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公主了,有几个男宠怎么了?》 第1章 有这实力搞点其他男人不香吗? 阅前提示: 一:是一女多男,只爱写女主拿捏男人,不爱写女主处于弱势 二:男人各种类型都有,女主对待他们的方式也会不同,x\/\/p也很多,宝子们酌情观看 三:事业线前期比较少,女主会成长 四:脑子可以先放在这,看完取回 —————— “真是没用!都滚出去!” 叶舒窈刚刚恢复一点知觉,便听见一声压着嗓子的怒斥,然后她立刻闻到了浓浓的苦味。 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看剧本时忽然心绞痛,这会是什么情况,怎么动都动不了了? 正当她回忆发生了什么时,听见了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公主您放心,陛下一定会寻来更好的医师帮您诊治的……” 公主?陛下?这是拍戏呢? 不是,都要升天了还要让她上班,有没有点人性啊?? 可等叶舒窈终于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看见屋里场景的瞬间,她瞬间发现了不对劲——这地方他没有摄影机啊! 心念电转间,叶舒窈意识到了什么。 她穿了,还是穿进了自己要演的剧本里。 角色也叫叶舒窈,封号长黎,是黎国皇帝昭顺帝死去的白月光的遗腹子,最受宠的三公主。 因为对白月光愧疚,昭顺帝对这个女儿几乎有求必应,甚至给了长黎一支储君才有的暗卫,渐渐地把长黎宠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 一切都很普通,但炸裂的马上就来了。 长黎某天知道了自己的生父并非昭顺帝,忽然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喜欢上了从小与她十分亲近的五皇子叶霄,也是她名义上的兄长,甚至以自己的钱财私下募了军队,冒着谋逆的风险助他上位。 之后东窗事发,长黎成了替死鬼,落得个溺亡的下场。 想到这叶舒窈叹了口气。 原主食邑五千户,还有其他庄宅、田产、店铺不计其数,金银玉器琉璃珍珠更是八辈子都用不完。 都有这实力了,搞点其他男人他不香吗? 她直接举办驸马101都行! 而且她都来了,必然不能让这个结局重现。 正想着,她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趴在床边的侍女似乎起身接过什么。 紧接着汤勺递到叶舒窈嘴边,一股子直冲天灵盖的人酸苦中药味就钻进了叶舒窈的鼻腔。 她倏然睁眼,一把攥住了侍女的手腕。 侍女一声惊呼:“公主!” “您醒了!那道士果然没骗人,奴婢马上去找太医来!” 侍女风驰电掣地出门去了,片刻后回来,身后跟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王太医,公主好像醒了,你快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又进来了个瘦高的侍女上前将叶舒窈扶了起来,眼含热泪道:“公主,奴婢就知道您没事……” 再不给她喝口水,没事也变有事了。 还好这侍女还算机灵,立刻给她倒了杯温水,叶舒窈立刻一口气喝光了:“再…再来一杯。” 三杯水喝下去,叶舒窈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马上问把脉的老头:“我的脸怎么样?” 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 老头一怔:“殿下的容颜自然绝世无双。” 她看了看侍女,想了想剧本上的描述,自信开口:“流萤,帮我拿面镜子来。” 果然,侍女立刻拿过一面镜子,叶舒窈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惊讶。 虽然还是她自己的脸,但总觉得多了些贵气,更加光彩照人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贵气养人? 这还是刚从病中醒来,要是恢复了那不更是一顿乱杀,还搞什么有杀头风险的骨科? 但是叶霄确实是个大麻烦,没那么好摆脱。 流萤看她脸色不好,宽慰道:“公主别难过,虽然五殿下一直都没来看你,但您只要您好起来了,就不会耽误春狩,到时候……” 话没说完,叶舒窈猛地咳嗽起来。 侍女急忙帮她拍着后背:“公主您慢点喝……” 好容易喘匀了气,叶舒窈有气无力道:“别提他。” “谁?” “……叶霄。” 流萤一愣,公主平日里不都是喊“五哥哥”“霄哥哥”吗?今天是怎么了? 看小侍女似乎吓着了,叶舒窈放缓语气:“流萤啊,以后没什么事就别提他了,一提他我就头疼。” 流萤忙道:“是,奴婢不提了,公主您先躺下,陛下下了早朝就来看您了。” “不重要。” “啊?”流萤惊讶。 重要的是想想怎么赶紧和那个“乱臣贼子”划清界限,然而安静了没两秒,外面传来声音:“公主,五殿下来看您了。” 流萤小心翼翼:“您看要不要让……五殿下先回去。” 叶舒窈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屏风后走出。 君子端方,却偏偏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白袍飘逸,整个人像柔和的春风。 真是一副好皮相,可惜,心太黑。 见叶舒窈一直看着自己,他向前一步面露关切:“可好些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叶舒窈想起流萤的话,呵呵一笑:“孩子死了你来奶了,猪撞树上了你知道拐了?” 叶霄的笑僵了一秒:“窈儿可是在怪我这段时间不曾来看望。你有所不知,那秦清婉被关进地牢,我实在无心其他事。” 叶舒窈皱起眉头。 流萤小声提醒:“就是那日来未央宫偷东西的侍女。” 这么一提醒,叶舒窈想起了这段剧情。 这秦清婉原本叫越清婉,是因“谋逆”被抄家的骁勇侯府二小姐。 全府只有她侥幸逃脱,隐姓埋名活了下来,守着家族留下的兵器私库,隐藏身份进了祁王府找寻证据,却一不小心被叶霄发现。 叶霄得知此事当即就对兵器私库动了心思,但又不想自己出面,恐引来昭顺帝的猜忌,于是就来找了长黎。 只是没来得及实施,叶舒窈就忽然病倒了。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算盘打得啪啪响啊,脏活累活都丢给她干。 见叶舒窈不说话,叶霄有些着急:“窈儿,时间紧迫,我实在担心她会将囚岩峰的事说出去。” 闻言叶舒窈心头一紧,囚岩峰就是长黎帮叶霄豢养私兵的地方,也是长黎最后溺亡之处。 不是,这贼船已经上来了? 她立刻严肃道:“秦清婉现在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消息。” 叶舒窈暂时松了口气,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秦清婉要救,但不能直接救。 必须要让叶霄将私吞兵器库这念头断了才行,不然就又走了老路。 “窈儿,咱们要做的事是大事,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还需你将她捞出来才行。” 正在思考的叶舒窈有点不耐烦地看了叶霄一眼。 捞出来?捞出来之后呢?继续在这艘贼船上坐着,一直到变成替死鬼? 正要开口,有侍女急急忙忙跑进来:“公主,秦清婉被人从地牢里提了出来,正在往宫里来,似乎……似乎是去面见陛下的!” 叶舒窈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完了,大概是秦清婉一直不见叶霄去救她,准备要鱼死网破了。 不行,贼船还不能翻,她还在上面呢! 叶舒窈当机立断:“流萤,传步辇,我要去见父皇!” 第2章 马上远离万恶之源 叶舒窈当机立断:“流萤,传步辇,我要去见父皇!” “是,奴婢这就去!” 刚要起身,床上躺久了的手脚有点不听使唤,叶霄忙要去扶她,叶舒窈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把人给推开了。 叶霄面色一僵:“窈儿,现在不是与我闹脾气的时候。” “谁跟你闹脾气了?” 她只是不喜欢脏东西碰自己而已。 叶舒窈左右看了看,床边果然有一个铜铃。 抓着绳子一摇,铃铛清脆地响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窗口忽然跳进一个男人,单膝跪在叶舒窈身前, “主人。” 身材高大,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颚与薄薄的嘴唇。 “本宫腿受伤了不方便,你把我抱到门口的步辇上去。” “遵命。” 男人低着头,一手穿过叶舒窈膝弯,一手托着她的肩膀,稳稳将她抱了起来,还小心避开了她的伤处。 叶舒窈攀住男人的肩膀,随后微微挑眉,手感真不错。 “雾刃。” “属下在。”男人说话时,带动胸膛震动,低沉的声音让叶舒窈耳根都有些发麻。 没错,他就是昭顺帝给长黎公主的暗卫,雾刃。 几步路很快走完,叶舒窈被稳稳放在了步辇上,男人仍旧低着头,连目光都规矩地垂着,不曾落一分在叶舒窈身上。 “主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叶舒窈思索片刻:“你去拦住秦清婉,不要让她到父皇那去。” “是。” 几个闪身,男人的身形就再次隐匿。 原主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啊,这随便来一个不比骨科香? 叶舒窈简直一刻也等不了:“走,去崇德殿。” 说罢,她看也不看跟出来的叶霄,扬长而去。 去崇德殿的路上,流萤似乎欲言又止,叶舒窈看她一眼:“有话就说。” 流萤小心地问:“公主,您今日对五殿下的态度,似乎和以往不同了。” 说完她就想起叶舒窈的话,刚要请罪,就听叶舒窈淡淡道:“我以前是什么态度?” “以前,您见了五殿下便十分欢喜,就算五殿下对您不假辞色,您也会追着与他说话,还有……” “还有什么?” “您还说,若是自己不是这个公主,就…就能与五殿下双宿双飞了。” 叶舒窈猛地睁开了眼睛,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和这个万恶之源划清界限,她以后是别想安生了。 好在未央宫离崇德殿不远,没一会便到了。 守在门口的内侍见是叶舒窈一惊,连忙上前:“三公主,您什么时候……您怎么来了,皇上正要去看您呢。” “父皇在里面?” “正是,不过……” 没等内侍说完,叶舒窈就着急地在流萤的搀扶下踏进殿门,丝毫没听到下半句。 “……不过宋大人也在里面。” 刚进崇德殿,就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宋爱卿,只要你好好待在大理寺,宋家自然可安枕无忧,不要忘记你曾答应朕的事。” 叶舒窈清了清嗓子,昭顺帝转过身来,本来表情阴沉,看见她后瞬间变成了担忧之色。 “朕本想早朝后去看望你,怎么就来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你先下去吧。” 叶舒窈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 此人身穿宝蓝色官服,气质沉稳,身姿挺拔如松,只是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听到昭顺帝的话,他垂首行礼:“微臣告退。” 叶舒窈将目光收回,看向眼前这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人。 确实有帝王的压迫感,不过她丝毫不担心,因为剧本里写过,昭顺帝几乎对长黎有求必应。 叶舒窈行礼:“父皇,王太医已经看过了,儿臣身体无碍,只是有件事需要父皇做主。” “快坐下说。” 昭顺帝只对叶舒窈和颜悦色,却好像没看到刚刚进来的叶霄似的。 “多谢父皇。” 叶舒窈坐下后,昭顺帝脸色稍霁。 她笑道:“父皇,儿臣立刻赶来,是为了请父皇一定要彻查此事的真相,万不可草草结案。” 叶霄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叶舒窈。 昭顺帝也十分意外。 “父皇……”叶霄似乎想说什么。 “你闭嘴。” “父皇,您听儿臣慢慢说。” 昭顺帝叹了口气:“你说吧。” 明面上都这么双标,怪不得长黎公主如此嚣张。 叶舒窈在心里感叹几声,正色道: “女儿听说,秦姑娘口口声声称自己并未偷东西,又一直被关在地牢中,外头有流言说父皇是为了帮我出气——我知道,父皇当然不会这样做。” 昭顺帝刚要说出的话堵在了嘴边:“继续。” “所以,为了服众,不如重新彻查,也算是堵住那些说闲话的人的嘴。” 昭顺帝冷哼一声:“谁敢说你的闲话,朕立刻让人去砍了他们的脑袋!” 叶舒窈从善如流:“我当然知道父皇的心疼,但是女儿也不愿父皇为这种小事被议论,我也会担心的。” 这话说得亲昵,算是彻底把这便宜爹哄开心了。 “好,那就依你,重新查。” “多谢父皇。” 叶舒窈忍着痛行了个礼,差点摔倒,吓得昭顺帝从龙椅上下来扶她。 “那依你看,谁来查合适?” 谁来查呢?她一时半会…… 不对,有人选。 “儿臣瞧着刚刚那个人就不错。” 昭顺帝似乎有些意外:“你想让他查?” 叶舒窈疑惑:“不可以吗?” 大理寺确实是查案的没错吧。 “那…便交给宋知简吧。” 叶舒窈小声问流萤:“这宋知简谁啊?” 流萤道:“就是那位武将世家出身却做了文官,不久前陛下钦点的大理寺少卿,最近在朝中可出名了呢。” 第3章 年轻又貌美 昭顺帝钦点,应该没问题。 重查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走出殿门时,叶霄快步上前想要拉住叶舒窈,叶舒窈一个眼疾手快闪了过去。 “光天化日不要拉拉扯扯的。” 叶霄脸色沉沉:“窈儿,你为何如此?” 她笑道:“五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想还秦姑娘一个清白罢了。” 说罢,叶舒窈转身离开。 看着远去的倩影,叶霄的眸子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解。 回去的路上,流萤看叶舒窈皱着眉头,以为是伤口在疼,担心道:“公主,要不然还是让暗卫抱您回去吧,这步辇虽比马车平稳,到底还是不如暗卫用着舒服。” 叶舒窈听着流萤的用词,有些奇怪:“用?” “是啊,您平时不就是这样说的吗?” 啊不是这么刺激吗,难道是老天真的是看她兢兢业业打工太辛苦,干脆送她来到极乐世界享福了? 她回想了一下胸肌的触感,虽然有些心动,但此时还是有正事要做。 “对了,那个宋知简,仔细跟我说说。” 流萤点点头:“宋大人是前不久刚刚晋的大理少卿,全家都是武将,只他一个做了文官,据说十分难缠,谁的面子都不给,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很受皇上的赏识呢。” 赏识?但听刚刚那话,怎么像是威胁。 “那交给他应该没问题了。” “按理说是如此,”流萤顿了顿,“不过,公主要怎么证明是她偷了东西呢?” 说话间到了未央宫,叶舒窈在桌子一坐:“弄点吃的来,然后你再把当天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一遍给我听,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是。” 肚子填饱,叶舒窈也听完了流萤的叙述。 她若有所思:“你说我和她发生了争吵?吵的什么内容?” 剧本里好像没写这段啊? “是关于五殿下的……”流萤看了看叶舒窈的脸色,“她说,您不过是仗着公主的身份,才能如此放肆,但就算如此,您也比不过她在五殿下心中的位置……” 流萤的声音越来越小,叶舒窈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当然不是气的,而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故意激怒长黎。 怪不得给长黎气得晕过去一病不起了。 叶舒窈想起自己读到的剧情:“我那天穿的衣服上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流萤愣了愣:“那日慌乱,奴婢没注意,不过衣服还放着,奴婢现在就拿过来!” 不一会,流萤捧来了衣服,叶舒窈翻了翻,问道:“一整套都在这里了?” “是,全都在这了。” 叶舒窈又看了看她今日穿的衣服,终于发现了哪不对劲:“香囊呢?” 流萤仔细一看,惊讶:“确实是香囊不见了!还是公主细心!” 随即她便奇怪道:“香囊定是被她拿走了,可是……她为什么要拿那个香囊呢?” “因为那是叶霄送给长……送给我的。” 只不过是小时候罢了。 小时候的长黎与叶霄也算是十分亲近,四年前在叶霄去边关历练时,长黎不舍得他走,哭了好久,最后叶霄送了她一个香囊才将她哄好了。 从此长黎就一直带着这个香囊,到哪里都不离身,谁都不让碰。 找到了症结,万事俱备,只差宋知简这道东风了。 “能直接把宋知简召来未央宫吗?” “当然,皇上可是赐了您同恩令,您忘啦?” 什么令? 流萤已经习惯了叶舒窈这种表情,主动解释道:“同恩令,就是您可以直接召见官员们。” 叶舒窈愣了愣,这是除了兵权没给,其他什么都给了啊。 半个时辰后,听荷便来通传说宋知简到了。 “叫他进来吧。” “微臣宋知简,参见公主。” 叶舒窈这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眼前一亮。 男人依旧穿着那身官服,明明是剑眉星目的张扬长相,气质却沉稳内敛。 察觉到叶舒窈打量的视线,宋知简像是有些不自在地抿抿唇:“殿下为何一直盯着微臣,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大人多大?” 宋知简一愣,答道:“微臣二十有三。” 二十三啊,这么年轻就当大理寺少卿了?她没记错的话,这是个正四品官吧。 想着想着,她便将这话问了出来。 宋知简一听脸色立刻严肃:“微臣是一路从录事做上来的,不曾投机取巧,大理寺少卿之位更是陛下亲授,殿下明鉴。” 叶舒窈轻笑:“又没说你官位来路不正,别激动嘛,只是看你年轻又貌美,多瞧了几眼罢了。” 年轻……貌美? 宋知简的眉头不由皱起,神色冷硬了几分:“殿下,微臣是来查案的。” “他们还没来,你急什么?”叶舒窈看他这模样,忽然玩心大起,直接起身到了他面前,“宋知简,本宫夸你,你不开心?” 宋知简垂下视线后退了一步,没有回答。 有意思。 叶舒窈也不恼,回到椅子上坐下:“等会知道该怎么做吧?” 宋知简淡淡:“微臣一定照章办事,请殿下放心。” 这时,雾刃带着一个女子进殿,正是秦清婉。 与想象中不同,她并非那种小白花一般的长相,眉眼反而透出几分凌厉,不过大概是地牢待久了,面色憔悴。 叶舒窈正要开口,秦清婉忽然落下泪来:“殿下,我没有偷您的东西……” 正奇怪她怎么二话不说就哭,一看殿门口,原来是叶霄来了。 叶舒窈眼尖地看到宋知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向旁边挪了半步。 叶舒窈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起笑意:“宋大人,开始吧。” 宋知简点点头,转向秦清婉:“秦姑娘,请将当日的情况一一说给我听。” 秦清婉擦擦眼泪:“那日我跟着五殿下来到未央宫……” 第4章 看起来很好吃 秦清婉擦擦眼泪:“那日我跟着五殿下进宫……” …… 半炷香后,秦清婉终于断断续续说完了那天的情况,宋知简停笔看向叶舒窈:“公主,您对秦姑娘所说,是否有异议?” “我摔到了脑袋,有很多事记不清了,不过,有一件事便能证明,未央宫确实丢了东西。” 秦清婉:“听荷姑娘是公主殿下的婢女,当然事事向着您…… 叶舒窈淡淡瞥她一眼:“谁说我要让听荷证明了?” 她转向宋知简:“宋大人,那天我穿的是新衣服,昏倒时不小心划破了,因为我昏睡着,听荷便一直忘了拿去修补,今日一看,忽然发现那一套衣服里,少了些什么。” 秦清婉的脸色猛地白了。 叶舒窈继续道:“我的香囊不见了,不如问问秦姑娘,知不知道它的下落?” “什么香囊,我不知道……殿下,我真的不知道……” 秦清婉泪眼朦胧地向叶霄求助,叶霄顿了顿:“香囊不见,是不是是奴婢们不小心丢在什么地方了?” 叶舒窈嗤笑一声:“那香囊我从不离身,也不许旁人碰,并且打了鸳鸯结,轻易是解不开的,所以一醒来我便发现香囊不见了。” 叶霄似乎意识到什么,张嘴半晌,却说不出话来。 宋知简道:“殿下既然提到香囊,想必一定知道东西在哪了。” “不如先看看她身上。” 按听荷所说,长黎昏倒后秦清婉就被捉住押去地牢了,没机会将香囊藏到其他地方。 宋知简对身后的人说了几句,不一会便进来了一位穿着衙役服饰的飒爽女子:“姑娘,请随我去里间。” 不一会,两人从里间出来,飒爽女子对宋知简摇摇头,便退了下去。 秦清婉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殿下……” 叶霄正想安慰,殿外传来声响,一位衙役快步走进到了宋知简面前:“大人,找到了。” 衙役摊开手,赫然就是一只已经有些发白的旧香囊,不知从何处沾上了大片的污渍。 叶舒窈换了只手撑着脑袋,对宋知简伸了伸手,意思不言而喻——宋大人请看。 秦清婉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衙役道:“大人,这是在关押秦小姐的牢房中的……老鼠洞中找到的。” 叶霄脸色有些难看。 秦清婉急忙抓住他的衣摆:“殿下,我不知道这个怎么会在牢房里,说不定……说不定是他们受了三公主的嘱托,故意将这东西……” “秦姑娘,慎言!”宋知简厉声打断她,“去搜查的都是本官的心腹手下,与公主殿下面都没见过,秦姑娘此言,是在说宋某徇私舞弊,是在说大理寺查案不严吗?” “那就是他们提前放进去的!” 听荷忍无可忍:“公主两个时辰前刚刚醒来,一醒来便去了崇德殿,当时五殿下也在,不一会便回了未央宫,再然后便召宋大人来了,哪里有空去找人栽赃你!” 叶霄温和的面容也染上失望:“清婉,你不该如此。” 秦清婉终于不再开口,闭上眼睛,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 “是,是我拿的,可是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五殿下和三公主——!” “雾刃。” 一道身影闪过,秦清婉已然昏了过去。 叶舒窈舒了一口气,然后对有些惊讶的宋知简笑笑:“家丑,宋大人就不必听了,继续办案吧。” 吓死了,差点把那点能杀头的事都给抖出来。 事已至此,便差不多可以结案了,宋知简宣布秦清婉按照律法处置,重新押入地牢。 叶霄此时一改那天的态度,一句反对话也没说。 叶舒窈冷冷看着他。 经过这事,她已经明白了,叶霄根本不在乎秦清婉的下场。 只要秦清婉没机会将探听到的秘密说出去,就算放弃那个兵器私库也可以。 从前好言好语地哄着,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就毫不留情抛弃,这个人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宋知简注意到叶舒窈看向叶霄的眼神,微微有些疑惑。 坊间传闻三公主痴恋兄长,而这眼神怎么看也不像喜爱,倒像是讥讽与厌恶。 再加上今日查案,公主逻辑清晰态度强硬,全然不似将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的那种人。 不过,这与他并无关系,他只要好好办案就行了。 “殿下,微臣告退。” 宋知简走后,叶霄上前柔声道:“窈儿,我不知道她拿了你的香囊,我再送你一个新的……” 叶舒窈打断了他的施法,并且利落地将那个脏兮兮的香囊丢给他。 “道歉就免了,我本来也无意与你过不去。” “还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之前是我脑子不清醒,今后我不会再纠缠你,桥归桥路归路,大道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叶霄愣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以后不喜欢你了。”叶舒窈平静地看着他。 叶霄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半晌,才渐渐恢复。 他挂起一个笑容,像真的知心兄长那样:“你能这样想,再好不过。” “好,那以后不要再提从前的事。” 叶霄点点头:“但囚岩峰之事……” “左右也都是我的钱,我自有安排,兄长不必担心,”说罢,叶舒窈摆摆手,“我累了,慢走不送。” 回到寝殿,叶舒窈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忽然想起雾刃不知道去哪了,伸手拉着铃铛摇了摇。 不过片刻,男人就从窗口轻巧翻了进来。 “主人。” 叶舒窈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雾刃,把面具取下来。” 她实在是好奇有着这种声音和身形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听她这样说,跪着的男人显然迟疑,叶舒窈疑惑,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规矩? “你有话便说。” 男人声线低沉:“若揭下面具,主人便不能再将属下送人。” “我为何要将你送人?”叶舒窈奇怪。 “……主人从前说过,若是属下不顺您的心意,便会将属下送人。” “送人?我可舍不得。” 叶舒窈伸手捏住男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可男人仍然垂着视线,像是怕冒犯了她。 “雾刃,揭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叶舒窈的声音循循善诱,如同蛊惑。 玄铁面具缓缓摘下,一张冷峻的面容出现在叶舒窈面前,野性中带着锋利,荷尔蒙爆棚。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她忍不住将雾刃的脸抬得更高些,男人似乎对她的靠近十分敏感,睫毛都轻轻颤抖。 见他这种反应,叶舒窈本想放开的手蠢蠢欲动,食指顺着男人锋利的下颌线摩挲。 “主人,属下……” 叶舒窈倏然放开了手。 男人紧绷的肌肉,半晌终于松懈下来——他像是在准备战斗,可是面前明明没有敌人。 雾刃的视线不小心划过堆雪般的手腕,便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倏然闭上眼睛。 头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找个机会去把秦清婉带回来,不要被人发现。” 雾刃低头:“是。” 第5章 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第二天一早,叶舒窈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刚刚吃过早膳,便有人来通报。 “公主,青棠道长求见。” “谁?”叶舒窈一脸懵。 流萤道;“就是那位名满京城的道长,奉陛下之命来帮公主看诊的。” 想起来了,昭顺帝是说要帮她挂个“专家号”来着,但怎么会是个道士呢? “叫他进来吧。” 叶舒窈本来斜靠在软榻上,看到从屏风后走出的人,不由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来人白衣墨发,身姿清瘦,清冷眉目间似覆着一层淡淡寒霜,整个人气质如同山巅落雪,垂着眼行礼时发丝拂在瓷白的脸侧,长睫盖住眼底情绪。 这容貌放在一个男子身上本该太阴柔了点,可是他眉心一抹红痕却极为和洽,像个小神仙似的。 青棠似乎看出叶舒窈心中所想,开口道:“贫道自垂髫起就跟随师父修行,精通药理,公主不必担心。”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 青棠微微疑惑抬眼,叶舒窈摆摆手:“没什么,既然父皇相信你,本宫自然也相信。” 小神仙这才舒心了些似的,上前几步:“请公主将手伸出来。” 叶舒窈照做,看他拿出一张手帕垫在自己手腕上,又将骨节修长的手指搭上去。 他动作轻缓,只是似乎是遇上了什么疑难杂症,半晌都没得出结论。 她百无聊赖,只好盯着眼前这尊小神仙看。 “道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搭在她手腕的修长手指一顿:“外貌于贫道,只是虚幻之物。” 叶舒窈:…… 她怎么就想起了某位富豪说自己觉得钱无所谓这种话呢。 “本宫倒是觉得,好看就要夸奖,不然岂不是白生了漂亮的脸,”她笑眯眯看着青棠,“道长看我如何?” “公主容颜自然是天下无双。” “你都没看。”叶舒窈盯着他,十分大方道:“你只看我一眼,不夸也行。” 青棠缓缓抬眼,叶舒窈笑盈盈与之对视。 片刻后青棠垂下视线,声音仍旧清冷:“公主额头饱满,双眼光彩照人,鼻子高挺,形态优美犹如鹿角,是富贵与有福之相。” 叶舒窈一愣:“道长怎么给我相上面了?” “顺便罢了。” “那道长要不要做我的入幕之宾?” 毫无转折的话一出,站在旁边的听荷有点汗流浃背了。 公主这是……在调戏青棠道长? 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公主青棠道长是不能成婚的啊…… 听荷正在脑内进行天人交战,青棠倒是平淡:“公主不要拿贫道开玩笑了。” 她利落地转了话题:“那依道长看,本宫什么时候能自由走动?” “用了药,一月后即可恢复如常。” “这么久?”叶舒窈愁眉苦脸。 “伤筋动骨,不可心急。” “可是我真的不想整天在屋子里闷着。” 青棠抿唇:“若是配合针灸之术,兴许可以快些。” 叶舒窈眼睛一亮:“可以。” 青棠收起手帕:“那在下回去后便请王太医来为公主施针。” “为什么要找王太医?”叶舒窈皱眉,“你不会吗?” “贫道虽然幼时就跟随师父学习针灸,但是……” “既然是父皇让你来,交给其他人本宫不放心,就你了,”叶舒窈当机立断,“之后你每三日来未央宫帮本宫施针,父皇那边不用担心,我去说即可。” 青棠听她说完,思索片刻:“贫道去准备。” 嗯?意外的好说话嘛。 青棠离开,叶舒窈正想睡会,忽然听到门外有训斥的声音。 她走到门口,看向听荷:“怎么了?” 听荷忙让那几个人离开,来到叶舒窈面前:“只是教训一些多嘴的人,公主不必在意。” “她们说什么呢?” “这……” “不就是八卦吗,我不生气,”叶舒窈颇有兴趣,“说给我听听。” 听荷只好如实告知:“最近京城中有些风言风语,有的说您是摔坏了脑袋,居然与五殿下对着来,有的说您迷途知返,要把宋大人收为面首。” 叶舒窈噗呲笑了出来:“宋知简听到这个得气死了吧?还有呢?” “还有的…说您是欲擒故纵,换了种方式引起五殿下的注意。” “什么?岂有此理!”叶舒窈笑容火速消失,差点一个激灵跳起来。 流萤忙安抚:“公主别生气,都是那些不长眼的人乱说闲话,奴婢这就去让他们闭嘴。” 她能不生气吗! 都这样了还能被理解为欲擒故纵,叶舒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等会,”叶舒窈想了想,“不能制止,得让流言多起来才好。” 估计是因为原主对叶霄太疯狂,导致她现在做什么都没法扭转这种印象了,那不如……直接换个思路? 听荷不解:“为何要让流言多起来,这对公主的名声不好。” 叶舒窈:“这东西…有用吗?” 听荷:…… 听荷道:“要是谁敢说三道四,皇上是不会饶过他们的。” 这倒是真的,她甚至怀疑,就算长黎要杀人,昭顺帝也会帮着递刀,说不定还会夸长黎胆子大的那种。 “听荷,宫里有没有什么说书先生这类的人。” 听荷想了想:“宫里只有戏班子,说书先生只能去宫外找,公主,您要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流言来得更汹涌一些啦。” 听荷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是公主不想再听到闲言碎语,交给奴婢去办即可,如此大费周章,岂不是让公主烦心。” 叶舒窈看着小侍女语重心长道:“听荷,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你说宋知简和青棠,我选谁好呢?” 第6章 成年人不做选择 “你说宋知简和青棠,我选谁好呢?” 没待听荷回答,叶舒窈就自己回答了:“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听荷面露难色:“公主,青棠道长是不能成婚的。” “怎么忽然扯到成婚上了?”叶舒窈奇怪。 “您、您不是说您全都要,还问青棠道长……” 叶舒窈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说说而已。” “这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听荷的世界观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叶舒窈看小侍女有点恍惚的样子,放下葡萄,一脸严肃地问:“听荷,他答应了吗?” “没有。 “那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听到吗?” “也没有。” “那不就好了,”叶舒窈继续吃葡萄,“我只是看他好看,问问罢了,不问怎么知道有没有可能呢?” 虽然很奇怪但说得通,虽然说得通但又很奇怪,听荷一张小脸皱成了抹布。 叶舒窈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教你一句咒语。” “什么咒语?”听荷好奇。 “公主这样做总有她的道理。以后实在觉得奇怪,就念念这句话。” “奴婢记住了。”听荷点头。 “好了,拿笔墨来。” 听荷很快把东西摆好,问道:“公主要练字吗?” 叶舒窈勾起唇角:“非也,本宫要开始创作话本了!” 让流言蜚语来得更猛烈些吧! 听荷看着兴奋的叶舒窈,边磨墨边默念咒语:公主这么做总有她的道理…… 两个时辰后,叶舒窈啪地一声放下笔,打瞌睡的听荷惊醒,看向书桌:“公主,您画的这是什么啊?” ……你礼貌吗。 “这是字。” 她小时候上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兴趣班,但早就还给老师了,写成现在这样实属不易。 听荷从善如流:“公主大病初愈,手腕无力,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叶舒窈听出这是在硬夸,纳闷道:“难道我之前写字很好?” “皇上养心殿那幅牌匾就是您写的。” 叶舒窈回想了一下,嘴角一抽,再次感叹昭顺帝宠爱长黎真是渗透到了方方面面。 “说书先生找得怎么样了?” “已经找了京城最出名的说书先生,公主什么时候需要他进宫来?” “不用进宫了,你把我写的话本誊抄一遍,然后找人卖给他。” “卖?” 叶舒窈将自己的大作递过去:“对,只能卖,而且要谈好价钱,别暴露身份。” 听荷接过,看了片刻,忽然瞪大了眼睛,紧接着脸渐渐红了:“公主,这……这……” 叶舒窈看她羞成这样,疑惑:“有这么刺激吗?” 明明她也没写什么露骨的东西,只是狗血剧情而已,难道他们能接受的尺度还不如绿色软件? 听荷像抱着一颗烫手山芋:“公主,您怎么把青棠道长和自己写在一起了。” “就地取材嘛,而且不是他很出名吗?” 不蹭点流量怎么传播“流言蜚语”。 “奴婢这就去办。” “去吧去吧,我休息会。” 叶舒窈伸了个懒腰,写了几个小时,脖子都僵了。 现在需要活动活动。 “流萤,宋知简在大理寺是吧?我们现在过去。” “公主,您要是找宋大人有事,可以直接把他召进宫来呀。” “不行,必须我亲自去才有效果,”叶舒窈兴致勃勃,“而且,排场一定要大。”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门口停下了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 “这是宫里的车驾吧?” “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三公主的马车吗,公主来大理寺干什么?” 众人纷纷议论中,马车的门打开,叶舒窈不慌不忙地走了下来。 大理寺卿张大千刚刚接到通报,匆忙赶来:“下官不知公主殿下驾到……” “不是来找你的,”叶舒窈打断他,“宋知简在哪?” “公主殿下找微臣有什么事?” 声音从身后传来,叶舒窈转身便看到了身穿官服的宋知简。 嗯,还是如此盘靓条顺,够格做她的绯闻对象。 “本宫要去做一件事,需要宋大人帮忙。” 宋知简皱眉,似乎并不赞同:“微臣的休沐日并非今日。” 叶舒窈转向张大千,张大千即刻会意:“你去帮公主的忙即可,今日无需再操心大理寺的事。” “……微臣遵命。” 叶舒窈笑眯眯:“走吧,坐本宫的马车。” 上车后,宋知简一言不发,坐在距离叶舒窈最远的地方,两个人几乎成了对角线。 “你不问问要去哪?” “殿下如果想说,早就告诉微臣了。” “嗯,我故意的。” 宋知简似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玉京繁华,钱庄票号数不胜数,而进宝斋又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马车就在“日进斗金”的牌匾前停了下来。 掌柜也是见多识广,即使叶舒窈戴着帷帽,他只观那一身的云锦纱便知道来了贵客,忙要上前迎接,却被旁边的侍女挡住。 侍女拿出一块手掌大小的令牌:“我家小姐来取宝珠。” 这令牌不是…… 掌柜惊诧不已,额头都冒了几滴汗:“请随我来。” 到了里间,掌柜忙跪下行礼:“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叶舒窈摘下帷帽,笑眯眯道:“金福兴,好久不见呀,近来过得可还好?” 金福兴擦了擦汗,挤出一个笑脸:“托三公主的福气,草民一切都好,都好。” 叶舒窈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你都好,本公主可不好。” 刚刚直起一点的腰又弯了下去:“公主,何出此言……” 叶舒窈懒得跟他废话:“账本呢?” “账本……账本……”金福兴后心已被冷汗浸湿,“账本不在店里,为了妥善保管,草民放在家里了。” “那就去拿,本宫等着。” 金福兴听着这冰冷的语气,心也凉了。 此前三公主将田产屋宅铺子都交由他打理,却一年半载也不来过问一回,渐渐地他就大胆了起来,捞的油水也越来越多。 这三公主一向只关心祁王,怎么忽然想起查账来了?! 叶舒窈转向宋知简:“宋大人,私吞他人钱财田产,足不足以关进地牢关个十年二十年的?” 说着,叶舒窈边偏过脸给他使了个眼色。 第7章 睡了一觉而已 说着,叶舒窈边偏过脸给他使了个眼色。 宋知简一怔,随即了然。 他轻咳一声,严肃道:“二十年关不了,十几年倒是绰绰有余,不过,很少有能在地牢待上十几年的,一般都撑不过三年便死了。” 话说到最后,语气冰凉。 金福兴吓得踉跄倒在地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小的一时贪心……” 叶舒窈眉头一皱:“别叫,吵死了。” 屋子里瞬间没了声音。 叶舒窈居高临下,淡淡道:“要我放过你,有一个方法。” “我帐上的东西,一分不差地还回来,还要再多给我三分。” “三…三分……这……” “不愿意?宋大人……” 金福兴立刻叫起来:“三分!就三分!草民这就去办,明日账本就送进宫去!” 走出进宝斋,叶舒窈开心拍了拍宋知简的肩膀:“谢了。” “公主带微臣来,就是为了拿回自己的钱财田产?” 叶舒窈眨眨眼:“是啊,不然你以为要带你去干嘛。” “……公主自己便能做到,为何非要带上微臣。” “因为本宫喜欢以德服人。” 宋知简沉默了几秒。 “好吧,因为你长得好看,看着赏心悦目。” 宋知简偏过头去。 叶舒窈:“干嘛,没人夸过你长得很好看吗?” “微臣该回大理寺了。” 叶舒窈看了他几秒,利落上了马车:“行,那你自己回去吧,本宫不顺路。” 反正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 看着毫无留恋离开的马车,宋知简心中竟有些异样。 马车内,流萤问:“公主,咱们去哪?” 叶舒窈打了个哈欠:“回宫,困了。” —————— 三日后,秦清婉的案子告一段落,据说她染了急症,死在牢里了。 消息递到祁王府,如石沉大海,悄无声息。 祁王府外,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车内,叶舒窈看向对面的人:“如何,我没骗你吧?” 秦清婉直直望着前方,双目空洞,却有一道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半晌,她终于开口:“公主殿下也想要兵器私库的位置吗?”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叶舒窈救她的理由。 可叶舒窈只是摇头:“你想多了。”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死,至少不该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死。” 秦清婉惊讶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坦然与之对视:“在未央宫做的事是为了让‘秦清婉‘彻底消失,这样叶霄才不好再打你的主意,之后,你就按自己的意愿生活吧,若需要什么,就告诉我。” 这下秦清婉彻底愣了:“为何……” “因为这样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年华,不划算,”叶舒窈道,“你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自当明白我的意思。” 秦清婉揪紧了衣裙。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最初她入祁王府是为了找寻证据,是想替父亲和兄姐讨个公道,可是却不小心被叶霄得知真实身份。 她害怕极了,叶霄却并未将她交出去,还温柔安慰,帮她隐瞒身份,答应帮她翻案。 现在想来,一日日的甜言蜜语皆是为了私库里的兵器,就连她对公主的挑衅有可能也是叶霄暗暗纵纵容,如今一切破碎,她才看清冰冷的事实。 “先回去吧,在我那住几天,想好了要做什么再把你送出宫来。” 秦清婉垂下视线:“多谢公主殿下。” 回到公主府,一道身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殿内,叶舒窈对他招手。 男人的面具又戴上了,俊俏的脸被遮住,一下子便多了些生人勿近的意思。 雾刃飞快地抬起眼睛,看到叶舒窈皱着眉揉脖子,开口道:“主人,是否要属下帮您按摩。” 叶舒窈惊讶:“暗卫营还教这个?” 男人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抿着唇没说话。 “那你来帮我按按,一定轻点。” 倒不是她大惊小怪,只是这副身体看起来实在弱不禁风,感觉雾刃的大腿都快赶上她的腰了。 叶舒窈闭上眼睛,感觉男人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掌心的炙热让她极其舒服,随着或轻或重的按压,困意渐渐袭来。 叶舒窈本是支着下巴,瞌睡上来之后胳膊上的劲一松,脑袋便靠在了身后男人的胸膛上。 雾刃身体顿时僵住,半晌不敢动作。 浅淡的花香随着体温一同萦绕,他缓缓垂下目光,挺翘的鼻尖与浓密的睫毛占据视线。 不知何时云层散开,倏然从窗外射入一束光,落在叶舒窈脸上。 靠在他胸膛的人微微皱眉,似乎不满被打扰,雾刃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了那道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叶舒窈幽幽醒来,才发现自己枕着雾刃的胸肌睡了一觉。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问:“什么时辰了?” 雾刃面色如常——反正戴着面具看不出,道:“戌时。”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流萤的声音传来:“公主,您醒了吗?” “醒了,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流萤的脑袋从屏风后小心翼翼探出来:“奴婢怕打扰到公主。” 不待叶舒窈回答,雾刃低头:“属下先出去了。” “公主,雾刃他……” “就是睡了一觉而已。” “啊?!” “他帮我按摩,我不小心睡着了。” 流萤拍拍心口:“公主您说话别大喘气,吓死奴婢了。” 叶舒窈好笑地看着她:“怕什么,就是真的睡了又能怎么样?” “这话公主在奴婢面前说说就好,可千万别让皇上听到了。” 叶舒窈敏锐察觉到有瓜吃:“怎么回事?” 流萤道:“看来您又忘了,雾刃他是前朝的人。” “?” 剧本里写过,黎是灭了朔才称霸天下的,当时的景象不可谓不惨烈,所以这么算来,昭顺帝把一个仇人放在长黎身边? 看叶舒窈的面色,流萤宽慰道:“虽说他是前朝人,但早已经改名换姓效忠皇上了,而且还有秘药控制,公主不必担心。” “什么秘药?” “据说是一种蛊,需要定时吃解药,再多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说话间,听荷回来了,拿着两个满满的荷包,兴高采烈放在叶舒窈面前:“公主,话本卖出去了!” “价钱怎么样?” “还挺贵的,那说书先生没看完就直接一口价买了下来,而且还问您下一卷什么时候写呢。” “看来这人很有眼光啊,”叶舒窈摸摸下巴,“等我好了,亲自去见见他。” “钱你们分了吧。” “多谢公主!”听荷开心道,“对了,他还问,您的署名是什么。” 叶舒窈思索片刻:“大冰。” 流萤疑惑:“公主,何为大冰?” “作家,主持人,民谣歌手……”叶舒窈下意识接上,“不是,我是说就跟他说署名大冰就行了。” 听荷、流萤:公主这么做总有她的道理。 此后几日,由说书先生宋泊开始,玉京不管是茶馆酒楼还是坊间街肆,都开始流行起关于长黎公主抛弃五殿下,转而痴恋青棠道长的故事。 叶舒窈对这样的效果甚是满意,在未央宫里吃着葡萄哼着歌,心情别提多好了。 “公主,青棠道长来了。” “进来吧。” 针灸日又到了,叶舒窈十分配合地将腿伸出来,等着青棠下针,后者却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道长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考虑好要做我的入幕之宾了?” 这些天怎么跟他逗乐他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今天听见这话却板起脸来:“公主,婚姻之事,不可当作儿戏。” 叶舒窈眯起眼睛:“谁说我在儿戏了?” 青棠淡然的神色中浮现片刻茫然。 叶舒窈道:“道长可曾听说,玉京最近十分火热的一个话本,叫做遇仙记?” 第8章 亲一口 她缓缓凑近道:“道长可曾听说,玉京最近十分火热的一个话本,遇仙记?” 青棠抿着唇不说话,但他这反应已然回答了问题。 流萤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出去了,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叶舒窈循循善诱,情话信手拈来:“若不是认真的,我为何要大费周章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对你的喜爱。” “……公主不要再拿贫道寻开心了。” “寻开心?”叶舒窈笑道,“我喜欢谁,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知道,只有道长才一直将我的话当成玩笑。” 话音落下,二人已近在咫尺。 青棠反应过来想要拉开距离,叶舒窈早就料想到他的动作,扯住青棠道袍上的绦子。 一个轻柔地吻落在他唇上。 青棠整个人怔住,心脏后知后觉在胸膛中急速跳动起来。 很陌生的感觉。 他抬手抚上胸口想将异样压下,一时怔愣。 浅淡的香气将他萦绕裹挟,让他疑心自己是误入了什么阵法,如同被蛊惑一般,他竟缓缓阖上眼睛,顺从着力道抬头。 叶舒窈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反应,眸中兴趣盎然。 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便放开了手。 “道长,如何?” 小神仙整个人呼吸都有些纷乱,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在下……不知。” “那还施针吗?”她笑吟吟地问。 这句话像是唤回青棠的神智,他有些慌乱地起身:“施针,当然要施针。” 两人一个在榻上,一个在床前,如果忽略青棠绯红的耳根,看上去倒是十分正常。 针灸很快做完,青棠飞快地道别,有些僵硬地走出了大门。 紧跟着进来的流萤奇怪看着健步如飞的青棠,刚要开口,她便看到了叶舒窈脸上的满足之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一变:“公主,您……” “没睡。” 叶舒窈打断了流萤的施法,并且预判了她的问题。 流萤嘿嘿笑了两声:“奴婢这不是担心您嘛。” 叶舒窈瞥她一眼:“担心什么?” “毕竟您还没婚配呢。” “流萤。” “公主?”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流萤:? 听荷端着洗好的葡萄进来,道:“公主的意思就是,她不想婚配。” 叶舒窈竖起大拇指:“很上道啊听荷。” 听荷皱着脸:“奴婢明白是明白,可若是不婚配,岂不是一直都无法有一个相伴的人了?” “换个角度想,”叶舒窈拿起一颗葡萄,“也能一直有相伴的人了。” 说着她忽然一拍大腿:“哎呀,刚才只顾着调戏他,忘记问我到现在能不能走动了。” 流萤和听荷对视一眼,公主,果然还是在调戏吧…… 她试探着双脚着地走了几步,没什么太大感觉,看向流萤:“传马车,我要出宫。” “公主要去哪?” “去听听我的火遍玉京的话本子,顺便去看看那个眼光很好的说书先生。” 马车到了殿门口,雾刃十分自觉地跟在叶舒窈身边,正要起程,迎面走来一个人。 “微臣参见公主。” 叶舒窈掀开车帘:“宋大人?” 今天宋知简没穿官服,叶舒窈差点没认出来。 “公主要出宫吗?” “是啊,出宫找点乐子,整天待在屋子里都发霉了,宋大人要不要一起?”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舒窈:? 她就是客气一句,宋知简答应的怎么那么丝滑,丝滑的像早有预谋。 这人明明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和“找乐子”三个字沾不上边。 叶舒窈眯起眼睛:“大理寺这么闲?” 宋知简规规矩矩回答:“今日微臣休沐。” 什么啊,明明一副“另有所图”的样子。 叶舒窈倒要看看他打的什么哑谜。 “上来吧,坐本宫的马车。” 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向玉京最繁华的街道去。 叶舒窈闭目养神,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眼睛睁开,正撞上宋知简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微臣僭越。”宋知简立刻垂下视线。 “想看便看,躲什么?” “公主不问微臣为何这样。” “本宫长这么漂亮,忍得住不看才奇怪。” “……” “宋大人怎么不说话了,本宫说得哪里不对?” “公主说得对。” “什么对?” 宋知简顿了顿:“公主很美。” 叶舒窈托着下巴,笑盈盈看着他:“多夸,爱听。” “……公主总说这种话吗?” 叶舒窈眨眨眼,张口就来:“没有啊,只对你说。” 宋知简的目光闪了闪,没有再回话。 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流萤的声音:“公主,到了。” 门口的小二见到如此华贵的马车,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 叶舒窈看着眼前气派的建筑,不由感叹飞仙楼不愧是玉京最大的酒楼。 正要进去,引着他们的小二问道:“不知公子和夫人是坐大堂还是雅间?” 夫人? 叶舒窈挑眉看向小二:“谁说我是他夫人了?” “这……” 宋知简对小二道:“你误会了。” “是,是,小的眼拙,只是看二位十分相配便嘴上没个把门的了,”小二忙陪笑,“您二位请进吧。” 叶舒窈顿住脚步:“你说,我与他十分相配?” 小二看叶舒窈表情不似愤怒,眼睛一转:“自古以来才子配佳人,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小姐的容貌也是闭月羞花,十分登对。” “说得好!”叶舒窈一抬手,“流萤,赏。” “多谢小姐!”小二欢天喜地地拱手离开了。 宋知简的表情有些奇怪:“为何要赏?” 叶舒窈一脸疑惑:“你没听到他夸我漂亮吗?难道你觉得不对?” 宋知简:“…微臣并无此意。” “那还说什么。” 两人在二楼坐定,刚好可以俯瞰整个酒楼的全貌。 小二送上菜单,叶舒窈打眼一看,简直是眼花缭乱。 “你来点。”她索性把菜单丢给了宋知简,自己落得个清闲。 旁边的人自然地接下,十分熟练地点了几个菜。 叶舒窈有些惊讶:“宋大人常来这?” 宋知简轻咳:“只是最近公务在身,来得多些。” 叶舒窈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没多久菜便上齐了,不愧是“五星级”,看起来也是十分赏心悦目。 叶舒窈正要动筷,流萤道:“小姐,马上就开始了。” 正说着,楼下响起响亮的拍案声,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今日,咱们来讲,遇仙记。” 第9章 见面就叫姐姐不太好吧 正说着,楼下响起响亮的拍案声,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今日,咱们来讲,遇仙记。” 酒楼上下顿时传来叫好声,一听就知道这话本十分受欢迎。 叶舒窈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这景象。 效果比她想象得还好。 她转向不知在发什么呆的宋知简:“宋大人可曾听过这个故事?” “自然。” 近日玉京中人人谈论,就连前朝都能听到一两句闲话,只因那故事中的人物,似乎是以名满玉京的青棠道长与性情大变的长黎公主作为原型。 叶舒窈兴致勃勃:“那你觉得,这故事如何?” “在下,不知如何评价。” “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有什么难说的?” 这时,忽然有声音插进来:“依我看,这故事十分有趣。” 原来是旁边那桌的人听到了,与叶舒窈搭话。 那男人看叶舒窈转头看他,眼睛一亮:“姑娘容貌,倒是比话本里的那位小姐更为惊艳,不知可否有幸与小姐交换姓名?” 正想与这人探讨一番的叶舒窈:…… 见她不开口,男人以为是害羞了,得寸进尺道:“若是小姐肯赏脸共饮,那便更好不过了。” 说着,他的视线就在叶舒窈身上从上到下转了一圈。 欣赏与审视的目光区别很大,这人的笑让她十分不适,顿时冷下了脸色。 流萤皱起眉正要开口,叶舒窈拉住她,勾起唇角问:“你叫什么?” 宋知简起身的动作顿住,重新坐了下来。 男人挺起胸膛:“在下刘洪偃,家父乃是刑部左侍郎。” 叶舒窈懒洋洋道:“哦,知道了。” “小姐还未曾告知在下姓名。” 叶舒窈礼貌一笑:“我说了要告诉你吗?” 空气静默片刻,不知是谁先憋不住闷笑一声,人群中顿时传来大大小小的议论。 男人脸色骤变:“你敢耍老子!” “我可没有。” “兄台,人家小姐不想告诉你,就算了吧!” “是啊是啊,你又不是什么仙人,也想入人家小姐的梦?” 这下可乱了套了,毕竟说书常有,热闹可不常有。 一时间楼下的遇仙记没人再欣赏,都伸长脖子盯着二楼。 被当场下了面子的男人脸色阴沉,对身后四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会意,凶神恶煞地围上前来。 宋知简立刻起身,脸色冷峻挡在了叶舒窈面前。 叶舒窈看向男人真心实意道:“我劝你不要动手,不然……” 不待她说完,几人就扑上前来,叶舒窈知道雾刃就在附近,便稳稳当当地坐着喝茶。 没想到,在玄色身影到来之前,一个不明物体唰地飞上二楼,紧接着嗖嗖啪啪几下就把人全部打趴下了。 不是,什么玩意? 叶舒窈一脸懵地看向流萤,流萤也目瞪口呆:“小姐,不是我安排的。” 正说着,不明物体落地,原来是个酒杯。 酒杯骨碌碌滚下二楼,叶舒窈视线一转,看到了正点着栏杆飞身而上的人。 !物理学不存在了。 叶舒窈惊讶:“你怎么在这?” 青棠刚站稳的脚步一顿,又不着痕迹地走到叶舒窈面前来:“小姐是否无碍?” 叶舒窈忙牵住他的衣袖:“无碍是无碍,吓死我了,多亏你来得及时。” 只晚了半刻的雾刃闻言眼中的光黯了些许。 流萤:?公主您不是一直坐的稳稳当当吗 因青棠这炫酷的出场方式,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叶舒窈看出他今日有意遮掩过面容,想必是不愿被认出来,上前一步把人挡在身后。 挑衅的男人看他们把自己当空气,怒不可遏:“你们当老子是死的吗?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你们别想出飞仙楼的大门!” 叶舒窈惊讶:“谁在说话?流萤,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流萤认真回答道:“小姐,奴婢没听到。” 她转向宋知简:“你听见了吗?” 宋知简也是一脸严肃:“说话声没有,倒听到几声犬吠。” 叶舒窈瞪大了眼睛,悄悄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宋大人看不出骂得挺脏啊。 “你们找死!得罪了我,明天就把你们关进大牢!” “这么吓人,要把我关进大牢啊?”叶舒窈象征性地缩了缩脖子。 男人冷笑道:“知道害怕了?晚了!来人,给我狠狠收拾他们!” 倒下的人已重新起身,青棠皱眉,他刚刚没下重手,只是暂时让他们倒下而已。 他刚要再次动手,四个奴仆不知为何已经再次平地飞了出去,将桌椅板凳都撞得七零八落,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叶舒窈看着转身望向她的暗卫,心领神会,伸手放在他头顶:“乖,摸摸头。” 啧,大冰文学是真的很好用啊,谁懂。 青棠看见叶舒窈的动作,眸中掠过一丝掺杂着疑惑的讶异。 男人神色惊疑不定看着雾刃,叶舒窈仍是懒洋洋:“不听劝,就只能挨打喽。” “哼,今天就暂时放过你,你等着,我……”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叶舒窈打断他,“我好怕啊~” 男人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再招惹,带着四个奴仆强撑着最后的体面离开了飞仙楼。 叶舒窈叹了口气:“走吧,没心情了。” 围观的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正要出门,身后传来声音。 “小姐留步。” 又是谁? 叶舒窈转身,只见适才坐着说书先生的屏风后走出一位少年。 少年身量倒高,只是一张娃娃脸的,手拿一把折扇,对叶舒窈笑的灿烂。 “公子找我何事?” “姐姐砸坏了我的店,如此一走了之怕是不太好吧。” 叶舒窈闻言有些意外:“你是掌柜?” 少年笑得人畜无害:“不像吗?” 她抱着手臂:“你多大?” 少年眨眨眼睛,凑近了些:“姐姐为何好奇我的年龄,难不成……” 叶舒窈转向宋知简:“大人,我要举报这家店聘用童工。” 话音落下,她纳闷地看着似乎被吓了一跳的宋知简:“你怎么了?” 宋知简垂下眼睛:“无事,既然砸坏了东西,照价赔偿即可,我这里有银子。” 少年的视线在叶舒窈与宋知简身上转了一圈,勾起嘴角:“姐姐,我不缺银子,不如这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何?” 宋知简生硬地插话:“小姐,不可。” 少年轻哼一声看向宋知简:“姐姐都没开口,你算什么?” 叶舒窈从这一来一往中品出些什么来:“你们,认识?” 第10章 做我的面首? 叶舒窈从这一来一往中品出些什么来:“你们,认识?” “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道。 叶舒窈:懂了,认识。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宋知简闻言神情挣扎:“小姐,真的不可。” “为何不可?” 他沉声道:“您的承诺怎么能轻易许出去,何况,若是他的要求让人为难,该当如何?” “只要不是上天摘星星下海捞月亮,有什么事我做不到?” 少年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姐姐放心,只是一个很小的要求而已。” “那等你想好了,便来找我吧。” “我该去哪找姐姐?” “你都认出我了,还不该去哪找我吗?” 少年意外神色一览无遗,叶舒窈笑道:“怎么,我看起来很笨?” “自然不是,是我自作聪明了。”少年乖巧回答。 叶舒窈道:“没关系,姐姐对漂亮的人一向宽容。” 少年眼睛一亮,笑得更加开心,随后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宋知简。 宋知简看着少年眼中得意之色,闭上了眼睛。 公主心意已决,他再说什么都无用了。 走出飞仙楼,宋知简道:“微臣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 说完她便利落地上了马车,青棠看了宋知简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叶舒窈拉上了马车。 车内燃着香篆,青棠一上车便开始闭目养神,叶舒窈左看看右看看,也不见他有睁眼的意思。 “道长,你怎么不理我?” “道长,你来飞仙楼做什么,难道是跟着我来的?” “道长,原来你还会武功,之前还以为你是弱不禁风的那种类型呢。” “道长,你再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青棠猛地睁开了眼睛。 叶舒窈的失望显而易见。 坐着的人抿了抿唇:“贫道幼时跟随师父修行,也学了轻功与剑法。” 反应片刻,叶舒窈才明白这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她眨眨眼睛:“是不是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道长来遇仙楼干什么?” “来吃饭。” “真的是来吃饭?” “是。” “不是来听遇仙记?” “……” 青棠视线低垂,却顶不住叶舒窈每说一句便靠近一些,直到避无可避。 香气又缠绕上来,他不由回想起那片柔软—— 此时,叶舒窈的指尖轻轻触上他的眉心,声音响起:“我一直很好奇,你眉心的红痕,是天生的吗?” 青棠鸦羽般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是,贫道出生时,眉心便有这样一道红痕。” 他出生时,眉心便有这样一道红痕,某一天三清山凌霄真人便找到村落里来,说他身上有天道降下的机缘,要将他收为座下弟子。 一去就是十多年,他整日与漫山冰雪作伴。 三年前师父将他叫到跟前叫他下山历练,说红尘中自有他的缘与劫。 归期将至,他本以为师父算错了,却没想到…… 叶舒窈不知道青棠在想什么,只看他出神的样子,有些不满:“道长,你居然在走神?” 青棠抬眸:“公主,为何喜爱贫道?” 叶舒窈微微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问。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青棠闻言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吗。” 叶舒窈睁大眼睛,这就信了? “遇仙记,是公主所作。”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叶舒窈痛快承认:“是。” “结局如何?” 叶舒窈想了想:“自然是公主和小神仙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青棠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叶舒窈当然捕捉到:“你刚刚笑了。” 青棠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虽然她很不想说那句话,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多笑笑。” 青棠不大熟练地勾起唇角。 嗯,美人含笑,赏心悦目。 她又有灵感了。 回到宫里,听荷便已经将笔墨摆好,叶舒窈的遇仙记第二卷开始创作。 流萤在旁边磨墨:“公主,要不要查查今天那个说书先生的底细,奴婢总觉得不安心。” “不必咱们费心,会有人来告诉我的。” “谁啊?”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报宋知简求见。 叶舒窈放下笔对流萤道:“这不就来了吗。” 宋知简进来便跪了下来,流萤吓了一跳,但看叶舒窈没太大反应,便也没有说什么。 叶舒窈闲适地靠在椅子上,拿起听荷端来的葡萄:“宋大人这是干什么?” “微臣,来请罪。” “宋大人整日兢兢业业为父皇分忧,何罪之有?” “对公主不敬之罪和……和欺瞒公主之罪。” “哦?”叶舒窈饶有兴趣似的,“细说。” “微臣今日与公主一同出宫,其实是为了公务。” “知道,去查遇仙记的嘛,这不难猜。” 宋知简见叶舒窈波澜不惊,闭了闭眼睛:“今日在飞仙楼拦住公主去路的少年,是微臣的弟弟。” 流萤闻言瞪大了眼睛,没听说过宋大人还有什么弟弟啊? 叶舒窈不紧不慢道:“我也知道。” “公主……知道?”宋知简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 叶舒窈无奈:“我真的看上去很笨吗?” “你今天那么异常,还有你们俩那夹枪带棒的语气,傻子才看不出有问题吧。” “是微臣多虑了,公主冰雪聪明,自然能知晓。” “……你还是别夸了,怪怪的,起来说话吧,”叶舒窈搓了搓胳膊,“不敬又是从何说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知简的脸色,在叶舒窈问出这句话后变得更难看了。 他踌躇半晌,下定决心一般:“微臣十分了解宋泊,他向公主要一个要求,必然是……” “是什么?” “必然是要求您收他做面首。” “咳咳、咳……” 流萤忙帮叶舒窈拍背:“公主您没事吧?” 宋知简眼中染上担忧之色,脚步微动,但还是站在了原地。 叶舒窈喘匀了气:“你这弟弟,怎么跟你一点都不一样?” 宋知简微微蹙起眉头:“公主何意?” 叶舒窈道:“你看,你一个这么正经的人,居然能有一个这么不正经的弟弟,简直不像一个娘生的。” “宋泊与微臣,确实不是一母所出。” “庶弟啊。” “……” “私生子?” 哦豁,原来如此。 本来叶舒窈还想问,为什么宋知简这么确定宋泊会要求做她的面首,这下不用问了。 叶舒窈挑眉:“所以,宋泊是听到了你要被我收做面首的流言,才这样做的?” “微臣知道这自然是些无稽之谈,只是宋泊少年心性,一时……” “宋大人,”叶舒窈打断他,“你怎么就确定这一定是无稽之谈?” 第11章 公主喜欢收集美男 “宋大人,”叶舒窈打断他,“你怎么就知道,这一定是无稽之谈?” 宋知简愣住了。 叶舒窈表情不似玩笑,一向能言善辩的大理寺少卿竟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微臣……” “别微臣来微臣去的了,听得我头晕,”叶舒窈大手一挥,起身走到宋知简面前,“宋知简,你当真看不出本宫喜欢你?” 流萤与听荷吃到了一手瓜,震惊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个问题:什么时候的事? 宋知简慌乱道:“公主不可胡言乱语。” 叶舒窈被他这既尊敬又教训的语气逗乐了,直直看向他。 “怎么就是胡说了?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证明。”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时宋知简心中竟涌起一丝期待,但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他恭敬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微臣惶恐,不敢接受公主的喜爱。” 叶舒窈盯了他半晌,转身回到椅子上。 正准备捂眼睛的流萤担心地看着叶舒窈。 怎么办,公主好像生气了!都怪宋大人,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她正要开口,叶舒窈忽然展颜一笑:“罪也请了,话也说了,宋大人请回吧。” 宋知简默了默:“微臣还有一句话。” “说。” “请公主不要同意宋泊的请求。” “可是本宫一诺千金,如何拒绝?” “公主若是想拒绝,自然有千百种方法。” 叶舒窈勾起唇角:“大理寺少卿大人这是在教我如何违反律法吗?” 宋知简抬起头,眼中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绪:“那公主的意思是,会将宋泊收下。” “若是他提了,我能做到,便要应下来,这是说好的。” 流萤与听荷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省得被飞来飞去的明枪暗箭波及。 半晌沉默,殿中落针可闻。 宋知简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公主如何才能拒绝宋泊的请求?” 叶舒窈撑着下巴,悠悠道:“若是……宋大人肯入未央宫,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话音刚落,站着的人十分明显晃了一下。 宋知简艰难地开口:“微臣……” 叶舒窈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连忙低下头。 一旁的流萤瞧见叶舒窈的表情,舒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默默地为宋知简祈祷。 祈祷公主不要玩的太过。 毕竟宋大人看起来快碎了。 宋知简脑子里天人交战,忽然瞥见叶舒窈发抖的肩头,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气恼道:“公主!” “在呢,宋大人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叶舒窈揉了揉笑僵的脸:“怎么?你不是一天到晚惶恐惶恐的,本宫让你看看什么叫真的惶恐。” 流萤感叹道,能在宋大人脸上看到这种又气又恼的表情,实属不易。 “好了,我不会答应他的,”叶舒窈摆摆手,“宋大人可以放心了吧。” 宋知简脸色稍霁:“多谢公主。” 叶舒窈忽然认真道:“刚才的话都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还有大好前途,怎么会要你做面首,虽然做了面首也不是不能做官,但说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听见这话,宋知简难掩诧异,这话虽然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但拿到明面上说的人倒是极少。 况且,还是由公主亲自说出来。 他忽然间为自己刚才某些揣测公主的想法感到羞愧。 他再次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公主。” “谢就不必了,本公主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叶舒窈笑盈盈看向宋知简,“本公主还是期待,这瓜能有变甜的那天。” 宋知简错开目光:“……微臣告退。” “去吧去吧。” 宋知简走了,叶舒窈便继续回到书房进行创作,流萤在她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奴婢在念咒语。” 叶舒窈疑惑,然后明白过来:“要念这么久吗?” 流萤真诚道:“要的。” 毕竟她真的看不懂公主到底想干什么了。 “青棠道长,然后是宋大人,”流萤小心翼翼地提出大胆的猜测,“您是,想把他们都收进未央宫?” 叶舒窈抬眼,比了一个大拇指。 流萤骄傲地挺起胸膛:她猜对了! 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她听到这种事情已经完全变成叶舒窈的思维了。 叶舒窈边写边漫不经心地提问:“考考你,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流萤想了想:“都很好看?” 叶舒窈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不愧是我的侍女。” 流萤目光炯炯:“我懂了!公主喜欢收集美男!” 叶舒窈:? 这样说,好像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来是享福的,别管是什么福,享就完了。 “怪不得之前公主对五……” “别提。”叶舒窈立刻严肃制止。 黑历史,别提。 流萤连忙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此后一连三日,未央宫十分安静。 阖宫都在猜测长黎公主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而处在话题中心的叶舒窈,正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睡午觉。 她刚刚写完遇仙记第二卷,流萤正往书房誊抄。 雾刃站在躺椅旁,侧身挡住落在叶舒窈脸上的阳光。 一阵微风拂过,花瓣似乎也偏爱秀丽容颜,打着转落在躺着的乌黑的发间。 雾刃的目光也跟随花瓣落在叶舒窈身上。 他缓缓弯下腰,手指动了动,犹豫的片刻间,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叶舒窈还正迷糊着,睁眼便看见眼前一张放大版的玄铁面具,吓了一跳,猛地向后撤开。 躺椅不大,她这一撤,差点给自己翻下去。 雾刃立刻跪下护住叶舒窈,并将头低了下去。 “属下冒犯,主人恕罪。” 叶舒窈起身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以后在我身边就不用戴面具了,那么好看一张脸整天遮起来,还不如给我看。” “是。”雾刃乖乖将面具摘了下来。 不知是否是不常见的缘故,这张脸每次都能把叶舒窈帅到,特别是那像狼一样的眼神,看向她时却只留温驯。 叶舒窈正欣赏美男,忽然发现发现了什么:“你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同?” 雾刃的眼神微微一闪:“属下,有竺兰血统。” 竺兰是剧本中虚构的一个国家,靠近边境,与黎国接壤。 怪不得雾刃看起来这么野。 想着想着,叶舒窈突然皱起眉——既是前朝的人,又有竺兰血统? “你从前的名字叫什么?” 雾刃似乎被这问题问得愣住:“属下,不记得了。” “不记得?”叶舒窈蹙眉。 “暗卫营出来的人,不该记得之前的事。” 他不记得,但叶舒窈却记得,剧本似乎提到过这样一个角色。 第12章 教练我要学骑马 他不记得,但叶舒窈却记得,剧本似乎提到过这样一个角色。 雾刃静静抬着头,丝毫没有觉得这沉默太过漫长,直到叶舒窈微微倾身靠近他。 “我听说,暗卫都要服用一种秘药,方可从暗卫营中出来。” “是。” “我还听说,这种秘药每月需服用一次解药,如若不然,便会疼到锥心蚀骨。” “是。” “那你想不想要解药?” 雾刃怔了片刻,答道:“属下不想。” 叶舒窈倒没其他反应,只说:“起来吧,别跪着了。” 雾刃依旧是什么也不问,乖乖听从命令。 沉默,可靠,忠诚,所有的一切都是完美的暗卫,只是不知道,他若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是否还会如此。 忽地又起了一阵风,听荷从屋里出来,看见叶舒窈醒了,忙道:“公主,进屋吧,风凉。” 已是阳春三月的时节,气温却升不上去,再加上原身这个弱不禁风的身体,确实不能在外面吹风。 一回到寝殿,流萤就准备将门窗关上,她疑惑道:“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温暖和煦的阳光已被厚重云层盖住,天空阴沉沉地酝酿着水汽。 听荷也向窗外看了一眼,面露担忧:“希望不要影响春猎才好。” 她这一说,叶舒窈才想起过几天就是春猎的日子了。 她的腿在青棠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大好了,正常走个路跑跑跳跳不成问题,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事。 昭顺帝前几天就将这消息传了下来,只是叶舒窈一直沉迷写话本,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去。 而且她刚醒来的那几天流萤整天嚷嚷着五殿下春猎什么的,导致叶舒窈一听到春猎就有点条件反射地抗拒。 她托着下巴:“流萤,春猎我能不能不去啊?” 正在泡茶的流萤闻言:“公主,皇上都叫织造司将衣服都送来了。” “衣服?我怎么不知道?” “您那个时候正在奋笔疾书,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您忘啦?”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来着。 叶舒窈腾地坐起来:“衣服拿来我看看!” 听荷很快把衣服拿了上来,叶舒窈一看,震惊道:“这么多?” “是啊,来送衣服的人说,皇上吩咐每种都做了三套,”听荷笑眯眯地介绍:“这是春服,这是骑装,这是……” “听荷,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会骑马。” 流萤道:“公主放心,春猎自然是那些官家子弟去出风头。” 听到这个叶舒窈来了精神:“你是说,所有京城的官家子弟都会去?” “也并非是所有,但叫得上些名号的,都是要参加的,”流萤回答,“公主,您问这个干什么?” 叶舒窈弯起唇角:“流萤,我要学骑马!” 叶舒窈要学骑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昭顺帝耳朵里。 “长黎的真的这样说?”昭顺帝的表情不可谓不惊讶。 内侍总管王德喜答道:“是,公主说自己身为大黎的公主,应当以身作则。” “好,好啊,”昭顺帝欣慰抚掌,“看来,朕的长黎长大了!” “不过,公主说想找个人来教她。” “既然如此,看来她已有人选了?” “是,公主说,想请宋知简大人做自己的师父。” 昭顺帝闻言有些意外:“宋知简?” “公主是这么说的,”王德喜也十分费解,“宋大人似乎并非骑术高手,皇上,不然请教导皇子们的武师父来?” 昭顺帝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笑了:“王德喜,你真是一窍不通啊,既然长黎要选宋知简,便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如果此时叶舒窈能听到昭顺帝的话,一定会说知我者便宜老爹也。 她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这能怪她吗? 那天之后宋知简就一直躲着她,要是不制造点相处机会,她那“流言蜚语”还怎么坐实? 话递到昭顺帝那不到一个时辰,便传来消息,说昭顺帝叫叶舒窈去崇德殿。 叶舒窈刚刚进去,便看见昭顺帝笑容满面,十分开心的样子。 这是什么剧情? 王德喜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叶舒窈一瞧,便让流萤也下去了。 昭顺帝笑眯眯道:“来,到朕身边来。” 叶舒窈上前:“父皇,您这是有话对儿臣说?” “朕听说你要让宋知简教你骑马?” “是啊,儿臣想着,春猎时可不能给父皇丢脸,便找个人来教教我。” “若是想学骑术,护国将军的大公子正在宫中,他骑术高超,你看如何?” 叶舒窈似乎明白了什么,昭顺帝这是看懂了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父皇,儿臣想让宋知简教。” “为何?” 叶舒窈眨眨眼睛,十分大方道:“儿臣喜欢他。” “胡闹!” 她听出昭顺帝虽然嘴上说胡闹,但语气中却全无责怪:“那父皇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都说了,朕怎么会不答应,”昭顺帝无奈道,“不过,朕要问问,你喜欢他什么地方?” “他长得好看。” “……倒是实话,其他的呢?” “他人也很好,为官正直,做事稳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还有呢?” “还有?”叶舒窈想了想,“他是父皇看中的人。” 说到这,叶舒窈忽然想起什么:“父皇,您不会因为这个不许女儿喜欢他吧,我不会把他带坏的。” 昭顺帝给她气笑了:“朕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窈儿,你可知宋知简此人,与那些闲散的富家子弟全然不同。” 言下之意,也就是宋知简不是那种招招手就来的人。 “父皇,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昭顺帝抚掌大笑:“好!既如此,那朕便不插手了。” “长黎谢过父皇。” 叶舒窈喜气洋洋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昭顺帝坐回龙椅,对王德喜招手:“传宋知简进宫一趟,朕有要事与他商谈。” “是。” 第13章 你是风儿我是沙 叶舒窈已经做好了宋知简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当天便答应了。 教学很快提上了日程,第二天叶舒窈还迷迷糊糊,便听到有谁在她耳边说话。 “公主,宋大人来了。” 叶舒窈勉强睁了睁眼睛:“……什么时候了?” “辰时三刻。” “……” 她条件反射一般翻了个身再次闭上眼睛,将自己裹进了被子。 流萤见状,知道叶舒窈这会是起不来了,便要出去回宋知简,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叶舒窈的声音。 “算了,来给我梳头。” 流萤惊讶:“公主,您不再睡会?” 叶舒窈沉默半晌,面露纠结,然后毅然决然掀开被子:“舍不了懒觉,套不着宋知简。” 流萤肃然起敬。 叶舒窈打着哈欠来到偏厅,宋知简已经等待许久,他刚要开口,忽然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未施粉黛。 之前叶舒窈为了贴合原主,一直沿袭张扬的梳妆风格,这样素面朝天的倒是第一次。 宋知简的视线停顿十分明显,叶舒窈微微勾唇:“怕你等太久,便只绾了发就出来了,宋大人不会见怪吧。” 流萤睁大眼睛,方才公主明明是说嫌麻烦叫她不用上妆了。 宋知简闻言,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公主说笑了。” “那……” 叶舒窈拖长了声音,宋知简以为她又要让他夸奖,没想到叶舒窈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走吧,去马场。” 说完,叶舒窈便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宋知简在原地站了片刻,跟了上去。 到了马场,宋知简牵来一白一黑两匹马,一看它们油光水亮的皮毛就知道是精细养着的。 “公主,您站在这。” 叶舒窈依照宋知简的指示站在两匹马前面,那匹黑色的马似乎十分喜欢她,热情地用鼻子蹭着她的脸。 反观那匹白马,则十分高冷,只慢悠悠地甩着尾巴。 越看越熟悉。 叶舒窈的视线从白马转向宋知简,再从宋知简转回白马——破案了,很像啊。 她一手抓住白马的缰绳,对宋知简说:“我要骑这匹。” 宋知简眉心微动:“公主,这白马的性子不如那匹黑色的。” “你的意思是它不喜欢我?”叶舒窈凑近看了看那白马,笑道:“有的时候看是看不出来的,要试了才行。” 宋知简的眉头忍不住皱得更紧。 陛下因为这件事特意召他去,公主若是在他手上出了事,想必宋家的处境会更艰难。 对视半晌,他还是妥协了:“那公主先从最基础的开始。” “上马前,要轻轻靠近马,不能大叫也不能站在马匹后方……” 说着说着,宋知简忽然停了下来,叶舒窈疑惑:“怎么不讲了?” 宋知简顿了顿。 叶舒窈十分认真,在他讲解的时候一直看着他,认真到有点让他想要躲闪。 但观叶舒窈视线中,除了求知并无其他。 难道真的只是想让他教骑术? “无事,微臣继续说。” 讲完了上马前的事情,便要正式骑上去了。 “拉住缰绳,左脚蹬上马镫,手脚同时用力,便可上马了。”宋知简说。 看叶舒窈神情犹豫,以为她是在害怕,宋知简放缓语气:“公主不用担心,微臣会在下面护着您。” 话音未落,只见叶舒窈一蹬一拉便上了马背。 不光宋知简,连叶舒窈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拍戏的时候学过骑马,刚才是担心这身体力气太小,没想到一次便成功了。 流萤开心地叫道:“公主,您这么厉害啊!” 叶舒窈:“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白马轻轻打了个响鼻,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但却没有乱动。 宋知简的眉头稍稍舒展:“公主此前学过骑马?” 叶舒窈搜寻了一下记忆:“七八岁的时候倒是学过一阵,但那之后便没再骑过了。” “宋大人,我是不是很有天赋?”叶舒窈笑眯眯地问。 宋知简一愣,随即道:“公主一次便能成功上马,在微臣见过的人之中,天赋异禀。” 叶舒窈闻言惊讶地看着他。 宋知简:“公主为何这样看着微臣。” “你不对劲,你大大的不对劲。” “你居然会夸我?” “……” 宋知简:“公主做得很好,为何不能夸奖。” “噢,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呢。” 听到这话,宋知简微微怔住,马背上的人脸上似乎流露出了片刻的失落。 他正要开口,便见叶舒窈重新扬起了笑容:“继续吧!” 从晨光熹微到红日当空,流萤看了看有些刺眼的阳光,上前道:“公主,休息会吧,快要午时了。” “这么快?”她才感觉只是骑着马在马场慢悠悠走了几圈而已呢。 她扶着流萤的胳膊下了马,身后骑在黑马上的宋知简却像是在走神一般,竟然没有发现她的动作。 回到廊亭,她慢悠悠地喝了杯茶水,宋知简才姗姗来迟。 “微臣疏忽,请公主恕罪。” “你一天天的要恕的罪可真多,”叶舒窈放下茶盏,“以后就直接说我,怎么样?” “这……不合礼数。” 叶舒窈佯装生气:“我说合就合,父皇问起来我担着。” 宋知简顿了顿:“微臣……我知道了。” 叶舒窈这才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 吃过午膳,叶舒窈睡了个午觉,下午就又继续去了马场。 宋知简更加惊讶,看来外界传言对公主误会繁多,而他居然也轻易相信了。 照此看来,公主不仅勤奋好学,并且为了减轻他的压力,连称呼上都可以放下尊卑身份。 他看向前方,白马上的身影背挺腰直,姿势十分标准,风掠起长发,阳光下少女的笑脸神采飞扬。 公主看起来……完全沉浸在跑马的乐趣当中了。 看来,真的是他多心。 叶舒窈刚开始确实只是想玩玩,但这会她是真的发现了骑马的乐趣。 速度快起来真的很飒有没有! 她有点理解还珠格格那种“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洒脱不羁了。 而且这白马看似高冷,实则非常通晓她的心意。 “芜湖!” 叶舒窈这边越玩越嗨,一旁的流萤看着却有些担心。 公主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快了? 她正犹豫着,忽然瞧见马背上的叶舒窈向后仰了一下,吓得她脱口而出:“公主!” 跟在叶舒窈身后的宋知简听见这叫声,神色一凛,双腿猛地夹紧马腹追了上去。 白马平日里精细养着,并不常放出来,这会显然也是玩得高兴,有些难以控制。 好在叶舒窈还算冷静,紧紧握着缰绳,身形也未歪。 待到两马平齐,宋知简想伸手勒马,几次都没能成功,情急之下飞身上了白马的马背。 缰绳一紧,白马扬起前蹄长长嘶鸣一声,渐渐停了下来。 宋知简也顾不上“不合礼数”的坐姿,忙低头问道:“公主可有受伤?” 第14章 不能留下陪我睡觉吗 宋知简也顾不上“不合礼数”的坐姿,忙低头问道:“公主可有受伤?” 叶舒窈垂着头不做声,宋知简紧张起来:“公主?” 他正要下马查看,叶舒窈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带我走一会。” 宋知简动作一顿,随后轻轻拉起缰绳。 马场安静,只有微风吹拂,白马慢悠悠甩着尾巴,好像丝毫不记得刚才自己才撒欢疯跑一样。 马背上的两人也沉默无言,不知为何,宋知简忽然想起自己在皇上召他进宫时对他说的话。 公主的话直白,即使自己并未在她面前只是听转述,也有些令人有些羞赧。 他本以为公主是与他开玩笑,可在陛下面前,公主也说……喜欢他,还夸他做官正直,为人稳妥。 “宋知简,你若是不喜欢,我叫父皇收回成命就是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把宋知简沉沉的思绪打断。 意识到叶舒窈在说什么后,他下意识反驳:“微臣并不是不喜欢,只是……” 叶舒窈偏头看着他,一双剪水秋瞳,些许的埋怨中蕴含着期盼。 “公主,我……” “公主。” 一声清冷的呼唤,两人齐齐回头,发现青棠不知何时竟已到了他们身前。 流萤小跑着过来,微微喘着气:“公主,青棠道长速度太快,我没来得及通传。” 何止是快,简直是一眨眼之间就出现了啊! 青棠看着叶舒窈与宋知简同乘一匹,眉心微皱:“公主,您的腿伤刚刚痊愈,不宜剧烈运动。” 宋知简也皱起眉头:“公主不是告诉我,太医允许您骑马了吗?” 叶舒窈打着哈哈:“意思差不多,差不多嘛。” 青棠听到宋知简自称,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宋知简也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不妥,旋身下马。 他伸出手道:“微臣扶您下来。“ 正要伸手的流萤:?宋大人怎么抢我的活 叶舒窈瞧了瞧青棠,虽然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可她敏锐察觉到了青棠周身淡淡的冷意。 “好了,今天学得够多了,正好我也有点累了,宋知简,你先回去吧。” 宋知简顿了顿:“是,微臣告退。” 流萤正在叫人把马牵回去,青棠忽然开口:“公主为何要学骑马?” 叶舒窈没有回答,反而笑盈盈问道:“道长担心我了?” 青棠垂下目光:“贫道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努力白费。” “那你怎么忽然来马场了?” “只是路过。” “上次在飞仙楼是吃饭,这次又是恰好路过?” 叶舒窈一副“你就装吧”的表情。 青棠抿了抿唇,道:“若是公主想学骑术,贫道也略懂一二。” “你还会骑马?”叶舒窈惊奇。 “贫道会的东西,还有很多。” “比如呢?” 看着叶舒窈好奇的神情,青棠露出一丝笑意:“还是留待来日慢慢告诉公主吧。” 叶舒窈眨眨眼睛:“原来道长已经开始想与我的来日了。” 青棠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 不知是否是学习太过努力,回到未央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叶舒窈忽然发起热来。 太医来诊了脉,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绿头苍蝇。 叶舒窈烧得迷迷糊糊看见那老头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不至于吧,不就是骑马开心了点吗。 “公主得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遏卫气之象,加之恶寒发热,头身疼痛……” 叶舒窈有气无力地打断他:“说点本公主能听懂的。” 王太医噎了半刻,妥协道:“您染了风寒。” 叶舒窈疑惑:“风寒而已,你怎么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白发老头的羊角胡子都快被气地翘起来,但念及叶舒窈的尊贵身份,只好硬邦邦道: “旧伤未愈,又感风寒,老臣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帮公主调理。” 言外之意,自己不爱惜身体,光找我有什么用。 此前流萤告诉过他,这位王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医术也相当不错,所以才被昭顺帝指派给叶舒窈。 叶舒窈无所谓地摆摆手:“既然治不了,流萤,送王太医出去。” “这……” “王太医,请吧。” 不由分说,王太医被请出了未央宫。 流萤回到床前:“公主,咱们换其他的太医,太医院还有几个年轻的院判,奴婢这就去请。” “不必,青棠快来了。” “青棠道长?”流萤疑惑片刻,然后十分激动道:“公主,您背着我有别的侍女了!” “……是听荷。” 流萤十分自然地滑跪:“奴婢错了。” 不多时寝殿外响起脚步声,正是青棠急步走了进来。 青棠只想着叶舒窈生病,即将到床前时才看到,叶舒窈竟然只穿着寝衣。 他赶忙转身回避,清冷的声线透出些许慌张:“贫道一时着急,公主恕罪。” 叶舒窈:…… 怎么被宋知简传染了?而且她这一身也没露什么,还有一件外衣呢。 流萤:“青棠道长不必拘礼,公主正难受,您快去看看吧。” 听见这话,青棠便顾不得许多,来到床前,只是仍尽量垂着视线。 “太医可来看过了?” “王太医来过了,说我是风寒,但我把他请走了。” “为何?” “他说自己治不了。” 青棠蹙眉道:“太医院竟如此无用?” “没关系,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说得缱绻动听,因为发热有些沙哑的嗓音,像是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在青棠的心上轻轻扫过。 他忍不住抬眸,正撞进叶舒窈的目光。 在这一刻,青棠贴身放在心口的一个锦袋发出轻微的震动,他瞳孔微微紧缩,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那是他的本命灵玉。 师父说,只有当他的道心颤动时,灵玉才会异动。 “道长?”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待再次睁开,眸中已又回到淡如落雪的平静。 青棠双指掐诀,指尖抵在叶舒窈眉心,叶舒窈只感到一阵凉意从青棠的指尖钻进灵台,神思便一下子清明了不少。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么神奇?” “只是暂时抑制热意,若想痊愈,还是要吃药。”青棠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叶舒窈接过,直接塞进了嘴里。 青棠微怔:“公主不问这是什么药?” “反正你又不会害我,”叶舒窈笑眯眯,随即问道:“你会吗?” “自然不会。” “那不就好了。” “既然如此,贫道便回去了。” 他起身的动作,被衣袖上的力道制止。 叶舒窈可怜兮兮地仰着头:“你不能留下来陪我睡觉吗?” 第15章 制服诱惑 叶舒窈可怜兮兮地仰着头:“你不能留下来陪我睡觉吗?” 青棠的眼神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同时颤动的,还有他紧贴他心口的灵玉。 转瞬,叶舒窈继续道:“我的意思是,盖着被子聊天的那种。” 青棠握紧的手指轻轻松开,还未开口,又听见叶舒窈道:“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了母亲……” 叶舒窈毫无负担地又开始随时随地大小演。 看着神色低落的叶舒窈,青棠心中微动。 他曾听宫人说,长黎公主的生母就死在她出生后不久,是以她从小就未庆贺过生辰。 半晌,青棠最终并未拉开叶舒窈的手指,坐在了床边:“公主睡吧,青棠在这陪着你。” 叶舒窈向床铺里面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位置:“你躺下,不然我睡不安稳。” “这……” “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叶舒窈从被子里伸出三根手指。 最终,青棠还是在叶舒窈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和衣躺上床榻,轻声道:“睡吧。” “嗯,道长晚安。” 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流萤对叶舒窈的佩服又上一层楼,同时悄悄出去并带上了门。 未央宫恢复了静谧,青棠这时才感到一丝不真实。 不该如此的,他竟然真的因叶舒窈的几句话而歇在了未央宫,还是在这床榻之上。 公主的床榻柔软,用的都是上好的锦缎丝绸,实在与听从师父遵循苦修的他的天差地别。 更致命的是,叶舒窈的床榻上却被丝丝缕缕的香气环绕着,青棠嗅着这香气,不由地想起了那一日。 他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有些热。 叶舒窈并未靠得太近,如她所承诺的那样安静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平稳。 公主只是图个安心,而他竟然在想着这些事,实在是……荒唐! 锦袋的震颤自从他躺上叶舒窈的床榻后一刻未曾停过,青棠抬手捂住心口,闭目念了几遍清心咒,灵台才恢复清明。 一片黑暗中,他未发现,叶舒窈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青棠并未睡得很沉,天不过微微亮,习惯使然,他就醒了过来。 他想要起身时,后知后觉感受到的紧贴柔软让他僵住。 这时他才发现,叶舒窈竟然躺在自己怀中——不,应该说,是自己抱住了叶舒窈。 怀中的人睡得很熟,双手蜷在胸口,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他垂下视线,看到了叶舒窈纤长的眼睫与红润的唇瓣。 兴许是静谧与黑暗掩盖了什么,此时目光已是冒犯,青棠却没有即刻挪开,他沉静如水的眸子看着怀中人的侧颜,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又重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七日很快过去,春猎当天,又需要起个大早。 叶舒窈生无可恋地坐在铜镜前由着流萤和听荷折腾,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哈欠。 是不是人啊,早上不到六点点就起床搞什么仪式。 “公主,您要穿哪件衣服?” “你们看着选吧,我相信你们。” “那就选这件团蝶百花银丝碧霞云锦裙,是皇上特意吩咐织造司给留的云锦绣的,据说那个绣娘是这一批中技艺最好的,颜色衬您的肤色。” 叶舒窈睁开眼:“这么长你都能记住?” 流萤骄傲道:“每一件奴婢都能记住!” 叶舒窈竖起大拇指:“你是真的真的很不错。” 就是这裙子的命名方式有点像文物,怪不吉利的。 来到了举行仪式的地方,叶舒窈一眼就看到了和昭顺帝站在一起的青棠。 青棠一身飘逸白衣,超然脱俗低眉敛目神色淡然,如山巅寒雪又像是高岭之花,眉心那一道红痕点缀,让这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飞升的小神仙多了点人气。 百官都随着叶舒窈的到来行礼,见青棠看向自己,叶舒窈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青棠微微一怔,嘴角也浮现些许笑意。 美人含笑,早起的怨气也被冲淡了不少,叶舒窈在自己的位置站定后,流萤悄悄在她耳边说:“公主,宋大人一直在看您呢。” 也不是流萤特别注意,只是其他人大多都低垂着视线,只有宋大人直勾勾看着公主的背影。 叶舒窈闻言回头看了看,果然与宋知简的目光撞上。 宋知简下意识躲闪,却见叶舒窈直接走向了他,不多时便到了他身边。 “微臣参见公主。” 叶舒窈看着他,问道:“本宫今天穿的好看吗?” 这话一出,旁边的官员看宋知简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宋知简尽量忽视各色视线,镇定看了看叶舒窈的装扮,道:“公主今天这身衣裙,十分适合。” “那是,这可是团蝶百花……”叶舒窈卡住了。 流萤从善如流地接上:“团蝶百花银丝碧霞云锦裙。” 流萤说完,叶舒窈双眼炯炯:“你重复一遍。” 虽然不知为何,宋知简还是依言重复了一遍。 “都能记住?”叶舒窈皱眉,“不科学,非常不科学。” 这时,传来仪式开始的喊声,流萤忙道:“公主,咱们快回去吧。” 说是什么春猎开始前的仪式,叶舒窈观察了会,自动把这东西理解成了奥运会开幕式之类的东西。 她的作用就是最后去和皇上皇后以及各种皇子们一起写几个字上个香而已,非常之简单。 简而言之,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但是流程还是要走的,叶舒窈百无聊赖站在桌案前,悄悄打了几个哈欠,目光转向正认真行礼的宋知简身上。 百官都穿着官服,宋知简自然也不例外,他身量本就高,又肩宽腰窄的,一身宝蓝色官服硬是被他穿出了与众不同的味道来。 宋知简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许久都不曾挪开,他努力让自己专注,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偏离。 果然是公主。 仪仗前的人见他看过来,嘴角微微翘起,对他眨了眨眼。 不多时,流萤送来了一张纸条,宋知简疑惑,待展开纸条,眸中震惊都快要溢出来。 流萤好奇道:“公主,您写了什么啊,宋大人怎么那种表情?” 叶舒窈笑而不语。 仪式结束,叶舒窈回去的时候路过宋知简身边,刻意稍稍放慢了脚步,宋知简似乎踌躇了片刻,便跟了上来。 只是回宫休整一下,不一会便要出发了。 于是一回到未央宫,叶舒窈就叫流萤与听荷去外面候着,只留下宋知简与她独处。 “既然跟我回来,宋大人是同意了?” 宋知简想起纸上的内容,热意似乎又要席卷而来。 “不是……” “不是?”叶舒窈忽然兴致恹恹,“那你来干什么,你走吧,我找其他人。” 宋知简闻言猛然皱眉:“其他人?” “是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穿制服的美男还不是遍地都是?” 第16章 不行?那我找别人 是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穿制服的美男还不是遍地都是?” 宋知简眉头拧紧:“所以,公主只是看中微臣这身官服穿的好看。” 叶舒窈忽略他的怒气,笑眯眯道:“宋大人想问,我是不是只看中了你的美色?” 宋知简硬邦邦撇过脸去:“微臣并没有这样说。” “好吧,那便不回答了。” 宋知简一噎,再一次被叶舒窈弄得说不出话来。 “公主,要出发了。” 门外传来流萤的催促声,叶舒窈故意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被留下的人神色几变,终于迈开了步子。 皇家猎场设在离京不远的燕山,叶舒窈在马车上补了个觉,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被流萤叫醒,叶舒窈的第一个感觉是——好冷!!! 还好流萤早有准备给她添了件披风,她才有勇气走出轿子。 掀开轿帘,入眼是葱茏的绿色,树枝已抽新芽,一派春和景明的景象。 昭顺帝见状十分开心,春猎的彩头便又添上了一倍,各个官家子弟们与皇子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在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中拔得头筹。 正式开始围猎之前,有一个“才艺秀”环节——这是叶舒窈起的名字。 叶舒窈早就换上了骑装,等着展示她这几天临时抱佛脚抱来的成果。 几个皇子过后便轮到她了。 一匹白马被牵了上来,正是叶舒窈第一天骑的那匹。 叶舒窈打了个呼哨,白马虽然一副高傲神态,却还是优雅地甩着尾巴走到了叶舒窈面前。 “小白,等会你可要好好配合我。” 叶舒窈趴在白马耳边小声说,白马没有给她眼神,只是微微用脑袋顶了叶舒窈一下。 叶舒窈:稳了 她拉住缰绳,以一个十分漂亮的动作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马儿便轻快地跑了起来。 人群中的轻声惊呼很好地满足了叶舒窈的虚荣心,但鉴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她没敢做什么花样,只是跑了几圈,打进一个花球便利落地翻身下马了。 但仅仅是如此,席间已经是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看来三公主真的转了性子,还记得去年春猎,三公主非要缠着五殿下同乘一匹呢。” “要我说,早该如此,虽然是兄妹,但整日如此,成何体统啊。” “不过三公主似乎是瞧上了那位福清宫的道长,哎,遇仙记都听过吧?有小道消息,说是三公主……” “几位大人,慎言。”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几人一看,宋知简正瞧着他们。 其中一人本就看不惯宋知简,见他一脸郁色,笑道:“宋大人,你不会是因为自己不得三公主赏识,所以听不得这样的话吧?” 宋知简淡淡:“若几位不怕这话传进陛下耳朵,大可继续。” 几人都僵了僵,悻悻不再开口。 场上气氛依旧和乐融洽,而宋知简却收回目光,握紧了茶盏。 方才跑马的时候,公主明明朝着每个方向都笑了,却偏偏略过了他这边。 是无意?还是…… 同坐一桌的鸿胪寺卿严成察觉到身边冷飕飕的,一转头,看见了宋知简有些阴沉的脸色。 “宋大人,何事如此生气啊?” 宋知简虽然在公事上严格,平日待人却也平和,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子。 “多谢严大人关心,本官无事。”宋知简说罢,便拂袖起身离去。 严成疑惑,随后摇了摇头,回去喝自己的酒去了。 号角吹响,春猎正式开始,马蹄声四起,不一会的时间就都钻进了密林中。 叶舒窈没去凑这个热闹,她一不会射箭二骑术不精,十分自觉地回自己帐子里摸鱼去了。 虽是简装出行,她这个公主帐子里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不少,连床榻都铺着密实柔软的狐皮。 她懒洋洋在床上打了个滚,流萤进来道:“公主,刘太医与章太医求见。” “太医来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王太医,皇上知道之后大怒,说要是他老糊涂了就让他回家去,这两位是给您新换的,”流萤凑近,“奴婢看了,都是青年才俊。” 叶舒窈想了想,摆摆手道:“让他们回去吧。” 流萤领命出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奴婢刚刚似乎看到了宋大人在帐子不远处,但刚想仔细看,人就不见了。” 叶舒窈闻言眼睛一转:“等等,我改主意了,让那两个太医进来。” 两位太医应声而入,果然如流萤所说,都是青年才俊,一个浓眉大眼娃娃脸,一个清风朗月俏郎君。 “随便坐,流萤,上茶。”叶舒窈笑眯眯道。 两个人却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三公主。 真的是……如同九天仙女下凡一般的容貌,被盯着看了片刻都不禁有些脸红,连主要任务都给忘记了。 叶舒窈瞧着他们:“别紧张,喝点茶坐一会,等会就给你们放假了。” 章柳对上叶舒窈的目光,情不自禁道:“微臣不想放假。” 刘祈:“微臣也不想。” 他们还想多和公主待一会。 叶舒窈眨眨眼:“正合我意。” 又慢悠悠地吃了几个葡萄,她才对流萤招招手:“你出去,就说……然后……知道了吗?” 流萤疑惑:“公主,这样能行吗?” “试了就知道了。” 一直注意着叶舒窈帐子的宋知简,看到流萤走了出来,十分严肃地对守在门口的侍卫吩咐:“公主说,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你们一定要守好了,知道了吗?” “是!” 听到这话,宋知简眉头瞬间压下,想起不久前未央宫中叶舒窈说的话。 再看向帐子,流萤也站在了门前,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似乎没有再进去的意思。 他握紧手心,迈开步子走向前去。 流萤见到来人,心道公主的方法果然有用,随即伸手拦住宋知简道:“宋大人,公主有令,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准进去。” “本官有要事与公主商议。” “公主说了,谁都不能进去,您可以告诉奴婢,待公主结束了,奴婢会代为转达。” “结束?” 宋知简感觉到自己额角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 这时,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想一般,帐子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似乎里面正在做非常开心的事情。 宋知简的语气沉了下来:“这件事,必须当面告知公主。” 说着竟然是要往帐子里闯,流萤装模作样地拦了几下,便给侍卫们使了眼色,放弃了抵抗。 宋知简直直地闯了进去,流萤喊着:“宋大人,您不能进去啊,宋大人!” 但若是看她动作,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到了帐内,一阵暖香扑鼻而来,细细笑声从屏风后钻出,宋知简脚步猛地一顿,神色挣扎。 片刻后,他立即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公主——” 绕过屏风,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叶舒窈惊讶地抬头:“宋大人?” 香篆袅袅升起烟雾,两位太医起身行礼,宋知简看着帐内陈设,干巴巴地回了礼,仍站在原地无法动作。 叶舒窈好整以暇,将香粉放下:“本公主与二位太医讨论制香,宋大人也感兴趣?” 未等宋知简回答,她笑盈盈地问:“怎么,宋大人以为我们在干什么,这么着急忙慌地闯进来?” 宋知简嗓音干涩:“微臣有重要的事向公主禀报,才闯了帐子,请公主恕罪。” 第17章 喜欢什么,说出来 宋知简嗓音干涩:“微臣有重要的事必须当面向公主禀报,才闯了帐子,请公主恕罪。” 叶舒窈一下子严肃起来:“这么严重,快说,什么重要的事?” “公主既然有客人,那微臣便等会再……” “流萤,送二位太医出去。” 章柳与刘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叶舒窈转向宋知简:“现在可以说了吧?” “微臣……微臣发现小白吃的干草没有了。” “就这个?” 宋知简知道自己找的理由很差劲,但方才只顾着进来,理由却是一点都没想的。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只是如此。” 话音落下,他听到一声轻笑。 叶舒窈走到他身前,问道:“宋知简,你难道在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吗?” “就因为干草没了就闯进我的帐子,连礼数都顾不得了,这是大理寺少卿宋大人能做出来得事情?” 宋知简眼神微闪:“微臣不知公主何意。” 叶舒窈:…… “天塌下来了都有你宋知简的嘴顶着。” 宋知简面上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既然公主无事,微臣也告退了。” 下一刻,纤纤玉指挑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你以为我这里是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二次了,宋知简,既然你敢进来,就要有承受后果的觉悟。” 宋知简眸中惊讶还未褪去,就被更大的震惊压过,连呼吸都停住了。 压在他唇上的柔软带着浅浅香气,紧接着便有什么湿润掠过他的唇缝。 一个转瞬即逝的吻,叶舒窈摸着他的脸:“怎么不躲?” 宋知简怔怔看着叶舒窈,叶舒窈见他一副傻样,刚准备起身,忽地被抓住了手腕。 叶舒窈瞥了他圈得紧紧的手指,微微挑眉:“宋大人这是何意?” “公主是在戏弄我吗?” 连我都说出来了,看来是真的被逼急了。 她慢悠悠道:“你并不喜欢,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爱好。” “我……” 清俊的眉眼中有挣扎,又翻滚着汹涌的情绪。 叶舒窈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淡淡地望着他。 “我喜欢。” 闻言,叶舒窈勾起嘴角,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将距离拉近到呼吸交融。 “喜欢什么?说出来。” 翻涌的情绪化成了几簇小火苗。 “喜欢……您亲我。” 叶舒窈满意地看着宋知简的表情,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低声道:“那就继续。” 宋知简眼神一颤,闭上了眼睛。 半晌,一室旖旎,春色渐消。 宋知简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叶舒窈红润又泛着水光的嘴唇,羞赧这才后知后觉将他淹没,像被烫到了似的松开了叶舒窈的手腕。 叶舒窈笑道:“怎么,亲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 “算了,你走吧,我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宋知简下意识叫道:“怎能如此!” 叶舒窈故意道:“为何不能?” “我与公主有了肌肤之亲,自然是要负责的。” “只是亲了一下而已。” 他皱眉:“公主觉得,这不算什么?” “是你一副被强迫了的样子。”叶舒窈摊手。 宋知简面上一红,轻声道:“我……没有被强迫。” 他抬起头,缓缓道:“公主说是真的吗?” “什么?” “在崇德殿,在皇上面前说的话。” 叶舒窈微微惊讶,这昭顺帝可真是有一套。 叶舒窈认真道:“比珍珠还真,不然我为什么要这样?” 闻言,宋知简低头轻笑:“微臣明白了。” 不待她反应,宋知简忽然倾身吻了一下她的唇角:“公主,等我回来。” 流萤看到宋知简匆匆离去,回到帐内,发现叶舒窈正一脸神秘的微笑。 “公主,宋大人干什么去了?” 叶舒窈摸摸嘴唇:“可能是给马拿干草去了吧。” 流萤:? 几个时辰后,春猎结束的号角吹响,官家子弟和皇子都带着自己的猎物回到了场地。 看起来每个人都收获颇丰,叶舒窈正观察着,流萤忽然激动道:“公主,您看那边!。” 叶舒窈望去,那玄色骏马身边站着的人不是宋知简又是谁? 再看见旁边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叶舒窈不敢确定,问道:“那是,他的猎物?” 流萤:“是的。” 叶舒窈倒吸一口凉气。 她好像有点小看宋知简了。 之前流萤说什么来着?宋知简一家都是武将,只有他做了文官。 虚假的武将:镇国将军 真正的武将:大理寺少卿 不光是叶舒窈,其他人看到宋知简这一大堆猎物,也是窃窃私语。 “宋大人怎么这么卖力,从前他不是都随便猎几只兔子吗?” “是啊,这看着这比宏嘉太子的还多,是要拿榜首了……” 窃窃私语中,宋知简目不斜视,看着龙椅的方向。 开猎前,皇上添的最大彩头是可以随意讨要一项赏赐,只要他能得榜首…… “皇上驾到——” 昭顺帝满脸笑容坐在主位,道:“朕刚刚得知了一个好消息,竺兰的使者正在此地,朕便邀请他们共享春猎之乐,众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这样说,自然没人说不好的。 叶舒窈却微微皱起眉头:“竺兰?” 怎么刚好是春猎的地方碰上了,她有种预感竺兰使者要搞事。 竺兰使者走进来,为首的有一人,其余还有十几人都跟在后面。 叶舒窈看清楚为首的那人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青年一双浅金色眼眸,眉目深邃,脸庞轮廓凌厉,微卷的墨发半扎,繁杂的金饰与半敞的衣襟衬得他小麦色的皮肤更加性感。 他俯身行礼:“阿纳班布尔携竺兰使团,参见陛下。” 班布尔勾唇一笑,浑身都洋溢着野性的气息。 昭顺帝爽朗笑道:“大王子不必拘礼。” 原来是竺兰的大王子。 叶舒窈正要收回目光,却见大王子看向她,她秉持着友好交流的想法礼貌地笑了笑,没成想那人竟直接走了过来。 “想必这位就是长黎公主了吧。” 叶舒窈快被他这一身的金饰闪瞎了,但更闪的,应该是他的笑容。 “大王子。” “公主可以直接叫我班布尔。”说罢他微微倾身,执起叶舒窈的手,放在唇边虚吻了一下。 叶舒窈瞬间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她眨眨眼睛,收回手:“班布尔……王子,你们竺兰的礼仪还真有趣。” 第18章 就拿这个考验本公主? 叶舒窈笑着收回手:“班布尔……王子,你们竺兰的礼仪还真有趣。” “竺兰有趣的东西还有更多,公主想看看吗?”说罢,他竟是单眼朝着叶舒窈眨了眨。 叶舒窈从善如流:“想看,现在能看吗?” 班布尔眼中笑意更盛:“如您所愿。” 他回到昭顺帝面前,右手按在胸前行礼,随后拍了拍手,随从立即推着一个盖着布笼子上来。 “此为我竺兰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一抬手,黑布掀开,那笼子里竟赫然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众人哗然,瞬间都伸长了脖子,就连昭顺帝也微微倾身看去,班布尔见状,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白虎见了太阳,金色瞳孔竖成一条细线,甩着尾巴打量周围人群,倏然间,竟是大吼一声朝着笼门扑了过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昭顺帝惊讶:“这虎似乎野性未驯?” “正是,”班布尔道,“野兽若是全然驯服,便成为了无趣的东西,自然是要保留几丝野性,才配得上陛下的威仪。” 叶舒窈咂咂嘴。瞧瞧,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还趁机恭维了昭顺帝,每天没事就偷偷练习心眼子吧? 昭顺帝果然开心,道:“竺兰的诚意,朕感受到了,班布尔王子在玉京的这段日子,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提就是。” “多谢陛下,班布尔倒真的有一事,希望陛下能够同意。” “哦?说来听听。” “我在竺兰时,就听闻长黎公主的美名,今日一见,更是发现传言非虚,不知是否有幸,能向陛下求娶公主?” 正在乐呵呵吃瓜的叶舒窈:? 不是哥们.jpg 虽然你很好看,但这是不是太迅速了,我们才见第一面而已,还没有爱到要求婚的程度吧? 刚才她还说这王子别有用心,原来是打在在她身上。 昭顺帝脸上的意外之色不似做假,关乎叶舒窈,他敛了笑意:“此事关乎重大,朕一时之间无法给出答复,况且,也需要看长黎的意思。” 皇后此时忽然开口:“陛下,臣妾倒觉得,班布尔王子一表人才,说不定会入了咱们长黎的眼呢。” 侧席的叶霄神色微变,正想说话,就被身边的侍从按住胳膊:“殿下,不可!” 与此同时席下某处,宋知简的手倏然收紧。 昭顺帝思索片刻,继续道:“朕觉得长黎年龄尚小,婚事便过几年再议吧。” 正合她意,都不用她开口了。 班布尔听到答复,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之色:“那班布尔没有其他请求了。” 流萤松了口气,小声道:“公主,这竺兰大王子先是送老虎又是求娶,真够吓人的,还好陛下没有答应。” 叶舒窈倒不是很担心,毕竟照昭顺帝是不可能让长黎去联姻的,只有长黎自己开口的份。 使团觐见结束,内侍开始查看皇子们与官家子弟的猎物,场地内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轮到宋知简时,他身边的严成看他似乎在恍神,赶紧用手肘撞了撞他:“宋大人!” 宋知简回过神来。 内侍一一清点过他的猎物,面露惊喜:“宋大人,您的数量和种类都是最多的!走吧,跟着杂家领赏去。” 严成佩服道:“宋大人真是深藏不露,不愧是出身武将世家!”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赞赏,有钦佩,也有探究与嫉恨,宋知简却恍若无觉,只对着那内侍勉强露出笑容:“多谢公公。” 跟随内侍来到主位,昭顺帝见是他得了榜首,面露意外。 往年的春猎,宋知简从不出风头,这次却如此卖力,难道是有所求? “说吧,想要朕赏你什么?” 宋知简抬起头,似有踌躇:“微臣要什么都可以吗?” “天子一言九鼎。” 宋知简微微侧目,视线掠过众人,看向叶舒窈。 竺兰的大王子正在她身边与她说话,不知聊到什么,叶舒窈笑得眯起眼睛,拍了拍班布尔的肩膀。 班布尔看向叶舒窈的眼神,热烈非常。 他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微臣听闻,陛下前些日子得了一方湖砚,不知陛下是否可以割爱,将它赏给微臣。” “原来宋爱卿盯上了朕的砚台,朕都还没捂热乎呢!” 宋知简露出了个合时宜的笑容。 昭顺帝起身,语气中隐有探究:“一个砚台罢了,就是你平时向朕要,朕也会给你,何至于要在春猎这么卖力?你可知道,太子可是都没猎到雄鹿。” “只是运气好罢了。” “真的?” “确实如此,若不是恰巧遇到了一只带着小鹿的雄鹿,微臣也无法在他保护幼崽时将它射中。” 昭顺帝看了他片刻,朗声笑道:“好,宋爱卿若是一直如此,必然前途无量,宋家的两位将军,也可安享晚年了。” 宋知简眸中划过晦暗不明的情绪,低头道:“是,臣自当谨记。” 昭顺帝抬手:“王德喜,回宫后将那湖砚送到宋府,不可怠慢。” 王德喜领命,宋知简再次行礼:“多谢陛下。” 正在与班布尔说话的叶舒窈似乎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可待她看去,那方向却只有昭顺帝在与叶霄说话。 难道是叶霄在看她? 想到这,叶舒窈猛地打了个激灵。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班布尔见叶舒窈神色有异,关心道:“公主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没事,没事,想到脏东西了,”叶舒窈笑笑,“你继续说,你们那还有什么水果来着?” “火龙果,草莓,榴莲都有,”他说了一半,好奇道,“公主为何不觉得惊讶,难道都听过?” 不仅听过,她还吃过呢。 刚穿来的时候她还在想,这地方怎么没有这些热门水果,合着都在竺兰呢。 害得她天天吃葡萄。 面对班布尔的眼神,她神秘地回答:“如听。” 公主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了,流萤已经习以为常,并且主动解释道:“公主的意思是,听过又没听过。” 班布尔英气的眉毛扭成了一坨麻花。 长得好看的人连做这种表情都赏心悦目,叶舒窈打量着班布尔,问道:“你身上挂这么多金饰,不觉得重吗?” 班布尔撩起单侧黄金流苏耳坠:“只有竺兰王廷才能这样,不觉得很漂亮吗?” 叶舒窈十分客观地回答:“漂亮。” 一个面相并不阴柔的男人挂这么多饰品却不维和,实属难得。 班布尔闻言唇角一勾,稍稍倾身靠近,狭长的眼睛闪过几丝暧昧:“我是不是公主见过的男人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叶舒窈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你们就拿这个考验本公主? 流萤连忙转过头去,假装对树上的叶子感兴趣。 叶舒窈向后坐了坐,开始打量班布尔。 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直到把班布尔本来自信满满的表情看得都有点撑不住,她才开口:“一般。” 班布尔肉眼可见地僵了僵。 叶舒窈这才继续道:“我说一般,并不是说你长得不好看,只是以我的审美来看,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已。” 她笑道:“王子来之前没有做过调查吗?” 班布尔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了。 看他神色,叶舒窈又贴心地安慰道:“不过客观来说,你还可以。” 班布尔僵硬地笑了笑,端着酒杯走了。 叶舒窈疑惑回过头:“流萤,我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没有吧,您只是说您不喜欢他,又没说他丑。” 正被两人背后蛐蛐的班布尔走得飞快,身后的侍从叫道:“王子,您慢点,王子!” 班布尔猛地停下脚步,盯着侍从:“这就是你说的她一定会喜欢?” 侍从嗫嚅道:“这……属下调查的消息确实是说这位长黎公主自从大病初愈后,就开始一改之前跟着叶霄的秉性,开始对容貌绝佳的男人感兴趣了,属下也没想到……” 他也没想到,那公主竟然说不喜欢王子这个类型! 听懂侍从言语中的未尽之意,班布尔面色更是难看,扬长而去。 侍从连忙跟上,边追边腹诽:天杀的,他们王子这么好看,怎么就不喜欢了,真没品! 刚回到帐子的叶舒窈猛然打了个喷嚏,流萤担心道:“公主,要不要奴婢拿件披风来?” “不用,不用,”叶舒窈揉揉鼻子,“怎么感觉是有人骂我呢……等会找青棠给我驱驱晦气。” “对了,青棠呢?” 从早上仪式结束后就没看见他人。 听荷正端着洗好的水果进来,闻言答道:“青棠道长好像在自己帐子里,一直没出来过呢。”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到几个人说什么星象,提到了青棠道长。” 叶舒窈放下葡萄:“走,去找青棠。” 青棠的帐子就在不远处,她出了自己的帐子正准备过去,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那目光似乎根本没有想隐藏,直看得叶舒窈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停住了脚步:“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流萤疑惑:“公主,您和谁说话呢?” 片刻后一道身影从营帐后走了出来,不是叶霄又是谁。 没完没了了。 “其他人都忙着,五哥怎么有空来找我?” “窈儿,我们之间只剩如此生分的话了吗?” 用这张脸做这种受伤的表情实在是太容易令人动容,但你猜怎么着? 撞到叶舒窈的专业上来了。 叶舒窈回以一个轻笑:“五哥说什么呢,我只是担心你被父皇责怪。” 叶霄苦笑着摇摇头:“父皇不会在意的。” 这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叶舒窈能看得出。 叶霄生母不详,从小就抱到了皇后那养着,可是两年之后皇后有了自己的儿子,心自然偏向了亲生的。 更何况,现在皇后的儿子已经封了太子,更显得叶霄处境尴尬。 话虽如此,可他到后期实在是如同疯狗一般,让人可怜不起来。 剧本里这个角色可以用一句话总结: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窈儿……” “还是叫我三妹吧。” “好,三妹,可否进帐说话?” “就在这说吧,我还有事。” 叶霄上前一步:“事关囚岩山,这里不方便。” 叶舒窈看了他一眼,眼神立刻警觉。 囚岩山就是长黎之前以私库钱财帮叶霄豢养私兵的地方,为了不留后患,她早就让人去处理过了。 难道还遗留了什么问题? 思绪转了几圈,她转过头:“什么囚岩山,没听过。” 看她这副样子,叶霄面色微变:“窈儿,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叶舒窈没回答,只道:“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 叶霄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流萤吓了一跳,却又不敢上前。 叶舒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望向叶霄:“我的暗卫就在这附近,动静太大,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叶霄的眼中浮现挣扎。 之前去了好几次未央宫窈儿都对他避而不见,若是这次再错过机会…… 叶舒窈看了看他,突然松了口:“不如这样,回宫后五哥可以来未央宫,咱们仔细谈。” “……好。” 看着远去的背影,流萤终于舒了一口气:“公主,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还从来没见过五殿下那副表情……” “看到了吧,这种男人不能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了。” 叶舒窈揉了揉手腕,小声嘟囔:“劲还挺大……” “奴婢看看,哎呀,红了!” “别叫别叫,正好去找青棠,他那肯定有药。” 流萤点点头,又有点担心道:“是不是因为您上次交代的事情没处理好,所以才……” 叶舒窈摇摇头。 刚才他也以为问题出在这,但既然长黎和叶霄已经掺和了这么久,那件事情处理干净了,其他的也会留下痕迹。 “看来这个贼船暂时是下不去了。” 下不去的话,她得换个思路掌握主动权了。 她来这不是为了奉献自己然后痛苦死掉的,而是来享福的好不好。 如果叶霄真的是来威胁她的,那就不能怪她啦。 第19章 你跟我住 思索间,已经来到青棠的帐子外,推门进去,见青棠正背对着她。 这人不知在做些什么,好像都没发现自己屋子里多了个人,叶舒窈有心吓他,悄悄走到他背后,正要开口,却被抢先。 “公主。” “你发现我了啊。”叶舒窈有些失望。 青棠转过身,露出一丝笑意:“公主身上有熏香的味道。” 说来也怪,不知道为什么,叶舒窈穿来之后就很少用熏香,她身上仍然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气。 问流萤,流萤却说自己没有闻到。 把这事丢到一边去,叶舒窈发现青棠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简,好奇道:“你刚才在干嘛呢?” “贫道在卜卦。” “卜卦?父皇还让你干这个?” “并非关乎大黎,贫道是在算自己。” 叶舒窈挑眉:“那,结果如何?” 青棠看了一眼,闭口不言。 过了片刻,他才道:“迷雾憧憧,贫道未能窥得天机。” “我听说不是给自己算的话不准吗,不如这样,你替我算算怎么样?” 青棠轻笑:“公主想算什么?” “姻缘。” 闻言青棠一怔:“贫道不善推算姻缘。” 叶舒窈纳闷:“你还偏科?” 明明昭顺帝说青棠算什么都很准的,怎么到了姻缘就不会了。 “偏科?”青棠思索,“确是如此。” “没事没事,我本来也不是找你算卦的。” “那公主找贫道有什么事?” 叶舒窈笑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青棠动作微顿:“贫道并无此意,只是担心公主此时离开,会有些不妥。” “还说你不关心我,连这个都替我考虑到了。” 叶舒窈看他又要害羞,忙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是听说你一直都在帐子里闷着,担心你无聊才来找你的。” “贫道对骑射兴趣不大,便自己待着了。” 叶舒窈点点头,她确实无法想象青棠和那群武夫一起骑马射箭的样子。 随即她好奇道:“那你平时都做什么?” 说到这个,青棠面色平淡许多:“日出时起床,行早课,一个时辰后吃朝食,朝食过后便是读书,到了午时进午膳,此后便是科仪或卜卦的练习,巳时用晚膳,晚膳过后便要打坐……” “等等,”叶舒窈一脸奇怪打断他,“我是问,你平常的娱乐活动都有什么,不是问你的工作内容。” “娱乐活动?”青棠好看的眉轻蹙,”画符箓,算吗?” “……你说呢?” “那便没有其他了。” “你不会,每天都是这样吧?”叶舒窈试探着问。 青棠想了想,除了在未央宫的那天和有特殊的事情,他确实每日都遵循这样的作息日程,答道:“正是,有什么问题吗?” 叶舒窈倒吸一口凉气,她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 青棠不解:“问题出在何处?” 被衡水模式荼毒的小白菜啊! 叶舒窈摇摇头叹了口气:“只干活不娱乐怎么行,难道是父皇要求的?“ 青棠摇头:“陛下并没有要求什么,只是在下自跟随师父去三清山开始,便一直是这样,这许多年来已经成了习惯。” “这么多年你就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似乎并未想过,一切只是按照师父的要求。 见他沉思,叶舒窈就知道了答案,她眼珠一转,道:“没关系,还有救。” “从今天开始,你试试我的生活,如何?” “公主的生活?” “对啊,你不是下山来体验尘世吗,不真听真看真感受怎么行,不如就从我开始?” 青棠想了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即将掉进陷阱。 “公主所言,似乎也不无道理。” 叶舒窈一拍手:“好!那回去之后,你就搬到未央宫来,跟我住!” 流萤:?这就搬进来了 惊讶完,流萤又默默地在心里给叶舒窈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公主。 “这……我怎可搬去未央宫。”青棠闻言大惊。 “就说你是来帮我调理身体就好了,父皇会同意的。”叶舒窈凑近,“还是说,道长觉得我的未央宫不如你的福清宫?” “贫道…并无此意。” “好,那就这样定了!” 说完,叶舒窈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 此时,青棠将视线从叶舒窈消失的背影收回,转向桌上的玉简。 他喃喃道:“红鸾星动……应是,吉兆?” 玉简无法回答,只是闪动着温润的光辉,似是在等待什么。 青棠注视了玉简片刻,还是将它收了起来。 正待起身,脑海中忽然出现一道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又近在咫尺。 “青棠,你也会如此?” “青棠……” “青棠……” 他猛地闭上眼睛,旋身盘腿坐于床榻之上。 然而那声音似乎愈发喧嚣,无穷无尽地将他包裹在一个密不透风的茧中。 “红鸾星动……应是吉兆……” “你不敢做的事,我可以帮你……” “闭嘴!” “终于忍不住了?” 若此刻有人在此,一定会诧异平日里淡漠如高山雪莲的青棠道长竟会如此厉声说话,竟会露出这种表情。 帐内忽然闯进一人,慌忙跑到青棠身旁,还未开口,青棠便抓住他:“折桂,用符箓。” “可是……” “用!” 小道童咬了咬牙,从怀里扯出一张明黄色符箓。 其上用红色朱砂描绘着繁杂的线条,看上去竟像是压制邪气的图案。 符纸被按在青棠眉心,正是那一道红痕之上,他脸色骤然一白,像是骤然失去力气,软软倒了下去。 过了一刻,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师父!”小道童立刻紧张地问,“您怎么样?” “无事了。”青棠说着坐起身来,摸了摸折桂的头发,“你做得很好。” 符箓被摘下,在青棠掌心无火自燃,化为灰烬。 折桂心有余悸:“师父,怎么会忽然这样?他不是、不是……” “他没有消失,只是沉睡了,既然是沉睡,便有可能醒来。” 青棠语气淡淡,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折桂抿了抿唇:“您再忍耐些时日,再过三月便要回山了。” “你出去吧。” “是。” 帐内只剩他一人,青棠将胸口处的锦袋拿出。 灵玉是师父替他寻的,不会出错,躺在他掌心中的温润玉牌,边角正被微不可查的黑色雾气侵袭。 若是此次下山找不到解决方法,再回山,也是无济于事。 第20章 绑上 另一边,叶舒窈对青棠那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回到了自己的帐子。 流萤问:“公主,您让青棠道长搬来未央宫,要是宋大人知道了怎么办?” “青棠只是住在未央宫,又不是住在我床上,”叶舒窈顿了顿,“而且他看到竺兰大王子求婚,估计正跟自己生气呢,这会没空想这个。” 流萤惊讶,她刚才就看到了宋大人脸色不对,原来公主知道?她还以为公主什么都没看见呢。 “那宋大人为什么生气啊,奴婢看他从公主帐子里出来时还心情很好呢。” 叶舒窈语气淡淡:“因为他也想求婚呗。” “啊?” “你也说他之前都不热衷于春猎上出风头,偏偏这次拿了个第一,还不是要去向父皇讨榜首的奖赏。” 流萤一点就通:“奴婢明白了!宋大人本来要向陛下求娶您,但是却被班布尔王子抢先,难道是……觉得自己比不上班布尔王子?” 叶舒窈竖起拇指:“聪明。” “那公主,您选谁啊?” “你觉得呢?” 流萤哼了一声:“依奴婢看,他们俩谁都不行,一个像锯嘴葫芦,一个像开屏的孔雀,若是进了未央宫,定是一点都不给您省心。” 叶舒窈忍俊不禁,笑倒在椅子上:“流萤,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哈哈哈哈……” “公主,您别笑了,”流萤却十分认真,“您别怪奴婢多嘴,京中有许多这样的事,因为府中两位不合,闹得沸反盈天的也不是没有。” “你现在已经开始替我考虑后宅问题了,马上可以出师了,”叶舒窈收敛了笑,“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春猎回去过后,是要找父皇让我出宫开府,不然总住在宫里做点什么都不方便。” 其实长黎的以年纪,早就可以出宫开府了,只是昭顺帝疼爱,便一直想把她留在身边。 说话间,帐外传来了脚步声。 叶舒窈开门一看,正撞上向她走来的班布尔。 他又换了一身衣服,这次是明艳的孔雀蓝和张扬似火的红,明明是冲突极大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毫不突兀。 功劳要归于他那张比衣服更夺目的脸。 见叶舒窈毫不掩饰的目光,班布尔又恢复了些许信心,看似不经意地将领口又敞开了些。 “公主,要不要去看看我从竺兰带来的其他小玩意?” “好啊,”叶舒窈道,“不过,你穿这个没关系吗?这里晚上可是很冷的。” 说着,她指尖似不经意掠过班布尔胸口的金链,与温热的皮肤一触即分。 班布尔的身体僵硬了片刻,似乎在抗拒什么,但很快地便又恢复了正常。 他笑道:“公主放心,这点寒冷还冻不坏我。” “那就走吧,让我见识见识神奇的竺兰都有哪些奇珍异宝。” 见叶舒窈先一步迈开步子,班布尔身后的侍从面露喜色,小声道:“王子,您快跟上。” “你确定不会出什么事?” “您相信属下,此次绝对万无一失。” 班布尔皱了皱眉头,还是在侍从的催促下跟了上去。 竺兰帐子的华丽与叶舒窈的不相上下,两人一路走过,一路被行礼,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实在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班布尔在一个帐子前停住了脚步:“东西就放在这里了。” 叶舒窈刚要开门,却被拦下,班布尔忽然凑近叶舒窈小声道:“我只想与你共赏。” 说着,他意有所指般看了看流萤。 流萤:? 叶舒窈瞧他这一副花孔雀的样子,大概猜出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对流萤道:“你在外面等我。” “可是……” 叶舒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开门入内,一室光华耀眼异常,若说黎国崇尚的是含蓄之美,那竺兰就是无论什么都要张扬到极致的那种。 拔步床,珐琅金瓶,琉璃盏,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弯刀…… 忽然,桌边的一件东西引起了叶舒窈的注意。 班布尔主动介绍道:“这是竺兰一位大师所制的鞭子,镀金手柄上镶着玛瑙和绿松石,鞭身则用了柔韧的牛皮,如果公主喜欢,可以拿走玩玩。”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叶舒窈拿起鞭子,入手微凉,但意外地不是很重,长度大概有一米,甩起来很是方便。 “好鞭。”叶舒窈十分满意。 班布尔笑道:“不仅有好鞭,还有好酒。” 说着不等叶舒窈回答,便拿出一壶酒倒进琉璃杯,清甜的香气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班布尔将琉璃杯递过来,压低声音:“公主,要不要尝尝?” 叶舒窈看了看红色的酒液,从善如流接过,却没急着喝。 她稍稍靠近了些,在班布尔微微惊讶的眼神中用酒杯抵住男人的嘴唇,微微倾斜—— 班布尔下意识吞咽,却还是有一部分从嘴角溢出,撒在他的胸膛上。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被酒液淋湿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水光。 叶舒窈视线微动,片刻后回到班布尔脸上,笑着问道:“味道如何?” 他带来的酒,自然已经喝过许多次,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的滋味。 愣神的片刻,叶舒窈忽然到他身后,将他的双手反绑在了床柱上,用的正是刚才那条“大师制造”的鞭子。 “你干什么?!” 班布尔惊讶之余忙挣扎,却发现叶舒窈不知绑的什么结,竟然挣脱不开。 叶舒窈拍拍手,眯起眼睛:“我干什么?应该问你要干什么吧?” “我不知道公主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制造独处的机会,然后表达心意罢了,公主二话不说就要把我绑起来,这就是黎国的待客之道吗?” “哎,怎么开始上价值了,”叶舒窈看他不似作假的气愤,也有点怀疑起自己,“你真的没有其他目的?” “我……” 门砰地一声开了,班布尔的侍从看清屋内情形,满脸惊讶:“王子,您怎么……” “拉布,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班布尔一张漂亮的脸都涨红了,看上去像头发怒的老虎。 侍从慌张,再一看叶舒窈面前满当当的酒杯,话都说不利索了:“您、您喝了酒?” 第21章 酒有问题 “喝了酒又怎么了?只是一杯葡萄酒而已。” “这酒、这酒它……” 叶舒窈的视线在皱着眉头的班布尔和满脸惊慌的侍从身上转了一圈,明白了怎么回事。 叶舒窈喊道:“流萤。” “奴婢在!”流萤挤开侍从上前来。 “把这个人拉出去,看好他不准他跑了,然后关上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好的,奴婢这就……啊?”流萤惊讶,“公主,关门干什么?” 现在这个情况,怎么看也不该关门吧? “听我的,关门。” “是。” 流萤担忧地把门关上,侍从见状要溜走,流萤猛地抓住他的肩膀:“过来吧你!” 还好她听了公主的话每天都有锻炼,果然有用。 下一秒,雾刃从天而降,一个手刀打晕了侍从。 屋内,叶舒窈一步步靠近被绑着的班布尔,丝毫不畏惧他气愤的目光。 “抱歉,即使你这样瞪着我,我也不能帮你解开。” “为什么?” “你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了吗?”叶舒窈垂下目光,有些戏谑。 班布尔疑惑,察觉到叶舒窈的目光落在何处,他一愣,下一秒瞬间感觉到了之前被忽略的灼热。 叶舒窈的话像是一个开关,因愤怒所产生的怒火退却,却有更多的热浪将他吞没。 他并非傻子,立刻就明白了,瞳孔紧缩:“酒……” “酒被下了药,”叶舒窈饶有兴趣,“大王子,若是你没说谎,那看来你身边的人,似乎不太听你的话啊。” 在药物作用下,就连身上的金饰都被体温捂烫似的,他支撑不住,顺着床柱滑了下去。 班布尔努力维持声线的平稳:“你、你放我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你把鞭子松开!” “不可以哦。” 清冷的声音中,一双绣鞋在视线里出现,班布尔竭力仰起头,却看不清逆光而站的叶舒窈的表情。 “手下的人犯错,你作为上司,要负连带责任。” “什么……” 他听不懂叶舒窈的话,只感到冰凉的触感贴在他的下巴上,他下意识追逐那一抹清凉,却被束缚在有限的范围内。 叶舒窈收回手,叹了口气:“只有一根鞭子,可惜了。” 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叶舒窈找到了趁手的“工具”。 班布尔眼神已经有些涣散,边在心里咒骂手下边想再说点什么,猛然感觉有什么撩过他的下巴。 很轻,随之而来是是蔓延开来的酥麻。 他看到了那是什么,一根华丽的孔雀尾羽。 呼吸已经完全乱了。 可是羽毛还在向下滑,掠过滚动的喉结,亮晶晶的胸膛,分明的腹肌,然后是……。 班布尔的呼吸猛地一窒,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不许叫,王子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在做这个吧?” 男人咬住嘴唇,浅金色的眼瞳紧缩,像只愤怒的虎,却偏偏困于一隅。 寂静中,只有愈发急促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羽毛轻巧落地。 叶舒窈蹲下,抬起男人的下巴,那双隐约带着金色的眼睛还满是虚空,嘴唇微张,轻轻喘着气。 “勾引我就是这个下场,知道了吗?” 班布尔的视线渐渐聚焦,忽然偏头咬住了叶舒窈的手指。 “你……”叶舒窈猛地后退。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有什么柔软贴着她的指尖掠过。 “公主…难道不喜欢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在回答她刚刚的话。 叶舒窈眯了眯眼睛:“你确实和他们不一样。” 