是个顶个的有本事,现在村里的男人,除了两位当家的,哪有个面相上能瞅着像个样子的呀?” 人群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姐姐摸索着银宝的花衣裳,眼睛里都是喜庆的模样。她从前有个男人,当兵去了,好些年没回来,姐姐一直记着他的模样,如今儿子都大了,当爹的还没回来。 那日从队伍中有个人,她可是瞧对了眼,就是人人都喊着狐狸哥的那个二掌柜。他眉眼的俊俏和自家的丈夫当真相似,脖子后面有一颗痣也很像,一时间姐姐分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整个人都是昏昏的。 直到身旁的人使劲儿磕碰了她两下,这才缓过神来。她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之前丈夫跟着的那个君王听说被人给劫走,已经生死不明许多年,跟着他的亲兵早几年都被杀光了,姐姐心里虽然悲痛,但是还勉强挺得住,毕竟有个根,还有个儿子在呢。 可是儿子却常问爸爸的事儿,在村里,大家都说着儿子的爹是个厉害的人,是不少人羡慕的样子。儿子一看到戏里有武将的扮相出现,都跑去让人家司南的媳妇儿香莲教他,他想着念着,朝思暮想,就是想他爹。 白大姐抹了抹眼泪,坚实的臂膀显得有些落寞,粗糙了多年的手一直都这么毛躁着,摸摸小孩子的脸都嫌扎手。到底是苦了半辈子,就像是种在土里的玉米,没有半个人照看,唯一的念想就是有个当兵未归的丈夫。 想着,周遭的姑娘们都还高高兴兴地瞧着银宝,说着要准备和兵工厂合作的事儿,白大姐人心善,到底是不想让大家心里有不舒服的,抹了两下眼泪就不说话了。 “堂主,你就答应我们吧!” “就是,堂主你本事这么大,咱们这里若是添了兵工厂,那以后我们都有了兵器,谁还敢轻易欺负我们呀!” 银宝的胳膊被几个姑娘来回地拉扯,好歹也没点个头。 “这事儿,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从前红梅是香柳院的一个姑娘家,若是说一门亲人,当个媒人就是了,人家应与不应,咱做了努力,结果如何也就不再怨天尤人。” “现在红梅一日涨了身份,半个米庄的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二夫人,你们动脑子想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高高在上的地位,苏家的本事,那可是一日千里的,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你们再看看兵工厂,对我们当然是个宝坻,但是对于红梅来说,她并不知晓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有多重要,所以让人家牺牲这么多,嫁给大夯,说罢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姑娘们轻轻地啊了一声,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回答,方才都只是被那一眼相遇给哄住了,殊不知这背后有多难。 “堂主,那就没办法了?” 银宝长长地叹了口气,“容我多想想吧。去把瑾萧炎给我喊过来,让他陪我出去逛逛。” 宽敞的马车,瑾萧炎身着一身紫青的袍子,驾着马车缓缓在荒芜的田野上行驶,路上经过的地方是还算整齐的耕地,但是一丝作物的影子都难以窥见,能看到的全都是零星的杂草。 银宝坐在马车上,感觉这里路崎岖了一些,让瑾萧炎停下车,她扶着瑾粗壮的手臂缓缓从车上跳了下来。 脚底下踩着的就是水花村从不能孕育出任何粮食的泥土,银宝蹲下身,从地上用手摩梭了一些,放在手心里,感受着一粒一粒的小土壤,凑到鼻尖去闻,还是能闻到一股铁油漆的味道。 村里喝的水,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打水,人口兴旺的户还会自己做一口水井,把打来的水都倒进去。 大哥带着司南和茗狩等不少人,去考察了饮用水的来源河流,的确也途经米庄,改道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诸葛先生估计大概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问题是现在灌溉农田的这一处河流,必须在上游解决问题。 如果大夯同意不再向河流里填废水,那连河流改道也可以不用再做。但问题就是,他却给银宝提出了一个大难题。 银宝和瑾萧炎两人坐在田间地头,闻着这里土壤的味道,并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大战一触即发,银宝不想卷入米庄和王爷们的争斗中,所以必须要想办法攒够资本,而后尽快从米庄撤出来。 可是如果地里连粮食都种不活,那真的没得玩了。 想着,银宝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瑾萧炎随身带了一个银宝的水壶,将壶嘴打开放在银宝手里,“堂主别心急,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这事儿你怎么看?” “难道真就这么放弃了?” 瑾萧炎侧着脸,仔细端详着银宝的神情,眉头紧锁,看不出半点轻松。 “这事儿,我只有一个看不懂的地方。” “香柳院中有许多歌姬,而红梅地处首位,每一次的弹唱都十分贵重,并非是一般的富家子弟可以消遣地起的。” “那日堂主没有看见,但是我印象却很深刻,那个叫大夯的掌柜的,浑身都是旧衣裳,厂里的伙计衣着也不如我们,看得出来,自从和苏家闹翻以后,他们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但是他的脚上,却穿着一双很漂亮的鞋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个女人给他特别定做的鞋子。上面用桃红色的针线,绣着一个“夯”字,应该就是他名字里面的那个字。” 银宝攥紧手中的壶嘴,“所以呢?” 微风拂过瑾萧炎额前的几缕散发,“所以,大夯花了很多钱,也要去看红梅,红梅高高在上,明明价格都可以随便要,却每次都要答应大夯的场子,这其中一定有点事儿,大夯没和我们说明白。” “就凭二人的长相外貌,可以说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若是让堂主你看,肯定是不相配的。但是大夯那一日说出红梅的事儿时,眼神中流露出很复杂的爱,这并非是单纯对一个歌姬的喜欢和欣赏,我是觉得...应该有别的意味在里面。” 银宝有些对瑾萧炎刮目相看,没看出来这个人,居然还有点分析能力。 “那你说,我们想让大夯和红梅重修于好,应该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瑾萧炎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要从红梅肚子里的孩子入手!” 银宝微微皱起眉头,喃喃道,“孩子?那不是苏墨卿的孩子吗?” “要说大夯这人,确实不错了,毕竟红梅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他还是想要娶她。” 瑾萧炎很懂地笑了笑,“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银宝侧过脸,有些不解地撇撇嘴唇,“你又懂了?” 瑾萧炎云淡风轻地说,“若是在我最难的时候,有个女人能信任我,帮助我,一路陪着我走过那段时光,即使世界都抛弃我,她也不离开。” “那即使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她不爱我,那又怎么样?就算孩子不是他,可要是娶走了红梅,媳妇儿是他的呀,恩恩爱爱,要是我,照样当自己孩子养活。”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好看的笑容,“你倒是挺重情义的。” 瑾萧炎侧过脸,眼神有些犹豫,但还是支支吾吾地问出口去,“堂主曾有过喜欢的人吗?” 银宝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想了想。 好像除了在梦里曾经遇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男人以外,她没有什么可能有关系的男人了。就连在现代,她也是独身一人。 “没有。”银宝摇摇头。 瑾萧炎轻轻地哦了一声,神情有一些哀怨,有一些难过,也有一丝窃喜。总之很是复杂。 “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能明白大夯掌柜现在的感受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得去先找找这位红梅二夫人,先问清楚了当年的事儿,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银宝摇摇头,“这事儿不能问红梅,得想办法,让大夯先把实话给我们说了,不然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蒙在鼓里,没准儿会物极必反。” 瑾萧炎想了想,觉得银宝说的很有道理,二人决定第二日再去一趟兵工厂,和大夯好好地谈一谈。 殊不知,夜晚时分,大夯提着不少的东西直奔水花村来了,一近村子就看见了贪玩的杏儿,问了任家大院的位置,而后带着人提着大件的礼物就朝任家大院走去。 虽然兵工厂的衣裳不必任家大院的,但是还是比村里村民的家境要好千百倍,瞧见这么多人拜年似地来看银宝,三千多人的村子一下子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大家都猜测着是什么事情。 最坐不住的,就是在院子里正教训自己家媳妇儿的刘顺子。 王柳身上的衣服都被打出了一条一条的红印子,趴在桌子上不停地颤抖,地上掉落着一条破旧的裤子,王柳因为冷浑身都哆嗦。 要说这大热的天气,本不应该冷的,可是王柳昨儿感了风寒,一天下来咳嗽不停,一直都在发烧,喉咙也是疼痛。整整咳嗽了一个晚上。 昨儿晚上刘顺子没回来,因为任家的人从外面又回来了,银宝一行人不仅去了兵工厂,回来的时候拐弯去了一个小镇子,买了许多粮食和肉菜,瞧见那十几马车的粮食,刘顺子彻底慌张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整个水花村,能吃的起白面的都是屈指可数的呀! 不少的兄弟都来找刘顺子,纷纷诉苦,有几个实在是看不下去任家这么富裕,现在连村长都时不时地往任家跑,之前答应要跟着刘顺子这边帮派的人,不少都跑去巴结任家大院的姑娘小伙子。 任家心地善良,待人慈悲,知道来讨好关系的村民都是为了啥,也不徇私,大当家的给了规矩,有需要的,直接让到账房去,拿着他盖章的手札,可以到粮司去找二当家的人领一袋子救济粮。 每个月都有一次机会,不少村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前去,本以为任家富裕了,会是眼高手低,不爱搭理人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好说话,而且还慷概解囊,半点没把他们当穷人看。 大家都口口相传着,任家大院的小伙姑娘们,各个都是好样的,各个都能有大本事,慈悲心肠。 这对刚刚花重金办了个学堂的刘顺子,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他想不通,一边让这些村民的孩子们都免费上学,一边还保护他们,为什么这群人还是要去贴任家? 昨儿晚上,刘顺子就是和几个兄弟在商量如何对付任家,一晚上没回家。 今日白天喝地醉醺醺,回家就一把把王柳给拉了过去,而后就有了地上的那条裤子。 王柳不仅仅是发烧发热,身子都是冰凉的,不停地寒战,刘顺子却让自己的兄弟都等在门外面,夸自己平常如何英勇,虽然一只腿瘸了,但仍然能让王柳哭天寒地。 众位兄弟都不是心里有数的人,只知道胡乱起哄,怎么都不相信,就是想看他们夫妻二人能闹到什么地步。 结果王柳宁死也不肯配合,被刘顺子一脸抽打了好几下,而后因为自己腿不利索,王柳又总是胡乱跑,门外的兄弟们半天都没听到什么声响,传出嗤笑。 刘顺子着急了,上前就把王柳给打了一顿,怒气冲冲地骂了许久,兄弟们从门缝往里面瞧,之间刘顺子大打出手,王柳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平常粉红的小脸儿今天却煞白煞白的。 大家正想着,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想要进去劝劝喝醉了的刘顺子。 殊不知刘顺子此时酒意早就醒过来了,但就是那股子劲儿气不过,王柳自打嫁给他,这样的事儿他可没少做。 之前双腿都是好的时候,王柳就是再怎么不愿意,吓唬着她也没办法。 但是现在,刘顺字脚瘸了,没办法像从前那样,甚至都跑不过王柳,他多年无子的自卑一下子涌上心头。 门外的兄弟们正要冲进去救人,突然听到王柳的一声大喊,紧接着梨花细雨,微风潺潺,兄弟们急忙从门缝往里面看。 啧啧称赞道,“果然咱们顺子哥,还是厉害啊!” 王柳不服气,忍着痛楚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下擀面杖,冲着刘顺子肚子下方就是狠狠地一捶。 门外的兄弟们顿时愣住了。 7017k 第094章 救故人 王柳被鞭子抽地人都失去了意识,还顾着拿地上扔着的裤子,门外传来几个兄弟的嗤笑,刘顺子越发觉得脸上无光,沟壑纵横的肥脸上顿时都是凶光,直接将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王柳拽着头发提起来,而后狠狠推到一侧的角落里,王柳的后脑勺直接撞在墙拐角,婆娑的泪水一下子哭出来,彻底昏过去了。 瞧见里面当真出了事情,外面的兄弟们顿时不敢再多嘴多舌了,本以为这刘顺子还算个心大度的人,毕竟都让人家来瞧他媳妇儿了...可这一幕却是谁都没想到的。 王柳是个很妖娆的女人,村子里的贫瘠条件从来不许她有过多的粉饰和打扮,然而只是点点几抹用过的粉黛香脂,她随意地在脸颊两侧抹了一抹,就衬托出绝美的模样来。人都说刘顺子当年是捡漏,若不是王柳的当家哥哥嫌弃瑾萧炎家里的条件太差,瑾萧炎就马上就去当兵了,这么水嫩的媳妇儿,可是怎么都轮不到刘顺子头上的。 刚成亲的几年到时恩爱地很,从门口过都能听见两人的欢声笑语,没过了几年,因为王柳一直没有孩子,刘顺子心里就着急起来。偏偏看着任家兄弟两个,一个赛着一个能生,而自己家里却人丁单薄。 刘顺子暴戾的心性难以继续掩饰,王柳的苦日子也就开始了。村里的人都知道王柳日子过的难受,一同到河边去浣洗的时候,有经验的姐姐们都劝王柳忍着,左右都是说,“男人就是这样,女人花容月貌的时候自然时候自然是连手都不想松开,等女人容颜老去,很快就没了当初的那份体贴。” “等你给他有所出,自然就好了。” 这话,王柳也就是听听。 当初被媒人所指,和瑾萧炎短暂地有过一段不成婚的姻缘,已经是她心头这好些年唯一的念想,她也不后悔嫁给刘顺子。因为当年瑾萧炎要上军去当兵,家里没一个铜板,想着日后他大抵都是要成将军的人,王柳对着自己的哥哥是好一通地求饶,可就是求不来铜板。 哥哥只给了一个要求,王柳不能嫁给瑾萧炎这个“穷鬼”,而要嫁给手里有一块传家宝的刘顺子。村里人都知道刘顺子有一块祖传的金疙瘩,价值连城,但是谁也没亲眼见过。 眼看就到了瑾萧炎离家的时候,婚事还没成,洞房还没入,瑾萧炎拉着王柳的手,让她等着他回来,那时候的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小伙子,不善言辞,看着呆呆的。 王柳忘不了自己一把眼泪地送他走,身上仅有的一个小铁簪子都给了他,可瘪瘪的包袱里只放着寥寥几块口粮,一千多公里的路,王柳急地呜咽地哭。 自己的男人是要当将军,还是要当小卒,这点王柳不在意,可她不想他在半路上就饿死,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这才答应了哥哥的事儿,嫁给刘顺子,用二十三个铜板的嫁妆,换了自己的一辈子。哥哥到底还是说话算话的,这二十三个铜板,他只拿了十个,剩下的十三个,王柳都哭着塞给了一脸懵的瑾萧炎。 就在王柳意识混沌的时候,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熟悉的一声大喊扯破了这个院子的寂静,瑾萧炎一脚将门踹成了两半,踏入门中,怒气冲冲地看着刘顺子。 刘顺子急忙拿起一旁的裤子遮掩自己,瑾萧炎看着地上躺着的王柳,女人的眼泪都打湿了衣襟,他脱下自己的藏蓝色斗篷,大手一挥盖在王柳的身上,紧紧护住,而后缓缓抱起地上无力的她。 刘顺子红着眼睛红着脸,耳垂都是滚烫的,门口围着不少村民,瑾萧炎目不斜视,把人带回了自己从前住着的屋子。 这里之前让司南和茗狩带着人重新翻修过,陈设也添入了很多,小小的一个宅园,从外面看就很不一样,但是因为瑾萧炎一直住在任家大院,很久没有回来收拾,所以有些布尘。 王柳躺在塌上,隐约感觉到一丝温暖,是额头上,瑾萧炎将烫好的一块汗巾,王柳感觉身体的温度慢慢地正常了,很快双腿也恢复了知觉。 身上还盖着瑾萧炎的披风,王柳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一股淡淡的兰草香气扑面而来,也不是很浓郁,但是却久久萦绕在鼻尖,就像是闻到了整个春天一样。 王柳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在水花村,即使是春天,她也从没有察觉到半点春天的含义。地里没有粮食,身旁没有温暖,她知道这辈子就这样过了,心里却和那些“过来人”姐姐们想地并不一样。 她认为日子是应该有点盼头的,女人也是应该有点盼头的。 可她不知道怎么给自己找这个“盼头”。 现在,瞧着眼前这个眉眼俊俏的哥哥,凤眸比当年增添了更多英气,修长的手指如玉般白净,壮硕的身体是能依靠的模样。 王柳彻底沦陷了,可是她却没有机会了,她早就知道瑾萧炎回村的事情,但是始终没有上门来和他寒暄。后来得知他加入了任家,虽然心里不知道任家是不是和刘顺子说的那般,里面都是阴险毒辣的人,不能接触,王柳心里本是担心的,可是瞧见任家一天好过一天,现在过地如此富庶殷实,她便放心了很多。 更是在平常打野菜的时候路过任家大院,瞧见里面井然有序,人人都穿着地干干净净的样子,姑娘们和小伙子们都可以平起平坐,谈笑风生地为以后努力,她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羡慕。 想着,两行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王柳伸手去擦,手臂上的挫伤擦过披风上的花翎羽,被刺地尖锐地疼了一下,王柳凝神一看,已经有些红肿了。 瑾萧炎抬眸瞥了一眼,冷冷问到,“这也是那个混账打的?” 王柳咬着嘴唇,狠狠地摇摇头,她今日被瑾萧炎抱着出来,若是再回去,肯定又是挨一顿打,她知道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不能把刘顺子待她的那些是非都将给瑾萧炎听,不然以他的性子,要出大事。 瑾萧炎眸子闪动了一下,深邃的眼底已然看明了王柳心头的担忧。之前村里听说她的大哥哥出门去做事了,多年未归,眼下王柳连个娘家也没有,到底是被人欺负。 将药粉和纱布放在桌上,门口有人咚咚咚地翘起门来,嘹亮的嗓子喊着,“瑾副司,堂主让我来给王柳姑娘送东西了!” 王柳姑娘... 塌上的王柳听地有些愣神,成亲这些年,大家都照着村子的习惯,喊她柳儿,已经嫁人的姑娘,全名儿再叫,就是对夫家的不敬重了。 王柳倒是好些年没听人这么叫过,眼神里涌出一丝复杂的意味,微微挪出点力气,朝屋子外面瞧着,喊人的是个漂亮姑娘,模样倒是她不认得的,身上穿着一席粉色的褂子,看着好生漂亮。 她不由得羡慕了,自己的这身破麻衣,已经穿了许多年,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是这一件衣服。 瑾萧炎接过杏湫手中的木盆,里面放着牛皮纸包裹的东西,杏湫大大的眼睛朝里面瞥了一眼,很快含笑的眸子就识趣地转过神来,“这是堂主让给那位姑娘的,大家都猜着你总该是把姑娘家接到咱们任家大院来,谁能知道,你把人家藏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啦?” “还是堂主懂你,她说按照你的秉性,是不会带着王柳到任家大院去的,这些东西副司拿进去吧,都是堂主亲自吩咐我给配的。” 杏湫说完,转身就走了,路上遇见几个摘野菜回来的姐姐们,瞧着杏湫欢脱可爱的模样和精致的妆容,都十分诧异。谁都没认出来那是之前的孤儿杏湫。 “那丫头,是不是之前那个乞子?” “天天吃土的那个?” “你这么一说,倒是挺像的,可是不可能吧,你看人家多有钱的,都是任家那一支的。” “也对!” 瑾萧炎关上门,将木盆端到屋里去,发现牛皮纸里面包着一身新的衣服,抖搂开来,是一件淡青色的长裙子,里面是淡粉的内衬,还有两件辅衣,一副合适码数的绣花鞋。 王柳眼睛看地呆呆的,还是小时候跟着哥哥听戏的时候,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就像是小仙女一样。 瑾萧炎将裙子放在塌上,眼神一直低着不往王柳又细又白的脚脖子上看,“待会把衣服换上,若是不方便,今天就回娘家休息,我院里还有事儿,先得走了。” 王柳摁着塌上的衣服,有些不舍得地瞧着瑾萧炎的背影,却怎么也说不出感谢的话,只怪这些年自己活地太过于窝囊,以至于现在根本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如何张口。 塌上的衣服真好看,身上的披风更好看,可让王柳心疼的是,这件兰草香的披风,他就是离开的时候,也没想着拿走。 他到底是嫌弃她了。 刘顺子坐在自家的炕头上,听着外面的人听风就是雨,不少人都亲眼看见瑾萧炎把王柳给抱进了自己的家。刘顺子气得不来一处,连连捶打手里的拐杖。自己这条腿本来就是因为他们瘸的,现在连媳妇儿都要被任家大院的人给拐走了! 岂有此理! “你们两个,跟我去找那瑾萧炎算账!” 身旁的两个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起身,畏畏缩缩,“老大,那瑾萧炎可是管兵的,咱们就这几个瘦胳膊瘦腿,哪能打得过人家呀!” “任家大院的兵营编制已经到了五百多人,天天都在训练场上练兵,日夜不停,咱们还是别招惹了...” 呸! 刘顺子一口痰吐在地上,横眉红眼地大骂起来,“都是一群怂包!” 正要拿起手上的鞭子教训,门口围着瞧热闹的村民突然让出了一条路,王柳穿着长长的裙子,梳着整齐的发髻,脚步轻快,不卑不亢地走进来。 刘顺子睁大了眼睛瞧着王柳的这身打扮,顿时和平时那个乡野村妇有了很大不同。 周围有人盯着,刘顺子又被驳了面子,是万万不能饶过这个女人的,他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拿着鞭子就迎上去,谁知王柳一弯腰,躲过刘顺子的鞭子,抽走他的拐杖,刘顺子失去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地。 鞭子狠狠地瞅着肥头大耳的刘顺子,手底下的小弟一个都不敢言语,连脸都打烂了。 大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从前看王柳,怎么看,都是个娴静的大家闺秀,也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却不知道今天这么一看,竟然还是骨子里藏着不少泼辣,并不甘心受人欺负的有骨气的女人。 一张休书纷纷落在地上,王柳恶狠狠地朝刘顺子肚子下面踢了一脚,“老娘今天就休了你,告诉你,日后你我的账,我会一点点问你讨回来!” 说罢,王柳便转身就走,毫不留情。留下躺在地上哀嚎的刘顺子和周围一圈儿懵懵的小弟。 刘顺子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他娘的,给老子扶起来!” 小弟们才反应过来,急忙将浑身是伤的刘顺子扶着坐在凳子上。王柳到底是力气不大,抽打的时候虽然用尽全身力气,刘顺子也只是脸上破了一点。 他摸着额头上的伤口,正要破口大骂,却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快!快去把学堂那几个村民的孩子给我抓过来!” 小弟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刘顺子一巴掌打了过去,“还不快去!” 学堂是刘顺子花了大价钱,在任家大院对面长巷里建起来的,村民都不愿意让孩子来,他威胁其中的几个,孩子又到了学习的年纪,没办法只能送到学堂。 学堂的老师就是王柳。现在王柳和刘顺子闹翻,这一处学堂当时修建,也拿了她家不少钱,实际上占了大部分,王柳肯定是要把学堂拿走的,但是那群孩子她不能继续留作学生! 这个学堂毕竟是刘顺子在村里唯一的好口碑,万一王柳卷着都到了任家去,那他岂不是人财两空! 刘顺子摁着心口,连连喘气,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憋疯了。这女人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和他玩这样的过家家? 难不成...刘顺子眼睛使劲地转了转,难不成和瑾萧炎那个家伙有关? 好啊,他眼神中露出恨意,他倒是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能有多大的能耐! 7017k 第095章 天降奇石 春日暖阳,明媚的阳光从阑窗中轻柔洒进来,映照着屋中简单而干净的陈设,王柳静静地躺在塌上,秀丽的眼眸中跳动着远处铜镜上耀眼的光。 十年了.她已嫁为人妇十年了,本以为自己是挺不下去,等不着瑾萧炎有朝一日完完整整回来的。殊不知人不仅仅是回来了,更是在军营中习得了一身的本领,如今在村子里最富庶的任家大院处当差,自当是少不了好处的。 想着,王柳苦涩了半生的脸上,露出一丝恍若儿时及笈时候一般明媚的笑容。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同了。 坐在铜镜前面,王柳仔细地收拾着两侧的发髻,长长的青丝中掺杂着几缕白发,姣柔的铜镜里映衬出她有些愁容的面貌。 她委自端详着这张脸,失了不少的妩媚,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清澈,从她被心心念念的萧郎从刘顺子那个魔鬼一般的家中给抱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就清楚着呢,今后的日子,定是要翻个天去的。 且不说身上这件尚且称得上华美的袍子和褂子,日后得是多得数不清的,萧郎可是从儿时便钟情于她,一心一意就想着要把她给娶回家当媳妇儿的。 眼下她一纸休书给了刘顺子,自己就是个清白自由的身子了,他想必是盼也盼不来。 想着,王柳有些飘乎的心性,越发不能安定,伸手推拉眼前放置的圆桌四下几个抽屉,都没寻到一处放着胭脂水粉的,不觉有些失落。 今儿,萧郎定会来瞧她。只是这脸色 着实有些太红润了。 从前说书的先生总说着,男子都爱娇柔的女子,而娇柔的女子大多身体抱恙,就是再安好,面色都是灰暗惨白的。 越是惨白,越是能招惹男人的喜爱。眼下萧郎的喜爱,就是王柳唯一能仰仗地上的事儿。 咚咚咚,门外传来轻巧的敲门声儿,王柳抬眼朝门外一瞧,侧过耳畔听了听,似乎是萧郎在咳嗽。她心里一惊,急忙将腰间的腰带松了两下,露出锁骨两侧白皙的肌肤,却又不全露出去,装作是方才睡醒的样子,故作衣衫不整地迎出门去。 “今儿这么早就来啦.”王柳眸子带着笑,仿佛藏着星月一般,推开门,笑却刷地就凝上了。 刘顺子舔着脸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个不轻不重的笼屉,讨好的嘴脸让人生厌,王柳恶心地后退了几步,转过眸子一眼都不想瞧他。 “你怎找来了?” 刘顺子扑通就是一声跪下,声泪俱下,“我的好媳妇儿,你可不能不要我呀!” 往来的街坊朝这边瞧着,王柳本就是村里的红人,姑娘妇人家对她,各有各的说道。她急忙将刘顺子拨拉进屋中,狠狠锁上了门。 远处瑾萧炎本带着米粥前来,正巧望见王柳将刘顺子紧张兮兮地迎进了自己家中。虽是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没说什么话。只是将粥放在门口便回了堂会。 刘顺子和王柳的事儿,传遍了整个水花村。堂会里今日除了兵工厂的事儿,再无旁余的事情要忙活。银宝伸手在眼前晃荡了两下,还是半点东西都瞧不见。不过一旁伺候的杏湫倒是说着,眼睛的紫红异色越发不明显了。 许是好事情呢。 杏湫和桃儿在一旁议论着村里的大小八卦,银宝只是闭着眼坐在树荫下,闻着远近的花香心里很是安逸。只是因金莲对梨花过敏,故而当初种花时候,只是挑选了桃树的种子,这花香闻起来有些单一便是了。 “你是不知道,那王柳和村子东头的老李,村子西头的老赵都是说不清的,咱们虽说那刘顺子是个讨人嫌的祸害,可他这媳妇儿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桃儿说的煞有其事。 银宝之前曾经被刘顺子用这样的把戏捉弄过,这年头让一个男人承认这件事儿,并不是难做的,只要给点钱,没底线的,连细节都给你说的清清楚楚。 所以这话,银宝也就是听听。不过她并未反驳桃儿什么。 杏湫和桃儿都是银宝身边的贴心人,银宝位置高,掌握着最大的权力,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说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儿,免得一叶障目。 所以杏湫和桃儿说什么她都是爱听的。只是真假她常需要辨一辨,毕竟这两个傻姑娘,并不晓得这些事儿都是如何发生的,只是看个结果便断了人的善恶。 杏湫叹气道,“不过这王柳,我倒是也觉得她可怜,毕竟自从学堂成立好了,刘顺子一直都是让她一个人管着几十号学生。” 银宝刷地睁开眼,一听到“学堂”二字,猛地就来了兴趣。 “杏湫,你说王柳是管着个学堂的,她会教书识字?”村里会认字的姑娘家是极少的,多数男人也不认得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银宝之前听说刘顺子成立了一个学堂,还以为是他劳什子编出来的笑话,只为了做个噱头吸引一下众人的眼光,好保证他身边还有足够的小弟能围着他并支持他。 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村子里除了银宝以外,王柳也是识字的。这姑娘银宝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之前无论是任家好坏,她都没来瞧过,刘顺子出事时候她也不曾来过。 杏湫对她没半点好感,之前姑娘们在村子边上洗衣的时候,杏湫尚未加入堂会,王柳那时候在众姑娘眼中很是厉害,因为家中刘顺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她多数都随着刘顺子的话,身上穿戴比旁人好些。 当然,众人忌惮她的,还多半是因为她夫家刘顺子手里的那块传家宝。那块能打开地下古墓的钥匙,被村民们越发传地神奇,她也就越发得众人的抬举。 桃儿抖擞着手里的谷子,长叹一口气,“要说这王柳面相上看不像是个坏人,为何就偏偏去了刘顺子家中做个憋屈媳妇儿?” 杏湫唇角勾勒起一丝笑意,“姐姐又不知道了?这我都是知道的,她和咱们瑾副司可是有好一番情缘呢。” 说罢,杏湫下意识地望向银宝的方向,银宝眼睛上蒙着面纱,神情有些凝重,知道她是不能阻止手下人胡乱说的,但是心里听到瑾萧炎和王柳的这些事儿,她却难掩不适。 瑾萧炎从加入堂会以来就死心塌地跟着她,她心里明白这男人很是不错,唯独骨子里有点郁郁寡欢。本就是从疆场上退下来的将军,早该是雄姿英发地,怎能落得这么个悲悯的性子,从前银宝很是困惑。 都说自古凉薄,君王最甚,将帅屈居。瑾萧炎是个战场以一当百的英雄,回到村里加入任家大院后,除了十分忠心,到底还是觉察出他和旁人很不一样。 心思出奇地深沉,想的也比人多。其他司部的小伙子们和姑娘家说说笑笑很是自然,而不少姑娘给瑾萧炎送去东西,都被他给退了回来。 有面子薄的姑娘,就是硬要他收着,瑾萧炎也不就着他,直接扔掉完事。 “杏湫,你待会去把瑾萧炎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儿问。”银宝吩咐道。 “知道了堂主。”杏湫放下手中的活儿,瞧了眼一旁忙着做事的桃姐,急忙擦擦手朝训练场过去。 训练场上十分暴晒,远处铁骏的亲兵已经在休息了,唯独瑾萧炎的兵马还在训练。 司南和茗受将马厩重新扩大以后,大当家的又去镇子上买了几十匹好马,虽然不敌之前金莲老爹送来的汗血宝马,但是充当战马是完全没问题的。 瑾萧炎清理了一下马厩,和手下人吩咐了几句就和杏湫一路走回银宝坐着的阁楼,远远瞧见几个村民抬着一块大石头,费劲地朝着任家大院走来,却被门口的几个小伙子给拦住了。 “哎,你们哪里的?” 伙计是兵司的人,说话格外冲些,门口的村民们将大石头费劲地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瑾萧炎侧着脸瞧了两眼那石头,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山上的石头看着却十分白净,像是山涧中的,上面还有一条一条桃红色的波纹。 应该不是普通的石头,不过出于安全考虑,瑾萧炎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领头的一个村民身上的衣服都被浸湿了,气喘吁吁道,“这是我们几个刚才上山时候,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瑾萧炎和杏湫面面相觑,瞧着几个大老爷们一脸认真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天上?” “对!”村民狠狠点了两下头,紧接着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们几个正在山上看林子,到了山顶上,突然就被这石头给吓着了。” “它就径直从天上掉下来,圆滚滚的,面前一片灰尘,我们啥都看不清。等要跑的时候,发现除了一声巨响,天下掉下来个东西以外,再也没别的不对劲,就发现了这块石头。” 村民指着石头的一角给瑾萧炎二人看,“你们看,这石头上面还有一个豁口,应该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是这里着地的。” 杏湫皱着眉头,“你怎么知道它并非是其余山上掉下来的?” 瑾萧炎想到自己进山时候看到的情景,村民他们所在的东山是最高的一处山脉,这里自从植入林木以后,山的海拔肉眼可见,一天比一天要高。 最高的山脉山顶上,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异物,这也不可能是从其他山上投的。 “姑娘,那可是山顶上呀!” 瑾萧炎想了想,“你们先跟着我抬进去,给堂主看看再做决定。” 硕大的石头放在银宝脚边,银宝眼睛看不见只能勉强去摸,上面的花纹并非是翡翠之类。 但是桃红色的纹理过于清透,面上也是光净整洁,不像是深山老林中的大石头。 村民们都十分好奇,觉得这石头长相真是好看,一口咬定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银宝头嗡嗡作响。 “大家伙都先坐着歇歇,来喝口凉茶!”杏湫从后厨端来十几杯清热解火的菊花茶,老汉们都没见过,纷纷捧起来喝地十分香甜。 银宝在杏湫耳边吩咐了几句,杏湫聪慧的眼神一眨,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前去工司寻了一把能开石的利刃,放在银宝身旁的石头桌子上。 银宝摸着刀柄,换换说道,“既然大家心里都寻思这东西是个什么,不如我们开石看一眼,瑾萧炎,你来吧。” 瑾萧炎点头,伸手拿过冷刃,一手扶着石头,对着中间看似薄弱的地方砍下去,石头哐啷一声被劈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平板,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银宝皱着眉头,杏湫疑惑地和她描述这些东西,村民们见没什么稀奇的,就都回去了。 “这里面有个很奇怪的,银色的壳子,背后好像还有一个,像是被啃了一口的苹果?” “什么!”银宝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外面是不是还有个粉色的皮套?” 杏湫惊喜地点点头,“对啊对啊,堂主怎么知道的呀!” 这.这是银宝在现代工作时候用的ipad呀! 银宝急忙伸出手,杏湫递过去,她摸着这熟悉的手感,感觉穿越过来都是仿若昨日,她急忙问到,“你再看看石头里还有什么东西?” 杏湫低头瞧了瞧,“还有一张图纸,背后有一个很大的月亮。” “递给我摸摸。” 杏湫将图纸放在银宝手中,摊开的一瞬间,银宝许久被蒙蔽在黑暗中的眼睛突然感受到一阵亮光,银宝猛地向后倒去,摔在地上时候,手里还紧紧地攥着图纸。杏湫急忙上前来扶着,眉眼中十分担忧,“堂主摔疼了吗?” 银宝摆摆手,“你看看这个图纸上,画的是啥呢?” 杏湫瞧了眼,瞪大了眼睛,“诶这地图,我好像在哪见过啊” 地图?银宝一把抓掉自己眼睛上蒙着的白纱,眼睛确实已经开始朦胧地看到一些东西,但是很刺眼,感觉外面的光十分强烈。 “哦,我想起来了,这是诸葛先生书房里面挂着的,咱们任家大院的旧地图,先生说咱们现在修葺房屋,都得是按照原来点地基安排,不能在一处累地太高了。” 这地图银宝也见过,她讲手中的ipad和地图都拿到房中锁了起来,心还在不停地跳。幸亏见着的村民都将这东西当做了一块废铁,不然真是难以隐瞒了。 只是这天上飞石,为她带来现代的东西,似乎是在暗示她什么。 (本章完) 第096章 大闹学堂 学堂门外,叫叫嚷嚷,吵闹不休。 小弟们挨了一巴掌连忙向学堂跑去,刘顺子,稍落一步。 学堂里,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正围坐在王柳身边。他们衣衫破旧并不干净,但眼神明亮朝气蓬勃,此时他们正叽叽喳喳的向坐在中心的女人说着什么。 “先生,这是你新买的衣裳吗?真漂亮。” “先生先生,你怎么受伤了?” “先生,你偷偷跟别人打架了吗?” …… 听着孩子们天真的话语,王柳心上划过一道暖流,却又感到一阵酸楚。她想着那个归乡的男人,想着那件带着兰草香气的披风…… 罢了罢了,自己已经嫁了人,他如今是将军,是这天上的明月,而自己一介山野村妇,如何还能奢望其他呢。 王柳在心中这样默默宽慰自己,却又能清晰地捕捉到一丝强烈的不甘心。 思绪万千,数息而已。王柳看着身旁单纯的孩子们,正要开口,学堂的大门却被猛然撞开,两个个精瘦地痞轰然闯了进来。 王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又是刘顺子的那两个狗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却见那两人径直朝着几个小孩儿冲来,起手就要抓人。王柳见状连忙拉过几个孩子,护着他们往平日上课的地方跑,险之又险地拉上了门栓。 她深知自己伤势未愈,不是这两个地痞的对手,只能先护着孩子们奔逃。然而小小木门栓。如何能挡得住两个青壮男子? “这娘们真能跑!” “一扇破木门能挡得住咱俩?” 二人上前使劲捶打木门,将薄薄的木门捶得震天响,吓得学堂里的孩子大哭不止。 “先生,我怕……哇!” 王柳看着摇摇欲坠的木门和身旁哭泣的学生,一时间手足无措。转头看见几张上课用的书案,忙招呼孩子们将书案搬去堵住门口。 这样的防御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仅仅几息之后,门栓便有断裂的趋势。 王柳心急如焚却别无他法,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若是一个人尚还有拼一拼的勇气,但事后这么多学生,如何能拿他们冒险? 只听得一声脆响,门栓并断裂并掉落在地,王柳逆着光线,看到两个狗腿子踹翻木门,能带着孩子们又往后躲了几步。然而室内除了几张桌椅,并无其他藏身之地,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刘顺子的两个小弟看见门口的几张书案,顿时怒气翻涌,抓起一张椅子朝着桌面砸了下去。霎时间,碎块四溅,桌椅报废。 几个小孩被这巨响吓得又大哭起来。 那两人一路打砸,很快逼近了王柳。他 她强自镇定:“你们想干嘛?这些孩子的父母都在村里,你们若伤了他们,仔细被人寻仇。” 那人听罢,嗤笑一声道:“那就让他们向老大寻仇去,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 王柳心下一凉,这儿人完全不吃这个威胁。正当她绝望之时,就听到一声暴喝:“哪来的人?” 刘顺子那俩小弟回头一看,二人穿着武将的衣服,正是今天那个瑾萧炎身边的人。 来者正是司南和茗狩。他们学生而入直接将两个地痞的手臂反剪在身后,压着二人跪下。 瑾萧炎走了进来,淡淡的扫了一眼被压在地上的两人,并向司南和茗狩丢了个眼神。那两人直接被一记飞踢踹到院中,二人顾不上喊疼,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学堂。 瑾萧炎站到王柳身前,只说:“受伤了吗?” 黄流眼含泪水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瑾萧炎并未接话,只是吩咐司南收拾遍地狼藉,让茗狩去重新置办几套桌椅。 王柳见状不由得黯然神伤。 瑾萧炎不再开口,只是以网友和孩子们到院中去,好让司南收拾屋子吧。 “上学是件要紧事,若混蛋再过来闹事,你如果只管叫人去寻我。”瑾萧炎又嘱咐到。 王柳感激应声。她其实有许多话想对他说,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他吃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最想问的,还是他如何看她…… 但王柳明白如今二人已是云泥之别,她已不能奢望其他。 “先生,这个大哥哥是谁呀?”正在此时,一名小孩子咬着手指开口问到。 王柳愣了愣,却不知该如何介绍。她既不能说他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夫,也没法对他冠以朋友之名。最后王柳只能说:“他是位了不起的大将军,也是我的恩人。” 一听这话孩子们便兴奋了起来,他们叽叽喳喳的开口。 “这位哥哥长得这么白净,竟然是位将军吗?”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打仗呀?” “哥哥,我能看看你的武器吗?” …… 更有甚者直接上手摸了摸他的衣袖,眼神里仿佛在说原来这就是将军穿的衣服。 瑾萧炎被围在中间一时哭笑不得。 正在此时,茗狩带着新置办的几张桌椅回来了。他身后跟了几人,每人背了一套桌椅。 此时瑾萧炎正被几个孩子围在院中央,王柳连忙招呼孩子们退到一旁,瑾萧炎也稍作避让,留出空间。 “将军!新采买的桌椅已经到了。” 瑾萧炎点头,示意他们将桌椅搬进去。 王柳有心和他多说几句,但他与她多年未见,她便只能从学堂讲起。 “这学堂是当初刘顺子和我家里合办的,说起来我家还出了大部分的本金。” 瑾萧炎闻言便看着她,王柳像是受到了鼓励,接着道:“我二人已经分开,且他欺辱我多年,这学堂我是必须要拿回来的。”瑾萧炎叹了口气,说:“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好。” 王柳听得此话,瞬间泪盈于眶,正想说话,又听得他道:“日后若有困难只管来寻我。” 王柳只得称是。 瑾萧炎看看天色,又看着院中的孩子们,问到:“你可知这些都是谁家的孩子?”王柳明白他想做什么,连忙说:“都是村里乡亲们的小孩儿,我现在顺路把他们送回去吧。” 瑾萧炎点头,又叫了司南。 “你给司南带路,让他护送你们回去。我还有公务在身,先回去了。”王柳点头,又忍不住沦陷于他的体贴。 且说那两个小弟连滚带爬地跑回去,刚见了刘顺子又挨上了一脚。“人呢?不是让你们去抓人吗?” “老大,我俩刚要抓住那些小屁孩,瑾萧炎回来了!” 另一个人接着说:“他手下那两人把我俩一顿好打,我们了命才跑回来见您!” “废物!”刘顺子又是抬脚一踹,他怒火攻心,咬牙切齿道:“这对狗男女!敢这样耍我!” 一名小弟连忙说,“这次是那瑾萧炎突然出现,我们才失手的。” “对,那两个人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一起。” 刘顺子呼吸急促,脸上的肥肉乱颤,咬着牙说:“你俩盯紧了。等那个贱妇落单时定要给她个教训!” “是!老大!” 两个小弟连忙出去打听消息。 恰巧此时司南护送王柳送村里的小孩子们回家,被很多村民看见,在两人的逼问下,他们不得不说出王柳的行踪。 两人当即悄悄跟上王柳和司南。但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毕竟司南是有些功夫在手上的。 第二日,两人看见王柳,一个人出门朝学堂走去,连忙去通报给刘顺子。刘顺子拿上家伙,一行三人直奔着学堂而去。 王柳到了学堂,看见司南和茗狩已经在院里收拾清扫,便向他们打了招呼。与她料想的不错一样,瑾萧炎正在屋子里。 王柳还穿的是昨天杏湫送来的衣裳,她正正裙摆,向屋里走去。 瑾萧炎听见动静,回眸看向她。 今日阳光不错,王柳很清晰地能看到他的脸。瑾萧炎剑眉星目,昭若初阳,生得俊俏白皙,却自有一股刚正之气,手指白净如玉细看却能在掌心边缘看到征战带来的伤痕。 王柳不由想到他离去时拉着她的手说:“等我回来。”她想,毕竟是年少姻缘,或许,他对自己还有旧情呢? 她想得入神,不由得走得离他有些近,瑾萧炎连忙倒退几步,同她拉开距离。 王柳看着他的动作,低下头,鼻尖泛酸,心里很是受伤。但又想到自己早就嫁做人妇,再也不是完璧之身,他嫌弃自己也情有可原。 话是这么说,但王柳依旧觉得神伤。 其实瑾萧炎倒不是嫌弃她。只是二人分别多年,于他而言,年少的情分早在时间的冲刷下淡了下去。况且她如今刚刚同那混蛋分开,终归是是非之身,瓜田李下还是避嫌些好。 王柳整理心绪,又抬头强颜欢笑问道:“瑾哥哥今日怎么没去院里?” “昨日看学堂颇为简陋,就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 王柳正要答话,就听见一声轰响,刘顺子带着昨天那两人闯了进来。 刘顺子走进院里,眨眼就瞧见两人正站在学堂里,不知说着什么。 这对不要脸狗男女!肯定又在说什么腌臜话。 刘顺子这样想着,气不打一处来,他想冲进去,却被司南和茗狩拦住,一时间更加怒火中烧。 瑾萧炎看着闯进来的刘顺子,皱紧眉头。司南见状忙按上腰间的武器,驱赶刘顺子三人。 “这是我开的学堂,我还不能进了?还有天理吗?”刘顺子叫嚣到。他倒是不敢和瑾萧炎硬碰硬,他如今是将军,民不与官斗,他只能揪着别的硕士说事。 王柳闻言,不等瑾萧炎开口,她便骂到:“你开的学堂?当初明明是我家出了大半的本金,什么时候竟成了你的学堂?” “这些年一直是老子在管,要不是老子你这个破学堂能收来几个人?现在觉得自己攀上了高枝,就想回来抢老子的东西。” 听见“攀高枝”一词,王柳被气得眼睛发红,正要开口,就听得瑾萧炎道:“污蔑一国将军,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什么罪?” 刘顺子被吓了一跳,随即更加生气,“不就是一个穷鬼,上了战场,拿了些功勋就来对着老子耀武扬威。王柳,你个贱人,赶紧滚出来。”说着又咬牙切齿,一副阴狠模样。 王柳有些被吓到,却强自镇定到:“老娘昨天就休了你。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敢找上门来!” 瑾萧炎朝司南茗狩使了个颜色,二人三两下制住刘顺子的两个小弟,瑾萧炎。捡起地上的木碎,紧贴着刘顺子的头皮射出,削下他一撮头发,最后牢牢钉在地上。 刘顺子看着被木碎钉在地上的头发,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只是小小教训,你若再来找王柳姑娘的麻烦,就没有这么轻松了。”茗狩看出自家将军的意思,开口对着刘顺子说到。 刘顺子三人又被赶出学堂。 等人走后,王柳郑重谢过瑾萧炎,“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救我了。”她又说到。 “无妨,举手之劳。” “比你而言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生死大事。我不知该怎么谢谢你。”王柳面带红晕,双目含情,又很是羞涩的看着瑾萧炎。 她生得漂亮,此时杏眼含春,面飞红霞,世间少有男人能抵挡得住。 不巧,瑾萧炎就是这样的男人。 他没有回应王柳的话,只是又将“若遇困难尽可前去寻我。”这话再说了一遍,言毕就留下司南帮忙料理学堂中事,带着茗狩回了院里。 王柳站在园中,一层泪意浮上眼帘。 殊不知危险正在悄悄逼进。 刘顺子三人没有走远,眼看着瑾萧炎带人走远,又等到司南离开之后,就冲进学堂。 王柳正准备回家,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那两个小弟冲上前先治住了王柳,刘顺子上前就是两个耳光,直将她打得眼冒金星。一股血流顺着王柳的嘴角流下。 刘顺子示意两个小弟去守着院门,自己一脚将王柳踹倒在地。他抓起王柳的头发,恶狠狠的说:“你这个贱人,生不出儿子还学别人偷人,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说着,又给了王柳一个耳光。 王柳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默默流泪,后来更是直接被打得几近晕厥。刘顺子见状停了手,探探鼻息,发现人还没死,招呼着两个小弟溜之大吉,临走前又重重的踹了王柳的后腰一脚。 王柳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看着刘顺子等人远去,眼泪顺着眼角落进土地里。她浑身是伤,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她想,不管是谁,只要现在救了她,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日色渐移,王柳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本章完) 第097章 儿时情谊不再 月色西移,司南奉瑾萧炎的命令,拿着些笔墨纸砚,要送到学堂去,临走前还拿到了任家大院做给他们的新衣裳。 司南来到学堂门口却发现大门未锁,也没有插上门栓。他心想,许是王柳姑娘受了惊吓,一时忘了也有可能。谁知刚走进院门,就瞧见地上躺着个黑影。 司南走进黑影,心中愈发不安,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不会是王柳姑娘吧。借着明亮的月色,司南瞧清了地上的人影,果然如他所想。 地上的女子清瘦细弱,淡青色的长裙上沾了不少灰,原本如玉的面庞也肿胀如发酵的面团,只能隐约从她妖娆的身姿,白皙的皮肤中中看出她原本的美貌。 真是可怜。司南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他忙放下了手中的笔墨纸砚,想去扶地上的王柳。但男女授受不清,地上的女子又似乎与自家将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并不敢直接搀扶王柳。 思前想后,他将自己新得的衣裳盖在王柳身上,多少挡点风。然后他飞奔回大院找自家的将军。 他一见到瑾萧炎就忙说,“将军!王柳姑娘遭人殴打不省人事!”他并未注意到将军身边还有另一个姑娘,正是任家当家小姐任银行。 瑾萧炎闻言先紧张的看了一眼任银行,才对司南说:“细细道来。” 司南一看这情形,哪有不明白的,深怨自己糊涂。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说下去了。 “末将,刚到学堂院里就看见王柳姑娘躺在院中不省人事,身上伤痕累累,就自己的衣裳给了她,连忙回来找您。” 瑾萧炎听完向任银行道:“王柳姑娘是我少时友人。我离乡时身无分文,是她塞了十三个铜板给我。她于我有恩,我无法看着恩人就此香消玉殒。能否请任小姐借我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和一名大夫?” 任银行听了此话自然无有不应,忙,吩咐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婆子和院里最好的大夫,跟着瑾萧炎和司南前去救人。 学堂就在任家大院对面的长巷里,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两名婆子事先得了司南的消息,手里拿着披风和担架。 看见地上的王柳,老师见过大风大量的两名婆子也不由的嘶了一声。 “真是可怜的小妮子哟。” 跟来的大夫先上前把脉,又翻开王柳的眼皮看了看,从药箱里的一个瓶子中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其中一个婆子,说:“先将这枚药丸给这位姑娘和水服下。然后将她抬到避风的地方。” 瑾萧炎适时开口,“送到我的屋子里去吧。”两名婆子面面相觑,司南看了看瑾萧炎的脸色,便开口道:“送到将军的旧屋去。” 两名婆子这才将药丸给王柳服下,又用手里的披风裹住女子瘦弱的身体,将她放到担架上,抬着去了瑾萧炎的屋中。 到了屋中大夫又给王柳开了几副药,并嘱托道到:“这位姑娘伤势严重,但并未伤到要害。这几天不可沾水不可见风,好生将养不日便可痊愈。” 闻言瑾萧炎抱拳到:“多谢大夫。”然后又嘱咐将两位婆子送回去,因为旧屋不大,没有多余的房间安置两位个婆子。只能让二人白天再过来。 送走大夫和两位婆子,瑾萧炎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司南忙回到,“末将回来的路上打听过,刘顺子那三个人在我们回到任家大院后就折返,气势汹汹地进了学堂,那两个狗腿子很快出来守在门口,刘顺子一人在院中待了一刻钟。想必王柳姑娘的伤也是因此动的手。” 瑾萧炎听完怒极反笑,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很好。”他看看躺在床上的王柳,又问:“茗狩现在何处?” 司南答了,又听瑾萧炎道:“叫上茗狩,把那混蛋绑过来。” 司南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不敢怠慢,忙去寻到茗狩,二人径直创入刘顺子家中,将正要入睡的刘顺子五花大板拎到了瑾萧炎面前。 刘顺子被二人重重摔在地上时尚有些迷糊,看见床帘后的王柳和面前坐着的瑾萧炎时,瞬间惊慌起来。 “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的地盘,你一个穷鬼爬上来的将军敢在这里动我?” “呵。”瑾萧炎嗤笑。他也不跟这个混蛋废话,直接对着司南和茗狩挥挥手。 二人直接堵住刘顺子的嘴,将他双手反绑在后,迫使他跪在床前。他们先按着他的脑袋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拿出黑布将他的头蒙住,两人左右开弓,刹时整个房间都只能听到清脆的耳光声和某人呜咽的声音。 来回几十下后,两人。取下他头上的黑罩,此时刘顺子的脸已经肿胀的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司南抽出身上的鞭子,用眼神向坐着的男人请示,瑾萧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司南挥手对着刘顺子就是一鞭,再抬手是鞭子上明显沾着什么血肉。这根鞭子是在战场上缴获的,上面附有细小的倒刺,一边下去能扯下人半两肉。 这场行动一直持续到刘顺子气若游丝才结束。 瑾萧炎走进刘顺子,踩住他的头,此时在战场拼杀中凝结的刹气毫不收敛的释放。刘顺子这才意识到,这是从底层爬上去的将军,这人毫无背景,仅凭军功就能坐到将军的位置,手中不知道占了多少人命。 瑾萧炎居高临下地对他说:“王柳对我有恩,你若再对她不利,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从此消失。” 刘顺子知道,这个年纪的男人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 瑾萧炎说完,给了司南一个眼风。司南忙和茗狩一起拎起地上的人,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房中只留下瑾萧炎和躺在床上的王柳,一室寂静。 月上中天,瑾萧炎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回到任家大院,从始至终未曾掀开帘子看过王柳一眼。 第二日,任家两个婆子随着茗狩来到屋中,照料王柳。 王柳受伤,学堂没有先生,瑾萧炎从外面聘了位屡试不中的老秀才来讲课,这位老先生学问是有的,奈何太过古板,并不受学生们的欢迎。但他们的父母反而觉得,这位先生比之前的王柳要好。 刘顺子回家之后养了很久的伤,听说周围的邻居时常能听到他的嚎叫声。 如此过了月余,王柳的伤终于修养好了。她十分感激两位婆子的照料,送了她们自己做的帕子。 听说又是瑾萧炎的命令,她不禁在心中感念他的好。 王柳又在心中想,他们二人当初分别是因为哥哥的棒打鸳鸯,并不是自己背信弃义。年少的情谊珍贵,说不定他也惦念自己,只是性格内敛,她又是再嫁之身,不好明说呢。 她想,瑾哥哥如今是将军,当官了,人言可畏,他同自己避嫌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于他有恩,又对他有情,无论如何不愿放弃。 我要体谅他,但不能完全放开他。王柳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 她看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慢慢抚上自己的脸颊。任家大院的大夫医术极高,她的脸上一点疤痕都没有,且由于连日的修养不见阳光,她的皮肤变得更为白皙。用肤如凝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王柳看着镜中的自己笑弯了眼角。她又想起刘顺子的毒打。 我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温柔王柳暗暗下定决心。 日薄西山,一个女子身着淡青色长裙,在屋中洒扫,些许阳光透过木质房屋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倒别有一番意境。 瑾萧炎进屋就看到这幅场景,桌上还放着几碟精心准备的菜品。 王柳像是才听见动静,转过身,见来人是瑾萧炎便绽开笑容,温柔又带着些欣喜的说:“瑾哥哥,你回来了。” 说完她揪揪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在床上躺了多日未曾进食,今日能够起身就做些菜来过过嘴瘾,又想着多亏了瑾哥哥救我,便多做了些。” 女子杏眼中带了水光,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瑾萧炎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将她看得面红耳臊地低下头,才叹了口气说到,“坐下吃吧。” 席间王柳还想说些什么,觑见瑾萧炎的神色又不敢开口。 吃完饭,瑾萧炎就要离开。王柳忙起身想送,却仿佛病弱日久,又虚弱得要摔倒。瑾萧炎连忙扶了一下,又紧接着撤手。 王柳却趁此机会抓住他的袖子。 “瑾哥哥,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你。但你我是年少的情谊,你回来后有多次救我,我想着自己总该是有机会的。” 王柳说着将身子倚着他的手臂,杏眼含泪,面如桃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仿佛于她而言,面前的人就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女子容颜倾城,偏偏泪眼婆娑地倾诉衷肠,像是害怕被遗弃的小猫。 瑾萧炎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皱眉看她。“我把你当做我的恩人,仅此而已。” 王柳愣了愣,像是完全没有没有料到他是这个回答。她眼中的泪意更深,连声音也有些哽咽。 “恩人?仅此而已?可你那日为何抱我离开刘顺子的家?司南茗狩明明就在你身后。” 瑾萧炎一时语塞。 “你又为何支应学堂,三番五次地救我?你说你只是报恩,但你如今位列将军,那十三个铜板值得你忙里忙外吗?” 王柳已经有些哭音,却强撑着没有流泪。 她不信他对自己没有情。 瑾萧炎看着这样的王柳,有些不忍。但有些话,此时不说,更待何时?有些情,他给不了,便不能给她错觉。于是他开了口。 “于现在的我而言,十三个铜板确实不值一提,对于当时的我而言,这是救命的钱。雪中送炭最为难得,我一直感念你的恩情。” 王柳闻言眼泪簌簌落下,瑾萧炎心中不忍,却依然接着说,“至于年少的情谊,这些年我在战场拼杀,很少能想到儿女情长。与我而言这早已不算什么。” 王柳的眼泪已经止不住。 “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砸进了王柳的心里。她颤抖着问,“是……那任家小姐吗?” 瑾萧炎看着她,诧异于她的敏锐。 王柳苦笑一下,“照顾我的两位婆婆,跟我说过一些话,大概能猜到。” 瑾萧炎沉默不语。 王柳擦擦眼泪,淡青色的袖子被沾湿,像是夏日雨打荷叶的颜色。 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开口器“我,不介意……做妾,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话音未落,就被瑾萧炎打断。 “我对你并无此意。只是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我不忍看你沦落至此。” 王柳听完,觉得既惊且辱。她又泪眼婆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此时她才看清楚,对着自己,他的眼中从来没有一丝情谊。 那是什么呢?或许是如他所说,感激往日的恩情,或许,只是怜悯吧。 “你哥哥下落不明,想必你也无处可去。这间屋子,你且住着,有事寻司南或者茗狩,他们能力不错,都能解决。”他不再说去寻他。 他不会再当她的后盾了。王柳想。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王柳不知瑾萧炎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 桌上的碗筷尚未收拾,油脂凝在碗边,反射着莹莹烛火。 她想起从前远远见过的任家小姐。这位当家人年轻貌美,偏偏雷厉风行,是位令人敬佩的女中豪杰。 她又看见油亮勺子中自己的脸,自觉论样貌并不比那任家大小姐差。自己一直是学堂的先生,论才智,远超寻常女子,却因为出身卑微,只能当个山野村妇。 如果自己注定平淡期,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为何上天要给自己这样一副容貌?真是命运弄人。 要认命吗?王柳问自己。 凭什么呢?王柳再问自己。 不是我想了断与瑾哥哥的姻缘,不是我想嫁给刘顺子,也不是我想生不出孩子,更不是我想有这个出身。 凭什么是我挨打,我放弃,我认命呢? 王柳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抬手摔了面前的碗。眼中带泪,却又迸发出摄人的光。 (本章完) 第098章 心酸与心算 水花村不是个大地方,任家大院也不是皇宫大内。王柳自那日之后,很是消沉了几天,一直闭门不出。 这几天王柳住在瑾萧炎的旧屋里,瑾萧炎一直住在任家大院里。这样的情况,不说司南和茗狩两人或者任家的下人,便是水花村爱嚼舌根的妇女都多多少少猜到二人发生什么了。 王柳再次踏进学堂时,正碰到前来送儿子上学的孙大嫂。她一看见王柳,就大声嚷嚷,“柳儿不当将军夫人来学堂了吗?” 王柳闻言一顿,握紧拳头。“你听谁说的?” 旁边的一位胖妇人嘿嘿笑道:“还有需要谁说吗?整个村里都知道了。” “是啊,谁不知道我们的柳儿姑娘生得美,心气高,生不出孩子还嫌贫爱富想攀高枝呢。” 一言一语,如同刀子般扎进王柳的心里,簌簌流血。 王柳拳头紧握,抬脚就要走进学堂,却被人拦住。 这是另一个学生的阿娘,曾夸她念过书,有本事。 但现在这个阿娘却说:“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还想当先生?” “对呀,她这样的女人只能教坏我孙子。” …… 言语伤人,更何况近邻真切的恶意呢? 王柳再也站不下去,急匆匆拨开人群,逃离而去。 远处有个男人,盯着这边,狠狠地勾起嘴角,扯动脸上的肥肉。 王柳急奔回家,扑在床上痛苦。 她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蠢,恨瑾萧炎的狠心,甚至开始恨被瑾萧炎惦念的任家小姐。她更恨命运不公给自己不俗的条件却让她活得如此卑微。 正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悄悄推开一条缝,那人左右前后地扫视院子,见确实没人,才敢走进来。 他拖着肥胖的身躯走进屋中,看着痛哭的女子阴狠咬牙。 这个婊子,早晚要将她收拾了。 来人正是刘顺子。那日被瑾萧炎狠狠教训过后,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据说街坊邻里时常能听到他的嚎叫,好不凄惨。 王柳听到有人进屋,本能回头,看见是刘顺子,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射出来。 刘顺子心下暗恼却知道时机未到。 “你看看你这幅样子,还不如跟我的时候呢。”他说这话丝毫不脸红,完全没想到自己打人的时候。 王柳动怒,正要斥喝,就看刘顺子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对她说:“你甘心吗?” 虽然这话戳中了王柳的心思,但她对刘顺子恨之甚深,并不搭话,反而说到:“滚出去,这不关你的事。” 刘顺子视若罔闻,自顾自地说:“你讨厌任家小姐,我的腿因任家而瘸。论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你我自然做不成朋友,但做盟友应该是可以的吧。” 王柳面色一白,原来连刘顺子都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想必…… “你想做什么?”王柳警惕地问。 “很简单,你我联手,弄垮任家。” 王柳却断然拒绝。 “不行,瑾哥哥还在任家……” 刘顺子恨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说,“放心我们只针对任家,不会连累你的瑾哥哥。”早晚要把这个水性杨花的娘们收拾了! 王柳这时却很清醒,又断然拒绝。“瑾哥哥在为任家做事,任家出事很难不牵连到他。” “所以我们只针对任家小姐。” 任家小姐…… 王柳听到这四个字忍不住想到瑾萧炎的绝情模样,忍不住想到自己卑微的出身,不由得嫉恨起来。 刘顺子观她神色就知道有戏。 他再接再厉,“我们只需要混进任家,我这里……” “我有办法混进去,但是,你之后计划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并且,你不能对瑾哥哥下手。” 刘顺子心中不满,却只能咬牙答应。 王柳心中有想法,但任家不是她能随便进去的。 过了晌午,王柳找到司南,让他帮忙传话给瑾萧炎,有急事求他帮忙。 司南有些不情愿,他知道自家将军对她什么态度。但眼前的女子是将军的恩人,将军重义,尽管对她无情,却一定义。 王柳见司南犹豫又说到,“我如今在村里名声尽毁,村民们排斥我去教书,我一介弱质女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说着,她擦擦眼泪,低泣不语。 司南终究心软,便对王柳道:“那你先回去等消息。” 王柳连连点头。 等司南走远,她擦干眼泪,眸光闪烁,思绪不定。 不久,司南传来消息,让她在家中等着,将军忙完会去见她。 王柳梳洗打扮,换了套素净的粗布麻衣,粉黛不施,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太阳时阴时晴,几番轮回她等到了瑾萧炎。 王柳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惹他厌烦。 瑾萧炎走到门口边停下,只在门边看着她,问到,“司南说,你遇到难事了。” 王柳镇镇心神才说:“你可能不知道近日的流言,我名声尽毁,家长排斥我,我也不能强行今日学堂。” 瑾萧炎抿嘴,有些愧疚,“是我的错,该解释清楚的。” 王柳闻言又红了眼眶,却转头不看他,只说,“不怪你,是我咎由自取。我只想问你,能不能在任家堂会帮我找份生计?” 瑾萧炎思索一下,却道,“不可。” 王柳正要说什么,瑾萧炎又解释到,“任家上下一心,各司其职,没有你能做的生计。” 王柳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低下头,抠着麻衣上的补丁,小声说,“我不求什么高高在上的职位,只能有活干有饭吃。如今没有生计,我哪里能找到活路呢。” 说完她抬起眼,泪光盈盈地看着他。 瑾萧炎撇开眼,背对着她只说:“我可以安排你去其他地方,任家,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以?你就这么护着你的任家小姐吗?那我呢?我嫁给刘顺子,仅得了十三枚铜板做嫁妆,我将它全给了你。你拉着我的手说要我等你,你忘了吗!” 瑾萧炎皱眉,“我可以帮你找别的生计,直接给你银钱也可以,并不是不管你。况且,这与任小姐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为何为她辩解?为何不愿送我进任家堂会?” 瑾萧炎有些烦躁,却依然耐着性子解释,“你同她身份有别,即使你进了堂会,也只是成千上百任家人的一员。她是掌家小姐,你同她扯不上关系。” “身份有别”四个字再次刺痛了王柳,她崩溃哭喊,“是,我们身份有别。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说到底,你不过嫌弃我是乡野村妇,再嫁之身,不比你的任家小姐冰清玉洁!” 她哭喊声音有些大,瑾萧炎唯恐被人听见,影响任银行的名声,于是喝斥到:“你胡说什么?!” 王柳看着瑾萧炎维护任银行的神情,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推开瑾萧炎,一路跑到河边,看着莹莹江水,起了轻生的念头。 这条江离任家大院很近,江边往东就是任家正门,时常能看到任家人进进出出。 王柳看着远处的任家大门,更加怨恨老天不公。如果生来就是为了受苦,还不如早点轮回重新投胎。 她一步步走向河中心,河水渐渐淹没了她的脚背。 王柳继续往前,河水逐渐没过她的腰间。正在此时,她听到有人向她走来,还没来得及反应,来人拖上岸。 那人将他带上岸后,向着岸上的女子行礼便退下了。王柳抬头,看见了就她的小姐。 正是任银行。任家小姐身着紫衣,那料子流光潋滟,一看便价值不菲。她也生得清丽,不同王柳的妩媚,她的美十分清雅,却很雍容,自带一股贵气。 王柳不由得苦笑。这位小姐真是比记忆中还出色。 任银行见她呆呆的不说话,身上衣衫湿了大半,便对身边的杏湫说:“你带着她一回府,给她换身衣裳,再熬碗姜汤。看着也是个可怜人。” 杏湫仿佛没认出王柳,上前直接搀扶着她回府。 王柳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进了任府,果然命运弄人。 任府不算奢华,但比起山野小屋依然阔气了许多。王柳看着门梁上精致的雕刻,周围仆从身上比自己好得多的衣服,心气又开始不平。 没走两步,碰到两个中年妇女,正是之前照顾她的两个婆子。 任银行见几人似乎认识就多问了一句。 婆子自然知无不言。任银行听了她们的渊源,只说是缘分匪浅。 两名婆子从杏湫手里接过王柳,左右搀扶着她进了耳房。杏湫则拿了件自己的旧衣服给她穿。王柳皱皱眉头,却依然道谢。 杏湫走时悄悄撇撇嘴,她不喜欢这个女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她方才分明看见王柳嫌弃自己的旧衣,还假惺惺道谢。杏湫一边想着一边回到了任银行身边。 任银行看她面色不渝,便问道:“怎么了?”杏湫便竹简倒豆子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任银行听后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样子,柔弱不能成为你讨厌别人的理由。至于你的旧衣,也许别人比较爱洁呢。” “可她身上穿的不知道比我的衣服脏了多少。” “杏湫。你这性子,真该改改。”任银行打断她。 “小姐……”杏湫委屈。 这边王柳更衣时,看见桌角有块白布,她蹲下身将白布抽出,展开一看便愣住了。 里面是一副仙桃图,是她为了感谢两位婆婆照顾之恩送的礼物。 现在这份礼物居然被她们垫了桌角。 王柳握了握拳头,还是将手帕叠好,塞回了桌角。 王柳换好衣服,推开门,看到两位婆子正站在门口,其中一位手里端着姜汤。 见她出来,左边的婆子带着笑意说道:“快喝了这姜汤,小姐特意吩咐给你暖身的。” 王柳点头顺从接过,一饮而尽。 右边那位婆子等她喝完姜汤问道:“这才多久,你怎么又弄出这副样子?” 王柳叹口气,只说瑾将军感念她的恩情,将旧屋让给她住,未曾想在村里引起了风言风语,她名声尽毁,生计难寻,便起了轻生的念头。 末了,她看着两位婆子说:“多谢任小姐和两位婆婆救了我。” 两位婆子连忙说:“都是我们小姐心善。”语气中带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意味。 王柳想到桌角的手帕,笑得更为和善,“是该谢谢任小姐。我承她恩情捡回一条命,若是不道而别到底有失礼数,不知两位婆婆能否带我去找小姐亲自道别呢?” 二人听后觉得有礼,于是说到,“那你与我们同去找小姐,待会儿好向小姐通报一声。” “自然。”王柳温柔应声。 任银行在院中见了她。杏揪的衣服有些长,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弱质芊芊。配上王柳那张妩媚的脸,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姑娘倒是生得好看。”任银行爽朗开口。 王柳低头做娇羞状,“多谢小姐。” “你生得这般好看,应当被人视若珍宝,如何会想到轻生呢?” 王柳闻言泪盈于睫,哽咽着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她只说自己与瑾将哥哥清清白白,自己也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别的心思,却遭流言侵害,失了生计。 任银行听了心受触动,“原来你就是瑾将军的恩人,难为你了。” 杏湫却颇有些愤愤。 她认出这是谁了。 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那日瑾将军照顾的女子,据她那日观察,此女子分明对将军有情,现在却装得毫无情意。虚伪! 王柳并未看出杏湫的想法,只继续自己的计划。 她说,“如今我无力谋生,还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么过。我与小姐素未谋面,小姐却救了我,可见心地善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任银行闻言说:“何事?你尽管说来。” “我没什么别的技能,但会做些洒扫做饭的粗活,能否请小姐……” 话音未落,就听见有人说到,“小心你别听她的,她刚刚都是在撒谎!” 任银行有些不悦,却还是认真问到:“此话从何说起?” 杏湫于是把自己所见说了出来。 王柳听完正要辩解,却听得任银行道:“王姑娘,我任家仆人都各司其职,我将你招进来,便要辞掉一人。这些人都是跟随我任家多年的衷心之人。” 王柳正在思考对策,又听得杏湫说:“王姑娘天色已晚,请回吧” 王柳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不做纠缠,利索告辞,倒是给任银行留了个好印象。 (本章完) 第099章 醉酒 瑾萧炎在房顶上回想着与王柳儿时的种种,心中越发的不快活。如今的王柳已不再他儿时心中倾慕的王柳,现在的王柳不过是一个阴险狡诈、贪慕虚荣、趋炎附势的小女人,儿时的天真和童趣早已不在。瑾萧炎越想越不快活,拿起一坛酒便往嘴里灌,想要用酒来浇灌心中的愁思。 “人总会变的,儿时的话怎能够当真,真是可笑。”瑾萧炎自言自语道。 不知不觉间,瑾萧炎身旁已有许多空的酒坛子,这时瑾萧炎自己才晓得自己醉了。手在不经意间松开了酒杯,从空中落至地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使得林中的鸟儿顷刻间从鸟巢的睡梦中慌忙四处逃窜。瑾萧炎一个翻身便从房屋落下,缓缓向自己的屋中走去。 大抵是真的醉了吧,步子不像白天那样铿锵有力,而是略显踉跄与颓唐。 王柳在瑾萧炎房中回想今天瑾萧炎对于自己的百般呵护和柔情,以及十四岁时的浪漫时光,王柳的嘴角轻轻上扬,试想自己终于能摆脱刘顺子那个肥头大耳的死胖子,能够在任家享受荣华富贵,心中甚是一阵欢喜。 王柳此刻正陷入无止境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猛然间,房屋被人推开。 王柳此时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想要查看究竟。走进细看,可不,就是那张她所幻想的眉清目秀的脸庞,此人正是瑾萧炎。 “萧炎,你回来了。” 随着一阵清风拂来,王柳才嗅到一丝短暂而强烈的酒气,这才意识到瑾萧炎喝醉了。王柳急忙上前去扶他,“萧炎,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瑾萧炎摆了摆手,“扶我……进去。” 瑾萧炎在王柳的搀扶下,终于能够倒在床上,想要进入梦乡以暂时逃离这片苦海。 王柳看着倒在床上大醉的瑾萧炎灵机一动,心想:如果我与瑾萧炎有了夫妻之实,即便任家人不想让我入堂会,但碍于瑾萧炎的面子,他们也不能像之前一样果断拒绝,那么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想到这里,王柳的嘴角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容。 “萧炎,萧炎。” 王柳轻轻试探了两声,确认瑾萧炎早已熟睡后,心想真是天助我也,果然连上天都在帮自己。 王柳的双手渐渐向瑾萧炎的衣领靠近,刚刚想要为他宽衣解带,自己的手猛然被一个人的手抓住。 “你要做什么?!”瑾萧炎严厉呵斥道,双目怒视着王柳。 王柳被瑾萧炎这一举动下了一跳,“你……你还没睡?”情绪明显有些紧张和害怕,语气其中略带试探。王柳此刻心跳急剧加速,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瑾萧炎为什么没有熟睡?他是故意装睡以来试探自己的? 瑾萧炎将王柳的慌张尽收眼底,虽然他自己确实早已醉酒的不省人事,但此刻他清醒的认识到:王柳,这个他曾经真心爱慕和保护的女人,在勾引他!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瑾萧炎的语气更加严厉与呵斥,猛然起身,怒视着眼前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王柳的手足无措顿时无处可藏,心恨自己恨不得往角落里钻去,“我只是……看你喝醉了,想要帮你……宽衣解带……”此时此刻,王柳依然想为自己辩解,被人拆穿滋味的确不好受,能掩饰便掩饰吧。 瑾萧炎眼睛微眯,斜视着王柳,“哦?真的是这样吗?”瑾萧炎带有一丝试探和轻蔑的语气问道。 “是……”王柳慌忙的回答,却始终不敢直视瑾萧炎的眼睛。 瑾萧炎看着王柳一直想要逃避自己的问题,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心中确定她是在撒谎,于是更加证实了自己先前的推测。 呵!果然,原先这个贪慕虚荣、趋炎附势的女人,早已不再是自己先前爱慕的王柳了。 “我现在酒醒了,那你……可以滚了。”瑾萧炎虽然没有严厉呵斥她,但他说的这一句话字字掷地有声,更是让王柳觉得羞愧和无地自容。 “打扰了。”话音刚落,王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瑾萧炎的房间,一路飞奔到自己房中。 此时此刻,早已夜深人静,水花村的人都沉浸在深梦之中。王柳眉头紧锁,回想着刚才在瑾萧炎房中发生的种种,不觉有些委屈与羞愧。 自己的计划竟然失败了,王柳下意识的向自己手下的桌子用力一锤,“混账!” 王柳越想越是来气,这样的耻辱就在她的脑海中慢慢侵蚀自己,“在任家又能怎么样?当了将军又能怎么样?锦衣还乡还了不起了?我看你还能张狂多久?”王柳自言自语咬牙切齿道。 王柳本来是在气急败坏之中的一些气话,没想到这些话却被正巧路过刘顺子听的一清二楚。 “哟,我当是谁大半夜里在这里哭哭啼啼呢,原来是先前扬言要休夫,去高攀任家将军瑾萧炎的王柳啊。”刘顺子明显是来看王柳笑话的,在一旁轻描淡写的嘲讽道。 王柳先是恶狠狠瞪了刘顺子一眼,“滚!” “不会瑾萧炎突然觉得你容颜老去,又把你从任家赶回来,你在瑾萧炎那里吃了瘪,有气没处撒,就又选择滚回来了吧。”刘顺子说完便是一阵狂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刘顺子的一番话正猜透了王柳的小心思,她现在不仅仅是感到羞愧与屈辱,但更多的是恼怒。