还没等班布尔嘴角出现弧度,叶舒窈又一盆凉水泼了下来:“但也就一般吧。” 说罢,叶舒窈瞥了一眼他乱糟糟的裤子,露出嫌弃的样子。 “好脏。” 班布尔脸上一红:“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叶舒窈打断他,“我帮你,你还要反咬一口,这就是竺兰大王子的气度?” 班布尔气地牙根痒痒。 这位公主,和传闻中没有一点相同之处,明明能言善辩又睚眦必报。 但他现在偏偏只能任她拿捏。 “冷静了吗?” “嗯。” “那我叫你手下进来。” “不行!” “怎么?”叶舒窈明知故问。 他这样怎么能让其他人看到。 “……你帮我解开。” 叶舒窈开始拿腔拿调:“求我。” “……求你,帮我解开。” “还真求了,我就随口一说。” “叶舒窈!” “你叫什么,吓我一跳。” 叶舒窈知道见好就收,帮他解开了鞭子,然后似乎预判到他的动作般开口道:“我劝你别做多余的事,不然你会很惨。” “比刚刚还惨。” 叶舒窈语气淡然,但班布尔相信她完全做得出来。 班布尔收回其他心思,迅速整理好自己,在叶舒窈即将打开门时叫住了她。 “你有东西忘了。” 他手里赫然拿着那根鞭子。 叶舒窈挑眉,他还以为班布尔会直接拿这鞭子抽她,没想到居然是双手奉上。 她接过鞭子,看了又看,满意的不得了。 “看在这个鞭子的面子上,我告诉你一句话。” 班布尔看他严肃的表情,也正色:“你说吧。” 叶舒窈深吸一口气:“鱼越大,刺越大,刺越大,肉越少,肉越少,刺越小,刺越小,鱼越小,所以……” “所以?” “笨啊,所以鱼越大鱼越小。” 班布尔:? 留下沉思的班布尔,叶舒窈开门走出帐子。 流萤忙迎上来,把叶舒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公主,您没事吧?” 叶舒窈转了一圈:“我已出舱,感觉良好。” “奴婢担心死了,”流萤向屋里看了看,小声问,“班布尔王子是不是……” “是。” 流萤一惊,随即愤怒:“他也太大胆了!” “大胆的另有其人,他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应该不至于是个人渣。” 叶舒窈说完伸了个懒腰:“走,回去睡觉,累死了。” 回去后听荷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叶舒窈美美泡了个澡,进入了梦乡。 谁知刚睡下不久,叶舒窈就被说话声吵醒了。 “谁啊,大半夜的不消停……” “公主,公主您快醒醒。” “流萤?” 叶舒窈睁开眼,看到床前一脸焦急的流萤与听荷,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怎么了,慢慢说。” “皇上遇刺了。” 叶舒窈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情况怎么样?” “皇上没事,只是受了轻伤。” 叶舒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众所周不知,太子的亲妈是皇后,而皇后似乎很不喜欢昭顺帝的白月光——废话,谁会喜欢情敌? 当然顺带着也不太喜欢她这个白月光的孩子,不过长黎是女子,再加上有昭顺帝,倒也没出什么事。 可越是这样,皇后就越是不喜欢。 是哪个不长眼的刺杀她的便宜爹!万一昭顺帝出事了,那岂不是只有那个太子当皇帝了? 那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第22章 毒谁不好毒我爹? 想到这,叶舒窈什么瞌睡都没了,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梳洗准备去看昭顺帝。 大帐外尽是行色匆匆的侍卫与太医,叶舒窈随机拉住一个,没成想正是那天去她帐子的娃娃脸章柳。 “父皇情况怎么样?” “回公主,陛下被刺客的刀划伤了胳膊,伤倒是无甚大碍,只是那刺客的刀上似乎淬了毒,臣等学艺不精,就没在里面添乱了。” 叶舒窈闻言,继续问道:“有没有查明是什么毒?” “微臣出来前,似乎听到院判说,是什么蛇毒……” 没等他说完,叶舒窈大步走进帐子。 昭顺帝的帐子是最宽敞的,以至于叶舒窈一进去就而开始晕人,该在的不该在的全在这了。 竟然还有青棠,估计是被王德喜病急乱投医找来的。 叶舒窈直接忽略想说话的叶霄,走到昭顺帝床前蹲下:“父皇,您感觉如何?” 昭顺帝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安慰叶舒窈:“朕无事,小伤而已,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叶舒窈还没开口,皇后道:“皇上您可是国之根本,当然要慎之又慎。” 说着,她神色一沉:“青棠道长,还没查出皇上中了什么毒吗?” 叶舒窈:…… 一堆太医院的翘楚在这,拎着青棠问是什么意思? 没待她说话,青棠忽然抬头:“找到了,是曼陀罗蛇毒。” “曼陀罗蛇?那不是竺兰……”一个小太医说了半句便不敢再继续。 众人神色凝重,昭顺帝也是眉头紧皱。 毕竟这关系重大,不单单只是刺客的问题了。 叶霄道:“父皇,这曼陀罗蛇乃是竺兰所出,儿臣以为,应当彻查使团。” 叶舒窈似笑非笑:“五哥,你不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先配出解药吗?” “……自然要先以父皇健康为重,”叶霄说罢跪下,“儿臣只是太过关心两国邦交,忙中出错,请父皇责罚。” 昭顺帝凝视了叶霄片刻,还是让他起来了。 半个时辰后,昭顺帝的伤处理完毕,天也完全亮了。 前一天还一片欢声笑语的春猎场地,此时被沉沉的气氛包围,昭顺帝坐在主位不怒自威,看着班布尔。 班布尔也是眉头紧皱。 “陛下,曼陀罗蛇毒确实是我竺兰所出,但这种毒随处可见,其他人想拿到也不难。” 皇后道:“那大王子此行可带了?” 班布尔无奈道:“为防身用,带了些许。” 这不是越说越黑吗! 他忍无可忍:“陛下,我班布尔愿以性命起誓,不曾做过此事!” 话音落下,两名禁军便押着个瑟缩的侍卫上前来。 叶霄上前一步:“父皇,儿臣刚才见此人形迹可疑,便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他说他想到了昨夜奇怪的事。” 昭顺帝道:“说吧,你都看到什么了?” 侍卫哆哆嗦嗦,似乎很害怕,头也不敢抬:“回皇上,昨夜属下巡夜,看到班布尔皇子正在皇上的大帐周围走来走去,当时天色已晚,属下本来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兴许是班布尔皇子与陛下有什么事商谈,便也没有在意,没想到……” 皇后皱眉打断他:“你怎么确定那人是班布尔王子?若是认错了,岂不是冤枉了贵客?” “属下听到了金饰碰撞的声音……” “是什么时间?” “大概、大概是戌时,属下也记不大清楚了,应当就是戌时附近……” 他话说得暧昧,再加上有指向性的曼陀罗蛇毒,任谁听了,都会下意识班布尔是在找机会下手。 班布尔闻言却冷哼一声:“你胡说,昨夜戌时我明明——”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明明什么?”叶霄问,“班布尔王子若是说不出,便是有嫌疑了。” “我……” 这话让他怎么说出口? 正当班布尔天人交战,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父皇,昨夜戌时大王子在和女儿喝酒呢。”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此前一直不做声的叶舒窈。 叶舒窈谁也没看,继续对昭顺帝说:“昨天宴会上看到了那只凶猛的白虎,女儿便有些好奇竺兰的新奇玩意,于是在晚膳后请班布尔王子带我去看看,进了帐子后,女儿看到了一个形状奇特的珐琅漏刻,便记住了时间,正是戌时。” “此后我与班布尔王子相谈甚欢,喝了些葡萄酒,一直到了半夜才回去,刚刚回去不久,便被流萤叫醒了。” “班布尔王子还送了我一根漂亮的鞭子,就在我帐中。” “对了,女儿当时还不小心撒了一杯酒,”叶舒窈笑道,“父皇可以查看那放宝物的帐子,地上是否有些葡萄酒酒渍,这么一会,应当还没干。” 昭顺帝抬手:“王德喜,你去看看。” 叶舒窈端端正正坐着,悠闲喝茶。 过了会,王德喜回来了,对昭顺帝低声道:“陛下,那地上确实有些酒渍,奴才用白帕子沾了些,您看。” 白手帕上,染着淡淡的紫红色痕迹,酒气虽淡,但还是能闻得出。 半晌不说话的叶霄重新挂上笑容:“那便是误会了,希望班布尔王子不要见怪,毕竟事关父皇安危,我等不得不万分慎重。” 昭顺帝面色疲惫:“既如此,那便都散了吧。” “等等,父皇,”叶舒窈提醒,“您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她看向跪着的侍卫。 侍卫本就面色紧绷,这下更慌了,话都说不利索:“属下、或许是属下记错了……不是戌时……” 叶舒窈追问:“你不还说听到了金饰碰撞的声音吗?” “这……属下听错了,现在细想,也可能不是金饰碰撞之声,而是……而是……” 昭顺帝看向叶舒窈:“长黎是可有看法?” “女儿懂什么破案,随口一问而已,”叶舒窈笑了笑,“这事还是交给大理寺查吧。” 随着昭顺帝的命令,众人做鸟兽状散去,叶霄沉沉的目光盯着叶舒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帐子后。 流萤忽然缩了缩脖子:“公主,您有没有觉得冷飕飕的?” 叶舒窈打了个哈欠:“安啦,有小人在背后看咱们呢,不怕,明天去找青棠给你画张符。” 回到帐子,叶舒窈双手按住流萤的肩膀:“流萤,我要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流萤:“公主尽管吩咐。” “我要补觉了,除非天塌下来不然不要叫我。” 说完,叶舒窈一头砸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第23章 这人还是疯的 本应是七日左右的春猎,随着昭顺帝遇刺事件提前结束。 消息不胫而走,待回到宫中,叶舒窈还没睡个安稳觉,叶霄就来找她了。 两人相对而坐,流萤沏了茶送上来,叶霄却一口都没喝,只是盯着叶舒窈。 “五哥今日只是来盯着我看的吗?” 叶霄缓缓垂下目光:“是我逾矩了。” 竟然还知道,叶舒窈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救嘛。 然而他下一句话就打破了美好的想象。 “窈儿,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不好吗?” “不好。”叶舒窈干脆利落地回答。“上次你答应过我什么,可不要忘了。” 这话显然提醒了叶霄,他面色一僵,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舒窈还记得今天的目的,争取从这个贼船上跳下来。 她放下茶盏,稍稍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了些许:“五哥,虽说我与你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但我们还是兄妹,对不对?” “…是。” “那作为兄长,你不应让妹妹担惊受怕,对不对?” “是。” “那你告诉我,囚岩山到底怎么了。” 叶霄抬起视线,看向微微笑着的叶舒窈。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三妹妹有一副好容貌。 不仅如此,她也最受父皇喜欢。 而他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皇子,他们原本不会有交集,直到那年春日宴。 叶舒窈像只惊慌失措的鸟儿一样跌下树枝,他下意识飞身上前将人接下,得到了第一声霄哥哥。 一切都很好,可是后来,他开始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同为皇子,自己永远是被忘记的那个,为什么同样的武艺,父皇永远不会称赞他,为什么…为什么… 再次听到霄哥哥,他看向对他笑得灿烂的少女,心中的阴暗想法悄然滋长。 他需要强大起来,而她一定会帮他吧?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从最初的不忍到后来的麻木,一直以来,他都在让她“同流合污”。 可是他好像忽然不认识叶舒窈了。 从病愈后开始,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却让他觉得陌生。 警惕的、躲避的、不耐的、淡然的……这些神情接踵而至,只不见往日的爱恋与依赖。 直到春猎,他再也无法欺瞒自己叶舒窈只是闹脾气故意说那些话。 此时此刻,叶霄才意识到,比起叶舒窈收回她给予的东西,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她不再喜欢他。 不可以……不能如此……! 绝不能如此! “五哥,想什么呢。” 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叶霄回过神来:“我告诉你。” “但是,有一个条件。” 叶霄清楚看到,叶舒窈的笑意中混杂上些许不耐。 “你说。” “以后我来未央宫,还望三妹不要避而不见,”他顿了顿,“你放心,我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 “就这个?好说。” 叶霄闻言轻轻松了口气,再次抬起头,他已恢复了最擅长的表情:“囚岩山训练场已被炸毁,所有痕迹遍寻无踪,三妹……不必再担心了。” 叶舒窈吃了一惊。 她首先怀疑叶霄是在撒谎,但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种事情一查便知,撒谎没有意义。 可是为什么呢? 叶舒窈看着对面的人,叶霄神色如常喝着茶水,末了还对她淡淡一笑。 很正常,一切都很正常,但她敏锐地察觉出有哪里不对劲。 剧本的剧情虽颠,但在人设上可从未出错。 所以,这人还是疯的,只是现在演得很好而已。 不过总归现在事情暂时解决,她也就不需要逼得那么紧了。 叶舒窈举杯微笑:“那就多谢五哥了。” 叶霄离开,流萤和听荷进来换茶水,却看见叶舒窈像是在发呆。 这可是奇了,公主从不发呆,要么就是活力满满,要么就是直接睡觉。 “公主,公主?” “啊。”叶舒窈回神。 “奴婢们都进来好一会了,您在想什么呢?” 叶舒窈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似的靠在了椅背上:“想如果遇见疯狗怎么预防。” “疯狗?”听荷惊讶,“宫里的猫狗都登记在册,怎会有疯狗?” 叶舒窈摆摆手:“哎呀,此狗非彼狗。” 流萤笑道:“不管是什么狗,只要训过总会温顺许多,公主不必太过忧心。” “训狗……”叶舒窈喃喃,“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先预备着,等哪天真的需要了不至于猝不及防。” 门外,霜月忽然禀报:“公主,宋大人求见。” “宋知简?” 她这未央宫真是成了香饽饽。 片刻后,站在殿中的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陈述着自己调查到的事情,目不斜视盯着手里的案宗。 好消息:宋知简的声音很好听。 坏消息:好听到有点催眠。 叶舒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殿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叶舒窈察觉到他的视线,摆了摆手:“没事,你继续。” 宋知简动作顿了顿,合上了案宗:“若是公主困乏,微臣就下次再来汇报。” “嗯,好,”叶舒窈下意识答应,然后反应过来,“不对,你跟我汇报什么,不是该向父皇汇报吗?” 宋知简声音平静:“既然公主牵扯其中,便要知晓来龙去脉。”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就不用下次了吧。” 她困得三魂没了七魄,急需投入床的怀抱。 叶舒窈说完就要起身,宋知简的声音传来:“微臣觉得,有必要。” 如果疑惑可以具象化,那么叶舒窈头顶此时必然会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她坐直了点,盯了宋知简两秒,忽然问:“你还有别的话跟我说吗?” 宋知简抬起头道:“公主有话与微臣说吗?” 叶舒窈微微挑眉,道:“有。” “宋大人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为了汇报刺杀案?” “……自然如此。” 殿中又陷入沉默,宋知简有些懊恼地捏紧案宗,想再说些什么,流萤忽然进来通报。 “公主,班布尔王子来了。” 宋知简想后退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班布尔进了殿门,几步便到了叶舒窈面前。 今天他倒换了身装束,金灿灿的饰品减少了一些,耳坠也换成了兽牙的款式,倒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到了近前,他才发现这不止有叶舒窈,旁边还站着一个。 班布尔脸上的笑意稍稍退却,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 不知为何,他和这人有点莫名其妙地不对付,同样的,他也能感受到宋知简身上莫名其妙的敌意。 第24章 您不能亲完就翻脸 宋知简规矩地行礼。 “两位,别演默剧了,”叶舒窈看向班布尔,“你又有什么事?” 班布尔立即挂上笑容,对叶舒窈说:“公主,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看小白!” “小白?” “就是那只白虎。” 叶舒窈想了想那只威风凛凛的白虎,有点想笑。 “巧了,我的马也叫小白,不过……”叶舒窈看了一眼宋知简,“我这一时半会走不开,下次一定。” “我等你。” 说着,班布尔一掀衣摆坐了下来,十分自然地伸手拿过叶舒窈未来得及喝的茶水。 宋知简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班布尔王子,这不合礼数。” 班布尔咧嘴一笑:“公主都没说不行,你说什么?” 似曾相识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宋知简胸口,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看向叶舒窈。 宋知简大概都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嘴唇抿得很紧,看似平淡的表情中透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期盼。 叶舒窈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没说话,伸手拿回自己的茶盏。 宋知简脸色好转些许,班布尔则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他是不会走的。 同为男人,他一眼就看出宋知简的心思,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此次主动要求出使黎国,就是为了叶舒窈——这位昭顺帝最受宠爱的公主而来,虽然此前出现了一些意外,但他有信心让叶舒窈喜欢上自己。 只要这期间没有其他人捣乱。 想到这,班布尔更是坐的四平八稳,对宋知简道:“你要说什么快点说,说完了,就不要打扰公主了。” 宋知简垂下视线:“看来,竺兰确实只以物产丰富见长。” 班布尔没听懂,但直觉不是好话,片刻间竟然转向叶舒窈:“公主就放任他侮辱他国使者?” 这罪名可是一顶大帽子,但宋知简目光坦然:“微臣的话是夸奖,何来侮辱?王子误会了。” “你……” 叶舒窈终于放下了茶水,结束看戏模式。 宋知简这骂人不带脏字的功力,简直天然是班布尔的克星。 她抬手按在班布尔紧绷的手背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 叶舒窈的动作让二人都怔了一瞬,原因无他——这举动算得上十分亲昵。 班布尔先是惊讶,随后心头一喜,也忘记了宋知简语焉不详的“侮辱”。 他轻咳一声:“既然如此,本王子就不和你计较了。” 而看似赢了的宋知简已不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他的视线久久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眸中晦暗不明。 叶舒窈停顿了片刻,将手收了回来,对班布尔说:“大王子,宋大人不是那种人,你误会了。” 经过刚刚的事情,班布尔已经不在乎宋知简说了什么,他正要再次提及看小白的事,叶舒窈忽然话锋一转:“今日我确实有事,明日再与你一同去看小白,怎么样?” 班布尔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虽然不甘,他还是与叶舒窈约好了明天的时间,叹了口气告辞了。 临走前他看了眼宋知简,这人静静站着,如同一棵沉默的松树。 殿内恢复安静,叶舒窈起身准备回寝殿。 看宋知简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叶舒窈笑道:“他不能留下,你要留下?” “不可以吗?” “嗯?” 宋知简像是猛然惊醒:“我……微臣、微臣是说,我有话要对公主说。” “宋知简。”叶舒窈忽然叫他。 “臣在。” 叶舒窈声音带着疑惑:“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微臣身体康健,未曾患病……” “谁说这个了?”说话间,叶舒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案宗,看了一眼,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她轻笑一声:“每次我给你机会的时候你不说,偏偏要等到机会消失,你再来讨,是有什么心事吗?”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机会也是。” 好险,差点唱出来了。 宋知简闻言肩膀一颤,随后有些颓然般落了下来。 叶舒窈看着他的表情,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你说吧,谁叫我喜欢你呢。” 下一刻,宋知简忽然抬起头,眼中恢复了神采。 他伸手拉住了叶舒窈的衣袖,却没敢碰叶舒窈的手腕,只是如此,胸口的心脏都像是快要跳出来。 “公主,微臣……”即将说出口的话让他脸颊发烫,宋知简努力控制着声线,话到嘴边,忽然拐了个弯,“您不能,亲完了就翻脸。” 叶舒窈倒是淡定:“我可没有,你让我等你,结果我左等右等,什么也没有等到。” 宋知简的眸子一暗:“是微臣食言。” “但公主,您相信我,假以时日,微臣必定会让公主看到结果。” “什么结果?” “还不能说。” 叶舒窈看了他几秒:“你想上战场。” 宋知简的脸色,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惊吓。 叶舒窈无语:“你什么表情,这很难猜吗?” 片刻,宋知简垂下目光,轻笑道:“微臣只是没想到公主会点破。” 毕竟许多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 宋家世代出武将,从太祖起,已经不知有了多少位大将军,而到了上一代,宋家已然有功高盖主的趋势。 世家大族,几十年的积累,于君王来说,既是左膀右臂,有时又是无法安枕的缘由之一。 于是宋知简的父亲与祖父主动辞去大将军之职,在玉京郊外寻了一处宅子安享晚年去了。 不可太远,无法令君王心安,也不可太近,恐与前朝来往。 昭顺帝登基,也不曾改变这个决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宋知简自小就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他从不轻易展露自己武学上的才能,被钦点为大理寺少卿,就安安稳稳地办案查案。 直到他被指派去查未央宫失窃案子。 第25章 嘘,外面有人 直到他被指派去查未央宫失窃的案子。 “想什么呢,脸都皱成苦瓜了。” 叶舒窈的声音将宋知简的思绪唤回。 他下定决心般,握住了叶舒窈的手:“公主,可信我?” “我自然信你,”叶舒窈道,“不过,你是不是想得太严重了?” 宋知简一愣,叶舒窈继续道:“况且现在哪里有机会给你建功立业……” 说着说着,她忽然停下了。 叶舒窈忽然想起,剧本里写到了打仗的事情,只是她当时只是随手一翻,没记住具体到什么时间。 她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宋知简,难道他有什么内幕消息? 果然,宋知简道:“公主有所不知……” “我还是不知为好。”叶舒窈打断他,笑眯眯地靠近了些,“不如来谈谈正事吧,宋大人。” 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宋知简想收回手,叶舒窈却偏偏不如他的意,握得更紧不说,另一只手还拉住了宋知简的腰带。 “公主!” “你叫什么?” “我叫宋知简,字……” 叶舒窈气笑了:“谁问你这个了?” 宋知简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抿抿唇:“公主,您靠得太近了……” “好像还有比这个更近的时候吧,宋大人忘记了?” 她的手四处乱动,却也不落在实处,这种感觉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宋知简倏然捉住叶舒窈作乱的手,呼吸有些急促。 “大胆,居然敢这样对本公主!” 话虽如此,可看叶舒窈眼中,却是毫无责怪之意。 宋知简抑制住澎湃的心跳,低声问道:“公主,您真的喜欢我吗?” “再问一百遍答案也是一样的。” “那公主可愿意等我?” 叶舒窈十动然拒:“等不了一点。” 宋知简急道:“只要一年!一年便足够了!” “一年?!”叶舒窈震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微臣现在还无法与公主相配。” 宋知简说着,看向刚刚班布尔坐的椅子,叶舒窈注意到他的视线,无奈: “你跟他比什么,他一出生就是王子,除非你重新投胎,不然按你的想法,这辈子是不能喜欢我了。” 宋知简愣了半晌,忽然笑了:“公主说得是,是微臣钻牛角尖了。” 公主说了喜欢他,却拒绝了班布尔王子的求婚,若不是偏爱,怎么会如此。 想到这里,他唇角又弯起一个弧度。 手心的触觉让他僵了一下,垂下视线,叶舒窈正用指尖轻轻挠着他的掌心。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先验验货了?” 纵然他时常无法理解叶舒窈的话,此时却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明白了“验货”的含义。 宋知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制止叶舒窈的动作,却被一个眼神定住。 叶舒窈有些委屈地望着他:“都是我的人了看看怎么了?” 我的人……宋知简彻底被这几个字定住。 宝蓝色官服随着腰带的脱落层层散开,宋知简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任由叶舒窈拉着他到了屏风后的小塌上。 肩膀一重,宋知简失去平衡,他却下意识护住了随之一同倒下的叶舒窈。 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宋知简从未对这个词语有过此刻这么真切的认识。 他错开目光,胸口忽然微凉,原是中衣也散开。 叶舒窈眼中满是赞叹,掌心覆上饱满的肌肉:“看不出,宋大人身材这么好。” 从小到大他受到过许多女子夸赞,他从未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此时心脏却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 不会有女子像公主这般……如此直白地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明明这不合礼数,可他甘之如饴似的接受了。 他捉住放在自己胸膛的手,还未等叶舒窈反应过来,忽然将两人掉了个个。 叶舒窈长发散开,被他压在榻上,丝毫不见慌乱,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等待宋知简接下来的动作。 宋知简看着她不当一回事的表情,忽然有些赌气。 这情绪从他八岁之后便极少出现,于是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俯身含住了叶舒窈的嘴唇。 叶舒窈的轻笑声传来,下一刻,双臂环上他的肩膀,宋知简挣扎了不到半刻,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宋知简此前未曾有过此方面的经验,只是生涩地跟随叶舒窈。 满室春光。 呼吸逐渐急促时,叶舒窈却忽然离开了。 宋知简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与叶舒窈坦诚相见了。 叶舒窈用手指一寸寸描摹着他的肌肉,然后停在了小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要我帮你吗?”叶舒窈凑到他耳边轻声开口。 一瞬间,那被关注的地方更加……,宋知简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叶舒窈瞧着宋知简难以自持的样子,笑意更深,撩起男人散开的一缕黑发,轻轻扫了扫宋知简的下巴。 宋知简猛然一颤。 “公主……” “不要再戏弄我了……” 叶舒窈放下头发,抬起了宋知简的下巴:“如你所愿。” 缠绵悱恻,春色无边。 宋知简学得很快,不一会便能跟上叶舒窈的节奏,两人吻在一处,寂静的殿内只听到细微的喘息。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流萤的声音:“公主!” 叶舒窈还没开口,倒是宋知简反应很快,立刻扯过一边的薄被将叶舒窈裹了起来。 “怎么了?” 流萤没看到人,却听到叶舒窈懒洋洋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再想到宋知简还没出去,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公主,青棠道长来了。” 不是她不懂看眼色,只是她若此时不说,等会…… 正想着,身后便传来脚步声。 叶舒窈还没指示,流萤慌忙拦住青棠:“道长,公主此时正在休息,您先去偏厅吧。” 青棠闻言抬头看了看天空,晚霞绚烂,已即将被夜色吞没。 他露出微微的疑惑,看向正殿。 紫檀雕花屏风就在视线可及之处静静矗立,而屏风后面,宋知简正竭力抑制自己的声音。 “嘘,外面有人。” 宋知简又是一颤,他没想到公主居然如此大胆,此时薄被中的情形让他无法描述,只能努力绷紧最后的理智。 “流萤,请青棠道长进来。”屏风后忽然传来叶舒窈的声音。 正要转身的青棠顿住脚步,流萤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道长请。” 此时无论多轻的脚步,在宋知简听来都如同擂鼓。 复杂的情绪将他淹没,恐惧还是喜悦,抑制还是放纵,同时拉扯着他。 “道长,你在那等我,我穿好衣服便出来。” 叶舒窈带着笑意的话音落下,宋知简猛然睁大了眼睛。 片刻后,殿内重归寂静。 第26章 月下看美人 片刻后,殿内重归寂静。 叶舒窈从屏风后走出来,青棠的目光落在眼前人比往常红润了几分的唇上。动作微微一滞。 “打扰公主休息了吗?” “没有,我没睡着。”叶舒窈想起屏风后那人的表情,嘴角又扬起几分。 流萤一眼就看出叶舒窈的外衫重新穿过,宋大人果然在里面! 她默默为紧张起来。 万一青棠道长刚刚走过去了……那情形太刺激,她不敢想象。 “道长可是准备好了?”叶舒窈问道。 这个时候来未央宫,不外乎是为了他要搬来的事情。 青棠微微点头:“贫道随身物品不多。” 叶舒窈闻言,思索片刻,叫道:“流萤。” “你将这里收拾干净,我和青棠道长去外面走走。” “是。” 说完,她拉起青棠出门,回头对流使了个眼色。 流萤:明白! 脚步声逐渐走远,流萤对着屏风小声道:“宋大人,您可以出来了。” “宋大人?” 没人应答,只听到窸窣声响,流萤正要上前,宋知简忽然从屏风后冒了出来。 “哎呀!”流萤抚着心口,“宋大人您……” 不待她说完,宋知简逃也似的从正殿离开了。 流萤:…… 公主交代的活还没干完呢! 流萤懊恼的同时,叶舒窈正和青棠走在石板小路上。 “公主要带在下去哪?” “跟我走就知道了。”叶舒窈一脸神秘。 青棠垂下视线,看着叶舒窈与他相握的那只手上,叶舒窈注意到,笑笑松开:“急着带你出来,道长不会怪我吧?” 青棠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无妨。” “真的无妨?” “自然……” 话音未落,叶舒窈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既然无妨,那就不放开了。” 青棠一时怔住。 叶舒窈被他的表情逗笑:“道长是不是在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青棠闻言皱眉,显然不大赞同:“贫道确实从未见过像公主这样的女子,不过,并非是厚颜无耻,而是……” 他描述不出,只好说:“公主的性子,世间罕有。” 总感觉不像是在夸她……不过她就喜欢青棠这种诚实。 叶舒窈忽然问:“你喜欢吗?” “什么?”青棠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撞了个猝不及防,脸上露出几分慌乱。 叶舒窈故意停顿了几秒,才抬手指着天空:“道长想什么呢,我是说月亮。”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到一处高台,青棠抬头,只见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如同玉盘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青棠微微松了口气:“原来公主是要来赏月。” 说完,他顿了顿:“公主为何一直看着在下?” “我在欣赏美人。” 意识到美人所指是他,青棠偏过头轻咳一声:“公主,美人是形容女子的词。” “非也非也,”叶舒窈摇摇手指,“美是不分性别的。” 叶舒窈顿了顿:“你似乎不喜欢他人夸赞你的容貌。” 片刻,青棠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青棠垂下目光,掩盖情绪,道:“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幼时生活的原因。” 叶舒窈明白了什么。 上次青棠说,他自出生起眉心便有红痕,而看他现在的样子,小时候必定更加冰雪可爱,大概是因此遭遇了同龄孩子的欺负。 照此来看,她一见面就踩了雷,青棠也没说什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青棠道:“那不是你的错。” “有些人,骨子里就带着恶,不要把他们的恶归咎于自己。” 月光下的人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不掺杂丝毫玩笑意味。 可等青棠再想仔细看,那神情便像雾气一样消散了。 叶舒窈又笑起来:“道长,我今后可是会时常夸你的,不习惯怎么行?” 倏然一阵风吹来,叶舒窈打了个哆嗦——糟糕,出来的匆忙,衣服穿薄了。 青棠关切道:“公主可是冷了?” “是啊,好冷,”叶舒窈可怜巴巴地抱着胳膊,立刻开演,“道长有办法吗?” 青棠掀开外袍,叶舒窈正惊讶他这会怎么如此大方,便看到青棠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符。 是的,一张符。 “公主将此符贴身携带,可以抵御寒冷。” “可是我不想要这个。” 青棠不解:“公主放心,此符是我亲自所画,品质上乘。” “……你人还怪好的嘞。” 本来看这会气氛浪漫,想婉约点,没想到她一婉约青棠就不懂了。 这怪不得她了吧? “比起符箓,我更想要你的体温。” 饶是青棠素来淡定,也被这话惊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我觉得道长身上肯定比这符箓更暖和,你觉得呢?”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一连几个直球,撞得青棠眼神躲闪,拒绝的话走到嘴边,被叶舒窈的动作惊得吞了回去。 叶舒窈一把抱住他,双手环过他的腰,紧紧贴在他身上。 青棠顿时僵住,半晌都没动。 熟悉的花香隐约浮现,又在夜风中飘散。 “公主……” “嗯。” “……” 垂下目光,青棠看到叶舒窈单薄的衣衫,抬起的手顿了顿,又垂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他忽然推开叶舒窈,随即双指一捏,将取暖符塞进了叶舒窈的腰带。 “公主,还是用这个吧。” 叶舒窈也不继续纠结,那取暖符倒是神奇,她现在浑身都涌动着一股暖流,十分舒适。 她笑了笑:“夜深了,回去吧。” 流萤在门口等着,一见叶舒窈立刻迎上前:“公主,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 “没事,奴婢就是担心您冷。”说着,她急忙给叶舒窈披上披风,碰到叶舒窈的手,惊讶道,“公主,您的手怎么这么热。” “我有秘密武器。”她笑着看了一眼青棠。 流萤:? 叶舒窈回寝殿泡了个澡,美美扑到床上,折腾了一天,她没一会就睡着了。 与此同时的偏殿,青棠的掌心中正躺着一块玉牌,那纹路在月光的映照下,竟然像是在呼吸一般轻轻流动。 他双指掐诀,闭上眼睛,自眉心引出一缕光芒,光芒像是有意识般迅速没入玉牌。 片刻后,玉牌微微颤动起来,开始在青棠的掌心发热。 他猛地睁开眼睛,握紧了玉牌。 第二天叶舒窈睡到了日上三竿,许久都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她起床后心情堪比坐了神舟九号。 “公主,早上的时候青棠道长来了一趟,但看您还没醒,就回去了。” “早上?有多早?” “回公主,未到辰时。” 简直是离了大谱! 明明叫他来享受生活的,怎么还这么早起? 叶舒窈大手一挥:“走,去找青棠。” 第27章 避火图 叶舒窈大手一挥:“走,去找青棠。” 到了偏殿,青棠正坐在院子里摆了一张矮桌,伏案写着什么。 叶舒窈见他想起身行礼,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然后坐到了他身边去,好奇地盯着桌案上的东西。 青棠正在画符箓。 朱红色线条在符纸上飘逸如风,不过片刻,便一气呵成地画完了一张符。 叶舒窈觉得有些熟悉,看了片刻:“你画的这是取暖符?” “正是,公主好眼力,”青棠放下笔,“此符可令人遍体生热,抵御寒冷。” “我能学吗?” 青棠十分诚实地摇摇头:“公主未曾修炼,无法画符。不过,若是从现在开始……” “打住,”叶舒窈伸出手拒绝,“你会画就行了。” 青棠失笑,叶舒窈又问:“什么符都能画吗?” “只要见过,便可复现。” “厉害啊,过目不忘,”叶舒窈想了想,“那你能不能帮我画个招财的。” 流萤奇怪:“公主,你要招财的符干什么?” 叶舒窈也是一愣,是啊,她还招财干什么,长黎的钱八辈子都花不完。 这时,青棠似乎想到什么,重新铺开一张符纸,下笔片刻,又成了一张。 “公主看这个如何。” “这又是什么?” “此符可护佑公主平安顺遂,身体康健。” 原来是传说中的平安符。 叶舒窈没穿之前,她妈妈特地去某个据说很灵的寺里求来一张,一直放在她的手机壳里面。 “那我就收下了。” 叶舒窈把符折好,收进自己的荷包里。 收完了,她忽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按下青棠要继续的手:“别忙了,休息会。” “贫道并未觉得疲惫。” “你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来着?”叶舒窈痛心疾首:“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只学习不玩耍,聪明的青棠也变傻。” “所以,为了不让你变傻,速速放下毛笔,跟我走。” “公主要带我去哪?” “进行一些严肃的创作讨论。” 叶舒窈带着青棠进了书房,拿出两本书,青棠看到书名,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遇仙记。 “这阵子都没空继续写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正适合创作。” 青棠轻咳一声:“贫道不懂创作,恐怕无法帮上公主。” “缪斯什么都不需要做。”叶舒窈拿起笔,笑眯眯道。 “何为…缪斯?” “嗯……就是看到你就会想到很多事的意思。”她欣赏的目光落在青棠身上。 闻言,青棠的目光微微一闪,耳根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薄红。 叶舒窈润完笔,调侃道:“道长若是觉得热,可以将外衣脱掉,我不会介意的。” “这样就好。” “好,那我开始了,你要先看看前两卷吗?” “不必。” “看来道长还记得内容。” 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叶舒窈见好就收,道:“不开玩笑了,我这里有些其他书,道长可以随意翻看。” 青棠得救似的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 待看清名字,他的手又是一抖,那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避火图……! 叶舒窈看过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对天发誓,这绝对不是她故意的。 这避火图是某天她好奇古代的“教学书籍”长什么样子,便叫流萤找来看的,看完随意塞到了书架上,没想到一把就被青棠摸到了。 好巧不巧,书掉下去之后还翻开了几页。 青棠故作镇定地捡起书放回书架,又从旁边抽出了本道德经。 他能感觉到叶舒窈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眼前虽是“慎终自始,则无败事”,脑海却不受控制地交错浮现着适才翻开的书页与叶舒窈的话。 青棠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终于将心绪平静下来。 这时,叶舒窈忽然问道:“道长,你要不要来看看?” 他下意识摇头。 叶舒窈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太可惜了,我觉得这段写得非常好,那等会叫流萤春兰她们看看吧。” 青棠默了片刻,走到桌前,叶舒窈挑眉:“不是不看吗?” “看看也无妨。” 【说这小姐循着梦中指引,追向宝林山,待到了目的地,却不曾见到梦中的古刹,当晚仙人便再次入梦,告知小姐他们有缘无份,小姐醒来后悲伤垂泪,再也不曾遇到那位仙人入梦……】 青棠本来匆匆一扫,看到最后这句,眉心微动:“公主不是说,结局是两人得偿所愿?” 叶舒窈撑着下巴:“你不懂,得偿所愿之前自然要经历波折,这样大家才喜欢。” “那之后如何发展?” “想知道?” 青棠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叶舒窈勾勾手指:“你靠近些,我悄悄告诉你。” 青棠不疑有他,附耳过去,嘴唇骤然被柔软贴上,叶舒窈结结实实亲了他一口。 甚至发出了啵的一声。 青棠被亲了之后定了片刻,却没像从前那样反应那么大,只是急忙后退了几步。 停了半晌,他却说不出什么。 “讨厌吗?” 青棠眼神闪了闪,只道:“不可如此。” 叶舒窈轻声道:“没有其他人知道,也不可吗?” “……” “公主。” 门外传来声音,青棠如梦初醒般躲开视线,叶舒窈放下笔:“进来。” 流萤推开门:“公主,陛下召您去崇德殿。” “那贫道也先回去了。” 不待叶舒窈说什么,青棠便快步离开了。 流萤瞧着他的背影,好奇道:“公主,为什么每次他们都走得这么快啊。” “急着回家吃饭。”叶舒窈已读乱回,“父皇找我什么事?” “是出宫开府的事情,陛下说还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叶舒窈了然,在春猎回来的路上她和昭顺帝提了自己想开府的事情,好久都没信,还以为昭顺帝给忘了。 到了崇德殿,昭顺帝笑眯眯对叶舒窈招手:“来父皇身边坐下。” “父皇,您是不是决定好儿臣什么时候开府了?” “就你机灵,”昭顺帝笑道,“朕已经让钦天监找了好日子,下月初八,便给你开府设宴。” 叶舒窈惊喜道:“多谢父皇!” “就这么急着离开父皇?”昭顺帝佯装板起脸。 叶舒窈看出他并未生气,认真道:“女儿大了,怎么能总赖在您身边,自然是要出去独当一面的。” 昭顺帝点点头,脸上却露出几丝愁云,不过很快便消失了。 “你出宫后,朕会拨一支禁军给你,再加上暗卫,可保证你的安全。” 禁军? 叶舒窈察觉到什么,思索片刻还是问道:“父皇,是不是哪里出事了?” 昭顺帝面露意外。 叶舒窈解释道:“禁军从来都是保卫皇宫,父皇忽然如此担心我的安全,儿臣想,或许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昭顺帝叹了口气:“居延集结了一些边境小国,这段时间来一直小动作不断,甚是烦扰。” 叶舒窈心中一动,这大概就是剧本中写到的那场大战了。 第28章 我要入公主府 叶舒窈心中一动,这大概就是剧本中写到的那场大战了。 她问道:“父皇可有赴边人选?” 半个时辰后,叶舒窈从崇德殿中走出,大大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何时起了风,不过她身上带着青棠给的取暖符,一点都没觉得冷。 流萤道:“公主,咱们回宫吧,看这天气,等会估计要下雨。” “是啊,这京城,要变天了。”叶舒窈深沉地看着天空。 流萤疑惑看着叶舒窈:“公主,您怎么了?” “我刚才深沉吗?” “深沉,可是公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着,一声闷雷滚过。 叶舒窈当机立断:“走走走。” 其实她一直想演一个那种装x于无形的角色,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气质原因,根本接不到。 两人脚步飞快,可还是慢了,走了一半雨忽然开始变大,流萤本想去拿伞,叶舒窈拉住了他。 “这边有个亭子,在这等会吧。” 这种雨,打伞只能保证头是干的,其他地方就看运气了。 亭子在御花园角落,叶舒窈和流萤刚刚进去,忽然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人。 叶舒窈定睛一看,熟人。 面前的人不是叶霄又是谁。 叶霄看起来也有些惊讶,视线落在她的衣服上:“三妹,为何穿得如此单薄?” “我不冷。” “……” 叶舒窈管他认不认同,她只想问这雨什么时候停。 “三妹是从崇德殿出来吗?” “是啊,刚刚去给父皇请安了。” 叶霄看出了叶舒窈不想多说话。 若是最初真的只是当作兄妹,那此前春猎过后,她的态度完全变了。 这淡漠的姿态让他心口一窒,不知从何处来的脾气,走上前去抬手欲拉住叶舒窈。 还未靠近,一道玄色身影倏然出现在凉亭中,将他的手臂牢牢钳住,不能再上前一寸。 男人戴着玄铁面具,浑身湿透,闪过的眼神中却露出卓绝的冷意。 看到他那双眼睛时,叶霄面露惊愕:“你……” 内力一震,他被击退了好几步,衣衫被亭檐滴落的雨淋湿,可叶霄并未在意,只是盯着雾刃。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三妹,把狼放在身边,不是个好选择。”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离去,丝毫不顾雨还没停。 叶舒窈无语地问流萤:“他刚才叽里呱啦地说什么呢?” 流萤诚实道:“奴婢没听懂。” 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也能演的这么起劲。 她看向雾刃:“别管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是这样的。” 雾刃低着头:“谢主人关心,属下无事。”说完便要离开凉亭,叶舒窈忙拦住他。 “都湿了,等雨停了跟我回去换一身衣服。” “…是。” 又过了会,雨过天晴,回到未央宫,叶舒窈直接带着雾刃进了寝殿。 “脱了吧,换这个。” 雾刃动作顿了顿,利落解开了腰带。 叶舒窈眉头微微一挑,躺在摇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 “面具怎么不摘?” 玄铁面具被搁在桌子上,男人冷峻的脸挂着水珠,睫毛也被沾湿,平白无故透出几分脆弱来。 先是外衣,随后是中衣,一具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身体逐渐出现在叶舒窈眼前。 到了裤子,雾刃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纠结。 “怎么不继续了?” 半晌,他终于说:“属下肮脏,恐污了主人的眼睛。” “还以为你到最后不会说呢。” 叶舒窈轻笑,跳下摇椅走过去,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都是在暗卫营留下的?” “是。” “这个也是?” 叶舒窈抬手,触到道近乎贯穿胸膛的伤疤,雾刃身体微微一颤。 未等他回答,叶舒窈猛地一用力,雾刃正在怔松,竟然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 随即覆上来的是温热的体温。 雾刃僵硬地保持着姿势,下巴被叶舒窈挑起,被迫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潋滟的眼睛带着笑意,在他难以置信的视线中,叶舒窈缓缓靠近,吻住了他的嘴唇。 “……!” 暗卫营什么都教,却未曾教过这个。 音节被模糊地吞进喉咙,叶舒窈的手像是有魔力,将他的力气都抽走了。 一吻很快结束,叶舒窈起身,微微笑着看向他。 雾刃回过神来,慌忙跳下床跪了下来:“属下罪该万死。” “死倒是不用了,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刚才叶霄看到你,为什么是那种反应?” “属下不知。” “真的?” “真的。” “好,起来吧。” 雾刃微微一愣,他以为,叶舒窈会再问几次。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叶舒窈道:“你说了我便信,所以,不要对我说假话。” “……属下谨记。” 叶舒窈转身走出寝殿,雾刃注视着她的背影,随后轻轻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又过了两天,叶舒窈即将出宫开府的消息提上日程。 礼部为此忙的焦头烂额,而叶舒窈不慌不忙地把遇仙记第三卷写完了。 正要让流萤送出宫去,宋泊却自己找上了门来。 叶舒窈怕他找不到路,让听荷去接人,可是过了许久还没回来。 “流萤,你去看看——不用了。” 她已经看见宋泊了,听荷跟在他身后,旁边还有一个人,宋知简。 听荷小跑几步对叶舒窈道:“公主,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宋大人,他们……说了几句话,于是耽搁了。” 说了几句话? 叶舒窈看着宋知简和宋泊的脸色,自动将这句话理解成为:他们吵了一架。 一见到叶舒窈,宋泊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姐姐!” “你脑袋不想要了?”宋知简冷冷的声音传来。 宋泊撇了撇嘴,还是规规矩矩道:“草民参见公主。” “不必多礼,直接进入正题吧。” 她自然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答应宋泊一个请求。 话音落下,宋知简看了过来。 上次屏风那件事过后,她就没见过宋知简了,这次要不是宋泊,大概他也不会来未央宫。 究其原因嘛……男人总是要面子的。 宋泊跃跃欲试:“我想好了,我要进公主府。” 第29章 你吃醋了? 宋泊跃跃欲试:“我想好了,我要进公主府。” 叶舒窈挑眉:“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公主,您可是答应过我的。”宋泊眼巴巴道。 “公主,微臣觉得不妥。” 宋知简看向叶舒窈的视线,像是在说:您也答应过我的。 宋泊一听这话,立刻炸了:“关你什么事!” 宋知简冷着脸道:“你一无官品二无才能,如何进得公主府?” 这么狠?饶是叶舒窈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也被宋知简的话惊到。 宋泊怒极反笑:“呵,你倒是能做官,做到祖宗都不要了!” 宋知简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流萤咽了下口水,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叶舒窈摆摆手:“叫这么大声嗓子不痛吗?听荷,上茶。” 剑拔弩张的氛围被两杯清茶暂时消弭。 正想着要如何拒绝宋泊,宋知简忽然起身:“公主,微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叶舒窈点点头,宋泊也连忙放下茶盏:“公主,草民也先走了。” 流萤担心地看着门口:“公主,这样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大不了就是打一架。” 离开未央宫的二人,正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 落在后面的宋泊加快脚步,挡在了宋知简面前:“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 宋知简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公主不会喜欢你的。” 宋泊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现在不喜欢,那之后呢?” “宋知简,你放不下的东西,我放得下。” 宋知简面色似有变化,他沉默了片刻:“别白费功夫了,公主她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他错身继续向前走,身后忽然响起宋泊轻飘飘的声音。 “对了,西北就快要开战了,我很好奇,你是要是留在公主身边还是请缨赴边。” 宋知简的身影顿住。 宋泊慢悠悠上前几步,与他并肩而立:“再告诉你一件事,遇仙记是公主所写,而我刚才进未央宫时恰好看到,那位“仙人”……似乎正住在偏殿。“ 宋知简眉心一蹙:“不可信口雌黄,青棠道长为了是帮公主调养身体才住进未央宫的。” “你觉得是就是,”宋泊似笑非笑,“到时候你远在千里之外,可管不了这么多。” 宋泊脚步轻快地离开,宋知简在原地站了许久,回头向未央宫走去。 未央宫。 “宋知简又来了?”正在偏殿的叶舒窈疑惑,“让他过来吧。” 随后她对正在看书的青棠说:“借你屋子一用,道长不介意吧?” 青棠点了点头。 宋知简没想到听荷会把他带到偏殿,想起方才的对话,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宋大人请,公主就在院子里。” 偏殿的院子别有洞天,一踏进去,宋知简便看到海棠树下躺在摇椅里的叶舒窈。 摇椅一旁,是手拿书册的青棠。 两人对上视线,略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宋知简抿了抿嘴唇,走上前去:“微臣有话要对公主说。” “你不是有公务吗?” “这件事比公务更重要。” 两人进了屋子,一落座,宋知简就把门关上了。 叶舒窈微微挑眉:“这么神秘?是有多肉麻的话说给我听?” 宋知简面色微红:“公主,不要打趣微臣了,真的有重要的事。” “好好好,你说吧。” 话虽如此,可叶舒窈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宋知简下意识搂住叶舒窈的腰,随后便不敢再动作了。 叶舒窈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紧张,硬邦邦的,硌得不舒服。” 宋知简的脸更红了,额前甚至有些出汗。 叶舒窈轻笑:“宋大人想什么呢,我是说让你肌肉放松点,太硬了。” “你刚才要说什么,继续吧。” 这让他如何继续? 宋知简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手掌下的腰肢柔软,只隔着几层布料,让他心猿意马,路上在脑子里想好的话全忘了。 “你没话说,那我就要做正事了?” 轻轻抬头,叶舒窈吻住了宋知简,顺便像是洞察了他的动作般,直接抓住了他抬起的手,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亲密的姿势中,宋知简不由地闭上眼睛,沉沦进这样的温柔。 每次他都无法拒绝。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小心翼翼抱紧身上的人,让叶舒窈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动作间,搁在桌上的茶盏不小心被撞落。 一声清脆的声响,宋知简猛然清醒过来。 拉开距离,叶舒窈的唇脂已经全花了,连发丝都被他弄乱了不少,可偏偏如此更有种别样的美。 他一时有些看呆了。 “公主,您没事吧?” 门外忽然传来青棠的声音,清冷的声线中掺杂着微不可察的焦急。 叶舒窈整理了头发,正准备起身,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扯了回去。 方才还十分紧张的宋知简,不知何时眸色变得有些深沉,仔细看去,似乎又有些委屈。 下一刻,宋知简吻了上来。 叶舒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 不似从前温柔回应,他的攻势十分迅猛,把叶舒窈的嘴唇都亲的有些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总算分开。 屋外,青棠有些担心地注视着紧闭的大门。 “流萤姑娘,为何不进去查看,万一公主受伤了如何是好?” “这个……公主不会受伤的,道长放心好了。” “可是方才明明听到了杯盏碎裂的声响。” 流萤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她该怎么给青棠道长解释,公主和宋大人共处一室根本不会存在这种情况啊! 屋内,宋知简已经帮叶舒窈整理好头发,可唇脂却早完全消失。 “怎么突然这么凶,嘴唇都红了。”叶舒窈假装抱怨。 看到叶舒窈的嘴唇,宋知简的耳根又有些发烫,可他还是认真问道:“公主为何要让青棠道长住进未央宫?” 叶舒窈有些神奇地看着宋知简:“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 “真的吃醋了?” “…………” 眼看着再问下去这人就要变成煮熟的虾子,叶舒窈连忙哄道:“我是看他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太累了,想教他享受享受生活而已。” 宋知简沉默片刻:“微臣也是。” “什么?” “辰时上朝,戌时才能从大理寺回家,有时还需多在大理寺待一到两个时辰。” 叶舒窈惊讶:“大理寺加班这么严重?” “……是。” 虽然是他主动的。 “我明白了,有机会我一定向父皇反映,取缔加班文化!” 第30章 离开还是留下 宋知简听出了叶舒窈的意思。 不知何时,他已经习惯了将真正想说的话藏在一堆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谨慎早已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宋知简抬起头,看着叶舒窈,认真道:“宋泊告诉我,遇仙记是公主所作。” “是我写的。” 宋知简的心一沉。 当时他查了一半,忽然接到消息,说不用再查下去,原来是这样。 “你不想问为什么吗?” “微臣想知道。” “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追着叶霄跑的传闻,”叶舒窈说到这个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的。” “不过病过一场之后,我意识到了错误,急于修正,便直接找了个见效快的方法,让其他人都以为我移情别恋了。” 她言简意赅叙述了整件事,只是隐藏了一丁点细节。 宋知简一怔:“可是,为何是青棠道长?” “他知名度高啊。”叶舒窈理所当然,“你们办案的应该懂得,舆情有多重要。” “那青棠道长是否介意?” 叶舒窈眨眨眼:“他不在意。”而且好像还挺喜欢的。 公主不堪流言纷扰,想要尽快摆脱也是正常,许是青棠道长当日正巧在场,便被公主写了进去。 若他在场,说不定那话本就要改名了。 心结解开,宋知简嘴角轻轻上扬,语气也轻快不少。 叶舒窈见状道:“这就开心了?” “让公主见笑了。” 叶舒窈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下次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别绕来绕去的,我不喜欢。” 宋知简摸了摸自己的脸:“是。” “你不是有事要说吗,说吧。” 宋知简稍稍正色:“公主可知西北居延异动?” “稍微知道那么一点吧。”叶舒窈道,“居延向来不好战争,可近几个月来却总是不安分,还有传闻说他们联合了一些其他边境小国,大概是不知被谁挑唆,有了不臣之心。” 宋知简眸中掠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公主看起来整日都在未央宫,却对局势洞若观火。 他继续道:“若是需要起兵,微臣想主动请缨,赴西北平乱。” 叶舒窈望着他:“你想去西北,是为了我去的吗?” 宋知简沉吟片刻:“是,也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模棱两可的答案。” 见宋知简不开口,叶舒窈继续道:“若是为了我,就不要动这个念头了。” 宋知简微微蹙眉:“为何?” “我上次说了,无论你的身份如何,我都喜欢,与其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配得上配不上’,倒不如留在玉京多陪陪我。” 虽不是第一次听到公主如此直白的话语,宋知简还是有些受不住,心跳又加快不少。 “除此之外,一定还有别的理由吧。” 在叶舒窈柔和的注视中,宋知简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微臣想向天下证明,宋氏子孙并非软弱之人。” “你若想好了,便去吧。” 屋门打开,青棠与出来的宋知简对上视线,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目光有些奇怪。 宋知简道:“道长,刚才在下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盏,请见谅。” “一个茶盏而已,不碍事。” 宋知简动作顿了顿,忽然道:“在下知道流言十分令人烦扰,还请道长再忍耐些许时日,流言必然不攻自破。” 青棠目光一动。 原来,公主竟然是和宋知简在谈遇仙记吗? 想到这,他淡淡道:“无妨,宋大人还是以大理寺为重。” 看来公主与青棠道长之间并无其他, 宋泊那小子果然是挑拨离间,他想到这脸色一沉,立刻离开了未央宫。 未央宫恢复了平静,崇德殿这会却是群魔乱舞。 一个时辰前送来了边关急报,居延果然按捺不住,于昨夜向边境小城发起了进攻。 突然袭击之下,士兵准备不足,虽勉强抵御,但伤亡也十分惨重。 居延的将领将斩下的将士头颅,悬挂于战旗顶端。 这无异于在挑衅。 “好了,都给朕闭嘴。” 一声令下,殿内瞬间安静。 昭顺帝看着这些人,脑海中响起叶舒窈的话。 “镇国将军年迈,长子战死,次子年幼,而忠勇侯府现在只是虚占爵位,并无可用之人……” “王德喜。” “奴才在。” “召宋知简进宫来。” …… 未央宫内,叶舒窈正拉着青棠打叶子牌。 说了要让青棠感受一下她的生活方式,可不得先从老少皆宜的玩起吗。 叶子牌,麻将和扑克的雏形。 没找到麻将和扑克,先拿这个凑合一下。 听完了规则,青棠若有所思:“听起来似乎更多在考验运气。” “非也非也,”叶舒窈摇摇手指,“技术也是很重要的。” “那便开始吧。” “等等,”叶舒窈道,“既然是游戏,必然要有输赢,赢的人得奖励,输的人要惩罚。” “好。” 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袋银子。 “我说的不是钱。”叶舒窈笑道,“输一局,要脱掉身上一样东西。” 青棠微微睁大了眼睛:“脱?” “是啊,都是这样玩的。” “是吗?” 她看向一旁:“流萤听荷,你们说是不是。” 流萤听荷忙不迭点了点头,然后在心里默念:公主这样做总有她的道理…… 叶舒窈面不改色:“你看,我说的吧。” “好了好了,先来试试。” 叶舒窈抓完了牌,喜气洋洋,她一向运气不错,这次也是。 第一局,毫无意外地赢了青棠。 青棠非常遵守贵的地脱下了外袍,腰身被衬得更为明显。 第二局叶舒窈抓了一手臭牌,七零八落凑不成对,努力了半晌还是没能出现奇迹。 “失策了。” 青棠嘴角含笑,正要开口,却见叶舒窈从善如流地摘下了一朵珠花。 叶舒窈狡黠一笑:“我可没说过首饰不算。” “确实未曾规定,”青棠道,“继续吧。” 见他忽然有了斗志,叶舒窈自然是热烈欢迎。 两人又打了十几局,叶舒窈的运气时有时无,总的算来,居然是输多赢少。 头上的钗簪都摘完了,她看着仍然仙气飘飘的青棠,笑道:“没想到道长这么厉害。” 青棠轻咳一声:“其实,公主不必将规则看得过重。” 叶舒窈严肃:“那怎么行,规则就是规则。” 说着,她将外袍褪去。 因为在屋子里,身上又带着青棠给的符,叶舒窈只在里面穿了一件类似于吊带的衣服。 随着衣衫滑下,露出莹白的肩头。 “道长,你怎么不看我?” 第31章 男子汉大辟谷哭什么哭 “道长,你怎么不看我?” “你抬头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声音轻浅,却在青棠胸口掀起了风暴。 叶舒窈看着害羞的青棠,逗弄的心思更深,正要再接再厉,一件衣服忽然从天而降。 一下子被裹住叶舒窈:? 道长您这包粽子技术也太好了点。 看到叶舒窈一脸懵的表情,青棠低头笑了出来。 叶舒窈无语:“好笑吗?” “公主笑了在下许多次,也让在下笑您一次,不算亏。” “好啊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学坏了!” “是跟公主学的。” “……” “千万别让父皇听到,不然他会痛心疾首的。” “公主放心,青棠不会告状的。”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闹够了,将衣服都穿了回来。 流萤推开门看到叶舒窈的发髻都散开了,顿时看向青棠。 青棠想解释什么, 又总觉得百口莫辩,最终只是说:“带公主去重新盘发吧。” 听荷收起了叶子牌,跟着叶舒窈走出偏殿。 回到正殿,听荷道:“公主,边关来了急报,居延国昨日进攻了一座边境小城,今日午时皇上便召各位大臣还有武将们都进宫商量对策了。” “父皇最后选了谁?” “似乎谁都没选,不过等那些大臣走后,皇上又召了宋大人进宫。” 叶舒窈满意道:“不错不错,父皇还是听劝的。” 算算时间,大概明天圣旨就会下来了。 “公主,宋大人这一走,至少要两个月吧,奴婢听说,居延国很是难缠。” “是啊,现在想来,还真有点舍不得他,”叶舒窈没骨头似的倒在软榻上,“不过他必须去。” 第二天一早,叶舒窈刚睡醒,果不其然就听到了宋知简被任命为定威将军,并于两日后赴西北抵御居延的消息。 她边吃着香菇炖鸡边听流萤说话:“公主,您不知道那些大臣的表情,一个个都像是要吞了鸡蛋。” “有这么夸张?” “真的,是柳眉姐姐告诉我的,她今日在御前侍奉,说陛下态度很是坚决。” 大概所有人都不相信,宋知简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或者说,没人能想到昭顺帝会选宋知简。 “宋知简呢?” “宋大人接了圣旨后便出宫准备了。” “走,去找宋知简。” 马车很快便出了宣武门,向着宋府驶去。 “公主,到了。” 叶舒窈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座平平无奇的院落,大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匾,上书“宋府”二字。 对于一个出了不知多少大将军的家族来说,这房子着实显得有些寒酸了。 门口的护院看来人马车华贵,下来的女子如同仙子一般,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是来找宋大人的吗?” 流萤道:“你去告诉宋大人,三公主来了。” “三、三公主!” 他这一声轻呼,将院内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无论是洒扫的仆妇还是侍弄花草的丫鬟小厮,都支着脖子看向门口。 “真是三公主?三公主怎么会来咱这?” “你没听说吗,三公主对咱们宋大人青眼有加,喜欢得紧呢,说不定过些时日就是驸马了。” “可是三公主不是整日追着五皇子跑吗?” “你那都是哪些年的老黄历了,”这人鄙视,“现下三公主是喜欢青棠道长,你没听过遇仙记吗?” “只是话本而已,当不得真,要我看,还是咱们宋大人有竞争力。” “我怎么还听说,竺兰的王子在春猎时向陛下求娶了公主,只是没有结果。” 叶舒窈耳朵好使,把这些小声的八卦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驸马101了? 正在书房的宋知简听到外面嘈杂声响,正要皱眉,小厮的声音忽然响起:“大人,三公主来了。” 宋知简心头一跳,立刻推开门:“当真?” “正在前厅呢,您快去吧!” 顾不上收拾书桌,宋知简快步绕过抄手游廊走向前厅。 到了地方,只见叶舒窈正坐在正厅,听到声音,转过头对他粲然一笑。 宋知简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行礼:“微臣参见公主。” “免礼免礼。” 起身正想说话,但看着周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他沉下声音:“都去做自己的事。” 不多时,人便散了。 叶舒窈笑盈盈地看着他:“宋将军说话很管用嘛。” 听到这个称呼,他眼眶微微一热:“多谢公主。” “谢我什么?” “陛下都告诉我了,是您对他做了保证,是……”说到这,宋知简声音有些沙哑,“是您说,宋家定然不会有不臣之心。” 他本来计划回来换一身衣服便再次进宫去见叶舒窈,没想到叶舒窈先来了。 “公主为何如此信任我。” “这还需要理由?”叶舒窈想了想,“看一个人,不要看他说过什么话,要看他做过什么事。君子从来都是论迹不论心。” 他人从来都是猜测他们何时会功高盖主,而不曾想起他们宋家为大辽的奉献。 “男子汉大辟谷,哭什么,”叶舒窈戳戳他的胸口,“宋将军,不会辜负我和父皇的期待吧?” 宋知简郑重跪下:“臣宋知简,誓死效忠,必将居延打得滚回老家再也不敢出现!” 这话匪气极重,都有些不像宋知简说出来的话了。 叶舒窈满意一笑:“好,那我便等着宋将军凯旋归来。” 回过神来的宋知简:刚刚公主是不是说了什么辟谷? 又和宋知简说了会话,叶舒窈带着流萤离开了宋府,到门口时又是接受了好一波注目礼。 上了马车,流萤问:“公主,咱们回去吗?” 叶舒窈道:“先去一趟飞仙楼。” 流萤应了一声,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飞仙楼仍是如往常一样热闹,叶舒窈进了大门,直奔说书先生的位置找宋泊,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流萤随机拉住一位小二:“你们老板呢,我门小姐找他有事。” “二位客官,实在不巧,我们老板今日外出了。” “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似乎是去了京郊……” 京郊啊,叶舒窈想了想,对流萤说:“我大概知道他去哪了,走吧。” 流萤看了看天色:“可是小姐,若是现在去京郊,回来时天就要黑了,而且您又没让雾刃跟着,奴婢担心……” 叶舒窈犹豫了片刻,但想到自己答应了宋知简,还是对车夫说:“去京郊墓园。” 第32章 轮到我中毒了? 叶舒窈犹豫了片刻,但想到自己答应了宋知简,还是对车夫说:“去京郊墓园。” 马车逐渐驶离繁华中心,出了城门,又沿着官道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墓园不大,叶舒窈进去后张望一番,便发现了坐在某块墓碑前的宋泊。 她走过去正要开口,瞥见宋泊脸上落寞的神色。 这纠结的片刻,宋泊发现了似乎有人在他身后,转过身来见到是叶舒窈,他一怔:“殿下。”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有些自嘲地一笑:“又是宋知简说的。” “总不可能是神仙托梦告诉我的,”叶舒窈看了看,也坐在了他身边,“这是你娘的墓?” 宋泊点了点头,注视着墓碑轻声道:“其实我从没见过我娘。” 这还是叶舒窈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难过。 “六岁之前,我都是在济善堂长大的,后来忽然有一天来了个男人,说是我爹。” “我问他,我娘在哪里,他只是沉默着带我来到了这里。” 叶舒窈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看了眼天色:“走吧,我带你回去,再晚天就要黑了。” 宋泊没说话,却也顺从地跟在了叶舒窈身后。 为了赶上关城门,流萤把马赶得快了些。 城外的路不比城内,叶舒窈正觉得有些不舒服,一句流萤还没叫出声,马车骤然刹停。 叶舒窈一个重心不稳,下意识抓住什么,差点把宋泊的腰带扯开。 她满头黑线,假装无事发生,问道:“流萤,怎么了?” “马车里的人,全部给老子出来!” 一声大吼,车帘掀开,流萤探进一张惊慌的脸:“公主,好像是流寇。” “流寇??” 怎么怕什么来什么? 而且离了个大谱,京城附近怎么会有流寇? 隔着门帘缝一看,一个个都凶神恶煞,拿着兵器。 流寇没给叶舒窈继续惊讶的时间,一句废话不多说,磨刀霍霍就朝着马车来了。 宋泊上前一步:“我可以对付他们。” “你?” 叶舒窈打量了宋泊一眼。 不是她小看人,但这小身板,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宋泊看她的表情,恼怒道:“公主只管看着就行了。” 话音落下,宋泊便掀开车帘出去了,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唰地一声展开了折扇。 叶舒窈:?不是你从哪拿出来的折扇 几个流寇被他这架势齐齐吓退了一步。 “大、大哥,他这是什么路数?”一个癞子头小声道。 为首的刀疤脸迟疑了一刻,悄声道:“管他什么路数,这次成了,咱们兄弟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愁了。” 瞬息之间几人已经交换了眼神,大吼一声举刀便砍向站在马背上的宋泊。 刀刃未至,惨叫声先起。 刀疤脸不知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打中,朴刀当啷落地,表情扭曲地捂着手腕。 “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都给我上!!” 外面热火朝天,车内的叶舒窈已经由最开始的担心,变成了津津有味地感受现场直播。 这几个流寇简直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啊。 “流萤,有瓜子吗?” 一把瓜子放在了她手里。 叶舒窈惊讶:“还真有啊!” 流萤十分善解人意道:“奴婢在马车上备了些吃的,还有点心,公主您要吗?” “不要了,噎得慌。” “您放心,茶水也有。” “……” 她十分真诚地给流萤竖了个大拇指。 但是宋泊在外面打架她在里面野餐似乎不太好,叶舒窈还是忍痛拒绝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宋泊应付自如,只是地上那几位还想奋力起身,似乎没发现自己和宋泊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吗? 难道这就是程序设定,必须把任务完成什么的? 这时,倒在地上的癞子头似乎发现了叶舒窈,他阴惨惨一笑,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机匣。 叶舒窈正吃瓜吃的开心,余光瞄到有东西飞过来,立刻闪躲——躲了但没完全躲开。 那像袖箭一样的东西擦过她的肩膀,将衣服划出一条口子。 流萤发出尖锐的爆鸣:“公主!!” “———没事没事,没扎进去!” 还好她反应快! 叶舒窈看了看,见衣服破开的地方有一道血痕,安慰流萤道:“不是什么大伤,回去包扎一下就行了。” 宋泊也注意到马车这边的动静,立刻进来:“殿下,您没事吧?” 话音落下,看到叶舒窈肩头的伤,他动作猛地一顿。 “都怪我,要是我再注意一些……” 叶舒窈立刻打断了他的施法:“别搞这些煽情的我受不了。” “那几个人呢?” “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赶紧回去。” 回到宫里,没想到青棠正在门口。 还未开口,他便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一动,神色瞬间沉了下来:“公主受伤了?” 叶舒窈立刻可怜巴巴:“是啊,好疼,道长快看看吧…” 刚刚赶来还未开口的听荷:她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青棠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宋泊跟着走了进来,青棠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叶舒窈道:“不用管他,路上捡的。” 宋泊:“……” 青棠没说什么,收回了视线:“青棠帮殿下包扎。” 回到屋内,流萤拿来了药箱。 打开瓷罐,药膏散发出清凉的气息,青棠用小玉板取了些出来。 “殿下,忍着点。” “放心。” 她可是做皮试都不吭一声的。 叶舒窈自信.jpg 青棠点点头,将药膏抹在清理过的伤口上,叶舒窈嗷地一嗓子差点蹦起来。 糟糕,话说早了,这感觉简直像是芥末挤在伤口上!! 叶舒窈眼泪汪汪看向青棠:“还是轻点吧。” 青棠将小玉板放下,用手指沾了些药膏:“那在下用手帮殿下上药。” 叶舒窈点点头,随即奇怪道:“你脸怎么红了?” 青棠:“……” 顺着他略有些躲闪的视线,看到自己露出的肩膀,叶舒窈了然。 “不是你要帮我上药的吗,害羞什么?”叶舒窈一手撑住脑袋,斜斜一靠。 青棠抿了抿唇,未回答什么,红着脸轻声道:“青棠得罪了。” 指尖触碰肩膀,药膏被体温融化,虽还有些刺痛,总归是好了许多。 片刻后,一股清凉抚平疼痛,叶舒窈轻轻舒了口气。 青棠也舒了口气。 他擦净指尖的药膏,正要包扎,动作忽然一顿。 伤口的颜色似乎不太对劲,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殿下,有毒。” 第33章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伤口的颜色似乎不太对劲,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殿下,有毒。” 叶舒窈头顶冒出问号:“谁有毒?” 青棠稳了稳心神:“是伤口。” ??? 再一看,果不然伤口的颜色不知什么时候有些泛紫。 “好家伙,箭上有毒啊!”叶舒窈急忙抓住青棠,“我不会死吧?” 拿水回来的流萤正好听到这句话,大惊失色:“公主您中毒了?” 都怪她,若是她再照顾得妥善些,公主就不会被箭伤到…… 看着流萤的表情,叶舒窈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安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看热闹的。” 她又看向青棠,见他有些出神,便晃了晃他:“道长?” 青棠回过神来:“殿下感觉如何,是否头晕胸闷?” 叶舒窈感觉了一下:“没有。” 又帮叶舒窈把了脉,青棠眉心微微蹙起:“请殿下坐好。” 叶舒窈依言坐直,只看到青棠闭上眼,口中默念了什么,发丝忽然无风自动,从他眉心钻出一束光芒,没入叶舒窈胸口。 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她身体各处流动,虽然是外力,但却如同青棠一般柔和温润。 片刻,青棠睁开了眼睛。 “您身体无碍。” 流萤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公主福大命大!” 随即她又奇怪道:“可是,您不是中毒了吗?” “是啊,我不是中毒了吗?” 叶舒窈看向青棠,青棠摇了摇头:“贫道也觉得奇怪,殿下和陛下中了同一种毒,症状却完全不同。” “我和父皇中的毒一样?” “是,同为曼陀罗蛇毒。” 叶舒窈呆滞,叶舒窈愤怒,叶舒窈无语。 轮到她了是吧? 但她又没反应?难道因为她不是土着的原因? 没待她细想,青棠问道:“今日出去,都发生了什么。” 流萤将回来路上遇到流寇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青棠的第一反应和叶舒窈一模一样:“京城附近为何会有流寇?” “我也奇怪呢。” 本来以为这只是个意外,但曼陀罗蛇毒一出现,事情就立刻不一样了。 叶舒窈思索片刻:“我受伤这事,不要告诉别人。” 流萤:“连陛下都不说吗?” “不说,不然抓不住有些人的狐狸尾巴了。” 青棠眸光微沉:“公主知道是谁?” 叶舒窈漫不经心:“八九不离十吧。” 毕竟叶霄就差把我是狼人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只不过是从叶舒窈的角度看来。 “请公主告知。” 叶舒窈闻言,眉头微微扬起:“怎么,道长要帮我报仇?” “事关公主安全,不可儿戏。” 叶舒窈静静地看了青棠几秒,忽然笑了:“道长担心我。” “青棠职责所在,自然要尽心尽力。” “撒谎。” “……” 流萤默默地转身出门,按照经验,之后的场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叶舒窈笑着靠近了些许:“担心我这件事很难说出口吗,道长在害怕什么?” 青棠长睫微颤:“在下……不知公主何意。” “可是你这里不是这样说的。” 叶舒窈的手贴上青棠的胸口,感受到了除开心跳之外的轻微震动。 正疑惑那是什么,青棠忽然抓住了叶舒窈的手腕。 胸口锦袋中的本命灵玉和叶舒窈的话一同提醒着他。 红尘之中,一念缘起。 半晌,他妥协般闭上眼睛,轻声开口:“是,青棠担心公主。” 天色渐晚,叶舒窈还未回来,他便去了宫门口等待。 带着自己都不知如何解释的心情,他等到了叶舒窈,却在看到她身上有伤的那一刻有些离奇的愤怒。 又看到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稍稍放下心后,又转变成了怜惜。 他从不知自己的心绪可以如此被一个人牵动。 “公主以后若是出宫,可以带上青棠。” 叶舒窈有些惊讶,他还以为青棠又会被她吓得“落荒而逃”。 “带上你,然后呢?”叶舒窈凑近了一些,“他人问起我们的关系,我如何回答?” 浅淡的梅香让青棠耳根发烫,他努力抑制心跳,轻声道:“都……听公主的。” “答应了,可就不能后悔了。” 话音落下,叶舒窈便抬起他的下巴,吻住他的嘴唇。 忽然发丝一松,原来是叶舒窈解下了他的发带,青棠长睫微颤,眸中掠过几丝无措。 “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 叶舒窈轻笑,下一刻,发带遮住了青棠的视线。 失去视觉,其余感官反而更加敏感。 被叶舒窈触碰的地方泛出细微的痒意,青棠呼吸一窒,下意识伸手,掌心的触感一片细腻。 这是……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脸颊发烫,手指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抚过叶舒窈的腰。 叶舒窈十分满意他的反应。 “亲我一下。” 气息近在咫尺,青棠稍稍抬头,便蹭到了叶舒窈柔软的唇瓣。 他轻轻含住,像是对待无上珍宝,叶舒窈鼓励似的回应着他。 青棠的心随之颤抖起来。 眼前的黑暗让他十分不安:“公主……”他低声道,“可否解开发带?” “解开了,道长敢看吗?”叶舒窈问。 实际上她并没有脱衣服,只是想逗逗青棠。 青棠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叶舒窈的手,放在了自己脑后。 叶舒窈眉头微挑,手指一动,发带便落了下来。 青棠缓缓睁开眼睛,面前的叶舒窈嘴唇红润,笑意盈盈。 “你今天很让我意外。”叶舒窈说。 叶舒窈不可谓不惊讶,开了窍的小神仙,居然是这种风格。 眼前的青棠发丝散乱,平日里严谨的道袍也在动作中扯开不少,淡淡的唇因亲吻染上艳色,与他眉心的那道红痕相得益彰。 特别是那双狭长的双眸此时欲色未褪,眼尾微红,居然从清冷中透出一丝妖冶来。 叶舒窈再次吻了上去,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公主,宋公子求见。” 流萤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青棠眸中掠过几丝不知名的情绪,还是重新束好了发。 “公主,夜深了,青棠该回去了。” 叶舒窈看着他整理衣服,幽幽道:“要不你留下来,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青棠的动作一顿:“宋公子还在。” 叶舒窈:明白,害羞了 “那道长晚安。” 不久,殿门开,宋泊与青棠打了个照面。 青棠忽然停了下来:“宋公子,公主受伤需要尽早歇息,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便不要打扰了。” 宋泊扬起笑容:“多谢道长提醒,我自有分寸。” 青棠略一点头,便离开了。 宋泊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之前只是为了气宋知简随口一说,但怎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34章 本王早知道爱妃是狐狸变的 宋泊一进去,就看到叶舒窈一副刚穿好外衣的样子,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嘴边。 叶舒窈打了个哈欠:“快说吧,我困了。” 今天折腾了一天,这小身板着实有点撑不住,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锻炼一下。 “您的伤没事了吗?” “没事,只是小伤,青棠已经帮我处理好了。” 宋泊点了点头,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宋知简还没走。” “我知道啊,不是后天出发吗?”叶舒窈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今天这事还得多谢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 “若不是来找我,也不会遇上流寇,”宋泊顿了顿,“不过,若是殿下能再考虑一下上次的事情,宋泊感激不尽。” “你真的想进公主府?” “是。” 叶舒窈眨眨眼:“也不是不行。” 宋泊面露喜色。 叶舒窈话锋一转:“可是,你要以什么身份进来呢?别说你要做面首,我可不信。” 宋泊委屈:“公主为何不信,万一草民真的对公主一见钟情了呢?” 叶舒窈:“骗骗自己得了,别把其他人也骗了。” “那,公主让在下进府,在下可以日日给您读话本听。” 嗯,这倒是有点心动。 虽说流萤听荷也能胜任,可是她们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 宋泊察言观色,再接再厉道:“而且,在下与宋知简长得很像,待他去了西北,若是公主想他了,可以看看我。” 叶舒窈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婉拒了。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逆天的话,叶舒窈三两句把他打发走之后,梳洗睡觉了。 夜色浓重,守夜的听荷在外间打了个瞌睡,丝毫没发现一道人影悄无声息钻进窗子,落在了叶舒窈床前。 雾刃站在黑暗中,面具下的眼睛注视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他蹲了下来,帮叶舒窈盖好不小心掀开的被角。 正要起身,忽然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准确拉住了他的手腕。 再去看时,床上的人半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是你啊。”叶舒窈似乎毫不意外。 与她清醒时不同,叶舒窈的声音有些软,雾刃正要开口,手腕又被扯了一下。 “上来。” 雾刃站在原地没动,叶舒窈等了片刻,见没动静,支起脑袋看他:“到床上来。” 雾刃踌躇:“属下,衣服沾了灰尘,不敢弄脏主人的床榻。” “那就脱掉。” 安静片刻,雾刃脱了外衣,躺在了叶舒窈身边。 叶舒窈十分自然地拉过他的胳膊,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次闭上了眼睛。 她睡得安稳,雾刃却毫无睡意。 他摸不透叶舒窈的想法。 洒落的月光映出他异于常人的眼睛,片刻,乌云遮住了月亮。 第二天一早,叶舒窈醒来,发现雾刃已经不见了。 还真沉得住气。 流萤听到动静,进来看到叶舒窈的笑容,好奇道:“公主,您笑什么呢?” “没什么,想到开心的事了。” 用过早膳,礼部来人,请叶舒窈过目开府宴的名单。 一打开,霍,比可汗大点兵都长。她的公主府装得下这老些人吗。 看了几页便没了耐心,叶舒窈将名单还给了礼部尚书。 “你看着办就行。” 礼部尚书留着一撮山羊胡,闻言眉开眼笑:“是,那老臣就斗胆了。” 叶舒窈满意点头:“流萤,送王大人。” 王尚书喜气洋洋地走出未央宫,与来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都说三公主脾气怪不好惹,这不是挺好的吗? 出了宫门,有几人立刻围上来询问,王尚书抚了抚山羊胡:“依我看,那些话都是传言,公主十分地平易近人,都散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又围了上去:“王大人,那您看这位置……” “恕王某无能为力。”毕竟他还得为自己的儿子多多争取机会,若是被公主看上,说不定便能平步青云。 说罢,王尚书拂袖离去,不再理会几人。 开府的日子未到,钦天监忽然来报说星象有变,需要提前三天。 听完听荷的汇报,叶舒窈点了点头,反正礼部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等等,”她忽然想起什么,“提前三天,那不是和宋知简出发的日子撞上了?” 与此同时,宋知简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几日他正在交接大理寺的工作,再加上准备出发,整日里都忙得有些晕头转向。 侍从墨书见他愣神,有些着急:“大人,明天就要出发了,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去…找公主?” 墨书用力点了点头。 宋知简抿唇,垂眸沉思起来。 未央宫中,叶舒窈把提升身体素质计划提上了日程。 她正在院子里打八段锦。 老少皆宜,运动量小,适合这种没什么基础的弱鸡身体。 其实她本来也想着走捷径,比如问问青棠有没有什么能吃了就能力大如牛的丹药,青棠的回答如下:公主话本看多了。 可不是吗,脑子就是这样坏掉的。 虽说没有神奇小药丸,青棠还是提出了建设性意见,以食补气,以药入膳,方能阴阳和合,培元固本。 所以这会,青棠正在小厨房指导厨子做药膳。 今日青棠特供菜单,羊肚菌炖冬瓜,一端上桌,香气四溢,叶舒窈顿时食指大动。 青棠看她表情,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殿下尝尝。” 正要喝,青棠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捞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叶舒窈唇边。 “不烫。”他柔声道。 杀伤力很大的一张脸,叶舒窈十分幸福地喝了下去。 喝完后她后知后觉:“我刚才好像被妲己喂葡萄的纣王。” “纣王是哪朝君王,怎么从未听说过?”青棠问。 啊原来你们这个世界没有纣王的吗? 叶舒窈简洁地把纣王和妲己的故事给青棠讲了一遍。 青棠听后若有所思:“倒是一对有情人。” 随后他反应过来,微微睁大眼睛:“殿下是说,青棠是狐狸精?” “你不是吗?不然怎么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明知道是叶舒窈故意逗弄,青棠还是有些羞赧,他抬眼看向叶夕,轻声道:“若真的是,您会如何选择?” 叶舒窈忍不住笑了:“本王早知道爱妃是狐狸变的。” 第35章 你最重要 “本王早知道爱妃是狐狸变的。” 青棠垂下长睫,没有回答,但能清楚看到他微红的耳根。 吃了晚饭,两人散了会步,叶舒窈就准备睡觉了。 因为第二天她又要早起。 天煞的,干什么都要早起! 沐浴过躺在床上,叶舒窈闭上眼睛,却有点睡不着。 她坐起来靠在床头:“流萤,你说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公主还有什么事要做吗?”流萤想了想,“哎呀,您说今晚去找宋大人的!” 结果和青棠吃过晚饭就忘了个干净。 “宋知简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午时。” 叶舒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又躺了下去:“明天一定。” 晨光熹微,宫外的公主府已经忙活起来,挂牌匾的挂牌匾,摆桌椅的摆桌椅。 流萤掀开帐幔,轻声叫叶舒窈起床。 叶舒窈幽幽转醒,与温暖又柔软的被窝“生离死别”了一会,终于成功起床。 听荷捧来铜盆伺候梳洗,流萤帮着上妆,然后又换好衣服,这一套流程下来,忽然让叶舒窈想起她在片场的日子。 不能说毫不相同,简直是一模一样。 比狗都困。 “公主,好了。” 叶舒窈睁开眼睛,被今天的妆造震惊了一瞬。 “这也太隆重了,真的不是去结婚吗?” 流萤道:“奴婢只是按礼制来的,是公主容貌无双才如此惊艳。” 听荷也凑了过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恍若神妃仙子,京城所有郎君都要为公主倾倒了。” 她起身转了一圈,觉得身上头上加在一起有十斤重。 郎君倾倒不倾倒不知道,她要先倒了。 “流萤啊,把头上这些卸下来一点,我脖子疼。” 流萤依依不舍地将钗环摘下大半,只留下几支点缀发间,又将复杂的发髻散开了一些。 叶舒窈长舒一口气:得救了 听荷早去叫了车辇等在门口,只待叶舒窈梳妆完。 打开殿门,叶舒窈同时接受了两道目光。 两人眼中不约而同闪过惊艳,今日公主明艳照人,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叶舒窈一手拉住青棠,同时对宋泊抬了抬下巴:“走吧,坐我的马车。” 朱雀街今日安排了禁军把守,一路走过,两边的百姓都好奇地望向车辇,试图窥得这位“传奇三公主”的几分容颜。 “哎,你们说,三公主开府后会不会收面首?” “我听说啊,只是听说,三公主已经选好了一位,只等开府宴结束,便会将他收入府内……” “那青棠道长呢?公主不能始乱终弃吧。” “虽说三公主之前行径荒唐,但今年开春之后似乎好了不少,没再听说有什么惊人之举了……” 街上窃窃私语不断,而被蛐蛐的本人,正迷迷瞪瞪打着瞌睡。 又一次打了哈欠之后,她妥协了:“我要睡一会。” 话音刚落,车内的两人似乎商量好似的,同时伸出手来。 青棠微微皱起眉,看了一眼宋泊,他第一次发现,宋泊与宋知简长得如此相像。 看向叶舒窈时便隐去了不满,轻声道:“殿下可以靠着青棠睡会。” 叶舒窈直接默认只有一个选择,往青棠肩上一倒,宋泊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 车内恢复安静,两人的视线碰撞一瞬,又迅速错开。 青棠垂眸,神色柔和下来,调整姿势让叶舒窈枕得舒服些。 又过了一刻,车辇停了下来,青棠叫醒叶舒窈,十分自然地帮叶舒窈整理了头发与衣服。 宋泊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叶舒窈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转向两人:“等会你们跟我一起下去?” 今天在公主府门口跟她一起出现,明天八卦就能传到她要同时收两位进府。 “我倒是无所谓,你们?” 青棠淡淡道:“无妨。” 宋泊:“我也无妨。” 青棠和叶舒窈同时看向他。 宋泊摸了摸鼻子:“从后门下多没面子。” “随你。” 流萤将叶舒窈扶下车辇,青棠紧随其后,围观的百姓顿时有些骚动起来,还没说完一句八卦,又看到了宋泊。 “这人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 “我怎么看着和宋大人有几分相似……” “不会是是公主找的替身吧。” “宋大人难道失宠了?” 离得远,叶舒窈只听见一阵嗡嗡,倒是青棠似乎捕捉到什么,向那方向扫了一眼。 入府后,所有下人先来正厅见了叶舒窈,领过赏钱后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太阳渐渐高升,赴宴的人也随之而来,这会没叶舒窈的事情,她偷懒靠在贵妃榻上休息。 流萤看了看漏刻:“公主,快要午时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宋知简猛然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回将军,属下说,快要到出发的时间了。” 宋知简下意识向门外看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恣意泼洒的阳光。 他收回目光:“走吧,去宣武门。” 大军已在城门外整顿威严,宋知简穿好银甲翻身上马,接住随从递来的长枪。 这是父亲的枪,也是祖父的枪,拿着它,似乎能感受到无穷的力量。 只是……没有在出发前见到公主。 但今日开府,正是忙碌之时,公主已经为他做了许多了,不能再贪心。 虽然这样宽慰自己,他还是忍不住再次看向城门内,终于转身。 “宋知简。”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宋知简一顿,拉住了缰绳。 随从奇怪道:“将军?”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宋知简皱眉。 “回将军,属下未曾……” “笨死了,看后面。” 宋知简循声回头,便看见自城楼拐角处出现一道雪白的身影——是一匹白马。 而马背上的少女身穿火红宫装,策马向前,正笑盈盈向他张开手臂。 宋知简心头一颤,下意识调转方向,伸长手臂,两马错身的瞬间将叶舒窈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他将人紧紧抱进怀里,心跳如同擂鼓。 公主来了。 他不再顾及其他,一夹马腹,两人便消失在了城门后。 随从看着扬长而去的宋知简,不知该先震惊哪一个,他又看向一旁的白马。 白马骄傲地背过身去,甩了他一个响鼻。 速度缓缓降下来,叶舒窈在宋知简怀里笑得开心,钻出一个脑袋来:“宋知简,你真的接住我了。” 宋知简眉心蹙得紧紧的:“公主真是胡闹!若是我没听到你的喊声,又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叶舒窈忽然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我相信你会接住我的。”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人像坏掉的玩具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他轻轻“嗯”了一声。 “殿下是骑马来的?” “是啊,怎么样,学生的骑术有没有进步?” “很好,”宋知简轻笑,“可是,殿下此时离开,开府宴怎么办?” “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叶舒窈看着他,笑盈盈道:“你最重要。” 第36章 叫我小窈就好了 “那什么重要。” 叶舒窈看着他,笑盈盈道:“你最重要。” 宋知简的呼吸陡然乱了,胸腔中似乎涌上一阵热流:“殿下……” 叶舒窈轻轻按住他的嘴唇:“好了,时间有限,咱们做些正事。” 公主所说的正事…… 他面色微红,主动低头含住叶舒窈的嘴唇。 叶舒窈轻笑:“这么主动,我喜欢。” 宋知简眸光一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忍不住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亲吻愈加热烈,似乎是要连带几个月的份一同拿去,叶舒窈微微有些缺氧。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她轻轻推了一把宋知简的肩膀,却被他捉住手腕放在唇边吻了又吻。 “公主,可会想我?” 他眷恋地将脸贴在叶舒窈掌心,眸子里却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叶舒窈懒洋洋靠在他胸口:“你觉得呢?” “微臣想听您说。” 就当他今日僭越,但此去时日漫长,他实在要讨些念想。 “你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话音落下,叶舒窈再次被宋知简紧紧抱进了怀里。 “那微臣可否向公主讨一个奖赏?” “仗还没打,就先来讨赏了?宋将军这么自信?” 耳畔声音轻松:“微臣有信心。” “那你说说看。” “若我得胜归来,能否入公主府。” 叶舒窈眨眨眼,拉开两人距离。 “宋将军想来公主府,可以随时来,本公主很欢迎。” 宋知简张了张嘴,嗓子发紧,耳根发烫:“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他握住叶舒窈的手,放在自己胸膛,让叶舒窈感受到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忍着羞赧注视叶舒窈的眼睛:“微臣想真正成为公主的人。” 叶舒窈面带笑意,却不说话,他的心也被吊在了半空中。 他知道自己不该被流言侵扰,也不该操之过急,但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事关公主,他就无法不放在心上。 思索间,叶舒窈勾起了他的下巴,再次轻轻吻在他唇角。 “若是你好好完成了任务,便回来找我讨赏吧。” 宋知简抑制激动:“是。” 将叶舒窈送回城门,宋知简又面不改色地再次上马,走向整顿好的大军。 “宋知简。” 走了一半的叶舒窈忽然喊道,宋知简回头,只见叶舒窈将吻了一下手心,随后轻轻向着他这边挥了一下。 叶舒窈并未刻意遮掩,前排的士兵全都看到了这一幕,面色讶异。 宋知简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微微加速,他攥紧缰绳,竟有想要再回去的冲动。 “将军,该出发了。” 这声音将他的神思拽了回来,宋知简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回到府上,已经开席了,叶舒窈作为主人姗姗来迟,自然不好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 她绕过后院的游廊,正要往前厅走,忽然听到了争吵声。 八卦是人的本能。 她稍稍一矮身把自己藏在假山后,循着声音望去,一男一女正在小亭中相对而站。 男人满面愁容,似乎十分可怜,拉着女子的手唉声切切:“柳娘,你若真的留在了京城,日后我们要如何见面?我舍不得离开你。” 女子看不到脸,只听得语气纠结:“你再容我想想,毕竟留在宫中做女官的机会来之不易,我……” 话音未落,男人便忽然变了脸色:“我看你就是贪恋荣华富贵,不想再跟我回去受苦,罢了!” 女子见状忙说:“你听我说……” 男子哼了一声,背过身去:“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便不该付出真心,到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女子正要开口,忽然从假山后传出一声嗤笑。 “谁!” 男子慌张地四处张望,叶舒窈慢悠悠走出来:“别找了,在这呢。” 男人的癫子言论让她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是何人,竟然偷听我们说话?” “啊?偷听?”叶舒窈睁大眼睛。“还用偷听吗,你的声音都快传到前厅去了哎。” “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男子打量叶舒窈,见她身边并无侍女,发髻又有些散乱,稍稍有了底气,“这可是公主府,乱说话小心被三公主拖出去打死!” 三公主本人:…… “哦,吓死我了。” 她不再和男人纠缠,转向女子:“方才听姐姐说有机会留在宫中做女官,可是织造司的掌司前几日选新人的事情?” 走近了才发现,这女子容貌姣好,有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但这身量……未免也有点高了吧? 吃什么长大的? 女子看了看叶舒窈,似乎是直觉她并无恶意,才点点头:“正是。” 叶舒窈上前挤开男人,一把拉住了女子的手:“姐姐怎么称呼?” 女子似乎一惊,手稍稍缩了一下,但由于叶舒窈握得太紧,没有抽开。 “我、我叫柳余烟。” “余烟姐姐,我听说能进入织造司的都是手艺极好的绣娘,每月俸禄至少有六两银子,若是受到贵人赏识,会更多呢。” “是、是吗,”柳余烟似乎有些腼腆,“姑娘知道的真多。” “我爹是在宫里当差的,自然了解得多些,不止如此,每月织造司还会进行评比,若能拔得头筹,还有机会给贵人单独裁衣,这样一来,升官不成问题,”说到这她顿了顿,扫了男人一眼,“只可惜这位大哥似乎不想让你留在京城。” 男人正要插话,叶舒窈打断:“若是我,一定舍不得姐姐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姐姐还这么年轻,又有如此手艺,不成一番事业,难道要整天围着灶台转吗?” 这话似乎戳到了柳余烟的心事,她咬着唇,眼中已有动摇。 男人一看顿时着急,他好不容易混进这个宴会,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把人带回去,这人在这捣什么乱。 “你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他便伸手想将叶舒窈拉开,可是刚刚挨到衣角,叶舒窈就忽然向一旁倒了下去。 “啊,好痛……”叶舒窈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看向女子,“姐姐,这位大哥平日里也是这么对你的吗?” 论演技,叶舒窈可是说来就来,眼眶里顿时积起水光,显得好不可怜。 柳余烟见她这副模样,立即将叶舒窈扶起来,生气地看着男人:“程郎,你怎可如此粗鲁!” “我刚刚明明没有推她!”男子瞪大眼睛,“是她自己摔倒的!” 说罢男人恼怒,伸手指着叶舒窈:“你这娘们碰瓷……” “够了!”柳余烟厉声打断他,将叶舒窈挡在身后,“趁着还没人发现,你马上离开,不然我们再无可能!” 男人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柳余烟决然的脸色,忍了半晌,一甩袖子,愤愤不平地翻墙离开了后院。 柳余烟的肩膀松懈下来,转身柔声对叶舒窈说:“让姑娘受惊了,我代他向姑娘道歉,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叶舒窈笑眯眯:“无妨无妨,姐姐叫我小窈就好。” 第37章 私人设计师 叶舒窈笑眯眯:“无妨无妨,姐姐叫我小窈就好。” “小窈?”柳余烟惊讶,“可是…窈窕的窈?” “正是。” 柳余烟忽然神色紧张:“你这名字与三公主的名字犯了忌讳,日后要小心些……” 话音未落,回廊拐角传来听荷的声音:“公主,总算找到您了!” 马甲穿了不到五分钟的叶舒窈:…… 柳余烟一愣,怔怔转向听荷,又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咳,其实我就是你说的三公主。” 柳余烟猛地睁大了眼睛。 回到席间,柳余烟还是有些恍惚,她忍不住又看向主位,叶舒窈轻轻对她笑了笑。 柳余烟连忙把目光收了回来。 叶舒窈:…… 她收回笑容,转向听荷:“我是不是有点吓到她了。” “公主您才看出来呀,”听荷笑道:“她只是威远侯三房的生的一个庶女,之前一直养在庄子里的,若不是柳大小姐病了,怕是根本没机会来开府宴,您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可不是把人吓坏了吗。” “说得也是。” “可是公主,您为什么要帮她。”听荷刚才已经听了叶舒窈说了方才的事情,好奇问道。 “日行一善,替天行道。”叶舒窈双手合十,“你没觉得我功德加一了吗?” 毕竟那种吃绝户预备役凤凰男后备军,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听荷:? 宴席进行到一半,陆续有人借着恭贺的由头来与叶舒窈搭话。 她忽然有些后悔把名单交给礼部尚书全权操办,这来的一个个都不认识,都快有点开始脸盲了。 正准备找个机会溜走,礼部尚书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青年。 “老臣参见公主,这是犬子王莽。” 叶舒窈拿酒杯的手一顿,看向青年。 王莽此时正呆呆地望着叶舒窈,方才离得远不曾感受到,到了近前才感受到公主的容颜当真是绝世无双,一时竟然做不出反应。 直到被王尚书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他才忙回过神来:“在下王莽,参见三公主!” 王尚书见叶舒窈目光饶有兴趣,心中一喜,有戏! 王莽正要再次开口,叶舒窈意味深长道:“王莽,好名字。” 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留下的两人一头雾水。 王莽挠挠脑袋:“爹,公主什么意思啊?” 王尚书恨铁不成钢:“公主如此说,总有她的道理,你听着就是了!” 席间的宋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见叶舒窈离开,也准备起身,却见叶舒窈直直往青棠的方向去了。 他的身形一顿,又硬生生坐了回去,只有目光仍随着叶舒窈移动。 不仅是他,近乎所有人都关注着叶舒窈的动静,而当事人恍若无觉,直接坐在了青棠对面。 叶舒窈一手撑着下巴,拿走了青棠手中的酒壶:“只喝酒多无聊,我带你去花园逛逛?”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即使青棠位置离宴席中心有些距离,但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一时间,众人都在心里开始嘀咕,怪不得那话本在京城闹得沸反盈天也不见被查,原来事出有因。 他们的目光默契地从叶舒窈移向了青棠。 青棠还未开口说话,一道声音忽然插进来:“公主,我也没看过您的花园呢。” 一回头,宋泊人模人样地站在她身后。 叶舒窈叹了口气:“你吃饱了吗?” 宋泊迟疑地点了点头。 “吃饱了自己玩去。” 这态度俨然是把他当成了不懂事的小孩。 宋泊正要争辩,青棠忽然开口,声音柔和:“殿下,我们走吧。” 今天的青棠格外好说话,难道是喝了酒的缘故?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宴席,众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了被留下的宋泊身上。 并且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宋泊气郁,咬牙半晌,却还是跟了上去。 风暴中心离开后,整个宴席顿时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柳余烟收回目光,忽然撞上了威远候世子柳镇。 “你看什么呢?” “我……我随便看看。” 柳余烟忙垂下目光,将眼中厌恶遮掩,错身想要离开,柳镇却不依不饶地挡在她面前。 柳余烟只好抬头:“大哥。” “谁是你大哥?”柳镇嗤了一声,“我告诉你,别想着进了织造司就翅膀硬了,记清楚你的身份,别给我们威远候府丢脸!” 四周目光被这声音吸引过来,柳余烟不卑不亢:“余烟谨记,但请世子明白,进织造司的机会是我自己挣来的,和侯府并无关系。” 柳镇没想到会被顶撞,本来想帮母亲敲打敲打这小蹄子,此时被下了面子,脸色顿时一沉。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流萤拨开人群走到了柳如烟面前。 “柳小娘子,公主有请。” “公主找我?”柳余烟惊讶。 “正是,跟我走吧。” 柳镇忽然拦住了流萤,换上一副笑脸:“请问姑姑,公主找小妹有什么事?” 流萤看了他一眼:“小妹?” “正是,正是,在下威远候世子柳镇,这是小妹柳余烟,她第一次来此等场合,若有礼数不周到之处,我这做哥哥的自然是要替小妹向公主赔罪。” “不用了,公主只找柳姑娘。” 说罢,流萤转向柳余烟:“跟我走吧。” 柳镇脸色阴沉,只得眼睁睁看着柳余烟受离开。 穿过清雅的石板小路,假山流水无不精奇,没过一会,两人便到了一个临水小亭,叶舒窈和青棠正坐在亭中。 柳如烟忙行礼:“民女参见三公主。” “免礼免礼,”叶舒窈摆摆手,“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私人设计师?” “私人……设计师?”柳余烟怔了片刻,“公主可是需要民女入公主府帮您设计裁衣?” 叶舒窈想了想:“差不多吧,你愿意吗?” 柳余烟垂下目光,捏紧手心。 努力这么久,就是为了一个机会,如今机会忽然降临,说不心动自然是撒谎。 可这位三公主真的能帮他吗? 柳余烟抬头看向叶舒窈:“能得到公主的赏识,民女欣喜万分,只是织造司有许多比我手艺好的绣娘,公主为何……” 第38章 跪下,我说点事 “为何选你?” 柳余烟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的手艺,你参加织造司入门考试时,绣了一匹团蝶百花银丝碧霞云锦,摘了榜首,对吧?” 好,总算把这布的名字记住了! “公主怎会知道……”说了一半,柳余烟明白了什么。 织造司定是用他绣的那匹布给三公主做了衣裙。 叶舒窈收起了懒散神色:“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听过之后再回答也不迟。” 果然如此。 柳余烟定了定神:“殿下请说。” “做我的人,要斩断烂桃花。” 烂、烂桃花? 说的是后花园那一幕。 她正要开口,叶舒窈抬手制止,声音淡淡:“你比我更清楚,他并非良人,和他一起来到京城,只是权宜之计吧。” “你若真的只有安稳过日子的心思,便不会在你母亲死后来到京城投奔威远候,也不会独自参加织造司的考试了。” 威远候府最近多了个庶女的事情并非什么秘密,雾刃去了不久,便将事情全部查清楚了。 柳余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半晌,他似乎自嘲般轻轻笑了一下:“三公主真是慧眼如炬。” 与传闻中甚是不同。 就连今日赴宴的机会,也是他在柳青骊的食物里下了药弄来的。 自从记事起他就没见过父亲,母亲总是对此绝口不提,后来偶然听到了母亲与他人说话,才得知,原来自己的父亲正是当朝威远侯。 只因为是贱籍,母亲便连进门的机会都被剥夺。 “柳余烟。” 叶舒窈的声音唤回柳余烟的思绪,他看向前方,发现叶舒窈并未露出嘲讽的神色。 柳余烟试探着开口:“公主不觉得我心机深沉,野心勃勃?” “想找份工作算什么野心。” 他顿了顿:“可我是女子。” “女子就不是人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青棠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似乎并未发现他的目光,口吻平淡,似乎不过随口说了天气真好之类的话。 柳余烟愣了半晌:“公主与传闻中……十分不同。” 从她在花园帮自己说话,到现在的种种,都不同。 叶舒窈笑了笑,并未回答,只是说:“三天时间,考虑好了来公主府找我。” “不用三天,”柳余烟眸色一沉,跪下行礼,“民女愿为公主效劳。” “真的想好了?” “是。”柳余烟抬起头,“想好了,绝不后悔。” 叶舒窈看了她片刻,笑道:“起来吧,放松点,只是给我工作而已,不用搞得这么悲壮。“ “是民女失态了。” “回去等我的消息。” 柳余烟垂下目光:“是。” 柳余烟走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开府宴结束,公主府渐渐恢复了宁静。 青棠起身告辞,他今日需回福清宫,两人走到门口,正看到等在那的宋泊。 叶舒窈看到他并不惊讶,倒是青棠停住脚步,对宋泊道:“宋公子走吗?” “我有要事找公主。” 闻言,叶舒窈扫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宋泊被她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恼了:“公主将我带回来之后就不管了吗?” “注意措辞,你这样说话很容易引起误会的,”叶舒窈严肃,“我只是帮宋知简的忙,而且,不是让听荷给你准备房间了吗?” 青棠收回了目光:“公主,在下回宫了。” “好,不要画符画到太晚了。” 青棠如冰雪般的神色被这话融化些许,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 身旁的宋泊忽然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流萤看了看:“公主,要跟着吗?” “不用,”叶舒窈转身,“回去休息,折腾一天,累死了。” 公主府里的东西都是上上品,与叶舒窈在宫里用的相比只好不差,她还特意叫人专门弄了一间屋子用来泡温泉。 温热的水流抚过,将疲惫带走不少,舒服得她快要睡着了。 “流萤,你先出去。” 门开了又关,屋内只剩下叶舒窈一人,她看了看窗外,叫道:“雾刃。”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影子就出现在窗外 “进来。” 影子动了动,随后掀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翻了进来。 男人面覆玄铁,低垂着目光:“主人。” 叶舒窈懒洋洋道:“过来帮我按按肩膀。” 水声晃动,雾刃稍稍抬眼便撞见叶舒窈搭在浴桶边沿的手臂,暗室中白皙更甚,叫他想起了荒原上的新雪。 “磨蹭什么,快点。” “是。” 之前帮叶舒窈按摩,从来都是隔着衣服,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情况,雾刃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叶舒窈肩头,轻轻地用着力气。 他手上有茧,生怕弄疼了她。 忽然间,他瞥见了一道伤痕。 在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即使是如此浅的一道痕迹也太过显眼,让人忍不住心生惋惜。 叶舒窈像是注意到他的停顿,瞥了一眼,淡淡道:“上次受伤留下的。” 然后又十分惋惜道:“要是你在,可能我就不会受伤了。” “雾刃一定不会让主人受伤,哪怕是以性命相搏。” “可是你又不能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 雾刃沉默下来。 他属暗卫,自然是要留在暗处保护,和做一些明面上不好处理的“脏活”,虽然自从公主病愈后,已经许久不曾提起了。 暗卫不能出现在明面上,不然就失去了意义,也是因此,有些地方也是力所不能及。 “不如你别做暗卫了。” 雾刃微微一怔:“主人是想将雾刃送走吗?” 叶舒窈笑了出来,转头看他:“我说了吗?” “没有。” “那就不要推断我的意思。” “……是。” 叶舒窈抚开雾刃的手,利落从浴桶中站起,丝毫不在意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雾刃连忙闭上眼睛,背过身去。 窸窣的摩擦声响了片刻,他身后传来叶舒窈有些懊恼的声音:“过来帮我系带子。” 雾刃动作顿了顿:“属下去叫流萤姑娘。” “再磨叽就把你送给别人。” 听起来像是要生气了。 雾刃只好转过身去,叶舒窈只穿着内衫与纱衣,大片肌肤朦胧地透出,他只扫过视线便不敢再停留。 馨香满室,他手中抓着衣带,匆忙打了个结,立刻拉开距离。 指腹不小心擦过叶舒窈腰侧,像是触到了火,他将手指蜷进手心。 叶舒窈将雾刃的反应全部看进了眼里。 如果不是知道剧本里写了雾刃后来会刺杀长黎,无论如何她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真是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她坐回床榻,笑着对雾刃说:“跪下,我跟你说点事。” 第39章 做贴身侍卫吧 她坐回床榻,对雾刃说:“跪下,我跟你说点事。” 雾刃从善如流地单膝跪下,叶舒窈挑起他的下巴,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我很喜欢你。” 叶舒窈笑着说,她清楚看见雾刃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继续道:“以后别做暗卫了,直接跟在我身边吧。” 雾刃瞳孔骤缩:“主人要属下做面首?” 其实她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但既然问到了这里,不接上一句怎么行? “若我说是,如何?”叶舒窈笑得狐狸一般。 “可……属下是暗卫。” “解药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不,属下是说,暗卫营出来的人,都是……” “都是什么?” 雾刃嗫嚅片刻:“都是有罪的人。” “本宫不在乎。” 屋内静了下来。 片刻后,叶舒窈叹了口气:“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我不会逼你,不过若是整天都看不到你,我会想你,你以后就做我的贴身侍卫吧。” 雾刃静默片刻,垂下头:“属下,遵命。” 从这天起,公主府内的所有下人都发现,三公主身边多出了一个戴着玄铁面具,高大沉默的男人。 流萤看了看走出门去的雾刃:“公主,您怎么忽然想让他做贴身侍卫了,我们伺候得不好吗?” 听着她语气里带着酸味,叶舒窈失笑:“他又没抢你们的活。” “可奴婢总觉得怪怪的……不过公主您这么做,总有您的道理。” 叶舒窈打断了她:“这次不用念咒语了,我告诉你为什么,来。” 流萤凑过去,两句话听完,她脸色大变,叶舒窈竖起一根手指,流萤忙点了点头。 她有些惊魂未定,小声道:“公主,若真是如此,这是不是太危险了,不对不对,应该先告诉陛下……” 叶舒窈按住了流萤:“没那么严重,敢让他在身边,自然有他暂时不会动手的把握。” 她想了想:“宋泊在哪?” “宋公子昨夜离开后花园后直接出府了。” “去飞仙楼,到他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飞仙楼依旧热闹非凡,店里的伙计似乎已经眼熟了叶舒窈,见到她忙迎上来:“姑娘找我们掌柜吗?” “是啊,他今天在店里吧。” 伙计殷勤无比:“在,在,小的这就带您去。” 叶舒窈十分大方地赏了钱,其他没抢到机会的伙计惋惜的同时眼馋地看着那银子。 下次他一定第一个冲上去! 上了二楼,从某个雅间的门进去,小二带着叶舒窈停在了另一扇门前:“我们老板就在里面,姑娘请。” 叶舒窈直接在外间坐了下来。 流萤:“公主,我们不进去吗?” 只见叶舒窈摆出了一个“三”的手势。 “再等三刻钟?” 叶舒窈的手势又变成了“二”。 下一刻,身后的门应声拉开,宋泊站在门后。 流萤:原来公主是在数三二一…… “公主殿下来我这小破楼干什么?”宋泊的语气颇有些硬邦邦。 昨晚他冲动之下一走了之,出了公主府就有些后悔,可顾着面子,又不能立刻折回去。 没想到叶舒窈竟主动来了。 “先坐下。” 宋泊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一脸淡然地坐在了叶舒窈对面。 “昨晚怎么走了,不是让你住在我府上吗?” 叶舒窈语气柔和,倒让宋泊噎了片刻,正要开口,又听叶舒窈道:“宋泊,你在生什么气呢?” 伴随这句话还有笑盈盈的注视,似乎能将他看穿,宋泊猛地将脸别过去:“宋知简才刚走,你就这样,我为他生气不行吗?” 扑哧。 宋泊恼道:“你们笑什么!” “想到开心的事了。” 流萤忙道:“奴婢也是。” 叶舒窈忍住笑:“这会怎么变相亲相爱一家人,不是你骂他的时候了?” “我乐意。” 叶舒窈撑着下巴看宋泊,若有所思:“其实,你有些地方和宋知简挺像的。” “……什么?” “天塌下来了有你们的嘴顶着。”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先反驳他和宋知简不像,还是他不嘴硬,似乎哪个都正对应了叶舒窈的说法。 宋泊气结,半晌憋出一句:“殿下就知道欺负我!” “哪有。”叶舒窈仍然笑眯眯喝茶。 眼看着说不过她,宋泊转移话题:“殿下就不怕我把事情告诉宋知简?” “什么事?” “您与青棠道长的事。” 叶舒窈眨眨眼睛:“我们有什么事?” “你……” “我?” “算了!”宋泊明白了自己无计可施,何况他也只是推测,“公主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找你帮个忙,飞仙楼主。” “我就是个开酒楼的,能帮公主什么忙。” 叶舒窈一笑:“别装了,宋知简都告诉我了。” 宋泊瞪大眼睛:“他告诉你我做情报生意?” “哦——原来是情报生意?”叶舒窈摸摸下巴。 宋泊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你诈我!!” 看这孩子,气地连称呼都变了。 叶舒窈连忙顺毛:“我随口一说,不是故意的。” 宋泊的表情明显写着鬼才信几个大字。 她之前让雾刃去调查,只是说飞仙楼不仅仅是个酒楼,更深处的没查出来,没想到居然三两句就套出话来了。 叶舒窈这边得意,宋泊却有点万念俱灰的意思,一张脸耷拉着,眼神都有些涣散。 他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每次遇上叶舒窈就总是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蔫巴巴看向叶舒窈:“公主戏耍我,开心吗?” “这话说的,”叶舒窈一脸不赞同,“什么叫戏耍,我把你当朋友才跟你开玩笑,不然我怎么不跟街口卖炊饼的大爷这样说话呢?” 宋泊一愣,似乎……好像……大概……有那么点道理? 虽然哪里怪怪的。 流萤默默地在心里给叶舒窈比了大拇指。 “别发呆了,既然如此,我跟宋老板谈笔生意怎么样?” “什么生意?” 叶舒窈对他勾了勾手指:“你帮我查一下……” 半个时辰后叶舒窈神清气爽走出飞仙楼,守在马车旁的雾刃上前来抬起手臂,扶着叶舒窈上车。 叶舒窈刚刚掀开车帘,他忽然开口:“主人为何不让属下跟着进去。” “吃醋了?” 雾刃被叶舒窈的已读乱回弄了个猝不及防,众目睽睽,他第一次有些磕绊:“不、不是。” “下次带你一起,乖。” 发顶的轻抚打断了他的话,雾刃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开口。 第40章 不想当道长的剑客不是好厨子 西北,大黎与居延交界处。 苍茫的戈壁滩一望无际,入眼尽是土黄色。 而就在这苍茫的荒原上,大片的行军帐规整有序排列在一座座夯土丘后,像是嵌入戈壁滩中的一根刺。 这是宋知简带领的先遣军。 一名士兵小跑着进帐:“将军,斥候来报,居延大军果然如您所料,兴高采烈地将城池收入囊中!” 宋知简没露出什么意外神色:“好,通知精锐继续前进,我们今晚就和他们会合。” 小兵领了命出帐,副将张衡一脸喜色:“将军的计策果然有用!可是,您怎么会确定他们一定会入城?” 这张衡也是武将世家出身,年纪不算大,却已是沙场老手,此前驻守在大黎西北边境。 最初他听闻上面派了宋知简来,一等一的不服气,手下的将士也是如此——一个文官,就算他出身宋家,懂什么带兵打仗? 但宋知简到了之后,这想法马上就消失了,宋知简不仅懂带兵,说他是算无遗策也不过分。 就比如这次,敌人退居易守难攻之处,时不时出来放些冷箭骚扰,将士们不厌其烦,却又实在无可奈何。 可宋知简一招就把对方引了出来。 想到这,他看着宋知简,等待他的答案。 宋知简微微一笑:“张兄言重,我只不过在大理寺待得久了,比旁人更能洞察些人心。” “居延被我朝大军逼退,不补给休养,却藏进龟壳一样的邺城时不时骚扰我们,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若我猜得没错,居延国应当出现了分歧。” “差不多耗了半月,他们定然弹尽粮绝,急需补给。” 张衡一敲手掌:“所以您就故意放出我们在邺城防守疏忽的消息,就算知道可能是陷阱,他们也必须要冒这个险!” “正是。” “真是妙计!”张衡朗声笑道,“居延根本不知道我们早就把城中居民疏散,留下的尽是我们自己人,等到他们发觉,我们的精锐便已经到了城外,这下真是’瓮中捉鳖‘了。” 宋知简将擦拭枪头的软布放下,目光坚定:“传令,拔营北上,与大军会合。” “是!” 十二个时辰后,急促的马蹄声响彻玉京朱雀街,直到宣武门才听到战马长长一声嘶鸣。 “军中急报!立刻放行!” 朱红色大门在暮色中缓缓打开,马蹄声又疾驰而去。 公主府。 正是晚膳时间,今日青棠得了空出宫来,又十分尽责地去了小厨房。 今日青棠特供,人参蒸元鱼。 “大夫,今天这个又是什么功效。” 青棠将筷子递给叶舒窈:“补气养血,调理阴阳,公主尝尝。” 叶舒窈夹了一口,细细品味,面色严肃:“这是谁做的。” 青棠微微一愣:“是我做的,可是味道不好?” “你做的?”叶舒窈皱着眉头。 青棠点了点头:“元鱼肉质细嫩,我怕厨子不知道如何控制火候,影响口感,便……” “太好吃了。” 流萤一口气刚提起来:? 公主,您不要一脸恐怖地说夸赞的话啊! 青棠反应过来叶舒窈又在逗他,微微勾起嘴角:“公主喜欢就好。” “看来你没骗我。” “什么?” “你会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想当道长的剑客不是一个好厨子,”叶舒窈笑道,“不过,这做菜的功夫是从哪里学会的?” “我六岁之前,是住在一个荒村的破庙里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青棠语气淡淡,似乎并不像是在说关于自己的事情,“直到师父来到我面前。” 这还是青棠第一次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叶舒窈十分感兴趣。 青棠顿了顿:“师父告诉我,说我身上有天道降下的机缘,问我想不想修道,但那个时候的我,根本听不懂他说话,于是我问,’修道可以吃饱吗,会挨打吗‘。” “师父回答我说,修道之人锻体炼心,无需困扰,于是我便跟着师父上山了。” “回去之后呢?” “回去之后,我发现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样,”青棠笑了笑,“山上终年严寒,是个闭关的洞天福地,但于当时的我而言,是个极大的考验。” “因为你还是个小孩,要吃饭要睡觉。” “正是。” 叶舒窈撑着下巴:“你这师父可真有意思,只管捡不管教……然后呢?” “然后偶然间,我发现了雪峰后有一处暖池,终年不冻,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到鱼群的影子,我就自己学着抓鱼,开始时并不熟练,后来便十次九中,就连做鱼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了。” 叶舒窈听到这,想象了一下小小的青棠抓完鱼之后,一脸认真地坐在火堆前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宝宝,你是一只小猫咪~” 流萤和听荷已经习惯了叶舒窈,青棠却被这亲昵的动作弄得脸色微红,轻咳一声:“公主,菜要凉了。” 叶舒窈正听得津津有味,哪肯轻易放过他:“边说边吃。” 对着一双满是期待的眼睛,青棠难以拒绝,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的声音:“公主,宋将军的信。” 叶舒窈放下筷子:“拿进来。” 青棠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暗了暗,在叶舒窈回头时立即恢复了正常。 “听闻宋将军出师大捷,想必这信是来报喜的。” 信并不算长,叶舒窈读完收起信纸,嘴角上翘:“差不多吧。” 晚膳结束,暮色已爬上墙头,青棠起身,却在走到门口时忽然一晃,叶舒窈连忙扶住他的腰。 “怎么了?” 青棠晃了晃脑袋:“无妨,只是有些头晕。” “头晕?”叶舒窈挑眉,“难不成是醉了?” “青棠不胜酒力,让殿下见笑了。” 叶舒窈眨眨眼睛:“那不如今晚就住在我这。” “劳烦殿下了。” “听荷,带青棠道长去客房。” 听荷引着青棠离开正厅,回来时满脸疑惑。 流萤:“你嘀咕什么呢?” 听荷道:“公主与青棠道长只喝了两三杯竺兰进贡的葡萄酒,照理来说不该有这么大威力,而且上次在开府宴上青棠道长可是喝了好多酒,怎么会不胜酒力?” 流萤想了想刚才公主看信时青棠的表情,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忽然有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底气。 她把叶舒窈曾经说她的一句话送给了听荷:“听荷,你可长点心吧。” 听荷:? 第41章 宋将军说疼疼他 回到寝殿,叶舒窈又一次打开了信,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流萤在一旁十分好奇,却又不好开口,叶舒窈大方地将信递了过去。 “奴婢可以看吗?”流萤惊喜。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随便看。” 信只有两页,前几行是将自己的情况告知,十分正常,可看着看着,流萤的表情忽然变了。 她欻地一下把信放到了桌子上。 “怎么不看了?” “这……那个……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正走到门口的听荷差点与她撞在一起,吓了一跳:“怎么了?公主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公主没事,”流萤还有些脸热,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我看到宋将军写给公主的信了。” 听荷十分好奇:“写的什么?” 流萤深吸了一口气:“宋将军说,让公主疼他。” “啥??” 听荷呆若木鸡,还没消化完这“秘闻”,就听到叶舒窈叫道:“听荷流萤,进来。” 两人整理好表情,推门而入:“公主。” “说什么悄悄话呢?” 看叶舒窈笑眯眯,并不像诘问,流萤道:“公主,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流萤也忙道:“奴婢也什么都没听见。” “都说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叶舒窈懒洋洋一靠,“明天找个裱画师傅来,我要把这封信裱起来,挂在……就挂在这吧。” 她一指床头,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听荷流萤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为宋知简叹了口气——希望宋将军回京后,还能镇定如常。 “好了,你们也去休息吧,今晚雾刃守夜。” 流萤一听,脸色严肃起来:“公主,还是我来守夜吧。” 虽然公主说她有把握,但总归还是危险,她不放心。 叶舒窈想了想:“不用,你在这,我不好发挥。” 发挥? 两人带着一头雾水离开,正好与回来的雾刃相遇,听荷叫住他:“今晚公主叫你守夜,记住守夜时只能在外间,除非特殊情况,不得进入公主的寝殿。” 男人微微低头,算是默认,随后便推开屋门进去了。 “也不知道公主看上了他什么,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要不是做了暗卫,他这种人早就被……”听荷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 屋门关上的瞬间,雾刃的脚步猛地一滞。 听荷的声音已消失,大概是被流萤制止了,片刻后,他神色如常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取下面具。 “雾刃?”叶舒窈的声音传来。 “属下在。” “在外面干嘛,进来。” 雾刃顿了顿:“听荷姑娘说,守夜时不可进入寝殿。” “找你有事。” 话音落下半晌,外面还是没动静,叶舒窈疑惑抬起头。 平日里这人听话得很,怎么今天三请四请都不见挪窝? 她披上衣服下床,走出屏风,雾刃还是正稳如泰山地坐在那。 叶舒窈眉头微挑——有点意思。 看了雾刃两秒,她利落地转身回去了。 见状,雾刃放在腿上的手一僵,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与茫然。 他在干什么?等着公主对自己说好话吗? 或许是连日来的温柔对待让他昏了头,竟然有了这种疯了一般的念头。 该记得自己的身份。 正待起身,脚步声忽然又传来,一抬头,竟是叶舒窈去而复返,手上还拿着三小瓷罐。 “来帮我闻闻,哪个比较好。” 叶舒窈兴致勃勃地打开小罐子,一字排开,看向雾刃:“发什么愣呢?” 雾刃回过神来:“是。” 正欲拿起罐子,叶舒窈道:“等等,还是这样闻比较好。” 只见叶舒窈伸手沾了些脂膏,抹在自己的手腕上,两手相互摩擦了几下,笑盈盈抬起胳膊。 匆忙披上的外衫滑落,露出白皙肌肤,淡香被体温诱发,在雾刃的鼻尖萦绕。 他的手指不着痕迹地蜷缩了一下,垂眸轻嗅,却不敢靠得太近。 “铃兰。”他低声道。 叶舒窈十分满意:“下一个。” 她用手绢擦干净手,拿起第二罐,雾刃目光随之而动,叶舒窈的手指落向了一个毫无预兆的位置。 耳后。 叶舒窈把香膏抹在耳后:“闻。” 雾刃有些僵住了。 叶舒窈见他不动,催促道:“快,一会香气淡了。” 话音落下,叶舒窈的手绕上雾刃后颈,轻轻向下一压,失去重心的人忙撑住两人之间的矮桌,鼻尖却仍然轻轻撞上了叶舒窈侧颈。 暖香萦绕,他脑中有些恍惚,扶在桌沿的手指收紧,身体却像断线的风筝难以控制地坠向叶舒窈。 “香吗?” “……香。” 叶舒窈轻笑,安抚似地摸摸男人后颈,随后骤然抽身离开。 香气渐淡,雾刃眼神恢复清明,见叶舒窈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瓷罐。 “还有…一种。” 叶舒窈扫了他一眼:“一个人身上香气太杂,就品不出好坏了。” 收拾好瓷罐,叶舒窈打了个哈欠:“睡了。” 内间的烛火在叶舒窈进去后熄灭,一片黑暗中,雾刃若有所思地盯着某处。 第二天,叶舒窈边吃早饭边听着流萤汇报今日早朝发生的事。 “宋将军成功将居延大军逼退,又追剿残军,陛下龙颜大悦,满朝上下都在称赞宋将军呢。” “比我想的还顺利,”叶舒窈满意,“那是不是快回来了?” 流萤摇摇头:“陛下并未提到。” “对了,信送出去了吗?” “公主放心,今天一早就快马送出城了。”流萤表情忽然促狭起来,“公主,您有没有疼疼宋将军?” 叶舒窈笑道:“你现在说这种话是脸不红心不跳了。” 流萤眨眨眼:“都是公主教的好。” 其实她也有点没想到,宋知简居然在信里撒娇,翻译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我受伤了,好疼,公主心疼心疼我。 写信的时候倒挺直白,所以叶舒窈也就回得很直白。 西北,行军大帐。 宋知简接过信,遣退众人,小心翼翼抽出信纸。 【回来就好好疼你】 他的脸一点点开始发烫,欣喜中夹杂着奇异的羞耻,却让他心潮澎湃。 宋知简将信纸折好,细心收到胸口,又轻轻按了按。 “来人。” 小兵掀开帐帘:“将军。” “传令,今夜燃起篝火,庆祝一番。” “是!” 宋知简走出主帐,抬头望向空中的圆月。 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公主了。 第42章 长线才能钓大鱼 宋知简走出主帐,抬头望向空中的圆月。 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公主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喧闹声,宋知简收回目光,微微皱眉望向营帐周围的空地。 待他走过去时,被围在中心的几个人已经扭打在一起。 一名矮些的士兵正踮着脚往人堆里挤,肩上骤然一重,回头不耐烦道:“谁啊……将、将军!” “将军!” “别打了,将军来了!” 看到宋知简过来,潮水般骚动的士兵们迅速安静下来,像麻花一样扭在一起的四人也散开,规规矩矩地站好。 “你们在干什么?” 宋知简前几日被流矢划伤了眉骨,伤还未好,此时沉着脸色,更为他增添几分肃杀,一时间竟无人敢说话。 他视线一扫,看向四人中最高的那个:“赵路,你说。” 被点名的男人一颤,抬起头磕磕巴巴:“将、将军,我们几个就是活动活动筋骨……” “活动筋骨?”宋知简打量着他们,“活动到见了血?” 几人又齐齐低下了头,明显是谁都不想开口。 宋知简先把几人带回了自己的营帐,坐于主位,神色威严。 “张衡。” “属下在。”张衡上前。 “军营中私下斗殴,按律该当如何。” 张衡心领神会,严肃道:“蔑视禁约,不遵禁训,重者应斩之。” 赵路一听脸色大变,其余几人也是惊愕——他们打个架,就要被斩了? 但谁也不敢怀疑宋知简的话,通常他说出就绝对做得到,说十日内将居延驱出百里外,现在他们的残部已经灰溜溜躲出三百里了。 赵路心一横,掀开衣摆跪下:“将军恕罪,我们打架确是事出有因!” “说说。” “刚才听将军说让我们燃起篝火庆祝,兄弟们心里高兴,就讨论今晚是不是……是不是弄点酒来喝。” 说到这他有些紧张,毕竟军中禁酒。 但看宋知简脸色如常,便松了口气,说话也顺畅许多:“我们扎营的地方离月牙镇不远,我和秦三正商量要买几坛,小成问我能不能带他一起去,说想给他娘寄封信。” 宋知简视线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最瘦小的那个那人身上:“你是小成?” 少年怯生生抬起头,嘴角有些淤青:“回将军,是。” 他对赵路说:“继续。” “我们话还没说完,老翟就忽然冲进我们帐子抓着小成,一口咬定小成偷了他东西,上来就是一拳,我们拉都拉不住,然后……然后就打起来了。” “翟五,你丢了什么?” 见终于问到他,翟五立刻挤开赵路:“将军,我的玉佩不见了,那可是我祖传的!前几天给他们看了几眼,就他一直盯着,眼珠子都黏在我那玉佩上头了!” 他边说边瞪着小成:“我早就看出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前几天夜里鬼鬼祟祟起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肯定是他趁我睡着偷走的!” 小成本就战战兢兢,被翟五一瞪,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没偷,不是我偷的。” “那你半夜起来好几次干什么?!” “我是去撒尿……” “撒尿能撒那么多回,骗鬼呢!” “好了,”宋知简制止了他们的争吵,看向翟五,“就凭晚上出去,没法断定是他拿了你的玉佩,无故怀疑营中兄弟,还好意思大打出手。” 翟五一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将军,要真的是营中兄弟,我也就不会上来就动手,但这小子他不是啊!” 宋知简眉心一蹙:“何出此言?” “将军不知道?”翟五一愣,随后一拍大腿,“怪不得,我就说将军您不可能对自家人这么偏心……” “说重点。” 翟五马屁拍了一半,悻悻收了表情:“这小子是在邺城捡的。” 半个时辰后,宋知简帐内。 “将军,您怀疑小成是细作?”张衡面色惊讶。 宋知简点了点头:“记不记得之前我们派出突击军的那次。” 经宋知简一提,张衡也想起一件小事来。 那时他们刚把居延大军“瓮中捉鳖”,休整后安顿好百姓出城扎营,同时派出一队突击小队去追击散落的居延残兵,却没想到遭到了埋伏。 “末将那时也奇怪,他们为什么还有还击之力,现在想来,若按照小成的说法,时间确实蹊跷。” 宋知简点点头:“他说自己是周将军下属,却什么证明都没有,只有一身衣服。” “那将军,咱们要不要……” 宋知简本想点头,忽然又止住。 他忽然想起了叶舒窈说的一句话:线放得长才能钓上大鱼。 “找人盯着他。” “是。” 与此同时,叶舒窈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宋泊差人来,说事情查到了。 “宋公子说,邀您去飞仙楼说话。” 听着听荷的汇报,叶舒窈看了看窗外的天。 入了四月后天气向来晴好,今日更是艳阳高挂,在屋外待久了,居然有些热意。 听荷看出叶舒窈的想法:“公主,要不然奴婢去请宋公子来府上。” “算了,我去飞仙楼吧,正好也听听遇仙记第三册。” 公主府的地段极好,繁华的同时又方便生活,叶舒窈愿称之为cbd附近最热门的位置,马车出府不一会,便到了飞仙楼。 宋泊竟然在门口等着她。 这实在有点奇怪,叶舒窈料到有不寻常的事,果然,宋泊一看到她就快步上前:“跟我进来。” 宋泊未走正门,带着叶舒窈绕了半圈,从侧边的一个不起眼小门进去,直接到了飞仙楼后院。 