面对刘顺子的一席话,王柳起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刘顺子将王柳的愤恨与恼怒尽收眼底,打算想要更加变本加厉的嘲讽她,“怎么?现在是不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若是你啊,我都没脸在世上继续活着了。”紧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不过也是,你相貌如此诱人,死了也挺可惜的,啧啧啧。” 刘顺子向来是把王柳当软柿子捏,任人宰割如同小白兔一般,根本就不会想到她会来反抗自己。 刘顺子依然沉浸在自己嘲讽王柳的话语中,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脸部被狠狠的敲击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一阵狂笑。 嗯,没错,给他一耳光的人正是王柳,这一巴掌不轻不重,刚好使他倒瘫在地,刘顺子被王柳这一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瞬间打清醒。 王柳居高面下的俯视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跑来我跟前嘲讽我?”王柳压在心中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果然,刘顺子猛然间被这一刻镇住了,手足不知所措。 王柳一步步逼近刘顺子,表情严肃,眼神冷峻且带有一丝轻邈。只见她俯下身来,勾起刘顺子的下巴,嘴角微微泛起笑意。 刘顺子与王柳夫妻相伴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眼前如此面部狰狞、神色桀骜不驯的女人。当王柳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时,他无疑是心生害怕和内心恐惧的。 刘顺子惊慌的拖着自己肥大的身体向后撤退,“你……你要干什么?想要杀人灭口吗?”刘顺子神色慌张的看着王柳的一举一动。或许……他确信王柳想要杀了自己以堵住悠悠众口。 听到这里,王柳突然猛然大笑,“哈哈哈哈哈,那你还真是错怪我了,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怎么能杀人呢”王柳一改先前的怒气,现在还是之前那般温柔。 “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见你摔倒了,想要扶你起来。怕什么?”王柳说着将刘顺子搀扶着起来。 刘顺子顺势起身,下意识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心里舒了一口气。 “你好歹也是我先前的夫君啊,我怎么能杀了你呢,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对不对?”王柳一边倒茶一边对刘顺子说道。 “对对对。我们好歹之前是夫妻。”不得不说,王柳刚才的那一幕,着实是吓到刘顺子了,他只好在一旁迎合道。 “喝水压压惊。”王柳想刘顺子递过一杯刚刚倒好的一杯水。 刘顺子顺手接过,“好好。” 尽管如此,刘顺子还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他自己都不明白刚才那班恶狠狠的王柳是不是她真实的样子,眼前这个女人的百般讨好,是不是她装出来的,这些刘顺子都不得而知。但他一定要做的是,既然王柳已经暴露出来凶恶的本性,那就一定要心提防她。不然万一自己在做什么错事惹恼了她,让自己命送黄泉,那就不值了。 “柳儿,其实我刚才并没有真的想嘲讽你的意思。我只觉得你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人儿,被瑾萧炎肆意践踏了很不值。”刘顺子虽然不知道王柳和瑾萧炎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们两个一定发生了争执,刘顺子就借此作为切入点。 “呵,是我王柳命贱,高攀不上像瑾萧炎那样的贵人。”王柳话中有话,即是在嘲讽瑾萧炎,又好像是在嘲讽她自己。 “柳儿,我倒是有一个良好的计策,可以帮你对付瑾萧炎。” “哦?什么计策?”王柳一听可以对付瑾萧炎顿时来了兴趣。 刘顺子抬手示意让王柳凑耳过来听,王柳顺势把耳朵凑过去。只见刘顺子在王柳耳边嘀咕了些什么,两人相视一笑,“此计甚妙。” 第二天清晨,王柳跪在任家大院的门前嚎啕大哭,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救命啊,谁能救救这个孩子。” 周围的路人见到此状统统前来围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强烈的好奇心走那个引起人们热烈而持续的讨论。 “这不是柳儿吗?”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大娘,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一个中年妇女问道。 “我早上来的时候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大娘回答。 在场众人议论纷纷纷,谁都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各种各样的猜忌和谣言纷纷从众人口中脱出。 “救命啊!谁能救一救这个孩子!”王柳放声大哭,语气更是梗咽的说不出话来。 任家掌权女任银行去店铺查账,恰逢路过此地,看众人群居于此,不觉前来查看这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发生了何事?”任银行问道。 “属下不知,只是王柳一大早便抱着一个孩子跪到这里,说救一下她的孩子,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旁边一个随从回答。 “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孩子他怎么了?”任银行只好上前问王柳。 王柳见到任银行前来询问此事,心想,机会终于来了,嘴角在任何人都不曾察觉之时,泛起一抹笑意。 “任小姐,请你救救他吧。”王柳仍是哽咽。 “他是生病了吗?”任银行问。 “这个孩子他发烧了,他不是我的孩子,但他是我的学生。他自幼失去双亲,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抚养。但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发烧,一直高烧不退,奈何我没有钱为他请郎中治病,请任小姐救救他吧,任小姐的大恩大德,我王柳今生今世无以回报,原来是为任大小姐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说着王柳变相任银行扣头。 任银行见此,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拒绝她,之好勉为其难答应王柳的请求,“好吧,我答应你为他请郎中治病,柳儿你快起来吧。” 王柳在任银行的搀扶下起身,跟随一个丫鬟抱着孩子进入任家大院。 郎中在把晚脉之后,开了几副药便退下了。 王柳抚摸着那个孩子的脸颊,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心想: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咱们走着瞧。 在丫鬟的带领下,王柳找到了任银行,“任小姐,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成全。”王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 “何事?柳儿直说便好。”任银行很爽快的答应了。 “任小姐虽然能够缓解这个孩子暂时的生存危机,他躲过了这一次灾难,未必能够躲过以后的灾难。况且我不能一直拿您的钱,来给他治病。”说着王柳便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以任银行的才智,的确可以听得出王柳的确是话里有话。 (本章完) 第100章 王柳心机妙算 “不如柳儿加入我们的堂会,这样你每个月还可以拿到一些报酬,也不用再因为没有钱给孩子治病而发愁了,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解决妹妹的经济危机呢?”其实在银行早就听出来王柳想要加入堂会,不如趁机给了她这个台阶下。 王柳听到这里心中自然是欢喜,“多谢任小姐,请受柳儿一拜。”说着王柳变要像任小姐磕头。 但最终还是被任银行给拦下了,“不必如此多礼,加入了会堂,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也不必再拘束这些多余的礼节。” “是是,但是任小姐的大恩我今生今世无以回报。”说着王柳便抬起衣袖遮面掩涕,假装做出一副很感恩的样子。 王柳终于如愿以偿加入了会堂,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按照刘顺子的计划,报复瑾萧炎,报复任家。 因为自己聪明才智,王柳很快便得到了任家大院会堂中大多数人的支持,与会堂中大多数人的感情甚好,一步步取得他们的信任。 王柳时常帮助会堂中的许多人处理会堂中的事务,令众人钦佩,大哥也对她大为赏识,夸她的精明才智。 王柳眼看时机成熟,便逐步打算怎样进行下一步计划,此时她的嘴角不经意间泛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幕后主使,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一天,王柳独自来到任家大院的后厨房,寻找时机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慧儿,你在做什么好吃的?我来帮你吧。”王柳看到一个丫鬟正在切菜,便趁机上前同她搭讪。 “柳儿,你怎么在这里?我自己来就好。”慧儿对于柳儿热情的帮助心生欢喜,但还是委婉拒绝了王柳,生怕王柳不懂规矩,万一触犯了会堂的条例,那必定是要受到重罚的,慧儿不想连累王柳。虽然也希望王柳能够帮助自己减轻自己的负担,无奈还是拒绝了王柳。 王柳遭到了会儿的拒绝,此刻心情有些失落,“我看大家都很忙,本来想要帮助一下,但还是觉得自己手忙脚笨,生怕给大家添乱。”王柳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责与失落。 后厨房中的人见到此状,猛然间觉得是自己拒绝了柳儿的好意,反而是自己的不对,急忙给柳儿道歉,“柳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怕我们做事不够好,再连累了你,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王柳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知道大家是不想连累我,但是我真的很想帮助大家,来减轻大家的负担。” 后厨房的人见到王柳如此宽厚和善解人意,便也不再对她拘谨,随意使唤她做些比较轻简的任务。 “柳儿,帮我把青菜切一下。” “柳儿,帮我添一把火。” “柳儿,帮我把青椒切一下。” …… 从此以后,护厨房对柳儿吩咐的呼声不绝于耳。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后厨房中的人,真真正正把王柳当成了自己人。 一个月,时间很短,又似乎很长…… 一个月啊,王柳在这一个月内摸清了任家人所有的底细。既然任家大院所有人都不再对我有怀疑,那我也是时候动手了。 比武大会上,大哥邀请各派人士前来任家大院比武,五湖四海人士皆来任家大院庆贺,人家大院一派繁荣景象,热闹非凡,说话嘻笑声不绝于耳。 “柳儿,我那个八珍汤还欠点火候,你帮我照看一下。” “好嘞,放心吧。” 王柳像往常一样,一就在后厨房帮助众人制作膳食。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格外的繁忙,很多人的任务与往常相比增加了好几倍,擅离职守已成为众态,很多人陷入手忙脚乱之中。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但就是很繁琐。 “感谢江湖各派人士,今日,任某首次举行比武大会,承蒙各位赏识在此一聚。任某在此敬各位一杯。”大哥举起酒杯向众人庆贺。 “大哥过奖了。”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向大哥回礼。 先是歌舞升平缓解一下气氛,然后各家各派子弟纷纷上场比武,场面异常活跃。 面对黑衣男的袭击,白衣男一个闪躲躲过了黑衣男直向刺过来的剑,而后反手一脚将他踢下台,白衣男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好!不愧是武林的好汉,身手果然不凡。”只见台一下掌声雷动,各家各派对黑衣男的赞赏也是涛涛不绝。 黑衣男在台上赢得了大众的赞赏和认可,自然是满心欢喜,但同时不谦虚,“过奖了,过奖了。” 不仅仅是对这位黑衣男子武艺的赞赏,黑衣男子的盛世容颜也被在场众位女性所倾倒,“哇偶,好帅啊,我何时才能嫁到这样的郎君,就算让我死了我也愿意。” 因为黑衣男子高超的武艺和盛世容颜实在太过张扬,任家大院从大哥至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还有心思忠于自己的职务呢? 看吧,后厨房哪还有人?只留下王柳一个人准备数千人的伙食,不过这倒是让王柳在酒里下药做了充分的准备。 西域避子药,不同于寻常的避子药,这种药一旦让女子服下之后,便会终身不孕不育。王柳将药放在酒水里,无色无味,而且不易让人察觉,更不会有人会认为这药是她下的。况且生儿育女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更不会有人认为女子一时的不能生养是由药物所控。 王柳江药放在酒水中,接着将酒坛子摇了摇,使其在酒水中融化均匀,然后满意的笑了笑,在将酒坛子的塞子盖上。如此,便可天衣无缝了。 “来人,上酒。”大哥大喊一声。 “遵命。”一壶壶美酒很快映入众人的眼帘。俾子们为各帮派的人士斟酒,之后又纷纷退下。 在座众人看着激烈的比武,吃着世间佳肴,饮着世间美酒,好不快活! 太阳渐渐西去,落日余晖点燃了整片天空,任家大院,每一处角落都泛着红光。夕阳西下,夜色渐渐浓厚。 “诸位,本大哥见天色已晚,但诸位比武似乎还未尽兴,不如今日就在鄙宅住上一晚,明日再继续比武也不迟。”大哥起身对众人说道。 “瑾萧炎,各帮派派的住所由你来安排。”大哥丢下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席位。 “遵命!”瑾萧炎抱拳施礼,直至大哥离开席位。 数日之后,各帮各派终于在任家大院比武之后渐渐退去,任家大院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任家大院上上下下都还沉浸在比武大会的欢乐之中,大哥最近几日脸上也挂着笑容,不像曾经那样面无表情。 “瑾萧炎,这次比武大会上你可是出尽了风头,你在江湖上的威望又要广为流传喽。”大哥对他亲自挑选了这位瑾萧炎将军很满意,自己对他更是赞不绝口。 “大哥认识过奖了,还要多谢您的知遇之恩,若当初没有您的赏识,不然也不会有属下的今日。” “大哥不好了,任小姐发烧了。”一个婢女,匆匆忙忙赶来通报。 大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什么?”然后急匆匆向任小姐的房间走去。 “属下已给任小姐开了几副药,可能是因为最近比武大会太累了,多多休息便好,还请大哥不要担心。”郎中对大哥说道,然后分咐任小姐的贴身丫鬟,在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大哥走进任小姐床边,看见任小姐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完全没有了先前的生气,大哥心里满是心疼。 大哥接过丫鬟手中用冷水浸泡过的湿手巾,轻轻的在任银行脸上擦拭。手巾的冰凉与任银行发烫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大哥心头一紧,“我的好妹妹,你可要快点好,为父很是担心你。”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试问。” “是,奴婢知道了。” 大哥对任银行身边的丫鬟吩咐完之后,起身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瑾萧炎看到任银行这副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但也没有办法,紧随大哥离开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家也是一样,任银行身体抱恙,不能再掌管任家大院的事务,大哥之后将这个担子转移到瑾萧炎身上来。“既然银行近日身体抱恙,那么任家大院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暂时就由你处理。若是有什么问题,拿不定主意,就前来问我,切勿自作主张。” “遵命,大哥,能为大哥分担是属下的荣幸。” 本以为任银行会像郎中口中所说,休息几日身体变可恢复痊愈,但几日过后,任银行仍是高烧不退,在昏睡中依然没有醒来。 “嘭”的一声,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只见大哥大发雷霆“废物!全都是废物!连小姐的病都治不好,我留你们有何用?”大哥顿时火冒三丈。 “大哥息怒,大哥息怒啊!我等真的是尽力了。”四五个郎中跪在地上,希望大哥能够网开一面。 “滚!统统给我滚!”大哥严厉呵斥道。 这些郎中被吓得纷纷落荒而逃,有的连医箱都来不及收拾,连滚带爬跑出了任家大院,生怕晚了一步便丢了性命似的。 大哥坐在任银行身旁,“可怜我的妹妹啊,为兄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让你承受如此大的磨难啊!”虽然大哥在平时看起来冷漠的让人不可靠近,但面对自己的妹妹是绝对的宠溺,看到自己的妹妹接连好几天高烧不退,也不禁隐隐痛哭起来。 瑾萧炎看到任银行憔悴的脸庞,心中有说不尽的担心与心疼,任银行生病的这几天,瑾萧炎除了忙于自己的政务,就是在内心祈祷任银行赶快恢复如初。整日整夜的茶饭不思,整个人的精神明显大不如之前。 大哥花重金将温大夫请来,为任银行治病。 温大夫把了把脉,而后缓慢起身顺了顺自己的胡子,“这位姑娘高烧不是的原因,倒像是中了一种蛊术。此蛊名为一株叫幽若草的植物炼制而成,下蛊之人需用自己的血培养这株植物,然后将这种草给人服下,那么福下这种草的人便会中蛊。” “先生可有解这种蛊的方法?我必当用重金答谢先生,还请先生一定要救救小女。”大哥一听自己的妹妹有了获救的希望,便立即请求温大夫为任银行医治。 “有倒是有,只需让这种草与龙须藤混合之后制成药丸服下,中蛊之人方可大愈。” “我能够治好小姐的病。”王柳听到此刻在一旁说道。 众人的目光齐齐向王柳看去,“你?”大哥虽然很想救的妹妹,但听到王柳说能救她,但也是半信半疑。 “对,大哥。请您相信我,我一定能治好小姐的病。”虽然面对众人的质疑,王柳依然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既然你说你能够治好小姐的病,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说真的能治好,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眼下任堂乳也管不了那么多,医治任银行的病最重要。 幽若草在平时乡下并不常见,但在水花村北方五十里的庙山山顶上却是处处可见。王刘请求大哥吩咐几个侍从前去采摘,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一株。 龙须藤是世上非常罕见的物品,但幸得刘顺子家祖传有一颗,刘顺子为了打倒任家,只好先将祖传的龙须藤给任银行治病,以此让王柳得到任家人的信任,反正刘顺子和王柳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必在乎先前的那些小事,只得忍辱负重。 王柳果然没有辜负大哥的期望,在三天之内医治好了任银行的病,任家大院上上下下对她都大为赞赏,令所有人都刮目相待。 大哥见王柳一直好了自己的妹妹,对王柳更是信任有加,“好啊,好啊,这次多亏了你。” “大哥,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柳的威望在任家大院更是高了一层。但唯独杏湫更加看不惯王柳,她深知王柳并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无奈她如今得到了当家的信任,没法子赶走她。 双方相持不下,在几番争吵中不欢而散。 (本章完) 第101章 水逆 “寡人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那是上一辈的恩怨,和你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李姜泰笑着,“李家的天下,怎么可能改姓金呢?” 金皓陆盯着桌上的三杯茶,趁不注意,把三杯悉数吞了下去。 李姜泰微微皱眉,看着口吐黑血倒地不起的金皓陆,眼神惊讶。 “孩子!孩子!”陛下颤抖着手,站不起身来,只能将手递给金皓陆。 金皓陆断断续续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我们家的债由我去还,父亲,儿臣不孝!” 说完,金皓陆便失了气息。 “金皓陆!你给寡人醒过来,寡人不允许你这样离开我!你个傻孩子,为什么要为了保住这把老骨头而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看着陛下抱着金皓陆痛苦流涕的样子,李姜泰仿佛回到三十年前,那场朝变的血雨腥风,刮遍了每一个李氏子孙的府邸。难以忘记手无任何权力的父亲母亲,在流血的刀刃面前的恐惧和颤抖。当时,若不是当今的陛下,在李姜泰的家门口守了三天三夜,淋着雨,宁死不让那些叛军夺走李姜泰一家人的性命,恐怕今天,他李姜泰,已经是尸骨无存。就像他所有的兄弟和姐妹一样,成为别人走上荣华富贵的垫脚石。 “陛下,看在您儿子的份上,”李姜泰话音未落,陛下已经一头撞到了柱子上,鲜血直流。李姜泰看着倒地的两个人,却笑不出来。只一挥手,身后上来几个人,把父子二人抬出去了。 李姜泰走出议事殿,天上开始打雷了,但只是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这不是什么好天气的征兆。几个人把父子二人抬出去的时候,李姜泰瞥了一眼,陛下的手微微在抖动。 戌时三刻,一切都结束了。李姜泰闭上眼,从未有过这般轻松的感觉。明天的戌时三刻来临的时候,他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尊位,至少,自己的一双儿女,和那个整日吃斋念佛的夫人,都不用再担心权力的纷争。因为最大的权力,我,已经拿到手了。 远处刚刚赶到的李载程,看到从议事殿里抬出来的太子和陛下,不敢出大气,躲在墙后,双眼红肿,惊愕,愤怒,愧疚。 雨开始大了,李载程看到宫里有很多人还在处处搜捕,心里猜到,他们在找金溪嬗。视线一转,李载程看到了几把锁,眉间紧皱,将锁抱在怀里,一路狂奔到点心局。提走了一小笼馒头,手还流着血,胡乱包裹起来的白布被血浸透,李载程赶到了太医院,透过其它宫苑里的光,看着面前药房的门。 雨撒落下来,和李载程和眼泪混为一流,苍白的面色,掩盖住心里太多的悲伤和不舍。 金皓陆,金大钢,金达胜,陛下…… 这是一场浩劫,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而这一切,都是丞相大君,主宰的。 可恨的是,我是他的儿子。 充满血丝的眼里,是无可奈何的眼泪。告诉李秋雨不要哭要镇定地救人的李载程,此刻却不敢走进这药房。李载程拿出怀里的锁,把门扣住,绕到房后,看到半开的窗子里面,金溪嬗沉沉地睡着,面朝窗外,是他来的方向。李载程轻轻地把笼屉放在金溪嬗身旁,关上了窗子,立刻上了锁。 窗外,看着里面烛光投射出的金溪嬗熟睡的样子,李载程心如刀绞,趁着夜色,趁着大雨,李载程狂奔出太医院,骑上马一路赶回丞相府。 丞相府,夫人手里拿着佛珠,着急地前后踱步,李载程刚一进门,便看到了被五花大绑拴住跪在正堂的李秋雨。李秋雨泪眼汪汪,冲着李载程摇头,李载程知道,金达胜,即使没有死,也免不了刑狱之灾了。 看到李载程失魂落魄地回来,夫人担心地握住他的手,心疼地看着他血淋淋的手,“孩子,你这是到哪里去了?” 李载程没有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还能去哪。”李姜泰脱下斗篷,走到李载程面前,盯着李载程的眼睛,“小子,为父问你,金溪嬗,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您已经杀了很多人了,求您放过她吧。”李载程有气无力,面色苍白。 李姜泰瞪了一眼李载程,“妇人之仁。若是再不讲实话,我可没有耐心。”门外进来几个侍卫,手里拿着胳膊粗的木棍。 夫人害怕,拉着李载程要跪下,李载程甩开夫人的手,夫人只能跑上前,跪在李姜泰的脚下,“大人,孩子不懂事,您放过他吧?” “都求我放过别人,谁来放过我?不说是吧,真是个好孩子呢,”李姜泰指着李载程的手指微微颤抖,“来啊,给我打!” 顿时正堂里哭声满天,李载程在棍棒下没挺几下,加之情绪激动,受了刺激,便吐血昏了过去。夫人见状死死护在李载程身上,哭着喊,“大人,您想要的江山您已经得到了,您不能夺走我的载程啊!” 李姜泰轻哼一声,将恶狠狠的眼神从李载程身上挪开,挥挥手,“去太医院找几个家伙,来这里,”说着,李姜泰突然愣住,突然想起了什么,紧接着嘴角勾起弧度,“是啊,太医院,我怎么忘记了这个地方。对你们而言,”李姜泰看着李载程,“应该是很有意义的地方呢,嗯?” “派人去太医院,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女人给我找出来!” 被堵住嘴的李秋雨,含着泪,冲着夫人摇头。 “慢着,”夫人茶擦干眼泪,站起身来,看着李姜泰。 “夫人,你又要搞哪样?”李姜泰眉头紧皱。 “不是我要怎么样,过了明天,大人,我就应该称呼您为陛下了,是九五之尊没错吧,这孩子,”夫人指着倒在血泊中的李载程,“是您唯一的儿子也没有错吧,那孩子,那个可怜地被您绑着的孩子,是您捧在手心里养了快二十年的女儿,臣妾是一介女流,实在是浅薄地非常,自己的夫君有龙颜之相,简直是几生几世都盼望不来的好运气,可是臣妾作为一个母亲,直觉告诉我,载程和秋雨要保护的人,是值得这个世界守护的人,两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受制于您,那么他们死都要守护的人,换我这个母亲来守护。求求您,不管那孩子是谁,暂且先放过她吧。”夫人话音落,跪在大君面前。 李姜泰顿了顿,叹了口气,“罢了,都下去!” 书房外,看着迟迟不停的雨,李姜泰长舒一口气。黑衣探子身影闪烁,来到李姜泰身旁。“大君。” “你去,太医院没几个地方可以藏人,秘密地找,继任大典之前,一定要找到人。” “是。大人,您为何,答应夫人的请求?如果现在带兵去找,会更有可能找到。” 李姜泰叹了一口气,“夫人从未有求于我。你去办,要抓紧。” 天刚蒙蒙亮,将军府便围了很多百姓,院里一片血海,门外一张告示。 “大将军金大钢,副统帅金达胜意欲谋反,带兵逼宫,谋杀太子金皓陆,现已被平定。金大钢按谋逆论处,已行刑。丞相大君李姜泰平乱有功,临大局而不乱,朕已年迈,加之太子故去,身心俱疲,精神不振,兹将国玺传授于李姜泰,择日继任,昭告天下。” 看到告示的人,无不唏嘘。 太医院,金溪嬗一觉醒来,胳膊酸了,天已经亮了,只是看样子,大人似乎并没有来。金溪嬗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身旁。 身旁,是一笼馒头,已经凉了,把手上带着干了的血迹。 金溪嬗想要推开窗子呼吸点空气,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似曾相识的情景再现,金溪嬗慌忙跑去推门,门果然也被锁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大人锁的门吗?大人为什么要让她待在这里不出去呢? 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唤,金溪嬗打开笼屉,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期待着赶快有人来,好把自己放出去。 奇怪的是,看时辰,已经过了卯时,太医院的院史,一个人都没有来,也没人讲课。 金溪嬗捂着自己的胸口,今天真是心跳地厉害呢,是不是大人出了什么事? 丞相府,李载程高烧不退,不断出现幻觉,呻吟着金溪嬗的名字。 夫人和李秋雨守在身旁。 “那孩子,是个怎样的人?为何,载程会牵挂成这个不要命的样子呢?” 李秋雨情绪低沉,“是公主殿下,母亲。” “错了,”李姜泰走进屋,夫人和李秋雨跪在地上。李姜泰扶起二人,“准备一下搬到宫里去住吧,也许初到会有些不习惯,不过寡人会尽可能满足你们的要求,带着那小子一起,准备一下。” “是。” 李秋雨含着泪,看向李姜泰离开的方向。 黑衣探子走在李姜泰身旁,“陛下,人找到了,怎么处理?” “扔到天牢里=去吧,”李姜泰笑着,“让我们的前公主殿下,和她的如意郎君,好好地聚聚再说。” “是。” 太医院,院子里终于有了零星的人烟气息,两个医官从金溪嬗关着的药房前走过,小声地谈论着。 “听说了吗,明日是大君的继任大典!” “能没听说吗,今早上就因为听到将军府的灭门,吓得我都不敢来宫里了!” 将军府? 金溪嬗吓了一跳,这些人是在胡说吧,将军府被灭门?那大人他怎么样? “不过听说,公主还没找到,大君的继任要等到公主颁圣旨给大君才可以呢!” “唉,太子和陛下都殡天了,公主殿下真是可怜啊!” 什……什么……这两个傻子,在说什么废话呢。 金溪嬗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心里并不相信是真的,使劲地擦掉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控制不住断闸的泪。 那个从来没有用戒棍打过自己的,看似严厉的父皇。那个一见面就爱刮她鼻子的哥哥。 这是金溪嬗二十年的人生里,唯一的精神支柱,在没有遇到金达胜大人之前,父皇和哥哥,是金溪嬗活着的唯一的理由。 是谁?是谁?谁这么残忍,杀将军,逼午门,篡帝位! “真是唏嘘唉,丞相大人的公子,哎你见过吗,就前些日子来的那位院史大人李载程,这么摇身一变,可就是咱们的太子爷了!” “造化弄人,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小心得罪了上面,也像大将军那么惨哟!” 突然,一声巨响,有人撞开了门,惊慌失措的金溪嬗,丢落了手中的馒头,被黑衣探子带来的几个侍卫,抓紧了天牢。 一声洪重的扣锁的声音,金溪嬗无助地坐在茅草上。她不知到,自己该怎么办。没过多久,隔壁有人说话了,气若游丝,听着,也像忍受着巨大的伤痛。 “是,公主殿下吗?” 人在隔壁,金溪嬗看不到是谁,“我是,请问您?” “臣是,金达胜。” 金溪嬗跪起身来,咬着嘴唇,“大人,原来是您。” “外面的事,殿下知道了吧,”金达胜一字一句地,像在安排身后事,“李姜泰,一定会想出丑陋的理由,污蔑父亲叛乱,会在继任大典上,让您将圣旨和国玺当众递给他。”金达胜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 金溪嬗小声哭着,“大人放心,我不会那样做,不会让坏人得逞的!” “不,您要那样做。” 金溪嬗很错愕,“大人,您这是在说什么?我怎能让我们的仇人得逞?” “他希望你怎样做,就按照那样子,一件件地,平静地完成。只要您不惹怒他,他担心舆论,一定会饶过您的性命,一旦可以出去,就跑,不要命地跑,忘掉这里的一切,不要报仇,不要回到京城这里来。” “大人……” “微臣,忍着一口气,就是很想要看看,还能不能见到我和父亲用性命守护的您,他们没有杀我,这不是好事情,”金达胜剧烈地咳嗽着,“您一定要活着……” 隔壁那边,没有了声息。 金达胜的衣服上,全是自己吐的血,情绪的激动,所有亲人的灭门,彻彻底底把一个怀着一腔热情报国的年轻人,摧毁了。 金溪嬗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手里紧紧握着腰间的玉。 “大人,您不要睡过去,听我讲,我……我从来,还没有向您讲过我的心意,一直都是大人照顾我保护我,什么事情都冲在我的前面,我……金溪嬗,真的很喜欢您,很喜欢您。只是这份情谊,我们只能来生再续了……大人……” 门口,传来侍卫的声音,李载程穿着白衣,面色惨白,支撑着自己走到金溪嬗的牢房前,跪在了木栅后,隔着一米距离,心疼地看着撕心裂肺对着墙哭的金溪嬗。 金溪嬗听到响动,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金溪嬗先是一愣,然后瞬间崩溃,错愕的眼神瞪着李载程,不一样味道的眼泪从血色的眼睛里迸出,金溪嬗跪着,颤抖着,一步步挪到木珊旁,看着外面的李载程。 7017k 第102章 耕地重建 寒冬来袭,纷纷扬扬的小雪掺杂着不少的冰碴,砸在庭院的青阶上,滴滴答答像是冰雹,落在手上时却仿是轻柔的按摩,若非是身上披着狐裘披挂,早已是冷地哆嗦了。 银宝坐在院中,一席褐色的长袍柔和地搭在双腿上,身下是茗受和司南静心设计好的木轮椅,手柄上精致的花纹落下几多雪白的冰瓣,沁地手心一阵冰凉。 兵工厂合并以后,银宝即使依旧看不到眼前景象,但仍然觉得十分安心。任家大院的扩建指日可待,但是要养活兵工厂,必须要有更多的收入。 远处,苏墨卿带着面具,拿着图纸边走边看,到了诸葛先生办公的门前,正要推门进去,突然转眸瞥到银宝肚独自一人坐在院里。 想了想,苏墨卿回到屋里去,从架子上拿下一清洗干净的长袍,轻走到银宝周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银宝叹气道,“耕地的划分如何了?” “今日去找村长谈。大当家的让我确定一下图纸,然后就和诸葛先生过去。” 兵工厂的河流已经改道,经过之前的实验和苏墨卿提出的想法,这里的耕地已经可以使用。但是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不知实情的杏儿说给了全村人听。 这事情,到底也是没办法了。大家若都知道耕地如今是寸土寸金,那老铁村长的手札和同意信,就十分重要。 苏墨卿立于一侧石桌旁,“这些事你倒也不用过于费心了。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吧。” 正要走开,青色的袍子被身后一只手抓住,苏墨卿转身,是银宝寻着自己的声音伸手过来,扯住他身后的丝带。 “你来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银宝轻声问到。雪势逐渐大起来,落在银宝精致的脸庞上,虽蒙着眼纱,但却透着清冷和失望。 他能劝动红梅嫁给大夯,能在短短几日内调集几万两银子……他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为何呢? 银宝红了眼眶。 难道就是为了骗她一遭,才编造出这些事情来,为了夺取她的信任,而后获取水花村地下宝藏的秘密。 利用了就没了吗?银宝松开手,她已然意识到苏墨卿的身份了。 苏墨卿很明显地怔住了,凤眸一深,瞧着银宝无力脸庞的眼神,复杂而心疼。 “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因为劝说一个香柳院萍水相逢的女人,嫁给自己腹中孩儿点父亲,他苏墨卿上刀山下火海,就差死在路上。 她觉得是为了什么? 他在出生入死时,那瑾萧炎还陪早她身旁,给她端茶倒水,替她排忧解难。可谁能记得独自在雪山上迷路的苏墨卿呢? 他不是不会武功,只是觉得以自己的地位,早已经不会到了要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地步。 罢了,他看透了。 苏墨卿定了定神,凤眸中片片点点,净是落寞,“你放心,等水花村长出作物了,我就走。” 苏墨卿捏着图纸,有些负气地走开。空气中唯独留下褐色长靴和雪地的摩擦声,越来越远,远远听去仿佛天外之音。 诸葛先生屋内,大当家和诸葛先生正在合算耕地的总亩数和tiam经济效益,苏墨卿讲图纸冷冷地摔在桌上,“这是图纸,我已经细细合计过,没问题,只要村长肯签字,来年春天就可以发作物。” 桌上的烛火动荡摇曳,苏墨卿负气地坐在一旁,凤眸中落着那摇摇欲坠的烛光。 动辄有些红眼,心头一阵难过忧伤,但很快藏起来。 大哥往外面看了一眼,试探着问到,“又和囡囡吵架了?” 苏墨卿侧过脸,执拗地好像一个受委屈的孩子,“没有。” “还没有,你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怎么自从雪山回来,你们都这么不对劲啊?” 大哥很好奇地问到,苏墨卿却是应而未应,一旁一直气定神闲的诸葛先生轻轻拍了两下大哥的衣袖,睿智的眼神闪动,轻轻摇摇头,示意让大哥莫问。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敲门后便进来,瞧见苏墨卿也在,有些愣,脚步明显顿了顿。 苏墨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人是誰,这么没礼貌的家伙,除了瑾萧炎这个受宠的,还能有谁呢? 苏墨卿端起面前的茶杯,半口没喝进去,就嗵地砸在桌上,整个人透着戾气和不欢迎。 瑾萧炎并不顾及他,只看着大当家和诸葛先生,“当家的,先生,村长到了。” 楼下,杏儿带着老铁站在屋檐下,老铁今天出奇穿了一件很贵气的衣裳,是杏儿在任家大院打工一旬所得的赏钱,用这来给他购置的。 老铁紧紧地攥着手,刻满皱纹的脸上透着失落,有些模糊的眼中凝视着面前的大雪,有些怅然。 村子的地契一旦全都给了任家,日后这个村长就有名无实了,老铁想着,应该把这个村长的名义交给任家。 在他当差这些年,他到底是没给这个村里的百姓,带来半点好处。只因为刘顺子手里握着水花村世世代代守护的宝贝和秘密,多年来,老铁一直纵容他乱来。 若不是任家,水花村绝对是没有今日的,他再留着,死死地固守老祖宗的规矩,一村子的人,都要饿死在这里。 “铁村长?” 瑾萧炎从楼上下来,瞧见村长拉着杏儿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发呆,唤了一声。 桌上摆着一张图纸和地契,苏墨卿仔细地解释了每一处标记的含义,以及以后怎么划分每一户的耕地,如何进行收益的结算,如何建立起整个村子的自产自销。 老铁两只手紧张地摁住两侧的腿,仔细地眯着眼睛,努力地听着苏墨卿的解释,如果有不明白的,就很小心地打断一下,而后询问。 都跟着顺了一遍,老铁看到了任家大院对这件事儿上的心思,对村民有最大的好处,而且可以直接带动整个村子的发展。 不由得唇角勾勒起一丝笑容。连连点头,“是好想法啊,好想法啊……” 苏墨卿讲地契转让的说明放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地方我没说清楚的吗?” 老铁定了定神,“没有了…没有了,我签!” 老铁拿起笔,有些颤巍巍地在地契上写下他的名字,正要拿出红章来盖戳,大哥伸手拦住他,“村长,签了,这个村的地可就分到每一户去了,不归整个村子有了。你可想好了?” 老铁扶着大哥的手,眼角含着晶莹的泪,“莫说这些,只要你们能带着咱们整个村子的人活下来,什么都好说的!” 村子大小巷子里的公告栏里,贴着标榜为任家大院的公告,得知老铁村长已经签字同意将整个村子的土地全部划分给各家各户,大家心里都十分欢喜。 谁都知道任家收购了河流上游的兵工厂,将原本有污染的河流改道,改善了这里的土质,现在大家可以自己耕种作物,养家糊口。可是正直寒冬,很多家里都吃不起饭了。 山上的野菜也早就没了踪影,每年冬天都要靠着啃树皮才能活下去的村民们,就算手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地契,也没办法养足力气去耕种。 水香堂巨大的粮食储存,为整个堂会一整个冬天免除了后顾之忧。加上苏墨卿时不时地从自己家中调配的银两和粮食,日子过的如常。但是村里人的苦,都存在银宝心里。这一日,她亲自到水香堂成立的学堂中,看看现在还来上学的孩子们。 学堂只有一个老师,从前天气好的时候,每天都有六十几个孩子过来念书,现在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个。 杏湫扶着银宝,到学堂里坐着,旺旺的炉火烧起来,过了许久,门外传来孩子们的声响,他们叫嚷着跑进来,看到一席青衣,眼上蒙着白纱的人,都急忙跪在地上,齐齐地唤了一声,“任宗主。” 银宝心口一急,急忙唤杏湫将孩子们扶着到炉火边上,孩子们却有些怕却。因为之前刘顺子被银宝双瞳差点吓死的事情,村里人对银宝多了许多敬畏。 这些事儿,她是知道的,可是心里确实疼的。 她想要让周遭有不少人陪着,莫要孤零零剩她一个人在高处。 但是这群孩子里,多数都是受过任家大恩的,自小就受过苦的孩子们,懂事地让人心疼。杏湫抬眼瞧去,不少的孩子虽是听见银宝让到炉火跟前取暖,但是没一个人挪动脚步,都站在门口漏风的地方,有些不敢往前走。 银宝感受不到周遭人,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杏儿可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银姐姐!我在这儿呢!” 杏儿背着金莲姨送给他的小书包,高高兴兴地推开门跑进来,蹦蹦跳跳围在银宝身侧,两只冻肿的小手放在炉火上温热着,不停地吸着冷气。 其他的孩子瞧见了,看到银宝轻盈地一笑,虽然模样清冷的,但并非如同家里长辈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大家互相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不约而同都围到杏儿一侧,在温暖的炉火处暖着身子。 银宝深吸一口气,让孩子们伸出手来,杏湫从篮子里拿出二哥一清早做好的状元糕,一人手里给分了三四块。 村里的孩子都十分穷苦,莫要说是吃过,绝大多数都是没见过这样东西的,盘在手里好生好奇地来回端详着,杏湫看的心里一阵酸痛,轻唤道,“孩子们,都吃吧,这是宗主特地给你们配的。” 一口下去,糯糯的,软乎乎的,不同的颜色,味道也有所不同,饿了好些天的孩子们纷纷狼吞虎咽,吃完后不停地吮吸着手指,杏湫急忙将剩下两个篮子里的也都分了。 约莫到了时间,学堂的先生来了,这学堂的先生便是王柳,这些学生都是她带着来的,和刘顺子那一些荒唐事儿都过去后,她便一直住在学堂里,虽然为堂会工作,但是并未入堂会。 王柳身着那件瑾萧炎送给她的长裙子,走到门口时候,冷地哆嗦,却都不愿意再穿别的,抬眸瞧见坐在屋里的银宝,高冷华贵的气质无与伦比,王柳双眸一颤动,这就是之前,因眼痛,而让差点和她有夫妻之实的瑾萧炎逃跑的人。 她之前也是见过银宝的,只是这次的一相见,显得格外不一般。 她从未想过她竟然是这般的好看。她本以为能够带着一群男人闯荡出如此事业的女人,怎说,都应该是个五大三粗,没什么女人味儿的。 殊不知是如此冰山美人的形象。 杏湫瞧见一侧王柳呆呆地站着,身上还穿着当时堂主让她送来给瑾萧炎的衣裳,就自以为是,杏湫也听说了之前瑾萧炎差点和王柳铸成大错的事儿,对这柔弱的女人心里有了很大偏见,“这是哪家的姑娘,莫不也是上学堂的。” 王柳听出了话里的贬义,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儿都已经被这群人看在眼里,但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那个面子菲薄的柔弱女人了。 银宝还正好奇,是谁让一向性子温柔的杏湫说出这种不痛不痒的话来,王柳上前来,行了个礼,“宗主,我是王柳,到了上课的时候了。” 竟然是她。 银宝捏着暖枕的手一紧,之前瑾萧炎的事情并未和她做半点解释,他们之间的风花雪月也称了手下人茶余饭后的闲说。 若是搁在往常,有哪家的女子经历了这种事情,在村里都是无法子再呆着的。可王柳喜欢瑾萧炎,喜欢地大大方方,的确,男未婚女未嫁,做点恩爱的事儿,本是无可厚非。 只是瑾萧炎这个榆木脑袋,这么死心塌地的姑娘,要么接受了,要么就拒绝,一直推拉着……得空了要说他几句才可。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沉稳的笑容,“是王先生,你可讲了,今日我也来听听。” 王柳点头应了声,看见银宝眼眸上紧紧蒙着的白布,心中一阵疑惑,但是并未说出。 听着王柳念诗,声音顿挫,很有感情,她解说曾经的诗词和诗经,都很有自己的一番看法,学堂里的孩子们大多水平都良莠不齐,有的字尚且认识不全。 王柳教书十分细致,一个上午的时间,教会学堂中每一个孩子写会了一首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这诗句的内涵,……银宝不得而知。她知道瑾萧炎和王柳曾经相爱过,但是今非昔比,王柳如此明显的表达,瑾萧炎迟迟不肯表态,反倒是一心都在练兵上,即使是冬天也不放过。 趁着孩子们都在学习,银宝和杏湫起身偷偷出去,朝任家大院练兵场而去。 7017k 第103章 王柳风波 烈日骄阳下,训练场上奔跑着整齐的队列,一侧是手拿兵器认真训练的队伍,瑾萧炎站在队伍一侧,远远望去,很是夺目。琳琅凤眸,微微颦笑,眉宇间英气卓卓,有将门之气派,虽只是身着湛蓝色的长袍,但一个眼神,就足以震慑眼前诸人。 杏湫上前去,在一处醒目的位置朝瑾萧炎招招手,有些含蓄地指着银宝候着的方向,瑾萧炎会意,眸中有些期待和星光,让手下人继续训练,擦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端正了两下领口错开的衣裳,步子稳如地走来。 “堂主,您有吩咐?” 瑾萧炎和银宝站地不远不近,隔着三四个人的位置,不像从前亲和,瞧着银宝有些苍白的面色,日渐消瘦的身子骨,瑾萧炎原本冰冷恬淡的眸子一深,眼底一阵复杂意味,却依旧抱拳行礼,不做任何关切。 雪山一事,他已明了,堂主的心意,已然被那个叫苏苏的不速之客凌获,即使眼盲,她仍然忧心于他。也只有她,才能在大雪封山的绝境下,通过孔明灯将苏苏从山里救出。 瑾萧炎眸子一紧,可这苏苏不是好人.....这话他说给堂主听,却落得一声喝,她到底是护着他。 银宝扶着手中的拐杖,粉软的唇瓣犹豫了许久,酝酿着,终是问出口,“王柳在学堂已然呆着有时辰了,既然为我堂会效力,我想着,你问问她,若是愿意,让她来堂会中可好,也算对她孤寡一人有个照应。” 银宝知道瑾萧炎心里还是惦念王柳的,不然不会将自己的屋子都给与她住,他的月俸本就不多,吃喝住都是堂会管着,他也将这些寥寥的银钱都给了王柳。 虽想起,觉得两人并非是同路人。王柳心思银宝摸不透,但到底是小家碧玉的女子人家,瑾萧炎的心思她倒是摸得透....成为兵家大将,寻到他老上司的儿子,便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至于别的,瑾萧炎不说,她也不自己猜测。 一阵冷风吹来,冬季的寒冷还是有些趁人,瑾萧炎额旁的碎发被轻柔地吹起,他垂眸瞧着地上银宝的影子,朱红碧玉的小巧模样,和那束执拗的发髻,很是引人,不禁定神,心里一阵残落。 许久,终于开口,“名不正言不顺,她是刘顺子的旧妻,是不得入任家的。” “既然已经是旧的了,莫要摘着以前的事情不放,有些事儿要记,有些事儿要忘。你去安排吧,她一个女子家,总不能再在学堂的冰冷地窖里休着了,全村唯一一个先生,若是损了,我们当真是握不住村民的心的。” 银宝语重心长地说道。 瑾萧炎眸子冷了半分,眉眼间没了生气,都入了杏湫的眼睛,杏湫着急地直跺脚,却无奈银宝看不见,只是傻傻地凭借着呼吸和声音判断来人悲喜。 “知道了。” 阁楼上,杏湫抽拉着暖炉,一下一下,很是用劲,一旁的木头被她砸地嗵嗵响,嘈杂的声音惹乱了正手摸盲文的银宝心思,心里忖思着这丫头不知是怎么了,今日戾气怎么变得这般沉重? 消停了一会,屋里热起来,暖炉被烧地极其旺盛,火苗蹭蹭地蹿,银宝身上衣着厚实,被温暖如夏的炉火捂得脖颈间尽是细密的汗珠。 银宝将手中的盲文放在书案上,从腰间摸出一块手帕缓缓摸着自己的脖颈,一点一点地把汗珠擦掉,却不知是如何,炉火越烧越热了。 抽拉柴火的杏湫浑身大汗,双颊微红,咬着牙还在不停地抽拉,将怒气全然都施在这些无辜之物上。 银宝忍不住了,开口道,“杏湫,莫要再弄炉火了,屋中已经很是暖和了。” 杏湫有些负气地停下手中的忙活,回头瞧了一眼,“主子是热了?” 银宝擦着锁骨上细密的汗珠,点点头,“确实有些热了。” 杏湫起身二话不说,上前就将书桌两侧的窗户给打开,一阵冷风刷刷地袭来,寒入骨髓,银宝打了个寒战,紧接着打起喷嚏来。 杏湫急忙又将窗户关上,瞧见银宝被吹凉了,像个犯错的孩子,紧紧侯在身后,沏茶端来温水,不敢再不听话了。 银宝摸到茶杯,端起正要抿一口润润唇,茶杯到口边,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伴随着一声长叹,杯中水还未曾入口便被震洒在书桌上。 杏湫吓地微微向后退了两边,“堂主....我知道错了......” 银宝侧过脸,深吸一口气,精致的侧颜让人顿生敬畏,“你是如何?今日之事,哪一件你有意见了?” “你自当知道我会怪罪你,该说的话可以说。” 银宝声音棉润,感受到她言行举止之间的不对劲。 杏湫委屈着,红了眼眶,“我只是觉得,堂主对瑾副司太不公平了。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副司心里眼里都是您,从未爱过旁人。” “这好些年来,咱们堂会若是没有瑾副司保护着,我们不可能有今日。他对待您一心一意,您却要将她往外推。” “往外推也就罢了,您可知道那王柳是什么人?那是村里有名的泼辣人,靠着窈窕身姿不知道勾引过多少人,被刘顺子整日折磨,早已经失了妇道人家四字的贞洁含义,您将这么好的瑾副司交由她,难道不是暴殄天物吗?” “行了。”银宝听不下去,急忙喝住,“你可知道,王柳为何能到今日的地步?” 杏湫一愣,仔细回忆着之前村里妇女姑娘们所说的事情,都只是知道王柳和不少人都有过春宵,还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却不知道她为何会选择这么一条让人非议的路。 银宝长叹一口气,“你可知道,最开始的时候,王柳是瑾萧炎的妻子,因为在村中家境姣好,王柳又生相秀美,所以瑾萧炎将所有钱都赔给她大哥,最终得已迎娶。” “后来大战将至,瑾萧炎家里世代习武,战火离水花村不过百里,在村长的号召下,当时很多壮汉,包括瑾萧炎在内,都去参军,而后就是十年未归。” “离家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女人给包裹干粮和铜板,好一点的家庭还又平安扣和平安福,唯独瑾萧炎此时被刘顺子算计,得罪了王柳的大哥。” “她大哥说什么都要王柳嫁给刘顺子,而后才答应赔一些钱给王柳。王柳为了瑾萧炎在路上不饿死,也为了他成为名将的夙愿,所以才委身于刘顺子。” 银宝叹了口气,“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年了无音讯呢。” 杏湫有些痴愣,这些事儿,她从未听人讲过,眼神有些犹豫,“若是按照堂主说来,那我倒是确实对王柳嫂子有些偏见。” “可是.....如今瑾副司着实已经不念她了,回来后也并未再去寻她,堂主当真觉得,这般将二人撮合在一处,是好的?” 银宝摇摇头,发髻上别着的簪子轻轻摇动,“我本是有这个想法的,但瑾萧炎终归是个榆木脑袋,王柳对他这般好,他仍然无动于衷。” “我收王柳入任家大院,是为了更长远的事情,并非儿女私情,而是为了更大的事,关于整个堂会的大事。” 银宝微微侧过脸,杏湫立刻会意,“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训练结束后,将士们都到食堂吃饭,铁骏和瑾萧炎坐在一桌上,看着新合并的兵工厂大夯送过来的图纸。 铁骏拿着图纸左看右看,“这上面怎么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啊,写的什么玩意?谁能认得?” 瑾萧炎抬眸瞥了一眼,从他手中一把拿走,冷眸定格在铁骏手中的大鸡腿上,“这图纸很金贵的,手这么油不要随便碰。” 铁骏瘪瘪嘴,这个臭家伙,还是这个臭脾气,“唉诶兄弟,你给我们念念吧,说说这是啥意思啊,也不能只有你一人看懂啊!” “就是啊老大!说说!” “我们也想学!” 瑾萧炎将图纸放平在桌上,两个角用水碗压住,用干净的筷子指着图纸上的符号。 “这种刀,兵营里都叫磁刀或者闪刀,一般是一对,很短,刃是最薄的,都是刺客训练作战时候用的工具。” “哇....”大家都没见过,只是看着图纸上小小的一把刀,并不觉得有什么吸引力,不过说起刺客,大家倒都很激动,迫不及待想训练了。 铁骏咬了一口鸡腿,喷香的汁水流淌在口边,他急忙用袖子擦净,生怕沾染在图纸上。皱着眉头,盯着图纸上的闪刀,“这倒是挺稀奇,过去人家戏里面的刀都那么长,那上了战场才有气势啊!” “刀不在长短,在于机动。之前兵工厂的掌柜让我选第一批铸造兵器,我看来看去,没有选择那些特别重的,反倒是选择了这种。” 瑾萧炎煞尤其是地捧着碗,抿了两口米酒,周围人围得更近了。 “这种闪刀,刀如其名,攻击的速度非常快,两把刀作为一对,会按照双手的习惯进行对称打磨,边缘非常薄,而且是用最好的铁打的,刚度和硬度都非常不错。” “这种刀,也是众多兵器中,最适合我们现在这支队伍的。我们队伍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身形精瘦的,而且受过精密的训练,如果大刀阔斧,并不一定有优势,这种闪刀练好了,就能在敌群中取敌人首级,对今后作战有大用!” “哦.....”众人都恍然大悟的样子。“副官,那啥时候教我们学这个呀!” 铁骏白了一眼,“总得等人家造出来吧,实在不行你拿图纸卷起来练!” 周围人一阵哄笑,瑾萧炎笑道,“这种闪刀制作的速度很快,不用等太久,差不多半月就可以人手一把了。到时候会教大家。” 众人听懂后,纷纷议论着,啧啧称赞,继续埋头干饭。 突然一大块砖砸过来,直接摔在瑾萧炎面前的桌子上,将图纸所在处的紫菜汤给砸翻了。 铁骏急忙上手去拿,瑾萧炎一手拉住,图纸已经被泡了,汤十分烫手,伸进去要灼伤的。 铁骏抬起头大喝一声,怒目圆睁,“哪个不长眼的!滚出来!” 人群散开,王柳站在那处,眼睛红红地像是哭过,直勾勾地盯着瑾萧炎。右手上还有砖碎的泥土。 铁骏一下子噤声了,瞧瞧朝瑾萧炎偷瞥了一眼,不少食堂里的人都还不知道王柳是谁,都悄悄议论起来。铁骏挠着脑袋,尴尬地脚趾头直抠地。 瑾萧炎走上前,冷漠地看着王柳,眉头紧缩,“你做什么?” 王柳扬起精致的眸子,紧紧盯着他,质问道,“听说你们堂主已经批准我入宗会了,为何你还不给我通过?” 瑾萧炎眼眸瞥向旁处,“你考虑考虑再说,就因为这事情,你毁掉我们很重要的东西,你知道吗?” 王柳眼睛红了,“你们很重要的东西?好啊,你倒是和你家堂主走的近,谁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刚认识没多久就共处一室了!” “住口!”瑾萧炎出乎意料地大喝一声,食堂刹那间安静下来,铁骏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就算生气,这小子也冷冷淡淡地,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人大吼大叫。 王柳嚎啕大哭起来,还不停口,“你不过是嫌弃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现今到底是配不上你了。你堂堂兵司副官,手底下官者上千精兵良将,我用我所有的一切保佑你完成自己家族的夙愿,如今临了临了,你竟然不要我了.....” 这话一出,周遭的姑娘们对瑾萧炎冷眼相看,开始说起是非。瑾萧炎眉眼虽然紧皱,但心里并未有太大起伏。 当年瑾萧炎为了迎娶王柳,又何曾没有吃过苦。受过多少打和委屈,被人骂地抬不起头,只为了能够攒够最多的彩礼,让王柳日后过的舒舒服服。 若非王柳离开,他本只打算去兵营中赚一年的劳务费,而后回来养活她。可刘顺子逼她太紧,到底她是走了,没牵挂的瑾萧炎,从此没了家。 这些伤痛,不是不提,就代表已经遗忘的。 只是想把最美好的曾经,都留给儿时青衣锦行,最爱的那个女人。 7017k 第104章 这位是嫂子? 鸦雀无声的食堂里,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朝瑾萧炎和王柳这边望着,虽然之前堂会中就不乏这二人之间的传闻,但是一直都未曾得到两人当众明示。如今正是兵司将兵工厂纳入自家门第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各个司部的眼睛都紧盯着兵司的动向。 谁都知道兵工厂是一个“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地方,这里虽然能制造精锐的兵器,却也意味着拥有这个兵工厂的司部将会成为众司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个部门。掌握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和最具有战斗力的人群。 原本司部的投票,并不同意将兵工厂直接并入兵司,因为这样意味着铁骏、瑾萧炎两人将会对兵工厂的管理和制动起到相当关键的因素。 铁骏倒是本本分分,虽然有些耍小聪明,但是比起从前线回来,曾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瑾萧炎来说,纯粹不少。之前有人传言兵司的主要领导会有大的变动,正是在王柳一事的不久后。 而现在看这位众人口中的可怜女子,倒是泼辣非常,全无在学堂中儒雅的样子,两眼水汪汪地,连连哭诉,话里话外都是瑾萧炎的错,她是自认没有半处错的。 瑾萧炎皱着眉,低声道,“我们两人的事情,私下我会找你说,但请不要来我们司里闹事,我送你出去。” 王柳负气站在一旁,就是不挪动半个步子,两眼泪汪汪如梨花带雨,站在一侧看呆了不少人,都知道刘顺子曾迎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一直金屋藏娇留在家里多日,从未让旁人瞧见。 洗衣的姑娘们每每在河边遇见,王柳都是含羞草一般,又是低头又是脸红的,虽是已经成婚多年,按照道理心口前的水滴状早也应该变成鼓鼓囊囊的形状,却还是朱红碧玉,仿佛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多年来都是这么好看。 能让这女子由万般顺从变得如此敢爱敢恨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不去!”王柳又淅淅沥沥地哭起来,较弱的身子站不住脚,倒在一旁的座位上,扶着桌子颤抖个不停,“你竟然从未想过要我,为何当日还要将我从那恶魔手中救出来?既然当年的恩情都不念了,那不如彻彻底底地忘记了,还要闯入我眼中作甚!” 瑾萧炎冷冷道,“我从未想过入你眼。若是其他女子,那日遇到那种事情,我依旧会出手相助,并不会因为身份而做出什么变动。” “如果我当日有什么行为让你觉得不妥当,或者是让你误会了许多,那我给你致歉,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胡闹了,回你的学堂安安稳稳的教书。” 王柳紧盯着瑾萧炎英俊的侧脸,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闪烁在眼前,他眼中有光的时刻她本从未忘记,却不曾想十年归来后,她为人妻,而他再次与她相见,眼中却是半点星辰不再。 到底是沙场磨平了他的浪漫和痴恋,感情如何表达都不会。 王柳深吸了几口气,轻轻拂去眼角的几朵泪花,“那我要入堂会,住进任家大院。” 瑾萧炎斜着眼睨了她一道,眼光中充斥着冰寒。他眼中再无法将眼前这个娇艳的女子和当年那个满心满眼单纯的姑娘相连,听到她对于堂主的污损,那一瞬间已然决定他们之间再无他们。 “不可能。堂会已经给你支付了所有在学堂里的月俸,保底提收年终你样样不少,福利还要远远好过我们,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再叫嚷着要入任家大院,可是有些不识抬举了。”瑾萧炎狠狠说道。 铁骏面色有些难看,他虽然从一开始并不喜欢瑾萧炎此人,觉得他为人过于执拗,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要认认真真,事无巨细,太麻烦也太较真。更是不懂半点人情世故,天天得罪人。 可是熟悉后,他慢慢也通过许多事情,看到这男人心思的细腻,若是没有他,现在的兵司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无法起到重要的保护作用。 他心里有多柔软.....大概就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和人较真,唯恐伤及的吧..... 今日他同这旧好这么说话,不熟悉的人肯定以为是个负心郎陈世美,熟悉的便是知道,这王柳是个好事之徒。将当年堂主收留瑾萧炎在自己屋中休憩的事情添油加醋,在这么多人面前诟病。 若是旁人或许就是发发火,瑾萧炎可不同,他忠心地很,怕是这辈子饶不了王柳这是非女人,更别说是让她住进来了。 见二人僵持不下,一直在食堂中闹腾,五六百人看瑾萧炎的笑话,铁骏心里是不忍的,他招呼身旁的几个兄弟,将图纸捞出来晾干看还能不能用,不能就在派人去取一张。 而后挠挠后脑勺,走到王柳身旁,瑾萧炎他是劝不动的,这家伙发起脾气来九十头驴都倔不过。他只能给王柳先赔个笑,正要按照从前的习惯唤一声嫂嫂,突然想着已然不合适了,只能道,“王柳姑娘,你这事儿,他哪能决定呀,你得找咱们当家的才行。” 王柳皱眉,扶着桌子站起身,“你们堂主说了,已经批准我入住,还要寻哪一位当家的?” 铁骏想了想,大当家心眼善良,知道王柳的事儿定然是要好事做到底,同意了这一番事情。铁骏就是背后做个手脚也是做不通的。 二当家的每日精打细算,人情世故都不差,一般不违反原则的事情都能秉着绝大多数人的利好去,没大当家的那般较真,若是铁骏去走走门路,或许是可以将王柳这事儿给驳回的。 想了想,眼瞧着王柳就又要缠着烦不可耐的瑾萧炎说论,铁骏忙道,“当然是二当家的,用人这事儿,都得由二当家的点了头,才有粮票条子,才能在财司那处开出月俸条子,二当家的就在那边楼上忙着清算粮草呢,王柳姑娘要不随我到茶餐厅去休憩一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见着人了。” 瑾萧炎狐疑的目光投过来,刚要开口否,铁骏急忙眨眨眼,挑眉使了个眼色。没等瑾萧炎开口说什么,他直接让几个姑娘扶着怒气难平的王柳穿过人海走出食堂。 食堂里的姑娘们顿时对瑾萧炎议论纷纷,不少难听的话和猜测毫不避讳地公然讨论,瑾萧炎蹙眉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有错,错在辜负了当年王柳的一番情谊,错在那么轻易地就同意王柳悔婚的事情。 可如今十年后回来,他喜欢的口味已经变了,王柳和刘顺子十年家常夫妻,他本以为日后就应当是陌生人,而不应该再有太多纠葛,扰乱彼此生活。 现在王柳却要用这些事儿,不知怎么就将瑾萧炎饶进了弯弯道道的褶子里,让他里外都背上了负心男的称号。 远处后门不远,杏湫扶着堂主端站着,银宝将王柳的一言一行都听进去,终于意识到耳边杏湫曾经说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 瑾萧炎虽然熟谙兵法,但真到了人情世故上,尚且不及这王柳心思的半个零头。王柳若是当年真心诚意要卖了自己,给瑾萧炎凑够上兵的粮饷,今日就算是受到奇耻大辱,也不会做出如此下头的事情,当着面戳出这么多闲话。 这事儿,有蹊跷。刘顺子家里的宝贝,是打开水花村地下藏宝墓穴的关键,这些年刘顺子扬着好名声,家家户户都免费打了水井,多半是为了寻找这地下古墓的开口。但是刘顺子家里代代寻找,从未有半点蛛丝马迹。 这些都是老铁村长曾经偷偷告诉给银宝的。其中秘密,至今两个哥哥都不知道。 王柳曾是刘顺子的媳妇儿,她这么费尽心思地想要进入任家大院,难道也是和地下的宝藏入口有关? 越是想,银宝越是头疼了。近些年来堂会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自从耕地发展起来后,按照每一户按可劳动人口领取对应亩数的耕地,并且由任家大院拿种子,教耕种,成熟后可选择卖给任家大院或者自己留用。任家大院将这些菜品经过精美的制作和包装,做成点心卖到各个镇子上去,打开了一百多条销路,其中最远的已经到了西域,获得了非常可观的财富。 仅仅是上个月,大哥写出来的财务报表里,水香堂现在的下隶就有五千多人,已经达到“令”的级别,其中包括了在各地进行分销,地方加入堂会的零散组织四千多人,在战乱年代,凭借水香堂的令牌,可以在任何山头畅通无阻。 而水花村也慢慢通过货币流通,实现了自产自销。村里的生活比起之前确实富庶很多。 这样的富好日子,都快让银宝忘记地底下还有个藏宝墓穴的事儿了。 而王柳、苏墨卿等人的出现,更是让她提高了警惕。两年的期限即将到来,赵王的部队在米庄被一门大炮打地节节败退,王三响最近飘的很厉害,就怕这赵王受辱不敢再打,扭头就泄愤在盘踞在水花村的水香堂身上。 那时候这点人,可是拼不过的。 “杏湫,你去给二当家的说,这王柳入任家大院的事儿先放放,让二哥想个办法推一推。” 杏湫点点头,她本也不喜欢这闹什子的王柳,为人风流做作又最是耀武扬威,在学堂中教书都觉得她很是碍眼,若不是堂会中姑娘们都忙活着练武,这等好差事是轮不着她的。 “知道了堂主,那月俸......” “月俸不变,她到底是辛苦的,学堂这边的事儿,暂时都由她一人弄着,不能亏待人家。只是这许多人,最近让我心神有些不宁。你差人去一趟兵工厂把大夯掌柜给我喊来,明儿下午例会的时候,我有事儿要说。” “知道了主子,我扶您进去吃点东西了。” 银宝点点头,正要探进去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日你可见到苏苏当家的了?” 苏墨卿?杏湫仔细地回忆一番,“倒是不曾,主儿有事儿找?” 银宝微微蹙眉,这几日都听不见他在耳边絮叨,让他管着耕司,本想只是个历练,却不知道这家伙还挺有能耐。自从土质问题解决后,一直弄得不错。除掉兵工厂的销量,如今从耕地上获取到的利润稳居第二,成了水香堂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没事儿,你去随便打一些素菜来,我就在这儿等你。不进去了。” 杏湫顿了顿,瞧见里面远远红木桌上瑾副司铁青的脸,知道他心里是不舒服的,而堂主见这样的事儿,本是要上前说几句贴心的,现在挨着身份,又隔着几层误会,二人就像是斗气一般,躲着不见不瞧。 杏湫暗自琢磨,这好事儿的王柳,可千万不能让她给住进来任家大院,不然真该天翻地覆了。 粮司仓库里,二当家的身后跟着不少人,正在从马车上卸货,新到的一批面粉等待清点,二当家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本册子,根据实际的情况做着标记。 杏湫从后门上来,瞧见里面仓库正忙着事儿,在外面等待了许久,天气有些冷,冻得她两只手微微哆嗦,但还是候着。 二当家身边有几个贴身的随从,从里面拿着清点的簿子走出来,瞧见杏湫在外面等着,急忙从里屋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杏湫姑娘,你是来寻二当家的?” 两个小弟笑呵呵地瞧着杏湫,杏湫知道他们心里又想什么坏主意呢,“是啊,堂主让来寻的,有事儿找二当家的。” “哦,”两个小弟似懂非懂地笑了笑,“外面天气冷,二当家的一时半会忙不完呢,你且进去说了,大小的事儿,你冻坏了身子,咱们可不心疼,心疼的是里面那位主子!” 说着,周遭搬运面粉的小工都笑起来,杏湫被开了这等不痛不痒的玩笑,有些羞,小脸一红,只得捧着热乎的姜茶就朝里面去。 二当家的拆开一个袋子,手捧面粉细细地捻了两下,“这货倒是不错,就是以后你不能给我推日子啊,我这上下一千多口人,可等着吃饭呢!” 来送面粉的老板笑呵呵的,“自然!自然!”转哞瞧见身侧候着的杏湫,一瞧衣着打扮样样不差,望着当家的眼神,似是流水一般十分动情,忙轻声寒暄了句,“这位是嫂子?” 7017k 第105章 是非荏苒 杏湫红着脸低下头,眼中的娇嗔从未有过,碎花的小裙子微微抖动着,眉眼都盯着二哥偷偷瞧着,满心满意都是瞧自家夫婿的样子,唯独羞红的脸说明二人还不是正经的夫妻。本不是想如糖人儿一般粘着二当家的,担忧他心里会不喜这样的女子,可是无奈粮司女子众多,杏湫也实在是没多的办法,天天来探望着,他就算是动了重新迎娶一个娘子的念头,应该想着的也是杏湫本人。 至少杏湫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听见这面粉庄户老板的错叫,本应该像个正经姑娘家那么娇柔做作,说是“让欺负占了便宜”等混账话,再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而这些在杏湫红扑扑的脸上都是瞧不见的。她从第一眼瞧见二当家的,看他在后厨中扬勺颠锅的那个身影,自此就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不能忘却。 想罢,面上的喜色难以掩盖,只得低着头。 二当家面色一沉,平常的亲和顿时去了八分,眼睛有些不太自然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杏湫,说道,“老板眼力不好啊,这是我小妹身边上的人,这么说可有失礼数了。” 二当家的也听人传了一些疯言疯语,都说堂主身旁这个小丫鬟钟情于他。二当家的倒也不是没察觉,杏湫的确总是打着囡囡的名义给他送些东西,原本他念着杏湫年纪小,仅仅是对哥哥的崇拜而已,根本没放在心上。 现在瞧着她这番模样,倒是心里没底了。 面粉庄老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垂下眼帘,借着庄户里还有生意要做连连退出去,边走便抬眸瞧着二当家的侧脸,有些不寒而栗。现如今战火纷繁,能一次性购置百万斤粮食的大户早已经逃跑地四四八八,来送货的路上,在眺望小兵的引领指路下,老板都不知道怎么会在山沟里有这么一个穷地方。 穷地方里还盘踞着这么一条大龙。 小工们忙着卸货,粮仓里开始呛起来,二当家的清点完毕后将手中的簿子交给身旁候着的人,转哞瞧了一眼杏湫,将她手中的空碗接过,到一旁的青木台子上又盛了一碗热乎的。 “怎么,囡囡有事寻我?” 二哥问道。 杏湫点点头,抿了一口碗中的姜茶,见二当家的凝神瞧着她,目不转睛,有些害羞,但还是没忘记堂主给吩咐的事儿,“是关于王柳姑娘入堂会的事儿....” 这话一出,聪颖而熟谙人情世故的二哥就知道杏湫要说什么了,他忙扬起手,示意让杏湫小点声,并带她从后门出来,到自己房中的会客间里休憩。 房间中偏冷,因为最近上货的原因,二哥已经许久没有回到屋子里住着过,他从楼下拿上来两捆柴火,放在其中一个暖炉中,杏湫见状急忙上前去,口中唤着,“当家的,这可使不得,我来便是!” 二哥一手轻轻地抵住她,眼神朝微微温热的炕上瞥了眼,“到炕上坐着去吧,歇一歇,你在门外等我好些时辰了?” 杏湫红着脸微微低下头,“没多少时辰,这点事儿都是我该做的,当家的莫要放心上。” 二哥抽拉着暖炉里的柴火,心里琢磨着王柳的这件事儿。 食堂的事情他已经听仓库的手下说了,事情虽然不严重,但是眼下王柳是把他们一群人抬上了风口浪尖。瑾萧炎眼下训练和挑选兵器,正是当用的时候,整个堂会的战斗力里程碑式的提升,可以说铁骏是完全指望不上。 现在却被这种桃色新闻缠身,就算不让杏湫入任家大院,只要她还呆在由任家大院水香堂冠名的学堂中做教书先生,这事儿就绝没有个了结。 要么就斩草除根,彻底将她赶出去,可是这么做,虽然是平息了对瑾萧炎的干扰,却也绝对失了民心。 要么,就得痛痛快快地接纳她,不说谁错谁对,当年瑾萧炎走时候,人家姑娘确实是卖了自己个的,愧疚与否,瑾萧炎是个重情义的人,不然食堂里不可能忍着。 “你回去跟囡囡说,这王柳的入会申请,横竖咱们都得给批准,为了瑾萧炎不假,但是更要为整个堂会着想。你去同她这么说,囡囡聪明,定是明白我何意思的。” “不行!” 门嗵地一下被推开,二哥回头一瞧,铁骏手里端着一碗喝的,上前来就放在他面前。垂眸一看,是一碗燕窝。二哥皱眉,“你给我弄这些作甚?” 铁骏拉着二哥的胳膊,“好二哥,这是非女人不能入任家大院呀,不然可真没有个消停!你别不信,就今天食堂那架势,一天两天的还行,若是天天闹,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杏湫也点点头,侧着身子,瞧着二哥的脸色,乖巧地一字一句谨慎说道,“铁司长说的不错,我虽也是女子,讲真从心底确是怜惜王柳的境遇,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现今被刘顺子给欺负地红了眼睛,盯着我们瑾副官咬,第一步是入院,没准儿第二步就是要逼着副官成亲了。这可怎么能行呢二哥!” 二哥皱着眉,“这有什么不行的,反正都是初恋,男未婚,女未嫁,若是两情相悦,没什么打不了的。” “可......”铁骏和杏湫互相对视一眼,难听的话都没说出口。 王柳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漂亮的姑娘了,村里和她说不清关系的人不少,有时候是为了气刘顺子,有时候是直接让刘顺子当作了赚钱的工具,这事儿大家都听说过,不是空穴来风。 而瑾萧炎多年来孑然一身,始终自持,从未对姑娘家做出半点过分的举动,清清白白一男人,现今又是任家大院十分强有力的武将,多少未出阁的姑娘都想着他呢,怎能这般对待他!本就不公平! 二哥叹了口气,“你们站在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当然是觉得现在的王柳配不上瑾萧炎,一个是个泼妇,一个是高冷的武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其中,牺牲最大的就是王柳。” “瑾萧炎去参军是他家族的夙愿,每一代都要去,当年的瑾萧炎迎娶王柳,彩礼并不多,而王柳为了满足他的理想,被逼无奈才嫁给刘顺子,这才造就她今后十年的痛苦回忆。难道瑾萧炎不应该偿还?” “他现在的辉煌,若不是当年的王柳给了他那一把铜板,当真是没有现在的他的。恐怕去的路上就已经饿死了。王柳是个有性情的姑娘,你们莫要背后污秽她,到底如何,瑾萧炎是个大人,他自己有得判断。” 二哥说完,铁骏和杏湫都不说话了,只能互相看了一眼,杏湫便起身到堂主那儿去。 二当家的坐看面前的炉火,想着之前瑾萧炎和自己说的话。他说如果有可能,希望二当家的尽一切力量,让打月俸条子的小工给王柳多一些月俸,多出来的部分他自己用月俸补。 所以王柳并非是真真实实地有堂主偏心,而是自从她离开刘顺子以后,瑾萧炎一直默默地为她保驾护航。 不是爱,而是愧疚。瑾萧炎曾说如果他知道十年后是这样的,他当年一定会放弃从军,留在村子里,哪怕是挖一辈子野菜,他也要守着王柳过。 殊不知十年过去,一个颜色已旧,一个正当盛年,般配不般配地,现在说这话,当真是伤人不轻。 小阁楼里,墙上挂着茗狩设计的几幅雕刻作品,让司南帮着他参谋参谋,司南眼神呆滞地瞧着眼前的茶壶,手指摆弄着茶杯,眼睛都没抬一下,只顾着随声附和,“好看,好看得很。” 茗受白了他一眼,“你又在头疼什么东西啊,你知不知道我设计了多久啊!咱们马上就要在村子里开总店了,得有点装点门面的东西啊,快点抬头看!” 司南眼睛斜了一眼,不耐烦道,“你可是御用的,你雕的不好,谁还能雕好?” 茗受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又想着那王柳的事儿呢,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兄弟,你已婚,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司南一下就有了活力,扑上前要打茗受,被他灵活地躲开了,“不许乱说啊!” “切!”茗受悠然自得地把玩着手里的工具,羽墨装点的白色长袍格外衬眼,“这王柳可是出了名儿的漂亮,你说这刘顺子丢了这么大一漂亮媳妇儿,真能甘心?” 司南道,“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人家不跟他过了呗!” “我可没这么觉得,这刘顺子一看就不是个认栽的主儿,听说当家的那边因为这事儿还有了不少分歧,但最后还是通过这王柳搬进来的事儿了,还给安排的是单人宿舍,就在对面那栋新楼上,等明天一交工,后天就让我们找人帮忙搬东西来着。” 司南头疼道,“这王柳最关键的,就是她那张嘴,是真的能哭能说,咱们堂会里姑娘多,一听见她那哭诉,好家伙,都开始埋怨男人不是好东西了,就连我们家金莲,天天都念叨着,啊你把这个汤给王柳送点,那个肉给她两块....我真是服了。” “这不就是事儿精吗?不知道为什么批准啊?” “哎!别乱说!”茗受朝外面瞧了一眼,没什么动静,“堂主最忌讳地就是咱们在私下说小话,这话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听去,你没地方哭去!” “我是觉得,瑾萧炎当年确实对不住人家姑娘啊,人家虽然是嫁给别人了,但是心还在他这儿呢,现在追着赶着的,人都要脸,人家都低到这份儿上了,他表个态也行啊!” 司南摇摇头,“反正我觉得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躲着点吧,今后稍微惹了人家姑奶奶,怕是没戏唱了。” 茗受不以为然,依旧摆弄着手里的工具,“一个姑娘家,怪可怜的,怎会算计到我头上.....” 房屋很快建成交工了,与此同时在水香堂的外侧,茗受和司南按照诸葛先生画的图纸,打了很多店铺的地基,村里的流动钱币基本已经可达到一户有一百两左右,但是因为村里没有任何贩卖的小商铺,所以大家有钱也花不出去,只能到很远的镇子上去买,一来一回实在太费时费力,所以为了促进发展,堂主提出要开始发展商贸,首批的五个商铺分别是卖糕点、定制绸缎、胭脂水粉、粮食、水果的,并且计划在三个月以后正是开业。 工司又到了繁忙的时候,司南整日都回不来,天天睡在工地上休息,和小工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做事。金莲每天晚上都站在门口等着,盼不来就前去送一件衣服,而后司南便送她回来。 这一天晚上,天色十分暗沉,金莲正要出门去,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扶着门框就开始干呕,却半天都没半点东西出来,缓过劲儿了,她摸着自己的喉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紧接着一摸肚子,想起数日之前夫妻之间的事儿,心头一颤,该不会是有了小宝了? 这一发现,她可十分惊喜,瞧了瞧时候还不算太迟,堂主应该还没休息呢,她急忙就从一楼跑出去,一路小碎步到堂主的阁楼那里。 金莲扶着楼梯缓缓走,上面咚咚咚也下来一个人,金莲本来以为是杏湫,正要抬头打个招呼,谁知道是个脸生的女人。 金莲有些怔住,本要侧身给她让过路去,那女人却也不走了,朝金莲贴过来,“这位是金莲嫂子吧?” 金莲呃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怎么认得我?” “当然认得啊,瞧你身材如此臃肿,应该是成亲了的,心口都是涨涨的,想必自家的男人倒是很强,....” 金莲尴尬地黑了脸。从不唱戏开始,她确实是身材不那么苗条了,但也没到达臃肿的地步。 “你是谁,为何深夜从堂主的屋子里出来?” 金莲细细看去,这女人生地十分漂亮,胭脂水粉打扮地很是妖媚,不像是堂会里质朴无华却动人美丽的女子,反倒像是个闹事的。 难道.... “我是王柳,今儿就搬过来了,得和堂主说说心里话呢!”王柳甜甜地笑着,眼中却流露出阴险的算计,“我看姐姐的模样,莫不是有身孕了?” 金莲往后一退,牢牢抓住了楼梯的把手,眼中闪过一丝戒备,“这声姐姐可不敢当,天暗了,多回去歇着吧。” 说完,金莲便侧身匆匆上了楼。 7017k 第106章 心机 王柳裹紧身上的衣服,坐在树底下瞧着对面高耸门紧闭的阁楼,想着方才金莲嫂嫂上阁楼时候眉眼之间顿挫的神情,似乎是有什么隐瞒的事情,她身材近些日子越发地丰裕起来,尤其是腰腹部的地方十分明显。 王柳眼中一紧,难道她是有身孕了? 这一猜测,让她瞬间就紧紧地皱着眉头,她这么多年折磨受尽,却始终没有得到一儿半女,这金莲听说之前怀孕数次,都是因着堂会中事情繁多而给耽误了胎儿的健康,这一次若真是有了,堂会上下势必是很重视的,毕竟她男人是工司的正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都是少的。 王柳捏紧了拳头,狡黠而娇媚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嫉妒。她暗自下定决心,决不能让这个女人把孩子完完整整地生下来。 阁楼上的屋中,烛光温暖地撒在金莲白嫩的手臂上,银宝披着粉色的狐裘大衣,身旁的暖炉紧紧地雍饶,她伸出手在金莲的手腕上诊脉,秀丽的眸子中露出紧张的神色,约莫过了一会儿,面情才舒展开来。 银宝笑着,伸出手将金莲的手合在掌心,细腻地捂着,语重心长道,“好嫂子,你这是有身孕了。难怪这几日总是听闻你不舒服,天天口渴体虚,我这个糊涂脑子,竟没想到你是有了身孕才会这般。” 金莲脸上顿时欢喜难当,有些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她之前受伤后,温大夫曾经说她宫寒,受了大伤口,不养个十年八年是好不得的,可是现在竟然有了身孕。 