比起楼中的热闹,后院是另外一番不同的景象,寂静典雅,假山流水,颇有几分意趣。 宋泊看叶舒窈神色,解释道:“前面的楼是给普通宾客喝酒吃饭的,真正的飞仙楼是在后院,只有经过核查的人才能进来。” 叶舒窈闻言了然:“懂了,贵宾席。” 说话间宋泊脚步停下,推开一扇门:“殿下请进。” 叶舒窈抬脚迈步,雾刃随之跟上,却没想到宋泊抬手一拦:“你不能进去。” 戴着玄铁面具的男人,身上一瞬间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他现在是我的贴身侍卫。” 宋泊毫不退让:“不行。” 过了片刻,又稍稍软下语气对叶舒窈解释道:“飞仙楼机密众多,我不能冒险,况且……您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他欲言又止地收回留在雾刃身上的目光。 叶舒窈点点头,对雾刃道:“你等在门口。” 雾刃显然不想让叶舒窈一人进去,可也不想违抗命令:“属下怕主人有危险。” 一只手落在了绷紧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有事我会叫你。” “……是。” 第43章 长黎,你怎么看? 一只手落在了绷紧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有事我会叫你。” “……是。” 门扇打开又紧闭,雾刃收回目光,双手抄在胸前,靠在门柱上,闭上了眼睛。 目不能视时,耳力会更好。 进了屋子,宋泊将门关好,立刻从上锁的机匣中拿出一颗镂空金属球。 有点像是香囊,但打开之后,却是一张手掌大小的纸条。 “这是第一个,公主亲自看吧。” 叶舒窈刚要接过,宋泊忽然一缩手,叶舒窈扑了个空,挑眉道:“到底给不给我看?” 宋泊面色纠结。 本来他估摸着消息差不多今天就能到自己手上,于是约了叶舒窈来飞仙楼,却没想到消息到是到了,但他却有点不敢给叶舒窈看。 毕竟……事关上面那位。 “公主,虽说我飞仙楼的生意做了许多年,口碑也一向不错,但也说不准可能有疏忽的时候……” 见他磨叽个没完,叶舒窈直接拉住他手腕,夺走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蝇头小楷写得满满当当,叶舒窈眯起眼睛仔细看,读着读着,她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都是汉字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她有点不认识了? “公主……” “别吵,我在思考。” 叶舒窈又把纸上的字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说:“借个火。” 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宋泊倒是先松了口气。 就算叶舒窈不烧,他也不能让这东西留下。 “不是还有流寇吗?”叶舒窈问。 宋泊被叶舒窈盯了会才反应过来,道:“那几个流寇特征明显,消息递出去没多久就找到了,抓到了人饿了几天就开口了,说那天是受人指使才打劫公主的马车的。” “谁?” “不知道名字,但他们说那人不像都城人士,说话带口音,像是竺兰人。” 叶舒窈捏了颗葡萄:“又是竺兰。” “又是?” 他没去春猎,自然不知道昭顺帝中毒的事,叶舒窈稍稍解释了几句。 宋泊奇怪道:“照理说,竺兰一向与黎国交好,又正值班布尔王子带使团来朝,没理由做这种事,会不会是有其他人要故意挑拨?” 叶舒窈意外:“哟,变聪明了。” 宋泊:“本来就聪明!” “你和宋知简,谁更聪明?” 宋泊笑容消失——论读书,他确实赶不上宋知简。 叶舒窈笑笑:“当时父皇中毒的案子是大理寺负责的,宋知简查到最后,只是揪出一个说是对大黎心怀不满的人,乔装成送菜的商人混进了春猎领地,趁着羽林卫换岗的空当行刺。” “那人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宋知简觉得事有蹊跷,却没想到审到最后,那人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当时宋知简来给她汇报,虽然打着瞌睡,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人死了,就只能结案,”宋泊思索,“这不就更奇怪了吗。” “是啊,要不是居延找麻烦,宋知简会继续查下去。”叶舒窈叹了口气,“可惜他去了西北,估计没人能查得出真相了。” 宋泊听不得这种话,立刻道:“我来。” 叶舒窈迅速转了过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宋泊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叶舒窈摆了一道。 看他一副用脸骂人的表情,叶舒窈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会给银子的。” “我不要银子。” “不要银子?”叶舒窈奇怪,“飞仙楼不是开门做生意吗,不赚钱的?难不成你们是个公益组织?” 看宋泊不说话,叶舒窈了然:“又想让我答应你一个请求,也可以,不过……” “我什么都不要。” 叶舒窈眨眨眼:“好。” 宋泊郁闷:“公主就不问问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了吗,喜欢我。” 叶舒窈笑着靠近,宋泊眼神忍不住躲闪,正僵硬的片刻,他听到叶舒窈漫不经心的声音:“嗯?脸红了。” …… 门忽然打开,雾刃迅速转身,看向叶舒窈。 “主人,您没事吧。” “没事,有你在,我很安心。”她笑道。 雾刃微微低头,藏住眼中情绪。 回到公主府,听荷将切好的瓜果送上,道:“公主,织造司那边有消息了。” “怎么说。” “织造司掌司听了消息,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过些日子柳姑娘就能到府上来。” “好,等她来了,直接带她来见我,宫里有消息吗?” “今日又有急报进京,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听说陛下脸色不好。” 叶舒窈撑住下巴:“难道是西北出事了?” “有宋将军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也对。” 最近这段时间,都城里处处听得见宋知简的名字,风头无二,就连她这“顶流”都要退居二线。 “明日就是例行进宫的日子了,公主用过晚膳早些休息。” 叶舒窈点点头,她今晚是要早点睡,明天还要去找青棠一趟。 月朗星稀,叶舒窈正睡得香甜,忽然间隐约听到自己耳边有什么声音。 还没等这声音继续,叶舒窈一把将头蒙进了被子里。 “无论你是谁,打扰我睡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落下,屋内恢复寂静。 一夜无梦。 自然醒的叶舒窈神清气爽,完全忘记了自己昨晚恶狠狠威慑了一只“鬼”。 出宫开府后每月十五是进宫问安的日子,马车换步辇,一路到了崇德殿。 一见到昭顺帝,叶舒窈就小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父皇,儿臣好想您啊。” 责怪叶舒窈没规矩的话还没出口,昭顺帝的嘴角就高高扬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王德喜已经见怪不怪——陛下一见到三公主就只剩笑脸了。 “宫外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就是有点无聊,”叶舒窈道,“父皇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跟我讲讲?” “趣事没有,折子倒是有一大堆。”昭顺帝叹了口气。 叶舒窈正等他这句话,顺势道:“居延已退,最近京中似乎也没什么大事,为何有这么多折子?” “今日朕收到宋知简的信,说居延有意议和,那些大臣们每个人说一句,可不就这么多吗?” 说到这,昭顺帝忽然看向叶舒窈:“长黎,此事你怎么看?” 第44章 它不要你觉得 说到这,昭顺帝忽然看向叶舒窈:“长黎,你怎么看?” “儿臣不懂这些,”叶舒窈十分矜持,随后话锋一转,“若是说错了,父皇可不能怪我。” 昭顺帝哭笑不得:“好,说吧。” 叶舒窈神色严肃起来:“儿臣以为,当以议和为主。” “为何?” “一来,无论如何,只要打仗就会消耗国力,即使大黎国库充盈,也不该耗费在打仗上。” “二来,无论战争大小,边城百姓都会受到侵扰,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他们不该受此劫难,三来……” “三来如何?” “既然居延已有议和之意,父皇向来仁德宽厚,若再穷追猛打,就显得不大人道。” 叶舒窈话音落下,一旁的王德喜汗都要下来了。 虽说陛下一向宠爱三公主,但这话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无异于直接把陛下架了起来…… 王德喜用余光看向昭顺帝,果不其然脸色不大好。 他正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只见叶舒窈神色一变,笑了起来:“父皇,儿臣刚才学得像不像?” 昭顺帝明白了什么,有些意外:“你在学朕?” “是啊,小时候您带我一起上朝,面对那些臣子都是这样,儿臣一直将父皇的伟岸形象记在心中呢。” 昭顺帝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片刻后释然一笑——原来是小孩子的玩笑。 “随便说说,父皇不必放在心上,儿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走出崇德殿,艳阳高挂,雾刃默不作声帮叶舒窈挡住太阳。 流萤:“公主,咱们现在回府吗?” “先去福清宫一趟。” 其实叶舒窈还是第一次来福清宫,大概是照着青棠的喜好,院中布置简单,只一棵垂丝海棠开得正盛。 叶舒窈一进去,便看见了正在树下闭着眼打坐的青棠。 一个小道童模样的少年上前来,对叶舒窈拱手:“三公主稍等,我这就去叫师父。” “师父?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小道童解释道:“师父从前去未央宫暂住,并未让我随侍,所以公主不认得我。” 说话间,青棠已经起身走到几人面前:“折桂,你先去准备朱砂吧。” 道童退下,叶舒窈笑道:“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徒弟?” “机缘到了,便成了师徒。” “什么都能用机缘来解释,可真方便,”叶舒窈跟着他在树下坐下,“道长帮我算算怎么样?” “贫道不擅姻缘。” “今天不找你算姻缘,是其他的。” “殿下想算什么?” 叶舒窈拿起矮桌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 天命。 青棠微微一怔。 “难吗?”叶舒窈问。 青棠摇头:“只是不知,殿下为何忽然对这个感兴趣。” “你先算,算完了告诉你。”叶舒窈懒洋洋支着下巴。 “请殿下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下来。” 要写长黎的生辰八字?这她哪知道。剧本里就提了一嘴是在冬天生的,也详细没写啊。 叶舒窈尴尬地僵住了几秒,把自己的写了下来。 她也是在冬天生的,应该大差不差吧。 还好之前她妈找人帮她算命的时候记过。 “殿下稍等片刻。” 青棠进了屋,一刻钟后再开门出来,神色不似之前淡然。 叶舒窈调笑:“道长这脸色,难不成是我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那些大都是唬人的话,切不可相信。” “那结果怎样?” “殿下,是主星之命。” 叶舒窈微微挑眉:“道长好像不是很惊讶。” 要是让那些钦天监算出这些东西,不叫得前朝后宫都鸡犬不宁就算他们没本事。 青棠刚要开口,就听叶舒窈笑着说:“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青棠轻咳一声,侧过脸去。 “殿下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打算什么?”叶舒窈站起身来:“我回去了,不用送。” 看着叶舒窈离去的背影,青棠眉心微蹙,公主似乎有些奇怪。 回去的马车上,叶舒窈闭目养神。 她脑子里有点乱。 起初看到宋泊给的那张字条时还不大相信,今天青棠算出的结果也是一样。 这剧本已经完全颠到了某种境界。 一回到公主府,叶舒窈就进了寝殿,一头将自己扎进了被子里。 “公主,您要睡觉吗?等会就要吃晚膳了。”流萤道。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不吃了。” “您还说要去飞仙楼。” “不去了。” 流萤与进来的听荷面面相觑,只好先退出寝殿。 “公主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公主从福清宫出来就这样了。” “你没跟着去?” “公主让我在外面等着。” “……” 一筹莫展之际,宋泊忽然来了。 流萤为难地拦住了他:“宋公子,你还是先回去吧。” “公主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 宋泊担忧地看着紧闭的门,思索片刻:“公主,我又查到了些关于流寇的事情。” 半晌,屋内传来一句:“进来吧。” 叶舒窈正在桌前,拿着笔写着什么,宋泊见状心中一轻,笑着上前:“公主写什么……呢……” 话到最后,卡壳了。 纸上凌乱不堪,大大小小,只有一个字:草。 叶舒窈抬眼:“好看吗?” “……好看。” “闭着眼说瞎话,拖下去赏一丈红。” 宋泊一个激灵:“不好看!” “骂我,拖下去赏一丈红。” 宋泊都快哭了。 叶舒窈啪地一声把笔放下。 “说吧,查到什么了?” 宋泊舒了一口气:“我的人似乎找到了那些流寇说的竺兰人,但他们身上有些蹊跷,我不敢轻举妄动,不如公主随我一起去看看。” “什么蹊跷?” “他们好像和几个朝廷官员有来往。” “直接通知大理寺吧。” 宋泊一愣:“殿下不是说亲自查吗?” “不查了。” “为什么?”宋泊不解。 叶舒窈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草。 忽然问:“你有梦想吗?” “…有。” “我没有。” 宋泊没吱声。 果然叶舒窈继续,声音中似乎有些气愤:“你知不知道,人没有梦想,和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 宋泊:…… 宋泊:“我觉得公主说得对。” 叶舒窈:“它不要你觉得,也不要我觉得,它要他觉得。” “它……是谁?” 叶舒窈抬头一望,宋泊也抬头,只看到了屋顶。 第45章 南风馆 叶舒窈:“它不要你觉得,也不要我觉得,它要他觉得。” “它……是谁?” 叶舒窈抬头一望,宋泊也抬头,只看到了屋顶。 心念一转,宋泊明白了什么:“传闻毕竟只是传闻,殿下不必太放在心上,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是福气呢。”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宋泊一噎,小声道:“我又不是皇嗣。” 叶舒窈又不说话了。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破烂剧本还能这么发展——她来难道不是享福的? 上辈子都那么累了,到这了还要搞什么命星之主,这一看不就是要她搞事业的节奏吗? 老天奶,我再也不会把你当奶了,因为你根本没把我当孙女! 你根本没想让我享福!! 宋泊试探道:“要不,您努力一下?” 叶舒窈品出些什么来:“你怎么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话都说开了,宋泊也不藏着心思。 飞仙楼近些年来生意如日中天,名声渐响,但总归是灰色生意,这种组织,被收编是迟早的事。 与其被迫归顺,不如趁现在有得选,择一支粗壮树干安家。 听了他的剖白,叶舒窈挑眉:“那你选我是有什么心事吗?” “预言……” “你刚才还劝我别相信。” “……” 宋泊轻咳一声:“其实那天之后,我又亲自去查证了这个消息,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叶舒窈盯着他,宋泊似乎受到鼓励,继续道: “当时殿下叫我去查您身边那名暗卫的身份,碰巧这尘封的预言与陛下将雾刃送到您身边有关联,便一同被传递回来,第二回我仔细查阅了资料,发现一个细节。” “什么?” “惠仁先皇后生下您之后便撒手人寰,钦天监会帮每个皇嗣观星定命,可只有您当天的命格册录不见踪影,只有后来增补的……” “等会,”叶舒窈打断他,“宫里的东西你也能搞到?” 宋泊有些小小得意:“拿是拿不出来,但看看嘛还是可以的。” 皇宫果然漏成马蜂窝了吧。 就在宋泊以为终于说动了叶舒窈时候,叶舒窈忽然向床上一栽,哀嚎道:“啊啊啊啊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他还从未见过公主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有些忍俊不禁: “殿下为何不觉得这是好事,虽说从前并未有过封太女先例,但依宋泊看,天命并非不能落在女子身上。” 叶舒窈直起身来:“很好,有这个觉悟,你已经领先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那您在担心什么?” “想知道?” 宋泊点点头。 叶舒窈对他勾勾手,宋泊上前,毫无防备地被叶舒窈一把抓住,滚到了床上去。 刚才侃侃而谈的模样不见,取而代之是略显慌乱的眼神。 叶舒窈面露邪笑,一把将想逃走的人抓了回来:“躲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进公主府做面首吗?” 她故意对着宋泊的耳朵说话,手指顺着胸口划过衣襟,拨开了外衫。 宋泊只觉得一阵热意上涌,面颊发烫,喉结不自觉滑动,说出的话都带着热意:“公、公主,我不是……” “不是什么?” 叶舒窈缓缓靠近,眼含笑意,宋泊忽然间停止了思考,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而过了半晌,静悄悄无事发生。 宋泊悄悄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看到叶舒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血液轰地一下冲上了头顶,他慌忙起身,乱七八糟地下了床。 叶舒窈也慢悠悠坐起来:“看到了吧,我就这么点爱好,其他的没什么兴趣,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体不好,不能劳累。” 上辈子身体那么好都被自己给造没了,到这了坚决不能重蹈覆辙。 宋泊勉强定了定神:“那,流寇的事还查吗?” “查吧,也算有始有终。” 门开了,听荷想问宋泊公主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却看他神色有些恍惚,只好作罢。 过了会,她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去,叶舒窈失笑:“听荷,你现在特别鬼鬼祟祟知道吗?” 听荷不好意思地起身:“公主,您就别笑奴婢了。” “进来吧,帮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听语气,公主心情已经没那么差了,她稍稍放下心来。 走到桌前,一张宣纸上大大小小的狂草映入眼帘,听荷动作一顿。 叶舒窈有点尴尬:“拿去扔了吧。” “公主这字写得这么好,为何要扔了?” “好?”叶舒窈来了兴趣,“那你说说好在哪?” “具体说不上来,但奴婢从字上感受到一种十分凌厉的气息……”听荷眼前一亮,“公主,这是不是就是书法大家所说的‘笔心’?” 叶舒窈嘴角抽了抽:“算是吧。” 毕竟她刚才脑子里全是狂草弹幕。 和宋泊约了第二天去查流寇的事,为了低调,这次由宋泊安排马车。 可万万没想到,马车停下,叶舒窈刚掀开轿帘就被动沉默了。 宋泊奇怪地也探出头来:“怎么不下……” 话说一半,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一旁传来叶舒窈幽幽的声音:“宋泊,没看出你玩得挺花啊?” 怎么会是南风馆??! 驾车的是宋泊的人,见宋泊看过来,他眼神十分坚毅地点了点头:老板,地点没错! 没等他作出反应,叶舒窈已经跳下马车,宋泊连忙拉住她:“您不能进去!” “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宋泊百口莫辩,紧急之中,他居然想到,要是宋知简知道他把叶舒窈带来了南风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两眼一黑,小声道:“您、您怎么能去这种地方……” 话没说完,旁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这位公子,怎么在我们店门口拉拉扯扯的?” 抬眼一看,是招揽客人的小倌。 那小倌视线在两人身上走了个来回,便一手搭在了叶舒窈手臂上:“小姐可是来找乐子的,怎么还带了个小尾巴,这可不方便……” 小倌嗓音柔软,身段也软,一个劲地往叶舒窈身上靠。 宋泊脸色一黑,正要开口,就听叶舒窈道:“是啊,我说不让他跟着,他非要来。” 说着她转向宋泊,眉头一皱:“快点回去,你来这我还怎么快活!” 宋泊一僵,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硬生生变成了:“您之前不是说最喜欢我吗……” 叶舒窈微微挑眉。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要是听话点,我会想着出来找乐子吗?” 她挥袖把宋泊甩开,一副无比绝情的模样。 他不能让叶舒窈一个人进去。 情急之下,他羞耻地快要爆炸也只好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小姐,您就让我跟您一起进去吧,我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行吧,那就给你一次机会,”叶舒窈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转头对那小倌说,“带路!” 第46章 三个人你介意吗 “好吧,给你一次机会,”叶舒窈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转头对那小倌说,“带路!” 小倌听着两人对话,难掩惊讶。 看两人通身气度与穿戴,定然非富即贵,再看这个拉住她衣袖的男人,容貌气质都属上上品。 若是连这样的男人这位小姐都看不上,那便只能…… 他扬起笑脸,热切无比:“小姐,我们这有一位竹公子,包您满意。” 叶舒窈满意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倌低头浅笑:“小姐可以叫奴沉月。” 宋泊见缝插针将沉月挤开,沉月也不在乎,带着两人进了大厅。 迎面而来是一股奇异的香气,乍一闻,有种扑进了花丛的感觉,叶舒窈鼻尖发痒,打了个喷嚏。 沉月见状轻笑:“这是我们这特有的葳蕤香,小姐初来还不熟悉,待得久了,自然能品出其中玄妙。” 大厅热闹非凡,宾客围坐桌旁,或喝酒或谈笑,身旁定有几位面容清俊或妖媚的少年相伴。 叶舒窈好奇多看了几眼,面前忽然遮上一片阴影。 叶舒窈:? 是宋泊挡在了她面前。 叶舒窈换了个角度,还没看上两秒,就又被挡住了。 再换,宋泊再挡。 她拿腔拿调起来:“教你的都忘了?” 宋泊顿了片刻,像个受气小媳妇似地,委委屈屈让开了。 但他还抱着最后的期望:“您别看了。” 有些画面实在…… 叶舒窈理直气壮:“不看怎么找我想要的人?” 话虽如此,可叶舒窈环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异域面孔。 她叫住沉月:“你说的那个竹公子真有那么好?我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 “您放心,见过竹公子的人,没一个说不好的。” “那就信你一次。”叶舒窈摸了摸腰间,拿出一块玉佩丢过去。 沉月接了玉佩,一上手就知道是好货,顿时笑意更深:“小姐随我上楼。” 两人被带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沉月道:“小姐稍等,我去叫竹公子。” 门关上,叶舒窈忽然仔细嗅了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宋泊:“葳蕤香?” 叶舒窈摇摇头:“除了那个香,还有一种别的味道。” 没等叶舒窈再仔细闻一闻,门再次打开。 “青竹来迟,叫小姐久等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泠泠清泉,紧接着,眼前珠帘被修长的手拨开,一张清丽的脸拨云见日。 身着淡绿衣衫的男人清瘦挺拔,如他的名字那样,衣摆上绣着几支翠竹。 墨发松松挽着垂在肩上,散开的几缕发丝恰到好处,为之增添几分柔软。 与其说是小倌,更像是哪家的郎君。 看到叶舒窈的瞬间,青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他在这这么久,见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这样的却是第一次。 不仅仅是容貌,更是一种感觉。 青竹在叶舒窈身侧坐下,淡淡一笑:“小姐是想先听琴,还是想先喝酒?” 叶舒窈将眉头一皱:“我花这么多钱,可不是来听琴喝酒的。” 青竹也不恼,拿起酒壶帮叶舒窈倒了杯酒,语气柔缓:“小姐不要心急,先尝尝这上好的般若酒,再与青竹亲近也不迟。” 叶舒窈垂眸,正思索这酒会不会有问题,一只手忽然夺过酒杯。 “小姐,不要喝。”宋泊一副心心念念的模样:“饮酒伤身,您本就身体不好。” 叶舒窈不耐烦道:“我身体好不好我自己不知道吗?用得着你来管,我连曼陀罗蛇毒都中过,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杯酒难道就能把我放倒?” “您不是说不再提这件事吗……” 青竹终于将目光挪到了宋泊身上。 “这位公子是……” “用不着你管。”宋泊没好气地对他说。 叶舒窈笑盈盈看着他做戏,转头对青竹道:“别管他,你说你的。” 青竹微微点头:“这酒温补,于身体有益,小姐不用担心。不过,小姐曾经中过毒,是不是十分惊险,能否说与青竹听听?” 他目光清澈,像是真的好奇叶舒窈的奇特经历,但叶舒窈知道,鱼已咬钩了。 还不够。 叶舒窈摆摆手,一脸我骄傲但我不屑说的表情:“害,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青竹语调更轻:“青竹整日都待在这里,实在无聊,小姐就说给我听听吧。” 说罢,他指尖似不经意轻蹭过叶舒窈手背。 这就是成年人的场合吗? 这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宋泊,他目光一冷,手已摸到腰间折扇。 叶舒窈察觉他的动作,顺势将手搭在青竹肩头,在青竹看不见的角度对宋泊眉飞色舞——你干什么没看到鱼刚上钩吗?? 宋泊挣扎片刻,坐正了。 青竹并未察觉,他以为叶舒窈想要亲近,身体柔软靠了过去。 叶舒窈这才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好吧,虽然我已经答应了我娘不提此事,但你这么好看,我就告诉你吧,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青竹一定守口如瓶。” 叶舒窈把之前被流寇打劫受伤的事,改头换面讲了一遍。 除开都中了曼陀罗蛇毒这点,时间地点中毒方式以及经过都被叶舒窈胡诌一通。 “……我一掌震退十几个,那些人一看,都不敢再上前,要不是最后一个不小心被偷袭,我一定把他们抓住送到衙门去!” 宋泊将头低了下去。 青竹脸上也空白了片刻,十分尽责地提供情绪价值:“小姐……真是英勇。” 叶舒窈一脸骄傲地举起自己的胳膊:“那当然,我是一位魁梧的女子。” 这下青竹也沉默了。 但好在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小姐吉人天相,只是青竹不懂,这事为何不能告诉他人?” 正要开口,宋泊急声道:“夫人,不能说,会出大事的!” 叶舒窈眉头一挑,夫人?这小子还占上她便宜了? 青竹神色一动,有些耐不住性子,一把抓住了叶舒窈的手:“小姐,青竹保证,不会乱说的。” 叶舒窈神情犹豫,片刻后,她看着青竹认真地问:“要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三个人你介意吗?” 第47章 磨人的小妖精 “要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三个人你介意吗?” 宋泊:…… 宋泊:?! 他没控制好表情,望向叶舒窈时瞳孔震颤。 相比之下,虽然青竹也惊讶,但反应要平和一些。 不消片刻,他脸上那种驯顺的神色渐渐淡去,眉眼间魅色横生,像是瞬间换了个人。 青竹下巴贴上叶舒窈的肩膀,嗓音压低了些:“小姐的爱好可真是独特,不过,若是小姐这样的人,青竹不介意……” 叶舒窈向后退了退:“一码归一码,这是我花了钱应得的,不算。” “那小姐想如何?” “刚才上来时,听沉月说,你们这能见到竺兰人,我若想向他们买些稀罕玩意,该怎么找他们?” 竟然同他们说了这个? 竹青心中一惊,看来这位小姐身份不一般。 他笑道:“原来小姐为此而来,那几个竺兰人并非货商,只是手里有些好东西罢了,若想买他们的东西,找郭大人就是。” “郭大人?” “就是户部右侍郎,每月初五他都会来这。” 话到这里,也算是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叶舒窈正想再问详细点,宋泊直接上手将青竹拉开,面色阴郁隔在了两人中间。 他半刻也等不下去了。 青竹一时不察,惊诧道:“你干什么!小姐你……” 叶舒窈慢悠悠从宋泊背后探出头来:“噢,其实我刚才是说三个人一起喝酒,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一刻后,两人被“请”了出来。 坐上马车,叶舒窈惋惜:“看你,冲动了吧,我们下次还怎么进来?” 宋泊脸黑得如同锅底,咬牙道:“难道殿下还意犹未尽?” “你这人说话真难听,我那是意犹未尽吗?我明明是在担心下次查那什么郭的时候进不来怎么办!” “飞仙楼自有办法,殿下就不必担心了。” “要我查的也是你,不要我一起的还是你,”叶舒窈叹了口气,“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这话露骨,宋泊耳热起来,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我只是不想您来这样腌臜的地方,何况要是……” 后半句嘟嘟哝哝的,叶舒窈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叶舒窈狐疑看他一眼。 “那右侍郎就交给你了,把大理寺踩在脚下,可以做到的吧?” 就算第一百次用这一招,宋泊也会一百零一次上钩。 他重重点了点头:嗯! 正要夸他一句,叶舒窈忽然发现宋泊脸色不太对劲。 看起来有点像喝醉了? “喂,宋泊?” 叶舒窈伸手在宋泊面前晃了晃,猝不及防被他抓住了手腕。 下一秒,宋泊把她的胳膊抱进了怀里,甚至变本加利想去拉她的衣服。 这人咧开嘴傻乎乎冲叶舒窈笑道:“夫人,我们回家吧。” 叶舒窈:…… 沉默片刻,她抬手给了宋泊一个爱的教育。 马车先回了公主府,一见叶舒窈,春兰就疾步上前:“公主,宋将军有信给你。” 叶舒窈把信拿来,读着读着,脸色有些奇怪。 正厅无人,雾刃守在门口,叶舒窈看完信,喃喃道:“宋知简发现军中有细作。” 怪不得叶舒窈表情奇怪,听荷也疑惑:“宫中并未传来消息。” “他说已经将送进京了,大概比这封信晚几个时辰。” “可,宋将军为何如此呢?” “细作似乎与竺兰有关。” 一个时辰后。 崇德殿寂静无比,落针可闻。 昭顺帝坐在龙椅上,盯着手中送来不久的军报,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他放下信纸:“王德喜,传朕旨意,暂缓竺兰使团离京。” 叶舒窈进宫时,班布尔已经在崇德殿外等了半个时辰。 一打照面,班布尔神色几变,最终还是拦住了叶舒窈的路。 没等他开口,叶舒窈抢先:“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马上出来。” 叶舒窈挥一挥衣袖,没留下一片云彩,风驰电掣地进殿去了。 侍从拉布小声道:“王子,‘枭’已在城外等待,是不是先叫他们给王庭传信?” 班布尔摇了摇头。 刚收到消息时他就第一时间已经写信回去,却如同石沉大海。 情况未明,若是此时再贸然动用“枭”,无异于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看着叶舒窈离去的背影,班布尔目光有些复杂。 这个女人,不是将他弄得一身狼狈,就是在他狼狈的时候出现,可是他居然没法讨厌她。 甚至看到她出现的那瞬间,他居然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是因为春猎时她无条件的帮助吗? 班布尔晃了晃脑袋。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得到王庭的消息,证明竺兰对大黎并无敌意。 时间过得无比缓慢,班布尔盯着大门,焦急万分。 终于,大门打开,叶舒窈走了出来,班布尔立刻上前:“陛下怎么说?” 叶舒窈抬眼:“说什么?” 班布尔张了张嘴,有些愣神。 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叶舒窈忍不住笑了:“我去给父王请安,王子以为我去干嘛了?” 班布尔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他刚才怎么会以为叶舒窈是为了他…… 麦色皮肤也挡不住因羞愤上涌的血气,一副无处发泄的样子。 叶舒窈笑眯眯火上浇油:“你这副表情,和春猎的时候很像。” “你!” 班布尔气地眼睛都要红了,叶舒窈时机把控准确,在他彻底炸毛之前正色。 “好了,我可以帮你。” 班布尔松了口气:“那公主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 叶舒窈边说边走下楼梯,似乎兴致缺缺,班布尔眉头蹙起,紧跟其后、欲言又止。 她理解班布尔在想什么,自古以来,天下没有白拿的好处,如果只帮忙不要回报,倒显得可疑。 想了想,她停住脚步,回头看班布尔,对他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班布尔俯身低头,叶舒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觉得,那支鞭子还有更多用处。” 班布尔怔了片刻,眼睛骤然睁大。 叶舒窈笑盈盈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今晚亥时,公主府详谈。” 侍从看着有些发怔的班布尔:“殿下,三公主的条件是什么?” 班布尔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廓,没有回答。 安抚好了使团成员 ,天已经擦黑,班布尔独自坐在殿外,面色难掩纠结。 已经快到时间了。 现如今只有叶舒窈主动伸出援手,可他一想春猎时在营帐里的画面就恨得牙痒痒。 由于药物的原因,再加上叶舒窈的撩拨,他近乎是用尽了意志力才没让自己狼狈出声。 但不知为何,这段记忆此时再回想,居然从愤恨中渗出某种旖旎来。 “殿下,车备好了。” 侍从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班布尔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侍从道:“把我那件金丝羽衣拿来。” 第48章 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勾引我 班布尔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侍从道:“把我那件金丝羽衣拿来。” 公主府这边,叶舒窈吃了晚饭之后在院子里散步。 俗话说的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这身体,九十九先不指望,能多活几年算几年吧。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这么一会的工夫,居然就出汗了。 听荷知道叶舒窈的习惯,早叫人备好了热水,等着叶舒窈进来泡澡。 进了浴池,叶舒窈才发现今天水里泡的花瓣似乎不大一样。 “公主,今日换了垂丝海棠,是青棠道长送来的。” 叶舒窈伸手捞起几片,嘴角上扬:“礼尚往来,听荷,把新写的话本送去给青棠道长看看。” 听荷:公主,您确定这是礼尚往来吗? 水汽氤氲,听荷揉捏的力度适中,叶舒窈有些昏昏欲睡。 这时门外传来流萤的声音:“公主,班布尔王子来了。” 叶舒窈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叫他进来吧。“ 流萤看了看班布尔,迟疑地问:“直接进去?” 屋里传来声音:“对,直接进来。” 班布尔心中疑惑,为什么这侍女的表情这么奇怪? 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门开了,听荷行礼:“殿下请进。” 屋子里烛火黯淡,随着打开的大门似乎有温热气息扑面而来,班布尔似有所感,再上前几步,一扇雕花屏风后传来隐约的水声。 这女人竟然真的在洗澡! 在路上刚做好的心理建设,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开始动摇。 班布尔不自觉后退一步,身上金饰相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来了?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屏风后传来叶舒窈懒洋洋的声音。 班布尔干巴巴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好字。 叶舒窈从浴桶中起身,班布尔的目光不自觉被屏风上窈窕的影子吸引。 女人柔和的曲线随着动作变化,在微黯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像是山经中的鬼魅。 等他回过神来,叶舒窈已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发什么呆呢?” 班布尔慌忙低头,不去看叶舒窈薄纱下的莹白。 明明竺兰十分开放,女子裸露皮肤并不算什么大事,但不知为何,他却不敢看叶舒窈。 叶舒窈也有点好笑。 只是上次稍稍报复了一下,就吓得这人就从开屏的孔雀变成了鹌鹑? 真不知道他这竺兰大王子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叶舒窈在床上坐了下来:“人已经派出去了,三日之内应该就能收到回信。” 闻言,班布尔抬起头来,惊喜难掩:“多谢三公主。” 他本以为,要他做完了这件事才能得到叶舒窈的帮忙,没想到叶舒窈却已经先派了人。 想到这,班布尔把心一横,解开了斗篷。 饶是叶舒窈见多识广,也在看见班布尔身上那件衣服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就说平时恨不得把深v开到肚脐的人今天怎么裹得严严实实,原来是憋着大招呢。 “你这……” 班布尔耳廓已经滚烫,却坚持不移开目光:“金丝羽衣,公主可还喜欢?” 何止喜欢,简直是——非常喜欢。 叶舒窈的表情十分准确地表达了她的心情。 除开重要部位,这衣服……这金丝织就的渔网可是哪哪都展示出来了。 更别说班布尔这一身麦色皮肤配上金闪闪的细链,还有呼之欲出的凶肌…… 尽管她自觉对班布尔这种类型不大感兴趣,但这场景也让她大饱眼福。 叶舒窈伸手,勾住一根金线稍一用力,班布尔就顺从地坐在了她身侧。 “大王子为民献身的精神,令本公主佩服。” 说话间,叶舒窈的手也没闲着,轻轻向后一勾,金线就陷入了饱满的肌肉。 班布尔发出微微的抽气声,声音有些低:“既然要回报,就得有诚意,不是吗?” 叶舒窈看了他一眼:“谁知道呢?” 班布尔沉默片刻:“……什么意思?” “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想穿,顺便勾引我呢,“叶舒窈轻飘飘回答,”毕竟你平时就袒胸露乳,不守男德。” 班布尔脸上空白了一瞬。 她在说什么……? 下一秒,他被叶舒窈推到了床上,下巴被一个冰凉的物体抬起,使他不得不直视叶舒窈。 柔顺的黑发垂下,带着潮湿气息,冰冰凉凉挨着他的胸口,和他发烫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叶舒窈笑着看他:“准备好了吗?” 鞭子手柄上镶嵌的蓝宝石在幽暗烛火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在叶舒窈眼中,有种说不清的蛊惑意味。 班布尔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鞭身像条灵活的蛇,在他身上蜿蜒,班布尔呼吸陡然粗重,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 全被叶舒窈堵了回去。 “你也不想其他人知道,你穿成这样在我床上被……吧?” 在沉睡之前,班布尔只有一个想法:下次一定不会再送叶舒窈任何礼物了。 第二天一早,班布尔睁开眼睛时,床上已经没人了。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撑着床起身,手腕上忽然传来刺痛,抬起一看,内侧已经破了皮。 昨夜的场景顿时又涌入脑海,虽然并未进行到最后,但叶舒窈的主动与强势,还是足以令他耳根发烫。 班布尔他僵硬半晌,才穿衣下床。 门口候着一位侍女,见他出来,上前道:“王子殿下,公主吩咐,您若是醒了,就尽早离开。” 他顿时有些不爽。 “她去哪了?” “公主未曾告知奴婢。” 班布尔黑着脸离开了公主府。 一夜未归,侍从见他终于回来,这才放下心来,刚要说话,忽然看到自家王子手腕那一圈红痕。 班布尔不着痕迹地把胳膊收进了披风。 此后一连两天,叶舒窈那毫无动静,班布尔等的焦急。 正准备再次出宫,心腹忽然道:“王子,‘枭’似乎被召回了。” 班布尔神色顿时凝重。 “枭”是竺兰王庭的信使兼隐藏底牌,每位王子或公主都有,而能越过他直接召回他的“枭”的人,只有……国王。 而父王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竺兰出大事了。 班布尔腾地起身:“去崇德殿!” “去崇德殿干嘛?” 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叶舒窈正闲庭信步走过拱门,笑盈盈看着他。 第49章 请殿下责罚 “去崇德殿干嘛?” 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叶舒窈正闲庭信步走过拱门,笑盈盈看着他。 “王子如此不相信我,为何还找我帮忙?” 班布尔低头:“我只是有些着急……” “消息我带来了,你自己看吧,”叶舒窈拿出一个信封,“不过,你先答应我,看过之后,什么都不能做。” 班布尔的心沉了沉:“我答应。” 信纸打开,班布尔还没看完,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他猜的没错,竺兰果然出事了。 叶舒窈笑道:“你这叔叔还挺会趁火打劫。” 竺兰国王一病,立刻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想要一步登天了,正好班布尔也不在,给了他名正言顺的便利。 “你知道为什么父王会下旨,暂缓竺兰使团离京吗?” “为什么?” “因为宋知简在军中发现了细作,疑似竺兰与居延里应外合……” 叶舒窈话没说完,班布尔就打断了她:“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叶舒窈笑着看他,“你这次来天京,难道没有其他目的吗,班布尔?” 班布尔僵了片刻,低下了头。 他确实有其他目的。 竺兰在几十年前就归顺了大黎,这么久以来,贸易往来逐渐兴盛,竺兰也逐渐发展。 因此,竺兰王庭中渐渐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不甘心总是被黎压上一头,至少要平等之类的意见。 班布尔深以为然。 此次出使,一是考察玉京的贸易发展如何,二则是促成联姻。 从前不是没有公主嫁到竺兰,但叶舒窈不同。 此次班布尔自荐,就是冲着昭顺帝最宠爱的长黎公主,叶舒窈而来。 他信心满满,可是等真正见到了叶舒窈,他才发现,自己错的十分离谱。 以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叶舒窈眼里毫无用处。 他出身王庭,身份尊贵不必多说,又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从小就是被夸着长大,因此无论多少女人送上门来,他都嗤之以鼻。 这次终于自己尝到了这种滋味。 他抬起头,认真看着叶舒窈的眼睛:“我承认,我有其他想法,但与居延合作这件事,绝不可能。” 叶舒窈淡淡道:“我相信你。” 没等班布尔说话,叶舒窈补充:“可是我相信没用,得父王相信才行。” “要怎么做?” 叶舒窈挑眉:“你问我?” 班布尔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慢慢想,我走了。” 说罢,叶舒窈还真就直接开门离开了,一副完成了任务的模样。 班布尔心里泛出一丝失落。 他抬手招来侍从:“‘枭’还剩几只?” “回殿下,只剩下一只了,要传信回王庭吗?” “不,叫他向西北飞,去辽军大营。” 侍从惊讶,片刻后低下了头:“是。” 与此同时,西北边境,宋知简的营帐中,张衡面色凝重。 “将军,跟去的人不见了。” “不见了?” “是,从两个时辰前开始,就失去了联系,正在找。” “最后地点在哪?” “陶瓦镇。” “我去看看。” 张衡一惊:“将军!” “一个时辰内我就回来,放心。” 陶瓦镇是扎营地附近的一个小村镇,以制作贩卖瓦陶为生,在边境的这些村镇里算得上不错。 宋知简之前找人盯着小成,果然发现他形迹可疑与疑似竺兰面孔碰面,这才传信回京。 今日小成又离营,却到了陶瓦镇就不见了踪迹,就连派去的人也没了消息。 换上一身贩夫的衣服,戴上草帽,宋知简来到了消息中最后的小酒馆。 小成并未隐藏自己,坐在窗边,桌上摆了两盘小菜,还有一壶酒。 只是他的神色已经与在营中时截然不同,唯唯诺诺的样子消失不见,笑得吊儿郎当,眼珠一转,竟露出几分奸相。 坐了一刻钟,三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几人布巾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正在小成身后。 宋知简将帽檐向下压了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 宋泊啪地一声把茶杯放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要吗?”叶舒窈十分贴心地问。 宋泊摆摆手:“够了够了。” 他今天去查那个户部右侍郎宋大人,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连证据都搞到手了,却没想到最后出了差错。 一想起宋泊面色阴郁。 叶舒窈支着下巴看他:“宋泊,原来你怕狗呀。” 很难不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兴奋来。 宋泊辩驳道:“我不是怕狗,是那狗实在太大了!” 长得又丑,口水还乱甩,要不是他跑得快,不被咬死也被恶心死! 叶舒窈显然不信,敷衍地哦了一声:“查出什么了,说说?” 宋泊幽怨:“公主就不先关心关心我?” 叶舒窈微微挑眉:“怎么关心?要亲一口?” 说着,她就十分身体力行地起身。 宋泊已经被叶舒窈戏弄出了本能反应,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忽然又停住了。 他看着叶舒窈,目光中似乎隐隐透出期待。 叶舒窈:? 叶舒窈眯起眼睛,抬起了手,宋泊面色一变,捂住了脸:“不要了!” 上次他回去后发现自己脸上多了几道指印,据叶舒窈说,是他试图动手动脚,叶舒窈才打对他进行了“爱的教育”。 可是他毫无印象。 思来想去,只能是那南风馆的香有问题。 但怎么就他有事,公主却没中招呢? 难道是因为公主是命星之主…… 额头忽然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宋泊回神,见叶舒窈一脸无奈:“怎么都这么爱发呆。” “都?”宋泊捕捉到了关键词,“还有谁?” 叶舒窈没有回答的意思,本来没什么事,可不知为何,宋泊忽然上来了脾气:“殿下不说,我也不说。” 叶舒窈笑了:“不错,有进步,敢威胁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面对叶舒窈饶有兴趣的目光,宋泊气势渐弱:“就是……就是那天班布尔王子留在公主府过了夜……” “这你都知道?你找人监视我啊,宋泊。”叶舒窈眯起眼睛。 宋泊彻底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他跪下认错:“请殿下责罚。” 叶舒窈起身走到宋泊面前,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根鞭子。 “想知道那天班布尔在公主府做了什么吗?” “……想。” “谁想知道?” “宋泊想知道。” “这次不扯宋知简了?” 宋泊懊恼地避开视线,公主的每句话里都有陷阱,稍不注意就会被吞进去。 叶舒窈抬起了鞭子,宋泊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准备承受疼痛的到来。 可是没有。 他的下巴被抬起,叶舒窈笑着,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第50章 您的快件【宋知简】已到达 “公主,听说宋将军三日之后就要到京城了!” 自从宋知简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出后,听荷时不时就要去打听宋知简到了哪里,然后准时播报。 这让叶舒窈想起了快递物流。 您的快件【宋知简】已从通州离开,发往玉京快递网点,请保持电话通畅,注意查收。 好,她就等着收快递了。 “公主,青棠道长来了。” “青棠?请进来。” 这些天叶舒窈忙着查竺兰商人和户部那几个官员的事,没往宫里去,自然也没和青棠见面。 青棠仍是一身白色道袍,周身如同沁了山巅的寒雪,见了叶舒窈,脸上才露出浅浅的笑意。 “道长想我了吗?” 青棠神色不变:“正是。” 看来已经适应了她的节奏啊,叶舒窈叹息,聪明人果然什么时候都聪明。 正走在路上的宋泊忽然打了个喷嚏。 似乎察觉叶舒窈的遗憾,青棠轻咳一声,笑意淡去:“殿下不可出言无状。” 好,这下对味了。 叶舒窈满意地看着青棠。 “上次送去的回礼,可还合道长心意?” 青棠的手一顿,道:“故事精彩,文风流畅,只是,贫道有一事不明,请公主解惑。” 忽然有种被采访的感觉。 叶舒窈十分受用地答应下来。 “为何白衣仙人总是如万年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他是仙啊,若是随随便便就落入凡尘,还能叫仙吗?” 青棠微微垂眸:“可若是,他不想做仙人呢?” 叶舒窈撑着下巴看他:“不做仙做什么?” 青棠淡淡一笑:“只是随口一说,公主不必在意。” 小炉上的水开了,青棠提壶注水,不多时,嫩芽便舒展开来。 青棠帮叶舒窈倒了一杯,茶香四溢。 “其实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问公主。” “什么事?” “公主是否已经改变了心意。” 叶舒窈知道青棠在说什么。 “没有。” “可公主仍在棋局之中游走。” 叶舒窈靠在了罗汉床上,漫不经心:“就算不想理会,这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况且,我做事从来有始有终。” 青棠察觉到叶舒窈并不想聊这件事,他沉吟半晌,盯着杯中茶梗,忽然抬起头。 “公主是否想从棋局中脱身?” 叶舒窈慢慢支起身子:“你有办法?” 青棠点头:“三日前师父来信,嘱咐我在立夏之前回山,若是公主愿意,贫道可以问道为由,将公主带离京城,从此不再受世俗侵扰。” 说完,他抿着唇,注视着叶舒窈。 叶舒窈察觉到他的认真:“可是,我身上并没有什么机缘吧。” “若公主答应,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贫道来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 青棠缄默不语。 “算了,就算你名声在外,父王也对你赞许有加,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简单。” 青棠正要开口,叶舒窈又笑着道:“而且,也不是离开,命就能改了。” “命,可以改。” 话一出口,青棠就察觉心口的灵玉猛地震颤起来,隔着布料也烫得似乎能融化皮肤。 他面色仍淡然如常。 叶舒窈微微一怔:“这犯规了吧?” 青棠没有回答,只是说:“若是公主想好了,可以随时来福清宫。” 三日后,朱雀街。 宋知简坐在马上,身后跟着副将和一众骑兵。 他面色疲惫,眼睛却十分明亮。 马上就能见到公主了。 虽然书信来往不断,但笔墨又怎么能解相思之苦? 他恨不得立刻抛开一切去公主府,去见他日思夜想的人。 行到朱雀街前段,已经是戒严区域,百姓们只能遥遥望着整齐的队伍渐渐远离。 宋知简有些急躁,一会觉得马走得太慢,一会又觉得这段路他走了无数遍,从未觉得有这么长。 “还有多远?” “回将军,前面就是宣武门了。” 士兵话音未落,宋知简就一夹马肚,片刻就将队伍甩出老远的距离。 副将十分自然地带领队伍继续前进。 宣武门前,百官林立。 忽然有一人策马而来,可身后却空空如也。 所有人都疑惑不已时,玄色身影已到近前,不是宋知简又是谁? 宋知简身穿银色甲胄,头发高高束起,许多人第一眼并没有认出,这是从前那个“大理寺少卿”。 在众人的目光中,宋知简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臣宋知简,参见陛下。” “宋爱卿快快请起。” 昭顺帝笑容满面,对此次的结果满意非常,头一次对宋知简产生了些许的愧疚感,竟亲自去扶人起来。 “谢陛下。” 宋知简对各异目光熟视无睹,面色淡然,视线却不经意扫过人群。 昭顺帝正要再说些什么,宋知简忽然道:“陛下,末将斗胆,敢问三公主为何不在此处?” 恰好听到了这句的鸿胪寺卿瞪大了眼睛,差点御前失仪——这还是宋知简吗? 要知道,宋知简说话可是出了名的一步三绕,真实目的总是藏在言外之意中,多少与他打交道的人都会忘记最初目的,而这人永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今天宋知简居然直来直去,稀奇,真是稀奇。 难道……宋知简和那位三公主的传闻是真的? 没等他感叹完,便听见昭顺帝开口:“长黎身体不适,朕便叫她待在公主府了。” 宋知简眉头猛然蹙紧,昭顺帝似乎知道他说什么,笑着抬手打断:“宋爱卿稍安勿躁,先随朕回崇德殿,再去公主府也不迟。” “……是。” 一个时辰后,崇德殿的大门再次打开,宋知简大步跨出,直直冲着宫门方向走去。 他已经忍到了极限,若不是还有一丝顾及着宫中礼仪的想法,早就飞身上屋檐抄近路了。 适才虽然身体在殿中,神魂却早已飘向了公主府。 公主……他用力按了按胸口心脏的位置,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终于到了宫门,守门的士兵嘴还没来得及张开,便惊觉似乎有一阵疾风从他们身旁掠过。 刚才那是……宋将军? 可能是看错了吧…… 进宫时他特命人将自己的马留在宫门,此时一路风驰电掣,终于,眼前出现了公主府的牌匾。 宋知简猛地扯住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嘶鸣响彻街道。 他跳下马背,扯下腰间令牌对小厮道:“宋知简求见三公主。” “宋将军请随我来。” 小厮走得不紧不慢,宋知简心中升腾起一股烦躁,往日他从不知自己是个如此耐不住性子的人。 转过回廊的一个拐角,宋知简忽然与一人迎面撞上,待看清楚是谁,他脸色一黑。 “班布尔王子,你怎么在这?” 第51章 臣想继续僭越 转过回廊的一个拐角,宋知简忽然与一人迎面撞上,待看清楚是谁,他脸色一黑。 一看到班布尔,宋知简就想起春猎时的事,心情实在糟糕。 “班布尔王子,您怎么在这?” 班布尔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宋知简这会不是该在宫里吗?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微微一颔首:“长黎病了,我来看看她。“ 宋知简眼神忽然凌厉。 班布尔一愣,随即冷冷看了回去。 “她睡下了,你现在去,会打扰她。” “不劳王子操心,这是在下和公主的事。” 片刻之间,廊下两人身边的氛围竟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小厮背上渗出了一层汗:他似乎不该在这…… 流萤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宋将军,公主请您进来。” 宋知简收回了目光,迈开脚步前,十分不隐蔽地对着班布尔勾了勾嘴角。 等转过了身,宋知简才发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表情微微僵住,手心握紧。 一定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见到公主,所以才行为异常。 “将军请进。”流萤带着他停在一间屋子前。 宋知简正要推门,忽然又停住,问道:“公主怎么了?” “您进去就知道了。” 流萤的语焉不详让宋知简心中一紧,推开门后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屏风,直直奔着床榻而去。 帐幔垂下,影影绰绰中叶舒窈的脸模糊不清。 “臣宋知简,参见公主。” 毫无应答。 公主睡着了?可流萤方才明明说,公主请他进来。 心中急躁混杂着不知名的情绪,在寂静中渐渐发酵。 又过了半刻,宋知简终于忍不住起身,缓缓上前。 拨开了薄纱织帐幔的瞬间,他呼吸一窒。 公主似乎真的睡着了,面色恬静,如上好锦缎的黑发散在脸侧。 心中的焦躁终于被奇妙地抚平了些许。 宋知简不动声色地看着床榻上的人,近乎贪恋地用目光描摹着叶舒窈的样子,从眼睫到鼻尖,再落向泛着淡淡粉色的唇瓣。 目光微顿。 某种异常的痒意从身体深处钻了出来,让宋知简的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公主……” 他的声音如同叹息,不知到底是想要叫醒叶舒窈,还是怕叶舒窈醒来。 床上的人仍然呼吸绵长。 宋知简屈膝半跪,缓缓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两寸,他忽然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不能如此,绝不能如此…… 他有些慌张地垂首,用力闭上眼睛,警告自己刚才的想法。 寂静中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宋知简抬起目光,撞上叶舒窈略显无奈的眼神。 “宋知简,你是忍者吗?” 其实在宋知简掀开帐幔的时候,叶舒窈就已经醒了——视线落在她身上都发烫,能不醒吗? 她实在好奇宋知简能做点什么,这才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没想到等了半天,靠近的气息忽然间又离开了。 “微臣僭越。” “然后呢?” 叶舒窈起身,靠在软枕上,似笑非笑看着床榻边的男人。 然后? 床边的人表情有些迷茫。 叶舒窈捏住宋知简的下颌,轻轻向上抬起:“僭越了,要本公主治你的罪吗?” 宋知简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手指紧紧按在床榻边沿:“臣不知。” “哦,不知道就算了。” 叶舒窈似乎兴致骤减,忽然放开了手。 宋知简下意识握住叶舒窈抽离的手腕:“公主!” 叶舒窈扫了他一眼,嘴角有细微的弧度:“嗯?” “臣……想继续僭越。” 宋知简墨黑的眸子里渐渐浮现炽热,他手指微动,将叶舒窈的手握在他宽大的掌心:“不知公主信中所说,是否还做数?” 叶舒窈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捏住下巴的手一动,轻轻滑了下去:“自然。” 微微凉的指尖抵在最脆弱的喉咙上,宋知简止不住心跳加速,却并非是因为害怕。 那消失的痒意又重新攀附上他,再开口时,嗓音已哑了几分:“请公主疼我。” 说出这话的瞬间,热浪席卷过他的全身,竟不知到底是因为羞赧还是期待。 在宋知简热烈到足以将人盯个对穿的视线中,叶舒窈略带无奈又十分宠溺地笑了:“真拿你没办法。” “吻我吧。” 话虽如此,叶舒窈却先俯下身来给了宋知简一个吻。 半跪着的人先是一怔,片刻之间反客为主,加深了这想念已久的亲密。 似乎是因为压抑已久,宋知简的动作有些急切,十分强势地攻城掠地。 叶舒窈并未责怪他,一手落在男人后颈上轻轻抚,像是安慰。 气氛愈加热烈,宋知简闭着眼睛,沉迷于这亲密,叶舒窈忽而蜷起手指,轻轻挠了挠宋知简的掌心,模糊不清道: “宋知简,我忽然想起过会要去宫里一趟。” 距离拉开,叶舒窈嘴唇被他吻得泛着水光,懒洋洋靠着软枕,肩膀处的外袍已经滑下。 宋知简某种迷雾缓缓褪去,呼吸粗重,眼中有些幽怨。 “您又在戏弄臣吗。” “怎么会呢,我只是忘了。” 宋知简明显不想就此结束,但又不想违背叶舒窈的意愿,表情几经变换。 又过了半刻,他十分艰难地开口:“臣帮殿下穿衣。” 叶舒窈眼神向下一瞄:“不难受吗?” 层叠衣袍也挡不住那处的异样。 刚刚把心思竭力压制住的宋知简,因着叶舒窈这轻飘飘的一扫,再次躁动。 叶舒窈恍若无觉,忽然伸出一条腿,撩起宋知简衣袍下摆。 叶舒窈瞪大了眼睛。 这真不是演的,刚才光看不觉得,现在真的碰上,实在是吓了她一跳。 天赋异禀啊。 宋知简浑身倏然紧绷,近乎下意识想握住那莹白的脚踝,又硬生生止住。 竭力抑制之下,连眼眶都被逼得微微泛红。 还能忍? 叶舒窈也有些惊讶,说他是忍者还真没冤枉他。 本来一向秉持见好就收这个信条的叶舒窈,此刻也忍不住心痒痒起来,非但没把脚收回去,反而轻轻动了动。 宋知简的呼吸随着叶舒窈的动作,再次变得纷乱。 如此蓄意,宋知简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然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念头,反而有些甘之如饴。 他抬手握住了那莹白的脚踝,叶舒窈似乎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微微挣扎了一下。 一向听话的宋知简没有放手。 第52章 她既要又要 他抬手握住了那莹白的脚踝,叶舒窈似乎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微微挣扎了一下。 一向听话的宋知简没有放手。 察觉到宋知简的动作,叶舒窈嘴角扬起:“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宋知简直接解开衣袍,拉起叶舒窈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 “任凭公主处置。” 去了西北许久,宋知简的身材比之从前,更加健壮了一些。 叶舒窈的手指陷入了柔软之中,她忍不住按了按,又捏了捏。 手感……真好。 “美人计?” 宋知简耳廓通红,却没有避开叶舒窈的目光:“殿下可会中计?” 叶舒窈没有回答:“沐浴过了?” “……是。” 即使羞耻感已经要将他淹没,他还是微微向前挺了挺胸膛。 “在离开都城前,您曾答应过微臣一件事。” “嗯?哦——那件事啊,”叶舒窈戳着宋知简的肱二头肌,“想要我宠幸你了?” 宋知简已被热意逼到微微眩晕,轻声道:“……是。” 叶舒窈笑盈盈握住宋知简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抱我起来。” 怀中的身体与他截然不同的柔软,宋知简稳稳将叶舒窈抱在身上,低头注视她柔顺的黑发和垂下的睫毛,感受着心脏被填满的充实又幸福的感觉。 正要开口,叶舒窈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他唇上:“好了,我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该做正事了。” “入宫……” “没有你重要。” 宋知简眸光再次一暗,克制地、温柔地吻住叶舒窈。 窗外寂静,屋内传出模糊又暧昧的声响,黄雀在枝头歪头听了半晌,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再次睁开眼睛,已是金乌西沉。 叶舒窈发现自己被宋知简抱在怀中,男人手臂揽在她的腰上,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一副整个把她圈进怀里的模样。 怎么从前没发现他这么大一只呢。 叶舒窈一动,身后的人立刻就醒了。 “公主。” “嗯。” 叶舒窈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结果叫完这一声,宋知简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她想转身,却被宋知简制止,不过片刻之后,宋知简就放松了力道。 叶舒窈总算知道为什么宋知简不让她转过去了。 “这么开心?”叶舒窈挑眉问他。 宋知简轻轻嗯了一声。 活了这么大,在今天才深刻理解了喜不自胜这个词的意思,他的嘴角根本不按照自己的意愿,半天都不愿意落下去。 叶舒窈看他这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这就高兴了,还有更高兴的,想不想试试?” 宋知简心中悸动,旋即又克制住了自己:“天色已晚,微臣该走了。” “唔,那好吧。” 叶舒窈眨眨眼睛。 宋知简恋恋不舍地从床榻上下来,穿好衣服,叶舒窈就这么撑着脑袋注视着他的动作。 待腰带系好,宋知简转过身来,想要说什么,瞥见叶舒窈锁骨上的红痕,又卡了壳。 脑海中闪过纷乱的片段。 他垂下目光:“公主,臣告退。” “好。” 走到门口,宋知简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几步又回到了床前。 叶舒窈笑眯眯盯着他:“怎么了?” 这话在宋知简心中酝酿许久,久到只要一想起,就会使他心口发烫。 他蹲了下来:“公主,是否愿意……” 嫁字刚发出半个音节,叶舒窈忽然开口:“宋知简。” 宋知简一愣:“臣在。” “我们之间的承诺已经完成了,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吧。” 什么…… 什么意思? 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了。 宋知简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愣愣看着叶舒窈。 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若是被宋泊看到,一定会被问他是不是打仗的时候被打傻了。 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滞涩,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公主,您说什么?” 叶舒窈的表情未变,淡淡的笑意中她温柔注视着宋知简,没有再次开口。 宋知简是聪明人,冲击之下或许会懵那么一会,但立刻就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是暴怒还是一走了之? 满室寂静,宋知简忽然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 看来是后者。 宋知简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叶舒窈叫了流萤进来。 流萤方才已经在外面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但宋知简走出来时面色实在太过阴沉可怕,她心里咯噔一声。 但进来时,又看到叶舒窈满脸满足的模样,担心又变成了疑惑。 “公主,你和宋将军,你们……” “噢,我说跟他桥归桥路归路,他生气了。” 流萤瞪大了眼睛:“您不是很喜欢宋将军吗?” 挑着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好像是有点残忍,叶舒窈深刻反省了两秒。 不过再不说,就晚了。 门外班布尔与宋知简的对话,虽然宋知简并没有提到,但这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流萤,人太浪是会翻船的。” 原来您也知道啊……流萤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维持平衡的关键并不在我,而在于他们。” “他……们?” “就是他和他和他他他啦。” 流萤不懂:“只要公主发话,他们还敢不从吗?” 叶舒窈冷不防被噎了一下,竖起大拇指:“流萤,没想到你还有玩强制爱的天赋。” “公主,什么是‘强制爱’啊?” 面对流萤双天真的大眼睛,叶舒窈笑道:“就是他逃她追!强取豪夺!关小黑屋!甩小皮鞭……” 流萤紧急叫停:“我明白了公主!” 顿了顿,流萤犹豫:“那您是真的要和宋将军一刀两断吗?” “怎么可能,我那么喜欢他!” 怎么可能,她花了那么多时间才睡到哎! 叶舒窈对流萤招招手:“我跟你说,你等会去飞仙楼……先……然后……” 流萤听完,眉头皱了片刻:“公主,恕奴婢直言,这样不是更刺激宋将军了吗?” “你去就是了。” 流萤走后,叶舒窈起身走到镜子前,看到了锁骨上的那块暧昧的痕迹。 这样的人,要是不刺激刺激,自己的船怕是真的要被撞翻。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真的和宋知简一刀两断,但叶舒窈不。 她这个人十分贪心,既要这个,又要那个。 简直是太坏了。 话虽如此,可叶舒窈脸上,并没有什么愧疚之色。 与此同时,流萤到了飞仙楼,宋泊一见是她,面色忽然有些僵硬。 流萤没看出宋泊的异样,着急道:“宋公子,你快去看看公主吧!” 第53章 你是个好男孩 流萤没看出宋泊的异样,着急道:“宋公子,你快去看看公主吧!” 宋泊面色一瞬间严肃:“公主怎么了?” “公主……公主她……” 流萤欲言又止,把宋泊急得就差揪着她问话。 “到底怎么了?” 看情况差不多了,流萤才道:“公主一直在喝酒,我们劝不住她……可是公主的身体您也知道,是不能喝太多酒的。” 宋泊眉头紧皱:“为什么?” 流萤面色犹豫:“就是……宋将军……” “宋知简?关他什么事?” 他只知道宋知简今日回京,但公主…… 宋泊忽然明白了什么。 “宋知简去公主府了?” “是。” 流萤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宋公子,下午宋将军来了公主府,但傍晚从公主的寝殿出来时,脸色却阴沉得吓人,我进去时,公主神色悲伤,随后就吩咐我拿酒来,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话是公主教的,还叮嘱她一定要情真意切,绘声绘色。 流萤有些心虚,并未直视宋泊,可这反倒被宋泊误以为是她将不该说的事情说出来。 宋泊脸色几经变换:“带我去公主府。” 快马加鞭,渐渐洒下的月光中,马车停在公主府前。 流萤带着人一路长驱直入,推开门时,正看到撑着脑袋拿着酒杯的叶舒窈。 听到动静,叶舒窈转过头,脸颊泛着微微的红晕,眼神渐渐在门口站着的人身上聚拢。 喝醉了,宋泊想。 叶舒窈盯着门口看了两秒,忽然站了起来。 宋泊下意识伸出手想扶,叶舒窈却稳稳站住了,向前走了几步。 “你回来了?” 宋泊愣了半秒:“公主看清楚我是谁!” 此时此刻的他像个被点燃的炮仗,却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对叶舒窈说过“我和宋知简长得像”之类的话。 叶舒窈仔细看了看,淡然收回目光:“噢,认错了。” 宋泊觉得自己胸闷气短了。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气从哪来,只好又压下去,将注意力转到正事上。 他伸手去拿叶舒窈手里的酒杯,叶舒窈躲开了。 “你也想喝?”叶舒窈对他笑。 宋泊无奈:“殿下,您不能再喝了。” 再伸手,又一次被躲开。 看似喝醉了的人灵活异常,像跳舞似地跟他转圈圈玩,杯中的酒竟还稳稳地没有洒出。 流萤不知何时已退了出去,宋泊一咬牙,手臂一伸揽住叶舒窈腰身,另一只手趁机将酒杯夺了下来。 正要松一口气,他忽然瞥见了什么。 在动作中有些散开的衣襟边缘,叶舒窈的锁骨上,露出了一小块痕迹。 即使他从未有过经验,也看出了那是什么。 等等,流萤似乎说,宋知简下午来,傍晚才走。 “放手。” 怀中人拉住他的手臂一扯,他正愣神,一下便被推开了。 “殿下和宋知简……” 叶舒窈似乎清醒了不少,坐回桌旁,看着面色复杂的宋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宋泊胸口有些堵得慌。 上次从公主府离开后,他便一直躲在飞仙楼里,但等叶舒窈真的来了,却也不出来见她。 不知该如何面对。 公主拿着鞭子,却吻了他一下。 他不知这吻该作何解释,可那瞬间的欣喜做不得假,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最初是为了给宋知简添堵,可现在却不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了。 “你吃饭了吗?” 其实吃过了,但宋泊摇了摇头。 饭菜很快上桌,都是极好的菜色,宋泊能看出,叶舒窈吃得神色恹恹,食不知味。 “公主不饿吗?” “没什么胃口。” 宋泊眉头拧了起来。 从前叶舒窈说过,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美食,能让叶舒窈没胃口,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叶舒窈若是知道宋泊的想法,一定会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吃过饭了呢? 早在宋泊来之前,她就吃了晚饭,而且也并没有喝酒,这酒和这桌子菜不过是做样子罢了。 宋泊小心开口:“宋知简他……” 叶舒窈忽然抬起目光:“以后别提他。” 宋泊心中一动,这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久别重逢:“怎么了?” 叶舒窈不答。 “殿下今天喝这么多酒,也是为了他?” 叶舒窈动作明显一顿,还是没开口,但在宋泊看来,那状态已经是默认。 宋泊面色更加不好。 公主显然是在借酒消愁。可是为什么呢? 他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但很快便被他否决了——青棠道长这段时间都在宫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似乎都是好事。 若是他有机会真正进入公主府,还怕飞仙楼不被接受吗? 至于宋知简——关他什么事? 宋泊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又露出了标准笑容,堪比最强向日葵,对着叶舒窈摇啊摇。 “公主,既然事情已经如此,您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宋知简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做到。”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一定能比宋知简做得好。 叶舒窈闻言,忽然提起了兴趣似地打量着他:“真的?” 宋泊用力点了点头。 但叶舒窈神色又忽然一僵:“算了,不可能的。” 这下可把宋泊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公主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叶舒窈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是个好男孩。” 宋泊:?? 忽然间这是在说什么? 叶舒窈没给他继续的机会,对门外道:“流萤,送客。” 一路无言。 走到了公主府大门口,宋泊还是没忍住,对流萤道:“公主和宋知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流萤神色犹豫。 宋泊一看,便知道有机会,循循善诱道:“你告诉我,说不定有办法解决……你也不愿见公主整日难过,对吧?” 流萤似乎被这话说服了,看了看四下无人,下定决心般小声开口:“宋公子,公主今日喝醉的时候,说……” “说什么?” “她说,是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无法只喜爱一个人,不能再耽误宋将军……” 宋泊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片刻,道:“我明白了。” 说罢,乘着马车离开了公主府。 回到正殿,流萤快步跑向叶舒窈:“公主,您猜的真准,宋公子真的问了!” “洒洒水啦,小男孩的心思不要太好猜。” “这样就行了吗?接下来呢?” “等着就行了。”叶舒窈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一天,该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宋泊的到来打破满园寂静。 “公主,我带了广合记牛乳酥,您尝尝。” 第54章 他做不到我做得到 第二天一早,宋泊的到来打破满园寂静。 “公主,我带了广合记牛乳酥,您尝尝。” 叶舒窈打了个哈欠,抬眼看他,来人笑容满面,像朵向日葵。 她拿了一块牛乳酥送入嘴里。 “怎么样?”宋泊忙问。 “很甜,但是……” 叶舒窈眼神一黯,似乎想起了什么,只咬了一口的牛乳酥便也放下了。 流萤适时开口:“宋公子,以后请不要送糕点来了。” 为何? 这句话没问出口,注意到叶舒窈的表情后,立刻被他咽了回去。 还是和宋知简有关系呗。 将牛乳酥送回食盒,宋泊转而问道:“殿下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预料到叶舒窈要拒绝,他正要补充什么,没想到叶舒窈淡淡点了点头。 公主府的马车一路向着飞仙楼驶去,谁都没注意到路旁有个男人的视线追随着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大人,时间快到了。”随从小声道。 宋知简回过神来,眼神一瞬间恢复了冷淡,转而向着反方向走去。 虽然被封为将军,大理寺少卿这职位仍然空悬,显然是昭顺帝有意让宋知简回归。 只是不想宋知简如此凶猛,一时半会不太好提这事,显得用完了人就扔,天下悠悠众口会说成什么样也不一定。 大理寺卿张大千是个老油条了,他一看少卿之位一直空悬,便明白了什么。 昨日,张大千在早朝时开口,言辞恳切,满脸真诚,虽然虽然但是但是地讲了一大堆话,想让宋知简再次担任少卿一职。 昭顺帝若有所思,看向宋知简:“宋爱卿何意啊?” 张大千对此有信心。 他对宋知简也算熟悉,看得出宋知简在某些事情上十分愿意退让,比如顺着昭顺帝的心意。 宋知简面色未改,拱手一跪:“臣愿意重回大理寺。” 张大千的嘴角还没扬起来,就听到宋知简继续道:“但臣有一请求。” “宋爱卿但说无妨。” “若是能更好管理大理寺,臣便更好地为陛下,为大黎效劳。” 这宋知简吃错药了?! 张大千瞪大了眼镜,这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他想做大理寺卿吗? 昭顺帝似乎也有些惊讶,可惊讶归惊讶,不耽误下旨。 毕竟,放弃一个张大千便能把宋知简这样的人拴住,孰轻孰重昭顺帝自然明白。 张大千,out。 今日就是宋知简上任大理寺卿的日子。 都是老熟人了,宋知简交代不要弄什么阵仗,按照流程走了一遍就算结束。 回到偏房,宋知简不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方才那马车他不会认错,是公主的,看那方向,像是要去……飞仙楼。 墨书推门进来:“大人,你要的案宗都在这了。” “放下吧。” 宋知简拿起一册案宗翻看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那纸上的字像是忽然飘了起来,悬浮在面前,然后组成了叶舒窈的影子。 宋知简一怔,伸手挥散。 正在倒茶的墨书看到宋知简的动作面露不解:“大人,有蚊子吗?” “……没有。” 墨书将茶水放下:“大人这几日是不是太过劳累了,脸色如此不好,要不然,属下去请大夫给您瞧瞧吧。” “不必了,只是没有睡好。” 宋知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立刻抬眼问道:“这茶哪里来的?” “这茶是皇上赏的,玉叶长青,”看宋知简脸色不对,墨书挠挠头发,“大人,怎么了?” “没事。” 放下案宗,宋知简十分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玉叶长青,怪不得喝起来如此熟悉,在宫中时,公主也常常泡这种茶。 他倏然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趟,这案宗你先帮我整理归类,我回来再看。” 话音落下,宋知简转身离开,墨书在身后喊着:“大人,您去哪啊,需不需要属下找马车送您!” “不必,我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宋知简原本真的是这样想的。 他只是担心公主的安全,只是这样而已,他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 等真的到了飞仙楼,却一待就是半个时辰。 隔着薄纱屏风望过去,叶舒窈的侧脸有些模糊,垂着视线,辨不清神色。 宋知简选择性忽略了坐在旁边的宋泊,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叶舒窈的侧脸。 明明只是两日未见,宋知简却觉得思念如同潮水,在再次看到叶舒窈的这一刻要将他淹没。 视线如有实质,叶舒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头向宋知简的方向看了看。 宋知简连忙低下头。 “怎么了?”宋泊问。 “好像看到了……算了,没事。” 叶舒窈收回目光。 位置隔得不远,宋知简又耳力敏锐,将叶舒窈的话全须全尾听了进去。 他浅浅松了口气,心中升起须臾庆幸,又被莫名的失落盖过。 该走了。 宋知简正要起身,忽然听到宋泊开口:“殿下还在为那件事难过吗?” 过了片刻,叶舒窈的声音才应了一声:“嗯。” 宋知简动作一顿,浑身顿时僵了片刻。 “那我的建议,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余光中,宋知简看到宋泊扬起笑容,稍稍凑近叶舒窈,而叶舒窈并未退开。 他按住了桌子。 叶舒窈撑着下巴转了过来,宋知简总算第一次看清楚了叶舒窈的表情。 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连嘴唇都是淡淡的粉色,她盯着宋泊看了片刻,秀气的眉微微蹙起,随后有些悲伤似的垂下眼帘。 “你和宋知简不同。”叶舒窈轻轻地说。 宋知简从未听过叶舒窈用这样的声音说话,像是有一只冰凉的手抓着他的心下坠。 宋泊似乎预料到答案如此:“我不是说这个,他做不到的事,我做得到。” 近乎带着得意洋洋,宋泊拉住了叶舒窈的手指:“我不介意您喜欢其他人。” 宋知简像一尊石像,僵硬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55章 原来你在第三层 “我不介意您喜欢其他人。” 叶舒窈微微睁大眼睛:“你……” “流萤都告诉我了。” 流萤想说什么,被叶舒窈抬手制止:“累了,先回去了。” 宋知简近乎想要直接现身留住叶舒窈,问问她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宋泊也没有挽留,他性格虽有些跳脱,但某些事情上却敏锐地过分。 这种事当然需要徐徐图之。 下次带什么给公主呢? 西市的紫苏引子如何,听说最近十分受欢迎。不不不,还是糖葫芦比较好,临街有一家老店…… 思索着转过身,宋泊猝不及防撞上个人。 一抬视线,是宋知简阴郁的脸。 宋泊微微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了下去。 想装作没看到,但忽然间他又想到什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语气不算和善,宋知简没搭他的话,开门见山地问:“流萤跟你说了什么。” 看来听到了他和公主的话。 宋泊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宋知简沉默下来,却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确实是该自己去问的,但他又该怎么开口。 去问公主为什么不要他了?去问她所说的喜欢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知简知道自己做不到。 思及此,他缓缓开口,对宋泊道:“你不说,我就把飞仙楼的事告诉陛下。” 宋泊像是觉得自己听力出现了问题,瞪大眼睛半晌才失声叫道:“你疯了,那样你也会受到牵连的!!” 此前无论吵得再厉害,宋知简从未说过这种话。 并非是飞仙楼存在这件事,而是更多的秘辛。 面对宋泊的指责,宋知简面色淡然:“流萤说了什么。” 宋泊打量宋知简,去了西北一趟,他身上的圆滑似乎少了几分,取而代之是许久不曾见过的锋利。 宋知简是认真的。 他咬牙:“跟我过来。” 两人进了后院,屋门关上,宋知简也不坐下,像门神似的杵在门口。 “你真的想知道?” 宋知简惜字如金点了点头。 宋泊忽然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告诉你也无妨。” “公主说,无法只喜爱一个人。” 他隐去了最后那句“不想再耽误你”。 宋知简神色猛地一变:“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 宋泊很满意这效果。 然而宋知简下一句:“公主她……果然是被逼无奈的。” 宋泊皱眉:“就算如此,你会接受?” 正沉浸在欣喜中的宋知简像是猛地被一头凉水从头泼下,僵在原地。 他总算明白了在飞仙楼宋泊说的话。 “公主可是公主,她不会只喜欢你一个人,现在是,将来也是,但你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说到这,他的笑忽然褪去。 “不要让公主为难了,她这几日饭也吃不好,又总是喝酒,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到此为止吧。” “你注定成为不了公主的人。” 每一句都比上一句更尖锐,如果这玩意能具象化,现在宋知简身上应该扎满了箭。 宋泊神清气爽甩袖离开。 这边两人结束,叶舒窈刚刚回到公主府。 听荷迎上前来:“公主,班布尔王子送了拜帖来,说明日来拜会。” 叶舒窈有些意外。 算来这几天班布尔应当正忙得焦头烂额,竺兰那边状况不明,他还要应付昭顺帝,怎么会有空来公主府? “说是什么事了吗?” 听荷摇头:“拜帖并未提及。” 那就是不好明面上说的事情了。 “让他来吧。” 第二天班布尔如约而至,只是两天不见,他疲惫了许多。 非要形容的话……孔雀都没空打理自己的羽毛了。 “长黎,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孔雀耷拉着毛,目光却炯炯盯着叶舒窈。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去门口吧。” 叶舒窈对雾刃和流萤说,门关上,她转向班布尔:“大王子有什么事?” “请三公主助竺兰,不,助我,平定内乱。” 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和他那舅舅动真刀真枪了。 不过…… 叶舒窈眉头挑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她一个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一无兵权二无势力,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是知道的。 班布尔笃定地摇摇头:“我已向陛下表明衷心,但更重要的事,是确定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重要吗?无论我怎么想,都不影响你吧。” 听到叶舒窈的话,班布尔一愣:“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叶舒窈反问。 “命星之主。” “噢,你说这个,我知道,”叶舒窈平静地拿起一颗葡萄,“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实际上叶舒窈心里在疯狂吐槽,难道这皇宫已经像个筛子似的漏得千疮百孔了? “是青棠道长告诉我的。” “???” 叶舒窈头上冒出三个问号。 这俩人见过吗? 噢,好像是见过,但怎么就熟到可以分享情报的程度了? 班布尔连忙解释:“是我先去问青棠道长的。” “然后他就告诉你了?” 班布尔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大对劲,当时心中焦急没有想太多,现在再看,这消息似乎得到的太轻易了些。 班布尔神色严肃起来:“他要对你不利?” “……倒也不是。” 叶舒窈一时也想不出青棠这么做的理由,先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她看向班布尔:“你继续说。” “说什么?” “说为什么我的想法很重要。” “你……真的不知道?” 叶舒窈不知道从哪摸出了那根鞭子,面无表情地举了起来。 班布尔顿时一僵,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耳廓染上红色。 他轻咳一声:“只是有些惊讶,连我一个竺兰人都知道,命星之主的传说。” 随后,班布尔向叶舒窈讲述了一个从古流传至今的传说,刷新了叶舒窈的世界观。 沉默了一会,她艰难地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命星之主的想法,会影响各种事情的结果?” “简单来说是这样的。” 叶舒窈再次沉默了。 这对一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人来说,不亚于阿里巴巴大战伽椰子,孙悟空一棒子打死了唐三藏。 她猛然想起宋泊当时那有些犹豫又有些欣喜的表情,还有他笃定飞仙楼在她这边一定不会有事的样子。 当时她只以为宋泊搞迷信,没想到是真有依据啊…… 原来宋泊才在第三层。 第56章 我?皇帝克星? 当时她只以为宋泊搞迷信,没想到是真有依据啊…… 原来宋泊才在第三层。 “长黎?” 叶舒窈回过神来,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班布尔显然还有话没说完。 “据我所知,陛下也是命星之主。” 叶舒窈:“那你争取父皇的信任不就够了?” “但新的命星之主已经出现,上一个便会日渐黯淡。” 叶舒窈嘴角一抽。 好家伙,皇帝克星啊。 真是哄堂大孝了。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问道:“那这个能力,就算这个按照意愿影响结局,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 “比如会早死什么的。” 班布尔奇怪:“尼怎么会想到这个?”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班布尔解释这种东西。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班布尔闻言笑了:“公主多虑了,这并不是什么怪力乱神的能力,只是一种……一种……”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词语。 “公主可以理解为在某些关键时刻,上天会站在你这一方。” ?那岂不是更难搞了。 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还有这么大的影响,搞不好岂不是酿成大祸? 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但这种虚无缥缈掌控不了的东西让她本能感到不安。 叶舒窈灵光一闪:“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班布尔疑惑。 “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现在马上立刻,和我一起进宫。” 班布尔一头雾水地坐上马车,又一头雾水地被拉到了福清宫。 这不是青棠道长的居所吗? 仿佛预感到叶舒窈会来,青棠正在院中那棵垂丝海棠下坐着画符箓。 稍显败落的花并未破坏这幅画的意境,反而更衬得树下的人仙人之姿,见到来人,他轻轻放下笔,起身行礼。 “你是故意的?” 叶舒窈开门见山,语气淡淡,可面色显然不似平时和煦。 青棠并未辩解:“请殿下给青棠一个解释的机会。” 过了片刻,叶舒窈坐在矮桌对面的蒲团上,青棠为叶舒窈斟了一杯茶。 班布尔也在一旁坐下来。 “命星的事确实是我告诉班布尔殿下的,但并非是为了逼迫公主,而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什么?” “‘心想事成’是否灵验。” 叶舒窈微怔:“这东西……还能不灵验?” “正是,前几日,五殿下来找了我。” “我以陛下不允为理由拒绝了他,但他必定不会放弃。” 青棠抬眸,声音如冰雪:“陛下必定也感受到了什么,所以我猜测,命星已开始易主,但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此次我便是想验证。” 叶舒窈看向班布尔。 班布尔摸摸鼻子:“我毕竟不是大黎人……” 那你张口就来?? 看出叶舒窈面色不善,班布尔十分流畅地道了歉——上次的鞭痕还在身上没好呢。 但不知为何,想起时有些异样的痒意从心中萌发。 他连忙将糟糕的画面丢到角落。 叶舒窈暂时放过了他,又责怪看向青棠:“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还害我气势汹汹来找你,真是影响感情!” 淡然神色在叶舒窈直白的话语中消失不见,青棠神色垂下视线,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轻声道:“我以为,殿下生我的气了。” 毕竟那天离开公主府,叶舒窈此后几天也没有与他联系。 他在画符箓时思绪纷乱,从不出错的流畅线条在中间截断,符纸无风自燃,化为飞灰。 “你为我着想,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回过神来,抬头便撞进叶舒窈笑盈盈的眼眸,青棠内心地郁气散开几分,后知后觉被盯得有些不自然。 他忽然觉得班布尔有些多余。 班布尔也是……不,他并不这样觉得。 饶是再迟钝,他也察觉出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 可是叶舒窈不是和宋知简…… 不对,不对,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叶舒窈从未承认与宋知简有什么,他只是听到了坊间传闻而已。 后知后觉的微妙愤怒从心中升起,特别是看到叶舒窈笑盈盈望着青棠时,本来细弱的火苗噌地一声变大了。 叶舒窈怎么能这样,她都对自己做了那种事!而且不止一次……! 班布尔抓住了叶舒窈的手腕,可还未等他开口,叶舒窈就把手抽走了。 “有话就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班布尔有些难以置信看着叶舒窈。 叶舒窈恍然不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不舒服?要不然先回去吧,我和青棠还有话要说。” 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再说什么,倒显得是在赖着不走。 压下心中翻涌思绪,班布尔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对了,既然青棠需要,那件事我就答应了。” 班布尔脚步一顿,忍不住转回去看着叶舒窈。 “怎么了?” “不用了。” “?” 叶舒窈后知后觉发现班布尔似乎在生气。 她正要起身,青棠拉住了她。 青棠看向班布尔,声音平淡如水:“想要验证,也并不是一定要看正面效果,反向也是一样的。” 叶舒窈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心里想着他舅舅会赢,如果真的赢了,也能证明灵验?” 青棠点了点头。 班布尔面色一僵。 “算了,还是选我们大王子吧。”叶舒窈微微笑着看向班布尔,“不然……” 她话说一半,便不再继续了。 眼看班布尔想问,却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谁让他刚才乱发脾气。 不然孔雀的毛估计要被拔秃了,这么漂亮的东西,还是留着为好。 班布尔离开后,叶舒窈靠在了青棠肩膀上。 “好困,本来这个时候该睡午觉的。” 叶舒窈声音懒洋洋,身体也没骨头似的,脑袋向有些僵硬的人颈窝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靠一会。” 青棠未开口,动作已经做出了回应。 他伸出手臂,犹豫片刻,轻轻搭在了叶舒窈肩膀上,身体稍稍向后,好让叶舒窈靠得更舒服些。 一旁的流萤忍不住为自家公主的心理素质惊叹。 这会宋将军大概已经得知了答案——当然是公主给的标准答案,应该不多时就要去公主府,公主还不慌不忙地在这里,呃,睡午觉。 第57章 亲着亲着掉线了 实在不能怪叶舒窈。 她本来只是想靠一会,然后再和青棠聊聊天,没想到还真的睡着了。 一定是青棠身上靠着太舒服了。 迷迷糊糊有意识时,还没睁开眼,脸上忽然有什么触感——青棠在摸她的脸。 叶舒窈果断睁开眼。 装睡是很容易被发现的,特别是这么近的距离。 青棠似乎没想到她忽然清醒,指尖颤了颤,眼神躲开正要收回手,胸口的力道制止了他的动作。 叶舒窈又拉住了他胸口的丝绦。 记忆如同潮水,初次见面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似乎是为了契合这画面,他的唇被怀中的人含住。 手掌落在他肩上,明明力气不算大,却还是让他向后缓缓仰倒青砖上。 香气馥郁,海棠花瓣随风缓缓飘落,叶舒窈捻起一片,放在青棠唇边。 青棠目光有些茫然,微微启唇,将花瓣咬在唇间。 叶舒窈像欣赏一幅画或艺术品似的打量着身下的人。 墨发散开,目光茫然地咬着花瓣,似乎丝毫不懂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眉心一点殷红点缀,给水墨似的仙人染上不合时宜的艳色。 “好漂亮。” 叶舒窈真心实意地夸赞。 她稍稍俯身,声音带着笑意:“不闭上眼吗?” 长睫缓缓垂下。 叶舒窈咬下了那片花瓣,抚上青棠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腰上忽然一重,原来是青棠的手,叶舒窈纵容着他的动作,边挑开手下衣襟。 随着叶舒窈指尖沿着起伏的胸口游移,环绕在她腰上的手臂也渐渐收紧,身下人白皙如雪的脸泛起花瓣似的桃红。 “殿下……” 手腕忽然被握住,青棠张开双眼,带着浅淡水色的双眸望向她,似有祈求。 “不可再……”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睛微微睁大。 “不可怎么?” 叶舒窈明知故问,笑眯眯地注视着青棠,回过神来的人显然正忍耐着什么,眸中光景晦暗不明。 唰! 动作迅速到连叶舒窈都猝不及防,两人位置调转,后脑垫着的手掌避免了她和地砖亲密接触。 青棠头上的发簪忽然掉落,墨发飞散随着微风轻摆,簌簌而下的花瓣中,叶舒窈惊异地发现青棠眉心那道红痕似乎变了模样。 变颜色了?不对,好像是…… 没待她看清楚,青棠俯身吻来。 唇上细微的疼痛打断叶舒窈的思绪,她惊讶于青棠的行为,竟一时未作出反应。 青棠咬她了…… 青棠居然咬她了!! 咬了她之后的青棠仿佛忽然热情起来,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垫在她的脑后,将她微微托起,方便亲得更深入。 虽然暂时没弄清怎么回事,还是先享受吧。 叶舒窈搂住青棠的脖子,顺着他的节奏继续,灼热的气息落在她耳后和颈侧。 “怎么不说话?” 她有意逗他,却没等到回答,正要再接再厉,埋在她颈窝的人忽然出声:“叫我的名字。” 哇,原来青棠是这种风格的。 “青棠,”叶舒窈凑到他耳边轻声开口,“我们来做快乐的事吧。” “好啊。” 青棠终于抬起头来,叶舒窈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然后她提出了发自内心的疑问。 “你谁啊???” 三个问号足以表达她的疑惑程度。 眼前这个人,虽然容貌和青棠一模一样,但眉心的黑色火焰却证明这并非青棠。 更别说他身上那种酷霸狂拽的气质。 就像是从霸总小说里现薅出来的那种,浓度高得过分。 “霸总”青棠闻言,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再次拉近距离:“我是青棠啊,殿下。” 够了,我说够了! 怎么声音都变气泡音了! 还有,你在用青棠那张仙气飘飘的脸干什么啊! 叶舒窈一把推开他。 “霸总”顺势翻了个身,懒洋洋靠在矮桌上,一条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 他散乱的衣襟还没拢起,白皙的胸膛就这么大剌剌地露着,这人也丝毫不在意,嘴角仍然噙着戏谑的笑。 叶舒窈现在心情极其糟糕,临门一脚忽然大变活人了,这谁受得了。 但现在当务之急,她看向“霸总”—— “你到底谁啊,青棠呢?” “死了。” “……” 刚刚还说自己是青棠呢。 叶舒窈拿出自己的荷包,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叠好的符纸。 虽然没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但叶舒窈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她记得青棠给过他一个驱妖的符箓,不知道对“霸总”有没有用。 她啪地把符纸贴在了“霸总”脑门上。 微风吹过,寂静无声。 符纸掉了下来。 “霸总”撑住脑袋:“我不是妖怪,我是青棠。” 后半句谁信。 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叶舒窈盯了他半晌,忽然上前几步,灿烂地笑了。 “既然是青棠,那我们就继续吧。” 说完手掌便按在他敞开的胸膛,身体贴近,作势要亲上去。 “霸总”躲开了。 叶舒窈佯装惊讶:“青棠道长,怎么了?” 说话间手上也没闲着,直接把衣服扯开,下一步就是要去抓腰带。 手腕倏然被捉住,抬眼见“霸总”脸色愠怒,盯了叶舒窈半晌,厉声道:“你……不知廉耻!” ……哈?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怎么能叫不知廉耻呢,青棠道长……” “我不是青棠!” “霸总”的不爽已经要变成实质,叶舒窈假装感觉不到,变本加厉。 “不信,你和青棠明明一模一样,来吧,别害羞了!” “闭嘴!不许再提他的名字!” 叶舒窈眨眨眼:“好吧,你不是青棠,但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赤霞。”他施舍一般说道。 “所以你和青棠的关系是?”叶舒窈觉得自己像个记者,就差举个话筒过去了。 赤霞冷笑一声:“看不出吗,我是他的心魔。” “心魔还有名字?这么高级?” 叶舒窈的话让赤霞脸色黑了几分,正要开口,对面的人忽然凑近。 “仔细看的话,确实有些地方和青棠不太一样……”叶舒窈的手指落在他眉心,“这是你的标志吧。” 心神忽然震颤,赤霞眸中空白片刻,才又回神。 刚才那股力量,是青棠在与他争夺。 叶舒窈没有发现小插曲,她正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赤霞顶号了呢? 她有做什么吗?还是说只要酱酱酿酿才会这样? 那青棠岂不是很亏! 下巴忽然被捏住抬了起来,赤霞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一脸酷炫狂拽的表情:“别想了,他回不来了。” 第58章 外行看门道 下巴忽然被捏住抬了起来,赤霞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一脸酷炫狂拽的表情:“别想了,他回不来了。” 叶舒窈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 “你出来不了多久吧。” 赤霞表情微微一僵。 刚刚她就发现了,这人表现得完全不像个正常生活过的人,青棠大概对他有限制。 “这样吧,如果你自己回去,以后我就还让青棠放你出来,不用你死我活的那种噢。” 叶舒窈语调中的哄骗意味再明显不过,偏偏赤霞听到后似乎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来过了,上次……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前,只记得那是在雪山山巅,这具身体似乎还是小孩子。 思索半晌,他恶狠狠抬起头道:“成交,你不准毁约!” 叶舒窈挑眉,这就成交了? 他猜的果然没错,看来这个心魔文化水平不高啊,平时青棠读书的时候都在睡觉吧。 她笑道:“放心,我是公主,话自然不会乱说。” “下次是什么时候?” “你想什么时候?”叶舒窈十分贴心询问赤霞的需求。 “下次你来的时候。” 他知道叶舒窈常来福清宫,以此为限,应当没问题。 “好。”叶舒窈满口答应下来。 赤霞看了她一眼,慢慢闭上眼睛,眉心火焰纹缓缓消退,又只剩下一道殷红。 叶舒窈体贴地把衣服给他穿好,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青棠?” 青棠睁开眼睛,迷蒙中视线移动,最终聚焦在叶舒窈脸上。 “你醒了,感觉如何?” 这轻声询问仿佛骤然将青棠惊醒,本就白皙的脸一下子褪去血色。 “殿下,我……” “我知道,你需要静静。”叶舒窈笑着起身,“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 院落中又恢复了寂静,青棠望着叶舒窈离去的方向,半晌将落在地上的灵玉拿起。 灵玉温润,入手微凉,但自右下角开始,丝丝缕缕黑气正缠绕其上,来势汹汹。 他或许,要早些回山了。 ————— 从福清宫出来后,叶舒窈本想回府,半路忽然想起自己问织造司要的人这么久都还没放出来。 上次说几日,这都几个几日了? 问起这个,流萤面有郁色:“公主,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了织造司,只见院子里排排坐了十几个绣娘,个个聚精会神,似乎正在举行什么比赛。 正在凉棚下端坐的是一位身穿女官服饰的女子,面容姣好。 流萤小声道:“那位是就织造司新任掌司,姚庆鸢。” 说话间,姚庆鸢似乎注意到了叶舒窈,她脸色微变正要起身,叶舒窈竖起一根手指。 姚庆鸢又保持住了坐姿。 叶舒窈悄悄地走到了院子里,绣娘们都极为认真,并未对她的脚步声有所反应,仍旧低着头,针线在绢帛上翻飞。 还真是在比赛,所有人绣的都是同一幅图,神龙腾云。 图案虽然相同,可也要靠自己发挥,有人用的是最保险的平针,有人则技高一筹选择了更复杂的针法。 叶舒窈很快便找到了柳余烟。 她看向柳余烟面前的绢布,目光微顿。 竟然是黑白的。 在其他绣娘都竭尽全力展示技法,再不济也是用彩丝平针绣时,柳余烟竟然只用了黑白两色丝线去绣整幅图。 此时这幅作品即将接近完成,柳余烟眉头微蹙,一手按住绢帛,聚精会神地将龙爪补齐最后几针。 叶舒窈走向凉棚,坐到姚庆鸢刚刚叫人准备好的椅子上。 又过了一刻钟,漏刻中的沙砾漏尽,铜铃叮铛一声,时间到。 所有绣娘放下针线的那一刻,叶舒窈仿佛回到了高考现场。 打铃停笔! 前排一位绣娘揉着肩膀抬起头来,顿时睁大眼睛:“三、三公主!” 姚庆鸢起身行礼:“三公主。” 院中一众也都跟着行礼。 柳余烟面上惊讶掩藏不住,偷偷看向叶舒窈,正对上叶舒窈含笑的双眸。 稍稍一怔,她回以一个小心的微笑。 很好,不像上次那样害怕了,看来形象拯救行动有效。 姚庆鸢没有注意到这眼神交错,十分恭敬道:“既然三公主来了,不如一同品评绣娘们的作品?” “本宫懂什么刺绣,”叶舒窈笑笑,“只是路过,姚掌司按流程即可。” 闻言,姚庆鸢低头应是,但嘴角却在无人看到时勾起戏谑的弧度。 都说这三公主有所改变,照她看,也还是上不得台面,若是她将这事办好,皇后娘娘定然会赏她。 叶舒窈仍旧懒洋洋坐在靠椅上,看着姚庆鸢与两位年纪稍大的绣娘一同仔细端详每个交上来的作品。 前面她都兴致缺钱,等到了柳余烟,叶舒窈坐直了些竖起耳朵。 “黑白双色?倒是与众不同,针法也精湛,但……” “刺绣向来讲究色彩搭配,怎可如此?” 姚庆鸢则只是扫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她正要开口判不合格,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什么作品要讨论这么久?本宫也看看。” “三公主,”姚庆鸢挂上笑,“这幅……” 然而还没等她将后半句说出来,叶舒窈惊讶:“这是谁绣的!” 流萤立刻回道:“公主,似乎是那位绣娘。” 叶舒窈拿过绣绢,连连点头。 姚庆鸢见状犹豫开口:“殿下觉得这幅作品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很不错,”叶舒窈大力赞赏,随后疑惑看向姚庆鸢,“难道姚掌司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姚庆鸢背后有点出汗了,她又看了一眼那幅绣品,仍没有看出特别之处。 她硬着头皮道:“虽说在神龙腾云上只用黑白丝线十分大胆,但这毕竟……依下官看,并不能算是上乘之作。” 说到最后,已是有些心虚,因为叶舒窈看着她的视线里满满都是失望,甚至还叹口气。 这位三公主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姚掌司,我听父皇说你的刺绣造诣极高,但怎么连我这个外行都不如?”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姚庆鸢表情都有些僵硬:“请三公主赐教。” “既然姚掌司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本宫随便说说。” 第59章 小绣娘的秘密 姚庆鸢脸色一黑,客气一句她还真应了! 叶舒窈胳膊一甩,绣绢立时在长桌上铺开,几人都凑了上来。 过了会,姚庆鸢终于忍不住问:“三公主这是在干什么?” 叶舒窈好整以暇,微微一笑:“等。” 等? 众人皆是一愣,等什么? 然而姚庆鸢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开口了,越问就越显得她无知。 微风拂过柳枝,云层缓缓移动,阳光从缝隙穿过,再次洒落人间。 姚庆鸢皱起眉头,这么热的天,这位三公主不会是故意耍她吧? 就在这时,第一排的那位认出叶舒窈的绣娘忽然叫道:“发光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众人表情各异,只是无一例外眼中都装满了惊讶—— 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幅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晦气的黑白色神龙腾云图,竟然散发出如同水波一样流动的七彩华光,衬得那云团中的五爪神龙如同活物。 一位年纪稍小些的绣娘小声道:“难道是…是神龙显灵了?”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惊诧多了几分。 “那刚才姚掌司说……” “嘘!快闭嘴!” 姚庆鸢已有些维持不住表情。 她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神龙显灵,但若是叶舒窈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她只能是百口莫辩。 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好咽了口唾沫,勉强笑道:“殿下,您就别戏弄下官了。” “咦?不是姚掌司问的吗?” 姚庆鸢咬着牙低下头:“下官知错。” 叶舒窈此时才微微一笑,对柳余烟道:“你自己来说吧。” 柳余烟知道叶舒窈这是在给她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前方,恭敬行礼后缓缓开口:“回三公主,姚掌司,这幅绣品中看似只使用了黑色和白色,实则民女在每一股线中都掺入了龙纱丝线,所以会在阳光下如同水中波光,令所绣之物栩栩如生。” “那为何不直接用呢?” 柳余烟微微一笑:“鲛绡虽然华美无匹,却过于耀眼,单独使用恐喧宾夺主,可若是藏于最平常的黑白之二色间,便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姚庆鸢闻言脸色大变:“你竟然用了鲛绡?” 柳余烟知道姚庆鸢为何如此,不卑不亢道:“掌司明鉴,这鲛绡是民女私人所有,并非出自织造司库房。” “但是……” 叶舒窈打断:“规定说了不可以用鲛绡吗?” 姚庆鸢讪讪:“这,并没有如此规定。” 叶舒窈又懒洋洋靠回去:“那不就得了。” 尘埃落定,第一名毫无疑问是柳余烟的了。 叶舒窈离开顺便带走了柳余烟,余下众人在姚庆鸢不虞的面色中散去。 无人注意的回廊拐角,一个人的视线追随着叶舒窈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开。 身旁侍从小声提醒:“殿下,陛下还等着您呢。” 叶霄终于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 回府路上,柳余烟在叶舒窈对面,像是在沉思什么。 叶舒窈问道:“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柳余烟回过神来:“民女是在想,您就这样将我带出宫,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心,她不会再有机会对你下手了。” “不是,”柳余烟忙摆手道,“民女是担心公主。” 叶舒窈忍不住笑了:“你担心她对我不利?” 柳余烟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手背忽然一重:“不过,还是多谢你担心我。” 柳余烟一时间被这笑容晃了眼。 他知晓自己容色,不然也不会贸然扮做女子,可每次一与公主靠近,他就不敢抬头看。 或许……因为觉得自己是女子,公主才如此亲近吧。 他不禁有些面红,连忙转移话题:“公主怎么知道我用了鲛绡?” “我不知道啊。” 柳余烟瞪大眼睛:“不知道?那为何……” “我猜的,”叶舒窈托着下巴,“我猜你一定有绝招,而且我还注意到,你每次绣完一点,都要换几个角度观察,然后再下针,于是又猜,你的绝招可能与光线有关。” 柳余烟双眸中满是惊讶。 原来公主竟然一直看着他吗? 而且,仅凭观察与猜测,就敢直接说出那样的话,把姚庆鸢弄得不得不低头道歉,其中细心与聪慧,与传闻中的“三公主”大相径庭。 若是此前他还有所疑虑,此时心中唯有叹服。 叶舒窈笑盈盈靠近,看着他的眼睛:“如何?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柳余烟也露出笑容:“余烟佩服。”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的秘密?” 柳余烟心中猛然一跳,可再看去,叶舒窈双眸中只余淡淡笑意。 “公主说笑了,余烟哪有什么秘密。” 叶舒窈也不追问:“好吧,不说算了,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 柳余烟再次垂下睫毛,遮住眼底情绪。 不多时便回到了公主府,下了马车,就看到一道高大身影等在门外。 戴着玄铁面具的男人见到叶舒窈,冷硬面容明显松动,迅速将自己的手递过去给叶舒窈扶着。 流萤则无奈地退到了一旁。 “病好了吗?”叶舒窈下了马车,随口问道。 雾刃前几日因病告假,三天时间不见踪影,今早才回来,想要跟着叶舒窈一同进宫,叶舒窈拒绝了他。 身侧高大男人微微低头,露出一个十分驯顺的姿态:“已经好了,不会耽误保护您的安全。” “谁说这个了,”叶舒窈淡淡道,“你生病了,我会心疼。” 雾刃脚步微顿,片刻后垂下视线:“谢主人关心,属下……已经无事了。” 跟在身后的柳余烟听到这话,又看流萤和其他人习以为常的模样,将自己的惊讶压了下去。 叶舒窈忽然回头:“柳姑娘,你就住在我的院子里吧,如何?” 本想着把柳余烟安置在客房,想了想,叶舒窈又改了主意。 离得近,方便观察。 雾刃闻言,总算扫了一眼这跟着叶舒窈回来的人。 只一瞬,他周身气场忽然凌厉,正要开口,叶舒窈握住他的手腕,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去屋里等我。” 雾刃微怔,转身离去。 叶舒窈的寝殿中十分安静,空气中飘浮着一种淡淡的暖香。 雾刃望着袅袅升起的薄雾,想起叶舒窈刚刚那句话。 公主说……她会心疼。 公主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他该相信那些人说的话吗? 第60章 除了微臣还有谁 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叶舒窈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惊讶地发现雾刃竟然还没醒。 昨晚是让他在床上睡了,但只是盖着被子纯睡觉什么都没发生啊? 流萤听到响动从外间进来,叶舒窈竖起一根指头,流萤了然,又静静退回门边。 叶舒窈靠近仔细端详。 不对劲,这人明显在装睡! 叶舒窈玩心大发,佯装不知继续靠近,伸出手指一会摸摸头发一会动动睫毛。 就在她得寸进尺要摸上嘴唇的时候,装睡的人终于略显慌乱地睁开了眼睛。 “主人。” “醒啦?” 如此近的距离,雾刃几乎能感觉到叶舒窈的鼻息,整个人紧绷绷的。 叶舒窈忍不住笑:“怎么比昨晚抱着我的时候还紧张?”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手下肌肉明显绷的更紧了。 叶舒窈顺手拍了拍:“上次给你的药记得每天涂,伤疤好得快。” “是。” 殿下不喜欢身上有疤的男人,雾刃默默将此事记下。 叶舒窈松手,雾刃迅速下床穿好了衣服,终于忍不住问:“主人,为何对属下这么好?” “你觉得呢?” “属下不知。” 叶舒窈皱眉:“这么简单都不知道?” “因为……属下长得好看。” 叶舒窈笑出声来。 这男人一脸认真地说这种话,真是像个乖狗狗一样。 叶舒窈十分严肃地摇摇手指:“你是好看,但世上好看的男人多了,我怎么不对他们好?” 她认真望向雾刃的眼睛,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对我的忠心,所以自然愿意回报这份忠心,明白吗?” “至于喜欢,那是我的私人感情。”最后一句,说得暧昧又温柔。 雾刃目光颤动,低头道:“属下明白了。” “交代给你的事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属下会时刻注意叶……姑娘的动静。” “好,去吧。” 雾刃离开寝殿,叶舒窈懒洋洋坐起来,任由进来的流萤摆弄她。 “公主,您不是跟我说他要……要杀您吗?”流萤压低声音,“怎么还说他忠心,让他办这么重要的事啊?” 把这个人天天放在公主身边,她是整晚都睡不好觉。 “只是要杀而已,不是还没杀吗?” 流萤震惊:“这还不严重吗?要奴婢说,不如直接送进刑部算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公主,您不会是,不舍得吧?” “咳,我是那种见色忘命的人吗?” …现在看起来就很像啊公主!! “放心,杀不死我的永远都杀不死我。” “可是您上次还说杀不死您的还不如把您杀死。” 叶舒窈沉默。 “流萤,我知道你出发点很好但你先不要出发,我正在做实验,结果出来了会告诉你的啊,乖。” 她拍了拍流萤的肩膀,十分迅速地逃离了现场:“听荷,我要吃早饭!” 早饭吃到一半,守门小厮忽然通传宋知简求见。 听荷一下子紧张起来:“公主,宋大人会不会是来找您吵架的?” 毕竟之前两人不欢而散。 叶舒窈摇摇头:“他这种闷骚怎么会特意来吵架。” 果不其然,宋知简进来后面色淡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说实话叶舒窈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只撑着下巴打量宋知简。 上次只顾着享受,都没好好欣赏。 宋知简自回来之后,身上的隐忍气质被粗粝取代,就算仍然低眉敛目也无法遮掩锋利。 像一柄开刃过后沉寂许久的刀,第一次饮血后迸发出的那种锋利。 简而言之,更香了。 “殿下听到微臣说什么了吗?” 虽然根本没听,叶舒窈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当然。” 看叶舒窈面色坦然与他对视,宋知简心中一痛,握紧手中书册。 公主真的要与他桥归桥路归路了。 可是公主明明…… “殿下。”宋知简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定一般开口。 叶舒窈露出疑惑的表情。 “宋泊全都告诉我了。” 宋知简盯着叶舒窈,发现她似乎怔了片刻,随后渐渐释然般露出一丝苦笑,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你都知道了啊。” 叶舒窈声音冷漠,但不知是否是宋知简的错觉,那潋滟双眸似乎有隐约闪现的微光。 眼泪说来就来,是一个演员的基本修养。 宋知简不由自主上前一步。 叶舒窈忽然偏过脸去,神色冷硬:“你既然都知道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脚步顿住,手心握紧,胸口闷闷地胀痛。 宋知简艰难开口:“殿下不与我说点什么吗?” 叶舒窈沉默片刻:“宋知简,我没办法给你你想要的结果,所以当断则断,对你我都好。” 看着叶舒窈淡然的神情,宋知简心中忽然腾起一股怒火,但这怒火很快便被某种情绪淹没。 他想起叶舒窈在飞仙楼的神色,想起宋泊说叶舒窈休息不好,想起叶舒窈说“你不是他”时的表情。 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将他不断地扯向天枰两端。 “除了微臣,还有谁?” 叶舒窈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你走吧。” “殿下……” “流萤,送客。” 流萤推门进来,走到面色苍白的宋知简面前:“大人,请。” 御街依旧人流如织,热闹非凡,但宋知简却只觉得聒噪。 他如同游魂一般回到宋府,侍从见他面色,一时有些踌躇着开口:“公子,宫中来信。” “可是陛下召我进宫?” “是五殿下。” 宋知简眉头微拧:“五殿下?” “正是,五殿下邀您宴饮。” 他眉头拧得更紧:“可说了缘由?” “并未提及。” 正要开口,宋知简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来,脸色一黑:“就说我身体抱恙,无法赴宴。” “是。” 第二天上朝时,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新晋大理寺卿面色不虞。 再加上那种由沙场带来的杀伐之气,像个阎王似的,将本想道贺的人也被吓得躲开两丈远。 只有鸿胪寺卿严成恍若无觉,依旧扬着一张笑脸凑近:“宋大人,恭喜恭喜呀。” 宋知简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那人又开口:“宋大人,在下多嘴问一句,您这次回来是否就快与三公主……” 话音未落,周身温度骤降。 宋知简阴沉沉一双眼睛把他盯着,他打了个寒战,默不作声走开了。 过了没一会又重新回来,宋知简正要开口,被他抢先道:“宋大人,在下听说这回陛下要往竺兰派兵,您可听闻此事?” “与我何干。” “在下还听说,三公主也要同去。” 宋知简猛然停步:“你听谁说的。” 第61章 傲娇公主俏将军 “这…在下不好说,但确有此事,今日陛下应当就会宣布消息了。” 还想再问,百官已然肃静,严成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昭顺帝缓缓坐于顶位,接受百官叩拜,大手一挥道:“众爱卿平身。” 宋知简起身,一道视线便落在他身上,他顺着望去,见叶霄正看着他。 那目光中似有深意,可未等他思索,早朝便开始了。 官员们照例上奏的都是些日常事务,可刑部侍郎上前的一番话却让宋知简在意起来。 “……刑部调查发现,这些人都是在饮了一种名为逍遥醉仙的酒后无故猝死,而这逍遥醉仙最初乃是由一伙竺兰商人带入玉京,现下在玉京的酒楼食肆中皆有售卖。” “本来这等小事不该劳烦陛下,但事关竺兰,微臣实在不敢妄下定夺,请陛下圣裁。” 昭顺帝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众爱卿觉得,竺兰如何?” 众人互相对视,交换眼神。 竺兰的情况并非秘密,何况宫里还留着一位竺兰王子——说是留客,幌子罢了。 有人小心翼翼开口,有人大胆谏言,昭顺帝脸色辨不出喜怒,听完后道:“众爱卿说得都很好。” 如果叶舒窈在这,一定会评价: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竺兰之乱是家事,朕本不愿插手,可朕不忍看百姓遭受战争疾苦,不忍孩童老人流离失所,有志青年战死沙场,是以,朕决定帮竺兰平定内乱。众爱卿,可有人愿往?” 昭顺帝不经意扫过宋知简,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宋知简察觉到了什么。 若非鸿胪寺卿的那番话,他定然不愿去趟这摊浑水,锋芒过盛的苦果宋家已尝过。 但这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如果他猜的不错,那话是叶霄授意。 因为他拒绝了宴饮邀请,便换了种方法来告知吗? 公主为什么要去竺兰?若是去,那位大王子岂不是要一路陪同? 然而不等他仔细思考,已有人开口:“陛下,臣愿……” 几乎是下意识般,宋知简上前一步:“宋知简愿往。” 百官噤声,大殿寂静。 昭顺帝面上带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那便由宋爱卿去吧。” 宋知简知道这决定并不理智,但……他不会再离开公主,让其他人有机可乘了。 —————— 宋知简要带兵赴竺兰平内乱的消息不胫而走,叶舒窈倒成了最后知道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事并非宋知简不可,多得是想要在昭顺帝面前表现的人去抢。 宋知简是个聪明人,他这么做,无疑是把自己竖成了靶子。 “流萤,你说他为什么要去呢?” 流萤放下果盘:“公主,您都想了半个时辰了,若是想知道,找宋将军问问不就是了。” 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家公主刚把人从府里“请”出去过。 没想到叶舒窈十分认同:“说得好,现在就去。” 流萤:“现在?” 难道公主不觉得尴尬吗? 叶舒窈的行动证明她显然尴尬不了一点。 马车一路来到宋府,宋知简脸上的诧异不似做假,叶舒窈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说了让他别再来找她之类的话。 咳,求知欲太强,忘了。 但这根本难不倒她。 叶舒窈立马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倨傲模样,用一种“我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你的语气发问:“本宫听说宋大人要去竺兰?” “是。” “为何?” 宋知简一怔。 公主难道要自己亲口说出追随的缘由,转而又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心中酸涩:“殿下不知?” “我知道什么?” 宋知简定定看了叶舒窈片刻:“非要微臣说吗?” 叶舒窈真实地疑惑了:“……是什么不能开口的秘密吗?” 宋知简胸口发闷:“臣挂念殿下,所以才要同您一起去竺兰。” 说完,宋知简垂着视线低声道:“殿下满意了吗?” 明明已经听过了那么绝情的话,他的心却仍然被牵动。 他不敢看叶舒窈的表情。 沉默半晌,叶舒窈终于开口:“你刚刚说我要去哪?” 宋知简迟疑:“您不是要与班布尔王子同去竺兰吗?” “谁说的?” “……” “?” “鸿胪寺卿,”宋知简猛然明白了什么,嗓子干哑,“也可能是,五殿下。” “然后你就信了?”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宋府。 叶舒窈一时间也忘记什么演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傲娇公主。 她直接地铁老头看手机.jpg,发自内心地问道:“怎么就信了呢?” “因为,因为臣不愿公主与他人相伴。” 说这话时,宋知简定定望着叶舒窈,眸中情感如同汹涌潮水,像是要将人淹没。 叶舒窈:“你知不知道,这一去,你会成为靶子。” “臣知道。” 但他想不了那么多了。 她张了张嘴,叹口气:“你啊。” 宋知简以为她在怪自己鲁莽,声音低下去:“微臣明白殿下的意思,可是微臣无法控制自己,一想到您要与他人同行,便……” 他手掌按上胸口,五指收紧,似乎想要捉住些什么。 “上次您还没有回答,除了微臣,还有谁?” 叶舒窈摇摇头:“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殿下是在逼我。” 叶舒窈不置可否:“你的回答呢?” “这样……还不够吗?” 叶舒窈静静看着对面的人,忽然抬手抚上男人脸颊,手指轻轻蹭过敏感耳廓。 宋知简呼吸一窒,不由自主想去追那柔软。 自从回京后在公主府那次,他再也不曾与公主如此亲近,此时的触碰让他几乎条件反射般作出反应。 宽大手掌覆上白皙手腕,将人离开的意愿镇压,但他单膝跪在叶舒窈面前,以驯顺的姿态抬头望她。 “殿下,微臣如此,还不够吗?” 叶舒窈看着跪下的男人,手指婆娑他微红的眼尾,缓缓开口:“宋知简,我很喜欢你。” 宋知简心跳加快,可下一句话立刻将他送入谷底。 “所以不愿你受苦,早一日说清楚,就早一日让你脱离苦海。” 宋知简苦笑:“可公主对微臣来说,并非苦海。” 而是他甘之如饴的深渊。 第62章 在想不能播的事 宋知简苦笑:“可是公主对微臣来说,并非苦海。” 而是他甘之如饴的深渊。 他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如常,站起身来。 “殿下,此去竺兰路途遥远,您是否会想念微臣?” “不会。” 宋知简心中闷痛,脸上却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是微臣僭越了。” “我也去。” “微臣明……” 他看向叶舒窈,惊讶来不及遮掩:“殿下要一同去?” 叶舒窈睁大眼睛:“我的心难不成是石头做的?” 他心脏剧烈跳动,说出的话却是规劝:“可是,此去危险,殿下还是慎重考虑才是。” “你不想我去?”叶舒窈盯着他。 宋知简说不出那个字。 半晌,叶舒窈笑道:“不是有你吗,怕什么。” 宋知简眸中情绪涌动:“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公主。” 这件事算是暂时解决,可还有件事叶舒窈很是在意。 “你刚刚说叶霄,是怎么回事?” 宋知简把当时的情景告知叶舒窈。 叶舒窈指尖点着桌子:“照这么说,他是故意把我搬出来好让你主动开口揽下这差事?” 宋知简有些羞愧。 这么简单的伎俩,他本不该上当,可时间紧迫又与公主有关,让他乱了阵脚,连累公主也要奔波受累。 “如果他再邀请你,答应他。” 宋知简一下子明白:“公主是想引蛇出洞?” “聪明。” 吩咐完了,叶舒窈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又双叒叕开始搞这些有的没的了?! 可是有秘密在眼前憋着不看的感觉好难受。 就像任务栏有个红点,必须要点掉那种难受。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她才是那什么命星之主? 啊,脑细胞要死光了。 看着叶舒窈表情变幻莫测,宋知简忍不住问道:“殿下在想什么?” “想一些不能播的事。” 克死皇帝什么,当然不能播了。 说完,便看到宋知简脸色微变,叶舒窈挑眉:“宋将军想什么呢?” “微臣没有想什么。” “撒谎。”叶舒窈立刻拆穿,逼近一步,“你知不知道自己说谎话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啊?” 书房静谧,宋知简早就将人全部差了出去。 叶舒窈的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心怎么跳这么快?” 宋知简握紧桌沿,思绪纷乱:“微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他闭了闭眼睛:“…情不自禁。” 叶舒窈轻笑,凑近了一些:“那就不要忍了啊。” 宋知简克制了片刻,猛然将叶舒窈吻住。 两人曾经于床榻交颈缠绵,宋知简食髓知味,在最初片刻的清明过后近乎有些失控地将人抱起坐于桌上,紧紧缠住不肯放开。 叶舒窈勾唇抱住男人肩膀,近乎纵容地接受他的侵略。 热情如火也不过如此了。 一吻过后,喘息起伏。 叶舒窈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我该走了。” 已有所预料,可宋知简心中却仍然猝不及防刺痛。 可他知道,在自己未给出答案前,自己没有立场开口。 刚才已属越界。 帮叶舒窈整理好衣服,宋知简沉默着将叶舒窈送到了门口,又注视着她离去。 墨书目睹一切,摇了摇头:自家公子真的好像望夫石,啊不,望妻石 宋知简忽然转身,他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心虚地低下头,却听宋知简问:“若是你喜欢的女子,不止喜欢你,你会如何?” “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 墨书答了一半,忽然发现哪里不对。 不……止喜欢你? 他大惊失色:“那怎么行!这怎么能算是喜欢?” 宋知简皱眉:“不止喜欢,怎么就不是喜欢了?” 墨书敏锐察觉到了宋知简的不悦,他挠挠脸:“那就算是吧,但是公子,恕属下直言,没有哪家女子敢说这样的话。” 没有吗?可她就是说了,还不断地提醒着她,她很贪心,无法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她就是如此性格呢?” “那也好办,只需想清楚,不与她在一起和与他人分享她的心,哪个更让我无法接受了。” 宋知简怔了许久,回神:“关你什么事?” 墨书无辜:“不是公子问,若我喜欢的女子不止喜欢我该如何吗?” “……” 宋知简转身回了书房:“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公子,晚膳!” “不吃了。” 公主府。 叶舒窈吃过晚膳,照例在院子里打了两次八段锦。 随着气温升高,她愈发发现自己这身体的弱鸡之处,这样还怎么活到99啊可恶! 不是命星之主吗,难道就不能给个好点的身体? 青棠说的对,她确实是气血两亏。 对了,青棠。 上次心魔的事过去后,他就一直没露面,叶舒窈也没去找他。 说起来,也该看看他怎样了。 似乎是心有灵犀,听荷忽然小步跑来,对叶舒窈道:“公主,青棠道长说他明日前来拜访。” 流萤道:“奇怪,从前青棠道长可是从未递过拜帖,这次倒生分起来了。” 叶舒窈不以为意:“害羞呢。” “害羞?”听荷瞪大眼睛。 “是啊,若是你不小心在喜欢的人面前说了一大堆虎狼之词,你会不会害羞?” “虎狼之词?!” “嗯,就是你逃不掉了我要把你关起来咱们俩……” 听荷和流萤连忙打断:“公主我们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 叶舒窈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还以为能和你们分享呢。” 两人对视一眼:这是能分享的事情吗?! 正在福清宫打坐的青棠忽然眉心微蹙,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待想捉住,那感觉又倏然消失了。 是那个人的影响吗? 他将灵玉置于掌心,目光沉沉,黑色丝线已经将玉牌吞没小半。 罢了,这件事总是要告诉公主的。 希望,公主不要觉得他太过奇怪。 ———— 第二天一早,叶舒窈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对于叶舒窈日常来说,辰时算早了,进宫去找昭顺帝走个过场。 毕竟昭顺帝几乎有求必应,但让叶舒窈没想到的是,她提出要去竺兰之后,昭顺帝居然拒绝了。 “若是其他事,父皇也就依着你了,但此去路途遥远又危险异常,不可儿戏。” 很有逻辑的理由,可就是太有逻辑了,所以哪里不对劲。 昭顺帝在长黎面前可从来都是不讲逻辑的。 叶舒窈想了想,开口道:“父皇,女儿只是想去看看竺兰的风光,而且也可以顺便帮父皇监督一下。” “监督谁?” “自然是班布尔和宋知简了。”叶舒窈眨着眼睛,一副坦然模样,“父皇,您应该也不放心吧。” 看表情,她说中了。 昭顺帝忽然叹了口气:“长黎……” 他忽然止住。 叶舒窈没有追问,只是道:“那父皇答应了?” “去吧。” “谢父皇。” 第63章 我教你怎么控制 崇德殿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流萤立刻上前来为叶舒窈遮挡愈发热烈的阳光:“公主,陛下答应了吗?” “嗯。” 察觉到叶舒窈似乎兴致不高,流萤小声道:“公主不高兴吗?” “谁出差会高兴呢。”她顿了顿,“不过,有美男一起出差,还算不错。” 一旁沉默的雾刃忽然道:“主人是否带着属下一同去竺兰?” “你想去?”叶舒窈扫了他一眼。 雾刃低声道:“属下是贴身侍卫,自然要保护主人。” “可是你还要帮我看着柳余烟。” “属下可以将此事转交给信任的暗卫来做,”顿了顿他补充道,“主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叶舒窈想了想,轻飘飘道:“也对,一起吧。” 说罢叶舒窈迈开步子,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松了口气。 下午,青棠如约而至,面色如常,似乎已将那次“意外”抛之脑后。 他从宫里带来了一个小箱子,让叶舒窈猜里面是什么。 叶舒窈摩拳擦掌:“爱心便当盲盒?我喜欢。” 她凑上去仔细闻了闻,怀疑道:“里面不会什么也没有吧?” 毕竟她闻不出一点味道。 青棠摇摇头:“不会,您仔细闻。” 叶舒窈半信半疑再次凑近,鼻尖都快挨到罐子,这才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清甜气息。 “荔枝?” 青棠微微一笑:“正是。” 揭开盖子,晶莹透亮的一碗荔枝冰饮摆在眼前。 青棠把小碗端出,声音柔和地解释道:“这小箱是雪山寒玉特制,能保食物不腐,隔绝气味,送给殿下,此去竺兰可以带上。” 移动小冰箱! 叶舒窈眼睛一亮:“真贴心,这都为我考虑到了。” “不过,”她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别去呢。” 青棠动作微顿:“在下已向陛下请求,与公主一同前往。” “……?” “你去干嘛?” 青棠不答,反而问道:“殿下又为何要去?” 叶舒窈随口道:“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青棠似有无奈,却没追问,只是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殿下已经见过了他吧。” 他是谁,不言而喻。 叶舒窈想起那天的场景,点了点头。 “殿下不问些什么吗?”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青棠见叶舒窈如此坦然的模样,心中涌上一丝淡淡暖流。 公主虽看起来行事无章法,实际上却是十分细心,必然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叶舒窈看他神色犹豫,淡淡道:“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 青棠摇摇头。 从前他想在公主面前保持形象,再加之又有信心压制,所以才将此事瞒下。 但现在那东西的存在已然影响到了公主,他必须将这件事告知公主,否则他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 青棠抿了抿唇,低声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还未被师父带上雪峰时……” 他那时不过六七岁年纪,父母因他天生眉心有一道红痕又性格孤僻,便趁着将他送到了两座山头之外的破庙里。 那破庙里只有一个时常在睡觉的假和尚,假和尚起初对他还算照顾,他也渐渐对假和尚产生了信任,可某天夜里他骤然醒来,却察觉那假和尚正想把我绑起来。 叶舒窈听到这里,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他嘴里说着安抚的话,却用力按住我,我惊惧交加之时全力挣扎,一时间差点挣开,那假和尚便恼羞成怒,直接掐住了我的脖子。” 青棠声音平淡,低垂着目光,仿佛在叙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没有。” “不知何时我晕了过去,又不知何时再次醒来,面前是那个假和尚的尸体。” “他替我杀了假和尚。”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 青棠抬起目光,与叶舒窈复杂的眼神对上。 “你怕吗?”叶舒窈忽然问。 “什么?” “在破庙的时候,你怕吗?” 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一声轻轻叹息,紧接着他被温柔环抱。 青棠双眸微微睁大,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从未有人问过他这样的话。 父母将他视作不详,遗弃于破庙,村里的小孩也把他视作怪物,就算之后得以跟随师父回山,得以修行,却也从来形单影只。 青棠清晰记得,那天杀了假和尚后,他并未感到痛快,而是十分惧怕落荒而逃。 自己真的变成一个怪物了。 半晌,他嗓音干涩:“殿下,不怕我吗。” 叶舒窈松手,笑道:“怕什么?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青棠面色平淡,袖中的手指却猛然蜷缩。 叶舒窈又安慰似地拍拍他肩膀:“放心,你这个病没那么难治。” 只是一不小心觉醒了第二人格什么的,现代社会常见病啦。 而且那个第二人格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下次有空再叫他出来玩玩吧。 但问题是…… “他为什么会出现啊?”叶舒窈好奇,“上次亲着亲着就出现了,难道是因为只要瑟瑟就会触发切换?” 青棠还未从刚才的氛围中脱离,闻言猛然咳了几声:“在下也不知。” 叶舒窈眯起眼睛。 青棠有些心虚:“他冒犯了殿下吗?” 叶舒窈挑眉:“如果我说是,你要怎么样?” 青棠眸中一暗,袖中滑出一柄银色匕首,双手托起送到叶舒窈面前。 “青棠愿以死谢罪。” 叶舒窈:…… 她就是说着玩的,怎么还当真了! “动不动就死来死去的,我不爱听,以后不许说了。嗯……换个方法惩罚你吧。” 叶舒窈拎起匕首在手心转了一圈,然后用刀柄托起青棠的下巴,亲了上去。 面色如玉的人体温似乎也比寻常人低些,青棠的嘴唇微凉,叶舒窈轻轻一捏他的下颌,唇瓣便听话地开启,方便她胡作非为。 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青棠微微挣扎,但叶舒窈立刻贴着他的嘴唇含糊开口:“别动,我教你怎么控制他,放松,呼吸……” 长睫轻颤几下,青棠终于闭上眼睛随着叶舒窈的指引沉沦。 胸膛中剧烈跳动,他的手不自觉想握住些什么,下一秒就被叶舒窈引着落在腰间。 “抱紧,还要继续呢。” 第64章 大变活男 “抱紧,还要继续呢。” 耳畔轻语像是妖魅的蛊惑,青棠难耐地仰起线条优美的脖颈,白皙皮肤如同染上一层云霞,呼吸急促起来。 横在腰间电手臂收紧,叶舒窈鼓励般回应着他。 青棠双眼已有些迷蒙,他初尝此间滋味,被陌生的感觉裹挟其中,如同坠入汹涌江水,难以自持。 就在这时,青棠眉心红痕隐隐浮现黑气,在即将失控的边缘,叶夕果断地拉开了距离。 “青棠,看着我。” 