银宝摆摆手,身后的帘卷起来,杏湫从后屋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蜜茶,带着两根银汤匙端进来放在桌上,听闻金莲嫂嫂有孕了,杏湫的心里也很是欢喜,嘴角挂着笑,十分可爱地将勺子递给金莲,声音暖暖糯糯的,“嫂嫂尝尝,这是今儿大当家的从镇上寻回来的蜜茶,味道好得很,听说是蜂蜜窟窿和牡丹花蕊混的,十分养颜。” “诶,”银宝凭着有些模糊的视野,从金莲手中拿过汤匙,“若是往常,明早就给各家的姑娘们送去了,现在金莲嫂子有身孕了,我曾记得你对梨花花粉过敏,可有这样的事儿?” 金莲没想到自己刚入堂会时候的随口一说,竟然被堂主记了这么久,有些受宠若惊,低着头红着脸,“堂主真是有心了,的确是的,梨花花粉闻不得,不像旁人那般,若是过敏了起个疹子便是顶了天。” “我这过敏,若是犯了,人都不清楚了,当即浑身都是肿痛的,没有个把月份,根本缓不过来。” 杏湫一听,急忙将面前的碗都放地远了一些,眼瞅着金莲嫂嫂有些不舒服了,还以为是这东西惹的祸,满是愧疚。 “好嫂嫂,这事儿我确实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我可不敢端上来。只因为今儿小主儿尝了尝,说是味道甘甜地很,很是别致,我这才想着嫂嫂不容易上来一趟,给您也盛些。” 金莲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道谢,“杏湫妹子,你言重了。堂主,我这身子可是不当风寒的,最近经常觉得有些寒战,莫不会影响了孩子?” 银宝神色凝重了些,“嫂嫂的身子本是极好的,只是之前操劳过度,留下了些旧疾,但好好调养,孩子不会有什么事情。司南呢,怎让你一人前来了?” 金莲笑容有些苦涩,“还在工事上忙着的,过几日堂会的店铺就要开张了,大家伙都忙得很,他回不来我也能理解的。” 银宝摸着金莲的手,又寒暄了几句,便让杏湫送她回去,顺便从后屋里拿一些首饰玉器之类赏给她。 二人刚刚离开没多久,银宝准备上塌休息了,突然门又响起来,外面有人在敲门,杏湫不在,银宝喊了一声,“这么晚了,谁啊?” 门外传来王柳娇媚的声音,“堂主姐姐,是我。” 银宝原本疲倦的眸子顿时没了半点困意。 方才金莲来之前,这王柳便抱着大包小包进来了一趟,说是为了感激银宝同意她入堂会,更是感谢她力排众议。 银宝满脸苦涩,她哪里是想这个是非人留在这处的?可是二哥想的全面,为了堂会的大发展,这种和堂会内部人员关系扭折的人,更应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放心。 银宝和她没一个笑脸,若是明眼儿人,早就应该瞧出来人家不待见她,可是这王柳不一样,她倒是一心一意地热脸贴上来,让人觉得都没了底线。 这样一只受尽折磨,给人以毫无城府的小白兔,在银宝现代生后中见到的不算少,多半最后都是狠角色。 银宝从一片拿起自己的导盲杖,披上衣服,喊道,“进来吧。” “堂主姐姐,方才那金莲是何事寻你来了?” 王柳刚刚坐下,就问了句不痛不痒的话。银宝斜着眼睨了她一道,“怎么,你对你金莲嫂嫂有什么想法?” 王柳急忙大笑起来,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躲开银宝冷冰冰而又睿智的眼睛,头歪向一处,“看您说的,我哪儿敢呀!” “我只是察觉到金莲嫂嫂方才脸色不是很对劲,应该是有了什么事情,本以为她是有身孕了呢.....” 银宝眼神毫无波澜,心里却迅速地反应着。 王柳为何这么关心金莲身孕的事儿?难道她要从中使坏?可是..... 银宝抬眸看着眼前的金莲,虽然视野很模糊,就像是七百度近视一般,但是从王柳的脸上看不出她有什么坏心思。 人都是相由心生的,若是从面向上都看不出来,那这就难了,要么就是银宝冤枉她,要么就是太能藏。 银宝抚平身上的衣袖,“她没同我讲这个,她男人你知道吧?” 王柳点点头,“见过几面,人倒是高高壮壮,挺让人满意的....” “对,今天说是路上遇见了村里一个男人调戏我们堂会的姑娘,上前就要和人家打架,虽然说伤势不严重,但还是要当家的出面去处理了,这男人,可惹不得呢,司南脾气可没有那么好。” 王柳眼神一闪一躲,银宝相信她听懂她在说什么了。 王柳咬咬牙,不让问就不问了,起身道了晚安正要出去,杏湫从门外回来,一进门瞧见王柳,断然不顾平常的大家闺秀风范,大声骂道,“你来这儿作甚!” 王柳被杏湫有些怒气难平的喝骂给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到一侧去避让,慌忙解释道,“杏湫姐姐这般凶,人家不过是上来找堂主说说话,你怎么这般没教养!” 杏湫直接炸掉,“谁大晚上的聊天啊,你和我们堂主也没有多熟悉好不好?能让你住进来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了,自己心里什么算盘还不知道了?” 王柳眼中透露出一点凶光,但是碍于银宝还在,没有表露太多,连忙道歉,不多说话,转身就出门去。杏湫狠狠地将门摔上,楼上楼下都听见了响动。 银宝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将面前的茶壶朝杏湫那一侧推了推,“你也是,和她置气作甚呢?” “她本就是不应该进来的,若不是二当家的心眼好,她能白白得这么大的便宜!” 说道“二当家”三个字时,杏湫的心里突然一阵疼。二哥给王柳说情的时候,她在一旁听着,心里就十分不好受。 这王柳横竖都是个泼辣的女人,杏湫是瞧不出她哪里好的。银宝听着她怒气难平,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急忙拉着她坐下。 二当家的看得远,但是不会无缘无故给一个女人说情。杏湫这么一讲的,让银宝也有些怀疑。 方才看到王柳的模样,有些恍惚中,银宝竟然觉得好像是瞧见了二嫂子一般。二嫂子已经走了许多年,二哥始终心里惦念。 王柳笑起来的样子,和嫂嫂大模样上十分相似。但无奈银宝眼睛还没恢复,只是看了个大概,也不能真确定。 二哥对二嫂嫂用情至深,所以一力拉扯几个孩子,若真是因为王柳模样像已经故去的嫂子,所以二哥才网开一面的话.....那杏湫可怎么办? 银宝睨了一眼一旁坐着,一脸想不通的杏湫,她年纪轻轻,人不仅水灵,也是清白没什么过往的,一心就想着嫁给二哥。 银宝不自觉地攥紧拇指上的扳指,可千万别被她给说中了。 翌日清晨,粮司刚刚开张,仓库中的伙计开始将今日食堂所需要的粮食进行调配,二哥有些困乏地在门道坐着,按照刻刀本子上的痕迹练字。 这是司南托茗受给他做的一本特殊的字帖,凹进去的字体可以反复练字,二哥现在记录粮草的簿子全部都是通过标记去记录,很是不方便,他也想学会识字,今后能更好地掌管。 身后不知不觉探出一个小脑袋,粉糯的声音响起,“哇,这字这么好看呀!” 二哥一个惊挫,急忙一回头,看到王柳模样的一瞬间,竟然有种时空恍惚的感觉。 王柳现在消瘦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二哥的娘子。 他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这人并不是自己的娘子,而是刚刚搬过来的王柳,急忙低下头,有些尴尬地把自己手中的帖子放在了长凳上。 王柳倒是不认生,随手就拿起长凳上面的刻字,仔细地瞧着二哥写的每一个字,饶有兴致地说道,“这字贴虽然是做的很有心,但是你终归是按照这上面的纹路来写的,若是给你一张白纸,还是不会写。” “这上面都有许多陈旧的痕迹,想必当家的练习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是未见成效。” 王柳拿出学堂中给学生们练字的字帖,“这是昨儿给几个学生做的,还富余了几本,二当家的若是不嫌弃,尽管拿去用就是。” 二哥有些犹豫,没有接过王柳手中的字帖,反倒是和她之间退开了好几步,并没有站得像是之前那般靠近。 王柳笑着将字帖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当家的好好练习,若是日后有需要我帮忙认识的地方,尽管来唤我就是的。” 王柳说完,便笑盈盈地从粮仓走出去,二哥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感觉很是熟悉,手里捧着长椅上的字帖有些发呆。 今日下午是正常的例会时间,在农耕产业发展一段时间以后,堂会的月收入已经稳定在十万两纹银以上,所有堂会成员的月俸涨了不止一倍。 其中利润最大的是售卖兵器到各种练兵的地方去,之前兵工厂被苏家切断的所有通路全部都回复了,不仅如此,大当家的还带着铁骏寻找到了新的销路。 其次便是刚刚发展起来的农耕,这一方面收入的稻谷十分可观,就算是在冬天,稻田的农户也可以租用水香堂的粮食储备,买一些菜和粮食回去吃。 排名第三的是粮司的各种点心,大概因为村民看到如此好看的卖相,都想着价格高昂,加上一块就卖一两银子,并没有赚到很可观的利润。 农耕产业发展以后,村子里的经济有了明显的提升,除去以刘顺子为首的五十户还没有加入堂会的副部,其余村民都自愿加入,并且承担粮食选购和出售的过程。大家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丰硕的劳动成果,并且让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一直在堂会中做各个工事修建的工司,想要在村子里扩展一下业务,司南和茗受一起写了一份很详细的报告,交由杏湫念给堂主听。 工司请求水香堂对外开设修建房屋、房屋装修的生意,并且根据修建和翻新的程度,拟定了一份比较详实的价格制定方案。 银宝看过以后,觉得这个方案很不错,但是其中有些细节需要商量,比如修缮的房屋一旦出现自然损毁要如何分担责任,派谁去做最后的收房评估这些,最后一致投票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诸葛先生。 各个司部带来的都是赚钱盈利的好消息,唯独兵司带来的厚厚一摞报告里,句句都是不好的消息。 铁骏和瑾萧炎面面相觑了许久,互相使着眼色,意思是“你汇报,你汇报”,最终还是推在了铁骏身上,只因为银宝点名问兵司的情况,这是她最为关心的。 7017k 第107章 购置家禽,全局规划 瑾萧炎手中捧着一本册子,收紧腰间的令牌,横眉心处深深皱着,红润的唇瓣微张,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说了下去.... “前几日,我们在水花村周围向北向南两百公里处,分别发现了大批的军队,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集结。”瑾萧炎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神色有些凝重。 “这个包围圈对我们的位置非常不利,他们的队伍一支超过十万人,一支超过五万人,行军的速度北边更快,再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就会到达米庄清河一带。” “而米庄现在正是赵王和王三响对峙的关键时期,北边这一支队伍出自赵王的亲弟弟,在八王纷争的时候带着百万大军直接挥师北上,现在突然之间日行千里,一路从赵王的大后方绕过来,我们分析应该是想要趁赵王不在的时候逼上洛阳。” “而南边这只队伍则不同,他们衣着都和我们很不一样,行军过程中,队伍十分静默,仿佛是一支由刺客组成的刀队,整个队伍看不到一处是有长矛和盾的,我们目前不知道这一支队伍的来向,他们的军旗也很奇怪,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银宝紧闭双唇,缓缓放下手边已经凉透的雪莲茶,“接着说。” 瑾萧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两支队伍只要会和,我们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是被包围是肯定的。据悉,赵王带在身边的三万的精兵强将已经拼地差不多了,王三响也是两败俱伤,唯独靠着城墙上那门大炮天天吓唬人。” “若是此时打起来,赵王和王三响势必会输光所有家当,被俘被杀都是有可能的,而米庄将成为两大军队着重争夺的重点,民众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在做的各司部执事和副官,纷纷面露难色。 铁骏提出,“咱们水花村地势隐蔽,他们尽管包围过来,但是未必会发现我们,如果我们两袖空空,不当自己事情地两手挂起,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只是自后南郡三足鼎立的局面就会被打破,赵王和王胖子一旦都落网了,咱们就变成独一根,现在家境如此殷实,被他们这群轻则五万,重则几十万的大军碾压过来,这些年的辛苦今儿都白费了。”瑾萧炎接着话茬说道。 一向什么都要和瑾萧炎对着干的铁骏,这一次非常赞成地点点头,“堂主,当家的,这次咱们可不能再猫在深山老林里了,从前赵王大王胖子,咱们是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是现在这两伙人要是被一锅端了,那可就麻烦了!” 银宝点点头,扬手示意让铁骏别着急,侧脸看着一旁的诸葛先生,“军师有什么高见?” 诸葛先生倒是露出了非常欢快的笑容,银宝瞧见他这个嘚瑟的样子,就知道这个死局有解了。 只见诸葛先生缓缓抓着自己的大花白胡子,连连点头,“这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善用的计俩。现在敌众我寡,就算是想到了赵王和王三响有可能被这两对人马合起来包个饺子,咱们势单力薄,这浑水可不能躺。” 铁骏着急道,“那先生你倒是说过办法出来呀!你念念叨叨的,这些道理谁不明白?关键是咱们现在要怎么做,既能救下这两拨人,还不至于伤及自身呢?” 诸葛先生意味深长地笑道,“不伤及自身是不可能的,方才你们兵司的人也详细地汇报了这件事,我可以很肯定地说,北方来的这十万人,多半是冲着赵王来。” “为何?很简单。他们有正统皇室的令牌和军旗,也在北都称王称帝,荣华富贵是享受不尽的,为何还要大张旗鼓来南方打仗?只因为他们缺少一样东西。” 诸葛先生的眼中顿时发起亮光来,“那就是玉玺!当年八王争斗初见势头,赵王便将玉玺据为己有,玉玺是君王的象征,是用绝顶的翡翠做的,全天下唯一份,向往权力的人,都嗜好这些,所以不惜这么大的代价,抓住机会南下洛阳。” 瑾萧炎点点头,觉得先生说的十分有道理,凤眸一深,仔细地记在心里,“那先生以为,南方的队伍是针对何人的?” 诸葛先生又是一笑,手中的羽扇飘飘欲然,“老夫敢问,瑾副官最怕这些人中的谁?” 若是常人,定然是最怕十万人的那一支队伍,毕竟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就算瑾萧炎再怎么把整个堂会的人都练成了精兵强将,依旧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在短时间内以一敌百。 瑾萧炎却淡淡地说道,“怕五万人的那一支队伍。” 诸葛先生笑的更加开心,整个屋内就他一人笑着,银宝的脸都快苦了。诸葛先生十分赞同地点点头,“那瑾副官说说,南方的队伍,你为何惧怕?” 瑾萧炎盯着他的眼睛,笃定地说道,“因为不了解。北方棋王的队伍,我一看队伍规模和辎重的重量,就知道他们要采取什么样的打法,要如何铺开工事,每一天会消耗多少粮草,以及最佳的粮草补给路线。” “但是对于南方这支队伍,....我实在是很惭愧。”瑾萧炎低下头,眸子中闪烁着疑惑和忧愁,“我实在看不清楚他们的打法也不知道一支只佩戴着三厘短忍的队伍,如何在疆场上大杀四方?” 诸葛先生笑容凝固下来,用扇子指着瑾萧炎的方向,“这话说道点子上了,大家想想,什么样的事情,需要用到又薄又小的冷刀呢?” 众人顿时议论起来,礼司、户司和通司的姑娘们坐在后面,也很激烈地讨论着。 男人们给出的答案,都是用来杀敌,用来布置陷阱。 而金莲思考许久,用手比划了两下长度,小声和一旁的翠梅嘀咕道,“会不会是开锁的?” 身侧的男人们都笑起来。却被眼明耳清的诸葛先生听到,急忙说道,“金莲妹子说到点子上了!” 众人都惊讶地掉了下巴,停顿了几秒,纷纷又开始讨论,但是谁也想不明白,带着五万人撬锁? 这是要偷遍洛阳城吗? “这种短刃,不是一般的军队所有,而是盗墓的专属。你们不要看他的刀身菲薄,可以抵挡烈火焚烧的高温,也可以抵御冰冻三尺的严寒。” “在盗墓的一些环境下,往往这种刀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抵挡暗器,摧毁机关....用处是咱们想都想不到的。” 司南皱着眉头,“五万人,可是也没有这么大的墓给他们盗取啊?” 诸葛先生瞧了银宝一眼,银宝皱着眉头想了想,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但还是点头了,“没事,说吧。” 诸葛先生道,“之前堂主曾委托我寻找一批宝藏所藏匿的墓穴,位置就在我们村子下面。这个不是稀奇事情,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老一辈的人讲述过。” 姑娘们纷纷议论起来,小伙子们喊道,“对啊,我们都是当玩笑听的,当真是有的吗?” 诸葛先生很肯定地点点头,“我们原本只是在任家大院这里的地下进行勘测,按照堂主自制的勘测司南,在这附近探查到了不一般的磁场” “至于磁场,堂主给我们解释过,是一种可以影响粒子移动的存在力,也就是说明,在我们现在院子修建的地下,至少二十米深度,有一处空旷的区域,其中隐藏着可以影响磁场的物质,并且已经存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因为我们检测到的磁场非常稳定。” 铁骏皱着眉,挠了两下脑袋,磁场什么的他听不懂,但是他不明白一个问题,“那先生是怎么确定,墓穴的范围是咱们整个一个村子呢?” “是啊,”后面有小伙子们也附和道,“咱们村子少说也得有三千多户,现在迁入不少,得有四千户了,这地皮可是相当大的一块,几万亩,要是挖这么大一个墓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 诸葛先生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许多,“这事儿我也没办法解释,但是按照堂主所说的磁场对称原理,我们任家大院是一个地极,我们一直到村子的另一头才检测到了对极,说明的确有这么大。普通的磁场不可能穿过水流和其中这么多复杂的土质,并且不引起人任何异样的。” 瑾萧炎道,“所以,他们是冲着地下墓穴来的?” 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瑾萧炎知道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原因很简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墓穴的入口在哪里。唯一有点线索的,就是刘顺子手里那块传家宝。 偏偏前些日子,瑾萧炎因为王柳的事儿和刘顺子弄地不可开交,差点把刘顺子人给打没了,眼下如何舔着脸去问人家要这传家宝呢? 例会第一次开到了瓶颈,往常发言十分积极的大家伙们,谁也想不出好的办法。 银宝清了两下嗓子,摸索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大家别被死胡同绕进去了。刘顺子手中的那个传家宝未必有用,若真有用,他能等到穷到这种地步了,还在傻呵呵住土坯房子?早就找到入口进去了。” 众人点点头,觉得甚是有道理。 “不过诸葛先生的分析很是在理,不管这两只队伍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迟早会威胁到我们头上,所以必须要从现在就开始修建防御工事,并且叮嘱兵工厂加紧火炮的进度。” “是!”瑾萧炎和铁骏齐声应道。 银宝冷静而沉着,“其三,农耕和畜牧的推进,不能因为战事而延缓,苏苏这周就随着大当家的去镇上,大批购买猪羊牛,并且已成本价1.3折卖给本村村民,让大家开始大力发展畜牧。” 苏墨卿道,“知道了堂主!” “其四,所有的店铺,包括丝绸行、糕点行、粉饰行,明日全部随金莲到镇上采货,必须保证一年的供销,财务可以直接批条子,但是账后核对如果有误,这活儿就别干了。” “是!”姑娘们齐声应道。 “其五,待会散会以后,粮司立刻开始清点库存,一定要保证储存量达到一年的可食用量,并且细化每一日的餐饮,铺张浪费的给我拉去关禁闭!” 二当家点头,“知道了。待会就去。” 银宝深吸一口气,“还有,刘顺子手中的宝贝,谁也不许惦记,墓穴一事,有待确认,大家不要谣传祸乱军心。兵司的和诸葛先生留一下,其余人下去准备吧!” “是堂主!”众人齐声一喝,而后摆好桌椅板凳,带走自己的水杯,从外面将门牢牢关上。门口两个亲兵站岗把守。 银宝眼睛看不清楚地图,但是瑾萧炎汇报的意思她大概是明白的。 诸葛先生道,“我的想法是,三足鼎立的局面还是要形成的,而赵王此人虽然有些鲁莽,但是为人尚且慈善,不会对百姓如何,棋王不同,王三响更不同。咱们得帮一个,不能让这群南北而来的大部队双杀。” 铁骏点点头,“我也赞成,不过这消息只能透给其中一个人,另一个人就等于是做了鱼饵....咱们救谁不救谁呢?” 诸葛先生看了看银宝,“堂主什么想法?” 银宝摸着手里的折扇,木手柄上精致的花纹印在掌心。“我的想法是,谁都不能帮。” “帮了赵王,固然是咱们挣了面子,毕竟他是正统的皇亲国戚,血脉纯正,回到洛阳一雪前耻,咱们或许也能跟着蹭点好处。但是自古多变最是君王家,只怕咱们只是简简单单地报个信儿,他们未必会满足,若是强扭威胁我们出兵增援,到时候可是自乱阵脚。” “再说王三响人虽然不招喜欢,但是我们在米庄的生意,讲真从一开始是靠着人家的,才赚到了堂会的第一桶金,我不是心软,只是觉得心里生愧。” 铁骏瞪大了眼睛,“难道咱们帮王三响?” 瑾萧炎摇摇头,“那更不行了,王三响再上蹦下跳,浑身的家当就是一门炮,之前是靠着从苏家买兵器,现在兵工厂被我们截胡,帮他不仅不划算,还可能会得罪赵王在洛阳的旧部,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倒是走的干净,咱们可就腹背受敌了。” 银宝点点头,“瑾副官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所以,有一个万全之策,既不让我们抛头露面,还能让这两只队伍避开赵王和王三响,不伤到三国鼎立的任何一足。” 在座的三人面面相觑,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啥主意啊?” 7017k 第108章 玉环阁再遇故人 银宝淡定说道,“南北两支队伍,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实话讲谁都是打不过的,所以咱们最好的办办法,就是利用他们之间的需求,离间这两支队伍,让他们两败俱伤。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 离间? 一旁坐着的铁骏费劲地揉着脑袋,头发被挠地有些杂乱,摆弄着面前古色古香的茶杯,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咱们用什么东西去离间呢?北方棋王的队伍是想要赵王的传国玉玺,而南方这群人是冲着咱们村子地下的千年古墓而来。他们意图好像,没什么重合的地方.....” “有重合的...”诸葛先生恍然大悟,“他们都要经过我们这里的东山西北侧,而后再从大路上走米庄。依照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应该很容易就会撞上。” 一直不言语的瑾萧炎凝神盯着图纸,将两侧的路线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捋了捋方才银宝说的“离间”,似乎是明白了堂主的意思。 “堂主是想,用大石头打小石头?让这十万人追着五万人打?”瑾萧炎试探着问道。 银宝唇角勾勒起笑容,点点头,“你果真是我手下的一枚宝贝,没错,现在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并不是这一心想要夺权的十万人,而是这一身好装备的五万人,他们受过专业的培训,一旦开战,我们保不住自己的性命是小事,我们地底下埋着的,可是老祖宗几千年的文明,他们并非中原人,说的都不是我们能听懂的话,这宝贝如果落入他们手中,我们才是做了大罪。” “可是他们无仇无怨,或许在此之前,棋王已经派探子探查了东南两侧跃跃欲试的队伍,知道有一只队伍也会同一时间过来,如何离间呢?” 银宝瞧向铁骏,“你去把茗受给我叫来,还有苏苏。” 铁骏点头起身后,诸葛先生和瑾萧炎都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只见银宝从书桌上拿来一份稿纸和墨笔,平铺在例会长桌上,“军师可曾经在宫中见过盖着玉玺的文书?” 诸葛先生想了想,皱起眉头,“肯定是见过的,我们内务司很多事情都需要皇帝的亲手批文。难不成堂主是想?” 银宝眼神笃定,“没错,我们要自己造一个玉玺,并且设法先让赵王拿到,偷走后再留下南方紫衣盗墓队伍的痕迹,这样就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啊这....瑾萧炎惊讶地下巴都掉在了桌子上。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堂主,这玉玺,咱们可谁都没见过真正的模样,只是见过在文书上红章的面儿,那棋王从小在宫里长大,这东西都是当做手礼把玩的,想要忽悠他可不容易啊。” 银宝咬咬牙,“是不容易,但是咱们得试一试,最好的翡翠,最好的工匠,最好的设计,我觉得可以一搏。” 推门进来的茗受听到银宝的这个想法,有些为难,披着长袍坐在一旁久久不吭声,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觉得银宝这个想法,属实有点天方夜谭了。 苏墨卿定了定神,他觉得这或许是个很好的主意,茗受为难说道,“这东西我没见过,堂主就是给了图纸,我也怕仿造不好,到时候再穿帮了,那可是直接深入敌营....要命的事儿啊....” 苏苏很是冷静,“你没见过那是你没见识,我就见过。不仅见过,我知道怎么造。” 屋中数人顿时十分惊讶地看着苏墨卿,银宝有些怀疑地瞥了他一眼,但是想到他可能的身份,瞬间也就不做怀疑了。“你若是会做便是最好,和诸葛先生设计好图纸....” 铁骏问道,“那玉怎么办呢?我们去哪儿找上好的翡翠呢?” 银宝唇角勾勒起一丝安然而冷静的笑容,“这事儿交给我了,瑾萧炎,明儿陪我上庄。” 瑾萧炎愣了下,米庄这几日已经停战,两边都在补给,倒是好混入的,他急忙点头应了一声,“是!” 翌日清晨,银宝和瑾萧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骑上两匹快马便奔向米庄的方向。到城门口时候瞧见王三响正在给城外的难民放粥和馒头,城门大开,两侧守着许多士兵。里里外外都是来往而面色窘迫的百姓。 银宝和瑾萧炎牵着马,拿着之前的通行证,门口的士兵挨个核查,发现银宝和瑾萧炎都是金色牌子以后一惊,认出这是都督亲自发的通关文牒,急忙放行。 城中比起几年前的模样有了很大改变,不像之前那般祥和安定,街道上本来回可见的富庶子弟如今都被衣着寒酸的难民所代替。银宝心里一疼,堂会里不少伙计的家人还在米庄生活,只是没办法再找到,战乱年代,到底是苦了百姓。 两人穿过长长的街道,来到熟悉的地方,发现之前的水香居招牌还在,但是里面开饭馆生意的是一对夫妻。之间撤走的时候,银宝在屋中留着字条,一些废旧的锅碗瓢盆都在后院,“若有缘,此处可免费使用,不要作恶,广济百姓即可。” “好心的小公子,给点钱吧....” “我们都快饿死了....” “小公子,施舍点吧....” 银宝回头一看,一个老太太带着两个小孩子,端着破碗在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佝偻着身子,脸上都脏兮兮的,碗里是可怜的几个铜板。 地上站着的两个小孩子,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都穿的破破烂烂,天气寒冷,他们却只有单薄的衣裳可以蔽体。眼睛中虽然很多怯意,但十分明亮,仿若天上的月亮一般。 银宝心头一疼,侧脸示意了一下,瑾萧炎正要从袖口中摸出铜板,对面忙着招呼客人的夫妻两口子从店里出来,擦干手就朝这边招呼,“郝大娘,小黑小白,快来,饭好了!” 老奶奶带着两个小孙急忙上前去,两侧的巷子阴暗角落里突然跑出来十多个拾荒的,虽然跑地急切,却都围在水香居门口的桌子前面,老老实实什么也不碰,等着当家的老板娘给发饭。 银宝很欣慰地点点头,“这夫妻二人没委屈我们这房子。” 仔细一看,桌上的饭菜又是管饱,又是丰盛,因大多数难民年龄都大了,牙口不好,当家的老板娘将地瓜住在了米粥里,还用米汤泡软了馒头,加了糖块。 着实是个有心人了。 银宝转过身,看着面前巍峨鼎力的玉环阁,里面坐着不少有钱的官宦子弟,尚未到正午时分开玉的时候,人都已经找好了座位。 每个月的十五日,玉环阁都会办一场很大的赌玉盛宴,在前十年的记录中,每次的半年大会,开出来的都是绝佳的好玉。银宝准备将这玉赢来,作为仿造玉玺的底玉。 入场费是五百两银子,一旦交上去概不反还,走到筹码桌前面,银宝看着满桌子的筹码,计算着待会需要赚来的分量。 不仅要赢回玉,还要赚点钱回去改善一下生活。 银宝回头使了个眼色,瑾萧炎将五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柜台上的伙计一看都惊呆了,好家伙,大户啊,还真没瞧出来,急忙堆出一脸笑容,“二位公子,这是您的筹码,您收好,楼上有雅间,由咱们伙计带您上去瞧。” 银宝拉住就要走的瑾萧炎,小声道,“都拿出来。” 瑾萧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护住腰间,“不行啊,堂主,一万两的筹码,这要输了可....可不得了啊,当家不得把我给揍一顿吗?” 银宝回头瞧了瞧整个阁楼里三层坐着的人,待会开三块石头,对赌的时候是最好捞的机会,一万两肯定能翻倍,“你信不信我?” 瑾萧炎眼神游离,心脏怦怦跳,“信肯定是信的.....但是......” 银宝眼疾手快,直接将瑾萧炎的钱袋顺过来,从里面掏出五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个铜板,“我再买一份筹码!” 前台的伙计高兴地嘴都笑歪了,急忙在底下刷刷地清点,喜滋滋地收钱,而后将筹码堆放在盘子上。 三个伙计端着筹码,四五个人前呼后拥着银宝二人朝楼上走去,长而宽阔的楼梯两侧坐着不少的人,一个个眼睛盯得贼溜圆,有几个看银宝的模样,似曾相识。 “哎这小公子,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你别说,我也瞧着有些!” “多年前有个赌玉赌赢外国佬的,莫不是她?” 只是时过境迁,银宝模样穿戴如今已不是这些人能比的了,她虽然听到了这些人议论但是没有接话,跟着伙计到了楼上的雅间,随后就有鱼贯而入的几个女婢端着几盘鲜果、茶水和点心进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不一会儿,十多个人扶着一个大箱子上来,从其中抬出一块很大的时候放在红擂台上的圆座上,银宝上前扶着栏杆,仔细瞧那石头的成色。 说来奇怪,之前的眼睛只能看到石头的表层纹理,旁余的猜测多半都要靠纹理来猜测,而现在只要银宝闭上右眼,她就能看到石头里面的东西,睁开眼睛,又和普通人看的一样。 这个方法还只适合石头,其余的什么,单眼和双眼都是一样的景象。 银宝被这突然的发现吓了一跳,心里又惊又喜,转过头先是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瑾萧炎,而后又闭上一只眼,没什么区别,瑾萧炎皱起眉头。 “你干嘛呢堂主?” “没事,看看....” 银宝尴尬地笑笑,不能让人发现她有这个技能。不过眼前这块石头是个实心的,里面啥也没有。 “双方买定离手!” 在场的果然都是老江湖了,知道第一块石头一般不是啥好东西,况且这么大的个头,若是个真的,玉环阁这群人精明地好似树上的猴儿,能拿出来给他们? 银宝也是安奈不动,有几个急性子钱也多的少爷纷纷押注有,银宝一看只押了一百多两,没意思,许多人都跟注押没有,结果一开,果然是个实心的,几百号人合着分了一百两银子。 瑾萧炎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人都看呆了,他在银宝的眼前用手晃荡了两下,“堂主,你隔着这么远,是如何分辨里面有或没有的,单纯赌啊?” 银宝嘻嘻一笑,“当然不是了,你在想什么?咱们的钱和这些少爷的钱可不一样,咱们的钱那都是血汗钱,一分一毫都要算计着花。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我不会押注的。” 瑾萧炎哦了一声,冷冰冰说道,“难怪堂主看了一眼月亮就瞎了,你这眼神.....好到嫦娥都嫉妒......” 银宝就当他是夸她。 紧接着第二块石头接踵而至,这是一块很小巧,约莫只有一个掌心大的石头,银宝闭上一只眼,看到石头中有紫色的玉在泛光,十分好看,质地也不错,很均匀。是一块数一数二,不算罕见的紫铜翡翠。 银宝倒是想要收下,但是无奈玉环阁有规定,只要赌中一次就不能参与下一次,这紫色的玉做玉玺实在有点浮夸,别说棋王不信,她都没在课本上见过哪个朝代的玉玺是紫色的。 银宝忍了忍,没下注。好些富庶公子却着急了,按照往年规律,中间这块最有可能是中的,上下三层三百多人都押了有,只有少数几个押了无,最后开了,的确如银宝所见,不过赢的一方没赢多少,鸡毛蒜皮,那点油水从前银宝是盼的,现在不稀罕了。 银宝扶着栏杆搓搓手,就看这最后一块了。 第二块切削后,阁楼里只剩下一百多号人,都在三楼团着。说是一百多人,实则其中五十多人都围着一个衣着豪丽的富家公子团团转圈。 银宝歪着脑袋朝对面楼上的甲字房瞧了几眼,一万两的筹码都只能在雅间,能让玉环阁伙计直接领到三楼上去的,定是一个有钱的大庄户。 正愁找不见冤大头,随机福气抓娃娃,就你了好吧。银宝接过瑾萧炎递来的一杯热茶,一饮而尽,而后眼神紧紧地盯着即将登场的第三块石头。 第三块石头模样很丑,不规整,纹理也有些杂乱,但是感觉杂乱的地方很是奇怪,银宝觉得像是人为破坏一般。她心想,这不会还是个实心的吧,那可要拿啥回去造玉玺啊? 瑾萧炎问道,“有吗堂主?” 银宝闭着一只眼,仔细一瞧,顿时惊呆。 7017k 第109章 屋有琉璃彩 只见厚实的石片中包裹着一整块四方四正的琉璃玉,橙红流光的色彩十分华美,淡黄色的质地中穿插着乳白的波浪,仿若游龙在其中盘旋错绕,神秘感十足。这简直就是一块纯天然的玉玺材料啊....银宝连连赞叹道,伸出两只小手在心口前兴致勃勃地搓着,这东西可得下狠手拿下来,不能让楼上那个富家子弟给拼走了。楼底下擂台上玉环阁伙计突然之间匆忙起来,几个人围绕着那块石头来来往往,犹犹豫豫的眼神让银宝觉得其中有玄机。只见他们在石头前面绕了好几个来回,似乎在找什么标志,最后互相摇摇头。人群中有一个衣着不一般家奴,玉环阁运送玉石的伙计亲自跑上前去和他说了几句话,那家奴十分生气,皱着眉头就将伙计打了一巴掌,惊煞众人。 原本两块石头赌过以后,玉环阁中人便很少了,谁知道这家奴给了玉环阁伙计一巴掌,把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仔细一看,似乎都是认得的,纷纷朝二楼、三楼这边驻足观望,桌上的好茶顿时没了再喝的胆子,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拎起长袍的裙角就从前门溜走了。银宝直勾勾盯着那家奴,只见玉环阁的伙计跟他点头哈腰好一番的哆嗦解释,他才罢休,顺着长长的红木楼梯刷刷就上了三楼,一转弯便拐入了那个甲子号房间。银宝踮起脚尖探出小脑袋,怎么都没瞧见上面蹲着的那位名贵主子的模样,但是不知道为何,一种感觉告诉银宝,这人可不简单呢。 瑾萧炎凑近银宝,压低声音道,“堂主,楼上楼下就剩下我们两户了,咱们还赌吗?” “当然要赌,里面有东西,咱们得中!”银宝信誓旦旦,很有信心。 “可我怎么觉得这几个不太对劲,若是三楼那人和玉环阁的人有勾结....咱们可就被骗个底儿掉了。” “没事儿,”银宝直勾勾地盯着楼上的动向,“若是好消息,方才这群人不会这般慌张,他们如此,定然是有问题,许是之前商量好的如今崩盘了也不一定,咱们静观其变。” 瑾萧炎点点头,左手扶着栏杆,眼睛像探头一般扫过整个阁楼,右手摸了抹腰间挂着的短刀,安心了半分。 第三块玉开始上桌了,楼上那位名贵小主儿直接用十万两押了没有,银宝巴不得,急忙喜滋滋地用一万两押了有。玉环阁中的伙计似乎早已经料想到这点,刷刷地跑上楼来,手里拿着一大堆筹码,一进门儿就是一副央求的态势。“客官,这是咱们小店给您送的筹码,一共是二十万两的,您受用!” 银宝和瑾萧炎面面相觑,突如其来的好事儿?不对....其中有诈。 银宝问,“你是想让我一起押宝?一共二十一万两,全都押在现在的注上?” 伙计尴尬地笑笑,“客官懂理,小的主要是想着,反正是送的筹码不要白不要,对应的楼上那位贵客也会加筹码,不过今儿送筹码的活儿仅此一份,您用不用那是您的事儿,小的不敢多嘴!” 银宝冲瑾萧炎摆了个眼色,瑾萧炎起身将两个伙计送了出去,回来时候紧紧关上门。银宝和瑾萧炎从阑落窗看去,楼底下那块石头还在,但是三楼上一直神神秘秘的人被前呼后拥着下来了,白色的长褂,青色的袍子,腰间一抹碎花的绑带,银宝凝神一看,顿时惊掉了下巴,此人哪里是别人,就是米庄首富的公子李江。传说中是这玉环阁掌门人的亲生儿子,难怪这群伙计想尽办法想让他多赢一些,甚至不惜赔这么多钱,也要维护他这天下第一眼的虚号。银宝之前就见识过,这李江人脉压死人,同一场比赛里,玉环阁的人会为他做好标记,告诉他哪个里面有宝玉。方才李江应该是将宝都押在最后一件石头上的,但是伙计们似乎临时发现拿错了石头,没有在石头上看到标记,所以匆忙通知他止损。 银宝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跟注,而是和瑾萧炎一同下楼去,李江看到银宝十分眼熟,愣了许久才想起来,不自然一通脸红,觉得十分下不来台,毕竟他多年生涯中从未失败过,唯一失败的两次,都是栽在了这个丫头身上。李江上下打量着银宝的穿着,殊不知十多年没见,她到时褪去了不少当年的村花气息,衣着打扮都有些大家的风范,身上黑青色的长衣虽然看似普通,但是细细看去都是龙凤的银丝刺绣,手工十分到位,一看就是手艺人精心制作的。李江想着,眼神中又流露出一丝不屑,女人穿成个男人的样子,终究是不像话的。任银行想要和他斗,在这么硬的关系下,她能有多大能耐? 想着,李江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眼前的石头已经注定是个开不出来的,按照伙计和他说明的情况,前一天就准备好的石头不知道为何被人掉包,剩下的这个纹路上并没有鲜艳的红色标记,而是平平淡淡的一块石头,这样的一块巨大的石头,玉环阁的伙计实在不敢拿自家大公子的面子冒险,加上这几年本来就行情惨淡,反正第二轮已经开出了一块中级琉璃紫山玉,这块就是开不出来也不丢人。 但是李江的眼睛在任银行的身材上来回扫描,并不只是羡慕她的才华,而是发现她的模样如今变地十分可爱,大气的穿着服饰使她完全脱去了当年那个乡野村姑的模样,这让在香柳院里听了多年琵琶的李江心里顿生一丝安慰。路边的野玫瑰虽然不如家养的周正,但是香味却纯粹而又独特,他吃久了太多千篇一律的美景,如今想要换点干净纯粹的口味,毫无疑问面前所站着的多年未见的任银行成了他的目标。 李江手下的家奴一眼就看懂了主人的心思,毕竟跟在第一富豪大公子的身边,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也是不好活的命。但是任银行身旁站着的瑾萧炎凛冽的目光却让几个家奴有些胆怯。此人一看就是个能扛能打,一秒能换一个名刀一个辉月一个复活甲的顶级选手,谁都不敢轻易上去挑衅。而一直默默站在任银行身侧的瑾萧炎也注意到不远处这十几双不怀好意的眼光,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任银行身前,家奴猥琐的眼光急忙收敛了几分。 瑾萧炎感觉事情有些不对,想要带着任银行抓紧时间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不知不觉四周全部都围着衣着不凡的家奴,看样子都是李江那一伙的人。自家的一万两银子也砸在里面,瑾萧炎定了定神,摸着腰间的匕首,没有说话。 石头被切开后,和任银行判断的果然一模一样,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琉璃彩,而任银行凭借自己的一万两筹码,直接将李江十万两筹码疯狂套现,加上之前店里伙计自作聪明送给她的二十万筹码,任银行两人手捧三十多张一万两的银票十分高兴就要出门去,两侧守着的家奴却并不放行。 一直站在一旁只用眼神交流而不说半句话的李江磨磨唧唧走上来,手里摇着一把扇子,大冷的冬天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热,他满脸堆笑地和任银行套近乎,“我当是哪位故人呢,任老板今儿真是好手气啊!” 任银行却并不买他的账,自从在店里亲眼看到李江是如何用自己妻子的死来诬陷旁人,她就知道这个劳什子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但是周围都是他的人,敌众我寡,当众骂他两句倒是解恨,可是她和瑾萧炎的小命儿就要撂在这里。任银行开口道,“都是李老板承让!” “不过你这人挡在门口,知道的以为是李老板好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绑架了?” 李江听到这话两眼一瞪,外面的长巷子里许多人来来往往,虽然不比多年前富庶,但是衣着普通的平民百姓家都十分好奇,朝这边纷纷张望。李江的父亲李仁是个很在乎面子的人,从前第一次被骂就是因为把自己媳妇毒死,还嫁祸给水香居的事情。 这件事情李江一直记着,当年的那十几道鞭子的疼他不敢忘。说着便摆摆手,两侧的家奴识趣地让开路,任银行和瑾萧炎快步跑出门去,上了马就带着银票飞奔,留下玉环阁一众伙计亏地心肝疼。李江看着屋门前扬起的灰尘,想着方才任银行一颦一笑,歹徒禽兽的本性展露无疑,叫过来两个身边趁手的伙计,在耳边悄悄地叮嘱了几句话。 两个伙计听后脸上泛起一阵贱笑,想来也知道不是什么老少皆宜的免费内容,熟练地从玉环阁迷宫一般的布局里绕到后院,牵走两匹快马,带上十个人就追着任银行的方向而去,而李江笑眯眯地摇摆着手中的扇子,不紧不慢地坐在玉环阁楼里,哼着小曲,等着好消息。 且说瑾萧炎和任银行带着银票那叫一个跑得快,一路上人和马都颠出残影了,但是警惕的瑾萧炎一边快乐,一边也感觉到身后有紧紧的危险在追随。到了一处隐秘的草疙瘩处,他喊住任银行,两个人栓好马,蹲在一旁的草窟窿里压低了身体朝后面看。没过一会李江手下的十几个大聪明就骑着快马嗖嗖穿了过去,任银行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差点一嗓子嚎出去,幸好被经验丰富饱经沙场的瑾萧炎给捂住嘴。 认识到危险的两人不敢再赶路,一直拴在远处的两匹马很明显不满足于自己明明是汗血的名贵品种,但是只跑了十公里就被拴在树下吃草的现实,不停地嘶鸣。这声音惊扰了马不停蹄追赶的家奴们,他们停下马仔细辨别,发现以他们的速度应该早就可以追上,有可能是任银行两人临时改道,想到这里家奴们心里一阵惊慌,毕竟自家大公子想要的女人他们不敢带不去,不然悲惨的就是他们几个。 于是他们调转方向往回走,一直没有找到,十分受挫的一行人在一个客栈歇脚,将快马都放在马厩中吃草。任银行和瑾萧炎一路悄悄地摸过来,决定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都要阻止他们继续跟着,于是找来一包泻药,全都放进了这十多个人的茶水里,并且把他们的马全部带走了。 喝掉带着泻药的茶水,家奴数人顿时一趟接一趟,眼见时间来不及回去复命,直接捧着碗就在茅厕干饭,感觉将自己半个身子都给拉空了。终于消停的数人来到马厩一看,完犊子了,马不见了,找来客栈当家的一问,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家奴们没有办法,只能揉着酸痛的肚子一路跑回米庄,被李江给臭骂了一顿。 大丰收的任银行和瑾萧炎揣着钱和宝玉一起回到水花村,门口迎接着许多村民羡慕的眼光,一直到任家大院门口才放心地将身后的马儿从手里放开,马厩里又多了十几匹好马。眼尖的苏墨卿从后院过来,正要到村里的耕地去看一看,一眼就认出这是玉环阁养的快马。其中几匹马他曾经喂过,熟悉他的味道,见到苏墨卿,虽然带着面具,但是几匹马儿还是十分兴奋。 苏墨卿上前询问任银行,“堂主,此行是否顺利?” 任银行将途中遇到的事情和他尽数说来,听到有马跟着他们一起回来,并且有家奴追踪时,苏墨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任银行已经猜透了他的身份,但是她很想知道苏墨卿留在这里的真实目的,也不能否认苏墨卿的才华,对于她也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所以并没有对玉环阁派人跟踪这件事描述仔细,只是用“拿了人家东西,眼红是理所应当的”这话来周旋。 但苏墨卿却察觉出了不一般,李江财大气粗,虽然有些输不起,但是今天这样的情况,若是想要正大光明为难任银行,那没什么难度,为何要派人偷偷摸摸搞跟踪呢?不好的预感在苏墨卿心头蔓延,但是人已经平安回来,他便只是在心里留了个结,没多说什么。 7017k 第110章 离间计 锦绣花帐图绕的屋子里,身穿白龙刺绣长袍的李江怀中抱着两个容貌娇艳的女子,她们是整个香柳院里最漂亮的花魁,凭借着高超的琵琶技艺吸引住了这位米州城最大富二代的目光,换来今天的艳遇。但是就算怀中已经拥有了如此两个绝色美人,这位富家大公子仍旧不满足。 门外传来基础的脚步声,数十人在屋门前犹豫徘徊不敢进去,但已经到了公子约定的时辰,若是他再看不到人恐怕他们几个小命不保。十多个家奴捂着肚子,神情痛苦地跪在地上,将事情的经过全然告诉悠闲的李公子。 他听后大怒,伸手就将手边的一个紫砂壶摔碎在地上,破口大骂道,“几个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到!养你们这群狗有什么用?” 李江和平日里儒雅的模样大相径庭,吓坏了怀中两个抱着琵琶的花魁。她们在香柳院中从来是卖艺不卖身,今日不仅仅是看到李江钱包鼓鼓,更是看到他多年以来在她们面前佯装的君子模样,所以才决定不顾一切委身于他。 李江生气地让两位花魁走开,而后看着手里的虎头核桃陷入沉思。这许多年以来,他想得到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再次把任银行吸引到米庄来,然后趁机了却自己的一番心愿。 正在心里构思着猥琐的主意,李江想地眉开眼笑,外面来人过来通报,一个穿着黑衣的神秘人突然出现,将一块龙鳞牌子亮在李江面前。李江是在京都当过差的,虽是乱世多主多臣,但是见到龙符如见棋王。 他慌忙起身,拎着褂子跪下,不敢看来人的一眼,伙计们还从没见过自家公子如此,一个个不敢说半句话,李江抛出个眼色,都乖乖地轻手轻脚出门去,屋中只留下黑衣人和李江两人。 黑衣人脱下脸上的黑布面罩,李江抬眸一看,虽然两鬓花白,但是眉眼之间的英气依旧,他盯着看了半天,总是觉得眼熟,而后想到当年棋王和赵王在澜水一战,顿时想起来这位便是棋王身边的陈将军。 当年李江离开京都时候,陈将军因为接到棋王密旨,来到南郡一带寻找宝藏,但是后来却了无音讯。他对李江有知遇之恩,若不是怕玉环阁的家产落入苏墨卿这个外戚手里,李江就是陈将军最忠实的部下。 他抬眼,眼中噙着热泪,有些多年未见的伤感,却惊讶地注意到,陈将军的右臂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袖子,他两眼顿时血红,道,“这数年不见将军,是末将失职.....您这手臂....” 陈将军叹了口气,“别说了,都是当年找宝藏的时候,被一个女子给诓骗了。按照她指给的路,走到了一处绝境,差点丢了一条命,莫说是一条手臂了....” 李江瞪大了血红的眼睛,怒气冲冲,咬牙切齿,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如此捉弄将军!” 陈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放在桌上铺展开来,朝李江摆手,“你先起来坐着,你看看....就是这个人.....” 李江凝神一望,发现画上女子眼神灵动,小嘴精致,眉眼之间就算不笑也含着笑,皮肤白皙,额前的几缕碎发十分可爱,这人看去如此眼熟,让李江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是....是多年前的任银行!初见的时候,她正是穿着画像上的大红袄子,十分难看,但是如今李江换了口味,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陈将军看到他眼眸一颤,急忙问道,“你知道此人?” 李江不敢实话实说,他知晓陈将军为了报手臂的仇,一旦找到任银行必然会置之死地,而李江心里却打着另一番算盘,他要靠着陈将军的力量光明正大去水花村抓回来任银行,然后先将她好生地享受了,随后死活也就与他无关。 李江偷偷瞄了一眼神色凝重的陈将军,他知道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是没那么好骗的,但是他不会无缘无故到米州城来找他,毕竟现在是个比较敏感的时期,赵王和王三响正在打仗,之前母亲送来消息,棋王很快就会从外围包抄。 李江谨慎回道,“倒是不认识,但如果将军要找,李江一定鞠躬尽瘁,为您寻找到这个人!但是您也知道,现在米州城的情况不容乐观,王三响打仗亏空巨大,让商会的人铺垫了不少,严重时候城中或许还有封禁,这样会耽误许多时间.....” 陈将军一排桌子,眼神闪烁地看着李江,道,“我来寻你正是这个目的,棋王殿下已经盘踞在米庄北侧三十里,近三日之内,准备直接拿下赵王,而后要挟洛阳逼宫,一举夺回玉玺,赵王都是些残兵败将,不足为惧,麻烦的就是王三响这门炮,让我们十分忌惮。” “所以我们需要你,想办法把这门炮给端掉,和我们里应外合,一起拿下米庄!” 李江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毫无疑问,若是棋王的人驻扎在米庄,那以后米庄就是他李江的天下,棋王远在洛阳,这里他定然是疏于管教。到时候李江手底下有了兵,只要找到水花村的位置,就可以抓到任银行,到时候.....李江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一想法让李江十分激动,但是他又转念想到,若是端掉王三响的炮,等棋王攻打过来,王三响这几个人肯定都是死,但王三响和母亲多年关系密切,若是这般,恐怕母亲会责怪于她..... 李江左右为难,但是他想吃掉任银行的心思实在太过于强烈和歹毒,想起白天时候任银行那细白的脖颈和傲气的模样,只要联想到她躺在塌上,娇柔造媚地等着他,乖乖地听话和配合,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激起一瞬又一瞬的波澜。 故而,他一口答应了陈俊山的要求,并约定三日后的凌晨,定会炸掉这门炮,到时候篝火为信,三十里外的棋王部队可以一举端掉整个米庄。 为即将爆发的大战而做准备的,并不只是李江一人。 水花村的水香堂,从夜晚开始格外忙碌。茗受按照图纸仔细地在琉璃上摩挲了许久,诸葛先生和苏墨卿亲自瞧着,一下一下地雕刻,三个人在木工房里整整呆了六个时辰,到第二天正午时分时,司南已经修建好了全村的防御工事,任银行审核过以后,数人来到木工房查看成品。 一进屋就看到三个人都带着黑眼圈,激动地给他们看红布下面放着的玉玺。其光泽,其字样,其龙纹,都和真正的玉玺难辨真假,任银行看后啧啧称赞,难以相信。 就在众人谋划如何找个恰当的时间将玉玺混入棋王的队伍里,瑾萧炎突然前来,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苏墨卿朝门外一看,顿时一惊,是自己家里的统领果昔。离开时苏墨卿曾经叮嘱过,除非是毁师灭族的大事儿,不然千万不能来找他。故而看到果昔来的一瞬间,他立刻起身。 并且很快地意识到,家里出事了。 苏墨卿的身份昭然若揭,众人看到果昔都知道她是谁,果昔进门来两眼红彤彤跪在苏墨卿面前,苏墨卿无奈,摘下面具,众人看到朝夕相处的兄弟竟然是玉环阁的苏二公子,都十分惊讶。 果昔哭道,“少爷,家里....出大事了.....” 果昔将自己偷听道李江的谈话一五一十地任银行等众人说出,苏墨卿意识到现在他不在玉环阁,自己手下的亲信也全部被心狠手辣的李江迫害,眼瞎他要卖主求荣,率先点了战火。 苏墨卿一拳捶打在桌子上,“糊涂啊!” 玉环阁成吨的玉器古玩,若不是靠着王三响这些年的保护和尊重,根本不能发展到如今。而棋王此人心狠手辣,嗜财如命,若是让这等人占据了米州城,只怕会迫害玉环阁,将玉器都献上去。 王三响并非皇室,没有许多官僚架子,人虽然讨厌了些,但人情世故是懂的。仗着有钱有地位的富家公子,尚且能在他心里有个地位。 可是棋王不同。他是正统的皇族血脉,拿到玉玺以后,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他面前,任何人莫说是有地位,能够留得住自己这条小命,就已经是他给的天大赏赐了。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治理治理这个疯子!” 苏墨卿言罢就要冲出去,被瑾萧炎给拦个正着,任银行厉声道,“你要如何治理?” “你可知道当年李江在京都可是个武将,就凭这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独身一人,你能打得过谁?” 苏墨卿不甘心地低下头。 任银行紧接着道,“再者说,你已经是我堂会的人,生死都是兄弟,我不可能放你去送死的。” 瑾萧炎放下手,拍着苏墨卿的肩膀,“兄弟,这事儿不能鲁莽,就算你阻止了李江,王三响如今也大势已去,赵王兵败垂成,两人都是颓战的状态,只要棋王下了狠手,谁也跑不脱。” “那你说要如何?” 瑾萧炎瞧了一眼任银行,很冷静道,“堂主,我倒是有个办法。” 众人竖起耳朵,任银行忙道,“愿闻其详!” 瑾萧炎将地图铺在面前的桌子上,众人围过来,之间他指着地图上洛阳和南郡两个标志点,道,“据可靠消息,现在棋王的队伍,正在米庄以北的三十里驻扎,米庄这边,李江想要炸掉在这门炮,我觉得应该需要不少力气。” 大哥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我和小妹曾经见过那炮的厉害,炮筒很粗,都是精铁,不好炸掉的。” 任银行皱眉道,“再不好炸,放把火烧掉周围的陈设,让王三响的人没办法把这门火炮作为战斗力,这也足以达到目的了。” 瑾萧炎点头道,“对!这就是关键!他们需要放火,作为标记,告诉三十里以外的棋王队伍,发起进攻,这个时候,如果是一个熟练的兵家,他会同时向两个方向派兵。” “一个方向,就是加速向米庄行进,抓到赵王。一个方向,就是去洛阳逼宫,拿回玉玺。所以就有一个先后的问题,也就是只要看到有火,他们就会开始下一步。” 苏墨卿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在城外放火?” “对!”瑾萧炎用墨笔在地图上敲打了一下,“他们选择深夜进攻,一是因为便于隐蔽,二来就是想要出其不意,但是夜晚行军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视野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我们兵司最好的眺望兵,白天的时候是可以看到十公里左右的,如果是大火浓烟,可以看到三十公里,但是夜晚,则不足五公里。再看他们所盘踞的地方....” 瑾萧炎在地图上画出一个红圈,“这里是一处山路,因为便于隐藏而且地形复杂,所以他们选择在这里盘踞,等待李江这边给信号,山路都是环山的,如果他们绕着下来,加上夜晚天色昏暗,除非是有经常走这条路的人带路,不然很容易就会迷路的。” “不会,”苏墨卿否定道,“一旦着火,火的方向就是他们的方向,他们走一圈看一看,怎么可能会迷路?” 任银行恍然大悟,“我好想知道你的想法了....你是想要用移动的火光来把他们绕死在山里?” 瑾萧炎点头,“但是这件事,需要一个有相当好视力的人去做....” 任银行笑道,“那自然是我咯!”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瑾萧炎紧接着说道,“但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我们得到消息,南边这一堆人马绕开了经常走的大路,选择绕道北边,而后再南下,我猜测,可能是为了迷惑我们的注意力,并且这一代村子很多,他们想从中打听到我们村的具体消息,他们的必经之处,就在棋王盘踞的这座山。” “咱们可以利用他们在山里被困的恐惧心理,让他们直接打起来,这样,咱们的玉玺都可以不用白费了!” 好一个一箭双雕! 众人都忍不住啧啧称赞,苏墨卿面露苦涩,“得是多损的人才能想出这种主意啊?” 瑾萧炎一拳头就抡向他,结果被苏墨卿躲过了。 “我觉得行!就这么办!” 7017k 第111章 洛阳兵乱 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近。 “宫主,华溪太妃死了。“ 白皙的手端起茶杯,“后宫多少妃子?” 苏丫头咽咽口水,“回宫主,不算六宫几位主子,得有千人。” “千人的后宫,死一个太妃,用得着来禀告我?” 红衣女子起身,立于窗前,“我南宫,还没闲到如此地步。” 苏丫头赶忙跪下,“若是其他妃子,自然不敢惊动主子,只是这华溪妃……”试探的眼神瞟向红衣女子,“是叛贼南清羽的最后一个亲眷,皇上一直有意避开,今晨却突下一道旨意,命她服毒自尽了……“ “与我何干?“绝美的脸侧向身后,嘴角上扬,妖艳的眼神扫过苏丫头的脸,看到她脖子上有一处微小的火钳烙印。 “……“ “你可以退下了,以后这种小事,不用禀报。“红衣女子拂袖离去,路过门口时,两个丫鬟毕恭毕敬:”宫主。“她面无表情,径直走过。 苏丫头从屋中出来,“神情可有异样?” “回掌事,一如既往。” 咬紧牙根,“是个厉害角色……” 走进琴房,关上门,陆红玥闭眼,靠在门上。 宫主,华溪太妃死了…… 华溪太妃死了…… 心脏一阵剧痛,她颤抖着坐到琴前,抚摸琴弦。 今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盛会,皇上要为绫香妃办生辰宴。陆红玥来到宫中不足半月,琴技已经为绫香妃知晓,点名让她弹曲助兴。本不想如此早就见面,看来是躲不过了。 悠远的琴声飘飘扬扬,音调平稳,宛如某个女人的心思,细腻深沉。 梦缘阁张灯结彩,热闹的场面堪比公主出嫁。各家名客带来奇珍异宝,只为博得妃子一笑。面掩红纱,身着红衣,陆红玥带着三两个南宫的丫鬟,前来赴宴。 到了礼簿官处,登簿掌事上下打量一番,见这女人柳眉长目,眼神清亮,一袭红衣,不曾见过。 “在下年事已高,多有得罪,实在不知,主子是哪宫的?“ 苏丫头将一个檀香木盒放在桌上,“这位是南宫宫主,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还不知罪?” 礼官吓得掉了笔,礼簿染上了斑斑墨迹。十年前宫变,南宫再无生机可言,原来的宫主南清羽早已被烈火焚烬,所有余党一律不留。就连当时唯一活下来的华溪太妃,今早也已殡天。半月以前皇上下旨重启南宫,在民间贴出告示重金募主,数天无人敢揭榜,听说一红衣女子携一古琴揭下皇榜,不曾入宫谢恩,直接住进南宫。这女子,可就是她? 礼官定定神,“在下知罪,宫主的生辰礼是……?” 温柔如水的眼神看向桌上的檀香木盒,礼官打开,瞬间把前堂照得光彩熠熠,定神一看,是磬海夜明珠!礼官扶着桌子站起身,深深作揖,“在下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转身喝来几个奴仆,”带宫主进去,好生招待。” 梦缘阁……十年了,你还是如此,即使沾过血,还可以如此热闹。 嘴角带着笑容,陆红玥走进阁中落座。约莫半炷香时间,皇上驾到,牵着绫香妃,一同上坐。路过陆红玥身边时,绫香妃停下,邪魅地看着她笑,“这位可是新一任南宫宫主?” “回禀贵妃,正是。” “佳人芳名?” “陆红玥。” 绫香妃走上前,用手勾起陆红玥的下巴,妖娆地看着她的眼睛。 深蓝色的眸子,长长的睫毛,美得难以置信,不熟悉,却又令人紧张。突然这眸子变成了紫红色,只短短几秒,眸子里似乎还闪着火光。曲绫香吓得连连往后退去,定神一看陆红玥的眼睛是蓝色的,没有异样,这才缓过神来。这眼睛,竟如此像她的……故人…… 皇上十分紧张,“怎么了,爱妃?“ 绫香妃擦擦额头上的汗,勉强挤出笑容,“没什么,只觉得这丫头长得好俊俏。” “谢过贵妃。”红纱挡不住陆红玥狐媚的笑,抬头一眼更是望穿秋水,令人遐想联翩。 “宾客皆以到齐,皇上和绫香妃也到了,宴会怎么还不开始?“苏丫头一边斟酒,一边悄声说。红玥看了看她的手腕,”你的铃铛哪去了?“苏丫头愣了一下,赶紧收回手,笑着说,“可能是忘在哪里了。”红玥看看她,没有再说话。 陆红玥瞥向斜对面的一处空座位,心知肚明。只剩他。 那个她在梦里想了无数次,杀了无数次的男人。 “太子驾到——“ 一身白衣,俊美冷毅的脸庞,不带一丝笑容,眼神空洞无情,腰间挂一红点斑斑的白玉,手中拿着一幅画,全然没有皇室的奢靡,与这红艳的大厅格格不入。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透着骇人的凉气。 “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铭轩啊,落座吧。“ 他双手呈上画作,”这是我寻名家所画,耗时数月,特献上以作祝礼,聊表心意。“绫香妃笑得妖娆动人,”多谢太子如此记挂,来人,代我收下。挂在这大厅正中,待会儿曲乐演奏后,展开也让大家一饱眼福。“ 舞妓已经上堂,乐师准备奏乐,突然绫香妃扬起手,“慢,“眼神瞟向陆红玥,“南宫荒废已有十年之久,天下皆知南宫掌管数万精兵,上至朝廷机密,下至军队调遣,宫主一职可谓位同龙凤。如今新一任宫主已经赴任,大家就没兴趣认识一下?”曲绫香的嘴角勾起笑容。“素闻红玥妹妹琴艺了得,今日不知能否赏光?”铭轩低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琪淑,摆琴,“红玥转身轻声对苏丫头说。 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席地而坐,修长的手伏在琴弦上。身旁,是铭轩献的那幅画。 琴声响起,万籁俱寂。曲调悠扬,令人神迷。红玥的眼睛望向铭轩,他独自喝酒,并不理会。 “为何用红纱掩面?你到底什么来头,原本想利用这个机会彻底废掉南宫,哪冒出来个不知轻重的东西……“曲绫香很窝火,示意苏丫头,想法揭去她的面纱。苏丫头点点头,摘下耳坠,看准机会,掷向红玥。 突然铭轩冲上来,一把抱起红玥,。耳坠投向挂起的那幅画,呼啦一声,画被展开了。画上一妙龄女子,身着红衣,双手抚琴。一颦一笑那般动人,紫红色的眼眸又透着几分灵气,像极了陆红玥。 铭轩抱着红玥转了几圈,停下来,红玥的头伏在他的胸口上,发簪松动,长长的青丝散落下来,面纱也滑落在一旁。红玥抬起头,神情款款地望着铭轩,这如此熟悉的眼神,如此熟悉的感觉,让他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睛,突然间放出光芒,紧接着双眼红肿,一把搂过红玥,拥入怀中。 “清羽,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没有死……“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完全不顾皇室太子的形象,哭到身体颤抖起来。 现场的局面顿时不受控制。 “那是南宫主啊……“ “那个叛贼?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她被磬海真火烧死的啊!“ “南清羽武功高强,当年的事我们都有份啊,这可要怎么办……“ 曲绫香瞪圆眼睛,攥紧拳头,拍桌而起。 “都给我住嘴!这是本宫的生辰宴,谁再敢说南清羽三个字,我诛你们九族!” “太子殿下,虽说我很愿意与您双修,只是这地方似乎不合适,要不您先放开我,我们另寻他处?”红玥笑着。 抱着她的男人不再抽泣,放开她,盯着她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你怎么可能是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铭轩向外走去。 “殿下留步,红玥有一事不明。” “何事?”他侧过头。 红玥走上前指着画,“画中女子是谁?” “我的妻子。” 她脸上的笑突然凝固,眼角有些湿润。“这样啊,刚还想说此人与我竟如此相似…” “她是叛贼!“绫香妃气急败坏。”你再说一句试试?“铭轩直勾勾地瞪着曲绫香。 “无妨,人已死,日后专心效力就是。”皇上端起茶,若有所思。 子时将至。 荒废的南宫别苑空无一人。一红衣女子站在树下,静静等待。 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来到红玥的面前。 “宫主有何吩咐?“ “你去绫香宫寻个人……“ 第二天,南清羽复活寻仇的谣言,传遍京城。 陆红玥同苏丫头在花园中赏花,漫不经心地问她,“关于南清羽……琪淑可知道什么?” 苏丫头掌心渗出汗来。“主子,这个人,不是我们可以讲的,会招来杀生之祸的。” 摘下一朵红得娇艳的花,红玥凑到鼻尖闻了闻,“你说便是,出了事我担着。“ 咬咬嘴唇,“主子,这是大忌……“ 红玥慢慢向前走着,“你和绫香妃很熟?“ “没……没有啊,“苏丫头紧张地攥着手。 “那还帮她在生辰宴上偷袭我?“红玥坐在石凳上,戏谑地看着她。 苏丫头吓得跪下,“主子饶命啊,奴才也是不得已。” “我看她才是你主子吧,嗯?” 眼泪从脸颊滑落,“家中弟弟重病,父母去世早,一直是我照顾他,前些日子绫香妃派人把他绑到绫香宫,说……只要我帮她办成一件事,她不仅放了我弟弟,还会出钱给他治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求主子饶命。“ “之前也是她教你用华溪太妃的死来试我?” “是,绫香妃说只要主子有一点反应立刻禀告她,这样她就有理由说主子也是叛党。” “我们并不认识,怎么搞的这么针对?”红玥笑笑,摆弄着手中的花。 “现在的皇宫,没有一个人希望南宫重建。我听那些公公们说,南宫主在的时候,权倾朝野,虽然是女子,但朝野无不臣服,这才招来杀身之祸……”苏丫头越说声音越小了。 “这样啊,说说吧,还知道什么?” 苏丫头抬起头,指着一条小路,“主子,奴才命薄,实在不敢再多言,您若是还想知道些别的,沿着这条路上去,有一个院子,是南宫里唯一没有挂牌匾的,那是南宫主的旧居,应该可以让您知道所有想知道的了。“ 红玥站起身,“你回趟家吧。“ “主子不要奴了吗?奴真的知错了……“ “你弟弟在家里,估计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主子您……” 红玥沿着小路向前走去。苏丫头对着她走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不远处,荷花亭。 “哥,你看她像吗?“绫香妃拄着下巴,看着荷花出神。 “像谁?南清羽?” “是啊,虽然过了十年,可那张脸还是像当初一样讨人厌。” “这两个人哪有可比性?南清羽心高气傲,武功高强,一向素衣素食,你再看看那个陆红玥,到哪都是一身红衣,举止之间尽是女子的妩媚,笑起来楚楚动人,美的像个妖精,这完全不是一种类型。”曲凌霄挫败地揉揉太阳穴。 “也是,亲眼看着她死的……而且,我记得她对花粉过敏……很严重的那种……“ 破旧不堪,难以直视。陆红玥站在曾经的家前,再难装出伪善的笑容。离开这里,整整十年了,十年前的腥风血雨,仿如昨日。十八岁的成人礼,想来也真是记忆深刻了。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转过身,是铭轩。 “太子殿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那天你可是抱着我许久不愿松手的。”红玥笑盈盈地看着他。 铭轩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眼神里包含着他全部的温柔,无限的温暖,和……无穷无尽的悔恨。 “你不该来南宫。”铭轩移开眼神,从她身旁走过。 红玥拉住铭轩的手,“那我倒想问问,为何来不得?” “你是清羽吗?”铭轩反问。 “我是陆红玥。”她冷冷地回答。 “这便是理由。南宫只有一个主子,就是我妻子。“ 甩开她的手,他径直走进她面前这处破旧的别苑。推开门的一瞬间,红玥看见院子里碧绿一片,生机盎然。铭轩砰的关上门后,这处院子又变得破败不堪。 原来,你还留在我曾住过的地方…… 可是那又如何?杀你的时候,绝不手软。不然,怎么对得起南宫上千个冤魂…… 7017k 第112章 无由之火 任银行,只要拿下米庄,你还不是我手里的玩意儿。李江这样想着,一股灼热仿佛直冲天灵盖。 「少东家。」家里的仆从低头行礼。 「父亲在何处?」 「回少东家,老爷现下正在书房。」 李江朝着自己爹的方向走去。 李家如今还是李仁做主,自己的计划收益高但风险大,没有李仁的点头难以办成。 李江敲了敲眼前棕黑色的木门,得到首肯后踏进房门。 「父亲。」李江行礼。 李仁有些奇怪,自家儿子今天的作风不似往日。故而他并未搭声,只用眼色示意李江继续说。 李江掸掸衣袖,这才说到:「今日棋王来人传话了。」李仁闻言略微向前倾身。 「棋王有意拿下米庄,特遣陈将军前来交涉。我已经应下,到时候只需协助陈将军拿下那王三响……」 「糊涂!」李江话音未落就听得李仁猛地拍桌站起身,怒色勃发。 李江颇不服气,正要反驳,又听得李仁道:「棋王是什么人?这些年局势不稳波谲云诡,岂能随意站队掺合?」 「我李家世代基业,家资巨万,在乱世就是活靶子,棋王拿下米庄,也是将我们纳入羽翼!」李江辩驳到。 李仁闻言只觉得胸闷气短。 「你也知道李家富裕,出了什么事第一个那我们开刀!」李仁觉得奇怪,他清楚自家儿子向来多智且锱铢必较,如何会做出这种决定?其后必有隐情。 「你究竟为何应下棋王?」李仁目光精明,直射李江而去。 李江眼见瞒不过,转而和盘托出。 「任家家底丰厚,如今当家的是一个女人,任银行。此女心比天高,瞧不上儿子。但她一心与棋王作对,如若米庄归入棋王麾下,她定会被引来。」 李江搓搓手指,继续说:「这人手握千金、执掌水香堂,又是个女人,等她来了米庄,有棋王帮助,儿子拿下她还不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吞了她任家,既得钱财又掌兵马,岂不是一箭双雕之策?」 李仁看着自己儿子,「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弄一个女人?」 李江自然不能承认自己的心思,只是道:「最重要的是她手中的钱财兵马。如今世道不平,但资金兵力永远是生存之底气。」 李仁敛眉思考,不得不承认李江说得对。 于那些权贵而言,有财无兵就是一块肥肉。任家的财富倒是其次,但任银行手中的水香堂倒的确值得冒险。 「话虽如此,但是与虎谋皮还需谨慎。你将那陈将军的计划细细道来。」 李江有些不耐,但只能一一道来。 末了,他说:「我乃陈将军旧部,与他有些情分,日后也多一层庇护。」 李仁听此处才点点头,「万事稳妥为上。」 李江无有不应。 李仁心中仍有不悦,但想到李江也需要多多锻炼,将来才好独自掌舵,便也暂且压下不满,只一心支持儿子。 随后李仁将家丁交由李江指挥。李江立刻部署,指点了二十几人,叮嘱众人注意任家人多势众,任银行诡计多端,势必要抓住任银行。 他挑选的人皆是凶神恶煞,坏得十分明显。 一行人气势汹汹来到水花村,却发现情况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任家将少东家惹得这般模样,原以为是个门庭若市的大家,没想到水花村人烟稀少,甚至称不上繁华。 为首的人原是一个四人队的小头目,此次负责指挥二十来人。他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只要办好这次差事,何愁不被主家重用。 一时间有人踌躇满志。 小头目带着人在村里摸排,发现村中房屋众多,但有许多空房,更没有见到疑似掌家大小姐的人。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人不见了。 或许是在埋伏,或许早得了消息跑了。 无论是那种,都有意味着他们这一行人从主动化为了被动。 小头目十分懊恼。他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乱世出枭雄。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个世道不太好过,但对他而言,这反而是他这种底层人向上爬的唯一机会。 李家从商,表面风光,但实际上也如油烹火蒸,就指着乱世发家直上青云。 他自以为看得很透。于是更加想要立功。 小头目拦下路边一位老者。 「这村子的人去哪儿了?」他的语气谈不上礼貌。 老者似乎有些害怕,战战兢兢地。 「不……不知。」 小头目恼怒,他抽出腰间匕首,「我还不曾杀过人,但也不介意开开刀。」 老者似乎越发害怕,不由得颤抖:「这小老儿确实不知啊。这年头也没谁搬家还要大宴邻里。」 「那任大小姐任银行呢?」 老者浑浊的目光抖了抖,原来是任家惹的事。 「任家小姐已经走了有几个时辰了。」 可惜了,小头目不由得叹气。 他又问:「去哪了?」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人家是大小姐,我只是快入土的乡下老头……」 小头目没有再问,他知道这个老头说不出什么。 一行人继续向前探查。 一路上他们又威逼利诱地问了几人,但都是毫无进展。 他们遇到的都是些乡下农夫,村妇,根本接触不到任家人。 听说村里有些富裕人家,他们也未曾见到。想来是都跑了。 小头目意识到自己无法立功了,只能想办法亡羊补牢将功折罪。毕竟他们的少东家表面和蔼,内里绝不是善茬。 幸好事情很快有了进展,他们找到水香堂了。 但奇怪的是水香堂并不热闹。 想到临行前李江所说「人多势众」,小头目明白事情又发生了变故。 他只能带着二十来人大致观测任家剩下的人数,然后带着一种家丁无功而返。 小头目作为领头人单独像李江回话。 「少东家,我们去的时候水花村人数稀少,一问才知任家小姐已经走了。」 「废物!」李江一脚踹在小头目身上,发泄自己的怒气。 小头目不敢躲闪,更不敢抵抗。他忍着疼痛,继续回禀,「小的几个又找到水香堂,发现那处守卫稀少,剩下的人也不多,看样子是将主力都迁走了。」 「哐!」一声脆响,李江摔了手边的茶杯,又踹了地上跪着的人一脚。「一群废物,平时养你们有什么用!」 小头目不敢辩驳,这跪着挨打。 李江越看越气,「滚出去。」他一声怒喝将人赶走。 小头目恭敬退出,尽管心下偷偷吐了口气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李江的视线。 屋内,李家最在红木釉椅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任银行,你居然拿我当猴耍! 等棋王拿下米庄,自己定要将此女捉回府中,把手里的玩具一样样用在她身上,挫了她的锐气! 我倒要看看,等你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的时候,那洁白的脖颈还听不听的起来! 李江又想到今夜的行动。 那城墙不是无人之地,自己今晚上去点火定要遭遇一场恶战。 今夜一去,前程难料,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 原以为可以拿住任银行也算做自己嘉赏,谁知道这群废物抓个女人都抓不住。 李江思绪翻涌,越加气愤,那股邪火简直要喷薄而出。 正在此时有人进来了。 李江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 李仁一进屋内,就看出自己儿子情绪有异。 「人没抓到?」 李江一听此话,心中郁闷更甚。 「那女人狡猾异常,我们的人去晚了,扑了一场空。」 李仁皱眉。 李江情况不对。 遇到那个任银行,他似乎特别激动,更容易失去理智。这不是个好兆头。 「你以后要执掌李家,以你现在的心智,如何让我放心!」 李江没想到父亲是这样的想法。 李仁又说:「亏得你还在洛阳当官,你瞧瞧自己的样子?为了个女人,简直昏了头!」 李江被李仁劈头盖脸一顿指责给骂懵了。 「这关洛阳什么事?」李江反问。 「你如今的状态去做官,指定叫人吃得骨头也不剩,还要连累祖宗基业。」李仁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 李江则觉得父亲的担忧完全是无稽之谈。自己只是想将任银行置于股掌之中,一个女人与家业孰轻孰重他当然分得清。 父亲未免太瞧不起自己了。 李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想到历史上那些红颜祸水,那些胡作非为断送江山的二世祖皇帝。 他实在是担心。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自己这个儿子呢? 李江向来心气高,要面子,又心狠手辣,但一直尚算机智。 这本来很好,李家豪富招人惦记,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心狠手辣不算什么。 你不狠,有的是人比你更狠。 但现在的情况明显超出预期。 「你在洛阳的官职,趁早辞了吧。回来打理家里的事情。」李仁下了决心。 李江自然不愿。 「父亲!这是儿子自己挣来的官职,哪能说辞就辞?」他的语气有些急促,更多地是对父亲横加干涉的不满。 「以你现在这种疯魔的情况,继续待在官场上不定哪天遭人利用,连累全家团宠!」 「您这是不信任我!还拿我当小孩子看待!」李江又气又急。 被父亲轻视的感觉让他的自尊收到损伤,更加急于证明自己。 「我能不知道女人和家业那个更重要吗?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给李家更多资源!」 「冠冕堂皇!」李仁怒而拍案,「你分明出于私心!或许有考虑钱财兵马,但你的私心肯定占比更多!」 李江简直百口莫辩。 李仁已经认定他有私心,为了女人乱了阵脚,那么无论他如何解释在父亲那里都是狡辩。 「简直是不可理喻!」 「混账!你敢这么跟你老子怎么说话。」李仁被儿子的态度气到,更加口不择言,平日里可以刻意避免的脏话也不假思索地说出口。 「你要么辞了洛阳的官,要么就别想继承李家!」 说完李仁出了这个屋子。 李江没想到父亲竟然起了这样的心思。 难道,他有了新的继承人选?李江胡乱猜测着 不,不会。李江对李家的掌控不容小觑,他不信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他想到今夜的争吵,只能将这些归咎于父亲老糊涂了。 被父亲打伤的腿一遍遍折磨着李江的心,因为偷烧炮台的事情落败,现在棋王的队伍正在城外等待,李江迟迟没有半点信号,只怕之后棋王知道这件事,万一怪罪于他,事情都将无法收手。 他一边埋怨李仁是个老古董,一边怀疑难不成他真的有了第二个私生子,可是放眼望去整个李家的婆婆娘娘们,各个虽然都是娇艳,但肚子却是平坦十分,哪里像是怀了孩子的? 如今米庄战火冉冉,李江想到任银行突然不见,知道其中必然不简单。过了一会,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奴才刷地就推开门摔倒再地上,李江一惊,回头一瞧,只见自己身旁的亲信居然口吐鲜血倒在原地,他瞪大双眸,十分惊讶,急忙上前去扶着起来,一看竟然身中数箭。 「这是如何?你们不是再城外的眺望台上么?」李江满脸都写着着急。因为害怕棋王的队伍突然进攻,伤到李家的自家兄弟,他随意从府中抽离出三十几个人,安排在米州城以外的眺望台,就是为了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及时反馈回来。 殊不知,小奴才颤巍巍到,「城外....他们总攻....」 说完,手劲一松,小奴才没了声响。李江凝眉思索一番,心里十分怨气,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将腿上的石板扔到一旁,急忙喊过来几个人,「快去看看!」 「是少爷!」 米庄城外十里地。 月光皎洁,团团乌云笼罩在村子的上空,千里之外看不到一丝亮光,任银行、大当家的瑾萧炎三个人趴在草丛里面,朝十公里以外的山峰左右张望,只见层峦叠嶂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有一行衣着战甲的士兵在山上不停地兜兜转转,天空中的凌月时不时闪耀银光,黑云掩盖住明月,时而可见,时而掩匿。任银行遥遥望去,发现在山上行进的部队人数不少,装备精良,一直都在往山上走,慢慢地行军速度变得十分缓慢,任银行猜测应该是到了山上的顶峰。她站起身朝上面望去,只见约莫数十顶军帐矗立在山顶上,上方随着晚风晃动着一面殷红的「棋」字大旗,看来情报没有错误,棋王的部队就驻扎在此处,这里的便是之前划定的十公里以外施「障目」法子的地方。瑾萧炎眯着眼睛长叹一口气,「这地方也太远了,怎么感觉得有二十公里的样子?」任银行瞥了眼远处,伸出手用大拇指大致测量了距离,「十一公里,不多了。」大哥和瑾萧炎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地看着任银行的眼睛。「我觉得还是有点太近了。」任银行说道。「这地方不过十公里,而我们地势低,棋王的部队地势高,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我们的火源是移动的,得想个别的办法。」 「可是这么黑的天,看得清吗?我觉得这个距离,我要是想辨别出远处的什么东西,就已经十分费劲了。」大哥学银宝伸手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番。远处棋王部队已经在准备休整,按照之前的情报,米庄李江很快就会和他们里应外合,在米州城放起大火燃烧。时间来不及了,任银行决定先行后撤一公里,而后开始点燃车上茅草。到达地方以后,大哥迅速用自己带上的红石点燃了茅草,开始是点点微微的火星,而后是蓬然大火。 为您提供大神尺爷的《全能福气包:带着显微镜穿越乱世》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2章无由之火免费阅读. 