她抚摸着青棠的脸,迫使两人视线交汇。 本来清澈的双眸此时偶有暗影浮现,如同不安的烛火般明灭闪烁。 青棠倏然抬手,紧紧抓住叶舒窈的手腕,力量之大,手背青筋都迸现。 叶舒窈视若无睹,只是盯着青棠的眼睛。 “我是谁?” “殿下。”男人声线喑哑,眸光却渐渐清澈。 叶舒窈笑了,双眸弯弯,柔软明媚:“嗯,是我。” 青棠看到她的笑容,不自觉也嘴角微微上扬:“多谢殿下。” 叶舒窈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亲都亲了,还这么客气。” 青棠还未褪去春色的脸颊又有些红了。 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手都被你抓疼了,怎么办?” “全听殿下吩咐。” “罚你陪我一起去竺兰吧。” 青棠闻言怔了片刻,低头微笑答道:“是。” 两天后,宫里传来旨意,命青棠以长黎公主贴身医师的身份随行竺兰。 一时间众臣哗然,青棠道长本身居要职,时常要帮陛下卜算重要事件,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三公主的贴身药师? 消息不胫而走,许久未出续集的《遇仙记》又因此大卖了一波,坊间也再次提起那个话题—— 三公主究竟倾心谁,是此前大破居延阴谋的宋知简,还是谪仙一般的青棠道长,亦或是开府宴那日一闪而过的神秘男人? 听着流萤画面感十足的讲述,叶舒窈笑得直不起腰来。 “神秘男人?谁啊,不会是在说宋泊吧?” 流萤点点头:“还有消息说,宋公子是您找来替代宋将军的。” 叶舒窈笑得更开心:“这话要是让宋泊听到不得气死。” 流萤眨眨眼:“奴婢就是从飞仙楼买东西时听到的。” “怪不得上次见他,招呼没打一个就走了呢。” 这时听荷推门进来:“公主,还有几日就要出发了,你看看这些衣服都要带吗?” 叶舒窈翻看着衣服:“不用带那么多,穿不了几套……这怎么还有匹布?” 听荷看过来:“这是柳姑娘新做的,奴婢不小心混进去了。” 叶舒窈一拍大腿:“我说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柳余烟怎么样?” 听荷:原来公主是忘记了…她还以为公主有什么计划…… “柳姑娘整日都在屋子里,送饭的侍女们说,她好像一直都在绣东西。” 她看向一旁的雾刃,雾刃也点了点头。 “那晚上就请她一起吃饭吧,来这么久了,还没好好说过话呢,顺便让她帮我量体裁衣。” 叶舒窈十分满意自己的安排,雾刃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晚膳时分,柳余烟如约前来。 叶舒窈看了看她:“几日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 柳余烟落座的动作一顿,似乎有些紧张:“是吗。” 叶舒窈看起来倒不甚在意:“吃饭吧。” 菜色丰富,可柳余烟却吃得极其矜持,叶舒窈问道:“不爱吃?” “不是,”柳余烟连忙摇头,“是民女胃口小。” 叶舒窈放下筷子,忽地抓住了柳余烟的手,柳余烟下意识想抽回,却被握得更紧。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叶舒窈没有回答,只是指尖搭上柳余烟手腕,几秒后放开:“你这几天都没吃饱过吧。” 柳余烟想否认,但叶舒窈语气笃定,她片刻迟疑便错失良机。 “为什么?”叶舒窈追问,“是怕吃太饱了,会发生什么事吗?” 她语气全然不似之前柔和,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柳余烟肉眼可见地有些慌乱。 一旁侍候的听荷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同时又疑惑公主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号脉。 “殿下说笑了,只是天气渐热,民女胃口不好而已……” 叶舒窈看着她不说话。 柳余烟脸上的笑快要维持不住,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叶舒窈忽然凑近,手直直探向她……下面。 听荷与流萤瞪大了眼睛。 一只优美修长的手飞快制止了叶舒窈的动作,然而电光火石间,她的另一只手探了下去。 顷刻间,一向轻声慢语柔软娇弱的柳小姐,如同被吓到炸毛的猫一样弹起,脸上惊诧与羞愤交加。 叶舒窈有些恶劣地笑了出来:“找到了,你多出来的东西。” 柳余烟面赤耳红,从巨大的冲击里回过神来,还想挣扎:“我、我不是……” 叶舒窈眉梢一挑:“流萤听荷,帮我按住他。” 虽然还懵着,但两人仍然十分迅速地执行了指令,熟练地将柳余烟反手一按:“公主,然后呢?” “身份不明之人潜入公主府,按律该当如何?” ……她们也不知道啊! 但跟着叶舒窈久了,她们已深谙已读乱回之道。 “按律当斩!” 叶舒窈赞赏地看了听荷一眼,语气懒洋洋:“本宫仁慈,留他一命,不过活罪难逃,就废了他多出来的那个东西吧。” 说着,便要掀开身下人的外袍。 “我说!” 叶舒窈的手停了下来,看向发丝有些凌乱的“柳余烟”。 她示意两人放开手。 “柳公子,请吧。” 在流萤震惊的目光中,柳玉颜紧咬着唇,神态已褪去八分女子的柔顺。 那双沉沉的眸子看向叶舒窈时,反而有些许阴郁,声音也低了下来。 “草民,柳玉颜。” “威远侯府长子。” 叶舒窈丝毫不见惊讶:“为何要入公主府?” “是殿下……” 叶舒窈打断他:“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听着叶舒窈平淡的语气,柳玉颜背脊忽然泛起一丝凉意。 公主一直都知道。 一直都知道,他是故意的。 第65章 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故意的。 本来计划要等完全取得信任才能开口的秘密,此刻被赤裸裸摊开。 屋内寂静,柳玉颜攥紧手心,深吸了一口气才再次开口:“草民入公主府的目的,是想要报仇。” “找谁报仇?” “整个柳家,整个威远侯府。” 叶舒窈微微挑眉:“你的野心可真大。” 柳玉颜面色一白。 他知道这近乎是无稽之谈,柳家几代根基,在朝堂上的势力又盘根错节,别说仅凭他一介白衣,就算他身居高位,也不一定能与之抗衡。 可是……可是他不甘。 柳玉颜掀开衣袍跪了下去,声音恳切:“还望,殿下能相助,草民愿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对面的人语气淡淡,似乎不甚在意。 柳玉颜心中顿时冰冷,若此次不成,他的身份也已经暴露,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叶舒窈忽然道:“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柳玉颜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脸色微微有些无措:“殿下,草民没有……男装。” “一件都没有?” “是,为了防止被发现身份……” 说这话时,柳玉颜低下了头,似乎有点羞赧。 叶舒窈了然:“流萤,把宋知简的衣服先借给他。” 流萤瞪大眼睛:“公主,奴婢怎么不知道宋大人有衣服在这?”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叶舒窈摆手,“就在寝殿外间的桌子上,带他一起。” 片刻过后,柳玉颜再次走了进来。 柳玉颜扯扯衣袖拉拉衣襟,像是有些不适:“殿下。” 他已经卸掉了妆容,本来清俊的面容得已完全显现, “靠近些。”叶舒窈招手。 柳玉颜有些紧张地向前走了两步,叶舒窈这才发现,他双眸狭长,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看着挺机灵,实际上好像没什么防备心,连雾刃半夜去看了他好多次都没发现。 叶舒窈满意道:“不错不错,就是衣服有点大了,先凑合穿着,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柳玉颜有些惊讶:“殿下要给我买衣服?” “嗯,今后你在府里可以穿男装,只在内院活动,不用担心。” “殿下,为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长得很合胃口。 但说出口的话却不能是这句。 叶舒窈摸着他的脸,柔声开口:“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对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吃饭,不然还没等报仇就饿死了可怎么办?” 柳玉颜眸光微微颤动,脸一点点红了。 半晌,他轻声道:“是。” ————— 用过晚膳,叶舒窈在小花园里散步消食。 流萤还是忍不住好奇:“公主,您为何要留下他,难不成还真要帮他报仇吗。威远侯是柔妃娘娘的兄长,奴婢听说,朝堂上可没人敢惹他们呢。” “是这样没错……” 她记得剧本里写过,柔妃盛宠不衰,有些时候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连带着威远侯府也气焰渐高。 叶舒窈忽然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宠爱是一把双刃剑。” 流萤:“什么意思?” “傻流萤,若你是皇帝,有个异姓家族的势力遍布前朝后宫,你会安心吗?” “奴婢明白了!陛下不会放任他们胡作非为的。” 叶舒窈点点头:“虽然父皇不说,但已经对他们有些不满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父皇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公主,那咱们要干什么?” 叶舒窈:“什么都不干。” “啊?”流萤惊讶,“您刚才说了那么多,奴婢还以为您要做大事呢。” 叶舒窈抬手轻敲了一下流萤的额头:“做什么大事,我今天的八段锦还没做完呢。” 而且皇后和她背后的宁国府还没动静,怎么也轮也轮不到她,还是暂时不要自找麻烦为好。 说完,便先一步向前走去,流萤急忙道:“公主,您等等奴婢啊!” “别跟着我了,我自己走走,你去帮我准备热水,我回来之后要沐浴。” “好吧,那您早些回来。” 叶舒窈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 流萤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按照吩咐回到了寝殿,正要去吩咐热水,便看见青棠被听荷引着走了过来。 青棠见状问道:“殿下可是在沐浴?” “公主在花园里散步,吩咐我们不要跟着。” 青棠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随即,便转身向花园方向走去。 暮色渐晚,曲径通幽,花园里的植物枝叶繁茂,花朵开得绚烂。 青棠沿着青石小路向深处走,转过一个弯后视野豁然开朗,临水小亭出现在眼前。 叶舒窈看向来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贫道掐指一算,便知道殿下定在此处。” 叶舒窈被他逗笑了:“坐过来。” 青棠走上前去在叶舒窈对面坐下,柔声开口:“殿下,心情不好?” “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要想一些事。” “在下听说,您前些日子将威远侯府的庶女接进了公主府。” “不错,他手艺很好,让他来给我做衣服的。” “那殿下可知,他并非女子。” 这下叶舒窈倒真的惊讶了,她挑了挑眉:“又是算出来的?” 青棠笑着摇了摇头:“去年朝贡时,我曾与他的母亲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后来不久那位夫人便去世了。” “那你此次是来劝我的,还是来帮我的。” “殿下下定决心了吗?” 叶舒窈如实回答:“没有。”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命星之主,但应下了就等于接了一份责任。 她还是那句话:人没有梦想和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 “青棠昨夜卜卦窥探些许天机,殿下可以瞧瞧。” 青棠拿出一张纸来,叶舒窈打开,上面写着两个字:西行 叶舒窈愣了一下:“这是要我取经去?” 不对,竺兰也在西边。 那就是说,去了竺兰过后,她可能就会有答案了。 青棠看叶舒窈恍然大悟的模样,知道她已理解自己的意思,正要开口,便被叶舒窈抬起下巴亲了一口。 “你真是我的宝贝。”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青棠耳根染上薄红,却又抑制不住弯起嘴角,轻咳一声,才将笑意压下:“殿下,青棠还有事想与您商量。” “什么事?” “不知,青棠是否能有幸陪伴在殿下身边?” 第66章 证明给我看 “不知,青棠能否有幸陪伴在殿下身边?” 说完,他垂下视线,竟有些不敢看叶舒窈的反应。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这也是体验尘世的一部分?” 青棠摇摇头。 “本想回山过后再将心意告知,但……”他犹豫了片刻,“不能再等了。” 公主身边不止有他,若再踌躇,就来不及了。 他下定决心,目光柔和坚定:“殿下,这是青棠的心意,并不掺杂其他。” 叶舒窈撑着脑袋懒洋洋看他:“那便证明给我看。” 夜风骤起,将叶舒窈的发丝吹乱,如秋水般动人的眼眸中蕴含着淡淡笑意。 仅是如此被注视,青棠就觉得耳根有些发烫:“殿下……想让我如何证明?” “你知道的。” 这声音轻飘飘落进青棠心里,激起一片涟漪。 他拿起石桌上的琉璃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观他面色虽然平静,酒液却洒出不少来。 叶舒窈本以为他要喝了,没想到青棠却起身走到她面前:“殿下,可想喝一杯?” “怎么喝?” 青棠没有回答,只含住一口酒液,俯身吻向叶舒窈,清冽的酒香被揉碎在唇齿间。 叶舒窈有些惊讶,但还是十分受用地接受了这个别有乐趣的吻。 一吻结束,酒香四溢。 青棠没有退开,反而牵住了叶舒窈的手,如冰似玉的嗓音被旖旎融化:“殿下,青棠做的可好?” 她就说这人是狐狸。 叶舒窈摸了摸嘴唇:“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招数?” “……书上。” 叶舒窈挑眉:“真是书中自有颜如玉。” 青棠听出叶舒窈是在调侃他,轻咳一声将脸偏过去:“殿下还没回答。” “只要你肯为本宫费心就好。” “不过,有个问题。” 青棠抬头:“什么?” “你不能成婚。” 青棠愣了愣。 他还从未考虑过这件事,随即他心中又涌起一阵欣喜:“殿下不必担心,待我禀明师父事情缘由,不日便可恢复自由身。” 本是随口一问,但听到这个回答,轮到叶舒窈愣了:“你不做道士了?” “是。” “嗯?这么随意吗?” 青棠纠正:“在下只为遵从本心,并不算随意。” 是她格局小了。 “那殿下是答应了?” 叶舒窈看着青棠期待的表情,微微一笑。 她没有回答,反而说起另一件事:“道长,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都在想些什么?” 初次见面?青棠回想起那个画面,心中又是一阵悸动。 “青棠……不知。” “不知道?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她对青棠勾勾手指,“靠近些,我告诉你。” 青棠依言侧耳,叶舒窈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无比亲密。 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听到叶舒窈撩人的声音: “我当时在想,这么一个冰清玉洁的小神仙,若是从雪山之巅跌落,日日关在寝殿里陪我做快乐的事,该多好……” 无比直白的话语让青棠怔了片刻,耳廓喷洒的气息灼烧开热度,他连脖颈都染上绯色。 偏在这时,叶舒窈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如何,听完这番话,道长还是想要入公主府吗?” 青棠眼睫微颤:“是。” 他主动吻在叶舒窈唇角,声音有些含糊:“青棠不想做仙,只愿做殿下一人的……” “做我的什么?” “做殿下一人的雪莲。” “可公主府中不止有雪莲。” 青棠僵了片刻,声音有些低落:“青棠明白,但只要殿下分给我一些目光,就足够了。” 太乖了。 饶是叶舒窈信奉的信条之一是,不要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此刻她也会觉得心软。 “我自然十分喜欢你,从前便说过了。” 她亲了一口青棠柔软的嘴唇,指尖又向下抚过侧颈,按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了蓬勃的心跳。 叶舒窈:“想随我去沐浴吗?” “……想。” “抱我。” 青棠看似一副文弱模样,可力量却丝毫不差,将叶舒窈稳稳抱进了浴池。 流萤看到此情此景,立刻将人都带了出去,随后自己也出去关上了门。 水已经备好,浴池内水汽氤氲,叶舒窈正要解开外袍,一双如玉般的手探了过来。 “青棠服侍殿下沐浴。” 有人服侍,叶舒窈自然乐得清闲,她扯住了身前人的腰带:“这也是在书上学的?” 青棠点了点头,面色微红。 “道长平日里都看什么书,让我也看看怎么样。” “都是些闲书罢了。” 叶舒窈失笑:“好了,不逗你了,你做的很好。” 青棠垂眸,三下五除二将外袍与腰带都散开,速度快到叶舒窈来不及看清。 不过其他的她倒是看得很清楚,眼神上下打量一圈,她满意道:“漂亮。” 她向前逼近一步,青棠向后退了一步,叶舒窈又笑眯眯的搭上青棠的肩膀,轻轻一推。 水花四溅,两人一同跌进浴池之中,青棠下意识托住叶舒窈的腰,却在下一秒察觉自己已与叶舒窈亲密无间。 “发什么呆,亲我。” 水汽氤氲,青棠怔怔望着湿漉漉的叶舒窈,再也无法抑制心头悸动,低头吻了过去。 水声遮盖了更加细微的声音,气氛愈发旖旎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臣宋知简,求见公主。” 随即流萤的声音也响起来:“公主,奴婢说了您在沐浴,可是……” “没事,你先下去吧。” 公主没有将她赶走,这分明是好事,可是当宋知简听到叶舒窈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时,他心里便猛地痛了起来。 “宋大人有什么话便说吧,本宫现在……有其他事……” 宋知简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心头郁气与怒气同时烧起来,像是要将理智焚烧殆尽。 究竟是谁? 第67章 四个男人一台戏 究竟是谁? 他几乎要抑制不住的闯进去,但立刻又把这样的心思压了下来。 公主只喜欢听话的人。 他尽量将声线平复下去,沉声道:“微臣在外面等公主。” “那就等吧。” 这声过后,叶舒窈再也没有理会他。 宋知简就这样等在门外,他不想注意屋内,却又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 过了许久,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宋知简立刻向门内看去,但水汽氤氲,他没能窥见任何东西。 门很快再次关上。 叶舒窈披着松松垮垮的外袍,发丝有些潮湿,嘴唇红润。 她懒洋洋的:“宋大人深夜造访,要与我说什么?” 宋知简张了张嘴,声音苦涩:“微臣想说,竺兰气候多变,要多带一些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叶舒窈点点头:“我知道了,若是没什么其他事就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说罢,叶舒窈便要转身回去。 “殿下!” 宋知简猛然上前,却又只是轻轻牵住了叶舒窈的衣角。 “怎么了?宋大人是不是哪不舒服,需要召太医来看看吗?” 叶舒窈并未有不耐神情,反而十分温柔。 而这样的温柔让宋知简心中忽然涌上一丝恐惧,像是公主要离他远去。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握住叶舒窈的手:“您不能不要微臣……” “我哪有不要你,”叶舒窈抬手,轻轻抚过宋知简的脸,“我只是尊重了你的意愿,不是吗?” “微臣后悔了,”宋知简声音有些发颤,“您再给微臣一次机会。” “好啊。”叶舒窈利落答应,“毕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不过,机会只有一次,想清楚了?” “是。”宋知简说,声音渐渐坚定。 比起公主的心分给其他人,他更无法接受的是,不与公主在一起。 叶舒窈闻言轻笑,扯住宋知简的衣襟微微用力,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奖励。” “回去吧,出发那日来接我。” 宋知简抿了抿唇,低声道:“好。” 回到屋内,青棠立刻迎上来:“殿下,宋大人离开了?” “嗯。” 青棠松了口气。 叶舒窈笑道:“怎么,你怕我会让他留下?” 青棠没有说话,只是为叶舒窈整理好外袍,梳理好头发。 “青棠只是担心您不再回来。” 说这话时他垂着睫毛,十分无辜又易碎的模样。 叶舒窈安慰道:“放心。” 青棠唇角轻轻翘起,牵住叶舒窈的手:“回寝殿吧,殿下。” 第二天,叶舒窈被一阵轻柔茶香唤醒,睁开眼睛,青棠正坐在桌案前泡茶。 今日他穿一身淡青色衣袍,身姿挺拔,腰带将劲瘦腰肢勾勒,让叶舒窈不由想起昨晚的情形。 青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露出笑容:“殿下,您醒了……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不可貌相。” 青棠一怔,随即意识到这话的意思,睫毛有些慌乱地眨了几下:“殿下,是否满意?” 比起直白,青棠也不比她差多少嘛。 叶舒窈点点头:“非常满意。” “青棠也……十分欢喜。” “道长,水开了。” 青棠忙转身,将小壶从炉子上拿下来。 此时门外传来流萤的声音:“公主,您醒了吗?” “进来吧。” 流萤推门而入,来到叶舒窈床前:“公主,班布尔王子求见。” 青棠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殿下,虽然您要一同去竺兰,但如今不宜与班布尔王子走得过近。” 叶舒窈看了他一眼,青棠轻咳一声,补充道:“青棠是担心陛下多心。” “你说得对,”叶舒窈说,“流萤,你去告诉他,两个时辰后,飞仙楼见。” “青棠可以与殿下一同去吗?” “自然。” 两个时辰后,飞仙楼。 叶舒窈推开门,看着屋子里的人微微挑眉。 “你们,三缺一?” 这一下子全都到齐了,场面甚是养眼,就是气氛有点奇怪。 三人都沉默不语,待看到青棠,几个人脸色又是各不相同。 宋知简先开了口:“殿下,微臣是为了有关竺兰的案子来的。” “我也是,这事必须查清楚,”班布尔立刻道,“不然又要有一口黑锅扣在竺兰头上了。” 叶舒窈看向宋泊,宋泊支吾着:“这、这是我的地盘,我为什么不能来。” “好吧,有什么事,说说。”叶舒窈落座。 青棠正要坐在叶舒窈身边,班布尔忽然将凳子一挪,堵住了空隙。 这状况突如其来,青棠动作一顿,表情依旧平淡,转去另外一边坐下。 他为叶舒窈斟了一杯茶,柔声道:“殿下,先润润口吧。” 随即他看向其余三人:“几位要喝吗?” 班布尔面色不虞。 宋泊反应异常激烈:“不喝!” 宋知简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品了一口后淡淡道:“真是好茶。” 门口的流萤为叶舒窈捏了一把汗。 公主……公主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屋子里的火药味都快要爆炸了啊! 叶舒窈恍若无觉:“你喜欢?等会走的时候让宋泊给你装几斤带回去喝。” 宋知简拿着茶盏的手一僵:“不必了,微臣只是随口一说。” 宋泊也不满:“飞仙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凭什么给他,付钱!” “记在我账上就行了。” 宋泊气焰顿消:“那……那就算了吧。” “你们还说不说正事了。”叶舒窈问。 宋知简轻咳一声,正色道:“殿下可曾听闻,近日京城各大食肆酒楼中出现了一种名为逍遥醉仙的酒?” “听说了,好像是喝死人了是吧,又是竺兰来的?” “表面上是由竺兰商人带入京城,实则并非如此,”宋泊起身拿过一个酒坛,“殿下闻一闻。” 叶舒窈凑过去,顿时闻到浓郁的酒香,但仔细辨认之下,还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她与宋泊对视一眼,异口不同声道: “南风馆。” “葳蕤香。” 话音刚落,宋知简脸色一黑:“南风馆?” 青棠也是微微一怔。 叶舒窈点点头:“对啊,上次去南风馆的时候,我和宋泊闻到过这种味道。” 宋泊本来还有些心虚,但不知为何,听到叶舒窈承认与他单独行动,心里竟然有种隐秘的喜悦。 他点点头:“没错,我和公主一起去的时候是闻到过。” 班布尔这才察觉出不对劲:“你去青楼?!” 第68章 全都连上了 班布尔这才察觉出不对劲:“你去青楼?!” 叶舒窈看他一眼:“大惊小怪,怎么,只许男人去找乐子?” 什么叫只许男人去?班布尔震惊, 他可从未去过那种地方! 青棠思索片刻道:“殿下可是为了查案?” “还是你聪明。”叶舒窈夸赞。 班布尔微微松了口气,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脸色纠结。 叶舒窈才不管他,对宋泊说:“继续说酒的事。” “公主可还记得那个郭大人?” “记得,与提供曼陀罗蛇毒的那伙竺兰商人一起的。” 宋泊点点头:“但那伙人并不算正经商人,只是说有人高价雇他们卖货,他们以为自己在卖普通的香料,可问到是谁雇了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次酒中的葳蕤香,似乎还是出自这样一伙竺兰人,”宋知简接道,“刑部将那几个人捉了,审问结果与殿下所调查几乎一模一样。” 叶舒窈看向班布尔。 他立刻正色道:“这酒中香料是竺兰所出,但在竺兰小孩都知道这酒与葳蕤香不能掺在一块,要不然轻则神智不清,重则直接毙命。” 宋知简:“而且,微臣最初发现军中细作与竺兰面孔联系,但之后也发现那些竺兰人似乎并非是真的竺兰人。” “是居延人吧。” 宋知简一怔:“殿下怎么知道。” “我猜的。”叶舒窈摊手。 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看过剧本,只不过这剧本只给了结果,没给解题过程,这听他们一说,全都连上了。 “殿下的猜测十分准确,确实是居延人,”宋知简皱眉,“他们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些。” “父皇知道这事了?” “是,微臣已如实禀告陛下。” “父皇应该还半信半疑吧,不然也不会同意我跟着去竺兰。” 看表情,全部被叶舒窈说中了。 她忽然转向班布尔:“大王子,你下得了狠心吗?” “什么?” “天下没有白拿的好处,黎国出兵是帮你,不是帮竺兰,明白吗?” 班布尔怔了半晌,沉声道:“我明白,我会说服父王,此后,竺兰对黎国再无二心。” “这还不够。”叶舒窈摇摇手指。 “还要什么?” “你……“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表情顿时严肃。 班布尔惊讶地看着叶舒窈,脸色一红,然而叶舒窈马上接道:“们的水果。” “水、水果?” “对啊,”叶舒窈痛心疾首,“那么多好吃不要自己藏着掖着,多运过来点,我天天都吃葡萄吃得我腻死了!” 班布尔点了点头,心头后知后觉涌上一股失落。 “不久之后我们要去竺兰,这件事……宋公子,暂且交由你代劳如何?”叶舒窈笑盈盈看向宋泊。 宋泊看着叶舒窈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殿下,您又使唤我。”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本宫不喜欢强人所难。” “我没说不愿意……” 叶舒窈满意道:“好了,那今天就到这,散会。” 宋知简立刻起身:“公主要去哪里?” “回府。” 说完她拉着青棠起身,然而刚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后面亦步亦趋跟着三条尾巴。 叶舒窈挑眉:“你们真准备去公主府打麻将?” 班布尔:“我回宫顺路。” 宋知简面不改色:“微臣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全,将殿下护送回府后便离开。“ “我也是,”宋泊说,“他功夫不行,我担心他保护不了公主。” 宋知简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叶舒窈看了看他们,忽然道:“今晚想留宿公主府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三只手一个比一个更快地举了起来。 叶舒窈:呵呵,一个个都是strong哥。 既然这么矜持,那就…… “全部驳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我今天要好好休息,谁都别来烦我。” 说完叶舒窈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青棠起身,未看几个面色各异的男人,脚步匆匆跟了上去。 叶舒窈一走,屋内氛围立刻变了,班布尔话也没说一句直接离开。 宋知简皱眉看着宋泊:“你怎么能带公主去那种地方?” “这是我和公主的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你以为公主待你特殊?”宋知简怒极反笑,”公主若真的喜欢你,早就让你入公主府了。“ 宋泊也笑了:“那也比有些人入了之后又被踢出来好。” 若是昨日,宋知简或许还会因为这句话被戳中痛处,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宋知简了。 再看宋泊,忽然觉得自己与他争论没有意义,反正他已经是公主的人了。 虽然还有其他人,但只要不再多,他可以接受。 心中郁气消解大半,他淡淡瞥了宋泊一眼,推门离开。 被留下的宋泊被那轻飘飘的一眼看的浑身都不舒服起来,怒气无处发泄,只能一口气喝干了茶水。 什么好茶,明天就全部换了! 叶舒窈回到公主府,听荷迎上来:“公主,陛下召青棠道长进宫去。” 青棠一怔:“可说了是什么事?” “并没有,只说很着急。” 青棠有些纠结,昨日他才与公主……,再加上刚刚在飞仙楼的情形,此时他实在是不愿离开。 “不想去?”叶舒窈问。 “我……” “不去可就抗旨了。” 青棠眉头皱得更紧了,叶舒窈忍不住笑:“你还是去吧,正经班是要上的,不然父皇要说我带坏你了。” “那殿下等我回来。” 叶舒窈点点头,抬起青棠的下巴亲了他一下:“盖个戳,可以了吧?” 流萤已经习惯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倒是青棠有些脸红:“可以了。” 吃过晚膳,叶舒窈照例散步打八段锦然后准备沐浴,刚刚踏进浴池,她忽然想起来什么。 “流萤,今天是几号?” “五月初三,公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去把雾刃叫进来。” 门开了又关,雾刃穿过氤氲水汽,停在一丈之外。 叶舒窈趴在浴池边对他招手:“站那么远干什么,说话都要靠喊了。” 雾刃又向前走了几步。 “再近点,蹲下。”叶舒窈命令道。 男人依言靠近,缓缓蹲下,垂着视线看向地面。 只要是单独相处,雾刃已经自觉不戴面具,叶舒窈稍稍从水里站起身来,就看见雾刃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叶舒窈抬手摸上他的脸,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近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真的?” “我说过,不要对我撒谎。” 第69章 公主不要他了 “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要对我说谎,对吧?” 雾刃心头一紧,匆忙睁眼,对上了一双有些冰冷的眸子 公主知道……! “主人!” “闭嘴,我给过你机会了。” 叶舒窈面无表情推开他的手:“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贴身侍卫,也不再是暗卫,走吧。” 雾刃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似空白的神情,半晌才说出话来:“除了您身边,属下不知道该去哪。” “不知道?”叶舒窈讥讽一笑,“沈封珩,那么多人都盼着你回去呢。” 话音落下,雾刃僵在了原地。 见状,叶舒窈佯装受伤转身背对着他,实际上无声给自己比了个yes。 算算时间,也该到雾刃被前朝遗民告知自己身份的时间了。 雾刃,本来叫沈封珩,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最小的儿子,在战乱中被救出,但阴差阳错落入了暗卫营,又被送到了长黎身边。 原剧情里,沈封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直接利用长黎实施自己的计划,也间接导致长黎溺亡在囚岩山。 不过叶舒窈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不仅如此,她还要雾刃绝对的忠诚。 她整理好表情,再次回头,已经是一副极其痛心却又竭力忍耐的模样:“桌子上是解药,拿了快滚!” “解药?”雾刃愣愣重复,看向桌子。 一颗微微发光的珠子放在小盒子里,正与前些天那些人拿给他的一模一样。 是那蛊的解药,只要吃了这个,便可彻底脱离暗卫营的掌控。 雾刃心中震颤,看向叶舒窈,却猝不及防看到一闪而过的的眼泪。 “本想当作礼物送给你的,但现在看来,就当是喂狗了吧。”叶舒窈垂眸,声音带着自嘲。 “主人……” “别叫我主人,要不是宋泊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叶舒窈闭上眼睛,眼泪如同断线珠子砸进水面,更是重重砸在雾刃心头,让他愧疚又心痛。 公主对自己这么好,甚至毫无条件将蛊毒的解药都给他,自己怎么能听信那些人的一面之词……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叶舒窈走出浴池飞快地裹好衣服,表情恢复了冰冷。 “我很喜欢你,但我也说了,我不喜欢说谎的男人,在我后悔之前,拿上解药,滚出公主府,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说完,叶舒窈干脆利落地离开,留给屋内人一个倔强的背影。 雾刃挪动半步,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 他知道,公主已经不要他了。 雾刃盯着那颗微微发光的珠子,眸中闪过挣扎与痛苦,半晌,他倏然回头,从窗口跳了出去。 是他有错在先,辜负了公主的信任,现在再去纠缠只会徒增厌烦。 等他了结那边的事,再回来找公主请罪。 过了一刻。 “流萤,怎么样?” “公主,已经没人了。” 叶舒窈从对面的屋子走了出来:“走走走,回去继续泡。” 说着她便闲庭信步再次走进浴池,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 流萤帮叶舒窈把衣服挂好,有些担心道:“公主,奴婢多嘴,既然知道他是前朝皇室,应该早绝后患。” 叶舒窈漫不经心:“他死不了的。” “为何?” “朔朝遗民想要复国必须要师出有名,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扯大旗的机会,绝对像看眼珠子似的看着。” “你信不信,如果刚才我叫人动手,立刻就有人来救他。” 更何况剧本也写过,沈封珩吃软不吃硬,对这种人,比起胁迫恐吓,愧疚才是最好的拿捏手段。 流萤闻言立刻小心地压低声音:“有人在附近埋伏吗?” “现在大概已经走了,”叶舒窈忽然想起什么,“流萤,把桌子上的东西给我。” 流萤将小盒子拿给叶舒窈:“公主,这个解药……公主您怎么吃了!” 见叶舒窈一口把解药吃下,流萤焦急得汗都冒出来了:“您怎么什么都吃,这东西万一有毒……” “什么都吃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啊?” “逗你的,这东西就是做成珠子的糖,外面裹了一层贝母粉而已,浴池里雾气大看不太清,足够鱼目混珠了,”叶舒窈回味了一下,“还是夹心的呢,挺好吃。” 流萤这才松了一口气:“您吓死奴婢了。” 叶舒窈拍拍小丫头:“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做戏的。” “所以,您没弄到解药?” “我根本就没去弄,”叶舒窈笑笑,“知道他不会要,还费这个劲干嘛,而且父皇知道了又是麻烦事一件。” 流萤依旧愁眉不展:“可是,您就这样让他走了,不是放虎归山吗?” “不会的,”叶舒窈自信道,“他一定会回来,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回来。” 流萤疑惑地歪了歪头,叶舒窈却只是说: “做戏做全套,明日将暗卫雾刃不见踪影的消息送进宫去。” “是。” 一转眼数日过去,到了要出发的时间。 叶舒窈还以为很早就要起床,没想到宋知简派人传话,说不必太过急切。 听完这话,叶舒窈十分满意:“不错,他已经领悟了上班的真谛!” 听荷好奇道:“是什么?” “当然是摸鱼啦。” “摸鱼?摸什么鱼,鲫鱼?鲶鱼?” 叶舒窈叹气,没人懂梗的日子真是寂寞如雪。 “梳妆吧,不用太复杂。” 流萤已经十分了解叶舒窈的想法:“明白,公主舒服最重要。” 简单挽了个发髻,叶舒窈否决了华丽的宽袍大袖,挑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听荷道:“公主,宋大人来了。” 叶舒窈出了门,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宋知简和班布尔。 “你们俩穿这么隆重干什么?” 宋知简装束虽然依旧简洁,但却极其正式,有点像……制服。 班布尔更是夸张,比第一天来的时候还招摇,更是兴致勃勃要叶舒窈看他:“我的新衣服如何?” 宋知简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轻浮。 可叶舒窈却点了点头,宋知简脸色微变,上前挡在了班布尔面前:“殿下,该上车了。” 叶舒窈点点头,正要上车:“不对,青棠呢?” “回殿下,青棠道长在崇德殿耽搁了些时间,随后就到。” 叶舒窈皱了皱眉:“父皇留他有事?” 第70章 我的人我当然在意 “回殿下,青棠道长在崇德殿耽搁了些时间,随后就到。” 叶舒窈皱了皱眉:“父皇留他有事?” 宋知简:“青棠道长只是差人传话。” 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昭顺帝这会找青棠,无非就是为了命星易主的事…… 不对! 叶舒窈对宋知简道:“送我去祁王府。” 见叶舒窈表情严肃,宋知简立刻翻身上马,将叶舒窈一把拉了上去, 转瞬之间两人已经远去,班布尔目瞪口呆:“他们……” 流萤虽然也惊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王子,请入府稍候。” 而另一边,宋知简很快就带着叶舒窈来到了祁王府外。 门房一见叶舒窈惊讶不已,刚刚上前一步要阻拦,便被宋知简冷冷瞥了一眼,顿时不敢动了。 殿下也没说三公主来了该怎么办啊! 犹豫的功夫,两人已经走了进去,府中众人皆是慌忙行礼,叶舒窈目不斜视,直接找到了正厅去。 叶霄正见她来了并不意外,似乎早有预料,甚至露出几分笑意。 “三妹来了,喝杯茶吧。” 叶舒窈实在懒得和他说废话:“人呢。” “什么人?” “青棠。” “三妹很在意他。” “我的人我当然在意。” 叶霄还未有反应,宋知简已经猛然看向叶舒窈,微微瞪大了眼睛。 公主说,她的人。 他忽然想起在浴池外的那一晚,原来并不是班布尔,而是青棠吗? 叶霄表情染上几分不悦:“青棠道长现在好得很,三妹不必担心,不如先听我把话说完。” “你想问命星易主的事?” “并非是这件事。” 这下叶舒窈疑惑了:“那你这是闹哪一出?” 叶霄看了一眼宋知简,起身上前走到叶舒窈面前,似乎有些忐忑:“我想问,你是否还……” “殿下。” 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叶舒窈听出这是青棠的声音,立刻转身看去:“你怎么样?” “青棠无事,让殿下担心了。” 叶舒窈点头:“没事那就走吧,别误了出发的时辰,宋知简,回去了。” “是。” “窈儿!” 叶霄猛然伸手,却在碰到叶舒窈之前就被宋知简和青棠挡住,他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和:“放肆!你们也敢拦我,都给本王滚开!” “五殿下,得罪了。” 话虽如此,可两人都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叶舒窈费解地看着叶霄,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是干什么。 然而下一秒,叶霄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情意?” 合着您自己在这演虐恋情深呢? 那好吧,她就配合一下。 叶舒窈扯起唇角,缓缓开口;“从未。” 说完,她转身离开。 青棠和宋知简紧随其后,而叶霄独自颓然站在原地。 从未,她竟说从未。 他低低笑起来,随后笑声一点点放大,最后有些疯狂。 院内的下人都被吓得不轻,心腹小心翼翼上前:“殿下,居延使者的信……” “回信,说本王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狠心了。 刚刚出了大门的叶舒窈听到远远传出的笑声,搓了搓胳膊。 “以后可千万不能学他,知道了吗?会变态的。”叶舒窈语重心长。 宋知简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正准备回去,才发现了问题——一匹马,三个人。 青棠见状,十分善解人意:“在下可以走回去。” 宋知简也立刻:“不如道长骑这匹马,我与公主再另寻一匹。” 叶舒窈看看他们,疑惑道:“就不能让马车来接我们吗?” 宋知简:“……” 青棠:“……” 跑腿的小厮去了不久,马车便停在了街口。 马车里的东西齐全,还有软枕和熏香,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 叶舒窈上了马车,青棠随之跟上,却忽然被人拦住。 宋知简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青棠道长,与公主同乘,于礼不合。” 青棠神色并未改变:“多谢宋将军提醒,是青棠僭越了。” 帘子被一只手掀开。 “我有话与青棠说。” 宋知简僵了片刻,缓缓将手臂挪开:“是。” 赶车的车夫与随从目睹这场景,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都暗暗咋舌,三公主不愧是三公主。 车驾缓缓行进,从宣照门出了玉京城,马车内,青棠和叶舒窈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是说他已经知道了命星的事?” “只是推测,”青棠说,“五殿下邀我品茶,却未曾提及命星之事,所以青棠猜想,他已经得知。” 叶舒窈若有所思:“他之前邀宋知简宴饮,又邀你品茶,他怎么对我的人这么有兴趣?” 青棠听到叶舒窈的话,轻咳一声:“还未感谢殿下,多谢殿下记挂着青棠。” “怎么谢?”叶舒窈笑眯眯看着他。 青棠抿唇,片刻后,靠过去吻在叶舒窈唇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他还是十分紧张,循着此前在公主府为数不多的经验照猫画虎,努力想取悦叶舒窈。 叶舒窈自然是受用,自己教出来的人才最符合自己心意,这就是“白纸”的好处, 一吻结束,青棠的脸比叶舒窈的嘴唇还红。 “殿下,可还满意?” “怎么每次都要问,有好评任务吗?”叶舒窈调侃。 没想到青棠却认真道:“从前画符,师父次次都要检查,说只有如此才能进步,青棠想,这种事也是如此……对吧?” “你很想进步?” 青棠红着脸点了点头。 “很简单,多亲几次就是了。” 小神仙垂下了视线,只露出粉红的耳根:“青棠谨记。” 叶舒窈还想再逗逗他,忽然间马车颠簸了一下,像是车轮压到了什么东西。 车内的东西顿时掉了一地,青棠立刻将叶舒窈护进怀里:“殿下,您没事吧?” “我没事,它有事!” “这是?” “千味居每月初六限量发售的松仁奶皮酥!” 叶舒窈真的怒了,她还一口没吃呢! “怎么回事?” 流萤探了个脑袋进来:“公主,马车坏了。” 不是,这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啊? 第71章 嘴甜男人最好命 不是,这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啊? 他便宜老爹不是查了黄历说今天宜出门的吗? 叶舒窈下车,宋知简正在查看马车轮子,看着表情有些不太乐观。 “真坏了?” 宋知简点点头:“一时半会怕是修不好,微臣让大部队继续前进,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驿站,我们先去那里落脚。” “只能如此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会骑马的好处来了。 叶舒窈兴致勃勃,正要欣赏欣赏沿途的自然风光,没想到刚走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好疼。 什么,哪里疼?当然是某个大腿和臀部的连接处啊! 在宫里平整的马场里跑马和在这种郊外的路上骑马完全不是一种体验! “等一下。” 她当机立断叫了停,一脸凝重地问:“如果走过去需要多久?” 班布尔有些疑惑:“为何要走过去?” 叶舒窈面不改色:“我喜欢city walk。” “什么是西忒沃克。” 叶舒窈:“…………” “没什么,当我没说,”叶舒窈深吸一口气,“宋知简。” 宋知简立刻上前:“臣在。” “你来带我骑。”宋知简的骑术比她好,应该不会那么难受? 宋知简先是一怔,随即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微臣遵命。” 说罢,他翻身上马,稳稳坐在了叶舒窈身后,拉住了缰绳。 青棠看着宋知简搭在叶舒窈腰间的手臂,眸光微不可察地暗了暗。 不过叶舒窈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三人之中宋知简靠着最舒服罢了。 叶舒窈一脸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走吧。” 这时青棠忽然开口:“殿下,青棠可以直接带您飞过去。” “啊?”叶舒窈一愣,眼睛立刻亮了,“你说的飞,是我理解的那个飞吗?是那天在飞仙楼那种物理学不存在了的那种飞吗?” 虽然有些听不懂公主的话,青棠还是点了点头:“是。” “是话本里身轻如燕那种飞吗?” “是。” 叶舒窈兴奋不已:“我要飞!” 宋知简有些不想放手:“殿下,您千金之躯,安全是最重要的。” 青棠淡淡:“宋将军放心,青棠会确保殿下的安全。” 虽然仍然不情愿,宋知简还是放开了手,毕竟公主看起来确实很想尝试。 叶舒窈自然察觉出他情绪的改变,在下马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宋知简一怔,公主这是在……安慰他? 刚才的低落顿时消散不少,他低声道:“殿下注意安全,微臣先去驿站准备房间等您。” “去吧去吧。” 班布尔左右看了看,不甘心道:“若是到了竺兰,我可以带你骑白虎。” 叶舒窈摆摆手:“那等到了再说吧,我吃不下画的饼。” 两人终于带着队伍依依不舍的走了。 叶舒窈转向青棠,兴致勃勃:“怎么飞?“ “请殿下抱住我。”青棠说。 话音刚落,叶舒窈就已经抱住了青棠的腰。 “还需要再紧一些。” “这样?” “再紧一些。” 叶舒窈察觉出不对劲,眯起眼睛:“道长不会是在满足私心吧?” 青棠轻咳一声:“自然不是。” 说罢,他躲开叶舒窈的视线,一手揽住叶舒窈的腰:“殿下准备好了吗?” “准备——” 话音未落,她身体猛然腾空,双脚离开了地面,眨眼间就飞到了几丈高,落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殿下可觉得害怕?” “不仅不怕,还能再高点!” 开玩笑,她可是敢蹦极的人,而且这地方的娱乐方式实在太少,好久都没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叶舒窈开心地张开双臂,感受掠过的微风。 青棠看着怀中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开心的人,不由怔住。 微风扬起发丝,叶舒窈五官本就明艳,这一笑更是神采飞扬。 他的心口不知怎么泛起一股异样的悸动,如同终年白雪皑皑的孤寂山峰忽然盛开了一朵花。 连他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经低头吻在了叶舒窈额头。 不掺杂任何情欲的一个吻。 “嗯?” 青棠陡然回过神来:“青棠冒犯……” 话音未落,他的唇便被堵住。 一阵幽香瞬间将青棠环绕,他身形微顿,下一刻他遵循本能将手臂收紧,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叶舒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依依不舍地拉开距离。 叶舒窈笑盈盈看着他,赞许道:“进步的可真快,都学会偷袭了。” 青棠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唇,却坦诚道:“青棠只是觉得殿下刚刚的样子太令人心动,才……情不自禁。” 嘴甜的男人最好命。 叶舒窈又亲了青棠一口:“好了,咱们快过去吧。” 虽然还想和公主单独相处一段时间,但青棠也知道正事耽误不得,压下心中悸动,带着叶舒窈向着驿站的方向去。 二人来到驿站时,看到班布尔正站在门口。 “哟,等我呢?” “谁等你了,我站在这看风景。” 叶舒窈环顾四周:“哪有风景?” “……” 宋知简走了出来,看见叶舒窈红润的嘴唇,不动声色:“殿下,饭菜准备好了。” “等我干什么,你们先吃就行了,”叶舒窈摆摆手,“马车怎么样了?” “已经修好了,吃过饭便可以继续出发。” “那就吃饭。” 这里离玉京不远,饭菜的味道还算不错,几人吃过饭准备再次出发。 上车之前,叶舒窈忽然对着马车拜了拜。 班布尔奇怪:“你在干什么?” 叶舒窈看了他一眼:“你猜。” “?” “当然是求它别再出问题了啊!” “有用吗?” 叶舒窈叹息:“祺贵人美丽,确实在愚蠢。” 班布尔察觉到什么:“你是不是在骂我?” 叶舒窈笑笑:“没有,夸你呢,多学学黎国的话,别整天就知道买新衣服。” 说罢,她便上了马车,吩咐道:“困了睡会,没事别叫我。” “公主,您能睡得着吗?” 怎么不能?她就在车上睡得最香,一上车就跟吃了安眠药似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困意就涌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马车像是被什么东西截停了。 不是?车又坏了? 叶舒窈乱七八糟地爬起来,忽然听到嗖嗖的破空声从马车外传来。 下一秒,听荷慌张地钻进马车:“公主,有刺客!” ??? 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第72章 还有这种好事? 下一秒,听荷慌张地钻进马车:“公主,有刺客!” ??? 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说话间,马似乎受到了惊吓,马车再次剧烈摇晃起来,流萤和听荷忙进来将她护住。 外面传来宋知简的声音:“保护公主!” 还真是冲着她来的! 然而不由得叶舒窈细想,马车外的破空声愈发密集,还一根直接射穿了窗帘扎在马车内的小桌上。 流萤吓得不轻,却仍旧挡在叶舒窈身前:“公主,奴婢保护您,你别怕!” 听荷也坚定的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不能让公主受伤!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是对方一直射箭,他们不就要一直困在马车里了? “宋知简?” 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在马车窗外:“公主有何吩咐?” “能应付吗?” “公主放心,他们不敢靠近,您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 听到这话,叶舒窈放下心来。 宋知简武力值一个顶仨,青棠应该也不错,班布尔……不知道,勉强算半个吧。 既然如此…… “流萤,听荷,你们先起来。”叶舒窈说。 “不行啊公主!危机还没有解除!” “是啊!”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你们压我腿了。” 两人低头一看,果然正好压在叶舒窈腿上,忙不迭起身,羞愧地低下头:“是奴婢们太粗心……” 叶舒窈摸了摸她们的脑袋:“没事,你们也是关心则乱。” 她本来想掀开帘子瞧瞧外面的情形,可又想起那次在京郊就是因为看热闹差点中毒,又遗憾地把手放了下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惜命。 又过了一会,外面逐渐安静下来。 青棠进来,还未开口便看见了小桌上的那支箭,立刻紧张起来:“殿下,您没有受伤吧?” 宋知简正想去追逃跑的黑衣人,听见这句话立刻刷地把车帘掀开,目光攥紧了叶舒窈。 班布尔慢了一步,浅金色眸中露出不易察觉的担忧。 叶舒窈下车转了一圈:“没事没事,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宋知简松了口气,眸中一暗,抬手将桌上的羽箭拔了出来,徒手折断。 “竟然有人敢刺杀皇嗣,真是胆大包天。” 不提还好,一提叶舒窈立马来气了:“就是!居然敢刺杀我!害的我第二份云片糕也没吃上!” 她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 宋知简:“……” 宋知简:“公主,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其他东西都是身外之物。” 叶舒窈叹了口气:“你根本不懂限量的魅力……那些人一个都没留下吗?” 话题转变太快,几人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青棠:“是,都躲在树上,根本不露面,只要我们一靠近就后退,显然是不想被发现身份。” 叶舒窈摸了摸下巴,想找一支箭来看看,一回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好家伙,人家是草船借箭,她是马车借箭啊。 都快扎成刺猬了,这么看来,只有一支射进马车还真是她福大命大。 她直接从地上捡了一支箭仔细端详。 班布尔凑过来:“你看什么呢,难不成箭上还会有名字不成?” “有啊,你看。”叶舒窈煞有介事。 班布尔半信半疑,但还是凑了过去:“在哪?” “我骗你的。” “你……!” “你什么你,”叶舒窈打断他,“要不是为了去竺兰,本宫能被刺杀吗?” 班布尔顿时泄了气,不说话了。 是啊,本来叶舒窈可以不管他的闲事的,可她不仅帮了他,要的报酬也只不过是……而已。 想到这,他耳根有些发烫。 其实叶舒窈人还是挺好的,只是戏耍,没有真的伤害到他,反而还帮了他不少。 叶舒窈不知道他脑补了这么多,把箭一丢叹了口气:“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回去一定找个庙拜一拜,咱们走吧。” 流萤看了看周围:“可是,公主,马没了。” “……” “流萤,公主和马没了不要连在一起说。” 流萤不解,但乖巧:“是。” 宋知简看了看天色:“殿下,天色已晚,再赶路恐怕不太安全,况且马车已经不能用,不如暂时在此处休息一夜,明早再出发?” “微臣会给大部队发信号,让他们放缓脚步等待汇合。” 青棠也赞同:“此处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记得马车里只有两个帐子,”叶舒窈看了看他们,“你们三个要睡一起?” 三人皆是脸色一僵。 宋知简抱起手臂:“微臣守夜。” 青棠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班布尔刚要开口,叶舒窈连忙制止:“别说,不爱听。”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干完活再说。” 班布尔咬牙,但还是去马车上拿了东西,和宋知简,青棠一起找了块平整的地方把帐子搭了起来。 等一切就绪,天已经完全黑了。 宋知简捡了些树枝搭了个火堆,几人围坐。 夜风有些凉,听荷拿了一件斗篷给叶舒窈披上,又拿出糕点:“公主,您吃点东西吧。” “不想吃。” 宋知简看着叶舒窈,低声道:“是臣没有保护好公主,让公主受苦了。” “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派人刺杀我的,”叶舒窈安慰他,又看了看青棠,“要不是你们,我估计就要交代在这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只愿殿下平安就好。”青棠握住了叶舒窈的手。 宋知简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些:“微臣…也是。” 班布尔有些不满,明明他也出力了,怎么不谢他。 随即又想到叶舒窈的话,没再开口。 若是叶舒窈有事,他要永远欠着她了。 叶舒窈大手一挥:“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你们看星空多好看,我们在这里聊人生聊理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不好吗?” 宋知简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了,公主果然是公主,临危不乱,在危险过后还能有这样的心态。 “算了,”叶舒窈忽然道,“外面太冷,还是进帐子里聊吧,你们谁先来?” 三人皆是一怔,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还有这种好事? 第73章 你这聊天正经吗 “算了,”叶舒窈忽然道,“外面太冷,还是进帐子里聊吧,你们谁先来?” 三人皆是一怔,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还有这种好事? “微臣……” “宋将军不是要守夜吗,还是青棠与公主聊天解闷吧。”青棠淡淡开口。 宋知简:…… 但守夜的话是自己说的,他无法反驳。 叶舒窈拍手:“好,青棠跟我进来。” 看叶舒窈如此轻易就答应,班布尔咬了咬牙,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个开口。 随后他有些莫名的怨怼,她既然肯对他做那样的事,自然是有喜欢在的,而且那个时候叶舒窈的眼神分明就是很感兴趣,甚至还……有些兴奋。 但为什么自从出发开始就一直不给他好脸色看。 自己比起这两个人差在哪了? 身材与长相他都是一等一,又是竺兰大王子,王庭的继承人,身份对叶舒窈多有助益。 想到这,他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虽然情况和想象中不一样,但让叶舒窈嫁到竺兰王庭还是有机会的。 宋知简皱眉看向火堆对面莫名露出笑容的班布尔,心头烦躁更甚。 他硬邦邦道:“大王子若是无事,就早点休息吧。” 班布尔莫名其妙:“我不困。” “……” 宋知简猛地起身,拿起长枪走到一边,抱臂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 眼不见心不烦。 可看不到了,耳力便会更敏锐。 公主帐内时不时传来的声音,像一把小刀子那样割在他身上,又像是羽毛轻扫过他的心。 宋知简忽然想起春猎时,他也是在帐外这样等待,之后不顾阻拦硬闯了进去。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喜欢上公主,只是自己后知后觉。 这时,叶舒窈的帐子竟然忽然间灭了灯烛,宋知简心头一紧。 但下一刻,青棠走了出来。 他对守在一旁的流萤与听荷说:“公主已经睡下,你们去另一个帐子吧。” 两人对视一眼:“这……” “这是公主的吩咐。” “是。” 说罢,他回到了火堆旁坐下,闭目养神。 三人无言,月上中天。 宋知简看向叶舒窈的帐子,眸光微动,似乎在思索什么。 帐内。 叶舒窈是真的累了。 先是坐了半个时辰马车,又在天上感受了一下物理学不存在的轻功,然后再经历了一波刺杀。 疲惫,总是在过度劳累以后。 本想着叫人进来聊聊天,没想到刚说了几句就眼皮打架,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然而睡着睡着,叶舒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感觉有谁抱住了自己,呼吸弄得脖子痒痒的。 “青棠,别闹……” 叶舒窈下意识以为是青棠,毕竟睡着之前青棠还在帐子里。 然而话音刚落,身后的人似乎郑整个僵了一下,身上的气息立刻变了。 “殿下。” 叶舒窈含糊应了一声,随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去。 黑暗中,宋知简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要不是她太熟悉宋知简的气息,还以为这是什么山里的精怪变成宋知简的模样来诱惑她。 叶舒窈微微挑眉:“干嘛呢?” “微臣……找您聊天。” 叶舒窈的视线转向宋知简搭在他她腰间的手臂,她懒洋洋往软枕上一靠:“宋将军,你这聊天正经吗?” 宋知简眼中闪过片刻挣扎:“微臣……” “半夜三更闯进本宫帐内,没话说就快出去,不要耽误我睡觉。” “微臣想与公主亲近!”宋知简慌忙拉住叶舒窈的手,“殿下不要赶微臣出去。” 叶舒窈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稍稍直起了身子:“你嫉妒了?” “……是。” 宋知简垂着头,有些颓然。 他本不该承认,之前公主已经挑明,既然想要待在她身边,定然要有容人之量。 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公主一定要厌烦他了。 “殿下……” “你做的很好。” 宋知简一怔,难以置信地抬头:“您说,我做的很好?” “是啊,因为喜欢我才会嫉妒,这很正常,但你很好的忍耐了,所以做的很好。” 叶舒窈声音温柔,手掌抚上宋知简的脸,微微靠近。 “我很喜欢。” “所以,有奖励。”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宋知简的唇上,伴随着柔软,还有摄人心魄的淡淡香气将他包裹。 心神猛然一颤,这么多天的思念与眷恋仿佛倾泻而出,他下意识揽住叶舒窈的腰回,深深回吻过去。 公主没有觉得厌烦,还说喜欢。 宋知简只觉得心口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殿下……” 他情不自禁叫着叶舒窈,近乎贪婪地吻那柔软的唇瓣,比起以往凶了一些。 不过叶舒窈并不讨厌。 太过驯顺的男人也挺没意思的。 “亲这么轻,是不是不行?”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在听到这句话后无动于衷。 果然,宋知简眸光一暗:“公主是故意的。” “是啊。” 叶舒窈毫无心理负担地承认了,指尖摸上滚动的喉结,“你来不就是侍寝的吗?” 宋知简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被碰过的地方都在发烫,目光如狼一般将叶舒窈攥住。 但他还是说:“殿下,现在…不行。” “为什么?” “此处太过简陋,您身份尊贵,怎可在这种地方……”他顿了顿,“待到了驿站住下,微臣再……侍候殿下。” 叶舒窈想了想:“好吧,下次再吃你。” 宋知简竭力压下欲念,正要拉开距离,叶舒窈忽然道:“你这样怎么出去?” 层叠衣袍也挡不住那处的显眼。 宋知简耳根通红:“微臣无事,一会就好了。” 叶舒窈不置可否:“不然你就睡在这吧,反正现在也快天亮了。” 宋知简心中一喜,立刻答道:“好。” 叶舒窈打了个哈欠继续睡觉,宋知简也在叶舒窈身边躺了下来。 他有些不舍得入睡,盯着叶舒窈的脸,一寸寸描摹她的轮廓。 忽然,叶舒窈翻了个身钻进了他的怀里,宋知简身体一僵,听到叶舒窈懒洋洋道:“快睡,别看了。” “是。” 他轻轻回答,抱住叶舒窈,闭上了眼睛。 陷入梦乡前,宋知简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幸福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第74章 微臣一百个愿意 第二天叶舒窈破天荒醒了个大早,早到太阳似乎才刚刚出来。 宋知简仍然抱着她,有力的手臂环绕在她腰上,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形成了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 看着静静沉睡的人,叶舒窈眼中流露出些许狡黠,伸出一根手指拨开了宋知简的衣襟。 然而还没等下一步动作,她的手忽然被抓住了。 再一看,宋知简哪像是睡着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醒的?” “公主一动微臣便醒了。” 叶舒窈叹气:“那你就不能装作没醒的样子吗?” 宋知简疑惑:“为何?” “我要摸一摸。”叶舒窈理直气壮,“快闭上眼装睡。” 摸一摸? 宋知简明白了叶舒窈的话,没有开口,耳根渐渐泛红。 叶舒窈:“不愿意就算了,我很尊重……” 听见这话,宋知简脸色猛然变了,他慌忙道:“微臣自然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愿意。” 尊重意愿这种话,他不想再听公主说,每次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红着脸把领口扯大了一些,主动抓住叶舒窈的手放在胸口,微微把自己向前送了送。 叶舒窈有些惊讶,但手上是一点都没闲着,顺着肌肉的轮廓向下探去,揉揉捏捏摸了个爽,直到宋知简忍不住喘着气再次将她的手攥住。 \"公主,不能再摸了。\" \"怎么了?\"叶舒窈委屈,\"我还没摸够呢。\" 宋知简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有些哑:\"再摸会出事的。\" 叶舒窈眨眨眼睛:\"出什么事?\" 见到公主这样的表情,宋知简有些无奈,他自然知道公主是故意的,但不知怎么,心中竟然涌上丝丝欣喜。 若非喜欢他,公主才不会这样对他。 正要开口,帐子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殿下可是醒了?\" 是青棠。 宋知简还想与叶舒窈再多待一会,但此时并非合适的时机。 他帮叶舒窈穿好外袍:\"公主,起来吃些东西,要不然身体吃不消。\" 叶舒窈点点头:“确实是有点饿了。” 两人一同走出帐子,正等候在门口的流萤和听荷看到宋知简表情震惊。 宋将军昨晚上不是在守夜吗,怎么跑到公主帐子里去了? 班布尔也是面色不虞,怪不得他一早起来没看到宋知简,原来是跑到叶舒窈的帐子里去了。 看来这黎国的男人也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老实! 青棠见状,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温声道:\"殿下,青棠做了鱼片粥,您尝尝。\" \"鱼片粥?\"叶舒窈疑惑,\"哪里来的鱼?\" \"旁边的小河里就有,不难抓。\" 说着,他便把挂在火堆上的温着的小盅取了下来:\"殿下尝尝合不合胃口。\" 叶舒窈尝了一口,鱼肉鲜甜,米粥浓稠。 \"好喝。\"她由衷地赞叹。 闻言,青棠十分开心,双眸染上笑意:\"殿下喜欢就好。\" 叶舒窈又舀了一勺,忽然看到青棠的手背上有一道伤口,还没说什么,青棠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把手缩进袖口。 “手怎么了?” 青棠垂眸:\"公主不用担心,只是捉鱼时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不碍事。\" \"那怎么行。\"叶舒窈严肃。 她放下碗拿起青棠的手仔细查看:\"都见血了,你自己也懂医术,怎么也不知道包扎一下。\" \"流萤,拿药来。\" 流萤很快拿来一个小瓷瓶,叶舒窈仔仔细细地给青棠涂了药,最后又拿纱布包了一层。 不为别的,这手多好看,留疤了多可惜,她还要用呢。 叶舒窈在这边仔细包扎,几个人神色各不相同。 青棠地注视着叶舒窈,眼眸中满是温柔与满足。 宋知简没什么表情,只是握住长枪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好了!\"叶舒窈满意地看着自己打的蝴蝶结,\"本公主真是心灵手巧,这几天不要碰水,记住了吗?\" 青棠轻笑:\"是,青棠遵命。\" 吃过了饭,宋知简去附近的村镇找来了几匹马。 叶舒窈先上了马车,宋知简忽然对青棠道:\"本以为道长是抛却世间凡俗之人,没想到还有如此手段。\" 青棠面不改色:\"论手段,宋将军也不遑多让。\" 说罢,他转身离开,宋知简面无表情,也翻身上马。 一路顺着官道走了两个多时辰,总算赶上了放缓步伐的大部队。 叶舒窈本来还想再睡会,但是后半程的路不如之前平坦,而且这马车的轮子上没有一丁点减震,遭了老罪了。 她被颠的直犯恶心,挣扎了许久还是选择出去骑马。 流萤担心地看着叶舒窈:\"公主,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叶舒窈摇摇头:\"昨天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竺兰的百姓不能等太久了。\" 刚刚赶上来的班布尔闻言微微一怔,看着前方马背上纤瘦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一个小城,大部队在城外扎营,叶舒窈几人则去了客栈住下。 \"流萤听荷,快扶着我,我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叶舒窈颤巍巍地下马,脚还没踩到地面,宋知简就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客栈。 流萤听荷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自从公主收了宋大人之后,她们的活可真是轻松了不少。 叶舒窈倒没有很惊讶,只是看宋知简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到了房间,叶舒窈戳了戳他的胸口。 \"本宫允许你抱了吗?\" \"公主不允许,微臣也要这样做。\" \"真不听话。\" \"公主……\" 叶舒窈话锋一转:\"我就喜欢你这样子。\" 宋知简呼吸一滞:\"什么样子?\" 叶舒窈在他唇角亲了一口:\"这种很能忍的样子。\" 宋知简忍不住再次抱住了叶舒窈,低声道:\"公主就是仗着微臣喜欢您,才一直戏弄微臣……\" \"可是你好像也很开心啊,\"叶舒窈摸着他的耳朵,\"难道不是吗,我的宋将军?\" \"是,\"宋知简轻轻蹭了蹭叶舒窈的掌心,眼神专注又眷恋,\"微臣甘之如饴。\" \"长黎,你在里面吗?\" 门外忽然传来班布尔的声音。 宋知简猛然回神,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能如此,公主一撩拨他的心神就乱了,这样还怎么好好保护公主。 第75章 又双叒来? 不能如此,公主一撩拨他的心神就乱了,这样还怎么好好保护公主。 宋知简道:\"公主,您在此休息,我吩咐人把饭菜送上来。\" 叶舒窈懒洋洋点头。 门外,班布尔正要再喊一声,门突然打开,宋知简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公主要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真的休息了?\" “是。” 班布尔罕见地没有坚持,点点头:\"那好吧。\" 此时,流萤与听荷也到了门口,宋知简对她们交代:\"今日舟车劳顿,你们回去服侍沐浴,让公主好好休息。\" \"将军放心。\" 流萤与听荷推门进去。 看着班布尔还在门口,宋知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大王子还不走吗?\" 班布尔收回目光:\"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 班布尔前所未有的认真道:\"刺杀长黎的幕后黑手,可能是宫里的人。\" 宋知简闻言,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进去说。\" 两人屋子,关好门后,班布尔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料。 \"昨天与大部队汇合之后,我就召了仅剩的一只''枭''去探查那伙人的身份。\" \"这是''枭''找到的,就在遇刺之地十几里外,玉京方向。\" 宋知简将布料拿在手里仔细查看,怔了一下,随即难以置信道:\"这是……\" \"陛下的印鉴,\"班布尔替他说了出来,\"你比我更熟悉。\" 那布料已经被焚烧得边缘焦黑,可还是能看到带着龙纹的朱红印迹,再加上圣旨所用绢布特殊织法,所有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 \"陛下,要……杀公主?\" 光是把这话说出口宋知简都觉得无比荒谬。 天下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就是长黎公主,连喜爱都来不及,怎么会杀她。 此前坊间甚至有秘密传闻,若长黎是男子,必然轮不到皇后的儿子来坐东宫的位置。 班布尔叹了口气:\"我也不敢相信,所以才找你求证,但看你这表情,可能是真的了?\" \"不,\"宋知简稳了稳心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若真的是陛下,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按照陛下的性子,想要处理一个人必然兵不血刃。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陛下,得知了命星易主。\" ——— 叶舒窈吃过晚饭睡了一会,不知怎么忽然醒了。 屋里空气沉闷,她起身将窗户推开了一些,窗外天边还留着晚霞余晖,晚风徐徐,倒是有几分惬意。 正在外间的流萤听到动静走进来:\"公主,奴婢把您吵醒了吗?\" 叶舒窈摇头:\"他们呢?\" 流萤的眼神有些躲闪:\"他们都休息了。\" 叶舒窈狐疑:\"这么早?\" \"是。\" 她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流萤,他们到底怎么了,说实话。\" 流萤犹豫了片刻:\"几位大人说要商量些事情,若是您醒了问起来,就说他们已经休息了。\" 什么事还要背着她商量? 叶舒窈直接找到了宋知简的房间外,她推门进去,几人立刻起身迎接,正对着门口的班布尔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走过去坐下,问宋知简:\"聊什么呢?\" 宋知简踌躇着,没有开口。 陛下向来对公主宠爱有加,公主若是忽然得知这样的消息,会有多难过? 可他不能对公主撒谎。 宋知简还是拿出那块烧焦的绢帛:\"公主,您看看这个,是大王子的部下找到的。\" 叶舒窈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终于看出这好像是一条被烧掉一半的龙。 龙,印鉴,玉玺? 便宜爹要杀她?? 叶舒窈:宇宙猫猫头.jpg 不对啊,剧本里长黎最后已经是\"反贼\"了,就这样昭顺帝还力排众议,给她按照公主的规格安葬。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见叶舒窈一直不说话,宋知简以为她是因为太过伤心震撼,正要说点什么安慰,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紧接着,是桌椅板凳撞击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叶舒窈回过神来,几人已经警觉地将她护在了身后。 宋知简开门查看之后才稍稍放心:\"只是大堂的客人发生了争执,动起手来了。\" 这时,一位小厮匆忙跑了上来,满脸歉意道:\"实在对不住,楼下几位动手一不小心把几位的马惊着了,伙计们控制不了,劳烦您亲自去看看。\" 宋知简点点头,对叶舒窈道:\"我去去就回。\" 大堂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客人走了大半,几个伙计正在收拾打碎的碗碟和撞翻的桌椅,宋知简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跟着小厮来到拴马的马棚,却一匹马都没有看到。 这时,一位穿着粗布短衣的健壮年轻人气喘吁吁跑来:\"客官!客官!马往那边跑了,几个人都没拉住!\" 宋知简下意识便要去追,但电光石火间他察觉到细微的异样。 他看向那个健壮的年轻人,目光掠过他的手掌,果然看到了常年拿刀才能磨出的茧子。 宋知简心中一沉,猛然出手将人按住,又把那忽然扑上来的小厮踢开,小厮当场撞在柱子上晕了过去。 \"谁派你们来的!\" 年轻人轻蔑一笑:\"发现的很快,可惜,已经晚了。\" 他的话音落下,客栈的二楼忽然传出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轰然爆炸。 宋知简猛然抬头,瞳孔骤缩。 那是他的房间,而公主在里面。 他将人甩开飞快跑向二楼,疯了一般破门而入,只看到被火药炸的一片狼藉的房间和大开着的窗户。 房间的地上,躺着不省人事的青棠与班布尔。 宋知简果断从窗户跳了出去,想循着痕迹向前追,可是什么都没有。 客栈后方的树林寂静无声,公主仿佛是凭空消失了。 宋知简心底一片冰凉。 这是一个早有预谋的绑架,方才大堂的事是障眼法,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小厮又把他引开,才好对公主下手。 他狠狠地锤了一下树干,顿时被粗糙的树皮割开几道口子,血顺着掌心流下,可宋知简似乎毫无知觉。 他把公主弄丢了。 而另一边,被\"弄丢了\"的叶舒窈,此刻并没有生命危险。 她甚至都没有失去意识,正生无可恋地趴在马背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怎么又双叒来??? 第76章 主人,再打一下 她甚至都没有失去意识,正生无可恋地趴在马背上,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怎么又双叒来??? 其实这人给她撒了迷药,但就像那次京郊受伤,她好像百毒不侵了,只是迷糊了一会就清醒过来。 叶舒窈现在倒没有多害怕,毕竟这人应该没有想要她的命,不然也不用大费周章把她带走了。 “那个,兄台。” 叶舒窈冷不丁开口,带着她策马狂奔的黑衣人像是被吓了一跳,骤然勒停了马。 被晃的更想吐的叶舒窈:…… “要不你…先把我放开……” 黑衣人谨慎的没有开口,黑布上方的眼睛怪异看着叶舒窈。 怎么没晕?他用的迷药可是能迷晕一头牛的量! 叶舒窈恳切地看着他:“我又跑不掉,你这样把我带回去我就死了,你也不想绑一具尸体过去吧……” 司耀本该拒绝,可看到那张狼狈中依旧摄人心魄的脸时猛然恍惚了片刻。 过了几秒,他拉着叶舒窈换了个姿势,让她坐在了马背上。 叶舒窈挪了挪:“要不你还是找一辆马车,你这马太瘦了,硌屁股。” 司耀…… 他忍了半晌,还是开口:“适可而止!” 叶舒窈勉为其难:“好吧好吧,我凑合一下,你骑慢点,我这身娇体弱的容易颠散架。” 语气中的勉强都要溢出来了。 司耀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都已经被掳走了,这三公主还能这么闲适。 少主说的果然没错,这位三公主并非等闲之辈。 想起沈封珩交代的话,司耀叹了口气,拉起缰绳放缓了速度。 半个时辰后,到达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院落,司耀推了推叶舒窈:“进去。” “我自己?” 司耀点了点头。 叶舒窈推开了门,屋子里倒是东西齐全,不像外面那么简陋。 她刚刚踏进去,门忽然自己关上了,紧接着蜡烛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密室大逃脱? 这时,黑暗中闪过一道寒光,叶舒窈手腕上的绳子应声散开,落在地上。 不仅不放开了她,还不露面? 叶舒窈顿了片刻:“沈封珩。” 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叶舒窈想了想,换了个名字:“雾刃。” 几息过后,一道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属下在。” 还真是他。叶舒窈有点惊讶,但不多。 她有预料到雾刃会出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为什么灭了蜡烛?” 黑暗中雾刃垂着头:“因为主……您说,不要再让您见到我。” 叶舒窈冷冷:“既然知道,你为什么把我绑来。” 还未回答,屋外忽然有人喊道:“少主,东西拿来了。” 雾刃沉声道:“放在门口,退到院外去。” 屋外一阵脚步声渐渐远离,雾刃开门取了托盘进来,赫然是一瓶药膏。 “属下先帮您上药。” 他走近了些,小心翼翼拿起叶舒窈的手,察觉没有遭到拒绝才松了一口气,用小玉板取了药膏仔细抹在叶舒窈手腕的红痕上。 叶舒窈垂眸看他,忽然开口:“既然都把我绑来了,又何必屈尊降贵给我上药?沈封珩。” 语气并不如何揶揄,反而更多透露着平淡。 雾刃浑身僵了僵:“属下不是。” “不是什么?”叶舒窈冷笑一声,“若是你没有认下身份,他们会叫你少主吗?” 雾刃开口时声音干涩,却固执异常:“属下不是,属下只是主人的暗卫。” 半晌,叶舒窈收回目光:“反正我现在落在你手上,随你。” 雾刃没有反驳什么,他给叶舒窈涂完了药,低声开口:“您不能去竺兰,会有性命之忧。” 叶舒窈:“是啊,刚才差点被炸死。” 雾刃声音有些急切:“那并非是针对主人,只是他们几个太过麻烦……总之,您绝对不能去。” “为何?” 雾刃的表情隐没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他沉默片刻:“叶霄已答应与居延合作,里应外合,谋取大黎江山。” “叶霄答应事成之后与居延割城而治,作为回报,居延人要帮他得到皇位。” 叶舒窈终于微微坐直了身子。 “所以,我这个命星之主就成了第一个靶子。” “是,”雾刃道,“这一路上属下都跟着主人,本想暗中保护,但……属下还无法完全驱使他们,只好出此下策。” 叶舒窈听完他的话未有动容,反而眯了眯眼:“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叶霄与居延合作的消息?” 雾刃垂下视线:“只是偶然得知。” 话音刚落,叶舒窈抬手扯住雾刃的衣襟,明明没用多大力气,雾刃还是被扯得弯下了腰。 匆忙间,他双手撑住两侧扶手才稳住身型。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叶舒窈问。 雾刃没有做声。 两人靠得极近,一隅月光透过窗子映在叶舒窈脸上,照亮带着恼怒潋滟双眸。 雾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喉结轻轻滚动,握在扶手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几乎要在那木头上留下印痕。 叶舒窈见他这副呆愣愣的模样,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扯住衣襟的手转而搂住了雾刃的脖子。 转瞬之间两人位置调转,雾刃靠上椅背,而叶舒窈坐在了他身上。 “你绑我,真的只是为了不让我去竺兰吗?” “还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想法?” 说着,叶舒窈俯身靠近,像是要吻上去。 雾刃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在未央宫中,叶舒窈也是这样将他压在床榻上,吻他。 然而想象中的柔软没有降临,反而被打了一巴掌。 “你闭什么眼睛?” 叶舒窈面无表情,心里却有点后悔,太久不拍戏业务生疏,没控制好力道,手疼。 雾刃的脸很快便出现了清晰的指印。 她正要开口,雾刃忽然拉住她的手腕,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手心。 叶舒窈皱眉。 雾刃看着她,眸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期待:“主人,再打一下。” 第77章 二vs十五 雾刃看着她,眸中透出一丝期待:“主人,再打一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公主还在乎他。 叶舒窈:……? 她皱着眉头抽回手,讥讽道:“没想到你的爱好这么独特,你的手下都知道吗?” “若主人想让他们知道,雾刃可以……” “我不想,”叶舒窈语气冰冷,“你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罢,利落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劝你还是早点把我放了,这些把戏骗不了他们多久,到时候你再想逃,可没那么容易了。” 雾刃闻言一怔,公主竟还在替他着想…… 他向前迈了半步,叶舒窈却直接背过身去:“不放我离开就滚出去,看到你就烦。” 雾刃僵了片刻,垂眸:“主人早些休息。” 叶舒窈没有回答,雾刃推门离开。 等候在院外的司耀见人出来,立刻迎上去,正要开口便看见自家少主脸上的掌印,表情一变:“少主,你的脸……” “无事,”雾刃打断他,“由我亲自来看守,你们不必靠近。” “可是……” 雾刃冷声:“若是不听我的话,就不必叫我少主。” 司耀低下头:“属下遵命。” “还有一件事,宋知简几人已经将长黎公主遇刺之事传书于玉京,我们是否要截获这消息。” “不必,”雾刃顿了顿,“他们越乱,我们才越有机会。” 听到这话,司耀才稍稍放下心来。 方才他还以为少主会因为从前在公主府做过暗卫感情用事,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少主,展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若是我们答应叶霄的条件,只要您一到幽州,立刻就能……” “下去吧,我累了。”雾刃打断他。 “……是,属下告退。” —— 客栈。 宋知简与青棠坐在桌前,面色严肃,似乎正地等待着什么。 这时,一只通体雪白的鹰飞进敞开的窗户,落在宋知简戴着护臂的胳膊上。 宋知简从鹰腿绑着的细竹筒中取下一个纸条,展开一看,眉头蹙紧。 青棠心中一紧:“怎么了?” “与刺杀那伙人没有关系,”宋知简言简意赅,“似乎是江湖人士。” “可知道具体位置?” “不敢靠的太近,恐打草惊蛇,只知道大致方位。” 青棠抿唇,眸中透露出些许从未有过的凝重:“无论如何都要去,晚去一刻,公主就多一刻的危险。” 宋知简点了点头,拿起长枪起身。 推开门,班布尔手中拿着弩箭:“我也去。” 宋知简看他一眼:“大王子还是待在客栈,若是你有闪失,臣等担待不起。” “你们不必顾虑我,只做自己要做的事,我会看情况配合你们,”他停顿片刻,认真道,“她帮了我许多,现在她身处险境,我不能坐视不理。” “换上衣服,跟我走。” 更深露重,夜色深沉。 寂静的田间小道上,马蹄声惊醒了睡着的看门狗,还未呲牙叫一声,就被玄铁长枪闪烁的寒光吓得夹起了尾巴。 三匹快马朔风似的卷过,虫鸣再次响起。 马蹄声在一个村子前停下,三道几乎融入黑夜的身影轻巧落地,分散开来。 宋知简先注意到了那间屋子。 平平无奇的一间土屋瓦房,看起来就如如同村落里普通的一家农户,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太干净了,干净的不像有人在住。 而且已经这个时辰了还点着蜡烛,十分异常。 他对恰好来到身后的青棠比了个手势,青棠微微点头,脚尖一点便悄无声息飞身落在了不远处的屋檐上。 刚刚稳住身型,青棠眉头一皱:“小心!”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猝然从檐下射出,直冲着宋知简的面门而来。 本想先探查看看,没想到有人主动攻击,几人更确定这屋子有问题。 宋知简闪身躲过,同时手中长枪一扫,将趁机扑来的三个蒙面人逼退。 蒙面人见一击不中,拔腿就要逃。 他抓住其中一人肩膀,却不想那人滑溜的像一条鱼,转瞬之间就要逃离。 这时,三支弩箭猝不及防破空而来。 蒙面人匆忙中抽刀格挡,宋知简看准机会,一枪捅穿那人的肩膀,青棠和班布尔也趁机控制住了另外两人。 然而还未开口质问,这三人忽然软倒,像是失去了意识。 青棠皱眉扯开手下蒙面人的面巾,又探了他的鼻息与脉搏。 “死了。”他冷声道。 “死了?” 青棠点头,双指捏开蒙面人的嘴:“齿内藏毒,是死士。” 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过片刻之间。 宋知简丢下死了的男人,大步走向门口,一脚踹开大门——屋内空空荡荡,只有蜡烛静静燃烧。 ——— 叶舒窈听到门被推开的时候,正迷迷糊糊的刚睡着。 被吵醒的时候她极其烦躁,对着试图抱她的人抬手就是一巴掌。 不过这次没用上什么力气,雾刃连身形都未动,稳稳把叶舒窈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这里住的不舒服,属下带主人换个地方。” 叶舒窈嗤笑:“你也知道不舒服?这床硬的都快赶上牛爷爷的脚底板了。” 雾刃顿了顿:“牛爷爷是谁?” 叶舒窈无语:“重点是这个吗?” 雾刃垂下目光:“主人放心,属下一定找到舒适的床榻。” “比得上公主府?” “……” “那你说什么。” 雾刃不再开口,动作却未停,直接把叶舒窈抱了出去。 司耀看到自家少主抱着叶舒窈出来,眼睛都瞪大了。 他想说点什么,想起自己之前被训,又硬生生换了话题:“少主,马车已经到了。” 雾刃无言颔首,正要带着叶舒窈上马车,四下忽然飞身闪出十几个黑衣人。 他立刻闪身退回屋内,将叶舒窈护住,冷声喊道:“司耀!” 司耀显然也是出乎意料:“少主,属下已经找了死士将他们引诱到错误的地方,他们不可能来这么快啊!” 不是宋知简的人,那就是……叶霄。 这念头刚刚出现,十几个黑衣人就已经飞身而下,形成包围圈向着院内逼近。 雾刃低头叮嘱:“主人,抱紧属下。” “等等,你不会想带我杀出去吧?”叶舒窈惊讶,“你们就两个人,他们至少有十五个吧?” “不能把您一人留下,他们会偷袭。” 叶舒窈想起京郊的经历,十分快速地被说服了:“有道理。” 第78章 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 叶舒窈想起京郊的经历,十分快速地被说服了:“有道理。” 说罢她又叮嘱:“我的命暂时交给你了,认真点。” 雾刃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是,属下遵命。” 话音落下,他揽住叶舒窈的腰,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刀飞身而上,刀光一闪两个黑衣人瞬间飞了出去。 包围圈顿时打开了一个缺口。 司耀见状心中一喜,正要叫好,一回头看见雾刃抱着叶舒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少主,都这个时候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然而情况容不得他多想,黑衣人人数优势明显,阵型只是乱了一瞬就飞快恢复,再次攻来,刀刀狠戾,雾刃与司耀再次被逼进了屋内。 “少主,发信号!” “不可!”雾刃厉声制止,“信号会把他们引来!” “可是……” “我说不可!” 司耀咬牙放开了信号弹,抬腿踹开一个想破门的黑衣人。 就在这时,又有三个黑衣人飞身上了屋檐,s司耀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还有帮手?? 宋知简三人这时也是一愣,怎么会乌泱泱这么多人? 为首的黑衣人看见他们同样是一怔:任务上不是说就两男一女? 不管,干就完了。 为首的黑衣人用眼神指挥几个人去拖住宋知简,其余的继续破门。 宋知简见状,确定了黑衣人与掳走叶舒窈的人是同伙,一脚将人踢开,青棠与班布尔也不再犹豫,利落出手。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里刀光剑影。 雾刃正准备再次突围,叶舒窈忽然发现了什么:“等等,他们好像打起来了。” 司耀飞快从门缝中瞥了一眼,面露欣喜:“确实打起来了,少主咱们快走,后面还有一扇窗户!” 雾刃点头,带着叶舒窈要从窗户离开,一开窗却是三支凌厉的弩箭迎面射来。 铛铛铛! 长刀与金属碰撞迸出点点火星,雾刃挡开箭后立刻将叶舒窈护于身后,低喝:“司耀,身后!” 司耀就算千百个不愿意,还是护在了另外一边,以防止有人从背后偷袭。 攻击仍未停止,再一次的弩箭过后,轻微的破空中传来。 黑暗中两道几乎无法察觉细微的波动掠过,雾刃肩膀顿时多出几道伤口,血液汩汩而下。 竟是摘叶飞花! 这时一道飘忽的身影翩然而下,如同云端仙人一样举重若轻。 雾刃眼神凌厉,闪电一般出刀劈向窗外。 躲在雾刃身后的叶舒窈忽然觉得这身影十分熟悉。 电光石火间,她意识到什么,忙喊道:“等一下——!” 然而雾刃的刀比她的话更快。 眼看就要劈下,一支长枪骤然出现挑开刀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雾刃的胸口。 情况陡然又生变故。 十几个黑衣人骤然出现在宋知简与青棠身后,以泰山压顶之势冲着几人就来了。 “斯到普,斯到普!”叶舒窈大叫一声,“你们都打错人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还真被她这冷不丁的一嗓子给吼的暂停了片刻,叶舒窈忙解释: “他们以为我们和他们是一伙的,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我们不知道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你们和我们也不是一伙的,所以你们不该打我们要打他们,明白了吗?” 黑衣人:…… 宋知简:…… 雾刃:…… 叶舒窈深吸一口气,然后选择了放弃:“乱成一锅粥了,拿个碗过来趁热喝了吧。” 青棠眸光一闪,立刻调转矛头:“宋将军,先保护公主。” 宋知简长枪一扫,逼退前面几个黑衣人,被按了暂停键的气氛再次剑拔弩张。 由于宋知简与青棠的加入,局势开始发生转变。 黑衣人逐渐不敌,再加上有一个时不时放弩箭的班布尔,已然节节败退。 见优势已去,为首的黑衣人忽然间打了个短促的呼哨,几人顿时警惕,却见他们迅速撤退,几息之间就已悄然闪身融入黑夜。 片刻过后,班布尔从不远处的人屋顶跳下来:“全都走了。” 宋知简松了一口气,随后倏然对雾刃出手,雾刃下意识抬起手臂格挡,怀中却忽然空了。 原来宋知简并非要对他发难。 宋知简看了一眼雾刃,眼神如同寒冰:“若是在玉京,你早就被我碎尸万段了。” “就是!让你绑架我!让你给我睡硬板床!让你半夜把我吵醒!” “殿下与他……认识?”青棠迟疑。 叶舒窈:“不认识,就想骂两句解气。” 听到这话,雾刃眼神一黯。 见到叶舒窈神采奕奕,还有力气骂人,宋知简有些无奈,却也松了口气:“殿下,微臣带您回去。” “回什么回,我还没批评你呢。”叶舒窈严肃。 “微臣…做错了什么?” “谁让你们穿这么丑的衣服的?”叶舒窈皱眉。 “可,夜行衣都是如此。” “重点是你们竟然和那些杀手穿的一样,万一你们谁受伤了,我都会心疼的,ok?” 宋知简忍俊不禁,正要开口,骤然捕捉到什么声音。 他眼风凌厉看向叶舒窈身后,一手将叶舒窈按进怀中的同时转身。 欻! 只是擦过宋知简的胳膊,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两人同时倒下。 宋知简在倒地前的一刻护住叶舒窈的后脑,又撑住地面保证自己不压在叶舒窈身上。 紧接着,又是几发威力极强的弩箭,不似手持,而像是动用了大型机栝。 几人匆忙格挡,叶舒窈被宋知简抱着躲进某个稻草垛后。 半晌,没有弩箭再次射来。 叶舒窈脸色铁青看着深深嵌入树桩与土墙的几十支弩箭。 每个都没入至少三寸,如果射在她身上,可以把她钉个对穿。 “公主……” 青棠小心翼翼,没想到叶舒窈开口却极为冷静。 “把箭给我。” 宋知简立刻把箭送上。 叶舒窈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终于在箭头上看到了一个篆文。 是江湖组织,但剧本中写过,叶霄曾与他们有过交易。 若不是宋知简警觉,她就要交代在这了。 青棠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殿下,您知道是谁?” “嗯,是叶霄。” 第79章 从上到下还是从里到外 “嗯,是叶霄。” 众人都是一惊,随即表情沉了下来。 就算是皇子,敢如此戕害手足也是重罪,况且是针对公主。 他们绝不能忍。 宋知简眸中闪过狠戾:“公主,要不要即刻上报陛下。” “或者直接以牙还牙。”班布尔凉飕飕地说。 青棠一向温和的面容也染上风雨欲来的阴沉。 叶舒窈一直都没说话,沉默盯着那支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弩箭。 她的心里浮现了一种奇异的愤怒。 从穿来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以至于气到最后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她只是单纯地想享享福顺便泡几个好看的男人而已,如此朴实无华的愿望,有必要吗?? 行,不让她实现愿望是吧。 那简单,就把他做了再实现。 从此之后,她就不是叶舒窈了,她就是叶舒窈(已黑化)。 “我想清楚了,”叶舒窈抬头,眸光平淡如水,“我要做命星之主。” 没等他们几个有动作,叶舒窈自己先捂住了脸。 果然还是太羞耻了…… 青棠率先有所反应,行了一个标准的臣礼,声音坚定柔和:“青棠愿追随殿下。” 宋知简眸光闪动:“微臣……” “宋知简,”叶舒窈忽然打断他,“若是选了我这边,可能会令你与宋家的处境更加艰难,不必勉强。” “并非勉强。”宋知简摇摇头。 他看着叶舒窈,目光中尽是温柔与信任:“自从殿下为宋家做保证的那一刻起,微臣便已经下定决心追随殿下。” “微臣相信,若是家父与祖父得知,也会支持我的决定。” 班布尔轻咳一声:“黎国不是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依我看,你也不比那些个皇子差。” 叶舒窈拍拍手:“不要搞得好像我们要造反一样,我们是持证上岗,公平竞争。” 宋知简与青棠微怔,随即都笑了:“公主说的是。” 然而,和谐的场景忽然被一道声音打破:“太危险了。” 宋知简眉心蹙起,看向阴影中走出的人。 他本以为这人已经趁乱逃走,原来是一直隐藏身形与气息。 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连他都骗过去?但无论是谁,只要伤害公主,就不能留。 沈封珩还未上前一步,宋知简就将长枪横在前方,两人眼神相触,火光四溅。 叶舒窈轻握住宋知简的手腕,宋知简动作微顿,将长枪收了回去。 叶舒窈看向沈封珩,面色平淡:“我自然知道危险,可躲着就不危险了吗?就算这次可以躲过,能躲一辈子吗?” “…不能。”沈封珩嗓音干涩。 叶舒窈哼笑一声:“你走吧,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见面,我不会再对你心软了。” 几人闻言,面色都微微一变。 叶舒窈与沈封珩这样说话,显然是相识许久,而且公主还说不会“再”心软,那就是说之前已经心软过了。 沈封珩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没再开口,拎起晕倒在地上的司耀飞身跃起,身影没入黑暗。 由于有叶舒窈的话,沈封珩顺利离开。 宋知简压下心头些许烦躁,抱起叶舒窈:“公主,微臣带您回去。” 叶舒窈点了点头,靠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 青棠也未说什么,现在让公主好好休息,安全到达驿站最重要。 —————— 叶舒窈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她刚刚睁开眼睛,守候在一旁的流萤与听荷立刻就发现了,两人眼睛红红,像是哭过。 “公主,您醒了,先喝点水吧。” 流萤扶着叶舒窈起来,给她喂了一杯温水,听荷就已经端着饭菜过来了。 “公主,您吃点东西。” 叶舒窈对她们招招手。 流萤与听荷疑惑上前,然后被叶舒窈一把搂进了怀里揉了揉:“干嘛愁眉苦脸的,我没事。” 谁知听完这话,两人更心疼了。 “公主,您就别逞强了,奴婢们都知道了。”流萤说。 “?知道什么了?” “那个绑匪不给您饭吃,还让您睡硬板子床,还、还用绳子把您绑着……”说着嘴角一撇,像是又要哭了。 听荷也是满眼心疼:“公主,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 叶舒窈迟疑:“我……受了这种苦吗?” “宋将军都告诉我们了!” 叶舒窈:…… 论谣言是如何诞生的。 等会她要问问宋知简为什么给她造谣! 说宋知简宋知简到,门被推开,宋知简看到已经苏醒的叶舒窈,肃杀的目光顿时柔和。 “公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没对我做什么。” 他,说的是那个掳走公主的男人,宋知简眸中掠过一丝幽深。 “可他绑了您,还伤了您。” “伤了?”叶舒窈疑惑,“伤哪了?我怎么不知道?” 流萤轻咳一声:“公主,在胸口。” 叶舒窈低头一看,果然在衣领下看到一小片擦伤。 好像是她趴在马背上的时候磨到了,于是她摇摇头:“没事,小伤。” 宋知简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叶舒窈渐渐品出什么来,她笑看宋知简:“你怎么知道我胸口有伤?” 听荷小声:“公主,衣服是宋将军帮您换的。” 叶舒窈眯起眼:“怎么换的?是从上到下换,还是从里到外换?” 流萤与听荷对视一眼,十分自觉地出去守在了门口。 宋知简端坐着,耳根却一点点红了。 “不回答?那就是两个都有?” “从里…到外。” “都看见什么了?” 宋知简目光颤了颤。 事急从权,他那时并未有什么旖旎的想法。 但这一刻,脑海中下意识闪过大片的雪白,手掌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细腻的触感,指尖不自觉蜷缩起来。 叶舒窈捏住了宋知简的下巴:“说啊,看见什么了?” 虽然已经与公主有过鱼水之欢,可这样服侍公主还是头一次。 想起让公主多次“心软”的男人,他再也不掩饰看向叶舒窈火热:“微臣……什么都看见了。” 第80章 和谈书 想起让公主多次“心软”的男人,他再也不掩饰看向叶舒窈火热:“微臣……什么都看见了。” 叶舒窈挑眉。 “有没有趁机做坏事?” 宋知简目光闪了闪:“殿下允许吗?” “我想想……”叶舒窈煞有介事地思考起来,“看你技术如何,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未落,宋知简便一手将叶舒窈揽进怀里,吻了下去。 叶舒窈浅浅回应着,舌尖与之纠缠,细碎水声在寂静中极为明显,倒是宋知简先呼吸纷乱。 他握住叶舒窈腰侧轻轻摩挲,被那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引诱得丢掉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只想着用尽方法来让叶舒窈舒服。 像是鼓励一般,叶舒窈发出了很舒服的轻哼。 可就在他有些意乱情迷之时,距离忽然间被拉开 。 宋知简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叶舒窈笑着看他:“技术很好,但是我现在有点饿了。” 说罢,她忽然想起什么:“这是第三次了吧?” 宋知简一愣:“什么第三次?” 叶舒窈垂眸看了看。 宋知简有些羞赧又有些无奈道:“……是。” 叶舒窈认真问道:“那会不会憋坏?不会不能用了吧?” “公主放心,不会不能用。” 说完这句,宋知简已经有些不敢看叶舒窈。 叶舒窈一笑:“那就好,等到了竺兰,就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把你吃掉。” 宋知简点头,心中忍不住涌上一丝期待。 吃过了饭,队伍再次出发。 剩下的路程宋知简与青棠寸步不离,防备着突如其来的袭击,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再发难,一路走走停停,也算是按照计划时间到达了竺兰。 在此期间,找舜帝已经得知了叶舒窈路上遇刺的消息,他怒不可遏,下令彻查此事。 一时间,玉京城中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那个猴。 祁王府中,叶霄端坐桌前。 听完心腹的汇报,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半晌问道:\"她怎么样了。\" \"三公主被他们成功带走了,现下大概已经到了竺兰。\" \"我是问你,她有没有受伤。\" 心腹一愣,心中有些心虚,低头回答:\"没有。\" 叶霄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一些,随即他又有些生气,自己为什么还要在乎叶舒窈的安危。 明明她都已经对自己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他该把她捉回来,让她日日只能像从前那样,心中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心头涌起一阵烦躁,他摆手:\"下去吧。\" \"那我们的人是否还要继续跟着?\" \"跟着,随时汇报。\" \"是。\" 而另外一边,刚刚到达竺兰不久的叶舒窈正与三人坐在茶楼里悠闲喝茶。 虽说这次来有正事,但到了这里,才发现情况与情报中提到的有些不同。 班布尔的小叔,也就是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乌善王,竟然送来了和谈书。 甚至还主动迎他们入城,以上宾之礼节相待。 班布尔得知此事,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或许是,他还念及亲情……\" 叶舒窈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美好幻想:\"他如果把你当成家人,就不会想趁你病要你命了。\" 班布尔眼神一黯:\"我明白了,那我们不接这和谈书。\" \"不,要接。\"叶舒窈摇摇手指,\"而且要显得迫不及待。\" 青棠眉心一动:\"殿下是想试试他们?\" \"怎么样,有信心吗?\" 宋知简唇角一勾:\"自然。\" 班布尔担心:\"可是万一……\" \"在大王子的地盘上,难道还会让我有危险?\"叶舒窈挑眉看他,\"不是还说要带我骑白虎吗?\" 班布尔一震,随即渐渐露出一抹桀骜不驯的笑:\"白虎就在我宫殿中,比献给陛下的那只还要威武,待进宫了,就带你去。\" 叶舒窈惊讶:\"好啊,果然好东西就自己藏着掖着!\" 班布尔轻咳一声,他连忙转移话题:\"我去与还忠心于父王的部下联系,做好准备,我们便入城。\" 青棠也起身:\"我去告诉使臣咱们接受和谈,让他回了乌善王。\" 叶舒窈点头:\"你们都去忙吧,我也去忙。\" \"殿下要忙什么?\" \"我看旁边那条街挺热闹的,去逛逛。\" 宋知简拿起长枪:\"微臣与殿下一同去。\" 叶舒窈思索片刻:\"你要换身衣服。\" 宋知简看了看自己:\"微臣这一身有什么不妥吗?\" \"和我不配。\" 闻言,宋知简一怔,随即勾唇答应:\"是,微臣这就换。\" 片刻后,宋知简换了套与叶舒窈颜色相配的衣服,叶舒窈满意点点头:\"可以了,流萤,走。\" 竺兰主城比起玉京虽说还是逊色不少,但总体来说也是十分繁华。 小摊小贩卖的东西也是与玉京大有不同,烤肉、胡饼、冰饮……远远望去,前方高台上还有几个穿着异域服饰的舞姬在跳舞。 \"哇,美人!\"叶舒窈眼睛都亮了,走上前去准备好好欣赏一番。 流萤连忙跟上:\"小姐,您对她们有兴趣?\" 叶舒窈眨眨眼:\"我对一切好看的东西都有兴趣,你觉得她们好不好看?\" \"在奴婢心中,没有人能与您相提并论。\" 跟在后面的宋知简全神贯注保护叶舒窈的安全,闻言,终于抽空扫了一眼高台之上。 公主喜欢漂亮的东西和漂亮的……人。 也对,若不是他这副皮相,怕是无法令公主从一开始就对他产生兴趣。 叶舒窈与流萤对话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 男人嗤之以鼻,领头的那位舞姬可是月璃,就连乌善王与国王都赞美过她的美貌,这两人竟敢口出狂言…… 可他头转了一半,便呆住了,本只是随意一瞥,看到那容貌后却无法移开眼睛。 女子显然并非竺兰人,一张脸白皙精致,眉如弯月,眸如春水,微微一笑之间,竟然令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一时间,美艳舞姬被他忘到了脑后去。 正当这人心潮澎湃,想要开口搭话时,忽然有冰冷的气息逼近,一个恍神,高大男人就阻隔了他的目光。 宋知简蹙眉:\"离她远点。\" \"你、你谁啊……\"然而刚刚开口,他就已经在冰冷的目光中胆怯,悻悻躲远了些。 这时,一阵惊呼从高台传来。 叶舒窈抬起头,便看到为首的舞姬正挂在一条红色丝绸上,正朝着她的方向荡了过来。 第81章 傻白甜与龙傲天 舞姬挂在红色丝绸上,朝着叶舒窈的方向荡了过来。 宋知简正要出手,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舞姬竟然轻巧落地,柔若无骨似的……抱住了叶舒窈。 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 流萤瞪大了眼睛。 围观群众也瞪大了眼睛。 但抛去一切奇怪的因素,这两张脸同时出现的冲击力还是十分惊艳,而且竟然有种特殊的和谐。 两人靠得近,叶舒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没待她说话,宋知简用枪柄一扫,将舞姬与叶舒窈隔开。 月璃从善如流,旋身一跃拉开距离,对叶舒窈笑得柔媚:\"这位小姐,我家主子请您喝酒。\" 叶舒窈眉梢一抬:\"你家主人是谁,请了我就要去吗?\" \"我家主人……身份不方便明说,自然是与您要做的事有关。\" 话都说到这份上,叶舒窈大概明白了,是乌善王在邀请她。 她懒洋洋道:\"这么没诚意的邀请,我才不应,流萤,走。\" 见叶舒窈真的要走,月璃有些着急,正要上前,宋知简的枪尖向前送了一寸,将她逼退。 她脸上游刃有余的神色褪去:\"你不要敬酒不吃……\" 叶舒窈打断了她的施法:\"哇,邀请不成就恐吓,你们竺兰人都是这样的吗?\" 围观的竺兰人:…… 莫名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是怎么回事? 月璃面色难看起来。 主人交代一定要将此人带回去,若是真的不行,她就要在这里出手了。 下定决心,她正要蓄力,忽然又是一阵惊呼。 一个人影从人群上方掠过,准确地落在了叶舒窈面前。 叶舒窈还没看清这人的样子,围观的人就像是锅烧开的水一样完全沸腾了起来。 \"乌善王殿下!\" \"乌善王殿下怎么到这来了?\" \"乌善王……\" 叶舒窈也有些惊讶,不过不是因为乌善王到了城外来。 而是……你告诉我这是乌善王?? 男人一身黑衣,眉眼深邃,某种浑然天成的俊美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凌厉与威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有点……像一条危险的蛇。 ……天知道她第一次听到乌善王,脑子里出现的形象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伏罗见叶舒窈一直看着自己,笑意更深:\"本王亲自现身,诚意可还足够?\" 与此同时,人群中钻出一队侍卫,宋知简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手臂微抬。 叶舒窈不动声色按住他,对伏罗说:“喝酒可以,时间地点我来定,明日戍时对面的酒楼,你一个人赴约。” 伏罗有片刻的犹豫。 “不行就算……” “本王答应,”伏罗看了一眼宋知简,眸中似有深意,“下次,就不要再带闲杂人等了。” 说罢,他再次飞身离去,姿势炫酷又拉风。 围观众人从刚开始的一脸懵逼,到最后还是一脸懵逼。 各色目光落在叶舒窈身上,都在猜测这容貌卓绝的女子与乌善王是什么关系,却又因为宋知简在,没人敢去询问。 叶舒窈倒是接受良好,她没穿之前是演员,干的就是被别人看的工作。 三人又向前走了一段,宋知简环顾四周,枪尖挑来一个小摊上售卖的面纱给叶舒窈戴上。 叶舒窈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制止。 戴好之后,流萤忽然小声惊呼:“小姐,您戴这个也太适合了。” 宋知简也怔了。 面纱是竺兰的普通款式,明艳的宝石蓝与金色丝线交织遮住叶舒窈的下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眼睛却更加引人注目。 叶舒窈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傻了?” 流萤偷笑:“宋大人是看呆了。” 宋知简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咱们回去吧。”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什么?” 叶舒窈走到卖钗环首饰的小摊前:“面纱多少钱?” 摊主看宋知简浑身煞气,正准备自认倒霉,却没想到还能收到钱,他立刻道:“只要三文!” 流萤正要给钱,宋知简就上前来给了摊主一小块银子:“方才太过着急,请见谅,不用找了。” 这么多都不用找了?!摊主立刻转变态度眉开眼笑,连连道谢。 摊主看叶舒窈与本地人不同的穿着,犹豫片刻还是提醒:“姑娘,若你只是来游玩,还是尽早离开吧。” “为何?竺兰不是很热闹吗?” 摊主摆摆手:“哎,现在看着是热闹,说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 叶舒窈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谁和谁打?” “乌善王殿下与黎国的那个什么来着?记不住了,反正是一个将军。” 那个什么将军本人:…… 叶舒窈笑笑:“多谢。” 回去的路上,宋知简道:“殿下,此人狡诈,不可以身犯险。” “他直接来找我,说明早已经有了目标,我不去,他是不会说出真实目的的。” 宋知简抿唇:“那明日公主与他约见,微臣会在暗处带人护卫。” “好,”叶舒窈利落点头,“明天去看看那乌善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顿了顿她又说:“我忽然觉得班布尔危险了。” “为何?”流萤好奇。 叶舒窈叹息:“傻白甜对上龙傲天,凶多吉少啊。” 回到客栈,青棠见叶舒窈戴着面纱,也是目光惊讶。 “怎么,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青棠笑着点了点头:“公主逛街逛的可还开心?” “不开心,遇见乌善王了。” 青棠眉心还没蹙起,没想到叶舒窈话锋一转:“不过他倒是长得挺好看的。” 流萤叹服,公主真是不忘初心。 她瞄了一眼屋中两人的表情,果然都有些僵硬。 随即她立刻想到,若是班布尔王子得知了这句话又会是什么反应。 宋知简在叶舒窈身旁坐下:“公主,微臣接到的情报中说,乌善王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之辈。” “青棠也听说,他的名声十分不好,时常……欺男霸女。” 宋知简意外地看了青棠一眼。 “什么?欺男霸女?”叶舒窈惊讶,随即遗憾道,“那就算了,听起来脏脏的。” 与此同时,在殿中独酌的伏罗忽然打了个喷嚏。 手下紧张:“殿下,是否要加一件衣服?” “不必。”伏罗道,“再去检查一遍明日要用的东西,确保万无一失。” “是。但若是她不答应合作……” “她会答应的。”伏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第82章 看狗都深情 另一边,班布尔回到了客栈,得知了叶舒窈遇到了乌善王的消息。 他紧张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叶舒窈靠在小榻上:“能发生什么?我不过邀请他明天去喝酒罢了。” “说起来,你这小叔不比你大几岁吧?” 班布尔点头:“伏罗只比我大三岁。” “伏罗,”叶舒窈念着这两个字,“倒挺适合他的。” 这人的脸是真的对她胃口,气质也很带感,值得收集。 不过想起青棠的话,她又有点兴致缺缺了。 贞洁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就算脸再好看,不干净也不行。 班布尔看她又摇头又叹气的,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表情那么奇怪。” 叶舒窈忽然有了个主意:“班布尔,你们竺兰不是美人多吗?等事成之后你能不能……” “不行!” “……我还没说呢。” 班布尔有些恼怒,总算明白刚才叶舒窈的唉声叹气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 他咬牙:“无论是什么都不行,你若想要谢礼,我另有准备。” “真小气,亏我还帮你了你这么大的忙。”说了一半,叶舒窈忽然定定地望着他。 也不说话,直到把班布尔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嘛一直看我?” “你说的谢礼,该不会,是你自己吧?” “怎么可能!”班布尔下意识反驳。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叶舒窈摸摸胸口。 班布尔却有些不舒服:“什么意思?” 叶舒窈无辜:“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放心了的意思啊。” 说了一圈又绕了回来,等于没说。 叶舒窈仍旧懒洋洋靠在小榻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水果。 自从来到竺兰,各色水果就像流水似的送到她面前,她自然知道这是班布尔的功劳。 反观班布尔却有些心浮气躁,欲言又止。 半晌,他还是开口:“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最好不要。”没等他说完,叶舒窈就提前回答。 班布尔心中猛然一紧:“为何?” 叶舒窈吃了一口火龙果:“我以为我第一次见面就说的很清楚了,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班布尔唇角抿紧。 确实不假,当时春猎时见到的第一面,她就看穿了他的刻意引诱,并且毫不留情地评判了他。 时至今日,再听到这句话,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他挣扎道:“可是你都那样看我了,为何还说不喜欢我?” 叶舒窈眨眨眼:“你误会了,我眼睛天生就是这样,看狗都深情。” 看狗都……班布尔气结。 “但是春猎时你拿着鞭子…”班布尔闭了闭眼,灼热涌上面颊,“绑着我,还用羽毛…” 叶舒窈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啊,我只是好奇罢了,而且你也没吃亏吧,你不是本来就喜欢吗?”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班布尔气愤地反驳。 叶舒窈:“哦,那是我误会了,看你的反应,还以为你很爽……难道不爽吗?我觉得我的技术还不错啊。” 叶舒窈的话像是有魔力,瞬间将他带回那天,留在记忆中的除了羞耻,竟然更多的是旖旎。 他咬了咬牙甩开那些画面:“不爽!” 叶舒窈惊讶:“不爽还能那么久,那你这是有病啊,不能讳疾忌医…” “我没病!” 班布尔像一头发怒的老虎似的猛然逼近,手臂撑在小塌两侧,将叶舒窈整个笼罩去。 他双眸生得凌厉,脸上没有笑意时更是吓人,而且又是这样一个极具侵略感的姿势。 可叶舒窈仍旧姿态闲散,目光柔和看着班布尔。 片刻后,她眸中带笑抬手抚上班布尔的脸颊:“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像我喜欢的类型了。” 班布尔瞬间卸下了所有的狠戾,浅金色眸子有些发怔。 然而下一秒,叶舒窈就又把他的心按入寒冰。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见班布尔不回答,叶舒窈坐直了身子,再次靠近盯着班布尔,似乎有些奇异:“真的?” 他明明该随便找一个东西先搪塞过去,可是看着叶舒窈的眼睛,却怎么都无法开口。 就算再迟钝,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她的每一次眼神,每一句话,每一次触碰都牵动他的情绪,甚至让他心旌摇曳。 就比如现在,靠得这样近,他有种想吻上那红润唇瓣的冲动。 屋外忽然有人叫道:“大王子,您在里面吗?” 机会转瞬即逝。 叶舒窈放开手又躺了回去,笑眯眯道:“叫你呢,不去吗?” “大王子……” “别喊了!” 班布尔从榻上下来,整理好表情打开门走了出去。 “什么事?” 属下似乎听到了一些刚刚的对话,犹豫道:“王子,您不会是真的喜……” “你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班布尔皱眉打断,“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一旁的流萤:……真的吗她不信。 青棠这时上了楼,见状微微颔首:“大王子找公主有事?” “你呢,你找她有事?” “公主唤我,”青棠淡淡,“在下就先进去了。” 青棠推门而入,班布尔看向流萤:“这么晚了,他进去干什么?” 流萤顿了顿,委婉道:“应该是睡觉。” “睡觉?!”班布尔瞪大眼睛,“她难道不是只有……” 说了一半,他沉默了。 叶舒窈从未说过她只收了宋知简,不然,宋知简早就该是驸马了。 花心,轻浮! 他恨恨盯着紧闭的门,心中骂着,却又忍不住咕嘟咕嘟冒着酸气。 刚刚听过“这是计划的一部分”的手下:…… 他们竺兰的前途好像一片黑暗了。 流萤劝道:“大王子,您还是先走吧。” “又怎么了?” “因为一会宋将军也要来。” 正说着,宋知简大步走上前来,对班布尔微微颔首,随后利落推开门进了叶舒窈的房间。 手下实在看不下去了:“大王子,我们走吧!” 是啊,不走又能站在这干什么呢? 班布尔最终还是耷拉着肩膀离开了。 屋内,青棠见到推门进来的宋知简,两人都有些惊讶。 青棠垂眸:“青棠还以为,殿下只叫了我一人。” 宋知简看向叶舒窈:“微臣也以为公主只需要我一人。” 叶舒窈严肃:“不,今晚你们两个都要呆在这。” 第83章 自荐枕席 叶舒窈严肃:“不,今晚你们两个都要呆在这。” 宋知简与青棠都没有开口。 叶舒窈见他们不说话,奇怪道:“怎么了,你们不是都会打麻将吗?” 宋知简一愣:“麻将?” 这时,听荷推门进来:“公主,拿来了!” 原来是要他们来打麻将。 宋知简心中泛起一丝庆幸,若公主真的让他与其他人同时……他当真不知该如何。 可同时,他又有些许失落。 似乎自从第一次后,公主再也没有让他……侍寝了。 青棠此时也是垂着视线,不知再想些什么。 听荷将东西摆在桌子上,叶舒窈坐过去:“发什么愣,来,宋知简坐我对家,青棠坐我上家,听荷坐我下家。” 虽然并非他们以为的原因,但既然叶舒窈开口,他们必定会遵从。 四人落座,码牌摸牌。 很快,叶舒窈便发现自己赢的太顺利了,要什么牌来什么牌。 “你们故意让我?”她挑眉。 “奴婢没有,”听荷无辜,“奴婢是真的不太会打。” 宋知简面不改色:“微臣也没有。” 青棠淡淡一笑:“青棠只是运气不好。” 看他们一副不承认的样子,叶舒窈眯了眯眼,笑道:“这样吧,谁赢得多,今夜可留宿。” 宋知简一下子看过来:“当真?” “比珍珠还真。” 青棠也抿了抿唇,微微坐直了身子:“开始吧。” 叶舒窈看着斗志昂扬的两人,满意道:“这才对嘛。”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叶舒窈打了个哈欠。 宋知简忙问:“公主可是困了?不如休息吧。” “我不困……哈啊……”叶舒窈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好吧,确实困了,今天很过瘾,你们也都去睡吧。” 说着她正要起身,手就被人拉住,叶舒窈一转头,看到了眼睛亮晶晶的宋知简:“公主,微臣赢了。” 想起来了,今天这牌局有头彩来着。 青棠这时主动道:“青棠技不如人,就先行退下了。” 叶舒窈点点头:“好。” 青棠起身出门,背影俊秀清瘦,叶舒窈觉得他有哪里和平时不太一样,但仔细看去,好像又是她的错觉。 正当她思索,腰间忽然揽上手臂,低沉声音凑到了耳边:“公主,您该看微臣。” 宋知简抱着叶舒窈,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有些沉迷地嗅着淡淡的香气。 叶舒窈忍不住笑:“我说留宿,可没说要宠幸你,宋将军这是做什么?” 宠幸……这词再次让宋知简心口发烫,他将怀中人转过身面对面,灼灼目光落在叶舒窈的脸上,忍着羞赧轻声开口: “微臣来自荐枕席。” 叶舒窈摸了摸他的唇角,似乎有些苦恼:“可是我有点困了,怎么办?” 宋知简目光微微一闪:“微臣不会让您受累的。” 叶舒窈有些惊讶。 以往若是听到她说这种话,宋知简必定会说那公主休息吧之类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片刻之间,宋知简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公主答应过微臣,到了竺兰,会好好…” “吃掉你?”叶舒窈笑盈盈。 抱着她的人目光灼灼,虽然穿得整整齐齐,但由内而外透露着一股炽热的渴望,但因为她还没同意,正在竭力忍耐。 她勾起嘴角,用指尖描摹着宋知简的眉眼:“你现在看起来确实很可口。” 宋知简心跳加速:“那……” 话未说完,叶舒窈却忽然抽出手来,他刚刚想追,就被叶舒窈按住胸膛:“别动。” 宋知简乖乖躺了下去。 只见叶舒窈解开了外衫,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柔润的光泽,像是上好的暖玉一般,还有青色小衣下引人遐想的……。 宋知简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暗了暗,他忍不住开口叫道:“公主……” “在呢,”叶舒窈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忽然一甩手,“累了,剩下的你来脱吧。” “微臣遵命。” 话音刚落,宋知简就一把将叶舒窈拥入怀中,平日里拿笔拿枪的手指灵巧解开衣服,游鱼一般钻了进去。 叶舒窈搂着他的脖子揶揄:“这么熟练?” 宋知简吻住她的唇,似乎有些委屈:“微臣只是学得快,这才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从居延回来,在公主府的时候。 “还学到什么了?” 宋知简不答,却一点点地吻向脖颈与胸口,带着强势却又有着小心的克制,像对待珍宝一样珍之重之。 叶舒窈仰起头眯着眼睛享受,声音都带着惬意:“到床上去。” “是。” 宋知简抱起人到了床榻,利落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又重新俯身吻住叶舒窈。 唇齿纠缠间传出细碎的水声,让人听得耳热。 而另一边,与叶舒窈房中的火热气氛不同,青棠正独自坐在桌前喝酒。 月朗星稀,本该是令人心情舒畅的好景色,他胸口沉甸甸的压着什么。 尽管早已经有所准备,可当他看到公主将宋知简留在房中,还是难以抑制地心中酸涩。 胸口的灵玉忽然间发出震颤,青棠一怔,伸手将锦袋拿了出来。 自从他决定与公主表明心意,灵玉已经沉寂许久,为何此时此刻却……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来:“青棠,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青棠面色陡然沉了下来,正要摸出符箓,可下一句话却让他动作顿住。 “你不想是公主的唯一吗?” 声音捕捉到他片刻的迟疑,继续引诱:“若她只有你一个人,就不会……” “闭嘴…!” “青棠,就在你独自喝酒的时候,她和其他人在榻上缠绵,水乳交融,鸳鸯交颈,难道你就不想吗?” “我……”青棠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似乎在经历极大的痛苦,眸中明暗交错,“我……” 就在这时,一阵暧昧又勾人的轻哼从对面的房间传来。 青棠骤然捏碎了手中的酒盏,血混合着酒缓缓滴落。 “我……想。” 话音落下,他的眼睛猛然阖上。 不知过了多久,青棠眉心的那道红痕陡然变成了一簇黑色的火焰,眼睛再次睁开,挣扎的眼神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肆意又邪气的眸子。 还是那身衣裳,气质却已完全不同。 赤霞站起身来,随意瞥了一眼手心的伤口,不屑地嗤笑一声,起身打开了门,走向对面的屋子。 第84章 漂亮女人惯会骗人 赤霞站起身来,随意瞥了一眼手心的伤口,不屑地嗤笑一声,起身打开了门,走向对面的屋子。 宋知简在听到开门声的一瞬间就醒了过来,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带着戏谑的眼眸。 虽然光线昏暗,他还是认出了屏风后走出的人,瞬间惊讶睁大了眼睛。 青棠? 不对,虽然还是与青棠长相相同,穿着一样的衣服,眼神和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都完全不同。 没待他再仔细思索,\"青棠\"忽然发难,伸手探向床榻。 宋知简飞快抬起手臂格挡,动作尽量放轻,但怀中的人还是皱了皱眉头。 两人瞬间都停住了动作。 \"怎么了……\"叶舒窈迷迷糊糊地问。 \"一只烦人的野猫而已,\"宋知简目光冰冷看了一眼来人,低头轻声安抚,又把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公主继续睡吧。\" \"青棠\"看着二人的动作,又把目光落在叶舒窈从薄被中露出的莹白肩头,眸中透出一丝疑惑。 半晌,就在宋知简以为他还要再次出手时,他忽然转身离开了。 宋知简皱着眉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眸子里尽是不解。 \"你看什么呢?\" 宋知简想的太入神,竟然没注意到叶舒窈什么时候醒了。 \"无事,微臣……做梦了。\" \"噩梦?\"叶舒窈打了个哈欠,\"吓着了?\" 宋知简凑近了一些,认真道:\"嗯,吓着了,需要公主安慰。\" 叶舒窈忍俊不禁:\"怎么安慰?摸摸毛吓不着?\" \"微臣不是小孩,\"宋知简有些幽怨,亲了亲叶舒窈:\"这样就行了。\" 亲完之后,看叶舒窈睡眼迷蒙,宋知简轻声道:\"您睡吧,不会再有人……有其他东西打扰了。\" 叶舒窈含糊应了一句,在宋知简胳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天光大亮,叶舒窈下意识想动一动,揽在腰上的手臂却收紧。 紧接着灼热的气息便扑在耳廓,细碎的吻落在脖颈与耳后,叶舒窈闭着眼睛转过去,还没说话又被吻住。 怎么这么热情? 叶舒窈浅浅回应,却不知怎么像是刺激到了他,顿时攻势更猛,连吸带舔,把她的舌头都亲麻了。 叶舒窈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眼前人哪是宋知简,明明是青棠…… 不对,看到他眉心的黑色火焰,叶舒窈认出这是青棠的心魔,叫什么来着,赤霞? 虽然她已经睁开了眼睛,赤霞却还闭着眼,一副沉迷情欲的样子,指尖竟然马上摸到她的大腿。 叶舒窈抬起了手,想了想又放了下来,只是叫了一声:\"赤霞。\" \"嗯?\" 赤霞睁开迷蒙的眼睛,微怔了片刻,忽然有些惊慌地放开了叶舒窈。 明明他进来只是为了在她醒的时候吓唬她,怎么会……像被蛊惑了一般将她抱进怀里,还忍不住吻了上去? 叶舒窈好整以暇看着他:\"出来就做坏事?\" 不说还好,一说起出来这件事,赤霞的眼神顿时难看起来:\"你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你说下次还会让我出来,你骗我!\" 叶舒窈眨眨眼:\"我是说了,但我说的是下次去福清宫再让你出来,哪里骗你了?\" 赤霞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最终冷哼一声:\"怪不得书上说漂亮的女人惯会骗人。\" 听了这话,叶舒窈非但没生气,反而开心道:\"谢谢夸奖。\" 赤霞表情更臭了,但随即似乎想到什么,嘴角一勾:\"反正现在换我出来玩了,你别再想骗我回去。\" \"我没想骗你回去。\" 赤霞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为何?难道你不想他回来吗?\" 叶舒窈对他勾了勾手指,赤霞犹豫片刻,坐到了床边,叶舒窈一下子捏住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查看:\"脸还是长得差不多,凑合一下吧,我相信他能……\" 话没说完,她的手腕就被握紧,赤霞面色阴沉:\"你把我当成的他的替代品?\" \"那没有,\"叶舒窈说,\"你是你,他是他,不能混为一谈。\" 赤霞脸色刚刚有好转,叶舒窈又补充:\"你可比不上青棠。\" \"我什么地方比不上他?\" \"首先第一条,你没有男德,\"叶舒窈认真,\"我都醒这么久了,你也不服侍我穿衣,也不知道送饭菜上来,而且还跟我吵架。\" 说到这,叶舒窈摇摇头:\"不如青棠十分之一。\" 赤霞听完不屑道:\"就这些?我也会做。\" 说罢,他便拿起叶舒窈的衣服,可当他看到叶舒窈皮肤上十分明显的红痕后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叶舒窈见他忽然不动了:\"发什么呆?\" 赤霞将衣服丢下,嘴角挂上一抹邪气肆意的笑:\"你可知我这次出来的原因?\" \"说说。\" \"因为你偏宠。\" \"……?\" 叶舒窈指着自己:\"我?\" \"对?\" \"还偏宠?\" \"没错,\"赤霞逼近叶舒窈,\"他是个胆小鬼,我可不是,所以你必须也跟我睡觉。\" 叶舒窈:? 门忽然被推开,宋知简疾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挡在床前的赤霞,然而赤霞也不甘示弱,片刻间几人就已经过了数招。 宋知简最后一掌将赤霞震开,眸中冷意乍现。 赤霞被迫后退了几步,忽然面痛苦捂住了胸口。 宋知简先是一怔,随即冷哼一声:\"别装了,我并未用内力。\" \"没用内力就不会受伤了?\"赤霞嘴角溢出一丝殷红,扯开嘴角看向叶舒窈,\"这就是你偏宠的后果。\" 虽然确实没有用一丝内力,但看到赤霞的模样以及若有所思的叶舒窈,宋知简还是有些紧张:\"公主,微臣并未伤他。\" 叶舒窈起身,宋知简十分熟练地帮她穿好衣服和绣鞋。 随后叶舒窈看向赤霞:\"过来。\" 赤霞迟疑地走上前,叶舒窈捏住了他的两颊,只抵抗了一瞬,赤霞便张开了嘴。 \"咬破舌头,你也真想的出来,\"叶舒窈笑他,\"不痛吗?\" 第85章 这么好你怎么不要 \"咬破舌头,你也真想的出来,\"叶舒窈笑他,\"不痛吗?\" 赤霞没有作声,只是偏开了脸。 叶舒窈撑着下巴:\"你想出来玩就玩吧,别闯祸就行了,不然青棠肯定会把你塞回去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无法反驳,青棠如果有意压制,他确实没有太大机会。 赤霞离开,宋知简终于忍不住:\"公主,他不是青棠道长,他是谁?\" \"心魔,你可以理解为青棠的另一个性格,\"叶舒窈忽然兴致盎然,\"他说是因为我偏宠他才出来的,宋将军,我偏宠了吗?\" 宋知简目光躲了躲:\"微臣倒想。\" 叶舒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这种话都说得这么顺。\" \"微臣只是说出心里的话。\" 叶舒窈满意:\"很好,长了嘴就是要说话,不然长嘴干什么,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 宋知简看着叶舒窈笑盈盈看着他,心口有些发烫,忍不住将叶舒窈抱进怀中亲了亲红润的嘴唇。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流萤将饭菜送了上来。 班布尔这时正好回来,叶舒窈就叫他一起来吃饭,顺便商讨一下下午与伏罗见面的事情。 \"我已经让一批侍卫扮作普通人混在酒楼中,以防止忽然出现紧急情况。\"班布尔说。 \"微臣也安排了人手在酒楼附近,若他们有人从外靠近,也能及时发现。\"宋知简说到这还是有些忧心,\"伏罗狡诈,殿下一定要小心。\" \"他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叶舒窈想了想,\"如果我在这出事,父皇一定会迁怒竺兰,伏罗看起来是个聪明人。\" 宋知简点点头,拿出一个木匣:\"殿下带上这个,以防万一。\" 叶舒窈接过打开,木匣里是一个精巧的手镯,但比起普通的手镯要厚一些。 \"这是一个暗器,\"宋知简把手镯拿出来,\"殿下请看。\" 说着,他把手镯拿出来,先拨开一片卡扣,又按下一颗看似是装饰的宝石,咻的一声,镯子里射出一根针扎在床柱上,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辨认。 叶舒窈想靠近观察观察,宋知简忙拦住她:\"针上淬了毒,公主小心。\" \"你这两天忙前忙后的,就是去做这个了?\" \"是,殿下可还满意?\" \"满意!\"叶舒窈伸出手,\"帮我戴上。\" 宋知简笑着把手镯套在叶舒窈手上:\"为了防止意外触发,在发射之前需要将这个卡扣拨开,再按下按钮。\" 兼顾美貌和实用,这个礼物送到她心坎上了。 转眼间到了下午,叶舒窈独自一人来到了约定的酒楼,她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房间,方便宋知简从窗户里观察情况。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门随之而开,叶舒窈看向来人。 伏罗换了一身玄色骑装,头发被银色发冠束起,薄唇仍旧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叶舒窈换了只手托住下巴,叹了口气。 伏罗在她对面落座:\"公主为何叹气,可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没什么,觉得可惜罢了。\" \"何处可惜?\" \"有这么好看一张脸,但……哎。\"叶舒窈十分不隐晦地看了一眼伏罗身下。 这张脸是真是顶,可惜是要颜值有颜值,要贞洁有颜值。 准备了一大堆说辞的伏罗被这话弄了个猝不及防,面露一丝古怪。 \"公主为何不将话说明白?\" \"不说了,我怕伤你自尊,\"叶舒窈十分贴心,\"说吧,有什么事非要请本宫亲自来。\" 虽然还是十分在意刚才的眼神,伏罗还是将心思拽回正事:\"自然是请公主喝酒。\" 叶舒窈:\"喝酒难道不是个借口吗?有事直说,我赶时间。\" 伏罗的动作再一次顿住了:\"此前就听闻长黎公主行事作风与众不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本宫也觉得挺好的,\"叶舒窈眨眨眼,\"所以你能说正事了吗,伏罗。\" 这话一出,伏罗忽然有些僵硬:\"你……叫我伏罗?\" \"咋了?你不叫伏罗?\"叶舒窈奇怪。 \"……这是本王的小名,只有亲近的人方可这样唤我。\" \"这样啊——\"叶舒窈拉长声音,随即好奇道,\"那你大名叫什么?\" \"……\" \"不会是很难拿出手的那种吧?\" \"自然不是。\" 回答之后,伏罗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随后有些头疼似的捏了捏眉心。 他为何要顺着叶舒窈的思路回答问题?这场谈话该是由他来主导才对。 \"咱们还是来谈谈正事。\" \"我早说了,你非要扯东扯西的。\" \"……\" 伏罗重振旗鼓,正色道:\"公主若是能放弃班布尔助我,本王有重礼相送。\" \"没了?\" \"公主不是嫌本王啰嗦吗?\"伏罗轻笑,\"那就只此一句话。\" 叶舒窈看着他:\"也对,最大的阴谋只需要最简单的描述,那先说说你有什么优势吧。\" 伏罗闻言愣了片刻,他没想到叶舒窈会是这种反应。 事情太过顺利,让他有些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叶舒窈倒十分有耐心:\"你想让我入伙,不得先自荐一下吗?难道空手套白狼?\" 说得也没错,伏罗释然,重新挂上笑意:\"无论是民心还是手段,本王都比班布尔更适合做竺兰的王位,公主自可以去王庭中探查本王的话是否属实。\" \"这不重要,\"叶舒窈打断他,\"重要的是,你登上王位,对我有什么好处,或者换种说法,对大黎有什么好处?\" 伏罗有些意外。 叶舒窈姿态还是十分悠闲,甚至声线都与方才闲扯时并无太大区别,但这话近乎一针见血,直指矛头。 而他想要隐藏东西就在其中。 见他不说话,叶舒窈似乎明白了什么:\"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等等。\"伏罗叫住叶舒窈,\"公主难道不想知道重礼是什么吗?\" \"不是很想。\"叶舒窈起身。 \"王后的位置!\"伏罗也起身,声音字字清晰,\"若公主选择我这边,待本王事成,王后之位本王拱手送上。\" 叶舒窈停住了脚步。 伏罗露出一抹笑容:\"无数女子都为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若公主答应,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一人之下,如何?\" 可还没等他的笑容扩大,叶舒窈的话就让他嘴角僵住。 \"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要?\" 第86章 更喜欢他还是我 \"什么……\" \"这样吧,我来做竺兰国王,你来做我的王后,如何?\" 伏罗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 \"怎么,不喜欢?\"叶舒窈靠近一步,\"可你刚才把这东西说得像是天上有地下无的,还以为你会很喜欢呢。\" 说到这,叶舒窈又叹了口气:\"不妥,你不能做王后,你没有男德,勉强…… 做个小厮吧。\" 伏罗终于开口:\"荒谬!\" \"荒谬?这不是厚礼吗?\"叶舒窈疑惑,随后恍然大悟,\"还是你心中也知道,王后不如国王做的舒坦呢?\" 伏罗总算明白过来,或许从一开始叶舒窈就没想着合作。 他目光冷了下来:\"看来今天是谈不拢了。\" \"也不是,\"叶舒窈想了想,\"你靠近一点,我给你看个东西。\" 伏罗有些警惕。 叶舒窈鄙夷:\"我一个弱女子还能把你撂倒不成,这么胆小?\" 伏罗靠近,看见叶舒窈拉起袖子,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腕。 他面色露出一丝古怪,给他看胳膊,难道是…… \"不好意思,记错左右了。\" 叶舒窈又拉开了另一边:\"看!\" 一个做工精美的手镯露了出来,叶舒窈问:\"好看吗?\" 伏罗有些莫名,但还是回答:\"……好看。\" \"哎呀,有点看不清,来这边,这边光线好。\" 说着,叶舒窈带着他走到了窗边:\"现在再看呢,还好看吗?\" \"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叶舒窈眨眨眼:\"我想说……好看的东西都很危险!\" 咻! 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破开空气,一根细针倏然射出,正扎在伏罗的脖子上。 伏罗面色猛然一变,伸手就要抓住对面的人,指尖却忽然一麻。 这片刻的空档,叶舒窈对窗外大喊一声:\"宋知简!\" 一道身影翩然而至,揽住叶舒窈的腰从窗户翻出,须臾间脚尖在房顶点了几下便闪出十几丈远, 脱离了酒楼的范围。 \"青棠?\"叶舒窈有些惊讶,\"你回来了?\" 抱着她的人抿了抿唇:\"是,让殿下担心了,青棠先带您回客栈。\" \"等会等会,先不回去,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青棠依言带着叶舒窈停在一棵树上,正好可以从窗户将那间屋子的情况尽收眼底。 一句话形容:乱成了一锅粥。 伏罗也同他们一样安排了人手在酒楼中,但自家主子被被暗器射中,一众侍卫进来时手忙脚乱,还有一些也被班布尔和宋知简安排的人挡了下来。 总体来说,今天很成功。 叶舒窈满意拍手:\"好了,回去吧。\" 青棠带着叶舒窈回到客栈,流萤连忙迎上来:\"公主,您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 \"没有,而且我还欺负了他。