第113章 棍打不孝子 眼见着李仁拿起棍子就往李江的腿上打去,李江见到此刻急忙跪地求饶,“爹,我错了,爹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下次绝对不敢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在李仁一旁的管家看到李江的这种状况,也急忙为李江求情,“老爷,您息怒啊。” “这个孽障,简直是我李家的败类,要让我如何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啊,今天我非要教训他不可。”李仁听到这里更加怒不可遏了,举起棍子就向李江的腿上打去。 “啊!”李江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惊动了树上的鸟儿,“唰唰唰”一只紧接着一只鸟儿向远方飞去。 “啊~”李江腿部强烈的撞击,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嗷嗷乱叫,险些晕了过去。在旁边的陈将军看了更是大吃一惊,这还是亲生父亲吗?怎么能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重的狠手? “李老爷,”陈将军向李仁拱手行礼,“李少爷这么做也是为了棋王和整个李家考虑,李少爷曾经是京城的将军,如今你打折了他的一条腿,身为一个武将却成了残废,这让他以后怎么办?李老爷,您就算再生气,也万万不能将自己的儿子推入万丈深渊啊。”陈将军的语气中明显带有一些惋惜,但同时又因为自己不是李家的人而无权干涉此事,觉得无可奈何。 “你是谁?你凭什么为他求情?”李仁此时感到异常疑惑,这个两鬓发白、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怎么会插手自己家里的事?我自己教育我自己的儿子还用得着向你过问? “你是谁?” “陈某是一位将军,曾经在京师时与令郎是同僚。”陈将军老老实实的回答自己与李江的关系。 “同僚?我儿子干这种蠢事,都是你在幕后指使的吧?”虽然这是疑问句,但李仁心中也早已对此事加以肯定。 陈将军见状,自己早已解释不清楚,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虽然这件事的确和自己有些关系,但“幕后主使”实在是荒谬至极!自己堂堂一个将帅之才,怎么会做如此下等卑劣的事,简直是可笑之极! 李仁见陈将军说不出话来,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陈将军这时才想起来还在疼痛之中的李江,便躬身想要扶他起来,谁知李江早已因为剧烈的疼痛晕厥过去。 李仁气喘吁吁的向书房走去,随后的管家也一路小跑跟着李仁。 “老爷,您消消气,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少爷自小就顽劣。”尽管李仁现在正在气头上,管家仍然不忘给李江求情。 “这个逆子,真的是气死我了!吩咐下去,把这个逆子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 “是是是,老奴这就去办。”管家随机退出书房。 书房内,微弱的灯光之下,只留下李仁一个人,他越想越生气,将书桌旁所有的书本打翻在上,“混账!” 李江的腿部已经让郎中清理了血迹,附上了上好的止血药。可是,哪怕是上好的药,他的腿终究是再也不能玩好如初了。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也或许是痛觉太刻骨铭心了吧,李江在昏睡中迟迟不肯醒来,侍女接二连三的用冰水净透的毛巾为他擦去头上的冷汗。 很快,米州城被水乡村的部队给攻下。任银行等人举着火把,登上米州城的城墙,矗立在月光之下。 “司南,向棋王发出信号。”任银行在一旁吩咐道。 “遵命。”司南按照任银行的吩咐,向空中发射了一枚火花弹。 洛阳城内的营帐,棋王的神色明显大不如从前,他的眉头紧锁,右手支撑着额头柱在桌子上。要说李江等人打了胜仗,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却莫名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爷,陈将军和李江在今日打了胜仗,王爷应该好好犒赏他们才是。”营帐内有一个不知名的将军说道。 “是啊是啊。”随后其他人也随声应和。 尽管营帐内所有的将士都异口同声的赞扬陈将军和李江功绩,但棋王并没有因此打消心中的疑虑。 “王爷神色凝质,莫非是有什么疑虑?不妨说出来,我等愿意为王爷排忧解难。”其中的一名将军提议道。 “本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棋王连他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多虑了。” “等到王爷占据水乡村,要财务有财务,要美人有美人,到那时候,心中的一律自然得以解除。”一位将士调侃道。 众人听到这里,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哈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正在此刻,一声刺耳的烟火声打破了他们的笑声,他们起身,向营帐外走去。 “这是陈将军的信号。”有一位将军提醒道。 “王将军,你随本王下山,去洛阳把玉玺抢回来。”棋王吩咐。 “是。”被点名的将军随声迎合。 “现在信号已经发出,瑾萧炎你带一队人马假扮棋王去洛阳抢玉玺。记住,一定要先于棋王。”任银行一袭黑衣站在城墙上,连说话都如此掷地有声。 “是,我即刻就去。”瑾萧炎对任银行拱手施礼,转身退下了。 瑾萧炎带人来到洛阳城门下,只见城门关闭,连墙楼上的灯光都有些昏暗,城墙上更是没有防守的人员,瑾萧炎对此深感疑虑。 “将军,这洛阳城如此诡异,会不会棋王先与我们到达,料到我们会来此处,在这里设计抓我们。”瑾萧炎旁边一名小卒警惕的问道。 瑾萧炎白了白手,“不会,齐王再怎么聪明,他都不可能会想到是我们会假扮他。再者说,他更不会知道我们会知道他来抢玉玺。”瑾萧炎虽然不敢万分肯定,但他相信自己的推断。 “所有人听我的命令,下马悄悄潜入城内偷玉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要发出任何动静。”瑾萧炎对所有的将士吩咐。 因为是秘密行动,瑾萧炎这一对人马并不多,只有十几个人。这十几个黑衣人,将带铁猫的一头绳子扔进撑墙之上,然后沿着绳子缓缓上爬。 瑾萧炎根据脑子里的图纸,猫手猫脚的潜入洛阳城的正厅堂内。 只见正厅堂内灯火通明,也传来的低声切切私语声。瑾萧炎悄悄靠近正厅堂,用手点破窗户纸。只见房内两人正守着桌子上的玉玺低声谈论着什么。 “玉玺现在在我们手里,只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再昭告天下,兄长登基称帝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嘘,”另一个人将右手食指放在唇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够乱说。”虽然语言上是对另一个人的谴责,但他的脸上遭遇战放出了不可掩饰的笑容。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后二人放声大笑,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中,他们谁也不曾想到,他们的窗外还有一群等着抢夺他们的玉玺。 瑾萧炎听到这里,在心里冷哼一声,登基称帝?就凭你? 等到屋中二人笑完之后,欣赏完了玉玺,只见其中一人将玉玺放在一个黄色的盒子内,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黄色盒子缓缓移动到檀香木的厨子之中。最后转动一旁的青花瓷花瓶,橱子门便缓缓关上。 在窗户外的瑾萧炎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原来那个青花瓷花瓶是存放玉玺的机关开关。只需要将青花瓷花瓶向右转动,便可打开存放玉玺的厨子。瑾萧炎看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房中二人走出内室,突然,其中一人看见窗外有一个人影闪动,“谁?是谁在哪里?”二人立刻神色凝脂,唯恐有人发现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瑾萧炎眼看自己就要暴露了,随机灵机一动,“喵~喵~”发出了猫的声音,想以此蒙混过关。 “只不过是一只猫罢了,何必大惊小怪。”另外一个人说道。 “非也,非也,在这种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够掉以轻心。宁可错杀一百,也绝对不能够放过一个。”但是那个人却新誓旦旦的说道。 说罢,变相防外走去,想要查看究竟。 瑾萧炎知道自己暴露了,此时不杀,更待何时?瑾萧炎悄悄藏在房门外的一旁,只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谁知那个人刚刚打开房门,抬脚迈过门槛,就被人用手从后面捂住口鼻,挣扎着被人拖到一个地方,然后割喉而亡。 “贤弟,贤弟。”屋内的人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试探性的喊到。他接连喊了两声,但就是没有人应答,心中的惊恐袭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会真的有人?那么自己该如何挣脱?如果自己也出去的话,那肯定会像先前出去的那个人一样被悄无声息的伤害,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来人啊!来人啊!抓刺客!” 瑾萧炎本以为这个人也会像先前那个人一样,出门查看情况。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叫了侍卫来抓刺客,瑾萧炎真的是万般恼怒,打破了他之前的计划。此时的他,只能够拼死一博,冲进房内,要挟他拿出玉玺,然后以他作为人质,安全的撤离。 眼见着侍卫马上就要到来,瑾萧炎冲进房内,二话不说挟持住那个人。 屋内的人见到果然有黑衣人,不由的吓得惊慌失措,“你们……你们是谁?我和你们无冤无仇啊!” “少废话!交出玉玺,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瑾萧炎在这种危机时刻,也懒得跟人废话了。 “玉玺?什么玉玺?”那个人还想蒙混过关,极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再废话,我立刻就要你的狗命!玉玺,你交,还是不交?” 黑衣人来势汹汹,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来历,他只好先把玉玺交出来,毕竟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交!我交!还请大侠放我一条生路,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还有……” “闭嘴!”瑾萧炎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毕竟自己都身处险境了,哪还有时间听他在那里废话! 瑾萧炎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转动青花瓷花瓶,厨子缓缓打开,用手指了指橱子内的匣子,“那个匣子,玉玺就在那个匣子里。” 瑾萧炎对身边的手下一摆头,小卒按照那个人指引的方向拿出匣子,然后打开匣子,拿出玉玺,再向瑾萧炎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是正确的。 “大侠,放了我吧。大侠,玉玺我给你了,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瑾萧炎虽然拿到了玉玺,但是仍然没有打算放开他的意思。 就在小卒刚刚把玉玺打包起来背在身上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侍卫闯了进来,个个手里拿着刀,将瑾萧炎等人团团围住。 “你们听好了,所有人都把刀放下,否则我就杀了他!”瑾萧炎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动了动,以此作为威胁。 “快!把刀放下!”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狗命,他命令所有的侍卫把刀放下。 侍卫一开始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把刀放在地上。随着瑾萧炎用刀架着他们主人的脖子缓缓向前走动,侍卫们也缓缓让出一条路来,让瑾萧炎等人退了出来。 等到瑾萧炎缓缓安全退出城外,再猛的将他一推,然后飞身上马,带领几十名黑衣人带着玉玺一路飞奔离开了洛阳城。 侍卫接住了那个人,那个人在瑾萧炎那里吃了苦头,心中更是恼怒。“追,给我追!”确保自己处于安全的地位,又吩咐自己的手下去追瑾萧炎等人。 只见那个人气急败坏的回到自己的书房内,在书房内踱来踱去。心中正是烦躁之时,又有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向他汇报。 “报!大人,不好了,棋王带着人向城内过来了。”一名小卒单膝跪地向大人禀报。 “什么?棋王带了多少人马。” “大约几十人。” “好啊,带了几十人就想来夺城,我要让他有来无回!传我的命令,加强对城墙的防守,绝对不允许棋王等人进城。” 7017k 第114章 苦尽甘来 这名小卒按照大人的命令,在城墙上吩咐道,“大人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城门。” “可城门下的是棋王啊。”另一个小卒对于大人的命令很是不能够理解。 “棋王在此,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迎接。”只见城墙门下的一个人在叫喊。 一边是自家的大人,一边是棋王,到底应该听从谁的命令,自己也慌了神,只得将自己大人的命令再次重复一遍,“我家大人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城内,还请棋王恕罪。”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在城门下的是棋王,不是别人。你敢阻拦棋王的道路,你是不想活了吗?”城门下的棋王的侍从仍然不停的叫喊。 棋王见状,急忙阻拦自己的侍从,“算了,我看他是怕了。既然他自己不开门,那我们就硬攻。” 棋王带领他的人马,找到了城门处一个隐蔽的地方通往城内的秘密通道,他们几个人通过通道进入城内。 “走。”棋王冲自己身后的几十个人摆了摆手。 棋王的身边当真是高手如云,个个身轻如燕,轻而易举的便找的了大人的书房。 大人好不容易能够安静下来,休息一会儿,自己的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只见对方来人以迅雷不及耳之势抓住了自己的衣领,然后向一个地方甩去。 “我们棋王亲自登门拜访,大人好不给面子,将我们拒之门外。” 大人踉跄的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果然眼前浮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没错,就是棋王。 “王……爷,王爷,给王爷请安。” “几日不见,大人的翅膀还真是硬了,本王想要登门拜访,却吃了大人的闭门羹。真的好不巧。”棋王对于自己被人拒之门外心里自然是很不好受,一定要好好惩治一下这个人。 “王……爷,王爷误会了,下官真的没有接到王爷要来的通知,王爷请恕罪,王爷请恕罪。”大人连忙磕头求饶,想要摆脱自己的罪名,然后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关。 “哦?是吗?”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棋王自然是不会够轻而易举的相信的,当然,也不能信。 “那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棋王坐在书房的官椅上,像审问犯人一样对待他。 大人一听能够将功补过,心想便顺台阶下,“王爷请讲,下官能够办到的,一定接近下官所能。”说完连连抱拳磕头。 “听闻京城丢失了玉玺,本王奉命一路寻找。路过洛阳城时,民间传闻大人这里偶然得到了一枚玉玺,可否拿出来与本王欣赏欣赏?”虽然这是一个问句,但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棋王早已断定,玉玺一定在他手上。 大人一听是玉玺,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儿,王爷也说了是民间传闻,不能相信的。”大人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是掩盖事实,也是为了讨好棋王。若是惹得棋王发出怒火,估计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况且,即便是玉玺真的在自己这里,那也在上一盏茶的功夫之内被那些不知名的黑衣人抢走了,玉玺不在自己这里,的确是个事实。 “哼。”棋王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不相信他所说的话,缓缓起身走进跪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然后猛的一下捏住他的下巴,“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然本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棋王的手指下移,掐住了他的脖子,“说,玉玺到底藏在哪里了?如果还不说实话,本王现在就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先前说话客客气气的棋王现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如今说话的语气带了几分狠劲,给人以强大的震撼力。 “王……爷,王爷,我说我说。”大人见到这种危机的情况,如果再不说实的话,可能就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棋王掐住他脖子的手狠狠的一甩,“那就说!” 大人先是咳嗽了几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嗓子,“京城丢失的玉玺,的确在下官这里。” 棋王听到玉玺在他这里,便二话不说的追问道,“玉玺在哪里?”这说话的语速不能够再急切。 “可是就在王爷您来之前,就被一群黑衣人给抢走了。” “当真?”棋王仍然对他的话有一些怀疑。 “真的,下官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果王爷还是不相信,下官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下关整个府邸可任由网页搜查。”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便又跪着挺立了腰板,你表示自己的忠诚。 齐王听到这番话,见到他自己赤胆忠心,这样唯唯诺诺,贪生怕死的人,既然会发这样的毒誓,那么一定是真话了。 “黑衣人?什么黑衣人?有什么来历?”棋王尽管没能够拿到玉玺,但也要知道玉玺的下落。 “这个……下官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那么黑衣人往什么方向去了?”棋王仍然还是穷追不舍的追问。 “大概是在城西五十里的地方。” “传本王的命令,城西五十里的地方出发。”棋王的话语刚落,便消失在了洛阳城的书房内。 大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棋王带着一群人马,向城西五十里的地方快马加鞭,他一定要追到黑衣人,他一定要得到玉玺,玉玺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追到半路,棋王才回过神来,洛阳城西五十里的地方,不就是水乡村吗?难道……抢走玉玺的黑衣人就是水乡村的人?不好,大事不妙!如果黑人进了水乡村,那么玉玺就更难拿到了,他必须加快速度追上黑人。 就在此刻,驾马声越来越复杂,“王爷,对方好像来了一批人马。”棋王旁边的一个侍从提醒道。 “先不要管,追回玉玺要紧。”棋王他自己也知道,对方的确来了一批人马,但与此相比,玉玺更重要。 如果是普通的人马,还能够轻而易举的略过,但是这批人马,还真的是棘手啊。 “吁——”飞奔的马儿突然停下,发出吼叫。 “棋王殿下在此,谁敢阻拦?识相的尽快让路,速速离开,或许还能够饶你们不死。”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棋王殿下。”对方语言里带着挑衅的语气。 棋王见他们身着夜行衣,以为他们就是那群黑衣人,便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你们抢走了玉玺?识相的把玉玺交出来,本王就能够饶你们不死。否则,别怪本王杀人不眨眼。” 对方的盗墓贼一听,是玉玺,便即刻来了兴致,“玉玺,什么玉玺?老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玉玺。” 棋王断定这群盗墓贼一定是抢走玉玺的黑衣人,“别再掩饰了,本王就知道一定是你们偷走了玉玺。既然你们这么不识相,那就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了!”棋王对他的手下挥了挥手,“杀了,一个不留!” 这群盗墓贼明显是给人背了黑锅,但也不能这样束手就擒,也拿出刀来,与棋王等人展开一场激烈的硬站。 棋王也很快加入厮杀的队伍之中,拿着他手中的配剑,不是抹了对方的脖子,就是插入对方的胸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剑剑逼命。 这里不仅有刀剑相碰清脆的响声,还有双方人士的哀嚎和惨叫声,此时正是深夜,场面一片混乱。有时竟然还能产生,究竟是杀的敌人还是自己人的错觉。 瑾萧炎终于不辱使命,带着玉玺回到水乡村。任银行将米州城安顿好之后,通知赵王前来,并将米州城交由赵王处理,自己也回了水乡村。 米州城再怎么好都没有自己的水乡村好,山清水秀,地大物博,样样都不亚于米州城。况且水香村是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乡,在管理方面也比米州城好太多。 赵王平白无故得了一块封地,心中自然是欢喜的难以言表,不过这份功劳,还是要多亏了任银行。如果没有任银行,赵王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自己的封地。任银行对他的这份大恩大德,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忘。 “恭喜堂主,如愿以偿夺得玉玺。” “恭喜堂主,拿下米州城。” “恭喜堂主,收买了赵王。” “恭喜堂主……” 水香村内一片繁荣景象,任银行似乎在一夜之间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任何东西。不过像他这样聪明的女人,贴上成功的标签似乎在正常不过了。 “堂主,赵王送来三千两黄金,说是要答谢堂主。”前来的一个无名小卒通报道。 “恭喜堂主,贺喜堂主。” 紧接着便又是一番恭喜堂主,贺喜堂主之类的话。 “传本堂主的命令,今日水乡村各个领域大摆宴席,本堂主要靠赏三军,我们不醉不归。”任银行随身为一介女子,但也不缺乏男子汉的豪爽和气魄。 水香村内,按照任银行的吩咐,备下了宴席,任银行起身端起一杯酒,“这第一杯酒,我要敬大家,敬大家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支持,我先干为敬。”说罢,任银行便将自己酒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宴席在座各位也起身,向任银行敬酒,“敬堂主!”然后将自己酒杯中的酒饮尽。 “这第二杯酒,我还是要敬大家,帮我夺回玉玺,占据米州城。”说完还是将自己杯中的酒喝完。 “敬堂主!” “这第三杯酒,我要敬那些在战争中抗战,为我征战沙场的将士们,这杯酒要告诉他们的亡灵。”任银行的话音刚落,便将自己手中的酒杯的酒水,缓缓洒落在地面上,挖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台下的诸位,也学任银行将自己酒杯中的酒水撒向地面,“敬将士们!”虽然语言简短,但是却是字字掷地有声。 宴席上的众位,敬完了这三杯最重要的酒,便可以与附近的众人随意敬酒。此时,美人舞蹈,佳人弹奏,喝着美酒,品着佳肴,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人间天堂啊! “瑾将军,请!”诸葛先生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瑾萧炎敬酒。 “诸葛先生,请!”瑾萧炎也举起手中的酒杯向诸葛先生回敬。 “这次还要多亏了瑾将军为堂主夺回玉玺啊!”诸葛先生感慨万千。 “哪里哪里,诸葛先生还真是过奖了,应该是上天都在帮助我们堂主。”瑾萧炎一味的恭谦。 “请!” “请!” 二人将自己手中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瑾将军,我敬你,你可真是一个大功臣啊!将军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向堂主讨个赏赐。”苏墨卿一脸坏笑的调侃道。 “苏二公子真的是过奖了,本将军还真的不知道像我们这样不知名的一个小会堂,竟然还有顶顶大名的玉环阁的苏二公子,这才是我们会堂天大的福气啊!你说是不是,苏二公子?”既然苏墨卿拿自己开玩笑,那么瑾萧炎也不必避讳那苏墨卿开玩笑。但不管是怎样,加入这样的会堂,大家就都是兄弟,也不要去管曾经是什么身份,只要记住现在的身份就好。 或许是最近真的实在是太累了,加上庆功宴喝的酒水,大多数人都醉的不成样子,只有少部分人还保留着自己仅有的清醒。水香村中的人,都在疲劳和醉酒之中昏睡过去,直到天亮…… 在水香村生活的十多年,大抵是早就已经习惯了早起的习性,不管是昨天到底有多疲劳,也不管昨天喝了多少酒,每到清晨,总能保持一副清醒自然的模样。这一点,是任何一个会堂都不可超越的。 水香村的会堂的堂主是任银行,银行是一个女人,但却将会堂上上下下治理的井然有序,他有着女儿的赏罚分明,同时又有着男儿的杀伐果断。他力求将自己的每一个决策都做到完美无瑕,这样才能不辜负父亲对他的重托,以及北乡村上上下下所有人对他的信任。任银行,她做到了,他做到了让水乡村所有人对他都心服口服,让水乡村所有人听到“任银行”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无不为他称赞。 7017k 第115章 霸王登基 又是一天的晨会,水乡村任家大院内的人济济一堂,所有人都保持绝对的安静,都在听着任银行的训话。 “感谢诸位多年以来对我的支持,我知道,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我不可能做出这么多卓有成效的功绩。我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更没有辜负父亲对我的栽培和重托,我完成了他老人家生前没能完成的夙愿。” “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是又有重要的事情,希望大家共同决策。” 任银行说到这里,台下的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似乎是在谈论这次要决策什么事情。 “什么事啊?”有一个中年妇女悄悄的问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站在他旁边的中年妇女连连摇头。 “大家安静!”任银行一声号令,原本还混乱无比的场面,在场所有人在听到任银行的号令之后都纷纷安静下来,等待着任银行的发言。 “诸位都知道,就在昨日,我们水乡村夺得了玉玺,拿下的水州城。这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荣耀,也是我们会堂每个人共同的荣耀。我们收复了赵王,与此同时,我们获得了黄金三千两!” 任银行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个人起哄道,“好!”随后众人也跟着热烈鼓掌庆贺。 在一番热闹之后,最终又归于平静。 “今天这件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三千两黄金,我们如何处置它?或者说如何分配?”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与自己周围的人谈论,“对啊,我们有了黄金,如何处置呢?” “昨天我和诸葛先生谈论了一番,诸葛先生提议,将这三千两黄金分成两份,一份归大家——平分,另一份用来修造宫殿。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同意诸葛先生的提议?” 任银行的话音刚落,现场再次陷入了一番热烈的讨论之中,“诸葛先生,这样的题到底行不行啊?” “我觉得这样也行。” “行啊,怎么不行!” “我也在成诸葛先生的提议,再者说,我们的生活从小都是自己自足,几乎用不到钱,既然我们现在有了钱,就应该把钱花在刀刃上。” “对对对,我也赞同。” “……” “我同意!”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一个大汉带头喊道。 随后几个人也应声符合,“我同意!” “我也同意!” “……” “照这样看,那么诸葛先生的提议大家都同意,对吧?”任银行,虽然看着场面有很多人都同意,但是最后还是要再确定一下,这样才能够充分彰显民意,符合乡村大众的需求,从而达到更高水平的治理。 “好,既然这样的话,一千两黄金平均分给大家,剩下的黄金就用来修建宫殿。没有异议的话,大家就散了吧。” 随着人们陆陆续续的从任家大院出来,任家大院的厅堂内剩下几个重要的会堂人士,任银行、诸葛先生、瑾萧炎、苏墨卿、司南等人。 “修建宫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项任务非常艰巨,不知道在场几位有谁能够胜任这项如此艰巨的任务。”任一行扫了一眼在场的这几个人,希望他们能够主动站出来毛遂自荐。毕竟这样重要的任务,时间长,任务大,指派谁去完成谁都虽然不能表面上推脱,但心里怕是早把任银行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吧。 “既然任务如此艰巨,那么堂主不如让我们众人一起完成,将一个巨大的任务分解成一个个小的任务,这样不仅会提高效率,分工明确,也不会因为谁多干谁少干而产生了怨气。”在关键时刻还是要多听听瑾萧炎的意见,但是他在这种情况说这样的话,的确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信服。 “好!我赞成瑾将军的提议。”诸葛先生率先站出来,支持瑾萧炎的提议。 “我赞同。”苏墨卿这时候也开了口,也赞成瑾萧炎的提议。 “我也赞成。”司南也在一旁发表了自己的立场。 “好!既然大家都赞同,那我们便遵循瑾将军的提议,分工明确的安排任务。我会根据每个人不同的情况,擅长的技能,以此作为衡量的标准,来安排每个人的任务。”任银行终于能在如此巨大的任务之下将一碗水端平,又从侧面反映出了他堂主至高无上的地位。 “诸葛先生一直是我们会堂的军师,那么就有诸葛先生负责画出宫殿的纸。苏墨卿在外接交的江湖义士多,那就由苏墨卿准备修建宫殿的材物。司南平日里在会堂操练军兵,有一双独具识人的慧眼,那就由思南负责选派工匠和木匠。瑾萧炎平时帮我处理会堂的事物,最让我放心,那就由瑾萧炎负责宫殿修整的总体规划。” 任银行的这一系列安排,妥妥贴贴的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够信服。既充分发挥了他们的才智,又能够让宫殿加快效率完成,真的是一箭双雕的妙计! 诸葛先生和任银行在书房内一起探讨规划宫殿的图纸。 “不如这里设造一座假山,在这里沟通一条通往城外的小河。”诸葛先生在图纸上来回比划,任银行连连点头赞许。 “我觉得这里应该建造一座藏书阁,这里局于任家大院的后院,外人不易察觉,我们会堂的机密也可以藏在藏书阁内。”任银行突然对诸葛先生提了个建议。 “好,堂主明智。那就在这里修建藏书阁。” 任银行和诸葛先生在书房内三天三夜,哪里养花,哪里种树,哪里挖条小河,哪里修筑什么宫殿,详细的不能够再详细了。 苏墨卿以自己玉环阁苏二公子的身份,与天下各行各派的著名人士飞鸽传书。应该用什么材料,铸造假山需要什么材料,搭建桥梁需要什么材料,铺设道路需要什么样的石头,修建宫殿需要什么样的木材……与此相关的种种,苏墨卿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把这些事情都问的一清二楚。 “你是这个城内最著名的工匠吗?”司南对一个大汉问道。 大汉拿着一把刀子在石头上刻来刻去,云淡风轻的回答到,“在下不敢说最著名,但在这南阳城内,我的工匠技术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说完又取精会神的刻自己的石头。 几天过后,诸葛先生的宫殿规划图纸已经规划完成,苏墨卿也找到了天下最好材物修筑宫殿,司南也找到了天下技术上好的工匠和木匠。 万事俱备,任银行一声号令便立刻开始动工。搬运的搬运,打磨的打磨,堆叠的堆叠……一切都恰到好处。 瑾萧炎每日每夜都会亲自监工,生怕自己不在一小会儿,佣工就会偷懒耍滑、放松懈怠。任银行偶尔也会来看一看修造现场,看着一座座巨大的宫殿一点点的从地面上升起。 “怎么样,累不累?”任银行关切的问道,顺手还从匣子里端出了饭菜。 “不累,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堂主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的泥巴和尘土太多。”瑾萧炎虽然和任银行关系匪浅,但还是希望任银行少来这种繁杂的地方。 “诶,这个修建的是什么?”司南看着眼前的宫殿问道,“这座宫殿与其他的宫殿怎么不一样?” 司南的这一发问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是啊,这座宫殿为什么和其他的宫殿不一样呢?”苏墨卿也用同样的语气问道。 “这座宫殿啊,是藏书阁。”诸葛先生急忙解释道。 “藏书阁?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宫殿,藏书阁,是用来整理书籍的地方吧。”司南还是疑惑的问道。 “昂对,藏书阁就是用来整理数据的地方,你看你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苏墨卿真的是凭实力得罪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啧啧啧,智商堪忧啊,更多的应该是情商! “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司南白了苏墨卿一眼,还放了狠话。 “你没见过世面就是没见过世面咯,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苏墨卿一脸挑衅的说道。 谁知道苏墨卿刚没得意多久,耳朵就被人揪了个正着,“诶诶诶,疼疼疼!” “你再说,我就要让你尝尝不会说话,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司南揪着苏墨卿的耳朵不放,苏墨卿越是求饶,司南揪的越厉害,对于苏墨卿的求饶声,他硬是假装没听到。 “你这个小子,大会堂当成你们玉环阁了?你要记住一件事,在这里你就不是苏二公子了。懂了吗?”司南对苏墨卿还真是循循教导啊,一句话一句话的说给苏墨卿听,还生怕他听不懂。 “懂了懂了,你快放手吧,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苏墨卿的耳朵一直被人揪着,当然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硬气了,只能放下自己的尊严,装怂。 “真的?”司南试探性的问。 “真的,再也不敢了,你快饶了我吧。” “嗯,认错态度不错。”终于,司南放开了苏墨卿的耳朵。 苏墨卿赶紧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我错了,下次还敢。”说完这句话便像踩了风火轮一样跑了,生怕司南在追上他。 司南一天自己上当了,便又向苏墨卿追去。 众人只顾在旁边看戏,只是哈哈大笑,也不曾参与司南和苏墨卿的大战。 春天的百花齐放,夏日的阴雨连绵,秋天的落叶片片,冬日的白雪皑皑。一年又一年,三年过去了,规模庞大的宫殿终于在一场大雪之后修筑完成。这座宫殿,本就是根据洛阳城内的宫城修建的,形成了天下第二个富比洛阳的大城。 此后的某一天,任银行等人在书房内齐聚一堂,这次是要商讨供电的名称和任银行的登基大典。 “我们虽然修筑了富比洛阳的第二大城,那么我们应该叫他什么名字呢?”苏墨卿问道。 “不如就取名为水香城。”司南提议道。 “水香城不好,缺乏豪爽的气势,而且这与之前的名字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好不好。”苏墨卿否定道。 司南见到自己的提议被苏墨卿这个没脑子的小子给否定了,一脸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行,那你来。” “那不如就叫做天启宫?”苏墨卿灵机一动,想出来“天启宫”这个名字。 诸葛先生在一旁听着众人讨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叫做天启宫,不如叫做天启神庄。” “诶,这个好,天启神庄好。”苏墨卿在一旁一脸激动。 “瑾萧炎,你觉得天启神庄如何?”任银行问道。 “诸葛先生博学多才,诸葛先生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瑾萧炎也表示同意诸葛先生的取的名字。 “好,那么宫城的名字就叫做天启神庄。”要任银行发了话,那么这个宫城的名字就算确定下来了。 “司南,你去找城内最好的工匠,打造一幅匾额,挑个良辰吉日挂在宫墙之上。”任银行吩咐道。 司南随声应和,“放心吧。” 此时诸葛先生提醒到,“诸位可不要忘了,我们堂主即将登基,也是时候该改口了。” 随后众人拱手跪拜,“吴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书房之内一直聊到了深夜,但大家依旧迟迟不愿离去,因为像这样其乐融融的景象,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吧。任银行登基称帝,再也不是他们的堂主,再也不能和他平等相待。登基之后,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君臣不能够苟同。 任银行登基称帝,国号天启,改称任氏元年。 女子为皇帝,成为这一片三千户村民的泱泱大君,周遭许多小村户纷纷前来投奔,城门前完成登记后,即可享受天气神庄的各种福利,包括免费的一套三居室房间,一个小花园和三只鸡,一只猪一只牛的分配。原本水香堂的各个堂口纷纷在兵部的护佑下前往天启,担当大任,而赵王也从洛阳派遣兵马进行米庄重建。李江等人再次被当为座上宾,为了发展米庄的经济,苏墨卿回到玉环阁后,受赵王命为督查史,作为大晋和天启的联谊官,再次奔赴天启。 7017k 第116章 抉择 瑾萧炎偷偷看了看任银行。 高处的女子坐在逆光中,瞧不清脸上的表情。她做得端正却并不拘束,坦坦荡荡,仿若昭昭赤阳,热烈也遥远。 瑾萧炎明白,她的心里有万里江山,有普罗众生,她渴望国泰民安,百姓富足。 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已成龙化雨,这是新的人生,她会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我会永远在你身后,瑾萧炎想。 “瑾将军,苏先生。”帝位上的女子开口。 “臣在。”瑾萧炎和苏墨卿同时出列应答。 今日的决定是早就思虑清楚的,所以任银行并不犹豫。 她有自己的考量。 “今朝定天下,有赖卿之鼎力。既目向初成,当振修师旅,息慰士卒,俾将封功,颐养幸 休渥,此应典也。瑾卿夙在忠义,勠力覆敌,解今朝后忧;苏卿直内方外,智崇慧均,相于苍生安宁。今以安定朝纲,为示褒崇,兹请瑾萧炎为兵部尚书,执掌兵部;授苏墨卿为户部尚书,统御库府。” “臣等领旨,定不负上命。”二人恭敬行臣礼,铿锵有力地答。 朝上众人不由得心潮澎湃。 任银行将手搭在扶手上,身姿依然肃正。她又开口:“刚刚那是你们应得的封赏,现在朕还要额外送给苏卿一件礼物。” 领头的侍从得了这话,忙把提前准好的物品端出来。 那是件一望而知的珍宝。 托盘上的物件晶莹剔透又温润凝实,橙黄的阳光穿透其身,竟被分化成无数五颜六色的细小光线,这使得从不同角度看,这件物品有不同的颜色的,当真称得上是流光溢彩。 “这是我生平所见品相最好的翡翠琉璃,正合适苏卿气质,现将它赠与你。” 苏墨卿看见托盘上的翡翠琉璃,也觉得十分合心意,便欣喜地领旨谢恩了。 瑾萧炎有些期待。 任银行看了看瑾萧炎,面露歉色,但隔着明亮的光线,二人看不清对方的神色,探不明对方的想法。 之后众人又商议了一些一个拯待解决的事便退朝了。 朝臣们在恭喜苏墨卿得了一块品相绝佳的翡翠琉璃,有些人也在偷偷打量瑾萧炎。 瑾萧炎却对苏墨卿道恭喜之后便离开了。 他处理很是得体。 瑾萧炎今日选择了马车。 车上装点堂皇,四周铺了软垫,外面的车夫水平很高,一路上很是平稳。 这该是一次舒适的旅程,但瑾萧炎却心绪难平。 那块翡翠琉璃很美,他想。 但为什么单单给了苏墨卿? 这个疑问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瑾萧炎找了很多说法来说服自己。譬如新朝初立国库空虚,找不出两件绝世宝物;譬如任银行或许有自己的考量,这件翡翠琉璃是一个探路石…… 他想了很多,试图说服自己,却都宣告失败。 因为他不单单是一个体恤皇帝的忠臣,还是一个思慕心上人的普通男人。 他无法平静。 他回到府中,恍恍惚惚地用了膳。天空突然落下雨点,雨势愈发急促。瑾萧炎听着逐渐紧凑的雨声,心中的烦闷再也抑制不住。 他拿起自己房中的剑,冲进雨中开始练剑。 他的剑术极高,尽管眼前空无一物,但一招一式间依然剑声肃肃,仿佛要劈开这天地间瓢泼的雨幕。 不知过了多久,瑾萧炎停下剑势。 他感觉有些昏沉,耳中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开了空气墙,耳中的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 他有些累了,身心俱疲。 我在她的心中算什么呢?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到了晚膳时,茗狩来寻他,却发现自家将军衣衫未干,倒在床上已经人事不省。 他叫不醒瑾萧炎,只能先连忙给他换上干爽的衣服,而后马不停蹄地去寻大夫。 请来的大夫是个和蔼的老先生,他给瑾萧炎把了脉,又检查了他的双目,而后便坐到桌旁开方子。 “将军这是风寒,情况有些严重,但将军习武,身体一向很好,所以无甚大碍。之后半月,每日按照老夫的房子煎药,还需得注意休息。这小小风寒也要注意调养,仔细落了肺上的毛病。” 茗狩连连称是。 刚送走大夫,瑾萧炎便醒了。 了解情况后他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没用呀,难怪人家……” 茗狩出去拿药,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此时天色已经浓黑,既无月光也无星光,仿佛有一块黑布笼罩了整个房间,也把他罩在里面。 瑾萧炎府里的动静自然传到了任银行身边。 她知道瑾萧炎的情况后,立刻安排好手中事宜,连夜微服去到他府上。 瑾萧炎得知她来了,还是十分高兴。 茗狩得了话,将任银行迎进府中,带去了瑾萧炎的院中。 “怎么会突然病得这般严重?听说你还晕倒了。” 任银行脸上的焦急十分清晰。她眉头微蹙,用眼神责怪他为何不照顾好自己。 瑾萧炎心中微暖,不忍她担心,便只说自己练剑心切,忽略了雨势。 任银行闻言便知他未曾说真话。她抬头,一双杏眼直直地撞进他眼中。瑾萧炎看见她眸中似有微光闪烁。 今夜无星光,姑且以心上人眸光代之。 又听得任银行道:“忽略?今日雨势瓢泼,你如何会忽略?我不信,你别拿话哄我。”姑娘眼神坚定,尽管已经做了皇帝,却依然为他担心。 瑾萧炎沉默不语。 他感到温暖,却又不合时宜地想到那块翡翠琉璃,一时间有些低落。与此同时,他心中仿佛还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知道任银行以女子之身登帝颇为艰难,也相信她只是有自己的考量才会单单将那翡翠琉璃送给苏墨卿。 我应该体谅她。瑾萧炎这样告诉自己。 但显而易见瑾萧炎没办法说服自己。 可是,她什么打算都不告诉我,我们会不会越走越远呢? 他的心中还有另一种声音。 任银行察觉到他情绪转变,有些焦急地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什么都不和我说?” 这话仿佛打开了某个阀门。 瑾萧炎无法再压抑自己。 “我什么都不说?你又什么都和我说了吗?” 瑾萧炎的语气说不上好,一时间将让任银行愣在原地。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也看出瑾萧炎因为那块翡翠琉璃生气。 直面问题,一向是她的作风,既然两人有矛盾,就应该立即解决。 所以任银行直接了当地问,“是因为苏墨卿吗?” 瑾萧炎闻言不由得心下一慌。 她会说什么呢?会袒护苏墨卿吗? 也是,毕竟他们二人经历的生死时刻一点也不不自己和她的少,从这个角度来讲,她很有可能对苏墨卿有好感。 想到这个可能,瑾萧炎更加酸楚。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她只是将我当成一位武艺高强的臣子,并不曾对我有其他感觉。若真是如此,她自然继续当她光风霁月的伯乐,而我……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瑾萧炎这样想着,越发苦闷,心中的火也在继续烧着。 他看着眼前女子着急的神态,她眼中的关怀清晰可见,这又让他觉得,她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 有哪个伯乐会这样深夜登门关心下属的身体? 瑾萧炎心绪混乱,两种相反的想法在闹钟打来滚去,弄得他一颗心忽上忽下,像是一种自我自我折磨。 但这种折磨总该有个结束。 瑾萧炎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有一双明亮的杏眼。很遗憾此刻没有光亮,不然他就能在这双明亮的眸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想永远,永远都在她的眼中。 他更想她的眼中永远,永远只有自己。 瑾萧炎下定了决心。 “你为何送给他翡翠琉璃?” “此事说来话长。” “我洗耳恭听。”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探得一个地下宝藏。苏墨卿家中世代赌玉,身家千亿。他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所以我送他翡翠琉璃,以期做个人情。” 瑾萧炎一时无言。 他理解任银行需要充盈国库以做他用。但她为何不能事先告诉他?难道她将自己排除在计划之外吗?或者,她认为自己会因为此事不快。 “那你为何不曾先与我说明?” 任银行闻言一时语塞。 “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她低声诺诺。 “你以为,我会是因为正事……不开心的人吗?你觉得我就这样糊涂吗?”瑾萧炎的语气中带着怒意,听上去就十分生硬。 此时院中只有廊下昏黄的灯光,两人正站在光影交汇之处,灯火明明灭灭,照得二人的影子也闪闪烁烁。 任银行惊诧于他的语气,也有些委屈。她如今步步维艰,他不理解自己,反而责怪不已。 但她不知如何解释,因为以后类似的事情不可能完全断绝,这次解释清楚礼物,下次怎么办?次次都因此吵架吗? 任银行陷入两难。 最终她只能说,:“我并非有意如此,先向你说声抱歉。但是瑾萧炎,你得明白,日后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断绝。” 远处传来不知名小虫子的鸣叫,灯火仿佛在随着虫鸣一起摇曳,越发晃悠。 瑾萧炎有些心凉。 现在只是开始吗?日后还会一直发生,那自己和她会不会愈走愈远…… 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我们走进过吗?现在这样算是亲近吗?她会不会和苏墨卿更为亲近呢…… 某些情绪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 “臣明白了,多谢陛下深夜关怀。臣,铭感五内。” 任银行眼中有了泪意,“你非要如此吗?” 瑾萧炎闭了闭眼,“夜深了,陛下请回吧。” 任银行闻言转身便走,行走间带起的风拂过瑾萧炎的手背,丝丝凉意顺势缠绕。 他目送女子气冲冲的身影,心下一阵酸楚。 灯火明灭,人影闪烁。 米州城已经划入赵王麾下,来往行人穿上了汉族的服饰,将一些中原的名贵点心也都引入城中,曾经荒废的生意都重新在赵王部下的引导和支持下开始不断有序进行。 苏墨卿等人作为当时任银行手下和赵王接洽的第一批次人,进城以后就被奉为赵王的座上宾,他从皇宫出来一路不偏不倚就回家去,寻见还在当差的果昔,之间她正在后苑清点新开采出来的一批次石块。 果昔转哞瞧见风姿飒爽的苏墨卿,有些诧异,谁都知道如今的天启神庄已经名震大晋,一战成名而且将南北两地的通关口全部收入囊中,她匆忙半膝跪地,微微低头低声唤道,“二公子....许久不见了。” 苏墨卿抬眸瞧了眼院落中的布置,和当时离开家时还是一样。“我方才前后寻了一通,怎么不见夫人?” 果昔迟疑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道,“夫人....前些日子上山拜佛去了,潜心留在寺庙中,上次传话回来说莫让家里的人惦记。” 苏墨卿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瞧见她眼神躲闪的模样,果昔是个敢作敢当的女汉子,除了苏墨卿她心里最惦记的就是老夫人。 整个玉欢阁上下,哪怕是李江回来了,果昔都不曾害怕过,苏墨卿追问道,“到底是如何了?” 言辞有些生硬,但是还难掩温柔,毕竟苏墨卿今日回来,是要和老夫人说喜事儿的。 果昔想了许久,知道瞒着也不是办法,便一五一十说道,“前些日子,家里来了几个奇怪的人,说是要寻一位李大人的独子。当年从京都逃离,说夫人随身还带着当时李将军的嫡子,因为并非生母,多年来都尽了恩德,如今这些人准备揭竿起义,正是要寻这位根红苗正的主子。” 苏墨卿的瞳孔猛地放大,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出生,苏夫人告诉他,仅仅是个乞丐的孩子,因爹娘都是命不好陨了的,这才可怜他。 李江是李仁一手抚养,而李将军的独子从京城离开时候已经是懂事的年纪。苏墨卿自当知道果昔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世之谜,竟然是这般解开的。 “老夫人听了这事情,就连夜去了李家,正是昨儿早上去的,今儿一天都没回来。我听夫人身旁的丫鬟念叨了几句,只是隐约地听着,说不让二少爷认祖归宗。” 苏墨卿眉毛一皱,“为何?” 果昔有些犹豫,“这.......末将不好说的。” “你说便是,天知地知。” 果昔咽了两下口水,“少爷身上,是不是带着一个祖传的金元宝?” ------题外话------ 全订的小伙伴可以加入粉丝群,有福利哦! 7017k 第117章 古墓走出迷云 经众人商量筹备,任银行南巡事宜准备就绪。她此行的一大目的就是去看看天启神庄治下农户的情况。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目的地。 入目是郁郁葱葱的农作物,风吹是苗尖,带来阵阵清爽的香气。农户们各司其职,一派安居乐业之景。 任何人看了这番场景都会觉得心旷神怡。 身后有见识的官员嘀咕着,“看这长势,今年产量颇为可观。” 可见户部在农户耕作上下足了功夫。 任银行看着苏墨卿,问到,“这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苏墨卿答:“臣找了有经验的工匠和手艺人改良了农具,又将农户们……”一番解释后所有人都露出钦佩的眼神。 人银行更是说,“若此类农具能推广开来,是件利国利民大事。苏卿真是足智多谋。”说完又赏了工匠们一些财宝。 周围的大臣们不由羡慕,这苏墨卿可真是简在帝心。 苏墨卿自然领旨谢恩。而后他给手下人一个示意,很快就有人抬着几个大箱子上前。苏墨卿向任银行请示。 任银行心中隐有不安,但方才刚褒奖过他,此时不好拂他面子,只好准允。 苏墨卿手下人得了准许,将箱子抬到众人面前,直接打开。 眼前的金光照得在场人一阵哗然。 眼前层层叠叠的金子,少说上千两,苏家真是大手笔。 苏墨卿上前,双膝及地,拱起双手,眼睛直直地看向任银行,眸中仿若焰火点亮。 众人十分好奇,苏墨卿究竟要办什么大事,值得几千两巨款。 任银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联想之前以黄金作聘的事情,立刻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可惜她来不及阻止苏墨卿已经开口。 “陛下风姿绰约,智谋超绝,乃天下奇女子,臣心甚慕。现愿以三千黄金作聘!” 现场很快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众人倒是不敢交头接耳,但都在用眼神向彼此传递信息。 瑾萧炎看着眼前的一切,面沉如水。 任银行仿佛被架到高处,一时间骑虎难下。但她明白自己的心思,不愿意答应苏墨卿,也不喜欢他当众逼迫的行为。 数息之后,任银行看着苏墨卿,坚定说到,“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朕负苍生之计,当以万民为己任。苏卿请起。”她给苏墨卿留了面子,,未曾将话说死,但其中未竟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苏墨卿有些沮丧,但还是顺势起身,未在多言。 众人又巡视别处,又在任银行的令下各自歇息。 正在这时,瑾萧炎握住苏墨卿的肩膀,眼神幽暗地看着他,“一起喝一杯?”明明是邀请,他却有种迫人的气势。苏墨卿身边的侍从正待上前,被他一个眼神阻止了。 “可。”说完苏墨卿随瑾萧炎去到他的住处,未让别人跟着。 二人来到院中,瑾萧炎吩咐茗狩温酒,自己带着苏墨卿坐到院中树下的石桌旁。 起先二人都未开口,只是互相盯着对方。无声的对峙在二人之间开展,他们眼神交汇之时仿佛有电闪雷鸣之势,一时间暗流涌动。 正在此时,茗狩端着温好的酒出来。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将军和苏墨卿之间的暗流,却明智的并未多话,只将热酒倒出,酒具放好便行礼退出。 瑾萧炎率先开口,“喝吧。”语气称不上友好。 说完自己先一饮而尽。 苏墨卿也不客气,径直为自己到了杯酒也一饮而尽。 二人仿佛较劲儿一般一杯接一杯的喝。他们也不教研群,仿佛单纯为了品尝美酒而喝。 但两人都知道真想为何。 喝到后面,瑾萧炎直接拿起酒壶作酒杯,苏墨卿也不甘示弱,拿起一壶酒就喝下去。 许是他们终于有些醉了。瑾萧炎说,“你喜欢她。” 苏墨卿闻言撇嘴,“我已经向她求亲两次,你觉得呢。” 瑾萧炎不说话了。 其实他偶尔会羡慕苏墨卿,羡慕他可以毫无顾忌的表明自己的心意,而自己却做不到。但又有些恐慌,苏墨卿这般直白,这样坦诚,这样炽热,万一有一天任银行被打动了呢?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苏墨卿并不知道瑾萧炎在想什么,他反而也觉得羡慕瑾萧炎。他武艺高强,一路与任银行历经险境,二人的情谊不是他比得上的。 甚至他能感觉到,任银行或许是喜欢瑾萧炎的。 二人不经意对视,眼中都冒出火花。他们已经喝了很多,桌上摆了四五个空的酒壶,茗狩还在上新的酒。 “日后,你别再像今日一般让她为难。”瑾萧炎决定忍耐。 苏墨卿不由火大,他嗤笑,“与你何干?我喜欢她,想娶她,用自己的钱当聘礼你也要管吗?” 瑾萧炎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厌恶,但顾全大局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握紧双拳说,“她不想嫁给你,你这样只能……” 不知触动苏墨卿哪根弦,也或许是美酒熏人,他话音未落苏墨卿便拍案而起“你怎知她不愿意!我向她求亲两次她只是拒绝却并未生气,也不曾禁止我再做,说不定她也愿意,只是在考验……” “嘭!”一道重击声从苏墨卿脸上传来。 瑾萧炎这一拳毫不留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刹时就让苏墨卿的脸上出现一团青紫。 苏墨卿挨了一拳,酒让他的思绪有些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他很快回过神,抬手对着瑾萧炎就是一拳。 瑾萧炎自然回击,苏墨卿的力气比不上瑾萧炎,但下手够狠,专挑脆弱处攻击。瑾萧炎不屑用他使用武功,只单凭力气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两人借着醉意打得天昏地暗,撕扯间,苏墨卿身上掉下一块澄黄的物件,但彼时二人打得正酣,谁都未曾注意。 茗狩听到动静急忙出来拉架,但自家将军武艺高强,根本拉不住,苏墨卿怒气冲天,也根本听不进话。 茗狩没了法子,只得去请了任银行和苏家的人。 一行人来到瑾萧炎的院子,此时二人都挂了彩,一张脸青青紫紫,衣衫上血迹粘连,分不清是谁的血。 任银行想要上前拉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插入的空隙,其他人也一样。苏墨卿和瑾萧炎正打得昏天黑地,两人正在气头上,战意酣然,一时间谁也拉不住。 幸好两人今日饮酒过多,茗狩和一位苏家的侍从还是找到两人松懈之际,趁机将他们拉开。任银行唇角紧抿,隐约猜到是为了什么,但现下人多眼杂,她只好吩咐将两人送回自己的院子好生照料。 明日找这两个莽夫问清楚!任银行暗想。 但她没有这个机会,因为第二天,苏墨卿失踪了。 苏墨卿的小厮想着他宿醉,身体定然难受需要休息,过了他平日起床时辰也不曾喊他。 知道日头升高,眼看着快到午时苏墨卿房中依然毫无动静,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去找人。 但为时已晚,苏墨卿房中空无一人。小厮连忙通知苏家其他任务,一行人将住处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 他们慌了神,连忙上报,任银行和瑾萧炎吩咐人帮忙寻找。 但奇怪的是,苏墨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他从来不存在。 苏墨卿是打开天启神庄地下宝藏的关键人物,他的失踪非同小可。 但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恰好瑾萧炎与苏墨卿的矛盾人尽皆知,他脸上还挂着昨晚打斗时留下的伤痕。 一时间众人都隐晦地看着他。 瑾萧炎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咬紧牙关。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但如今人消失是事实,自己才同他打了一架也是事实。况且苏墨卿位置关键,这样突然消失也会给任银行的打算带来障碍。 思来想去,为了证明清白,也为了帮助任银行,他主动请命,“陛下,臣请求将此事全权交给臣负责,在下一定苏大人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任银行感激地看着他,她相信他的能力和人品,当下便同意了,朝臣们只是心中猜测,也没有在明面上有所议论。 事情看似解决了。但瑾萧炎带着一众士卒将周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朝臣们的猜测将事情弄得满城风雨,最此事在一次朝会上爆发。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臣膝行而出,叩拜之后开口:“瑾将军承诺定会将苏将军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但他查了多日去毫无音讯!” 任银行颇为不快,刚想开口那老臣又道:“众所周知,瑾将军曾与苏大人大打出手,此次苏将军的失踪难免不是他的报复行为,臣恳请陛下彻查!” 身后百官云集响应。 “胡闹!瑾将军的为人大家再清楚不过!” “陛下为何独独偏袒瑾将军……” 眼看着事态越发严重额,任银行左右为难为他极力辩驳,瑾萧炎心下酸楚又欣慰。 他的心上人为了他愿意和违背众人的意愿。 这就够了,他相信任银行心中有他。 瑾萧炎不忍她为难,何况此事是自己主动请旨,如今事情没办成…… 他下定决心,先前一步行礼后开口,“此次乃是在下能力不足,虽然苏大人失踪并非在下所为,但臣立下诺言却未曾找到苏大人,愿承担后果,请陛下赐臣死罪,以禁效尤!” 所有嘈杂的争论声都消失了,大殿之上安静得针落可闻。 众人为曾想到他竟然直接请旨赐死,他们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有此意,但一时间也搞不明白他的心思,只能缄默不言,静观其变。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任银行悄悄红了眼眶。她平整心绪才开口,“不可,朕相信以将军品行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若是有心,尤其是机会行凶,但你反而救了苏大人多次,朕相信你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同僚的人。” 顿了顿,她又说:“苏大人失踪一事不可怠慢,诸位将全力以赴寻找苏大人。” 众人应是。 瑾萧炎心绪纷乱,但暖烘烘的感觉包围了他,让他有些沉醉。 之后众人商量些别的大事便散了。瑾萧炎留在殿中想与任银行说几句话。 恰在此时,一位侍从在任银行身边小声的说了什么,瑾萧炎没有刻意偷听,尽管以他的身手这易如反掌。 听完侍从的话,任银行面色凝重,她挥退众人向前几步,示意瑾萧炎靠近。 瑾萧炎过去后,任银行告诉他,“刘顺子也失踪了。他手中有一块祖传的元宝,据说是开启宝库的钥匙。” 瑾萧炎闻言也沉了神色,二人都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 苏墨卿是开启地下宝藏的关键人物,刘顺子手中有可能是钥匙的元宝,现下两人同时失踪,大概率与天启神庄的地下宝藏有关。 至于其中有何联系,现在还不得而知。 瑾萧炎安慰的轻捏任银行的肩膀,“无妨,咱们总会找到真相的。” 任银行转头,一双杏眼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她却只是说:“但愿吧。” 她总结事情不对劲,不由忐忑不安。 事情很快迎来线索,当日下午,诸葛先生带着司南向二人说了一个消息。 “宫中有地道。” 任银行和瑾萧炎并未差异,毕竟这座宫殿历经百年风霜,送走无数皇亲国戚,有几条暗道再正常不过。 诸葛先生观二人神色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司南连忙解释,“我二人宫中或许会有地道,想将这些地道全部找出。本想着安全起见,需要埋掉一部分,只保留其中一条。” 任银行和瑾萧炎并未打断,只鼓励司南继续说。 司南于是又说到,“其中一条地道入口在一口井下,目前门无法打开,不知内里是什么,我们没法做主,这能来请示后续事宜。” 任银行听完表示明白,与瑾萧炎对视一眼,二人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他们让诸葛先生和司南带着两人下了井,果然看到一扇门,想必门后就是密道。 此门严丝合缝,重愈千钧,非人力能破。任银行仔细观察这扇门,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一些奇怪的印记。 “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题外话------ 全订的小读者们,请加入粉丝群,定期有活动福利哦! 7017k 第118章 信任危机 瑾萧炎凑近一看,是五个不明深坑,其边缘黄瓜油亮,绝非自然之作,应是人力所为。 这说不定是打开密门的关键。 任银行觉得这个痕迹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出是什么。 “元宝,这是个元宝形状的坑。” 任银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司南忙那处自己的元宝,放在坑中,五个坑痕都被填满,这扇门却纹丝不动。 瑾萧炎见状道,“应该是需要特定的元宝才能打开。” 也就是说,这扇密门的钥匙是五个特殊的元宝。 此刻众人别无他法,只能先行离开,各自休整。 瑾萧炎回家时,茗狩正好在找他。瑾萧炎以眼神询问,茗狩拿出一样东西,“这是在咱们院中找到的。” 瑾萧炎接过,是个小小的吊坠,再定睛一看,他凝了凝目光,仔细查看。 数息之后,瑾萧炎确定,这是一个元宝形的吊坠。他让茗狩去告知众人。 不一会儿,人都到了。任银行,苏家的小厮还有诸葛先生都来了。 瑾萧炎将手里的吊坠递给苏墨卿的小厮。 “这确实是我家大人之物。他小时候不知何时便得了这个东西,甚是喜爱,他时常戴在身上。”说完将东西递给任银行。 任银行拿着东西若有所思。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看向瑾萧炎,得到他肯定的目光。 “今日诸葛先生在宫中井下发现一个密道,那扇门上有与这个吊坠相似的坑痕。” 诸葛先生显然也想到了,微瞪双眼。 任银行和瑾萧炎没说的是,苏墨卿是开启宝藏的关键人物,他从小佩戴这块特殊的元宝,而这元宝恰好与今日发现的密道入口痕迹相吻合。 可见今日发现的密道,很有可能与天启神庄的地下宝藏有关,说不定就是宝库的入口! 任银行又将吊坠递给诸葛先生,他仔细观察半晌,也肯定到,“此物确实与那坑痕十分吻合。” 任银行将自己的推测告诉大家,随后又想到刘顺子失踪消息以及他手中元宝的传言,又对众人道,“刘顺子手中也有一个特殊的元宝,只是如今他也失踪了。” 顿了顿任银行又说,“现在出现两块特殊元宝,依我推测,当年老祖宗设计古墓时,特意让五个不同的人掌管钥匙。只有集齐五个人才能打开古墓。” 她的想法与瑾萧炎不谋而合,诸葛先生思考数息,也赞同她的想法。 “可是,我家大人如今生死未卜……” 任银行当即吩咐加大人手,一定要找到苏墨卿。 之后诸葛先生和苏墨卿的小厮便离开了。 任银行留在院中,茗狩识相退下。 瑾萧炎有些局促,只带着任银行在院中散步。此时天色明亮,清风拂面,属实惬意。 两人很享受这样的氛围,绕着院子走了将近一圈,任银行才先开口,“今日不常看见你身边的司南。” 瑾萧炎闻言微微一笑,“他的娘子有了身孕,照顾妻子的时间多了。” “对哦,金莲有了身孕,我倒忘了。” 瑾萧炎带着笑意点头,任银行又说,“他们夫妻俩甚是聪慧,又知书达礼,想他们的孩儿日后也是聪慧之人。” “司南确实机灵。” 任银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一直想在大臣的子嗣中选一个孩子作为太子。今日说来,司南和金莲的孩子倒是合适。一来二人聪慧,这孩子将来定然不差;二来他俩想来忠诚,我也算知根知底;三来金莲临盆在即,她被照料的地很好,孩子的风险也小。” 瑾萧炎闻言欲言又止,最终却仍然说,“既然你喜欢,那自然是好的。” 说干就干,接下来任银行上了金莲许多安胎圣物和上好的生产用品。她这番动作自然被有心人注意到,联想到之前的风声,众人都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一时间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王柳得知这个消息是脸上晦暗不明。之后她便跟在金莲身边殷勤伺候,金莲颇为感激。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金莲生产之时。 司南在产房外坐立难安,瑾萧炎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司南感激地看了看他。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稳婆一阵惊呼,“生了生了,哎哟,是个六斤多的大胖小子呢。” 众人闻声心下一松,正在此时,又听得稳婆道,“这……这孩子怎么……” 一行人等了许久,未曾听到别的声音。 司南颇为着急,忙看向任银行和瑾萧炎,任银行同样着急,忙将稳婆叫出来,也允许司南进去看望金莲。 司南进去时,一名稳婆出去了,另一名稳婆正抱着他的孩子抚摸我,神情有些紧张。 司南轻轻抚摸陷入昏睡的妻子,而后才想看看自己的孩子。 稳婆颤抖着将怀中孩子递给司南。 刚出生的小孩子很丑,又红又皱,像是一个干瘪的老头。司南想逗逗他,却发现怀中的小孩没有动静。 他看向稳婆,许是关心则乱又或许是金莲被照料的得很好,不太可能出现意外,所以他并未有可怕的想法,只是问道,“他睡着了吗?” 稳婆面露不忍,却也担心自己前程,忙颤颤巍巍的跪下,屋内屋外同时响起稳婆年老颤抖的声音,“金莲夫人她……生了个死胎。” 轰的一声,一个惊雷在耳边炸开。 这算是宫里,任银行最是不想听见的消息。她本念着司南和金莲的孩子许是能好教导些,长大后悉心培训能成为天启神庄的可用之才。无论男女,底子都是不差的。之前内务司分配赏赐时,任银行特地吩咐了让给工部的侍郎多分些,其中的深意,多数人都是明谙的,都知道任银行心头念着这孩子。最是让她当紧的。前几日还让温太医过来给瞧了瞧脉象,平稳地很,说腹中的小公主很是乖巧,连动胳膊动腿都是嫩娇娇地,不惹金莲娘子的脉象,大家听了都高兴。 这话传到任银行耳中还没多少的功夫,念着高兴都来不及,竟然就有了这般晴天霹雳的消息。她冷眉紧锁,知道其中必然是有蹊跷的,表面装作是哀伤不已,不让人打扰,实则将那接生的稳婆一个个都请到了议事殿中。婆子们自当都是知道任银行的厉害,毕竟这偌大的宫中单凭着这一个女人掌故,其中的手段是不得而知的。更看着满屋子的金銮装饰,贵气地很,心肝都怕地颤了几分。可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老辣的眼眸中到底是藏了不少的东西。 任银行朝一侧的侍女睨了一眼,杏湫明了意思,让身旁的丫鬟搬上去几个龙木凳子,稳婆们战战兢兢地扶着把手端坐下,焕然心头觉得放松了些。再瞧着朝堂上的人也并非是如传言那般黑脸红眼,有奇怪相貌的女人,反倒是冰润玉洁,寒生四座的美娇娘,精致的眉眼中流露出入炬的眼神,瞧地人心头一阵凉意,就是有天大的谎话也不敢瞒着了。 任银行问道,声音平和而细腻,并无半点威吓的意思,“今儿我手底下的好嫂嫂生产,诸位稳婆都是辛苦的,忙碌了一个晨晌,都还没吃半口热乎饭呢吧,杏湫,你去将后面桌上我的菜肴端上来,给几位稳婆尝尝。”杏湫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疑惑,堂下的稳婆更是如坐针毡,杏湫寻思了一番,许是主子有别的意思,忙应了一声,“晓得了主子,这就来。” 五个太监端来一张贵气的红木桌子,放置在三个稳婆跟前,她们不敢抬眸瞧桌上的饭菜,眼神躲躲闪闪地,杏湫瞧见了不对劲,倒是冷静地从一侧太监手里的凤尾盘子上随手拎着三双银制的筷子,挨着次序放置在三位稳婆面前,“既是宗主赏赐的,各位若是吃不下口,可是嗔怪咱宫里待人薄了?” “那怎敢?”三位稳婆中间那人急忙机灵地回了一句,抓起筷子,口边顺溜地谢了句恩,而后便大口吃起来。另一侧的两个稳婆不知是为何,瞧着桌上的卤肉和鱼,面容上不断流露出恶心反胃之感。不等任银行问,两人便两腿瘫软地跪在任银行面前,还未曾出口,鼻涕眼泪就统统流下来了。 任银行微微攥紧手中的折扇,她料的果然是没错,金莲嫂嫂腹中孩子的死,没那么简单。神色顿时就严厉起来,“莫要哭了,瞒着的若是小事,掉这些眼泪,搏这些同情是无益的,瞒着的若是大事,掉眼泪也于事无补。且说!” 一个稳婆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宗主,这事儿我们之所以不敢乱说,只因为......只因为背后牵连的人,是宫里掌大权的人,我们是不敢胡说的....” 任银行眉眼一紧,掌大权的人?谁掌大权?“你若是再不说,日后稳婆这碗饭,你可就端不稳了!” 另一个稳婆抬起头来,“昨日,我们三人受邀入宫,一直在金莲小娘娘的门口候着,胎象一直都是平稳的,温太医不放心,毕竟是天启成立以后,宫里出生的第一个公主,反复和我们叮嘱,无论是哪方面,主子都是心心念念在意的....” “金莲小娘娘人很好,对待我们很是友善,半夜的时候,温太医回了太医院,我们三人守着金莲小娘娘,她讲着自己身子没什么不合适的,所以让我们也到一旁的偏殿休息去。” “半夜时候,来了个将军,送了一碗燕窝,我们都没想太多,毕竟那将军时常来瞧娘娘的。” 燕窝?任银行有印象,之前让户部的人格外给有孕的殿中妃子备好极品燕窝,只是这时间未免有些太巧了。“你所言的将军,是哪位?” 两个稳婆噤声了,不知道要如何说,结巴了许久,才敢咬着牙说出来,“是瑾将军”。 “瑾萧炎?”任银行疑惑地问了一声,心里不敢置信,“他一个兵部的侍郎,半夜三更,跑到工部侍郎殿中去给他夫人送燕窝?你们二人最好一字一句都是摸着良心讲的,本宗主不是傻子,若是胆敢有半点欺瞒,我决不轻饶!” 任银行这一喝,两个稳婆心头都慌乱了,再多一句话都不肯说。一旁伺候的桃儿见着这情景,瞧见自家主子已经动怒了,忙上前去将歇火的茶换了一杯清凉的放置在任银行手跟前,低声劝着,“主子,这两个稳婆未见世面,许是不懂话的轻重。她所言真假未可知,此事还得问过金莲小娘娘才能得个真确。” “她们能知道的,就是那胎儿的貌相,”桃儿立起身子,声色俱厉,“你们都是老练的稳婆了,从前天启还是个村子时候,大半个村中的放牛郎都是出你们三人的手。” “若真是不足月份或是伤着碰着的死胎,你们应该是知道那生出来的貌相的,今日瞧见的,到底是如何?” 一直不慌不忙吃饭的稳婆道,“面如死灰,双唇发紫,浑身周正,足斤足两。” 面如死灰,双唇发紫....浑身周正,足斤足两..... 这十六个字萦绕在任银行耳边,明眼人都瞧出来,这孩子是个足月份,身子健康的,却不知是因为何故,中毒或者是窒息,而成了死胎。 再问下去,三个稳婆便是滚轱辘话,一句接着一句,任银行摆摆手,“罢了,让嘴严实些,带出宫去吧。” 当日下午,任银行便到金莲殿中去看望,还未走进去,就听见里面金莲嘤嘤的哭声,任银行步子一挫,倒是不知道如何进去了。 门口守卫的侍卫抬眼瞧着任银行身旁伺候的桃儿,任银行摆摆手,桃儿示意让侍卫别通传了,从前在米庄店铺中时,金莲和翠梅那一次,任银行便没保护好翠梅腹中的孩子,如今隔了这些年,竟是再次重演了。 放眼整个皇宫,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和确定的,任银行曾经以为这是一支钢铁一般的队伍,却没想到,金莲住的离她如此之近,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没颜面进去瞧。正要转身走,屋里司南拖着疲乏的身子跑出来,干哑的嗓子喊道,“宗主,金莲说听见你来了,进去坐坐吧!” 茶水咕噜咕噜地烧着,味道香地有点儿呛鼻,任银行在现代生活时候就素有过敏性鼻炎,更是闻不得。坐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住,抬手问道,“这是谁家送来的茶叶,味道香的有些甚了。” 司南抬起疲乏的眼帘,“宗主,是好心的书堂先生,王柳妹子前些日子送来的,得有一旬的时候了。” 7017k 第119章 谁说的是真话 询问起瑾萧炎昨日是否来过时,金莲面色中微微露出一丝隐秘,却没能逃出任银行的慧眼。“瑾将军的确是昨日来过,说来这事情我也觉得稀奇,平常都是丫鬟送来的燕窝,昨儿瑾副司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寻司南一般,进门来将那燕窝揣摩了许久才放下,我以为是今日苏卿的案子冤枉在他头上,他心里不好过的缘故,加之瑾副司又不是个能说会辨的人......现在宫中不比从前在堂会的时候了,铁骏兄弟自从让位给瑾副官,心里都是憋着闷气的,其中的好歹我们也不敢多问,虽然知道这燕窝蹊跷,但是每日养胎的,又是温太医叮嘱,眼瞅着到了临盆的时候,我是如何也不敢松懈的。谁能成想,就出了这般的事情......” 金莲说着,就嘤嘤地哭起来,一旁的司南眼眶红红地哄着,不说半句话,只是挺着,让金莲靠在自己肩膀上。任银行侧向一旁,对杏湫说道,“去把瑾萧炎给我叫过来。”杏湫面色一紧,似乎是有难处,因她心头认定忠心耿耿的瑾将军断然不会做如此的事情,反倒是半个月前就无事献殷勤的王柳显得更为可疑。她心头一心一意想撮合瑾将军和宗主,想着前些日子琉璃盏都赐给了,怎么着,这辈子也应该得着了,毕竟宗主从未赏赐过如此宝贵的东西给谁,谁能想先是那几个拿着元宝钥匙的传人没了,现今堪称顶梁柱的瑾将军又是这般模样,惹上这样的祸事,怕是没好了。 “知道了主子,这就去唤。” 杏湫拎起一旁桌上放着的水果盘子,空了的点心笼屉,正要朝门外疾步走去,突然一个正宫门的侍卫一个箭步就跑到正殿门口,亮出无障碍令牌,一路就奔进来,跪在红瓷砖地上就是一声通报,“宗主,苏先生和刘顺子回来了!”这一消息仿佛是惊天的雷,之前为了寻到这两个人,任银行几乎将自己的随身护卫队都派遣了出去,也没寻到二人的半分踪迹。现在倒是自己回来了?任银行忙挥手,“快进到议事殿去!” 侍卫两眼一愣,不知所以,有些结结巴巴,迟迟没有直立起右腿,“禀宗主,刘顺子倒是人好着,苏先生.....苏先生失心疯了。” 这一消息一处,金莲和司南顿时面面相觑。杏湫忙瞅了一眼任银行,方才精致的脸霎时间就被吓地溜白,杏湫紧紧地捏着袖子,眼瞧着自己主子着急,急忙呵斥道,“你这小卒子,你可知道失心疯是何意思,可当真是确定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晃晃悠悠,如同三岁孩童般的脚步声,一边走一边扯两下门口候着的侍卫身上的铠甲,十分稚嫩地问道,“这些大哥哥可真是帅气,我也想要这身衣服!” 一旁的刘顺子好歹是将他拉到一旁,“行了你,宗主还在里面等着你,你别墨迹了!” 任银行闻声回过眸子,将金莲身上的被子向上扯了些,正要喊外面的人进来,只见浑身脏兮兮,却盖不住一眼万年的苏墨卿,如饿虎扑食一般刷地地跑了进来,不由分说,一把就抱住了任银行的胳膊,撒娇地哭道,“姐姐,姐姐,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任银行眉头紧锁:“.........” “去把温太医给我叫来。”扶额...... 长而白嫩的胳膊,纤细不堪,看出是受了几日的苦头,略显无力地搭在诊枕上,苏墨卿一只手给温太医手里拽着,一只手不由分说非要扯着任银行的裙摆。 任银行真想一脚踹开这个家伙,想当初若不是因为美帅的外表而被欺骗,不可能将这个玉环阁的小细作给放进来。任银行伸手想摆脱掉,却无奈这橡皮糖一般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仿佛就是黏在她身上一般。温太医一边认认真真地号脉,一边眼睛朝任银行这边瞧着,手中的脉象说奇怪也不奇怪,说不奇怪却又让人想不通。温太医来回地摩挲了好几个来回,犹豫了一会,朝任银行投去略显疑惑的神情,瞧见她眼中于苏墨卿的挂念和忧心,又将肚子里的话都咽回去了。 “若是脉象不假,苏先生的确是凶多吉少,心脉十分不稳定,额上又有伤口,恐怕是惊扰了神元,所以才表现出如此的荒唐之样子,只怕是难以治好了。”任银行深吸一口气,眼眸中十分担忧,“可有办法,能够回复他的记忆?如今他寻人便是认亲,孰是孰非都分不明白,他身上的元宝钥匙于乎我们天启神庄,有着相当的意义,可不能真成了这般的....况且他的手下可是一帮刺客,现今他变成了婴儿一般.....这.....唉.....” 任银行连连叹气,温太医伸手抽走了苏墨卿手腕下诊枕,给苏墨卿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之后便匆匆撤下。刘顺子贼眉鼠眼地瞧着如今身着华丽袍子的任银行,心里明白她现在的尊贵地位,如今早已经是他不能再比的。若是常人,现在早就应该阿谀奉承着。但刘顺子心知肚明,他手上有任银行想要的东西,那块金色的元宝,虽然是假的桐油,但是其上的花纹却十分特殊,若是金子他早就卖人了,怎会当做传家宝留这么久?