\" 流萤立刻开心:\"奴婢就知道公主最厉害!\" \"低调,真正的高手都是不动声色的。\" 流萤忙正色:\"奴婢知道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青棠?\" \"殿下。\"青棠回神。 叶舒窈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青棠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叶舒窈对流萤摆了摆手:\"我睡会,你在外面守着吧。\" 流萤出去带上了门,叶舒窈拉起青棠:\"陪我睡会。\" “好。”青棠说。 他先帮叶舒窈脱掉外衣,又脱掉了自己的,躺在了叶舒窈身边。 \"睡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 青棠心中的沉闷被这话抚开些许,他笑着靠过去将叶舒窈抱进怀里。 \"公主……\" \"嗯?\" \"没什么。\"青棠闭上眼,将鼻尖埋在叶舒窈的颈窝,浅淡的香气又丝丝缕缕萦绕,安抚了他有些紧绷的神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待在公主便能安心身边已经成为他的下意识的习惯。 叶舒窈忽然问:“上次你还没讲完呢,找到灵玉之后怎么样了?” 青棠愣了愣,明白了是上次在帐子里未说完的过往。 “之后……师父就闭关了,我独自在山上守着,一直到三年前,师父说叫我下山踏遍尘世,自有缘劫。” 叶舒窈:“所以我就是你的情劫。” 也是好起来了,当上情劫了,这搁在仙侠文里都要纠葛三生三世起步。 青棠摇摇头,声音有些含糊:“不,殿下是青棠的缘,若非殿下,青棠无法体验到如此悸动与忐忑,亦无法坦然面对内心。” 只有公主能够接受全部的他,接受他不曾表露的欲望,接受他无法言说的阴暗情绪。 “对了,说起你那个心魔,他还挺有意思的。” 闻言,青棠有些意外:“殿下说他有意思?” 叶舒窈想了想,点头:“是啊,看起来凶,实际上还挺好骗的。” “殿下……喜欢他?” “他不就是你吗。” “我与他并非同一个人。” 叶舒窈还是第一次见到青棠这种据理力争的模样,有些惊奇,转过去盯着青棠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道:“你和自己吃什么醋?” 青棠固执异常:“殿下是更喜欢他,还是我?” “自然是你。” 青棠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殿下,有件事,青棠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让他不再出现。” 叶舒窈饶有兴趣:“怎么帮?” 青棠眸光闪了闪:“只要我能坦然面对自己心中的欲望,他便会偃旗息鼓,所以……” 叶舒窈故意看着他:“所以什么?” 青棠抿唇:\"所以请殿下……垂怜,多召青棠……侍寝。\" 他结结巴巴说完这句话,耳尖都红了。 叶舒窈轻笑,指尖触上他眉心的红痕,轻轻婆娑:\"我这么喜欢你,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不答应。\" 被触碰的地方泛起一阵酥麻,青棠睫毛轻颤,仰头去吻叶舒窈,带着些小心的试探。 察觉到没有被拒绝后他稍稍大胆了一些,再次靠近几寸,闭上眼睛探出舌尖。 叶舒窈浅浅回应,十分享受青棠的主动,伸出轻轻摸着他的耳垂,直到把人摸的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气息纷乱,脸颊绯红。 叶舒窈看他这副模样,故意揶揄:“道长,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怎么说你的?” “……什么?”青棠有些意乱情迷,迟钝了片刻。 “雪山之巅的千年寒雪,对谁都冷冰冰的……” “可现在怎么一副欲求不满模样?” 第87章 钢铁侠大战邪恶黑曼巴 “雪山之巅的千年寒雪,对谁都冷冰冰的……” “可现在怎么一副欲求不满模样?” 青棠被捏着下巴,眸光微闪,如玉般的肤色被绯色浸染,眉心处的红痕似乎更加鲜艳了。 “青棠……只在公主面前如此。” 他目光有些迷蒙,仅有的克制已经在一次次的撩拨中所剩无几,修长手指握住叶舒窈的手腕,偏头轻吻在那柔软的掌心。 随后,他又抬眸看向叶舒窈:“殿下不喜欢青棠如此吗?” 叶舒窈眯了眯眼,呼吸也微微加快。 她直接用行动代替了回答,把人推倒在榻上,青棠胸膛起伏不定,却主动脱下了衣服,墨发凌乱地散开,像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卷。 叶舒窈指尖点在如玉的胸膛上游移,俯身与他接吻,青棠满足地将叶舒窈抱紧,感受着两人无比靠近的距离,在欲望的海洋中心甘情愿的沉沦。 床帷落下,一室旖旎。 不知过了多久,叶舒窈终于沉沉睡去,青棠拥着她低头又吻了吻红润的唇,眸中尽是深情。 可谁都没有发现,青棠眉心的红痕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叶舒窈怀疑自己是被饿醒的。 毕竟做了一些很费体力的事情,好在流萤和听荷十分贴心,早就准备好了饭菜。 吃着饭,流萤告诉叶舒窈宋知简和班布尔已经整备好了军队,随时都可以出动。 叶舒窈点头:“反正伏罗也中毒了,把他做的事还给他,趁他病要他命。” “对了公主,您也要帮忙。” “我?”叶舒窈先是疑惑,随后反应过来是在说命星之主那个“心想事成”的能力。 “怎么帮?我要向上天祈祷吗?”叶舒窈双手合十。 流萤为难:“这……奴婢也不知道。” 叶舒窈摆摆手,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连青棠都不太确定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流萤更不可能知道。 说实话,她现在还对这东西有些怀疑,本来嘛古代帝王就喜欢搞君权神授那一套,编出个命星之主这东西来也不算稀奇。 想不通。 算了,先不想了,吃饭重要。 填饱了肚子,叶舒窈准备去城外的营帐看看。 来到了营帐,宋知简正在大帐外对几个士兵说着什么,他远远就看到了叶舒窈,严肃的脸色一下子柔和了不少。 几个人正纳闷为何将军忽然停下,便听到宋知简对他们说:“去吧。” 说完,便大步流星走向他们身后,几人回头一看,顿时睁大眼睛。 三公主怎么会到这里来? 而且他们是出现幻觉了吗,将军怎么笑得那么温柔? 宋知简走过去,脸上欣喜掩饰不住:“公主怎么到这来了?” “来看你的,欢不欢迎?” 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宋知简目光闪了闪,嗯了一声:“公主来,微臣十分开心,外面说话不方便,先去微臣的帐子吧。” 两人来到帐子,宋知简看叶舒窈面色有些疲惫:“公主身子弱,不必来回折腾……” “宋知简,”叶舒窈佯装生气,“过来。” 宋知简立刻走上前,蹲下来以方便叶舒窈,没想到却被吻住了。 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他变被动为主动加深这个吻,分开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叶舒窈满意捏了捏他的脸:“你这张嘴说不出我喜欢的话,还是堵上比较好。” 宋知简有些脸红。 这种堵嘴的方式,他倒是喜欢,多来几次也不算什么。 “想什么呢,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 “没有,”宋知简轻咳一声,“殿下要留在这吗?” 叶舒窈想了想:“青棠呢?” “在其他帐子,”宋知简顿了顿,“公主不是单单来看我的?” 叶舒窈眨眨眼:“只看你的话,你会被骂的。” “骂什么?” “狐媚惑主。” “……” 宋知简低头,耳根发烫:“微臣带公主去青棠道长的帐子。“ 两人正准备过去,帐外有人通报:“将军,青棠道长来了。” “进来。” 青棠一看到叶舒窈便迎上来:“殿下来了怎么不告诉青棠?睡得可还好,早晨青棠走得急,今晚回去可以帮殿下按摩。” “你怎么什么都会。” 青棠笑笑:“我本就懂医理,学会并不难。” “好,那今晚试试。” 宋知简表情微微一僵,却没说什么。 叶舒窈点点头:“我来还有一件事,那个‘心想事成’到底怎么操作?” “并不需要做什么。” 叶舒窈:“……干想啊。” “似乎是如此。” 是她想复杂了。 宋知简道:“公主不必太过忧心,乌善王并非已经把竺兰上下全部掌握,微臣会把此事办好,您回去等好消息。” 叶舒窈思索:“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虔诚地想一想。” 回到客栈,叶舒窈叫流萤拿来笔墨。 “公主,您又要写话本吗?” “嗯,不过这次不写遇仙记了,换一个。” “换什么?” “换……”叶舒窈想了想,“钢铁侠大战邪恶黑曼巴。” 流萤:? 公主又开始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看着叶舒窈兴致勃勃的模样,她默念咒语,切好了水果摆在一旁。 过了半个时辰,叶舒窈打了个哈欠放下毛笔。 “公主,您写完了?” “还没,但有点困了,睡会。” 叶舒窈往软榻上一靠,没一会就睡着了。 她似乎做了个梦,梦里宋知简率领着黎国的军队与乌善王对阵,宋知简势如破竹,正打得竺兰军队慌乱调整阵型,黎军身后却忽然冒出一支偷袭的小队。 镜头一转,她看见伏罗脸上闪过一抹阴狠的笑容。 黎国的军队中忽然燃起火光,火势随风猛涨,有燎原之势。 但还没等她紧张,天忽然下起雨来。 把火全部浇灭了。 叶舒窈猛地睁开眼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睡了多久,天已经黑了。 “流萤。” 外间立刻传来脚步声,流萤进来:“公主,你醒了!” 叶舒窈听她开心的语气:“怎么这么高兴?” “公主,宋将军赢了!” “?” 叶舒窈坐起来,心中一动:“仔细说说。” 第88章 送的全是我喜欢的 叶舒窈坐起来,心中一动:“仔细说说。” “宋将军正在往客栈赶,等他回来,让他亲自与您说吧。” “也好。” 又过了一刻钟,宋知简回到客栈。 他还穿着银甲,嘴角带着一抹笑容:“公主,微臣前来复命,竺兰主城已破,班布尔王子此时正在处理后续。” 叶舒窈点头:“不愧是我的男人。” 宋知简眸光微闪,每次公主说这种话,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叶舒窈忽然问:“今天伏罗是不是偷袭了?” “是,”宋知简下意识回答,随后一怔,“公主如何得知?” “用火?” “是。” “然后忽然下雨了? “是。” 回答到第三次,宋知简看叶舒窈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惊讶。 叶舒窈摸摸下巴:“我好像知道‘心想事成’是怎么回事了。” 说着她拿起桌上未写完的话本递给宋知简:“看看。” “钢铁侠大战邪恶黑曼巴……”宋知简看着组合在一起怎么都看不懂名字,翻开一页。 看着看着,他微微瞪大眼睛:“公主写了今日交战的场景?” “没错,但是没写完我就困了,睡觉的时候做了个梦。” “就梦到了刚才的事。” 这时候,叶舒窈忽然想起班布尔的话:“在一些关键时刻,上天会站在你这边。” 可是总觉得会有什么bug。 不过,事情暂时结束,她可以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睡觉立大功。”最后叶舒窈总结道。 门外响起脚步声,听荷道:“公主,班布尔王子来了。” “进来。” 班布尔满脸都掩盖不住开心:“一切就绪,今天天色已晚,明早就可以入城。“ 叶舒窈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伏罗呢?” 宋知简微微蹙眉:“混乱中他被人救走了,不过微臣已经派了人去追。” 第二日。 因为宋知简的命令,昨日两军交战并未对城中百姓造成太大影响,看到入城的队伍,只是都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偷偷关注。 一路行进,赚足了目光,叶舒窈在轿辇上目不斜视,实际上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路太长,腰疼。 班布尔看出她累了,小声道:“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说着便到了主殿,班布尔翻身下马,对叶舒窈伸出手。 身旁的侍从轻咳一声:“大王子,您要先进去。” 班布尔倒不以为意:“有什么关系?” 侍从:“……” 宋知简见状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站在叶舒窈身侧。 叶舒窈看了看班布尔:“你站在这干嘛?” “他也站在这。” 叶舒窈眨眨眼:“他是我的人,你又不是。” 宋知简不着痕迹勾起嘴角。 班布尔则是一僵:“不是就不是,谁稀罕。” 随后大步流星踏上台阶,身后的侍从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跟了上去。 进了正殿后,叶舒窈见到了竺兰国王与王后。 国王是个高大却有些憔悴的男人,头发有些花白,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容貌,不过面相倒是和善,与伏罗十分不同。 王后保养的很好,那双眼睛与班布尔极像,是个标准的异域美人。 叶舒窈坐下:“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国王陛下,想必条件班布尔王子都已经与您说过。” “自然,这些公主不必担心,若非黎国伸出援手,我竺兰必然已经被血脉不正之人搞得乌烟瘴气,”国王提到伏罗面色便沉得能滴出水来,“竺兰必定不会放过他!” “血脉不正?”叶舒窈挑眉。 王后接道:“那伏罗并非纯正竺兰血脉,是……哎,不提也罢。” “不说这些了,”国王一挥手,笑道,“我准备了一些礼物,还望公主喜欢。” 叶舒窈来了兴趣:“什么礼物,拿上来看看。” 一个侍从向着门外招了招手,几个人抬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走到了殿中。 这场景似曾相识,春猎时班布尔献礼也是搬上来个笼子,里面是一只白虎,只不过那个是方形,这个是圆形。 难道又是什么动物? 叶舒窈正疑惑,一个人将黑布掀开,还未看清楚景象,便听到一阵轻盈的铃铛声。 铃铛轻响,两个黑色半长发,身量高挑的人踏出笼子。 两人都银饰覆面,衣服倒是裹得严实,唯一露出的地方是腰,小腹都有着一层薄薄的腹肌。 美女? 不对,叶舒窈看向他们平坦的胸口。 美男。 而且是……双生子美男。 银色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眼睛都是同样流转着细碎的浅金色。 叶舒窈还未开口,班布尔立刻看向国王:“父王,您这是干什么?” “在给我送礼物啊。”叶舒窈替国王回答了。 国王笑道:“公主可还喜欢?” “喜欢,漂亮的东西我都喜欢。”叶舒窈淡淡一笑,看向那两人,“面具摘下来。” 双生子十分听话地将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下是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脸庞轮廓分明,眸子干净明亮,唇角微微上翘,有点像猫咪。 叶舒窈眸中流露出一丝趣味。 班布尔手握得紧紧的,看见叶舒窈一直看着那两个双生子,气不打一处来地挡住叶舒窈的视线:“有那么好看吗?” 叶舒窈看他,实话实说:“是挺好看的。” 这下宋知简也无法强装淡然:“殿下,要收下他们?” 叶舒窈为难:“人家送礼不收不合适吧。” “先带回去,反正要留几天。” 片刻后,正殿中只余下三人。 王后看着有些僵硬的班布尔:“你不想让长黎公主收下双生子?” 班布尔没有开口,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何?” 国王皱着眉:“班布尔,你喜欢上那长黎公主了。” “儿臣……没有。” “没有?”王后显然不信,她最了解自己的孩子。 半晌,她叹了口气:“你是我竺兰的大王子,以后要继承王庭之人,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那长黎公主显然并不倾心于你,何必如此?” “她喜欢我!”班布尔反驳,“她与我有过肌肤之亲了。” 国王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第89章 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国王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班布尔意识到什么,连忙解释:“父王,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班布尔张了张嘴,又略显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您就别管了。” 说罢,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国王与王后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与忧心。 离开正殿一路回到自己的宫殿 ,侍从迎上前来:“大王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 侍从愣了愣:“您不是吩咐将大白带到这来吗?” 对啊!班布尔有些萎靡的状态顿时一扫而空,眼睛都有些亮了。 他和叶舒窈约定了要带她骑白虎的,刚才被正殿上的事情一搅就忘到脑后去了。 班布尔大力一拍侍从的肩膀:“做得好,等本王子回来就赏你!” 说着就往叶舒窈住的地方大步走去。 侍从揉着被拍痛的肩膀,面露疑惑地走了回去。 另一个侍从奇怪问道:“不是去接大王子了吗,人呢?” “大王子似乎是去那位长黎公主的宫殿了,”侍从说着,忽然压低声音,“你说大王子是不是要去做那位公主的驸马了?” “我看不像,你没看见那位公主身边还跟着两个吗,以大王子的性格,怎么会忍得了。” 另一边,班布尔已经到了叶舒窈住的宫殿,他进去时正看到听荷出来,还没说话,却被拦住了。 听荷道:“大王子殿下,公主交代无论谁来都不见。” 班布尔脚步一顿:“谁在里面?” 听荷眨眨眼:“礼物。” 班布尔一下子恼怒:“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听荷闻言表情顿时变了:“大王子殿下,公主做什么不需任何人置喙。” “我……”班布尔也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我瞎说的。” 殿内传来声音:“听荷,让他进来吧。” 班布尔面上一喜,听荷有些不情不愿地给班布尔打开了门。 来到竺兰后,叶舒窈的吃的住的都是班布尔亲自安排,他对这宫殿极其熟悉,几步便绕开重重帐幔走到了内殿去。 然而刚刚拨开珠帘,他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了。 珠帘内,叶舒窈十分闲适地靠在软榻上,而那两个双生子,一个在给她捏肩,一个在喂她吃水果。 班布尔手心捏紧,不知道自己到底露出了一种什么表情。 从前看到叶舒窈与宋知简或者青棠亲近,他心中虽然也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可并不像今日这样强烈。 叶舒窈看他不动:“在门口叫的那么大声,怎么进来变哑巴了?” 班布尔忽然上前,动作很快,片刻间双生子其中一个就被他抓着衣服拽了起来。 乌桐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望向叶舒窈:“公主……” “闭嘴!” 班布尔瞪着他,面色如同修罗一般可怖,随即他又看向叶舒窈身后,月柳吓得一抖,将放在叶舒窈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 “你们先下去吧。” 半晌,叶舒窈终于开口。 月柳连忙行礼,可乌桐似乎并不想离开,月柳用力将他拽了出去。 殿门再次关上,叶舒窈看着班布尔:“大王子今天是来我这发什么疯?” “我还比不上他们吗?”班布尔看着她,愤怒中掺杂着一些委屈。 “你是竺兰的大王子,怎么比不上他们?”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将这话说出口的瞬间,班布尔心中交织着各种情绪,妒忌与愤怒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感觉把他的眼眶都逼得有些泛红。 他再也无法顾及其他,脱口而出:“他们你都可以收下,为什么我不行?” 叶舒窈似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是’礼物’,你怎么能……” “你都没问,怎么就知道我不能?” 叶舒窈眉梢微微一挑。 其实她并没有想把乌桐月柳这一对双生子带回黎国,只是想在这几天留在身边看图个新鲜罢了,但班布尔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摇摇头:“你不能。” 见她态度坚决,班布尔蹲下身,赌气一般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有什么不能的,他们能做到,我也能做!” 手掌下皮肤温热,能感受到班布尔胸膛中渐渐加速的的心跳,这是一种无声地邀请。 叶舒窈看着他,停顿了片刻,将手抽了回来。 “不,你不能。”没等班布尔反驳,叶舒窈继续道,“你有你的责任,班布尔。” 班布尔怔住。 叶舒窈的表情比以往认真许多:“你是竺兰的大王子,要留在竺兰,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什么’礼物’。” 半晌,班布尔低下了头,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我知道了。” 叶舒窈点点头,班布尔性格虽然直来直去,但在某些时候他很聪明。 但班布尔忽然又开口:“那你能不能……” “能不能?” “再对我做一次,”班布尔仰起头,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做一次那种事。” “嗯……”叶舒窈思考,随后忽然话锋一转,“你不是要带我骑白虎吗?” 班布尔有些失望,叶舒窈拒绝了他,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嗯,白虎就在我殿内,我们现在就去。” 两人来到笼子外,一只威风凛凛白虎正懒洋洋趴着,见到班布尔到来只是象征性地甩了甩尾巴,看上去十分的高傲。 但叶舒窈走近时,白虎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站起身凑了过来,目光跟随着叶舒窈移动。 “它这是干嘛,不会是想吃我吧?” 班布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大白对陌生人要么很凶,要么爱搭不理……你离远点,我先打开笼子。” 叶舒窈嘴角抽了抽:“它叫大白?” “嗯,大白和小白是兄弟。” 小白就是送去黎国那只白虎,这起名废的水平和她有的一拼。 叶舒窈依言远离,白虎依旧注视着她,身后的尾巴垂下,微微左右甩动。 班布尔打开了笼门,白虎慢悠悠走了几步,忽然轻轻一跃往叶舒窈那边扑了过去。 第90章 普通礼物不要 白虎慢悠悠走了几步,忽然轻轻一跃往叶舒窈那边扑了过去。 班布尔面色猛然一变,抽出腰间的鞭子甩过去,厉声喝道:“大白,停下!” 鞭子未到,大白真的停了下来,但并非是因为班布尔的命令,而是它已经到了叶舒窈面前。 然后,白虎在叶舒窈面前……坐了下来。 班布尔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但他还是立刻跑过来:“没事吧?有没有吓着?” 叶舒窈摇摇头,她察觉到了白虎没有恶意,但……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这不是她家猫要冻干的姿势吗? 于是她试探着伸出手:“大白?” 白虎向前,十分亲热地将额头贴在了叶舒窈的手心,一点也看不出凶猛的模样。 班布尔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大白从小就是我养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它对人这么亲近……” “从小就养?那我就明白了。”叶舒窈说。 “明白什么了?” 叶舒窈笑眯眯揉了揉大白的脑袋,看向班布尔:“随主人啊,你喜欢我,所以它也喜欢我。” 班布尔脸有些红,但这次他却没有反驳叶舒窈,只道:“来吧,我带你转一转。” 侍从们把垫子铺好,班布尔直接把叶舒窈抱了上去,自己则坐在了叶舒窈身后。 班布尔犹豫了一瞬,双臂搂住了叶舒窈的腰,没有遭到拒绝。 这让班布尔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虽然叶舒窈嘴上说不喜欢他,但也没有一直拒绝他,说明她也并不是完全不喜欢。 “笑什么,快走。” “噢,好。” 大白甩着尾巴,扬起脑袋,一副十分高傲的模样载着两人一路沿着宫道前进。 宫人与侍从低头行礼,但同时又忍不住用好奇的目光悄悄看着白虎背上的身影。 “这就是那位长黎公主吗?” “大王子殿下真的……” 班布尔的嘴角又悄悄翘了起来,他心里忍不住涌起一丝喜悦,微微低头试探地将下巴搁在叶舒窈肩膀上。 叶舒窈偏头看了他一眼:“干嘛呢?” 班布尔动作一顿,却没拉开距离,只是小声道:“说话,离得远了怕你听不见。” 叶舒窈一不小心笑出声来,然后越笑越大声,后来干脆不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布尔脸颊泛红,眼看着一旁的宫人都好奇地看过来,立刻拍了拍身下的白虎:“大白,转弯。” 白虎听话地调转方向,朝着人少的地方走去,过了会,叶舒窈总算是止住了笑:“班布尔,骗人的时候声音不要那么心虚,不然很容易被发现。” 班布尔顿了顿:“嗯,其实我是想和你近一点。” 说完,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叶舒窈,可叶舒窈什么都没说。 再次回到宫殿,宋知简与青棠都在院子里的矮桌旁坐着。 见到跟在叶舒窈身后的班布尔,两人起身,都不着痕迹地抿紧了唇角。 “公主,陛下来信,要我们尽快回去,”宋知简说,“后天启程,公主觉得如何?” 叶舒窈有些惊讶:“这么快?” 青棠道:“天气渐热,路途遥远,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也是,那就后天吧。” 班布尔显然不太开心,他本以为叶舒窈还要在这待至少七天。 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他咬了咬牙:“我有话和你说。” “说吧。” “我想单独与你说。” 叶舒窈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殿内,班布尔摘下了脖子上的挂坠,像是什么野兽的牙齿:“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就是,一个普通礼物。” 叶舒窈看了看:“不要。” 班布尔有些着急:“只是一个礼物你都不要吗?” “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要。” “不是普通礼物,是我……我第一次猎到的那只狼身上拔下来的,那次我差点死了,”班布尔认真看着叶舒窈,急切地解释,“父王说,这是我一辈子的护身符。” “护身符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会去找你拿回来的,”班布尔轻轻把挂坠放在叶舒窈手心,然后握住叶舒窈的手,“回去之后,你不能忘了我,不然……” 叶舒窈笑着看他:“不然你要怎么样?” 班布尔故作凶狠:“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叶舒窈拿过挂坠,班布尔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半晌,叶舒窈把挂坠收进了怀里。 见状班布尔松了口气。 “等等。” “怎么了?”班布尔又紧张起来。 “你们竺兰不会搞什么收下礼物就算定情的东西吧?” 虽然很想回答就是如此,但班布尔知道叶舒窈不喜欢被束缚,他咬了咬牙忍住内心丝丝缕缕的酸涩,开口道:“不是,只是一个礼物。” “嗯,那我收下了。” 叶舒窈笑得温柔,这温柔让班布尔忽然有些想要得寸进尺,他再次凑近:“那,你能不能亲我。” 叶舒窈微微挑眉,但没有拒绝,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不是这样亲,”班布尔有些委屈,“太敷衍了。” “那怎么不敷衍?”叶舒窈指尖按在他的嘴唇上。 班布尔浅金色的眸子一暗,抓住叶舒窈的手拉进怀中,低头吻住她。 比他想象中的感觉还令人心潮澎湃,在触碰到叶舒窈的那一刻,班布尔胸膛中的心脏就急速跳动起来。 试探的深入没有被拒绝,他揽在叶舒窈腰间的手臂也一点点收紧,呼吸逐渐急促。 只是接吻而已,班布尔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在叶舒窈将他推开时还依依不舍,下意识地要追着离开的柔软靠过去。 叶舒窈扯住了他脖子上的饰品,轻微的疼痛让班布尔回过神来。 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耳根与脸颊都开始发烫。 偏偏叶舒窈还意有所指地垂下视线:“硌着我了,怎么办?” 第91章 一起找不同 偏偏叶舒窈还意有所指地垂下视线:“硌着我了,怎么办?” 正当班布尔要回答,叶舒窈忽然将他拉到了床榻上,班布尔心跳加速:“我……” “嘘,安静。” 叶舒窈按住了他的嘴唇,笑得有些狡黠:“你不是想让我再对你做一次吗?现在正好。” 话音落下,班布尔难以抑制地回想起春猎,全身上下都被灼热席卷,像是又回到了那天。 可这次他明明没有喝加了料的酒。 叶舒窈又扯住了他脖子上的金饰,带来了一些轻微的疼痛:“如何?” 班布尔撑起身子抱住叶舒窈,迷恋地把脸蹭在她胸口,声音沙哑:“好。” 殿外,宋知简与青棠又坐回了小桌前。 一盘棋已经摆了半晌,可两人都心不在焉,自然再无落子。 他们本是等公主回来一同用膳的,可现在谁都没了胃口,此时此刻,两人心中竟然前所未有地达成了一致。 “竺兰不是个好地方。” “本官同意。” 青棠视线挪向紧闭的殿门,眸中似乎闪过什么,他神色陡然改变,猛地起身:“宋将军,青棠还有要事,先行离开。” 宋知简看着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这边青棠快步离开,一路走到自己居所飞速将门关上。 殿内门窗紧闭,光线幽暗,可仍然能看到青棠眸中情绪变幻不定,一时是淡漠忍耐,一时又是戏谑嚣张。 一道声音自虚空中响起:“你都答应了,现在又在抵抗什么?” 青棠冷声反驳:“那并非我本意!” “并非你本意?”赤霞轻笑,“可为什么你对那女人说,多召你侍寝?” 青棠动作僵住一瞬,按在门框上的手指已然有些泛白,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半晌,他闭了闭眼睛:“那日我是鬼迷心窍,等有机会,我自会同公主说清楚。” 赤霞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语带讥讽:“虽然十分不想承认,但你大概是忘了,我与你本就是同源而生,若没有你的欲望,我便不会出现,你说鬼迷心窍……” 青棠从袖中扯出最后一张定魂符按在了自己眉心,赤霞的话戛然而止,青棠也双眼闭紧倒了下去。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就到了要离开的日子。 这天晚上,快要到就寝时间,叶舒窈正靠在软榻上看话本,流萤忽然通报:“公主,乌桐与月柳求见。” “谁?”叶舒窈一脸疑惑地抬起头。 流萤说:“公主,就是那一对双生子,您还夸他们按摩按得好呢。” 似乎好像大概是说过,但这两天班布尔缠人的很,一时间叶舒窈就把这两人忘到了脑后去。 这会叶舒窈才反应过来:班布尔不会是故意的吧? “让他们进来吧。” 伴随着细碎银铃声,两道身影从屏风后出现,乌桐与月柳今日换了身衣服,一个额前坠着靛蓝色宝石,一个坠着血红色宝石,颇有异域风情。 到了叶舒窈面前,两人行礼,声音恭顺:“参见公主殿下。” “有什么事?” “听闻……殿下即将离开竺兰,不知是否能将乌桐与月柳带走?” 说罢两人抬眸看向叶舒窈,明亮的眸子掺杂了几分祈求,像是在卖乖的猫儿。 叶舒窈看了他们片刻,面色微变,仍旧平淡。 乌桐的心下有些焦急。 这位公主看似沉迷美色,实际上心肠似乎异常冷酷,他们无数次练习过的表情,若是常人,就算不动容,也该有片刻动摇。 叶舒窈并不知道这腹诽,忽然放下话本:“你们长得真的一模一样吗?如何分辨?” 她刚才只是在观察两人,发现两人的脸真的长得极其相似,就算仔细看也很难找出差别。 月柳一怔:“我与哥哥……” 乌桐打断他:“我们自然有些地方不一样,殿下想看吗?” 叶舒窈点点头,她确实十分好奇。 没想到梧桐却将衣服脱了下来,月柳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咬嘴唇,也脱下了衣服。 两人穿的单薄,只是片刻就已脱掉,随即乌桐走到了叶舒窈面前大着胆子拉起了叶舒窈的手。 他清亮的声音微微压低:“奴的腰上有一颗痣,而月柳没有,殿下可以摸一摸……” 叶舒窈的指尖触到了温热的皮肤,另一只手也被月柳握住,同样贴在小腹,掌心贴在轮廓分明的腹肌上。 流萤倒是比叶舒窈反应要大许多,还没等叶舒窈开口,她便红着脸一溜烟跑出去关上了门,留下一句:“公主,奴婢在外面守着,您……您不用担心。” 叶舒窈无奈,她担心什么,这么晚了谁会来? 还有这两个,什么痣需要摸一摸才能辨认? 她正要收回手,乌桐却抓得更紧了些:“殿下,您……” 话说一半,寝殿的窗户忽然开了,可今天并没有风,叶舒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正要开口,另一侧的窗外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她眼前一花,后背已经贴上宽厚的胸膛,嘴也被捂住了,梧桐与月柳也已经昏倒在地。 “别叫,敢叫就杀了你。” 虽然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叶舒窈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这是伏罗。 她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几个字。 “什么?” “窝索@¥%#……“ 伏罗皱眉,稍稍将手掌放开了一点,下一秒叶舒窈就要开口,伏罗见势不对,立刻眼疾手快又捂了回去。” 他声音如同寒冰在叶舒窈耳畔响起:“你想死吗?” 叶舒窈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意思是发誓自己绝不再叫。 伏罗没有动作,这女人路数令人捉摸不透,他再不敢掉以轻心。 不能带着她出去,他自己一个人尚且能隐藏身形,可若是带着她太容易被发现,但他又需要与她交流…… 咬了咬牙,伏罗将匕首放在叶舒窈喉前,再次警告:“不许开口,听到了没有?” 叶舒窈立刻装作吓得不行的模样,忙不迭微微点头。 伏罗再次一点点放开了手掌,他十分小心注视着叶舒窈,如果叶舒窈有一点要开口的迹象他就能立刻阻止。 可这次很顺利,叶舒窈十分乖顺,安安静静闭着嘴。 匕首仍然横在叶舒窈脖子上,伏罗忽然瞥了一眼地上的乌桐与月柳,语气揶揄:“是不是打扰你的好事了,公主?” 叶舒窈立刻点了点头,眼神真诚,然后双手开始比划。 第92章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叶舒窈立刻点了点头,眼神真诚,然后双手开始比划。 她先是指指地上,然后指指自己,最后又做了个拥抱的动作,然后闭上了眼睛…… 伏罗皱眉:“你还真是不害臊。” 叶舒窈摊手,疑惑,然后上下打量伏罗,目光奇怪。 这不由得让伏罗想起见面那天叶舒窈看他的眼神,也是如此,他心中有些烦躁:“你在说什么?” 叶舒窈又开始比划,和上次还有些不同,她指了指伏罗,然后摇摇手指,然后敲敲自己的脑袋。 伏罗目光微冷:“你敢骂本王脑子不好?” 叶舒窈摆手,无奈叹了口气,又准备开始比划,伏罗语气烦躁了几分:“说话!” 这次回答他的仍然是手语,叶舒窈指指伏罗又指指自己,双手拉钩,随即指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个x。 这是说她答应了伏罗不能说话。 伏罗觉得自己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本王允许你开口。” “我说你是不是不行。”叶舒窈立刻说。 不行?什么不行? 伏罗疑惑片刻,倏然明白了叶舒窈的意思,脸一下子比锅底还黑。 叶舒窈继续翻译: “你问是不是打扰了我的好事,我说是,要不是你来我已经和他们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你说我一点都不害臊,我说美人在怀你能坐怀不乱吗,你是不是不行。” 这解释极其贴心,伏罗被她大胆的用词惊了片刻,随即有些阴沉道:“我行不行,公主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对面人本来平淡的面色一下子古怪起来,看了看他的脸,视线又下移,然后坚定摇头:“不试。” 又是这样看他,伏罗第三次看到叶舒窈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心头窜起莫名的怒火,伏罗怒极反笑,忽然抬手摸上叶舒窈的脸:“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他便抬起叶舒窈的下巴吻上去。 叶舒窈抬手,伏罗仿佛早有察觉,一把抓住叶舒窈的手腕:“还想再用一次暗器?你以为本王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然而下一秒,下身传来的剧痛让他自信的笑容忽然僵在嘴角,疼痛让他额角与脖颈都暴起青筋:“你……!” 话未说完,叶舒窈一膝盖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伏罗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失去平衡,脑中眩晕阵阵。 “晕吗?” 叶舒窈蹲下来看着他,“放轻松,晕是正常的, 下巴连接着三叉神经,三叉神经又连接着小脑,小脑控制着身体平衡和协调功能,只要施加极小的力气,就会让人晕倒。” 她顿了顿:“但你怎么没晕呢?难道是我力气太小了。” 伏罗脑子嗡嗡,只听见模糊不清的声音:“你会……武功……” “不会啊,但我了解人体结构。” 之前有一次拍戏的时候受伤去做理疗,她就顺便跟着那个退役的拳击师傅转行的理疗师学了几招,没想到效果还真的挺好。 伏罗要气疯了,他从未栽过这种跟头,又偏偏是一个女人,接连两次! 他胸膛剧烈起伏,可眩晕还未停,他甚至无法撑起身子。 见他这样,叶舒窈索性将伏罗的手脚捆住,然后将掉在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 想了想,她没有将匕首横在伏罗脖子上,反而用刀尖挑起了伏罗的下巴。 伏罗的俊美的脸十分苍白,额头冒出一层冷汗,眼神渐渐聚焦在叶舒窈脸上,瞬间阴毒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下一秒就要将对面的猎物拆骨剥皮,拆吃入腹。 “猎物”叶舒窈则眨了眨眼,饶有兴趣地吹了个口哨:“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伏罗偏过脸去努力压下怒火。 他受制于人,不能自乱阵脚:“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叶舒窈撑着下巴看他,“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不会只是为了来打扰我的好事吧?” 伏罗忽然诡异地沉默了。 是啊,他在干什么? 他以身犯险进入竺兰王庭,又躲开巡逻的守卫,明明是有正事要做,为何情况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别告诉我你是瞎溜达溜达到这了。” 半晌,伏罗终于吐出两个字:“解药。” “什么解药?” 伏罗咬牙:“你的暗器淬了毒,你不知道吗?” 叶舒窈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所以你怎么没死?” 她就说伏罗出现在这的时候有什么地方不对。 伏罗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他今日不知第几次失控,身子猛然向前探去,然而刀尖向前一寸,在他喉咙上刺出一个伤口。 血腥与疼痛让他的怒火偃旗息鼓,只能用阴狠目光将叶舒窈紧紧攥住,狠狠撕咬。 叶舒窈不以为意,并且理直气壮指责:“问一问也不行,脾气真不好。” “而且实话告诉你,我也没有解药,你白来一趟了。” “戏耍我很有意思吗?” 她的信誉在伏罗这已经下降到负数,叶舒窈无奈:“真的没有,手镯是别人给我的,这毒这么厉害吗?” 伏罗冷哼一声:“并不致命,但……” 寂静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呼哨,伏罗面色一变,忽然看向窗外低喝:“影三!” 一道闪电般迅疾的人影倏然跳了进来,割断了伏罗手脚的绳子,紧接着,一道闪着寒光的利刃刺向叶舒窈胸前,然而铛的一声,剑被一支匕首挡开,竟然是伏罗。 殿外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大概是巡逻的队伍发现了可疑的黑影, 伏罗厉声喝道:“走!” 在两人飞身跳窗的瞬间,叶舒窈拉开了殿门,对正在请求通传一脸惊讶的侍卫说:“两个人,从窗户跑了。” “多谢公主!追!” 流萤心惊胆战:“他们说有刺客进来,公主您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公主!” 话音未落,宋知简与青棠还有班布尔都赶了过来,四个人围着叶舒窈神色紧张。 叶舒窈觉得这场景实在太奇怪,忙安抚:“没受伤,算起来他吃的亏比较多。” “他?” “伏罗,他来找我要解药,”说着叶舒窈看向宋知简,“这个毒药的效果是什么啊,一般医师解不了吗?” 宋知简微微皱眉:“为了防止殿下不小心伤到自己,针上所淬并非什么特殊毒药,只会令人暂时身体麻痹疼痛,失去行动能力,并不危及性命。” 第93章 该罚 宋知简微微皱眉:“为了防止殿下不小心伤到自己,针上所淬并非什么特殊毒药,只会令人身体暂时麻痹疼痛,失去行动能力,并不危及性命。” “那就奇怪了,他至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溜进来吗?” “别管他了,”班布尔有些着急,“你真的没事?要不要找医师看看?” 青棠也面露担忧:“公主,进殿让青棠为您把把脉吧。” 拗不过几人,只能进殿,然而刚刚进去,叶舒窈脚步一顿。 忘了地上还躺着俩人呢。 跟在身后的几人也已经看到了殿内场景。 叶舒窈:…… “什么也没干就被打晕了,怪倒霉的,”叶舒窈看了看,“听荷,找人把他们送回去吧,顺便找医师给他们看看。。” 听荷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班布尔闻言有些恼怒:“什么也没干?你还想干什么?” 叶舒窈看他:“当然是聊人生聊理想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这都不懂。” 宋知简:“殿下,若以后有这样的需要,可以找微臣。” 青棠眸光闪了闪,却并未提及聊天的事,只说:“殿下,把手给我。” 把完了脉,证明确实没什么问题,几人总算放心下来。 宋知简看着地上被割断的绳子,有些惊讶:“公主将他绑起来了?如何做到的?” 叶舒窈眨眨眼睛:“踢了他的&@#¥。” 话音落下,流萤倒吸一口凉气,其余三人面色都微微一变。 然而还没完,叶舒窈又补充:“然后又用膝盖撞了他的下巴。” 青棠怔了一下,忙问:“公主的膝盖怎么样?” 对啊,忘了这事了,叶舒窈这才想起来,掀开衣裙把裤子拉上去查看,果然有些红肿。 死男人骨头真硬啊。 叶舒窈抬起头才发现几人见状都将脸偏了过去,耳根微微泛红。 单独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这么害羞,怎么这会一个个都变纯情了?而且她这都还没露什么呢。 青棠作为“随身医师”率先有所反应,他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膏:“殿下,此药可以活血化瘀,涂抹几日就无碍了。” 说完他正想上前,但不知为何又犹豫了片刻,将药递给了宋知简。 “宋将军,麻烦你帮公主上药。” 不仅是宋知简,连叶舒窈都有些惊讶。 照理来说,这种情况下青棠是会主动来帮她上药的,但他却把药给了宋知简。 青棠察觉到叶舒窈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殿下,青棠还有事,先行告退。” 待其他人都出去后,宋知简走上前去蹲下来,一靠近,伤处看得更为清楚,因为叶舒窈过于白皙的肤色,即使是一点红肿都尤为明显。 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低声道:“公主忍着点” 宋知简剜出了一点药膏,用手掌的热度揉开,然后轻轻放在了叶舒窈的膝盖上。 叶舒窈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宋知简立刻紧张道:“疼吗?” “有点。”叶舒窈诚实地说。 宋知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手上动作极轻,堪称小心翼翼,同时自责道:“是微臣无能,无法保护好公主。” “是啊,该罚。”叶舒窈说。 宋知简低头:“请公主责罚。” 叶舒窈忽然抬起没受伤的那条腿踩在了他的大腿上,宋知简一怔,身体下意识地紧绷,正在上药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抬起头,叶舒窈正撑着下巴垂眸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轻柔的羽毛划过。 “公主要…如何惩微臣?” “你想怎么罚?”叶舒窈贴心询问。 宋知简的呼吸在这样的注视下,不着痕迹地急促了一些,他拿过布巾把手擦干净,轻轻握住了叶舒窈的脚踝,随后他低头轻轻吻在了叶舒窈白皙的小腿上。 叶舒窈微微动了动,似乎被他掌心的灼热烫到似的,又像是觉得有点痒地轻笑:“这是干什么?” 宋知简没有回答,细密的吻却一点点向上延伸,温柔中潜藏着难以忽视的强势,一直到了大腿之上。 叶舒窈轻轻眯了眯眼睛,宋知简的取悦毫不掩饰,甚至有些张扬。 她抬起另外一条腿搭在宋知简宽阔的肩膀上,向前一勾,两人的距离即刻缩短,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包裹。 宋知简的气息有些不稳,他的下巴抵在叶舒窈的大腿上,一缕缕令人心驰神往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心跳顷刻加速,耳膜被撞得砰砰直响。 叶舒窈对他勾了勾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 宋知简面露欣喜,起身吻住叶舒窈,沉迷地闭上了眼睛,一手托住叶舒窈的后脑,一点点深入探索。 芙蓉帐暖度春宵。 再次醒来,叶舒窈迷糊中发觉细碎的吻正落在她的肩膀和耳后。 她轻轻哼了几声,宋知简顿时停下动作,但不过片刻,他又忍不住抱紧怀中的人,将鼻尖埋进叶舒窈的颈窝。 叶舒窈此时悠悠醒来,她动了动,感受到了身后有些不寻常。 “宋将军,一大早就这么精神?” “微臣冒犯…” “昨天晚上你可比现在冒犯多了,我说停下,你是怎么做的,嗯?” 宋知简轻咳一声:“公主腰疼吗?微臣帮您揉揉。” 说着,他手掌按在叶舒窈腰上轻轻揉捏起来,力道适中,按得叶舒窈又有点昏昏欲睡。 再次想起昨夜,宋知简还是忍不住有些耳热。 他自认并非是会沉沦情欲之人,但只要公主勾勾手指,他就无法拒绝,甚至会想,若是日日如此就好了。 要克制一些。 宋知简起身穿好衣服,他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将军模样,但若是仔细看,就能察觉他耳尖有些红。 他匆匆道:“微臣去准备回黎国的事宜,公主再休息会。” 第94章 来都来了 他匆匆道:“微臣去准备回黎国的事宜,公主再休息会。” 叶舒窈点点头。 躺在床上看着他,一边欣赏他的好身材,一边感叹自己选男人的眼光。 流萤与听荷已经对这样的景象习以为常,进来服侍叶舒窈梳洗。 转眼间到了要离开的时辰,在临行前,国王与王后亲自饯行,还给叶舒窈带来了盟约书。 竺兰王答应了叶舒窈提出的条件,朝贡增加,通商更频繁,以及按照最优惠的价格为大黎提供丰富的物产,包括但不限于一些特有的水果。 更重要的是,他们承诺再也不对黎国抱有二心,同时答应黎国派留下军队来驻守。 叶舒窈看到这条时有些惊讶,她并未提出这样的条件,但随即她就明白了,这是竺兰所展示的诚意。 看来比起这样的付出,竺兰王更不能接受的是伏罗觊觎竺兰,觊觎自己的王位。 叶舒窈对伏罗的“血统不纯”更为好奇了,准备在回到玉京后好好调查一番。 然而回去并不顺利。 回去的路线与来时有些不同,叶舒窈乘坐的马车行走到一个乡间小道时,忽然间被一阵嘈杂混乱堵在了原地。 “前面怎么了?”叶舒窈问。 流萤出去查看,只见队伍的最前头人头攒动,似乎是因为什么事聚集了一大批百姓,还有叫骂声传来。 “公主,有几十人在路中间,把路堵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阳县,”流萤答完才反应过来是叶舒窈在问,忙说:“公主,这里危险,您还是回马车上吧。” 青阳县?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心中涌起,叶舒窈皱了皱眉头,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关键词。 剧本里似乎是提到过这个青阳县,似乎是皇后与太子身后的势力借着什么事将威远候府摆了一道,但她实在是一目十行,以至于细节模糊不清。 不过古人说得好,来都来了,不去看看怎么行,说不定这漏就让她捡了呢? 宋知简道:“微臣去处理,公主先回马车吧。” 叶舒窈看着不远处聚集的百姓,摇了摇头:“你先上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有些疑惑,宋知简依旧道:“是。” 宋知简跳下马带着两人上前,片刻后回来道:“一堆人在大路中间拦了县令的轿子鸣冤,引起了围观。” “鸣冤?所为何事。” “似乎是……城里有位富商建宅子挖了他们祖宗的尸骨。” 叶舒窈无语片刻:“这么缺德吗?” 她想了想:“我有点累了,咱们就在青阳县稍作休息吧。” 宋知简一怔,随即明白了叶舒窈有其他安排,低头道:“遵命。” 变故就在片刻间发生,宋知简话音刚落,不远处聚集的人群就骤然朝着叶夕他们涌来。 不仅是鸣冤的那些,还有围观的都一并冲了过来,乌泱泱像是饿虎扑食。 宋知简立刻将长枪横在身前把叶夕护在身后,青棠也迅速挡在另外一边。 叶舒窈自然是吓了一跳,可看到流萤有些手忙脚乱地给她带帷帽,她渐渐冷静了下来,拍拍青棠的肩膀:“别动手。” 气势汹汹的人群涌到马车前,宋知简握紧了长枪。 “贵人!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嗯?? 叶舒窈有点懵,其他人更懵,然而不待他们反应,人群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喊声此起彼伏。 “贵人啊——” “求求你们了——” 另外一边,县令的马车没有了包围圈,一溜烟绝尘而去。 叶舒窈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几下,调虎离山,好样的。 再拖下去会引起更大的注意,叶舒窈思索片刻,对宋知简招招手,轻声道:“你就说……” 青棠身体稍稍一错,似乎想做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动。 宋知简听完叶舒窈的话,点点头:“微……属下明白了。”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贵人说一定会帮大家主持公道,但现在要烦请大家把路让开,我们才好去城里落脚。”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喊道:“不是在骗我们吧!” “就是,把路让开你们就走了!” “是啊……” 宋知简拿出一块令牌,窃窃私语停了一瞬,有位老妇人颤颤巍巍伸手指着那令牌:“是……大理寺的令牌……” “大理寺?是京城那位大理寺卿吗?” “谁啊?” “看着不像啊,这人还拿着兵器呢…” 围堵严密的马车前渐渐让开一条路,叶舒窈拍拍仍然很紧张的流萤:“没事了,我们回马车上。” 人群就这么跟着马车,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到了青阳县,已是过了午时。 经过那一番闹腾,叶舒窈现在想去客栈也十分麻烦,索性直接将马车停在县衙大门,准备进去见识一下那位调虎离山的县令。 守门的高瘦衙役看叶舒窈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人,以为又是来闹事的,伸手赶人:“走开走开,县衙不是你们撒泼打滚的地方!” “不能撒泼打滚,来视察工作总可以吧?”带着帏帽的叶舒窈语气平稳,抽走宋知简腰间的令牌,“这个也不能见你们县令?” 衙役定睛一看,视线在叶舒窈一行人身上打了几个转,脸上迅速堆起笑容:“能!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几位请进!” “大人!大人!有客人来!” 膀大腰圆的县令一只脚刚刚迈过门槛,就被高瘦衙役吓了一跳:“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大人,大理寺的人要见您。” “不见不见……你说谁?”他眯成一条缝地眼睛骤然睁大。 说话间,宋知简已经走到他跟前:“郭县令,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郭县令呵呵干笑了几声:“您……您怎么忽然来了,下官也、也没做准备,这……” 宋知简看着他,语气有些冰冷:“不是你跟百姓们说,贵人可以帮他们伸冤吗?” “都是误会,误会……”郭县令陪着笑,“下官真的不知道那是将军的马车。” 他只是为了跑路随便说的,哪曾想还真是京城来的贵人! 一瞬间他浑身都有些汗津津的,但郭培此人油滑无比,最会察言观色,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宋大人,下官给您安排住处,您意下如何?” 宋知简没有回答,看向叶舒窈。 郭培见状有些奇怪,这戴着帏帽的女人是何身份,竟然能让宋知简如此恭顺? 第95章 进度条归零谁受得了 “这位是……” 一道冷冽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该问的别问。” 郭培从那道视线里感受到一丝杀意,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多嘴。 叶舒窈摇了摇头,拒绝了郭县令的提议。 于是,几人在城里选了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 由于不便暴露身份,便只能借着宋知简大理寺卿的身份来行方便,她看出宋知简与青棠都有很多问题,就把人留下来喝茶了。 壶里的水将开未开,流萤夹出茶叶,提壶注水,叶片在茶汤中盘旋,清香霎时飘散开来。 “今年的玉叶长青,尝尝。”叶舒窈将杯子递过去。 宋知简接喝了一口:“公主,为何在青阳县停留?” “百姓伸冤,本宫难道装作视而不见吗?”叶舒窈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又补充,“不过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她斟酌着用词:“之前无意间听说,威远候府卖官鬻爵,刚刚又听到那些百姓窃窃私语,像是和这件事有关系。” “公主想查?”青棠问 叶舒窈点点头:“既然下定决心,还是要努力一下,不然只靠老天,我心里没底。” 宋知简思索片刻:“威远候府确实不安分,陛下与微臣提过想要敲打敲打他们,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说不定这次便是机会。” “那就送父皇一份礼物吧。” 宋知简勾唇:“那微臣先去安排。” 送走了宋知简,叶舒窈伸了个懒腰,倒进床上打了个滚:“累死了。” “青棠帮殿下按一按。” 青棠说着坐在了床边,叶舒窈扑过去抱住他:“好青棠,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这有些孩子气的亲近让青棠不由地勾起嘴角:“青棠哪也不去,只留在公主身边。” “可是你不是还要回山吗?”叶舒窈靠在他腿上,闭着眼睛享受。 青棠的动作似乎顿了顿,随即道:“回山之事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殿下不必担心。” 他手上动作轻缓,可按到双腿时候却有些迟疑,叶舒窈发觉他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怎么了?” “公主的的伤可好了?” “差不多了,已经不疼了,只剩下一点淤青,”叶舒窈捻起青棠的头发绕在指尖,“正好今天下午还没涂药,你来帮我。” 青棠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是。” 药膏在指尖化开,将青棠修长白皙的手指沾染得水光淋漓,他垂着视线将手指点在叶舒窈膝盖上,像是有些不敢触碰。 不过片刻,他就将药膏收了起来,像是有些匆忙地站起身:“殿下,药已经上好了,青棠先……” 叶舒窈拉住了他的衣服:“又要逃跑?” “不、不是。”青棠目光躲闪。 “那你急什么?” 上次叶舒窈就发现了青棠有些不对劲,这次情况更为明显,一向爱干净的青棠道长连手上的药膏都顾不上擦掉就要离开,像是又回到了初见时的模样。 叶舒窈当然想知道怎么了。 进度条都要满了你跟我说一下子归零,这搁谁谁受得了? 她盯着青棠看了片刻,随后垂下眼帘有些委屈地问:“道长是不是后悔了?” “并非如此!”青棠立刻否定,见叶舒窈难过的表情,心中焦急,“青棠并不后悔自己说的话,青棠愿追随公主,无论是以什么身份,可……” “可什么?” 青棠眸光一暗:“他的存在会让我……失控,所以青棠才克制与殿下的接触,万一伤害了殿下,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自己。” “但你上次还说,如果你能坦然面对内心欲望,他才会偃旗息鼓。” “那次是我鬼迷心窍,相信了他的话,”青棠叹了口气,“公主不必在意。” 叶舒窈看着他:“真的不必在意?” 青棠心中并不想如此,但他还是说:“真的。” 下一秒,叶舒窈松开了手:“好,那我就当你没说过,你走吧。” 虽然得到了他要求的答案,但不知怎么,青棠心口一窒。 他看着叶舒窈,俊秀的眉轻轻蹙起,眸中尽是纠结:“公主,我……” “你出去吧,我累了。” “殿下不是说还有事要青棠去做吗?” “一会让流萤给你带话。” 半晌,青棠垂眸,长睫压住眼底情绪:“……是。” 走出叶舒窈的房间,青棠浑身都弥漫着低沉的气息,一路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一手抚上胸口,心脏正在跳动,并没有受伤,可为何这里一直隐隐作痛? 师父从未教过他这些,书中也没有…… 青棠素来平淡清澈的眼中浮现出点点茫然,他关于情爱的一切都是叶舒窈教导,这种陌生的感情又是什么? 最终,他在沉沉思绪中睡去。 第二天一早,叶舒窈就跟着宋知简来到了县衙,为了方便,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衣袍。 她今天要扮成宋知简的手下,自然不能太引人注目,那件流萤力荐红白相间的裙装被无情否决了。 郭培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见他们来了,忙上前迎接,态度和之前相比简直不要太热情。 宋知简坐下,对郭培颔首:“开审吧。” “是,是。” “升堂——” “威——武——” “将状告冤情的人带上来。” 一个身着粗布短衣的青年被押到了公堂之上,看来他是被选出的代表。 青年跪下朝着正前方磕了个头,眼神却看向宋知简:“大人,草民要状告城东富商李绅,挖了我们的祖宅,我们去讨说法,却又被他打伤。” 说着,他撩开裤腿,上面一道道淤紫触目惊心,看得叶舒窈不由地皱起眉头。 “随后,草民几人到县衙击鼓鸣冤,却一直无人处理,不是说郭大人不在衙门,就是说让我们不要妨碍公务,还、还用皮鞭驱赶……” “大人,这是血口喷人啊,下官从来没有……” “让他说完。” “是……是……”郭培抹了抹头上的汗,坐立不安。 那青年看这情景,胆子似乎大了些:“草民这里有证据,求大人看看。” 叶舒窈先一步走到那青年跟前,拿过了他手上的证据,略略翻看后递给宋知简:“是地契。” 宋知简看向郭县令:“李绅呢?” 郭县令一愣:“他……” 叶舒窈实在嫌他磨叽:“按大黎律令,被状告者当与状告者同在公堂对簿,郭大人莫不是连这个都忘了?” 第96章 谁递枕头不是递 叶舒窈实在嫌他磨叽:“按大黎例律,被状告者当与状告者同在公堂对簿,郭大人莫不是连这个都忘了?” “下官这就去请!“ “等等,”郭培屁股刚抬起来就被叶舒窈笑眯眯打断了,“你留下,我们去请。” 半炷香过后,一个干瘦男人大摇大摆走进公堂,吊梢眼山羊胡,穿着与他气质极其不符合的华贵衣袍。 “郭县令,我说您真是的,这么点小事也值得打扰我,你是不是……你眼睛怎么了?” 话说一半,他总算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注意到今天县衙多了些人。 他略收敛了些:“大人找我何事啊。” 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李绅,你挖人祖宅,不得好死!” “猪狗不如!” “生儿子没屁眼!” 叫骂声一发不可收拾,一句比一句脏,看来确实是积怨已久。 叶舒窈躲在帏帽后面,嘴角都压不住了。 “肃静!肃静!” 衙役们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们安静下来,李绅却像没事人一样,脸色丝毫不变。 他捋了捋那撮山羊胡,不紧不慢道:“他们空口无凭,只看几张地契和伤口,就说我占他们宅子了?我也有地契,那伤说不定是他们自己摔的,想赖给我呢!” 这一番发言着实震惊了叶舒窈,这么厚脸皮,天选娱乐圈圣体啊! “凭证在这。” 窃窃私语随着青棠走近逐渐停止,他看了一眼叶舒窈,叶舒窈点点头,他打开手里的木盒:“诸位请看。” 所有人都伸长了脑袋,木盒子装着一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鼎,似乎已经锈迹斑斑。 “这是冥器!是死人的东西啊!”有人惊呼。 青棠点了点头:“没错,此物正是在李宅后院找到的,想必你并不陌生吧。” “你竟敢私闯我家……老子不知道这是什么!你说是在我家找到的就算在我家找到的?” “还有更多还在李宅后院,如果想看,可以移步。”青棠平淡回答。 李绅看逃不过这点,梗着脖子大吼:“就算是在我家找到的,又说明什么?” 叶舒窈轻笑一声:“说明你李绅想要侵吞财物,所以才霸占着他们的祖宅,甚至用尽手段抢夺地契,盖宅只是你的借口,你真正的目的,是倒卖这些陪葬品。” “笑话!”李绅嗤笑一声,“我李某人腰缠万贯,看得上这几块破铜烂铁?” “对啊,都是铜器,而且也都锈迹得厉害了……”有人小声道。 叶舒窈也笑了:“铜器当然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大家看清楚,这是什么。” 她上前将小鼎转了个面,指着上面的一个纹样,走到了郭县令面前:“大人,您应当认得吧?” 郭县令定睛一看,认出纹样的那一瞬间,额头霎时冒出了冷汗。 他当然认得,不仅是他,黎国上至天族贵胄下至妇孺乞儿,无一不将这个纹样刻在脑子里。 它出现的地方,只有哀鸿遍野。 “三足金乌……”郭县令颤抖着开口,猛地指向李绅,“你竟然敢碰这些东西,你、你——” 这话一出,堂下一片哗然,就连状告的青年都呆愣住了。 三足金乌乃是前朝皇室御用,更确切的说,是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鸿影卫所用。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他们之中,有人姓沈? 宋知简的脸上出现了有些诧异的表情,叶夕微微勾起嘴角。 看来她没记错,昨夜冥思苦想,把高中考场上背诗的劲都使出来了,总算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段剧情。 青阳县这地方是前朝旧都的范围,出现这东西也不奇怪,虽说律法明令禁止,但总有一些个猎奇的世家子弟喜欢暗中收集。 只怪这李绅贪心不足蛇吞象,不仅给人挖出来还想卖出去,这事被举报到了刑部,调查中发现这李绅是威远侯一个远房亲戚。 好巧不巧,这刑部刚好有一个太子党刚刚推举上去的侍郎,太子党的人借题发挥,直接狠狠参了威远侯一本。 昭顺帝正愁怎么敲打威远候府,这瞌睡来了递枕头,直接一个龙颜大悦。 不过,谁递”枕头“不是递?她既然遇到了,就得拿下。 何况这李绅实在缺德,抓了他说是为民除害都算是好的了! 叶舒窈将小铜鼎往郭县令面前一放,将人吓了个哆嗦。 “郭大人,真相大白,该结案了。” …… 一炷香后,衙役带回了李宅后院的所有铜器,伴随着李绅鬼哭狼嚎的咒骂声,郭县令拍下了惊堂木。 “带下去!押入大牢!” “是!” 案子结了,甚至都没有用到一天。 叶舒窈适才太过显眼,已然有些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悄声退至陆宋知简身后,陆宋知简也十分默契地起身,阻挡了几道各异目光。 郭县令却不甘心,开口道:“大人,这位是……” “本官的随从。” “可她是女子……” “有什么问题?” 宋知简眼风犀利,郭县令噎了半晌,陪笑两声:“是,是,能做大人的随从,那自然是不同凡响。” 郭培低下头,心里却已经暗暗对叶舒窈的身份有了猜测。 宋知简瞥他一眼:“事关前朝,本官将案情上报,之后该怎么做,相信郭县令心里有数。”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照章办事!”郭培点头如啄米,心里却十分烦躁。 只要和前朝扯上关系,就没有一件不晦气的事情,他先应下来,之后再想办法吧! 两人走出县衙时,围观的百姓欢呼雀跃。 有位老妇人抓住叶舒窈的手腕,声泪俱下:“贵人,多谢你们,多谢你们啊,这么多年来李绅和郭培狼狈为奸,现在乡亲们总算能安心了……”说完,她一下子就跪下来。 叶舒窈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她有些无措道:“大娘,您、您这是干什么。” 她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宋知简:“愣着干什么,说句话啊。” 宋知简还是第一次看到叶舒窈有些无措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对老妇人道:“在朝为官,为民做事,大家不必如此。” 可是人群并没有因此而沉寂片刻,反而更加热情地对叶舒窈三人道谢,饶是叶舒窈这种脸皮被磨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人,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磕磕绊绊地上了马车,叶舒窈总算松了口气,流萤用锦帕给她擦了擦汗:”公主,您可是面对千万人都不露怯的,怎么这会慌起来了?“ “不一样。”叶舒窈道。 “什么不一样?” 叶舒窈不知如何描述,最终只能简洁地说:“站在高处的感觉和这种时候不一样。” 第97章 公主有些不一样 叶舒窈不知如何描述,最终只能简洁地说:“站在高处的感觉和这种时候不一样。” 马车一路回到客栈,屁股还未坐热,门忽然被敲响,听荷出去一看,客栈掌柜正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外。 钱掌柜向里面一瞧,看见了一道人影,知道叶舒窈正在屋子里,忙道: “今日几位贵客将那无恶不作的李绅抓进牢里,太解气了!大家都对您十分感激,送来了些东西,还请贵人不要嫌弃才好。” 说着,身后的伙计便送来了几个大筐。 似乎是怕叶舒窈拒绝,没等里面出声,钱掌柜放下东西就带着人离开了。 听荷为难地看着地上的几个大筐:“公主,这……” “先搬进来吧,放在走廊里挡路。”叶舒窈说。 筐子倒不算沉,流萤与听荷很快便将东西挪了进来。 叶舒窈边走过来边问:“都是些什么?” 流萤略看了几眼:“公主,是一些菜和熏肉,还有……这还有两只鸡和一只大白鹅。” “不只是吃的,这还有荷包手绢,一些女子的衣裙。”听荷看着另外一筐说,“公主……” 一转头,听荷有些惊讶,公主竟然在发愣。 “公主,您怎么了?” 叶舒窈回过神来,她看着地上的东西,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没事,”叶舒窈道,“告诉掌柜的,心意我们收下了,但东西我不能收,都还回去吧。” 流萤点点头出去,听荷似懂非懂看着叶舒窈,她总觉得公主今日有些不同。 宋知简此时过来,正巧看到地上的东西:“这些是?” 流萤道:“这些都是乡亲们送来的,公主已经吩咐了还回去。” 宋知简若有所思,进了屋内,叶舒窈撑着下巴,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听到他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宋知简在叶舒窈身旁坐下:“殿下可是有什么烦恼?” 叶舒窈换了一只手撑住下巴,看向门口的几个大竹筐,见状,宋知简了然:“公主被吓着了?” 本想说不是,但叶舒窈一想,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只不过这个“吓着”要加引号,她并不是真的害怕,非要说的话,她有些无所适从。 宋知简继续道:“公主是不是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些小事,可这些百姓却如此感激,有些奇怪?” “确实如此。”虽然这么说有些别不知好歹,但叶舒窈还是艰难地承认了。 她找不出其他更合适的形容词。 没想到宋知简却说:“微臣最初也不明白。” 叶舒窈看向他,只见宋知简面色认真:“大约是两年之前,刑部移交了大理寺一桩案子。” “一位母亲丢了孩子,她辛辛苦苦找到了孩子的踪迹,却发现孩子已经被一个有钱的恶霸打死,那时候微臣还在做主簿,这种案子本不该微臣负责,却不知怎么到了微臣手中。” “然后呢?”叶舒窈问。 “微臣将那案子结了。”宋知简干脆道。 “其实这案子并没有什么艰涩之处,”他继续补充,“只是那恶霸与宁国府沾亲带故,那时的大理寺卿是张大千,他油滑无比不想得罪宁国府,自然能逃就逃,他本想让微臣草草结案,但微臣没听他的。“ “结案后,那位母亲感激无比,带着东西来大理寺谢微臣,甚至要给微臣下跪磕头。” 说到这,宋知简轻笑:“那个时候,微臣也是手足无措,说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小事,让她不必如此。但那位母亲十分坚定地说,不是小事。” 时至今日,宋知简仍然记得那位母亲的表情。 她的眼神感激又坚定,抓着他的手对他说:“宋大人替我儿伸冤,还帮他找回尸骨,就是我的大恩人,是我的天啊!” 听宋知简说完,叶舒窈怔了片刻。 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一样了。 站在高处时,就算听见“贪官污吏”“官商勾结”这种词,她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感觉,但今日李绅这个“为害一方”的祸害下狱之后,百姓们的表现却令她有些招架不住。 不站在高处时,真正听到他们的声音,看到他们的表情时,她才有了触动。 叶舒窈抬起头:“李绅呢?” “已经关进牢狱了,公主想亲自审他吗?” “嗯,走吧。” …… 叶舒窈与宋知简跟在狱卒身后,一踏进地牢大门,叶舒窈就忍不住捂住口鼻。 似乎是空气太久不流通的缘故,这里弥漫着一股奇怪又沉重的味道,她不敢细想,加快了脚步。 “公主,用这个吧。” 身后的人递来一张锦帕,叶舒窈接过覆在脸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冲淡了污浊之气。 沿着甬道一路向前,叶舒窈察觉出更多的不对劲,两旁牢房中关着的犯人恹恹的,看起来有点像……死了。 “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叶舒窈迟疑地问。 圆脸衙役看了看四周,才小声对叶舒窈说:“这里大多数,都是屈打成招。” 叶舒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问:“你叫什么?” “小人大名刘达明,您叫我大明就行。” “大明,”叶舒窈选了个合适的称呼,“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案子都是随便就结了?” 刘达明犹豫片刻:“这……十有八九,而且还有些根本无罪,是替罪给抓进来的。” 宋知简眉头紧皱:“看来青阳县已经成为郭培和李绅的地盘了。” 叶舒窈点头,怪不得李绅被抓后,那些百姓对他们感恩戴德,看来是苦这一大贪官和一大奸商已久。 说话间,他们到了李绅的牢房前。 刚刚被谈到的人,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喝茶。 叶舒窈啧了一声:“你还挺享受。” 李绅不屑道:“赶紧把老子放出去,否则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叶舒窈还没说话,刘达明先开口了:“李绅!这都是京城来的贵人,不想掉脑袋就小心着点说话!” “我呸!” 李绅啐了一口,吊梢眼上下打量了叶舒窈:“京城算个屁,你们知道我舅父是谁吗?等我把这事告诉我舅父,咱们看看掉脑袋的人是谁!” 第98章 狗咬狗一嘴毛 “哦?你舅父是谁?”叶舒窈饶有兴趣。 “说出来别把你吓死了!” 话虽如此,可这李绅能在青阳县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也不是个笨的,关键信息什么都没抖出来。 看着他张狂无比的样子,叶舒窈微微挑眉。 宋知简已经找到一张椅子搬了过来,叶舒窈从善如流坐下,问刘达明:“有笔墨吗?” “有!” “拿来,把他的话一字一句都写下来。” 李绅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喝了口水咂咂嘴巴,就是不开口,还露出鄙夷神色,似乎是在说:你奈我何? 见李绅这不配合的样子,刘达明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禽兽不如东西的本来就仗着有京城的亲戚和郭培这个县令官商勾结,平时缺德事没少干,好不容易有机会把他抓进来,怎么能让他当个不开口的蚌壳呢! 他敲了敲门框:“听到没,问你话呢!” 李绅不以为意,眼睛一闭,竟然装睡起来。 刘达明大怒:“你……!” 叶舒窈拦住了他,气定神闲看向牢里的人,问道:“你舅父当朝威远侯,柳承天对不对?” 李绅默不作声,只是闭着眼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叶舒窈立刻道:“他点头了,记上。” 刘达明一怔:“这……” 他在衙门这么久,还未见过这种审讯方式,而且口供需详实,他一个小小狱卒,还是努力多年才当上的…… 算了!要是能让这作恶多端的李绅再也不能翻身,也算是做了好事一件! 刘达明一咬牙,飞速把刚刚那句话写了下来,念了出来:“李绅嚣张地说自己舅父是威远侯,并且大肆宣扬若是此事传到京城,掉脑袋的一定不是自己……” 李绅猛地睁开眼,目瞪口呆看着翘着二郎腿的叶舒窈:“你放屁!老子可是一个字都没说,你们……你们打算做伪证吗?!” 叶舒窈不理他,继续问:“你的丝绸与药材生意,都有威远侯府的帮衬,对吧?” “没有!一派胡言!”李绅大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站不稳一头栽到了地上。 叶舒窈啧了一声摇摇头,对刘达明抬了抬下巴:“他又点头了,记上。” 这次刘达明更加熟练:“李绅说丝绸生意与药材生意都有威远侯府的帮衬,并且放言京城内的布庄只能售卖他的布匹,不然要让人吃不俩兜着走。” 这就纯属是胡说八道了。 但叶舒窈看了刘达明一眼,虽然隔着帏帽,刘达明还是察觉到隐含欣赏的目光,不自觉挺了挺胸。 李绅已经被气得急火攻心,摔了一跤之后脸上磕了好大一块,狼狈不易地颤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 “大人!宋大人!” 正当叶舒窈要继续审问,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紧接着郭培那快胖成一个球的身体出现在他们面前,气喘吁吁,连汗都来不及擦。 郭培看了一眼李绅,有些心虚,但还是道:“宋大人,这不合规矩啊,审问犯人需要在公堂之上,不能私自审问啊!” 他听闻宋知简是最守规矩之人,这话应当可以争取一点时间吧? 他根本不想管,可是李绅完蛋了,他也好过不了! 然而他忘记了,宋知简除了是大理寺卿,还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宋知简微微蹙眉,垂下目光搜寻片刻,利落抽出刘达明腰间的刀,没等牢房里的人有所反应,刀已经架在了郭培脖子上。 他脸色冷峻,手腕一送:“什么地方不合理,郭大人说说看?” 刀刃在脖子上蹭出浅浅的殷红,郭培那肥圆的脸顿时煞白,刚刚跑来的汗还没落下去就又冒出了一头的冷汗,哆哆嗦嗦吐出几个字:“没、没有、没什么不合理……” “那本官可以继续审了吗?” “可、可以,您请!” 刀被收回,郭培双腿支撑不住软下去,还是靠着身后衙役扶住才勉强站稳。 见郭培如此,爬起来的李绅气得不轻,指着郭培的鼻子就骂:“好你个郭培,连你的县令都是我舅父帮你安排的,你竟然敢不帮我!” 郭培脸上露出一瞬慌乱,暴怒反驳:“血口喷人!本官的县令是……是自己考的!” “你放屁!你大字都不识几个,拿屁眼考的?” “老子就算大字不识也比你强,天天除了挖人祖坟就是逛花楼,还%¥&*!” “你才是¥%&*##&*!” 狗咬狗,一嘴毛。 宋知简忽然捂住了叶舒窈的耳朵:“公主,此等粗鄙之语,您还是别听了。” “没事,这才哪到哪。” 没穿之前在网上可有人骂的比这些脏多了。 宋知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想起之前曾经听到过的传闻,还有那时坊间评价叶舒窈的话心中有些不舒服。 叶舒窈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刘达明:“他们说的话都记下了吗?” 刘达明拍拍胸脯:“记下了!” “再听一会,看看还能吐出点什么。” “是。”刘达明回答,但随即他又有些担心,看向宋知简,“大人,咱们这样,会不会……” 宋知简忽然对他耳语了几句,刘达明猛然睁大眼睛,看向叶舒窈。 这位竟然就是长黎公主,怪不得通身气质都与这小地方格格不入,而且一直戴着帏帽! “算了,记录簿给我,我看看。” 察觉东西没递过来,叶舒窈奇怪回头:“干嘛呢?” 刘达明立刻把记录簿给叶舒窈,他想说点什么,但知道了叶舒窈的身份后又有些踌躇,怕冒犯了叶舒窈。 没等他纠结完,叶舒窈拍了拍他的肩膀:“做的不错,好好干,有前途。” 刘达明愣了片刻,竟然有些热泪盈眶。 公主夸俺了!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又听了一会,这俩人吵下去像是要没完没了,也说不出什么有效信息,叶舒窈起身:“吵完了吗?” 郭培如梦初醒打了个激灵,像是被从头浇了一桶凉水。 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疯了吧!? 他咽了口唾沫:“大人,下官刚刚只是口不择言,并非是……” “这话留到大理寺去说吧,郭大人,还有,”叶舒窈看向脸色涨红的李绅,“威远侯的外甥?” 李绅口干舌燥,身上的伤口又疼,听到这话恼羞成怒,猛地向前一扑扯住了叶舒窈的帏帽: “你这装神弄鬼的娘们到底是谁!” 第99章 为什么叫我主人 “你这装神弄鬼的娘们到底是谁!” 宋知简飞快挡开李绅的手,可叶舒窈的帏帽还是被他扯住一角,掉了下来。 叶舒窈并未有什么惊讶之色,在一屋子轻轻的抽气声中,反而表情显得十分平淡。 她看着呆住的李绅,笑着一字一句道:“老娘是你祖奶奶。” 郭培看到叶舒窈的面貌,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狱卒们都大惊失色:“大人,你怎么了?” 说着忙着去搀郭培,可郭培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瘫倒在了地上。 他昨日就对宋知简身旁女子的身份有所猜测,找人快马加鞭找了长黎公主的画像过来,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冷汗如雨,郭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唯今之计,只有迅速向公主投诚,才能救自己!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强打起精神:“下官参见长黎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只有刘达明心中生出一种得意。 这就是先知道秘密的感觉吗! 李绅先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这个娘们怎么可能会是……” 没等他说完,郭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隔着栏杆死命捂住了他的嘴巴:“闭嘴!闭嘴吧你!” 还嫌死的不够快吗! 郭培竭力挤出笑容:“公主,此前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今后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说一个不字,您看这……” 叶舒窈饶有兴趣:“本宫让你把李绅即刻问斩,你也听?” 郭培愣了一瞬,咬牙道:“来人!” 李绅立刻发出疯狂的叫骂,却被冲进牢房的狱卒堵住了嘴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用了,他还不能死,”叶舒窈道,“郭大人将他看好,千万不能有一丁点闪失,知道了吗?” 她在一丁点上加了重音。 郭培立刻点头如捣蒜:“是!是!公主心善,下官懂得,懂得!” 叶舒窈没接他的茬,宋知简低声说:“公主,我们走吧。” 回到客栈后,叶舒窈立刻叫流萤和听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流萤有些惊讶:“公主,您都还没休息一会呢。” “不休息了,直接走吧。”叶舒窈说。 见叶舒窈如此,流萤与听荷只好照做。 她现在很急,急切程度和当初急着跳下叶霄的那条贼船差不多。 刘达明告诉她,李绅不仅平日里仗着自己有钱有势欺压百姓,还喜欢糟蹋清白人家的姑娘,不愿意的话就威逼利诱,若还是不从,便直接绑进自己的宅子,弄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有郭培这个县令罩着他。 一想到李绅这种东西还能安安稳稳地待着她就睡不着。 宋知简很快便整理好了行装,青棠起初得知如此紧迫的启程时间有些惊讶,但听闻了牢中发生的事之后也面色严肃。 “不能让此人再为害一方,殿下,上马车吧。” 马车与队伍渐渐消失在暮色中,青阳县又恢复了安静。 郭培坐立不安地待在府宅内院,焦急等待着仆从的消息,终于,门被敲响:“大人,他们已经离开二十里了!” 闻言,郭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拿上东西,快……” 门再次被推开,一位手拿长刀身穿轻甲的将士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在他身后,几个与他装扮相同之人已经将府宅内的人全都控制住。 “将军有令,所有人,不得离开宅院半步。” 郭培面色惨白,颓然倒回了椅子。 另一边,叶舒窈一行人路上没再发生什么意外,大概再有一日就能到玉京。 只不过,似乎总有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注视着他们,宋知简与青棠都有所察觉。 叶舒窈得知此事,不以为意:“不用管他。” “公主为何对他总是这么宽容,”宋知简大概猜出了一些,想起此前种种,眸色暗了暗,“这种人,必然要除去。” 叶舒窈故作惊讶:“哪里来的醋味,都要把我淹了。” 听出叶舒窈语气中的揶揄,宋知简有些耳热,但还是坚持道:“殿下,此事不能儿戏,您若下令,微臣必然……” “不可以噢。” 宋知简一愣,下意识问:“为何?” “因为他的命是我的。”叶舒窈笑眯眯道。 这句话在宋知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公主很少说这种话,很少如此清晰地表述自己对一个人的占有,虽说公主说的是“他的命是我的”,但在他听来,公主差不多就是在说“他是我的”。 就算是对他,公主也只说过两次,而且是在他们已经表明心意之后。 难道……宋知简立刻止住了思绪。 他垂下眼帘:“微臣明白了。” 入夜,叶舒窈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自己帐子里有人。 她还以为是青棠那个不听话的第二人格又跑了出来,抬脚就想把他踢开,却没想到脚踝被人握住了。 没等她惊讶,那人像是被吓到一般忽然放开了手,她的腿一下子掉了下去。 叶舒窈被折腾醒了,怒气冲冲睁开眼睛:“赤……怎么是你?” 竟然是雾刃。 “沈封珩,你胆子够大的。”叶舒窈的表情由被吵醒的恼怒转变为饶有兴趣。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醒来,雾刃匆忙将未带面具的脸掩藏进黑暗之中,此地无银三百两道:“不是。” “不是?那你转过来我看看,”叶舒窈笑着起身,靠近了一些,“我刚才可是看到好俊俏一张脸,若不是那个反贼,我可要下手了。” 下手…… 雾刃听到这个词,心中竟然冒出一种隐秘的期待,但下一秒他立刻清醒:不能对公主不敬。 可还未再次坚定内心,叶舒窈似乎是不满他的沉默,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 力气不大,可是雾刃轻而易举地就在这略带强势的动作下服从,像是根本不想抵抗。 叶舒窈靠近了,熟悉的香气将雾刃环绕,他下意识向后倒去,却很快有手指摸上他的脸颊。 叶舒窈也俯身:“长得和一模一样啊,是我认错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着男人,越靠越近,但眼神中毫无暧昧,似乎只是在辨认眼前这人是否是自己认识的。 与叶舒窈的淡定相反,雾刃眸中透出几分慌乱,快速眨了几下眼,终于开口:“主人……” “嗯?”叶舒窈停住动作,“为什么叫我主人?我认识你吗?” 第100章 都爱半夜爬床 “嗯?”叶舒窈停住动作,“为什么叫我主人?我认识你吗?” “……” “不认识,那你来干嘛?”叶舒窈顿了顿,像是恍然大悟,“来爬床的?” 不知被什么驱使,沉默半晌后,雾刃竟然轻轻嗯了一声。 叶舒窈惊讶。 这还是那个只会听命令的雾刃吗?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了,看来离开公主府之后他还真的变了不少。 高大的男人此时在叶舒窈身下,像是被什么隐形项圈控制而乖顺下来的猛兽。 若有烛光,便能看到他发红的耳尖和有些无措和茫然的目光。 “怎么都爱晚上爬床?”叶舒窈问,“好玩吗?” “……不好玩。” “那你走吧。” “不是,”雾刃立刻改口,声音很轻,“好玩。” 叶舒窈笑了,笑得……有点开心。 她嘴角向上翘起,如同看着什么美味的小蛋糕似的看着雾刃。 见叶舒窈笑了,雾刃也下意识露出几分笑意,但很快,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换个说法,由于太过惊讶,他忘记了变换表情。 叶舒窈亲了他,不是蜻蜓点水,而是贴着他的嘴唇,甚至托着他的下巴让他微微张开嘴巴,以便于更加深入。 呆愣片刻,雾刃的挣扎微乎其微,很快便沉迷其中。 上次他闭上了眼睛,主人打了他一巴掌,可这次,主人却主动俯身吻了他。 心脏跳得比他第一次杀人时还要快。 他生涩地回应着叶舒窈,像是初次学习的孩童一样小心,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其中关窍,努力取悦着叶舒窈。 原来这种事……是如此舒服的吗? 混沌中雾刃脑中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感受到柔软的远离,下意识地追过去想要继续。 掉落的书册打破寂静,雾刃猛然回过神来,从暧昧朦胧中挣脱。 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脑中警铃大作,他却品不出是为何心慌至此,只以为是怕被人发现,没待叶舒窈说点什么,人便一个闪身出了帐子。 叶舒窈:…… 跑得是真快啊,博尔特都没这么快。 虽然雾刃的动作极轻又极快,连守夜的侍卫都不曾有半分察觉,可宋知简还是似有所感,看向叶舒窈帐子的方向。 他眉心微动,走了出去。 帐中果然点着烛火,他沉声:“公主,臣宋知简求见。” “进来吧。” 走进帐内,宋知简立刻察觉出有陌生的气息,再看叶舒窈异常红润的唇瓣,他心中不由一沉。 “公主,是不是那人……” “放心,已经被我吓跑了,”叶舒窈道,“坐过来。” 宋知简并未细究吓跑是什么意思,他抿了抿唇,坐到床边,将叶舒窈抱在了怀里:“公主,让微臣留下吧。” “嗯?”叶舒窈有些意外。 宋知简这些日子虽然大胆了些,可那种话也是在她的引导之下才会说,主动要求留宿倒是头一次。 “微臣担心您的安危。” “还有呢?” 宋知简停顿片刻,将叶舒窈抱紧了一些,低声道:“微臣……不想让您再见他。” 叶舒窈更加惊讶,她不久前才对宋知简表明过对雾刃的态度,以往来说,宋知简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她看了宋知简一眼:“真是恃宠而骄。” 听到叶舒窈的话,宋知简不禁有些窘迫。 这词往常都是对后宅女子所说,他一个男人怎可以此形容?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除了羞耻,却并不反感。 想到这,宋知简将“不想公主再见那个男人”这件事压进了心底,既然公主喜欢,他只要保护好公主就是了。 “那微臣能留下吗?” “床都上了,还问?”叶舒窈挑眉。 宋知简勾起唇角,脱掉衣服灭了蜡烛,抱着叶舒窈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帐外站着一个人影。 青棠看着灭了蜡烛的帐子,怔了片刻,垂眸握紧了手心。 方才他察觉到公主帐子周围有人,赶来时却晚了一步,正好看到宋知简进去,于是他停住了脚步。 也罢,有人保护公主就好,他若是出现在公主面前,怕是又要惹人生气。 可是灵玉隔着衣服发烫,提醒着他的心早已不像从前那样坚定。 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青棠胸口又是隐隐一痛,他抬手按在胸口,攥紧那块布料,脚步匆匆离开了。 第二日。 行进了三个时辰,队伍到了宣武门之外。 军队在城外整顿,叶舒窈与宋知简则先进宫面圣。 下了马车,叶舒窈活动了一下肩膀:“可算到了,下回说什么也不出差了。” 宋知简帮叶舒窈捏了几下肩膀:“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见过陛下后便可回去休息了。” 青棠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了,刚走到近前,便听见叶舒窈说:“本宫与宋将军要去见父皇,道长先回福清宫吧。” “……是,青棠遵命。” 待脚步声走远,青棠才抬眸看向叶舒窈的背影,淡然的眸子中流露出几分茫然。 公主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叫他“道长”了,就算是初次见面时也没有。 难道公主要与他划清界限? 想到这种可能,青棠脸色一白。 另一边,叶舒窈与宋知简到了崇德殿。 平时都在内殿侍候在昭顺帝身侧的王德喜,今日竟然亲自在门口候着。 叶舒窈见他抬手打招呼:“王公公,又年轻了哈。” 王德喜一噎,有些焦急道:“公主,您就别打趣老奴了,老奴有正经事要跟您说。” “什么事?” “不知怎么,陛下今日像是心情不好,您要不……” “我知道了,”叶舒窈打断他,拍拍王德喜的肩膀,“你在这等着吧。” “哎,这……” 在王德喜疑惑又焦躁的注视下,叶舒窈与宋知简踏进了崇德殿。 殿内十分安静,连宫女都被遣了出去。 一路向前,只见昭顺帝背对他们站着,浑身似乎都散发着严肃的气息。 直到他们来到近前,昭顺帝才转过了身,面色虽然还算和煦,可目光却与以往有些许不同。 “长黎,过来让父皇看看。” 第101章 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叶舒窈面色未变,走上前去,昭顺帝看着她:“瘦了。” 这太像春晚小品的煽情台词,让叶舒窈没忍住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但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眉毛一皱:“是啊,儿臣这回出去可是吃了不少苦,父皇可得好好奖赏儿臣!” 她这话说得有些幼稚又有些骄纵,可昭顺帝不仅没生气,神色反而带上了些笑意: “不是说自己长大了吗?朕给你的奖赏都要堆成山了,替父皇办件小事还要奖赏,贪心!” 叶舒窈不赞同地摇头:“父皇,这怎么能是小事?明明是天大的事。” 说着,她对宋知简道:“盟约书呢?” 宋知简将盟约书送上前,昭顺帝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头,看到最后,他眼中浮现出几分惊讶。 黎国可派军驻守?这倒是个惊喜。 看到昭顺帝的表情,叶舒窈知道自己又把这题做对了。 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此前竺兰虽说臣服,但这些年以来发展壮大了不少,王庭中自然也有不安分的声音,最不安分的便是此次以伏罗为首的这批人。 如若不然,昭顺帝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班布尔出兵——能做皇帝的人大多都不是什么善心泛滥的人。 做一个决定,其中必定经过了利益的评判与风险的考量。 出兵救援并不假,但更重要的,他要借此次机会将竺兰完全划进黎国的势力范围。 叶舒窈本想着循序渐进,却没想到竺兰王自己提出了这样的条件,也算是一石二鸟,既解决了竺兰的危机,又戳中了昭顺帝的痛点。 再次看向叶舒窈,昭顺帝的目光中就带上了笑意,他大力拍了一下叶舒窈的肩膀,中气十足道:“好!此次你确实是为父皇办了一件大事!” 叶舒窈被拍的差点没站稳。 手劲真够大的! 宋知简下意识要上前,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在昭顺帝面前,动作停顿一瞬。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扶住了叶舒窈。 昭顺帝注意到宋知简的动作,并未言语,继续道:“宋爱卿也辛苦了,说吧,都想要什么奖赏?” 宋知简道:“为陛下分忧乃微臣分内之事。” 他一向都是如此,昭顺帝倒没有多意外。 “他不要儿臣要,”叶舒窈立刻说,“儿臣听说,父皇最近新得了一扇珊瑚屏风,儿臣的府里刚好缺一件,不如就给儿臣吧?” “只要这个?一扇屏风可抵不上这盟约书的功劳。”昭顺帝有些意外。 叶舒窈笃定点点头:“只要这个。” “朕让王德喜差人给你送去,”昭顺帝笑道,随即话锋一转,“长黎可曾听闻,命星易主之事?” 来了,今天的重点来了。 昭顺帝想必已经知晓命星易主,今日曲折迂回,只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罢了。 装不知道未免太假,这事虽然没有拿到台面上,可已经秘而不发地传了个遍,作为当事人再装傻就有故意隐瞒的嫌疑了。 直接表明自己认下这命星之主也不行,现在她还没什么底气,说不定这便宜爹哪天晚上做了被篡位的噩梦,一个不开心就给她送走了。 于是叶舒窈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父皇可曾听闻,最近青阳县出了了件大事。” 昭顺帝皱眉,想了一会才想起青阳县是哪:“青阳县能有什么大事?” “事关威远候府,自然是大事,”叶舒窈故作惊讶,“下面的人没有上报给父皇吗?” 果然,昭顺帝的面色严肃起来:“威远候府怎么了?” “说来话长,父皇不如看看这个吧。” 从青阳县牢房里带出的记录簿,被交到了昭顺帝手上。 他翻着翻着,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最后猛然将记录簿合上,目光如炬。 “这些是从何处得来的?” 宋知简上前一步:“回禀陛下,是从青阳县富商李绅以及青阳县县令郭培口中得到的口。” “继续。”昭顺帝沉声道。 “从竺兰离开回京途中,到了青阳县时公主的马车被百姓们拦下,哭喊着让贵人替他们伸冤,说有一个富商挖了他们的祖坟还将人打伤。” “公主不忍看百姓受此冤屈,便暂时在青阳县落脚着微臣彻查,却没想到,那李绅被抓进牢狱后说了这样的话。” “还有那县令郭培,也是与此人狼狈为奸,最后两人闹翻了脸,才说出了这许多秘辛。” 昭顺帝面色愈发沉重。 叶舒窈立刻添柴加火:“父皇,这件事是被放在了明面上,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还有多少勾当,父皇一定要严惩他们!” “长黎觉得该严惩他们,所以才将这口供带了回来?”昭顺帝目光沉沉。 叶舒窈坦然:“是啊,威远候府如此行径,简直是不将您放在眼里,难道不该严惩吗?” 昭顺帝的视线中的探究仍然没有褪去,宋知简垂眸沉思。 他还从未见过陛下对公主露出这样的表情。 虎毒不食子?他看未必。 自古无情帝王家,所有的宠爱都建立在自己不受威胁的基础上。 若是察觉出有人想要“篡位”,便要把一切扼杀在萌芽中,陛下已得知公主是下一任命星之主,自然有所警惕。 说不定还会做出措施。 宋知简想到这,心中一紧:“陛……” “父皇!”叶舒窈忽然叫了一声,有些委屈似的抓住了昭顺帝的胳膊,“父皇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不仅是宋知简,这一声同样把昭顺帝给弄不会了。 他没想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就这么被点了出来,微窘地清了清嗓子:“父皇自然……” 叶舒窈打断了他的施法,变本加厉:“儿臣为了把这东西带回来,亲自去地牢审了犯人,还差点被那个李绅给伤了,您怎么能怀疑我呢?!” “朕没说……” 叶舒窈持续发力:“父皇,您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儿臣再也不会跟您好了!!” 说罢,她趴在一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本来诡谲严肃的氛围,被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表演给搅和得一干二净,变成了类似于“蚂蚁竞走十年了”抓马现场。 昭顺帝在一片狼藉里呆住了半晌,无奈扶额:他是疯了不成?竟然怀疑长黎要篡位? 这不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吗? 第102章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他人 昭顺帝在一片狼藉里呆住了半晌,无奈扶额:他是疯了不成?竟然怀疑长黎要篡位? 这不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吗? “别哭了,像什么样子!” 昭顺帝努力语气威严,却没想到此话一出,叶舒窈哭得更大声了。 “父皇,您不仅怀疑我,还骂我,您之前从来都不骂我的,所以爱会消失的是吗呜呜呜呜呜……” 还没到0.001秒就被扣上了两顶帽子的昭顺帝:………… 哭声还在继续,昭顺帝只好软下语气:“朕……朕错了,快别哭了,宋爱卿还在这,让人看了笑话。” “他可喜欢我哭了……” 宋知简耳力非凡,听到了这声含糊的嘟囔,顿时耳根一红。 “什么?”昭顺帝皱眉。 “没什么,”叶舒窈擦了擦眼泪,委屈巴巴,“既然父皇不让儿臣哭,儿臣就不哭了,儿臣向来是最听父皇的话的,不像父皇,儿臣给您送礼物您还要怀疑儿臣。” 昭顺帝:…… 他再次揉了揉额角,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这事会在此后被一次又一次提起。 但叶舒窈忽然间就不哭了。 昭顺帝倒有些不太习惯了,惊讶看了叶舒窈一眼。 这毕竟是在皇帝面前,叶舒窈知道这种撒泼打滚的戏码要点到为止,不然就要起到反向效果了。 长黎之前那种性格没有招致昭顺帝讨厌,也有这个原因。 叶舒窈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表情,对昭顺帝说: “父皇,虽然有那个什么命星,但儿臣心里有数,有父皇才有儿臣,没有父皇,儿臣就什么也不是,儿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您真的感受不到吗?” 她的语气认真,眼神带着期待。 在这“真诚”的目光中,昭顺帝竟然诡异地有些心虚,似乎自己刚才做的事真的深深伤害到了叶舒窈一般。 “朕知道了,今日之事,就当朕从未提过,“昭顺帝扶起叶舒窈,“你的礼物对朕很有用,过些日子,朕就让大理寺和刑部一同审理。” 叶舒窈再次抹了抹眼泪:“只要父皇开心,儿臣做什么都值得。” 与此同时,守在内殿门外的王德喜十分焦急。 公主哭了?陛下骂人了?但怎么着也不会骂三公主吧? 好想进去看看,但陛下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真是急死个人了! 正当王德喜在职业操守和好奇心之间纠结,门忽然开了,他一下就看到了眼睛红红的叶舒窈和满脸担忧的宋知简一同走出来。 陛下真的骂三公主了?这可是头一遭! 然而没等他震惊完,殿内忽然传来昭顺帝的声音:“王德喜,进来!” 王德喜推门而入,急匆匆跑进去,只见昭顺帝撑着额头一脸疲惫: “王德喜,朕的头好痛。” “那老奴找人来帮陛下按按?” “……不必了,你传刑部尚书来见朕。” 王德喜看向桌案上的记录簿:“陛下,莫非是威远侯……” 昭顺帝抬起头,眸色沉郁:“朕此次,可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另一边,叶舒窈与宋知简已经坐上了马车。 流萤与听荷瞧见叶舒窈的模样,十分担心,叶舒窈大致与她们解释了一遍,两人才放下心来。 “公主果然做什么都厉害!” 叶舒窈:“三十六计,略施小计。” “三十六计?”宋知简疑惑,“微臣熟读兵书,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计谋,敢问公主,这计谋叫什么名字?” “还是书读少了,”叶舒窈语重心长,“听好了,这个叫做……‘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他人之抢先占领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进行道德绑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计’。” 宋知简:…… 宋知简:“公主,能不能再说一遍,微臣没听清。” 叶舒窈高冷摆手:“不行,这种神秘计谋只能说一次,自己悟吧。” 流萤扑哧笑了出来:“公主,其实是您自己也说不出来第二次吧!” 叶舒窈:…… 流萤连忙道:“公主,您胭脂都花了,奴婢帮您再上一层。” 叶舒窈对着镜子一看,叹了口气,果然演戏太投入了也不行。 “擦了吧,怪难受的。” 流萤道:“是,反正公主不上妆也好看。” “就你嘴甜。” 流萤眨眨眼:“奴婢是认真的。 说完,她看向宋知简:“宋将军都一直在看您呢。” 叶舒窈放下镜子,看向宋知简。 不像第一次共乘马车时那样,见叶舒窈看过来,宋知简并未躲开目光,反而点了点头:“微臣这样觉得。”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道:“公主,有人送信。” “送信?在路上?”叶舒窈奇怪,“怎么送的?” 流萤出去片刻,拿回来了一封信:“车夫说,忽然就出现在车上了……这信上什么都没写啊?” 宋知简拿过看了看:“公主,是宋泊。” “空白你都能看出来?”叶舒窈惊讶。 宋知简解释:“这是飞仙楼中一种特殊传递消息的方法,此前宋泊这样联系过微臣。” “那他什么意思?” “邀我们去飞仙楼。” 叶舒窈犹豫了片刻,严肃道:“不行,我要先回府。” “府中有什么事务需要公主处理吗?” 叶舒窈恨铁不成钢看着他:“有什么事务,出差回来休息就是最大的事务,只上班不放假人会疯的,先回府!” 宋知简:“那微臣……” “你也回去休息吧,把你放到岔路口你自己回去,不远。” 他不累,其实他本想问问公主需不需要他一起回去陪着睡觉的。 “是。” 回到公主府,叶舒窈沐浴过后滚进柔软的床,和自己许久不见的被窝贴贴了好一会。 “床不会批评你,床不会问问题,无论你离开多久,床永远都在那里等你,床门!” 流萤忍俊不禁:“公主,小厨房的饭菜已经做好了,要不然吃了再睡?” 叶舒窈摸摸肚子:“那就吃点再睡,省得饿醒了。” 饭菜一道道送上来,听荷瞧见那道人参元鱼,忽然想起什么:“公主,您在崇德殿的时候,青棠道长来找您了。” “他说什么?” “他本来要奴婢问您,今晚能不能到公主府找您,但之后又说不必了。”流萤顿了顿,“公主,您和青棠道长怎么了?” 第103章 其他狗狗会不高兴 “他本来要奴婢问您,今晚能不能到公主府找您,但之后又说不必了。”流萤顿了顿,“公主,您和青棠道长怎么了?” “既然他说不必了,那就当他没说过吧。”叶舒窈说。 该来的时候,他会来的。 吃过饭后叶舒窈饱饱睡了一觉,之后一连几天,宫里宫外都十分安静。 威远候府也没动静,叶舒窈猜测便宜爹是准备给威远候来波大的,因为宋知简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 比如今天总算得了些空闲,他来公主府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回去了。 叶舒窈靠在软榻上看着他犹豫的模样,对他招了招手,宋知简立刻会意,走上前坐在榻边。 “公主,微臣不想走。”他颇有些卖可怜的意思。 “那怎么办?”叶舒窈笑盈盈,手指漫不经心在他手背上点着。 若有似无的触碰带来细微的痒意,宋知简抿了抿唇,俯身靠近:“微臣如此辛苦,可否向公主讨个奖赏?” 叶舒窈不置可否,宋知简反手握住叶舒窈的手,轻轻吻上那红润的唇瓣。 绵长的一个吻,带着温柔的珍视与眷恋。 许久之后距离拉开,宋知简目光还有些恍惚,感受到叶舒窈抚摸他脸颊的手,下意识又侧头亲了一下叶舒窈的掌心。 叶舒窈失笑:“怎么像大狗似的?” 若是平日里有人这样对宋知简说话,在这几个字落下的瞬间那人恐怕就要身首异处。 可现在,他只是握紧了叶舒窈的手,低声道:“公主只能对微臣这样说。” “那可不行,其他狗狗会不高兴的。”叶舒窈挠着他的下巴,故意道。 宋知简眼神黯了黯,片刻后再次开口,语气低沉了几分:“那公主是第一个对微臣这样说的吗?” “是,你是第一个。” 宋知简心中安定了几分,看着叶舒窈:“那微臣便知足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若是面对公主,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此时,门外的墨书道:“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知简只好从软榻上下来:“公主,微臣回去了。” “去吧。” 宋知简又道:“三日后的早朝,您想去看吗?” 叶舒窈一怔:“父皇终于要出手了?” “是,陛下已命微臣将所有东西整理好,届时将由刑部尚书刘云汀上书,”说到这他犹豫片刻,“不过,您若是去了,可能会被他们盯上。” 叶舒窈不以为意:“就算我不去他们也会知道。” 威远候府既然能在前朝后宫运作,成长到如今这样的势力,必然不是什么傻子,她本来也没想着藏。 “那三日后,微臣与公主一同进宫。” “好。” 宋知简离开后,流萤与听荷走了进来,看见叶舒窈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 流萤担心地看着叶舒窈:“公主,这几日您都困乏的厉害,要不要请太医来给您看看?” 她本想说青棠道长的,但想起昨天公主的话,又改了口。 叶舒窈又打了个哈欠:“不用请了,绝症,没得治。” “啊?”听荷惊讶,“绝、绝症?公主您说什么呢?” “春困秋乏夏打盹,人类几千年以来都没攻克的难题,不是绝症是什么?”叶舒窈挣扎了一下又倒了回去,“怎么说热就热起来了。” 明明前几天回来的时候还刮着冷飕飕的小风,今天就一秒入夏了? 听荷闻言松了口气:“公主,都快要夏至了,天气自然越来越热。” “身子困乏也可以调养,太医院的章太医精通此道,若是公主不想让他们诊脉,奴婢进宫去找章太医拿几剂汤药……” 话没说完,叶舒窈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神采奕奕:“我忽然一点都不困了。” 刚刚穿来的时候差点被一碗中药单杀的事,到现在还让她记忆犹新。 流萤道:“公主,若您实在热得困乏,奴婢就吩咐他们送些冰来,不过现在用冰,不知公主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受得了,太受得了了,一热我什么都不想干,”叶舒窈看着流萤,“好流萤,你忍心看我一天到晚蔫巴巴的样子吗?” 流萤无奈:“奴婢这就去吩咐。” 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人抬进来一个像是青铜鼎的东西。 但叶舒窈很快便发现这不是鼎,这东西是有内外两层的,流萤与听荷将凿好的冰块放进夹层之间,然后又把一些水果放进了中间。 叶舒窈终于明白了:“冰箱?” “冰箱?”流萤疑惑,“这是公主给冰鉴取的新名字吗?倒也十分和洽。” 可不就是冰箱吗,还比冰箱多了个功能,就是比较麻烦而已。 冰鉴放进屋子,屋内渐渐凉快起来,叶舒窈也没那么困倦了,索性找了个话本看。 看了没一会,门外有侍女通报:“公主,宋公子求见。” “宋知简不是刚走吗?” 叶舒窈说完忽然反应过来,来的不是宋知简,是宋泊。 “让他进来吧。” 没一会,门便被推开了。 宋泊规矩行礼:“宋泊参见公主殿下。” 叶舒窈正看到精彩之处,只对他抬了抬下巴:“免礼,坐吧。” 宋泊一声不吭地坐下,看向叶舒窈,却见叶舒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公主,您都不问我来干什么吗?” “干什么?”叶舒窈漫不经心,眼睛依旧黏在话本上。 过了几秒,话本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叶舒窈一抬头就对上了宋泊幽怨的目光。 她叹了口气:“你哥现在好了,你又变锯嘴葫芦了?” 宋泊恨恨:“您就知道拿我跟他比!” 叶舒窈还没说话,宋泊又道:“我为公主办事,公主却都不肯去飞仙楼一趟。而且出去这么久,都没给我写一封信……” 叶舒窈放下话本:“你这是在控诉本宫?” 宋泊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声音顿时小了许多:“草民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叶舒窈坐了起来,笑着看他,“心里骂我呢吧?” 第104章 我知道你与他不一样 “我看你敢的很,”叶舒窈坐了起来,笑着看他,“心里骂我呢吧?” “没有!”宋泊立刻反驳,对上叶舒窈的眼神,他又道,“就只是埋怨了几句而已……” 说着说着,他心中本来只是一丁点的委屈忽然变多,连嘴角都开始向下撇。 叶舒窈起身,忽然抬起他的下巴,纳闷道:“这么委屈?” 宋泊垂着眼把脸偏过去,没说话。 叶舒窈坐了回去,宋泊见她这冷淡的动作,咬了咬唇,心中有些后悔。 他本就没有什么抱怨的身份,若实打实算起来,他都还没有入公主府,帮公主查案也算是他为自己,为飞仙楼做打算。 公主就算没有去飞仙楼又如何?说到底,他只是一个“门客”。 “宋泊。” 叶舒窈忽然叫他,宋泊抬起头,对上一双有些无奈的眸子。 “不给你写信是因为赶路匆忙,而且一路上遭到了好几次刺杀。” “不去飞仙楼楼是因为玉京也并不安全,我又带回了不利于威远候府的证据,所以想先看看情况。” “至于拿你与宋知简比……”叶舒窈顿了顿,“只是随口一说,我知道你与他不一样。” 宋泊有些怔了。 叶舒窈是在一条条回答他刚刚的话,并且十分认真,毫不敷衍。 宋泊心中立刻翻涌起后悔的情绪,恨不得回到不久之前将那些话收回来。 他怎么能那样对公主说话!他真该死啊! 除了后悔,还有些莫名情感让他有些不敢看叶舒窈的目光。 “我……”宋泊张了张嘴,期期艾艾,“是、是宋泊太过急躁,公主……” “罚你帮我添冰,快去。”叶舒窈指了指冰鉴。 他心中一松,回答道:“是。” 宋泊将冰添好,又把里面冰好的水果拿出来,送到叶舒窈面前:“公主,吃水果。” 不知道第几次被抢了活的流萤与听荷:…… 要是公主再多收几个男人,她们是不是就可以下岗了? 叶舒窈叉起一块西瓜,自己没吃,反而送到了宋泊嘴边。 宋泊一愣,张嘴乖乖吃了下去,刚刚咽下去,第二块就又送了过来。 一连吃了四五块,叶舒窈终于放下了银叉:“冷静了吗?” “冷静了。”宋泊诚恳点头。 不仅冷静,心里还有几分甜丝丝的,好像刚才吃的西瓜甜到了心里。 宋知简吃过公主亲手喂的西瓜吗?肯定没有吧! 叶舒窈看他笑得傻乎乎,纳闷道:“西瓜里下药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宋泊揉了揉脸,“公主,您能不能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 “哪句?” “就是,就是最后那句。” 叶舒窈想了想,心下了然,嘴上却说:“你笑什么?” “不是这句。” “西瓜里下药了?” “不是,”宋泊有些着急,漆黑的眸子看向叶舒窈,“就是不一样那句,能不能再说一遍?” 叶舒窈终于不逗他了,也看着宋泊:“我知道你与宋知简不同。” 宋泊呼吸一窒,心跳乱了一拍,迅速错开了视线。 “多、多谢公主。”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将脸侧过去,下巴就被叶舒窈挑了起来。 “本来就不像,有什么可谢的?” 这是实话。 不仅是气质,宋泊与宋知简长得也并不算像,比起宋知简的剑眉星目,宋泊的五官要柔和许多。 他长得显小,若是不看身量只看脸,还以为他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叶舒窈第一次见他时便认错了,谁能想得到他是飞仙楼的楼主。 “你长得与你母亲更像?”叶舒窈问。 宋泊被如此近的注视,脸有些发烫,他忍着躲开的本能点了点头:“我虽然没见过母亲,但宋岳……父亲说,我与母亲有七分相似。” 叶舒窈笑道:“那你母亲真是个美人。” 听懂了叶舒窈的话,宋泊的脸更红了。 忽然间一个小人跳了出来:公主还是第一次这么夸你,说不定是什么暗示,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再提一次入公主府的事? 这时候另一个小人跳了出来:哪有什么暗示!公主只是随意一夸而已,你怎么能这么自信! 可还没等宋泊内心的小人打完架,叶舒窈就把手放开了。 宋泊内心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涌上一丝淡淡的失望。 “你今天来是要说竺兰商人与逍遥醉仙的事吧?” 宋泊整理思绪,正色道:“没错,这件事比我们之前猜测的还要复杂许多。” 过了一刻,叶舒窈听完了宋泊的讲述。 叶舒窈撑着脑袋:“你是说,这伙居延人扮作竺兰商人,把葳蕤香掺入酒中取名逍遥醉仙在玉京售卖,只是为了钱?” “查到的情报确实如此,”宋泊说,“居延人背后的老板是一位庐陵富商,叫贾云,之前家里主要是做丝绸与香料生意的,今年三月,他生意上忽然有资金周转不开,眼看就要变卖家产,这时候,忽然有一位乞丐找到了他。” “乞丐?” 宋泊点点头:“他信佛,于是平日里乐善好施,葳蕤香的配方与掺入酒中这个方法都是一位受过他恩惠的乞丐告知他的。” “那个乞丐呢?”叶舒窈问。 “死了,给了贾云这个配方不久之后就死了,贾云将他安葬在墓地,刑部也查到了庐陵,我无法光明正大调查,不过飞仙楼从刑部那探得了消息,那墓里确实有一具男性的尸体。” 叶舒窈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宋泊继续道:“他按照这个配方将葳蕤香掺入酒中,酒果然被一抢而空,贾云本想把这酒卖到京城,可他没有门路,两个月之前又恰好有竺兰商队进京。” “当时他府上恰好有十几个居延人,居延人乍看之下与竺兰人有五分相似,于是他就打了歪主意,找了些这些人假装成商队成员的模样,前后脚进了京” 叶舒窈抓住了重点:“生意资金周转不开,正好就有乞丐给完配方,贾云想把酒卖进京城酒刚好遇上竺兰商队进京,他家又刚好有十几位居延门客。” “没错,”宋泊问,“一切都太巧了,巧的像个设计好的局。” 第105章 今日特意打扮过 “没错,”宋泊问,“一切都太巧了,巧的像个设计好的局。” 当然是设好的局,而且大概率就是叶霄设计好的局。 他在春猎时就想借昭顺帝遇刺一事栽赃竺兰使团,要不是叶舒窈那天恰好与班布尔在一起,这个计策说不定真的会成功。 不过就算如此,也让昭顺帝对竺兰起了些许疑心。 再之后,就是叶舒窈在京郊墓园回来的路上遇到流寇,要不是她知道叶霄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概早就因为这事怪罪竺兰。 然后就是竺兰商人与逍遥醉仙致使人猝死的事,若是这件事没有捅到昭顺帝面前就不会被深入调查,黑锅大概也会扣在竺兰头上。 竺兰,一款很方便的背锅侠。 只是就算她知道了答案,还是那句话,需要解题过程。 毕竟有句话叫做抓贼抓赃。 她总不能直接跑到昭顺帝跟前说:叶霄谋划着篡您的位呢父皇!您快把他扼杀在摇篮里吧! 这和自投罗网不能说毫不相同,简直是一模一样。 “案子不会已经结了吧?”叶舒窈不抱希望地问。 “已经结了。” 叶舒窈无语:“这么明显,刑部难道就没有人怀疑?” 宋泊似乎想起什么,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有人怀疑又如何?那些大官都是这样,只要有一个结果交差就好了,才不在乎真相如何。“ 叶舒窈看了他一眼:“这是刑部的结论,说说你查到的吧,飞仙楼主。” “我查到的也不多,幕后之人极其谨慎,不过,我在查看贾云的家谱时看到他曾祖那一辈曾经在玉京住过,我又查了户籍册录,发现贾云的曾祖父给人做过厨子。” 想到这事可能与叶霄有关,叶舒窈猜测:“在宫里?” “不,是轩辕家。”宋泊说。 叶舒窈的动作停了下来,古怪地重复了一遍:“轩辕家?” 那可是皇后和太子的地盘。 难道她一顿推理猛如虎,最后答案错的离大谱? “是不是太子也知道了命星易主的事?”宋泊推测,但很快又自己反驳自己,“那他们为何要如此费劲栽赃竺兰?照理来说,他们该对公主动手才对……” 叶舒窈笃定摇头:“不会是他们。” 虽然剧本中关于皇后和太子的戏份不多,但他们的人设是属于那种蛰伏许久才会出击的类型。 不要说得知了她是命星之主,就算这件事已经明明白白摆出来,在局势未明之前,他们也不一定会轻举妄动。 毕竟轩辕家与威远候府差不多,都是根基深厚的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有叶霄这种没什么倚仗又急于收拢势力的人,才会这么急切。 “我也觉得不像是他们,但贾云的曾祖又确实在那当过一阵子厨子,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除了轩辕家也没其他人了……” 叶舒窈忽然被提醒到了什么。 轩辕家的其他人? 她对宋泊道:“你去查查叶霄,也就是祁王的生母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最好是能查到她的身份。” 宋泊很快反应过来:“您怀疑祁王的母亲在与轩辕家有关系?” “只是猜测。” 毕竟剧本里也没细说叶霄生母的事情,只是说他生母地位低微,连入宫都没资格,叶霄出生后不久便抱给了当时无子嗣的皇后抚养,他的生母就此销声匿迹了。 “我知道了,公主放心,我会查清楚的。”宋泊认真道。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叶舒窈道,“我可以收编你的飞仙楼了。” 宋泊先是一怔,随后惊喜道:“公主,您想通了!” 叶舒窈又恢复了慵懒,靠在了软榻上,悠悠道:“是啊,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她顿了顿又补充:“不过,飞仙楼的存在之后可能要告知父皇。” 宋泊有些踌躇:“必须说吗?” “你以为我不说父皇就不知道?”叶舒窈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他早就计划着对飞仙楼下手了。” “公主您别吓我,”宋泊摸摸胸口。 但看叶舒窈不像是开玩笑,半晌,他下定决心似的一咬牙:“要说的话,就说吧。” “私企转国企是好事,”叶舒窈看他皱巴巴的脸笑道,“也不会这么快,只是先让你有个准备。” “什么私企……国企,您说什么呢?”宋泊一头雾水。 “私企就是自负盈亏的公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倒闭了,国企就是有中央财政拨款支持的公司,一般来说不会倒闭。”叶舒窈简单解释。 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拨款自负盈亏这些宋泊还是明白的,他大概理解了叶舒窈的意思。 “但做了国企,就有束缚了。” 叶舒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年纪,眼光很长远嘛。” “公主别总把我当小孩……”宋泊嘟囔。 不过被叶舒窈夸了,他还是很开心的,无论如何,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至于其他的……天长日久,总有机会。 傍晚的时候,叶舒窈正在吃晚饭,听荷忽然推门进来:“公主,青棠道长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犹豫。 叶舒窈只是点头:“请进来。” 看这毫不惊讶的模样,公主似乎早就料到青棠道长会来,听荷就知道自己又瞎操心了。 脚步声不紧不慢,门被推开,叶舒窈抬头,眉梢微微一动。 青棠今日很不一样。 他穿着一身淡绿衣袍,腰间戴着环佩,走路时发出轻微的清脆声响,如云墨发未完全束起,只用木簪在脑后松松挽着,比起平日里的严谨端庄多了几分随性。 就连他眉心那一抹红痕,都被衬得像是什么刻意勾画的纹饰。 不是叶舒窈的错觉,青棠今日特意打扮过,而且打扮得十分成功。 叶舒窈毫不客气地盯着他欣赏了一会。 “青棠拜见公主。” 桌边的人垂眸行礼,隐约间露出耳根一抹薄红。 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但没想到书中的话……果然有用。 青棠本对自己这一副皮相不甚在意,甚至因为童年的事有些厌烦,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浮现出一种庆幸的念头: 还好公主中意。 第106章 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浮现出一种庆幸的念头:还好公主中意。 青棠将带来的食盒打开:“我带了药膳,清热解暑,公主尝尝。” 说着,他拿起小碗盛出一些,正想舀起一勺,叶舒窈却是直接拿过了他手中的碗。 两人指尖相碰,叶舒窈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利落将碗接了过去。 “好喝,道长辛苦了。”叶舒窈笑着说。 青棠的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收了回去,勉强道:“殿下喜欢就好。” 心中刚刚的那点庆幸消失殆尽,他有些不安地想,接下来公主是不是要送客了? 但好在,叶舒窈并没有让他离开,只是说:“一起吃点吧,今天的菜清淡,你应该喜欢吃。” 青棠一怔:“是。” 不久之后,一场无比安静的饭吃完了。 青棠中途有几次想开口,但看到叶舒窈的目光,他又退却了。 公主并不像是在对他生气,除开一些细枝末节之外,对他的态度并无什么错漏,也没有把他拒之门外。 但就是这样才让他愈发不安。 青棠抿了抿唇:“公主,我……” “时间不早了,我等会要休息了,“叶舒窈忽然开口,“道长不回宫去吗?” 他不想回去,从前他最喜爱在福清宫待着,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福清宫就有种让他无法忍受的冷清了。 青棠长睫颤了颤:“青棠傍晚小酌了几杯,不胜酒力,不知能否在公主府上借宿一晚?” “醉了? 叶舒窈似乎很是疑惑,她靠近了一些盯着青棠看,慢悠悠道:“脸都红了,看来是有点醉了,流萤,去给青棠道长准备客房,还是之前那间就行。” 流萤:“公主,之前的那间客房给柳公……柳小姐住了。” 叶舒窈想了想:“嗯……那就把我寝殿外那间收拾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 叶舒窈坐回椅子上,青棠微微松了一口气,胸膛中心跳渐渐平息。 不仅是因为怕谎言被拆穿,还因为……公主靠得太近了。 从前靠得这样近的时候,都是公主即将要吻他的时候,于是身体下意识便做好了准备。 “道长,客房准备好了,请吧。” 流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青棠起身,随着流萤去了客房。 夜晚,万籁俱寂,一弯下弦月高挂空中。 青棠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其实他也并不算说谎,在来公主府之前,他确实喝了酒,只是没醉罢了。 他从未喝醉过。 在随师父修行之时,师父教导他要慎重自持,遇事不惊,不可沉迷某些东西,也不可对某些事情有太多执念。 许多年来,他一直都将这教条刻印心中,可不知为何,今日他却忽然想要尝试一下喝醉的滋味。 可惜他喝了许多,也没有醉。 寂静中忽然出现一个声音,十分轻微,但青棠还是捕捉到这声音是从叶舒窈的寝殿传来。 他本能起身穿衣想要去查看,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若是公主有什么需求,自然有流萤与听荷侍候,他不可擅自闯入公主的寝殿。 但……若是公主有危险怎么办? 只看一眼,看一眼确认公主安全,即刻就回来,他对自己说。 青棠悄然无声地进入寝殿之内。 光线昏暗,静谧无比。 隔着帐幔,他瞧见叶舒窈似乎正皱着眉头,像是被噩梦侵扰,睡不安稳。 青棠上前几步拨开帐幔,凭借极好的目力,看到床上的人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公主是有些热了。 这结论刚刚得出,叶舒窈便掀开了被子,青棠来不及移开视线,黑暗中,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 下一秒,他慌乱地闭垂下视线,可细腻的白与女子柔软旖旎的曲线还是留在了他眼中。 上次在浴池中有花瓣遮挡,不像方才如此直白,青棠脑中画面纷乱,耳根与脖颈几乎在发烫。 掀开被子似乎凉快了不少,叶舒窈又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仍然微微皱起。 青棠勉力咬了咬舌尖让自己神思平稳,探出指尖轻轻在叶舒窈眉心一点,床上的人眉心渐渐舒展开来。 青棠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下一秒,他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他吓了一跳,可看叶舒窈竟然并没有醒来,似乎只是遵循本能抓住了他的手。 由于常年在雪山修行,青棠的体温比常人要低,于是叶舒窈将青棠的手当成了纳凉之物,拉住他的胳膊抱进怀里,满意地再次陷入梦乡。 青棠的半边身子已经完全僵住了。 公主……把他拉到床上去了。 一时间,叶舒窈的体温与她身上的淡淡香气将青棠包裹,他与叶舒窈的脸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 傍晚喝下去的酒,像是此刻才开始酝酿出醉意。 他被蛊惑般轻轻在叶舒窈唇边吻了一下。 本来只想亲一下的,可第一次过后,似乎有点停不下来了。 青棠半阖着眸子,沉迷地在叶舒窈唇上汲取属于她的气息,舌尖抵开唇缝,甚至在寂静中吻出了轻微的水声。 叶舒窈忽然轻哼一声,像是有些不满睡梦中受到打扰。 青棠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又违背了自己的话,先打破了自己为自己立下的规矩,不与公主亲密接触,似乎他根本做不到。 可公主需要他,青棠心中有个声音反驳,在天亮之前,他会主动离开的。 青棠垂眸,将自己的衣襟散开,露出白皙如玉的胸膛,随后拉着叶舒窈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叶舒窈迅速捕捉到了丝丝凉意,身体贴了过去,脸颊正靠在青棠心口的位置。 青棠身体轻微一颤,呼吸微滞,努力平息心跳,抱住叶舒窈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 叶舒窈睁开眼睛,榻上已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昨晚虽然她睡得有些迷糊,但有人亲了自己她还是有感觉的,那人身上气息很熟悉,她才没有醒来。 流萤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公主,早膳您是想吃……您的嘴怎么了?” 第107章 抓住痛点 流萤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公主,早膳您是想吃……您的嘴怎么了?” “怎么了?” 去镜子前一看,嘴唇有个小小的破口,叶舒窈微微挑眉,摸了摸嘴唇:“长本事了。” 闻言,流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红着脸犹豫片刻,还是小声对叶舒窈道:“公主,您注意身体。” 叶舒窈愣了一瞬,无奈道:“想什么呢大黄丫头,昨晚我睡得可香了。” 热的时候抱着青棠,她后半夜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得想个办法让他留下……”叶舒窈喃喃。 流萤眨眨眼,不说话了。 下午的时候,宋泊来了公主府,说自已经查到了一些叶霄生母的消息。 叶舒窈有些惊讶,这动作未免也太迅速了些,但随即她又明白了:自己跟他说了可以收编飞仙楼,宋泊现在等于是在为自己谋前途,当然干劲十足。 得找个机会在昭顺帝那给飞仙楼过明路,这样用起来也能更顺手。 “玉京的户籍册录我都查看过了,根据年纪推算,轩辕家没有年龄匹配的女子,连当时去过他们府上的舞姬歌妓乐师之类的我都看了……” “但是,我忽然想起贾云的曾祖是做厨子的,所以找出了那时候轩辕家的下人名册,当时厨房里有一位厨娘叫做牧枝,在祁王出生后不久便再也没出现过了,据说是投井自杀。” 说到这,宋泊发现了叶舒窈有些走神,气恼道:“殿下,您听没听见我说什么?” 叶舒窈点头:“听见了,你说轩辕家有个厨娘在叶霄出生后没多久消失了。” “公主还能……边发呆边听人说话?”宋泊迟疑。 叶舒窈故意逗他:“怎么,你不能吗?” 宋泊今天却格外乖顺,没像个一摸就炸毛的猫似的反驳,只是摇了摇头。 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没等叶舒窈细想,宋知简靠近了一点,好奇地问:“殿下刚才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让飞仙楼在父皇那过明路。”叶舒窈如实道。 听完叶舒窈的话,宋泊一怔:“公主是担心陛下对飞仙楼出手?” “是啊,”叶舒窈道,“从你告诉我的情况来看,从前飞仙楼虽然也做情报生意,但大多数都是为江湖客服务,再往深了走,也就是给玉京的一些富贵的世家子弟提供一些不痛不痒的便利。” “这些消息与朝堂牵扯并不深,所以即使父皇有所察觉,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舒窈顿了顿:“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在我身边,便再也逃不开与朝堂扯上关系,更甚者,一步行差踏错就有可能强行安上个什么罪名,直接端了。” 宋泊没说过飞仙楼是怎么来的,她也就没问,但飞仙楼一定对宋泊很重要,这是毋庸置疑的。 她这些话等同于再次给了宋泊一次选择的机会,毕竟没有百分之百做成的事。 谁料她话音刚落,宋泊就着急道:“公主,您已经答应了要收下飞仙楼了,不能出尔反尔!” 叶舒窈:…… 她看了一眼宋泊,像是在看二哈:“放心,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 宋泊这才开心了,叶舒窈哭笑不得:“你就不怕飞仙楼被一锅端了?” “不怕,”宋泊说,“他们要是知道我选了公主,一定也会觉得我命好。” 叶舒窈无奈:“好,继续说那个厨娘吧。” 又过了一刻钟,宋泊大致将查到的消息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那厨娘名叫牧枝,祖籍不详,亲人不详,似乎是个孤女,在下人名册中也只有一个名字,入府时十六岁,投井去世时二十一岁,只有短短五年。 可就是这短短五年,竟然与贾云的曾祖在轩辕家当厨子的时间重合了四年。 “所以这个叫牧枝的厨娘,可能就是叶霄的生母。”叶舒窈下了结论。 “时间太久远,很多事已经查不清了,”宋泊皱眉,“若是能去刑部找找当年的卷宗,说不定能有更多消息。” 叶舒窈挑眉:“你连宫里的东西都能查到,刑部的查不到?” 宋泊挠挠鼻尖:“最近刑部新换了个尚书……” “懂了,线人没了。”叶舒窈了然,“新刑部尚书是谁?” “刘云汀,姑苏刘氏人。” 叶舒窈思索:“姑苏刘氏,怎么这么耳熟?” 宋泊提醒:“就是那位淑然长公主的夫婿家那个姑苏刘氏。” 淑然长公主又是? 叶舒窈又是一阵头脑风暴,半晌,她终于再次扒拉出来一点剧情。 剧本里对这位淑然长公主,也就是昭顺帝的姐姐,她的姑姑,只有短短几句话描述。 年少与喜欢的人成婚,但婚后没几年驸马就因病去世,从此她便不再问世事,去了正德寺,准备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那这个刘云汀,怎么样?”叶舒窈忽然问。 怎么样?宋泊一怔:“什么怎么样?” 叶舒窈还没回答,他就警觉:“公主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话音刚落,脑壳被弹了一下。 “见都没见过看什么上看上?” “噢,”宋泊有些委屈地揉揉脑门,“那……公主是想直接拉拢他?” “怎么叫拉拢,”叶舒窈不赞同,“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在家靠自己出门靠朋友,本宫只是想和他交个朋友而已!” “是这个道理……”宋泊说,“但公主还是别想了,我早就去试探过了,他简直是无懈可击。” “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你只是没抓到他的痛点罢了。”叶舒窈摇摇手指。 宋泊十分好学:“公主,什么是痛点?” “痛点,就是急需满足的需求,”叶舒窈撑着下巴,“简单来说,就是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那他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正德寺那位可能知道。” 宋泊:“淑然长公主?倒也有可能,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叶舒窈想了想:“两天之后,等看完威远候府的好戏再去也不迟。” 两天后,早朝。 安静的崇德殿,王德喜低声喝斥进来的小内侍:“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王总管,不好了……” 小内侍附在王德喜耳边说了几句后,王德喜也是脸色一变:“当真?” “千真万确,柔妃娘娘正急着要见皇上呢!” 王德喜当下沉下脸:“眼看就要上朝,先去拦住,待早朝过了之后再行打算。” “喏,小的这就去。” 殿内传来昭顺帝的声音:“何事啊,王德喜?” 第108章 小锤四十大锤八十 殿内传来昭顺帝的声音:“何事啊,王德喜?” 王德喜赶紧答道:“皇上,是御膳房的来问您朝食吃什么。” “和昨日一样即可。” “是,奴才这就让他们回去。” 晨光熹微,承天门的守将敲响晨钟,不多时,望仙门与通乾门缓缓开启,文武百官依次入内。 威远侯柳承天刚刚踏进通乾门,身后便有人拍他的肩膀,转头看见是轩辕荣,他淡淡开口:“何事?” “侯爷脸色怎么如此不好,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事了?” 这句话一出柳承天脸色陡然黑了,声音冰冷:“不劳国公担心。” 说完便要先行,却被拦住:“侯爷莫急,参知政事王大人都与我说了……“ 柳承天充耳不闻,振袖离开。 忽然间,身后响起窃窃私语,柳承天眉头一皱:这轩辕老头还没完没了了! 谁知他转过身,却发现那些人并不是在议论他,而是都惊讶看向后方——她怎么来了? “长黎公主?” “她怎得坐着轿辇到朝堂上来了,这成何体统?” “公主身旁是大理寺卿宋知简?”一位老臣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胡子颤抖着,“真是……真是不知羞耻!” 话音刚落,宋知简陡然将视线投向那人,那人顿时噤了声。 而与此同时,被这位老臣痛骂“不知羞耻”的叶舒窈正困得三魂没了七魄,靠在宋知简肩膀上打起了退堂鼓。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啊。 虽然之前拍戏的时候熬大夜加早期并不罕见,但那简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叶舒窈现在无比后悔自己说要去看的话,这才不到六点啊! “我可以不去了吗?” “公主,已经要到门口了。” “那我等会在那睡着了怎么办?” 宋知简失笑:“若是公主实在困乏,那便回去睡吧。” “那不行,来都来了。”叶舒窈努力打起精神,“而且万一我不在他们欺负你怎么办?” 宋知简怔了片刻。 随即,他嘴角上扬几分,看向叶舒窈的目光中有爱意又有难以抑制的感动:“那公主可要好好保护微臣。” “放心,有我在,你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回去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轿辇停下,在各色目光中,宋知简扶着叶舒窈下来,随后跟在叶舒窈身侧,沉稳迈上阶梯。 崇德殿中,王德喜一声通传,大殿内立时安静,百官众臣对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叩拜。 昭顺帝抬手:“众爱卿免礼。” 先是例行的一些汇报,汇报完后,一人忽然走出队伍,走到大殿前。 “皇上,臣刑部尚书刘云汀,有事上奏。” “准奏。” 说完却不见下面的人开口,昭顺帝道:“有事便说,不必吞吞吐吐。” 刘云汀将看向柳承天的视线收回,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上前: “臣恳请陛下彻查青阳县县令郭培与富商李绅官商勾结,以及威远候府私下卖官鬻爵一案!”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叶舒窈向后瞧了一眼,有些意外。 刘云汀手拿笏板,身姿倒算挺拔,但他似乎是身体不好,脸色泛着一股病态的苍白,气质也有些阴郁。 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也能做刑部尚书,能震得住下面的人吗? 柳承天面色未变,似乎早有应对,沉声道:“陛下,这是一派胡言,威远候府从未做过此事。” 叶舒窈:…… 这台词也太耳熟了吧,很难不怀疑那个青阳县县令郭培是从这培训出来的。 叶舒窈看过去:“侯爷,他都还没说你便急着反驳,听听他的话嘛,若是假的又怕什么?” 柳承天眉心一皱,似乎早有不满:“公主,这是朝堂之事,还望您不要干涉。” “咱们黎国似乎没有这种规矩吧?”叶舒窈看向昭顺帝,“父皇,您说呢?” 昭顺帝:“长黎,不可胡闹。” 话虽如此,但这简直是不痛不痒,装模做样的警告罢了。 “好的,父皇。”叶舒窈从善如流。 刘云汀的目光在叶舒窈身上停顿片刻,再次开口:“微臣既然敢说这样的话,自然不是无凭无据,请陛下过目这些册录。” 柳承天目光一沉,他得到消息时明明已经命那些人将证据都清理了干净,怎会如此?! 可此时此刻,他不能自乱阵脚。 王德喜将东西拿了上去。 叶舒窈看着那几个册子,其中赫然就有她从青阳县带回来的。 剩下的几个,是刑部与大理寺这几天加班加点“抢救”出来的证据和一些口供。 至于为什么说是抢救…… 因为很多证人被找到时,要么死了,要么消失。 翻看着册子,昭顺帝面色阴郁了几分,叶舒窈倒有点想笑,明明都是看过的还能这么认真,这便宜爹的演技也是能拿小金人了。 大殿上下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昭顺帝:“王德喜,将这些拿给威远候看看。” “是。” 怒而不发,更让人心中忐忑。 柳承天心中一紧,接过册子,只翻看了几页,他平静的面具就有龟裂的趋势。 没关系,青阳县已经让人去处理了!只要没有人证,就不能定罪! 他定了定神,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陛下,微臣不知是何人用如此罪名污蔑微臣,但微臣可以保证,威远候府绝不会做出此等危害国祚之事!” “那这些东西你作何解释?”昭顺帝面色未变,声音平稳。 柳承天俯身跪拜:“陛下!威远候府世代忠烈,从太祖起就跟着他老人家南征北战,之后更是兢兢业业为陛下分忧……” 昭顺帝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柳承天不回答问题,反而句句都在提侯府的功勋辛劳,这不是明里暗里提醒昭顺帝别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才坐稳位置的吗? 叶舒窈一时不知道是该说他实在拎不清,还是该说他有恃无恐。 就好像昭顺帝问:你是想选这个四十的小锤还是这个八十的大锤? 威远候说:我都要!! 然后就是四十八十四十八十…… “侯爷。” 宋知简忽然开口,气氛紧张的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他目光淡淡直视着威远侯:“侯爷坚持自己不曾授意参与官位买卖,那不如就请证人上殿吧。” 柳承天眯起眼睛:“本就没做过的事,本侯怕你不成?” 第109章 亲儿子都舍得卖 柳承天眯起眼睛:“本就没做过的事,本侯怕你不成?” 随后他话锋忽然一转:“但若此事是污蔑,我威远侯府的名誉受损又该当如何?” 刘云汀冷冷:“见过证人后再说也不迟。” “怎么不迟?”柳承天紧咬不放,“哦,可能以刘尚书的出身,并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话音未落,刘云汀狭长双眸猛地沉了下来,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冷意。 叶舒窈把他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饶有兴趣。 刘云汀不再与柳承天纠缠,直接对昭顺帝道:“陛下,请允许微臣请证人上殿。” “陛下!” 柳承天还想说话,昭顺帝大手一抬:“准。” 柳承天的心沉了下去。 …… 一个身穿庄重华贵宫服,面容柔美,体态轻盈的女人站在殿外不远处,面露焦急。 她刚刚看见羽林卫押了两个人进去,但距离太远,实在是看不清。 她身旁的侍女犹豫道:“娘娘,看这架势不像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本宫怎么能安心回去!”柔妃皱着眉,不住望向殿内,“父亲和哥哥到底如何了,这……” 正说着,柔妃忽然瞧见一个眼熟的小内侍脚步匆匆走出崇德殿,朝着她跑来。 是侯府的人。 她心中一喜,忙问:“如何?” 小内侍低悄声:“侯爷说,让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要在陛下面前求情,赶紧回去。” 柔妃一下子攥紧了绣帕,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小内侍却不再言语,又脚步匆匆回去了。 父亲传这样的话给她,很大可能就是事情转圜余地不多,要她不要淌浑水徒惹陛下嫌恶。 想到这,柔妃有些站不稳似的晃了一下。 小侍女忙扶住柔妃:“娘娘,侯爷与世子定然有应对之法,咱们快回去吧,万一被陛下看见就不好了。” “你说得对,本宫不能慌,”柔妃定了定神,“咱们先回去,查查今日之事是谁在背后捣鬼!” …… 殿内。 见到活生生的李绅与郭培后,柳承天的面色就再也淡然不起来了。 那些人竟没做干净! 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可却有人偏偏不想遂他的愿。 李绅鼻青脸肿,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眼睛都因为瘀肿挤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和郭培跟亲兄弟似的。 他昏昏沉沉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熟悉的脸。 是舅父!他有救了,他有救了! 李绅只差热泪盈眶,猛地扑过去想抓住柳承天的腿:“舅父,你救我,你救救我……” 柳承天猛倏然后退了一步:“大胆!本侯根本不认得你!” “舅父,您不认得我了,您……” “闭嘴!” 精彩,太精彩了。 要不是场面实在太严肃,叶舒窈都想掏一把瓜子吃了。 李绅和郭培从青阳县被带过来,叶舒窈特意交代了要喂点“料”,让他神智不清,才能有这种效果。 一声怒喝,李绅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大殿之上。 只是一息,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舅父交代过,在外人面前,绝不可这样叫他。 李绅瑟缩着闭上了嘴。 可没用了,所有人都已经听见了那句“舅父”,下意识做出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连审都不用审了。 柳承天面色紧绷,忽然跪下:“陛下,臣教子无方,甘愿受罚!” 不待他人反应,柳承天对柳镇道:“逆子!还不滚过来跪下!” 这两句话掷地有声,连昭顺似乎帝都被震住一瞬,有些迟疑。 柳镇不知为何父亲忽然叫他,但还是走了出去,刚到柳承天身边,就被一把按着跪了下去。 “这是何意?”昭顺帝问。 “陛下,今日之事,定然这逆子在户部升了官得意忘形,才打着威远侯府的旗号在外头干些我不知道的事!陛下一定要好好责罚他,才能让他长长记性!” 说话期间,柳镇似乎想抬头,但很快就又被按了下去。 ……? 好家伙,连亲儿子都舍得卖啊? 叶舒窈咋舌。 再看昭顺帝,似乎在思索什么,叶舒窈大概明白,今天的戏快要到头了。 毕竟不是真的要把威远侯府连根拔起,小惩大戒,杀鸡儆猴而已。 昭顺帝要的是平衡。 刘云汀见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甘。 正要开口,叶舒窈忽然走上前来挡在了他身前。 “父皇,女儿身体不适,这就先告退了。” 昭顺帝点了点头。 转身时,叶舒窈轻声对刘云汀说:“不要再与他纠缠,不然容易被倒打一耙。” 刘云汀没想到叶舒窈会与他说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讶异。 这位长黎公主刚刚在……保护他? 然而没待他反应,叶舒窈已经走向了一旁,对宋知简说了几句话。 刘云汀看到,与他共事许多天,脸上都鲜少露出笑容的大理寺卿,此时看向叶舒窈的眼神专注又柔和。 他此前也听过一些传闻,现在看来,那不止是传闻。 刘云汀收回了视线,深吸一口气压抑不甘。 无论如何,今日确实只能如此了。 叶舒窈已经准备离开,就在她走到殿门口时,李绅忽然看到了什么似的猛然直起身:“你——” 然而他的话没机会说完,下一秒,宋知简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 令人牙酸的骨节碎裂之声传来,宋知简冷冷道:“意图反抗,罪加一等。” 柳承天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仿佛地上的人根本与他毫无血缘关系。 正要收回视线,他注意到,李绅像是指着什么方向—— 是长黎公主离去的方向。 电光石火间,柳承天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宋知简,而是是她在背后作祟?! …… 半个时辰后,公主府中。 “公主,柳镇已经官降三级,罚俸一年,李绅与郭培也都收监入天牢了,其余一些相关官员也会陆续处理。” 听完宋知简的话,叶舒窈撇了撇嘴:“便宜他了。” “微臣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把柳镇推出来。” “不过也能理解,”叶舒窈说,“让柳镇顶上,他最多落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但若是那些事坐实在他身上,可是整个威远侯府都要被拖下水。” 柳承天的想法很简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好了,不说他了,“叶舒窈看向宋知简,笑眯眯道,“这事一结束,大理寺就不忙了吧?” 第110章 微臣用行动证明 “好了,不说他了,“叶舒窈看向宋知简,笑眯眯道,“这事一结束,大理寺就不忙了吧?” “是,微臣可以休沐几日,不过要先将这些卷宗整理归案。” 叶舒窈皱眉:“不行,交给别人整理。” “为何?” 叶舒窈正要解释,忽然发现宋知简嘴角噙着笑意,她眯起眼睛:“好啊,学坏了。” 宋知简拉住叶舒窈:“微臣只是想听您亲自说。” “说什么?”叶舒窈故意问。 “微臣想公主了。” 说是让她亲自说,宋知简却先说出来了。 叶舒窈微微挑眉:“有多想我?” 有多想?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之前他从不觉得公务太多,甚至有些时候会住在大理寺,可喜欢上公主之后却完全变了。 这次为了调查威远侯的事,大理寺与刑部上下都忙得不得了,他作为大理寺卿,自然更要卖力。 明明每日都会抽空去公主府,可繁忙之中一有空闲,他就会想公主。 宋知简心中情绪涌动,目光灼灼:“比上次去西北的时候还想。” 叶舒窈向后一靠,姿势慵懒:“感觉不到。” “那…微臣用行动证明。” 他托起叶舒窈的后脑,低头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幽然馨香与湿润柔软使他心神都蓦地一震,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再嗅一嗅那香气。 吻愈发缠绵,叶舒窈的手忽然挑开宋知简的领口,灵活如小蛇似的钻进去,不知碰到了哪里,宋知简发出一声轻喘:“公主…” “在呢。” 叶舒窈指腹再次用力,陌生的感觉让宋知简浑身一颤,他捉住叶舒窈作乱的手握在手心:“公主,别、别捏…” 他不知公主为何要捏他的… “不喜欢吗?”叶舒窈疑惑,随即脚尖轻轻一抬,“可是你都精神了。” 握在叶舒窈腕上的宽大手掌再次收紧,宋知简面颊被绯色浸染,受不住似的俯身将额头抵在叶舒窈颈窝,呼吸灼热。 “还没回答呢?喜不喜欢?”叶舒窈揉着他发烫的耳朵,非要刨根问底。 宋知简吻上叶舒窈侧颈,含糊道:“还是让微臣来侍候公主吧…” 说着,他将叶舒窈的衣带扯开,手掌抚上细滑的皮肤,沉迷似的一点点向下吻去。 既然如此,她就不干那些力气活了。 叶舒窈仰起头,眯起眼睛享受:“嘶,别咬……” 胡闹了许久,叶舒窈累得不行,宋知简叫了水帮她擦洗干净,又给她换了衣服,才在她身边躺下。 他从身后将叶舒窈圈进怀中,鼻尖埋进颈窝轻轻嗅,又怜惜地吻了吻白皙肩头的红痕,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与此同时,叶舒窈的寝殿外,听荷正看着来人。 “柳公子,公主歇下了。” 柳玉颜没有言语,巴巴地看着殿门。 听荷有些苦恼。 这柳玉颜看着倒是挺好说话,怎么如此固执? “柳公子找公主有什么事?若是实在着急……” 柳玉颜眸子一亮,便听听荷继续道:“你告诉我,等公主醒了我帮你转达。” 闻言,他眼中的希望又熄灭下去:“不必了,我只是想亲自与公主道谢。” “道谢?”听荷一头雾水。 公主最近对他做了什么吗? “今日朝中之事,我听府中婢女说了,”柳玉颜双手握紧,似乎有些激动,“我此前以为公主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这么快就……” 没想到公主这么快就兑现承诺了。 虽然他并未有什么能给公主的。 几句话下来,听荷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主要是柳玉颜在府中存在感实在太低,不知是不是姑娘扮多了,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是透明人也不为过。 于是听荷一时之间忘记了他其实就是威远侯府的长子这件事。 但据她所知,公主做此事并不是为了柳玉颜。 于是看着陷入了感动的柳玉颜,听荷有些欲言又止。 “公主今晚不会醒了,你明日再来吧。” 柳玉颜疑惑:“可是公主都还没吃晚膳。” “宋大人来了。” 话已经说到这,柳玉颜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再次看向殿门,目光深处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艳羡。 宋知简,出身武将世家,如此年轻就出征西北平乱,又是大理寺卿。 与公主很是相配。 还有那位青棠道长,和他入府那天见到的暗卫…… 柳玉颜低头,眸光有些黯淡。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是会被抛弃的。 见他低头不说话,听荷以为这人又固执了。 正要开口,柳玉颜便说:“多谢听荷姑娘,我明日再来。” 听荷并未在意,第二天快要吃晚膳的时候,柳玉颜忽然来了。 叶舒窈这才想起来自己府上还有个“威远侯府长子”。 不能怪她,毕竟柳玉颜天天都不出门的,这段时间事情多,她也没去看他。 今日倒是稀奇,叶舒窈看着来人,没等他开口便说:“不必行礼了,坐过来吧。” 柳玉颜看着叶舒窈示意的位置,有些惊讶:“公主,要在下坐到床上去?” “这就是个沙发…呃,软榻,不算床。” 柳玉颜坐了过去,出乎意料,他靠得很近,只和叶舒窈隔了三寸的距离。 叶舒窈直起身子,仔细地看着他。 毫不掩饰的目光一寸寸落在他身上,柳玉颜只觉被视线扫过的地方都有些发热,连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可叶舒窈也只是看,并未做什么。 他终于有些受不住:“公主,您在看什么…” “看你好好吃饭了没有。”叶舒窈笑道。 比起初次见他穿男装的样子,柳玉颜显然圆润了一些,褪去了扮作女子时残留下故作柔弱的姿态,气质也更爽利。 不过,还是那双带着泪痣的狭长眸子,看她的眼神却从警惕的狐狸变成了兔子。 虽然多数是厨房的功劳,但叶舒窈颇有些“养成”的自豪感。 于是便上手捏他的脸,还评价道:“手感真不错。” 柳玉颜被这亲昵的动作弄得红了耳根,下意识想要躲闪。 但他立刻便将动作止住了,忍着羞赧用水润的眸子看向叶舒窈:“公主,还有其他地方也胖了些,您要看吗?” 第111章 越哭越想欺负 “公主,还有其他地方也胖了些,您要看吗?” 说完这句,他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害羞的不得了。 见他这副样子,叶舒窈有些好笑,故意顺着他问:“什么地方?” 柳玉颜抿了抿唇,手指搭在衣襟上:“……身上。” 叶舒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柳玉颜却有些犹豫了。 此前为了来玉京入侯府他什么都做过了,脸面什么的早就没必要在乎,在公主面前脱衣裳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可……若是公主看不上他呢? 毕竟公主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他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转瞬之间,脑中思绪已转了几圈,柳玉颜正要下定决心,叶舒窈忽然按住他的手:“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别怕。” 怕? 柳玉颜茫然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 但这并非是因为恐惧。 “为何这么怕还要做这种事?”叶舒窈问。 “我……我没有怕,”柳玉颜道,“只是有些,不习惯。” 叶舒窈眉梢微微一动,改口再问:“那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想做我的面首?” 柳玉颜没想到叶舒窈如此直白,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羞赧。 他昨晚是起过这样的念头,但也只是念头罢了。 “玉颜不敢奢求成为公主的人,只是身无长物,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公主,若公主看得上这副皮相,玉颜愿……侍奉公主。” 说完,他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衣袖。 半晌屋子里都很安静,柳玉颜抬头看见叶舒窈表情微妙,有些忐忑。 叶舒窈坐直了些身子:“这话都是哪学来的?” 柳玉颜更紧张了。 他心急想与公主亲近些,一时忘了公主身份尊贵,他小时候随母亲在庄子里长大,说话难免受到影响。 这话太轻佻了,公主定然不喜欢。 柳玉颜连忙:“是玉颜说错了话,玉颜身份与公主云泥之别,不该肖想太多,公主恕罪。” “你……算了。”叶舒窈放弃了解释,直接道,“坐近些,挨着我。” 柳玉颜迟钝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本宫改主意了,还有哪胖了,”叶舒窈口吻像是命令一般,“过来我检查一下。” 话音落下,叶舒窈就直接摸上了柳玉颜的腰,还十分不客气地捏了几下,然后手掌又向下游走,落在了大腿上。 柳玉颜总算反应过来,微微瞪大眼睛,一张口却是声上不得台面的轻哼。 因为叶舒窈捏了他的大腿,还是伸进衣摆捏的。 叶舒窈手掌按在他的腿上,五指微微用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似乎能感受到叶舒窈手心的温热,还有此前从未感受过的酥麻顺着脊椎一路向上。 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唇中再次溢出略重的一声喘息。 “公主……!”柳玉颜慌忙抓住叶舒窈的手。 然而对上叶舒窈的眼睛,他又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好嗫嚅道:“轻点……” “好。” 话音落下,叶舒窈的手再次动了起来,落在他的小腹上。 “嗯?”叶舒窈似乎发现了什么,手掌再次感受了一下,惊奇道,“你还有腹肌呢?” 然而柳玉颜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正咬着嘴唇竭力抑制自己的声音。 叶舒窈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她再次试探着动了动指尖,果不其然,软榻上的人呼吸再次急促,微红的眼尾沁出一丁点泪水。 哭了? 叶舒窈自己都有点迟疑,她把人摸哭了?? 老天奶,衣服都没脱,只是捏了几下腰和大腿而已,怎么搞得她做了什么一样? 但该说不说……哭起来还挺好看的。 柳玉颜半边身子已经完全倒在了软榻上,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衣服虽然一个地方都没解开,却像是被欲望浸透了,莫名的色气。 还有,眼尾的浅浅泪痕让也那双狭长的眸子与平日不同,看上去多了些勾人的感觉。 怎么办,想改主意了。 叶舒窈微微俯身,用手指擦去了柳玉颜眼角的泪:“别哭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柳玉颜下意识点头,随即便听到叶舒窈继续道:“越哭越想欺负你。” 柳玉颜微微睁大眼睛:“欺负……?” “沐浴了吗?”叶舒窈问。 “……嗯。” 下一秒,叶舒窈手掌从衣摆下探了进去,直接摸上他的小腹。 毫无阻碍的皮肤接触比隔着布料区别极大,柳玉颜小腹肌肉下意识绷紧,倒是更方便了叶舒窈。 柳玉颜此刻终于明白了叶舒窈说的欺负是什么意思。 被碰到的地方却像是蔓延开一团火焰,他像一条渴水的鱼似的急促呼吸,又要顾忌着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这里并不是内殿,一墙之隔就有人。 他被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逼得再次掉下一颗眼泪来,理智趋于焚烧殆尽,终于忍不住再次拉住了叶舒窈的手:“殿下,不行……” 叶舒窈挑眉:“男人怎么能说不行?而且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柳玉颜欲哭无泪。 他没想到自己对公主的接触这么……敏感。 再这样下去,他会忍不住的,他已经明显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叶舒窈当然也察觉到了。 低头看了一眼,她放开了手坐直了身子,还贴心地帮柳玉颜整理好了衣服。 “回去吧,我改日再去看你。”叶舒窈笑眯眯说。 “是。”柳玉颜面带绯色,脚步匆匆离开了。 叶舒窈轻笑,害羞成这样还来勾引她,看上去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之前是怎么混进侯府那么久没被发现的? “公主?”流萤探了个脑袋进来,“您忙完了吗?” “忙完了,”叶舒窈笑道,“你现在是一点都不惊讶了。” 流萤煞有介事:“公主,奴婢已经成长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大惊小怪的流萤了。” “那你说他怎么跑那么快?” “急着回家吃饭。”流萤秒答。 叶舒窈:“果然成长了。” “多谢公主夸奖!”流萤开心,“对了,宋公子送来了一封信。” 流萤将信送上,叶舒窈展开,大致看了看,眉梢微微一动。 “公主,出什么事了吗?”流萤问。 “没什么,就是威远候知道了青阳县的证据是我带回来的,私下联合了其他世家准备做点什么呢。” 第112章 就你了 “没什么,就是威远候知道了青阳县的证据是我带回来的,私下联合了其他世家准备做点什么呢。” 流萤撇撇嘴,小声道:“什么世家,奴婢看他们就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叶舒窈惊讶:“流萤,你怎么攻击力忽然这么强?” 她之前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流萤顿了顿:“公主,您还记得刘云汀刘大人吗?” 叶舒窈点头:“记得,那个新的刑部尚书,他怎么了?” “奴婢今日去宫中办事,偶然听到有几个小婢女在说刘大人病了,但是因为玉京那些世家明里暗里的施压,太医院没人敢给他看病,让他硬生生熬着。” “倒也符合他们不要脸的作风,”叶舒窈讥讽道,“太医院不给看,那他自己不能找郎中吗?” 流萤面露不忍:“奴婢也是这样问的,那些婢女说,此前有个郎中去给刘大人看病,第二天就摔断了手脚,卧病在床了,此后,就再也没有医馆敢去了。” “奴婢听公主说,刘大人是个好官,那些世家不是在害他吗!” 叶舒窈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这恐怕不仅是要害他,而且是准备害死他。 此前她单单知道这些世家嚣张,但没想到他们能嚣张到如此地步,竟然敢间接迫害朝廷命官。 “知道他住哪吗?”叶舒窈问。 流萤一怔:“奴婢现在就去查!” 叶舒窈点点头,叫道:“听荷。” 听荷立刻进来:“公主有何吩咐?” “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太医院的太医,就说本宫要诊脉,”说到这,叶舒窈顿了顿,“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听荷点头称是:“奴婢去备马车。” 不久之后,叶舒窈到了太医院门口。 太医院左院判程思闻刚轮值过,打着瞌睡走出大门,忽然听到有人叫他:“这位大人,请问院使在何处?” “你找院使干什么?他……”程思闻边不耐烦地回答边转身,声音骤然止住。 他值班太久出现幻觉了不成?公主怎么会来太医院? 听荷皱眉:“公主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程思闻陡然打了个激灵,立刻俯身行礼:“微臣参见长黎公主殿下,院使今日休沐,微臣也不知他在何处……” “那院判呢?” “微臣就是院判,”程思闻心神渐渐稳定,忙殷勤地问,“公主有事尽管吩咐,微臣自当尽心竭力。” “你就是?”叶舒窈道,“那好办了,你把太医院所有人御医吏目医士都召集过来。” “公主这是要?” 叶舒窈走进去:“等会你就知道了。” 没多久,程思闻就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大厅中,不多不少,林林总总也有二十多个。 叶舒窈扫视一圈,开门见山:“本宫要选一个贴身医师,可有人自荐?” 此话一出,许多人本来疑惑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随即就是跃跃欲试。 有一个年轻人试探着开口:“公主,做您的贴身医师,俸禄会涨吗?” 旁边那人杵了他一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上了嘴。 叶舒窈不以为意,淡淡道:“会,涨三倍,不,十倍吧。” 众人顿时哗然,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几个御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太医院升到头了也就是个五品官,而且这还是个论资历的地方,熬个十年二十年的连院判也不一定混得上。 苦哈哈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现在有这机会,说不想要那是假的! “怎么样,有人自荐吗?”叶舒窈对着骚动的人群又问了一次。 站在一旁的程思闻轻咳一声:“公主,您看微臣如何?” 叶舒窈:“你个院判凑什么热闹。” 谁会嫌钱多啊!程思闻在心里呐喊,但他看出叶舒窈并不想选他,是以非常识趣地闭了嘴。 很快便有人站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到了最后,竟然有三分之二的人都站了出来。 “很好,”叶舒窈满意,“但我只需要一个贴身医师,怎么办?” 一位高壮的吏目提议道:“公主定个评判标准或者设置考验,臣等相互比较,胜者自然医术更加高明,也够资格做公主的贴身医师,您看如何?” “这方法不错,”叶舒窈想了想,“那么,第一个考验本宫已经想好了。” “公主请说。” “本宫的贴身医师等会要随本宫去给刘大人看病。” 话音落下,众人都沉默了,程思闻诧异地看着叶舒窈。 “刘大人?”一个搞不清状况的医士迷茫地小声道,“什么刘大人?哪个刘大人?” 旁边那人小声回答他:“就是前几日在朝堂上参了威远候府的那个刑部尚书,这都不知道。” “既然是朝廷命官,为何公主还要特意去带太医给他看病?” “他参了威远候府,又没人撑腰,谁敢去触那些世家的霉头?好了好了,就算是十倍我也不干……” 说着,他便默默向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有几个人也退了回去,陆陆续续走得只剩下了五六个,似乎在犹豫,脸上表情纠结。 “敢问公主,为何要帮刘大人看病?”其中一人问。 叶舒窈没有回答。 她看着这一幕,只觉有趣。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十倍的俸禄也不足以让这些人替刘云汀看个病。 怪不得昭顺帝着急上火,看来世家确实是一个大瘤子。 叶舒窈看着看着,忽然瞧见一个人,那人站在后排并不显眼,现在人少了才显出他来。 他站得似乎极其坚定,既不像退出的人那样满脸可惜,又不像还在犹豫的人一样左顾右盼。 有点眼熟。 叶舒窈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走到了那人面前。 这不是春猎时去她帐中的那两个太医其中一个吗,叫什么来着,章…… “章柳?”叶舒窈想起来了。 “在!” 章柳猛地抬起头来。 叶舒窈这才发现,他哪是坚定,是太过紧张浑身僵硬了,连鼻尖都渗出了细汗。 “你要做本宫的贴身医师?” “是……是。”章柳的声音逐渐坚定。 “刚才本宫说的都听见了?” “微臣都听见了。” 叶舒窈盯着他看了片刻:“好,就你了。” 第113章 太虚了,得多补补 “诶?”章柳惊讶。 “公主,还有微臣!”刚才问问题的那人大喊道,“微臣也可以帮刘大人看病!” “机会转瞬即逝,不赶趟了,下次吧。”叶舒窈随口道。 他急得不得了,像是自己到手的十倍俸禄打了水漂:“您…这……您不公平!” 听荷沉下脸道:“公主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你若觉得不公平,就去找陛下。” 他哪敢去找陛下啊,只能怪自己没早点下定决心,悻悻闭了嘴。 “听荷,走了。” 带着章柳回到公主府,流萤已经查到了住址,马车又立刻向刘云汀住的方向驶去。 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但听荷说他已经病了三日,赶早不赶晚。 路程中,章柳有些恍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个多么重大的决定。 他竟然真的与那些世家对着干了。 “章柳。”叶舒窈忽然叫他。 章柳忙抬头:“微臣在。” 叶舒窈看着他:“后悔了?” 没想到章柳十分认真道:“微臣并未后悔。” 叶舒窈欲言又止。 章柳似有所感,道:“公主是否是想问微臣为何站出来?” “是,你为何站出来?你应当知道,给刘云汀看病意味着什么。”叶舒窈道。 “微臣知道,”章柳表情变得严肃了许多,“意味着微臣没有听那些世家的话,和那些世家对着干了,但微臣实在看不过去他们这种做法。” “那你不怕吗?” “……怕的,”章柳踌躇,“公主会不会觉得微臣很虚伪。” 叶舒窈笑了:“本宫反而觉得你很诚实。” “怕是人之常情,能在这种时候做抉择已经非常艰难了,你很勇敢。” 章柳怔了怔,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叶舒窈拍拍他的肩膀:“放心,知道是本宫将你带走,那些世家会有忌惮几分,你不会有事的。” “多、多谢公主。”章柳慌忙垂下视线。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叶舒窈看着眼前这破旧的院子微微挑眉:“这是刘云汀住的地方?” “公主,就是这。”流萤道。 虽然姑苏刘氏不算什么大户人家,但也远远不算穷苦,刘云汀也已经做了尚书,怎么这院子看起来这么破旧? 而且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流萤敲了敲门,片刻后,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侍童模样的少年在门后警惕地看着她们。 “刘大人在家吗?”流萤问。 “你们是谁?”少年警惕地问,似乎又很是气愤,“又是来找麻烦的?我们大人已经病得卧床不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卧床不起了?”叶舒窈眉头拧了起来,“快开门,我带了太医来给他看病的。” 听到看病二字,少年眼睛微微一亮,但还是半信半疑:“真的?” 叶舒窈直接拉过章柳:“把你的箱子给他看看。” 章柳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少年这才放松了些,但还是不想让开。 大人急需郎中诊治,可他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这些人又是来害大人的怎么办? 流萤有些着急,正要开口,院内忽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阿勇,是谁在门外?” “大人!”被叫做阿勇的少年立刻跑进院内,“您怎么出来了,您不能受风的!” 没了阿勇挡着,叶舒窈很顺利地推门进去。 一进去,他便看到了刘云汀。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样子。 比起那日在朝堂上,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 此时阳光洒下,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到他脖颈薄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但奇怪的是,他都病成这样了,看起来竟然并不狼狈,倒别有一番味道。 一款阴郁病美人。叶舒窈下了定论。 但再不给病美人治病可能就要变成睡美人了,永久睡过去那种。 刘云汀漆黑沉郁的双眸看到叶舒窈时闪过了一丝惊讶,行了个礼:“微臣参见公主。” 阿勇一怔:“公主?” “你这侍童倒是忠心。”叶舒窈道。 刘云汀不着痕迹将阿勇拉到身后:“阿勇只是担心微臣,还望殿下不要责怪他。” 话音刚落,他便低低咳嗽了几声。 叶舒窈也不跟他废话了:“不责怪不责怪,好了,快进去,让他给你看看。” 说罢她便准备进屋,但刘云汀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视线在穿着官服的章柳身上停顿了一会,看向叶舒窈。 “微臣斗胆,请问公主是如何将太医带来的?” “去太医院带来的。” “去了太医院,就带来了?” “不然呢?”叶舒窈也看着他。 刘云汀眸中黑沉沉一片:“据微臣所知,太医院不会有太医敢来给微臣看诊。” “他就敢。” 刘云汀还要再说,叶舒窈直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有什么话等看完病了再说。” 这一扯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但刘云汀竟然像是有些站不稳似的向前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撞在叶舒窈身上。 “公主当心!”流萤连忙上前。 然后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叶舒窈一手撑住刘云汀的肩膀,双脚与肩同宽,稳稳地站住了。 流萤默默退后。 叶舒窈放开了手,表情微妙看着刘云汀:“你这……太虚了,得好好补补。” 刘云汀:“……微臣遵命。” 不知怎么,莫名从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快进来,别磨蹭了。” 刘云汀目光落在叶舒窈的背影上,沉黑的眸中浮现几分费解,但他很快便跟了上去。 章柳给刘云汀把脉,叶舒窈坐在旁边,眼看章柳的眉头皱紧又松开,松开又皱紧,她有点坐不住了。 “把了半天了,把出点什么没有?” “像是风热之症,但不仅仅是风热,”章柳收回手,不确定道:“殿下,可能是微臣学艺不精,刘大人的脉象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难道他还能是中了奇毒不成?”叶舒窈随口胡诌。 没想到章柳却猛地睁大了眼睛:“对啊,中毒!殿下,刘大人可能是中毒了!” ??? 叶舒窈头顶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你认真的?” 章柳道:“微臣也不确定,还需再用其他方法确认,但这脉象……不像寻常病症。” “一个人没法确定,那就再找一个人来诊脉看看。”叶舒窈道。 “公主,不必再诊了,”刘云汀忽然道,“微臣确实中了毒。” 第114章 拉拢与掌控 “公主,不必再诊了,”刘云汀忽然道,“微臣确实中了毒。” 章柳一怔,叶舒窈也是一怔:“怎么会中毒?” 刘云汀错开目光:“一桩陈年旧事,不劳公主挂心了。” 陈年旧事?那就是说这个毒不是最近才中的,而是多年之前。 “解不了吗?是什么毒?” 刘云汀没有回答,只是说:“这毒并不危及微臣性命,只是被病诱发,所以看起来才严重了些。” 顾左右而言他,看来刘云汀并不想说这事。 叶舒窈也没有追问下去,对章柳道:“你先给他开个方子,让他不那么难受。” “是。” 章柳低头写了方子,本要交给阿勇,叶舒窈道:“流萤,你去吧。” 刘云汀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前几日他已经叫阿勇去过医馆,但就算不找郎中,也没人肯卖给他药材。 流萤立刻出门去了医馆,不一会便拿了药回来。 一屋子中,最开心的反而是阿勇,他对刘云汀道:“大人,我这就去熬药,您马上就能好了!” 刘云汀只是微微颔首。 叶舒窈看着他们,忽然问:“你这府上,有多少仆从?” “公主为何对微臣的家事感兴趣?” 她听出了刘云汀的语气中的防备,眨了眨眼睛:“刘大人在怕什么?” 刘云汀轻咳一声:“公主又在试探什么?” 叶舒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带太医来给你诊病叫试探?刘大人这话真是让人听着寒心,而且方才那问你仆从的事,只是担心你无人照顾罢了。” 说罢,叶舒窈侧过脸垂下视线,一副有些受伤的样子。 她的容貌本就姣好,做什么表情都十分和洽容易使人动容,这类的更是信手拈来。 刘云汀的动作僵住了片刻,但脸上仍有些许犹疑。 最终他还是开口,态度软化:“微臣并非刻意揣测公主的用意。” “我明白,你要保护自己。”叶舒窈接上了他的话,看向他的眼睛,“我不会怪你的。” 无论是话语还是注视都太过直白,刘云汀眸光一闪,错开了视线:“既然公主知道形势如何,那为何还要帮微臣?” “本宫觉得你好。” 觉得他好。哪里好?怎么好? 听上去十分笼统敷衍,但叶舒窈的表情却十分认真。 “……只是如此?” “那还能有什么理由?”叶舒窈疑惑,“还有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刘云汀没有说话。 叶舒窈看着他:“怎么?你以为本宫是来拉拢你的?” “微臣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你当然有,不然那些世家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你?”叶舒窈顿了顿,“其实本宫确实有点想法,但见到你之后,就改变了。” 说着,她凑近了些许,仔细打量着靠在床头的刘云汀。 刘云汀似乎很不习惯与人靠近,身体僵硬了片刻,本来想说的话也一下子忘了。 他向后挪了一寸,有些僵硬地问:“公主为何要靠这么近?” “看看而已,怕什么?”叶舒窈笑眯眯拉开距离。 刘云汀这才恢复了自然。 “好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记得好好吃药。” “微臣恭送公主。” 刘云汀正要下床,叶舒窈按住了他的手臂:“不用了,好好养病,其他事不用操心,章柳会隔几日来给你诊脉的。” 看着叶舒窈的背影一路消失在门后,刘云汀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的问题。 为何公主说,见到他后,忽然改变了拉拢他的主意? 难道是因为他一副病躯,还有听到他中毒之事,觉得他活不长了? 可是公主又亲自带着太医来给他诊病,还有在朝廷上提醒他的那句话…… 刘云汀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喜欢将一切做好规划,包括人和事,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大多数时候,他也能成功做到些。 但他却看不透公主想要的是什么。 思绪竟一时有些纷乱,只好闭上眼睛,就在这瞬间,他忽然瞥见了什么。 在叶舒窈刚刚坐的椅子旁,一张绣帕正静静躺在地上。 他一怔,下床捡起绣帕,一丝淡淡的香气逸散在鼻尖。 是公主落下的。 这时,阿勇推门进来:“大人,药等会就好了,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刘云汀下意识将绣帕收进袖子。 “大人,您刚刚看什么呢?”阿勇疑惑。 “没什么,用饭吧。” 另一边,叶舒窈和章柳交代了一些事后,回了公主府。 午后的太阳毒辣,屋子里放了冰鉴才凉快了点,叶舒窈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却觉得头有点痛。 她晕乎乎地坐起来,叫了声流萤。 流萤进来,见叶舒窈按着额角,忙道:“公主,您不舒服吗?“ 说着她去摸叶舒窈的额头,指尖刚一碰便惊讶:“您发热了!” 可不是嘛,叶舒窈自己的手心也热,刚开始居然没感觉出来。 “怎么又发烧……”叶舒窈嘟囔,“今天也没干什么吧?” “是不是今日去刘大人那过了病气?”流萤忧心忡忡,“公主,您先躺下,奴婢去请太医。” “他那个病不传染,肯定不是因为他。”叶舒窈说着,又躺了下去,“先把冰鉴撤出去吧。” “来人,把冰鉴搬出去!” 叶舒窈头昏脑胀,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因为冰鉴被挪了出去,她又在发烧,睡也没睡安稳,就在她热得难受时,忽然有什么清凉的东西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像是一块冰冰凉凉的玉石,如同天降甘霖,让她舒适无比。 叶舒窈下意识不想让那东西远离,伸手一抓便将那“玉石”抓住,迅速贴了过去。 这如此相似的场景让青棠想起那个夜晚。 那天他没能忍住,今天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他抿了抿唇,尝试着想将手抽出来,却没能成功——公主抓得太紧了。 “别动……一起睡会……”叶舒窈喃喃。 青棠几乎下意识就要答应,他无法拒绝公主的请求,何况还是在压抑了许久之后。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公主病了,他是来给公主治病的。 “公主,公主?”他轻声叫道。 叶舒窈皱了皱眉头。 青棠犹豫片刻,探出指尖抚开叶舒窈脸上的发丝,再次低声道:“公主,等喝了药再睡。” 或许是喝药这个词戳中了什么关窍,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舒窈的视线逐渐聚焦,她看着青棠:“你怎么来了?” 第115章 咱们要保持距离 叶舒窈的视线逐渐聚焦,她看着青棠:“你怎么来了?” 没待青棠回答,叶舒窈就放开了他的手。 青棠的手僵了片刻,缓缓收了回去。 “公主,您病了,喝点药再睡吧。”说着他端起了药碗,“已经不烫了。” “我自己来。” 叶舒窈准备接过他手中的小瓷碗,可没能成功——青棠没有放手。 两人顿时僵持。 叶舒窈不解地看着他。 被注视着的人视线错开一瞬,轻声道:“青棠喂公主喝。” “为什么,我又不是病到抬不起手的地步了。”叶舒窈说。 没想到,一向顺着她来的青棠今天却异常固执。 “就让青棠喂公主喝药吧,”他顿了顿,语气中似乎掺杂上不着痕迹的祈求,“好吗?” 叶舒窈顿了两秒,不置可否。 青棠这才像是舒心了一些,嘴角挂上淡淡的笑容,舀起一勺送到叶舒窈唇边。 只一口喝下去,叶舒窈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可是烫了?”青棠忙问。 叶舒窈摇摇头,去拿他手里的碗,青棠有些急切,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护着那小碗。 “这东西一勺勺喝跟上刑有什么区别,”叶舒窈无奈,“我一口气喝下去,不然更难受。” 青棠似乎很是不舍地松开了手。 叶舒窈一口把药喝完,觉得灵魂都要冲出天灵盖,太阳穴都突突跳着疼。 唇边忽然抵上了什么东西,叶舒窈下意识一舔,甜丝丝的,是蜜饯。 她立刻吃了下去,嘴唇一不小心碰到了青棠的手指,青棠指尖轻微一颤,蜷回去的时候似乎极力压制着什么。 “你还没回答,怎么是你来了?”叶舒窈吃了口甜的缓过来了些,“我记得流萤说是去太医院了吧?” 青棠垂眸:“青棠刚好与流萤姑娘在宫道上相遇,见她脚步匆匆,便询问所为何事,得知公主生病就……随她来了。” “这么巧?”叶舒窈问。 听到这话,青棠唇角抿了抿,崩成一条直线:“公主若不信,可以问流萤。” “怎么还生气了?” “……青棠没有生气,”青棠的语气柔和下来,“公主为何不直接找青棠,若不是恰好遇到流萤,我现在都还不知公主身体抱恙,还是说公主根本就不准备告诉我,您……” 他的话戛然而止。 抬眸的瞬间,他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怎么不说了?我怎么了?”叶舒窈追问。 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让青棠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顿了顿,还是决定继续说:“您根本就不喜欢我。” 青棠鲜少说这种近乎于赌气的话。 受到控诉的叶舒窈并未生气,只是一本正经纠正道:“怎么可能,我喜欢你。” 随即她话锋一转:“但是你不是要和我保持距离吗?我这是尊重你的意愿。” 青棠心中咯噔一声。 果然是因为那天的事。 他急切道:“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是本宫理解错了?”叶舒窈看着他,“那可否请道长解释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担心失控伤害到公主,所以才想与公主保持距离,并非是……并非是想让您将青棠当作陌路人对待的意思。” 青棠平日总是冷淡的眸子里此时浮现几分委屈与焦急。 “那确实是我理解有误,”叶舒窈眨眨眼,十分迅速承认了,“可是这样也不行。” “什么……不行?”青棠有些迷茫。 叶舒窈目光落在青棠精致的脸上:“只能看,不能吃,是不是对我太残忍了?” 青棠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叶舒窈的意思,脸色虽还如常,但红霞似的淡淡绯色攀上他如玉的颈侧。 “公主重新挑选贴身医师,也是因为这个?” 自然不是,她是想找个人帮刘云汀看病,顺便看看太医院有没有能用的人。 叶舒窈模棱两可:“算是吧,毕竟你以后不能常来了。” 青棠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踌躇犹豫。 叶舒窈忽然道:“好了,问也问完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这话惊醒沉思中的人,他忙道:“我……公主,青棠可以。” “什么可以?” “可以常来,公主不要找新的贴身医师。” “那怎么行,万一你失控呢?”叶舒窈故作严肃,“那问题不就大了吗?” 说着,她便叫道:“流萤,快送青棠道长出去,在和我待在一起就要出事了……” 话音未落,青棠忽然倾身吻住了她。 刚刚推门进来的流萤看见屋内情况,边一个转身丝滑地退出去,边崩溃道:“公主!这种时候就别叫奴婢了啊啊啊啊啊!” 叶舒窈想说她不是故意的,但嘴被堵着,没能说出来。 她发着热,青棠微凉的唇瓣亲她的时候还挺舒服,一个没注意就顺着他回应了几下。 但下一秒,叶舒窈立刻推开了他,义正言辞道:“不行,不能亲。” “为何?”被推开的人猝不及防,眸中流露出些许委屈,“明明公主也喜欢。” 说着,他再次试图去亲叶舒窈,叶舒窈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咱们要保持距离。”她一脸真诚。 自己说出的话,总要自己承担后果。 青棠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日为何会那样说,现在连一个吻都要的如此艰难。 努力压抑想与公主亲近的冲动已经艰难无比,见到其他人与公主一同出双入对让他心绪翻涌。 而此刻,叶舒窈的多次拒绝让他心中酸涩更甚,几乎将眼尾逼得微微泛红,清冷的面庞沁润了难以言喻的欲望。 “公主,能不能当作从未听过那句话,”青棠低声问,唇轻吻叶舒窈的掌心,“青棠高估了自己,无法……与您保持距离。” 他低垂眼帘,细密的吻落在叶舒窈掌心,急切又眷恋地汲取着叶舒窈的气息,以慰藉这许多时日的忍耐。 但叶舒窈没开口,他也并未再进一步,只是微微喘着气看着叶舒窈。 “不怕失控了?” 他从袖中摸出个什么东西递过来:“若是我失控伤害公主,公主可以直接用这个。” 叶舒窈惊讶看着那银光闪闪的匕首。 第116章 自己做给我看 叶舒窈惊讶看着那银光闪闪的匕首。 “这匕首上有印刻的符箓,专克我的命门。” 青棠眼中尽是信任,似乎一点不觉得将这东西交给她是威胁了自己的性命。 叶舒窈微微皱眉,怎么几天不见,青棠感觉……有点疯疯的。 有点像赤霞。 但这会他眉心的红痕明明没有变成黑色火焰。 “公主……” 青棠似乎等急了,再次吻了一下她的掌心,像是在催促。 “我还病着,没劲,”叶舒窈想了想道,“这样吧,你自己做给我看。” “什么…意思?” “就是我看着你。” 叶舒窈摸了摸青棠的脸,将他推倒在床上,另一只手拉开他的腰带,衣袍层叠散开,露出白皙的胸膛。 青棠呼吸一滞,正要抱住叶舒窈,身旁的人却忽然拉开距离,摆出一个欣赏的姿态。 “好了,开始吧。”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做给我看”的意思。 公主是要他自…… 衣袍已经散开,半落不落地挂在肩头,叶舒窈目光掠过的地方似乎落下了点点火星,在安静的空气中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公主……真的要看吗?”他小声问。 “想看。“叶舒窈说。 “……好。” 青棠闭着眼睛,修长手指试探着向下,挑开堆叠的布料。 他并不常做这种事,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现在在这样的注视下,动作近乎是有点迟钝与滞涩,胸膛上的皮肤全都染上了淡淡的粉红。 “衣服掀开点,看不到了。”偏偏叶舒窈还在提要求。 羞耻感几乎要将青棠淹没,他微微掀开眼皮,看到了叶舒窈正盯着他,身体的反应十分诚实。 热意让他有些眩晕,恍惚间,手忽然被人握住,他的心跳失衡一瞬。 无论是忽然的触碰还是叶舒窈的靠近都让他心潮澎湃,几乎是被碰到的一瞬间…… 短暂的失神后,青棠立刻用衣服将叶舒窈的手一点点擦干净。 “太脏了,青棠去给公主打些水来……” 叶舒窈拉住了他,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一口。 …… 再次迷迷糊糊睡醒后,叶舒窈的烧已经退了。 除了睡久了有点腰酸背痛以外,竟然一点事都没了。 青棠早就醒来了,他并未像先前那样提前穿好衣服坐在一旁等待,反而有些粘人似的抱紧了叶舒窈。 “公主,再躺一会。” 叶舒窈犹豫了一下,又躺了回去,左右也没什么事,就躺着呗。 青棠从背后拥着叶舒窈,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此前错的离谱,以为只靠着忍耐就能万事无忧,现在看来,并非是公主需要他,而是他需要公主。 两人静静待了一会,门外传来轻轻的喊声:“公主,您醒了吗?” “怎么了?” “威远候府差人送信来了。”流萤道。 闻言,叶舒窈坐了起来。 “公主,威远候恐怕来者不善。”青棠微微皱眉。 “先看看他们说什么,”叶舒窈穿好衣服,“流萤,进来说话。” 流萤低着头走进来,把信递给叶舒窈,叶舒窈拆开一看,表情有些微妙。 “请我去府上做客?干嘛,鸿门宴啊。” “那奴婢就跟他们说公主身体抱恙,不去了。” “真聪明。”叶舒窈夸赞。 流萤开心:“公主,还有一件事,祭地大典快到了,咱们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祭地大典……应该和祭天大典差不多? “咱们做什么准备?”叶舒窈问。 青棠似乎想起什么:“公主,祭地大典在正德寺举行,陛下已经下令,此去会在那里待上一些时日,然后出发去绥德的行宫避暑。” 流萤点点头:“青棠道长说得对,陛下是下令了要去行宫避暑,行宫不比家里,东西要带齐了才好。” 正德寺?那不是淑然长公主苦修的地方吗? 这不是巧了,正好不用自己再跑一趟。 “你吩咐人去准备就行了。” “不行,公主的东西必须奴婢亲自准备才放心。”流萤道。 叶舒窈无奈:“好,那你去准备。” 流萤出门,叶舒窈问青棠:“祭地大典你也要去吧?行宫呢,你去不去?” “公主想让青棠去吗?” “当然。” 青棠唇角微微一弯:“那青棠就随公主一起去。” …… 黎国境内,幽州。 雾刃正坐在一棵高大树木的树枝上,天际的夕阳绚烂无比,与他眸中淡淡的金色映照在一起,像是浑然天成。 “少主,少主?” 司耀找了一圈,终于在树上看到了自家少主,有些抓狂:“您怎么又跑到树上去了?” “何事?”雾刃垂眸,惜字如金。 展羽也慢悠悠从院外走了进来,他抬头一望:“嚯,您爬得够高的,之前在那长黎公主府里还没爬够树啊?” “展羽!”司耀呵斥,“不可对少主不敬!” “知道了,”展羽撇撇嘴,恭敬道,“少主,鸿鹄卫已经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出发,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玉京玩玩?” 这吊儿郎当的语气让司耀皱眉,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也看向了树上的人。 然而雾刃半晌都没有回答,仍然望着夕阳,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塑。 “少主,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司耀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展羽轻笑一声,其中带着轻蔑。 就在这时,雾刃忽然飞身而下,转瞬落在了两人面前,眸中的冰凉让展羽不由地后退了半步。 然而雾刃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司耀身上。 “明日卯时出发。” “是,属下遵命。” 雾刃转身离开,展羽皱眉看着那背影,心中蔓延开一种不安。 “哎,你确定他不会半路背叛我们?怎么看他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啊。” “什么你你你的,叫少主,”司耀看展羽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就算再不信他,也要信雪姬夫人,她的话不会有错。” 提起雪姬夫人,展羽终于露出一点认真的神情:“你的意思是说,他就是夫人的……?” “我不知道,”司耀直白地说,“这也不是我们该知道的,我们只要听从命令,保证他一直活着就行了。” 展羽没有再说什么。 雪姬夫人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汲汲营营想要重现朔国的荣耀,想必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据他们得到的消息,竺兰那位动乱间消失的乌善王伏罗也会去祭地大典上凑热闹。 这次,玉京怕是要翻天了。 第117章 为何不招驸马 祭地大典实际上与祭天大典差不多,区别在于敬拜的神仙不同而已。 但总的来说,流程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叶舒窈作为宗室皇嗣,自然是要参加,还有那些个皇子与公主都要去。 圣旨颁布了没几天,礼部上下已经多次加派了人手,勤勤恳恳准备典礼的事宜。 公主府自然也忙,但忙的是另外的事情。 “公主,宋大人和宋公子来了。”听荷道。 “让他们进来吧,在外面等会,我试完衣服就过去。” “是。”听荷关门出去。 叶舒窈走出屏风,站在铜镜前微微皱眉。 “公主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一旁的柳玉颜忙问。 宫里的织造司送来了大典需要穿的礼服,说让叶舒窈试试,若哪里不好再拿回去修改。 叶舒窈一想自己府里不就刚好有个织造司里的人吗,没想到还没去叫他,他便自己来了。 “样子上没什么不满意的,就是太重了,太热了。” 这衣服层层叠叠里里外外能穿了有六七层,虽然都还算轻薄,但——那也是六七层啊! 在放了冰鉴的屋子里都热,更别说出去了。 “不如玉颜帮公主重新做个内衬,换成烟笼纱,可以更凉快些。” “再换还是那么多层,”叶舒窈看着镜子,忽然灵光一闪,“除了最里面的那一层,其余的都去掉!” 听荷有些迟疑:“公主,礼服都是有规定的,不可随意更改,万一陛下怪罪怎么办?” “放心,父皇看不出来,”叶舒窈对柳玉颜道,“你把领口和袖口的地方都保留,其他地方的布料都裁掉,明白吗?” 柳玉颜一点就通:“公主是想将这衣裳的外衫与里头的几层做成一整个。” “没错。”叶舒窈点头。 “这不难办,”柳玉颜若有所思,“玉颜还从未听过像公主这样的想法,倒是真的能更加凉快些。” 还不得感谢拍戏的经验吗,有些要求不那么精细的片场服装都是这样糊弄的。 “如果里头的内衫少了几层,外衫便要收窄一些,”柳玉颜说起擅长的事,变得专业了许多,“我需要再帮公主量体才能修改。” “好,量吧。”叶舒窈举起胳膊。 柳玉颜拿出小尺,正要开始,动作却忽然顿住。 “怎么了?”叶舒窈问。 他犹豫:“不如让听荷姑娘来帮公主量吧。” 他毕竟是男子,量体需近距离接触,恐怕不妥。 叶舒窈看穿了他的心思,无所谓道:“工作还分什么男女,快量,举得我胳膊都累了。” 见叶舒窈毫无芥蒂,柳玉颜也不再犹豫:“那玉颜就冒犯了。 他展开软尺,绕过叶舒窈的腰,小心收紧。 叶舒窈怕热,又刚刚试过衣服,此时只穿着一件轻云纱的外衫。 这纱极柔极薄,自然也掩不住多少东西,离得远时还好,这会靠得近了,隐隐透出内里的鹅黄色来。 柳玉颜动作停滞了片刻,意识到那可能是小衣的颜色时,他有些慌乱地将视线移开,手指也下意识松开了。 察觉到软尺松了,叶舒窈问:“量完了?” “是,已经好了。”柳玉颜说着,迅速收起了软尺,目光仍是落在一旁。 叶舒窈看见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尖,才明白他是怎么了。 这几个男人里,柳玉颜真是最容易害羞的一个,只是量个腰围他耳朵都能红成这样,这时候若是有人进来,没事也像有事了。 门被敲响了。 “公主,微臣可以进来吗?”是宋知简的声音。 “进来吧。” 叶舒窈的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门已经被推开了。 宋知简先是看到了叶舒窈,笑容还没展开,便看到了一旁的柳玉颜。 他周身的气息顿时冷了下来,盯着柳玉颜:“你是何人?” 公主身着如此清凉,怎么会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子与公主一同待在这? 叶舒窈抢先回答:“他是织造司的绣娘,来帮我改祭地大典的衣服的。” “绣娘?”宋知简的眉毛拧了起来,再次看向一身男子装扮的柳玉颜。 “女扮男装,不信他说句话你听听,”叶舒窈笑眯眯使坏,“余烟,快说句话。” 他还从未在男装时扮作女子的声音……公主怎么…… 柳玉颜握紧了手心,忍着羞耻开口,声线已是轻柔温婉的女声:“余烟……见过宋大人。” “怎么样?”叶舒窈问。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宋知简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他看向叶舒窈:“公主,微臣都等了许久,茶都喝了两盏了。” 叶舒窈轻笑:“宋大人是在拐弯抹角撒娇吗?” 宋知简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答道:“公主说是……那就是。” 说罢,他余光看向柳玉颜,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候,识趣的人早该出去了,怎么这绣娘站在这一动不动的? 柳玉颜也知道自己该出去了,他从小就惯会察言观色,宋知简进来时,他就已经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排斥。 公主说了他是女子后,排斥稍稍减轻,变成了轻微的不悦。 此时,这种不悦的感觉又将他笼罩,并且愈发强烈。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挪不动脚步。 直到门外有人叫他:“余烟,拿上衣服出来。” 他顿了顿,见叶舒窈没有分一丝注意力到他身上,低声道了句是,拿好东西出去了。 一出门,听荷立刻对他说:“以后只要宋大人来了,你就有点眼力见,别在那傻站着。” “公主对宋大人说,我是女子,也不可以吗?” 听这意思是还想在里面待下去?? 听荷气得不轻:“刚才若不是公主说你是女子,你以为宋大人会那么轻易放下疑心?” “公主,很在乎宋大人的感受?” “那是当然。”听荷道。 按公主的说法,第一个吃的总是有些特殊的。 “所以刚刚我说的话你要记住,不然白费了公主一番苦心。” 柳玉颜没有回答,反而若有所思地问:“既然公主如此喜爱宋大人,那为何公主不将宋大人招为驸马?” 第118章 看见什么了 柳玉颜没有回答,反而问:“既然公主如此喜爱宋大人,那为何公主不将宋大人招为驸马?” 听荷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要做好公主交待的事就行了。” 柳玉颜低眉顺目:“玉颜明白了。” 另一边,宋泊有些坐不住了。 本来今日他并没有计划与宋知简一同来公主府,但谁知好巧不巧就在门口碰上了。 若是之前他还会有几分心虚,但这次他理直气壮抢在宋知简之前走了进来。 他是名正言顺帮公主办事的! 没想到进了府,叶舒窈却正在忙着试衣服,两人只好坐在前厅等着。 时间过得很是漫长,干坐着喝茶也不是个事,正当他要起身,宋知简却抢了先。 宋知简一定是去找公主了,他犹豫片刻,又坐回了椅子,决定不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是这么想,但真的做起来却异常艰难,想了想,宋泊还是决定去找叶舒窈。 反正他有正当理由! 这府里他来得不算多,绕了会才找到地方,然而还没到门前,他就从虚掩着的窗户里看见了什么。 宋泊猛地转过了身去! 然而就算如此,那一闪而过的画面还是就这么烙在他的脑子里,让他心跳怦怦。 公主在亲宋知简……而且公主还坐在宋知简腿上…… 一时间,不知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冲击得他无法继续思考下去,只剩那副旖旎暧昧的画面。 若公主能这样对他的话,他…… 不行!不能再想了! 宋泊连忙甩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 “宋公子,你在这干嘛呢?”归来的流萤奇怪道。 宋泊被吓了一跳。 “没、没事,你将这个交给公主。”说罢,他手忙脚乱地塞给流萤一个信封,逃也似地走了。 流萤一脸懵地拿着那个信封看着宋泊迅速消失的背影。 屋内,叶舒窈听到了声音。 她想抬头看看怎么了,宋知简却再次搂住她的腰将她抱紧,不让她离开一分。 “刚刚好像听见宋泊的声音了,你……” 叶舒窈含含糊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知简含住唇瓣吮了一口:“公主,这个时候不要提其他人。” 许多次亲昵中,宋知简已经明白叶舒窈喜欢什么样的亲吻,他动作强势里带着温柔,让人受用的很。 叶舒窈搂住他的脖子再次闭上眼睛。 一吻结束,两人呼吸都有些起伏,正是温柔亲密的时刻,叶舒窈却推开抱着他的人:“热,别抱了。” 叶舒窈像个拔x无情的渣女。 “噢。” 宋知简有些不情愿,但既然公主说热,他定然不会让公主不舒服,乖乖放开了手。 “公主,今日微臣来,是有一件事要与您说。” “什么事?” “微臣不能随公主一同去行宫避暑了。” “什么?”叶舒窈一下子皱起眉来,“为什么?” 宋知简本来心情还有些郁结,在看到叶舒窈如此反应后稍稍舒心了些许,唇角也微微翘起: “陛下命微臣待在京城继续督办柳镇卖官鬻爵一案的后续,尽量查清威远候在朝中所安插的势力。” “父皇他真是……”叶舒窈想了半天,憋出来几个字,“把你当许愿池用。” 这么大个事是宋知简一个人能查清楚的吗? 看来这老头还是没完全打消疑虑,想再借着这案子想试探试探。 宋知简愣了片刻才明白叶舒窈的意思,忍不住轻笑出声:“微臣知道陛下的用意,所以才没有向陛下请求随行去行宫。” 他目光灼灼:“等微臣将案子办完,立刻就去找公主。” 叶舒窈:“去吧,忙,都忙,忙点好啊。” 大理寺中还有事,宋知简不久后便走了,流萤走进来,正看见叶舒窈一副愁云惨雾的表情。 “公主,您怎么了?” 叶舒窈吸了两下鼻子:“宋知简不能去行宫了,本宫难过。” 流萤:“公主别难过,宋大人肯定很快就能处理完案子的。” “说得也是,”叶舒窈立刻支棱了起来,“还有其他人呢。” 流萤:?她刚刚好像说的不是这个吧 “离祭地大典还有几天?”叶舒窈问。 “回公主,还有四天。” “四天,来得及,”叶舒窈笑眯眯,“走,去市集买点东西。” “公主要买什么,不如交给奴婢,这天太热了。” 叶舒窈神秘道:“不不,这东西得我亲自去才行。” 听荷准备好了马车,叶舒窈一坐进去,发现马车中也有个小号的冰鉴,就像开了空调似的。 车夫正要驾车,叶舒窈道:“等等,先去一趟飞仙楼。” 不多时,马车在飞仙楼后门停下,叶舒窈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一下子便看到宋泊正在二楼的窗户前站着。 她刚刚掀开帏帽,还没说话,宋泊却倏然转身将窗户砰地关上了。 叶舒窈:? 看见她怎么反应这么大,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叶舒窈思索片刻,问流萤和听荷:“他走之前说什么了?” 听荷道:“宋公子没说什么,只是留了一封信给公主,奴婢还没来得及拿给公主看。” 大概是关于威远候府联合世家的消息,这很正常。 “对了,宋公子那时说话的时候慌慌张张的,走得也很匆忙,不知道怎么了。” 慌慌张张? 叶舒窈想起未关紧的窗户,了然。 另一边,宋泊已是僵了好一会。 他完全只是下意识动作,连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体自己先动起来了。 怎么办,公主会不会生气了? 他忐忑地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小心地向外看,院内却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 宋泊心中顿时一沉,失落不已。 公主果然走了,他刚刚的反应太反常,公主直接离开也是应该的,不然还上来找他吗? 门忽然被敲响了。 宋泊以为是小厮送茶,不耐烦道:“不要。” “不要什么?” 宋泊动作顿住,难以置信转过身,看着推门进来的叶舒窈,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叶舒窈倒是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脸这么红,在院子里的时候都看见什么了?” 第119章 爱的束缚 叶舒窈倒是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脸这么红,在院子里的时候都看见什么了?” 公主知道他看到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宋泊立刻就又想起了虚掩着的窗户里透出的旖旎画面。 他目光乱飘,就是不敢与叶舒窈对视:“公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你刚刚看见我关什么窗户?”叶舒窈撑着下巴问。 “……是外面太热了。” “原来如此。”叶舒窈缓缓点头,“那跟我走吧。” 宋泊一怔:“公主要带我去哪?” “楼主大人,有事需要你的帮忙。” 叶舒窈直接拉起他,宋泊胳膊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默默跟着叶舒窈走了。 马车向着西市驶去,宋泊一路上都正襟危坐,丝毫不见往日说个不停的模样。 叶舒窈笑着看他:“你跟我说过,你认识一个西市的能工巧匠,只要告诉他东西大致是什么样子,他都能做得出来?” “是,”宋泊点头,“公主要做什么?” “一点小玩意罢了,你带我去找那个工匠。” “好。” 宋泊答应过后,又再次迅速错开了视线。 马车在西市附近停下,再向内走街道就有些狭窄,过于宽大的马车不便通行,便步行进去。 叶舒窈带好帏帽,跟着宋泊七拐八拐地绕了几个弯,总算是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前。 “公主,到了。”宋泊低声说。 小店似乎无人看守,里面黑漆漆的,只门上挂着几个小铃铛,只要有人推门,铃铛便会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啊!” 几人正进门,听荷忽然惊叫一声。 叶舒窈看去,只见他们头顶悬挂着一个长着獠牙动物头骨,在不甚明晰的光线下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 “只是个狼头,姑娘莫怕。”一道声音从更深处传来。 叶舒窈一怔,怎么这声音有点耳熟? 片刻后,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 “秦清婉?”叶舒窈惊讶,看向宋泊。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许久没来了。”宋泊无辜道。 是秦清婉没错,虽然她通身气质都变了许多,但叶舒窈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她从天牢里救出的秦清婉。 秦清婉也是一怔:“…公主殿下。” “你就是那个什么都能做的能工巧匠?” “不,殿下误会了,”秦清婉道,“那是我师父。” “在外面不必叫我殿下,叫小姐就好。” “小姐,”秦清婉笑道,“我也已经不是秦清婉了。” “那你现在叫什么?” “小姐叫我阿越吧。”她说。 阿越,越是她原本的姓,此前她为了搜寻证据隐姓埋名,却因叶霄的哄骗差点丢了性命,此次也算……认祖归宗。 “阿越,”叶舒窈说,“你这段日子过得如何?” 阿越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道:“很好。” “此前小姐对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便想起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个机括师,听闻了师父的名声,便大着胆子来这求他收下我,没想到,竟然真的成了,”阿越笑着看向叶舒窈,“多谢小姐。” “谢就不必多说了,快叫你师父出来,我有个东西要请他做。” 阿越面露难色:“师父这几日不在京中,只留下我看店,小姐要做的东西是什么,若不是太难,我可以一试。“ “难倒是不难……”叶舒窈想了想,“咱们去里面,我说给你听听。” 两人进了里间,过了快半个时辰才出来,宋泊等得发起呆来,脑子里又开始浮现在院中看到的那幅画面。 公主那时的样子看上去好漂亮,脸红红的,看着宋知简的眼神也…… “宋公子,小姐叫你呢。”一道声音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宋泊慌忙回神:“怎么了?” “小姐叫你进去。”流萤指了指里面。 宋泊揉了揉发热的耳朵,推门走进里间,便看到叶舒窈笑眯眯对他招手:“过来坐下。” 这笑与刚刚那画面中的笑重合起来,于是他想也没想,便晕晕乎乎地坐在了椅子上,直到听到轻微的咔哒声才反应过来。 他的手腕被什么扣住了。 “这……这是什么?”宋泊看着手腕上的东西,“镣铐?” “什么镣铐,真难听,”叶舒窈纠正,“这叫爱 的 束 缚。” 宋泊脑子停转了一瞬。 公主说什么?爱的……束缚? 可为什么给他戴? “小姐觉得这个如何?”阿越问。 “甚好甚好,”叶舒窈打量那副“爱的束缚”,问宋泊,“动一动,疼吗?” 宋泊现在脑子里乱糟糟,叶舒窈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双手一起动了动,摇头:“不疼。” “你这能看出什么,”叶舒窈直接拉起他的手腕按在头顶,“这样呢?” 宋泊呆愣地摇头。 叶舒窈满意:“那就照着这个样子做吧,里面再垫一层绒布,要坚固一些。” “好,小姐三天后可以来取货。”阿越说。 “对了,颜色要……” 这边在说话,坐在椅子上的宋泊脸忽然红了。 一通交代过后,阿越先出去了,叶舒窈转身看到的便是巴巴望着她的宋泊。 他脸颊泛红,双眸湿润,像是个渴望主人关注的小狗似的瞅着叶舒窈。 “公主为何要锁我?”他连称呼都忘了改。 叶舒窈看着他,顿了顿:“不舒服吗?” 宋泊像是有些迷茫地看向手腕,又抬头:“没有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但有种异样的感觉,让他像是醉了一般,可是他明明一口酒都没喝。 不知什么时候,叶舒窈忽然靠近了许多,纤纤玉指挑起他的下巴,近乎蛊惑般的声音问道:“你看到了我亲宋知简,对不对?” 宋泊陷入她的眼神中,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那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他当时在想…… 接二连三的刺激让他思考迟钝,宋泊的目光不住被红润的唇瓣吸引,像是痴了一般:“想……公主若是也这样亲我,就好了……” 叶舒窈低笑出声。 涂着蔻丹的指尖一动,按在宋泊微张的唇上:“怎么亲?” 第120章 公主在对我笑 涂着蔻丹的指尖一动,按在宋泊微张的唇上:“怎么亲?” 宋泊被问懵了。 但他动作却像是预演过许多遍似的,微微仰起头来,摆出一个予取予求的姿势。 因为手被锁着,他无法主动做点什么,只好看着叶舒窈,目光中闪烁着期待。 亲还是不亲,这是个问题,她有点犹豫。 宋泊向前,叶舒窈向后:“真的要亲?” 宋泊点点头,再次向他靠近,上半身都离开了椅背。 “好吧。”叶舒窈像是有点无奈。 见她应下,宋泊的眼睛亮起来,被禁锢住的手伸出一只扯住她的衣服,像是在催促她快点。 叶舒窈低头:“眼睛闭上。” 此刻之后,宋泊脑中的记忆只剩下温软与湿润,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公主并非只是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一口,而是更加深入。 一种让人心痒又莫名让人忍不住颤栗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宋泊不自觉地去追逐那柔软,想要久一点,再久一点。 叶舒窈看着像只小狗似的宋泊,有些头疼的捏住他的脸:“好了。” 怎么亲了一下像喝醉了一样?她还有这种功能? “小姐,咱们回去了吗?”听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宋泊忽然一僵,眼神渐渐清明。 叶舒窈帮他打开了束缚,有些揶揄地看着他:“醒了?” 出乎意料的,宋泊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红着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醒了。” “回去了。” “好。” 看来还挺正常的,刚刚看他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应该是错觉吧? 但之后的几天叶舒窈就知道,自己错了。 宋泊像是有什么kpi一样往公主府里跑,不是带好吃的就是带好玩的,要么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了新奇的话本,殷勤献得连流萤听荷都开始嘀咕。 “宋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天能往咱们府上跑四五趟?”听荷纳闷。 “好像是从西市回来那天就这样了,”流萤说,“那天公主到底对宋公子做了什么?” 她们背后忽然冒出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偷偷说什么呢?” 流萤和听荷被吓了一跳,忙抚了抚胸口:“公主,奴婢在说宋公子这两天怎么来得这么勤。” 一说起这个,叶舒窈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 为什么来得这么勤?她懂的不能再懂了,看到那天宋泊那副被亲爽了的样子她就该预见现在的情况。 她支着脑袋,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您做什么了?”听荷好奇。 “亲了他一口。” 两人同时“啊?”了一声。 “别啊了,”叶舒窈痛定思痛,下定决心,“下次我一定要拒绝不良诱惑!” 她什么都不怕,但对上这种过于纯情又过于热情的,实在是……头疼。 流萤道:“那宋公子再来,奴婢就说公主休息了。” “太好了,流萤,就是这样。”叶舒窈比了个大拇指。 这招还真的有点用。 宋泊被拒绝了几次之后没再来了,叶舒窈以为他冷静了下来,却没想到祭地大典当天,她看到了扮成侍卫混进队伍的宋泊。 叶舒窈:…… 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平静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公主,可是哪里有不对?”身旁的礼部侍郎问。 “没事,继续吧,”叶舒窈顿了顿,“官员名册带了吗?” 礼部侍郎一怔:“带了,公主可是要过目?” “位置是怎么排的?” “同之前一样,按照官阶依次排列。” 叶舒窈翻了没两页,就找到了几个名字,她点着名册:“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也加上吧,把他们安排在一个方向。” “一个方向?” “对,一个方向,就在……本宫右边吧。” 礼部侍郎一头雾水,但左右不影响什么,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礼部侍郎将等会祭典叶舒窈需要用到的东西摆放整齐,就退了下去。 此次祭地大典在正德寺举行。 正德寺虽然并非千年古刹,但也有着百年历史,又曾经是大黎建国皇帝落难时待过的地方,便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钟声敲响,古刹森严,所有僧人都低眉垂目,念诵经文,进行仪式前最后的祈福。 叶舒窈微微抬头,便看见了昭顺帝身旁站着的那位老僧,虽然已经年迈,但看上去身姿挺拔,精神矍铄,正是正德寺的住持弘一大师。 与此同时,也有几道视线落在叶舒窈身上。 宋知简的位置与叶舒窈隔得不远,恰好可以看到叶舒窈的侧脸。 公主今天很不一样。 身着隆重的朝服,端庄典雅,曦的晨光中给本就美丽的容颜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像是在霞光中现身的仙女一般。 就在这时,叶舒窈忽然微微侧过头来,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知为何,宋知简忽然紧张起来,他微微站直了些。 但叶舒窈的视线似乎掠过了他,向着另一边看了过去。 他心中泛起轻微的失落。 但很快,视线便又回来了,并且落在了他身上。 叶舒窈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后转了回去,恢复严肃。 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但宋知简却怔了好一会。 他愣愣注视着高台上那道倩影,连祈福时需要恭敬低头都忘了。 宋知简从不信神仙能实现他的心愿,从不信虚无缥缈的祈求能带来幸运,所有的东西他都是自己努力捏在手里 但刚刚那一刻,他却愿意皈依在逶迤的衣裙之下,做她的信徒。 同时有些愣住的还有站在宋知简前方不远处的青棠。 祈福间隙,他察觉似乎有人在看他,一抬头便看见了公主对他笑。 春猎前的祈福仪式,公主也曾隔着人群遥遥对他展露笑颜,只是与那时不同,他的心跳得极快,连诵经声都无法让思绪平息。 还有一人的目光有些复杂。 刘云汀长眉微微蹙起,眸中露出几丝不解,随后又像是陷入了深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锦帕。 公主为何要对他笑? 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 除开脸色难看的宋泊,在不远处的茂密树枝中,雾刃也正注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鸟鸣,并非寻常飞鸟,而是猛禽。 他陡然将目光投向天空,一只猎隼正展翅在古刹上空盘旋。 是……伏罗。 第121章 这茶挺香的 是……伏罗。 他来这干什么?难道是冲着公主来的…… 雾刃视线追随着猎隼远去的影子,眉心蹙紧。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祈福结束了。 仪式即将正式开始之前,还需准备些东西,于是百官得已有了几刻空闲。 流萤忙道:“公主,去屋子里休息会吧。” 叶舒窈站了一早上,早就累得不行:“走走走。” 但在这种场合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不能直接撒开脚步跑过去,只好不紧不慢地走路。 走了一半,叶舒窈眼角余光忽然看见一个人影,正要加快脚步,叶霄就不知怎么穿过人群来到了她面前。 ……她就说走得慢得出事吧。 叶霄露出淡淡笑容:“三妹可是累了?不如去我那歇息片刻,我那有今年的玉叶长青,你应当会喜欢。” 之前要杀她,这会就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了,变脸大师非他莫属。 叶舒窈本想一走了之,可他们停下的位置不尴不尬地卡在路中央,十分的引人注目。 她对叶霄粲然一笑,眸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多谢,不过五哥可能不知道,我口味早就变了。与其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说罢,她利落离开。 叶霄温和的笑容并未有多大改变,像是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还与路过的僧人说了几句话。 但待他转过身后,脸上的笑便一点点落了下去,眸中露出几分茫然。 他早该知道会是如此,为何还要去试探这一句? 三妹之前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即使她娇纵任性,却不会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人,他该感到被挑衅后的愤怒,但此时心中却只有怅然与失落。 还有……那注视却像是一团火似的落下来,催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思索间进了屋子。 一旁的心腹钟敏确定附近无人之后,将门关好,低声问:“殿下,今夜要行动吗?” “再看看情况。”叶霄随口答道。 “殿下,与居延约定的第一次期限已经要到了,上次我们已经失利,这次是绝佳的好机会,不能再错过了!” 叶霄沉默不语。 钟敏见状,终于忍不住:“殿下若下不了狠心,便交给属下。” “不行!”叶霄眼神凌厉,“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动她!” 钟敏咬牙不甘心道:“若不是上次宋知简在,她早就……” 话说一半,他猛然意识到什么,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然而叶霄已经听到了。 “早就什么?”他异常敏锐,“你刚刚说什么?” “属下……”钟敏脑门上冒出了汗。 叶霄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近:“说清楚。” 主子已经起了疑心,就算他不说,主子也能查出来,到时情况只会更糟。 钟敏心一横:“上次属下用了弩机,若不是宋知简在,她早就死了!殿下,您要成大事,不能为一个女人……” 话未说完,他的脖子猛然被叶霄掐住,嗓子里发出即将要窒息似的咳咳声。 叶霄的神情简直称得上怒不可遏,额角都鼓起青筋来,手上用了极大的力气,几乎要将钟敏拽离地面。 钟敏脸涨得通红,奋力扒着叶霄的手指:“殿下……殿……” 叶霄猛然松了手,钟敏狼狈地倒在地上,咳嗽着大口喘息。 “这是对你不听命令的惩罚,”叶霄垂下视线,目光阴沉,“若是再有一次这种事,后果你自会知道。” 钟敏摸了摸脖子,哑声道:“只是因为属下不听从命令吗?” 叶霄背过身去:“只是因为你不听命令擅自行动,没有其他原因。” “……谢殿下,属下知错,定不会再犯。” 另一边,叶舒窈正准备换上另一套衣服,等着仪式正式开始。 她像个芭比娃娃似的被听荷与流萤摆弄着,打了几个哈欠——没办法,起太早了。 但她不能睡,等会还得走流程呢。 她左右看了看:“柳玉颜呢?不是带着他一块来了吗?” 还是穿的女装。 “刚刚奴婢出去拿东西的时候,看见柳公子……柳姑娘被威远候叫住了,像是在谈话。” 叶舒窈稍稍清醒了一点,总觉得不太对劲。 柳承天这段时间应该是焦头烂额,怎么还有功夫去找柳玉颜这个“庶女”说话,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正想着,门外就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柳玉颜。 他低着头,行了礼后便立刻站到了一边,像是在躲闪什么。 衣服也差不多换好了,叶舒窈便走到了他面前去,柳玉颜还想躲,被一下子捏住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脸上的指痕十分清晰,叶舒窈一怔:“柳承天打你了?” 柳玉颜垂下视线:“……不是他,是柳青骊。” 柳青骊,威远侯府的嫡女。 那她就更不明白了,纳闷道:“柳青骊为什么打你?” 柳玉颜抿了抿唇没说话,像是在犹豫。 叶舒窈轻轻收紧手指:“你不说,我就自己去问她。” “殿下,”柳玉颜慌忙制止,“只是她看我不顺眼罢了,之前也是有的,只不过最近侯府中上上下下皆心气不顺,她火气更大罢了。” 扮作女子时,柳玉颜会给自己上妆,不过今日并不像往常那样,只是淡淡地上了一点,衬得他眉眼柔和不少。 就这么微微皱眉时,颇为惹人怜爱。 叶舒窈眉梢微微一动,摸了摸他的脸:“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什么?” 叶舒窈没有回答,手上一用力,柳玉颜轻轻抽了一口气,眼尾微红:“公主,疼……” “疼就忍着,谁让你自己不会躲。”叶舒窈故意把话说得难听。 柳玉颜却乖得很:“公主说得对,是余烟太没用了,若是余烟能有宋大人那样的武艺,便不会受人欺负。” 嗯?怎么说着说着还泡起茶来了? 不过这茶倒还真是挺香的。 叶舒窈叫听荷拿来了药膏,给柳玉颜有些红肿的脸上了药,又把药塞进他手中。 “药拿回去擦,把脸养好了,以后别再乱跑,省得又被欺负了来找本宫告状。” 柳玉颜攥紧药膏,在叶舒窈笑盈盈的注视下红了脸:“……是。” 此时流萤走了进来:“公主,刘大人求见。” 第122章 不能忘了微臣 此时流萤走了进来:“公主,刘大人求见。” 叶舒窈坐回椅子:“请进来。” 浅浅洒下的日光中走进一道清瘦的身影,刘云汀身着官服,规规矩矩行了个臣礼:“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流萤,给刘大人上茶。” “不必了,”刘云汀道,“微臣只是想向公主道谢,大典马上要开始了,微臣不便久留。” 叶舒窈从善如流点点头:“好。” 说罢,她伸出了手。 刘云汀却忽然沉默了。 叶舒窈眨眨眼:“怎么了?刘大人不是要谢我吗,我准备好了,谢礼呢?” “微臣……并未准备谢礼。” “就嘴上谢啊,”叶舒窈失望,勉为其难道,“也不是不行,那你就写一篇800字的小作文吧。” “……” “这也没有?” 看着叶舒窈失望的模样,刘云汀忽然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玉佩:“公主若不嫌弃,此玉佩便当作微臣的谢礼,如何?” 本来叶舒窈只是开玩笑,但既然东西都送上来了,她便接过来看了看。 玉佩入手温润,雕工精巧,图案是一只小兔子,男子佩戴并不合适,倒像是女子喜欢的样式。 叶舒窈端详一番:“算了,你拿回去吧。” “可是有什么不妥?” “倒是挺好看的,但本宫从不拿其他女子送人的东西。” 刘云汀一怔:“公主误会了,这玉佩是微臣母亲留下的。” “那你就这么给我了?” 刘云汀不置可否,只说:“若公主喜欢,便收下吧。” 他话音落下,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柳玉颜忽然抬眸,目光落在刘云汀身上,迅速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又是一个。 叶舒窈没瞧见柳玉颜的小动作,把玩着那个玉佩,颇为顺手。 此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公主,臣宋知简求见。” 叶舒窈微微颔首,流萤便将门打开,宋知简进来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刘云汀,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宋大人。”刘云汀道。 “刘大人不是有事要与陛下商讨,怎么还在这?” 宋知简语气没怎么收着,乍一听像是在质问他怎么在公主这。 刘云汀不动声色:“只是来还个东西,这便走了。” “还什么?”叶舒窈疑惑。 刚刚那么久他也没提这件事,怎么宋知简一来忽然要还东西了? 刘云汀从袖中拿出了一张锦帕:“这是公主落在微臣府上的。” 叶舒窈定睛一看,还真是她的,大概是那天没注意掉了。 “那日掉在地上的时候弄脏了,不过公主不必担心,微臣已经洗过。”刘云汀将锦帕递给流萤。 这话说得有意思。 锦帕虽说不算什么贴身的东西,也是女子平日随身携带的,旁人听来,这话难免有些引人遐想。 可刘云汀却面色如常,漆黑的眸子望着叶舒窈:“若无其它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叶舒窈点了点头。 柳玉颜和流萤也先后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宋知简却看着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呢?”叶舒窈戳了他一下,“来我找我有事?” 宋知简摇头:“微臣只是想来看看公主。” 叶舒窈揶揄:“才一会没见,宋将军怎么这么粘人了?” 宋知简知道叶舒窈在调侃他,靠近了些:“想到公主要离开京城,微臣却不能一同去,便时时刻刻都想与公主待在一起。” 叶舒窈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笑眯眯地问:“这么喜欢我啊?” “嗯。”宋知简点头,握住叶舒窈的手,轻轻一吻,“公主此去行宫,不能把微臣忘了。” 叶舒窈轻轻揉着宋知简微微发烫的耳廓,柔声道:“怎么会。” 宋知简眸中翻涌着汹涌的情绪,然而他知道此刻不是胡闹的时候,克制地吻了吻叶舒窈的唇角,低声道:“公主再休息会,大典马上就开始了。”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 一出门,他周身的气息便立刻冷了下来,环视一周,看到了不远处的刘云汀,然后直直迈开步子朝着刘云汀的方向走去。 “刘大人。” 刘云汀转身,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宋知简,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笑着回应:“宋大人,你与公主谈完话了吗?” 他周身阴郁的气息因为笑容淡化几分,可宋知简却皱起了眉。 “那个玉佩,是你送给公主的。”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就连刚刚亲近时,公主也一直将那个玉佩拿在手中。 “没错,”刘云汀道,“怎么了?” “以刘大人的才学,不会不知男子送女子玉佩的含义。” 刘云汀顿了顿:“那只是一份谢礼罢了。” 宋知简盯着他,目光像是要将他看穿:“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劝你,收起你的那些心思。” 这话说得并不客气,刘云汀有些惊讶,笑容淡了几分。 他眸中隐含细微的探究,与宋知简对上了片刻的视线。 “你误会了,”刘云汀说,“我并没有其他的心思,今后……也不会有。” 宋知简眉目间的郁气消散几分。 但下一秒,刘云汀话锋一转:“但宋大人是以什么身份来警告我的呢?” 宋知简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 “不要在意,开个玩笑罢了。”他笑道。 说罢,不待宋知简回答,他便拱手离开。 刘云汀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刚好到了仪式的举行时间。 他微微转身,注视着叶舒窈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上的身影。 叶舒窈身穿庄重华贵的朝服,表情淡漠,目光平淡,看不出一丁点方才惫懒散漫的模样。 最终,那道身影站在了昭顺帝身后,双手合十缓缓闭上了眼睛。 厚重的钟声响起,文武百官伏地跪拜,刘云汀也正要收回目光。 就在叶舒窈俯身的瞬间,他看到了宽袍大袖下一闪而过的温润光泽。 是他的玉佩。 公主将他送的玉佩随身佩戴在了腰间,还是在如此重要的场合。 刘云汀忽然再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难道公主并不喜欢宋知简,不然为何会佩戴其他男子送的玉佩? 七声钟响过后,百官起身。 接下来就要敬香了。 昭顺帝接过弘一大师递来的三炷香,正要敬上神龛。 “嗖!” 一支羽箭猛然破空而来,射穿了香炉,深深扎进桌案上。 第123章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嗖!” 一支羽箭却骤然破空而来,射穿了香炉,深深扎进桌案上。 羽林卫与禁军反应迅速,立刻抽刀将高台上的人护在中间:“保护陛下!!!” 正在沉浸式扮演端庄的叶舒窈刚刚正闭着眼睛,根本没看见发生了什么,被这一嗓子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紧接着又是嗖嗖几支羽箭,全部是冲着高台来的,其中有一支险之又险地擦过叶舒窈头顶。 宋知简飞身到了叶舒窈身边来,抽出一个羽林卫的刀挡开箭矢,一手拉住了她:“公主,躲在微臣身后。” 不用他说,叶舒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铃儿响叮当之势把自己藏了起来。 她不会武功,只能努力不拖后腿了。 昭顺帝倒还算镇,但其余的人就不那么淡定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底下 的官员大臣还有僧人沙弥各个人心惶惶,四散逃窜,整个寺庙顿时乱作一团。 伏罗不远处的塔楼上看着这一幕,他视线落在叶舒窈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阴沉的弧度。 “真狼狈啊,公主。” 他抬了抬手,便有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走上前来,正是叶舒窈与宋知简在竺兰街市上遇到的“美人”。 但此刻,她漂亮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柔媚神情,反而凌厉如刀锋一般。 “月璃,继续放箭,能杀几个是几个,但不要伤到长黎。” “……为何?”月璃试探着问。 伏罗眸中酝酿着晦暗不明的情绪,摸了摸脖子上早已愈合的伤口,咬牙切齿:“她的命,自然是要归本王的。” “属下遵命。” 正在随着羽林卫往大殿内撤的叶舒窈忽然间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不是吧阿sir,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人骂她?! 她揉了揉鼻子,忽然之间察觉到了一道异常强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然而抬头看去,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塔楼矗立在竹林中。 羽箭的势头渐渐缓和下来,禁军和羽林卫分头出动去捉拿刺客,宋知简也被昭顺帝给叫走了。 出了这样事情,祭地大典只能暂停。 太医们忙着给受伤的大臣与沙弥治疗,女眷们也都暂时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处。 刚刚的典礼流萤与听荷没有参与,被留在了屋里,得了令之后连忙跑出来将叶舒窈迎了进来,紧紧关上了门。 “公主,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柳玉颜想问,但见流萤与听荷开口,便闭上了嘴。 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响起青棠急切的声:“公主,您怎么样?” 叶舒窈打开门:“我没事。” 虽然这样说,青棠还是仔细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松了一口气:“公主没事就好。” 门口把守的羽林卫忽然和什么人吵嚷起来,叶舒窈再次开门,便看到了宋泊。 他已经脱掉了混进寺庙的伪装,恢复了平日的装束。 她无奈道:“让他进来吧。” 羽林卫迟疑:“但陛下有令,身份不明人士……” “我的人你们也拦?” 羽林卫神情微妙,立刻放开了手。 宋泊进来刚要说话,叶舒窈便抢先回答:“没事,别问了。” 这一天到头的净问她没事吧没事吧,频率赶上溜溜梅了都快。 “公主安全就好。”宋泊又开始用那种眼巴巴的表情看她。 叶舒窈假装看不见,转向青棠:“你刚刚进来,听到他们说刺客的身份了吗?” “还没有,禁军捉到了几个,但没等审问便死了,”青棠蹙眉,“公主,这与您在竺兰遇刺那次很像。” “死士?” “嗯。”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刚刚明明有人在看她,怎么一抬头什么也没有呢? 思索片刻,她起身:“我去找父皇一趟。” “公主不可!” 青棠与宋泊异口同声。 青棠道:“刺客还未抓到,说不定还会继续在暗中袭击。” “是啊,外面太危险了,公主还是待在这吧。”宋泊接道。 叶舒窈纳闷:“你俩这会怎么这么有默契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 “那待在这就待在这吧,反正他们也会搜到塔楼上的。” 但光待着也太无聊了,什么都不能干,叶舒窈坐了半晌,打了个哈欠。 “我补觉去了,你们自便。” 无论多少次她都习惯不了早起,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不爱睡觉吗?应该不存在吧? 她起身,青棠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公主,可否需要青棠陪着您?” 噢,对,夏天的时候青棠抱着挺舒服的。 叶舒窈还没说话,宋泊像个炸毛的猫似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说什么呢?!” 青棠淡淡道:“只是询问而已,宋公子为何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我大惊……” 宋泊被这不温不火的态度噎住,只好看向叶舒窈,却见叶舒窈也蹙眉看着他。 “宋泊,你再这么大声说话就出去。” “我……我知道了。”宋泊有些委屈,但也听话地小声道,“那公主不会真的要让他陪着一起睡觉吧?” “嗯,对啊,”叶舒窈漫不经心,“要不然你想陪我?” 宋泊眼睛一亮:“可以吗?” 叶舒窈:…… 她怎么就非得顺嘴说那一句呢。 “不妥,”青棠立刻道,语气依旧平稳,“你太热了,会让公主睡得不舒服。” “对,你太热了。”叶舒窈赶紧拉上青棠进了里间。 宋泊又震惊又迷茫,看向流萤:“太热了是什么意思?” 流萤无奈道:“宋公子,公主说的睡觉,只是睡觉而已。” 宋泊渐渐明白了什么,在原地站了半晌,腾的一下又坐了下去,撇开了脸,耳根通红。 是他误会了。 但只是睡觉,也让他酸唧唧的。 飞仙楼的库房里有一张玉床,睡上去通体凉爽,过几天他就送给公主,这样他也能陪着公主睡觉了。 看着表情变幻莫测的宋泊,流萤与听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笑意。 一旁的柳玉颜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中。 公主讨厌早起,夏天时睡觉时喜欢有人陪着,但不能太热,不然会打扰公主休息。 第124章 装什么调情高手 公主讨厌早起,夏天时睡觉时喜欢有人陪着,但不能太热,不然会打扰公主休息。 里间,叶舒窈已经脱了外衫躺上床。 因为觉得太热,这衣服他特意让柳玉颜改过,看着有许多层,实际上只剩下里外两件而已。 脱了外面那件,只剩下一层内里和贴身小衣,内衬还是用轻云纱做的,又薄又软,还有些透。 古人的小衣,说到底了也就是个吊带,叶舒窈自然不觉得自己这样穿有什么问题。 但这画面落在青棠眼中却不同了。 微微散乱的发髻与胸口处白嫩细腻的肌肤都让他不自觉回想起…… 虽然已与公主有过肌肤之亲,但他仍然觉得面颊发热,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目光。 叶舒窈见他半天没动静,一抬头看见青棠一副不敢看她的模样,有些好笑。 “还站在那干嘛,过来啊。” 青棠缓缓移步,坐到了床边,还想在说些什么,叶舒窈直接把他拉到了床上。 “别磨蹭,等会重新开始就没得睡了。” “……好。” 他自觉地将外衣脱去,想了想又散开了衣襟,然后对叶舒窈轻声道:“公主,睡吧。” 叶舒窈靠过去贴在了他胸口,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叶舒窈是真的没睡够,没一会就呼吸均匀陷入了梦乡,与之相反,青棠毫无睡意。 公主在他怀中,温热的气息都扑洒在他胸口的皮肤上,还有紧贴着他的温软与起伏…… 青棠睫毛轻颤,视线缓缓移向怀中人的发顶,然后下落,一路描摹过秀丽的眉目与挺翘的鼻尖。 他的目光忽然在微张的唇瓣上停顿下来,定定看了片刻,忽然低头吻了上去。 “这次可不是我的蛊惑,青棠。” 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 青棠不再像此前那样对这声音反应过度,甚至充耳不闻,动作一丁点都没有因此停下。 他清清浅浅地含着叶舒窈的唇瓣,不敢太过深入,只是亲昵地细细辍吻,也已经足够让他眉目间染上一层欲色。 赤霞有些着急了。 以往每次他这样说,青棠都会像是被戳到了什么似的心绪不稳,只要青棠心绪不稳,他便有出来的机会。 怎么这次一点用都没有了?还做出这么一副样子给他看! “喂,你别假装听不到我说话!” 青棠长眉微蹙,总算有了反应。 他缓缓掀开眼皮,眸中欲念渐渐褪去,目光中只余恋念与柔情。 青棠用指腹轻轻蹭过叶舒窈水润的唇瓣,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痴缠神情。 “你今后不会再有机会出来了,”他低声说,像是对赤霞,又像是对自己,“若你注定是我,那我便成为你,就不会再有你的出现了。” …… 因着这不大不小的插曲,祭地大典推迟了一天重新举行。 重新举行之前,羽林卫将正德寺前前后后甚至整个山头都重新巡视了一遍,禁军统领陈庆炀亲自带领一队精锐护卫左右,只为保证大典万无一失。 这次所有人都精神紧张,但事情却十分顺利,并未出现什么差错。 大典仪式顺利完成,接下来便是请乐与献俎,与叶舒窈没多大关系,他便直接向昭顺帝“请假”了。 说是请假,也没能休息多久。 本来计划在正德寺待上七天正好完成祭地和送神的流程,光是前面大典的排演就已经耗费了三天,昨天因为突发混乱又浪费一天,今天眼看着也要过去。 叶舒窈没忘记她来正德寺的目的之一是去见淑然长公主,后天就要走了,留给叶舒窈的时间不多了。 趁着大多数人都在忙,叶舒窈出去找了个小沙弥询问。 淑然长公主入寺这件事当年轰轰烈烈,就算是年纪小的小沙弥也有所耳闻。 他指了指最里头的那间屋子:“您找的是静宁师傅吧?她就住在那,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正在禅房打坐。” 说罢,他又给叶舒窈指了禅房的方向,便双手合十一拜离开了。 叶舒窈正要过去,走了几步,却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从禅房的方向走了出来。 不是刘云汀又是谁? 狭路相逢,叶舒窈也没想着躲,便大大方方与刘云汀打了个照面。 更惊讶的反而是刘云汀,他顿了片刻才想起行礼:“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你在这干嘛呢?” “公主又为何在这里?” 叶舒窈微微眯起眼睛:“是我先问你的。” 话音未落,禅院外忽然有整肃的脚步声传来,像是巡查的羽林卫。 刘云汀忽然神色一变,将叶舒窈一把拉进转角,并竖起手指示意叶舒窈不要出声。 叶舒窈疑惑片刻,明白了什么。 作为随行官员,刘云汀不该出现在寺庙后姑子们居住的禅房附近,那些羽林卫见到她定要过来行礼,到时候刘云汀就避无可避了。 反应倒挺快的。 刘云汀聚精会神地听着动静,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下一刻,他便被人抱住了。 他身体顿时僵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舒窈便又微微仰头,像是要……像是要亲他? 不知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刘云汀竟忘了躲开,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两寸,他才恍若初醒般抬手挡住了叶舒窈。 羽林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云汀不敢妄动。 叶舒窈眸中流露出疑惑,想要说话,柔软的唇瓣便像亲吻一般触到了他的掌心。 一瞬间,他瞳孔微微放大,失去了反应。 再次回过神来,整齐的脚步声已然远去,禅院内寂静的只剩下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响。 叶舒窈仍然仰头注视着他,笑意盈盈。 刘云汀放开手猛地后退几步,苍白的脸颊泛起异样的红晕,黑沉沉的眸子中震惊与茫然相互交织。 叶舒窈眉梢轻轻一挑。 反应这么大?合着之前又送玉佩又还手帕说那种引人遐想的话,搞得一副调情高手的样子,都是装的? “公主,你怎能……”刘云汀看着他,话说了一半,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 她适时摆出一副有些受伤的模样。 “之前刘大人送了玉佩,刚刚又……原来是本宫会错意了。” 第125章 人怎么能是小狗呢 “之前刘大人送了玉佩,刚刚又……原来是本宫会错意了。” 说完,不等刘云汀有所反应,她立刻转身离开。 刘云汀在原地站了许久,捏了捏眉心,脸上流露出一丝后悔。 方才不该直接将公主甩开的。 尽管他只是因为太过震惊才做出那样的事,但在女子看来,这不亚于一种羞辱。 她看起来……快要哭了。 “快要哭了”的叶舒窈,不紧不慢地回到了住处。 本来要去看淑然长公主的,但看到刘云汀后,她改主意了。 刘云汀这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临时起意,很可能是与淑然长公主很久之前就有联系,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淑然长公主与刘云汀唯一有可能的联系就是当年淑然长公主因病去世的那个驸马,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之前她一直疑惑,以刘云汀这样的家世是如何平安无虞做到刑部尚书,现在看来,有很大可能是淑然长公主在背后助力。 只要查一查当年长公主驸马的死,就能找到症结所在了。 不愧是她! “公主,您又开始傻笑了。”流萤吐槽。 “流萤,你变了,”叶舒窈幽怨,“你不爱我了。” 流萤一怔,有些后悔起来,认真道:“公主,奴婢下次不说了。” “那你过来,我要惩罚你。”叶舒窈一脸严肃。 “公主要做什么?”流萤走近。 叶舒窈一把捏住她的脸揉来揉去,好半天才放开。 “好了,下不为例。” 疼倒是一点不疼,还有些痒,流萤忍不住笑了:“是,奴婢遵命。” 听荷在一旁愤愤不平:“公主,这哪是惩罚,这分明是奖励!” “下次也奖励你,快去拿点点心,有点饿了。” “好吧……” “顺便把宋泊叫过来。” “宋公子不是走了吗?”听荷疑惑。 “他舍得走才怪,”叶舒窈道,“你去附近走走,他自己就出来了。” 昨天让他走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但一看就是阳奉阴违,还留在寺里。 听荷领命出去,不多时,果然带着宋泊回来了。 叶舒窈对他勾了勾手指,宋泊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 “怎么垂头丧气的?谁欺负你了?”叶舒窈问。 宋泊像是有点委屈:“只有公主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 “公主说把我赶走就把我赶走,说让我回来就让我回来。”他越说越小声。 叶舒窈奇怪:“正德寺也是我让你来的吗?” 宋泊不说话了。 其实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这几天下来,他大概也明白了,叶舒窈只是与他逗趣,就像是对着什么有趣的小宠物,开心的时候便逗弄几下,觉得烦的时候便不理会了。 但这并不是他生闷气的主要原因,公主身份尊贵,有这样的想法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那些王公贵胄比之过分的多如牛毛。 宋泊生气的是,即使他知道叶舒窈是如此对他,他却还是想靠近。 就像方才,听荷在外面东张西望了一会,他便忍不住主动走了过去。 得知公主确实是在找他时,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欣喜,完全将之前笃定不再与叶舒窈说话的事抛之脑后了。 “发什么呆呢?”叶舒窈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宋泊对上叶舒窈的含着笑意的眼睛,涌起一股冲动:“公主……” “怎么了?” “我……” 叶舒窈注视着他。 宋泊忽然又泄了气:“没事。”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叶舒窈忽然问。 “像什么?” 叶舒窈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像被丢了的小狗。” “什么……什么小狗,”宋泊渐渐红了耳根,“人怎么能是小狗呢……”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躲开叶舒窈的手,任凭叶舒窈的指尖捏住了他的耳垂。 “不是吗?要不要照照镜子?” “不要。” “……” “叫一声听听。” 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哪有把人当成狗的?还让他叫一声来听听…… 可是羞愤的情绪中不知怎么烘出一股热意,从叶舒窈碰到的地方蔓延开,一直烧到了全身。 “这么烫?”叶舒窈指尖顿了顿,微微松开,“不想就算了,你可别烧坏了……” “汪。” 叶舒窈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也怔了片刻。 宋泊低着头,脸红得无以复加。 她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迅速止住。 好像……太过了? 思索的片刻间,她的手突然被宋泊反握住,带着热意的身体压低靠近,一双微微湿润的眼睛闯入视线。 “公主还说自己没有欺负人!” 宋泊又气又急,还因刚才的行为残留几分羞赧,手上却没有用多大力气抓着叶舒窈的手腕。 完了,这更像了。 像只只会呲牙吓唬人却不舍得咬她的小狗。 叶舒窈用另一只手摸他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对不起。” 但下次还敢。 宋泊很想听清楚叶舒窈的话,但他被亲懵了,只会呆呆眨眼,然后循着本能凑过去索吻。 他将叶舒窈的手按在软榻上,第一次主动去吻叶舒窈,毫无章法,身体也渐渐贴近。 叶舒窈被他弄得痒得不得了,轻轻在他脸上打了一下:“好好亲。” 宋泊忙不迭点头。 他再次闭上眼睛,俯身吻住红润的唇瓣,抑制自己的急促的呼吸,仔细思索着从前叶舒窈吻他时的样子。 正当气氛旖旎之时,外面忽然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那声音极大,像是发生了什么争吵,叶舒窈皱了皱眉,推开宋泊看向门外。 宋泊有些不情愿,但外面的争吵也很快让他清醒了过来,从欲望中抽离。 刺客说不定还没有放弃,公主的安全最重要。 他整理好散开的衣襟,对叶舒窈道:“公主,我出去看看。” 一打开门,正巧看到两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外,守门的羽林卫正挡着他们。 宋泊还未说话,其中一人便猛然指向他:“就是他!就是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跟着侍女进了公主的住处!” 说罢他转向身侧的官员:“御史大人!在此等佛门净地,怎能行如此不敬之事,必定要上呈给陛下啊!” 第126章 您不信我吗 “御史大人!在此等佛门净地,怎能行如此不敬之事,必定要上呈给陛下啊!” 御史装模作样:“周大人,稍安勿躁,待询问过公主之后再下定论也不迟。” 周琦一拍大腿:“公主,公主她自知做了不敬之事,不会出来了!” 宋泊脸色一黑:“你嘴巴放干净点!公主是你可以诋毁的吗?” 周琦毫不退让,梗着脖子:“既然如此,那你说你与公主是什么关系!” “我……!” 只说了一个字,宋泊忽然想起什么,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怎么说,也不能说。 飞仙楼未“过明路”之前,被他人知晓掺和进了朝堂之事,只会给公主带来麻烦。 见宋泊沉默下来,周琦气焰更甚: “敬神祭地本就要沐浴斋戒,摒除凡欲,公主此等行径,实在是不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心不诚则有祸啊!” 他这嗓子眼里像装了个唢呐,吵闹间一下子把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就连尽忠职守的侍卫也忍不住侧目。 不远处的人群中,柳承天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出闹剧。 陛下最重祭典礼仪,刺客一事已经扰乱了一次,陛下正在烦心,此时再知道这位三公主“不敬”,怕是没那么轻易糊弄过去了。 他低声对身旁的柳青骊说:“陛下还在与弘一大师论经?” “正是。” 他轻笑一声,望着前方,目露阴鸷:“时间快到了,我去请陛下前去塔楼,你在这盯着。” “是,父亲。” 门口,御使眉心微蹙,犹疑地看着宋泊,周遭不断响起窃窃私语。 宋泊镇静了几分,冷哼一声:“你少在这大放厥词,我只是公主的门客而已。” 周琦眼睛一瞪:“休要胡扯!我从未听说过三公主府上有什么门客?” “吵什么呢?”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叶舒窈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环视一圈,周遭顿时安静。 “周大人?”叶舒窈的视线落在周琦身上,“你刚刚说本宫怎么?” 被叶舒窈盯着,周琦有些心虚,但想起柳承天的话,心中底气顿时又多了几分。 “公主殿下,就算您是公主,也不能在祭典还未结束时候便……”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宋泊,“也不能如此啊!” “本宫做什么了?”叶舒窈一派天真,“你亲眼看见了?我倒不知道,周大人有听墙角的爱好。” 周琦猛地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却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叶舒窈忽然移开视线,在远处的人群中逡巡一圈,准确地落在了柳青骊人身上。 柳青骊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闪视线,随后才意识到不好。 叶舒窈将柳青骊的反应全部看在了眼里。 威远侯府和世家们终于忍不住了。 御史见情况不对,立刻开口道:“公主殿下,既然如此,微臣斗胆……” “知道是斗胆了还问?”叶舒窈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谁给你的胆子?威远侯府吗?” 御史眉心一跳:“公主殿下慎言!” 叶舒窈盯着他:“那也请御史大人慎言,不仅要慎言,还要慎行,省得哪天因为结党营私下了狱……”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柳青骊站的位置,如同周琦一样,留下个意味深长的话尾。 话音落下,御使的脸色骤然白了,就连柳青骊都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逃也似的转身挤出人群。 这倒是出乎叶舒窈的预料。 宋泊也低声道:“公主,他们有问题。” 叶舒窈轻轻点头。 她本想扣这顶帽子吓一吓他们,却没想到这两人的反应实在是耐人寻味。 柳青骊虽说是闺阁女子,但毕竟是侯府嫡女,大场面也是见过的,只是几句毫无证据的恐吓,不该让她如此无措。 叶舒窈再次看向惊忡的御史,微微眯起眼睛。 真是意外收获。 正在这时,人群忽然散开。 “陛下来了!” “微臣参见陛下!” 官员们让开一条道路,昭顺帝从弘一大师的禅房中走来:“何事喧闹?” “陛下!”周琦猛然回了神,又开始蹦跶,“陛下!您可算来了!” 昭顺帝皱眉:“朕还没聋,声音这么大做什么?” 周琦唯唯诺诺:“是,是,微臣知错,但此事实在是让微臣忧心,才着急了些……” “到底是什么事?” 周琦支支吾吾:“公主殿下她……” 昭顺帝身后的柳承天恨铁不成钢地对他使了个眼色。 周琦一咬牙:“公主殿下她带着男宠来了正德寺,还做了对神不敬之事!就是公主身边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昭顺帝看见叶舒窈身边的宋泊,表情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叶舒窈眉梢都没动一下,站的稳稳当当。 “父皇,儿臣没有。” 闻言,柳承天在心中不屑地笑了一声。 真乃天真孩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可不是几句否认就能抹除的。 御使像是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语气都来不及装模作样,十分急切:“那敢问公主身旁到底是何人?” 叶舒窈瞥了他一眼:“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他不能问,朕总可以问吧?”昭顺帝蹙眉,“长黎,他是何人?” 叶舒窈叹了口气,忽然露出一丝委屈神色:“儿臣本想等准备好一切在告诉父皇,但既然如此,看来今日便不得不说了。” “哦?”昭顺帝被勾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何事?” “请父皇随儿臣移步至屋内。” “为何要移步至屋内?”周琦道,“难道是有什么东西不可为外人道也?” 叶舒窈充耳不闻,只看着昭顺帝:“父皇,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父皇移步。” “若父皇听完儿臣的解释还不满意,到时再惩戒儿臣也不迟。” 她语气略有强硬地说完,又软下语气:“父皇,儿臣不会做您不喜欢的事的,您不信我吗?” 这话让昭顺帝瞬间想起那天在崇德殿,叶舒窈也是用这种眼神望着他,问他:您难道不信我吗? 他振袖道:“其他人留在外面,走吧,长黎。” 第127章 梦到阿娘了 他振袖道:“其他人留在外面,走吧,长黎。” 柳承天的面色僵了片刻。 叶舒窈并不看他,直接随着昭顺帝进去,宋泊也跟着两人进了屋子。 一进了屋子,叶舒窈便让昭顺帝坐下来给他倒了杯茶。 “到底是何事,非要朕进来说?” “父皇,他并非儿臣的男宠,周大人误会了。” “那为何不在外面解释?” “因为他的身份不好招摇,”叶舒窈转向宋泊,“你自己说吧。” 宋泊点了点头。 从刚刚公主让陛下进来的时候开始,他就理解了公主的意思。 公主是要趁着这个机会,让飞仙楼在陛下面前过一道明路。 于是他便跪下行礼,脸色认真:“草民,飞仙楼主宋泊参见陛下。” 飞仙楼主? 果不其然,昭顺帝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眼中既有探究又有怀疑。 见他这样的反应,叶舒窈微微松了一口气,昭顺帝果然是对飞仙楼此前的动作有所察觉。 “长黎,这可是真的?” “看来父皇也有所耳闻,”叶舒窈笑道,“没错,他便是那通天晓地的飞仙楼背后的主人。” 昭顺帝再次低头去看宋泊。 这人一副少年模样,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他之前多方探查都并未找飞仙楼背后的主人,却没想到是个…… 宋泊仍旧恭敬跪着,对昭顺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适应良好,不卑不亢。 叶舒窈似乎明白昭顺帝心中在想什么,说:“与他初次见面时,儿臣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只要父皇用一次,便知道他确实担得起这个名号。” “用一次?”昭顺帝挑眉,“何意?” 叶舒窈道:“自然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 “本来儿臣准备等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在给您一个惊喜,但没想到却被周大人看了去,还闹出了这种事,”叶舒窈叹息一声,顿了顿,“索性今日便将这礼物送给父皇吧。” 昭顺帝有些惊讶,却并不显露,仍旧四平八稳:“飞仙楼要归顺于朝廷?” “是,”宋泊道,“公主殿下已与草民阐述清楚其中利弊,草民此后愿为陛下办事,飞仙楼上下也愿为陛下效劳。” 叶舒窈赞扬地看着他,不错,很会说话。 这几句话说完,屋内寂静无比,昭顺帝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忽然道:“起来说话。” 这便是态度转变的一个信号了。 宋泊嘴角轻轻上扬,再次拜谢:“多谢陛下。” 屋内氛围轻松了不少,叶舒窈也在一旁坐下,撑着下巴有些委屈道:“父皇,你刚才吓死我了。” “事关祭典,朕就算再宠你,也不能太过分,”昭顺帝皱起眉头,“那些个言官的嘴,烦都能把朕烦死。” “儿臣明白,父皇是天下之主,自然要以大局为重,”叶舒窈面不改色的吹捧,“那些言官有时候也是真不懂事,明知道父皇这么累了,还整日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去烦您。” 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但话又说回来,没人喜欢天天被骂,也没人天生喜欢吃苦。 是以这几句话虽然平平常常,甚至有些套路,但却正好对上昭顺帝的心意。 昭顺帝一下子便笑了起来。 笑完了,他忽然间用一种欣慰又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叶舒窈,缓缓道:“真像啊。” 真像? 叶舒窈怔了怔,忽然明白了什么。 剧本提过,长黎与母亲的长相有七分相似,昭顺帝大概是想起年轻时候的事了。 可惜,昭顺帝再喜欢长黎的母亲,还是不顾她的想法将她禁锢在宫墙里,还是在她死去之后另立皇后,娶了一个又一个妃子。 就如同昭顺帝十分宠爱她,却还是会因为命星易主之事怀疑试探她。 若昭顺帝知道了她并非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人生一片黑暗了.jpg 所以一切还得靠自己。 叶舒窈轻声道:“父皇是想起阿娘了吗?” 叫阿娘,因为长黎的母亲元箬刚刚被封了皇后便郁郁而终了,几乎没有被叫过几句皇后,长黎一直都是叫她阿娘的。 昭顺帝怔忡片刻,似乎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 昭顺帝看着叶舒窈,幽幽叹了口气:“你与你阿娘很像,不只是长相,还有性子,都很像。” 叶舒窈面上沉湎,心中却有些想翻白眼。 像个鬼,芯子都换人了还像。 而且元箬死后不久,轩辕婧宁就封了皇后。 轩辕家为了铺设自己的势力,铲除异己,将元家人几乎全都调离了京城。 其中无法找到错处的,便诬陷,于是含冤入狱的不在少数,可昭顺帝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多年后又做出这样一副所谓深情,更多的像是在满足自己的表演欲。 “前些日子我梦到阿娘了,”叶舒窈忽然说,“阿娘问我开不开心,我说父皇对我很好,我很开心,阿娘便笑了,但阿娘说,她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昭顺帝忙问。 “阿娘说,她想让窈儿回家看看。” “回家?” “是,回家,回外祖父家。” 元家已经没落许久了。 昭顺帝沉默了下去。 叶舒窈垂下视线:“父皇若是为难,便当儿臣从未提过吧,总归只是一场梦而已。” “你阿娘不肯入我的梦,定是对我还有怨怼,”昭顺帝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等从行宫回来,你便回去看看吧。” “多谢父皇!女儿就知道父皇最疼我了!”叶舒窈满脸开心,欣喜异常。 昭顺帝笑着拍拍她:“好了,端庄些,还有人在这看着呢。” 宋泊忙道:“公主性情率真,甚是可爱。” 昭顺帝朗声大笑:“你的投诚,可是夹杂了私心?” “草民……” 叶舒窈微微眯起眼睛,意思是叫他收敛一点。 宋泊轻咳一声,有些不情愿道:“草民……并未有此想法。” “有也无妨,”昭顺帝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但做不做得到,却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父皇,您就别开女儿的玩笑了,”叶舒窈波澜不惊,“飞仙楼您有什么打算?” 她问的是,飞仙楼既然归顺了朝廷,您看是要找个人来管着,还是继续做“地下”生意。 昭顺帝顿了顿,没有回答,反而看向叶舒窈:“长黎,朕再交给你一件事,如何?” 第128章 一人便足矣 “长黎,朕再交给你一件事,如何?” 叶舒窈轻轻眨了眨眼睛,笑起来:“好啊。” 半个时辰后,昭顺帝终于从叶舒窈的住处出来,他脸上不见进去时的严肃表情,反而如沐春风。 “此事是个误会,朕心中已经有数,众爱卿不必再议了。” 御史与周琦见状,目瞪口呆,但又只得悻悻离去。 叶舒窈笑盈盈道:“父皇快去塔林吧,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侯爷,您说是吧?” 柳承天连连称是,心中却冷哼一声。 不知这三公主又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唬住了陛下。 不过,一个女子能翻出多大浪花来? 就且让她得意几日,只要柳家根基不伤,断些枝叶又能如何。 很快,这一日又匆匆过去。 又在正德寺住了两天,待到第三日,便要启程去绥德避暑行宫。 离开之前,宋知简再次与叶舒窈见了一面,带来了一个小匣子。 “这是什么?” “礼物,”宋知简道,“微臣送公主的礼物。” “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送礼物来了?” 宋知简没有回答,只是说:“公主,打开看看吧。” 叶舒窈打开了那个小匣子,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只玉镯。 玉镯通体浅绿,莹润通透,一看便知道是上上品。 叶舒窈却盯着匣子不说话。 宋知简有些紧张:“公主可是不喜欢?” 叶舒窈摇摇头:“这是你买的?” “不是。” “我就说嘛。” 宋知简愣了片刻才品出叶舒窈的意思,无奈又好笑:“公主又在笑话微臣。” “没有笑话,”叶舒窈认真道,“我是担心你花太多钱了,毕竟我不缺金银首饰,你不必特意为我买这些。” 宋知简突然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无措,但他很快便再次扬起笑容:“公主,这不是普通的首饰。” “那这是?”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让我送给未来夫人的。”他认真的说。 叶舒窈忽然转过了弯来。 大概是看到刘云汀送她玉佩,才拿了镯子出来。 她故意使坏:“之前怎么不见你送我,是还有别的姑娘吗?” “没有别的姑娘,”宋知简忙道,“微臣从始至终只有公主一人,便足矣。” “之前不拿出来是因为,微臣知道公主不喜束缚,所以并不确定公主是否会收下。” “那现在便确定了?” 宋知简摇摇头:“还是不确定,可正如公主所说,长了嘴是用来说话的,微臣不想再在乎那么多了,只想向公主表明心意。” 他目光落在叶舒窈脸上,裹挟着汹涌又克制的爱意,拿起镯子:“公主,可以收下微臣的礼物吗?” 叶舒窈抬起手,不言而喻。 宋知简一点点将镯子给叶舒窈戴上,如凝着霜雪的皓腕挂着一只清透玉镯,着实像一幅丹青工笔。 宋知简心神微动,情不自禁的握住叶舒窈的手,吻在手腕内侧。 一个毫不带着情欲的轻吻。 “公主,微臣很开心。”他低声说。 叶舒窈轻笑:“我也很开心,你愿意将这镯子送给我。” …… 绥德行宫最初建立是为了邦交,但时过境迁,近些年去避暑,便大多数原因只是为了避暑。 路途并不算太远,但因为随行女眷多,速度并不能太快。 与之相对,路上也舒服了不少,至少不需要叶舒窈因为被颠的难受出来骑马了。 行至一半,到了琼州地界,又换了水路。 众人齐整整登上御船,经沥川,过绥河,准备向着绥德进发。 船上比马车上舒服,温度更低就不说了,只要不起大风浪,船舱便不会摇晃的太厉害。 轻柔的晃动倒像是摇篮,让叶舒窈睡眠质量都好了不少。 自从上船之后,她就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有空了拉着青棠睡个觉,找宋泊逗逗乐,倒真的像是来享乐的。 宋泊忍不住提醒:“公主,咱们还不开始查陛下交给您的那件事吗?” “急什么,这不是还早吗,”叶舒窈懒洋洋倚在船舱的窗边吃冰镇西瓜,“而且这种事,揪出一个没用,要一连串拔出来才行。” “那咱们从谁下手?” 这确实是是个问题。 昭顺帝交给她这事一如既往的笼统,像是自己都没搞清楚需求的甲方。 但听话里话外,这次他是想让轩辕家出点血填充一下国库。 也是对她的又一次试探。 上次她遭遇刺杀,昭顺帝说要彻查,最后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叶舒窈想了想:“既然是查贪腐,就先从户部来吧,我记得轩辕家二房的小儿子,在户部做主簿?叫什么来着,轩辕…轩辕…” “轩辕宏。”宋泊接道。 “对,就是他,他正好也随行了,你去探探他的虚实如何,宋楼主?” 叶舒窈笑盈盈望着宋泊。 浅浅暮光中,叶舒窈的笑颜分外夺目。 每次叶舒窈这样带着笑意叫他,总会让他心跳加速,宋泊低下头:“属下遵命。” 就算叶舒窈不说,他也会去做的。 宋泊出去忙了,叶舒窈看天际墨色浸染,也准备去梳洗一番上床看话本。 没了手机,她只能用平替了。 流萤听荷服侍着她梳洗,又拿来了从琼州新淘到的话本。 大约是今夜气温舒适,水波轻摇更是让人困倦,叶舒窈刚刚看了一会,便觉得眼皮有些发沉,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入夜后,周遭寂静,只剩潺潺的水声和时不时的虫鸣。 月亮挂在空中散发盈盈光辉,忽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大块乌云,一时间月光黯淡,天色漆黑。 就在这时,御船上方悄无声息掠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借着阴影藏起自己的身型,又准确地摸到了叶舒窈住的船舱一侧窗户。 下一瞬,一根细丝伸进窗户缝,窗户被轻巧地勾开。 乌云渐渐飘远,月光再次洒下,照出黑衣人一双带笑的眼眸。 十步之外有脚步声传来。 伏罗轻笑一声,在巡查的羽林卫到来之前,悄然翻进了船舱。 然而还未等他起身,一阵夹杂着杀气的劲风便直冲着他面门袭来。 伏罗下意识出手格挡,骤然对上一双冰沁似的眼睛,然而那冷如冰霜的眸子里,竟然一闪而过某种细碎的浅金色。 他顾不上惊讶,便一把掐住那人脖颈,压着嗓子阴沉道:“你是竺兰王庭的人?” 第129章 梁上君子开大会 他顾不上惊讶,便一把掐住那人脖颈,压着嗓子阴沉道:“你是竺兰王庭的人?” 雾刃不为所动,面具下露出的双眸仍然冷漠,两指之间咻地射出一枚精巧暗器,逼得伏罗只得放手后退。 伏罗脸上也完全褪去了惊讶,双眸微眯。 虽然不知王庭的人为何在这,但既然撞上了,那就杀死最好。 王庭的人都该死。 雾刃察觉到伏罗身上的气息变化,再次摸向腰间的暗器,身体绷紧,如同紧盯着猎物的黑豹一样蓄势待发。 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雾刃先动了起来。 极细的寒光像是流银一般在黑暗中飞掠过,伏罗抽出短剑格挡,那暗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撞在剑上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在挡掉暗器的瞬间,伏罗矮身一翻,抓住雾刃脚踝扯开,趁他重心不稳以掌撑地的间隙,短剑由下至上直取雾刃的脖颈命门。 就在千钧一发间,漆黑屋内忽然亮了起来。 两人俱是一僵,看向光线来源。 千丝拔步床上,叶舒窈一手拨开帷帐,一手举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你们要打出去打,别影响我睡觉。” 片刻讶异过后,伏罗几乎要笑出声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一个未婚女子的卧房闯入两个身份不明武功高强的男人,她竟然一点都没露出害怕神色,只说让他们出去打。 “公主,你实在是太有意思……” 话没说完,手腕一麻,伏罗的短刀当啷落地,手也被雾刃扭到了背后去。 ……大意了,忘了还有这个人。 正待反抗,雾刃捡起他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再动,就杀了你。” 伏罗丝毫不怀疑他会直接动手,他太熟悉这种气息,杀过人的冰冷气息。 “放心,我不动,”他施施然带着笑意,抬眸看向叶舒窈,“我还舍不得走呢。” 雾刃也看向叶舒窈,他的目光中更多的是心虚与无措。 他只是想来看看叶舒窈,没想着打扰她,却没想到竟然遇上伏罗。 一想到伏罗的目的可能是叶舒窈,他就无法冷静,只想着下杀招将他了结,竟然将叶舒窈吵醒了。 雾刃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叫出那句“主人”。 叶舒窈面无表情地瞧着这一幕,随后直接下了床。 她未穿外衫,长发披散,似笑非笑,手中夜明珠的盈盈光线照亮她的侧脸,让叶舒窈白日里明艳大气的容颜看上去多了些惑人的魅气。 雾刃瞳孔震颤。 伏罗一时也恍惚,竟没能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片刻间,叶舒窈就走到了他身前来。 雾刃终于有所动作,下意识想偏过脸,随即意识到伏罗还看着,用力伸手去按他的后脑,想要让他低下头去。 “别动。”叶舒窈说。 于是雾刃便不动了。 这人竟然听长黎的话?她与竺兰王庭还有联系吗? 伏罗心中疑惑,还未仔细思索,叶舒窈就一把扯开了他遮面的黑布。 叶舒窈轻笑一声:“又是你。” “是我,”伏罗勾起嘴角,“上次与公主见面,可是印象深刻,让本王寤寐思复辗转反侧,所以才追到了这里来,只为与再公主见上一面。” 他字字缱绻,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冒犯,听得雾刃再次起了杀心。 若不是顾着叶舒窈的命令,他定然已经将这人的脖子扭断了。 叶舒窈将夜明珠移近了一些:“真的?” “自然是……” 啪! 话没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雾刃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看来主人并未对他心软。 伏罗被打得偏过脸去,火辣辣的疼蔓延开来,他脸上的表情凝固。 “你……”他咬牙切齿,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了。 “怎么,不喜欢?”叶舒窈奇怪,“你说上次见面印象深刻,我以为你喜欢呢?” 没待他回答,叶舒窈继续道:“我知道了,没有上次痛,所以你不喜欢。” 好一个强词夺理! 伏罗正要说话,叶舒窈却竖起一根手指按在他唇上,再次阻止了他:“不用说,我懂。” 他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然而笑也没笑出声来,叶舒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东西塞进了他嘴里,然后延伸向后脑的皮革带子咔哒一声扣上,背在身后的手腕也被什么东西禁锢了。 “放手吧。”叶舒窈对雾刃道。 雾刃缓缓放开手,伏罗想要起身,发现手腕被拴在了船舱的柱子上。 他挣了挣,手腕上的东西纹丝不动。 “别挣扎了,弄不开的。”叶舒窈扯了一把从口枷处延伸出的银链,伏罗一个趔趄向前跪了下去。 “本来是给其他人的,便宜你了。”叶舒窈略感遗憾地说。 不过这人戴上倒是挺好看的,秦清婉的手艺还真好。 伏罗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那软质的球不知是什么材质,上面竟然还有些钝刺,虽然不会刺破,但只要一动便疼痛不已。 可刺痛中又带着无法形容的麻痒,叫人难以忍受。 “敢做梁上君子,就不要露出这种表情,王爷,搞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叶舒窈笑眯眯。 伏罗愤恨地望着她,脸上再也没有游刃有余的揶揄笑容。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叶舒窈蹲下去,打量着他那张有些狼狈的俊美脸庞,轻声道,“丧家之犬。” “真狼狈啊,伏罗。” 回答她的只有狠毒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 叶舒窈视若无睹,悠悠起身,打了个哈欠。 一直默不作声的雾刃忽然开口:“主……公主要如何处置他?” “我自有安排,你走吧。” 雾刃站在原地没有动。 沉默片刻,叶舒窈忽然叹了口气:“你就是仗着我对你心软,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是不是?” “我……属下……”雾刃向前走了一步,“我并没有这样想。”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伏罗抬起头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落在雾刃身上。 没想到的是,雾刃竟然也看向了被绑在船柱上的伏罗。 他走到叶舒窈面前,抬起双手:“我也是梁上君子。” “……?” “所以,公主也将我锁起来吧。” 第130章 你是什么东西 “所以,公主也将我锁起来吧。” 刚刚是演的,但叶舒窈这次是真的沉默了。 还从没听过这种要求。 雾刃见叶舒窈不说话,又把双手向前递了递:“公主不必……再对我心软。” 他已经做了很多主人不喜欢的事了,这次也是他没控制好自己,擅作主张前来,给主人带来了麻烦。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叶舒窈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咔哒一声,雾刃的双手也被束了起来。 他眼中泛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叶舒窈自顾自走向拔步床,准备继续睡觉。 在合上帷帐前,叶舒窈道:“面具摘了,看着吓人。” “是。” 雾刃将面具摘下,轻轻放在地上,转而对上伏罗望向床榻的探究眼神。 “不准再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掉。” 伏罗:…… 真是疯了。 船舱内又恢复了静谧,仿佛方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一样,只剩轻柔的水波将船轻轻摇晃。 叶舒窈很快便再次睡着了。 雾刃此前做暗卫时多次守夜,也无比熟稔地靠在木柱上闭上了眼睛。 只有一个人毫无睡意。 伏罗口中刺痛,手腕被反制着也使不上力气,脸色愈发难看。 第三次了,他第三次栽在叶舒窈身上,今夜若不是有这个疑似王庭中人的不速之客,他必然能将此前的仇都一次性报个干净。 但……被她捉住,也不是没有好处。 就算昭顺帝得知他的身份也不会对他动手,大概率会把他交给竺兰王那个老东西。 密探来信,昭顺帝此次来绥德行宫除了避暑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商议西川十四州之事。 昭顺帝唯恐打草惊蛇,于是便借着避暑的由头秘密召各戍边将领。 御船七日之内必定到绥德行宫,到那时守卫森严,他必然很难混进去,倒不如将计就计,让叶舒窈将他带进去。 等他拿到西川十四州的兵力布防图,还怕报不了仇? 想到这,他面色好转,连带着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伏罗是被疼醒的。 唇舌的尖锐刺痛让他骤然从睡梦中抽离,一睁眼,便看见了扯着银链的叶舒窈。 她还披着头发,没有梳妆,大概是刚刚醒来。 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醒了?”叶舒窈微微俯身,“你还睡得挺舒服,适应能力真好。” 伏罗默不作声,再说了,他也发不出声音。 思索片刻,他点了点头。 叶舒窈皱起眉来,像是不顺心般打了他一下。 口腔再次触到钝刺,疼痛猝不及防,他被刺得眼眶通红。 然而随之飘散的还有一阵幽然香气,伏罗僵了片刻,竟然笑了。 并非微笑,也并非他寻常那种似笑非笑,而是一种蕴含着挑衅的笑。 叶舒窈微微眯起眼睛:“你不会……是那个吧?”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不会是爱慕吧?但这人估计是听不懂的。 大意了,刚刚不该奖励他。 叶舒窈正后悔着,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伏罗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或者说他现在有点不正常地兴奋,绑在木柱上的链子被他扯得哗哗作响,他的额头与脖颈都绷出清晰的经络来。 叶舒窈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果然,她刚刚退后站稳,伏罗猛然冲着她扑了过来。 因为锁链的束缚,伏罗未能得逞,但下一瞬,叶舒窈瞪大了眼睛。 她眼花了?? 怎么刚刚好像看到伏罗长了獠牙……? 果然不该看太多话本的,大白天的出现幻觉了。 不对。 电光石火间,叶舒窈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在竺兰时,竺兰王与竺兰王后的话。 伏罗血脉不纯。 就在这时,坚固的锁链发出了岌岌可危,像是要断裂的声响。 叶舒窈果断拔腿就跑,刚刚迈出两步,就被身后的巨大冲击力扑倒在了地上。 一回头,对上一双红的浸血的眼珠子。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叶舒窈满脑子都是大写加粗的这俩字。 这明显不是人啊!! 不纯就是混了别的血脉,当时她只是以为是伏罗的母亲不是王庭贵族,怎么也没往这方面想啊? 这把她干哪来了,这对吗? 这是古言剧本,不是玄幻剧本!!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去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去惹这种她掌控不了的……东西。 然而多说无益,伏罗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灼热的呼吸洒在了她的颈侧,尖利獠牙已经微微陷入皮肤。 撒由那拉,我的八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撒由那拉,我的流萤和听荷。 撒由那拉,我的美男们。 下辈子……阿不,估计是不能再见了。 叶舒窈一想到这,就发自内心的难过,眼泪滴滴答答就流下来了。 真情实感,无需再演。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伏罗的动作像是忽然停了下来。 叶舒窈泪眼朦胧地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回头,与伏罗那双血红的眸子对上视线。 他好像已经恢复了神智,但……怎么又长了一双毛绒绒的耳朵?! 叶舒窈瞳孔地震。 见叶舒窈盯着他头顶看,伏罗表情有些不自然,阴沉着脸问:“你哭什么?” 叶舒窈没回答,谨慎地观察着他,生怕他忽然再做点什么。 伏罗不耐烦地皱眉:“说,你到底哭什么?” “我哭我的荣华富贵。”叶舒窈诚实地说。 伏罗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忽然放松了。 但叶舒窈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她之前耍了伏罗好几次,还打他巴掌踹他&%*#,昨晚上还说他是丧家之犬。 而且她还看见了他“变身”。 以伏罗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在憋着坏想怎么折磨她。 没想到的是,伏罗竟然忽然起身,更让叶舒窈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默不作声地将自己藏在了木柱之后。 叶舒窈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好一会才想起起来。 伏罗这模样,不像是在想着报复,更像是……在躲避。 她走了过去,试探地歪头看去,伏罗凌厉的目光刀锋一般甩过来,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可是他头顶的耳朵看起来怪好摸的。 叶舒窈丝毫不气馁,顶着警告似的目光再次走近:“你……是什么东西啊?” 第131章 我要摸你的耳朵 叶舒窈丝毫不气馁,顶着警告似的目光再次走近:“你……是什么东西啊?” 问完,她忽然觉得这样不太礼貌,连忙改口:“不好意思,你不是东西。” 糟糕,更不礼貌了。 伏罗嘲弄般勾起唇角:“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叶舒窈瞪大眼睛:“关我什么事?” “你的暗器上淬了毒。” 伏罗又说了一次同样的话。 叶舒窈渐渐明白了什么。 伏罗上次找她就是为了要解药,她问过宋知简,暗器上的毒是不是什么很难解开的那种,宋知简说只是会让人麻痹几个时辰而已。 普通的毒,对上普通的人,解得开。 普通的毒,对上特殊的人,便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了。 可就算伏罗体质特殊,这毒也不能改变物种吧? 于是又绕回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伏罗瞥了叶舒窈一眼,冷笑道:“你觉得本王会告诉你吗?” 叶舒窈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就是觉得你这个样子还自称本王挺可爱的。” 她对毛绒绒向来比对人要有耐心,伏罗的脸很对她的胃口,再加上这么一对耳朵,叶舒窈便立刻宽容了不少。 叶舒窈笑了半晌,一抬头,发现伏罗在发呆。 准确地说是在看着她发呆。 真是奇了怪了,她还从没见伏罗这种表情,正要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门忽然被推开了。 流萤端着铜盆进来:“公主,您这么早就醒……您坐在地上干嘛呢?” 她纳闷地看着姿势奇怪的叶舒窈,还有她身后奇怪的……一坨衣服。 叶舒窈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刚刚流萤推门进来的瞬间,伏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她掉在地上的外衫把自己盖了起来,缩成一团躲进了她身后。 “没事,早起活动活动。”叶舒窈想起身,却感觉胳膊被人紧紧攥住了。 她顿了顿,对流萤道:“你出去吧,我等会再梳洗。” 流萤不疑有他:“是。” 门关上,叶舒窈回头看衣服下的人:“好了,没人了,出来吧。” 衣服掀开,伏罗的脸色竟然有几分苍白。 叶舒窈挑了挑眉。 这是……在害怕? 她视线落在男人头顶那双异于常人的兽耳上,又看向还未褪去不安的眸子。 “伏罗,你怕被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吗?” 伏罗倏然抬头,脸上尽是防备:“本王从不害怕……” 话音未落,门口再次传来响动:“公主,您早膳吃点什么?” 叶舒窈一把抓住要躲起来伏罗,不紧不慢道:“都有什么?” “有八珍香米粥和馎饦,还有今日厨子特制的金橘水团……” “要么你都端来我尝尝?” “是,奴婢马上回来!” 