本来以为就是废铁一块,谁知道竟然有这样的用处? 苏墨卿一边喃喃地撒着娇,一边嘤嘤哭着,“姐姐,前些日子我金元宝掉在坏人那里了,你可帮助我寻见了?”任银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寻见倒是寻见了,只是你也不应用坏人儿子来诟病瑾萧炎。他有多忠心,任银行是知道的,这世界上的万物他都可不在意,唯独在意的就是她的喜好和悲怨,他做如此不利的事情,任银行打心眼里不敢相信。 这元宝一共有五块,苏墨卿一块,刘顺子一块,还差三块,如何寻找,是任银行至今未解的难题。这元宝再怎么说也是苏墨卿从小带到大的信物,不能既然暂时无用,任银行思索一番,还是还给了苏墨卿。苏墨卿笑地十分开心,撒娇让任银行帮他戴在脖子上,任银行边戴边说道,“你就跟个孩子一般,怎么,以后是要赖上我了?” 苏墨卿不知是又跳动了哪一根神经,立刻不开心了,嘤嘤地哭起来,花里胡哨的大眼睛里掉出两颗豆大的小珍珠,低着头十分难过道,“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去年生日的时候还说以后每一年的生日都要陪我过,怎么墨卿才刚刚四岁你就不要我了?是不是有更好的哥哥或者弟弟妹妹了,姐姐移情别恋,觉得墨卿又是啰嗦,又是惹人讨厌,长的也不可爱......所以姐姐是不是不要墨卿了?” 一旁刚刚经历了巨大悲痛的金莲两口子,都被苏墨卿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讶地不成样子,看来失心疯的病真是严重,连一向鬼灵精怪的苏墨卿都变成了这幅模样。任银行心里忧心他的病,但是不管怎么都是她将苏墨卿带到这个圈子里来的,怎么想着,他自从来了以后,并不如任银行料想的那样,对水花村地下的财宝发疯地试探,反倒是一心一意,将整个水花村的耕地都平复了,让原来无法种出作物的土地都有了动力。无论何时何地,农耕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搞好了利国利民,苏墨卿对水花村是功臣,他落得如今这个四岁孩童的模样,任银行心里很是愧疚。 “行了,瞧你身上,这里脏一块,那里脏一块,快些去让门外的侍卫丫鬟带着你换掉去。等下再来这儿寻我,给你做些好吃的如何?” 任银行劝慰到,她能看出苏墨卿眸子中很深很深的恐惧,望到天边的绝望,但是在看着任银行的时候,人却很平和,眼神里也满是小星星。一番交谈下来,他竟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任银行,其他人一概不认识。桃儿带着苏墨卿回去换衣裳,苏墨卿三步回头一望,任银行瞧见他那依赖的眼神,觉得心里像是压着千斤重的石头,怎么也抬不起,只能摆摆手让他放心去,待会再回来,“你且过去,我又不会平白无故丢了,待会回来寻我就是了。” 门外,苏墨卿刚好生生走了几步,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一路跑到柱子后面躲着,一侧的桃儿有些诧异,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是冲来人恭恭敬敬地行礼,“瑾将军。” “坏人!你是坏人!” 苏墨卿撕心裂肺地大喊着,任银行的心一下子揪起来,起身一看,是瑾萧炎来了。与以往不同,今天没有穿自己的便服,而是穿着战甲。手里却抓着自己的令牌和掌印。刘顺子瞧见瑾萧炎也是一愣,吓地往后缩了几步。情不自禁的举动不像是演的,任银行声色俱厉问道,“你们二人怎么了,为何见到瑾萧炎如此惧怕?” 苏墨卿疯疯癫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刘顺子倒是清醒,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是他也知道他这话一出口,这事儿就没回旋的余地了。 “禀告宗主,这位将军我们在山洞里见到过。约莫是三天前,我喝了点小酒,被人打晕,醒来后就和苏先生待在一个山洞里,洞口是一个铁门,从外面锁住的,山洞里放着两块杏花糕,再没有别的吃的。就这么一连过了三天,等到我们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是这位瑾将军,他用钥匙开了门,还说给我们一盏茶的功夫,跑离他的视线,不然他就不客气了......” 刘顺子一五一十地仔细说道,“您也知道,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我醒来的时候苏先生似乎中毒了,他说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一点点消失,让我无论如何千万保护住他脖子上的元宝钥匙,如果我能出去就交给宗主您,还给了我一千两的通用庄票,在这儿.....” 刘顺子说着,便从衣服里拿出一张叠地整整齐齐的庄票,端正地放在任银行面前的桌子上,求人办事要给钱,好打理,这倒是像极了苏墨卿的作风。这小子出门不带几万辆银子趁手,是半步也不会出去的。难道绑架他们的真的是瑾萧炎?那为何还会将他们给送回来呢? 更为离谱的是,现在金莲的孩子没了,也和瑾萧炎有关。苏墨卿和刘顺子差点被饿死,还傻了一个,也和瑾萧炎有关。 瑾萧炎进门来,瞧见苏墨卿时,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将自己的掌印放在桌上,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宗主,我来辞行。我没想过那碗燕窝会有什么问题,御膳房的丫头让我帮忙送一下,说她内急,我正巧有事情要和司南说,所以才过去的,若是知道那燕窝有问题,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嫂嫂送。对不住哥嫂,我情愿退出水花宗门,心甘情愿受罚。” 金莲皱着眉头,和司南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知道瑾萧炎为人的,宁可自己吃亏也从不让别人受委屈,虽然是兵家子弟,但是为人和善,不讲用暴戾去解决问题。“你说的丫头,是哪个?” 瑾萧炎皱着眉头,仔细地回忆着,“是一个双发髻的丫头,穿着一件粉红的褂子,腰间有一块御膳房的令牌,明晃晃的,倒是很闪眼睛。手腕上还有个镯子,说话的声音很小,看上去很是乖的。” 任银行印象里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人,“你可曾在其他时间见过?” 瑾萧炎皱着眉回忆了一番,有些犹豫地摇摇头,“我本也不关注宫里这些女子,她们的模样大都认不全,那日的女子我总觉得什么地方很眼熟,但是再看面貌却又并不相似,当时我瞧见她腰间的牌子,觉得在后宫行走的,每日都是这样的流程,我又顺路,帮忙未曾不可。” 任银行追问道,“那她可知道你是将军身份?” 瑾萧炎点头,“这自然是知道的,她当时行礼,还唤我瑾将军来的,我听的很清楚。” 金莲说着说着便哭起来,“罢了罢了,孩子都已经去了,是非我也不较真了,只是将军日后多留个心思,莫被人算计了。” 司南抱着金莲,也只是掉眼泪,却不敢多说什么。谁都知道,瑾萧炎如今是任银行的亲信,心头宝,手里管着十万大军,就是废掉谁也不可能废掉瑾萧炎的。 7017k 第120章 幕后黑手 任银行转眸瞧了瞧一侧立着的瑾萧炎,满眼瞧着都是愧疚,又问道,“那洞中苏墨卿和刘顺子二人,为何你会出现在洞口呢?” 瑾萧炎一直坚定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躲避在一旁,眼神有些恍惚,犹豫着说道,“这钥匙,是有人送到我门口的。我也不知道为何,山洞的具体位置也有一张图纸,就在这里。”瑾萧炎说着,从身上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绣地很出彩的帕子,平铺在面前的红木桌上,任银行探头一看,的确是一张地图,画的并不难认出,就是东山上的一处山洞,瑾萧炎又将钥匙也放在桌上。 这些话,信也就信了,不信也就不信了,任银行抬眸瞧着面前略显慌乱的瑾萧炎,“你可有半句话是骗我的?” 瑾萧炎急忙摇头,英气逼人的双眸中流露出急迫的目光,“不曾,若是有半句假话,我以死谢罪。” 任银行端起面前的茶杯,神情恬淡,“你死有何用?你可敢当着我的面发誓,若是有半句假话,我任银行不得好死?” “这.....”瑾萧炎皱起眉头,眼神朝一侧看去,有些出神,咬着牙,很小声道,“这毒誓我不发。” “为何不发?若你无所隐瞒,为何不敢发誓,何况是以我性命为保障,若是你发了,我便信你。”任银行淡淡说道,睿智的杏眼朝瑾萧炎慌乱的的神情瞥着,紧闭的双唇表露出他心里的不确信,迟迟不肯发誓,只是紧紧地攥着自己手中的掌印,任银行见状,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在瑾萧炎心里,她的性命远比自己的命重要,他敢拿他自己的性命博弈,却不愿以她的命做任何赌注。 “来人,把瑾将军带下去,暂停职位,关押昭狱,等事情都查明了,再出来。”任银行眼神一狠,没再多说什么。瑾萧炎一愣,瞧着任银行的眼,有些落寞,也似乎早就预料到任银行会这么公正,将自己的掌印端正放在桌上,眼神中似有泪光闪现。门外进来六个御前侍卫,围绕在殿门两侧。瞧见瑾萧炎身披铠甲的样子,都有些惊讶。他们都是瑾萧炎带出来的兵,五年前,瑾将军在第一节课上就给他们说过,将军在宫中、宗门府上不穿战甲,除非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和主子即将作别。六人站在门口,手中的利刃都不舍得拔出。他们是瑾萧炎一手带出来的。连手中的紫剑都是瑾萧炎带他们到兵工厂一锤一锤打出来的。这样的情感,怎能今日亲手将他抓紧昭狱呢? 毕竟从天启神庄成立以来,进入昭狱的人,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瑾将军再得宠,如今也难逃一死了。谋杀指定的太子女,还涉嫌绑架苏先生等人,任银行就是从心里再想保他,众目睽睽,也无法动作。窗外阳光照进,瑾萧炎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双膝跪地,给任银行磕了三个响头。任银行愣坐在凳子上,伸手忙去扶,一手搭在瑾萧炎粗壮的小臂上,瑾萧炎抬眸瞧着任银行动然的双眸。 任银行叹了口气,“我心里信你清白,但是如今所有证据如此指证,你也知军纪的重要,若你是清白,我绝不冤枉你,定为你查明真相!” 瑾萧炎英俊的双眼噙满泪,长长的睫毛挂上泪滴,出神地望着任银行搭在自己小臂上的这只手。他多想,就这么一辈子都给任银行当个身后保护的,能在她累的时候将手伸给她扶着,能在她害怕的时候给她肩膀靠着。只可惜,这世间绝大多数事情,都不得善始善终,终究是有个念想,便只能等下辈子的命,这辈子就这么到头,已经甚好了。 瑾萧炎低下头,“多谢宗主能为我着想如此。” 侍卫押送着瑾萧炎缓缓从正殿门口出去,阳光撒在他的战甲上,显得孤独落寞又无奈。四周所有人,除去任银行,似乎都不明白他。若非是站着看热闹,没人给他说一句话。任银行安慰了金莲一番,起身缓缓出去,走到门槛边上时,眼前突然一阵黑,有些晕乎,急忙一手扶住了门边儿,杏湫搀扶着,才缓缓走了。 司南和金莲没曾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他们的确想为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可是将唯一能捍卫天启一方安定的瑾将军限制在昭狱中,这却是他们不愿意的。司南总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但是碍于金莲刚刚失去了腹中孩子,他也不清楚媳妇儿是如何看的,所以忍了忍,没说什么。金莲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有些不同的想法。 “行啦,你怎还连这点心思都瞒着我,还不快快说来!”金莲匀出点力气,坐直身子,认真地瞧着司南。司南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地一脸宠溺,“就知道什么都不会瞒过你了,我是觉得,瑾将军和咱们家无仇无怨,犯不着这般。再说了,他那么聪明的人,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带成了一支钢铁队伍,怎么会笨到自己将毒药送上门来?其中有些蹊跷,但是方才宗主派人去寻那宫女,来认了一通都说不是。这事儿反倒是难办了。” 金莲点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怜我们闺女,还没出生,就被这险恶的小人给害惨了,这幕后的人,巧巧地就利用了瑾将军为人对女眷关怀备至,所以那宫女才敢将手中的药放心地给他,也不担心瑾将军有什么架子和想法。” 司南拿起一旁桌上的绿豆粥,舀起一小勺吹了两口递到金莲的口边,“不过说来也奇怪,若此事真的和瑾萧炎有关系,那为何,他不肯以宗主的名义发誓呢?若是往常是大不敬,可如今今天这样的情况,一边是自己的性命,一边是威严,他怎么能那般犹豫呢?” 金莲一口一口地喝着绿豆粥,虽然身体的疼痛并未完全缓解,但是她心里也知道瑾萧炎因为孤僻的性格本身就是容易被针对的,也是有能力保护天启神庄的唯一一人,若有所思道,“你说有没有可能,瑾将军知道背后动手的人是谁,但是,他选择了隐瞒呢?替那个人隐瞒?” 司南有些愣神地看着她,“媳妇儿,这话可不能乱讲啊,.....你认真的?” “对啊,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以他的秉性,不会如此做事,但是为何要替别人背锅呢,那不就说明,这个人对他很重要嘛!” 司南摇摇头,“那也不对啊,谁都知道,瑾萧炎一心一意喜欢咱们宗主,对他最重要的就是宗主,你难道说,是宗主下令做的这些事儿?” 这话一出,连司南自己都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朝门外看了看,悄悄地关上门。 “罢了罢了,我们自己的伤口都还没好,他那么得宠,你莫要担心了,安心养好身子,别伤心才是真的。”司南安慰着金莲道,在她的额前亲了一口。金莲眉头紧锁,心里并未放下这个想法,但现在局势焦灼,再多说什么,事情就收不住了,她也无奈地点点头。 深夜,昭狱门口两人换班,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轻手轻脚从远处走来,躲过了所有夜里巡查的士兵,到门口后亮出一块令牌,而后昭狱两侧的人便放她入内。瑾萧炎坐在茅草铺满的牢房里,任银行特地交代过,无需给他更换牢服,瑾萧炎将战甲整齐地叠放在一侧,身着单薄的红衣独自打坐。身后是简单的饭菜和馒头,一口未动。 披着黑斗篷的女子熟练地摸到了瑾萧炎的牢房,瞧见整齐的战甲和完好的饭菜,发出一阵讥笑,声音低沉地好似地狱使者,“都说了让你听我的,结果如何?一意孤行,跟着那个狠毒的女人,不还是让你在这里等死?” 瑾萧炎的冷眸倏地瞪大,眼神中寒光凛冽,眼角的一颗泪痣在灰白的面色上显得格外干净纯粹,他似乎对女子能毫无障碍来昭狱的事情,很疑惑。 “宗主很快就会查出真相,我劝你,还有你背后的人,尽快自首,不要咎由自取。”瑾萧炎十分冷静,并不被她所威胁。女子陡然笑了两声,“你为了能解她的毒,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如今却换来这样凄惨的下场,真是好难哦!好可怜啊!” 说道下毒,瑾萧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牢笼边上,凶狠地盯着门外的人,“你是不是给金莲也送了这种毒?” 女子将头上的黑帽檐摘下,王柳清秀的模样引入眼帘,眼神很是无故,清澈见底,却无比虚假。 “你当真是聪明,反正你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人呢,我告诉你也无妨。所有女子宫中,我都送了这种毒,宗主宫里的蝴蝶香,是毒最多的,我知道她闻不得香味,所以特地调配地精致而淡雅,至于金莲,我只是单纯瞧不上她和自己的夫君可以这般无忧地过日子而已。所以拿掉她的孩子,很正常!” 瑾萧炎喉咙中发出一阵低吼,“你是人吗,这里的人对你多好,你竟然这么报答他们?” 王柳发出一阵冷笑,眼睛红彤彤的,迸发着寒光,“这不也是你逼的?从我这辈子遇见你,我的这辈子再也没遇见过更幸运的事情,我将你当做生活的全部光芒,可你呢?十年前信誓旦旦,十年后你成了什么人?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许下的诺言吗,我只是让你心爱的姑娘无法生养而已,不能开花结果,你就生气成这样了?我被那个孽障侮辱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呢?” 瑾萧炎眸子深沉,“我们之间的恩怨,我可以将性命都赔给你,可是这件事和宗主,和金莲弟妹,还有那些被你无缘无故就用了花毒,甚至都记不得你名字的女眷,有什么关系呢?你自己也曾经失去过腹中的孩子,那种伤痛你每次想起都难以释怀,你为何要将这种伤痛再次让别人也承受一次呢?” “命?”王柳冷笑一声,“你是想说命苦的人就活该挨着,顺利的人就应该让他们顺顺利利地活一辈子?我问你,凭什么?”王柳的声音不停地颤抖着,原本笃定的眼神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些许凄凉。“我曾经也想过饶过这些过的好的人,可是我自己已经坠入低谷,眼看着她们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好,踩在我的伤痛上,一步步地走,我心有不甘。你本是我所有的念想,可是你现在却抛弃我不要我了,我决不能容忍,我一定要毁掉这一切!” 瑾萧炎一掌拍打牢木上,眼神中略带有一丝狠劲,“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被冤枉入了昭狱,你也说你所有的痛苦都是因我而起,所以请你信守承诺,将解药快快发给她们!不要酿成大错!” 王柳伸出手在他的手上摩挲,瑾萧炎厌恶地躲开,却被王柳两只手狠狠把握住,“想要解药?可以,我已经解恨了,今晚我会想办法,让人放你出去,你到我阁楼里,将解药拿给她们,而后我就离开天启神庄。你我,从此再也没有缘分。” 瑾萧炎狠狠说道,“我只信你最后一次。” 深夜,书雅阁楼。 一袭红衣,嫩白的肌肤,长而秀丽的青丝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发梢垂落在腰间,十分妖娆。王柳在一面铜镜前仔细而轻缓地梳理自己的发髻,笑颜如花,窗外一阵冷风吹来,吹开她散落在额前的碎发,美地仿佛是天仙一般。王柳起身,将小包的红丝线解药放在木箱里,而后上锁,拔掉钥匙,拉开自己的里衣,将钥匙藏在一处隐蔽的位置,随后嘴角扬起一丝复杂的笑容。 监牢中,瑾萧炎双眉紧蹙,有些焦急地等待着,王柳说今晚会放他出去拿到解药,经由前几次的教训,他意识到王柳的心思之歹毒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她到底在心里盘算什么。可是现在可以知道的是,任银行的眼睛因为这种花毒已经又开始断断续续地模糊了,听力和嗅觉都在不停地下降,而且以后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所有人的幸福都可以毁灭,唯独她的不可以。 所以就算对王柳的阴谋诡计心知肚明,瑾萧炎还是决定,只要今晚牢门真的会打开,他愿意到王柳所住的书雅阁楼一试。 突然,牢笼外闪出一个黑影,瑾萧炎还没来得及看得清是谁,哐啷一声,铜锁便落在了地上,牢门开了,门外的走廊一片沉寂。 7017k 第121章 复仇 “清羽啊,来,母妃抱抱。“一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一大片花海中。 小女孩开心地跑来跑去,摘了很多花,拿去戴在女子的头上。 ”母妃,你真好看呀!“小女孩甜甜地笑着。 “清羽长大后,一定比母妃还要好看呐。“女子淡淡地笑着,像阳光般明媚。 “华溪娘娘,皇上有请。“有宫女来报。 南华溪的脸上突然就没了笑容,站起身,“照顾好小主子。“ 一袭白衣,飘飘欲然,渐渐消失在清羽的视线中。 从那天开始,父皇和母妃总是争吵,可是他们看到清羽在门口时,便立即停了下来。十岁的孩子,虽然很懵懂,但是能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母妃开始教清羽武功。每天不管清羽愿不愿意,都拉着她无休止地练,清羽很懂事,她知道母妃不会害她,但是每天晚上,她都看见母亲坐在绮罗河旁哭。 几个月后,他们住的南苑里搬进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戴着铠甲,还有战刀,“南华苑“的牌匾也被摘下,换成了两个冰冷冷的字——”南宫“。 她听到,苑里的所有人,都叫母妃“南宫主“。母妃每日和几个人在苑里最东头的屋子里谈话,一谈就是一天。 几乎每个下雨的晚上,母妃都在练剑。不断地练,不停地练,练到人和剑融为一体,行云流水。 父皇再没来看过她们,只是在母妃生辰的时候,从南宫墙外,亲自扔进来一个盒子,母妃打开,是一个普通的镯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母妃的名字。她一直不舍得戴,把那些从来看都不看一眼的金银玉饰,扔到一边,把那个小小的、并不精致的木头盒子,端端正正地放进了抽屉,上了锁。 十六岁那年,是清羽第一次出宫。 花一般的年纪,对世界充满好奇。她走在路上,左看右看,从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是这么精彩。 “小心啊小心啊,马发狂啦!“ 身后一片嘈杂,清羽疑惑地转过身,看到一匹高头大马朝自己跑来,顿时吓得没了神,一时间不知所措。突然右手被一个人一拉,她扑进了一个人温暖的怀里。那人转过身,为她挡住飞扬的尘土。她的头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口上,听见了他飞快的心跳声。 “没事吧,“她抬起头,和一双狭长飘逸的眼睛四目相对。 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清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两人回过神来,来发现彼此离得好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赶紧松手,相互向后退了一步。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他红着脸,“姑娘,在下刚才冒犯了,实在是情况危机,不容迟疑。” “没事没事,”清羽红着脸,使劲地摇着头。 “在下……秦玉,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南清羽。” 清羽低头想了想,拿出随身佩戴的一块白玉,拉起他的手,放在手中。 “这是……?” “这是我从小戴到大的,你救了我一命,送给你。”说完,清羽转身快步走了。走的时候,脸还是红的,心跳还是那么快。 望着女孩可爱的背影,他浅浅一笑,转身对仆人说,“回府。” …… “宫主……宫主……?“ 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苏丫头一脸紧张地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了,慌什么?”她揉揉眼睛。 “绫香妃病了,御医也看不好,好像是什么怪症,皇上现在正命人张贴皇榜,寻找名医。” “哦?有这回事……“ 红玥靠在枕头上,“说到名医,我还真想起来一个人,此人的医术据说媲美华佗,愈人无数,看来又到他赚一笔的时候了……更衣。 乌烟瘴气,四处是各路各流的人。一张张赌桌,透着人性的贪婪。 陆红玥身着青衣,和苏丫头两人,乔装打扮,坐在角落。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门口进来一个白胡子道士,手里拿着木杆撑起一块白布,上书“华佗在世,愈人无数。“他东走走,西望望,似乎在看每桌的情况,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几个铜钱。 红玥微微一笑,“就是他了。“ 苏丫头故意开始大喊,“哇,公子今天要下这么大的注吗?“ “没办法,手气太好,挡都挡不住。”一边说,红玥一边朝那个道士看着。 “我押大,赌注全放,”红玥向后一倾,靠在椅背上。 顿时周围多了好些人,那个道士也在其中。 “开!” “哇,是大!”大家一片惊叹。 红玥给苏丫头使了个眼色,立即会意,从袖口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在场的人都看呆了,这种小地方很少会出现这么大手笔的玩家。 “江湖人士,独自在外,不求别的,交个朋友。今天谁和我赌赢了,这一千两归他。可要是输了,就要给我一千两。怎么样,谁来陪本公子玩玩?” 红玥的眼神闪向道士,只见他似乎有点犹豫,下了很大的决心,准备出去走,可刚到门那里,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那张银票。 “胆子也太小了吧,嗯?诸位……” “我来!”道士忍不住了,跑过来坐在红玥的对面。 “赵府程,你行不行啊?“周围一片哄笑。 红玥嘴角上扬。“不错,有胆量,只是我很怀疑,你若是输了,拿什么还我?” “我……我自有办法!不用你管!说,赌什么?” “很简单,押大小。” “我押大!“道士着急了。 “哦?好,那我押小。谁来摇?“ “我……我来,我自己来!“ “好,“红玥笑着点点头。 摇了很久,道士似乎是不敢放下,众人等的不耐烦,让他快点。他似乎谋算好了一切,嘿嘿地笑着,很笃定地“开”,结果…… 是“小”! 道士傻眼了,“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 “明明出了老千?” “你……” 红玥站起身,伸出手,“无妨,一千两,分文不少。“ “我没那么多钱……“ “那我不管,”红玥凑近他,“要么保命,要么保钱,自己看着办。“ 红玥转身,离开了阁楼,出门时撂下一句,“我给你三天“。 苏丫头朝街上的两个官兵模样的人点点头,他们开始一边敲锣,一边念告示。 “皇妃重病,皇上甚是挂念,现向民间大夫求医,凡能治愈其者,赏黄金万两……“ 道士听到这个告示,手开始哆嗦了。“这和十年前,也太像了,那会赚的那么点,早就花光了,要不然……再来个故技重施……不行不行,太危险,太危险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向前走着。 角落里。 “主子,他当真会去宫里给绫香妃看病?“苏丫头困惑地看着红玥。 “一定会去。“ “为何?“ ”因为他害人,害的太顺手了……“ 姓赵的,十年前的血帐,我一并跟你算个清楚。这一次,我让你有来无回。 绮罗河岸。 红玥望着澄清的绮罗河暗暗发呆,想起十年前令她永远难忘的一幕。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继任南宫宫主的第二年,她遵循母妃的训示,始终精于政务,守护着父皇的江山。而就在这个地方,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三百族人中毒身亡,却无能为力。他们的血流进绮罗河,染红了河水,如同艳红色的绸缎,应了这河的名字——“绮罗“。他们绝望的眼神,痛苦的哀嚎,十年来,每一天都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十年过去了,河水清了,人却再也回不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句冰冷的问候打乱了她的思绪。是铭轩。 “太子殿下,似乎总爱和我来一个地方。”红玥凑近他。 铭轩席地而坐,“碰巧而已。” “太子年龄也不小了,听说还没有立妃?” “我有妻子。” 红玥一愣,转瞬一笑,“听说她是被磬海真火烧死的。” “我总感觉,她还活着。”铭轩低着头,眼神里写满了思念和悲伤。 她冷冷地笑着,“是吗,是幻觉吧……” 红玥站起身,“听说今天宫里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大夫,要给绫香妃看病,怎么,太子殿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没兴趣。“铭轩头也不抬,只顾低头摆弄自己的白玉坠子。 “我听说十年前发生了很多事……“ 铭轩抬起头,“怎么了?“ “今天对你而言,也许能见到熟人。“ 红玥转身离开,铭轩犹豫半刻,快步跟上。 绫香宫。 “参见陛下。“道士给皇上请安。 红玥和苏丫头对视一望,心里想着,“果然来了。” 皇上看着他,有些眼熟,“你以前来过宫里吗?” “回禀陛下,不曾来过。”赵府程抚着胡子,慢悠悠地说。 铭轩走进内室,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人。眼里瞬间燃气怒火,准备上前拔剑杀了他。红玥拉住他,硬是把他拉出了内室。 “你拉我干什么?撒开!“对她说话一直冰冷却温柔的铭轩,此刻愤怒到不知所以。 “别生气,“红玥静静地说。 “你知道他是谁吗?“铭轩愤怒地冲着她大喊。 并不回答,红玥凑上前,踮起脚,轻轻吻上他的脸庞。 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下来。自从清羽离开后,他冰冷的心从来不曾为任何人紧张过,而这个女人,仅仅出现几天,却已经开始让他的心有这么大的浮动。 红玥拉起他的手,“走吧,进去看看。“ 曲绫香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手臂上有着骇人的红印。她微微睁开眼,隔着床纱,她看见了赵府程,顿时瞳孔睁大,想对周围人说赶走他,却没有一丝力气。 赵府程慢悠悠地说,“皇妃的病,是中蛊的症状,无论是哪种蛊,只要找到下蛊的人,取一碗心头血服下即可。“ “那如何找到下蛊的人?”皇上着急地问。 “这很简单。”红玥笑着站出来。“我记得,道公您有个罗盘,可对?” 赵府程一愣,“这位是……” “还不快见过南宫宫主?”苏丫头不屑地说道。 “原来是宫主,在下眼拙,“赵府程擦擦汗,”贫道确实有一个罗盘,可以大致划定放蛊之人的地区。“ “靠近此地区时,罗盘会出现血光之红,可对?“ 赵府程抬头看着她,眼神充满疑惑,“宫主所言属实,真是知识渊博,贫道献丑了。“ 站起身来,赵府程拿出罗盘,带着所有人走出内室,站在几个宫殿之间。 施法之前,他一直紧张地望着左手边的方向,红玥眼神里透过一丝嘲笑,“十年了,赵府程,事到如今,你还想故技重施,害我南宫?“ 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突然罗盘上出现了血光之红,这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因为他还没有靠近任何一处宫殿。血红蔓延开来,他像疯了一般,想要甩掉罗盘,却发现罗盘早已经与他的手连为一体,任他怎么甩都不能摆脱。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救我啊……“他像疯了一般,拔起士兵的刀,砍掉了自己的左手,随着一声惨叫,他瘫软在地上,庆幸保住一条命。 红玥嘴角勾起同情的笑容。“以为你跑的了吗?” 突然,道士的身上也出现了骇人的红印,他捏住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只是片刻时间,一命呜呼,留下一片狼藉。 “太像了,太像了……” “像极了十年前的案子……” “南宫的那三百人,就是这个死状……” 一滴晶莹的泪,从红玥眼角滑落,无人知晓。 众人回到内室,只见绫香妃呕吐不止,身上的红印褪了许多。 清醒些后,她急忙问道,“那个道士呢?” “回禀皇妃,死了……” “怎么死的?“ “他身上出现了和主子一样的红印,片刻就死了。“ 曲绫香呆呆地望着丫鬟,“他死了……我怎么可能还活着,这毒……怎么可能……“ 红玥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曲绫香。 “这么让你死,太容易了。“ “我要让你尝尽世间百苦,永远不得轮回。“ 拿你的血,祭我南宫亡灵。 7017k 第122章 回眸一望 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近。 「宫主,华溪太妃死了。「 白皙的手端起茶杯,「后宫多少妃子?」 苏丫头咽咽口水,「回宫主,不算六宫几位主子,得有千人。」 「千人的后宫,死一个太妃,用得着来禀告我?」 红衣女子起身,立于窗前,「我南宫,还没闲到如此地步。」 苏丫头赶忙跪下,「若是其他妃子,自然不敢惊动主子,只是这华溪妃……」试探的眼神瞟向红衣女子,「是叛贼南清羽的最后一个亲眷,皇上一直有意避开,今晨却突下一道旨意,命她服毒自尽了……「 「与我何干?「绝美的脸侧向身后,嘴角上扬,妖艳的眼神扫过苏丫头的脸,看到她脖子上有一处微小的火钳烙印。 「……「 「你可以退下了,以后这种小事,不用禀报。「红衣女子拂袖离去,路过门口时,两个丫鬟毕恭毕敬:」宫主。「她面无表情,径直走过。 苏丫头从屋中出来,「神情可有异样?」 「回掌事,一如既往。」 咬紧牙根,「是个厉害角色……」 走进琴房,关上门,陆红玥闭眼,靠在门上。 宫主,华溪太妃死了…… 华溪太妃死了…… 心脏一阵剧痛,她颤抖着坐到琴前,抚摸琴弦。 今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盛会,皇上要为绫香妃办生辰宴。陆红玥来到宫中不足半月,琴技已经为绫香妃知晓,点名让她弹曲助兴。本不想如此早就见面,看来是躲不过了。 悠远的琴声飘飘扬扬,音调平稳,宛如某个女人的心思,细腻深沉。 梦缘阁张灯结彩,热闹的场面堪比公主出嫁。各家名客带来奇珍异宝,只为博得妃子一笑。面掩红纱,身着红衣,陆红玥带着三两个南宫的丫鬟,前来赴宴。 到了礼簿官处,登簿掌事上下打量一番,见这女人柳眉长目,眼神清亮,一袭红衣,不曾见过。 「在下年事已高,多有得罪,实在不知,主子是哪宫的?「 苏丫头将一个檀香木盒放在桌上,「这位是南宫宫主,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还不知罪?」 礼官吓得掉了笔,礼簿染上了斑斑墨迹。十年前宫变,南宫再无生机可言,原来的宫主南清羽早已被烈火焚烬,所有余党一律不留。就连当时唯一活下来的华溪太妃,今早也已殡天。半月以前皇上下旨重启南宫,在民间贴出告示重金募主,数天无人敢揭榜,听说一红衣女子携一古琴揭下皇榜,不曾入宫谢恩,直接住进南宫。这女子,可就是她? 礼官定定神,「在下知罪,宫主的生辰礼是……?」 温柔如水的眼神看向桌上的檀香木盒,礼官打开,瞬间把前堂照得光彩熠熠,定神一看,是磬海夜明珠!礼官扶着桌子站起身,深深作揖,「在下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转身喝来几个奴仆,」带宫主进去,好生招待。」 梦缘阁……十年了,你还是如此,即使沾过血,还可以如此热闹。 嘴角带着笑容,陆红玥走进阁中落座。约莫半炷香时间,皇上驾到,牵着绫香妃,一同上坐。路过陆红玥身边时,绫香妃停下,邪魅地看着她笑,「这位可是新一任南宫宫主?」 「回禀贵妃,正是。」 「佳人芳名?」 「陆红玥。」 绫香妃走上前,用手勾起陆红玥的下巴,妖娆地看着她的眼睛。 深蓝色的眸子,长长的睫毛,美得难以置信,不熟悉,却又令人紧张。突然这眸子变成了紫红色,只短短几秒,眸子里似乎还闪着火光。曲绫香吓得连连往后退去,定神一看陆红玥的眼睛是蓝色的,没有异样,这才缓过神来。这眼睛,竟如此像她的……故人…… 皇上十分紧张,「怎么了,爱妃?「 绫香妃擦擦额头上的汗,勉强挤出笑容,「没什么,只觉得这丫头长得好俊俏。」 「谢过贵妃。」红纱挡不住陆红玥狐媚的笑,抬头一眼更是望穿秋水,令人遐想联翩。 「宾客皆以到齐,皇上和绫香妃也到了,宴会怎么还不开始?「苏丫头一边斟酒,一边悄声说。红玥看了看她的手腕,」你的铃铛哪去了?「苏丫头愣了一下,赶紧收回手,笑着说,「可能是忘在哪里了。」红玥看看她,没有再说话。 陆红玥瞥向斜对面的一处空座位,心知肚明。只剩他。 那个她在梦里想了无数次,杀了无数次的男人。 「太子驾到——「 一身白衣,俊美冷毅的脸庞,不带一丝笑容,眼神空洞无情,腰间挂一红点斑斑的白玉,手中拿着一幅画,全然没有皇室的奢靡,与这红艳的大厅格格不入。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透着骇人的凉气。 「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铭轩啊,落座吧。「 他双手呈上画作,」这是我寻名家所画,耗时数月,特献上以作祝礼,聊表心意。「绫香妃笑得妖娆动人,」多谢太子如此记挂,来人,代我收下。挂在这大厅正中,待会儿曲乐演奏后,展开也让大家一饱眼福。「 舞妓已经上堂,乐师准备奏乐,突然绫香妃扬起手,「慢,「眼神瞟向陆红玥,「南宫荒废已有十年之久,天下皆知南宫掌管数万精兵,上至朝廷机密,下至军队调遣,宫主一职可谓位同龙凤。如今新一任宫主已经赴任,大家就没兴趣认识一下?」曲绫香的嘴角勾起笑容。「素闻红玥妹妹琴艺了得,今日不知能否赏光?」铭轩低着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琪淑,摆琴,「红玥转身轻声对苏丫头说。 起身,走到大厅中央,席地而坐,修长的手伏在琴弦上。身旁,是铭轩献的那幅画。 琴声响起,万籁俱寂。曲调悠扬,令人神迷。红玥的眼睛望向铭轩,他独自喝酒,并不理会。 「为何用红纱掩面?你到底什么来头,原本想利用这个机会彻底废掉南宫,哪冒出来个不知轻重的东西……「曲绫香很窝火,示意苏丫头,想法揭去她的面纱。苏丫头点点头,摘下耳坠,看准机会,掷向红玥。 突然铭轩冲上来,一把抱起红玥,。耳坠投向挂起的那幅画,呼啦一声,画被展开了。画上一妙龄女子,身着红衣,双手抚琴。一颦一笑那般动人,紫红色的眼眸又透着几分灵气,像极了陆红玥。 铭轩抱着红玥转了几圈,停下来,红玥的头伏在他的胸口上,发簪松动,长长的青丝散落下来,面纱也滑落在一旁。红玥抬起头,神情款款地望着铭轩,这如此熟悉的眼神,如此熟悉的感觉,让他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睛,突然间放出光芒,紧接着双眼红肿,一把搂过红玥,拥入怀中。 「清羽,是你吗?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知道,你没有死……「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完全不顾皇室太子的形象,哭到身体颤抖起来。 现场的局面顿时不受控制。 「那是南宫主啊……「 「那个叛贼?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她被磬海真火烧死的啊!「 「南清羽武功高强,当年的事我们都有份啊,这可要怎么办……「 曲绫香瞪圆眼睛,攥紧拳头,拍桌而起。 「都给我住嘴!这是本宫的生辰宴,谁再敢说南清羽三个字,我诛你们九族!」 「太子殿下,虽说我很愿意与您双修,只是这地方似乎不合适,要不您先放开我,我们另寻他处?」红玥笑着。 抱着她的男人不再抽泣,放开她,盯着她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你怎么可能是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铭轩向外走去。 「殿下留步,红玥有一事不明。」 「何事?」他侧过头。 红玥走上前指着画,「画中女子是谁?」 「我的妻子。」 她脸上的笑突然凝固,眼角有些湿润。「这样啊,刚还想说此人与我竟如此相似…」 「她是叛贼!「绫香妃气急败坏。」你再说一句试试?「铭轩直勾勾地瞪着曲绫香。 「无妨,人已死,日后专心效力就是。」皇上端起茶,若有所思。 子时将至。 荒废的南宫别苑空无一人。一红衣女子站在树下,静静等待。 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过,来到红玥的面前。 「宫主有何吩咐?「 「你去绫香宫寻个人……「 第二天,南清羽复活寻仇的谣言,传遍京城。 陆红玥同苏丫头在花园中赏花,漫不经心地问她,「关于南清羽……琪淑可知道什么?」 苏丫头掌心渗出汗来。「主子,这个人,不是我们可以讲的,会招来杀生之祸的。」 摘下一朵红得娇艳的花,红玥凑到鼻尖闻了闻,「你说便是,出了事我担着。「 咬咬嘴唇,「主子,这是大忌……「 红玥慢慢向前走着,「你和绫香妃很熟?「 「没……没有啊,「苏丫头紧张地攥着手。 「那还帮她在生辰宴上偷袭我?「红玥坐在石凳上,戏谑地看着她。 苏丫头吓得跪下,「主子饶命啊,奴才也是不得已。」 「我看她才是你主子吧,嗯?」 眼泪从脸颊滑落,「家中弟弟重病,父母去世早,一直是我照顾他,前些日子绫香妃派人把他绑到绫香宫,说……只要我帮她办成一件事,她不仅放了我弟弟,还会出钱给他治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求主子饶命。「 「之前也是她教你用华溪太妃的死来试我?」 「是,绫香妃说只要主子有一点反应立刻禀告她,这样她就有理由说主子也是叛党。」 「我们并不认识,怎么搞的这么针对?」红玥笑笑,摆弄着手中的花。 「现在的皇宫,没有一个人希望南宫重建。我听那些公公们说,南宫主在的时候,权倾朝野,虽然是女子,但朝野无不臣服,这才招来杀身之祸……」苏丫头越说声音越小了。 「这样啊,说说吧,还知道什么?」 苏丫头抬起头,指着一条小路,「主子,奴才命薄,实在不敢再多言,您若是还想知道些别的,沿着这条路上去,有一个院子,是南宫里唯一没有挂牌匾的,那是南宫主的旧居,应该可以让您知道所有想知道的了。「 红玥站起身,「你回趟家吧。「 「主子不要奴了吗?奴真的知错了……「 「你弟弟在家里,估计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主子您……」 红玥沿着小路向前走去。苏丫头对着她走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不远处,荷花亭。 「哥,你看她像吗?「绫香妃拄着下巴,看着荷花出神。 「像谁?南清羽?」 「是啊,虽然过了十年,可那张脸还是像当初一样讨人厌。」 「这两个人哪有可比性?南清羽心高气傲,武功高强,一向素衣素食,你再看看那个陆红玥,到哪都是一身红衣,举止之间尽是女子的妩媚,笑起来楚楚动人,美的像个妖精,这完全不是一种类型。」曲凌霄挫败地揉揉太阳穴。 「也是,亲眼看着她死的……而且,我记得她对花粉过敏……很严重的那种……「 破旧不堪,难以直视。陆红玥站在曾经的家前,再难装出伪善的笑容。离开这里,整整十年了,十年前的腥风血雨,仿如昨日。十八岁的成人礼,想来也真是记忆深刻了。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转过身,是铭轩。 「太子殿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那天你可是抱着我许久不愿松手的。」红玥笑盈盈地看着他。 铭轩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眼神里包含着他全部的温柔,无限的温暖,和……无穷无尽的悔恨。 「你不该来南宫。」铭轩移开眼神,从她身旁走过。 红玥拉住铭轩的手,「那我倒想问问,为何来不得?」 「你是清羽吗?」铭轩反问。 「我是陆红玥。」她冷冷地回答。 「这便是理由。南宫只有一个主子,就是我妻子。「 甩开她的手,他径直走进她面前这处破旧的别苑。推开门的一瞬间,红玥看见院子里碧绿一片,生机盎然。铭轩砰的关上门后,这处院子又变得破败不堪。 原来,你还留在我曾住过的地方…… 为您提供大神尺爷的《全能福气包:带着显微镜穿越乱世》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2章回眸一望免费阅读. 第123章 误会 宫中的花开得很好,她们簇拥在一起,仿佛说悄悄话的小姑娘们。 任银行正在花团旁边,若有所思。她并没有按照瑾萧炎所说,将药分给宫里所有的女人。若瑾萧炎所说为真那么王柳必然有所图谋,怎么会轻易的将解药给了瑾萧炎?若瑾萧炎所说为假,那么他给的药也不可信。 任银行不可能拿所有人的性命去冒险。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阵阵浓郁的花香,熏得任银行有些头晕。她心中有些疑惑,这花常开不败,且越来越香,但为何香气也更加醉人?任银行头脑晕晕乎乎,一时间无法进行清晰的思考。 身边的侍女发现异常,忙上前搀扶,然后说到,“陛下近日劳累,应该多多休息了。”任银行闻言,便忽略了花香的异常,摆驾回宫。 当晚他处理好政事之后,便依照自己的习惯就寝。但第二日起来,她感到有些异常。此时早朝尚未开始,天色昏暗,殿中并未点灯,因此时常显得黑漆漆的。按照以往的情况,等她适应黑暗之后,便能逐渐看清一些模糊的轮廓,但今日有所不同。 任银行坐在床上,伸出自己的手掌在眼前挥舞,可视线中并未出现任何东西,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有什么东西从她脑中一闪而过却难以捕捉。 任银行突然想起昨日她下令要处死瑾萧炎,一时间心情郁郁难欢。“陛下,奴婢为您更衣。”任银行抹黑起身,展开双臂。 小宫女挑开灯花,烛火的光芒顿时将整座大殿照得澄亮。任银行见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不由得有些疑惑。 “杏湫,为何不点灯?”闻言,杏湫的动作顿住,有些颤抖。任银行感受到她的异常,问到,“怎么了?” 杏湫颤颤伸手在任银行眼前晃了晃。 女子眼神明亮,但往日灵动的眼睛在此时一动不动,显得有些呆滞。杏湫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殿中此刻灯火通明。” 仿若一丝灵光从脑中穿过,任银行。起床以来感受到的异常,终于得到解释。“若此刻灯火通明,我却不能视物……”任银行不敢深想,只对杏湫说:“先请御医。” 宫里最有权力的人身体有碍,御医们自然来的很快。最有资历的御医首官,先给任银行把了脉,须臾,他面色凝重。之后几位颇负盛名的御医都前来为任银行诊脉,几人对视交换信息,确认对方的诊断结果和自己相差无几后,几名御医齐齐下跪请罪。 “臣有罪,陛下不能视物之正症,是中毒所致,但具体是何种毒药又该怎么解,臣等无能,暂时束手无策。” 任银行先是极为震惊,既而又想到瑾萧炎说的话,一时间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看来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至少他并没有欺骗自己。 御医们跪在下方,开始在心中哀叹自己的命运。正在此时任银行说到,“此时不怪众位御医。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是我手中刚好有这种解药。”说完她吩咐杏湫取出。红线纸包裹的药粉,拿给御医们检验。 几位御医仔细验过之后,首官上前回话,:“此物中倒有几样对症之药,可以一试。”任银行闻言心中大安,她将一包药粉和水喝下,过了许久依然目不能视。 御医得知情况后连忙施诊,几人把脉过后说到,“陛下此药对改善病情有所帮助,但您中毒日久,受伤甚深,痊愈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还需静养。”中毒日久?在宫中什么人才能一直对自己下毒呢? 任银行一时间思绪万千,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命人赏赐了几位御医,并宣布今日不朝。 任银行在殿中休息片刻,突然想到今日是瑾萧炎行刑之日。任银行很想现在就赦免他,但是君无戏言,她说出的话已经无法再挽回。 杏湫观任银行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么。当下就对任银行告假,任银行自然同意,并叮嘱她注意自身安全。至于她究竟去做了什么,则不得而知。 杏湫出去后,换了一个新的小丫鬟来。小丫鬟忠心耿耿,但不善言辞,只默默的站在任银形身侧,小心翼翼的伺候。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的心中只有从来你一人。” “啪嗒”,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在锦被之上。说出这话的人,过不了多久,将会不存在于这世间。 第二日,杏湫觉得自家主子在殿内待久了对身体不好,力劝任银行出门散心。,此想法与任银行不谋而合。杏湫领着任银行在各处散步。 后来任银行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她指导杏湫去了好几个地方。一直逛了许久,杏湫才反应过来。这些地方都是自家主子和瑾将军旧时游历之地。 她替自家主子难过,又不由得为自己昨日做下的决定自喜。幸好自己聪明! 一阵微风拂过,熟悉的浓郁的花香钻进任银行的鼻腔之中。“这是到了花园?”“是的,主子。这一片是当初王姑娘送的,花开的可好可香了,就是花香过于浓郁,闻着有一些不舒服。” 浓郁?像是想到了什么,任银行询问星球我,“你也觉得这花浓郁,闻着不舒坦?” “对。”杏湫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有此疑问,但她并不纠结,只是实话实说。 “具体有何症状?”任银行又问。 “有些头晕胸闷,呼吸不畅。偶尔十分没精神,很想吐。”这些症状任银行觉得再熟悉不过,这都是她当初有过的症状,且他还见过很多宫女也有类似的症状。 错不了了。 至此,任银行肯定了自己的推断,这桩桩件件合、宫上下的宫女之伤,绝对都与那王柳脱不了干系。想到此处,她不禁心下愤恨。 任银行想起瑾萧炎曾经抱着着衣衫不整的此人被当场抓获。 她当然相信瑾萧炎的解药之说。但据她所知,那王柳与瑾萧炎自幼相识,曾有过婚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瑾萧炎初初归乡之时,还曾经为了她,教训村中的刘顺子,若说完全没有感情,任银行自然不相信。 年少喜欢的人总有些不同,会不会是瑾萧炎心疼王柳多年受苦,出于不忍拥抱王柳以给予安慰呢? 思绪的阀门一旦打开,便禁止不住。任银行越想越深,不由得有些生气。但转瞬,她又想起此刻瑾萧炎应该已经被处死,不由的悲从中来。 世事难料,有时世人连一个伤心的间隙都得不到。 恰在此时,一名宫人疾报,“司南先生,失踪了。”这人是瑾萧炎的心腹,他的失踪说一定和瑾萧炎有关。任银行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期望。若司南此行是前去就认为,自己应该怎样说服众臣让他俩免于处罚呢? 但现实很快打破了她的幻想。 负责洒扫的宫人在井中发现一具尸体,据辨认极有可能是失踪的司南。 任银行心下一紧,连忙让人带路,匆匆赶到现场。杏湫试图阻止她亲自辨认,但并未成功。任银行让人将尸体打捞上来,亲身辨认过后,她确定死亡的正是司南。 这种令人恐慌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的心一下子揪紧。在任银行的命令下负责侦查的宫人全体出动。他们将宫室分成几大块儿,又将参与调查所有人分成几个小组,对所有区域进行地毯式搜索。 遗憾的是在宫人们满勤寻找几天之后,并没发现任何与凶手相关的信息或线索。 “姐姐,我想吃梨膏糖。”说话的男子双手托腮无辜的看着任银行。这正是已经失去记忆,心智与四岁小儿无异的苏墨卿。此刻他正缠着任银行,哭闹着想吃梨膏糖。但宫中并没有这种糖,任银行有些无奈,只能哄骗着他说,“等你长大了,姐姐再带你出去吃梨膏糖好吗?”苏墨卿闻言笑开,伸出小指并弯曲,傻乎乎地对任银行说:“那姐姐和我拉勾,谁骗人谁就变成猪。” 任银行只能照做。 当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时,面前的男子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但任银行目不能视,因此并未发现异常。 偶尔,苏墨卿会有些清醒的表现。这时候他会主动要求习字看书,并且央求任银行给他请一个老师。任银行自然同意。而据她找的老师所言,苏墨卿书写流畅,阅读也没有障碍,并且对书本之外的典故信手拈来,似乎他这方面的记忆并没有遗失。 总之,苏墨卿的病情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如同一个幼稚小儿,好的时候倒像一个风雅书生,同常人无异,与从前的他相比,也很讨人喜欢。 有时候看着苏墨卿,任银行回想起瑾萧炎。比起瑾萧炎,苏墨卿显然受欢迎许多。她时常听说苏墨卿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据说朝中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比之瑾萧炎,他显然过得舒服许多。 之前他失踪,满朝文武为他诉冤,现在他回来了还失去记忆,却依然受到朝臣的偏爱。 真是厉害呀。 只是想起那人,任银行仍然免不了心中酸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自己和他从未定下终身,感情也远远达不到共生死的地步。但每每想起他,就忍不住心绪翻涌。 任银行收回心思,将注意力转移到政事上,她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不能将有限的心思沉溺其中。有很多人在等她,她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因此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第二日早朝,众人讨论完政事,任意行正要退朝,几位大臣对视一眼,因为很有资历和能力的大臣上前说到,“陛下,臣有一言。” 任银行一向广纳善言,听了这话她自然说,“何事?”下方的老臣整整衣冠,然后跪在殿下,磕头行礼后说,“陛下之子嗣乃是国之根本,如今陛下后宫空无一人,如何绵延子嗣?还请陛下为国祚思虑,广纳后宫。” 任银行有些怔愣,似乎没想到有大臣会提出这个问题。但现下人多眼杂,她只能先行安抚。 “爱卿所言甚是,但自古嫡庶有序,朕以为,即便要广开后宫,也应该先立正室,在谈其他。”任银行此言,其实是使的拖字诀。但下面的老陈仿佛得到了什么准许,好像一瞬间解开束缚,激动地说,“陛下,眼前就有一人正合适。” 任银行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到,“所指何人?”殿下的臣子对视一眼,说到,“苏墨卿,苏公子。” 任银行觉得有些可笑,苏墨卿如今心智只如四岁小儿,自己怎么可能和他……但很快,她又想到他时而闪现的清醒之状,那时的他聪慧伶俐,倒很合适。 果然,殿下的老臣又继续补充,“苏公子家世显赫,曾为户部主官,在任期间将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屡建奇功。尽管如今他心智有失,但御医曾说这种失忆之症不算难解,假以时日定然痊愈。” 又有人补充到,“最重要的是,此人几次向陛下求亲,可见其心之诚,如昭昭朗月。” …… 任银行听着这些话,一时间思绪万千。 她自然知道臣子们说的话有些是真的,她也知道自从自己踏上这条路,就一定会有这一遭。但这一切与她从前设想的不太一样。 她原本想要过继司南和金莲的孩子,但天不随人愿,那孩子与她无缘,一出生便死了。国不可一日无后,一国之主,她自然应该承担这些责任。 而且,苏墨卿,也确实对她很好。 不如就顺势而为吧。 “那便依卿所言。” 众人后面又吵吵闹闹了些什么,任银行全然不曾注意,左右不过是些吉时吉日典礼之类的问题。 当晚已经失了心智的苏墨卿听说此事后,并无反应,只一个劲的说要吃糖。众人无法,只能哄骗他赶紧睡觉。 当宫人散去,苏墨卿静静地躺在床上时,忍不住勾起唇角。 如今这个结果他尚算满意,不枉煞费工夫地弄死那个小孩。 今夜天空中看不见月亮,漆黑的天幕像是浓稠的墨汁一般,透不出丝毫光亮。 7017k 第124章 奉旨成婚 流云聚合又消散,如此轮回,生生不息。这日晴空万里,据测算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阖宫上下一派喜庆的红色, “准备好了?”说话的男子身着红衣,头戴黑冠,唇角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意。 “万事俱备。”男子身边的人答。 红衣男子看向窗外,空中一片澄澈的蓝,不见云朵,不见飞鸟,仿若定格。 经过多日修养,任银行眼睛已经恢复正常。吉时已到,任银行按照大臣拟定的流程站上典礼台。她穿着黑红相间的礼服,端庄肃穆的站在台上,眼神里并无多少成婚的喜悦。随着礼官的唱和,任银行按部就班的做出动作。 今日阳光灿烂,她看着湛蓝的天空,想起曾经与那个人出生入死的日子,一时间神思恍惚。这时流程进行到下一步,她和苏墨卿要并肩走下典礼台。但就在此时她一脚踩了半空,踉跄了一下,身体摇晃,眼看就要摔倒。 一双手臂有力地托住了她,旁边的男子镇静的说到,“小心。”吐字清晰,口齿有力,说话很合时宜,并不像是一个小朋友。 任银行有些疑惑,今日典礼流程繁复,安理讲,连她都有一些疲惫,更别说是如今心智只有四岁的苏墨卿。但他从头到尾都未曾展现一丝疲惫或不耐的情绪,极为稳重。 任银行心下生疑,但想到苏墨卿的病症。经过多位大夫诊治,不应该再出差错,心血是自己今日神忧虑,想多了吧。她将这些疑问暂且压下,只默默按照流程走完了这场典礼。 皇帝成婚无所谓闹洞房敬酒一说,两人走完流程又前去祭天,各自喝下祭天酒,一系列步骤走下来,已经黑透。两人在宫人的簇拥下进了宫殿,等众人都散去后,杏湫依然跟在任银行身旁。 苏墨卿见状说到,“你先下去。”杏湫没动,她看向任银行,任银行点头,她便退下了。 见杏湫出去,任银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那想法一闪而过,无从捕捉。苏墨卿撩撩衣袖,施施然坐到桌旁,抬手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端到床前递给任银行。 任银行抬手正要接过,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不对劲之处。苏墨卿不是失忆失智如同四岁小孩儿一般吗?行事怎会如此有条理?知道让杏湫先出去,也知道成亲要喝交杯酒。 她没有伸手去接,苏墨卿见状,微微一笑,“终于发现了呀?”任银行心知此事不妙,张口就要叫侍卫,一根手指竖着抵上她的唇。 “嘘。”苏墨卿手指抵着她的唇,轻轻说。“外面的人,你可叫不答应了。”任银行眉头一皱,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她自觉不对劲,又数次尝试,却发现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支撑不住,眼看就要“砰”的一声向后倒去,一双手臂接住了她,并将人带到自己怀里。任银行试图挣扎,去收效甚微。她的动作在苏墨卿眼里,在掌中翻腾的小奶猫无异。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一手拆掉她的发冠,将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苏墨卿静静看着她,眼睛黑似漩涡,仿佛藏了万千风雨。他轻轻叹口气。 “我也不想走到这个地步的,但你也太让人伤心了,拒绝我这么多次,最后还和瑾萧炎不清不楚。”他一边说话,一边挑起任银行的下巴,俯下自己的头,缓缓向她靠近。 任银行浑身瘫软,无力挣扎,只能任他动作。他的脸越来越近,最终他的唇停在她的耳边细细呢喃。 “瑾萧炎,要死;你,我要;这天下,我也要。”任银行瞬间睁大眼睛,她气若游丝艰难出声,“瑾萧炎……你做了、什么?”她实在没有力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苏墨卿并未回答,只将自己的手放在任银行肩上,直接挑开红色礼服外裳,眼见着要继续下去。任银行拼命挣扎,但力量过于悬殊,毫无效果。 她悲愤不已,一面懊悔自己识人不清,一面愤怒于苏墨卿的欺骗与侮辱。她奋力反抗,一口咬在苏墨卿不断靠近的手上。他吃痛收回手,正要有下一步动作时,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他一袭蓝灰色衣衫,他眉若刀削,眼似远星,手中的刀不知沾上谁的血迹,来人正是瑾萧炎。任银行被禁锢在苏墨卿怀里一时间只听到动静,没见到人。 苏墨卿武功本就称不上好,与瑾萧炎相比更要落下风。瑾萧炎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他,连忙上前查看任银行情况。此时任银行浑身瘫软地倒在床上,看见他,一行清泪流了出来,顺着眼角流经太阳穴,最后落入大红锦被。 瑾萧炎见状心疼不已,他急忙扶起任银行,焦急询问她是否有事。任银行见状哭得更厉害了,不断喃喃些什么。瑾萧炎贴近耳朵,才听出来她说的是“对不起”。 连日来的委屈仿佛都落了地。 瑾萧炎抱抱她,轻声说,“都过去了。”任银行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呼喊打斗之声。刹时间火光骤起,二人显然来不及多说。 瑾萧炎将任银行抱起,二人走出屋外时,人已经很多,他凭借高超的武艺将任银行成功带出宫中。一路上药力消散了些许,任银行终于有力气说话。 “你怎么……” “是杏湫,那日行刑前,她帮我找了替身,让我有机会假死出逃。” “原来如此我,杏湫,多亏了她。” 瑾萧炎闻言低头看看任银行,忍不住轻勾一丝笑意。任银行也染上一抹微笑。两人走到一座高山之上,瑾萧炎带着她站到一颗高耸的树的枝干上,站在这里可以看见宫中的景象。瑾萧炎目力颇佳,一眼便看见宫中有两拨人在打斗,其中一方显然是宫中守卫,另一方看不清楚,不知是谁。 两方实力悬殊,守卫军人心不齐,很快落败。 他把目之所见告诉了任银行。 她略一沉吟,心中有了猜测。“苏墨卿,另一拨人一定是苏家的人。他在我身边蛰伏日久,先想办法解决了你,又拉拢大臣与我成婚,目的就是在新婚之夜占领宫室,一举夺位。”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瑾萧炎,目光中满是愧意。 瑾萧炎摸摸她的头,说到,“无妨。”此时山风吹过,一时间有些冷。瑾萧炎想着她先前中毒刚解,今日又中了苏墨卿的药,身体定然虚弱,此处势高风大,不宜久留。 瑾萧炎带着任银行到了一处山洞,洞中有火堆、干柴,显然有人在此居住。任银行有所猜测看向瑾萧炎,他点点头。“这些日子我假死出逃,不宜露面,便在此处暂住。” 说着他看看任银行,“此处条件简陋,若你住的不舒服……”话音未落,任银行伸出手指抵住他将要张口的唇,“和你在一起,我住在哪里都舒服的。” 瑾萧炎忍不住心绪翻涌,此时二人站在洞口,月光透过山林间的缝隙洒下落下二人身上。任银行身穿红衣,银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有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整个人都仿佛在发。 眼前男子的蓝灰色衣衫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变成了黑色,莹莹月光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了一层银色的边。任银行看着眼前的男子,想到二人经历过的事。 他们俩数次经历生死,他始终陪伴她,保护她。 “我心中从来只有你。”任银行又想到这句话,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只有他对自己始终如一,他付出真心她也应该要珍惜的。 一股冲动涌上任银行心间。 “瑾萧炎。”她轻声开口,仿若只是突然想起他,想要得他一声应答。 “嗯?”瑾萧炎不明所以,但心中高兴。现下山中空气清新,偶有飞鸟掠过,惊起一片居住在山林中的小鸟振翅,哗啦啦的,仿佛在观看什么盛大的典礼。 “我们成亲吧。”任银行的声音很小,瑾萧炎不得不俯下身子,两人离的极近。任银行这句话像一句情人的耳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 瑾萧炎先觉得这是幻觉,但真切感受到怀中女子温热的体温,感受到耳边残存的热意,他便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他紧了紧嗓子,“你,你不必因为愧疚想要补偿我而这么说。我希望你过得好,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只要能实现这个愿望,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任银行笑了笑,“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喜欢的人是你呢?你曾经说你心中只有我一人,现在我也想告诉你,一直以来我将你放在心上。” 月色愈发皎洁,地上。横切竖八的都是树叶的影子。林间十分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蛙叫,颇有野趣。 话已至此,已经不再需要其他的语言了。 瑾萧炎牵上任银行的手,“我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 任银行身上还穿着宫中的红黑相间的礼服,经过逃命奔袭,衣服不再整齐,其上有些褶皱,与往日精致的模样大不相同。 “有什么可抱歉,咱们来日方长。” 两人来到一颗大树下,齐齐向月跪下。男子和女子携手对月起誓,“黄天神月在上,瑾萧炎与任银行愿结为夫妻,从此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说完誓言,二人按照民间的成婚习俗,行了拜礼。二人的父母都不在,他们便以天地为父母,先拜天后拜地,最后相互对拜。 又一只飞鸟掠过,林间众鸟飞腾,仿佛在为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庆贺。 后来二人回到山洞,相拥入眠。睡前两人讨论了许多事,他们都不甘心自己斗争许久的成果,被苏墨卿轻易夺去,一致决定要联手夺回宫廷。 第二日一早,杏湫被任银行埋宫中的暗桩安全带回,那人还给了他们一个消息。 苏墨卿决定近日挖开地基寻找地下古墓入口,抢先取出宝藏。 两人经营日久,无论宫中宫外都有许多忠于二人的旧部。 任银行和瑾萧炎离开山洞,两人召集各自旧部秘密商议,最终拟定好计划。他们决定由瑾萧炎在明日地基挖开之时,趁机潜入宫中,伺机进入地下古墓,其他人在宫外策应,一旦情势有变,随时反攻苏家。 瑾萧炎和任银行周密安排自觉做好了万全准备,只待明日时机图到,潜入宫中夺回宝藏。 当夜子时,瑾萧炎在自己人的接应下,顺利扮作侍卫潜回宫中。进入宫中后,他又拿出宫人服饰顶替了宫人的身份,成功隐藏起来。 任银行得知消息,暂时放下心。 两人刚刚成婚便要分别,她有些难过。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两人的理想,她又觉得很值得。 她只是很担心,今时不同往日。宫中到处都是苏墨卿的人,稍有不慎他便会出意外,而届时她在宫外,能做的事儿很少。 他应该长命百岁,和自己一起实现理想。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 第二日午时,据测算,这是一个勘探古墓的好时辰,不至于惊扰什么不该惊扰的东西。苏墨卿为此准备良久,他手下有经验丰富的盗墓贼,精通古墓构造的工匠,武功高强的侍卫,甚至还吸纳了道家中人。 可谓是万事俱备。 他们按照测算,划定了开掘范围后便开始挖地基,众人开始动手。 不一会儿,他们在一处深宫中挖通了,古墓的入口随着碎石落砖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但此时天色已晚,不宜进入。苏墨卿于是下令众人先行散去,明日再做打算,然后留下看守,一行人回去了。 是夜,云层厚重,一个人影从一处屋中闪出,一晃便消失了。瑾萧炎一路疾行,凭借过人轻功,没惊动任何人便来到目的地。 瑾萧炎看着门前守卫,几人功夫显然在他之下,但他此时不想打草惊蛇,因此不能惊动几人。瑾萧炎思考一下,伸手向远处射出一个树枝。 “什么人?”守卫们朝着树枝的方向追去,入口处一时无人把守,瑾萧炎抓住机会,几个起落便潜入墓道入口。 他四处查看,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守卫回来了。几人见他闯入,立刻展开追捕,幸而他轻功极强,七拐八绕,终于将几人甩掉,回到自己的据点。 7017k 第125章 假死 细雨缠绵,阴云密布的时节,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山谷中。 林间骚动,突然间,隐藏在林中的野鸟惊慌失措逃之夭夭。一个妇人瘫坐在一个大石头旁,惊恐万状地捂着嘴,提着篮子的手哆嗦不停。 “鬼啊——” 凌冽的风夹着骇人的尖叫,传遍了整个药谷。 “那草丛里躺了个女的?是谁啊,背对着咱,也看不见脸。” “好像是,看这身段,应该是个年轻姑娘,腰细肤白,就是太瘦弱了些。咦,你们看她这身打扮,咋这么眼熟呢?”王老三疑惑地看着草丛中的女子。 王老三的媳妇儿撇撇嘴,“村里打扮新鲜的多了,这有个啥好稀奇的,要说俊,谁比得过赵家那小媳妇儿?” 老三媳妇这一嚷嚷,大伙儿都围观过来,“哎你别说,这还真是像王柳啊,不是跳崖死了吗?听说尸体没找见呢还,这怎么突然出现在咱村口了?” 村里人都不敢上前,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一声,“顺子兄弟来了,真是他媳妇儿。” 说话间,一个眉清目秀,披着老虎皮的男人从人群里走上来。男人长得俊俏非常,身形魁梧,胳膊比女孩子家的大腿还要粗,一双眼睛温柔地能掐出水来。长长的黑发,一条编带绑在一起,站在人群里出彩得很。看其相貌,与村里的山民格格不入。 村里人看见刘顺子来了,一个个露出些许幸灾乐祸的神态,像是约定好一样,集体闭嘴,看着刘顺子走上前去,看了看女子的脸,探着女子的呼吸,然后抱起她,径直走出人群。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李老大的媳妇悄悄地说,“那小娘子当时是自己坠的崖,估摸着是受了那家人的欺负。” 刘二冷笑,“那一大家子除了成名兄弟他娘,哪有个善茬?都是想钱想疯的人。” 柳老四大声嚷嚷着,“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因为这个?” 有人当场接话,“就是的么,这年头,有儿子才是幸福啊?” 王老三搂着媳妇儿,笑得一脸褶子,“这话没毛病,要说厉害还是得我媳妇来。“ 王老三媳妇脸红了,推开王老三,转身进了院子。 众人哄笑起来,远远地看着刘顺子抱着王柳回去了。 睁开眼,王柳似乎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她曾经躺在一个男人温暖的怀里,爬过坡,走过山路,听过了很多人的议论,最终她坚持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然后醒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复活了,虽然不懂为什么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都没有死,再醒过来就又回到了这个见鬼的地方,但她明白,自己是真的复活了,又有了第二次生命。 她现在呆在一个熟悉却陌生的地方,那个抱着自己回来的男人,那些斤斤计较的丑陋嘴脸,还有,还有现在眼前这个着急的为她忙前忙后的婆婆。 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前生对这一家人并不好,经常帮着那群不讲理的亲戚欺负他们。她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觉得那个女人太过于冷血残忍。 额头隐隐作痛,告诉她,她不能再想以前的事情了。 婆婆拿着热毛巾盖在王柳的头上,过不了一会儿麻利地换掉。王柳的感到自己的到来似乎让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家惊喜地不知所措,想起以前种种,王柳大大的眼睛里突然就涌满了眼泪。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来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满面胡茬,长得一脸凶相,眼睛十分小,眉毛黑的出奇,一头偏棕色的长发,胡乱地扎起来,看上去就像个山匪,不好对付。 “呦,嫂子,儿媳妇回来啦,恭喜恭喜呀,”汉子的眼神不怀好意地瞟向躺在床上的王柳。 “她二叔,你来啦,”婆婆连忙起身,给汉子泡了一杯热茶。 “最近粮食紧张的很啊,嫂子,“汉子小口小口地喝着茶,豌豆似的眼睛盯着婆婆看。 王柳捏紧被子,较劲牙根,“这混帐老东西,又想蹭便宜。“ 婆婆轻轻倒吸一口气,“她二叔啊,不是不帮你,实在是我们也很紧,现在青青回来了,我们家也多了一口子,你看这个月的粮能不能等等再分……” “等等?等啥时候啊?”汉子一口茶喷在地上,“我们家口子多,难不成等到饿的哭天喊地了再找你?” “你别太过分了你!欺负家里没人吗?“王柳硬撑着坐起身来,火大地看着汉子。 汉子明显愣了愣,“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什么怎么说话,婆婆一直养着你们这些祖宗,一共只有那么点粮食,你们要活命我们不要吗?整天游手好闲,给你吃有什么用?” 汉子把杯子猛地碎在地上,“你找收拾是吧?” 婆婆赶紧上前拦住,“她刚好,脑子不清楚,她二叔,你别和她计较。” “二叔本事通天,一点粮食怎么会放在眼里,我们不如分家,各过各的,也省的您老整天跑来找不得劲。” 汉子瞪圆了眼睛,“分就分,拿出五斗米再说话。” 二叔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等着婆婆拿米。 王柳转了转金手指,想用积分兑换一些米,结果只换了一成,看着二叔一脸的幸灾乐祸相,王柳挫败地拍拍脑袋。 “哈哈,真不是我小瞧你这小蹄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婆婆站在桌子旁,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处理。 “刘顺子,你死哪了,怎么还不来救场。”王柳捏紧拳头。 “这是五斗米,二叔走好。” 身后突然传来刘顺子的声音,王柳惊喜地回头一看。 他拎着一大袋子米走进门来,温柔的眼神死死锁定在她身上。 汉子一把拿过米,打开看了看,掂量了几下,不服气地走了。 “刘顺子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米呢?”王柳看着刘顺子冷冷的脸,不敢多问。 …… 远离天启神庄的一个小樵屋里,任银行缓缓从屋中出来,瞧着窗外逐渐黑黝黝的天色,忧心着瑾萧炎的行踪。 他今早一人独自出去,只是在任银行耳前留下淡淡一吻,都不允得她呢喃几句,就背着当年任银行赏赐给他的那把青龙白月刀出去了。他是去寻谁,不难想象,苏墨卿演了一出好戏,不仅将王柳置之死地,还夺走了任银行辛苦创立的一切。 这是她所不能忍气吞声的。但是要打败这样的一个逻辑怪物,需要相当的智慧,瑾萧炎背着一把刀就出去了,难免不让她牵肠挂肚。 “银儿,我回来了!” 听见这枕边熟悉的唤,任银行顿挫飘乎甚有些泪雨翩珊的杏眼倏地一抬,之间远处尘土飞扬之间,一个身着紫衣的俊俏好儿郎正紧赶慢赶地跑来,脸上挂着和年纪不相符的少年气,倒是青龙附身,不负这宝剑。 任银行娇羞地低下了头。 瑾萧炎跑上前,气喘吁吁,却也平复了呼吸,轻柔地揽过任银行的嫩肩,柔声问道,“娘子怎在门口等我?这烈日炎炎,若是将你晒黑了可该如何?” 任银行哼了一声,“晒黑了你就不要了?” “当然不是啦,你看你,又冤枉我了,就算晒黑了,也是我最可爱最漂亮的老婆呀!”瑾萧炎高兴地像个孩子,抱着任银行就委屈地说道,这些话他从前想都不敢想,若说是苏墨卿毁掉了任银行所拥有的一切,不如说是也间接成全了瑾萧炎。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小女子茶楼里热闹的很,不知公子可有兴趣……啊——“ “不要招惹我家主子,滚!“ 红衣女子揉揉脸,从地上爬起来。 亭中人捧着一坛桃花酿,清冷的月光衬着绝色的容颜,呆滞地望着灯红酒绿的江面。 “这江水,同十年前的,可有不同?” 苏墨卿一愣,猛地回头,看着眼前人。 青衣飘飘,青丝缕缕,面纱后,一双若隐若现的桃花眼,痴痴地看着他。 “姑娘似乎认得我?” “当然认得,负心的汉子,每个女子都认得。” 任银行扬起衣袖,露出手腕处绑着的几缕红线。 苏墨卿猛地站起来,一手拉过她,紧紧抱住。挺拔的鼻翼埋在她的青丝里,贪婪地感受她每一寸的温暖。 任银行将手抵在苏墨卿胸前,抬起头,看着他。 “公子唐突了。” “你是我妻子,无所谓唐突。“ 任银行笑着,“公子可是眼花了?小女从未婚配。“ “怎会……“ 不等他说完,任银行慢慢向后退去,突然,她一脚踩着亭中长椅,径直跳下江去。 苏墨卿赶紧伸手去抓,只是江边早已空荡荡,并无青衣女子。 “银儿,呃……“眼前一黑,苏墨卿向后倒去。 乾曦宫。 “辰媚娘娘驾到——“ 一个穿金带银的女人,走进寝宫,身后跟着几个唯唯诺诺的丫鬟。 “皇上怎么了?“ “去……去江边了。“ “怎么又去江边了,你有没有脑子,不会管着他点吗!“ “卑职不敢。“ “你不敢什么啊,整天就知道敷衍我,滚开!“ 苏辰媚坐在苏墨卿的床边,摸着他的脸,“皇上,快醒醒,怎么又喝这么多,嗯?“ “皇上,皇上?——” 苏墨卿皱着眉头,一把甩开苏辰媚的手,坐起身来,摇了摇头。 “墨卿,你终于醒啦,看我给你拿了的好吃的。“苏辰媚招招手,丫鬟端上来一盘雪花酥。 “我做了整整一天呢,你看人家多费心。“ “你做的?“ “是啊,“苏辰媚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我可不敢吃了。“ “为何?“ 苏墨卿揉揉眼睛,“别人做的是雪花酥,你做的,“ 苏墨卿看着她,“怕是血花酥。” 苏辰媚一愣,瞪大了眼睛,呆呆地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朕还有奏折要批阅,你先回去吧,好意心领,来人,” “在。” “苏贵妃做血花酥……啊不对,雪花酥,有心了,赏绸布百匹,金饰十副,还有……” 苏墨卿站起身,接过丫鬟手中的长袍,往开一抖,披在身上。 “封号——苏贤妃。” “起驾——御书房——” 御书房花园。 苏墨卿走在小路上,身后跟着几个宫女。 “不用跟着,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偌大的后花园,许久不来,还是这么好看呐。 银儿,你也是,许久不见,还是这么好看。 虽然你不承认,但我知道,那就是你,没错的…… 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下来。 苏墨卿啊苏墨卿,你真是可笑,明明亲眼看着任银行逃离,和别的男人厮混,还在这里不切实际地想。 就因为,那女子手上的红丝线。 他们曾约定过,再见面时,手腕上要绑着红线。只可惜,到你彻底离开的时候,我也未能赴约。 苏墨卿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绑了十年的红丝线。 “这江水,同十年前的,可有不同?” 你……到底是谁?是我的银儿吗?不然,你怎么知道十年前…… 苏墨卿停住步子,“来人,“ “主子,“ “你去,帮我找个人。“ “昨天那青衣女子?“ 苏墨卿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主子的品味一如既往。” “你找打——” 市井。 熙熙攘攘的人在大街上吵闹,几个官兵穿过人群,在墙上贴了一张青衣女子的画像。 顿时围了许多人。 “这是皇榜?” “不像吧,哪有皇榜这么写,‘念卿心切,望速来寻’?“ “怎么不是,你看那下面,盖着皇家的章呐。” “什么女子,能把皇上迷成这个样子?真是有福啊。” “都别吵!” 官兵清清嗓子。“这个女子,可有人知道在何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吱声。 “若是有人可以提供关于她的消息,皇上下旨,赏黄金百两。”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 茶铺。 “瞧瞧,这是想你了。“一黑衣男子,端着茶杯,慢悠悠地晃着。 “那是,我出马,什么时候落空过?“ 任银行撩起面纱,喝了口茶。 小巧的鼻子,精致的嘴唇,让人迷醉的双眸。瑾萧炎看着,不自觉红了脸。 “看什么呢你?“ “看你漂亮呗。“瑾萧炎浅浅一笑。 “拉倒吧,“任银行站起身,”走,干活。“ “干什么?”瑾萧炎指指远处的皇榜,“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那个?哼,要是黄金千两我还有点兴趣,百两就想忽悠我?“ 任银行揪起瑾萧炎的耳朵,“别废话,赶紧走。“ “疼疼——“ 远处。 “跟上。“ “怎么跟?“ 羽林卫转身捶了一下使从的脑袋. “用脚跟啊,你有没有脑子?“ 使从揉揉脑袋,“我是问,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跟吗?” “看来没傻透。”羽林卫看着任银行他们离开的方向。 “要。” 一个黑影,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当铺。 “我觉得五千两不错。” “……我觉得不行。” “我觉得可以。” 瑾萧炎揉揉太阳穴,“您看着办,好吧?“ 任银行拿出一块质地均匀的白玉,晶莹剔透,偶尔几处似有血斑,但仍挡不住它令人垂涎的光泽。 当铺老板扶正眼镜,“姑娘这玉很不错啊,要当?可惜了……“ “不是当,“任银行拿起白玉,在当铺老板的面前晃来晃去。 “五千两,送你了,不过……“ “好!好!成交!“当铺老板两眼放光。 “别急嘛,听话先,等会儿……“ 任银行凑近当铺老板,交代了几句。 “走啊,愣着干嘛。“任银行拽着瑾萧炎的袖子。 “你可真是舍得。“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任银行咧嘴一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又不是你的宝贝,心疼什么?“ “那是他拿命换来的。“ 任银行一愣,眼睛向外瞟,“走啦,啰嗦的老男人。“ 等到人走远了,当铺老板喜滋滋地出来,坐在凳子上,端详着那块玉。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宝贝啊……哎你谁……哎呦……打我干嘛?还我宝贝!” “头儿,你看,” 羽林卫拿着玉,前后地看着,和随从相视一笑。 “这玉是你的?” “废话,不是我的是你的?” “客气点!”几个人对着当铺老板拳打脚踢。 “行了,”羽林卫走上前,“谁把这物件当了?” “不是当……” “还不说实话!” 羽林卫拔出剑,抵着当铺老板的脖子。 “是实话啊,刚才有一男一女,来卖这玉。” “卖?多少钱卖的?” “五千两……纹银。” “五千两?” 当铺老板低着头,“昂,就要了五千两。” “这东西归我了。”羽林卫放进衣袖。 当铺老板抬起头,欲言又止。 “怎么?舍不得?” “不是不是,官爷走好。”当铺老板挤出笑容。 御书房。 “卖了?“ “嗯。“羽林卫看了皇上一眼。 “没看错?“ “嗯……要不主子验验?“ “不用,一块破石头,人家想当就当,干朕什么事,出去吧,朕要批奏折了。“ 苏墨卿拿起一本奏折,很认真的样子,拿起笔,准备勾画。 “这可是刑部的折子?“ “是,咋了?“ “主子拿反了……” “……你最近事儿挺少吧,那天听说周边要治水了……“ “......臣告退。“ 一道黑影闪过御书房,桌上的一张信纸飘落在地。 苏墨卿捡起,信上的字迹清秀可人。 “旧水香居,等你。“ 7017k 第126章 苏妃 天启的寒冬,萧瑟得不成模样。寒风刺骨,残雪满天,狂风旋起碾转游离的几片梅瓣,落在红墙门庭,压出一片冷寂。 王府冷阁已安静数日,清冷的庭院见不到半点人影,连日的雪重重压在精雕细琢的屋檐上,禁闭的紫檀木双门显出一丝可悲。 辰魅瘫在病榻上,四肢无力,侧脸静静地贴着长枕,秀丽疲倦的眼底,跳动着不远处莞尔难歇的烛光。 柳依端来一碗药置于偏案,盘旋的热气夹杂着清苦的甜甘,散进辰魅鼻翼,苦得她一簇眉,心口的伤猛疼了一下。 一侧忙着晾药的柳依忙围过来,着急地抚着辰魅的衣袖,“小姐,伤口又疼了?” 辰魅微微一笑,“不疼。” 睨了眼柳依一手捧着的药,黑瑙的汤汁深不见底,辰魅倦了,闭上双眸摆正脸,气息微弱,“放那吧,不喝了。” 柳依忍着更咽,“小姐,您已十日不吃药了......” 辰魅睁眼睨了她手一道,手腕上卷着厚厚的白布,用轻薄的锦缎遮地紧紧地,端着药时也不像从前稳如,轻声道,“放那吧,不喝了。” 柳依似应非应,一手端着药,一手翻着勺,腾腾热气穹顶般罩着她粗糙渐枯的手,辰魅眼底落下一道愧疚,到底是跟着她受苦了。 “小姐不想喝没关系,缓缓,缓缓再喝,柳依给您端着捂着,不凉也不烫口。” 辰魅眼底微红,所瞬瞥向一侧的偏案,声小地快听不见了,“放那吧,不喝了。” 乏力的黑眸跳过将歇的暖炉,遥望紧闭的纸窗,依稀可见落雪残影,辰魅缓缓问道,“如今是哪年了?” 柳依起身到门边上,紫檀木双门上刻着数千痕迹,辰魅被关进冷院后,一日一记,虽行动不便,但唯独这件事,她执意亲自做。 一笔一划,都是辰魅口中咬紧簪子,一下一下划出来的,深不见底,唇角的伤口好了破,破了好。常一梦睡醒,枕边都是唇角汩然的血迹。 柳依眼底泛起忧伤,两腮微震,更住喉间一阵哆嗦,眼角一滴泪掉下,慌忙擦净,端声道,“小姐,已是康熙五十七年了。” “五十七年......五十七年.....”辰魅唇角一丝虐笑,惹出一世哀婉,她竟已躺在这儿三年了... 该结束了...该停了.....辰魅幽邃的眸子落下一地忧伤。 柳依眼红了半分,轻抚着辰魅的衣袖,揉着她瘦骨嶙峋的手臂,摁下去时,半点团润都探不到。她每日都这样按着,按胳膊,按腿,辰魅的知觉却没有半点恢复。 辰魅眸中滑过一丝泪光,抬眸睨了柳依一眼,“歇着吧,不摁了。” 转眸似被纸窗上雪痕吸引,霎时无数回忆过往涌上心头,辰魅眼眸一阵红,浅浅道“我想出去看看。” 柳依担心地朝辰魅瘦削的脸庞望着,担忧道,“小姐,今日外面雪大,若是出去,恐要着凉了。” “再说...再说今日是王爷和小姐成婚年记的第二日,照例是要回娘家的,前两年王爷都带着您回去了,王爷这般宠爱您,今年定不会忘记的。” 柳依口中的王爷,是当朝苏墨卿的侄子苏毅。年少封王挂帅治边,十七岁归来时,已锦衣华袍琳目朗朗。 辰魅于武讲堂初面他,自此便再不能自拔。硬是缠着身为京都首富的大哥,将满城财富云集于他,好话说尽,手段用尽,才引得皇帝亲谕赐婚,圆彼一梦。 世事难料,辰魅本以为婚后是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殊不知苏毅待她如旁物,唾弃不得,宠爱不得,不冷不热,不痛不痒,全然是当做令人厌恶的陈设。 反倒是对堂妹楚楚一家,上到牙尖嘴利的楚婆,下到嚣张跋扈的奴婢绵绵照顾有加,更是在与辰魅成婚半年后,迎娶楚楚为侧妃。 楚楚在王府仗着宠爱,一手遮天,唯独不敢对有个首富大哥的辰魅如何。 一日绵绵出手将柳依打成重伤,手腕处被踩断,辰魅再不能忍,提着短刃去找楚楚讨架,结果被楚楚算计,当着苏毅的面,楚楚撞上辰魅的冷刃,一声哀婉瘫倒于旁。 辰魅心中落得欢喜,却被告知楚楚腹中胎儿已足足八月,血刃取出后,胎死腹中。楚楚哭了几夜,苏毅就陪了几夜。 楚楚隐言暗示让苏毅下令,杀了辰魅泄愤,莫不然也是休了她正妃的身份,将自己定为正妃。 苏毅一直悬而未应,并吩咐下人,此事谁也不许传,对辰魅更没有半点责罚。 只是对她更冷了,更没话讲了。 辰魅是受不了不爱的。何况她那般爱他。她知道他一点不爱她,半点不爱她,可是她从前是有信仰的,她相信终归一日他总能被感动地有点变化。 可数着现在,看着紫檀木双门上沾染血迹的刻痕,辰魅泪蒙眼帘,意识到自己这十年没白瘫,至少认清了一个人,认清原来爱情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奢侈。 只恨当日她满怀背弃之痛和委屈,只身拿着一手短刃,去了苏毅寝阁门前,跪在冰天雪地里,只求两样。 其一,赐她一纸休书。从此再无钮祜禄辰魅·十四福晋。 其二,在她的心口截一刀,生死有命,也算偿了那无辜惨死的孩子。 苏毅却撂下话....两样中他只做一样。辰魅傻傻地,尚觉得有丝安慰,能予一纸休书,恐是她能在他这处得的最大欢喜。 苏毅却找来楚楚,当着众人面,命还她腹中一刀。辰魅惊顿,楚楚装作柔弱,借口使开苏毅,而后将辰魅捆绑,用石头凿破辰魅侧额,更是一剑锁心。 或是命数,或是上天垂怜,在那个冰冷的雪夜,唯柳依抱着辰魅大哭时,雪夜突然变得温然炙热,恍若七月之夏,流火的气息通彻辰魅的经络,得以残存半条性命,只是心口以下,再无半点知觉。 辰魅双眸一闭,两行清泪倏然滑下,泪痕久久不消。 “小姐好好地养着身子,等过些时候,王爷心情好了,放咱们出去给少爷扫墓去。” 柳依钳起煤团轻放于暖炉中,抽拉了几个来回,炉火却越来越残了。 心情好了....放我们出去....辰魅眼底一红,恍惚的泪顺着眼角汩汩地滑下,浸湿一侧带着血迹的枕栉,“我早已不盼了....柳依,不能盼了....” 柳依口中的少爷,是辰魅的大哥,已经故去三年了。 三年前辰魅被打成废人后,钮祜禄氏族将大哥逐出族谱,因逆谋皇位被乱杀于荒野。至今未得身上残存一处,墓中只掩埋着他一些旧书,成了年年辰魅祭拜时唯一的念想。 辰魅自小无父母,虽为满军旗,却因门第不全,受封打赏样样轮不到。大哥受尽苦头,绝不让辰魅受半点委屈,更是用十五年时间,在京都建立起属于钮祜禄氏族的庞大财阀,雄居京都首富。 到底树大招风,被人诬陷有谋逆之嫌,苏毅不经半点筛查,带人便查封家府,钮祜禄氏族选择弃车保帅,大哥被逐出家族,逃至荒野,苏毅都没有放过他。 辰魅朝一侧放着的木轮椅睨了眼,霎时泪雨婆娑,这是辰魅出事后,大哥冒着风险来王府送给她的。 大哥那时候已被追杀,白天逃命,夜晚亲手凿木,做好后掏光身上所有铜板,托人送进来给辰魅。 那天辰魅午觉醒来,朝门外看时,就瞧见了一个身材佝偻不自然的人,穿着麻布衣裳,关切地望着远在塌上的她。 殊不知那竟是最后一眼了。 谁能将那人和从前青衣骏马、风姿卓然的京城第一公子钮祜禄·柔止联想在一处呢? 辰魅忘不了木轮椅底座下绑着的那封血书。一笔一划,是大哥的味道,是大哥的笔迹。“....辰魅啊,别怕,哥在呢。” “辰魅啊...这点小伤就把你吓到啦,还记得哥小时去给你抢糖人儿,身上被打地都是血,现在伤疤都还在呢,可疼了,你都不给哥吃你的小糖人儿....” “辰魅啊.....这木椅子带着轮子,你心情好点的时候,多出去走走,慢慢地伤就好了,以后还能去慕容雪山上看云海,还能去眺望岛看飞鸟呢....” “那时候可千万别忘了哥。那时候可千万要带上这木椅子。这木头甚是硬,哥手都打疼啦!要好好爱护自己。按时吃饭,天热了要喝解暑的,绿豆汤和井泉搭着喝。” “哥是个粗人,不会这些文绉的。哥得换个地方做生意,你别等哥。” “辰魅啊...哥没本事,你一定得好好活...好好活.....” 辰魅不住地抽泣起来,喉处的更咽再难隐忍,窸窣的抽泣扯着毫无知觉的身子骨,心疼地一颤一颤。 柳依吓懵了神,上前忙一下一下地抚着辰魅的心口,眼泪哗哗地掉,“小姐别哭,小姐别哭,能好的...能好的....” 庭院里,雪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叠平的双手乖拗地搭在红呢褥上,木轮椅行进时,咯吱,咯吱.....混入冰天一抹白,霎时被吞地无迹可寻。 辰魅扬起脸,朝冷院高高的红墙外眺望,精致的轮廓上有雪划过,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动然和平静。柳依将红呢褥往辰魅身上拉了拉,却忘记她早已没有冷觉,不觉隐隐咽泪。 “小姐,得回去了。天冷,别伤了身子。”柳依柔声提醒着。 辰魅启唇,却没力气再回眸了,只静静地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半闭的眸子深不见底,缓缓道,“柳依,我想吃药了。” 柳依顿了顿,以是自己没听明白,急忙伏下身子,“小姐说甚了?可是想喝药了?” 辰魅靠在椅子上,微微撑起乏力的眼睑,瞧着柳依瘦削的下颌,疲困苍白的面色,同当年初见时朱红碧玉的模样,已无法比了。 这些人,都无法比了..... 只是从前由不得她。爱上谁,错信谁,愧于谁,悔于谁,都由不得她。 现在终于能由得了。 辰魅唇角勾勒起一丝甜暖的颦笑,像腊月暖煦,璀璨如阳,眼底却似青莲苦涩,暗如死灰,温柔在柳依耳边轻轻吐气,嘶哑道,“去吧。” 紫檀木门一开一闭,两行脚印,两行车辙。一碗未尽的苦药。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啼。 她闭着眼,耳边静静地,柳依的哭声和呐喊很远很远,像站在慕容雪山上,听三千里外京都的戏曲一般.....虽是好听,到底和她没什么缘分了。 她眼角干干的,还以为自己死时会泪雨婆娑,谁知竟然是这般宁静和解脱。 想是眼泪都尽了吧....... 若有来生,再不爱人。....... ........ 雍王府,后花园中,一个男人身着紫蟒长袍,上披狐裘长褂,抬眸瞧着漫天纷扬的大雪,身后随从名唤关雎,打着油纸伞,静静地侯着。 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卒,快步行到关雎处,在耳边低语了几句,男人似乎听到了忧心的事情,原本凝神的凤眸有些惶然。 关雎顿挫着,似是消息来的过于突然,抬眼望着眼前男人有些迟疑的背影,口中的话哆嗦了几个来回,不敢说出。 默了半许,男人微微侧过脸,尖锐冰寒的目光如冷刀一般划过关雎的脸,关雎知是爷要知道,咬紧牙,俯身低喏,“爷,十四福晋....去了。” 四爷眸子一深,紧闭的双唇一霎狠狠颤了两下,紧紧捏着手中盘着的核桃,圆润的纹路在掌心压出道道深痕,随着一阵无言的力,掌心半合,核桃碎了一地,带着斑斑血迹。 “老十四呢?他的女人,照看不好么?” 四爷口吻中带着怨怒,清冷的眸子中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眉间紧蹙,凤眸似是看雪,似是看人。 关雎揩了揩额上细密的汗,俯身低喏。 “爷,十四爷.....很早前就不管十四福晋的死活了。前些日子,您让送去十四王府的那些药,十四福晋全都送回了。” “她想着您多半要惦念,特地捎话,说病慢慢熬着,该好的总能好的。” “她.....她还劝您.....”关雎额上的汗珠流淌地越发厉害,迟迟未说。 四爷转过身来,肃冷的凤眸紧盯关雎的脸,满眼焦急,“劝本王如何?” “劝.....劝您.....劝您将已休的乌拉那拉格格娶回来,莫要惦记她了....” 四爷眼中闪过一阵寒光,凌冽一道,关雎急忙跪倒在前,不敢抬头。 喉咙处似有血味,深邃的眼底不见忧思,只呆望遥遥雪景,紫蟒长袍泛着乖戾之气。 “初遇逢雪,薨离又逢雪.....你到底是原谅他了......” 7017k 第127章 入宫 寒冬,梅雪芳杂。 凄厉的冷风旋裹雪粒,卷来入骨寒气,在空中放肆盘旋,无情地包绕一行女婢。 沿砖红的宫墙而跪,粉软的颊面忍着颤栗,纤薄的纱褂微微摇曳,眉眼被白霜封做一处。 双手冻得通红,却跪地端端正正,死死捧住头顶上的红木凤尾盘子。 盘子上置着一枚瑰宝金丝凤钗,是内务府承皇帝手谕递下来的赏赐。 精致的翎羽勾勒出舒缓的弧度,轻垂在金钗尾峡。碧绿的宝石镶嵌在蓝翡翠团绕的鞍座上,上落几片白润的雪花,衬得质地格外清脆悦目。 苏辰媚转眸扫了眼宫女手中盘子上的东西,目光落在那钗子上。 明媚的眸子仿若黑紫的葡萄,白皙的小脸上缓缓透出欢喜的浅笑,好看的模样仿佛是天上的小仙女。 咯咯一笑,露出两行白嫩的小乳牙。 阿玛送她来这儿当嫡福晋,她是想不出什么好处的,高高的宫墙,坏坏的大人,远不比打野兔、描花灯、玩拨浪鼓来得欢喜。 但若今后能有大把的发光玩意可寻迹,那她也算有个甜甜的盼头,不至于整日想着翻墙掏鸟蛋,让宫里嬷嬷“傻子,傻子”地都骂疲了。 想着,苏辰媚粉软的唇瓣自然地咂了两下,露出可爱明媚的浅笑,像寒冬的桃花,粉粉嫩嫩,格格不入。 余光瞥见身后的容嬷嬷似正厉色地瞪着她,苏辰媚顿了下,忙敛起笑容,立马回过头端正地跪着。 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该笑的。 笑地不好,命可就没了。 一向爱操心的嬷嬷,肯定要上来教训她两句。 果不其然。容嬷嬷手扶着拔凉的雪地,膝盖蹭着地面,利索地撵到苏辰媚身旁微靠后的位子上跪着,声音压地低低地。 “四福晋,耐着性子等等,就快出来了!” 最后几个字,容嬷嬷是咬着牙说的。近乎耳语,意味深长。 苏辰媚侧着脸瞧了她一眼,粉嫩的脸颊上透着不谙世事的喜乐,却藏得好好的。 温软的声音不带惧色,“我知道呢,嬷嬷。” 容嬷嬷叹了口气,斜了她一眼,嘴角抽搐了两下。 一个六岁的汉军旗格格,刚出生就又痴又傻,活了这些年尚不通男女之别,更别提大家礼数。你能有何见识呢?你又怎能参透我话里的深意呢? 想着,泛黄的眼神里冒出点点怜悯。反正这傻子本也是快死的命了,不懂礼也没太大所谓。 说完便搓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跪着,很自然地低眉含肩。 苏辰媚呆呆地瞧着雪地,乖巧地跪了一会,又待不住了,不安分地在雪地上描描画画,不时抬起头,朝正殿的宫门投去顾盼的眼光。 都三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呢。 正殿前红螺柱两侧的四个婢女起身,打破了久久的寂静。 苏辰媚抬眸一瞧,殿门开了又关上,里面的宫女递出来两盆血水和十几块巾帕,外面的丫鬟们接过,步子紧紧地顺着殿侧庭道送出,而后又回到正殿门口跪着。 有血有刃,有热水有汗巾,有男人有女人。苏辰媚猜测着,大概他们是在里面杀猪吧? 毕竟只有杀猪才需要这么多人呢。还会流这些血,还会有利刃和剪刀。 除此以外,苏辰媚可想不出还有什么事儿,能让这么多人都拥在德妃娘娘寝宫内外。 嗯,一定是杀猪了。大殿里面穿出嗷呜的惨叫,有女人的,尖锐地吓人,还有个娇滴滴的。 嫩呼呼,小小的,亮亮的,哭声像是惊天的雷,又像是逢年过节阿玛放的鞭炮,听得人浑身都长满了鸡毛疙瘩点点,如电流一般阵阵哆嗦。 噫,不会是小孩子吧?苏辰媚不高兴地瘪瘪嘴。 殿门从里面缓缓拉开,头饰精致的女婢从两侧鱼贯而出,容嬷嬷急忙从地上爬起,把苏辰媚提溜起来,而后上前去,从殿中接生奶奶的手里,跪着捧过裹着皇龙刺绣襁褓的男婴。 容嬷嬷接过的一瞬,瞧见怀中男婴浑身如煤块一般的黑黝,皮肤皱巴巴的,脸型又瘪又丑。 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地瞧着她的耳坠子,瘦瘦的小手乖乖地耷拉着,不像别家的嫡子,感受到半点寒就吱哇大哭,扑腾着要到暖和的地方去。 容嬷嬷心头闪过一丝不忍,正要按例让苏辰媚上殿来拜额娘,敬红镶盖碗茶,殿门却嗵地就从里面关上了,连个缝儿也没留。 只传出高贵不屑,愤懑不平的德妃娘娘一声命喝。 “还跪着等什么?快把这孽障给本宫拖走!” 容嬷嬷愣了一下,秉着一口气,磕头谢恩。 “奴才谨遵娘娘口谕!” 容嬷嬷爬起身,转眸一瞧,苏辰媚端正地站在院子里,单薄的衣裳阵阵颤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出神地瞧着容嬷嬷手里抱着的皇子。 容嬷嬷对一侧女婢凛冽地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会明心意,从殿庭廊口折回来,端着一个火盆和一碟凉透的饺子。 饺子端上前,火盆放在苏辰媚脚边,苏辰媚抓起筷子,夹起一个又大又嫩的韭菜馅饺子,见没冒热气,一口就吃了下去。 伺候的丫鬟低着头问道,“主子,生不生?” 苏辰媚又连连吃了六个,言语不清地摇头道,“不生呀!” 丫鬟一惊,抬眸奇怪地瞧了眼苏辰媚,似是在看傻子般,又问了一遍,特意将声音扯大了些。 “主子!生不生!” 苏辰媚将口中的饺子都细致地嚼完,品味一番,执拗地摇摇头。 “不生!” 丫鬟无奈地瞧着容嬷嬷,容嬷嬷斜了苏辰媚一眼,冲丫鬟摆摆眼,似是在说,“罢了,随她去吧。” 容嬷嬷上前,让苏辰媚伸出手,将怀中的皇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苏辰媚怀中。 苏辰媚低头一瞧,果真是小孩子。他的眼睛好亮好大,就像是小星星一样,呆呆地看着苏辰媚时,眼里一闪一闪的,会反光一般。 苏辰媚眉眼中缓缓荡起欢喜,这小孩儿真好,不吵不闹,也不哭,眼睛还亮亮的,会反光。她可太喜欢了。 一侧的容嬷嬷端着手提醒道,“四福晋,等礼成了,有一辈子的时候慢慢瞧,别误了时辰!” 苏辰媚乖巧地点点头,手边的丫鬟跪着,撩起苏辰媚的红喜褂摆,苏辰媚抱紧怀中皇子,一个蹦跳就从火盆上越了过去。 喜红的褂子扫过火盆苒苒的白烬,一瞬的刮擦惊艳出阵阵凰花。谁能知晓这一跃,竟是把这辈子都跃进去了。 容嬷嬷收敛地舒了口气,可算是礼成了。 正宫内外跪着的奴才女婢,摸着酸疼的双腿,扶着墙缓缓起身。 绯红的宫巷,青色的砖瓦,苏辰媚踩着绣花鞋,抱着皇子在前面走,后面跟着几个不情愿的女婢捧着凤钗和别的赏赐。容嬷嬷说,他们要住到阿哥府去。 怀中皇子是德妃娘娘的嫡子,住在阿哥府是理所当然。可是苏辰媚为何要住在那里呢? 容嬷嬷说,是因为苏辰媚现在是皇子的福晋了。 皇子是苏辰媚的阿哥,苏辰媚是皇子的福晋。 也就是说,她和怀中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已是夫妻了。 可夫妻是什么呢? 会比打野兔、描花灯、玩拨浪鼓更有趣吗? 苏辰媚也不明白。看来她们讲的没错,苏辰媚确实傻傻的,好多事都不明白,譬如宫里的丫鬟提起“夫妻”“男人”“阿哥”“床榻”这些字眼时都会偷笑。 而苏辰媚就理解不了她们的快乐。 不过不懂也没关系。人常说,夫妻要过一辈子呢,过到头发都白了,眼也花了,魇笑乏乏,形色倦倦。 这一生有这么漫长,总有一天,苏辰媚总能参透“夫妻”二字的含义。 “四福晋,地方已到了。”身后一个女婢声色缓缓地提醒道,偷偷抬起眼瞧着抱着四皇子的苏辰媚,心里碾磨着宫中那些传闻。 苏辰媚扬哞望去,百余尺进深的大院,被嫣红的墙砖围得严严实实,门口守着六个青领紫褂的红帽翎卫,左边三个,右边三个。 死气沉沉的脸,清一色的横眉大眼,仿佛是被惹怒的雷公一般,面无表情地挡在门口,让人感觉很是压抑。 苏辰媚嫌弃地瘪瘪嘴,一下就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身后的女婢等不及,将盛有钗子的红木凤尾盘抽出,胡乱地将首饰堆叠在苏辰媚脚侧,仿若逃瘟般躲得远远的。 “四福晋,奴才们先回宫了!” 还没等得苏辰媚一声答应,一转身,丫鬟们都已经没影了。 苏辰媚蹲下身,瞧了瞧别余的几件首饰,都不如这个钗子出彩,便只挑出这一件,唯恐丢了,理了理发髻,轻轻塞进扁方侧。 阳光下,小小的影子可见一抹新,苏辰媚盈盈一笑,眸子荡漾地如宝石般动人璀璨。 怀中小皇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伸出瘦削的小手,朝苏辰媚的脸颊轻轻抚着,唇角的笑又是收敛,又是帅气。 “行啦,男孩子怎么能大庭广众下,摸女孩子的脸呀?” 苏辰媚虽嘴上嗔怪,但并没有躲开。刚出生的孩子,本应该是傻傻的,又爱哭,又爱闹,可这位小夫君却不同。他可真招苏辰媚稀罕! 苏辰媚换只手抱着皇子,正要进阿哥府去,府里一前一后出来个子不高的两个阿哥,腰间的黄绸带很是耀眼。 两人模样看不出相似,一个眼眸方圆,鼻梁直挺,嘴唇厚厚的,一看就是个端正没心眼的老实阿哥。 另一个双目狭长,像是一双狐狸眼睛,嘴唇薄薄的,长了对飘忽的大耳朵,看着如大耳老鼠般,瞧人的时侯眼神贼溜溜的。 “大阿哥,二阿哥吉祥!” 苏辰媚心里默默思忖着,这两个阿哥,莫说不是一个娘,恐怕连爹也不是一个。 不过宫里是非多,初来乍到,这些硬茬苏辰媚可不想碰。苏辰媚抱着皇子,趁着府门口六个翎卫下跪请安的时候,步子不紧不慢地朝里面去。 一个阿哥回过头来,言辞锋利地喝住苏辰媚,“站住!什么下三滥,见了太子也不行礼?” 苏辰媚转过身,瞪着他们二人。不言语的另一个阿哥流露出自得的神情,再仔细一瞧,他身上穿的衣服,和近一点的这个阿哥确实不同。 明黄色的四爪蟒袍,石金的片缘,连料子都整齐抖擞地,肩上还带着两片雪狐毛领,瞧人时鼻孔朝下的模样,和旁侧这个始终离他错半步遥的大耳朵阿哥相比,的确更显得嚣张。 苏辰媚嘴角抽搐了两下,黑葡萄般的眸子朝两个还没她高的阿哥瞥着,眸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粉软的唇瓣张地圆圆地,声音娇滴滴地反问道: “什么?太子?在何处?” 苏辰媚假装瞧不见那明黄袍的大阿哥,故意东张西望地前后左右瞧,甚至还弯着腰,伸长了雪白直挺的脖子,挺着纤细的腰肢朝阿哥府里张望。 “哪儿呢?哪儿呢?” 这故意的羞辱,可把那被唤太子的大阿哥给气着了,他气呼呼地背着手,不知和谁学得外八字,一顿一挫地走来,像是个呀呀学步的鸭子般,丑地不像话。 苏辰媚抬眼偷笑,却只是嘴角动了动,就藏起了盎然的笑容,明亮而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大阿哥气急败坏的模样。 被唤太子的走上来,刻意抖擞了两下身上的明黄褂子,举着食指直勾勾地戳着苏辰媚的鼻尖。 眼瞅着就是一两寸的距离,苏辰媚并不躲开,轻轻将怀中的皇子脸用襁褓的一角遮住,瞪大了眼睛就瞧着这位嚣张跋扈的大阿哥。 大阿哥龇牙咧嘴,指着苏辰媚就是一通臭骂,“你个贱子,哪里来的废物,竟然敢这么和本太子说话!” “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本太子千金之躯,岂是你能招惹地了的!下三滥的孙子,下次瞧见你爷我,给老子跪下舔鞋!” 骂了一通,大阿哥喘着粗气,怒目圆睁,颤抖的嘴唇掀示他的愤怒,身后站着的那个被唤二阿哥的,连连拍手叫好! “骂得好!太子爷如今骂人的本事真是大有长进了!” 苏辰媚面色不改,葡萄般黑紫的眼神还是继续戏谑地瞅着太子那张脸,明明是四五岁的稚嫩,却吐露着三四十的市井小人嘴脸。 这人若是能把太子做长久了,那大靖可真是要亡了! 大阿哥和二阿哥瞧着苏辰媚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方才的狠厉重拳仿佛是打在了棉花上,苏辰媚唇角似乎还带着笑意,看得他们二人背后冷风阵阵,顿觉毛骨悚然。 “太子爷,爷!”二阿哥一边斜着眼瞧苏辰媚,一边附在大阿哥耳边低声地出着主意,“你瞧见没,她在那笑话你呢,笑话你娘没本事,笑话你是个宫女生的庶子!笑话你娘天天被老太监摁塌,还怀不上老二呢!” 这寥寥几句话,彻底把大阿哥给激怒了,苏辰媚瞧那狐狸眼大耳朵的二阿哥在大阿哥耳侧刚说了几句,他就气成这个样子,双拳紧握,恨不得上来撕破她的脸皮。 憋了许久,大阿哥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甩开二阿哥紧握的手,低着头,眼神中瞬间满是慌乱。 “额娘说了,宫中严禁大声喧哗,本太子这么闹,万一惹怒阿玛,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二阿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朝大阿哥翻着眼睛,却在他看向自己时,立马装出一副讨好的笑脸。 这一切,都被苏辰媚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收入眼底,只是一个眨眼,就深深地烙在脑海中。 本想着给这大阿哥一个教训,但看如今,他是个受人挑唆的傀儡,这样的无能之子,掀翻一个来一个,倒不如让个心性必露,毫无掌梏的人来存好太子的位置。 苏辰媚转身要走,身后的大阿哥朝她离开的位置上唾了一口,龇牙咧嘴地小声骂起来,“那就是德妃生的孽种!既然克我皇族,为何不杀了喂狗!” 苏辰媚原本放松的神色刷地就严肃下来,圆润的黑眼露出冷冽的眼神,眉头间多了几个不协调的褶子,深深地,皱皱的,心口像扑通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 苏辰媚突然转过身,朝大阿哥走去,两人量她也不敢胡做什么事儿,都没避让。 苏辰媚扬起手,攒足了力气,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子!狠狠印在两个阿哥的右脸和左脸,清脆的声音将桃树上歇着的鸟都惊飞了。 门口跪着的六个翎卫,本是低着头,身子都弓在地上的,听见清脆的响声,抬头就要瞧苏辰媚笑话。 两个阿哥抱着脸又羞又愤地吱哇乱哭,将纷纷围上来的侍卫挨个拳打脚踢,唯独不敢和苏辰媚较量。 其中那个被唤太子的,指着苏辰媚的鼻尖,“你等着!本太子这就去找额娘!” 苏辰媚哼了一声,转身慢悠悠地踏入了阿哥府。 “额娘!额娘!呜呜呜....” 大阿哥嚎啕大哭着,从正宫门口一路小跑冲进大殿,桌上茶未凉,棉塌还有余温,大阿哥走到侧帘去,一手掀起,只看到李公公从里面慌慌张张地出来。 大阿哥一声拉住,“站住,你是何人?” 李公公急忙跪下身子,趁机将裤子往上提溜了一番,声音颤颤巍巍,“禀大阿哥,奴才是来给娘娘做按摩的。” 按摩?大阿哥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内务府昨天就来人了,你是哪个宫的?” 豆大的汗珠从李公公额头上流下来,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开口,里面传来娇媚的唤,“永安,进来找额娘!” 声音听着有些疲惫,有些喘气和慌张,李公公抬眸瞧了一眼,大阿哥脸上的红印十分醒目,“爷是摔到脸了?” 大阿哥羞辱的劲儿又涌上来,踢了李公公一脚,“关你屁事!以后少来额娘宫里!” 李公公垂眸应,“嗻!” 大阿哥进门去,金帘后莲妃娘娘扶着柱子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细纱,模样小巧又白嫩,水汪汪杏眼两枚,妆容掉了一半,但狐媚的样子丝毫不减。 大阿哥上前抱住莲妃娘娘的大腿,“额娘,今天有个卑贱下人打我!” 莲妃摸着儿子脸上的红印,眸中闪过一丝漫不经心的担忧,“哦,是吗?哪宫的?” “不是宫女,是德妃那个孽子的福晋!” 莲妃邪魅一笑,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露出甜美的笑。 这个德妃,真是后宫第一人才。 天师占卜,今年所出生的皇子,会让大靖江山动荡,宫中有孕的妃子纷纷忍痛丢子,她倒是厉害,仗着皇帝宠爱,非要生下来。 既然自己不想活,那莲妃就帮她一把! 莲妃一手拉过大阿哥的脑袋,摩挲他的发辫,细声细语地教唆道,“永安,这事儿委屈了,咱们受委屈可不能忍着,你去找你皇阿玛,他定会给你个公道的!” 大阿哥委屈地点点头,一溜烟就跑出去。 莲妃嘻嘻地笑着,门外丫鬟送来一碗燕窝,莲妃正要喝,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不止。 吓地丫鬟急忙拿出手帕接着,“娘娘,您怎么了?” 莲妃干呕了两下,恶心地眼泪都掉下来,摆摆手,“多日不出去了,走,咱们去阿哥府看好戏!” 巍峨的宫殿,寂静的书房,李公公站在门口候着,骄阳似火,热地他额头上连连冒汗。 大阿哥远远地跑过来,到门口瞧见李公公守着,皱起眉头,“你是新来的乾清宫太监?” 李公公有些慌乱,掩藏住眼底的胆怯,“大阿哥明鉴,奴才是今儿才分到乾清宫的。” 大阿哥哦了一声,朝里面看了眼,“皇阿玛还在批奏折?” “皇上已经看了两个时辰,嘱咐了没事不要打扰。” 李公公抬眸瞧了眼大阿哥脸上的红手印,宫里能打下这狠手的人,没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李公公佝偻着身子。 “要不奴才帮您进去问问!” 大阿哥不屑地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去!” 李公公推门进去,过了好一会,才推门出来,擦擦头上的汗,侧过身子佝偻着腰。 “宣大阿哥永安觐见——” 大阿哥一个箭步跨进去,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满眼委屈,“皇阿玛,儿臣被人羞辱了!” 皇帝身披龙褂,垂眸聚精会神在折子上,顿挫稳健的细毫停在墨台上,威严的神色让人惧怕。 “谁被羞辱了?” 大阿哥委屈道,“儿臣!” “你怎么了?” 大阿哥更委屈道,“被羞辱了!” 皇帝顿了顿,注意力还在折子上,抬头投来关切的眼神。 “谁被羞辱了?” 大阿哥,“.......” “四弟和四福晋将儿臣抓住打了一顿!阿玛你看儿臣的脸!她这是在打儿臣吗,是在打您的脸!” 皇帝顿住手里的笔,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的奏折。是工部侍郎年阙龄送来的,德妃生子,按照朝纲应当给予封号。 “这两人欺人太甚啊!” 皇帝冷峻地合上未批复的奏折,扔在一旁,“哪里来的四阿哥四福晋?朕尚未册封,怎敢自作称呼?” 大阿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胡乱扯道,“这都是打儿臣的那个女人自己说的!” 皇帝眼神愤怒,“走,随朕去阿哥府!反了!” 阿哥府门口的花园里,莲妃身着妩媚的红裙子,带着金冠加持的扁方,让女婢扶着慢慢走。 皇帝从远处带着人怒气冲冲走来,莲妃急忙加快了脚步,上前也不行礼,直接扑进皇帝怀中,娇嫩道,“皇上,你都好久不来看臣妾了!” 说着,小珍珠就从眼中流露出来。 皇帝声色俱厉地推开她,有些反感,冷冰冰道:“以后见朕再不行礼,就去冷宫冷静一下!” 莲妃急忙收起讨笑的嘴脸,躲得远远的。 “臣妾不敬,皇上赎罪!” 皇帝径直从她身侧走开。 阿哥府门口,李公公扯着喉咙一声大喊,“宣——呃....宣...”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转哞,犯了难,四皇子和四福晋尚未册封,这名号该如何称呼? 皇帝声色俱厉,阿哥府的管事从里面急匆匆地跑出来,身后两个侍卫夹着苏辰媚和怀中的四皇子。 大阿哥激动地原地跳起,“阿玛你看,就是他们两个!” 苏辰媚抱着四皇子站在管事身后,和皇帝面面相觑,周围阿哥府的人都跪着,苏辰媚并未下跪,只是低头行礼。 “参见陛下。” 李公公上前就要教训,“你懂不懂规矩,见了皇帝还不下跪!” 苏辰媚凝神瞧着皇上威严的神色,粉软的唇瓣轻启,“敢问陛下,我要跪吗?” 李公公一听更怒,“你怎敢在陛下面前自称‘我’?” 皇帝转手就给了李公公一个嘴巴子,疼地他直接跪倒在地,身后的莲妃和大阿哥惊讶地大眼瞪小眼。 皇帝微微颔首,“不必了,这是四皇子吧?” 7017k 第128章 被抓 啪!苏贵妃将密函摔在冰冷的地上,“皇上这是被那魔女迷了心了?都是死多少年的人?怎么会突然故地重游?你们这几个废物,也不看着皇上,跑到什么水乡去玩!该当何罪?统统给本妃拖出去砍了!” 丫鬟们畏畏缩缩,不敢说话,地砖上绣花帘子旁边跪着的几个侍卫,连连哆嗦。 “主儿,今儿这事儿,您真是冤着奴才们。皇上的性子谁都不敢违抗,更何况,那女人不是您口中的魔女,而是奴才们从前的女主子,她在位时候,奴才们没觉得自己是个奴才。” 领头的侍卫是瑾萧炎一手带出来的兵,脖子堪比铜墙硬,说话半点不让人,身后几个人都拽着他的青袍不让说,他却憋屈地实在忍不住了。 苏贵妃何许人也?她家族显赫,若非是眼馋苏墨卿的身子和家底,是不会从洛阳远嫁到这里受罪的。她是皇宫成立以后第一个贵妃,皇上心里想着谁,她心里怎会没有数。 身旁一个懂事的丫鬟从帘子后徐徐走来,盘子里端着一个漂亮的花碗,“娘娘,您要的送子汤到了。” 送子汤是苏妃让太医院的温大夫开的,寻思着皇上每日来不了几回,来的一次就要抓住机会。古墓的入口已经找到,皇上答应只要有皇子,就会派遣一百亲兵下墓,到时候千年的宝藏将全部归他们所有。 为了宝藏和后位,她绝不能认输。不能输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任银行。苏妃一手夺过丫鬟小翠手中的碗,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连碗底的碎渣都不剩下。 深夜,书房。 一本本的奏折让人心烦意乱,窗外翎羽般的桃花朵朵片片,就好像知道屋里的主人在思念远方的故人一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却秉怀殷切的目光。 苏墨卿身着一席龙袍坐在椅子上,冷淡的凤眸,瞧着桌上一叠叠的诏书发呆。臣民纷纷上奏,请求将苏辰媚立为皇后。 苏辰媚家族显赫,当爹的在洛阳可谓是风生水起,立她为妃子是很合适的事情。可是苏墨卿不愿意,他心里的皇后只有一人,尽管这人… 这人已经随着他曾经的记忆远去,带着对他的恨意走了,和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再也不会踏上这片土地。 想着,苏墨卿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握起面前的一根细毫,拿去遮挡在诏书上的龙绣金布,准备写上自己立后的手谕。 门外一下属突然飞奔进来,差点摔倒在门口,“皇上,发现先帝的踪迹了!” 他口中的先帝,就是天启神庄的第一任皇帝,第一位女皇,任银行。一盏茶功夫以前,在东山西缘巡视的下属发现山中一个隐匿的洞穴竟然有袅袅炊烟,顺着地方走去,发现了一座人家。院中两人慌忙逃窜,穿粉色衣裳的女子走的时候略显匆忙,似乎腰身不便,身上楼下一块雪白清透的宝玉。 苏墨卿手中的笔一顿,忙问,“玉呢?” 下属急忙递上去,这是一块上好的琉璃瓦,玉环阁独特的雕刻工艺,背面还有一个龙样刻痕,是当年成婚时,苏墨卿送给任银行的信物。 苏墨卿眼底顿时落下一片欢喜,握着细毫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有希望了,有希望了……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银儿既然还存着朕给她的玉,必然心里是想着念着朕的……” 堂下红毯上半膝下跪的下属没有多说什么,但神色透着隐怪,似乎还有实情没有交代,但看着苏墨卿许久不见的欢喜样子,话在口中徘徊了几个哈来回都没说出。 “对了,你方才说她腰身不便,可是受伤了?”苏墨卿关切地问到,冷淡的凤眸中闪耀着点点欢喜。 下属愣了下,低头到,“微臣不敢有欺瞒,先帝……先帝的模样像是有身孕的女子,身旁那男人属下也认得,正是当年的瑾将军。” 什么……瑾萧炎?苏墨卿的瞳孔大睁着,像是被电击一般,呆滞地瘫坐在龙椅上,手中的细毫应声折成两半,紫墨在诏书上散成一朵带恨的莲花。 “你去寻三百精兵,一千甲士,三百弓箭手,随朕上山擒敌,并救回先帝!” 属下一愣,哆嗦道,“区区二人,如此阵仗,恐怕有失陛下威严…” 苏墨卿凤眸冷起,紧紧盯着下属的脸,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手刃瑾萧炎的场景,声音低沉道,“我们要抓的人,就算是倾全国之力,也恰恰而已。” “你按朕的吩咐去办!” 属下急忙低头应是。 苏墨卿一脚踏出房门,正要离开下属却突然想起重要一事,“陛下,今日与苏贵妃约定成子之礼,这救回先帝的事情,要不就交给属下们去做?” 苏墨卿转身瞧了眼桌上的诏书,折断的细毫微微带着血迹。“不必,什么事都可以让别人替,唯独这件不行。备甲胄!” 偏宫。 精致的粉色票帘随着春风摇曳,窗帘的小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雕栏玉砌,穗花的红木门,任是哪一宫的娘娘看都知道这偏宫的主子,这布置,这陈设,都是越发地得圣宠了。 苏贵妃在院落中的花圃里修剪牡丹,前些日子旁宫的娘娘们,连个名字也叫不出的,送来了几颗上好的花苗,很是得她的欢喜。皇上日夜忙碌,苏贵妃上上下下可是好一番打点,这才引得皇上同意今日行送子礼。 说出来都是让人笑话的,哪有姑娘嫁入这皇宫中眼看五年的光阴,还是个处子之身?今日这般,势必是她唯一的机会。 苏贵妃拿出自己久久不穿的菱花刺绣长锦袍,也不顾天气炎热,里里外外打扮地妥妥当当,十分用心。想着门口的牡丹修剪好了,皇上也就该过来了,也就能行礼了。 丫鬟小翠端着一盆酸杏上前来,卑躬屈膝很是懂礼数,“娘娘,这是御膳房呈您的口谕,特地送来的酸杏。” 苏贵妃瞥一眼,似乎是在等什么话,没伸手拿。 小翠眼皮活络,捏紧小拳,自然是知道主子喜欢什么的,“奴婢方才已经端着酸杏走了一圈了,宫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事儿奴婢做的不周到,若不是路程远,主子娘娘喜爱的口味是不得让旁人随随便就掌握了的” 说着,小翠便利利索索地跪在一侧,低着头似是掩泣。 苏贵妃笑了笑,伸手在小翠额头上轻轻扶了一下,“这小丫头,倒是聪明,你且一旁去,待会皇上来了,本宫给你寻个好赏赐,在宫里提提位置,月俸多拿些。” 小翠感激涕零,眼神却没有动荡,仿佛是一滴无足轻重的水掉入了深沉大海,全然激动不起半点风浪。 “主子娘娘好心,奴婢叩首。” 苏贵妃抬头瞧瞧烈日骄阳,说好了中午时候就到,难道是消息出了什么纰漏?她抬手擦了两下脖颈上的汗珠,皇上定是有朝政在忙碌,作为贤良的妃子,应当体恤皇上的不易,知道江山要比自己重要。 苏贵妃说服自己,让自己高兴起来,低头再瞧瞧面前的开的正娇艳的牡丹。这牡丹漂亮是漂亮,但是太难养育了,这几天的辛苦劳累,最终只养活了一枚,苏贵妃十分宝贝,在上方支起了一个木伞,生怕牡丹晒着。 殿门外有不熟悉的脚步声来访,苏贵妃抬眸不经意地一瞥,发现是身上有紫色令牌的侍卫,顿时眼神都亮了。 紫令是皇帝宫里御前侍卫的专有令牌,苏贵妃猜着,定是皇上要来了。立刻端正地坐着身子,将额前散落的几丝秀发别起来,衣服前面的手帕也摆地端正,高高兴兴,嘴角都笑开了花。 一旁的小翠一看就是主子高兴,忙低声弯着腰问到,“娘娘,皇上没一阵子估计就到了,上次听旁宫的丫鬟说,皇上最近喜欢上一味兰草清茶,煮起来很是费功夫。昨儿晚上翠儿和几个丫鬟心里念着,一直祝了一个晚上才得了一小壶,娘娘看可需给您呈上来,毕竟是娘娘一晚上的心血,可得是皇上慢慢品了。”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有韵味。简直说进了苏贵妃心坎里。她笑盈盈地,眼神里善意温柔仅尽显,就好像自己是个多好的人一般,“你有心了,端上来吧,本宫屋里有几个好镯子,你知道首饰盒的地方,且去拿三五个自己戴着。” 小翠心头欢喜,眼里却不露声色,“娘娘赏赐的真好,奴婢可自认眼神好,跟着一位好主子,日后能承着娘娘美满,就是奴婢的心愿了。” 言罢,轮到身旁的茶水丫鬟上来伺候了,小翠识趣地下去守在远处,一个倒垃圾的麻布衣裳男人压低了帽子,从屋檐后佝偻着身子,瞧着两侧没人,装作在小翠身旁拾掇。 小翠瞧了眼眼神中第一次有点动荡,眼圈一红“二哥,你可苦了。” 男人抬起头,正是二当家的,自从水花宗门被苏墨卿打散后,大部分人都被收并,当年核心的人也潜伏在城中。 “杏湫,你可要当心,苏辰媚此人阴险毒辣,这番算计万一有一点差错,你可要及时通知我!” 杏湫自从任银行失踪后,被追兵追地毁掉了容貌,诸葛先生为她修复,经过常年的治疗,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杏湫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一丝狠劲,“我觉得快了二哥,今天苏墨卿不知因为什么事,一刻钟以前带着精兵出城。只要把苏辰媚的火给拱起来,苏墨卿的末日就不远了。” 远处,传来摔壶砸碗的动静,小翠和二当家的抬眼望去,苏贵妃已经失去了理智,整个人混沌地疯疯癫癫,盛怒之下一剪子就剪掉了那多开势正旺的牡丹。 翌日清晨。 御前护卫队前呼后拥,敲锣打鼓,从东山山脚下到皇宫里,红色的领花挂地很高很高,熟谙宫里规矩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室迎亲的最高礼数。 皇帝娶亲了? 这可是大事情。 队伍中间的一顶大花轿中,任银行和苏墨卿面对面而坐。 任银行腹中已经有了一个四个月的胎儿她一路十分警惕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咬紧下唇不多说半句话。 苏墨卿瞧着她如今素素的打扮和模样,心里心疼,再一看到她腹中和瑾萧炎的孩子,却又十分难过,关心的话到了口边却都变成了毒辣的讽刺。 “我还以为他待你有多好…” 苏墨卿冷冷地看着她,原本想在任银行面前摆出一副自己的君王气度,却不知怎么都是心虚的。 任银行依旧不回话,只是靠在身后的轿柱上,“你抓我做什么?” “做我的皇后。” 苏墨卿不紧不慢地说道 任银行冷笑一声,“天下已经给你了,你还在痴心这些?” “天下我都拿到了,你为何我不能拿到?”苏墨卿回应道,虽然自己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努力隐忍着,让自己显地有气度,能震慑一些 他知道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过了五年夫妻生活,现在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 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对他是无穷无尽的恨意根本没有半点理解和共情。 他知道…… 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就像是路边捡来的小猫小狗,她不在意的。 他心里的心酸,她不会懂。 “瑾萧炎抛下你一个人逃走了,就是我放你回去,你又能如何?守着那一间破破烂烂的柴房,还不如和我到宫里去。” 任银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论辈分,我是太上皇,你如此不守尊德,不怕被百姓笑话么?” 苏墨卿笑到,“为了你,就算被全天下耻笑,我也不回退缩。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生下属于我们两人的孩子!” 任银行攥紧手中的帕子,心里并不慌张瑾萧炎之前说过,城中他已经和司南,大哥二哥他们联系上了,此番任银行冒险进宫,只要能够掌握大权很快就可以推翻苏墨卿的统治,率先下到古墓中。 唯一害怕的,就是一向精明的苏墨卿,会不会发现她心里的这一份算计。 7017k 第129章 时间不多了 任银行躺在榻上,这一次点梦显得格外沉重。 …… “今天停电,要走楼梯才能下去。” 电梯口,一个很白的男高中生提醒道。 声音很青叔,很好听,很突兀。 穿着短裙的女生脸很红,停住往电梯伸去的手,扭头颔首表示感谢,却停在原地迟迟未动。 楼梯下来很多女生,朝男生投去仰慕的目光。 “那......好像是池神吧?” “果真名不虚传......好帅啊!” “这次模拟考,池神又是全校第一呢!” “人帅多金又有才华,唉...上帝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池城走向女生,把一个黑色书包递向她。 女生抬眼瞥了下,书包是全皮的,华美的光泽是她从未有过的奢侈。 “你的书包落在教室了。” 女生微微皱眉,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这不是她的书包。 “唉...怎么又是她!” “男生都喜欢扫把星吗?” “......” “允贞——” 长长的走廊的传来一声焦急的唤,姜老师踩着高跟鞋跑来,手里拿着一包白色方形的东西。 “额...池城?”姜老师面露囧色,将手里的东西飞速藏到身后。 “还没回家吗?” “嗯,现在走。”“你,拿着。” 池城把书包塞给允贞,向姜老师致意,快步跑下楼。 “去洗手间处理下吧。” 姜老师安慰地摸着允贞的肩。 “以后要记得这几天哦。”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女生。 允贞点点头,快步跑到走廊尽头,推开洗手间的隔门,牢牢锁住。 如果不是有裙子挡着,她已经出丑了。 她的日子,一直都是父亲记着提醒她。 “父亲...” 想到父亲,允贞心口一阵绞痛。 手中的黑皮书包沉沉的,装着东西,允贞提起看了一圈,滑开拉链。 一条宽大的校裤静静蜷在里面。 还有两包纸巾和一包粉色方形的东西与之同眠。 允贞握着书包的手一紧。 这个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允贞的日子。 拆开其中一包纸巾,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处理好了,允贞盯着那条裤子。 是池城的校裤,很长。 难怪刚才看到他,穿着牛仔裤,有点匆忙。 学校不穿校服是不让进出的,池城把裤子给她,自己怎么办呢? 允贞穿着长了十几公分的裤子,背着不属于自己的黑色皮包,走到校门口。 不远处,池城站在路边,手里抱着一摞书和卷子。 还有三个月就要升学考了。 允贞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书包,她不想考。她想死。 路边停下一辆漂亮的豪车,扎眼的颜色引得众人驻足观望。 允贞心脏突然跳地很快,瞳孔微缩。 这个车牌号,她永远也忘不了。 车上下来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搀着池城的胳膊,爱抚地摸着他结实的后背。 “怎么抱着书?书包呢?” “哦,”池城笑笑,“忘在教室了。” “今天早晨没穿校裤吗?” 允贞捏紧了自己的裤子。 “没呀,反正学校不会拦住我,谁让我可爱的老妈这么厉害!” 池城的母亲池恩秀,是这所贵族学校最大的赞助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上车,扬长而去。 允贞站在原地,错愕地瞪大了双眼,拉着书包肩带的手微微颤抖。 那个女人...原来是池城的母亲... 所以那个男人,是池城的父亲.... 那个混蛋...是池城的...哥哥吗...... 允贞眼中流出两滴硕大的泪。 原来人活着的理由,从来都是因为仇恨呢。 ..... 灯泡一闪一闪,允贞踩在凳子上,费力地拧着。 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低头看了看日期,惊讶地瞪大了双眸。 “姐姐,这个...过期了怎么办?” 允贞停下手中的活,拿起薯片的袋子。 的确,过期了一天。 这是给父亲买的,他很喜欢。 可惜......允贞忘记给他最后尝一口。 允贞眼睛一红,摸着男孩的头,“允浩啊,姐姐过几天再给你买新的,这个不能吃了。” 允浩使劲地咽了两下口水,眼巴巴地盯着薯片,又看着疲惫的允贞,乖巧地点点头。 十点了,允浩去睡觉。允贞修好了灯泡,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家里只有一点面条,是允浩明天的饭。 这附近很偏僻,除了一个冷冻加工厂,没有可以买东西的便利店。 允贞抬眼,抓起那包薯片,察觉不到什么味道,能饱腹就很好了。 过几天就要缴学费了。 贵族学校的学费很贵,有人给允贞缴了五年的,最后一年要自己缴。 允浩也到了要上幼儿园的年级。 家里只剩下这一处房子。 虽然是个小两层,还带着阁楼,但是太破太旧了。允贞要想办法,把这个房子卖出去。 夜深了,允贞锁好门,到加工厂附近的一个墓地去,找到一个墓前有红玫瑰,面上没有字的碑。 四下仔细地寻找一番,还是没有找到那床花棉被。 眼泪倏地就掉下来。 六月的风很冷,允贞在碑前坐了一夜。 ...... “嘟嘟嘟...” “您好,您有新的报案,请查收......” 一个身着夹克的潮流男人走过,被接案的部员喊住。 “文部长,市中心喷泉展览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街道巡逻队已经封锁现场!” 文俊浩放下手中的美式,带着部员冲出大门。 市中心是八条主干道的交汇处,喷泉展览所在的景尚广场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现场被围地水泄不通,一辆装载冰块的车停在喷泉周围,遭受人们的目光凌迟。 工人们站地很近,回复着警方的提问,目光中充满了胆怯和不知所措。 文俊浩走到货车后面,看到里面整齐地摆着用花布包裹的冰块,而靠右边的位置,有一个花棉被包裹的东西。 露出一个脑袋。 被子还被掀开了一角,旁边是一根撬棍,工人们搬运冰块的时候,发现的。 “死者,男性,四十岁,身份不明,高位截瘫。” 尸检办的人前来,把花被裹着的尸体完整抬下来。 小心仔细地掀开被子,冷冻的冰块保持了非常好的形态,他仿佛睡着了一般。 死者穿着整齐干净的睡衣,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朵红玫瑰。 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 一个美女带着手套走上前。 “文大判?” 文俊浩皱眉,这个外号已经很久没人喊了。 是军校的校友宋惠娜。 “高位截瘫,因为不想活地痛苦而结束生命?”她提出了一个不成熟的设想。 文俊浩也见过这样的案子。很让人惋惜。 但是这个人,却很让人困惑。 他为什么会在装满冰块的货车里呢? 案发第一天 文俊浩翻开自己的手札,提笔写道: “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八分,距离案发时间十点三十八分正好六个小时。” “总部将其命名为‘红玫瑰案’,责令必须尽快侦破。我们现在做的第一件事,是封锁市中心的音乐喷泉以及那辆货车,并将与之有关的所有人带回总部。” “关于货车的路线,我们有诸多猜测,以下是两位货车司机的口述: ‘路线和以往有区别吗?’ ‘没有啊,我们每次都是沿着这条路走的,装冰的过程也没有任何问题!’ ‘尸体是谁发现的?’ ‘是我。’ 介绍一下,说这段话的是一个个子很矮的中年男性劳工,他身着公司蓝色的工服,身上没有任何抓痕和新伤,曾经在工作获得过很多荣誉,回话的时候有着正常的局促和紧张,但眼神没有逃避。 ‘我们每次都是装货,拉货,卸货,夏天最忙的时候这个程序要走好几遍,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那这一次的冰,和之前的装运方式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啊,就是中途滚下去一块啊...’ 这句口述,激起我异常敏锐的嗅觉。按照公司的单子,一共是四十五块冰,根据他们所说,当天装冰的时候,从车上滚落一块,他们用机器又放了回去。 我们立刻清点车上的剩余冰,还剩下三十八块。一轮演出需要四块,他们进行了两轮,理论上应该还剩下三十七块才对。 所以,装着尸体的那床花被,被工人误当作雕好的冰块一起放上货车,并不是从车上滚下来的。 他们提供的线索很有用,发现那块‘掉落冰’的地点是在工厂附近一个荒地,我们正在申请法医取证和我们一同前往,五点左右集合。 关于死者,我很遗憾,我们在系统里没有发现任何与他匹配的信息,这意味着他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使用信用卡的记录,而且没有光顾过本市任何一家中大型超市。 他身高一米八五,体重大概五十公斤,非常消瘦,胸骨平面以下神经都呈陈旧伤,且伴有严重的大脑萎缩。 这样的一个弱势群体典型代表,如果是他杀,凶手会是出于什么目的,又该有多么的狠毒呢? 我不得而知。 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譬如我的老同学宋惠娜调到了我们总部的法医署,这可是一只母老虎,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还有小妹善英今晚生日聚会的事情,我争取在十点前完工,并定闹钟到陆千岁蛋糕店去取蛋糕,还要问姜医生将小妹下个月的药取来。 希望一切顺利,尽快找到凶手。 新二部,文俊浩部长,4月4日。” ...... “叮铃铃——” “同学们,大家记得回去要好好复习!这次考试的卷子已经都讲完了,错的题目要仔细看!明早我会提问这次不及格的同学!下面布置一下作业!” 五点四十分,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直奔公交车站回家。允贞将五十九分的卷子塞进抽屉,背上空空如也的书包,手里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广告传单,出了校门左拐去了巷口一家很偏的自助火锅店。 有些不安地坐在真皮沙发上,这里的装横让允贞眼前一亮,是一家新店,允贞朝前来服务的店员拘谨地铺开自己手里的那张广告纸。 店员拿着点菜机的手捏了下,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好的小姐,菌汤锅底是吗?” “嗯。” “好的!今天我们开业折扣,三十元就可以够买原价三百元的套餐,请问您...” “不用了,我只要这个。” 允贞从兜里拿出一张十元的钞票,铺在桌上,店员冷眼一瞥,拿起就走了。 锅底上来了,热腾腾地呼噜呼噜,允贞坐在沙发上,眼睛敏锐地四周观察,始终没有起身去拿菜。 人慢慢地多了,她起身端起大盘子,夹了很多肉和菜,回到桌上时,趁别人不注意,全部倒在书包里。 满满一书包,足够她和允浩吃很多天。允贞尝了尝这十元的锅底,皱起眉头。 很难喝,似乎是勾兑的,不是熬出来的高汤。 墙上的表,还有十分钟就六点半了。正是饭点,人越来越多,允贞背起沉甸甸的书包,因为矮小的个子,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很顺利地溜了出去。 呼,原来也不难。 “站住!” 允贞眸子一颤,停下步子。店里出来两个人,狐疑地盯着允贞的书包,其中一个人拉住允贞的领带,一手提起包,“这里面是什么?” “是书!你凭什么碰我的东西?放开!” “书?你吃个火锅,还吃出知识来了?进去的时候瘪的,出来的时候满了?哄傻子的?” 书包被扔在地上,本就枯朽的拉锁断了,里面的油麦菜和小虾丸咕噜滚落一地。 周围的行人依旧匆匆,投来异样的目光让人无地自容。允贞的脸刷地红了,紧紧捏着自己的裙摆。 店员和老板商量着,窃窃私语看怎么办,老板是个很善良的女人,见允贞是个学生,心怀不忍,“你赔点钱吧,大概二十,这些菜你就拿走。” 店员还要说什么,老板眼神回了下,就堵住了周围几个人的嘴。 允贞钱包里只剩下几元钱,“对不起,我没那么多钱...” “没钱就报案了,你自己掂量!多大点孩子,学会偷东西了!”一旁的男店员大喊着。 远处跑来一个瘦高的影子,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皮书包,允贞抬眸看到是池城,头更加地低。 池城跑近,看到地上的书包、允贞窘迫的脸和咄咄逼人的店员,一秒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摸摸兜,自己也没带现金,从书包里摸出一张卡,犹豫了一下,递给店员,“我帮她付。” 店员回头看了眼老板,老板默许,利落地从刷卡机上刷走了一百。 池城捡起地上的书包,将灰尘拍去,试着拉上拉链,却已经完全做不到,学校东侧有个大商场,“允贞,你陪我去逛逛好不好?” 允贞拿过自己的书包,小声地鞠躬,“谢谢你,池...城。” 并不管允贞是否同意,池城拉着她就到商场去,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垂涎欲滴,货架上价格不菲的包包让人深感命运可憎。 池城拉着允贞站在一排精致的架子前,上面摆着很多好看的书包,玻璃橱窗里面的店名是复杂的法语,这里的销售员都热情地有点奇怪。 允贞盯着面前一个粉色的书包,上面的吊牌有很像电话号码的一串数字,但是它的单位却是钱币。 千,万,十万...三十三万七千五百九十九... 允贞咽了咽口水,这包设计出来,到底是给富人用的,还是用来气死穷人的。 一双大手稳稳地停留在面前的粉色书包上,池城温暖的语气在耳边顿挫抑扬地响起,“喜欢这个?” 呼…… 等一等,停下来! 任银行一下子惊醒过来,梦中惊坐起,看到眼前的宫帘才知道自己是做梦了。回忆起从前不愿意回想的事情,那个许久没有用过名字……都让她心惊胆战。 7017k 第130章 册封皇后 皇帝寝宫中,粉色的帘子环绕整个房间,门口守卫着数十亲兵,两侧罗列着训练有素的丫鬟。一片带着香气的桃花花瓣顺着暖暖的徐风吹进屋中,落在白皙的小腿上。 任银行咬着下唇,坐在椅子上,身上还穿着自己的棉麻破衣服,牢牢地护住自己腹中的孩子,眼神中是满满的警惕和敌意,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块绣得歪歪扭扭的手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蹲着的女医慧言。 慧言伸手在淤青的小腿上推拿了几个来回,淤青只是凝结在一小片,却疼地任银行皱起眉头,在逃跑的时候她不慎摔倒,脚扭到了,小腿也重重砸在了柴刀上,碰地青一块紫一块。皇帝下了命令,穷尽宫里最好的草药,必须要在一旬内让任银行的腿伤疾恢复。 慧言伸手抚了两下额上滴下来的汗珠,又一次拿起一旁花案上放着的药包,任银行却执拗地推开她,眼神中满是威严,慧言一愣,手中的药包是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陛下,这药.....臣今日是必然要给您上的,您这腿上的伤,若是不及时处理,伤及筋骨,臣的性命也就保不住了。”慧言伸手抚摸了两下额头,豆大的汗珠再一次滴落下来。 任银行摆摆手,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帕子,眼神中满是担忧,却没有回答慧言的话,但是只要慧言拿起药包,她就立刻死命地将自己的腿挪动到一旁,不由分说,就是不让上药。 慧言无法,她曾经听师傅说过这位先帝的本事,一介女流,却能让远近的男人闻风丧胆,带着一群农家汉子成立了天启神庄。若不是当今圣上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不然这天下是没这么容易就易主的。 “去告诉你们那个皇帝,药我不用,饭菜也不需要送来,我就算饿死在宫里,不会用他苏墨卿的一分一毫。”任银行眼神冷厉,由不得半点商量。慧言不知道如何回,只能僵硬地先将手里的药包放在桌上。 就在手触碰花案的一瞬间,来自大殿门口的一阵冷风突然吹来,吹地慧言的手一阵战栗,任银行抬眸,眼神中顿时满是厌恶。慧言惊恐,正要回头,手中的药包被皇帝一手拿过。她急忙下撤,跪在一旁,“陛下来访,臣未恭迎,请陛下赎罪!” 明媚的阳光随着苏墨卿进门来,阳光中,他身着龙袍,人仿佛是天外的太阳神,浑身上下透着贵丽,锋利的下颌线透着凛冽的寒光。 “这药,太上皇不想用么?”苏墨卿冷冷地看着面前椅子上面无表情的任银行,任银行皱着眉头,感觉他话里有话。她对他已经是极其厌恶,不想再和他多说半句话。 苏墨卿低头瞧了瞧身旁跪着的慧言,唇角勾勒起一丝冷血的笑容,“慧言今年才十六岁吗?是不是上个月刚跟着温太医学的?” 慧言低头应声到,“是,皇上明鉴!” “那很不错,如果今天太上皇这药贴不到腿上,如果今日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没有吃完,那你的命就到头了。” 苏墨卿冷冷说道。 慧言的脸吓地煞白,跪在地上哆嗦起来,一时间语无伦次,一句话都不敢说。任银行皱着眉头,不忍心地瞧着跪在一旁的慧言,心生怜悯,虽然知道如今的皇宫,如今的天启神庄已经不是当年她离开的时候的样子,但是这样一个大好年纪的姑娘,她实在不忍心就这样因为自己而惨死。 任银行抬眸恶狠狠地看着苏墨卿,声音低沉地说道,“慧言,上药。” 慧言惊讶地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抬头确认了一番,而后急忙连滚带爬地上前给任银行上药。苏墨卿很满意地笑笑,转身准备离开。任银行冷笑一声,喊住他,“若是想让我留在皇宫,总是需要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太上皇,可不是你这穷酸的配置。” 苏墨卿侧过脸,精致的轮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轻轻一挑眉,眼神中满是得意,“我可没说,让你做太上皇。” “传令下去,卷梧宫今日起封立为东宫,任银行封为皇后,三日之后行册封大礼,赐予皇后册宝!” 任银行一愣,“苏墨卿,你疯了?我腹中的不是你的孩子!” “你若是敢动我腹中孩子,我和你拼命!” 苏墨卿眼神中微微透出一点凄凉,盘握在身后的双手有些颤抖,强行镇定住自己,“你是皇后,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太子。”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半个字都不在多,两侧守候的宫人都震惊了,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此前太后和苏贵妃家中给皇帝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册封皇后的诏书就像是烫手一般迟迟没有颁布。如今任银行回宫的第一日,就得到了如此册封。今后势必成为后宫最受宠的第一人。 偏宫。长长的红砖宫墙围成宽阔的巷子,两个宫女在前方的宫墙侧缓缓行着,小翠手里端着一盘很有吃相的雪花酥,和另一个宫女闲谈。得知太上皇回到宫中,十分吃惊,原地顿住脚步。 手中的雪花酥一时没有端稳,连盘子都摔在地上,哐啷一声才将小翠从震惊中拉回来,她急忙附身去捡起,一侧的宫女也蹲下身子。 “翠姐姐,这雪花酥可是宫里一个个都是有数字的,你这弄脏了,苏贵妃岂不是又要毒打你了?你怎能这么不小心呢?” 毒打不毒打,小翠现在无暇顾及,她意识到主子真的还活着,眼神的泪光闪闪,来不及难过和惊喜,急忙收拾好转身就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里的厨子都忙着,帮厨的丫鬟明日里就十分不好说话,瞧见小翠,原本是敬着的,现在皇后即将册封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日后苏贵妃就要失宠了,她再也不可能在宫里叱咤风云。所以今日御膳房众人瞧见着急忙慌的小翠,眼神都格外奇怪了些。 “再配一份?姐姐,你以为这是何物?是针织司的好衣裳,还是玉雕司的一块玉佩?这雪花酥是进贡的稀有货,宫里都是有规矩的,苏贵妃宫里是六块,卷梧宫里是十二块,你自己的过错,我们如何给你担待?” 小翠心里着急,现在这个时候苏贵妃的心里正是喷火,若是她一下子撞在她这火山口上,肯定是没好日子的。从前她并不将生死放在心上,那是因为自己的主子没了,如今主子还好生地活着,她一定要好好地挨着,挨到一天可以和主子相见相认,再好好地伺候她。 “好姐姐,你是我姐姐,你就行行好,这点心,也就是你们多活几块面团的事儿,你就帮我这一回,我给你好首饰,你要什么给什么!” 小翠连连央求道,可帮厨的丫鬟就是不同意。雪花酥的糕点每一块都要雕刻宫里的印记,没谁敢多做一块,都是象征着皇家的权威的。“那边儿的温箱里放着给皇后娘娘的十二块,你若是本事大,大可以去找皇后娘娘求情啊!” 后厨传来一阵哄笑。 找皇后娘娘求情.....小翠难过地低下头,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泪花,她比任何人都想见着皇后娘娘,她如今忍辱负重一个人在宫中,日后的日子肯定是苦的。可是.... 小翠现在的身份,是苏贵妃的贴身丫鬟,听说苏贵妃的爹已经从洛阳到了天启,很快就会入朝为宰相,到时候苏贵妃势必要和皇后娘娘好一番较量,如今她容貌大变,皇后娘娘又怎么帮助她呢? “怎么了?” 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任银行穿着一身粗麻布的衣裳缓缓走进来,门口几个厨卫一开始还未曾认出来,看着任银行浑身上下气宇轩昂,一股帝王之相,才知道这是先帝,也是今后的皇后娘娘,急忙纷纷下跪。 任银行进门来,小翠缓缓回过身子,抬眸正对上任银行温柔有力的双眼,眼中的热泪差点没有噙住,急忙垂下眼帘遮掩,半跪着身子行了个礼,“参见皇后娘娘。” 这丫头....任银行顿挫了,恍然了,眼神中的那股清澈和纯粹,她十分熟悉,就像是很多年前见过的人一样。可是杏湫已经故去了,那个对她最好的小丫头,已经离开了。 一旁帮厨的丫鬟嘴尖告状,指着小翠的脑袋数落了一番,将小翠的身份,来这儿的目的都一一道了个明白。 小翠听地无地自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任银行侧着眼瞧了瞧帮厨的丫鬟,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告状,“这雪花酥,宫里只有十六块?” 丫鬟回道,“不错,依照宫里的规矩,雪花酥是只有品阶高的妃子,才能享用,但是因为原料十分金贵,每个月宫里必须要限制数量。” “行了,你将我那十二块,分一半给她拿回去交差。”任银行淡淡说道,“我不喜吃甜食,如此简单的事情,莫要为难她了。” 跪在地上的小翠一滴泪滴落在地上,就算主子受了这些年的苦楚和委屈,还是待人如此温和。哪怕知道她是敌人的丫鬟,也不曾吝啬。 丫鬟苦着脸,这一弄,倒是她里外不是人了。“皇后娘娘,这是宫里的规矩,皇上亲自定下来的,我是不好做的呀,再说这丫头小翠,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的,若不是仰仗苏贵妃,我们并不想惯着,如今皇后娘娘来了,这些人都是该好好治治的!” 任银行冷冷地瞧了她一眼,“苏贵妃于我,并不是敌人。她的丫鬟,就更加不是。”说着,任银行伸手将跪在地上的小翠扶起,身旁的慧言识趣,上前将雪花酥装在篮子里,递给小翠。 小翠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连连地道谢,说着娘娘万安。任银行瞧着她有些躲避的眼神,容貌是可以变化的,但是眼神不会。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小翠的小臂,任银行轻轻松开,眼神中闪耀起动然的一笑,淡淡说道,“你这丫头,倒是很像我的一个故人。回去伺候你主子吧。” 小翠眼睛一红,谢了一声便回去了。 卷梧宫里丫鬟鱼贯而入,自建宫以来就空置的东宫,直到今日才终于等来自己的主子。知道皇后娘娘是当年妙手慈心的任银行,进宫的丫鬟们都十分开心,说不出的高兴,连干活都是麻利的。偌大的院子中栽种了成片的桃花,十分美丽。清风徐来,都是淡淡的,浪漫的气息。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皇帝亲手设计的。 “若说皇上,对咱们的皇后娘娘,真是在意啊!” “可惜了,皇后娘娘腹中已经有所出,你说咱们皇上得是多爱到骨子里,才能连这些也不在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皇上也不例外呀!” 慧言扶着任银行到了门口,还要跟着进去,任银行抬眸瞧了一眼,倏地停住了步子,侧目朝一旁的慧言瞧了瞧,将手收了回来,淡淡说道,“送到这儿就行了,回太医院去吧。” 慧言急忙说道,“娘娘,皇上让臣陪在您身边,照顾您的饮食起居的....” “不必了,”任银行拒绝,抬手在院中指了一道,“院中这些人,都是伺候我一人的,足够用了。我是个是非之人,不想沾染旁人,我有贴身的人,不是你。你是个学医的苗子,回去跟着温常德好好学,日后救济病患,比锁在这宫墙中有意义地多。” 瞧着任银行独自一人坚毅走入,不让身旁丫鬟搀扶的背影,慧言心头涌现出一股敬意。从下家中父母都和她讲,女子家家,能求取一个好的夫君,相夫教子,便是一生最大的追求。 做个女医官,日后救济病患.....皇后娘娘是第一个和她说这话的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触动了她的心,她缓缓地踏出卷梧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或许,她真的能做到一些事情? 或许,她真的可以改变一些事情? 偏殿。六块雪花酥整整齐齐地摆在饭桌上,周围候着的几个丫鬟神情凝重,谁也不敢大出一口气,门口的簸箕里放着一些瓷碗的碎片,都是苏贵妃摔破的。 7017k 第131章 迷魂谷 炼丹炉火焰滚滚,炙热难耐。时不时迸出熔浆,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如民间大多数人所知,此炉一开,寸草不生。即使是最坚硬的宝剑,落入这炉子里,也定然是化成铁水,不见踪迹。 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翻滚在炼丹炉里。如玉的肌肤没有丝毫破损,只因一片龙鳞化作冰茧,将她层层包裹在内。 桃千尺已经失去知觉。她只记得,龙墨在她被丢入炼丹炉的时候,露出的那种解恨的表情。她曾为自己爱上了一个威震天下的男人,而感到心花怒发。而今,这炙热的温度和烫心的背叛,让她恨透了他。 龙鳞慢慢回缩,桃千尺被熔浆烤炼地,只剩下一缕薄如丝的魂魄。 *** 尼姑庵。 大师离殇,端跪在堂前,手中的念珠,随着木鱼的敲打,有节奏地滑动着。她褪去了皇室的荣华,身着素袍,却已然知足。 瑾萧炎端着一碗水进来,恭敬地递给离殇。滑动的衣袖,露出手腕上一处形似龙鳞的胎记。 眉间日月星辰并藏,眼中清澈不留一丝浑浊。瑾萧炎是离殇的弟子,在尼姑庵长大。从小便聪慧地很,对于医术有着极高的天赋。 离殇没有接过水,仍旧闭眼滑动着念珠,瑾萧炎身上的桃花香徐徐飘来,让离殇心里的复仇执念越发深重。 离殇的三十三个弟子里,唯有瑾萧炎算是拿得出手。而今瑾萧炎也已经十六岁,离殇心里思忖着,是时候让她代替自己,去毁掉这个王朝。 木鱼不再有节奏,念珠的绳啪地一声断裂,珠子滚落一地。离殇来到这里已经二十年,每日强迫自己静心如意,却只会让心头的仇恨越发浓重。 门外突然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接踵而至。三两个弟子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说是门外来了几十个身着兽皮的男人。 瑾萧炎和众弟子还未踏出门去,那群人便冲进来,血淋淋的兽皮让人触目惊心,瑾萧炎细看,才发现是这群人受伤的缘故。血迹沾染在兽皮上,让人不寒而栗。 为首的男人,就算是再行伪装,瑾萧炎也一眼认出,他便是朝廷通缉的匪首——铁融。只因他截下官银,赈济江南发水的百姓,便被当朝通缉。 眼下这大王朝,恐怕没有一个人不想取他的性命。悬赏九万两,谁能不动心? *** 尼姑庵的草药所剩无几,偏偏这还是荒野之外,要采药,须得翻山越岭,到迷魂谷去。铁融伤势很重,身上扎了十几箭,箭羽上方,刻着宫廷九皇子的字号——子墨羽林卫。 瑾萧炎是听过这个名字的。邱子墨是众多皇子中,还算是有脑子的。心狠手辣地恰到好处,麾下很多能人志士,心甘情愿地做他的门客。 只是他一向无心于朝政大事,此番,为何会带人前来,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一定要斩杀铁融呢? 原本声势浩大的铁甲山寨,现在已经被战火烧去了七成。仅留下的几十根独苗,便是现在围躺瑾萧炎周围的这些身负重伤的人。 劫富济贫本不是错,只因他们惹错了人。铁融所抢的那一批官银,是当朝三皇子邱子玥的不义之财。三皇子一直在暗中笼络兵马财宝,野心人尽皆知,却不知为何,宫里的那位主子迟迟不肯动他,到底是顾念父子情深,又或是苦衷难言。 从铁融微弱的气息和其他人悲伤的哭诉里,瑾萧炎得知,现在九皇子正在迷魂谷里附近围剿他们。子墨羽林卫,浩浩荡荡数万人马,铺天盖地,正朝着这个方向前来。 如此,瑾萧炎飞快地想着法子。以羽林卫汗血宝马的脚程,就算是中途有些耽搁,不出一两个时辰,必然会到这尼姑庵来。到时候且不说这些人的性命保不住,就是这庙里几十口子人,也留不住命了。 正在犯难时,离殇携着念珠走进来。众人见到恭敬行礼,离殇缓缓道,她自有办法能将数万人马拦在这小小的尼姑庵之外。 瑾萧炎心中虽疑惑,但是她深知离殇的城府。她决定先去迷魂谷,如果能在他们前来的路上做以纠缠,便可为铁融一行人的撤离赢得时间。 *** 迷魂谷烟雾缭绕,传说,一百人走进来,无一人归还。山路错综,河溪复杂,一旦进入谷里,不见天日,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九皇子是第一次来到此地。身后跟着三员大将和数万羽林卫,骑着高头大马,径直朝着迷魂谷相反的方向走去。瑾萧炎一路听着马蹄声,果真找到了这浩荡的队伍。看着他们在迷魂谷周围盘旋,却始终不进去,瑾萧炎心生一计。 行军劳累,九皇子下马,和一众官兵坐在树下。寒风凛冽,前几日的雪还没有化。如此恶略的天气,紫勋也不知道为何九皇子一定要来。 来之前,九皇子曾经摸索过这里的地形。无奈自己实在路痴,即使是不好容易分清楚了方向,绕过一段路,却又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紫勋略显担心,这附近有一个迷魂谷,稍不留神便会葬身。羽林卫数万人,一旦落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瑾萧炎背着竹篓,穿着单薄的棉衣,手里提着自己的红松念珠,从远处走来。警惕极高的羽林卫迅速拦住,紫勋看向九皇子,示意后,方才让瑾萧炎靠近。 被寒风冻红的脸蛋,一双清澈的眼睛,九皇子看地有些出神,随即移开了目光。语气平淡地问了句,瑾萧炎是何人,为何独自在此。 瑾萧炎将身后的草药筐放在雪地上,浑身冷地发抖,故意地哆嗦着,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九皇子看着一脸单纯的瑾萧炎,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自己总是一看到她的眼睛,就移不开目光。 瑾萧炎也有异样的感受。手腕上那块龙鳞的胎记,越靠近九皇子,便愈发疼痛,钻心之感,只能咬牙忍耐。 离殇曾透露过天机,能让瑾萧炎手腕上的胎记疼痛的人,便是她的孽缘人。因此,离殇虽然收了她为徒弟,却不让她遁入空门,手持红松念珠,却不让她诵经。 白晃晃的天空,没有丝毫征兆地,飘起鹅毛大雪来。九皇子原本身体不好,止不住地咳嗽。在紫勋的搀扶下站起身,瞥了一眼冻地发抖的瑾萧炎,给紫勋使了个眼色,把自己的绒袍披在瑾萧炎身上。 眼看九皇子便要继续走,瑾萧炎一声喊,让数万羽林卫停住了铁骑。九皇子看着瑾萧炎,此去寻那铁融,迷魂谷是必经之路。如若这个丫头真能带大军走出,倒是为自己卸下了一番心头大患。 且看她手中的红松念珠,是六根清净之人,不会有歹心。九皇子让紫勋骑马带着瑾萧炎,浩荡的队伍,直闯迷魂谷。 瑾萧炎带着大军,不慌不忙地在迷魂谷中穿行。一开始的路紫勋倒还有些印象,越往深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谁都不知道瑾萧炎是如何辨认方向的,但是她每一步指引都十分坚定。 九皇子已经完全分不清楚方向。平日里在皇宫都不敢随意走动,生怕到了一处自己不相识的地方,去找宫女问路,属实丢人。 雪停了,天色暗下来,高头大马在雪里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无数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让人越发绝望。此刻,瑾萧炎反倒是成为了这一群饱经沙场的男人心里的挂念。唯有她,可以带他们走出这个地方。 瑾萧炎虽不是净门之人,但是也知生命可贵。虽然她从小受离殇的耳濡目染,对皇宫之人深恶痛绝,但为了救下铁融一行人,反倒让这些人送了性命,她心里也是不忍的。 每走一步,瑾萧炎都在盘算着办法,如何能既不伤害这些人的性命,还能让他们放弃搜寻? 天色越来越暗,一旁的九皇子喘气明显严重了很多。紫勋不断地催促着,希望能够在天彻底黑之前,走出迷魂谷。 瑾萧炎心生一计。如果他们的主子不在,这羽林卫就算是再想找到铁融,也是无济于事。 就在离出口还有一里的地方,瑾萧炎突然昏倒,摔下马去。紫勋匆忙下马,九皇子上前把脉,脉相有些弱,四肢冰冷,看来是冻着了。 九皇子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瑾萧炎身上,将瑾萧炎抱起,放在了士兵们烤热的干草上。无意中碰到了她的手腕,一看,竟然有一块龙鳞的胎记。 唯一的指路人昏迷不醒,九皇子有预感,应该很快就要出去了,天色眼看就要黑透,这偌大的迷魂谷里,连一处可以遮蔽的地方都没有。官兵们席地而坐,缩在一起取暖。 点燃的篝火,在白晃晃的大山里,显得十分突兀。雪狼们嗅到了猎物的讯息,脚步轻微地埋伏周围。尖锐的獠牙迫不及待,殷红的口已经淌出口水,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而被寒风折磨的羽林卫们,还没有丝毫察觉。 突然,头狼一跳,一口咬住了马腹,一阵剧痛,数千马匹悲凉惨叫,整个山谷顿时混乱不堪。 紫勋拔出剑,牢牢护着身后的九皇子。三匹雪狼前来,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一个纵跃,咬住了紫勋的胳膊。 九皇子正准备拔剑,被装昏的瑾萧炎匆忙拉走。到了一旁的山峰上,九皇子看到了山下的情景。到处都是血光一片,但是似乎,那群狼并没有咬死人或者马,只是添了一些皮肉之伤。 瑾萧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些狼是她从小养大的,从一只只胜似雪猫的小家伙,到今天成为可以上战场杀敌的狼群,它们训练有素,但也尊重任何一条性命,更为关键的,瑾萧炎的指令,便是它们的圣旨。 九皇子拔出冷剑,抵着瑾萧炎的脖颈,瑾萧炎凉地往后一退,侧过脸看着九皇子。 锋利的下颌,满是修罗的愤怒。九皇子精于兵术,却不想到被这个家伙狠狠摆了一道。他愤怒地质问瑾萧炎为何如此,瑾萧炎只道,只许他草菅人命,不许百姓鸣钟伸冤? 九王爷反应过来,那逃跑的铁融,多半就在这迷魂谷前方的尼姑庵。那铁融看似劫富济贫,实则手段狠辣,打劫官银也罢,若只是为了钱财,九皇子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可当时押运官银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是完好的,断臂断腿是常见,更为残忍的,九皇子行军很多年,都感到诧异。士兵于战场上杀敌,纵然阵营不同,倒也不用如此折磨。 因为事关皇家颜面,世人都只是从小道消息得知了铁融的所谓“劫富”,而不知这个人背后所隐藏的变态杀人欲。 不等九皇子动手,瑾萧炎自己便从山崖上跳了下去,毫不犹豫。九皇子震惊,前去靠近一看,只见瑾萧炎在地下的一个山腰出伸出来的树干上,给自己得瑟地挥着手。 隐约还喊着,往前一里路,便可出去。可如今没有了马匹,人也都受伤了,就算是出了迷魂谷,再翻山越岭去尼姑庵,势必不可行。 九王爷转身往山下走去,愤懑于自己竟然相信了这个家伙。明明手里是红松念珠,却毫无善意。走了几步。他一抬头,面前是三条路。 刚才是从哪里上来的?九王爷使劲地回忆着,却满脑子都是刚才瑾萧炎向自己挥手的情形。 再退回去,九皇子朝山下喊了几声。山谷声音回荡,出奇地响,可是声音也来自四面八方,紫勋一时无法辨明是从哪里喊出来的,带着人到周围的山上开始寻找。 天已经黑透了,九皇子越发感到心跳加快,刚走几步,一个不慎,掉进了一个暗洞。厚厚的雪迎面扑下来,他原本想要上去,四周幽闭的环境加上黑夜的恐惧,他的幽闭恐惧症发作了。 不停地大口喘气,天寒地冻,他却开始出冷汗。九皇子用尽力气把剑从洞口扔了出去,随即到底不起,不停地抽搐。 *** 子时,瑾萧炎回到了尼姑庵。铁融一行人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离殇在正堂中,摸着木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念珠。 自打瑾萧炎记事以来,师傅离殇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看着念珠发呆。离殇的念珠同其他的师傅们都不一样,对于她来说,似乎有着很独特的意义。 可是离殇也常说,身外之物,无论多喜欢,都不需停留。如此,倒是和自己的行径相悖了。 瑾萧炎准备离开,被离殇叫住,进去了庙里,给那串念珠磕了三个响头。正疑惑,离殇缓缓道,瑾萧炎到了离开的时候。 明知她的情丝不可能断,离殇却依旧收留她,等待的,就是这么一天。瑾萧炎清楚自己的使命,也知自己是离殇的一颗棋子。但当今的朝政实在混乱,就连最聪慧的九皇子,也不过如此,现在,可能还被她困在迷魂谷。 离殇给瑾萧炎定下规矩,只要出了尼姑庵,便不可以再说话,要用哑巴的方式在宫里生存。