流萤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叶舒窈回过头去:“你不说实话,我就帮不了你,王爷。” “白日不比夜里,羽林卫时时都在巡逻,你想走基本是不可能的,一出去便会撞见他们。” “等会我走了之后,听荷便会带人来打扫,到时候,你这副样子,躲到哪里去?” 她越说,伏罗的脸就绷得越紧,可仍旧咬着牙不开口。 这是他这辈子最不愿面对的事,偏偏在这个几次三番戏弄他的女人面前被撞破。 儿时的记忆像鬼魅一般纠缠上来,那些人说他是不祥的象征,是恶神的后代,是怪物。 嗡鸣声穿透多年岁月,再次要将他淹没。 伏罗指尖几乎陷进手心。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伏罗下意识躲避,却见叶舒窈先他一步扯过掉在地上的外衫。 来不及了。 他会被当成…… 带着浅淡香气的衣服落在他头顶,紧接着,叶舒窈也钻了进来,将他向后一推,按在了船舱墙壁上。 衣服将两人盖了起来。 咫尺之间,伏罗震颤的瞳孔中,映着叶舒窈笑意盈盈的面容。 “公主,粥……”青棠说了一半,温和的笑意随着话语一同骤然止住。 方才在门外遇见流萤,他便接过托盘亲自将粥送了进来,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幅场景。 虽然衣服遮掩了大半,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被公主按在墙上的是个男人。 他凝着冰霜似的眸子看着前方,眉心浅浅红痕愈加鲜艳,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木盘在他手中发出岌岌可危的声响。 叶舒窈也没想到竟然是青棠。 这可麻烦了,她皱了皱眉,一时间有些埋怨伏罗。 “好,我马上就出去。” “公主……” “你先出去吧。” “……是。” 门再次关上,叶舒窈把衣服拿下来披好,随后再次按在了墙上,盯住伏罗。 “为了帮你,我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她在巨大的三个字上加上了重音。 “青棠肯定要误会了,你说,怎么办?” 伏罗与叶舒窈对视,血红的眸子似乎闪过什么,他沉默片刻,说:“你说怎么办?” 等的就是这句话。 叶舒窈靠近了些:“我要摸你的耳朵。” 伏罗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要摸你头顶上的这两只耳朵,你不准反抗。”叶舒窈重复了一次,说得更清楚了些。 她怎么会想摸他的耳朵? 她竟然一点也不怕吗? 不,她确实不是寻常女子,不怕并不奇怪,可是…… 伏罗脑中思绪纷乱,连带表情都有些怪异。 叶舒窈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么对胃口的脸吃是吃不了了,那就摸摸好了。 既然没有反对,那就是答应了,她伸手便摸向伏罗头顶。 昨夜打斗中伏罗的头发散开些许,一直也未曾重新束好,兽耳在其中倒恰如其分地合适,简直浑然天成。 叶舒窈一摸上去,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 和她想的差不多,软绵绵的,带着温度,耳朵尖还有一些绒毛,指尖拨弄的时候会敏感地缩起来…… 正当她摸的沉迷,一直默不作声的伏罗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两人的位置便反转了。 “你……”他的嗓音都有些颤抖,红色眸子浸润了一层潮湿,气息不稳,胸膛起伏。 “怎么反应这么大?”叶舒窈问,“很不舒服吗?” 说着,她的的手没停下,顺着发丝滑向伏罗耳廓,指尖轻轻划过。 伏罗眼瞳涣散片刻,难以自抑地偏头蹭了一下叶舒窈的掌心。 “你是猫科啊。”叶舒窈笑眯眯道。 下一瞬,他立刻清醒了过来,眉间戾气横生:“你想死吗?!” 第132章 我哪里脏了 下一瞬,他立刻清醒了过来,眉间戾气横生,攥紧叶舒窈的手腕:“你想死吗?!” 叶舒窈丝毫没被他吓到,摇摇头:“不是你问我想怎么办的吗?还是你想被其他人看到?” 听见他的话,伏罗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一闪,手上力道逐渐松了下来。 叶舒窈见状,微微弯起眼睛,再次将手搭在他的头顶。 “只能摸一下,”伏罗说,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好。”叶舒窈点点头。 伏罗微微低下了脑袋,那双兽耳就这么呈现在叶舒窈的面前。 “真神奇,”叶舒窈一脸好奇,“竟然真的是长在头顶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相信这个古代言情的剧本里能出现这种事。 不过现在也好,最起码她又捏住了伏罗的一个把柄。 叶舒窈手上用力,甚至坏心眼的用指甲去捏耳朵的边缘,伏罗抬眸瞪她,她视若无睹装作一副什么也没做的样子。 忽然间不知碰到了哪里,伏罗忽然很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站不稳似的撑住墙壁,额头虚虚抵在她肩上。 “嗯?”叶舒窈手指一顿,歪头去看他。 伏罗俊美脸上露出几分茫然的神情,血瞳中的光点点散开,嘴唇微微张开,像是……十分难耐。 观察了他几秒,叶舒窈忽然向下一瞥,眉梢轻轻挑了起来。 她利落把手收了回去。 伏罗察觉到手掌的离去,下意识便要去追逐那让他觉得奇怪又有点舒服的触感,却没想到下一瞬就被猛地推开。 叶舒窈用的力气不算小,他毫无防备,踉跄退了几步才站稳。 一抬头,便看到叶舒窈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个手帕,正一点点擦拭自己的手指。 是刚刚碰过他耳朵的那只手。 她一边擦还一边说着:“果然还是不行。” 伏罗从恍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心猛然凉了下去,眸中涌上淡淡阴鸷。 “什么不行?” 叶舒窈丢下手帕:“我受不了。” “受不了什么?”伏罗的神情更加阴沉了。 “?” 怎么这人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他还想着给他留点面子呢。 “受不了脏。”叶舒窈说。 话音一落,伏罗露出了一种极其可怖神情,血瞳隐隐泛起幽光。 “我脏?”他一字一句地反问,缓缓迈开步子朝着叶舒窈走来。 “你非要问的,怎么还生气了?”叶舒窈本能后退,心中有些后悔。 她刚刚不该鬼迷心窍要摸他耳朵,直接给绑起来就完了。 又是没能拒绝不良诱惑的一天呢。 思索间,伏罗已经走近了,他定定看着叶舒窈:“我哪里脏了?” ……这怎么展开讲? 叶舒窈想了想,正要简洁地解释一下,伏罗便再次开口。 “是那个男人将我母亲强行从族群中掳走,又将她囚在王庭,强迫她生子,她脏吗?” “我出生便带着兽血,可是这是我的错吗?” 叶舒窈听了会,终于发觉出哪不太对劲。 他们俩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 她说城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 “你等等,咱……” 伏罗猛地攥住了她的肩膀,语气愈发激动:“我只是不想被人踏在脚下,有错吗?” 又出问题了,伏罗变成这样之后怎么好像特别容易情绪不稳定。 “没错!” 这次叶舒窈抓住了机会。 “你这样想当然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叶舒窈说,“我说的脏和你说的,不是一件事。” 伏罗面露一丝怀疑。 难道叶舒窈不是调查出了他的底细,在想方设法的侮辱他,让他难堪? “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问。 “一个男人不守男德就是脏了,明白吗?” 伏罗的表情显然表示他没明白。 “你欺男霸女,就是不守男德。”叶舒窈进步一解释。 这下够通俗,伏罗眉头一拧:“欺男霸女?” “这个词还不懂吗?就是既欺负男……” “本王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用不着你来解释!”他盯着叶舒窈,“谁告诉你本王欺男霸女的?” 又本王上了。 谁告诉她的来着,不是青棠就是宋知简吧,叶舒窈也记不清了。 “行了,解释完了。”她说。“你别再大叫了,省得把人引过来。” 伏罗默不作声。 原来她刚刚擦手,说他脏,是因为觉得他……身体不洁? 脑中浮现这个词的瞬间,伏罗难以控制的皱了皱眉头。 这词通常都是放在女子身上,怎么能用来形容他?何况他并没有做那种事。 伏罗忍了半晌,还是开口:“本王没有欺男霸女。” “知道了。”叶舒窈漫不经心。 这不以为意的态度让伏罗像是心中被扎了一根小刺,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本王没有欺男霸女,不管是谁传出的消息,都是无稽之谈。” 叶舒窈摆摆手:“我懂,不用解释。” 伏罗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行了,我要走了,”叶舒窈利落地穿好了衣服,“我会吩咐她们今日不要来打扫房间,你就呆在这,可别乱跑,被人发现了就要被当成妖怪烧死了。” 就算叶舒窈不说,伏罗也不会出去。 他这模样,至少要一日才能恢复,必然要找个地方躲藏。 而且,他还要让叶舒窈将他带进绥德行宫。 只是……不知道叶舒窈为何要帮他遮掩,这明明是最适合捉住他邀功的机会。 “手伸出来。”叶舒窈忽然走到他面前。 伏罗抬起手,叶舒窈又拿出了一个镣铐扣在他手腕上。 伏罗没有反抗,面色有些复杂:“你为何随身携带刑具?” “你见过刑具在里面垫软布的吗?”叶舒窈扯了一下银链,“这是情趣,虽然读音很像,但完全不一样哦。” “就是可惜第一次用在你身上了,还弄坏了一个,”叶舒窈顿了顿,“实在不行你赔我点钱吧。” 伏罗还没说话,叶舒窈又道:“算了,你现在应该比街上卖烧饼的都穷。” 伏罗面色一黑。 然而叶舒窈没有再和他说下去的意思,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便看见青棠在船头处站着。 船已经开了,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翻飞,长身玉立如同飘然而去的飞仙一般。 青棠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了过来。 叶舒窈正要开口,视线落在他眉心时,眸子却微微睁大。 一簇火焰。 第133章 现在不流行黑化了 一簇火焰。 不是青棠,而是赤霞? 可是感觉不对,赤霞不该是这样的气质。 思索间,青棠已经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柔和视线一直落在叶舒窈身上。 “公主,怎得未挽发就出来了?” 说着,他从自己头上抽出一根玉簪,修长的手指轻轻捞起叶舒窈散开的头发,灵巧的挽了一个发髻。 叶舒窈皱了皱眉:“赤霞?” 青棠的动作顿了片刻。 “殿下认错人了,我是青棠。”他说。 “但是……” “今后不会再有赤霞了。” 明明他的语气很温柔,但是叶舒窈从中听出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像是无比笃定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你……杀了他?” 叶舒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消失,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词,只能用杀这个字。 青棠柔和的目光再次停滞了一瞬,微微冷了下来。 “公主为何这么关心他?” “不是说过比起他更喜欢我吗?” “难道公主是骗我的?” 每说一句话,他就会走近一分,不过片刻,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然而好像还嫌不够似的,他伸手揽住了叶舒窈的腰,鼻尖与叶舒窈相碰,直直望进叶舒窈的眼睛里。 他不想要再控制自己了。 赤霞的确“死”了,但青棠也“死”了。 苦修无欲求,暗中生旖旎。 公主会有很多男人,他若再不争一争,怕是要被忘记了。 他眸子里幽光闪烁,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寒川,吞噬所有光亮。 然而忽然之间,叶舒窈抬手挡住了他的眼睛,顿时视野之中一片黑暗,如同暗夜来临。 浅浅淡淡的熟悉香气中,他听到了叶舒窈略有些无奈的声音:“现在不兴黑化那套了,乖啊。” 紧接着,唇畔贴上柔软。 青棠浑身阴沉气息顿时消散,迟缓地眨了几下眼睛,长睫在叶舒窈掌心掠过,惹得她轻轻笑了出来。 叶舒窈放开手,笑着看他:“刚才那个人是伏罗,我和他里什么都没做,躲在衣服里是因为……” 她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遍刚才的事。 “还有,问赤霞是因为我担心你,没有别的原因。” 这一番话说完,她停顿了一会,等待青棠反应。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还有什么问的,公主已经都说完了。 青棠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赧,方才那种“邪魅狂狷”的模样消失殆尽。 “青棠没什么要问的了。” 他心中现在尽是喜悦。 叶舒窈近乎是有些纵容他刚刚的行为,又无比耐心的解释,丝毫没有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行为生气。 “待我梳洗一番,我们去吃早膳。” “好。” 青棠牵着叶舒窈离开了船头,忽然向岸边某处望了一眼,微微皱眉。 是他的错觉吗?好像有人在看他们。 用过早膳不久,天忽然阴沉起来,如丝细雨飘飘忽忽被风扯下,飘进窗户。 宋泊披着一身湿润进了屋,脸色却十分欣喜:“公主,抓到轩辕宏的狐狸尾巴了!” 他将密信交给叶舒窈,寻了个凳子挪到了叶舒窈的软榻旁,肩膀几乎要靠到叶舒窈身上。 叶舒窈认真看信,没注意他的动作。 青棠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宋公子,你靠得太近了。” 听到了这话,叶舒窈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冷的话让流萤给你拿汤婆子来?” 这种天气哪用得到汤婆子,公主这是揶揄他呢。 宋泊顿了顿,不情不愿地挪开两寸。 叶舒窈继续低头看信。 “私吞赈灾官银……”叶舒窈看到喃喃道,“轩辕宏一个主簿,胆子居然大到在这种事里捞油水,背后一定有人给他撑腰。” “但他一定不会承认,这次若再出现上次柳承天将柳镇推出来顶罪这样的事,那可就达不到目的了。” 青棠闻言,思索片刻道:“陛下的目的,是要整治轩辕家?” “恐怕不止。”叶舒窈沉思,看向青棠,“最近父皇有没有让你卜算什么吉日之类的?” 青棠点点头:“有,不过只是例行卜算,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他顿了顿:“不过,在正德寺时,陛下曾经随口问过我下月初七是否宜出行。” “出行?”叶舒窈疑惑,“要去什么地方吗?” “陛下并未说起,也未下圣旨。” 一时之间毫无头绪,叶舒窈便将这事暂时搁到一边,继续专注眼前了。 “按照现在的速度,应该再有五六日就能到行宫了吧?” 流萤道:“今日奴婢才去问了,五日之内便能到。” “等到了行宫,我去见见这个轩辕宏。” 宋泊不赞同道:“公主为何要亲自去见他?我差人继续查就是了。” “不吓吓他,他怎么能有动作?父皇看样子急得很,不如快点交差,我也好奇父皇到底想干什么。” 叶舒窈把信点燃,丢进铜盆,静静看着信纸燃成灰烬。 “还有一件事,”宋泊道,“我知道为何贾云会帮五皇子了。” 叶舒窈坐直了些:“为何?” “此前公主不是推测轩辕家的那位厨娘牧枝是五皇子的生母吗?我一直在差人继续探查。” “两日前在京城不远的沛县找到了一个曾在轩辕家烧柴的老仆妇,她既认识贾云的祖父,又认识牧枝。” “据她所说,贾云的祖父当年来京城做工,却被同乡人欺骗,寒冬腊月露宿街头,是牧枝借他银钱,又介绍他进了轩辕家当厨子。” 叶舒窈品出了味道: “也就是说,牧枝对贾云的祖父有恩,牧枝又是叶霄的生母,所以贾云才按照计划帮叶霄背上逍遥醉仙致死这口黑锅。” “看样子就是如此。” “真有他的,”叶舒窈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若计划成功,竺兰就成了背锅的,若计划失败,事情败露,也有贾云兜底。” 但大概是童年经历造就的性格,叶霄别的本事没有,论谨慎绝对是数一数二,要不原剧本里也不能苟到最后才露出真面目。 不,他还有个本事登峰造极,就是背后放暗箭。 “将那个仆妇保护起来,”叶舒窈立刻道,“我担心叶霄会对她动手。” 第134章 陛下最宠爱公主了 宋泊一怔,反应了过来:“我这就去传信。” “要快,还有贾云……”叶舒窈顿了顿,“算了,他大概不会出卖叶霄。” 而且这个案子差不多已经结了,要翻供是难上加难。 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说出真相呢? 若有贾云的口供,必然牵扯出叶霄的生母,叶霄就算要辩驳,也要瞻前顾后。 大理寺多审理官员案件,宋知简正忙着柳镇卖官一案的后续,分身乏术,那么还有就是…… 刑部。 叶舒窈福至心灵,去找刘云汀帮个忙,他应该十分擅长此事。 官员们并不与皇帝共同乘坐一艘船,于是只能等泊船休整时,叶舒窈才得以去寻找刘云汀。 细密的雨没停,流萤撑着伞,青棠与宋泊跟在身后。 这场景着实耐人寻味,更别说前些天还出了个“男宠”事件。 一路上侍卫与官员纷纷行礼,好奇的目光追随着一行人的脚步。 转过拐角,身后响起窃窃私语。 “陛下怎可如此纵容三公主……” “是啊,简直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叶舒窈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两个灰白胡子的老头在说什么。 若是没被她听到就算了,现在听见了,她不可能会置之不理。 叶舒窈停下脚步,利落转身走了回去。 一看,叶舒窈差点笑了。 一位是太常卿,一位是国子司业,都是太子党的人。 平时里宋知简与她闲聊时,可是和她说了不少这两位的“辉煌事迹”。 两人显然没想到叶舒窈会折返回来,一时间慌忙将话头收回,再次规规矩矩行礼道:“公主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刚刚说得挺开心,怎么本宫一来便没声音了?” 两人期期艾艾,半晌没憋出几个字来。 “太常卿赵大人,若本宫没记错,你今年才新纳了第五个妾,”叶舒窈上下打量他,“不行就别娶了,省的天天找太医院给你开补肾的药方。” 太常卿耷拉着的眼皮都撑了起来,满脸惊愕:“公主、公主怎可如此羞辱老臣!” “侮辱?”叶舒窈看向宋泊,“我说什么了?” 宋泊接的很顺:“公主将他做的事重复了一遍。” 太常卿看起来快要背过气去了,哆哆嗦嗦:“今日受此侮辱,老臣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说着便要去撞柱子。 叶舒窈命人拦住了他,他还未喘口气,便看到叶舒窈直接抽出了一旁侍卫的配刀丢到眼前:“撞柱子死不了的,赵大人用这个,快。” 当啷一声,太常卿赵立棋吓得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这、这……” 青棠冷眼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人,拿出一方手帕帮叶舒窈擦了擦手:“公主小心,弄脏了手就不好了。” “还是你贴心。”叶舒窈笑眯眯道。 这态度,竟是将周围的人都当做了空气。 一旁的国子司业戚远脸色十分不好。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正好遵循皇后的叮嘱,败坏她的名声…… 然而刚说了一个字,叶舒窈就看向他。 “还有你,”叶舒窈笑着说,“国子司业戚大人,以职务之便诱哄国子监的女学生,诱哄不成便威胁,就算是太子将你保了下来,你以为就无人知晓这件事了?” 此话一出,就连还瘫坐在地上的赵立琪都惊讶地看向他。 “公主……!公主休要信口开河,微臣不曾做过此等卑劣之事!” 叶舒窈懒洋洋道:“你也知道是卑劣,那看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戚远显然比赵立棋要冷静一些,他竭力按下慌乱,道:“微臣不与公主逞口舌之快,今日之事,微臣必然会秉至御史台,由御史大人上呈,请陛下决断!” 翻译一下:我要去皇上面前告你的状! 对此,叶舒窈的回答是:“本宫等会就去见父皇,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本宫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复述给父皇,请他决断。” 说完,叶舒窈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离开。 “公主,您不怕他去陛下面前瞎说吗?”流萤有些担心。 “不怕,就算他去说了,父皇也不会如何的。” “也对,陛下最宠爱公主了!” 闻言,叶舒窈嘲弄轻笑一声。 宠爱?或许有吧,但更多是因为,她现在于昭顺帝而言有用,特别是在他头痛世家太过放肆,又找不到合适人选与之抗衡的时候。 为何昭顺帝不担心她身后的“外姓”成为世家? 很好理解,简单来说一句话:长黎没有母族。 或者说,由于白月光元箬的死,本该是她母族的元家与她的联系几乎断绝,她的母族对昭顺帝而言,构不成任何威胁。 宋泊与青棠都察觉到了叶舒窈情绪的忽然转变。 这些日子以来,公主似乎变了许多,也劳累了许多。 但谁都没有出言相劝,他们都明白叶舒窈的性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懒散,但做了决定,便会朝着目标前进。 他们只要好好帮助公主就好了。 又走了一段路,几人停在一艘与御船相比稍小的船前。 流萤问迎上前的小侍女:“刘大人可是在这艘船上?” “正是,公主可是需要召见刘大人?” “不必,本宫亲自过去。” 叶舒窈走到船舱前,正要推门,门却忽然自己开了。 阿勇急匆匆地冲出来,差点撞到叶舒窈身上。 叶舒窈急忙扶了他一把,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阿勇一抬头,看见是叶舒窈,立刻跪了下来,眼泪婆娑:“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吧,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大人,他……” 说到底,阿勇也只是个半大孩子,惊慌之下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叶舒窈把他拉起来,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慢慢说,他怎么了?” “公子他、他吐血晕过去了!” 一听到这句话,叶舒窈不敢耽搁,直接进了船舱。 第135章 她想要父皇死? 一听到这句话,叶舒窈不敢耽搁,直接进了船舱。 船舱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还有一股子烟熏火燎的气息。 叶舒窈掩住口鼻快步走到床前,正要去扶倒在床边的人,青棠忽然间拉住了她。 “公主,我来吧。” 青棠将倒在床边的刘云汀扶了起来,伸手为他把脉。 一旁的阿勇急切的盯着青棠:“道长,公子他怎么样了?” 青棠皱起了眉头:“你给他熏了什么?” 阿勇惶惶:“只是一些艾草,因为船上湿气浓重,公子咳疾反复,我才……” “公主,”青棠直接转向叶舒窈,“他中了很霸道的毒,怕是……命不久矣了。” 在对待他人的事情上,青棠有种近乎冷酷的直白。 叶舒窈一惊。 之前刘云汀是说他中毒了,但并没有这么严重。 “什么?!”阿勇如遭雷击,腿脚都软了下去,“可是一个时辰前公子还好好的,怎么会……” 他惊慌的抓住叶舒窈的裙角,哭丧着脸:“公主,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公子,他一定没事的,他一个时辰之前还好好的……” 阿勇已经被吓坏了,几句话颠来倒去的说了三四遍,只知道向叶舒窈祈求。 “你放心,我会救他。” 叶舒窈虽然惊,但并不慌张,拉他起来,示意流萤搬个椅子过来,将人安置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问青棠,“怎么就命不久矣了?” “他体内本有一种毒,但这种毒并不会危及性命,只是这毒不知被什么东西诱发,便深入肺腑,凶险无比,”他顿了顿,“所以微臣才问他给刘大人熏了什么。” 他看像阿勇:“确定只有艾草吗?” 阿勇渐渐地回过神来,冷静了些,点了点头:“确定,这艾草是从家中带来的,也是我亲手采买的,从未过外人之手,府里也没有外人来过。” “药呢?” “药是章太医开的,以防万一,没有用太医院的,也是我亲自去医馆买的药。” “章柳是我们的人,不是他。”叶舒窈道。 “那就奇怪了,”青棠皱眉,“公主,我先替他行针,暂时抑制毒素。” 叶舒窈点点头。 不多时,青棠就把银针拿了过来,在他的檀中下曲等几处穴道到下了针,又对阿勇说:“把窗子打开,将味道散出去。” 阿勇忙去开窗子,又跑到床边收拾用过的艾草残烬和一些其他东西。 正要出去,叶舒窈忽然叫住他:“你拿的是什么?” 阿勇一怔:“这个吗?公主,这是船舱里用的香炉。” 青棠立刻有所反应:“将香炉拿过来,我看看。” “这香炉平日里用过吗?”青棠问。 “用过的,但香也都是从家中带来的,并未用其他人的香。” “是香炉有什么问题吗?”阿勇问。 青棠掀开香炉的盖子,以手掌轻扇嗅了嗅味道:“是檀香,并未掺杂其他东西。” “我看看。” 叶舒窈把香炉中接过来。 刚刚一摸到香炉,她就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太轻了。 这香炉与她府中用的样式相似,按理来说应当沉甸甸的压手,可现在却并没有这种感觉。 她将里面的香灰全部倒了出来,试探着敲了敲香炉的底部。 “空的。” “空的?” 叶舒窈想了想,直接将香炉用力地摔在了地上,咣当一声,香炉底部掉下一个圆形的金属片,里面的东西也碎成了几块掉了出来。 青棠用手帕垫着将那碎块捡了起来,凑近一闻,脸色紧绷:“是秋木香,有毒。” “檀香的味道浓重,混进去并不明显,但只要暴露,便能显得出来了。” 本来叶舒窈还想问查查这香炉是谁送来的,或者是谁负责的,现在根本不用问了。 最想让刘云汀死的,只有威远侯了。 床上的人忽然咳嗽咳几声,阿勇急忙扑到床边去:“公子你醒了吗?公子您怎么样了?” 刘云汀缓缓睁开了眼睛,当看到叶舒窈时,沉黑眸中划过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公主怎会来这里,上次的事,他还未找到机会与公主道歉。 他勉强撑着床榻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叶舒窈抢了先。 “你又怎么得罪了威远侯?” “什么?” 叶舒窈指着地上的狼藉:“你的香炉里被人藏了一整块有毒的秋木香。” 刘云汀盯着香炉怔了片刻,苍白如纸的脸上忽然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叶舒窈皱眉,“什么意思?” 他刚要开口,又是猝不及防的一阵咳嗽。 叶舒窈坐的近,帮他顺了顺后背,又对阿勇道:“去拿些温水来。” 青棠看到叶舒窈的动作,眸光不着痕迹地闪了闪。 阿勇立刻把温水拿了过来,叶舒窈拿起茶杯:“喝点再说。” 刘云汀顿了顿,低声道:“多谢公主。” 接过杯盏时,他冰冷的手指与叶舒窈掌心一触即分,残留的温热让他指尖不由得轻轻蜷缩。 喝了杯温水,刘云汀似乎恢复了些许精神,对叶舒窈道:“不是威远侯府。” “那是太子?” “也不是,”他摇摇头,“是淑然长公主。” 虽说现在早已没有了淑然长公主,只有正德寺里的静宁师傅,他也更加习惯叫淑然长公主。 这话可真是出乎了叶舒窈的预料。 这才叫一顿推理猛如虎,结果答案错的离谱。 “公主很惊讶为什么会是她?”刘云汀看出叶舒窈心中所想。 叶舒窈也不在藏着掖着:“她应该是在背后扶持你的人,为何要害你?” 刘云汀摇摇头:“她并不是害我,只是在警告我听话。” “听话,做什么。” “相信公主已经知道了。” “驸马归乡途中病死一案。” “没错。” 叶舒窈想了想,发现了仍有不对的地方。 “若只是这样,你似乎也并没有不听话,何至于此?” 刘云汀沉默了一会,抿紧了唇。 半晌,他终于再次开口:“她查出了当年的事,是陛下的手笔,便命我与……太子合作。” “她说自己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在死之前,希望得偿所愿,为驸马报仇。” 叶舒窈微挑眉梢:“你的意思是说,她想要父皇死?” 第136章 她才不造反 她看向刘云汀,目光如炬:“你的意思是,她恨父皇。” “……是。” “她想要父皇死?” 刘云汀默然,微微点了点头。 叶舒窈没有继续问下去,说实话,她也有些震惊。 淑然长公主想太子合作,合作什么不言而喻,除了皇位,还有其他东西需要他们争的吗? 她忽然觉得有点头疼了。 本来以为长公主只是想查出当年的真相,却没想到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虽然这些年淑然长公主不在朝中,但听刘云汀的话中之意,她似乎从未放弃过经营朝中的关系。 若是她这个念佛的姑姑真的与太子,与轩辕家合作,那她的麻烦可能就大了。 两人对话结束半晌,屋内依旧静的落针可闻。 阿勇与流萤已经呆住了,今日这些话实在是超出了承受范围。 叶舒窈若有所思,半晌,忽然再次看向刘云汀。 “长公主非要和太子合作不成吗?” “微臣不知。”刘云汀回答的非常谨慎。 宋泊却似乎察觉到了叶舒窈的意思,难以置信地开口:“公主,您不会是……想与她合作吧?” “不可以吗?”叶舒窈语气轻松,“刘大人意下如何?” 这下不光是宋泊,就连青棠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刘云汀也结结实实地愣了半晌,许久才回答到:“可是长公主的意思是,要微臣去与太子的人接洽。” “合作都是可以谈的,现在不是还没开始吗?” “那……微臣可代为传达。” 说这话时,刘云汀还有些许的迟疑,总觉得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什么事情。 公主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竟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反而还说要与长公主合作,他愈发猜不透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叶舒窈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逍遥醉仙致死案的犯人贾云已经收监了,对吗?” “没错,”刘云汀想了想回答,“公主问这个做什么什?” “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叶舒窈却没有直接回答,问道:“长公主同五皇子的关系如何?” 刘云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的:“长公主并未对五皇子有什么特殊的关照。” 叶舒窈点点头。 从原剧本的剧情来看,长公主与叶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她刚刚只是确认一下。 既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那她就可以放心将审问贾云的事交给刘云汀了。 “贾云此人并非逍遥醉仙案的最终主使,在背后搞鬼的另有其人,我想请你帮忙,再审一审他。” 刘云汀似乎并不怎么意外,轻声道:“好。” 叶舒窈微微眯起眼睛:“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 “公主方才又一次救了微臣,微臣自然要报答。” 叶舒窈的视线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忽然笑了:“刘大人很聪明,但本宫不是长公主,你不需要如此谨慎。” 心中隐晦想法被点破,刘云汀并未露出什么惊忡神情,眸中反而多了几分深沉。 他抬眸看向叶舒窈,漆黑的眼瞳对上略带笑意的眸子,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公主是想取而代之吗?” “什么?”叶舒窈眨眨眼睛,“娶谁?” 看来是不想谈的意思了。 也对,今日在这小小船舱里发生的谈话已属抄家灭门的罪过,若是有任何一个字传了出去,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刘云汀收回视线:“是微臣失言了。” 叶舒窈笑眯眯:“不碍事,我什么都没听见。” 从船舱走出来时,天气已经差不多放晴了,毒辣的日头又挂上了天空。 流萤撑着伞给叶舒窈遮太阳,脸色纠结,连身旁跟着的两人都沉默异常。 “怎么都不说话?”叶舒窈看了看他们,“都变哑巴了?” 说话间到了叶舒窈的船舱外间,待门关上,憋了一路的宋泊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压低声音:“公主,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与我们商量一下。” 青棠眉间也隐有担忧:“公主,那刘云汀是否可靠?” 流萤抿了抿唇:“不论公主做什么,奴婢都会一直跟在公主身边的。” 见三个人都一脸严肃的模样,叶舒窈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看了看几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不会以为我要造反吧?” 见叶舒窈这么轻松就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宋泊大惊失色,连忙走到窗边听外面有没有人在巡逻或者经过。 “放心,我声音不大,听不见的。” 宋泊松了口气,走到叶舒窈跟前:“那公主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舒窈伸了个懒腰,靠在了罗汉床中间的小桌上:“就是先画张饼稳住长公主。” 闻言,青棠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见他们一个两个都这样,叶舒窈宽慰道:“放心,我怎么会让你们去送死呢。” 她才不造反,嫌命长吗? 别看她现在又是让威远侯府吃瘪,又是被秘密委任调查轩辕家的贪腐案,但那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无论是她,还是叶霄,又或是太子,只要露出一丝想“取而代之”的苗头,马上就会被烧的连一点渣都不剩。 何况她还有个debuff:新·命星之主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和“上司”搞好关系,蓄养力量,以待来日。 他的思绪发散了片刻,没有注意到青棠忽然坐在了他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青棠并非担忧自己的性命,而是担忧公主,”他顿了顿,“青棠早已决定,无论何时都会站在公主身后。” “我也是,”宋泊面色认真,“我已经是公主的人,公主做什么,我都会追随。” 叶舒窈挑眉看他:“你什么时候是我的人了?” 严肃的气氛突然被打破,宋泊有点气恼:“给公主干活的人不也算公主的人吗?” “算,当然算。”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流萤忽然扑过来抱住了叶舒窈:“公主,您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要去做危险的事……” 叶舒窈一怔,发觉流萤有些微微颤抖,动作顿住。 对于她们来说,那种事确实是……太过吓人了。 她忙柔声安慰:“放心,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门突然被推开,听荷看着屋里的场景,脚步一顿,迟疑道:“公主,奴婢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流萤忙起身,青棠也把手放开,坐端正了。 叶舒窈道:“怎么了?” 听荷这才进来:“宋大人来信了,是蜡封密信。” 第137章 那就误会到底好了 听荷这才进来:“宋大人来信了,是蜡封密信。” 叶舒窈收敛玩笑神色,接过信打开。 她先是眉头蹙紧,又读了几行,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原来是西川十四州。” 宋泊疑惑:“西川十四州怎么了?” 叶舒窈再次将信看了一遍,仔细记住了其中的内容后,将信烧掉看向宋泊。 “你觉得,父皇为什么如此着急去查轩辕家贪腐的事情?” 宋泊摇了摇头,猜测道:“或许是像威远侯府一样,只是想整治他们。” “有这个原因,但并非全是这个原因,”叶舒窈正要开口,忽然想起里间还关着个伏罗,便稍稍压低了声音,“打仗除了要人,还要什么?” “什么?” 叶舒窈拔下了头上的玉镶红宝石金簪,抚过红宝石,足有一颗龙眼那么大。 宋泊一瞬间福至心灵:“钱!” 叶舒窈笑道:“没错。” “所以陛下是想要借着打击轩辕家的目的,让他们为国库添砖加瓦。”青棠轻声道。 叶舒窈摇摇头:“没有什么顺便,这两个目的,大概各占一半吧。”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她这便宜爹还挺会省事的。 火急火燎地要她一月之内搞出点动静来,就是为了西川十四州的归属这事做准备。 按照剧本所说,西川十四州是黎国疆域西北的一道的重要防线,然而因为祖辈的一些原因,这防线并不完全由黎国掌握,而是由与其接壤的几个小国并治。 这共治虽说并不算万全之策,但一直也算是和洽。 然而近些年来,总有不安分的人想要越过西川十四州,试探着踏进富庶丰饶的中原大地。 派兵镇压是一个办法,但更一劳永逸的就是,把西川十四州彻底握在自己手中。 这共治的几小国中就包含了居延,大概从宋知简从西北回来的时间,昭顺帝就盘算着这事了。 “宋楼主。”叶舒窈忽然叫宋泊。 一听见这话,宋博就知道自己又要开始干活了。 不过他并不厌烦,反而有些庆幸自己能有用,坐进了些道:“公主有何吩咐?” “不要只查轩辕宏了,把玉京里面叫得上名号的世家都查一查。” “这……”宋泊迟疑,“贪腐这种事情,大多极其谨慎,陛下让您尽快,若是全部查一遍,时间怕是来不及。” “不必全部查贪腐。” 宋泊一愣:“那查什么?” 叶舒窈一摆手道:“什么都行,养外室,会情人,特殊癖好,异常行为……一切能当作把柄的,都查出来。” “这倒不难,但都是些不入流的八卦消息……”宋泊疑惑,“公主要这些做什么?” “你先查,查到了我再告诉你。”叶舒窈神秘道。 宋泊无奈:“我这就去。” 说干就干,宋泊离开了船舱去传信,叶舒窈对听荷道:“备笔墨。” “是。”听荷立刻去准备东西。 叶舒窈也要起身,忽然想起什么。 她转向青棠,还没开口,便被抢先了。 青棠仰头看着她,双眸隐含细微的期待:“公主可是要写话本,可否允许青棠在一旁陪着公主?” “自然……”叶舒窈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 伏罗还在里面。 她虽然告诉了青棠伏罗的身份,但没告诉青棠伏罗会“变身”。 从早晨的表现来看,伏罗显然不喜欢被看到那副样子,甚至是惧怕。 也不知道他变回来了没有。 于是她对青棠道:“你等一等。” 外间与里间还隔着一间静室,伏罗听到逐渐清晰的脚步声,将自己藏在木柱后,只露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口。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紧接着缝隙渐渐扩大,一道身穿罗裙的身影跨过门槛,准确地看向伏罗藏身的方向。 伏罗松了口气,从木柱后走了出来。 “公主殿下想起本王了?” 这话说的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 叶舒窈走近了些,抬手往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奇怪道:“都变回来了,怎么脑子还是不好使?” 伏罗一僵,打开她的手:“别碰我。” “别~碰~我~”叶舒窈也学他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被我摸的舒服到都要闭上眼睛了。” 伏罗厉声反驳,眼中戾气翻涌:“再胡扯,本王就掐死你信不信!” 叶舒窈不为所动,看了一眼他被锁着的手腕。 虽然伏罗的兽耳已经消失了,但在她眼中,伏罗的形象已经永远定格。 之前伏罗露出这种表情她说不定还会害怕,而现在……危机感可能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了吧。 “确定不会再变了?”叶舒窈问,“那我就带人进来了。” 伏罗眸中狠戾一滞,缓缓消解。 她进来,是特意来看他有没有恢复,担心他被其他人看到? “想什么呢,到底好了没有?” 叶舒窈在伏罗面前挥了挥手,叫回他的思绪。 “……好了。” 得到了这个回答,叶舒窈心满意足:“好,那你……” 一声格外响亮的咕噜声在安静中响起。 伏罗猛地转过身去——没能成功,被叶舒窈扯住了胳膊。 叶舒窈凑近了些:“你饿了?” 伏罗绷着脸:“公主可以试试一日什么东西都不吃,怕是早就哭爹喊娘了。” 饿了就说饿了,这嘴,真是够欠的。 叶舒窈松开手,笑眯眯道:“王爷还没有哭爹喊娘,看来是还不饿,本来想给你弄些吃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你……” 叶舒窈没听他说话,利落转身离去。 门未关,为了安全起见,他本应把自己藏在木住之后,但不知为何他却盯住了叶舒窈的背影,一直到那背影消失在拐角。 为何刚刚叶舒窈靠近时,他胸口泛起一丝异样? 没等他仔细思索,叶舒窈已经带着青棠走了进来。 在两人进门的瞬间,伏罗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一道尖锐的视线。 是今早进来的那个男人。 伏罗想起叶舒窈的话:青棠肯定要误会了。 既然要误会,那就误会到底好了,就当报了叶舒窈戏弄她的仇。 伏罗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直直看了回去。 青棠漠然收回视线,放下笔墨,低头柔声对叶舒窈道:“我帮公主磨墨。” 叶舒窈还未应答,便听到伏罗慵懒的声音:“公主,你昨晚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 第138章 当着他的面做这种事 “公主,你昨晚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 叶舒窈缓缓转过头。 见状,伏罗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昨夜公主在我身上留下了这么多痕迹,怎么转眼就带了另外的男人来,真让人伤心。” 说着,他还证明似的将衣襟扯开了一些。 要不是叶舒窈知道那是他自己磕到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人在打什么算盘? 她好整以暇搁下毛笔,正要上前去,青棠已经提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之间。 视线被阻隔,伏罗也不气恼,毫不示弱抬眸与青棠对上视线。 青棠眉心微蹙,心中升起一丝烦躁。 他自然知道这人在瞎说,但就只是瞎说,也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他太吵了,不如把他打晕过去,省得打扰到公主。” 叶舒窈非常赞同,正要点头,忽然顿住。 把他打晕了,会不会醒来的时候又不受控制? 于是叶舒窈道:“算了,别管他,正事要紧。” 青棠已然并拢双指准备出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敛目转身回来,道:“好。” 见两人不理睬自己,伏罗也了无意趣地把嘴闭上,靠着木柱坐了下来,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叶舒窈身上。 桌案后的人收敛了慵懒亦或是玩笑的神色,十分认真地铺开宣纸,写了几个字。 伏罗稍一抬头,看见了纸上的字:乐捐册 什么东西?从没听说过。 青棠也有些疑惑:“公主,乐捐是什么?” 是二十一世纪的资本家发明出来的一个神奇词语。 上班迟到了罚款?不,那叫乐捐。 违反规定了罚款?不,那还叫乐捐。 词不是什么好词,和那些明面上清风霁月背地里各处捞油水的世家可不要太配了。 “就是自愿捐款,”叶舒窈简单解释,写完了标题,她对青棠道,“你记得住玉京世家的排行吗?” 青棠点了点头,隐约猜到了叶舒窈想做什么。 叶舒窈一拍手:“好,那你说,我来写。” 前两个不用青棠说,必定是威远侯府柳家和以皇后背后的轩辕家,她先把这两个写了上去。 “慕家,卓家,戚家……” 不多时,一张纸就被填得满满当当,写到最后,叶舒窈直咋舌。 这小小一个玉京,也真是三步就能碰到一个权贵,五步必能遇见一个世家。 搁下笔,叶舒窈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给了青棠。 “你看看,还有遗漏的吗?” 青棠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大致就是这些了,还有一部分并不在京城,也不涉及官场。” 叶舒窈将纸折好:“好,先把这个收起来,等宋泊回来,就正式开始。” 青棠没有再追问开始什么。 一是因为伏罗在此,说话不方便,二是因为,结合叶舒窈让宋泊去查的东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只让轩辕家出血自然算是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可若是让这些世家都为国库添砖加瓦,就算得上是一份惊喜了。 在经过去竺兰途中的那次刺杀后,公主已经接受了命星之主的身份,从最初的试探前行到现在的主动谋取,青棠都看在眼里。 他再次庆幸自己的决定,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陪在公主身边,而不是等待。 “公主,要歇息一会吗?”青棠看着叶舒窈,指了指屏风后的床榻。 叶舒窈动了动脖子:“还真有点累了,不过,先吃点东西吧。” 这句话像一个心信号,让靠在木柱上微阖着眼睛的伏罗忽然抬眸,盯住了叶舒窈。 这视线太过强烈,叶舒窈支着下巴转向他:“王爷有话说?” 伏罗的嘴唇动了动。 若是只有叶舒窈一人在这,他说上两句哄骗的软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还有个碍眼的。 于是他将脸撇了过去。 叶舒窈摇摇头,对青棠说:“那我们吃吧。” 青棠自然是求之不得。 天气炎热,叶舒窈吃的不多,青棠见状去拿了几碟精巧的点心和冰饮子来。 琼花糕和牛乳麦茶都是琼州特色,比之玉京的小吃来说口味更加清淡,模样也有趣,吃起来更不必说。 伏罗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模样,嘴唇却已抿成一条直线。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吃过不久,叶舒窈便开始眼皮打架,拉着青棠上了床榻准备睡一会。 青棠已经十分熟练地将自己的衣襟散开些许,叶舒窈正要脱去外衫,忽然被青棠制止。 “公主稍等。” 他冷然瞥了伏罗一眼,抬手一勾,将帷帐全部散了下来,隔绝那道视线。 转过来时,表情立刻软化,眉眼似乎有些委屈:“公主,他瞪我。” 叶舒窈忍不住笑了:“怎么瞪的?” “就是,很吓人的瞪法。”青棠抬眸。 重重纱帐将阳光过滤,到达帐中只剩柔和的晕影,青棠衣襟松散,露出白皙如玉的胸膛,墨发垂下几缕在脸侧,清冷的眉目莫名惑人。 他拉过叶舒窈得手放在心口:“您看——” 心跳都快了。 不过,是不是被吓的就是另一说了。 叶舒窈十分配合:“要本宫安慰?” 青棠于是凑过来吻她,浅浅贴在唇角,缓缓阖上双眸。 船舱寂静,伏罗将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脸色奇差,唇角绷紧,盯着纱帐后若隐若现的身影,怒极反笑。 真是丝毫不知羞耻,竟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做这种事! 过了片刻,他心中又泛起莫名难言的滞涩来。 伏罗将此种感觉归结于叶舒窈将他当做空气的行为,可胸膛中郁结之气却愈发严重。 他猝然转身闭上眼睛,带起锁链一阵响动。 可眼睛可以闭上,耳朵却没法自己控制,只能被动接受外界的声音。 叶舒窈的动静不大,但却如同勾子一般贴着他的耳廓往里钻,竟连最细枝末节的气声都无比清晰。 伏罗开始觉得热,就连冰鉴在他不远处也无济于事,他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没被打晕。 正心烦意乱时,一阵微风吹来,将纱帐掀起了一个角。 被热意蒸腾出的淡香钻出帐子,浅浅萦绕在了伏罗周围。 他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循着这香气转身。 第139章 杀鸡儆猴 永不过时 他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循着这香气转身。 点点日光从窗子里斜落进垂下纱帐的床榻,笼在一片惹眼的白皙之上,晕出柔和的光。 只一瞬间,纱帐便合拢了,风也停了下来,一切都恢复了寂静。 只有淡香仍旧萦绕在伏罗鼻尖,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 船行五日,总算到达绥德行宫,在码头靠岸。 这五日中,宋知简又来了一次信,说自己已经快要处理完京城的事情,正在赶来的路上。 叶舒窈忽然想起问他这算不算是擅离职守,宋知简却说,是昭顺帝叫他来的。 本来有些奇怪的安排,在得知西川十四州的事情之后,倒也觉得不难理解了。 这几次带兵,宋知简都表现的极合昭顺帝的心意,比起那些世家,他自然更愿意用宋知简。 宋泊也将要查的东西送到了叶舒窈的面前,不看还好,一看简直被吓了一跳。 虽然是她自己要查的,但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多。 看着堆在桌子上的几大摞子书册,她迟疑地问:“这些全部都是?” “没错,全部都是。” 叶舒窈略翻了翻,被大大小小的瓜淹没。 她之前列举的那些养外室会情人这种事情,简直是不值一提,其中炸裂程度,比之二十一世纪有过之无不及。 她竖起大拇指:“飞仙楼,有实力。” 宋泊高兴了一会,忽然道:“公主,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查这些个东西到底是要干什么。” 叶舒窈道:“你这么聪明,还能猜不到吗?” 其实他早就有了些猜测,但是公主没提这事儿,他也就一直没说。 现下得到了机会,便立刻道:“公主想敲诈他们!” 叶舒窈:“……” “全凭自愿的事怎么叫敲诈?来,跟我念,乐捐,这叫乐捐。” 宋泊利落改口:“乐捐。” 叶舒窈满意点点头,掏出了之前写的那个乐捐册,上面全部都是京城世家的记录。 然而她一看到桌子上堆积的东西,就一个头两个大。 刚到行宫,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要开始干活了,果然搞事业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打退堂鼓来得及吗? 很显然,来不及了。 叶舒窈秉持着早干完早下班的心态,拉过宋泊坐在了方桌前。 “来,我打个样,然后你找人照着写。” 他随便翻开一本宋泊拿来的册子,找到一个倒霉蛋,行云流水,欻欻几下就写出了一张“乐捐意向书”。 宋泊接过看了看,被其中嚣张的措辞惊呆了:“公主,这能行吗?” 叶舒窈挥挥手:“给不同的人写可以稍作修改,但大致就是如此,可以自由发挥。” “对了,最后加上一句——一切行为均属自愿。” 青棠忍不住轻笑:“公主这是要把他们气死。” “还早着呢。”叶舒窈转向宋泊,“这事不着急,但一定要找可靠的人。” “公主放心。” 除开私下里的“乐捐意向书”,还需找个明面上的由头——昭顺帝最爱面子功夫。 既然不能明说西川十四州的事,那就先拿轩辕宏开刀好了。 杀鸡儆猴,经典永不过时。 …… 到达避暑行宫第三天,户部主事轩辕宏忽然被昭顺帝召见。 按理来说他一个小小主事,本不应随行来行宫,但陛下却偏偏点了他。 众人都道大概因为他是轩辕家的人才如此特殊,果不其然,陛下竟单独召见了他。 轩辕宏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没想到的是,他出来时面色苍白,两股颤颤,炎炎夏日头上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 有几个官员正待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轩辕宏竟然直接两眼一翻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随行大臣都纷纷猜测缘由,轩辕宏竟直接被下了狱,秘密押解回玉京了。 消息不胫而走,玉京中有人买通狱卒,终于探听到了点内情。 飞仙楼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只一墙之隔,便是静谧的聚会之所。 “那轩辕宏,说是贪了赈灾官银,”户部左侍郎章攸之冷哼一声,“我早就提醒过他,不是什么银子都能揣在自己兜里的,他偏不听,出事了吧?” 一旁的礼部员外郎王石刚刚上任,偏有一颗揩油的心,于是耐心请教:“章大人,此话怎讲啊?” 章攸之瞧他一眼:“武台郡连年水患,今年更是遭了大灾,陛下下旨命人修坝拦洪才拨了比往年多一倍的银子,他竟全放进了自己库房——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确实如此,应以百姓为先……”王石喃喃。 “你让我怎么说你!”章攸之啧了一声,“若不是侯爷要你有用……” 王石连忙行礼:“请章大人赐教。” “你听好了,捞油水也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就比如武台郡,陛下下了旨,那大坝自然要修,但找谁修,用什么修,便可以自己决定……” 夜幕低垂时,王石终于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府。 他的妻子吴氏迎上前来,见他歪歪斜斜连个路也走不成的样子,顿时沉下脸: “王石!你又去喝酒,整天没个正经事,就知道和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 “夫人,只喝了一点,一点……” “好不容易从荣江县到京城,一个六品小官而已,你就满足了?当时你入赘的时候跟我爹保证……” 听到这,一直听之任之的王石忽然一下子挥开了吴氏的手,力道之大,直甩得吴氏踉跄扑倒在地上。 吴氏顾不得手心的疼痛,难以置信:“你……你竟然打我?” “老子打你怎么了!” 王石说话含糊不清,动作却不含糊,像是要将这许多年收的憋屈都发泄出来。 他面目狰狞,照着吴氏就踢了一脚:“这么多年了,这一件事你要说几遍!我告诉你,我马上就是礼部尚书了,到时候你连给老子舔鞋都不配!” 他说的得意洋洋,飘飘欲仙,仿佛已经真的已经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等他给侯爷办好了事得到重用,他立刻休了这个母夜叉,娶月娘为妻! 吴氏看着陌生的丈夫,清秀的脸在月光下茫然又苍白。 丫鬟看准时机冲出来搀起吴氏:“夫人,咱们先进去吧,老爷喝醉了,咱们先进去……” 一主一仆踉踉跄跄回到屋内,王石仍在外面撒着酒疯。 忽然间一道黑影在屋顶闪过,紧接着他额角忽然一疼。 “哎呦!” 王石捂住额角痛叫一声。 见闪过的黑影,他还以为是野猫踏落了碎瓦片,心中怒火更盛,弯腰便要捡起瓦片砸回去。 然而一低头,忽然瞧见一封绑在石头上的信。 拆开一看,几个大字映入眼帘:乐捐意向书 什么玩意? 正要随手一团扔了去,猛然瞥见个熟悉的名字。 “月娘……?” 他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的读了下去。 第140章 还卷上了 【王大人敬启,你与吴氏表妹秋月暗通款曲与侵吞荣江县田产的事我已掌握证据,若不想被吴氏得知,七日之内去进宝斋乐捐,数量不限,全凭自愿】 乐捐?钱庄?这是威胁要钱呢! 他的酒猛然醒了大半,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这一夜,不仅王石收到了信。 京城中的各个角落,不起眼的院落或富丽华贵的府邸,都有烛火一直燃到了天明。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来到了进宝斋,双手奉上银票银锭甚至金饼珠宝。 有人惊惶失措,就会有人嗤之以鼻。 顺天府尹李兆便是其中一个。 不过是一封信罢了,还真指望这破纸将他的金银骗去? 而且他上头有太子殿下罩着,捞点油水罢了,除了陛下,谁能奈何得了他? 至于豢养小童…… 哼,他平日里待人和善,彬彬有礼,与夫人感情和睦相敬如宾,传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此后一连几日都无事发生,李兆愈发放下心来,美滋滋地去了京郊新买的小院,与他从南风馆里买来的美人相见。 然而刚刚推开门,不见美人,却是全副武装的衙役与府兵。 “来人,人赃并获,拿下!” 这件事本该是不为外人知晓的,但不知怎么,一夜之间玉京各个茶楼酒肆都传了个遍,一问才知,原来是从飞仙楼听来的。 “是此前写遇仙记的那个人,叫…叫什么来着……” “大冰!” “对,对,就是大冰,昨日就听说这大冰写了新的话本子,还以为是续卷,没想到竟是八卦。” “八卦又如何,有趣程度可不比遇仙记差,竟然连轩辕家都敢写!哎,你说这大冰还会不会写点其他人的,比如那些慕家戚家之类的……” 说到这里,几个人互相对视,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谁人不知这玉京中的世家私下有龌龊勾当? 他们平日里目高于顶仗势欺人是常事,若这大冰真敢写这些高门世家,也算是为百姓解解气了。 几人旁边的桌子前坐着一个衣服华贵的男人,本来异常沉默,此时却忽然起身,脚步慌乱走出了酒肆。 戚乘风回府将门拴上,火急火燎跑去了正厅,戚老爷忙迎上前来:“如何?” “爹,咱们不能再等了!” “可是……可是……”戚老爷依依不舍地看着身后的两大箱金锭。 “再可是,咱们家就要和那李兆一样了!” 想到李兆的下场,戚老爷打了个哆嗦。 这“乐捐意向书”实在可恶,末尾写了自愿,却还是如同鬼魅一般把人缠着。 捐了银钱的人安然无虞,不捐的人想要掩藏之事就会被捅个底朝天,传遍街头巷尾坊间市集不说,还有可能会下狱! 这算哪门子的自愿! “再等就来不及了!”戚乘风急得抓住了戚老爷的肩膀。 戚老爷一咬牙:“去钱庄!” 避暑行宫。 叶舒窈听着宋泊讲述的情况,若有所思:“你说都捐了?” “对,一个不落,全都捐了,”宋泊将名单拿出来,“而且他们还在比送给捐的多。” 叶舒窈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梢。 时间仓促,有些“把柄”掌握的并不清晰,却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效果。 一个乐捐而已,他们还卷上了? “看来是缺德事做得多了,心里有鬼,生怕捐少了要上我的话本。”叶舒窈下了定论。 宋泊大为赞同,甚至比叶舒窈更加开心:“对付缺德的人就是要比他们更缺德才行,这种事情他们又没法报官,便只能如此。” 最后,他感叹:“公主可真是会抓痛点。” 叶舒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这几个小词都快让他给学会了。 但他也不是什么大发明家,只是借鉴了二十一世纪的智慧。 这就跟狗仔拍到了明星的料,第一选择不是爆出来,而是先去和经纪公司谈判一样。 你想出多少钱买你家艺人和网红牵手进酒店的视频? 什么?这么少? 那对不起了咱们热搜见吧。 如果玉京也有热搜榜,那现在排第一的大概就是……《大冰老师最新力作:带您走进不一样的玉京世家之轮到你了》 想想都刺激感拉满。 “钱庄安排的人可靠吗?”叶舒窈问。 宋泊自信:“公主放心,金掌柜十分配合,一个字都不会向外说的。” 一切就绪,只待再过几日把乐捐的银钱清点,再移交国库就是了。 这几天都操着心,一松泛下来,叶舒窈只觉得整个人都懒了。 他对宋泊道:“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我不累,”宋泊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公主想去游船吗?” 叶舒窈瞧了瞧窗外的大太阳:“不想。” 宋泊还想再说什么,叶舒窈打断了他:“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去玩。” 闻言,宋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我这就去休息!” 说罢,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听荷?” 听荷立刻走进来:公主,您叫我?” “人关好了吗?” 听荷点点头:“按照公主的吩咐,门窗都锁上了,公主要去看看吗?” 叶舒窈点点头。 避暑行宫里面花木茂盛,假山流水无一不足,烈阳被茂密的枝叶滤成细碎光斑,在微风的吹拂下轻晃。 听荷带着叶舒窈来到了一间小屋外,门锁打开,听荷正要说公主小心,转头却愣在了原地。 屋里是空的。 听荷目瞪口呆:“这……公主,奴婢半个时辰前来看的时候他还在的……” 叶舒窈走进去环视一圈,抬手推了推窗户,果不其然,窗框已经松动,稍一用力,便直接掉了下来。 听荷难以置信:“他把窗框拆了?!” 叶舒窈也沉默了。 窗户锁着出不去就索性把窗框拆了,真是一身用不完的牛劲。 “公主,奴婢办事不力,您罚奴婢吧。” 说着听荷便要跪下,叶舒窈拉住她:“没事,还有第二层保险,他走不远的。” 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香炉,点燃之后走到廊亭下,将香炉放在风口的位置。 她自己则脱了鞋子挽起裙摆裤腿坐到了池边,悠闲地纳起凉来。 第141章 没有猫能抵挡猫薄荷 她自己则脱了鞋子挽起裙摆裤腿坐到了池边,悠闲地纳起凉来。 池水凉凉的,叶舒窈指尖一拨,甩出一串晶莹的水珠来。 “听荷,你也来。”叶舒窈招手。 见叶舒窈笑得开心,听荷也不再为方才的事紧张:“奴婢就不去了,公主玩吧。” 这几日公主都闷在屋子里没能好好休息,今日总算能放松放松了。 本来到行宫就是要放松的。 搁在桌角的香炉上烟雾徐徐,微风一卷,夹杂着微微辛辣的香气被送向远方。 午后静谧,整座行宫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婆娑的树影间,一道身影飞速掠过,甚至都没惊动枝头缩着脑袋的鸟雀。 伏罗正在耐心等待时机。 本不想在白天行动,但这几天叶舒窈好像是把它忘了似的,连看都不来看他一下。 他没机会近她的身,只能改变计划,先来碰碰运气。 不过叶舒窈一上午都和宋泊待在屋子里,大概也没空发现他不见了。 想到这事,伏罗脸色又莫名冷了几分。 思绪飘散了几秒,忽然听到殿中有细微的响声,伏罗立刻集中精神,小心揭开一片琉璃瓦向里面瞧去。 两道身影映入眼帘,伏罗心中一喜,果然是昭顺帝在与郴州守将见面。 他动作轻巧,呼吸近乎无声,殿中两人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伏罗竖起耳朵捕捉两人的说话声。 然而他这方位选的不好,不在正当中,两人的声音隐约传来,却无法听清其中的内容。 正当他在考虑要不要换个位置的时候,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丝香气。 这香气有点奇怪,在闻到这味道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偏了偏头。 片刻后他恍然发现,伏罗发现自己竟是追着那香气在嗅。 他连忙咬了一下舌尖。 细微的疼痛让神思清醒了些许,可那味道仍不肯放过他似的纠缠在周围。 迷香? 怎么回事?他被人发现了吗? 但就算是发现也不该是用迷药…… 烈阳曝晒时凝神静气十分考验耐性,以他的本事本可以应付,但是此刻不知加上了从何处飘来的奇异香味…… 伏罗难耐地皱了皱眉,眸中微光涣散开来,紧绷的那根筋无意识地放松了。 神思一散,手便落了下去,旁边刚刚揭下来的那片琉璃瓦被推动,顺着滑溜溜的屋檐落了下去。 琉璃瓦从高处落下砸了个粉碎,声音刺耳又惊吓,更别说在如此静谧的时刻。 殿中两人霎时停下交谈。 守卫的羽林军几乎是立刻就有所反应,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声响处跑来。 伏罗也被这清脆的碎裂之声震的回过神来。 但已然慢了片刻,廊檐后已经有人翻了上来,就要看到他的位置。 他眸中顿时浮现狠戾,在旋身提气的瞬间甩出几个暗器,把打头阵的几个羽林卫送回了地上。 随后他脚尖一点,便隐入了一旁的竹林之中。 这竹林面积不大,但先帝喜爱亲近自然,并未在里面铺设固定的路线,也没有叫人特意修整,于是这一片竹林天生地养,恣意自由,长得葱茏茂密。 再加上此时微风阵阵,到处都是沙沙的树叶摇晃蹭搓声响,一入这林子便很难判断方向,成了天生的迷宫。 伏罗自然是故意的。 他来之前就想方设法拿到了行宫的建造图纸,对这地方的构造不说烂熟于心,也是熟门熟路。 那些羽林卫的脚步声,时而分散,时而聚集,但就是到不了伏罗的周围。 等他们发现怎么也找不到的时候,他就脱险了。 可忽然间,他发觉自己似乎庆幸的有点早了。 那阵香气仍然没有散开,反而在这竹林中显得愈发浓重了。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很喜欢。 很想要多闻一闻,最好让这味道把自己裹进去才行。 一种熟悉的感觉从身体各处蔓延开来,伏罗微微的瞪大了眼睛,瞳孔隐隐染上一抹暗红。 “在那!” 一声尖利的呼喝撕破平静。 伏罗闪身躲过飞窜的箭矢,心中隐隐惊讶。 他刚刚竟然又发呆了?这气味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羽林卫像是见到了猎物的鬣狗一样,凭借着人数优势将他包围。 转瞬之间优劣逆转,伏罗只得向着没有被包围的方向逃窜。 他并没有刻意地选择方向,但等逃出了竹林,却发现自己是竟然无意识地追随着那股香气。 味道更加浓烈了,香味的源头似乎就在前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过去了不会有什么好事。 可身后仍然穷追不舍,四周都是一眼看过去通透无比的廊亭。 他迅速在脑海中回忆地图,没记错的话,前方拐过去似乎有一个纳凉用的小池,可以一躲。 可转过拐角,他顿时一僵硬。 这里有人。 而且……香气浓烈到瞬间让他身形一晃,撑住树干才没有倒下。 叶舒窈听到动静,抬眸看去,唇角一点点浮现弧度。 “回来了?”她拿起香炉晃了晃,“想要这个吗?” 香气如同密不透风的茧将他裹挟,伏罗只觉得眼前一阵飘忽,心跳加速,血液都要沸腾。 不像是要被迷晕了,更像是一种渴望。 他勉力抬头去看与他间隔一汪池水的叶舒窈。 小池是专程为了夏日纳凉修建的,底部铺着齐整的玉砖,从叶隙中落下的光斑浮在水面上,融化成粼粼波光映在叶舒窈潋滟的眼眸中。 “想要吗?”她笑盈盈地又问一遍。 这声音如同蛊惑,伏罗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伏在叶舒窈膝头,沉迷地抓着雪白的手腕轻蹭,像是在汲取渴望的气息。 还有……他的头顶…… “果然没有猫能抵挡猫薄荷。”叶舒窈凑近,带着湿意的指尖掠过兽耳,带来一阵酥麻。 伏罗的胸膛难以抑制地起伏了一下。 嘈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逼近池边。 叶舒窈不明所以地看了伏罗一眼,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了下去。 池水摇晃,泛开一阵阵涟漪。 猛然落入水中的人想要浮出水面,叶舒窈一脚踩在他的肩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香,叶舒窈这一踩,竟真的硬生生将他按了下去。 “听荷,告诉他们,本宫在凫水纳凉,不想被打扰。” 第142章 男宠比较害羞 “听荷,告诉他们,本宫在休息,不想被打扰。” “是。” 在羽林卫靠近之前,听荷将他们拦在了小池的另一边。 羽林卫统领听完听何所说的话,虽然内心仍有疑虑,但公主身份珍贵,他一时也不敢抬头。 只是那人确实是往这个方向跑了。 他顿了顿,仍坚持道:“此事关系到陛下的安危,如若不查,恐陛下怪罪,还望公主可以理解。” 听荷内心有些焦急,这言外之意就是必须过来查看一番。 水面上静谧无比,水下是另一个世界。 伏罗什么也没有听到。 忽然被推进水里让他难以避免地呛咳了几口,好在他迅速镇定下来,熟练闭气。 微凉的池水让恍惚感褪去大半,他后知后觉明白了叶舒窈是在帮他,内心的恼怒被冲淡不少。 他静静待在水中,等待危机解除,然而忽然之间,他察觉出自己的姿势太过奇怪。 叶舒窈是坐在池边,双腿浸在水中,而刚刚叶舒窈将他按下去,两人这面对面的姿势,正让他的脸蹭到了叶舒窈白瓷一般的双足。 意识到此事,他本能般猛然向后一退—— 羽林卫统领正打算放弃,忽然听到池中哗啦一声,顿时转头望去。 这个角度虽然无法看清池水的全貌,但很明显的是水面泛起了不小的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挣扎。 他迅速地做了判断,双手抱拳行礼:“得罪了。” 说罢,竟是要强硬闯过去。 毕竟皇上的优先级高于公主。 伏罗浮出了水面,淋漓水色都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红。 叶舒窈不解地看着他,心道难道是闭气太久憋不住了?但怎么看都是不到30秒,这么弱的吗? “你怎么能……” 伏罗半是羞恼半是愤怒地嘶哑出声,然而一句话没说完,那沉重嘈杂的脚步声又响动起来,俨然是要再次靠近。 叶舒窈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看向伏罗:“你能不能听话点?” 伏罗不知如何回答,他还处在刚刚的震惊之中。 不过,叶舒窈似乎也没想着让他回答,二话不说也跳了下来。 她没脱衣服,一入水轻薄布料便黏在了身上,勾勒出清晰的曲线。 伏罗更是瞳孔震颤,他还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此前的深沉与揶揄都消失殆尽,慌乱之中竟是又要拉开距离,下意识躲避。 叶舒窈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空闲的手抬起,落在他的头顶,微微一笑。 伏罗直觉她又要对他做什么坏事了。 果不其然,叶舒窈手上用力,把他向下按去。 “不想被当成刺客就地格杀,就乖一点。”叶舒窈懒洋洋道。 伏罗的抵抗在这句话中化为乌有。 之前他不怕叶舒窈把它交给昭顺帝,是因为他的身份,昭顺帝怎么也要卖竺兰王一个面子,把他交到竺兰处理。 但若是被当成了刺客,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昭顺帝完全可以下令把他杀死,而且他现在又是这副模样。 羽林卫的脚步声已到了拐角处,伏罗不再抵抗,随着叶舒窈的力道静静沉入水中。 左右也不过是多闭一会气。 叶舒窈也是这样想的,如果看见自己在水中,羽林卫应该就不会再靠近了。 赵统领疾步上前,果然见池中有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叶舒窈。 他连忙低下头去;“微臣急于追查刺客,打扰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 叶舒窈皱了皱眉,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看也看了,还待着做什么?” 正常来说,这时候羽林卫就该走了。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统领异常的敏锐。 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虽然在远处停住了脚步,站在那儿久久不肯离去,像是在等待。 赵统领确定池中还有一人。 即使水面平静,只有轻微的涟漪,他也无法靠的太近,但凭借经验,他能看出不同寻常。 难道……这刺客见刺杀陛下不成,转而挟持公主了?! 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上前一步:“殿下,您……” 话说一半,叶舒窈忽然打断了他:“算了,既然他们都看见了,那你就出来吧。” 众人都是一愣,伏罗也不例外。 叶舒窈拍拍他的脸,给出信号。 她要把自己交出去? 这是伏罗的第一个想法,可随即他就否认了,若是叶舒窈要把他交出去,不必大费周章把他按在水里。 可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出来?! 伏罗心中天人交战,一时没了动作。 赵统领望着依旧平静的水面,手中握紧长刀,俨然是严阵以待,只等那刺客出现,就立刻将其拿下。 刚想到这,便听见叶舒窈叹了口气:“我这个男宠有些害羞,赵统领再等等。” 男、男宠? 他的大脑停止思考了片刻,忽然间福至心灵。 怪不得刚刚公主一直阻止他们过来,原来是在宠幸男宠!! 他竟然还要执意闯进来! 正要手忙脚乱背过身,忽然眼尖地瞥见水中浮出一双兽耳。 怎么会有兽耳? 但他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看,唯恐冒犯了叶舒窈,只好余光去瞥。 叶舒窈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伸手捏了捏那兽耳,动作亲昵:“一点小爱好,赵统领见笑了。” “微臣、微臣……”赵统领额头都出汗了。 伏罗刚刚浮出水面,便被揉捏了一通,从头顶麻到了脚底,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滑。 叶舒窈抱住他,顺便靠在了池边。 这一抱不要紧,他直接靠在了叶舒窈肩膀上。 两人身上都湿淋淋的,偏他浑身发烫,脸颊挨着叶舒窈微凉的皮肤,没忍住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喟叹。 叶舒窈还要添油加醋,指尖拨弄兽耳,语气缱绻:“别急,等会就宠幸你。” 谁急了?!他在心中反驳。 看来那香是专程弄来对付他的,不然叶舒窈和其他人怎么没事? 不能……屈服…… 然而香气萦绕,伏罗血红双眸中的微光点点散开,双臂本能般抱住了叶舒窈的腰,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第143章 把我弄成这样要负责 伏罗双臂本能般抱住了叶舒窈的腰,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赵统领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然而眼前的情形更加劲爆,他再也想不起什么追查刺客,只想着要快些离开这里。 他近乎有些狼狈地行礼,飓风一般卷了出去。 守在更远处的羽林卫见他出来,还没问一句,便被喝令:“绕过这里,去其他地方搜!” 众人摸不着头脑,但仍遵从命令:“是!” 脚步声逐渐远去,池中人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听荷早就十分有眼力见地挪到了远处守着。 此时此刻,这一汪清澈池水中只剩相拥靠在池边的一对人影。 不过与其说是相拥,倒不如说是伏罗单方面抱着叶舒窈罢了。 他已然是一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模样。 水光浸润的血色双眸翻涌着难耐,迷恋地望着叶舒窈,试图去吻那水润的唇瓣。 叶舒窈偏头躲开。 完了,忘记把香给灭了,这人……不就是要坏掉了吧? 若是以往睡一下也没什么的,但一想起他不干净就不太行了。 唔好意思,天下男人这么多,还是新的比较合胃口。 于是叶舒窈干脆去掰他的手,他现在没力气,应该不难。 果然,揽在腰上的手臂被她轻易拉开,然而他的腿又上前一步,堵住她的去路。 “不准走。”男人俯视着她,眼中虽然迷蒙,但语气异常强势。 说完,竟然又要去捉她的手腕,似乎想要硬来。 叶舒窈飞快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甩带出一串水珠。 然而疼痛只给伏罗带来了片刻的茫然,他迅速拉住叶舒窈未收回的手。 晶莹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唇角一勾,男人俊美的脸庞在茂密枝叶滤下的细碎光斑中竟显出一种邪性来。 他探出殷红的舍尖,舔了一下叶舒窈的掌心。 白皙的指尖轻蜷了一下。 “你……”叶舒窈微微眯了眯眼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清醒得很,”伏罗道,“公主殿下用那香的目的,不就是让我变成这样吗?” ? 这就是天大的误会了,这又不是那什么药。 她只是想把伏罗引过来而已,她知道这人入行宫的目的不纯,若是放任他乱跑,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然而伏罗已经固执地确认了这个想法,如若不然,无法解释他现在的情况。 他心中几乎有些愤恨地想,叶舒窈将他弄成这样,她便要负责。 一改刚才对亲密接触的抗拒,伏罗开始主动起来,抬起叶舒窈的下巴就要低头。 然而没能成功,叶舒窈又把脸转开了,吻只落在她脸颊上。 虽然叶舒窈没说话,但伏罗还是看出她眼中流露出的抗拒。 他忽然间想起什么。 叶舒窈说他脏。 可是他都已经解释过了,为何还是不信? 胸口再次传来推拒的力道,是怀中的人正在将他推开。 叶舒窈是真的有点烦了,这人“变身”之后如同真是沾染动物习性,像听不懂话似的。 “我不脏。” 冷不丁的,头顶冒出一句话。 叶舒窈抬头,与伏罗对上视线:“什么?” “我说,我从未与任何女子同房过,也……未曾与任何女子有过亲密接触。” 叶舒窈的目光茫然片刻,随即了然:“我懂……” “我没有开玩笑,”伏罗被他的态度惹得咬牙切齿,细看之下,又有几分委屈,“我不脏!” 见他如此认真,叶舒窈沉默了片刻。 “那你跟我说干嘛?” 伏罗气急,没有像从前那样露出戏谑的笑,反而眼眶泛红,紧紧把叶舒窈圈在池边:“你把我弄成这样,你要负责!” “真没有?”叶舒窈迟疑。 伏罗闭上眼睛:“没有!” “可是为什么呢?”叶舒窈忽然开启了学术研究。 伏罗僵了僵,半晌开口,语气低沉下去:“因为这副模样。” 叶舒窈明白了什么。 他只要情动,便会“变身”,会把人吓跑? 也对,就连她第一次看见都吓了一跳,普通人看见这样多半要把他当成妖怪了。 可信度一下子就提高了。 见叶舒窈神色变了,伏罗得知自己的话被她听了进去,立刻抓住机会,握住她的手。 叶舒窈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许动,我检查一下。” 伏罗一怔。 这怎么检查? 叶舒窈的动作已经给出了答案。 伏罗只觉得身上一凉,腰带已经被扯开,湿透的衣服便落了下来。 黑色衣衫在水中如晕开的浓墨,与伏罗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伏罗感觉到叶舒窈的目光落在了他胸口,顿时觉得那块皮肤炙热起来。 男人的胸口有什么好看的? 可叶舒窈似乎很满意,紧接着,她的视线落下去,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是……检查?”伏罗被她看的耳根发烫。 “还没完,急什么。” 叶舒窈将他推到池边,忽然欺身上前,在伏罗还未反应过来时候轻按了一下他的喉结。 伏罗头顶的那对兽耳炸毛似的狠抖了一下,宽大手掌按在池边,指尖微微泛白,像是在竭力忍耐什么。 “长黎……”他嗓子哑得厉害,胸膛起伏不定,“别戏弄我…” “是在检查,不是戏弄。”叶舒窈煞有介事。 不是检查,而是煎熬,伏罗心想。 他仰头靠在池边,忍耐地闭上眼睛,任凭那双柔荑似的双手作乱……不,检查。 伏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听话,大概是因为那莫名其妙的香吧。 叶舒窈总是奇奇怪怪,比如随身携带那副垫了软布的镣铐,再比如她对自己头顶这对兽耳莫名的兴趣。 “呃……” 指尖忽然挪向后腰,伏罗忍不住挣动,却被叶舒窈抱紧,两人之间的距离趋近于零。 停在尾椎骨的手轻轻动了几下,紧接着他听到叶舒窈疑惑的问:“你怎么不长尾巴?” 他怎么知道?! 另一边,宋知简刚刚到了行宫。 去了主殿见过昭顺帝后,他一刻也没停地向着叶舒窈住的邀月殿去。 许久没见公主,想必公主也想他了。 然而到了邀月殿,却只有几个侍女在侍弄花草,不见叶舒窈的人影。 第144章 自己找个地方躲好 “公主殿下呢?”宋知简问。 其中一个侍女道:“公主出门前,似乎是说去水边纳凉了。” 纳凉,那想必不是寒池就是水榭。 宋知简转身,朝着比较近的寒池飞身而去。 他心中急切,脚步也快,不多时就到了池边,还未靠近,便看到了站在廊亭之外的听荷。 那看来公主确实是在这了。 “宋、宋大人,”听荷也看见了他,有些惊讶,“您这么快就到了?” 从京城到行宫,比他们用的的时间少了将近一半! 宋知简淡淡点了点头:“公主在里面吗?” “在里面,但……” 宋知简正要进去,听她这么说,又停住脚步;“但怎么?” 但是里面还有个男人。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能说,只好把刚刚的理由又拿出来用:“但公主在凫水,交代让人不要打扰。” 宋知简沉吟片刻:“既如此,不如你去通报一声。” 啊? 听荷沉默,她现在进去合适吗? “怎么了?”宋知简疑惑。 那个男人是竺兰的乌善王伏罗,若是让宋大人看见,怕是要出大事。 还是要与公主说一声。 “没什么,宋大人稍等片刻。” 听荷答应着,小心地走近,隔着一段距离,先叫了一声“公主”。 叶舒窈应了她,声音有些懒洋洋的:“怎么了?” “宋大人求见,是否要叫他过来?” 叶舒窈抬起头,面露惊喜:“宋知简这么快就到了?” “是,宋大人正候在不远处。”听荷道。 看这速度,大概是一到驿站就换马继续前进,没有歇息几回。 叶舒窈的注意力顿时转移,正要把放在伏罗身上的手拿下来,一个力道忽然硬生生将她扯了回去。 “不许走!” 伏罗被玩弄得不上不下,看她说离开就离开的模样,眼睛都气得有些红了。 他黑发湿漉漉地垂在白皙胸膛,光影闪动间露出不少深浅的指痕,都是叶舒窈刚刚“检查”留下的。 说着,他压低眉头,恐吓一般靠近。 然而叶舒窈并没有被他吓到,反而闲适地绕着他的发丝:“不走也可以,那我就让他进来了,看到你这样子也不怪我。” 伏罗的身体很明显地僵住, 这把柄被拿捏的死死的,若是普通人得知了他的身份,看到了他这副模样,他竟然会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但是叶舒窈不行。 “既然不想被看见,那就自己找个地方躲好。” 宋知简走近时,脚步一顿。 他以为公主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廊亭中等他,却没想到是一幅这样美不胜收的场景。 一汪池水清澈,斑斓树影轻摇,微风拂过,掀开浓绿枝桠。 他朝思暮想的人趴在池边,乌黑长发随水波荡漾。 宋知简压抑心中悸动,走到池边:“公主。” 叶舒窈抬眸看他,脸颊有些红,一双眼像是沁了清凉水汽,柔润生光:“你来了。” 他心头微微一动,嘴角弧度不自觉扩大:“嗯,微臣来了。” 这种话,就像是普通人家夫妻中最平凡的那句问候,莫名让他觉得熨贴。 “你也下来吗?很凉快。”叶舒窈说。 “好。” 他脱去衣服迈入池水,情不自禁摸上叶舒窈的脸,帮她拂开一缕发丝,轻轻在红润的唇瓣上吻了一下。 叶舒窈笑着搂住宋知简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这幅景象美的如同画一般,然而不远处的树丛后,正有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他们。 伏罗浑身都湿淋淋的,刚才的灼热褪去,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凉处,被风一吹,顿时凉的厉害。 他该直接离开的,但为什么却迈不开脚步?为何要听她的话藏在这处看着这一幕。 这女人,当真花心! 伏罗攥紧手心,收回视线深深呼吸。 …… 除开最初的那几天,行宫的日子过得实在休闲舒适,简直就像是来度假的。 不过说度假也没错,她表面上闲散公主一个,可不就是吃吃玩玩睡睡之类的东西吗? 要是她忽然间勤奋起来了,那才是奇怪,昭顺帝就要重点关注她了。 不过还是有点无聊。 叶舒窈正盘算着怎么找点乐子,就有事找上门来了。 但……不是乐子,是她的生辰。 流萤说起这事的时候叶舒窈还乐呵地问谁过生辰,没想到正是她本人。 怪她没把剧本的每个细节都记住。 不过严格按照设定来说,她是不过生辰的,因为这生辰和她妈元箬,也就是昭顺帝白月光的忌日实在是靠得太近了。 “公主,今年还像以往那样办吗?”流萤问。 叶舒窈摇摇头。 “今年……换种过法。” 之前她借着做梦的缘由说想回元家看看,但至少得等从行宫回去之后了。 看昭顺帝这几日接连召见西川十四州的将领,看来是有些着急。 她得在此之前与元家人联系上才好。 生辰不用大办特办,但可以借此机会邀请元家人来行宫。 不过她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流萤,元家现在的府邸在什么地点?” 流萤一怔:“之前似乎听闻,是在明州。” 这答案对叶舒窈没什么用,她实在分不清这些地方到底哪是哪,于是换了个问法:“离这远吗?” “奴婢也不知,”流萤道,“不过奴婢记得有地图。” 一张大概有小臂长的羊皮摊开铺在桌上。 叶舒窈还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看黎国的地图,顿时有些惊讶,这地图跟她想象中实在是大不相同。 海竟然离得这么近? “公主,明州在这,”流萤道,“离行宫大概有三日路程。” 叶舒窈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 三天好啊,三天就简单多了!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写了封信送去元府。 “一定要保证送进元老爷元夫人手里。”她叮嘱。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元箬死后,元老爷还在京中任职,还曾经写折子想要把元箬的遗体带回家安葬。 这足以证明,他们对元箬在宫中郁郁而终极为不满且心疼。 既如此,她在信中所说,也就更有可能被接受。 第145章 亲舅舅 既如此,她在信中所说,也就更有可能被接受。 这封信快马加鞭,不出两日便送到了元府。 元老爷看着手中的盖着火漆的信封,面色有些复杂。 “老爷,这当真是……三公主寄来的?”元夫人也盯着那信封看,“为何突然……” 为何突然寄信来? 元初礼也想问。 自从箬儿死后,他们元家早已离开京城这个伤心之地,不再与朝中来往。 他对这个外孙女的印象,只停留在襁褓中的婴儿,有一双与箬儿很像的眼睛。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罢了,好事坏事,拆开看过了才知道。 他正要揭开信封,却没想到忽然有人来到了正厅。 “大哥,我听说宫中来信了?”元初轩脚步飞快,面露喜色,“是不是陛下终于想起我们了?” 元初礼面色一沉:“你怎么还是没绝了这个念头!” 元初轩被吓了一跳,喜悦缓缓退去:“我就是,就是问问……” 元夫人忙来打圆场:“夫君别生气,三弟他年纪还小……” 元初礼更气:“年纪还小?” 话音落下,一道调子尖细的声音响起:“我当是谁在大声吵嚷,原来是大哥啊。” 伴随着这声音,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子走了进来,站在了元初轩旁边。 元初轩似乎有些紧张:“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别问了……” “有什么不能问的?”荀氏娇目一瞪,显然是对元初轩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姓元吗?元家的事怎么就不能问了?” 元初轩没再说话。 荀氏这才将目光收回来,盯住那封薄薄的信。 她嫁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元箬封皇后,美滋滋准备当个“皇亲国戚”,却没想到荣华转瞬即逝,不过几个月,一切都变了。 不仅“皇亲国戚”没当成,还差点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下狱,最后更是被逼的连京城都待不下去,跑来明州这个破地方来。 如今宫中来信,说不定是个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她势必要去玉京! “大哥,把信拆开看看吧,”荀氏说,“若是大事,耽搁了就完了。” 元初轩虽然不说,但也有些急切的盯着那封信。 看见如此状况,元初礼叹息一声,将信封撕开。 【外祖父、外祖母……】 元初礼没想到这封信竟然是如此措辞,顿时愣了一下。 一旁的元夫人见他面色异样,便凑过来,瞧见前两句话时也是一怔。 这竟然是三公主亲自写的信吗?还这样称呼他们? 荀氏看他们愣住,顿时有些心急,走上前去:“大嫂,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没想到他还没有靠近,元初礼忽然一把将信纸折了起来。 荀氏的表情一下子有些难看。 在她开口之前,元初礼威严地看了她一眼:“不管你心中怎么想,你在元家一天,便要守一天的规矩。” 看见他真的沉下了脸来,荀氏不情愿的收回了手:“大哥教训的是。” “大哥,信中到底说了什么?”元初轩问。 “不是宫中来信,是长黎公主,”元初礼把落款展示给他看,轻哼一声,“也不是请元家去做官的,只是邀请咱们去参加生辰礼。” 元夫人仍有些恍惚,她握住元初礼的手:“老爷,公主说的可是真的?她要请我们去参加生辰礼?” “信纸与印章都是宫中专用,错不了。” 荀氏顿时有些失望,但随即又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机会,便问道:“那,公主有没有说让谁去?” “并未指定。” 荀氏把元初轩向前一推:“夫君空闲,让他去吧。” 元初轩被吓了一跳:“我、我去?” “你不去谁去?还有其他人像你这么闲吗?” 正说着,门外走进一道身影,青年挺拔俊秀,一脸正气:“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见厅中有人,他一一行礼:“三叔,三婶。” “钧儿回来了,”元夫人看到他,顿时笑了起来,“事情顺利吗?” “都办好了,母亲放心。”他顿了顿,“可是有什么事?” 不用多说,一踏进来就能明显感觉出氛围有些奇怪,元钧注意到元初礼手中拿着的信纸似乎很受重视。 “不如就让钧儿去吧,”元初礼忽然道,“他办事稳妥,不会冒犯了公主。” 元钧一愣:“去哪?” “去绥德行宫。” 他半边身子顿时僵住,明媚的眉眼冷了下来。 …… 避暑行宫。 叶舒窈看到元家寄来的回信,微微挑眉。 元箬的父母没来,而是让元钧来了。 元钧是元初礼的幺子,元箬的弟弟,也就是她舅舅。 看来断了这么多年的联系,果然不是一时半刻或者一封书信就能修补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他这个舅舅年纪并不大,想来也不会像那些老头子一样沾染迂腐酸气,不会太难说话。 而且,他也同元初礼和元夫人一样,不喜京城这些世家的做派,对元箬的死耿耿于怀。 说服人需要技巧,最简单的就是找到共同的目标。 她已经想到了个办法,只等待生辰礼时来试一试了。 想到这,叶舒窈又有些担忧。 这次元钧来行宫参加她的生辰宴一定瞒不过威远侯与轩辕家,估计又要趁机搞点小动作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但膈应人。 越想越烦,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这时,额头忽然一凉。 一抬眼睛,与一双满含担忧的眸子对上。 柳玉颜慌乱地将手收回,垂下视线:“玉颜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叶舒窈摆摆手:“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但公主似乎没听到,”柳玉颜犹豫片刻,“公主有什么烦恼吗?” “如何看出我有烦恼?” “公主一直在皱眉。” 叶舒窈:…… 是她傻了,柳玉颜刚刚还按她眉心呢。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叶舒窈道,“看见你就不烦了。” 柳玉颜换回男装的样子许久未见,倒显得格外新鲜。 上班上累了就是要看看美人才有力气继续。 柳玉颜长睫轻轻眨了几下:“若公主喜欢,玉颜可以天天都过来。” 来行宫的这段日子,公主召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虽然有些失望,但又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至少,公主将他带来了。 他鼓起勇气走上前:“公主,您吩咐的衣服做好带来了,现在要试吗?” 第146章 先天xx圣体 “公主,您吩咐的衣服做好带来了,现在要试吗?” 叶舒窈点点头。 上次在寒池的那一回,让她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呢?缺件泳衣。 于是回来就找柳玉颜“定制”了几套,柳玉颜听的时候虽然脸有些红,但动作倒是很快。 柳玉颜似乎有些不敢看的样子,只低着头把衣服送上。 叶舒窈拿起一件放在身上比了比:“是不是小了?” “何处小了?” 柳玉颜忙抬头,见叶舒窈正走到屏风后脱掉外衫,又有些慌张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绝于耳,余光中屏风后的身影朦朦胧胧,让他心神不定。 “果然小了,”叶舒窈忽然道,“你过来。” 让他过去? 柳玉颜晕晕乎乎地迈开步子走到屏风之前:“公主,怎么了?” 从屏风里伸出一只雪白的胳膊拽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不大,但他一时不察,身形摇晃,竟撞在了叶舒窈身上。 再怎么说他也是男子,这一撞之下,叶舒窈也有些没站稳。 但也就是有点没站稳罢了,她不会摔…… 这念头刚起,柳玉颜就慌张地想要来抱她,摇晃之下,本来已经平衡的叶舒窈这下是真的要倒了。 ……她总算知道那些电视剧里为什么总有这种桥段了,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屏风被撞得摇晃了两下,上面搭着的衣服也掉了下来,两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柳玉颜在倒地时瞬间转换了方向,垫在了叶舒窈身下,将她稳妥护在了怀中。 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叶舒窈忽然发觉,他好像比之前健壮了不少,竟然还挺有安全感的。 “公主,你怎么样?”柳玉颜忙问。 “我没事,”叶舒窈起身,“你呢,摔到什么地方没有?” “地上铺了毯子,没事,”他忽然顿了顿,偏过脸去,耳根绯红,“公主,您的衣服,散开了。” 叶舒窈低头一看,是脖子上系着的带子散开,抹胸也向下掉了一些。 怎么这么纯情,她还只是换了上衣。 叶舒窈故意凑近了些:“哪散了?要不你帮我系上?” “……好。” 出乎意料的,柳玉颜竟然没有退缩。 他红着脸转过来,抬手帮叶舒窈把丝带系好,指尖难以避免地碰到肌肤,脸更红了。 “公主,好了。” 叶舒窈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柳玉颜一僵,水润眸子眨了几下:“公、公主?” “你眼泪怎么这么多?”叶舒窈纳闷。 “我没有哭……” “那这是什么?” 叶舒窈抬手,在他眼尾一沾,指尖就有了些许晶莹。 “我也不知道……”柳玉颜似乎也有些茫然,“它自己流出来的…” 只要叶舒窈一碰他,心中腾起一阵悸动,紧接着蔓延到四肢百骸,在无意识时,就想流眼泪了。 他不理解为何自己会这样。 “讨厌我?” 柳玉颜立刻摇头:“不是的!” 叶舒窈若有所思,盯着他绯红的面颊,指尖挪到了他的唇上。 身下的人又是一僵,绷得更紧了,但并没有推开她的意思。 躲避只是因为……不适应,看他眸中,反而隐含着某种期待。 柳玉颜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叶舒窈生气了,有些急切地拉住她的衣袖。 还未说话,叶舒窈反握住了他的手,又抓住他的衣襟让他低下头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柳玉颜整人都宕机了。 他看着叶舒窈,片刻之后睫毛轻颤一下,一颗泪就滑出了眼眶。 叶舒窈悟了。 先天xx圣体啊这是。 原本她只是好奇想试验一下,没想到正要退开时,柳玉颜忽然低头凑过来吻他。 动作仓促又毛躁,不得章法的把嘴唇贴在唇边蹭,让叶舒窈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不要紧,温热的湿意落在叶舒窈胸口,柳玉颜的眼泪又掉了两颗。 叶舒窈赶紧止住笑意,制止了他这毫无章法的亲吻,将他向后一推抵在屏风上:“闭眼。” 柳玉颜目光微微闪烁,乖乖闭上了眼。 叶舒窈吻的慢条斯理,像是在品尝一道美食,但就算如此,对柳玉颜来说还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本来垂下身侧的手忍不住抬起,将叶舒窈紧紧拥入怀里,生涩回应。 咚咚的心跳声鼓动耳膜,让人禁不住沉沦在这奇妙又磨人的感觉中。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距离拉开,柳玉颜缓缓睁开眼睛,叶舒窈正慢条斯理地摸着他的唇角。 “这不是眼泪吧?” 这是…… 柳玉颜瞧着那白皙指尖的水痕,羞赧地撇开了目光。 …… 从邀月殿离开,柳玉颜颇有些魂不守舍。 公主只是亲了他,并未对他做其他事,可到现在他耳根的热度都没能彻底降下来。 公主亲了他,是代表接受他了吗?还是只是一时的兴趣? 他想的入神,转弯后一时不察与对面的人撞在了一起。 “对不住……” 话说一半,柳玉颜忽然停住了。 与他撞在一起的人是宋知简。 “大人,”柳玉颜不动声色把头低下去,“实在抱歉。” 宋知简微微颔首:“无事。” 两人身影交错,向着相反方向而去。 柳玉颜刚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又响起宋知简的声音:“等等。” 脚步声又折返回来,停在柳玉颜身后。 “你转过来。”宋知简说。 柳玉颜的手指微微收紧:“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宋知简走到了他面前来,声音微冷:“我见过你。” 话音未落,他出手如电向着柳玉颜的肩膀抓去。 第147章 微臣是最先来的 话音未落,他出手如电向着柳玉颜的肩膀抓去。 是公主身边的那个织造司的人,虽然那日他身着女装,脸上也做了遮掩,但宋知简还是认出了他来。 这人伪装成女子在公主身边,定然是不安好心! 想到这,他改抓为拍,直直冲着柳玉颜的胸口而去。 柳玉颜本不想躲,被他抓住也无所谓。 可宋知简忽然用了内力,距离已近到来不及撤开,情急之下他抬手格挡。 宋知简蹙起了眉:“你会武功?” 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等……” 丝毫不给柳玉颜说话的机会,宋知简周身的气息沉了下来,飞速抽出腰间短刀,再次出手。 柳玉颜匆忙抵挡,奈何他没有武器,武艺也不及宋知简好,几次交手下来,小臂已经被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汩汩而下,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袖。 “宋大人!”柳玉颜忙叫道,正要开口,忽然又顿住。 公主没有在宋知简面前点出他的身份,若他主动揭开,会不会对公主不大好? 踌躇之际,身后传来脚步声。 “怎么了?在吵什么?” 是叶舒窈的声音。 宋知简一惊,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柳玉颜便回过头去,惊喜地叫道:“公主!” 他动作一顿,眉头皱得更紧了。 叶舒窈本来只是听到了宋知简的声音过来看看,没想到转过拐角看到的就是一幅世界名画。 柳玉颜捂着受伤的胳膊面色苍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宋知简则面色复杂手拿短刀站在一旁。 叶舒窈小声嘟囔了一句:“第一个打起来的怎么是他们两个?” 流萤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公主,真的不是柳公子单方面被打吗?” 哦,也有可能。 于是叶舒窈立刻问柳玉颜:“怎么样?要不要包扎一下?” “玉颜没事,”他摇摇头,看向宋知简,“宋大人似乎误会了什么,公主先去看看他吧。” 这话虽然是好话,但宋知简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但看样子,公主知道这人是男子。 心中有些酸涩,宋知简把短刀收进刀鞘,“公主,我……” “回去再说。” 几人一起回到了屋子里,柳玉颜包扎伤口时安静垂眸,看起来十分乖顺。 叶舒窈问了他什么,他笑着对叶舒窈摇了摇头。 宋知简看着两人的动作,眸光微闪,不自觉握紧了茶盏。 离开前,柳玉颜拉住叶舒窈的袖口:“公主,只是小伤,宋大人是护您心切,您不要生气。” “用不着你来说这话。”宋知简截断他的话。 “玉颜告退。” 送走了柳玉颜,流萤也出去了,将屋子留给了两人。 “公主,他是谁?”宋知简本还想等叶舒窈开口,却终究没忍住先问了。 “威远侯的长子。”叶舒窈也不绕弯子,“不过,他和威远侯一家都有仇。” “柳承天的长子?”宋知简惊讶,“柳承天何时有……” 说到这,他忽然停住:“是那个庶女?” 叶舒窈点了点头。 “可就算如此,公主为何要留他?” 连他都还没进公主府,柳玉颜倒不知什么时候先住进去了。 叶舒窈想了想,回忆起柳玉颜的话:“他说只要我替他报仇,他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他的命。” 这句话说起来轻飘飘,但其中的含义却可以延伸出许多东西。 “公主并不需要他的命。” 叶舒窈笑着点点头:“若有一天威远侯府一不小心出事,我们说不定可以帮帮忙。” 宋知简读懂了叶舒窈话中的意思。 总有一天威远侯府会出事,到那时候,柳玉颜这个长子就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人。 看来公主是因为柳玉颜的身份才把他留下的。 想到这,宋知简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他又有些担忧:“可是他恐怕接不住这个重担。” 光是身份就是一大难题,如果柳玉颜一直是“庶女”,再多的考量也是空中楼阁。 “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叶舒窈撑着下巴,“考验也是必须的,不能总指望着别人帮他。” 宋知简点点头。 “放心了?”叶舒窈笑着问他。 宋知简抿唇:“微臣担心您被欺骗,所以才急切出手抓他,没想到不小心伤了他。” “我没怪你,”叶舒窈道,“是我没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宋知简怔了片刻,低低应了一声。 那个想法又浮现在脑海之中,他知道公主不会答应,但还是想说出口。 这话一直藏在他心中,压抑的很好,但最近不知道怎么,越来越压不住了。 “公主。” “嗯?” “公主……何时选驸马?” 叶舒窈有些惊讶地看向他,轻笑道:“你想我选驸马吗?” 宋知简一时沉默,只拉过叶舒窈的手,轻轻摩挲他送给叶舒窈的那只玉镯。 “公主会选吗?” “不会。” 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 虽然早已料到,可宋知简还是既庆幸又失望。 想,也不想。 想让公主选,又怕公主真的选。 其中心情极其复杂,实在说不清楚。 叶舒窈拨弄了一下他垂下的发带:“觉得没有名分,委屈了?” “微臣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公主最喜欢的是微臣吗?” 这话虽然并不与叶舒窈的问题贴切,倒也罢了奇妙地回答了。 宋知简注视着叶舒窈,带着期待的眸中亮着一团光似的。 叶舒窈温柔地看着他:“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 “公主……” 宋知简本想追问,可忽然又泄了气,只是把叶舒窈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颈窝里。 “公主之前说微臣是第一个,那以后也能是第一个吗?” 叶舒窈被他抱着,反手摸了摸他的脸:“什么第一个?” “就是,”宋知简羞赧不已,“最大的那个。” “噢,”叶舒窈转过身,“你想做最大的那个?” “嗯,可以吗?”宋知简看着叶舒窈。 “可是……其他人不开心怎么办?到时候你们吵起来了,我帮谁呢?” 叶舒窈当真一副遇到了难题的样子,认真思考起来。 宋知简有些着急了:“微臣才是最先来的。” 凭什么让后来者居上? 当然,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来。 “好。” 这猝不及防的一个字,让宋知简愣了一下。 叶舒窈看他这样子,有些好笑:“不是自己说的想要吗?” “微臣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宋知简目光灼灼,“微臣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他低头,宽大手掌托住叶舒窈后脑,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叶舒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饱含爱意的亲吻,轻轻拍了拍宋知简。 两人早就对彼此无比熟悉,只一个动作宋知简就理解了叶舒窈的意思,抱着她来到了屏风后的床榻上。 第148章 正事与正事 宋知简抱着她来到了屏风后的床榻上。 轻纱笼罩,暧昧光影落于两人之间,宋知简手掌落于细腻之上,埋头轻吻。 从京城一路赶来,身体虽然疲惫,但心中却期待异常,因为到了行宫就能见到公主了。 可那日只是匆忙一见,不久之后他就被陛下召去议事,没得几分空闲。 直到此时此刻,他抱紧了怀中的人,精神才像是得到一丝安慰。 宋知简迷恋地汲取着熟悉的气息,动作间听到叶舒窈轻柔的声音,难以抑制地用了些力。 察觉到他的动作,叶舒窈委屈地叫疼,宋知简忍耐地放缓,额前都出了细密的汗。 忽然间,叶舒窈埋头在他怀中低低笑起来。 宋知简立刻明白,有些恼怒地捉住叶舒窈的手腕轻咬了一口。 “好了,逗你的,很舒服。”叶舒窈亲亲他的唇角。 “公主开心就好。”他无奈。 蝉鸣阵阵,一室旖旎。 胡闹了一阵过后,叶舒窈小睡了一会。 醒来之后吃了些东西看宋知简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让他留下,自己则准备去软榻上看会话本。 没想到刚一坐下,宋知简便靠了过来,从身后抱住她。 为了凉快,叶舒窈就只穿了个抹胸,宋知简倒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大概自小被教导礼仪,除了在榻上之外,衣服总是一板一眼。 他靠过来的时候,叶舒窈总觉得身后贴了个大火炉。 “热。”她毫不留情地推了推宋知简。 这场面可不要太熟悉,宋知简瞬间回想起之前那次,叶舒窈也是这样说他的。 他不大情愿地向旁边挪了一点。 这距离实在是聊胜于无。 叶舒窈有些纳闷,不是说男人xx之后会有贤者时间吗?怎么宋知简正好相反? 她回过头,正对上宋知简有些委屈的视线,像是在说:公主怎么这么狠心。 是不太好。 “那谈点正事好了,”叶舒窈把话本放下:“父皇找你都谈什么了?” 宋知简一怔,显然没想到话题忽然跑到了这来。 成了命星之主之后,公主的“正事”都真的变成了正事。 他心里竟有些隐隐的失望。 不过原本也是要与公主说的,既然公主提及,正好提前告知。 “陛下预备将西川十四州全部收回,召了各位戍边将领共议,许多人都赞同。” “还有不赞同的?”叶舒窈有些惊讶。 按理来说,这事百利而无一害。 “是,有几个不赞同,他们在边关驻守已久,最短的也有十二年,早已将那里当成了第二个家,不忍边城百姓遭受战争。” 叶舒窈沉默片刻。 这倒是她疏忽了,只站在了黎国的立场上理所应当地考虑。 “那就是还没商议出结果了?” 宋知简点点头:“共治的各个小国定然会极力反对,虽然他们单独并不能造成威胁,但倘若联合起来,也不失为一件麻烦事。” “父皇的意思呢?” “陛下已经派了使者借探看之由去部分国家探口风,想必不日便会有消息传回了。” 叶舒窈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左思右想,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忽然问:“居延呢?他们是什么态度?” “自上次溃败后,居延就没了什么动静。”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宋知简疑惑。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之前去竺兰的路上,雾刃告诉她叶霄和居延达成了合作,要谋取皇位。 不过那次刺杀之后就没了动静,叶舒窈事情一多,就把这事给丢到犄角旮旯去了。 叶霄不该叫祁王,该叫苟王。 他是有天生的光环吗?让别人可以忽略他的那种? 叶舒窈思索片刻,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宋知简。 闻言,宋知简立刻严肃起来:“公主是说,祁王与居延有勾结?” “八九不离十。” “微臣此前也怀疑过,但此事实在太荒谬…”他截住了话头。 何止荒谬,简直是大逆不道。 人家夺嫡顶多拉拉人战战队,再多了搞个清君侧,叶霄直接达到了另一个高度。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一手造成了长黎的死,这事越想就越不得劲。 叶霄连搞个栽赃陷害都能套娃,这种事只会更谨慎,昭顺帝定然还不知道这件事,不然早就有所行动了。 可惜她也还没能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不然,想个办法旁敲侧击提醒昭顺帝一下? 正想着,宋知简忽然问:“公主如何得知此事?” “还记得那个掳走我的人吗?” 宋知简缓缓点头,他当然记得,公主说“不会再对他心软了”。 “是他告诉我的,”叶舒窈道,“其实他那次抓走我也没对我做什么,是知道了叶霄的计划,想阻拦我去竺兰。”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太大,宋知简梳理了片刻才再次开口:“他是……您身边的人?” “从前是。”叶舒窈纠正,“他之前叫雾刃,现在叫沈封珩。” “沈……前朝国姓?” 话都说到了这,宋知简也大致猜到了雾刃的身份。 若是仔细回忆,便能发现此前跟在叶舒窈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不见了踪影。 只是这人沉默寡言,平日里就如同一道影子,他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原来竟是这人。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雾刃能与他打个平手,又如此善于在黑夜中隐匿气息,因为他本就是暗卫营中的暗卫。 宋知简定了定神,道:“微臣明白了。” “不问别的?”叶舒窈挑眉。 “不必多问,只要他不伤害公主,不伤害大黎,微臣便没什么问的。”宋知简敛下眉目。 “此前有许多次绝佳机会,沈丰珩都没有动手,还主动告知叶霄勾结居延的事,已经足以证明他的立场。” “至于其他,微臣并不关心。” 叶舒窈对他的答案很满意。 宋知简看似墨守成规,实际上在有些方面,似乎掩藏着对规矩的微末漠视。 “其实算起来,他才是最先来的。”叶舒窈冷不丁地说。 “什么?” “我说,雾刃才是第一个来的,这个你也不关心?” 第149章 又逃走了 “我说,雾刃才是第一个来的,这个你也不关心?” 宋知简瞬间直起身子:“关心。” “公主已经答应微臣了,金口玉言,不可反悔。” 这话说得颇有些意思。 若不是已与公主这么亲近,宋知简怎么也不会用“已经答应”这种近乎耍赖的理由。 叶舒窈明白他在想什么。 宋知简这样说,无非是想确认叶舒窈是否对他偏爱一些——比起雾刃来。 别说已经口头说过,就算已经写在纸上,叶舒窈想要改变,那也是拦不住的。 “我没说要反悔,你想什么呢?” 宋知简露出一个笑来:“那便好。” “公主,奴婢有事禀报。”门外忽然响起听荷的声音。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听荷流萤是不会来打扰她的,除非有什么着急的事。 “进来。” 听荷推开门,先对宋知简道:“宋大人,陛下召你去主殿议事。” 宋知简起身:“微臣先过去,晚膳时再来陪公主。” 叶舒窈点点头。 见宋知简走了,听荷立刻上前,语气有些焦急:“公主,那个人逃走了!” “谁?” “就是那个乌善王!”听荷道,“奴婢去办事回来,路上遇到一队羽林卫,正追着个上蹿下跳的人影,那人影往宫门外逃,一个闪身就出去了!” “奴婢疑心是他,回来一看,那屋子里果然没了人。” 叶舒窈先是一惊,听到后半句又放下了心来。 “跑出去了?” “应当是吧……”听荷满目担忧,“奴婢看着反正是跳出宫门了。” “随他去吧。”叶舒窈摆摆手,“想必他是觉得再待下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不浪费时间来,只要出去了,他就很难再进来,不用担心。” 听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就是有些可惜。” “公主,什么可惜?” 叶舒窈面色遗憾:“还没摸够呢。” 听荷:? 此时此刻,离开行宫不久的伏罗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 他略显烦躁地看了一眼行宫宫门,随后又不屑地轻哼一声。 知道他逃走,叶舒窈一定又要想着法引他回去了。 可惜他这次不会再让她得逞。 等叶舒窈发现他早已离开,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只可惜他不能亲眼看到了。 伏罗拉上斗篷的兜帽,对身后的人道:“月璃,走吧。” 月璃却没有动作。 伏罗疑惑地转身,忽然察觉到空气中一阵极其轻微的震荡。 他抬手便挡,下一瞬,小臂护甲与金属碰撞,迸发出清脆的金石之声。 “又是你?”伏罗后退半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月璃不知何时已经被封住穴道,不能说话也无法动作,只能焦急的看着伏罗。 “叶舒窈派你来的?” 雾刃没有回答,掠身便又是一个威力十足的杀招,带刺铁鞭直取伏罗腹部。 一道亮光闪过,那尖刺顶部竟泛出耀眼的彩色。 刺上有毒! 伏罗心头一沉,疾步退开,试图拉开距离,然而雾刃早预料到他会如此,正要甩出缠在腕上的锁链,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动作一顿,被伏罗脱离了锁链的范围。 “忘了告诉你,羽林卫还在追我,既然遇上了,你不如就替我被捉到吧。” 说罢,伏罗将斗篷一甩,雾刃抬手就把斗篷划烂。 视线只被遮挡片刻,伏罗就带着月璃飞身离开了。 脚步声在这时出现在小巷尽头,雾刃垂下目光,不慌不忙将铁鞭收起。 人影到了近前,显然不是羽林卫,只有寥寥两个。 展羽跑到雾刃身边:“人呢?” “跑了。” “跑了?”展羽目瞪口呆,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抓的不是行宫中的人?” 本来的计划是抓到一个行宫中的宫人,冒充他的身份混进去,可一转眼雾刃就不见了。 “是乌善王。”雾刃淡淡道。 司耀抱着剑吊儿郎当靠在墙上,语气散漫:“少主抓他干嘛,不会是觉得好玩吧?” 雾刃不答,只说:“叶霄呢?” 展羽立刻道:“今晚亥时三刻,飞燕馆见面。” “好,把人安排好。” 展羽有些犹豫:“若是被他发现,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少主,再考虑一下吧。” “她不是说时间来不及了吗?” 展羽愣了愣:“少主是说,雪姬夫人?” “除了她还有谁?”雾刃转过来。 他语气冷淡,一双眼睛更像是结了冰,每次被他这样盯着,展羽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听到雾刃这样轻慢的语气,司耀皱了皱眉,放下手臂走上前去: “她?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她,你早就死在当年的屠城之中了!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发号施令?!” 展羽拉他,却没拉动。 司耀看着雾刃,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夫人真是看走了眼,竟然用自己儿子的命来换你这个窝囊废………” “够了!”展羽厉声打断他,“若是让夫人知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我知道,”雾刃却忽然开口,“所以我回来了,若不是她救了我,我根本不会离开。” 两人都是一愣。 展羽也有些忍不住:“您可是姓沈的,怎么能……” “我从不知道我姓沈,”雾刃近乎冷酷地打断了他,“但我会把答应的事做好。” 司耀气得浑身发抖,骤然抽刀:“既然你不承认自己姓沈,那我就先把你这个冒牌货杀了!” 雾刃丝毫不退,见招拆招,两人转瞬之间已经交手数次。 展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得头大如斗。 一个拿沉默当逗号的少主!一个一点就炸的同僚!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虽说这小巷偏僻,但也不是没人过来,他正想着要如何制止两人,就忽然听到巷口喧闹起来。 百姓们嘈嘈切切,似乎追随着什么人在缓缓移动。 雾刃不经意瞥了一眼,顿时停下了动作。 宽阔街道上,四匹高头大马拉着青盖车,车四角挂着铜铃,行进时发出悦耳的声响,垂皱的轻纱掩映下,一个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司耀也看了过去,惊讶道:“长黎公主?她怎么从行宫里出来了?” 第150章 有没有公德心! 司耀也看了过去,惊讶道:“长黎公主?她怎么从行宫里出来了?” 雾刃收刀回鞘,不再理会司耀,默不作声走向巷口。 身后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这条街道并不是主街,有些狭窄,四周有羽林卫护持,两边的百姓们仍旧挤挤攘攘,想要看个新鲜。 雾刃站在人群外围,微微抬头。 青盖车徐徐行进,微风拂过时,一张美的令人心惊的面容便从纱帐中露了出来。 周遭顿时响起了轻轻的惊叹之声。 一个穿着粗布短衣小厮打扮的人压低声音道:“此前就听传闻说这三公主貌若仙子,今天看见了,果然是真的,真的跟仙女一样嘿!” 旁边一个小贩搭话:“可是公主怎么就忽然从行宫出来了?往年她可是从来不露面的。” “就是说呢,怎么就忽然出来了?”小厮咂咂嘴,忽然一拍大腿,神秘道,“我听说啊,三公主喜欢长得好看的青年才俊,她是不是要去见那位公子?” 雾刃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身子偏了偏。 小贩显然没理解:“哪位公子?” 小厮正要大肆讲解一番以彰显自己的消息灵通,忽然觉得如芒在背,一回头,被脸色不虞的雾刃吓了一跳。 “这位、这位兄台,你看着我做什么?” “继续说。” “听就听呗,还怪吓人的……”小厮嘀咕两句,还是没忍住显摆的欲望,继续道,“就是城南那位江禾公子,面容俊秀一表人材,是许多女子的梦中情郎,说不定啊,公主就是听到了传闻,想去看看。” 这下小贩理解了,却不赞同的撇嘴摇头:“公主可是公主,玉京人才济济,公主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会特意去看他?” 雾刃在心中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小贩有些激动,声音也大了点,“以他的才学,定能在今年的秋闱得个好名次,到时候再参加了春闱,就步步高升啦。” “就算他是状元也不一定能入公主的眼!何况还是如此阵仗,更不可能。”小贩坚持。 “说得也是,”小贩将布巾一甩,“之前那个话本不就写了吗?还有那个宋…反正就是那个将军,据说都是三公主的入幕之宾。” 这些个可都是一等一的优秀男人。 旁边卖糖人的青年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终于也忍不住开口:“你们的意思是,公主…纳了好多男人?” 小厮还未开口,前方忽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惊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然而人一多就乱,几人还没看清到底怎么回事,眼前忽然一花,刚刚站在他们身后沉默不语的男人就不见了踪影。 司耀看着飞身向青盖车去的身影转身就走,展羽的手徒然抬在半空,又缓缓放下。 这世界,毁灭吧。 另一边,雾刃动作飞快,借着街两旁的建筑飞身而去,迅速占据制高点看清楚了状况。 马匹受惊胡乱蹬跳,一个又惊了另一个,牵马的人早就吓得在地上滚爬,车盖在混乱中左摇右晃,连带着车中的叶舒窈也颠簸不已。 靠得近的百姓自然惊慌失措只想着逃跑,而外围的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劲的想往里看。 两相冲突之下,中间的人顿时成了夹心饼里的馅,迅速被吞没。 雾刃目光一凛,正要去把叶舒窈从摇晃的车中带出来,没想到下一秒叶舒窈把裙子一拎自己跳下了车。 他心头猛跳,却见叶舒窈冷静地把躺倒在地上的一个内侍拽了起来,又一把抓住旁边的羽林卫飞快地说了什么。 羽林卫一愣,面露难色,叶舒窈旋即沉下了脸,像是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马上把那些把人往后推的羽林卫撤回来!”叶舒窈压下眉头,厉声命令。 赵统领心中一惊,竟从这短短一句话中体会到了某种威严。 他本想着情况复杂,要在公主身边留出一片安全的空地来,却没想到公主会如此命令。 “是!”他气沉丹田,向着后面道,“所有人,全部退回来!” 叶舒窈立刻又道:“留下八个人把马制止,其他人全部都去疏散百姓,往不同的街口分流。” “可是您身边不能……” “快去!” 叶舒窈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模样,赵统领一咬牙:“是!” 青盖车周围的空地被潮水一般的人群迅速覆盖,叶舒窈在几个内侍的帮助下爬上了车架。 站得高些,就能更好的看到周围的情况。 羽林卫也是训练有素的,只不过刚刚只顾着保护她才慢了半拍。 此时得了命令,如同银鱼一般在人群中穿行,杂乱无章的人群在羽林卫的疏导之下渐渐有规律起来,不再一团挤攘,喧闹也小了许多。 叶舒窈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踩踏事件太吓人了,她刚刚真的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紧张过后正低头想拢一下散乱的裙角,叶舒窈忽然瞧见一个瘦弱的乞儿扒在车架旁哆哆嗦嗦,手背上鲜血淋漓。 她下意识便要问一句,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地方怎么会有个乞儿? 只在这电光石火间,瘦弱乞儿突然暴起,蚂蚱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 叶舒窈瞥见他眸子里漆黑无光,混沌一片,像是被操控的人木偶一般。 她心中一沉,猛地扭转身子,却没想到冲她面门而来的不是什么致命武器,而是小一瓶水。 叶舒窈反应迅速躲开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些溅到她唇边与鼻子,一股甜腻的气息被她吸了进去。 卧槽,这味道? 该不会是那种药吧…? 这该不会是闻了之后就会想要酱酱酿酿的那种药吧?! 神经病啊大街上下椿药!有没有公德心! “公主!!” 赵统领转头便是这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瞬间提气跃至叶舒窈身边,然而,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在叶舒窈被带走的瞬间,偷袭的瘦弱乞儿被一掌击飞,像个断线木偶似,一声不响地昏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个内侍惊叫:“公主被人掳走了!!!” 这嗓音又尖又细,如同魔音穿耳,让赵统领脑仁刺痛,回过神来。 看着一团狼藉的街道与空荡荡的青盖车,他的脸色骤然煞白。 陛下定然不会饶了他的。 第151章 故意还是凑巧 陛下定然不会饶了他的! 之前那个疑似刺客的人还没抓着,这又把公主给弄丢了。 若是公主找不到,他就算有几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快追!”他当机立断。 …… 众目睽睽之下,一众羽林卫保护之中,乘着四马青盖车的长黎公主被人劫走了。 这消息是想捂也捂不住,飞快地就由当日在场的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传了个人尽皆知。 昭顺帝得知消息后大怒,一时之间,殿内殿外从宫人到大臣,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一声通报:“陛下,宋大人与青棠道长求见。” “宣。” “陛下,”宋知简疾步走上前来,“请陛下允微臣带人去寻找公主。” 昭顺帝看了他一眼:“朕会派羽林卫去。” “陛下,请允许微臣带人去寻找公主。”宋知简固执异常,站在原地:“公主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掳走,不仅危险,更是对您的挑衅,早一时找到公主,就早一日破除谣言。” “谣言?”昭顺帝眉间凝起一股郁气,目光如电,“什么谣言?” 他盯着宋知简,向前走了一步。 “宋爱卿,怎么不说话了?” 一时间,殿内落针可闻。 “陛下,微臣失言。”半晌,宋知简低下头去。 昭顺帝的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所有羽林卫,全力寻找,一定要将长黎找回来。” 跪在地上的赵统领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领命出发。 宋知简被留在了殿中,青棠随之告退,到了殿外,青棠叫住前面的人:“赵统领,留步。” 赵统领急冲冲的脚步顿了一下,只偏了头,身子都没转过来,显然是心急如焚:“道长有什么事?” “请问事情发生之后,可有在现场寻到什么线索?” “只有一个小乞丐,还半死不活的,”赵统领一想起这个更是眉头紧皱,“其他的就……” 他声音顿止:“倒是有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青棠忙问。 “今日跟在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内侍说,那小孩似乎给公主撒了什么水,但当时太过混乱,也没能找到残留的东西。” “可知道那水是什么味道?” 赵统领粗黑的眉毛皱成了一个结,拍了下身旁的羽林卫:“他当时说是什么味来着?” “他说,像是烂了的果子…” “对对,”赵统领想了起来,“那小内侍说一股子烂果子味,但又甜丝丝的。” 青棠的面色已经有些僵硬。 “赵统领,”青棠声音郑重,“一定要在两个时辰内找到公主……不,越快越好。” 赵统领本就紧张,看青棠这样严肃,顿时一颗心叮铃咣啷七上八下:“那东西是毒药?” “不是毒药。” 赵统领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青棠继续道:“但凶险程度不亚于毒药。” 赵统领迅速拱手抱拳:“在下先走一步!” 除了必要保卫行宫的那部分,羽林卫尽数出动,分奔四方而去。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一个侍女悄无声息隐去身影,消失在殿后。 月红面色紧张脚步匆匆,七拐八绕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最终到达皇后居住的云光殿侧门,轻敲了三下。 片刻后,门开了。 月红从小路穿过,一路小跑来到正殿,下跪俯身:“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坐在主位的女人身着华贵,本在闭目养神,听到月红的话后慢悠悠睁开了眼睛:“怎么样了?” 月红恭敬地低着头:“回禀皇后娘娘,青棠道长似乎猜出了那药水的作用,但并未告知陛下。” 轩辕婧宁叹了口气:“可惜了那副药,可是本宫花了不少功夫弄来的,竟然没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宽衣解带。” 月红没敢说话,仍旧低着头。 轩辕婧宁看向身侧的高瘦内侍:“兆林,查到那坏了本宫好事的人是谁了吗?” “奴才无能…” “罢了罢了,”她搁下罗扇,“本宫不想听恕罪恕罪的。” 贴身侍女琼雁道:“娘娘,其实这样也不无好处。” 得到轩辕靖宁的眼神后,琼雁才继续:“虽说和最初设想的有所不同,但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这样一来,所有的事便都是那个掳走公主的人做的了。” 皇后指尖在木桌上轻敲几下,唇角微抬,微微颔首。 琼雁立刻会意,对跪着的月红道:“下去吧。” 月红起身,却没离开,原地站着手指绞紧衣袖。 轩辕靖宁居高临下瞥她一眼:“还有何事?” 月红嗫嚅道:“娘娘,奴婢已经听您的话传递了消息,那奴婢的弟弟是不是就能……” “大胆!”琼雁厉声斥道,“你是觉得皇后娘娘会出尔反尔吗?” 刚刚起身的月红一下子又慌张跪伏下去:“奴婢、奴婢只是问一下,没有其它意思…” “好了,别那么吓人。”轩辕婧宁看了一眼琼雁。 “娘娘教训的是。”琼雁后退一步。 轩辕靖宁缓缓起身,走到月红身前,语气轻漫: “你弟弟冲撞了太子,下狱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但你放心,本宫已经特意关照过,他在里面不会有事。” “只要你乖乖听话,出不了半个月,你弟弟就会回家了,但若是你沉不住气,那本宫就无法保证了。” 月红双眼通红,抖得厉害:“是,是,奴婢一定听话!” 另一边,宋知简总算从殿中走了出来。 青棠看到他立刻上前,把他拉到一边,开门见山:“宋大人,公主中的药,是情药。” “什么?!”宋知简心头猛然一跳,“你确定?” “十有八九,一个小内侍说那药粉的味道像是烂果子味道,却甜丝丝的,我才猜测是芙蓉春。” “药性极烈,没有内力的人只要吸入一点,便会……” 他抿紧双唇,显然是说不下去了。 宋知简面色铁青,怒火一阵阵从心头涌起,却无处发泄,连握紧的拳头都因为愤怒在细微颤抖。 惊马之事绝非偶然,若非如此,那个乞儿也不会因为混乱有接近公主的机会。 今日陛下交代公主去千垂寺给先皇后祈福,却同时命他待在行宫中与梆州将领商谈,又将青棠也叫走。 是故意之举,还是凑巧? 第152章 主人,原谅我吧 若非故意,那又是谁在暗中操纵一切? “宋知简!” 忽然一声呼喊打断他凌乱的思绪。 向着声音来处看去,宋泊急匆匆跑来:“我看到有个宫女鬼鬼祟祟往云光殿去了!” “云光殿?皇后娘娘?”宋知简眉头紧皱。 此时距离事情发生过去了才不到半个时辰,这宫女必定是去递消息的。 看来轩辕家已经知道了公主在查贪腐案,按捺不住了。 现场没留下线索,羽林卫虽然在查,但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找实在太耗费时间。 宋知简果断道:“去云光殿。” 与此同时,在与行宫相隔不远的一处酒肆中,展羽正坐在门口满脸郁气。 少主带着长黎公主跑了,司耀也不知所踪,他现在不喝酒还能干什么? 正准备再喝一杯,忽然有人撞了下他的胳膊,酒洒了一桌子,连酒杯也脱手掉到了地上去。 但撞他的人反而像没事人一样,连个头也不回 “哎你这人……”展羽愤怒而起身,正要去追上那人说道说道,忽然瞄见地上掉了个小纸团。 他心中一动,弯腰捡起酒杯时悄无声息地把纸团拿在了手里:“小二,结帐!” 出了酒肆到了僻静之处,展羽打开纸团,只扫了一眼,眉心就又纠结成了个疙瘩。 【今夜见面取消,等消息】 字迹潦草,看着像是匆忙之中随手写了几个字,还没写完就被送来了。 少主到底是带着人干什么去了? 与展羽想的大差不差,那张纸条确实是写得慌张,甚至于最后还氤开一滴墨团,看起来意犹未尽。 但这已经是雾刃能留下的最工整的字迹了。 本来他只想让叶舒窈脱离危险,把她从人群之中带到安全的地方就离开的,却没想到……公主中了药。 更糟糕的是,他抱住公主后,只是反应晚了片刻,那衣襟上的甜腻的香气就钻进了他的鼻腔。 在暗卫营时所有的暗卫都受过训练,按理来说他应当可以抵御各种药,可是这种似乎不同。 自丹田起缓缓燃起炙热,竟隐约有燎原之势。 怀中的人受到的影响显然比他更大,闭着眼睛也双颊绯红,额头和鼻尖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要将公主带到安全之处。 雾刃飞快做了判断,将叶舒窈带到了隐秘的落脚点。 屋门关上,他绷着肌肉将叶舒窈放到床上,心头还没松上一口气,床上的人便一把抓住了他。 “上来。” 抓在他手腕上的柔软的手心隐隐发烫,声音也哑,雾刃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 可他仍然只是垂着视线:“公主,属下去给您找解药…” 叶舒窈没说话,手上继续用力,灵活的指尖甚至攀住了雾刃的腰带。 即使是隔着几层衣服,被叶舒窈这样触碰,雾刃也免不了微微一僵,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床的方向挪了一步。 “主人……”他喑哑声音中有着极力的克制,又有些压抑的渴望。 他的目光抬起一瞬,眼前的景象又令他飞快地将视线收回,然而只那片刻,本来被压抑的反应便又强烈起来。 床上的人似乎是见他没有反应,有些不满起开,忽然撑起身子扑了过去。 雾刃下意识接住叶舒窈,浅香与柔软落入他的怀中,像一团云似的将他包裹,芙蓉春的药性在这须臾之间迸发,几乎让他狠狠箍住了怀中人纤细的腰。 这才令叶舒窈满意了似的,奖赏一般压下他的脑袋去吻他。 芙蓉帐暖度春宵,这药的效果正如它的名字,就算雾刃是从残酷的暗卫营中选拔出来,也只是多了一些抵挡的力气。 但这份力气在叶舒窈面前也消失殆尽。 雾刃的意识渐渐沉入一潭温暖的池水之中,只想去追寻令他感到心安的气息。 然而忽然间,他听到了什么。 被他抱在怀中的人正将他散乱的衣襟扯开,叫他:“宋……” 神智骤然从朦胧中挣扎出片刻。 “怎么不动了?”坐在他腿上的人用迷蒙的眼睛看着他,有些委屈。 公主很难受,他该帮忙的,但……公主把他当成了别人。 雾刃僵着身子,心头涌起阵阵酸涩,一瞬间甚至盖过了药效。 他猛地捉住白皙的手腕,第一次用近乎冒犯的视线盯住叶舒窈,欺身上前,将人困在怀抱之中。 “公主看清楚我是谁。” 叶舒窈眨了眨眼,皱着眉头凑近了些:“谁啊,好眼熟,不记得了…” 说罢,她就自顾自抽出手。 像是竭尽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空气中。 雾刃说不清自己是该清醒公主终于没有把他当作别人,还是该难过公主说不认识他,一时之间手上力道无意识加重。 “嘶……” 叶舒窈显然是被弄疼了,潋滟双眸水光微闪,埋怨似的瞪了雾刃一眼。 雾刃像是触电般放开了手,飞速从床上跳了下去拢好衣服:“属下去给您找……” 话说了一半,看到叶舒窈难受的模样,又截住话头。 他并非不愿,正相反,他甚至十分……期待。 公主对他是什么都可以,可把他当成别人或者在根本认不出他的时候…… 天秤的两端在疯狂拉扯,一边是该为公主献身,一边是他自己心中的不甘与酸涩。 念头闪过须臾,雾刃再次凑到叶舒窈面前,有些期待又有些委屈:“主人真的认不出属下吗?” 叶舒窈似乎生气了,虽然还是煎熬着,但却背过身去把自己团成了一团,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雾刃高大的身影在这一瞬间显得有些萎靡。 是公主的一再心软,真的让他变得贪心了。 不该奢求太多的。 雾刃深吸一口气脱下衣服,重新上了床榻,自背后抱住叶舒窈,祈求一般轻吻叶舒窈白皙细腻的肩头。 “主人,原谅我吧…” 第153章 做好解药 “主人,原谅我吧…” 他低声说着,小心翼翼去拉叶舒窈的手指,见没遭到拒绝,才大胆了一些。 芙蓉春的药效仍未散去,他自己也还在被影响。 虽然心中仍有酸涩,但刚刚惹了人生气,这会便忍耐着本能的冲动,只想着让叶舒窈舒服一些。 “公主,抱住我。” 叶舒窈竟然听懂了,立刻将双臂搭在雾刃脖子上,稍稍用力。 这力道有些猝不及防,雾刃脑中闪过什么,未等细想,忽然被吻住。 只一瞬间的触碰,然后叶舒窈就像是脱力一般倒了回去。 “没力气了……”叶舒窈撇了撇嘴。 雾刃的视线不由地被吸引。 身下的人像是浸润在一片雾蒙蒙的潮热水汽之中,眼角眉梢皆染上与平日不同的美,直看得他心神缭乱,情不自禁主动俯身吻去。 然而只到了这一步,却不知道如何进行了,动作停顿片刻,就被反客为主。 纷乱的呼吸声在小小的暗室内极为清晰,雾刃学得倒快,很快便跟上了节奏,手掌托住叶舒窈后脑攻城掠地。 叶舒窈像是纾解了几分,奖励似的动了动,察觉到雾刃大腿顿时绷紧,又趴在他耳边准备说话。 却没想到,这话没能成功说出口来——雾刃又把她的嘴堵上了。 叶舒窈推他,雾刃似乎迟疑了一下,非常、非常不舍,或者说是不情愿地拉开了距离。 雾刃就像一块火炭在灼灼散发热量,简直是要把叶舒窈给融化,可心中却一片冰凉。 主人又要叫其他人的名字了。 他又要再听一次…… “雾刃。” 空气停滞了片刻。 雾刃先是疑心自己听错了,愣愣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捏住他的脸:“怎么,当了少主,就忘了之前的名字了?” 这一捏之下总算是有所反应,惊喜从雾刃全身席卷而过,这一刻比之前的所有触碰都更能让他颤抖。 他小心翼翼又难以置信地确认:“主人……主人知道是我?” “嗯,知道。” 而且一直都知道。 这药对她有作用,但也就只是有作用罢了。 和之前两次中毒、中迷药一样,她对这些东西的耐受性似乎出奇地高,醒来之后只是有点浑身发热,口干舌燥罢了。 远没有到神智不清逮着个人就拉上床的地步。 本来是想看看雾刃到底想做什么,他纠结的表情太明显,于是她故意使坏叫了宋知简的名字。 没想到雾刃真的肯让她一步步踏过底线,妥协了。 就算是被当成宋知简,也可以。 方才看到他紧闭着眼像是等待判决一般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 太坏了,下次还敢。 不过这次就先到这吧,再叫一次其他人的名字,雾刃就要碎了。 “愿意吗?”叶舒窈例行一问。 雾刃似乎很紧张似的抿了抿唇,微微阖上眼睛,将自己完全展露: “主人,属下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身体…” 叶舒窈抚过他腰侧那道深刻的伤疤:“那你可要当好解药。” “是,属下…遵命……” …… 宋知简与青棠一同来到云光殿,宋泊则出了行宫秘密跟着羽林卫,以便随时得到消息。 本以为会受到阻拦,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皇后竟然连理由都没问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宋知简与青棠的心中都浮现出同一个想法:公主出事果然与她有关! 一位宫女将他们带到了凉亭中,恭敬道:“宋大人,青棠道长,请稍等片刻,皇后娘娘即刻就来。” 说完,便飞速离开,不见了踪影。 一等就是许久。 快到酉时,太阳挂在天边将落未落,蝉鸣声声寥落,已经要偃旗息鼓。 可就这么几声蝉鸣,此时也十分惹人烦躁。 宋知简忽然站了起来,凌厉目光投向轩辕婧宁的寝殿,向着那边迈了一步。 “不能闯,”青棠看出他在想什么,“京城中因贪腐被查和私下乐捐的人中,不少都与轩辕家有关,皇后娘娘知道此时来云光殿必定是为了公主,故意如此晾着我们。” 宋知简默然,半晌才道:“我知道,若我们真的闯了殿,才是落入她的又一个圈套。” 只是公主失踪已经快一个时辰,他怎么能在这坐得安稳?! 正说着,殿门忽然打开,轩辕靖宁在两个侍女的陪伴之下,不紧不慢从殿内走出。 “青棠道长,宋大人,”她姿态优雅端庄,款款落座,“本宫忧心长黎,在殿中为她祈福,耽误了些时间。” 说这话时,她脸上摆着一副真真切切的担忧表情。 青棠本还想迂回试探,听到这虚伪的话后,脸色顿时冷了不少:“那对于公主的去向,娘娘可有头绪?” “本宫怎么会知道?”轩辕婧宁惊讶不已。 宋知简眸光不着痕迹一暗:“您就真不怕东窗事发,陛下得知一切吗?” “本宫什么都没做,怕什么?” 原本轩辕婧宁是万万不会说这种话的。 她向来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做事最为稳重谨慎。 也正是因此,她才能二十年如一日地稳坐这后位。 可这次不同。 京中被贪腐案与“乐捐”闹得人心惶惶,太子一党中竟然有半数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虽然并不危及根本,但也损失了不少用银钱与精力收拢的人与关系。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事竟查不出是谁干的,末了还是她安插在崇德殿中的人听到了口风,这才知道是长黎。 这许多年来,轩辕婧宁自诩什么都顺风顺水,只有一件事像根刺似的扎在她心头。 叶舒窈,元箬的女儿。 那张脸与元箬有八分相似,像是阴魂不散,转世投生。 轩辕婧宁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当年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才得以安眠。 心中那隐约的愧疚让她没有再对叶舒窈做什么,而且,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叶舒窈的荒唐行径已然太多。 等到了年纪,她就劝陛下将人嫁给随便一个王公贵族,远离宫中。 可她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如今这样,叶舒窈竟不知什么时候得了陛下授意,被委以如此重任! 若再蛰伏下去,怕是来不及了。 好在这次老天爷都在帮轩辕家。 将叶舒窈带走的人不知是谁,但总之,与轩辕家无关。 她只是“不小心”撒了些药水罢了。 轩辕婧宁素日来总是保持一个标准弧度的嘴角微微上扬,对两人露出一个如同昭示胜利的笑容来: “本宫什么都没做,陛下会知道什么呢?” 第154章 真羡慕你 “本宫什么都没做,陛下会知道什么呢?” 两人的面色顿时都难看起来。 轩辕婧宁对他们的表情很满意。 她心中快慰,语气便也轻松:“天要黑了,二位早些回去吧,本宫要回去继续给长黎祈福了。” 说完,她便在侍女的陪同下悠然离开。 从云光殿出来,宋知简径直向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若问不出线索,他就去找,就算把这地方翻个底朝天,他也会找到公主。 “等等。”青棠却忽然叫住他,“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青棠虽然表现的不像宋知简这样明显,但心中也已经是焦急不已。 “什么办法?” 青棠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对宋知简道:“宋大人,借短刀一用。” “你要做什么?”宋知简边问边抽出短刀递过去。 “一点……邪门歪道,不一定有用。”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正要割破手指,宋知简却忽然攥住他的胳膊。 青棠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对公主无害,放心。” 宋知简这才放开了手。 刀刃划破手指,随后青棠拿出自己的本命灵玉,指尖按在当中。 玉牌竟然是一半通透一半灰暗,殷红鲜血被抹在上面之后,聚集在正中央。 他闭上眼睛,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箓,口中默念了什么。 被托于他掌心的玉牌正中央的那滴血忽然间如同有生命似的飘了起来,倏然啪的一声落在符箓之上,溅出了个奇怪的图案。 青棠缓缓睁开眼,注视着符箓。 宋知简注意到他脸色异常,还没说话,青棠便一指:“东南方,低处,十里之内。” 青棠像是极其匆忙地说完了这一番话,背过身去:“我还有些其他事要办,宋大人,请你去把公主安全带回来。” 宋知简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立刻离开了。 青棠本想回自己的住处,走了一半想起这里离他的住所还远,只能走到一张不起眼的石桌旁坐下。 以本命玉牌起卦,可以探看心中期望之事,但需要与他血脉相连人才会生效。 