瑾萧炎觉得如此太过于小题大做,但还是应了下来。 7017k 第132章 转眸不可知 雕栏玉砌的卷梧宫里,到处可见训练有素的丫鬟在修剪花圃,娇嫩的贡花在新植入的花圃里生活地十分滋味,眼瞧着一个个含包怒放,比起在内务府时候的金屋藏娇要好看许多,奴婢们奋力修剪着,都盼着屋子里一直休憩的主子能出来瞧上两眼,但是一连两日,任银行都将自己藏在屋中,太医院的慧言来了几次,都没进去。 独自锁在屋中,任银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精致却有些疲倦的眼神瞧着从阑窗中闪耀而进的阳光感受到欢欣,躺在摇椅上的时光仿佛都变得缓慢起来,她轻轻抚摸腹中的孩子,虽然身处辉煌璀璨的皇宫中,但是任银行仍然穿着地十分朴素,和田园时候的旧衣裳一样,两套一直来回换洗,不愿意换上尚衣局送来的锦绣龙袍。 门外有人轻巧地敲门,里外三下,纤柔的指尖十分卓然,任银行轻轻地瞥了一眼,知道是慧言又来了。果不其然,“娘娘,这药您还需得忍着用一些,不然内务府那边,奴婢着实不好交代。” 任银行叹了口气,低头瞧了瞧自己脚踝上的伤口,并不突出,也真是省得九宫的那位大主子日思夜想地惦记。“你端回去,这些名贵的药材我用不得,我只想亲自去东山上采摘些。这话你也带给你们主子,再送药来,可就见不着我了。” 慧言为难道,“主儿,您明知道这眼下,放您出去东山是求不得的事儿,怎还能这样地为难小的?皇上现在朝里压力颇大,您就是心里再不得意,这时候也不能乱说话,金口玉言,当真是性命攸关的呀。” 慧言一席话,听地任银行皱起眉头,的确,苏墨卿如今是九五之尊,和她之前创立的天启不同,苏墨卿心狠手辣的程度她是亲眼见识过的.......如果惹怒了他,那任银行是没办法或者光复天启的。 思来想去,瞧了瞧自己脚踝上的伤口,任银行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进来,扶着我出去走走。” 太好了!太好了!卷梧宫里的宫女都高兴地手舞足蹈,要知道,自从之前进宫以后,任银行一直是茶不思饭不想,药也不好好吃,现在可算是答应出去转转了,是天大的好事情! 前呼后拥地,大家都想围上来跟着,任银行摆摆手,慧言推着精致的木雕轮椅从屋里出来,“慧言跟着我就行了,其余的人做你们的事儿去,莫要一股脑随着。” 长长的宫墙,和当初离开时候又是一样,又是不同。这般的模样让任银行有些顿挫,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还有大哥,终归是故去了。任银行两眼一红,天底下的事情,最终都是要自己一身去承担的,自己的行为,自己的对错,没有人可以为你买单。 她成立了天启,完成了自己千秋女帝的梦想,就要承担所带来的一切后果,这后果很严重,很轻松,却没有人再可以成为她的避风港,她必须学会和自己对话。近来她也总梦到现代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和现代的三大姑、八大姨,还有同事对话,她有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故事即将结束了。 想到这里深爱的男人,想到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和未曾破解的古墓之谜,阳光下顿挫的任银行心里一阵疼,她不能在等了。 雕栏玉砌,苏墨卿特地为任银行修建的花园,绵延数百米,其中栽种着奇花异草,都是旁余宫中妃子求之不得的。苏墨卿不知是发什么神经,从远处匆匆忙忙跑过来,径直撞在了任银行身上,这一撞将两人暂时撞出了这个时空,身体还留存着,记忆却飘到了另一个纪元。 一梦醒来,苏墨卿亲了口任银行,看着她还在迷糊,自己就把从从御膳房拿来的早餐先放在桌子上,早早地跑到内务府去了。 最近宫里气氛似乎又阴沉起来,苏墨卿每日观察,发现一些人总在下面窃窃私语,似乎在说什么和神魂坛有关的事情,无奈一直没有见到崔领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墨卿走近里屋,拿起了很多字画,开始了一天的分类整理工作,每一幅字画苏墨卿都要打开来细细致致地看,分好类,二太子似乎对这些画情有独钟,但每次进来,苏墨卿说要打开两幅给他看的时候,二太子的表情都很拧巴。 苏墨卿对字画多少有些研究,他认得这些画的落款方法,猜着,这些画应该是龙王病之前所画的。 按理说,二太子因为亲缘关系,一直都对龙王十分记恨,这些旧的东西,早该丢掉了。 只是还留着,看的时候表情还很诡异,这让苏墨卿也想不通。 这个二太子,看着温婉如玉,却有那么多的秘密,不知道这个人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又在图什么。 有妻子,妻子还怀孕,却能够狠心算计她,把她扔到那样一个阴冷恐怖的地方。 把龙王囚禁起来,也不知道病情是好是坏,总之都不见。 唯独对这字画,还上心的很。 “都干什么呢!能不能快点!龙王出了事情你们担待地起吗?有几个脑袋啊!” 外面传来崔领事火急火燎的声音,苏墨卿跑出去一看,崔领事的眼睛都熬红了。 苏墨卿上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崔领事叹了口气,道:“龙王的病啊,吃不住了!” 苏墨卿瞳孔瞪大,有些紧张,前些日子才见过,病情怎么会这么快恶化呢? 苏墨卿咽了咽口水,道:“不会吧,我上次才刚去过。” 崔领事匆忙让苏墨卿闭嘴,低声道:“这话可不敢乱说,现在神魂坛那边已经乱成了一团,龙王的病情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间恶化。 三天前早晨,公主殿下突然就哭着去找二太子了,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进去,看着公主在二太子怀里哭,吓了好一阵子。” 苏墨卿若有所思道:“难道,太医没有办法么?” 崔领事一挥手,道:“害,那群家伙能干什么,龙王病了这些年,每天内务府都会催着太医去看,无奈这些个老东西看二太子对龙王态度很淡,所以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二太子障碍神魂坛发火呢!” 苏墨卿叹气道,来了龙宫这般久,干什么都被阻挠,如今连着第二香的影子都不曾见到,龙王却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苏墨卿道:“那依你看,还有治好的意思吗?” 崔领事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龙王这身体大病以后,就一直弱的厉害,公主一向沉稳,那日居然那般着急,甚至连她和二太子之间的恩怨都不顾…我猜着,可能不妙了…” ###244龙宫(58)4.14 崔领事眼睛一瞥,道:“小子,我看你本事也是大,上天入地的,你有啥好法子么?” 苏墨卿犹豫道:“有倒是有,无非是给龙王渡一些真气而已,只是,我现在进不去神魂坛啊。” 崔领事道:“要不,我去和二太子说说,你去试试。” 苏墨卿道:“这怕是使不得。我总感觉,这宫里势力复杂,就连二太子身边的那些人,也似乎是分属不同阵营,对他不是一心一意的。冒然暴露我的身份,只怕会有所麻烦。” 崔领事叹气道:“这可咋办呢!” 苏墨卿看着崔领事,道:“按道理,龙王不是你的仇人么,怎么,你这么着急要治好他?” 崔领事叹气道:“唉,都这把年龄了,谁还没个年轻犯错的时候,固然当初他犯了错误,但也不得不说,他给我妻子和龙晟,去所不能给的好生活。总不能让他们娘俩跟着我去东奔西跑,躲避仇家。 如今,龙晟已经完全敏灭了原来的善良性子,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让他承认我这个父亲已经是不可能,想要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只能是靠他的老父亲,东海的龙王了。” 苏墨卿想想,道:“我去一趟看看吧,万一能治,我定会尽力而为。” 崔领事看着苏墨卿,眼神里满是感激,道:“那便真的多谢你了,小子!” 走出了内务府,苏墨卿仔细回忆着去神魂坛的路,崔领事从未去过,也无法带路,自己上次走过一遍,但是…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苏墨卿的路痴属性又暴露出来了。龙宫四通八达,没有人带路,实在是走不过去。 这可怎么办呢! 突然,苏墨卿想起之前龙王曾经在神魂坛上和苏墨卿用灵语对话,如果是这样,那旎裳一应该也能听懂自己的语言,于是苏墨卿一番施法,将一个灵语团子,通过时空隧道,送到了神魂坛。 神魂坛这天非比寻常地热闹,很多的太医,宫女,都在忙前忙后,帘子后面的龙王始终不见如任何气色,龙晟看着他,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只是单纯地…不想再被他和哥哥管着而已,所以把他扔到了这里,不是说自己喜欢安静么,这里很安静。 我还找来了我最爱的女人,每天陪着你。 为何…为何就是要这般和我作对。 旎裳走上前,道:“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父王他…应该可以挺过去。” 龙晟没有看她,淡淡道:“这里的日子,还好过么?” 旎裳咽了咽口水,道:“还好,哥,我挺好的。” 听到那一声哥,龙晟的表情有些痛苦,她终究,还是这般从容地接受了这一切。 龙晟道:“你很恨我吧。” 旎裳摇头,道:“不曾。” 龙晟疑惑道:“为何?” 旎裳道:“拿的起,放的下,我爱过你,我不恨你。这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你值得被珍惜,只希望你无论在走什么路,都赶快停下来,不要错了方向。” ###245龙宫(59)4.14 躲开旎裳炙热的目光,龙晟没有说话 “公主…公主!” 耳边突然有人呼唤,旎裳转头一看,门外有个闪闪发光的灵语团子。 旎裳转身出去,团子便一直跟着自己,走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打开了团子,一听,是苏墨卿送来的。 “公主,想想办法,把我送到神魂坛去吧!” 旎裳道:“你不是来过一次么?连路都记不得?” 苏墨卿道:“害,标准路痴啊!我去了,也许能看看龙王的病呢!” 旎裳点点头,道:“好,你站稳。” 内务府这边的苏墨卿,听到了旎裳所说的话,站稳在原地,等着旎裳开时空隧道,把自己送过去。 面前出现了金色的入口,苏墨卿迈出脚去,腾空而起。 旎裳用意念在施法,聚精会神。 “殿下!” 突然身后一人一喊,旎裳猛的回过神来,隧道打开失败了,苏墨卿则是…高喊着啊啊啊啊就从天上摔了下来。 幸亏,护住了脸。 苏墨卿深吸一口气,浑身上下疼的不行,这个公主在搞什么! 旎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黑衣人,道:“是你啊。” 黑衣人贼眉鼠眼,道:“殿下在这里做什么,太子在喊你呢!” 旎裳咽了咽口水,道:“我只是觉得里面有点闷,所以出来透透气而已的。” 黑衣人点头,道:“殿下快请进屋吧,别让太子等着急了。” 旎裳笑着点点头,手里已经全是汗了。 内务府 苏墨卿躺着,浑身酸痛,任银行拿来药酒,帮他上药。 苏墨卿疼得鬼哭狼嚎,道:“轻…轻点轻点!疼啊!这药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痛啊!” 任银行没好气地说,道:“这也就是你还有个仙身护体,若是个像我现在一般的凡人,我看你怎么办,你现在怕是连骨头都碎成渣渣了。” 苏墨卿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道:“那…那你也要照顾我啊,我们在祠堂起过誓言的。” 任银行刮了下苏墨卿的鼻子,道:“你也好意思说,还不是你乘人之危,把我骗到手的!” 苏墨卿说着就要起身,道:“我没有啊…当时情况所迫啊!” 看着他这么紧张,任银行也不逗他了,道:“好,我没有说我不愿意,快躺好,给你抹药呢!” 苏墨卿道:“不过今天真是邪门,眼看,我就要从隧道过去了,不知道这个公主碰到了什么事情。” 任银行道:“我估摸着,这些天那里的人太多,她应该是临时有了麻烦。龙王的病若是治不好,那我们要找的第二香,可能真的要沉入水底了。” 苏墨卿道:“我原来,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我相信龙王绝对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他应该知道我用这东西是干什么。 只是…现在他的龙宫乱成这个样子,所以没心思给我。” 任银行道:“要想治乱,就必须扳倒二太子,要想制衡于他,就必须要治好龙王。” 苏墨卿点头,道:“看来,我们要做点事情了。” ###246龙宫(60)4.14 苏墨卿每日早早地跑到内务府去,就是为了看崔领事在不在,好打听一下神魂坛那边的事情,可是这又一连几天没有见到他。 苏墨卿坐在书房里整理字画,突然在箱子底部,发现了一个图册,苏墨卿打开一看,似乎有人在用这个记录什么东西。 第一页画着很多兵,要开战,第二页到后面,则是画了一家三口。 画册的名字是龙王的,苏墨卿仔细地翻看,其中的一页,画的很有名堂。 这里面的母亲和孩子,应该就是二太子的母妃和他本人,一直都是甜蜜美好的,直到… 这个小孩子吞下一瓶药,龙王似乎很生气,从那以后就一直逼着二太子去修炼。 父子的关系,似乎从这个时候变的焦灼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瓶药…有何特殊? 正想着,外面有人喊自己,苏墨卿跑出去一看,是崔领事,旁边还跟着十几个身着华服的老人。 崔领事道:“这是龙宫的长老,他们年龄大了,上天述职不便,所以由你代为章书,把他们要述职的话写好给我。” 苏墨卿点头应是。 铺开纸,研好墨,苏墨卿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各位长老谁先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受到了很大惊吓的样子。 鸦雀无声。 苏墨卿笑道:“我只是这里一个下人,长老们不必拘谨,该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排七个人,一共十四人,齐刷刷地摇头。 苏墨卿这就纳闷了,道:“长老们,我家崔领事催的紧,你们这样子,我怕是要不好做了。” 一个长老抬起头,对着苏墨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摇头。 指着嘴…摇头… 苏墨卿惊讶道:“长老们,不会…说话的么?” 十四个人,无奈地点点头。 这… 苏墨卿从前听说过,龙宫的十四位长老,是四界难得的雄辩奇才,每次天宫上举办辩论赛,尽管龙王嘴笨,但只要带着他们,总能够凯旋归来。 居然…不会说话的么?那…那怎么辩论的? 苏墨卿都要被气笑了,无奈道:“那…这述职我要怎么写?我写一句,你们点头yes摇头no?” 长老们互相看看,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一般,都笑着点头,看来,喜欢这个办法。 整整折磨了苏墨卿一天,这些人才算满意,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万多字的述职,苏墨卿都要写吐了。 长老们走了,崔领事从外面回来,带着饭,道:“怎么样啊,谈的还顺利吧?” 苏墨卿揉着酸痛的肩膀,道:“顺利啊,能不顺利吗?” 崔领事一愣,道:“你个臭小子话里有话,怎么了,他们为难你了?” 苏墨卿道:“我的大人,你也不看看,那十四个长老,不会说话的呀,这让我怎么写。幸亏我原来也去述职过,不然真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崔领事一惊,道:“原来真不会说话?我还以为是看不起人,不爱搭理我呢!” 7017k 第133章 往事 燃渝受伤严重,白依凤就算是陪伴在身边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琴公主看着是好心,的确让那大夫给燃渝配了不少的药,可白依凤也是略微地懂一些药理的,她一看到这东西,就知道多半都是口服的,根本不能解燃眉之急。 眼看着燃渝身上的伤口流血白依凤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需要一口锅,或者是谁帮忙去把这药煎好再给燃渝服下。 燃渝咳了两声,看着白依凤脏兮兮的脸,无力地笑着“怎么…明明才是半天没有…没有见到啊,你怎么就变成了小花猫了?” 白依凤看着燃渝,他的脸很苍白,但是还是忍着身上的痛对着白依凤笑。 白依凤心里明白这是为了她好,燃渝不知道是和那些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才会答应了燃渝放他回来。 燃渝叹了一口气,“你看皱着眉头看什么,是我要成亲又不是你。” 白依凤错愕地瞪着眼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了?你答应了吗?” 燃渝点点头,把手枕在头下,“反正迟早都是要成亲的啊,和谁不一样呢?” 白依凤皱着眉头,敲了下燃渝的脑袋,“你傻吗?你当真看上了那个女人?” 燃渝笑着,“为什么不呢?难道她不好吗?” 其实画外音里,燃渝想看白依凤的反应。 不知道为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白依凤竟然在燃渝的心里开始变得这么重要了。 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很久没有见到的故人一般。 其实初见的那一天,燃渝就想要告诉白依凤,他看着白依凤的时候,真的很有故人之感。 只是后来燃渝认为白依凤太过于骄傲跋扈,所以这些个煽情的话,也就没有再说了。 “哦对了,”燃渝伸出手,翻着周围的茅草,四处寻找,原本表情还很笃定,“我上次啊,还帮你藏下了一个好东西…咦,怎么没有了?” 燃渝的眉头皱起来,仔细地照着,看着白依凤,“你站起来,看看你身下的茅草有没有东西?” “有什么?”白依凤看着燃渝。 燃渝欲言又止,指着地上身上的伤口明明很痛,但是却没有说话,心思急切地,全都放在那些个破破烂烂的茅草身上。 白依凤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扑到了燃渝怀里,白依凤大哭起来。 这一下反倒是把燃渝搞得很蒙圈,“那个…你你怎么了吗?” 白依凤依旧哭不停滴摇头,但就是不说一句话。 燃渝咽了咽口水,突然就哎呀一声装作是白依凤把自己的伤口弄疼了,白依凤慌忙起身,这才对上了燃渝的眼睛。 “你怎么了嘛,之前不还是很女汉子的啊,现在这是怎么了呢?” 白依凤更咽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玉,“我找到我的玉佩了。” 燃渝还要装傻,“啊?这…这挺好啊,你从哪里找到的?” 白依凤看着燃渝,燃渝躲开了白依凤的目光。 “难怪上次有人说我的包裹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原来是你偷偷把它给藏起来了。” 燃渝笑着,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痛了,以至于自己的笑脸都十分扭曲难看。 外面经过了几个人,大声喊着,“哎!吃饭了!” 看着大牢的人往门口的碗里扔进了两个脏兮兮的馒头,白依凤看准了机会跑上前抓住了那个牢头的胳膊。 燃渝支撑着爬起身来,“你…你疯了,你干嘛?” 白依凤跪在牢头面前,把药放在了牢头的饭桶旁边,“大哥,求求你,帮我们把这药煎好可以吗?这些全都是内服的药若是在没有这些药的话,他…他就很难撑过去了!” 牢头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白依凤,刚刚想要答应,捡起药草包,却又改变了主意。 白依凤眼睁睁看这个人的面露难色。 天庭 “你这一句话都不讲,坦白说,朕真的很难猜出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帝黝黑的眼睛盯着白辰爱处变不惊的脸。 虽然年轻稚嫩,但到底是整个天下唯一敢和天族较量的族群的掌门人,白辰爱年级轻轻,但却已经是非常地成熟老练。 白辰爱笑着,紫红色的指甲划过自己的手背,白皙的手指一上一下地跳动,“我听说天族也派了人前去那云子之的十里芳华?” 天帝一愣,这事情是不能承认的,笑起来,装作不知情的无辜样子,“哪里怎么办可能呢,朕啊,只是年龄大了,总想要见见故人,总想要喝点十里芳华的酒,这才派了我儿前去探探去那老长兄的口风啊!” 白辰爱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原本也是知道的,这天帝虽然贵为万人之上,掌管四界生死,谁若是惹他不满纵然是生灵涂炭。 不过有了云子之的时刻提醒,相信他也是有些如履薄冰的,毕竟,位子还没有坐热就被喧宾夺主的绝不是在少数。 白辰爱笑着,很礼貌地回应了几句,“这话说,十里芳华的酒,的确是非常香椿,但是,也要在对的地方和对的人喝才是的,不如天帝好生派人去那云子之处看看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安全到了那里。” 天帝眉头一紧,“你想说什么?” 白辰爱摇摇头,“我不想要说什么,就算是这个世界上最边缘的神仙也恐怕是都知道的,这云子之的百里之内,全部丢设置了结界,这山下的神仙,其实全都和凡人没有两样。为了确保燃渝能够取回来陛下想要的酒,陛下还是想办法,提醒一下您那位情深似海的师兄云子之,可别把咱们燃渝太子爷得罪了便是。” 说完,白辰爱站起身,行了个礼,却连头都没有低下,“告辞了,陛下。” 看着白辰爱走远,飘飘然的衣服让天帝很困惑。 白辰爱是个聪明人,既然事先早就想到了这些事情,那么断然不可能不派人前去。 不过,按照道理,夏家庄i这个时候,燃渝的确已经去了太久了。 一直没有消息,天帝也一直都忙着宫里的事情,忘记了一回事。 是的如果云子之还是坚持要用结界去屏蔽这些灵力者,那一旦燃渝遇到了危险,就算他是龙凤之身也于事无补了。 当下之急,天帝迅速奋笔疾书,把一份天帝召差人用还念镜子传递给了云子之。 十里芳华 云子之正在打坐突然看到了这些天帝召,心里明白这是天族的吩咐,当下,立刻取消了所有的结界。 大牢 燃渝和白依凤坐在一起,那个人拿走了白依凤的玉佩,这才答应了可以为燃渝煎药。 虽然云子之接触灵力的屏蔽但是燃渝和白依凤都在山洞里,十分接受缓慢,虽然他们自己的灵力在慢慢滴回复,但是他们字迹并不知道。 燃渝倒是感觉自己的伤口有一些痛痒,甚至痒比痛还要严重些。 伤口也停止了渗血原本感觉昏昏沉沉的,现在发到是清醒很多。 这两个人都以为这云子之绝对不可能接触屏蔽,所以谁都没有想到现在来运功这样便可以逃走,甚至可以好生地教训一下这些人了。 刚才那个人过了三两个时辰终于到了,白依凤原本是小憩了一会听到了响动匆忙跑上前,接过药。 那人要走,却被燃渝一声喝住,“站住!” 那人转过身,莫名其妙地看着燃渝,许是惊讶于燃渝为何个被关在牢里的人还能够如此地飞扬跋扈,二来也是不知道这位很有可能是未来的驸马爷的男人,有什么吩咐。 燃渝的眼神看向白依凤,“她的玉佩呢?还给她!” 白依凤蹲下身低声道“拿钱办事人家药都给你煎好了,你怎么还要玉佩啊!” 牢头笑着,“公子啊,我看你身边这位小娘子,可是比你要回来事的多了,这俗话说的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然已经按照你家小娘子的要求,把药给你了,这玉佩嘛…” 牢头似乎是故意在手里晃荡着那块玉佩。 白依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玉佩,但是什么都没说。 她又还能说什么呢? 燃渝为了救下她,自己不惜忍受如此酷刑但是实际上他们也并不熟悉。 这样的一份恩情,又让白依凤如何回报呢? 白依凤手里捧着那碗汤药,微微颤抖。 燃渝冷冷到,“这药你拿走,但是玉佩留下刚才,我是昏过去了,不然,我绝对不会让她把玉佩给你。” 牢头笑着,“怎么,难道你还能约过这个栅栏,前来教训我不成?哼,这年头的年轻小伙子真是说大话不脸红!” 白依凤拉着燃渝的袖子装着没事的样子,“我没事的,一块玉佩而已啊!” 燃渝转过头,看着白依凤眼神里面有心疼也有严厉。 看的白依凤不敢抬头,只顾着自己低着头看着热气腾腾的药。 “你不会不知道,我很快就会和琴公主成亲,到时候在这个地方,除了你们大哥,公主,就是我最大。你觉得这浩浩荡荡几百口子的山寨里面,少来你一个人,我会怎么样吗?” 牢头咽了咽口水,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明显就是不想要退还。 但是燃渝不是好惹的,虽然满身的伤口,但是现在云子之其实已经接触了结界,所以燃渝的伤口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好转起来。 燃渝站起身,看着牢头,虽然隔着栅栏,强大的气场仍然让牢头后退了很多步,惊悚地看着步步紧逼的燃渝,哆嗦着,“你你…干什么难道你还想要跑出来不成!” 就在这时候,燃渝从身后扔出了一把绸带,上前缠住了牢头的脖子,当即动弹不得。 牢头的脸被勒地通红,不停滴挣扎,就在这个时候,琴公主带着人来了。 白依凤上前,好说歹说,这燃渝才答应松开了手,刚一放开,这牢头便跑到了琴公主身后,七嘴八舌地开始告状了。 琴公主看着燃渝风雨无情的脸,冰山一般的灵魂,真的十分有魅力。 当然琴公主心里还明白的,这燃渝看上去就不想是个多么计较的人肯定是有一些缘故,不然燃渝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 “你是不是拿了人家什么东西了?” 琴公主凛冽的眼神看着那牢头。 牢头心里原本就是理亏,现在更加不敢直视琴公主的眼睛,低头嘟囔着,“没有啊公主,我很守本分的… 牢头看着燃渝要杀人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要不是这公主前来帮忙,自己断然是可以那着玉佩走的。 “这…”牢头支支吾吾,“毕竟也是我应得的嘛…” 琴公主听罢,一脚踹开,“你再磨叽一下试试!” 牢头趴在地上,也就只能是自认倒霉,哆哆嗦嗦地把那块上好的玉佩拿出来,毕恭毕敬地递给了燃渝。 燃渝一把抢走,放进了白依凤的手里。 琴公主看着白依凤感激的眼神,那眼睛就像是桃花开了一般,满面春风。 作为一个女人,看女人,是最准的。 直觉百分之百地告诉那琴公主,这女人喜欢燃渝。 琴公主故意走上前,握住了燃渝搭在牢房木栅栏上的手燃渝一哆嗦,但是没有躲开。 琴公主妩媚地笑着,“公子,不对不对,哎呦,瞧瞧我这笨嘴啊,我是不是应该唤官人了?” 燃渝转过头,看着琴公主,冷冷道,“我们尚未成亲,还希望公主,能够稍微自重一点。” 琴公主笑起来,摸着燃渝的手,手上虽然有一些伤口但是仍然改变不了丝滑的皮肤,让人浮想联翩。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个家伙,是个文化人,君子嘛,谁都会做。只是在我面前,很快,你就是我的人了。” 琴公主看着白依凤,白依凤的眼神只是瞟了她一眼,便再也没有离开燃渝的身上。 优秀的男人自然是谁都喜欢但是你也配和我争? 琴公主笑着,松开了燃渝的手,燃渝转身坐在那茅草上,抬头看着白依凤,“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白依凤正准备走过去,“等等嘛!” 琴公主看着白依凤笑。 虽然白依凤一向是喜欢真善美,这美字放在了最后但是这公主的面相实在是让人倒胃口,燃渝看着琴公主,“公主还有事情吗?” 琴公主微微地攥紧了拳头,真是有意思这么些人,居然…居然想要在我的面前演什么金童玉女。 明明过几天就是我的人了现在还在我面前搞什么霸道护妻? 我是什么人!实在太让人气愤了。 琴公主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在这云子之的山下作为唯一的匪帮,这领头的老大,也就是琴公主那个爹爹,在周围的几个山头上,那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就凭借这一点,就足以让万千俊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所以,她比很多人都有这更多的选择权力,她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要是做了驸马爷,在这周围百里的地方那绝对是可以横着走路了。 这恐怕也是她为何一定要嫁给燃渝的原因。 因为坦白而言,这琴公主就没有见到过自己说服不了的男人任何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也从不避讳,因为她很清楚绝对是为了她的身份和钱财。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最容易沉迷的,就是别人捧着自己的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就好像这世界都是自己的。 这种瘾,她养了二十多年,绝对没有人敢破。 可是,这燃渝却不同。 7017k 第134章 摊牌 “好,”琴公主笑着,“不是什么大事,就这样吧,两位,好好叙叙旧马上,可就见不到了!” 说着,琴公主便走了,一边走,余光还在看着任银行。 任银行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她为什么那样子盯着我看啊?” 苏墨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拿起衣服边子扯下来一块布,使劲擦了一番,把布料扔了。 “管她干什么,你很闲吗?过来,我有话和那就说。” 任银行半信半疑走到了苏墨卿的身边,苏墨卿伸出手拉住了任银行,任银行一下子没站稳掉进了苏墨卿的怀里,当时就有点脸红匆忙躲闪。 苏墨卿看了看外面,没有人,又静静地听了一番也没有人,应该,是都走了。 “如果按照既定的日子,过三日,不对,现在是晚上了…再过两天三夜,我就会和她成亲。” 苏墨卿很冷静地低声说着这件事情,任银行的手在苏墨卿的手心里颤抖,“你…真的决定了吗?” 苏墨卿笑着,“这没什么可犹豫的。” 任银行很疑惑,皱着眉头但是没有说出来。 苏墨卿道,“到时候,整个族群的人都会到大殿去,这些天,我已经观察过,从外面来的人,必须会经过我们牢房前面这条路。” 任银行惊讶地看着白苏墨卿,“你…你想要干什么?” 苏墨卿咽了咽口水,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应该是发炎了,但是苏墨卿没有表现出来,黝黑色的眼睛依旧充满了镇定。 “我那天去大医院疗伤的时候,听到了琴公主说,这里所有的牢房,她都有钥匙,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把钥匙给你,到了晚上,你听到了大殿的欢呼声,你就打开牢房,使劲地跑,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跑进十里芳华,那里,不管你之前是个修为多么浅淡的小妖,都会灵力倍增,那样,你就不会被他们所抓住了。” 任银行摇着头,“我不去!” 苏墨卿看着任银行,“你疯了吗?这是多好的机会!” 任银行看着苏墨卿,“机会好有什么用,我要是可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当初为什么还要傻傻地跟着你进来?” 苏墨卿抬起任银行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因为玉佩啊,现在玉佩都已经找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任银行看着苏墨卿,委屈巴巴地质问道,“那你呢?” 苏墨卿一时间没有了应对。 看着任银行含泪的一双眼睛,苏墨卿心有不忍。 他是承认的他喜欢任银行,可是这份情感,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因为现在天庭已经开始起草天族和凤凰神族联姻的公文,只要云子之出山,苏墨卿就会不得不娶白辰爱了。 为何… 苏墨卿自己的心思也慌乱了,为何自己现在只要想到是要迎娶白辰爱,曾经自己最爱的小爱,就这么沉重,以至于不得不用上劝慰的口气,告诉自己这就是缘分。 有缘无分。 苏墨卿咽了咽口水,任银行对他的心思,是很明显的,就和自己是一样的。 但是这份感情,必须停下来。 苏墨卿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就握住了任银行的手,这是不合适的,匆忙松开面色尴尬。 任银行也是察觉到了不对,但是原则上,她绝对不能留苏墨卿在这里。 “我是不会留下你的!和那个琴公主成亲,实在是…” 苏墨卿淡淡道,“可这是我的事情,你要知道,我们两个,是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对方姓名的人。” 苏墨卿看任银行,眼神里满是温柔,但却也充满了无奈。 任银行争着说道,“我叫…” “那都不重要了…” 苏墨卿打断了任银行,“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以后云子之的事情做了一个了结,我们再也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所以什么同生同死的混账话,也就不需要再去言语。更何况…” 苏墨卿的目光瞟向外面,更贱不敢直视任银行。 任银行颤抖着声音,有些更咽,道,“更何况什么?” 该告诉她吗? 苏墨卿的手攥紧成了拳头。 告诉她,她一定是很伤心难过了,可是… 不告诉她,果真会耽误着姑娘的一辈子幸福。 甚至自己明明有未过门的王妃夏家庄i却还在这里对别的女人芳心暗动都让苏墨卿觉得对不起小爱。 “更何况,我着实已经有了…妻子…” 苏墨卿感觉自己最后的两个字说的一点力道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气音,仿佛…自己都不敢承认都不想承认一样。 但是这并不清楚的两个字,已经足以让任银行难过了 任银行还以为,苏墨卿心里是有她的,直到现在这一刻之前,她都还有一些简单的青春幻想。 任银行能够大致猜到这苏墨卿是天宫的人,不过能够亲自来做这件事的,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 可是… “好,”任银行无奈地点点头,既然不合适,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去强迫,“我知道了,那…云子之,我也就不让了,毕竟,我家主子,也需要他。” 苏墨卿点点头,“不过,把云子之弄下山,真的很需要办法希望你一切顺利,我们以后,也许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苏墨卿这话说的很苦涩。 但是任银行很满足了。 凤凰神族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只要是喜欢,就可以奋不顾身,但如果不喜欢,那就是说破了天也没用,那就潇洒地走开。 任银行看着自己手里的玉,虽然有点想哭,想哭的理由都让任银行有点瞧不起自己,但是确实是一想到苏墨卿已经有了妻子,就很难过。 而且现在还会告诉任银行,就一定是爱的很深。 “无论怎么样,”任银行装出了一番笑脸,“这玉佩,还是谢谢你了!” 苏墨卿看着任银行,明显感觉任银行在有意地拉开距离,因为这么久了,任银行从一开始对自己的不待见,到后来两个人共患难,任银行从未说过谢字。 苏墨卿笑着,很温暖,很随意,眼底却有着不为任银行所知的悲伤,“没事的客气什么,好歹,也算是一起经历了生死的人,以后有机会…” “还要什么以后啊…” 任银行摆摆手,躺在了一旁的茅草堆上,闭上眼,“我可不想和你再有什么以后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招黑体质,跟着你啊,我害怕再次抓进来呢!” “不说了,累了,我先休息了,你自便…” 说完,任银行便不再发声音了。 许久,任银行翻过身来,一滴豆大的眼泪,从任银行右眼滑落,经过挺直的鼻梁,滑过紧闭的左眼,啪嗒一声,落在了干瘪的茅草上面。 苏墨卿就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任银行,目光从未离开过。 任银行的出现,让苏墨卿真的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喜欢。 他为什么要娶白辰爱? 很简单。 苏墨卿自小就在天庭长大,这个地方,对于苏墨卿来说,就好像是一个炼炉,苏墨卿从未在这里感受过什么温暖。 这么多年了,苏墨卿一直都是对天帝的吩咐很谨慎毕竟从小教导自己的老师,都是再说一定要做一个端正儒雅的人,毕竟自己以后是整个天下的王。 这种压力,很久以前,就把苏墨卿压的喘不上气来。 直到后来。有一次,从凤凰神族,来了一个人,蒙着面纱,说是受邀前来给苏墨卿上课的。 那人的名字,样貌,原本,苏墨卿是根本没有心思去管的。 可是那女子上课的方法确十分稀奇,竟然把书本上很板正的东西讲的妙趣横生。 那位女先生走了以后,苏墨卿可以说是朝思暮想,找到了很多人,才问到了她的名字。 白辰爱。 后来,苏墨卿想了很多办法,才得以前去凤凰神族和白辰爱相见,这一面,白辰爱的好彻底让苏墨卿沦陷,虽然感觉和自己当初在天庭上见到的感觉不尽相同,但是… 怎么说呢眼神很像。 所以苏墨卿也就没有再问什么了。 说实在的,第一眼见到任银行的时候,苏墨卿还真有些恍惚,那眼神,和那天在天庭上见到的女先生的眼神,简直像极了,都是那样的清澈灵动。 但是… 那可是天族十年一开的宣讲会,苏墨卿是觉得,这白辰爱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去找个人来造假了。 苏墨卿想了想,便靠在墙上,休息了。 其实,那个女先生,苏墨卿所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就是任银行,而不是白辰爱。 那一次的会议,白辰爱知道天帝是什么意思,其实是想要和凤凰神族讨论合并的事情,所以白辰爱借口不舒服原本要错开的。 但是天庭死活不肯让步,无奈之下,只要让任银行代替自己前去。 表面上,就装作是生病了,必须要带着面纱。 实际上呢? 天帝是个多聪明的老头子,这天地之间什么事能够蛮的了天帝? 他虽然也没和白辰爱有过什么近距离接触,但是就凭借那一双眼睛,天帝就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横竖这白辰爱都不愿意来,好歹凤凰神族和龙族也是有点情谊的,所以固然不能撕破了脸不是。 其实苏墨卿,早该想到的。 苏墨卿虽然在天宫很闭塞,但是,不得不说我们这位太子爷,平日里喜欢看书,还是个很不错的品质,最起码懂的多。 那白辰爱的心思何等深沉,那眼神仿佛一眼就能够把一个人看穿,可是那任银行呢? 一直都在无忧无虑的凤凰神族长大,作为白辰爱的亲妹妹虽然因为族中长老的身份和地位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太大是话语权,但还是说一不二的。 那眼神之清澈让人着迷。 但是当一个人的情感掺杂在了所谓的理智当中的时候,就往往很难冷静地思考问题。 以至于苏墨卿一直十分难受地活在白辰爱的万般温柔当中,但是却从来没有看到白辰爱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和自己在一起这么久,这白辰爱,就从来没有在苏墨卿的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 很多时候,因为凤凰深宫地处八荒之北,经常有一些小厮前来闹事,所以宫里发侍卫一听到就全面紧张毕竟凤凰深宫实在沙漠当中,一旦出事则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可是苏墨卿就亲眼见到过,这白辰爱,冷静地像个男人,饱经风霜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白辰爱修为很高的缘故,也许是白辰爱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凤凰神族掌门的缘故。 但是这种恐惧真的很让苏墨卿害怕。 他感恩于白辰爱对自己的好,但却又觉得,这白辰爱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因为苏墨卿本身并不想去当什么天下的王,只想要和自己所爱住在一起,浓情蜜意平平淡淡就可以了。 可是白辰爱,不是这样的人。 因为她向往权力她对于自己身边的事情漠不关心,只要不违反常理,她都不会有所作为 给苏墨卿的感觉,白辰爱的心思,一直都在天宫。 可是,白辰爱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以至于,苏墨卿没有办法离开,那就强迫自己,是这个女人,自己喜欢的女先生,是这个女人。 倒是任银行… 是很对苏墨卿胃口的。 只可惜,这缘分又有谁可以说得准呢? 这世界上的残酷有很多种,有的人不相爱却能举案齐眉,共度一生。 有的人相爱,却也只能望其项背,不差于牛郎织女。 你说,谁人更是幸福呢? 无人知晓。 这正是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苏墨卿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窗外撒进来的点点月光身边人的呼吸声很让人安心但是很难过的也是很悲哀的确实,自己即将不得已离开于她了。 明天,到底要怎么办呢! 虽然苏墨卿心里有了个想法,也就是和任银行刚才所说的那样但是这钥匙万一无法收回,那一定会酿成大祸,到时候,苏墨卿很有可能会被限制自由,不会有办法再见到任银行了。 正想着外面来了两个人。 手里拿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红色的袍子。 两个人笑嘻嘻地,轻声道,“驸马爷小的来给您送衣服了!” 吵闹的声音让本来也没有进入梦乡的任银行格外敏感她知道这袍子是什么意思,不用回头也应该知道,定然是! 定然是那琴公主给苏墨卿的成亲的衣服了。 还有两天这个女人就要等不住了吗? 这个苏墨卿,也真是傻,反正被关押在这里只要时间一长姐姐一定久察觉到不对劲,到时候,这些人都就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任银行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可是心里面,已经乱成了粥。 苏墨卿皱起眉头,“不是说,婚期是两天以后么?” 两个拿着衣服和礼帽的人吧东西放下笑嘻嘻道,“驸马爷有所不知,这下午的时候啊,琴公主前去寻找了那大哥,大哥同意把日子提前了!” 苏墨卿叹了口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又打乱了苏墨卿原本的注意。 难怪成亲前一天,琴公主一定回来看望苏墨卿,看他身上的伤口是否痊愈,那个时候,苏墨卿就可以趁机把她身上的钥匙抢夺了来,这样任银行就可以有一线生机了。 可是现在,突然这琴公主就变卦,这要如何是好呢? 苏墨卿点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二位,回去吧。” 其中一个牢头看着一旁背对着他们没有一句话的任银行,尴尬的笑容有些牵强。 苏墨卿注意到了牢头的细微表情,“是有什么话说么?” 牢头笑着点点头,贼溜溜的眼睛四处瞟,“其实啊,不瞒驸马爷您,这琴公主的意思你看我们大家伙都是心知肚明的,可现在,就您一个人在装傻呢!明天这成亲,您若当真是配合,今天就当是我多嘴了不是,您就把今晚上这些个话全都忘了去,但是…如若您因为什么别的缘故真的伤着了我们琴公主,这可是有一说一的事情您怕是出不去我们这个小洞穴啦!就连这位如花似的小娘子,恐怕也是玄乎!” 看着苏墨卿没什么反应,两个人行了个礼数,就匆忙出去了,一脚接着一脚地踏出去,哐啷一声,那门锁就落下了。 任银行当然听见了所有的话。 苏墨卿坐在原地,看着金边的成亲的衣服和帽子,印着清冷的月光,不知道如何办。 原本,自己还有机会可以找到钥匙可是现在,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他又能够去哪里弄呢! 那琴公主平日里看着的确是不瘟不火不如那个领头的主意多,可是… 可是这紧要的关头,她倒真是帮了个这么大的忙。 很快,天就亮了。 苏墨卿几乎是没有闭眼,任银行则是被外面敲锣打鼓的喧嚷声吵醒了。 任银行坐起身来,一转头,衣服和帽子都还好生地放在原地,任银行看着静静作者的苏墨卿,“很快就到了成亲的时候,你还不换衣服吗?” 苏墨卿转过头,看着任银行,眉头紧锁,眼睛似乎有些红。 看的任银行躲开了他的眼睛。 没有觉得愧对小爱,甚至来到了这里,自从自己遇到了任银行,苏墨卿都很少能够想起关于小爱的一些事情。 那些无微不至的关心似乎突然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们似乎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你来帮我穿吧,”苏墨卿看着任银行,一字一顿地说清楚了每一个字。 任银行看着苏墨卿,许久,没有说话。 知道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听之任之,任银行转过头,一滴眼泪滑落,任银行转过脸来,装作没什么的样子,站起身,把衣服拿起来,抖落一番又扶起苏墨卿,帮他换好了成亲的衣服。 7017k 第135章 绝品 最后一步,就是系腰带。 就在任银行把手伸到苏墨卿腰后面的一瞬间,苏墨卿伸出手抱住了任银行。 按照任银行以前的脾气,肯定会立刻暴躁然后踢开他。 可是现在这一刻,这一秒,任银行没有这么做。 这世界上,很多事都不顺我心,不像是你。 自从苏墨卿出现以后,任银行经常幻想他们以后的生活,虽然不知道苏墨卿的姓名和身份可是试问,有哪一个女人可以忍受得住一个男人为自己卖命呢! 这世界上,真爱,真的只有一个吧。 任银行没有动贪婪地享受着片刻温暖。 许久,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倒是也不说害怕自己如何,只是单想起琴公主有可能因为自己去为难任银行,苏墨卿便不舍地放开了手。 外面的人聚集了很多,看着苏墨卿,一个个都是笑呵呵的,“大驸马爷您还不出来,咱们兄弟好去闹洞房呀!” 大家伙都咯咯地笑起来,唯独苏墨卿和任银行两人心里苦涩。 相对无言,亦无泪千行。 因为万千的情爱都在心里,只是一眼,你便明白。 苏墨卿看着任银行很想说一句保重却没有张口。 任银行看着苏墨卿,很想有一句我等你回来可是这样子的话不也是自欺欺人么? 他要如何才能回来呢! 苏墨卿看着外面的人牢头已经把锁打开了,苏墨卿笑着,“那还真的要多谢诸位,这么捧场了!” 匪徒们都亲热地挥着手,“没事啦,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嘛!” 说着,苏墨卿从任银行身边,笑着走过。 苏墨卿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中走远,当嘈杂声慢慢平息,任银行瘫软在茅草堆上。 自己,还始终没有对苏墨卿表露心意,现在,却已经没有了机会。 或许这才是爱情吧。 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出处,即使知道有可能是敌人,即使面前是未知的苦难。 但是我都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 我也愿意为了你牺牲自己。 等到不得不因为别人而分离的时候,不用说太多离别的话,你便能够懂得我的深意。 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很着急地准备着。 手下多次问领头的是否是需要把这苏墨卿给盯着,结果都被领头的大哥给一顿嘲笑。 “那个小娘子还在大牢吗?” 领头的今天高兴看着谁都是笑嘻嘻的。 手下回到,“在的,当然是在的,这些个人,没有您的吩咐怎么敢把人给放了!” “那不就得了!” 领头地笑着摇摇头。 手下有些不解,“老大,您的意思是?” 领头的敲打了一下手下的脑袋疼的他眼睛直冒火星。 “你也不动动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只要那个小娘子在这傻小子舍得离开吗?” 睡下想了一会,好像是有点道理,“可是…这么说来,老大您是…您是知道那小子心思的?” “肯定啊,”领头的笑起来“这年头谁能瞒得过我呢?我记得琴儿身上,是不是有一把钥匙?” 手下想了想,“不错!公主是有的!需要,小的现在去抢过来吗?” “不用!” 领头的一句话给否定了。 现在去把钥匙拿过来,这苏墨卿的计划倒是扑空了,可是呢,琴公主也是找不到理由了。 这苏墨卿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公子哥,现在能够让他提起兴趣前来提亲的你还别说就是这很简单的,一把钥匙。 “可是…不告诉公主的话万一,这公主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那…” 手下十分担心。 “慌什么!” 领头的瞟一眼手下,“你就去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我自有分寸。” 手下又冥思苦想了很久,突然一拍脑袋,“我知道了,大哥是想要瓮中捉鳖!” 领头的被猜中了心思,笑着,看着贼机灵的手下“好啦,就你聪明!还不快去!” “好嘞!” 领头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金杯,笑着。 一个矛头小子,居然还想呀从我这里挖到什么便宜。 打我的主意,就算是你比那猴还精也绝对不可能明白我的想法。 但是只要你敢打我女儿的主意不好好陪着她过日子,我绝对是饶不了你的! 不是很珍惜那个小娘子吗,我倒是很想要看看,你可以珍惜到什么程度! 公主闺房 一群人,有条不紊地给琴公主打扮,这一身漂亮的衣服一穿,简直就像是天仙下凡了一般。 因为这琴公主面貌不是非常出众,所以这些个丫鬟们,为了怕自己被骂,都很老实地把最好的粉都用上了。 整整化了两个时辰的妆容可算是有个人样子,几个丫鬟一回头,突然脸就红了。 琴公主一回头,原来是苏墨卿来了。 看到这周围几个丫头走不动道的样子,琴公主笑起来,“这些个女人呐,平日里都是个男人婆的样子,怎么今天见到了这位大帅哥,一个个都走不动道了呢?感情是不想要做我的丫鬟,反倒是想要做的姐妹了?” 几个丫鬟听出了短短几行字之间隐藏的醋意纷纷行了果个礼数就走了。 苏墨卿随意地四处看着,琴公主面前的桌子上,的的确确就放着一把钥匙。 那无疑是现在苏墨卿最想要的东西。 只要有了这个,一定,一定能让任银行沿着既定的路线跑出去,到时候,自己的这一番折腾,倒也就不算什么了。 “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夫君平日里话少的可怜,今天反倒是最沉不住气的吗?” 苏墨卿忍着身体上的鞭子的伤痕,一步步走近琴公主,“哪里,只是想要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 琴公主看起身,看着苏墨卿朝自己走来,简直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琴公主挽着苏墨卿的胳膊,“你可知道,自从见了你第一眼,我就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这一天,结果,现在真的成为现实了!” 看着琴公主感动的样子,苏墨卿顺势把琴公主揽入怀中,与此同时手一挥就把钥匙藏在了袖子里面。 琴公主贪婪地嗅着苏墨卿身上的清香,还以为自己真的拥有了自己真正垂涎已久的东西。! 苏墨卿笑着,他能感受道这个女人对于他的柔情蜜意。 虽然自己生平最是讨厌那些个利用女人的人,但是现在,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他却不得不这么做了。 苏墨卿把琴公主拉开,苏墨卿看着桌子上面的红盖头,“待会就要这么漂亮地出去吧,好好的,我在礼堂等你.” 此刻的琴公主,不要提心里面有多么开心了。 这一刻,简直就是朝思暮想的。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可以把这件事情变成现实。 一个陌路的帅哥,居然真的会变成自己以后的枕边人 简直不要比这更棒吧! 苏墨卿出去后,一群礼官跟着,一来也是怕苏墨卿不知道这族群里的规矩,会有所欠缺和得罪。 二来,也是因为之前苏墨卿是作为一个犯人被关押,现在放出来了,自然还是要多个心眼。 苏墨卿路过大牢,知道这里,一定会经过关押任银行的房间。 苏墨卿转身,有些为难地看着几位礼官。 几个人面面相觑,“驸马?” 苏墨卿无奈道,“几位大人,原本不想要这么多嘴多舌,只是苏墨卿心中,实在有放不下的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和我一同来的还有个姑娘,就在前面,那是我的小姨子。她那姐姐,也是我妻子,这毕竟是多年亲戚,可否让我再见一面?” 苏墨卿看着几个人。 他们若是在往常,定然是不会答应。 但是现在,苏墨卿的身份有了很大的变化只要今天一过,这苏墨卿可就成了驸马爷,以后做的好,惹得了那领头大哥的欢心,说不好,就是以后的继承人了。 这个时候,开罪于他可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礼官们笑着,看着苏墨卿,又看了看原本戒备森严的大牢,“这倒也是言重了不是既然是驸马爷的亲戚,那肯定也就是我们的亲戚了,怎么能不让见面呢?只是,也请您不要为难小的门,都是替大哥办事,你只能在外面短暂停留我们几个前面大堂等您!” 苏墨卿想了想,点点头“那真是多谢了。” 苏墨卿看着他们走的没影了,手一松,钥匙从袖子里滑落,落在了手掌心。 苏墨卿一步步慢慢走着,确定了周围没有人,到了任银行的门口,任银行坐在茅草上,低头看着自己的玉佩黯然失色。 “喂!” 苏墨卿轻声一喊。 任银行抬起头,眼睛瞪得很大,“怎么是你!” 大殿 领头的大哥穿了一件毛呢的袍子贵气非常,看着这欢腾热闹的场面,笑的合不拢嘴。 眼看到了时间,苏墨卿却还没有到,琴公主倒是着急地跑来跑去,唯独这领头的大哥坐在那里气定神闲,似乎是早就安排好的一样。 看着琴公主着急,领头的挥挥手,琴公主知趣地走了过去嘟着嘴,“干嘛?” “干嘛?” 领头的有些莫名其妙,半笑到,“现在还没嫁人呢,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是吗?也太给你爹爹我丢人了吧?” 琴公主皱起眉头,“哎呀爹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了。我只是…” 领头的端起面前的茶水,“只是担心那个小子,怕他反悔吗?” 领头的嘴角勾起一丝很邪恶的笑容。 琴公主看着领头的,当时就急眼了,苏墨卿是她最爱的人,没有之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现在眼看他就是您的女婿了!” “呵,女婿!” 领头的横眉看着琴公主。 这个傻丫头啊! 还真以为那个小白脸,希望和她有什么美好的未来,那个小子长了那么一张妖言惑众的脸,这傻丫头怎么就不知道自重一些呢? 琴公主似乎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看着领头的气定神闲的样子,试探这问道,“爹爹,你是不是和其他人一起,背着我暗自搞了什么名堂?” 领头的装作听不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墨卿还没有到,琴公主派了两个人去找,都没有消息,琴公主很气愤,大喊一声,“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顿时刚才还是莺飞燕舞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见。 “怎么了,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和我叫板了?” 领头的斜眼看着琴公主。 琴公主也是着急了,在苏墨卿出现以前,琴公主从来不会违背爹爹的任何意思,只要是爹爹说的,都是真理只要信任就好,不需要自己有多少看法。 可是自从苏墨卿出现以后,这一切都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且不说这琴公主对待那小子的上心程度简直大过了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她自己,就是现在对待自己曾经最爱的爹爹,她都是很无所谓的样子。 这一点,一来让领头的很伤心其实,二来,也为自己的算计感到庆幸。 这样的人,表里不一,绝对不能让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落入他的手里。 “实话可以告诉你这只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领头的收起了笑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哐啷一声响。 大家都是静悄悄,没有人说话。 “考验?什么考验?为什么一定要在我成亲这一天!” 琴公主依旧很气愤。 “这很简单。原本,我想要再多看看这小子,丫头啊,你要知道脸是不能当饭吃的,这个人心思很深,城府也很深,你到底了解他多少呢?你就这么冲动要嫁给他?” 领头的一拍桌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的事情,既然你反对,当时,昨天,我向你说起来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提出现在却突发变故你想要做什么啊爹爹!”琴公主着急的含泪看这个领头的。 “难道我有办法吗?你看看你自己这段时间的样子,你扪心自问,这段时间我宽容了那个小子多少次了!你心里有数吗?他喜欢你吗?” “喜欢!” 琴公主理直气壮。 “那是你自以为然!他那个样子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阔少爷,如果不是屈从于武力,现在你早就是哪里凉快去哪里了!” 琴公主咬着牙,“爹爹是想要说起大牢的那个女人吗?” “哼”,领头的轻哼一声,“不然还有谁?” 苏墨卿拿着要钥匙,一路把任银行送到了之前见面的地方。 两个人气喘吁吁,坐在大树下面,看着彼此。 任银行笑着,“没想到这个琴公主,还是很…讲义气的人啊。” 苏墨卿把自己身上的喜服脱去,看着任银行,很惊讶,“怎么这么说。” 任银行笑着,“没有她我们恐怕跑不出来。” “何以见得?” 苏墨卿看着任银行,任银行笑笑,没有说话。 大殿 手下匆忙来报原本领头的云淡风轻,以为是来报告那苏墨卿和任银行已经以为逃跑被抓到了现行,结果手下倒是十分慌张。 领头的感觉不好,琴公主把头扭到一边,露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启禀…启禀大哥!那两个人,…跑了!” 手下吓得哆嗦。 “什么,跑了?你怎么干的事情!” 领头的很生气,使劲地排了一把桌子,整个大殿都回荡这领头的发怒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琴公主在一旁不痛不痒地问道。 手下缓缓到来,“我们按照原来的计划,就在大牢的门口守着,可是没有等到这两个人。许久,我们听到大殿里的鼓乐声音没有了动静跑进来一看,人已经不见了。” 听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很惊讶,因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么大的一个护卫队在门口守着,两个人就算是插上了翅膀也不可能飞走。 除了琴公主和领头的。 大哥端起了面前的茶,抿了一口,许久,笑道,“这茶叶,茶水,真的很有意思话说这世界上实在太多东西没办法衡量对错,你就看着茶的热气腾腾可是能怎么办,只是冥顽不灵罢了。好了,今天的成亲,也就这样过去了,大家就当是我请大家看一场戏,其余的也就不再多说。” 领头的站起身,要离开。 “爹爹,” 身后传来琴公主弱兮兮的声音,现场的宾客和手下都是很知趣,离开了,只剩下了两个人。 还没等到那大哥回头,琴公主已经跪下来了。 领头的转过身指着琴公主的头饰,“你说说你,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放过那小子呢?” “为什么不呢爹爹,他不喜欢我啊。” 琴公主的话里透露着很平淡的忧伤。 “那又怎么样?只要有他在不就好了吗?” 领头的很想不懂。 琴公主低下头,低声道,“因为娘亲就不爱爹爹,所以娘亲一辈子都很痛苦,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来,我已经在画上看了她二十年了。” 一句话,倒着实是戳中了领头大哥的心窝子。 原本还想要说几句,现在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孩子,真是… “可是你把他们放走,就是让他们在一起,你心里好受吗?” 领头的把琴公主扶起来,擦掉了脸庞的眼泪。 “这又能怎么办,他都愿意为了那个女人的一线生机,答应成亲的事情,甚至就在短暂地抱着我的一瞬间,不都是在想着那个女人吗?他心思不在我这里,我留下他也是没有用的。” 7017k 第136章 探寻 “古墓的入口,应该就在前面了。按照图纸,这里有很多机关。陛下,我们是否....让先帝他们先过去试一试?”侍卫狡黠的目光在任银行一行人身上打转,苏墨卿淡定地端着立在一旁,侧脸微微闪过对面石头上休憩的众人,任银行苍白的面色显得格外醒目。她腹中还怀有六甲,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身后已经被赵王的人带着兵堵死,所有天启的人想要活命,就只能沿着这条未知的古墓继续走下去。古墓的入口十分阴森,地面很潮湿,从里面不停地有呼啸的风声和叫喊声,迎面可以感受到一阵阵的凉意。经常探险的人知道这种是好事,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但是这股风显得格外清透遥远,而且很细碎,不像是从大入口里进来的,倒像是现代的中央空调一般,群体制冷。这一发现,让身体本就不适的任银行心头更加压上一块重石。这个古墓可以看出十分苍老,千年以前,她的祖师爷竟然能有这么聪明的办法,既让洞穴古墓中保存的翡翠玉石得已完好地储存,又可以通风透气,这样的智慧让人吃惊,也让人恐惧。说明她从心底里,或许根本就不想这一处的宝藏被人发现。 “不必了,我打头阵,你们在后面保护太上皇。”苏墨卿苍白的唇瓣轻轻翻动了两下,眼神从一旁石头上坐着的任银行身上回过头来。瞧见她身旁寸步不离守候的瑾萧炎,他的心里一阵难过。尽管任银行第二次入宫以后,苏墨卿将最好的都给了她,甚至不管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都册封为太子,本以为任银行真的示弱一次,愿意将自己的半生交给他照顾,殊不知只是为了鱼死网破,招引来赵王让苏墨卿一族彻底灭绝.....罢了,罢了,这些年,这些事情,他终究是疲倦了。身后已经盲了的苏贵妃听见这句话,人像是抽干了的木偶一样十分难过,伸手就拉着苏墨卿的手臂不愿意放开,央求的语气十分惹人心疼,“陛下,前面的机关如何残忍,你我都是见识过的。如今臣妾家族已经没了,眼睛也看不见了,腹中的孩子可是您自己的亲生骨肉,您若是不要他了,我们母子二人可怎么活下去呢?陛下.....”苏贵妃说着便跪在了地上,身后的婢女都呜咽起来。任银行抿了两口清水,侧过脸瞧着苏贵妃的模样,如今她少了许多跋扈,人却显得更加好看了,若不是心思不端,想要迫害任银行母子,她的眼睛也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苏墨卿只能是轻轻扶起来她,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却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悔恨。因为一杯万万不该喝下去的酒,他酿成大错,和苏贵妃真的有了孩子,他不想让任银行觉得他是不忠的男人,可是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苏贵妃虽然狠毒,但是他是知道的,天底下对苏墨卿最上心的人,如今只有苏贵妃一人。 “媚儿,别担心,你夫君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你看看我们随行逃出来的,都是妇孺人家,如何让他们去担当呢?这陷阱虽然可憎,但是必须要有一个人先过去,你别担心,就算是朕出了什么事情.....太上皇是个很善良的人,一定会好生善待你们的。”苏墨卿的眼底流露出一阵难过。眼眶也红了半许。任银行微微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欲抬起的手却被一旁半蹲着的杏湫给牢牢地摁住,杏湫抬眸瞧着任银行,声音小小地,表情却很是狠,“主子又要好心肠了。”任银行眉头一皱,愣了半许,自己的心思竟然被这小丫头给看穿了,苏墨卿武功全废,如今朝中的大局也不受控制,赵王丧心病狂要抓到他们两人祭天,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诸葛先生临走之前留下了一本已经破译了部分的藏宝图,虽然画的十分模糊,但是可以看到入古墓门口处这里的机关布置。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十五箭暗道,只要踩到月亮子时照耀的地方,暗道就会被触发,有十五支利剑同时穿堂而过,到时候整条通道的人谁也活不了。所以必须根据现在月亮的所在位置,分析出待会月亮可能经过的地方与路线。任银行测算着时间,从之前外时空送来的行李中拿出了自己工作时候的万能ipad,在面前十块砖的通道上画出了一条路径。这条路径是待会所有人都必须躲避开的,只要有一个人踩到,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等下可以沿着这一条道路,避开所有的月光照射点,然后踏到那一块砖上差不多就可以等下一次月光照射。”任银行十分冷静地说道,苏贵妃身旁的几个丫鬟听到以后十分惊讶,大惊小怪地互相瞧着,“难道我们一天只能走这么短的距离吗,如果是这样的速度,赵王的部队很快就会追赶上我们的!”杏湫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走得快当然好,但是这条路上的机关有上万种组合方式,就是我们这些人全部冲上去,也未必能够找到正确的办法,想找到正确的办法,就只能等待每天晚上子时的月亮。”苏墨卿拦住一直絮絮叨叨的苏贵妃,在耳边说道,“按照她说的办法走吧,这里古墓设计的祖师爷就是她的师祖,太上皇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你们也不要畏惧,跟着我就好了。”十块砖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二十多人小心翼翼按照任银行标记的路线前进,大家都稳稳当当相安无事,突然最后的那个婢女,便是刚才反口不同意的那一个,随脚就踩在了月光照射的石砖上,大家寂静了几秒,突然两侧的暗仓刷刷地打开,三十支箭来回穿梭,箭上似乎涂抹着剧毒,在穿过婢女身体的一瞬间就刺出了巨大的洞,很快便死去了。 苏贵妃吓地直接昏倒在苏墨卿怀中,众人都惊恐地慌乱了神色,任银行强行定住心性,“大家镇定,机关是很可怕的,大家必须要按照测算出来的路线走,不要随即发挥,现在原地休息,等待明天我们继续前进。” 白依凤回到凤凰神族,却没有见到白辰爱。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忙些什么,白依凤便独自到了自己的房间中,等待着姐姐的宣唤。 白辰爱不是不知道白依凤已经回来,而是在路过花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自己曾经关押着的那个道士,他的所在就像是一座墓,不像之前那样子吵吵嚷嚷,而是寂静无声。 白辰爱是个疑心很重的人。 白辰爱让人打开了门锁,到了一旁,看着那个道士。 他倒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看着白辰爱,嘴角露出一丝嘲笑的味道。 白辰爱冷冷道:“你笑什么?” 道士摇摇头,“不是不让说吗?我不会再发善心,告诉你,劝诫你,简直是冥顽不化,白费力气!” 一旁的侍卫听到了,刚想要上前来教训一番,却被白辰爱拦截下来。 “这一次,我许你说,若是我生气了,便是小人所为。” 道士笑起来,“你命都快没有了,还说什么君子小人?不觉得太过于愚蠢了吗?” 白辰爱静静地看着他,“这世界上修为能够和我相提并论的,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已经对我痴迷,我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心,你这一遭,是乱说了。” 道士看着白辰爱,“对你痴迷?我告诉你吧,如今天族的太子,早就喜欢上了你妹妹白依凤,你还在这里玩呢?” 白辰爱的脸顿时铁青,转身出去了。 白依凤在房间里,突然冲进来了很多人,一下子就把白依凤关押到了大牢旁边的一个牢狱。 白依凤死活喊着姐姐,但是白辰爱就站在外面,却是不动声色。 白依凤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姐姐根本没有问起自己云子之的事情,难道,她是知道了燃渝…… 白辰爱火速上了天宫。 天帝很惊讶,“这是?” 白辰爱冷静到,“启禀陛下,我希望与燃渝太子即刻成亲。” 燃渝接到了天帝的诏令,来到了大殿,看到了白辰爱,心里有些愧疚。 当天帝把白依凤的意思告诉了燃渝,燃渝竟然死活都不同意了。 这下把天帝弄地摸不着头脑,“太子啊……“ 燃渝说到:”实不相瞒,我已经……喜欢上了凤凰神族的另一个人,所以,这婚约我不会施行。“ 天庭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白辰爱一句话没有说,看着燃渝,眼神里燃烧起了熊熊妒火。 白辰爱回到凤凰神族,看到了一旁牢笼里的白依凤。 白辰爱打开了门锁,进去后原本想要解释的白依凤被白辰爱一巴掌打到了地上。 白辰爱冷冷道,”你见都没有见过他,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你对得起我吗?“ 白依凤看着白辰爱六亲不认的脸,”你认真说,我真的没有见过他吗?当年我冒充姐姐去天宫教书,不就是他吗?他就在那个时候钟情于我,可是姐姐为什么要横刀夺爱?“ ”呵呵,横刀夺爱?你觉得我们两人谁用这个词更合适?”白辰爱恶狠狠地看着白依凤。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白辰爱坐在大殿里,一旁的白依凤通过门缝隐约地看到外面的情景。天宫“你查到了?叫什么?”燃渝着急地看着手下。手下眼神有些躲闪,“殿下听了,不许动怒……“”你说吧,我能承受的了。“燃渝深吸一口气。 手下点点头,”您所说的那个女子,如果您的相貌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凤凰神族的掌门人的妹妹,白依凤。“ 燃渝惊讶地站起身来,”你……你说什么?她和小爱是……亲姐妹?“ 手下点点头,”而且……这个女人,曾经代替过白辰爱来到天宫教书,当时教的就是您。“ 燃渝顿时惊呆了。 这么说,自己原本钟情的女人,就是白依凤。 只是因为白辰爱和她的眼睛太过于相像,所以这一切都走上了偏路。 那……白辰爱那会,应该是心知肚明的才对,这么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在利用燃渝。 只因为燃渝是四界唯一可以和她抗衡的修为高深的人。 燃渝攥紧了拳头。 她刚才那么着急地要成亲,难道,是要为难白依凤了吗? 事不宜迟,燃渝飞快地去了凤凰神族。 云子之在自己的宫殿里四处走了走,天帝前来,看到云子之不收拾自己的东西,很疑惑。 云子之笑道,“我来这天宫,就说一句话,说完了,您想要把凤凰神族彻底并为天宫门下的愿望,即刻就会实现了。” 天帝疑惑,“师兄,这么久不见,怎么反倒是幽默了不少?” 云子之看着天帝,“记住,如果燃渝带一个女人回来,并且一定要和她成亲,务必要答应。” “师兄是说,白辰爱?” 云子之摇摇头,“等到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凤凰神族,恐怕已经成为一片荒漠了。” 凤凰神宫 “殿下……殿下……您等我通报一声,这么进去不行啊!” 几个宫女挡不住怒气冲冲的燃渝,燃渝冲进来,看着白辰爱。 因为缺氧奄奄一息的白依凤,听到了燃渝的声音,无力地敲打着牢门。 “白依凤呢?”燃渝尽量心平气和。 白辰爱笑着,“你是我的夫君啊,怎么对我的妹妹这么关心呢?“ ”你有病吧,白辰爱?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还跟我玩这样的把戏?“ 白辰爱一挥袖子,旁边的牢门打开,白依凤趴在那里,已经几乎没有了气息。 燃渝跑上前心痛地看着她,抱起白依凤,眼里尽是悔恨。 白辰爱悄声走到了燃渝背后,两只手燃气熊熊烈火,她的眼角含泪,因为她不想,不想杀死燃渝。 燃渝彻底愤怒了,大吼一声,顿时白辰爱遭到了反噬,所有的烈火冲向自己,宫里的人吓得四散逃走,燃渝带着白依凤飞出九霄,高处看,凤凰神宫成为了一片废墟。 …… 幻境的光熄灭了,第五香从镜子里面飘出来,乾墨芊和红月菲看着面前的凤凰神宫,叹了口气,两个人携手,走了出去。 藏香城下有一人,大小掌柜酿酒真。 十里八荒第一酒,十里芳华败下阵。 掌柜曾有美娇妻,因为好奇惹重病。 一命呜呼带香走,为救天下忍别离。 …… “哇,这藏香阁,真是漂亮啊!” 红月菲看着花团锦簇的城池,乾墨芊带着红月菲在城里四处转悠。 这座城池,之所以叫藏香阁,藏香,顾名思义,就是酿酒了。这座城里,有超过九成的人家都是靠着酿酒为生的,虽然这里比不上仙界的十里芳华,但是人间的工艺,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其中,最为闻名的,就是这藏香阁最东头的那一户酒庄,里面的大小掌柜。 这是父子俩。 大掌柜手上握着祖上的技艺,酿酒那叫一个香醇,虽然很多女人是不胜酒量的,但是这位大掌柜酿酒的特点就在于,老少妇孺,都可以品尝,而且没有谁说不好的。 重要的,这大掌柜的酒还不贵。 说来也神奇,这里本就是酒城,但是大小掌柜家里的生意居然是每天爆满,让很多人羡慕。 而且传闻中,虽然这里是人界,但是这个大掌柜,被人说的是神乎其神,还有人甚至造谣,说这大掌柜,乃是天上的神仙。 “上神?这怎么可能呢?一个神仙,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修炼,怎么会就甘心于呆在这么个平平淡淡的地方酿酒呢?“ 红月菲很奇怪。 乾墨芊到:”这天族里,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很多上神,要么就是遇到了自己的缘分,要么就是有了喜欢的事情,所以都会隐居人间,不问天宫上那些个杂七杂八的事情。“ 这小掌柜,是大掌柜的独子。 小掌柜虽然技艺没有大掌柜那么精妙,但是为人谦和有礼,酒庄的生意好,有一大半是酒的质量好,还有一小半,就是小掌柜的功劳。 小掌柜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且不说对待每一个来买酒的人,都会好生地聊聊天,也不让人家觉得无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办一些免费来品尝新款酒的活动, 这平时过日子,难免哪一家哪一户会有难熬的时候,有的做生意赔本,整个家里连饭都没的吃。 大掌柜整天都在盯着酿酒的工艺,这些个事情早就和小掌柜达成了一致,只要是来借钱的,留下欠条,无期,就可以借给,不需要逼着人家还。 7017k 第137章 回转 如果现在任银行还有仙身护体,那苏墨卿是没理由不取的,毕竟任银行的修为大着他一大截。 可是,任银行现在是个有仙丹的凡人,自己的仙丹莫名其妙的和她的融在了一起,若是取走,她恐怕是要一命呜呼。 万年的等待,等仙丹归元,没想到,竟然这么阴差阳错。 “少爷!少爷!快来人,我找到少公子了!” 苏墨卿一回头,身后已经站满了打着火把的人。看来,他要陪着任银行,去人间走上一遭。 说来这乾府真的是好气派,一个府邸占掉半座城,各种各样的园子,各式各样的陈设,浮湘宫自诩仙灵两界富丽堂皇无出其右,这里与浮湘宫,都是微微可以媲美的。 回府第一件事,理应是拜见府中的长辈。 只是,人间的长辈要如何称呼? 苏墨卿的身边,跟着一个很机灵的小丫头九九,苏墨卿问,“九九,你们这里,长辈是要如何称呼?” 九九红了脸,低着头,“少公子,您还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和九九说句话呢!”、 苏墨卿尴尬一笑,“额这个,我有些摔坏了脑子,往事很多都不太记得了,以后你还要多多帮我才是。” 九九笑着点点头。“少公子见到老爷和夫人,一向是称呼父亲、母亲的。少公子从前的脾气很是冷淡,一年到头不会和老爷夫人有很多话,整日在青秀苑里读书。” “哇,他怎么这么乖啊!”苏墨卿到处看着。 “嗯?公子说什么?”九九抬头看着苏墨卿。 苏墨卿笑笑,“没什么,快到了。” 两个身着上等锦绣袍子的人,坐在正堂。 苏墨卿见状,上前作揖,“父亲,母亲,墨芊回来了。” 夫人笑脸盈盈,眼角还微微有泪,忙上前扶起,“墨芊,这是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多日,我和老爷担心的,就差上折子请皇上派官兵找了!” “担心他?谁担心他!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时候想出的幺蛾子,跑羁鸟林做什么!你还不如干脆死在那里,回来看的我心烦!”老爷倒是凶的非常。 苏墨卿又作揖,“墨芊此去,险些丧命,不过幸好,只是微微碰到了头,有些记忆不清楚,日后,自会守着府中规矩,不会再惹父亲母亲生气了。” 老爷,夫人,堂里的丫鬟们,都是一愣。 以前的墨芊公子,从来不会和身边人多说一句话,除非别人问起,不然绝对不会主动与他人交流。对待老爷、夫人,家中的丫鬟,还有那金山银山的生意,是从来不上心的。 老爷招了招手,示意苏墨卿可以退下了。 “这里,就是青秀苑?”苏墨卿四下看着。 九九点头答是。 青秀青秀,这名字起的真是不错,这苑中确实是树林荫阴,清秀一片。只是到处不是树就是草,为何? “九九,他以前,额不是,我以前不喜欢花吗,这苑子里怎么除了绿就是绿呢?” 九九点点头,“公子从前说,花是红尘的缘分,不想入红尘,自然也就不喜欢花。” 苏墨卿满脸黑线,怎么他也是难入红尘!“对了,那日寻到我的两个女子,现在如何了?”苏墨卿想知道,任银行在哪。 “两个女子都已经醒了,她们是府里的下品女仆,因为找到公子有功劳,因此赏了半年的工钱。” 两人走进内堂,只听得外面突然之间微微嘈杂,苏墨卿从窗子看过去,之间几个身着青衣的女仆和一些工匠模样的人,往后花园走去。最后那个,好像是——任银行!虽然换了衣服,没有头饰,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仙气和魅力,苏墨卿不会认错。 “他们是来给公子修花池的,这里面有从外面请来的工匠,还有府上的几个下品婢女。” 苏墨卿点点头,“你所谓的下品,是指?” 九九露出自得的神情,“府中的婢女甚多,为了方便管理,分为近侍、上品一、上品、中月和下品五类,只有近侍和上品一的侍女才有机会见到公子的真容,其他品阶的婢女都不曾见到公子的。” “我以前不爱见人啊?” 九九有些红了脸,“公子是城中最俊俏的男子,千里百里来提亲的女子人家不少,公子可能也是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绝世的颜,因此实在是不喜欢与人过多地接触。” 苏墨卿心生一计,“你去,给我找一身合适的家丁的衣裳。” 九九瞪大了眼睛,“公子是要?” “去便是,勿多问。” 九九答是,匆忙退下。 苏墨卿来了后花园,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任银行。 任银行用手一点点地挖着河里的淤泥,白皙可人的小脸上抹上了几道泥乎乎的引子,像一只小花猫。 苏墨卿气不打一出来,“那么多男丁,怎么能让一个女子干这种活!” 正准备上前去教训一番,突然身后有人打昏自己,苏墨卿看任银行出了神,完全没有防备。 迷迷糊糊中醒过来,苏墨卿皱着眉头,摸着微麻的后脑勺,抬头看了看。 这是,浮湘宫? 猛地坐起身来,一看,玄月仙人一脸愁容地坐在旁边。 “叔叔怎么把我弄回来了?” 玄月白了苏墨卿一眼,“你还有胆子说!你仙丹呢!” “额,”苏墨卿吞吞吐吐,“这也不能怪我。” “唉,你是不是练了吸魔刀,怎么什么坏事都上赶着找你?”玄月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一定要回到浮湘宫来说,呆在府里不行吗?” 玄月站起身来,“你知道吗?乾府里有魔尊的味道!” 苏墨卿一愣,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叔父,逗我呢?” “你目前还只是个灵兽,对魔界的味道不敏感,我今天一进那府邸,连气都喘不过来。” 苏墨卿一脸的无辜,“魔尊就魔尊吧,我身上又没什么他们需要的,你也说了,一只灵兽而已,慌什么慌?” 玄月欲言又止。“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了你了!” 玄月的心拧巴起来,仙丹还没有回到墨芊身上,他就没有控制自己力量的本事。万年都相安无事地过去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天界和魔界,都盯上了苏墨卿?都想要七玄力吗? 苏墨卿昨晚修炼了一晚上的灵力,困得不行,一觉睡到了晌午。屋中有些闷热,苏墨卿不自觉的解开衣襟,雪白而健壮的胸膛微微显露。 看得刚刚进来的九九红了脸。 九九把找来的家丁的衣服放在一旁,轻轻唤着,“公子,用膳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英气逼人的眉毛微微一蹙,眼睛慢慢睁开,苏墨卿咽了咽口水,揉揉眼睛,抬头一看,“衣服找来了?” 九九低头答是。 不由分说,没什么比能和任银行说上两句话来的甜蜜。苏墨卿顿时睡意全无,翻身坐起,脱掉睡袍,拿起衣服就换。 九九愣在原地,痴痴地看着。 可能是以前被月华侍候惯了,月华一向是对他的身材没什么兴趣的,可是,怎么有哪里不太对劲?苏墨卿警惕的小眼神盯着九九,手里抓起一片衣服挡在胸前,像被欺负了一般,“你怎么还不出去?非礼勿视,懂?” 九九赶忙低着头,红着脸撤出去了。 换好衣服,苏墨卿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这一身简素的家丁服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怎么总看着不觉得自己像家丁? 问题就出在——脸! 对对对,苏墨卿这才反应过来,哪有家丁的脸长得这么妖艳白嫩。四下寻找,苏墨卿看到了一盆绿植,嘴角上扬。 九九一趟回来,发现苏墨卿不在了,一向不喜欢出去的公子一下子不见了,不会又像上次那般失踪了吧?九九想着,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公子若是再失踪,那自己可是要小命不保! 转身一看,桌上有封信,九九颤颤地打开,苏墨卿清秀撩人的字展露眼前, “对外一律告之吾大病,君客不见,数日吾必归,就在府中盘游,勿忧。” “都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听我说!一个个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 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眼睛时刻滴溜溜转的家仆,趾高气扬地站在亭子中。靠近亭子的地方一片阴凉,几个工匠争抢着站在了那里。几个女仆又挤在了空隙里,唯有任银行一人,眨巴眨巴大眼睛,站在了烈日下。 “都听清楚了!本侍女花惠,是府中的中月女侍,听好了,是中月!”花惠扬起嫩娇娇的小手,蜻蜓点水似地指着亭下的人,正准备对他们多些“指点”,苏墨卿慌忙赶到。 花惠看了一眼苏墨卿的脸,一脸嫌弃地招着手,鼻子皱成一个蒜头,“你谁啊你!” ——他在脸上糊了几道泥巴引子! 众人都看向苏墨卿笑,任银行看他这么逗,心里很欢喜,嘴角微微上扬。 苏墨卿赶忙作揖,“玄七是墨芊公子派来修进香池的!” 一听到墨芊二字,花惠整个人像变了一样,感觉一瞬间春心荡漾,站在那里傻笑个不停。自顾自地乐久了,对着苏墨卿一招手,“去吧,你就和最后那个小丫头,叫什么,”花惠看着任银行,似乎很用劲的想想,“对,任银行,去和她一组干活,工钱平分。” 求之不得!苏墨卿顾不上点头应是,一个箭步跑到任银行身边。挺了挺腰,足足比任银行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 几只蚊虫围着苏墨卿打转,脸上和手上传来异味,苏墨卿嗅了嗅,立马皱起了鼻子,九九好像是往花盆里施肥了。 瞬间挫败感涌上心头,苏墨卿感觉自己留给任银行的印象糟透了,丑就算了,还臭!这哪家姑娘会喜欢啊! 果然身前的几个人侍女和工匠闻到了味道,纷纷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原本似乎还想要逞一番威风的花惠,招了招手,就开始分组,各干各的了。 拿着铲子,苏墨卿和任银行,蹲在一处,开始铲淤泥。 手在铲淤泥,苏墨卿的眼和心,却都在任银行身上。 猫儿般的脸,精致的眼眸,水汪汪的眼睛,侧面的轮廓更加迷人,来人世渡劫的她,确实没了天庭上的那种咄咄逼人,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多了几分可爱。 “看什么呢,”任银行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看着苏墨卿。 这是,这是任银行第一次看着他,认真地和他说话。 咽了咽口水,装作很淡定的样子,虽然心里已经完完全全被俘获,表面还是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看你的脸,怎么弄的脏兮兮的,”说着,任银行折起袖子,细嫩的、微微有些破皮的小手一点点靠近苏墨卿的额头。 额,苏墨卿有些愣,脸有点红,舔了舔嘴唇,任凭着任银行的小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一动不动。 任银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红红的小嘴紧闭,眉间微微有些皱痕。 “嗯?怎么这么奇怪,为何擦不掉呢?” 说着,任银行的另一只小手放下了铲子,单膝跪在苏墨卿身前,两只小手在苏墨卿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揉捏,白皙的小手倒是脏了不少,可是泥巴的引子丝毫没擦掉。 苏墨卿心里狂喜,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呢,我施了法,你怎么可能擦得掉。 不反抗,不拒绝,这是在废花池中,若是现在在房间里,苏墨卿一定会忍不住扑倒任银行的。 “喂!干什么呢!” 花惠的声音。 突然,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石头直直地盯着任银行的头杀过来,苏墨卿眼神只一闪,那石头便碎成渣散在地上,任银行回头看见有东西飞过来,下意识地往苏墨卿怀里扑去,苏墨卿伸手搂住任银行,大大的手掌紧紧护住任银行的头,轻声地说,“没事的,不要怕。” 任银行扑进苏墨卿怀里的一瞬间,头贴在了他的胸口,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快好快。 仿佛,自己的心和他的心在一起一般,让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想要融进他的身体里的欲望。 任银行羞红了脸,尚未出嫁的姑娘家家,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苏墨卿慢慢扶着任银行站起身来,英挺的剑眉一挑,杀气逼人地瞪着花惠,“再扔一个试试?” 苏墨卿是标准的九头身,站在那里,死死护住身后的任银行,一副我要和你拼命的架势瞪着你,即使不知道他是羁鸟林的灵主,不知道他是苏墨卿本人,居高临下,也十分有气势,花惠微微一愣,半躲避半挖苦的说,“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可是墨芊公子点了名来主修进香池的!得罪了我?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苏墨卿低声喃喃,“你找死——” “玄七,玄七,”任银行拉着苏墨卿的衣襟摇啊摇,苏墨卿回头,看着像猫儿一般附在自己身后的任银行,“好啦好啦,得罪了掌事,我们没有工钱拿的,我习惯了,没关系的。” 苏墨卿摸着任银行的头,微微感觉到头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肿块,满是心疼。 “开饭啦,都来拿自己的!”干活的迅速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一股脑儿围到后厨那里去了。 顶不住任银行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朝他撒娇,苏墨卿跟着她去吃饭了,临走时,给了花惠一个凛冽的眼神。 7017k 第138章 上界 苏墨卿呆呆地望着,惊讶地移不开眼睛。 “墨芊,”天帝望向苏墨卿。 “臣在。” 苏墨卿起身,站在任银行身旁。 “帝父不必多言,任银行此身不嫁,这是天宫人尽皆知的,”苏墨卿转身看着任银行。 “墨芊自认容颜四界无出其右,不知何故让公主嫌弃如此?” 任银行目不斜视,“与你无关!” “不瞒上仙,我们之前见过!” 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任银行微微侧过脸,“见过?何时?”“在本灵主梦中曾有过一面之缘。” 宴会的仙灵们低着头窃窃私语,不时传来细细簌簌的笑声。 “你倒是说说,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任银行虽然长得妖艳,又不时地有些可爱,但是一向钟爱一身白袍,清高孤僻。 苏墨卿有些脸红,“那日,公主不曾着衣。” 仙灵们大笑起来。 任银行羞红了脸,“帝父就让月菲一生与此人相伴直到白头吗?” 天帝淡定的很,细嚼慢咽地说,“大婚已定,波及甚广,仙灵之睦,在此一举。不要使性子!” “我不嫁!”任银行咬着嘴唇,让苏墨卿大吃一惊,小小的人儿,居然这么强的气场。 苏墨卿无辜地看着玄月上仙,用灵语问,“叔父,我就这么招人厌吗?” 天帝震怒,“玄月!” “在!” “任银行忤逆犯上,送下凡间渡劫一世,即刻遣送!” 宴会顿时鸦雀无声,连天后都不敢再插话一句,众人都听出来,天帝这气生的不轻。 “天帝陛下,墨芊是灵族,公主是仙族,连亲一事公主有顾虑,墨芊可以理解,实在不用如此处罚。”苏墨卿说。 “你不必求情,”天帝招招手,叹了口气,“她有她该走的路。” 金水宴结束后,玄月和苏墨卿回到了羁鸟林。 月华端上一杯茶,苏墨卿看着茶,发着愣,修长的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写下“任银行”三个字。 “叔父,人已经送去了?” “是啊,送到炼仙池了,片刻不敢耽误。” “天帝的心是真狠啊!” 苏墨卿还在苦恼的时候,玄月知道天帝看出了什么端倪了。那红月仙人今天他也是头次见面,确实是如花似玉,妙龄美人。只是那位上仙脸色蜡白,身体瘦弱,素闻天帝有一位女儿身患奇症,身体的气数一天不如一天,今天要不是妆容遮盖着,恐怕这个秘密要公诸于世了。天帝,大约是已经在猜测,消失了数万年的七玄力,就封印在苏墨卿身上,想用这种四界顶级的力量,灵修时为任银行去了身上的寒气。 “总之红月仙人已经去了凡间,劫数未知,不知道天帝命红袖给她编了一本什么样的生平例,你也别想着了。你自己最近可能也会遇到另一半仙身的渡劫人,记得把握机会,找回自己的另一半仙身和仙丹。这才是重中之重!” 苏墨卿点点头,“知道了,叔父。”心里却还想着任银行。 玄月回到连理殿,想着,“墨芊的仙丹一直随着另一半仙身,根本就是没有心的人,怎会有感情!可是一见到那红月仙人,冰封了万年的面瘫脸都露出桃花色,看来这两人,是真有逆天背地的缘分!” 任银行穿过炼仙池,抹去了仙身和天宫的记忆,更是变了性子,唯独绝世的美颜没有变化。降落人间,成了一户贫穷人家的女儿。天宫灵界一瞬,人间魔都一年,对于苏墨卿不过是分别了一旬多几日,而人间的任银行,已经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家中养不起,便送到了城中的一户布匹人家做丫鬟。 熙熙攘攘的街道,路边有卖包子的,饼子的,还有冰糖葫芦。人们为生计操忙,而经久不变的,是无限的聒噪和欲望。虽然热闹,但是热闹的乌烟瘴气,令人喘不上气来。可是有一户人家的门口,绝对是冷冷清清,无人敢去喧闹的。 便是任银行做丫鬟的那户布匹人家。 “乾氏布匹”,在城里的名声打过任何一家买卖,织布的手艺百年传承,每一缕丝,每一条线,都会有专门的掌事盯着,不许有丝毫偏差。乾氏的锦绣布最是珍品,单这窄窄的半尺,已经抵得上一个普通商户一年的收入。城里的大户人家女儿出嫁,但凡是能拿出乾氏布料做的装点,那绝对是有门有面的事儿。 苏墨卿的另一半仙身,就是乾氏布匹的少公子,长相与苏墨卿无二,人唤——墨芊少爷。 一日,墨芊少爷突然失踪,留下一封信,竟然叫家丁去羁鸟林寻人。城中乱成一片,处处是寻少公子的告示,赏金一天高过一天,不少人抛下自家的买卖,纷纷进了灵兽聚集的羁鸟林,去寻那位长相俊俏的少公子。 “灵主,这事你管不管!”沉香润带着三个孔雀灵族的长老,来了浮湘宫。 “凡人都睡在我们家门口了!”长老们颤颤巍巍地说。 苏墨卿好说歹说,把他们劝了回去。 不过说来也奇怪,苏墨卿竟然听着,那群凡人找的人是他。 这天晚上,苏墨卿在羁鸟林中走着,突然见到远处有一抹粉紫色的灵魄,一个闪身赶到那里。只见是一个悬崖,苏墨卿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身着白袍,长相与他一般无二的人,站在悬崖边。 “你是谁?为何模仿本灵的面貌!” 那人也不言语,纵身一跃,便跳下了崖。 苏墨卿一个箭步冲上,本想在坠落时将他救起,不想他的人形一点点幻化,他身上的灵魄一点点往自己身上来,苏墨卿有一种回复之感,猛地意识到,这是代他渡了几世劫的另一半仙身! 到了崖底,那人幻化地只剩下一颗仙丹,这便是苏墨卿的心。 可是这仙丹竟然不随他,径直转向自己身后,远处是两个拿着火把喊着苏墨卿名字的人,应该是家丁。苏墨卿顺着仙丹走过去,发现仙丹竟然自顾自的附到了其中一个人身上。 苏墨卿眉头微皱,难道仙丹离了我万年之久,就这么不要我了? 苏墨卿走近,用了法术让那两个人昏睡过去,这才发现是两个女子,而仙丹附在了——任银行! 苏墨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灵光照着,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竟然!自己的灵丹居然和任银行的仙丹融在了一起! 这,取是不取? 如果现在任银行还有仙身护体,那苏墨卿是没理由不取的,毕竟任银行的修为大着他一大截。 可是,任银行现在是个有仙丹的凡人,自己的仙丹莫名其妙的和她的融在了一起,若是取走,她恐怕是要一命呜呼。 万年的等待,等仙丹归元,没想到,竟然这么阴差阳错。 “少爷!少爷!快来人,我找到少公子了!” 苏墨卿一回头,身后已经站满了打着火把的人。看来,他要陪着任银行,去人间走上一遭。 说来这乾府真的是好气派,一个府邸占掉半座城,各种各样的园子,各式各样的陈设,浮湘宫自诩仙灵两界富丽堂皇无出其右,这里与浮湘宫,都是微微可以媲美的。 回府第一件事,理应是拜见府中的长辈。 只是,人间的长辈要如何称呼? 苏墨卿的身边,跟着一个很机灵的小丫头九九,苏墨卿问,“九九,你们这里,长辈是要如何称呼?” 九九红了脸,低着头,“少公子,您还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和九九说句话呢!”、 苏墨卿尴尬一笑,“额这个,我有些摔坏了脑子,往事很多都不太记得了,以后你还要多多帮我才是。” 九九笑着点点头。“少公子见到老爷和夫人,一向是称呼父亲、母亲的。少公子从前的脾气很是冷淡,一年到头不会和老爷夫人有很多话,整日在青秀苑里读书。” “哇,他怎么这么乖啊!”苏墨卿到处看着。 “嗯?公子说什么?”九九抬头看着苏墨卿。 苏墨卿笑笑,“没什么,快到了。” 两个身着上等锦绣袍子的人,坐在正堂。 苏墨卿见状,上前作揖,“父亲,母亲,墨芊回来了。” 夫人笑脸盈盈,眼角还微微有泪,忙上前扶起,“墨芊,这是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多日,我和老爷担心的,就差上折子请皇上派官兵找了!” “担心他?谁担心他!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时候想出的幺蛾子,跑羁鸟林做什么!你还不如干脆死在那里,回来看的我心烦!”老爷倒是凶的非常。 苏墨卿又作揖,“墨芊此去,险些丧命,不过幸好,只是微微碰到了头,有些记忆不清楚,日后,自会守着府中规矩,不会再惹父亲母亲生气了。” 老爷,夫人,堂里的丫鬟们,都是一愣。 以前的墨芊公子,从来不会和身边人多说一句话,除非别人问起,不然绝对不会主动与他人交流。对待老爷、夫人,家中的丫鬟,还有那金山银山的生意,是从来不上心的。 老爷招了招手,示意苏墨卿可以退下了。 “这里,就是青秀苑?”苏墨卿四下看着。 九九点头答是。 青秀青秀,这名字起的真是不错,这苑中确实是树林荫阴,清秀一片。只是到处不是树就是草,为何? “九九,他以前,额不是,我以前不喜欢花吗,这苑子里怎么除了绿就是绿呢?” 九九点点头,“公子从前说,花是红尘的缘分,不想入红尘,自然也就不喜欢花。” 苏墨卿满脸黑线,怎么他也是难入红尘!“对了,那日寻到我的两个女子,现在如何了?”苏墨卿想知道,任银行在哪。 “两个女子都已经醒了,她们是府里的下品女仆,因为找到公子有功劳,因此赏了半年的工钱。” 两人走进内堂,只听得外面突然之间微微嘈杂,苏墨卿从窗子看过去,之间几个身着青衣的女仆和一些工匠模样的人,往后花园走去。最后那个,好像是——任银行!虽然换了衣服,没有头饰,但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仙气和魅力,苏墨卿不会认错。 “他们是来给公子修花池的,这里面有从外面请来的工匠,还有府上的几个下品婢女。” 苏墨卿点点头,“你所谓的下品,是指?” 九九露出自得的神情,“府中的婢女甚多,为了方便管理,分为近侍、上品一、上品、中月和下品五类,只有近侍和上品一的侍女才有机会见到公子的真容,其他品阶的婢女都不曾见到公子的。” “我以前不爱见人啊?” 九九有些红了脸,“公子是城中最俊俏的男子,千里百里来提亲的女子人家不少,公子可能也是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绝世的颜,因此实在是不喜欢与人过多地接触。” 苏墨卿心生一计,“你去,给我找一身合适的家丁的衣裳。” 九九瞪大了眼睛,“公子是要?” “去便是,勿多问。” 九九答是,匆忙退下。 苏墨卿来了后花园,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任银行。 任银行用手一点点地挖着河里的淤泥,白皙可人的小脸上抹上了几道泥乎乎的引子,像一只小花猫。 苏墨卿气不打一出来,“那么多男丁,怎么能让一个女子干这种活!” 正准备上前去教训一番,突然身后有人打昏自己,苏墨卿看任银行出了神,完全没有防备。 迷迷糊糊中醒过来,苏墨卿皱着眉头,摸着微麻的后脑勺,抬头看了看。 这是,浮湘宫? 猛地坐起身来,一看,玄月仙人一脸愁容地坐在旁边。 “叔叔怎么把我弄回来了?” 玄月白了苏墨卿一眼,“你还有胆子说!你仙丹呢!” “额,”苏墨卿吞吞吐吐,“这也不能怪我。” “唉,你是不是练了吸魔刀,怎么什么坏事都上赶着找你?”玄月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一定要回到浮湘宫来说,呆在府里不行吗?” 玄月站起身来,“你知道吗?乾府里有魔尊的味道!” 苏墨卿一愣,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叔父,逗我呢?” “你目前还只是个灵兽,对魔界的味道不敏感,我今天一进那府邸,连气都喘不过来。” 苏墨卿一脸的无辜,“魔尊就魔尊吧,我身上又没什么他们需要的,你也说了,一只灵兽而已,慌什么慌?” 玄月欲言又止。“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了你了!” 玄月的心拧巴起来,仙丹还没有回到墨芊身上,他就没有控制自己力量的本事。万年都相安无事地过去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天界和魔界,都盯上了苏墨卿?都想要七玄力吗? 苏墨卿昨晚修炼了一晚上的灵力,困得不行,一觉睡到了晌午。屋中有些闷热,苏墨卿不自觉的解开衣襟,雪白而健壮的胸膛微微显露。 看得刚刚进来的九九红了脸。 九九把找来的家丁的衣服放在一旁,轻轻唤着,“公子,用膳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英气逼人的眉毛微微一蹙,眼睛慢慢睁开,苏墨卿咽了咽口水,揉揉眼睛,抬头一看,“衣服找来了?” 九九低头答是。 不由分说,没什么比能和任银行说上两句话来的甜蜜。苏墨卿顿时睡意全无,翻身坐起,脱掉睡袍,拿起衣服就换。 九九愣在原地,痴痴地看着。 可能是以前被月华侍候惯了,月华一向是对他的身材没什么兴趣的,可是,怎么有哪里不太对劲?苏墨卿警惕的小眼神盯着九九,手里抓起一片衣服挡在胸前,像被欺负了一般,“你怎么还不出去?非礼勿视,懂?” 九九赶忙低着头,红着脸撤出去了。 换好衣服,苏墨卿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这一身简素的家丁服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怎么总看着不觉得自己像家丁? 问题就出在——脸! 对对对,苏墨卿这才反应过来,哪有家丁的脸长得这么妖艳白嫩。四下寻找,苏墨卿看到了一盆绿植,嘴角上扬。 九九一趟回来,发现苏墨卿不在了,一向不喜欢出去的公子一下子不见了,不会又像上次那般失踪了吧?九九想着,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公子若是再失踪,那自己可是要小命不保! 转身一看,桌上有封信,九九颤颤地打开,苏墨卿清秀撩人的字展露眼前, “对外一律告之吾大病,君客不见,数日吾必归,就在府中盘游,勿忧。” “都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听我说!一个个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 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眼睛时刻滴溜溜转的家仆,趾高气扬地站在亭子中。靠近亭子的地方一片阴凉,几个工匠争抢着站在了那里。几个女仆又挤在了空隙里,唯有任银行一人,眨巴眨巴大眼睛,站在了烈日下。 “都听清楚了!本侍女花惠,是府中的中月女侍,听好了,是中月!”花惠扬起嫩娇娇的小手,蜻蜓点水似地指着亭下的人,正准备对他们多些“指点”,苏墨卿慌忙赶到。 花惠看了一眼苏墨卿的脸,一脸嫌弃地招着手,鼻子皱成一个蒜头,“你谁啊你!” ——他在脸上糊了几道泥巴引子! 众人都看向苏墨卿笑,任银行看他这么逗,心里很欢喜,嘴角微微上扬。 苏墨卿赶忙作揖,“玄七是墨芊公子派来修进香池的!” 一听到墨芊二字,花惠整个人像变了一样,感觉一瞬间春心荡漾,站在那里傻笑个不停。自顾自地乐久了,对着苏墨卿一招手,“去吧,你就和最后那个小丫头,叫什么,”花惠看着任银行,似乎很用劲的想想,“对,任银行,去和她一组干活,工钱平分。” 求之不得!苏墨卿顾不上点头应是,一个箭步跑到任银行身边。挺了挺腰,足足比任银行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 几只蚊虫围着苏墨卿打转,脸上和手上传来异味,苏墨卿嗅了嗅,立马皱起了鼻子,九九好像是往花盆里施肥了。 瞬间挫败感涌上心头,苏墨卿感觉自己留给任银行的印象糟透了,丑就算了,还臭!这哪家姑娘会喜欢啊! 果然身前的几个人侍女和工匠闻到了味道,纷纷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原本似乎还想要逞一番威风的花惠,招了招手,就开始分组,各干各的了。 拿着铲子,苏墨卿和任银行,蹲在一处,开始铲淤泥。 手在铲淤泥,苏墨卿的眼和心,却都在任银行身上。 猫儿般的脸,精致的眼眸,水汪汪的眼睛,侧面的轮廓更加迷人,来人世渡劫的她,确实没了天庭上的那种咄咄逼人,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多了几分可爱。 “看什么呢,”任银行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看着苏墨卿。 这是,这是任银行第一次看着他,认真地和他说话。 咽了咽口水,装作很淡定的样子,虽然心里已经完完全全被俘获,表面还是装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看你的脸,怎么弄的脏兮兮的,”说着,任银行折起袖子,细嫩的、微微有些破皮的小手一点点靠近苏墨卿的额头。 额,苏墨卿有些愣,脸有点红,舔了舔嘴唇,任凭着任银行的小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一动不动。 任银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红红的小嘴紧闭,眉间微微有些皱痕。 “嗯?怎么这么奇怪,为何擦不掉呢?” 说着,任银行的另一只小手放下了铲子,单膝跪在苏墨卿身前,两只小手在苏墨卿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揉捏,白皙的小手倒是脏了不少,可是泥巴的引子丝毫没擦掉。 苏墨卿心里狂喜,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可爱呢,我施了法,你怎么可能擦得掉。 不反抗,不拒绝,这是在废花池中,若是现在在房间里,苏墨卿一定会忍不住扑倒任银行的。 “喂!干什么呢!” 花惠的声音。 突然,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石头直直地盯着任银行的头杀过来,苏墨卿眼神只一闪,那石头便碎成渣散在地上,任银行回头看见有东西飞过来,下意识地往苏墨卿怀里扑去,苏墨卿伸手搂住任银行,大大的手掌紧紧护住任银行的头,轻声地说,“没事的,不要怕。” 任银行扑进苏墨卿怀里的一瞬间,头贴在了他的胸口,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快好快。 仿佛,自己的心和他的心在一起一般,让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地,想要融进他的身体里的欲望。 任银行羞红了脸,尚未出嫁的姑娘家家,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苏墨卿慢慢扶着任银行站起身来,英挺的剑眉一挑,杀气逼人地瞪着花惠,“再扔一个试试?” 苏墨卿是标准的九头身,站在那里,死死护住身后的任银行,一副我要和你拼命的架势瞪着你,即使不知道他是羁鸟林的灵主,不知道他是苏墨卿本人,居高临下,也十分有气势,花惠微微一愣,半躲避半挖苦的说,“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可是墨芊公子点了名来主修进香池的!得罪了我?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苏墨卿低声喃喃,“你找死——” “玄七,玄七,”任银行拉着苏墨卿的衣襟摇啊摇,苏墨卿回头,看着像猫儿一般附在自己身后的任银行,“好啦好啦,得罪了掌事,我们没有工钱拿的,我习惯了,没关系的。” 苏墨卿摸着任银行的头,微微感觉到头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肿块,满是心疼。 “开饭啦,都来拿自己的!”干活的迅速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一股脑儿围到后厨那里去了。 顶不住任银行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朝他撒娇,苏墨卿跟着她去吃饭了,临走时,给了花惠一个凛冽的眼神。 7017k 第139章 春天再至 “不行!不给!想都不要想!撒娇也不好使!”玄月拼命的甩开快要黏在自己身上的苏墨卿。 “叔父,好叔父,就三百株!求你啦!”苏墨卿轻声温柔的说。 玄月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秋水荡荡的眼神里满是爱情的粉红泡泡,微红的两颊像个女人般柔媚多情,嘴角微微上扬,连挺拔的鼻翼都闪着笑容。 玄月摇摇头,“白琪花千年一株,三百株!不给不给!” 苏墨卿叹了一口气,哀怨的坐在水石椅子上,一只手拄着脸,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玄月。 “亏你小子机灵的很,还知道用白琪来求爱,这天宫上四海八荒的仙灵子弟,都知道我玄月的白琪香沁无双,白如雪,美若人。可不知道,我玄月为了这花费了多少心思!我这仙界唯二的美男子,是倾注了感情的你晓得吗!”玄月拿起羽扇,呼呼的扇。 苏墨卿咽了咽口水,看着玄月一副不容商量的样子,使出最后一点美男力,慢慢靠近玄月,“那一百株!也行的,叔父通融——”“顶多三十株,没得商量!你知道吗臭小子,天帝向现天后提亲的时候,我都只给了十株!这白琪出了名的晶莹透亮,那是花的命,晶石的光芒!只是十株,整个天宫都是光芒璀璨,你倒是阔气!张口就要这么多!” 苏墨卿眉头微皱,低着头来回地跺着步子,纠结了好一阵子,无奈地抬眼望望玄月,伸出手来,“行吧行吧,拿来吧,真是拗不过你!” 玄月用羽扇只一挥,一抹白粉色花魄便附在了苏墨卿手上。苏墨卿道过谢后,径直下了天宫。 回到乾府,苏墨卿四处转悠着,想着在哪里种下这些白琪。任银行碍于身份,不能出府,自己的身份也还不能这么冒昧的让她知道,那只能是在府中找一处地方。 “墨芊少爷晨安。”苏墨卿一回神,碰上了九九。 “少爷最近几日去了何处?我在府中整日忙碌,也不曾照顾上。” “我好得很,不用你照顾。只是有一事相问。”苏墨卿四处看着。 九九点头,“公子问便是。凡府中之事,无论大小,九九都是知道点的。” “我想知道,府中有没有宽敞而且没什么人的地方,我想种点花。” “种花?少爷可以种在自己的青秀苑中啊!而且,这府邸上下,公子哪里都种得,老爷夫人不管这些的!” 苏墨卿摇摇头,“重点是人少!” “人少?”九九微微皱起眉头,“这还真是个问题!倒是,有一个地方。” 九九抬起小手,指向远处的一方庭院,远远看上去荒凉非常,实在与府中诸多布局格格不入。 苏墨卿挡住眼旁的阳光,仔细地看了看。“这处,怎么这么荒凉?” 九九很惊讶地看着苏墨卿,“公子可是忘了?那是少夫人的住处!” 少夫人,少夫人住那啊,这样子。 等等。哪里好像不太对! 苏墨卿转过身睁大了眼睛看着九九,“我尚未婚配,哪来的夫人!” 九九摇摇头,“看来公子真是上次去了一遭羁鸟林,记忆受到了些许刺激,数月之前,公子出门赏游船,遇见了一个绝色的女子,那女子长得妖媚非常,回到家里,公子一定是要娶那家姑娘的,可是那姑娘没有长辈没有亲眷,老爷夫人本是不同意,可是公子坚决的很,于是就半了亲事。大婚后,公子和那姑娘是天天黏在一处,府中人看了都是甜蜜地很。可就在一月以前,公子突然之间就冷了下来,不再和少夫人交好,搬到了青秀苑,只剩少夫人一人住在那里,公子拔了整个苑子的花,全种上了绿植。不过几日,少夫人就在那座房子里消失不见了。” 苏墨卿咽了咽口水,“凭空不见了?” 九九有些迟疑地点点头,抿了抿嘴唇,“那处园子是府里正中的,每天都有很多上品一的女侍前去打扫伺候,我听旁人讲,只是半炷香的功夫,少夫人就不见了,府中何处都无法寻到,正巧此时公子也失踪了,所以府里上下都去寻了公子,那处是不祥的宅子,无人去打理整办,自然也就荒了。” “不应该啊,”苏墨卿想着,“他应该和我一样,是重情义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桃花债?” 九九的眼神闪闪躲躲,苏墨卿转头看着她,“还有什么,都告诉我,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少夫人失踪之前,曾无意中说过,是公子负了她。” 还想再问问确切时,远处来了几个女侍,苏墨卿挥挥手,“我知道了,你去吧。” 九九点头退下了。 她失踪的时候,就是我看到当时的墨芊少爷跳崖的时候?那,他们感情发生变化的时候,不就是,我在梦里见到任银行的时候? 苏墨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时的少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叔父曾说过,我的那一半仙身在人间渡劫的气数发生了变化,可与这个女人有关? 想着想着,苏墨卿已经到了废苑的门口。四下地瞧着,确实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这个地方。 没时间顾虑那么多,苏墨卿走进门,用结界附在了废苑的周围,右手施法,想要在废苑这里种一片白琪。 灵力一点点地耗,粉紫色的灵魄和花魄混在一起,弥漫在偌大的废苑里。 只是,今天施法的时候,怎么觉得灵力这么满,似乎劲道比以前还要足几倍? 花魄分散,慢慢消退。等了一会,园子里没有丝毫的反应。 正准备上天宫问玄月是怎么回事,突然,园子里青葱一片,紧接着,开出了大片大片的孔雀凤翎花。飘逸的花绥,华丽诱人的金色花瓣,如凤翎一般的花形,布满了整个园子,将本来暗淡的废苑照的亮堂非常,强烈的凤翎奇香,闻者痴醉,见者神迷。 一瞬间,竟然有回到羁鸟林的错觉! 苏墨卿愣住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玄月给我的,不是白琪的种子么?孔雀凤翎花,万年一株,而且,听说最后一位能育花种的上仙,已经仙逝了,我?我怎么可能种出来? 十指紧扣,玄月紧张地盯着望月镜,镜中,一股黑色的魔灵盘旋环绕在乾府上空,不时出现红色闪电的魔魂相随,看来,魔尊不知为何盯上了苏墨卿。 “上仙,红袖仙人到了。”一个仙子来报。 玄月没有移开眼神,朝那仙子挥挥手,“让她进来!” 红袖有些试探性的走进来,一向脾气好的玄月上仙,不知道今天因为什么事情,用灵语往红溪宫火急火燎地传了话,让她速来连理殿。 “彭续萧此人,了解多少!” 红袖一愣,“魔尊?” “这家伙最近为什么老在我侄儿那里转悠!他打的什么主意!”玄月暴躁非常。 红袖浅浅一笑,“或许是看上了灵主,想要把他掳回魔都!” 玄月转眼惊讶地瞪着红袖,“乱说什么呢!墨芊喜欢女人!” 红袖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魔尊是女子!” “魔都的人,在天宫的本历上,都称为魔玄子,彭续萧,继任魔都尊主也不过是万年的时间。说起来,她同灵主是同龄之人。素闻,‘天宫女子让月菲,魔都玄子忍萧尊,羁鸟灵主俊四荒’,说的就是天帝之女任银行,魔尊彭续萧,和咱们的灵主苏墨卿了。这位魔尊实在是美貌非常,惊艳的很呢!” 玄月若有所思,“难道?真是看上了?” 红袖微微一笑,“魔玄子自然是没有生平例的,但是每去人、灵、仙三界一回,都会留下气迹,上仙莫慌,我可以帮上仙查一查,看之前魔尊去人间,都是为了些什么人,办了些什么事。” 玄月作揖道谢。 红袖拿出腰间别着的一块灵玉,放在望月镜前,纤细的手指,源源不断地输入仙灵,激活了那块玉,灵玉突然发出白光,一头扎进了望月镜,只是片刻,望月镜上出现了一个翩翩公子站在游船上,正值晚上,沿河的风景美的出神。 玄月睁大了眼睛,“这是——墨芊!” 河边的女子印着灯光都朝船上看去,争先恐后的想要多看墨芊公子一眼,他却并不理会。游船自顾自地前行,突然,像是撞到了硬物,船身一下子想有倾斜,墨芊公子一个不稳,掉进了河中。 岸上顿时惊慌一片,女人家家不知道如何救人,只顾着声嘶力竭地喊,男人们因为夜黑,实在看不清这河的深浅,也不敢冒然下去。 玄月咽了咽口水,“这臭小子一向怕水,再没人救,恐怕要淹死在里面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轻盈盈的腰肢一闪,灵动地从岸边跃进了水中,细细的胳膊搂紧墨芊公子的腰,短瞬间,两人如出水芙蓉一般上了岸,围观的人都看呆了眼。 “这女子,”玄月凑得近了些。 红袖点头,“就是魔尊!” 镜中的墨芊似乎非常喜欢那个女子,只一日一夜之间,就决定要成亲。成亲后的诸多画面,甜蜜非常。只是,虽是成亲了,却似乎并没有圆房,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苑子里,但休息的地方离的很远。墨芊只是每天带着那女子在苑中转转,赏赏花。 正准备看下去,望月镜突然暗了下来,刚融进镜子里的那块灵玉,吸收了灵气,红袖一抬手,灵玉乖巧地落在手上。 “后面,魔尊为乾府设了结界,我这灵玉只能看到发生了什么,却没办法原原本本地回复到上仙的望月镜上了。” 玄月眉头微皱,“我上次去过一趟乾府,没听墨芊说起过!” 红袖浅浅一笑,“其中诸多事,上仙和灵主想必还是一知半解的。” 玄月抬起头,“愿闻其详!” “天宫里的上仙犯了大错,多数都会处以分割仙身的极刑。灵主的父亲的天宫第一神将,所以灵主一出生,就享受着上仙的阶品。无奈灵主父母的情爱天理不容,所以天帝命司官将灵主的仙身一分为二,有仙丹的那一半放下凡间渡劫,没有心的那一半赐了玄灵马的仙灵,贬入羁鸟林。” 玄月点点头,“这我是知道的。” “凡间的这一年,是人间那半仙身受过的最后一年,即使魔尊与那半仙身有了情爱之念,仙身现已归一,灵主的身家大事,还是会以灵主的生平例为准。所以灵主的红线起效用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在理会其他的姻缘。” 玄月抿了抿嘴唇,“那魔尊可曾知道这些?” 红袖摇摇头,“她与灵主的相遇,不过是阴差阳错,是她自己把这缘分看得太重,以至于后来受到了当时的墨芊少爷的冷遇,一时间难以接受,太伤情了,所以选择离开了吧。” “再者说,与她谈情说爱的,是代灵主受过的那一半仙身,既然是在渡劫时的桃花,稍微有些气度的,都不应该如此纠结!” 可是,玄月看着望月镜,那镜中魔尊的魔魄,越积越深,越积越浓。 就像是一个被夫君辜负的女子一般,带着幽怨不舍地徘徊在乾府上空。 不过,玄月也是微微松了口气,所幸,不是因为墨芊体内封印着的七玄力,彭续萧才找上他。 玄月松了松肩膀,紧张的情绪终于放轻松了些,大大地舒了口气,示意让红袖退下了。 舒舒服服地靠在水石椅上,喝着清茶,玄月想着,这般的桃花劫,可够墨芊喝一壶了! 不过,身在府中的苏墨卿,现在可没心思管别的桃花。 半愣半惊地看着满苑子金碧辉煌的孔雀凤翎花,苏墨卿深深叹了口气,看样子,是叔父给错种子了。 只是这孔雀凤翎的种子及其珍贵,现在这里少说得有五百多株,八成都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这要是叔父知道了,唉,不敢想! 罢了!苏墨卿心头一狠,为搏美人一笑,被叔父打一顿都没问题! 苏墨卿一个闪身,回到自己的内室,瞬间换好了衣服,又用法术在脸上变出了几道泥印子,三步变两步地跑到正在修进香池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拿着铲子的任银行。 任银行一边打着淤泥,一边想着苏墨卿,想着那天唐突地躲进他的怀里,和自己那参差不齐的,搏得飞快的心跳声。想着想着,不由得脸红起来。只是今天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他来呢,万一被花溪主管碰上了,可能会受罚的! 这个单纯善良的傻丫头,还不知道每日同她朝夕相处,一起做活的,就是城中的绝色美男子,府中的大少爷苏墨卿,还一直玄七玄七地想着人家。 “月儿,是我!” 任银行一回头,惊喜的大眼睛看着身后的人,“玄七!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 苏墨卿扶起任银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带着宠溺的微笑,“还以为什么?以为我不要你了?” 任银行低下头,两颊微红,躲避着苏墨卿的目光,“不是!哪有!” 苏墨卿拉起任银行的手,将她鬓角的青丝轻轻别在而后,凑近她,轻声地说,“月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任银行眨巴眨巴眼睛,“现在?主管快要来了。” 苏墨卿浅浅一笑,“放心,我有分寸。” 两个穿着家丁衣裳的人,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迅速消失在苑中。 远处,一个身着青衣的妖艳女子,幽幽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右手的拳头,越捏越紧,直到长长的指甲卡进肉里,深红的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才含着泪,咬着牙,一抹黑色的魔魄,才倏地消失了。 7017k 第140章 掌机 任银行紧紧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灵巧的鼻子微微一皱,嘟着可爱的小嘴,蜜糖般的声音,甜甜地问,“玄七,我可以睁开眼睛了么?到底要带我看什么呀!” 苏墨卿轻轻打开废苑的门,看着面前如星光般璀璨的孔雀凤翎花,嘴角勾起温暖的笑容。 “好,月儿,听我说,一,二,三!你看!” 大大的眼睛慢慢睁开,褐色的瞳仁闪着惊喜的光,遮不住脸上的笑意,看着这满满一苑子的鲜娇欲滴的花,仙气逼人,晶莹透亮。 任银行再也移不开眼睛,轻轻甩开苏墨卿的手,一蹦一跳地扑进了花海。 看着任银行这般孩子似的嬉闹,想起当初金水宴上冷若冰霜,身体瘦弱的她,苏墨卿心里竟然忍不住一酸,他暗暗地告诉自己,月儿,你永远是我的女人,有生之年,即使是让我仙灵具散,也无悔护你周全。 “看不出来,墨芊公子还是如此痴情的一个人呐!” 谁?谁在说话? 苏墨卿一惊,愣在原地,猛地反应过来,四下看着,周围并没有人。 “不过分别数日,夫君怎么连我的声音都辨不出了?” 有人,在用灵语和他说话! 苏墨卿定了定神,“是仙是魔,或是同类,如此阴阳怪气,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堂柱后的彭续萧,眼睛里忽地攒满了眼泪。 想起数日之前,这个男人还与她谈天说地,对她百般呵护,如今,竟然如此移情别恋! 被背叛的愤怒,对任银行的嫉妒,彭续萧的手微微颤抖着,一滴豆大的泪珠砸在地上,手上的魔力渐渐汇聚,又尖又长的指甲用力里合,咬着艳红的嘴唇,看着远处苏墨卿英姿飒爽的脸,和他注视任银行时那种卿卿我我的眼神,她彻底失去理智,深吸一口气,看准苏墨卿,右手颤抖着抬起。 “墨芊,相爱一场,今天,我便亲手取了你的命!” 突然,眼前出现一抹粉色灵魄,伴有桃园奇香,将彭续萧紧紧包裹起来,一时间分不清情况,只轻轻一吸,彭续萧便再也没有力气和知觉。 “谁,是谁,胆敢,胆敢用谧罗香,害本尊——” 蓝黑色的眼眸渐渐失了凌冽的光泽,彭续萧单手撑着地,终于扛不住,瘫倒在地上了。 远处的苏墨卿没有察觉到有人再说话,一直温柔地看着任银行在花海里寻芳觅蜜,全然不知道堂柱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玄七!你看这花!”任银行拿着一朵粉色的孔雀凤翎花,额头上渗着零零点点的汗珠,发丝凌乱,红扑着小脸,蹦到了苏墨卿身旁。 苏墨卿静静地看着她,抬起手,帮她轻轻地梳理头上的碎发。低下头去看任银行紧紧捧着的花,深黑色的眸子闪出些许困惑,顺势摸摸任银行的小脑袋瓜,“月儿,这株有什么不同么?” 任银行把花捧得高高的,小巧的鼻子上也蹭上了泥巴,大大的眼睛眨呀眨,“七玄仔细看哦,这一株是同根结了两朵花呀!” 苏墨卿更凑近了些,仔细一看,果真是这样。同一根,却生出两朵花来,妙气得很。虽然每一朵比起苑中其他的花,都要显得瘦小一些,但两朵花确似乎很依赖对方的存在,有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任银行却忽然红了脸,白瘦瘦的小手在花瓣上来来回回的扑腾,“玄七,你愿意做另一朵花么?” 苏墨卿眉间微皱,有些愣住,反应过来后,嘴角忍不住上扬,本来是想借着这孔雀凤翎花,让每天枯燥干活的任银行开心些,不想等不到我来求爱,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就忍不住了。 看着小脸红扑扑的任银行,苏墨卿想着,我的身份,实在不能再瞒着她。 反正,无论是在人间做丫鬟,还是在天宫做上仙,你都是我的女人,逃不掉了。 “月儿,我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其实,我不是人——” 任银行眨巴眨巴眼睛,手里的花,一下子散落一地,微张的嘴唇,心,手,身体,无一不是哆嗦的。 正准备再详细解释,突然门外传来十几个人走动的声音,苏墨卿揽过任银行,手一挥,满园的孔雀凤翎花,尽收袖中。废苑又变成了荒芜惨淡的模样。 任银行愣愣地看着,咽了咽口水,说不出一句话。 花惠带了十几个家丁,嗵的一声砸开了门,看到任银行和苏墨卿两人手牵着手站在那里,火冒三丈。 “我说怎么不见两个人来干活!原来是跑到这个地方偷闲来了!来人!抓回去!” 家丁丫鬟围成了团,远远近近地看好戏。花惠坐在凉亭中,贼溜溜的眼睛盯着苏墨卿和任银行,长长短短地,训了半个多时辰。 任银行根本没心思听,她在意的是刚才苏墨卿对她说的话,玄七他,不是人,那是?抿了抿嘴唇,任银行微微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总是挡在她面前的男人,玄七,你似乎总是很神秘的样子,满满一苑子的花,竟然说不见就可以不见了!素闻城里一直有专门吃人的妖魔,先是哄骗女子真情,而后就,就疯狂地吃掉!想着,任银行的小手一哆嗦,从苏墨卿微微出汗的手心里,挣脱了出来。不争气的眼泪扑簌簌地掉,玄七如果真的是妖魔,那我可要怎么办呢? 感受到了任银行的不对劲,苏墨卿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真是没脑子,说话说半截,实在是忘了她不是天宫上那个见多识广的女上仙,而是一个根本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头!那句话,怕是把她吓得不轻! “我说话呢没听见啊!” 两个人一回神,看见花惠那张气到红肿,庸脂俗粉的脸。 胖嘟嘟的手指指向苏墨卿和任银行,“你们两个人,话不多说,扣掉半个月的饷钱,去那,” 众人的目光随着花惠的手看去,顿时一愣,那是最开阔的院堂,大大的太阳,每日都照着,地砖都被晒的滚烫。 花惠满不在意地搓着指甲,“跪一天,不许领饭!”花惠斜着眼,看着任银行。 握紧了拳头,苏墨卿真想把花惠扔进羁鸟林的泥池里,让她永远和蝎子蜈蚣共处一室。刚想实在不行就亮出自己乾家大少爷的身份,回头一看任银行一副被自己吓住,再不愿意抬头多看自己一眼的样子,情爱之念一动,一条妙计,浮上心头。 苏墨卿微微作揖,“不瞒总管,玄七不懂府中规矩,一时鲁莽,犯下大错,月儿身体不好,她的罚,我领了。”任银行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苏墨卿,欲言又止,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恐惧和疏远。 花惠邪声一笑,“你领了?好么,两个人是各跪一天,一个人,你就给我跪上三天三夜!我看你们男人都是走了魂,尽迷这些个小丫头!”说完,花惠衣袖一甩,给了任银行一个白眼,带着几个丫头走了。 偌大的青秀苑后庭,回荡着花惠凌冽的话,众人吓得也不轻。 “说到底,她还是嫉妒墨芊少爷给任银行那丫头送了东西!”“什么?有这回事!” “可不是!上次我亲眼看见,府里少爷唯一的近侍九九,亲自来送的!” “都送了什么?金银美玉?绸缎锦绣?” “俗气!少爷送的是白玉泥,女子专门护手的!知道什么呀你们!” “哎!你们说墨芊少爷是不是喜欢红丫头呀!” “那哪里管得着!咱们连墨芊少爷的真面儿还没见过呢!” “这个叫玄七的,倒是和任银行走的近!” “算了算了,少惹点是非吧!”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苏墨卿和任银行两人。 苏墨卿不由分说,准备去骄阳下领罚了。回头看了一眼任银行,想拉起她的手,和她解释一番,可谁想,手还没伸出去,刚做势要靠近些,任银行就不禁地往后退。 苏墨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任银行咬着唇,眼睛红红的,看着苏墨卿的背景,心头又不舍,又担忧。 “玄七,如果你真的是妖魔,可以告诉我的,月儿,月儿不怕的,你别瞒着我,”想着想着,任银行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像绝了堤一般,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第十章机缘 苏墨卿牵着彭续萧的手,在桥上赏花灯。 熙熙攘攘的人群,无不羡慕这一对。男的俊俏,女的艳丽。 成亲那一日,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彭续萧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间的婚事,是这般的波澜壮阔,鞭炮齐鸣。 苏墨卿,是第一个让她,一个在四界生灵眼中无欲无求的堂堂魔尊,动了心的人。 甚至曾经有过一瞬的冲动,想要从魔界的殒魔池跳下,卸掉这魔骨魔灵,就做个普通人,就静静地与苏墨卿相伴一生。 可是他突然就冷漠了,对她,像个陌生人,理由竟然是,他无心红尘! 彭续萧紧闭的眼睛,微微湿润了。 猛地一回神,彭续萧睁开眼睛,好一处气派的宫殿,殿的上空,浮着一张用红线编成的大大的网。 这里是?连理殿! “魔尊醒了?可要喝点什么?” 玄月坐在殿中一侧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彭续萧。 挫败的揉揉太阳穴,“不知道玄月上仙把我搞来天宫是几个意思?” 玄月站起身来,一个作揖,“只是想告诉魔尊些事情!” 彭续萧一个闪身到了殿门处,“没兴趣。” 玄月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难得尊主被谧罗香迷晕后,没有责怪本仙!” 彭续萧没有转身,向前走着,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每次我在人间想教训人的时候,上仙总是很巧的出现啊!” “那你可知道今天你教训的那人是谁?” 彭续萧停住脚步,眼睛有些红肿。“一个负心的人罢了!” 玄月浅浅一笑,“并非是负心,我那墨芊侄儿的仙丹,还没回到他身上呢!” 彭续萧一愣,转身惊讶的看着玄月,“侄儿!他一个凡夫俗子,怎么会是上仙的侄儿?” “四界的王,本应该是熟络的,只是尊主您不知道而已。苏墨卿,是掌管羁鸟林的灵王!万年前他出生时,经历了一些事情,仙身分两半,与您谈情说爱的,是他在人间的渡劫人,墨芊本人,并不知道这段姻缘!” 彭续萧浅浅一笑,“也难怪,我还好奇呢,一个凡人,从哪里能弄来一千多株的孔雀凤翎花!” 玄月一愣,“一千多株!” 我给墨芊的,不是三十株的白琪么?而今四界,除了羁鸟林的孔雀灵族世代守着三株,算上天帝的珍藏和宫中的花展,一共也凑不齐一百株!眼看是要绝种的花!唯一能育花种的,是凤凰最后一脉白依凤,可是万年前,这位公主早已跳下炼仙池了! 彭续萧转身看着玄月,“那任银行又是何人!” 玄月回过神,笑起来,“尊主实在是应该在天宫上多走动走动!红月上仙是天帝的女儿,也是本仙的顶头上司!” “原来是算好的缘分!我不再纠缠便是!”彭续萧眼神里露出杀意。 玄月意味深长,深深地作揖,“希望魔尊说到做到!” 一抹紫黑色的魔灵,瞬间便闪走了。 参天的古木,深绿的林子。 并无特别。 彭续萧轻手一碰,微微一笑,果然,是灵界。 高入云端的结界,封着这个精妙的世界,墨芊,原来,你是来自这处的人。 忽然,结界自开,一个处处充满各种精灵的幻妙世界,五彩纷呈地,向着彭续萧打开。沉香润站在林口,有些惊讶的看着来人。 “苏墨卿,可是住在此处?”不等她问,彭续萧委自说了来意。 沉香润点头应是,“那你是谁?” “一个老朋友而已。”说着,一抹紫黑色的灵魄扬天而上,并不进林中。 无曦宫。 “上使,玄月仙人求见。” 天璇放下仙书,抬头看了看,不等他点头,玄月已经是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天璇笑着,示意仙子去端杯茶上来。 “上使还记得白依凤么?”玄月喝了一大口茶,急切地问。 天璇一怔,眼神有些闪躲,半有迟疑地端起面前的茶,“怎么想起问她了?” “她可是凤凰的最后一脉?” 玄月直勾勾地盯着天璇。 天璇并没有回答。 玄月叹了口气,“苏墨卿那个傻小子,不知道怎么搞的,在凡间,种出了一千多株的孔雀凤翎花!” 天璇似乎并不惊讶,顿了很久,若有所思地说,“他母亲可以种,他自然也行。” 玄月深吸了一口气,“您是说?” 天璇沉重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都是些万年前的爱恨。当时天帝年轻气盛,一定要与白依凤连亲,可是凤凰一族一向是不违背自己心愿做事的倔强性子,结果白依凤就跳了炼仙池。天帝悔悟,派我去收了她的仙灵,撒到了羁鸟林的青述草中。后来听说乾将军下凡,与一个灵族女子私结连理,带到天宫的时候,天帝才知道,原来苏墨卿的娘亲,就是当年的白依凤。无奈那位上仙早已经不记得早年天宫的恩怨,天帝碍于天宫规制,又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所以我百般回旋,才留住了墨芊那孩子一命。” 玄月端着茶杯的手,静止在空中。 难怪,当年乾将军斩杀了七玄灵兽后,找不到七玄力的载体,又不能载在自己身上,那七玄力的凝魄一见到小小的墨芊,就迫不及待的去融成了一体,一般的仙灵,哪里承受的住这种非仙非灵的邪魔之力! 唯有凤凰,上天入地无所惧,真火岩浆无所畏的凤凰! 玄月的手心渗出汗来,苏墨卿,凤凰的真身,又封着七玄力,如今仙丹还未归元,万一,万一七玄力冲破了当年他和乾将军合力设的封印,天地之间,真的无可匹敌! 万一真到了那时候,墨芊还有心智便好,可是这七玄之力是魔邪的汇聚,一旦墨芊失了理智,只怕四界都将迎来暗无天日的夺命之战! 危险的味道,已经隐隐包围在苏墨卿身旁了。 谁?谁能救他! 7017k 第141章 兜兜转转 骄阳下,苏墨卿跪在庭院中,两眼低垂,额头上渗出些些点点的汗珠,面色愈发苍白。 苑子里走过修进香池的丫头工匠,悻悻地看了一眼,都不敢上前说一句话。 任谁看,昨儿个已经跪了一天的苏墨卿,身体已经快要挺不住了。 房顶上的苏墨卿,手里端着一壶茶,清闲的很。 “跪三天?本灵主可是膝下有日月的人,凭什么你说跪就跪!要不是为了月儿,”想着,苏墨卿叹了口气,猛喝了一大口茶。 这位诡计多多的灵主,变出了一个自己的幻形跪在那里受罚,自己隐身,坐到房檐上前前后后地望,寻着一个人的身影。 不一会儿,任银行来了。 眼睛红红,似乎是哭了一夜的样子。往常红嘟嘟的小嘴,今天也是煞白得吓人。 苏墨卿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任银行,他是那么期待,任银行可以停下来看看他,哪怕是一个注视也好! 任银行看到苏墨卿跪在那处,有些慌忙,心里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咬紧嘴唇,绕过亭子,径直去了修进香池的地方,根本没朝苏墨卿跪的地方走来。 坐在房檐上的苏墨卿瞪大了眼睛,许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往后一倒,头枕在手上,一边看着自己手中的茶壶发愣,昨天在这里守了一宿,实在困乏,不知不觉地,就在房檐上的阴凉处睡着了。 “玄七,玄七!你怎么了!” 任银行的声音!这是问我呢!我不是在做梦! 一睁眼,苏墨卿被大大的太阳刺了一下,使劲捶了捶头,抬头一看,竟然已经睡到中午了。 一低头,任银行拿着两个馒头,着急地蹲在下面那个幻形身边,眼里充满了担忧。 正自得于自己的智慧和四界第一美男的魅力,苏墨卿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幻形不会说话呀! 似笑非笑地,苏墨卿赶紧附回到那幻形身上去了。 狭长的眼睛微睁,苏墨卿装作非常虚弱的样子,语气平缓地看着任银行,“月儿,你终于来看我了。” 任银行眼睛红红地,把两个馒头塞进了苏墨卿手里,转身就要走。 可是?苏墨卿微皱眉头,耸了耸鼻子,他似乎感受到任银行身上有些不太对劲的味道,有些血腥,有些仇恨,有些愤怒。 眼睛慢慢睁大,他想起了那日在废苑里同他用灵语讲话的女人。 苏墨卿抿了抿嘴,那女人非仙非灵,却会灵语,那只能是,只能是魔都的人了! 若那女子因为之前墨芊少爷的冷遇而痛苦,那么,她现在恨的人,除了苏墨卿,就是任银行! 苏墨卿抬起头,拉过任银行的手,让她靠近自己。任银行有些害怕,有些抗拒,但还是随了他。苏墨卿拿出自己腰间别着的玄灵玉,放在了任银行手中,用他的手紧紧包住任银行的手。 任银行眉头微皱,大大的眼睛眨呀眨,想问给她这玉有何用?但是并没问出。 苏墨卿到底是懂任银行心思的。 “月儿,你听我说,我的身份,一时半会实在不知道如何说清楚,这块玉,四界独一,可解百毒,为你护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它会代替我保护你,若是有陌生的女子接近你,千千万万不能理睬,记住了吗?”看着苏墨卿认真而又紧张的眼神,任银行有些羞红了脸,竟然也顾不上他到底是不是妖魔,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三天,太阳还是娇烈似火。 不过今天,苏墨卿没再用幻形,而是自己亲自跪在了庭院中。 下午晚些时候,看看天相,感觉已经差不多了,苏墨卿嘴角勾起笑容,美男苦肉计,开始上演! 苏墨卿用结界覆盖了乾府,暗暗施以灵法,只是瞬间,乾府里雷声大作,一道惊天的响雷劈下来,瓢泼大雨紧跟而至,一时间,往常寂静有序的乾府,变得混乱嘈杂。丫头工匠都从进香池退回了庭中。 乾府外,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苏墨卿跪在庭院里,任凭雨打,心里却是甜蜜的想着,我不信你不心疼! 家丁和丫鬟都在各自的房舍里小声谈论着,虽是有些同情苏墨卿的境遇,但是谁不敢上前去扶,那位叫花惠的主子,可是下了通牒,谁敢扶,领杖打七十! 七十杖下来,轻了,许是缺胳膊少腿,重了,一条命可就没了! “你干嘛去啊!你站住站住!”几个丫头,拼了命地拉住想冲出门去的任银行。 任银行皱着眉头,大大的眼睛凛冽地瞪着她们,“放开!” 几个丫头紧闭着嘴,狠狠地摇摇头。 “你想过吗!七十杖!看你这又弱又小的样子,够你死七十回了!” 一个丫头抹着眼泪,看着任银行说。 其他的几个人,也是点点头。 玄七,也许是专吃人的妖魔。 我出去了,也许被杖责的时候会一命呜呼。 任银行犹豫了,可是抬眼,一看苏墨卿跪下大雨中,眼看就要倒下的样子,她断然甩开几个丫头死死钳住她的手,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或许是时间长不曾修炼的结果,只是淋了半个时辰的雨,苏墨卿竟有些扛不住了。头开始昏昏沉沉,嗓子微微疼痛,整个人开始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这,这要怎么办!本来是演给月儿的苦肉计,竟然假戏成真了! 恍惚中,面前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焦急地唤着玄七的名字,苏墨卿努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后嘴角上扬,是他心心念念的月儿。 只是,这身体怎么不听使唤,这头,怎么这么沉呢? 苏墨卿彻底失去知觉,倒在了大雨中。 烟雾缭绕,魂牵梦萦,恍惚时,苏墨卿又来到了一处水塘。 细细一看,这水塘,似乎就是上次在梦中见到任银行的时候。 苏墨卿四处观望,怎么今日的梦境,不见月儿呢? “墨芊少爷,实在是痴情的很啊!” 面前,一个身着黑青色衣裳的妖艳女子,邪笑着,向苏墨卿走来。 苏墨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是谁?为何私闯本灵主的梦境!” “想必你也是听过本尊的名字,魔都,彭续萧!” 苏墨卿有些惊讶,上上下下打微微打量了一番,一向心狠手辣的魔都尊主,竟然是个女人!“墨芊,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同我在一起!” 苏墨卿剑眉一挑,凛冽的眼神透着不屑,看着面前这个眼睛里充满期待的女人。 她大概,就是之前的墨芊少爷莫名邂逅的那个女子吧。 “我心以有属,尊主自量。还有,希望以后不要再进到本灵的梦境里了,我怕日后月儿知道,会吃醋。” 面无血色的脸,冰冷地、随时可以刺痛心脏的话,就这么被苏墨卿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彭续萧含着泪,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来。 云雾即将散去,梦境即将破裂,彭续萧也在逐渐散去中留下一句话,“苏墨卿,我会让你后悔的!” 床边的任银行,正着急的洗着手帕,替苏墨卿擦掉额头上的汗。 她不曾注意的是,一抹黑紫色的魔魄,蜿蜿蜒蜒地,悄无声息的附进了她的身体里。 突然,任银行腰间的玄灵玉发出白光,拼命吮吸着苏墨卿身上的灵力,将紫色的魔魄硬生生吸进了玉中,又用苏墨卿的灵力,在玉上设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将那魔魄,死死地封在了玉中。 而这一切,此时身为凡人的任银行,是不知丝毫的。 门外突然嘈杂,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身体,怎么这么无力呢。 苏墨卿挣扎着,慢慢睁开眼睛,原本红润的唇,已经煞白不堪。 任银行拿着手帕,帮苏墨卿擦手,全然不知,她心心念念的玄七,早已经醒了。可抬眼一看,任银行瞪大了眼睛,这,这是玄七么! 苏墨卿的灵力大多被任银行身上的玄灵玉吸收了去,脸上的泥印没有了灵力维系,慢慢褪去了。洁白如玉的面庞,英挺的剑眉,有时微微皱起的眉间,高冷俊逸的眼神,和那凛冽挺拔的鼻翼,只是干净了几分,隐约中,还可以看到玄七的影子。 这么美貌的男子,竟然是乾府的家丁么! 苏墨卿看到床边的任银行,想起刚才那个令他恐惧的梦,彭续萧,只要你敢动手,我一定让你回不去魔都! 直起身来,轻轻拉过任银行的手,顺势,任银行便被苏墨卿拥进了怀里。 苏墨卿沉重地吸了一口气,声音略带嘶哑的说,“月儿,一定要随时带着我给你的那块玉,记住了吗?” 任银行乖巧的点点头,苏墨卿大大的手掌,抚摸着任银行小小的脑袋。 嗵一声,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破门而入,来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哼!瞧瞧,瞧瞧!这两个人不按规矩办事,还狂上瘾了!” 苏墨卿有些发干的嘴唇紧闭,眉头微皱,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家丁。 “看样子,有人上赶着来找打了。”苏墨卿低声喃喃。 说着,花惠便从门外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狐狸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任银行看,无意中瞟了一眼床上的苏墨卿,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脸,有些吃惊,但是又很快镇定,向右边一侧身,露出难得的妩媚讨好的笑容,怪声怪气的说,“九九掌事,您来看!就是这两个人!” 苏墨卿搂着任银行,看着花惠猴子唱戏。 九九揉着眼睛,慢悠悠地走进来,为了造成墨芊少爷每日在青秀苑刻苦读书的假象,九九每天都在帮苏墨卿抄诗书,抄得眼睛也酸,脖子也痛。 “芝麻大点的事,非要来找我,你又想刁难谁啊!” 九九走进来,花惠狐假虎威的样子,怪笑着指了指床上的苏墨卿和床边的任银行。 九九瞪眼一看,苏墨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花惠你倒是很会办事啊!”九九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花惠。 花惠自得的笑笑,“哪里哪里!” 任银行一咬牙,挣开苏墨卿的手,伴着苏墨卿惊讶的眼神,瘦小的身躯挡在床前。 “掌事,是我的错,无论是之前偷闲去废苑,还是在您不许的情况下把玄七扶到我房中,这一切,我受罚无所怨,但我不后悔!玄七淋了雨,禁不住打,我愿意替他领罚!” 任银行看着那些手拿棍棒的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心里也怕,身体止不住哆嗦。 苏墨卿嘴角勾起弧度。 九九笑起来,“谁?玄七是哪位?” 花惠上赶着,指着床上,“就是那个人!掌事,想当初墨芊公子不还让您来送了红丫头东西么!你看,这个臭丫头根本就不珍惜!还把别的男人都搞到床上去了!” 苏墨卿清了清嗓子,看了眼九九,“九九,倒茶!” 九九笑着答是,上前倒上一杯茶,毕恭毕敬地端到苏墨卿面前,“少爷请用!” 现场的人,除了苏墨卿和九九,一片静止,统一一个表情,嘴微张,眼睛瞪得贼大。 还有一个在垂死挣扎的! 花惠强撑着笑,“怎么可能呢,掌事,您是不是认错了?他,他怎么可能是墨芊少爷!” 苏墨卿皱着眉头,挥挥手,那几个拿着棍棒的家丁倒是识趣,直接把鬼哭狼嚎的花惠架出去了。 “你回去收拾下内堂,我待会就过去。对了,在内堂里整理出来一处屋子,离我近些。” 九九笑盈盈地看着任银行,低头答是,转身出去了。 “原来,你那天没说完的话,是,是这个意思啊,”任银行笑笑。 苏墨卿一把拉过任银行,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有些迟疑的说,“是啊,我是想说,我不是普通人,是乾府的少爷,我叫苏墨卿,也不叫玄七。怎么,把我当成妖怪了?” 苏墨卿用灵法,抹去了任银行关于孔雀凤翎花的记忆,虽然想让她记得,只是操之过急,怕对她也有困扰。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任银行努力地想着。 苏墨卿笑笑,“月儿,不想了,帮我更衣吧,今日,我们回内堂住。” “上仙!上仙!门口倒了一个人!” 玄月放下茶杯,一个闪身到了门口,苏墨卿一身白衣,面色蜡白,靠着连理殿的柱子,艰难地呼吸着。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睁眼,苏墨卿捶了捶头,直起身来,揉揉眼睛,“叔父。” “还知道叫我叔父!我看你是我叔父!你怎么搞的,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上的天宫啊?”玄月气呼呼地扇着扇子。 苏墨卿浅浅一笑,“踩着玄冥剑上来的!” “你知不知道,你体内的灵力,只剩下三成不到!”玄月上下看看,“你的玄灵玉呢!哪去了!” 苏墨卿拿起面前的红花露,喝了一大口,“给月儿了。” 玄月欲言又止,“你呀你,迟早毁在女人手上!” “我会慢慢恢复的,叔父不用太担心。这次来,主要是想问叔父两件事。” 玄月翘起二郎腿,“你说!” 苏墨卿咽了咽口水,“第一件,上次叔父是把种子给错了么?我在废苑,种出了孔雀凤翎花!” 玄月不看苏墨卿的眼睛,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是啊,给错了!” 连理殿里突然一片寂静。 苏墨卿看着玄月,“叔父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玄月装着不耐烦的样子,“要问赶紧问,不问就赶紧回乾府!” 苏墨卿站起身来,“第二件,我打算杀了彭续萧!” 玄月一惊,“为何?” 苏墨卿凑近,嘴角勾起弧度,“杀了魔尊,我是不是就是魔都的王?” 玄月愣着,点点头,“按照魔都的规矩,是这样的。你,你想干嘛?” 苏墨卿哈哈大笑起来,“骗你的啦!我哪有那么大本事!紧张什么!” 说着,一抹淡淡的粉紫色灵魄,闪出了连理殿。 玄月的手心,渗出了细细的汗,深深舒了一口气,表情凝重。 殿后的一根柱子旁,苏墨卿看到了玄月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能感觉到,玄月有事瞒着他。体内灵力的承载最近发生了很多变化,苏墨卿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刚才说我能杀了魔尊,叔父竟然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难道,我体内,真的封印着什么吗? 7017k 第142章 重返 “月儿姑娘,日后,这便是你的住处了!”九九笑着,带着任银行来到府里一处气派的苑子前。 任银行愣着,“这,这里?” “对呀,”九九拉着任银行进了苑子。 满园都是鲜艳怒放的花,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美好而斑斓,金光璀璨。 任银行眉头微皱,这一幕,为何似曾相识? “月儿姑娘,我们进去看看吧!” 任银行迟疑着,点点头。 带着任银行熟悉了整个苑子的布局后,九九回了青秀苑。偌大的苑子,便只剩下任银行一人。 直到现在,任银行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每日做工的伙伴,竟然是乾府的大少爷。想起那日自己什么也不顾的救他,想起自己挡在他的面前,底气不足的护着他,这对于一向胆小的任银行,实在是巨大的挑战了。可是想想自己平时干活的狼狈样子被苏墨卿看了个全,任银行又是两颊红红,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了。 任银行腰间的玄灵玉,已经不再白光熠熠,光泽一日比一日惨淡,今天,竟然在边纹上,渗出了细细的黑旋。 “红月上仙,你好啊!” 一个邪魅女子的声音,回荡在房间。 任银行站起身来,惊恐第四处看着,“你是谁!你在哪!” 女子笑着,“我是你姐姐呀,我们可是同一个夫君呢!” 任银行一愣,“是人是鬼!你给我出来!” 殊不知,彭续萧已经破了玄灵玉的结界,附在了任银行体内,慢慢地控制了她的心智,所以任银行听见的,是从自己身体里传出的声音。 突然,任银行感觉自己的记忆和感知被疯狂挤压,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想要占据她的意识,控制她的行为,任银行努力抵抗,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不敌彭续萧一施法,任银行自己的意识瞬间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被彭续萧死死封住。 任银行的眼睛,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 任银行在大脑里疯狂的喊,“你要干什么!放我出去!” 彭续萧笑着,“你以为,你的身体和意识,还会受自己的支配么!哼,也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咚咚咚,有人敲门。 “月儿,月儿!是我!快开门呀!” 苏墨卿! 彭续萧一抹不甘心的笑,立刻收起所有控制,任银行又恢复了常态。 刚才,发生了什么?任银行对彭续萧的控制,没有丝毫印象了。 只是对自己红肿的眼睛,满身的汗,感到惊讶。 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任银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甜甜的笑着,打开了门。 “怎么了?没遇到什么陌生人吧!”苏墨卿走进来,有些担心,左右的看着。 任银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啦,墨芊,不用担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苏墨卿嘴角勾起弧度,红润的唇盯准任银行的额头,不由分说的亲了一口。 任银行的脸儿有些红,不好意思的笑笑。 微微撩起任银行耳边的碎发,苏墨卿在任银行耳旁轻声的说,“月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风很大,寂静的羁鸟林即将迎来黑夜,漫天满地的精灵,点缀着偌大的林子,充满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苏墨卿紧紧搂着任银行,站在玄冥剑上千里疾驰,任银行在风中凌乱,但却丝毫不怕,有些贪婪的躲在苏墨卿怀中,感受来自她挚爱的男人身上的桃园奇香。 就这么在风中前行就好,就这么永远在一起就好,任银行想着,眼睛已是红肿不堪,为什么,任银行竟然有一种即将要和苏墨卿分别的感觉,她突然之间,好珍惜能和身边这个男人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到了,月儿你看!”苏墨卿勾起魅人的笑,拉着任银行的手,来到了浮湘宫。 任银行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处富丽堂皇,金光闪闪的宫殿,转过头,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疑惑。 苏墨卿认真的看着她,“月儿,其实我并不在人间生活,我是一匹玄灵马,一直受天宫的差遣,管着灵界,我与你的相识充满了诸多的难以预知,我愿意为你,舍弃我的所有,只求你,不要嫌弃我灵族的身份才是。” 话没说完,任银行痴情的大眼睛一闭,高高的踮起脚尖,红嘟嘟的,软软的嘴唇,猝不及防的堵上了苏墨卿慌忙解释的嘴。 苏墨卿一愣,与任银行深情相拥。 突然,任银行睁开眼睛,瞳仁变成了血红色!浑身上下,开始散发着黑紫色的魔灵。 任银行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个深深吻着她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冷血和仇恨。 任银行的意志,最终没能扛过彭续萧的攻击。她的身体,意志,记忆,已经完完全全被彭续萧控制了! 轻轻推开苏墨卿,看着苏墨卿意犹未尽的脸,任银行依旧甜甜的笑着,“墨芊,以后我们就住到这处吧,我总觉得,人间太吵了,好不好?” 苏墨卿笑着,点点头,搂住任银行,“月儿想住哪里,我们就住哪里!” 任银行体内,自己的仙丹和苏墨卿的仙丹,已经分不清彼此,只是这样一份心连心的情谊,身为凡人的她,对抗想要占用她心智的魔尊,实在是势单力薄。 任银行身上的玄灵玉不仅没有封住彭续萧,还耗尽了苏墨卿近七成的灵力,此时的苏墨卿,身体还不如一个凡人。 危机四伏的爱情,在苏墨卿不知觉的时候,仍然感受到甜蜜非常。 任银行到灵界不过三个月,就已经深深记住了灵界错综复杂的路,在苏墨卿面前,她还是一只温柔的、需要保护的小白兔,而在外人那里,他们灵主的这位灵妃,心狠不说,手段还十分高明。凡是犯了错的灵子,苏墨卿多数不较真,而一旦传到了任银行那里,居然是连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墨卿傻傻的享受着自己以为的幸福,控制着任银行身体的彭续萧,日渐猖狂。 而任银行自己的意识,只能在体内彭续萧设的结界中,悲伤欲绝的唤着苏墨卿的名字。 多少次,任银行自己有了一点点的意识,都会想方设法拿起刀,逼近自己的脖子,她咬着牙,忍着泪,她好爱墨芊,好像陪在他身旁一生一世,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灵界被自己毁掉! 彭续萧邪笑着,她可不会让任银行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又是一年金水宴,不过今年的宴席,或许是要少掉将近一半的仙灵。 因为这一天,是四界俊生苏墨卿迎娶灵妃的日子。 灵妃,就是任银行! “灵主,当真要迎娶那个凡人!” 沉香润红扑着脸,气呼呼地看着苏墨卿。 苏墨卿身着锦绣白袍,长长的青丝衬着绝色的容颜,雪白的额头下,一双凌肃的剑眉微微皱起。狭长的丹凤眼一挑,半迟疑半冷漠的看着沉香润,“是!” “可你知道她到底是谁么!” 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急得跺脚的沉香润,苏墨卿抿抿嘴唇,“天帝之女,怎么了?” “可她那副心狠手辣的样子!灵主难道不知道吗!” 说话间,几个哭哭啼啼的灵子来了浮湘宫,苏墨卿抬眼一看,她们的手臂上,都包裹着厚厚的白布。 沉香润指着几个灵子,“墨芊你看!这些个侍女都是我派去伺候任银行的!但凡犯了一点错,轻则手臂上被烙上火钳印,重则缺胳膊断腿!这样心狠的女人,如何在灵界母仪天下!” “月华,去给她们配些灵药吧。”苏墨卿端起茶杯,云淡风轻的说。丝毫不提任银行虐待灵子的事情。 “苏墨卿!你!”沉香润眼角微微闪过泪痕。 “墨芊哥哥!” 拳头握紧,恨不得长出獠牙,沉香润再熟悉不过这声音的主人。 苏墨卿站起身,不等他伸开双臂,来人已经像只灵巧的猫儿一般钻进了他的怀中。 苏墨卿笑着,抬起手,抚摸着任银行的小脑袋,“月儿,怎么了?” 任银行抬起头,细细的胳膊撩人地环住苏墨卿的腰,甜甜地笑着,“我可是听说有人要娶我呀!” 修长的手指刮了下任银行灵巧的小鼻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简直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 沉香润幽怨而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浮湘宫。 任银行转过身,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几个哭泣的灵子,戏谑地看着气不打一处来的沉香润,眉宇间充满了挑衅讽刺的味道。倒也不躲避沉香润几乎想吃人的眼神,大大的血红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沉香润,嘴角一抹邪魅的笑,不对称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一个回头,任银行就恢复成了小白兔的模样,半懒散半妩媚的伏在苏墨卿的胸膛上,大大的眼睛似乎透露着涉世未深的纯洁善良。 苏墨卿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沉香润赌气一甩衣袖,带着几个灵子走了。 “墨芊哥哥,今天我们去哪里赏花呀!”任银行甜甜地笑着,大大的眼睛扑棱扑棱,看着眼似清河的苏墨卿。 苏墨卿却并不看她。 “月儿,你可有事情瞒着我么!” 冰冷,无情,似乎,似乎还有些愤怒。 控制着任银行的彭续萧,明显一愣,难道,苏墨卿看出来了? 任银行勉强挤出笑容,“墨芊哥哥,你说什么呢,月儿听不懂呀!” 苏墨卿低头,应付的一笑,松开任银行紧紧拽着他衣襟的手,“回去准备准备,过几日,月儿就是我苏墨卿一人的灵妃了!” 话音未落,一抹粉紫色的灵魄,蜿蜒而上,不留痕迹地走了。 只剩下任银行一人,还痴痴的站在原地。 身体剧烈抖动着,任银行咬着牙,想让自己的意志控制自己的身体,无奈敌不过彭续萧的控制,急了一身的冷汗后,任银行自己的意志还是被死死地锁在身体里。 深深叹了一口气,任银行哭着说,“求求你,无论如何,不要伤害墨芊!” 彭续萧眼睛微红,随即用邪魅的笑掩盖自己的迟疑和痛苦,“这可说不准!赶快,回你自己的寝宫去!” 像个木偶人一般,彭续萧让往东,即使任银行费劲所有的力气与她抗衡,最终也不得不妥协。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回寝宫去了。 一想到自己被控制后,对那些灵子做出的残忍的事,一想到自己每天都饰演着两副面孔,欺骗着自己最爱的男人,任银行就想一死了之。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竟然都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 这一切,被站在殿后的苏墨卿收归眼底。 刚才趁着任银行不注意,苏墨卿从她的身上摸来了之前送她防身的玄灵玉,紧紧地攥着发黑的玄灵玉,越来越紧,苏墨卿的手一点点渗出鲜红的血来。看到任银行的身体竟然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苏墨卿感到一阵阵的心疼。 彭!续!萧!这是你执意找死的! “灵主!上仙正在休息!不见客人的!”几个仙子匆忙挡住火急火燎的苏墨卿。 “滚开!” 仙子们一愣,面面相觑,一向温柔如水的灵主,今天这是怎么了!谁能让他发这么大火气! 玄月一脸懵地从内殿跑出来,看着目露杀机的苏墨卿,缩了缩衣领,“找我,找我有事?” “殒魔阵,劈一块给我!” 玄月微张着嘴,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苏墨卿怒不可遏,拔出玄冥剑,一剑插在殿旁的花架上,青蓝色的凛冽剑气发出刺眼的光,吓得一旁的仙子哆哆嗦嗦。 “好,等着,我去拿!”玄月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殿中。 灵主娶妃,是羁鸟林万年一遇的大喜事,而又因苏墨卿的绝色美颜,这场亲婚,四界瞩目。 只是即将成亲的这两个人,却都怀着沉重的心思。 一个纠结着,要不要谋杀夫君! 一个纠结着,怎么杀死娇娘子! 四界的仇,四界的恨,多年来,是从不少见的。 人间的爱恨,人去纠结;仙灵的情劫,诸君去清算。从来都只有一个原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如今,一个人的爱,一个人的恨,一个人的情非事事,都将影响着四界的命运,都会主宰四界的生灵。 这个人,就是即将打破七玄力封印的,万年四界绝色美男子。 月牙树细细簌簌的开始落叶了,粉红色的叶子一片片干枯,不带留恋,没有眷顾。 “怎么样!查了么!”玄月紧张的看着月牙树下发愁的红袖。 红袖皱着眉头,“灵主日后的生平例,是空白的!” 玄月一愣,空白的? 所以,没有人知道,苏墨卿,究竟是能吸收仙丹,飞渡成仙!还是,还是成为魔尊! 四界之乱,从此开始!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