他刚刚强行用血做符,算是欺骗禁制,受到些惩罚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他没想到会如此强烈。 半束的头发滑落,愈发清晰地看到他的脊背似乎在细微的颤抖。 方才割破的手指仍在流血,但青棠的手似乎无知无觉般用力按在石桌边缘,用力到手背都鼓起筋络,像是在竭力抑制什么。 “青棠道长?” 忽然间,一个内侍看到了青棠,走上前来。 “道长怎么坐在这,这里素日蚊虫颇多,还没叫人撒些花露……” 说到这,内侍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转过头来的人,猛然后退了一步。 明明是与青棠道长一样的脸,为何却这么吓人? 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下一瞬,青棠就将头偏了过去,再看过来时,已经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表情了。 “只是有些喝醉了,不必麻烦,我过会便离开。”青棠缓缓道。 内侍渐渐放下了心来,又看了看坐在石桌旁的人。 除了脸有点红说话有些慢以外,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刚才一定是他看错了。 “那奴才告退。” 与此同时,宋知简依照青棠指出的方向追查。 东南,低处,十里之内。 刚刚接到宋泊的消息,羽林卫已经将方圆十里都搜查过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此时正在扩大范围。 既然羽林卫什么都没找到,那剩余的低处就是,地下? 思及此,宋知简立刻有了目标。 刚到绥德时他听到几个人在抱怨,说皇帝一来赌场都关门了,一旁便有人回他,最近新开了家地下赌场,就在花溪阁的地下。 花溪阁是个喝茶听曲的风雅之地,就在城东南南方向,与青棠的预测一致。 可能是羽林卫不久前才来过,此时大厅里人影寥寥,连掌柜都无精打采。 宋知简在门口看了一会,发觉这地方并不是没有客人,而是客人都被带去了后院。 入口应当就在后院,宋知简绕了一圈,翻过围墙悄无声息地进去了。 他也想过让小二带他进去,然而万一有他不知道的规矩,实在是太浪费时间。 他现在没有一丁点心思斡旋。 这门极其隐蔽,若不细看,只以为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墙壁。 借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宋知简隐去身形守在门外,带人进去的小二出来的瞬间,他弹出一枚石子卡在了门缝中。 小二急着回到前厅,丝毫没有发现异样,匆匆离去。 宋知简摸索着打开了门,眼前是一条悠长的甬道,直通向地下。 甬道两旁的墙壁上挂着的并非火把或油灯,而是一种发出奇异光芒的石头。 莹莹蓝光照亮墙壁上繁杂的图案,将甬道衬托的又多了几分神秘。 宋知简一路走下去,总觉得墙上的图案像是在哪见过。 然而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没能成功抓住。 思索间走到了尽头,面前有一个小木门,门后静悄悄的,并不像是赌坊。 正犹豫着,门忽然间开了,出现的竟是个宋知简见过的人。 雾刃也没想到一开门会看到宋知简,还未开口,便受了一掌。 他猛然向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血来。 宋知简紧皱眉头,察觉雾刃的内力似乎只剩下三成,然而他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是你带走了公主。” 他语气笃定,冷冷看着雾刃。 雾刃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竟然只是点了点头:“是我。” “人呢?” “在里面。” 宋知简转身就朝着小屋走去。 一打开门便觉得空气沉闷,其中掺杂着旖旎后的气息。 而就在不远处的床上,叶舒窈正闭着眼睛睡得安稳,但裸露的肩头上有着显眼的红痕。 宋知简的脚步顿了一下,整个人在门口僵了片刻,愤怒回头一把攥住雾刃衣襟:“你对公主都做了什么?” 面对宋知简的愤怒,雾刃沉默片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真羡慕你。” 第155章 体力消耗太大 这句话突如其来,横插进宋知简的怒火之中,让他也愣了片刻。 雾刃拉开他的手:“你不必这么生气,我不会违背公主的意愿。” 宋知简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难看了。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公主又中了药,而现在平安无事,只能是已经解了药。 但此时最重要的事是把公主带回去。 宋知简一言不发走向床榻,雾刃却忽然挡在了他面前:“不可。” 气氛陡然再次紧张起来。 宋知简盯着他:“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把公主留下,”雾刃看向床榻,目光柔和了几分,“只是公主刚解了药,体力耗费太大,还需要再休息一会。” 宋知简也看向叶舒窈,半晌,似是有些时候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他声音压得更低:“你确定公主已经无碍?” “确定,公主只是太累了。” 雾刃顿了顿:“你们,查到是谁要害公主了吗?” 闻言,宋知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从前是公主的暗卫,虽然身份与前朝有关,但一直以来都并未对公主出手,反而帮了许多忙。 公主也没有说要提防他。 宋知简向门外走去,雾刃跟在了他身后,两人心照不宣,达成了统一。 “你有什么线索吗?”宋知简先问。 他虽然已经大致确认是皇后所为,却不能先将这个信息抛出来。 雾刃道:“当时我看到一个小乞丐在混乱之中给公主洒了药。” “那乞丐已经半死不活,没什么用了。” “我并未下重手,最多也就是把他打晕过去,”说到这儿雾刃皱了皱眉,“或许他本就快死了。” 宋知简点了点头,有些失望。 看来他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看到雾刃的时候,宋知简就明白了为什么皇后会如此自信。 因为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她做的。 她只是在其中一个环节上下了手,至于之后,便是突发情况,谁也预料不到。 “那种药很难找,”雾刃忽然开口,“可以从药入手。” 没错,芙蓉春,青棠也说这药罕见,必然能查出些线索。 小屋的门忽然打开,两人一同看过去。 “公主!” 宋知简立刻就把所有事情抛到一边,疾步走了过去:“公主感觉如何?” 雾刃默默站在宋知简身后。 “没事,就是有点累。”叶舒窈走到桌边坐下,“你怎么找到我的?” “是青棠道长,他用了符箓。” 叶舒窈皱了皱眉,什么符箓这么万能的? 正想着,她的手忽然间被握住,叶舒窈一低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小臂上的一片红痕。 那是雾刃留下的。 雾刃的视线也随之落了下去,目光微微闪烁。 宋知简低着头,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过那片皮肤,有些痒。 叶舒窈忍不住缩了缩胳膊,宋知简先是下意识微微收紧手指,随后又迅速放开。 “什么时辰了?”叶舒窈问。 “天已经黑了,”宋知简道,“公主,微臣带你回去吧,陛下也在担心您。” “父皇他……”叶舒窈揉了揉额角,“不对,肯定不是他。” 宋知简明白了叶舒窈的意思,他看了一眼雾刃,还是开口:“公主,微臣猜测是皇后娘娘。” 叶舒窈的手一顿。 确实最有可能的就是轩辕家,只是她没想到手段这么……生猛。 真是大开眼界了。 “走吧,是该回去了。” 回去看看怎么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宋知简立刻道:“好,微臣备了马,就在外面。” 自从叶舒窈出来之后,雾刃便再也没出声,此时听到这句话才有所反应。 他跟着两人的步伐向门外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原地,看着叶舒窈的背影。 走到了门口,叶舒窈忽然回过头来,对旁边得宋知简道:“你先出去,我是有几句话要和他说。” 宋知简看了一眼雾刃,先一步走了出去。 雾刃有些紧张地看着叶舒窈:“主人有什么吩咐?” “你都答应了那些人什么?” 雾刃一怔,随即意识到,叶舒窈是在说展羽和司耀,还有雪姬夫人。 “答应了…回去做少主。” “只有这个?” 雾刃点了点头。 回去之后不久他就看出来了,自己只是一个幌子,他的作用,就是让雪姬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残部集结。 他当初只想着了结所有事之后就回来,却没想到,事情远不如他想象的简单。 “那你想回来吗?” 听到这话的瞬间,雾刃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然而没等他回答,叶舒窈就又道:“算了,当我没说过。” 说罢,她转身就走。 雾刃几步上前一把拉住叶舒窈的手腕,又像是觉得自己太冒犯,转而向下,只牵住她的指尖。 “主人原谅我了吗?” 他虽然比叶舒窈高出不少,可垂下的目光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反而隐含祈盼。 “没有,不过你伺候的挺好,再玩玩也不错。”叶舒窈语气狎弄,撇过脸去。 虽然这样说,却没有甩开他的手。 雾刃心中便有了计较,之前那次公主也是如此,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狠,却还是把解药给了他。 “属下明白了。” 他双眸浮现一丝笑意:“属下永远是主人的人,主人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属下会尽快回到您身边的。” 叶舒窈盯着他看了片刻,抽回了手。 “记得治伤,血腥味真大。” 木门隔绝视线,脚步声渐渐远去,雾刃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扬起几分弧度。 宋知简骑着快马带着叶舒窈回到行宫,已经夜色深重。 昭顺帝自然是来问候一番,责罚了保护不力的羽林卫,又找了御医来诊了脉才离去。 流萤与听荷无法外出寻找,更是急得团团转。 在她回到邀月殿后时不时就要左看右看,生怕她什么地方受伤了。 青棠与宋泊在昭顺帝离去后赶来,看到叶舒窈安然无虞才彻底放下心来。 叶舒窈一瞬间有种自己成了大熊猫的感觉,游客一波接着一波。 最后还是她说要好好休息一下,人才都准备离开。 再有正事也要先睡一觉再说。 青棠缀在最后,看起来面色有些不好,叶舒窈正要留他问问,外面忽然有人通报: “公主,皇后娘娘来了。” 第156章 她在怕什么? “公主,皇后娘娘来了。” 叶舒窈的动作顿了顿,微微挑起眉头。 她还没找轩辕婧宁,轩辕婧宁倒先来了。 流萤与听荷都有些担忧,流萤道:“公主,不如奴婢说您已经休息了。” “不必,她想见我,就见一见好了。” 叶舒窈往桌边一坐。 不过片刻,轩辕婧宁就进了寝殿。 刚刚踏进殿门,她脸上便挂起一副关切的模样,握住叶舒窈的手:“长黎,你受惊吓了。” “本宫听说那个劫匪穷凶极恶,还意图对你行不轨之事,本宫真是心急如焚,特意去寻了太医院的龚太医,”轩辕婧宁对身后那人说,“还不快来帮公主看看。” 这一段话可真是说得极其有技术含量。 不仅暗示了她可能被行了不轨之事,又强调了自己的担心。 也就是昭顺帝有事走了,若昭顺帝还在这,轩辕婧宁大概就要明示她中了药。 叶舒窈把手抽了回来: “多谢母后,不过母后确实心思太重了,儿臣是父皇的女儿,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吓破胆呢?而且,父皇已经找了太医帮儿臣诊过脉了,没什么事。” 她看向轩辕婧宁:“难道说,母后觉得父皇找的人不靠谱?” 轩辕婧宁被这话噎了一下:“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父皇的,但你有所不知,龚太医他是近年来年轻人中最优秀的,再检查一次,确保万无一失。” 叶舒窈看向那个龚太医。 这人他有些印象,之前去太医院挑人的那一回他也在其中,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 现在一看,原来是早就被轩辕家收买了。 轩辕婧宁看叶舒窈不再反驳,对着身后的内侍兆林使了个眼色。 兆林立刻会意:“公主,皇后娘娘一直都在为您祈福,饭都没怎么吃,她一片苦心,您就算……” 叶舒窈眼皮一抬:“本宫和母后说话,有你这个奴才插嘴的份吗?” 兆林跟在轩辕婧宁身边多年,也是轩辕婧宁身边的得力干将了,连世家见到他都要给几分薄面,叫一声兆林公公。 叶舒窈这毫不留情的一句奴才,像是火辣辣的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下一秒他明白了,不是像巴掌,叶舒窈是真的要打他。 “流萤,掌他的嘴。”叶舒窈道。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话一出,轩辕婧宁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她做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语重心长道:“长黎,身为公主,要惠慎淑德,怎好随意责打下人?何况兆林也没说什么……” “身为公主,一个奴才说了我不爱听的话,我还不能教训一下?”叶舒窈打断她。 轩辕婧宁的脸色有些维持不住。 这哪是因为兆林说了不爱听的话,这是借着教训兆林来骂她呢! 还没开口,就听叶舒窈继续道:“母后,您这样心慈手软,如何能坐好中宫之位啊?” “若是我阿娘还在……” 说到这,轩辕婧宁忽然间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连脸色都白了许多,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叶舒窈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眼中流露一丝疑惑。 她提起元箬本只是想恶心一下轩辕婧宁,但轩辕婧宁的反应不像是嫉妒或怨恨,更像是害怕。 轩辕婧宁,怕元箬? 可是元箬已经死了,她到底在怕什么? 轩辕婧宁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叶舒窈还想再看时,她已经迅速恢复了正常。 “罢了,你若不想,本宫也没有逼迫的道理,”轩辕婧宁起身,“本宫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母后放心,有阿娘保佑,儿臣睡一觉就好了。”叶舒窈答道。 话音落下,轩辕婧宁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些细微的僵硬。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轩辕婧宁对元箬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流萤。” “奴婢在。”正在整理床榻的流萤走上前来。 “去告诉宋泊,这几天找人盯住轩……盯住她。” “公主,咱们要盯什么?” “具体我也说不好……就先盯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奴婢这就去。” ……… 回云光殿的路上。 龚子言本以为今日好容易有了个表现的机会,却半途离去,颇有些耿耿于怀。 他犹豫半晌还是开口:“娘娘,咱们就这么放弃了吗?” 轩辕婧宁虽然看似走得平稳,却有些心神不宁,一时没听到他的话。 “你说什么?” “微臣说,咱们或许应该再坚持一会,说不定公主就松口了,只要微臣能给公主诊脉,便可达成娘娘的命令……” 话未说完,轩辕婧宁一巴掌甩来,力量之大,龚子言的脸都被长又尖的护甲划出几道血痕。 他被打懵了,耳边嗡嗡作响中听到轩辕婧宁的声音。 “本宫何时命令过你做这种事,都是你自己要做的,与本宫有关系吗?” 她盯着龚子言,但这话却像是对其他人说的,斩钉截铁,又如同对自己强调。 兆林也半晌没动。 轩辕婧宁忽然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你回去吧,今日就当没有见过本宫。” “是、是,微臣这就告退。 龚子言连滚带爬地走了,虽然他不知轩辕婧宁娘娘为何忽然暴怒,但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只有一条。 回到云光殿,琼雁迎上前来,却察觉到轩辕婧宁脸色不对,立刻也收敛了笑。 她看向兆林,兆林对她摇了摇头。 看来事情不顺利。 琼雁绝口不提去邀月殿之事,只侍侯着轩辕婧宁卸了妆换了衣服。 “娘娘,熏香已经点好了,是您最喜欢的千和香。” “出去吧。” “是。” 琼雁出去后寝殿中只剩下她一人,寂静无比。 轩辕婧宁久久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一双满潋滟美眸眼睛死死盯着她,像是与今日叶舒窈隐含讥诮的目光重合。 她忽然间高声叫道:“琼雁!” 还没走出外殿的琼雁立刻折返回来:“娘娘,您叫奴婢?” “去请些方士,不要被其他人发现了。” 琼雁有些疑惑,但还是低头道:“是。” 第157章 魂兮归来 琼雁有些疑惑,但还是低头道:“是。” 夜色彻底笼罩,行宫陷入了静谧之中。 琼雁换了一身衣服,戴好兜帽,从侧门出了宫。 此地的宵禁不像京城那样严格,就算已经快到亥时,有些街道仍是热闹不已。 琼雁就从这街口进入,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转瞬就不见了。 然而她未曾注意到,有一道悄无声息的身影正跟在她身后。 …… 长黎公主被劫一事发生在百姓的目睹之下,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却没想到第二日长黎公主公主就再次出宫,还日同之前一样,仍乘四马青盖车,甚至连装束都大差不差。 这下有些猜测不攻自破,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渐渐淹没在大多数之中。 这是叶舒窈主动要求的。 她出了事,去千垂寺为元箬祈福一事也就此搁置,叶舒窈知道,昭顺帝其实很在意。 这事让皇家没了面子,像是隔空在打他的脸。 但他不好意思说,若是出事第二天就催着叶舒窈再去祈福,显得他太不“慈爱”。 叶舒窈想着左右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而且正好要查一下轩辕婧宁的不对劲,就在第二天起床后来找了昭顺帝。 果不其然,昭顺帝只阻挡了几句便松了口。 不过这次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多了些人。 宋知简、青棠、宋泊都一同骑马跟在了车旁。 叶舒窈看向左边,宋知简立刻就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看过来:“公主,怎么了?” 叶舒窈摇摇头,又看向右边,青棠像是早就在等待她看过来,对她露出一个笑来。 “公主,还有这边呢。”右后方传来宋泊略显不满的声音。 叶舒窈慢悠悠转过去:“看到了,急什么。” 这动作落在周围摊贩或百姓的眼中,又是一阵嘀咕。 这次一路平静,不多时便到了千垂寺所在的山脚下。 再向上走就是台阶了,一旁的内侍叫人抬来了步辇,却被叶舒窈拒绝。 他以为叶舒窈还想坐车,有些为难道:“公主,再向上就是台阶了,马没法上去。” “不坐车了,爬上去。” 小内侍愣了一下:“公主要爬上去?” 叶舒窈点了点头:“我问了,爬上去连半个时辰都用不到。” 这哪是半个时辰的问题? 小内侍有些着急:“可是奴才们哪里伺候的不周,公主……” “没有,是我自己想爬山。”叶舒窈道,“你们就跟在后面,不要太近。” “这……是。” 流萤与听荷也有些奇怪,不过马上她们就明白了为何公主不坐步辇。 “到了寺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边走边说。”叶舒窈道。 宋知简与青棠分别站在了叶舒窈身侧,宋泊却拍了拍宋知简:“我有事要和公主商议。” 见叶舒窈也看过来,宋知简只得向外错了一个位置。 叶舒窈看了看身后,那些人果然听话,与他们几个隔了好几丈,于是问宋泊:“你说昨晚有了收获,是什么收获?” “昨夜我接到公主的消息便去了云光殿,谁知还没有进去,便看见有个人从侧门出来,虽然她带着兜帽,但我看到了她的脸,是轩辕婧宁身边的人。” 叶舒窈想了想:“可能是她的贴身宫女琼雁。” 宋泊点点头,接着说:“我跟着他来到了一条街,看到她给了一个乞丐几块银子,然后那乞丐就带着她进了个屋子,大约一炷香后才出来。” 宋知简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乞丐。” “就是乞丐,我也想到了那天害公主的那个小乞丐,”宋泊叹了口气,“但他已经死了,尸体都不知道哪去了。” 在他们的注意力放在寻找公主这件事上时,难以避免地忽视了可能会有人“销毁”人证。 虽然那小乞丐根本没法提供什么线索,还是没活下来。 “既然如此,能不能叫这些乞丐来作证?”宋知简问。 青棠摇摇头:“这些乞丐只要给钱就办事,从不问其他的,也有可能为了钱编造谎言,想在他们身上找线索,不可靠。” “不说这个了,继续说琼雁,她去干什么了?”叶舒窈道。 “她去找了几个方士,似乎是要让扮作修缮建筑的工匠混入行宫,而且还十分急切的样子,”宋泊疑惑,“好好的,她找这些方士做什么?” 方士不就是道士,是啊,轩辕婧宁找道士做什么?难道还要做法不成? 等等,做法。 叶舒窈脚步一顿,脑中闪过什么念头。 “公主?” “我知道了,”叶舒窈突然看向宋泊,“她是在害怕。” “害怕什么?” 叶舒窈没有回答,转而看向青棠:“你有那种能吓人的符箓吗?” 青棠有些茫然,“吓人的符箓”这东西显然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或者可以让人轻微神智不清的药?”叶舒窈换了个问题。 青棠点了点头。 “公主,您到底要做什么?”宋泊问。 叶舒窈对几人招了招手:“我猜测,轩辕婧宁是在怕我阿娘的鬼魂。” …… 祈福进行的很顺利。 从到了千垂寺开始,叶舒窈就一直都跪坐在大殿中央,双手合十,神情平静。 无论是僧人还是内侍宫女,都被这如此诚心的祈福打动。 “先皇后若是还在世,看到公主如此孝顺,定然喜笑颜开。” “可惜啊,她封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也可怜公主,那么小就没了娘……” “阿弥陀佛,公主的孝心会被先皇后感受到的。” 时间过得很快,不久之后,天边渐渐被夕阳染红,有一点点没入黑暗。 流萤脚步轻悄走进大殿,在叶舒窈身旁蹲下,小声道:“公主,快到戌时了。” 叶舒窈睁开了眼睛,半晌没动。 流萤有些奇怪:“公主?” “……扶我一把,腿麻了。” 流萤赶忙把叶舒窈扶起来,心疼道:“您其实不必亲自跪这么久的,若是担心被发现,奴婢叫他们都不准靠近就是了。” 叶舒窈揉了揉膝盖,呲牙咧嘴:“不行,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才有说服力,只有这样,等到了晚上,他们也才会下意识认为我一直跪在这为阿娘祈福。” 也只有这样,轩辕婧宁才会相信,出现在她殿中的那个身影,是元箬“魂兮归来”。 第158章 我死得好惨啊… 也只有这样,轩辕婧宁才会相信,出现在她殿中的那个身影,是元箬“魂兮归来”。 去用晚膳的时候,叶舒窈特意没有回房,而是在外面凉亭处,大多数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吃完了饭。 随后她回去换了身衣服,又回到了大殿,重新跪坐在了蒲团之上。 渐渐地,夜已经深了。 今夜的云有些厚重,月光被遮蔽大半,大殿之中烛火摇晃。 叶舒窈的脸一时被阴影笼罩,一时又被火烛照亮。 流萤走到门外,叫了声守门的沙弥:“慧心师傅?” 慧心还以为是自己打瞌睡被发现了,连忙站直:“施主,小僧刚刚只是一不小心跑了神,见谅见谅。” 流萤笑道:“无妨,小师傅若是困的慌就去睡吧,今夜由我来守着公主就好。” “可是……”慧心有些心动,但还是有所犹豫。 师父交代,一定要确保公主的安全,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流萤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宽慰道:“在宫中也是我侍候公主,而且寺内寺外都有羽林卫秘密把守,小师傅不必担心。” 慧心往大殿内看了一眼,脚步微微挪动,但仍没有松口。 见状,流萤忽地叹了口气: “慧心师傅,实话与你说吧,其实公主是想和先皇后说说话,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自己………我相信以小师傅的聪明,一定能明白公主的意思。” 这话一出,慧心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心中明了。 公主年幼失母,虽然有无上荣宠,但这么多年来终究是与娘亲天人永隔。 不说也就罢了,一说起来,难免潸然泪下,公主大概是不想自己狼狈的模样被人瞧见,这才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守在一旁。 慧心忽然想起自家小妹比公主小不了多少的年纪,有时还任性地与母亲撒娇。 想到这,再次看向殿中跪坐的身影,心中已经难免升起几分怜惜。 慧心立刻道:“那小僧就去休息了,烦请施主多多操心。” 流萤也马上回礼:“多谢慧心师傅体谅。” 说罢,他快步离去,路上还交代小师弟不要靠近大殿,远远守着就行了。 “为何?”小师弟不解。 “问那么多做什么,守在远处就是了。” “我知道了,师兄。” 慧明远远看向殿中,只看到一个穿着月白宫装,跪坐在蒲团上的单薄背影。 …… 行宫的西南方是轩辕婧宁轩辕婧宁居住的云光殿,云光殿依水而建,景色也是极好的。 堆砌而成的假山,被围绕建成池塘,其还可见金鱼摇摆的尾巴,绕院而成的游廊,可遮风挡雨,平日里在这里喂鱼赏景自是极其惬意。 但今夜天空有些阴沉,云层时不时遮住月光,微风掠过,树影一晃,雅致的廊亭水榭竟有些阴气森森。 在寝殿外间守夜的侍女莲心正在支着脑袋打瞌睡。 白日里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发了一番脾气,她一整天都绷着皮做事,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娘娘不高兴。 一到夜里难免有些精神不济,自然哈欠连天。 说来也怪,之前娘娘虽说严厉,但也没有苛求到如此地步,守夜都是允许她们合衣浅眠的。 可是昨夜开始却只准坐着守,当真是折磨人。 想着想着,她的脑袋便滑了下来,猛然惊醒。 刚想站起来走动走动,忽听见外面咕咚一声,像是石头落进水中的声音。 莲心打开门瞧了瞧,什么都没发现。 一定是她太困听错了。 她重新将门关上坐了回去,不知怎么却觉得越来越困,又过了一会,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在阴沉又静谧的黑暗之中,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门。 …… 轩辕婧宁最近睡得并不安稳。 这并不稀奇,每年的这几日她总是做梦,但今年的梦却比从前更加令她难以挣脱,像是要把她拖进无尽深渊之中。 特别是在见过叶舒窈后,特别是在今夜。 她看到了一张明艳的脸在对她微笑,叫她阿宁妹妹,那双潋滟的眸子盛满笑意,映出她的样子。 正当她要答应的时候,周遭景色猛然变了。 带着笑的眼睛逐渐被悲伤占据,紧接着,渐渐流出一行血泪。 “阿宁妹妹,你为何要害我……” 这声音如泣如诉,如同自天外飘来将她紧紧包裹。 轩辕婧宁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发出声音,只能任凭那诘问一点点、一点点变调、凄厉…… 不是我!不是我! 轩辕婧宁在心中大喊,竭力逃脱,可那声音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倏然间,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轩辕婧宁一个激灵从噩梦中挣脱,醒了过来。 她胸口起伏不定,额上冷汗津津,一双美目空洞地望着帐顶,片刻后渐渐聚焦。 还好只是梦。 她心中正在庆幸,忽然之间察觉出哪里不对劲,视线渐渐下落…… 她的手腕上竟真的有一只手! 一瞬间,轩辕婧宁浑身汗毛倒竖。 她想要把那手甩开却手脚都不听使唤,动弹不得,连叫也叫不出声来! “你为什么要害我……轩辕婧宁……我死的好惨啊………” 这声音在寂静之中响起,幽怨无比,断断续续。 “轩辕婧宁……你不怕遭报应吗……” 身体总算恢复控制,然而腕上的手像一块冰,又像是一块寒铁,死死地攥住。 轩辕婧宁用力地去扒那几根手指,面前却猛然出现了一张脸。 是元箬的脸。 只是面色青白,双眼泣血,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我死的好惨啊……” 终于,一声尖叫冲出喉咙。 轩辕婧宁抖如筛糠,眼泪簌簌而下,发疯一般踢打抓咬,嘴里还喊着:“我有法器,你别过来,杀了你…”之类的话。 可是令她震惊的是,那几个东西轻飘飘地砸在了“元箬”身上,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我已经找了你快二十年……你逃不掉的……” 下一瞬,轩辕婧宁被掐住脖子按在了床上,心中的恐惧层层叠加,终于在这种快要死去的窒息感中达到了巅峰。 她死命抓住掐住她脖子的手,目眦欲裂,艰难出声:“不是我……不是……我…是……” 第159章 别争了都留下 “不是我……不是……我…是……” 这几个字至关重要,叶舒窈立刻警觉。 本想直接问是谁,但忽然又想起自己现在的“鬼设”,换了个措辞。 “你害了我……我要找你偿命……” 别问为什么用同一套台词,因为客观来说,厉鬼都是因为怨气太重才没能投胎的。 他们会一直记挂着生前最重要的事,一直重复,一直重复,没有那么灵活变通,所以台词要“人机”一点才可以。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稍稍松了些力道,给了轩辕婧宁一点说话的机会。 若是轩辕婧宁此时镇静一些,不难发现这“厉鬼”的漏洞。 但她先是吸入了青棠特殊的香料,又被吓破了胆,此时脑子混沌身体无力,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 于是见“元箬”执着于害她的人,轩辕婧宁换了个策略。 “你就……咳……不想知道,还有谁吗……” 还有谁? 叶舒窈的手微微一顿,维持着表情,心中却惊讶不已。 当年害元箬的不止轩辕婧宁一个? 这倒是意外收获。 似乎是察觉到这片刻的犹豫,轩辕婧宁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没有停顿一刻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吐出了下一句话。 “柳月蓉!是她!是她找到我合作的,都是因为她我才……” 柳月蓉就是柔妃,威远侯府长女。 可算算时间,那时她还没嫁给昭顺帝,怎么会掺和到这事里来? 叶舒窈的手又骤然收紧,轩辕婧宁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是你!就是你!轩辕婧宁!是你害我!!” 好想直接问,但叶舒窈又生怕引导太过她有所反应,只好一个劲重复。 好在死亡的恐惧压过了一切,轩辕婧宁的泪已经流了满脸:“不……不信,你去找她……是她指使钱婆在、在你的补药里加了川乌……” 钱婆,这是个新出现的名字。 门上忽然有隐约的敲击声,是青棠与她约定的暗号。 虽说在外间也燃了迷香,但终究不能把这的侍女内侍全都弄晕,看来是有人来了。 有了柳月蓉和钱婆这个收获,今夜也算是不虚此行,该走了。 “我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留下一句阴惨惨的话,叶舒窈五指收紧,按在轩辕婧宁颈侧向下靠近锁骨的位置。 手下的人短暂地抽了一口气,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慧心便来到了大殿之外,没想到正巧遇到被流萤扶着走出来的叶舒窈。 “阿弥陀佛,公主今日……”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他本想问问公主今日是否还要祈福,但这一看,却觉得公主的气色实在不好,也就没能问得出口。 就连他一夜不睡都疲惫无比,更别说在皇宫中娇养长大的公主了。 “慧心师傅,”叶舒窈开了口,“多谢你昨日帮我。” 慧心以为叶舒窈是在说昨夜他善解人意离开一事,立刻道:“公主不必挂在心上。” “本宫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等用过了早膳再来。” 说罢,便点点头离开了。 慧心心中的佩服更添几分,望着叶舒窈的背影双手合十,又说了句阿弥陀佛。 忽然,小师弟慧明凑到他身边:“师兄,有人找你。” “谁?” “是行宫中来的人,他说自己是……是……皇后娘娘的派来的!” 另一边,叶舒窈回到了住处,立刻没骨头一样倒在了软塌上。 “流萤听荷,我要累死了……” 两人忙不迭给叶舒窈揉肩揉腿,脸上都露出了心疼不已的表情。 “公主,奴婢已经吩咐人把饭菜送来了,您吃一些然后好好睡一觉。” “奴婢也准备好了热水,您先沐浴一番吧。” 叶舒窈脚趾头都没动一下:“不想动。” 扮鬼可真是个力气活,这一晚上就没消停过,要不是她之前时不时锻炼一下,可能真的按不住轩辕婧宁。 正说着,门外传来青棠的声音:“公主。” “进来吧。” 青棠推门而入,看到了以一个奇怪姿势躺在软榻上的叶舒窈,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他走上前去坐在叶舒窈身边:“公主可是累了?” 流萤和听荷十分自觉地让开了位置。 叶舒窈面无表情: “累,累得八十岁留守老人挑了六十担水,顶着大太阳去村头浇菜苗,浇完发现浇的是别人家地,一回头发现自己家地里的菜苗都干死了的那种累。” 刚刚进来的宋泊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公主,你还好吗?” “好,很好,非常好!” 宋泊:“……” 他欲言又止,甚至看了看青棠,后者却没看他,只是低头给叶舒窈揉着腿。 叶舒窈坐了起来,颇有些生无可恋:“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皇后派人来了,是兆林,找了昨夜守殿的那个小沙弥,要不要去看着点?” “不用了,他问不出什么的。” 宋泊点点头:“也是,公主早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种情况,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相信昨晚真的是鬼魂来索命了!” “没别的事了?” “没了。”宋泊像是预料到叶舒窈要说什么,立刻道,“他不是也在这吗?”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青棠眼皮一抬,看向宋泊:“若你也能帮公主缓解疲累,我离开也无妨。” 没想到宋泊居然满口答应下来:“那就让我来!” 青棠有些诡异地停住了。 叶舒窈摆手:“好了别争了,都留下。” …… 千垂寺的条件自然不比行宫,但屋子中央的屏风之后还是摆了一个大浴桶,看上去足足能装下两人。 叶舒窈走到浴桶旁试了试水温,忽然发现身旁没了人影。 回头一看,两人都停在屏风之外没了动作。 “干嘛呢,过来啊。” 宋泊脚尖动了一下,还是没能迈开步子,耳根却悄无声息地红了。 青棠虽然看起来镇定,但也有些不知所措。 更亲近的时候也是有过的,侍候公主沐浴并不算难事,但若有其他人在场,就有些…… 正想着,身旁的宋泊却忽然动了,青棠几乎是下意识般紧随其后。 两人脚步飞快,在叶舒窈一左一右站定。 叶舒窈满意地展开双臂:“来吧,好好伺候。” 第160章 真是好大一张床 叶舒窈满意地展开双臂:“来吧,好好伺候。” 并非是她故意像表现得像个流连花丛的登徒子,只是觉得从没见过这两人这样,实在有趣。 宋泊正要伸出手,青棠忽然开口:“我来吧。” “之前在公主府的浴池也是我侍候公主沐浴的。” 这话听来平淡,却暗含隐隐的骄傲。 但看叶舒窈不说话,又知道这是事实,宋泊也无可奈何,只能背过身去拿起花瓣洒进浴桶。 青棠帮叶舒窈脱下外衫,又去解贴身衣裳的带子。 薄软轻纱自莹白肩头滑落,露出柔美的曲线。 叶舒窈自己拆下了钗簪,黑发倾泻,与白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青棠的呼吸加快了些许,长睫眨了几下。 “公主,水好了。” 宋泊忽然出声,打断了飘渺的遐思。 他回过头来,先是一怔,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叶舒窈身上。 片刻后,他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太过冒犯,立刻转过身去,差点把一旁的架子带倒。 冷静一点!在公主面前怎么能这样呢?何况还有其他人在! 宋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红着脸道:“公主,可以泡了。” 青棠的嘴角不着痕迹地绷紧,挪步挡在了宋泊身前。 叶舒窈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好整以暇踏进浴桶,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累是真的累,几乎是一入水,叶舒窈就开始犯困,也没了玩笑的心思。 青棠与宋泊也也看出她困乏得厉害,都安静下来,一个帮叶舒窈揉按肩颈,一个在旁边加水熏香。 宋泊自然是熏香的那个。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流萤和听荷都把要注意的事交代给他了。 因为是夏天,水温不宜太高,做完了这些便没了其他事,本有些不敢落定的视线就时不时飘过去。 水面上铺满了花瓣,映衬着凝脂一般的肌肤,让宋泊又有些耳根发热。 他想了想,拿起软布浸了温水走到浴桶边,轻轻拉过叶舒窈的手臂,想帮她擦洗一下。 谁知还没碰到,青棠就拂开了他的手。 看似悄无声息,实则却用了暗劲,让宋泊整个手背都在发麻。 他愤而抬头,对上一双平淡无波的双眸。 青棠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对他说:“出去。” 宋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不争不抢是永远没法与公主亲近的。 他脚步迈开,却没有出去,而是放下了软布又走到浴桶旁,微微俯身低声叫道:“公主,水凉了,我抱您出来。” 叶舒窈正有些迷糊,发觉是泡得有些久了,就随意点了点头。 宋泊唇角扬起,也无声对青棠道:“让开。” 青棠面色微僵,在原地站了片刻,错开位置。 宋泊将叶舒窈从浴桶中抱了出来,带出的水沾湿了他的衣服,可掌心的细腻触感却让他无暇顾及。 公主在自己怀中。 柔软与香气在水温与潮湿之中扩散,让他喉头不住地滚动了一下 刚刚在面对青棠时虽然嚣张,但此时宋泊几乎不敢低头,只目视前方一步步走到床榻边。 刚刚把人放下去,叶舒窈有些清醒了,一睁眼看到宋泊,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 宋泊一愣,随即心中既生气又委屈:“您让我留下的。” 叶舒窈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回行宫,还在千垂寺呢。 “衣服。” 宋泊立刻拿来干净的内裳帮叶舒窈穿上,这时,青棠才从浴房走出来。 叶舒窈还没说话,他便走到了床前:“公主,青棠陪着您睡觉。” “公主,我也陪您睡。”宋泊立刻接道。 叶舒窈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 怎么感觉今天宋泊格外积极? 青棠看过来:“你身上太热,会让公主不适。” “我才不热,”宋泊毫不示弱,又眼巴巴看向叶舒窈,“不信的话,公主可以摸摸。” 说着,他像是要直接拉开衣襟。 叶舒窈刚刚睡了会,困意消解了些,这会好整以暇,想看看宋泊到底要做什么。 却没想到,青棠眼疾手快地把宋泊就要拉开的衣服又合上了,还合了个严严实实。 而且,似乎是由于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把人推得倒退了两步,撞在了屏风上。 宋泊:“……” 青棠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正要开口,宋泊就看向叶舒窈:“公主你看他!” 叶舒窈明白了,刚刚她睡的那一会,估计是发生了什么。 青棠抿了抿唇:“公主,是我不好。” 说罢他对宋泊道:“抱歉,宋公子,在下失礼了,只是考虑到你的身份……还请宋公子见谅。” 考虑到他的身份? 宋泊后槽牙都咬紧了,这道歉还不如不说! 叶舒窈终于开口:“好了,吵什么,青棠你过来。”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青棠陪着她睡觉,宋泊怔了一下,心中有些委屈又有掩藏不住的难过,垂下了视线。 也对,比起青棠,他确实…… “你也过来。”叶舒窈忽然道。 宋泊惊讶抬头,就见叶舒窈抬手对他勾了勾:“快。” 宋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过来。 “一个在我左边,一个在我右边,“叶舒窈安排妥当,“好了,躺吧。” 两人都没动。 “怎么了?不是都想陪我睡觉吗?” 是想,但不想旁边有其他人。 宋泊看了眼青棠,率先脱掉外衫躺了下来,青棠不甘示弱,也躺了上去。 叶舒窈满意地看了看,发出感叹:“真是好大一张床。” 都躺了俩男人还绰绰有余。 叶舒窈躺在了两人中间,闭上了眼睛。 青棠看叶舒窈不再有其他动作,犹豫片刻,小声道:“公主不抱我吗?” “快睡觉。”叶舒窈说。 青棠心中有些失落,却没再说什么。 叶舒窈很快就睡着了,青棠与宋泊却是毫无睡意。 宋泊是因为初次与叶舒窈同躺一榻,心中不免有些激动,而青棠则是不放心宋泊会对叶舒窈做什么。 果然,宋泊忽然间挪近了两寸。 青棠眉心微皱,正要起身,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第161章 符水 青棠眉心微皱,正要起身,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两人的动作都瞬间顿住,同时看向叶舒窈。 还好公主没有被惊醒。 睡在外侧的青棠起身下床,门一打开,赫然是宋知简。 宋知简也是脚步一顿。 门外没人守着,他便以为流萤和听荷都在里面侍候,没想到一开门看到了青棠。 而且还没穿外衣。 他语气颇有些硬邦邦:“公主呢?” “睡着了。” 青棠让开门口的位置,宋知简十分自然地走了进去。 之前他有事情要处理,没能第一时间来看公主。 虽然对青棠这种模样在公主卧房有些不爽,但既然公主已经睡着了,那他便看一眼就走。 谁知刚绕过屏风,就看见了床榻上不止一人。 宋泊在青棠开门时就听到了宋知简的声音,早已经轻轻坐了起来。 此时两相对视,不难从宋知简脸上看出愤怒,也不难从宋泊脸上看出得意。 青棠已经穿好了衣服,静静坐在桌旁,拿着一杯茶看着两人。 僵持半晌,宋知简先错开目光。 正当宋泊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宋知简忽然蹲下身去凑近睡得正香的人,轻轻在叶舒窈唇上亲了一下。 青棠喝茶的动作一顿,宋泊也怔了。 宋知简似乎浑然不觉气氛突变,又帮叶舒窈抚了抚有些散乱的发丝才起身。 他再次看向宋泊,面色已然平淡,抬手指了指他,又点了点床下,随即坐到了桌边。 就是让他快点下来的意思。 宋泊没动,但看了看仍旧睡得安稳的叶舒窈,又轻轻叹了口气。 公主并没有被宋知简的动作惊醒,看来是已经对他十分熟悉了。 他下了床,也坐到了桌边。 宋知简忽然起身,宋泊一下子就抓住了他,不赞同地看着他。 你不让我去!你也不能去! 宋知简皱眉,低声开口:“帏帐。” 宋泊这才悻悻松开了手。 帏帐落下,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不愿出去三人保持住了奇妙的平衡,各自拿了一杯茶,细细品味。 叶舒窈一觉睡了个饱,再次醒来,太阳已经要落下去了。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床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流萤走了进来:“公主您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吃点吧,“叶舒窈下了床,“他们人呢?” “宋公子接到了什么消息离开了,青棠道长被陛下紧急叫回去了。” 叶舒窈的动作一顿:“紧急?行宫出什么事了?” “来传话的小内侍只说要他立刻回去,也没说是什么事。” 叶舒窈点点头:“那宋知简呢?” “公主,微臣在这。” 宋知简从外面走了进来,开门见山道:“皇后病倒了。” 叶舒窈明白了什么:“所以父皇才急着才把青棠叫回去。” “没错,刚刚宋泊传来消息,他已经回到了行宫,看见青棠往云光殿去了,此后陆陆续续进去的还有一些太医。” “这么热闹?”叶舒窈一下子来了兴趣,“那我也回去看看好了。” “可是公主,祈福还没结束呢。”流萤犹豫地说。 叶舒窈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比起坐在那个大殿里面念不知道有没有用的经,还是让害我阿娘的人得到报应更能让她开心,你们说呢?” 宋知简不觉笑了。 公主的话,初听总觉得离经叛道,但却不无道理。 当天晚上叶舒窈便回到了行宫。 昭顺帝有些惊讶,叶舒窈则说自己是得知皇后病倒的消息才急着回来的。 “父皇,儿臣已经完成了祈福,您放心,”她垂下眼帘,声音似乎有些低落,“母后自小就对我多有照顾,儿臣虽然嘴上不饶人了些,但心里还是惦念母后的。” 说到这她抬起头:“不如父皇与我一同去看看母后吧。” 据宋泊说,昭顺帝还没去看过轩辕婧宁,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正合了她的心意。 有些戏要昭顺帝在才能演。 昭顺帝皱眉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了云光殿。 走进殿内,叶舒窈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几乎是立刻他就有些心口发闷。 可按理来说,若单纯只是药味道,只会有些恶心。 果然,再仔细一闻,浓重的药味里,还掺杂了一些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昭顺帝显然也闻到了这味道,脸色有些不好。 见两人进来,宫人太医都急忙行礼,随后让开一条路来。 越往里进,那烧焦的味道就越明显,屏风后的床被重重帷幔遮盖,只依稀看见一个侍女趴在床边小声说着什么。 听到动静,那侍女转头先看到了昭顺帝,手上一抖,小瓷碗掉了下来。 她跑出屏风跪伏下来:“陛、陛下,奴婢见过陛下。” “母后怎么了?”叶舒窈问。 侍女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叶舒窈,更是一颤:“回公主,娘娘她、她……” “皇后娘娘不肯喝药。” 青棠从偏殿走来,手上还沾着水痕,像是刚刚净过手。 “陛下,皇后娘娘不肯喝药,只肯喝……符水。” 说罢,他从那宫女身旁绕过去,脚尖踢开了掉落的瓷碗。 地板之上,蔓延着一滩浑浊的黑色水迹,其中那些俨然是已经烧成灰烬的黄符。 昭顺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大黎虽不排斥方士,但身为一国之母,却对这些东西奉若圭臬,也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昭顺帝沉声问:“可查出原因了?” 青棠道:“娘娘脉象缓涩淤滞,恐怕是平日里肝气郁结,气血运行受阻,又……受了惊吓,怒后不振,所以才陷入梦魇,久久不醒。” “受了惊吓?”昭顺帝看向那个跪伏在地的侍女,“昨夜发生了什么?” “奴婢不知,昨夜不是奴婢守夜……” “那守夜的是谁?” “是、是莲心…” “王德喜!”昭顺帝道,“去把这个莲心叫来。” 那小侍女又是狠狠一抖,几乎抑制不住要瘫倒在地。 王德喜上前一步,嗫嚅片刻:“陛下,这莲心她……” “她怎么了?” 王德喜心一横:“陛下,莲心死了。” 第162章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 王德喜心一横:“陛下,莲心死了。” 霎时之间,殿内落针可闻。 叶舒窈也惊讶不已,连准备的词都忘了说。 不过眼下这情形也不适合。 昨夜她与宋泊只是把人给迷晕了,而且那迷香的效力不过两个时辰…… 不对。 她心中忽然咯噔一声——可能是轩辕婧宁。 梦魇醒来真的见到了“厉鬼”,在当时那样的情形之下或许会反应不过来,死亡的恐惧之中,什么话都说了。 但轩辕婧宁并不蠢。 她在这宫中淫浸了多年,自然也见过不少手段,清醒过来之后立刻便怀疑到叶舒窈的头上来。 于是她立刻派了人到千垂寺去,找到在大殿外值守的慧心询问叶舒窈昨夜在不在寺中。 可惜,由于叶舒窈从到了千垂寺开始就一直真的在殿中祈福,目睹过的人自然众多。 再加上慧心的证明,就坐实了一件事:昨夜叶舒窈确实一直待在寺里。 不仅待在寺里,还待在殿中从未离开。 消息传回来,轩辕婧宁自然又惊又怒,一下子就病倒了。 这更加剧了她的恐惧,病急乱投医的同时怒火无处发泄,可怜的莲心就遭了殃。 想到这,叶舒窈的心情有些沉重。 轩辕家手段之狠辣,由此可见一斑,她本想等回京后再将贪腐案与昭顺帝细说,但看来这事是不能再拖了。 王德喜见昭顺帝面色阴沉,正绞尽脑汁地要说些什么,床榻上躺着的人却忽然动了一下。 轩辕婧宁醒了。 她睁开双眼,显然还有些迷蒙,半晌眼神终于定了,竟是直直望向叶舒窈。 叶舒窈顿了顿,主动走上前去:“母后,您觉得怎么样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轩辕婧宁像是陡然被什么惊醒,表情一下子惊恐起来。 “你……你休想再吓唬我!” 这尖利叫声冲出嗓子的同时,她抓起枕边的东西朝着叶舒窈丢过来。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再加上叶舒窈靠得近,那东西直直冲着叶舒窈的脸砸了过来,连躲闪都有些来不及。 电光石火间,青棠硬生生越过昭顺帝挡在了叶舒窈面前,发出一声闷哼。 那东西咕噜噜落在地上,是个玉质的圆球,大概是平日拿在手里把玩的那种,两个一对。 听着落在地上的声音,这玉丸的分量不轻。 青棠却只是关切地看着叶舒窈,低声道:“公主没事吧?” 叶舒窈摇摇头,推开青棠,看向轩辕婧宁。 她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些难过,又掺杂着一点失望:“母后,我知道你心中其实不喜欢我,但我没想到,竟然会到这种地步。” 叶舒窈捡起那颗玉丸,攥在手中:“若不是青棠道长相救,我刚刚……” 话未说完,轩辕婧宁猛地向前一抓,硬生生扯住叶舒窈手腕。 在这猝不及防的发难之下,青棠晚了一步,想直接掰开轩辕婧宁的手指,忽然瞧见叶舒窈对他轻轻眨了下眼睛。 青棠的动作一顿,停了下来。 轩辕婧宁像是忽然间认出了眼前人不是元箬,染了蔻丹的指甲都要陷入皮肤。 她几乎有些怒不可遏般用恨毒的目光盯着叶舒窈:“你和娘一模一样,都是……” 昭顺帝终于走上前来,大喝一声:“够了!” 他刚刚被轩辕婧宁那发疯似的举动给惊住了。 快二十年来,轩辕婧宁一直举止端庄,行事稳妥,当得起一声国母。 但方才……那是轩辕婧宁吗? 他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向与他相伴许久的女人,眼中闪烁着隐约怀疑。 轩辕婧宁浑身一震,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这并非梦境,猛地松开了叶舒窈。 她仰头看向昭顺帝,颤声:“陛下,臣妾、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昭顺帝看着她。 轩辕婧宁眼神躲闪:“只是因为受了惊吓,神思一时混乱……” 真是厉害,叶舒窈在心中赞叹一声,都到了这地步,还是没露一丝口风。 若不是自己察觉出她对元箬反应异常,怕是会一直以为元箬是自然病似的。 不过,虽然轩辕婧宁已经极力掩饰,但以昭顺帝这多疑的性格,一定已经嗅到端倪。 轩辕婧宁见昭顺帝不再开口,便以为事情有所转机。 然而可惜的是,虽然王德喜非常有眼力见地遣走了内侍宫女,但也有不少人已经看到了她刚刚“发疯”似的模样。 昭顺帝一甩衣袖:“传朕旨意,皇后病的太重,便好好在这养病吧!” 轩辕婧宁难以置信道:“陛下!” 昭顺帝不为所动:“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踏出云光殿半步!” …… 回到邀月殿时,叶舒窈已经梳理好了所有的事。 首先要办的就是昭顺帝交代的贪腐案。 这几日宋知简被召去议事,回来后往她这来又从不避着,昭顺帝对此反应淡然,已经是默认了她知道西川十四州之事。 他也相信叶舒窈能猜到查贪腐的最终目的,好在这件事已经差不多到了收尾阶段,只需要提前把结果告知。 第二件就是叶霄的事。 从一开始的京郊遇刺,到之后的军中细作,再到逍遥醉仙猝死一案,都有叶霄的手笔。 这次找到了与叶霄生母相识的老仆妇,好好将人保护了起来,等回到京城,差不多就能收网了。 柳家虽说势力极大,但倒是很聪明地没有很明显地站队,柔妃无子,他们也就左右摇摆,见风使舵。 至于轩辕家…… 经历了轩辕婧宁这么以闹,自有昭顺帝去怀疑,她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把“柳月蓉指使钱婆往元箬的补药里加了川乌”这件事透露给昭顺帝就好。 太子还在外面替昭顺帝办事,还不知道回来后要面对怎样的暴风骤雨,自然也不用她操心。 这么一想,叶舒窈忽然间觉得自己倒轻松了。 没有回京之前,她好像没什么紧急的事要做了。 这时,流萤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个小册子。 “公主,这是后天生辰宴的菜色,您要不要看看?” 叶舒窈一拍脑袋,把这事给忘了。 她还请了元家人来生辰宴! 第163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元家人到了吗?”叶舒窈接过册子随意翻看,同时问道。 “没听到什么消息,”流萤道,“不过公主放心,若是他们到了,公主必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叶舒窈点点头:“菜色就让他们看着办吧。” 反正这个生辰宴也不是来吃饭的。 也是老天都帮忙,若是元钧知道了元箬的死与轩辕家有关,会是什么反应呢? …… 官道上,一辆低调的马车正在行进。 天气炎热,驾车的中年汉子额头冒出一层的汗,然而他只像是没感觉一般,随意用袖口蹭了一把。 身后的车帘忽然掀开,一个小童钻了出来:“陈叔,还有多久啊?” “一个时辰。”陈叔惜字如金。 小童像是习以为常般再次钻进了车里,对拿着书的元钧道:“公子,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入城了,咱们是不是要先找个客栈梳洗一番再去行宫?” 元钧头也不抬:“梳洗什么,直接去就是了。” “可是老爷夫人交代了,要注重礼节,咱们一路风尘仆仆……” 元钧啪的一声把书放下:“你是我爹的书童还是我的书童?” 小童察觉出他不高兴,立刻从善如流:“我自然是公子的侍童。” 元钧这才又看向书册。 可刚刚还十分沉迷的书,被这小插曲以搅,却忽然间看不进去了。 元钧叹了口气,将书合上放了回去,掀开窗口的布帘。 靠近城镇,路两旁已渐有摊贩与屋舍,显得十分热闹。 景色与他上次来时似乎并无多大差别,然而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那时候他年龄尚小,是随阿姐一起坐船来的,对从未见过的新奇景象感到好奇,整日偷偷跑出船舱去。 阿姐发现了会骂他,但却从不向爹娘告状,还会偷偷带他钓小鱼。 可惜,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阿姐那么开心的样子。 元钧轻叹了口气,放下布帘闭上了眼睛。 此次他只来送了贺礼就立刻离开。 一个时辰后,马车入城。 又走了大概三刻到了行宫门口,元钧刚刚下了马车,便有一个侍女笑着迎了上来。 “想必您就是元钧元大人了吧?公主派我在此等候,带元大人去住处。” 元钧的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公主竟然还特意让人在宫门口等着? 不等他细想,侍女就再次开口:“元大人请。” 元钧神色冷淡:“不必叫大人。” 他故意把话说得十分不给面子,然而侍女的表情却丝毫没变,仍然脚步平稳地领着他走进行宫。 绥德行宫从开始建造到完成,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规模也是极大的。 弯弯绕绕走了半晌,侍女的脚步才停下来。 “您在此稍作休息,公主在邀月殿准备了晚膳,到时奴婢再带您过去。” 说罢,侍女便离开了。 元钧盯着那屋子看了片刻,踏上台阶推门而入。 这一看倒叫他有些惊讶了,屋子内里十分整洁,东西一应俱全但又不过分奢华。 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而靠墙的书架上摆着书册,他不由得靠近看了看,竟然都是些古籍和文学。 “公子,这里竟然有一架古琴!”跟在身后的侍童兴奋的叫道。 元钧转过身去,果然看到靠墙的角落放着一架古琴。 “这屋子也太好了吧……”侍童满脸开心,“果然是皇家的地方!” 元钧默不作声,这屋子着实是太好了,简直是按照他的喜好准备一般。 …… 流萤回到邀月殿,看到叶舒窈正在与青棠一同在水边小亭里乘凉。 叶舒窈本有些昏昏欲睡,看到她来了,立刻问到:“怎么样?” “公主已经按您的吩咐,把元大人带到了准备好的住处,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有些……” 流萤迟疑了片刻,叶舒窈接上她的话:“反而看起来有些不喜欢?” 流萤点点头。 “没关系,元家本来就不喜欢皇家,他要是一过来就给我好脸色,我才觉得奇怪呢。” 青棠不禁微笑:“看来公主已经有了办法。” “你不是也猜到了吗?”叶舒窈也笑着看他。 “公主是想以先皇后的真正死因来说服元钧。” “不错,”叶舒窈说,“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我与元家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青棠点头:“只要他得知了此事,不必公主说太多,他心中自然会有所抉择。” 转眼间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元钧虽然有些不想去,但又想起父亲母亲的叮嘱,还是保全了面上的礼数。 在去邀月殿的路上,元钧却有些不自觉地开始想象,叶舒窈会是什么样子。 算起来,这是他与自己名义上的外甥女第一次见面。 会……像阿姐吗? 思绪飘了一会,流萤带着他走到了门外,停住了脚步:“元大人请。” 元钧微微皱了皱眉。侍女都在外面,是只有他与叶舒窈两人单独吃饭? 他几乎是本能地排斥这种场景,当年就是如此,陛下与父亲单独过饭之后,阿姐就再也没有走出过皇宫。 然而已经到了门口,只站在这也十分奇怪,他停顿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内果然只有一人,背对着他站着,背影聘婷,长发柔顺。 即使知道这人是叶舒窈,是当朝三公主,元钧还是怔了片刻。 真的与阿姐很像,只是背影而已,就已经很像了。 叶舒窈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在看到元钧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走上前来:“元大人,还是……我应该叫你舅舅?” 元钧这才回过神来:“微臣惶恐,公主只叫名讳即可。” 他语气仍旧十分恭敬,但已经软化了不少。 “那怎么行,您可是长辈,”叶舒窈似是有些难过,“还是说,舅舅不认我这个外甥女?” “……自然并非如此。” 元钧还未继续,就听叶舒窈道:“那舅舅快坐吧,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先吃饱了再说!” “我特意吩咐了膳房,做了些家乡菜。” “……是。” 叶舒窈没留人在屋里侍候,自然也就没人布菜,两人就这么围坐桌旁,吃着精致菜肴,竟有几分像是平日在家中的情形。 元钧内心的抗拒被消减不少,再次用余光看向身旁的人。 她这做派,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 叶舒窈似有所感,忽然转头,正撞上元钧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元钧有些尴尬,叶舒窈却落落大方:“舅舅,我是不是与阿娘长得很像?” 第164章 阿娘是怎样的人? 元钧有些尴尬,叶舒窈却落落大方:“舅舅,我是不是与阿娘长得很像?”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想着先试探一下她这个舅舅的态度,却没想到,元钧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点了点头。 这动作之后,似乎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忙道:“但公主也与陛下也……” “舅舅。”叶舒窈忽地打断他。 元钧有些疑惑地看去,却见叶舒窈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耐,虽然很快便消失不见,可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 叶舒窈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过于强硬,稍稍顿了顿。想说什么却又止住,最后只低头去搅碗里的冰镇酒酿圆子:“舅舅还是别提父皇了。” 元钧的意外之色没能很好的掩饰,全都摆在了脸上。 并非是他藏不住事,而是叶舒窈这表情看起来,并不如何……尊敬? 元家虽自那事之后就搬离京城偏安一隅,可也听过皇上如何宠爱于长黎公主。 金银珠宝不必赘述,就拿前不久出宫开府的府邸来说,比有些王爷的都要更大更豪华。 按理来说,公主与皇上的感情应当是极好才对,可今日一见,显然并非如此。 他不喜欢皇家,但这毕竟是阿姐的女儿。 何况……叶舒窈似乎和陛下不亲近,这让他心中的隔阂减弱了几分。 于情于理,他这个做长辈的不该如此冷漠。 想到这,元钧本来准备送完贺礼就走的主意有点不坚定了。 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时间自己陷入僵局。 叶舒窈却十分善解人意,重新提起笑容打破安静:“舅舅与我说说阿娘吧。” 元钧一怔。 叶舒窈继续道:“阿娘离开的时候我还小,所以……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了,前些日子我做梦梦到了阿娘,她说想让我回家看看。” “父皇答应了,但要等到从行宫回去之后,我实在有些等不及,便想着先借生辰宴邀外祖父外祖母他们来说说话。 ”说到这,叶舒窈笑了笑:“不过,舅舅来了也是一样的,我听说,您与阿娘感情很好。” 元钧看着叶舒窈,慢慢地点了点头:“是很好。” 所以在阿姐死后,他才那么痛恨皇家。 “阿娘她是个怎样的人?很端庄吗?” 这问题让元钧忍不住笑了。 阿姐什么都好,但和端庄二字,鲜少搭得上边。 叶舒窈拿出一张画来。 其实元箬留下了很多画像,但大多数都被昭顺帝“霸占”了,只这一幅,是留在未央宫的。 出宫开府时,叶舒窈也将这幅画带了出来,这次又把它带在了身边,总觉得会有什么用。 画中的女子有着一副明艳的面容,没有过多打扮,素衣墨发站在一棵梅树之下,冬日里正是梅花盛开时节,但她只浅浅一笑,便让这灼灼红梅都黯淡了几分。 元钧看着画,不由自主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你阿娘一点都不端庄,她小时候可是上树下河一个不落,有时候还会与别的孩子打架,我那时候还小,但也已经记得爹娘总是说她没个女子该有的模样……” 叶舒窈瞪大了眼睛。 她完全没想到,元箬竟然是这样的性格,这下她是真的有点感兴趣了。 元钧显然也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不必她问,就继续说道:“你娘亲还会做弹弓打鸟,用簸箕扣麻雀,夏天的时候去黏知了,挽起裤腿下河去捉鱼……听起来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叶舒窈点了点头。 元家是书香世家,祖上也是出过名士的,所以在教育孩子这方面更是注重。 不说每个都出口成章文采斐然,也要饱读诗书。 至于品行德行,就更不必说,自是有着一套家规家训。 所以她准备房间,是特意贴合了元钧的习惯。 很难想象,这样的元家能养出元箬如此性格的女子。 元钧很快就解答了她的疑惑:“爹娘十分宠爱阿姐,所以大多时候只是口头上骂几句,狠心罚倒是不会的。” “阿娘真是很厉害,什么都会!”叶舒窈说。 元钧看向她,有些意外,试探问道:“公主真的这样想?你阿娘……与京中贵女的做派,实在不符。” 叶舒窈不赞同地看这样:“舅舅不能这样想,不能因为阿娘与贵女的行为不符就觉得她不好。” “虽然阿娘并不符合那些条条框框,但不符合又能如何?有谁规定了女子只能有一种样子?”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那些贵女做派并非一定不对,但元箬不喜欢被束缚,那她不遵守也没有错。 “好!说得好!”元钧忽然掷地有声地大喝一句,随即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杯盏,叶舒窈瞧见他的眼眶似乎有些红了。 叶舒窈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看着元钧,轻轻地问:“阿娘不喜欢皇宫,对不对。” 元钧默认了这个答案。 “那,阿娘也不喜欢……父皇。” 一片夕阳从窗口中斜落进来,映在一桌子没吃完的精致菜肴上。 元钧轻叹了一口气:“你阿娘,最初算是喜欢……他的。可并不知道他是太子,只以为他是一个闲散公子。” 话说到这,突兀地停了下来。 叶舒窈却在心中补齐了后面的事。 元箬只以为昭顺帝是个闲散公子,两人渐渐互有好感,可这个时候昭顺帝忽然间表明身份,要带元箬回府,元箬喜爱自由讨厌束缚,自然不肯,于是就产生了矛盾。 最后…… “最后,他赢了,”元钧的口吻十分疲惫,似乎是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吐出几个字,“皇权滔天,不可违抗。” 时隔这么久再次提起,元钧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愤怒,但片刻之后,他还是砰地捶了一下桌子: “我只后悔自己当时年幼,否则就算搭上性命,也一定要为阿姐讨一个公道!” 叶舒窈看着这一幕,元钧看似冷淡,实则是个性情中人。 “舅舅,当时你就算搭上性命,可能也无法为阿娘讨回公道。” “我自然知道,可是……”元钧愤愤地说,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初的防备。 “因为阿娘根本就不是病死的。” 元钧愣了一下,倏然抬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第165章 光想想就这么爽 元钧愣了一下,倏然抬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阿娘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叶舒窈一字一句,“害死他的人,就是当今的皇后,轩辕婧宁。” …… 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邀月殿的大门打开,元钧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神色显得有些恍惚,又有些复杂,连侍童走到了他身边都没有发现。 “公子,公子!”侍童晃了晃他,“您怎么了这是?” 元钧这才回过神来:“无事,文柏,给公主的生辰贺礼呢?” “自然是放在住处,”文柏有些奇怪,“不是明天才是公主的生辰吗?” “是,是明天,”元钧思索片刻,“我们先回去,给父亲母亲写封信。” 这边元钧离开,而邀月殿中,叶舒窈已经与宋知简青棠见了面。 宋知简道:“公主,事情可还顺利?” 叶舒窈点了点头:“顺利,虽然他没有直接答应,但已经松了大半的口。” “可为何公主看起来起,有些不高兴?”青棠问。 “只是忽然间觉得男人可真不是好东西。” 宋知简:“……?” 青棠:“……” “当然,是某些,极个别,更有甚者。”叶舒窈补充。 其实除了这个,还有一句话让她非常在意。 元钧说:皇权滔天,难以违抗。 这是一句非常容易就能理解的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昭顺帝发话,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此让道。 那皇帝……岂不是太爽了? 虽然昭顺帝总说折子太多,但也没见他落下一个,还十分乐意给折子写朱批。 虽然昭顺帝总说哪里哪里又进贡了奇珍异宝,摆都摆不下,但随意赏赐给妃子或大臣时总是一副恩赐的模样。 之前叶舒窈并没有什么感觉,此时再回想起来,却忽然听出些弦外之音。 这一大堆似乎没有一条是是真的“抱怨”,这些“抱怨”更多的像是在凡尔赛:哎呀,天下都要朕来统治,可真累啊! 如果要叶舒窈来说,觉得累可以不干,甚至再往前一些,可以不做太子。 但昭顺帝不仅做了,还做的极其谨慎,十分多疑,连一个影都没有的“命星之主”就要试探再试探。 那这么想来,做皇帝,自然是爽大过累喽? 叶舒窈忽然间站了起来,宋知简与青棠不知这是怎么了,也都下意识跟着起身。 “公主?” “宋知简,西川十四州的事,父皇决定了吗?” “陛下还未下旨,”宋知简察觉到叶舒窈似乎有些兴奋,“公主又想到了什么?” “你会去吗?” “若真的需要打仗,微臣会去,陛下也有此意。” “好,”叶舒窈看向他,“那你要做大将军。” 宋知简一愣:“但陛下不会让我做大将军。” 这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昭顺帝虽然已经从前几次的带兵中消解了一些对宋知简的不信任,可是暂时还没有到,能安心把兵符交给他的程度。 叶舒窈自然也想到了,她:“明天生辰宴后,你随我一同去见父皇。” 第二日,生辰宴如期举行。 宴会的规模不大,只请了一些亲近的人,林林总总也不过二三十个。 这本就是走个流程的事情,叶舒窈便也没有太过重视,收了贺礼后便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东西。 宋知简坐在离叶舒窈不远的地方,想要与叶舒窈说话,却发现她正在思索什么似的。 叶舒窈确实在想事情。 就连刚刚昭顺帝离开前送她的,镶满了宝石的头冠也没引起她太大的兴趣。 若是从前,她可能还会觉得这便宜点爹可真是大方,但经过昨天那一番思索,很容易就能想到——这玩意对昭顺帝来说只不过唾手可得的东西罢了。 再说深一些,如果她是皇…… 叶舒窈猛然打住,觉得自己这思想有点不受控制。 自从元钧的那句话引起了一些思考之后,叶舒窈如同是打通了什么关窍。 就像打游戏忽然找到了手感,做题忽然找到了关键,想要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进行下去。 光是想想就这么爽的事,要真做了,那还得了? 不对不对。 叶舒窈强迫自己过热的脑子冷静下来,她现在有点像是被某种奇怪的力量冲昏了头脑。 这状态实在不利于思考,还是先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了。 叶舒窈转了转身,便看到院门口有个身影。 怎么……有点眼熟? 正想着,这人就走了转过身来,直直看向叶舒窈。 像是没有预料到叶舒窈会看他,班布尔愣了一下,对叶舒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 班布尔几步来到叶舒窈面前,在叶舒窈惊讶的目光——也是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单膝跪了下去,拉起叶舒窈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叶舒窈不免想起初次与班布尔见面时的场景,他也是如此行了一个礼。 但不同的是,上次他没有下跪,也没有真的稳在她的手上。 班布尔浅金色的眸子一刻都不舍得移开,寸寸描摹着眼前人的脸庞:“公主,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叶舒窈眨眨眼:“好久不见,不过,你再不放手,就有人要不开心了。” 很明显的,坐在叶舒窈身后不远处与对面传来了三道各不相同,但又奇异重合的目光。 显然与那些好奇的注视不同。 宋知简,青棠,宋泊。 班布尔视线扫过一瞬,嘴角微微扬起:“可是公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叶舒窈微微挑眉:“许久不见,王子是不是忘记了那支鞭子有几颗宝石了?” 班布尔动作一顿,片刻后不情愿地松开了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叶舒窈旁边。 他十分自然对站在一旁地侍从吩咐:“再拿一套碗碟来。” 然后又转向叶舒窈:“可以吗?” “你都要碗碟了还问什么?”叶舒窈懒洋洋看着他。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了,班布尔脸上的笑意更盛,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还以为,公主都把我忘了呢。” “那肯定是不能的,某人把狼牙都送我了,我若是把你忘了,岂不是显得很刻薄?” “只是因为狼牙?”班布尔有些委屈地皱了皱眉。 “那不然呢?” 班布尔忽然靠近了些,耳语般开口:“公主,没有想我的身体吗?” 叶舒窈:? 第166章 摸这里 她好像还没睡班布尔吧,难道是她记错了? 叶舒窈怀疑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班布尔游刃有余的笑意,在叶舒窈那种“你在说什么不会是要讹我吧”的表情中渐渐龟裂。 他急切道:“我说的是……你之前摸的那些地方!不是别的!” “哦~是这样啊,”叶舒窈了然,“那你说得那么奇怪,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班布尔愤愤片刻,又不能反驳什么,最后只好有些挫败地垂下了脑袋。 怎么每次在叶舒窈面前计划好的事都做不到最后,他的形象可不能变成这样! 叶舒窈有些好笑,抬手把他绑好的卷发揉乱。 这动作如此亲昵,青棠的目光停顿了片刻,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宋知简比青棠更加彻底,索性已经离席。 只有宋泊还在盯着两人,哼了一声猛地灌了杯酒。 叶舒窈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摸着班布尔的头发,眼看着他的耳朵一点点红了。 这人虽然和伏罗有亲戚关系,但性格却没一点相似之处。 班布尔对叶舒窈这摸狗似的手法有些不满,但又不舍得她离开,便拉着她的手换了个地方。 “头发有什么好摸的,摸这里。” 天气炎热,班布尔的衣服布料也更少了,刚刚她走进来的时候,有几个女眷都赶快低下了头。 不怪她们,只怪班布尔穿得着实像只开屏的孔雀,而且或许是因为太久没见,叶舒窈觉得他更……热情了? 在矮桌的遮掩之下,叶舒窈的掌心贴在凹凸不平的腹肌上,班布尔甚至还又把衣服扯开了一些。 叶舒窈坐的位置特殊,所以在其他人看来,班布尔只是把她的手拿了下来,然后靠得近了一些与她说话。 然而叶舒窈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是在最初微微挑了下眉之后,便看向班布尔,语气淡淡道:“在这发什么青呢。” 班布尔一怔,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火花。 叶舒窈怎么能这么说他…… 可奇怪的是,在羞耻与难以置信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兴奋。 “我、我不是……”班布尔结结巴巴地反驳,麦色皮肤也挡不住通红的耳根。 “不是什么?”叶舒窈看也不看他,收回了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么久不见,你就光想着这个?” “没有!我不是只想着这个!” 见叶舒窈误会,班布尔这次是真的急了,忙拉住她要收回的手:“我没有那个意思,因为之前你说过……我以为你会喜欢…” 他只是想让她开心而已,似乎又搞砸了。 叶舒窈看了他半晌,表情有些复杂,随后忽然抬手把他的衣服拉了起来。 “这种衣服以后少穿,把我殿中的宾客都吓坏了。” 班布尔先是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很正常啊,在竺兰人都是这么穿的。 不过他加了许多金饰罢了。 叶舒窈似乎读懂了他心中所想,说道:“公共场合,守点男德。” “那就是说,没人看见的时候就可以?” 这话问的,叶舒窈竟然无从反驳。 好一个举一反三。 没等她开口,班布尔又语出惊人:“今晚能不能让我住你的寝殿?” “就只睡觉,不做别的。” 正想上前与叶舒窈说话的刘云汀好巧不巧听见了这一句,脚步停下,面色奇异。 他方才……是听错了吗? 刘云汀刚刚在别院,没见到班布尔进来的场景,但也已经从宫女那知道了班布尔的身份。 竺兰大王子,王庭的继承人,以后便是竺兰王,他与公主的关系,似乎也不一般。 正想到此处,班布尔便忽然转头看向他,在与之对视的瞬间,刘云汀顿时察觉了对方的戒备。 “刘大人,“叶舒窈也发现了刘云汀,“有事要与我说吗?” 班布尔看向叶舒窈。 语气熟稔,还略带笑意,是认识的人? 他顿时更加警觉地看着刘云汀。 刘云汀却只看向叶舒窈:“公主,借一步说话。” 是要与她谈淑然长公主的事? “好。” 叶舒窈准备起身,却忽然被一股力道扯住。 班布尔道:“我和你一起。” 刘云汀黑沉的眸子古井无波,语气淡然却毫不退让:“公主,不可。” “我站在旁边,不听。”班布尔也坚持。 叶舒窈无奈:“你凑什么热闹。” 班布尔停顿一下,说:“我不放心你的安全。” “?” “这是我家,有什么不安全的,”叶舒窈拍开他的手,“而且刘大人这样子,谁不安全还说不定呢。” 刘云汀:“……” 虽然知道叶舒窈说的是生命安全,但刘云汀总觉得自己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 “公主,走吧。” 再一再二不好再三再四,班布尔只得看着叶舒窈与刘云汀一同离开。 叶舒窈一走,宴会上的一切都变得无聊起来,班布尔觉得菜也不好吃,酒也不好喝。 这刘大人谁啊? 他立刻叫来侍从:“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王子,那是前不久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刘云汀。” 侍从努尔答道。 “刑部尚书……那看来谈的是公事?不对,宋知简还是大理寺卿呢。” “据我们的消息,公主与刘云汀认识的时间并不长。” 班布尔满意地点点头。 努尔是他从前在竺兰的心腹,上次来玉京时他恰好生病了,于是带了些从王庭中挑出来的人,没想到一个能给他帮上忙的都没有。 反而还给他捣乱!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没有那杯加了料的葡萄酒,叶舒窈又怎么会“帮”他? “对了,努尔,刚刚她说让我别穿这种衣服,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努尔顿了一下:“殿下为何这样说?” “我之前学习黎国官话,看了许多话本,里面就说,如果一个男子对自己的妻子说不要穿得太漂亮,就证明他对自己的妻子很在乎。” “虽然她女子,但道理是一样的,是吧?” 努尔沉默了片刻:“您说得对。” “我就知道!她嘴上骂我,心里还是喜欢我的。” 第167章 谁的命不是命 “我就知道!她嘴上骂我,心里还是喜欢我的。” 看着自家大王子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努尔十分识相地没有再说话。 国王和王后交代了,拦不住就帮忙。 另一边,叶舒窈与刘云汀来到了水榭,在石桌边坐了下来。 不知怎么,风一吹叶舒窈忽然有点头晕,脚下踉跄了一下。 刘云汀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叶舒窈,只觉得一阵幽香随微风浮动,浅浅萦绕。 他不动声色垂眸,放开了手。 “谢了。”叶舒窈对刘云汀说,随后揉了揉脸,力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公主醉了吗?”刘云汀忽然问。 “醉?不,我没醉,”叶舒窈摆摆手,“就是有一点晕。” “今日宴席上用的酒是十五年沉的寒泉香,虽然口感清冽,但后劲有些大,公主喝了多少?” “也不多,五六杯吧……” “五六杯已经很多了,就算是我喝上这么多……” “也会这样?”叶舒窈抬眸看他。 醉意正在上头,叶舒窈的眼中浅浅盈着一层朦胧,双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 刘云汀不知怎么忽然卡了一下壳,片刻后才回答:“不会,微臣的酒量很好。” “切,不信,”叶舒窈打量刘云汀,“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能喝。” 刘云汀看着叶舒窈,眸中泛起一丝涟漪:“以貌取人容易出错。” “是吗?” 叶舒窈忽然笑了,起身走到他面前,在刘云汀惊讶的眼神中弯腰靠近:“那本宫就更仔细地看看,争取不再出错。”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水榭中微风阵阵,将遮阳用纱帘吹起,斑驳光影掠过,刘云汀几乎能在叶舒窈水润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身子下意识向后倾,却忘记身后空空如也。 意识到重心偏移时已经来不及,更糟糕的是叶舒窈像是没注意到一样还在继续靠近。 “公主,危………” 话音未落,叶舒窈便倒在了他身上,随后扑通一声,两人一同从水榭边缘翻了下去。 虽然天热,但此处阴凉占据大半,水温不高,落水的瞬间叶舒窈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她马上憋气避免呛水,然而她一转头,却朦胧看到了一个正在往下沉的影子。 ??! 不是吧掉下来还不到30秒刘云汀就晕了!! 这合理吗?! 不管合不合理,她不能看着刘云汀沉下去,于是立刻伸手拉住他。 然而刘云汀再怎么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第一下竟然没拉动,还随着他被拽下去了一点。 说实话,她这一口气也憋不了多久,别到时候人没救上来把自己搭上了。 但话又说回来,是她不小心把人推下来的,而且没了刘云汀,和长公主合作的纽带就断了。 她可是命星之主,没那么容易死吧? 不能再想了,叶舒窈当机立断,拉着刘云汀的手向下游了点,抱住他的腰,奋力向池边划水。 还好的是,这池子不算深,划了几下后试探着伸腿,脚果然踩实了,她直起身,头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公主!!” 有侍女听到了声音过来查看,便一下子看到了叶舒窈,惊慌失措叫道,“来人啊!公主落水了!快来人啊!!” 转瞬之间,宫女内侍哗啦啦地来了一堆,下饺子似的跳进了池子,把已经要到池边的叶舒窈堵了个严严实实。 叶舒窈:…… “本宫没事,先把刘大人扶……呃,抬上去。” 几个内侍又七手八脚地把晕了的刘云汀抬到岸边。 叶舒窈看了看他,放下了心。 没什么事,可能是有点呛水了。 忽然又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班布尔直接手臂一撑越过石桌,落在叶舒窈身边。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不是去谈事了吗,怎么掉水里了?” “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 叶舒窈正说着,打了个喷嚏。 这时,流萤和听荷扒开宫女和内侍们挤了进来。 “公主!” 流萤急忙跑到叶舒窈身边,急得汗都要下来了:“奴婢只是去帮您拿了个衣服,您怎么……” 叶舒窈忙拍拍她的手:“我没事。” 听荷对围观的人道:“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正要做鸟兽状散,叶舒窈拉住听荷道:“跳下池子那些给些赏钱。” 听荷有些不情愿:“公主,他们这么救人纯属是添乱,要我说,半天都没把您救上来,该罚他们才对!” 周围的宫女内侍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 叶舒窈看到听荷的眼圈就有些红了,知道她是怕自己真的出事。 “谁也不知道这池子多深,肯跳下来就挺好的了,谁的命不是命呢?” 不仅是听荷与流萤,跪伏在地的宫女内侍听见这话也都愣了。 “快啊。”叶舒窈催促。 “是,公主。 ” 宫女与内侍们拿了赏钱,连连谢恩,走远了,才二三凑作一堆小声说话。 “公主今日……” “是啊,我还从没有听到一位贵人……” 这边,叶舒窈自己先试着帮刘云汀按了按胸口,随后立刻放弃了。 专业的事还是让专业的来干。 “听荷,去请太医,”叶舒窈顿了顿,“算了,先把人抬到邀月殿去,再请太医来看看。” 班布尔听着叶舒窈的话,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向刘云汀,叶舒窈是为了救这人才落水的? 流萤把本来要给叶舒窈换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准备扶着她回去。 班布尔忽然上前将叶舒窈一把抱起,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叶舒窈有些惊讶,看了看他才察觉出什么,好笑道:“你生什么气?” 班布尔沉默不语。 “只有一次机会,不说就算了。” 班布尔看向她,目光复杂,忽然之间又有些委屈:“你就这么喜欢他?” “嗯?” “竟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都要救他,你知不知道,如果……” 叶舒窈笑道:“如果什么?” 看她还笑,班布尔更生气了,半晌又憋出一句:“他有什么好的?” 看起来病得不轻,脸色白的像鬼。 自然,这话只在心里说。 叶舒窈忍不住笑出声:“你想哪去了,是我不小心把他推到水里的,而且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第168章 一样的警告 “你想哪去了,是我不小心把他推到水里的,而且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班布尔的脚步顿了一下,看向怀中的人。 叶舒窈:“你这是什么表情?” “开心的表情。” “是吗?看不出来啊?”叶舒窈故意靠近。 这一靠近,便很明显地感觉到了班布尔的身体绷紧了一些。 叶舒窈手指扯住他脖子上的一根细金链,班布尔随着这力道低头,有些紧张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近,要亲他了吗? 可是现在还在路上,是不是要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 他倒是无所谓,可…… “你这是什么宝石,真好看。”叶舒窈忽然问。 “什么……?”班布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叶舒窈摸着金链上挂的绿色宝石:“这个,名字是什么?” 班布尔看了她半晌,发现叶舒窈的眼中居然真的只有求知。 他张了张嘴:“……绿宝石。” “绿宝石,真朴实。”叶舒窈评价。 班布尔没说话,又默默迈开步子。 到了邀月殿,叶舒窈先去换了衣服才去看刘云汀,她到的时候太医也已经到了,正是章柳。 床榻之上,刘云汀的脸色苍白无比,胸口看上去也毫无起伏,像是死了。 不过从章柳下针时他微微皱起的眉心来看,并没有大碍。 “微臣参见公主。” “免礼,刘大人怎么样?”叶舒窈问。 章柳看了一眼叶舒窈身旁的班布尔,欲言又止。 叶舒窈注意到他的视线,道:“说吧,自己人。” 班布尔的嘴角迅速扬了起来,随后像是觉得自己不能太得意,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章柳道:“刘大人身体本就因中毒虚弱,这次落水又呛了水,不过并无大碍,歇上几天就好了。” “落水没事,那他的毒呢?” “之前微臣得知他是中毒之后先为他暂时抑制了毒素,随后便寻医书,可无论怎么翻找,都没找到这么奇特的……” “具体奇特在哪?” 章柳想了想,刚要开口,叶舒窈道:“说简单点,最好一句话总结。” “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死了,但却没那么容易死。” 叶舒窈:“……” 什么神奇小毒药,这么会极限拉扯。 “也就是说,这毒就算不解,也没什么问题?” 章柳摇摇头:“不,会很痛苦。” 话说到这,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刘云汀醒了。 叶舒窈走到床前,弯腰看他:“怎么样,还活着吧?” “公主……的问候还真是独特。”刘云汀有气无力,想撑着床榻坐起身来。 章柳想要去扶他,却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你懂什么,这种问候才最朴实,比问有事没事实用多了。” 说着,叶舒窈顺手抽起枕头塞在刘云汀背后,吩咐流萤:“找人去煎药吧。” 刘云汀不自觉看向叶舒窈的侧脸。 真是熟悉的场景。 上次醒来,公主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甚至连角度都一模一样。 还有,递过来的温水,塞在背后的软枕。 不知怎么,刘云汀忽然想起在正德寺禅房外的那一刻。 叶舒窈抱住他的腰仰起头缓缓靠近,柔软的唇瓣便像亲吻一般触到了他的掌心…… 画面闪现,他被子里的手掌微蜷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又缓缓收紧,攥成拳头。 叶舒窈转过来:“刘大人想什么呢?” 刘云汀不着痕迹地将发散思绪收回,轻轻地说:“在想,微臣又欠公主一条命了。” 叶舒窈挑眉:“我又不是黑白无常,要你那么多命干嘛?” “那公主……”刘云汀话说一半,忽然停住。 叶舒窈却接上了:“你想问我为什么救你?” 迟疑片刻,刘云汀点了点头,他是想问这个的,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更像是脱口而出,于是半截叫停。 但既然叶舒窈点破,他也没再隐瞒。 旁边的班布尔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因为你是我的合作对象。” 刘云汀愣了愣,他还以为以叶舒窈的性格,会反问:你觉得我为何要救你? 这个答案,情理之中,逻辑通畅。 若是没有他做中间人的话,公主不能很快取得长公主的信任,所以衡量之下,公主冒着危险救了他。 但刘云汀莫名觉得,心中不知为何期待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忽然之间,他觉得又有一道令人难以忽略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是班布尔。 班布尔正在看着他,双手抱臂,表情不算友好。 然而当叶舒窈转过头,班布尔又立刻调整好了表情。 他忽然觉得很有趣,班布尔这副模样,与上次宋知简警告他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若是叶舒窈不在这,这位竺兰的大王子会不会也来“警告”他? “公主,刘云汀忽然叫叶舒窈,“之前的事,还没谈完。” 叶舒窈有些意外:“你确定你不需要休息?” 刘云汀摇摇头:“章太医也说了,微臣轻易死不了。” “那好,”叶舒窈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班布尔在犹豫。 虽说叶舒窈说了不喜欢刘云汀,但他总觉得不放心,刚刚刘云汀还一直看着叶舒窈,他怎么都觉得那眼神不对劲。 而且刚刚就是和刘云汀一起才出了意外,他不能离开。 见班布尔没动,叶舒窈疑惑地看过来。 “我……我把耳朵堵上,背过身去,也不行吗?”他走过去看着叶舒窈,“让我留下吧,你再出意外,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话说到最后,已经是有点像是在祈求。 叶舒窈有些头疼,自从上次在竺兰王庭收下狼牙之后,班布尔就变了个人似的。 片刻之后,她转过身去:“不行。” 班布尔一僵,就连刘云汀也没想到叶舒窈拒绝的如此利落。 他抬眼:“大王子,我只与公主说几句话,用不了太久,请您出去稍等片刻。” 叶舒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班布尔慢慢起身,一步步退出去。 在关门的最后一瞬,他忽然透过门缝与刘云汀对上视线。 ……刘云汀,在笑吗? 第169章 大庭广众,叫什么 ……刘云汀,在笑吗? 门合上了,那一瞬间像是他的错觉,班布尔狐疑地盯着殿门,半晌没动。 流萤见他这样有些不解:“王子,您怎么了?” “那个刘云汀和公主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向外面走了一段路才开口问道。 流萤立刻明白了班布尔的弦外之音。 “王子,公主只把刘大人当作合作对象。” “她没心思,那万一他不安分呢?”班布尔略有些烦躁,“万一刘云汀故意……呢?” “故意什么?”流萤奇怪。 故意什么?自然是故意勾引。 就像他当初那样怀着其他目的故意接近叶舒窈呢? 在流萤疑惑的眼神中,班布尔揉了一把头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流萤:? 她懂得可多了好不好! 这时,努尔找到班布尔,低声道:“王子,找到伏罗的踪迹了,要不要追?” 班布尔心中一喜:“找到了?在哪里?” “就在城中,除此之外,其中一只“枭”似乎还看到了鸿鹄卫。” 这个三个字让班布尔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前朝的鸿鹄卫?” “没错。” 既然有鸿鹄卫,那姓沈的一定也在。 班布尔思索片刻,忽然眉头舒展:“那这次还真是来对了。” 他本来只是要顺便将伏罗抓回去,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这件事叶舒窈知道了吗?如果不知道,那他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她身边了。 另一边,叶舒窈正与刘云汀相对而坐。 本想着让他在床上说就好了,没想到刘云汀非要下来,劝也劝不住。 看他脸色还是苍白,叶舒窈本能地想要去扶他,刘云汀却忽然开口:“公主,其实微臣的身体并没有那么不好。” 叶舒窈与他对视片刻,点点头:“明白。” “公主,明白什么了?” “男人嘛,都要面子。”叶舒窈说,“放心,那些内侍宫女只看到了上岸之后的事,没看到我把你拽上来。” 刘云汀顿了顿:“微臣不是在意面子。” 叶舒窈了然:“好好好,我不说了。” 刘云汀欲言又止,最终轻叹了口气。 一定是是那次的事让公主误会了他…… 他在桌边坐下,看向叶舒窈:“公主,那天正德寺,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他放在腿上的指尖微微收紧,将衣服抓出轻微的褶皱,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独处,必定要解开这个误会。 然而,叶舒窈却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事?” 刘云汀愣了片刻,脑中闪过了许多种可能性。 公主忘了?还是说,公主故意装作不记得? 也对,毕竟他那天的反应实在是太激烈了,公主一定是为了不让氛围太尴尬,才佯装不记得的。 正当他要顺着叶舒窈的话说下去时,叶舒窈忽然道:“你是说那天早上的祭礼吗?你也在?我好像……没看到你啊。” 刘云汀的眉心微微蹙起,脱口而出:“不是祭礼,是在禅房外。” 叶舒窈的表情证明,她仍然很疑惑。 “公主……” “好了,”叶舒窈打断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算了,先聊正事。” 刘云汀黑沉沉的眸子定定看了叶舒窈一会,低声道:“是。” 半个时辰后,叶舒窈打开了门。 班布尔立刻上前将叶舒窈从头到尾检查一遍,像是生怕刘云汀谈话中途变身把她吃了一样。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看完之后,班布尔还紧张地问。 “你觉得他能对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叶舒窈余光忽然看到班布尔腰上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 腰链? 在宴席上怎么没发现,刚戴上的? 班布尔竺兰血统十分明显,自然也生得高大健壮,可却没有显得太大块头。 一是得益于他的肌肉并不夸张,除了胸肌之外,其他地方都恰到好处,二就是他的腰,劲瘦又有腹肌,再加上麦色皮肤,更是养眼。 这腰链一戴,叶舒窈倒真有些感兴趣了。 班布尔完全没发现叶舒窈的视线,小声嘟囔:“谁知道他会不会故意……你。” “故意什么我?”叶舒窈没听清。 “勾引……”班布尔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这是叶舒窈说他的词,之前只觉得生气,但现在嘛……心态完全不同了。 这回叶舒窈听清了,她扑哧笑出了声:“怎么勾引?像你一样戴着这东西类似我面前晃?” 说着,叶舒窈顺手勾住他的腰链。 只是轻轻一扯,班布尔却低低哼了一声,弄得叶舒窈耳根痒痒的。 她眯起眼睛:“大庭广众,叫什么?” 班布尔的耳尖一下子就红了:“我……我不是,这东西第一次戴,我也不知道……” 话没说完,叶舒窈再次用力,语气有些恶劣:“不知道?我看你是故意的。” “真的…不知道……”班布尔轻抓住叶舒窈的手腕,“别拽了…” 叶舒窈利落点头:“好。” 说着她就要收回手,班布尔一看又急了:“不是不让你拽,回去再说。” “回哪?” 班布尔握住她的手,耳根微红:“回你的寝殿。” “然后呢?” “然后,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哦,那我想睡你也可以了?” 班布尔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叶舒窈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愣着干嘛,走啊。” 班布尔呆呆地被叶舒窈拉着走,直到回到寝殿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他反手握住叶舒窈的手,抬头望着她:“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刚刚是真的,现在……看着太傻了,要不然算……” “不行!” 班布尔倏然抱住叶舒窈,语气急切:“我刚刚只是太高兴了,没傻…不信你试试看…我……” 说着说着,班布尔总觉得词不达意,便直接用行动证明。 他拉起叶舒窈的手放在胸前,又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小腹,然后双臂环绕在叶舒窈身后,对她说:“你摸…” 叶舒窈没动。 班布尔见状着急:“你怎么不摸啊,努尔说了,女子都喜欢身材好的男人,我的身材难道不比那个道士好吗?”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种种迹象表明,青棠已经是叶舒窈的人了。 他难道还比不上他? 第170章 公主真的忘了 叶舒窈忽然在他胸口掐了他一下,猝不及防的刺痛过后是让他有些羞赧的麻痒。 班布尔的喉结禁不住滚动了一下,呼吸微微加快,看着叶舒窈。 “人身攻击,警告一次。”叶舒窈说完,又轻轻摸了摸自己刚刚掐过的地方。 这动作十分轻柔,可带来的触感却惊天动地,班布尔环绕在叶舒窈身后的手忍不住收紧。 然而叶舒窈没发话,他只得努力压制,声音微哑:“以后不说了。” 叶舒窈看他一眼:“他们说你,我也会罚。” “还是别了……”班布尔低声嘟囔。 叶舒窈没听清,但也没功夫再去追问,因为远有比这更有趣的。 班布尔只觉得柔软的指腹在自己身上略过,时轻时重,就是没有真正落到让他舒服的地方。 他鼻尖都渗出几颗汗珠,忍不住将脸埋进叶舒窈的颈窝,低声唤道:“阿窈,你摸摸别的地方……” “阿窈?”叶舒窈微微挑眉,“谁允许你叫我名字了?” “不行……嗯!” 这一下摁在了……,班布尔猛地绷紧身体,本能地要躲开这细微的疼,但下一秒,那触碰又温柔起来。 他忍不住向上蹭了蹭。 “轻点……” “要求这么多?真把我当服务员了?” “不是,”班布尔小声说,轻轻亲吻叶舒窈的肩头和脖颈,“你没说让我动……” 原来之前的事情他还记得。 “可以动了吗?”班布尔仰着头问,微卷的黑发映衬着浅金色的瞳孔,让他看上去像一头黑豹。 当然,是毫无攻击力,只在等主人下令的那种。 “可以。”叶舒窈笑着说。 班布尔眼睛一亮,抬手托起叶舒窈的脸,含住她红润的唇瓣。 与此同时,在距离寝殿不远的地方,刘云汀还坐在桌边。 叶舒窈走后,他便一直在这坐着,默然盯着自己的手心。 公主是真的忘了正德寺的事。 不是因为尴尬佯装不记得,也不是因为难过假意将这事揭过,而是真真切切地忘了个一干二净。 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公主不记得也就等于这事解决了,可他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有几分异样。 他仔细分辨,惊讶地发现,其中有几分不甘,还有某种细微的气恼。 真奇怪。 刘云汀修长苍白的五指按在心脏的位置,轻轻收紧,感受着胸腔中微弱却执着的跳动。 走之前,叶舒窈还说回京之后要和他一起再审贾云。 自从与长公主同谋,他便告诫自己将以往的一切都放弃,也不在乎自己的手段到底有多肮脏龌龊。 答应帮叶舒窈从贾云嘴里撬出些东西时,他亦是这样想的,现在却有些不想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这一面了。 半晌,他起身拿过笔墨,摊开一张信纸。 过了一会,信写完了,刘云汀叫来阿勇:“去找人把这封信送回刑部。” 阿勇接过信,问道:“是大人有什么公务吗?需不需要加急?” “越快越好。” “属下这就去。” “等等,我随你一起去吧。” “好,拿大人慢些。” 阿勇转身,刘云汀与他一起向外走,一出院子便碰到了个人。 待看清,刘云汀有些惊讶:“宋大人。” “刘大人。”宋知简的目光越过他飘向院内。 刘云汀明白了什么,直接说道:“公主已经回去了。” 宋知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忽然道:“刘大人还记得自己上次说过的话吗?” “自然记得。”刘云汀漆黑的眸子毫不躲闪,“我与公主,只是合作关系。” 这话说完,宋知简的脸上又添几分冷淡。 他离开宴席之后便被昭顺帝叫走了,近来西川各城将领的意见分歧愈发严重,今日更是惹得陛下大发雷霆,是以耽误了许久才结束。 没想到刚刚回来就听说公主与刘云汀一起落水了。 他自然知道叶舒窈在寝殿,可流萤告诉他,班布尔也在里面。 “看来公主无事,那我就放心了。” 话虽如此,可心中总有些烦闷,宋知简便随便走了走,没想到正好遇到刘云汀。 如果说上次是意外,那这次呢? 这人未免也占据了太多次公主的目光。 “宋大人还有什么事吗?”刘云汀问,“如果没事,在下就先走了。” 他声音平淡,似乎刚刚的对话只是个寻常问候。 “你上次问我以什么身份来警告你,”宋知简向前一步,“自然是公主认同的身份。” “公主身为公主,爱玩一些无伤大雅,但你身为臣子,却不能越界。” 按理来说,刘云汀该有标准答案来应对这样的情况,就如同上次一样。 可他忽然间不想那样说了。 黑沉的眸子微眯,加之脸色苍白,衬得他周身阴郁之气更甚:“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宋大人费心了。” 宋知简的脸色彻底黑了。 刘云汀恍若无觉,继续道:“在下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 说罢,他便迈开步子,与宋知简擦身而过。 宋知简本来有些生气,但过了一会,突然冷静下来。 刘云汀是故意的,他想惹恼自己,可目的呢? 这对他似乎没什么好处。 这人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正想着,有人自身后走来,宋知简转身便看到了脚步匆匆的宋泊。 “公主呢?”宋泊开门见山。 “寝殿。” “那你怎么在这?” “有人。” 一问一答,两人忽然间心照不宣了。 宋泊没再追问“有人”是何人,把手里拿着的小盒子握得更紧了一些。 只好等等再送给公主了。 两人都停顿了片刻,不约而同地迈开步子,缓缓向前走去。 听荷远远看到两人身影,拍了拍正在剪花插瓶的流萤:“那是宋大人和宋公子?” 流萤看了片刻,迟疑道:“应该是吧。”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这景象着实有点罕见,这二位竟然能单独走在一起不吵架。 “公主看见一定也很惊讶。”流萤感叹。 听荷忽然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知道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和谐。” “为什么?” “公主之前说,有了共同的敌人,两个人就会变成朋友!” 第171章 你才是狗 流萤看了看寝殿,十分赞同地点头。 “班布尔王子一来就这么热情,其他人立刻就有了……” “危机感。” “对,危机感。” “什么危机感不危机感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两人顿时一惊,抬头望去。 十来丈高的一棵树上,伏罗正悠然而坐。 “你……是你!” 见二人认识自己,伏罗十分满意:“是本王,你们公主呢?” 流萤与听荷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伏罗大惊,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侍女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叫人! 见他惊讶的模样,流萤道:“公主交代了,你再来就找人抓你!” 叶舒窈就这么想他被抓住吗?!伏罗心中不知为何异常气愤。 他想要跳下去让二人闭嘴,然而自从上次叶舒窈被劫走后,羽林卫就加派了许多人手。 片刻之间,几队人反应迅速冲了进来:“刺客在哪?” “在那!” 流萤抬手指向树枝,然而刚刚还坐着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忽然间一丛草叶轻晃,立刻有人反应过来:“在那!” 赵统领:“你们留在这保护公主,其他人,跟我追!” 他还就不信了,这次还能让他跑了! 外面喧闹声吵醒了叶舒窈。 她皱着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班布尔抱在怀里。 察觉到叶舒窈动了,班布尔下意识收紧手臂,想要把她拽回去。 外面那么吵还睡得这么香? 叶舒窈推了推他:“班布尔,放开,我要下去。” 抱着他的人也缓缓睁开眼睛,然而第一件事竟然是凑过来亲她,黏糊糊地贴着她的唇瓣蹭来蹭去。 “阿窈,黎国是不是都这样叫?阿窈,我好高兴……” 叶舒窈被吵醒本来有些烦躁,被他这一闹,反而有点忍不住想笑了。 她揪住班布尔后脑的头发轻轻向外扯:“你还叫上瘾了?” 两人的距离稍稍分开,班布尔一双浅金色眸子亮得惊人,定定看着叶舒窈:“有点像做梦。” “做梦?你梦到过我?”叶舒窈立刻抓到重点。 “梦到过。” “都梦到什么了?” 班布尔忽然有些脸红:“没什么。” “不说我也知道,”叶舒窈婆娑着他的耳廓,语气漫不经心,“春天的梦还是黄色的梦?” “……” “哦,都有。” 班布尔一把抓住叶舒窈的手,咬了咬牙:“还不是都怪你!” “又怪我?”叶舒窈微微挑眉,指尖在他手心蹭了几下,“那你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喜欢。”班布尔抱紧她,将脸埋在她胸口,声音闷闷的,“你喜欢我吗?” “现在还问这种话,大王子,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班布尔不说话。 “说说,春天的梦都做什么了?” 叶舒窈抬起他的脸,班布尔目光闪了闪:“就是和刚才差不多…” “梦里也川着叫阿窈?” “……” “梦里我叫你别咬,你也不听?” “没忍住……”班布尔知道自己有错,讨好地去亲她的手指,“太舒服了…” 而且他又没经验,刚刚确实有些意乱情迷。 “痛吗?” 他掀开薄被,心疼看着叶舒窈腰侧自己留下的痕迹,一片雪白上出现这样的东西,实在是一种破坏。 叶舒窈低头看了一眼:“你才是狗,冤枉宋知简了。” “不许提他,”班布尔气恼打断,又软下语气,“别提他。” 说罢,他俯身去吻那留下的痕迹。 叶舒窈没料到他的动作,身体绷紧片刻,又察觉什么温暖湿润的东西在那轻轻地动。 班布尔察觉到叶舒窈并不抗拒,更加大胆,去吻她平坦的小腹,又缓缓向上,高挺的鼻梁蹭过……,看向叶舒窈的眼睛满是期待。 叶舒窈慵懒躺着,手指滑进他的卷发:“刚刚外面那么吵,你没听到?” “怎么了?”班布尔察觉出她语气不对。 “说不定又是刺客,”叶舒窈说,“我好像听见赵统领的声音了。” 话音刚落,寝殿左侧的那扇窗户忽然发出异响,班布尔迅速给叶舒窈盖上薄被,自己则套上衣服拿起长鞭。 还未走到窗前,窗户却忽然砰地被撞开了,一个人影滚落进来。 班布尔下意识出手,长鞭如电,去势汹汹,却被那人攥在了手心里。 那人抬起头,深邃的一双眸子带着笑意看向班布尔:“好久不见,我的好侄儿。” …… 羽林卫紧跟着伏罗追过来,却在进不进寝殿时犹豫了,但现在通报已经来不及了。 赵统领当机立断:“先进去!” 他这次一定要抓住这个刺客! 正当前面的几个准备进去,班布尔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你们准备硬闯公主寝殿?” “大王子,刺客闯入了公主的寝殿……” “已经抓住了。” 赵统领噎了一下:“抓住了?” “嗯,我抓住的,不过你们不能进来,等会我亲自带他去见陛下。” “敢问大王子,那刺客是谁?” 班布尔瞥了一眼殿内:“无名小卒而已。” 赵统领心里泛起了嘀咕,若真是无名小卒,怎么会需要班布尔亲自带过去呢? 然而他嘴上只是答应:“那我等就先告退了。” 关上门,班布尔回到寝殿内间,叶舒窈正坐在软榻上吃水果,而伏罗……则被绑在床柱上。 “和赵统领说了?” “说了。”班布尔走过来,“他怎么办?” “他?”伏罗先开口了,“班布尔,这才多久,你就忘了尊重长辈了?” “你是叛徒。”班布尔冷眼看他,“竺兰不需要一个有兽血的杂种。” 骂这么脏? 叶舒窈看向伏罗,他脸上的笑意果然迅速褪去,已经沉下了脸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班布尔:“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又能怎样,”班布尔想起他对父亲做的事,向前一步,“你就是……” “班布尔。”叶舒窈忽然开口。 他停顿片刻,走回来坐在了叶舒窈身边,牵住她的手,低声道:“父王他,活不了多久了。” 第172章 棒子与甜枣 班布尔低声道:“父王他,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叶舒窈愣了一下。 伏罗的表情也有一瞬停滞,紧接着,他忽然间意识到了班布尔话中的意思。 就如要验证他的猜想一般,班布尔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那件事之前,父王从未薄待你,你竟然如此狠心,给他下毒。” “那些人说你因为兽血没有了人性,现在看来,是真的。” 叶舒窈本以为伏罗会暴怒,却没想到他只是沉默地与班布尔对峙片刻,忽然笑了。 “班布尔,如果你有点脑子,就该知道下毒的人不会是我。”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班布尔异常愤怒,猛地攥住他的衣襟,“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伏罗浑不在意这威胁:“给他下毒对我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王位!”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王位,”伏罗眸中狠戾顿起,“我要的只是公平。” “可是你的公平牺牲了很多无辜的人,他们的公平又怎么办呢?” 班布尔怔了一下,松开了手,看向走来的叶舒窈。 伏罗也没想到叶舒窈会忽然开口。 叶舒窈对班布尔道:“你把他带去见父皇吧。” 伏罗终于有所反应,他抬起头,看到逆光中的叶舒窈表情淡然,眼中丝毫没有犹豫。 他嘴角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为自己来这之前某种隐秘的忐忑而感到可笑。 叶舒窈和那些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尽管她说:我要摸摸你的耳朵。 可在被班布尔拽出寝殿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看到的,只是一个淡漠的背影。 ……… 再次睁开眼睛,伏罗发现自己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脚上带着锁链,另一端固定在墙壁上。 很难想象这么漂亮的行宫还有这种地方。 他四处查看,发现周围简直是铜墙铁壁,只有一个紧闭的小门,上面有个锁着的小窗口。 而且自己身上的东西都被收走了,看来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过好在,他再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事,被困在这一时半刻也没什么。 可是,伏罗胸口却有些隐隐发闷,总觉得压着什么东西。 他盘腿坐下,调息运气,试图理顺这烦躁。 然而四周太过于寂静,伏罗脑中忽然浮现叶舒窈的表情与背影,只是一瞬,气息便紊乱。 伏罗睁开眼睛,双目在黑暗中愈发阴沉。 第一天没有人来理他,只有一些吃的从窗口塞进来,第二日也是,第三日,第四日…… 这比最残酷的刑罚都要折磨精神,伏罗似乎有些分不清时间了。 某天他从昏睡中苏醒,忽然听到了声音。 他睁开眼,看到了蹲在他身前的人。 叶舒窈正皱着眉头看他,目光带着关切,轻声问:“你怎么样了,伏罗?” 说着,叶舒窈抬手想去碰他的额头。 他下意识要回答,然而又想起那天叶舒窈冷漠的样子,啪地一下将她的手打开。 力气并不大,然而叶舒窈的白皙手背迅速红了一片。 守在门口的听荷听到了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公主!” “我没事。”叶舒窈笑笑。 “怎么没事?”听荷心疼地捧着叶舒窈的手,怒视伏罗,“你这人真不知好歹!公主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进来,你却……” “好了,听荷。”叶舒窈打断她。 伏罗目光飘向叶舒窈的手背,目光微闪。 “你来做什么?”他的声音异常沙哑。 “来看看你。” “看我的笑话?”伏罗扯开唇角。 叶舒窈似乎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泄愤一般把手边的东西摔在他脸上:“不,看看你怎么还没死。” “……” 是衣服。 伏罗低头,发现那是一件男人的衣服,稍微有些分量,不似夏天的衣服那样轻。 是……带给他的? 这地方确实阴冷又潮湿,就算外面再热,也无法传递进来。 叶舒窈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想把衣服拿回来,伏罗下意识按住。 两人僵持片刻,叶舒窈先松了手,将脸转向一边,又用脚尖踢过去一个盒子。 盒子的盖子滑落,露出里面的饭菜,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做完这些,叶舒窈转身便走,伏罗想要上前,却被铁链束缚。 “叶舒窈!”他叫道。 叶舒窈的身影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又恢复了冷漠:“干什么?” 可是伏罗却没说出话来。 他想问叶舒窈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觉得,这问题实在语焉不详。 只是瞬息,他就错过了机会。 门再次关上,屋子里恢复了寂静与黑暗。 伏罗顿了顿,把衣服披在了身上,又拿出饭菜吃了些,食盒的最下层,放着火折子与蜡烛。 他拿起蜡烛看了一会儿,取出火折子。 一簇微光在黑暗中燃起,照亮伏罗复杂的双眸。 从地牢出来,叶舒窈伸了个懒腰:“听荷,东西呢?” “在这,公主。”流萤拿出一块掌心大小的“黑木头”。 叶舒窈接过,将它对着阳光。 流萤惊讶:“公主,这令牌竟然还会发光!” 只见在阳光下,原本平平无奇的“黑木头”竟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闪光,甚至还随着角度的不同变换着形状,如同流淌的银河。 “是啊,我也很惊讶。”叶舒窈把令牌收了回去。 这是昭顺帝一个时辰前给她的。 准确点来说,是赐给她的,在她向昭顺帝汇报了贪腐案以及共有多少的银钱会“充公”之后。 昭顺帝的反应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大为赞赏。 他看向叶舒窈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会吐钱的金蟾。 “长黎,此事你办的非常好,没有辜负朕的信任!” 叶舒窈自动翻译:这个项目做得很不错,没有辜负ceo的信任。 “既然如此,朕就放心地把飞仙楼交给你了。” 叶舒窈自动翻译:既然如此,你就去升职吧。 紧接着,昭顺帝就拿出了令牌。 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第173章 梳发 不过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这三个令牌组成了圆盘,中间的最大,而左边那个次之,右边那个最小。 在叶舒窈眼中,这就和饼状图一模一样。 所以之后的昭顺帝的行为也就被自动理解成了……刘星分饼。 叶舒窈一块,他自己一块,宋泊一块,他自己再一块。 最终结果就是,叶舒窈和宋泊一共拿到了不到二分之一,而昭顺帝自己则留下了最大的那部分。 叶舒窈这下才算是看明白了。 昭顺帝这不仅是在给她升职,也是在告诉她,自己才是最大的“控股人”。 不过,这结果也在叶舒窈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么大的一个飞仙楼,全权让她来管,现在看还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宋泊那,可能有些难办,毕竟飞仙楼是他的心血,一下子从当家的变成了三把手,落差属实太大了点。 回到了邀月殿,叶舒窈叫来了宋泊,将令牌给了他。 “这是陛下给的?”宋泊问。 叶舒窈点了点头:“没什么想问的吗?” 宋泊将令牌又还给了叶舒窈:“公主拿着吧。” “你不要?”叶舒窈微微惊讶。 “我早就对楼中的大部分人知会过这件事,所以,公主不必担心,他们看到你,就像看到我一样。” 叶舒窈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有没有这块令牌,他都会把飞仙楼完全交给叶舒窈。 见叶舒窈的神情,宋泊立即明白叶舒窈理解了他的意思。 “公主是不是被我感动了?”宋泊笑道。 叶舒窈眉梢一挑,反问:“你是不是得意的太早了?” “没有。”宋泊知道她在说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知道陛下定然拿着最大的一块。” 她刚刚并没有说。 不过这事情并不难,既然他能预料到,那宋泊也一定能预料到。 毕竟,飞仙楼这么多年可不只是靠钱来办事。 宋泊再次开口:“公主不必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等从行宫回去,我就带你去见飞仙楼中的“朋友”。” “到时候,有没有令牌,便无关紧要了。” 叶舒窈看着他:“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是父皇那一边的?” “确定。” “为何?” “公主要是真的想要飞仙楼,根本不必特意等到现在。” 宋泊心中明白这个道理,叶舒窈没了飞仙楼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躲避危机,但她却冒着“勾结江湖组织”的危险向昭顺帝引荐了他。 虽然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但与被怀疑的危险相比,却是不值一提了。 毕竟,皇家的亲情向来变幻莫测。 叶舒窈与他对视了片刻,拉起他的手,将令牌塞了进去。 “我需要你,拿着吧。” 只是淡淡的几个字,宋泊心中却猛然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般。 “公主刚刚说什么?”他反手拉住叶舒窈。 叶舒窈笑着看他:“这么近还听不清?” “没听清,公主再说一遍。” “我说我需要你,宋泊。”叶舒窈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怎么样,这下听清楚了吧?” 宋泊用力点了点头。 随后他希冀地看着叶舒窈,问道:“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我还没说……”宋泊失望。 “逗你的,说吧。”叶舒窈觉得在这种时候还让人不痛快实在过分,笑着松了口。 宋泊的眼睛立刻亮了:“我送的贺礼,公主还留着吗?” “那个榉木梳?”叶舒窈回忆。 “对,榉木梳,”宋泊道,“我想……想帮公主梳头。” 叶舒窈有点奇怪:“自然收着,但你为什么要帮我梳头发?” 宋泊没有回答,目光闪了闪:“公主只说答应不答应。” 梳个头发而已,有什么不行的? 叶舒窈点了点头,从梳妆匣找出了那支榉木梳。 刚刚收到的时候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这个木梳好像有些不一样。 “怎么有点坑坑洼洼的?”女主把梳子反过来看看,“宋泊,你这是在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宋泊道。 “不是买的?”叶舒窈看着他逐渐泛红的耳根,再看坑坑洼洼的木梳,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你做的?” “……是。”宋泊拿过木梳,像是有些紧张。 叶舒窈没说什么,只是坐到梳妆台前取下了钗簪,让头发散开。 看到他的动作,宋柏心中一喜,连忙走到了叶舒窈身后。 他轻轻拿起一缕头发,放在掌心。 叶舒窈的头发乌黑顺滑,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浅浅暖香,宋泊忍不住婆娑了几下。 叶舒窈看向他,像是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还不开始。 宋泊有些心虚,连忙停止动作,开始梳发。 一缕头发一不小心在他掌心滑下,垂落在叶舒窈的肩头,宋泊想要帮叶舒窈理顺,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脖颈。 他下意识抬头,就与镜中含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想要的只有这个吗?”叶舒窈忽然问。 自然不止。 宋泊瞧着那一抹揶揄的笑,想说,却又觉得,公主就是在引诱他说出来,然后再拒绝他。 这次他一定要忍住! 公主一定会继续问的,等她再问一次,他就说,不然实在显得太好拿捏了。 可是叶舒窈像是忽然失去了兴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看到宋知简了吗?” 宋泊的手一顿,有些茫然地看向镜中的人,没料到叶舒窈怎么忽然提到了宋知简。 “没看到?”叶舒窈托着下巴,“估计是又被父皇叫走了。” “公主忽然提他做什么?”宋泊总算反应过来,语气有些怪异。 “怎么还生气了?我听流萤说,你们的关系不是变好了吗?” “并没有。”宋泊硬邦邦道。 叶舒窈转过头来:“我一直没问过,你们到底为什么关系不好啊?” 面对叶舒窈的目光,宋泊抿了抿唇,淡淡道:“只是选择了不同的路而已。” “从前的那些我已经都不在意了,现在是因为……”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小了许多,“是因为羡慕。” “你羡慕他的官职?”叶舒窈笑着问,“你若想要,可以请父皇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想必看在飞仙楼的份上,父皇不会吝啬的。” 宋泊却摇摇头,放下木梳,认真看向叶舒窈:“我不羡慕他的官职,而是羡慕他可以被公主惦念。” 第174章 这就不行了? “我不羡慕他的官职,而是羡慕他可以被公主惦念。” 郑重的话音落下,宋泊才像是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慌乱道:“我的意思是,他……” 叶舒窈笑盈盈看着他:“怎么不说了?” 这目光十分熟悉,公主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还偏要让他说出来。 宋泊捏紧木梳,脸颊发着烫,迎上叶舒窈的视线:“我的意思是,我想要其他奖励。” “什么奖励?”叶舒窈站起身,微微仰头注视着他,“你说说,我看看给不给得起。” “我想要……”宋泊垂眸,视线落在叶舒窈的唇上,“公主亲我。” “一个飞仙楼,就换这个?” “就换这个。”宋泊笃定。 “好。” 话音刚落,叶舒窈就拉住了他的衣襟,宋泊下意识顺着这力道前倾,脚下也匆忙向前,撑在梨木梳妆台上才堪堪稳住身型。 “抱着我。”叶舒窈说。 宋泊愣了一下,叶舒窈就拽着他的手臂环绕在自己腰间:“把我抱起来,会吗?” “会。”这次宋泊立刻答道。 他握住叶舒窈的腰用力向上一提,同时心中有些惊讶,公主的腰…好软。 不仅如此,叶舒窈坐在了梳妆台上,在宋泊的角度看来,叶舒窈就像是被他完全抱在怀中,眼中只有他。 叶舒窈抬手摸上他的脸,靠近了一些,气息都与他的交融在一起。 “公主……”他低低叫了一声,喉结轻轻滚动,本能地向前想要贴上那红润的唇瓣。 然而叶舒窈轻轻向后撤了一点,他扑了个空。 他再追,叶舒窈索性捂住他的嘴。 宋泊有些急切了,一双眸子巴巴看着叶舒窈。 叶舒窈刚刚想要开口,就觉得掌心忽然温热,还带着潮湿的触感。 宋泊伸出舌尖舔了他一口。 她眉梢轻轻一抖,把手拿开了。 这正是宋泊的目的,然而还没等他开心,叶舒窈就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件披帛,挡住了他的眼睛。 “不许拿下来。”叶舒窈在他伸手之前说道。 宋泊悻悻收回了动作。 失去视觉的感觉十分陌生,眼前一片朦胧,只感觉突然之间,叶舒窈搂住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一阵香气就将他包裹。 温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还有纤细手指托住他的下巴,指尖轻轻滑下。 宋泊心跳猛然加速,随后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耳语:“张嘴。” 他如同木偶一般听从命令,细碎的水声自纠缠间穿出,宋泊搂在叶舒窈腰间的胳膊却不由得收紧,本能地回应那柔软。 叶舒窈指尖忽然间蹭过他的耳垂,随后暧昧地揉捏几下,同时轻吮了一下他的舍尖。 宋泊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软了一下,撑在梳妆台上的那只手猛然收紧,连手背都绷出清晰的青筋。 若此刻掀开披帛,就能看清他双眸中满是迷乱与渴望。 他受不住一般倒在叶舒窈身上,额头抵在叶舒窈颈窝,肩膀剧烈起伏。 “这就不行了?”叶舒窈声音带笑。 宋泊解开蒙在眼前的东西,本来整齐的发丝散开不少,因为出了些汗,贴在仍在泛红的脸上。 他看着叶舒窈,像是有些气恼:“刚刚不算。” “为什么不算?” “刚刚我没准备好。” 真是糟糕,就是接吻而已,他怎么能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最后还……腿软了。 “好了,别闹。”叶舒窈却不准备顺他的意思,准备将人推开。 宋泊急了:“公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说着,他再次靠近,叶舒窈微微一转头,宋泊亲在了她的脸上。 叶舒窈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见宋泊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 她的吻技没那么差吧? 但再一细看,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宋泊:“公主,我真的会的……” “刚刚只是……太紧张了…” 叶舒窈终于明白了什么,原来宋泊是在担心他刚刚的反应太“呆”了,怕自己嫌弃。 “真的会?”叶舒窈故意问。 宋泊点点头:“我特意去……学了。” 叶舒窈挑眉:“怎么学的?” 她是真的好奇,这种事除了亲自体验,还能怎么学。 似乎是猜到了叶舒窈的想法,宋泊立刻道:“没有找其他人!” “那是?” “话本……”宋泊小声道,“话本里面写了。” “原来宋掌柜不仅说正经的书,还说不正经的书啊。”叶舒窈凑近。 宋泊忍不住转过头:“没说,就只是……看了看。” 叶舒窈了然,宋泊见她不再追问,总算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惦记着给自己“正名”。 他拉住叶舒窈的手,无声地表达着坚持。 叶舒窈双手向后一撑,微微仰头看着宋泊。 宋泊低头,小心地将唇落在叶舒窈唇上,阖上眼睛。 他确实是“学过”,但仍然显出一种青涩来,试探地轻吻,不带丝毫的攻击性,倒也显得别有一番趣味。 叶舒窈浅浅回应着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宋泊之前似乎还说过“我不在乎公主喜欢其他人”之类的话。 现在看来…… 唇上的力道忽然加重了一些,叶舒窈的思绪收回,便看到宋泊有些委屈的眼神。 “是我亲的不好吗?” 叶舒窈顿了顿,诚实道:“一般。” 宋泊愣愣地看着她,随即气恼地再次靠近——没能成功。 叶舒窈将他推开,跳下了梳妆台,在椅子上坐下。 她的唇脂果然全花了。 宋泊被推开后,原地站了片刻,又凑到她旁边来:“我帮你挽发。” “你会?”叶舒窈惊讶。 “我去学了。”宋泊说。 又是梳头,又是绾发,叶舒窈不禁有了联想,但她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 他还真的会,而且手艺还不错。 叶舒窈瞧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点头:“不错,比得上流萤了。” 宋泊被夸奖的高兴劲还没起来就又落了下去,他学这个可不是为了给叶舒窈做侍女。 而是,想更进一步。 但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他,却忽然之间胆怯起来,只好先暗示一番。 可惜公主似乎并没有发现。 徐徐图之是个好办法,但他不想再等了。 公主愿意亲他,而且并不是像之前那样的情况,是不是也就证明,他们的关系不一样了? 宋泊鼓起勇气:“公主,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第175章 好刺激啊! “公主,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叶舒窈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忐忑,仍然在对镜涂着唇脂: “你现在也算是朝中人了,那我们自然是公主与臣子的关系。” 宋泊没想到答案如此。 他甚至都没想到会回答的如此之快,若按照以往,叶舒窈会笑着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或者是:“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样,他或许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但是现在这样的回答,则完全堵死了这样的一条路。 宋泊心中忍不住有些难过,叶舒窈又忽然道:“你和宋知简打过架吗?” 宋泊一愣:“公主…为什么忽然好奇这个?” 叶舒窈回过头来:“我怕你们两个打起来的时候,把我的公主府给拆了。” 这下他愣得更久了,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为何我们会打架?” 叶舒窈盯着他。 电光石火间,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什么,宋泊倏然睁大眼睛,那个念头脱口而出:“公主愿意让我入府了?” 这猜想太过让他兴奋,声音有点没控制好。 “小点声,是让你在公主府住,”叶舒窈瞧着他,“方便我们交流工作。” 但是宋知简定然会因为这个决定生闷气。 或许,不只是宋知简。 可是这句话里却没有掺一丁点的假,让宋泊住进公主府,确实是为了工作方便。 因为她总不可能整日都到飞仙楼去,太过惹眼,简直是把自己竖成了一个靶子。 “多谢公主!我回京就立刻收拾东西!” “……” 宋泊看起来只听见了“住进公主府”这五个字。 叶舒窈忽然想起那种,主人说“今天下雨了不能去外面玩”,但他只听见了“去外面玩”的小狗。 算了,反正都是一样的。 而在门外,流萤正有些尴尬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 那句话穿透力太强,异常清晰,之后的却是听不清楚了。 宋知简的脸色有些不好,显然,方才那一声他也听到了。 班布尔也是眉头紧皱。 他看向宋知简,语气古怪:“我一直以为,你才是……” 宋知简冷冷打断他:“这是我的家事,不劳大王子操心。” 也不知道这家事是在说叶舒窈还是宋泊。 流萤感觉到暗流汹涌,周围冷飕飕的。 公主的船,摇摇欲坠……吗? 不过……好刺激啊!! “宋大人,大王子,你们还进去吗?不进去的话……” “进去。”宋知简言简意赅。 “是啊,为什么不进去?”班布尔紧随其后。 “那奴婢去通报。” 过了片刻,流萤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宋泊。 与面色不虞的二人对比,宋泊更显的春光灿烂,整张脸都写满了开心。 不知怎么,宋知简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得意来。 不是他的错觉。 “哥,”宋泊不知道多久没叫这个称呼,但此刻听起来,更像是嘲讽,“你当初说的话,还记得吗?” 宋知简知道他在说那次,两人在宫道上的对话。 他冰冷的眼神落在宋泊身上,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开,如同没听到这句挑衅。 班布尔却没沉住气:“你……” 正在这时,门忽然间开了,叶舒窈走了出来。 她看着口站着的人三个男人外加一个流萤,奇怪道:“干嘛呢?喜欢站在外面晒太阳?” 浓重的火药味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宋知简走到门口:“说了几句话,公主,我们进去吧。” 班布尔哼了一声,却也什么都没说。 叶舒窈看向宋泊,后者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公主,等收到了回信我再过来。” “嗯,去吧。”叶舒窈点点头。 三人一同进了屋子。 叶舒窈猜到他们是刚从皇帝那里回来,一定是有事要告诉自己,便直接道:“父皇又说什么了?” 宋知简思绪还在刚刚那句话上,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不是想其他事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 于是他耐下性子,回答道:“陛下准备下令,整备军队,向着西川各州进发。” “全部?” “并非全部,?州、亓州、岳州都已经签下了盟约书,其余的还在僵持。” 班布尔道:“其实本来不用这么快的,但前夜幽州附近忽然出现了鸿鹄卫的踪迹,消息快马送到,陛下便立刻改了主意。” “幽州?”叶舒窈皱眉,“西边的那个幽州?” 宋知简点头:“居延与之相隔不过百里,陛下已经派了人去追查,但还没有回信。” 鸿鹄卫是前朝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军报记载,他们均披重甲,战马也带着冲角,破阵的凶猛程度无人能敌,令人闻风丧胆。 之前在青阳县,那个李绅倒卖的明器就属于鸿鹄卫。 只是朔朝早就覆灭,叶舒窈还以为鸿鹄卫早就所剩无几了,现在竟又出现,不仅是在绥德,还有幽州。 是雾刃? 叶舒窈即刻就否认了这个想法,恐怕是在朔朝遗民背后,还有一个人在掌控全局。 “你也要一起去。”叶舒窈看向班布尔,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帮你。”班布尔直截了当。 “帮黎国。”叶舒窈纠正他。 他不太情愿地改了口:“好,帮黎国。” “父皇竟然同意了。”叶舒窈还是有点惊讶。 按照昭顺帝的一贯做法,他不会愿意其他人来插手这件事。 “陛下为什么不同意?”班布尔道,“是说那些小国单拎出来都不算什么,但要是真的联合在一起,就是麻烦了,这种时候,自然是多一份力不如少一份力。” 叶舒窈缓缓点头:“那看来是我低估他们了。” 这时,流萤走了进来:“公主,元家的信。” 叶舒窈眼睛一亮:“快拿来。” 元钧在两日前离开行宫回到明州,走之前他并未给叶舒窈肯定的答复,现在来信,一定是有了最终的抉择。 接过信之后,叶舒窈并没有立刻打,虽然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但还是有些怕出现意外。 毕竟,元钧与元老爷元夫人会因为当年元箬动容,但元家并不是只有他们。 “微臣猜,是好消息。”宋知简说。 叶舒窈撕掉火漆封口,将信拿了出来。 第176章 买股就买原始股 叶舒窈撕掉火漆封口,将信拿了出来。 刚刚看了几行,她轻轻笑了一下。 宋知简道:“是好消息吗?” 叶舒窈把信递给他,宋知简一接过,就看到了“辜负公主信任……”这几个字。 再仔细看下去,信中写得明明白白,竟然是拒绝。 班布尔不知这其中的事,但明显察觉到这信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对叶舒窈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叶舒窈一言不发,像是在思索什么。 “怎会如此?”宋知简不解,再次摊开信纸。 从前元家远离京城并不是什么大事,左右公主也没有走向前朝的意愿,但今时不同往日,少了元家,便是少了一份天然的助力。 并且这件事,对元家来说,几乎没有坏处,再加上还有先皇后当年被害。 信中的理由显然是搪塞,他实在想不通元家为何会拒绝。 叶舒窈也有些想不通。 她原本以为这事已经是十拿九稳,不过,既然元家这样说了,她就算再不甘心,也不能搞威逼利诱那一套。 以利诱之,无法长久,特别是在站队这种事上,还需要“真情实感”的维系。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叶舒窈起身,抽出宋知简手中的信,点燃后丢进铜盆。 火焰一点点吞没信纸,直到化为灰烬。 看叶舒窈如此利落,班布尔有些惊讶:“你还有其他计划?” “暂时没有。” 两人都怔了一下。 “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就算没有元家,也还有其他的氏族。”叶舒窈笑道,慢悠悠剥了颗荔枝。 宋知简心中稍安,是啊,他竟然忘了,公主不是会把自己困于一隅的人。 “公主有看中的人吗?”宋知简问。 叶舒窈想了想,道:“九月的秋闱是谁负责?” “还是由礼部负责,不过,今年的秋闱似乎有些不同。”宋知简道。 “有什么不同?” “因为上次替考一事,今年陛下命礼部官员严加管理,还命国子监祭酒邹郁明也一同协理。” 叶舒窈点点头:“那就是说,今年会更加严格,选出来的人也就质量更高了?” “没错。”宋知简道,“再过不久就要回京了,公主若是感兴趣,可以先去看看。” “正有此意。”叶舒窈笑道,“不过估计威远侯也不会闲着,他们才不会白白放过这样的机会。” 买股,当然还是原始股最好,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人才自然也是自己提拔起来的更信任。 提起威远侯府,叶舒窈忽然想起什么来。 叶霄最近又没什么动静了,就算盯着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难道,他真的消停了? …… 幽州以东,居延边城。 守城将领吉布哈接过一封刚刚送来的密信。 夜风渐起,烛影跳动,时不时将信纸那上的几句话隐入阴影之中。 【计划有变,布防图七日之内送到,命星留给我】 一旁的心腹下属也瞥见这几句话,看向吉布哈:“将军,叶霄忽然不要我们再杀命星,是不是有什么计谋?黎国人狡猾,咱们还是要留个后手。” 吉布哈刚喝了些酒,神色迷蒙:“他还能有什么计谋?若不是我们,同就是弃子一枚,毫无用处。” 一个黎国的皇子竟然真的答应了居延的合作,吉布哈虽然觉得这是各取所需,但也也觉得实在荒谬。 “将军说的没错,”心腹顺着吉布哈的话说道,“叶霄不受黎国皇帝重视,要不是我们,他根本没机会谋取那位置。” “那位置,还说不定是谁的呢。”吉布哈将密信随手丢在一边,“既然他要自己处理命星,那就随他去,省得我们操心。” “等布防图送来之后,就通知阳乌和下羌,还有其他的部落,开始行动。” “明白,那叶霄那边……” “照旧,”吉布哈说完,忽然停顿片刻,改了口,“不,回信要他见面,详谈。” 叶霄收到回信,是三日后。 内容他已看了好几遍,可还是眉头紧皱,盯着信纸。 钟敏走上前来:“殿下,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他自然也知道不能去,他在这种时候离开,目标太大,而且还是去幽州。 可是如果不去,他又担心吉布哈更加不满,毕竟上次他就没有按照约定来。 虽然是已经给出交代,但他也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就此接受。 这次他势必要去一趟。 “钟敏,去寻些百合花来。”叶霄说。 钟敏一怔,随即明白了叶霄要做什么,不忍道:“殿下,你从小只要一碰便会浑身起疹甚至呼吸困难,万一……” “去找吧,”叶霄却似乎毫不在意,“只要死不了,就没事。” 钟敏见他心意已决,叹了口气开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门再次打开,钟敏拿着两株新鲜的百合走了进来,神色犹豫:“殿下……” “给我。”叶霄伸手,表情冷然。 钟敏将花递了过去。 花朵还带着潮湿的水汽,似乎是刚刚才被浇灌过,看上去鲜嫩又纯洁。 叶霄伸手触碰洁白的花瓣,然后低头轻轻嗅了一下,清香浅浅萦绕在鼻尖。 若此时有不知就里的人看见这场景,定会忍不住驻足感叹,人与花是多么相配。 但叶霄却已经感觉到异样。 自他触碰到花瓣花蕊的脸颊开始,红瘢一点点蔓延开来,口鼻中像是塞入了一团棉花,空气开始变得稀薄。 “殿下!我马上去叫太医!” 叶霄一把扯住钟敏:“再……等等…” 要等最严重的时候才能叫太医,不然,怎么能顺利脱身? 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攥在手里的花被挤压、折断,流出了黏腻的汁液,变得残破不堪。 钟敏撑住叶霄把他扶到床边,又拿走他手中已经烂了的花,低声道:“殿下,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去请太医。” 说罢,他转身出了屋子。 叶霄滑下去,躺倒在床上,艰难地呼吸着,他双目望着帐顶,恍惚想起了小时候。 小时候,他差点死了的那次。 是叶舒窈救了他。 第177章 公主想杀了五殿下? 是叶舒窈救了他。 那也是一个很热的夏天,正值晌午,照顾他的宫女无人管束懈怠异常,连冰都没放,就不知道跑去哪里偷懒了。 宫中的冰不够用,叶霄住的那间房子更是闷热得出奇,他早上的饭又没吃饱,实在是受不了,便偷偷跑了出去。 他并不认得路,只想着找到个凉快点的地方或者去找些吃的,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处水榭边。 这水榭装扮的极为华丽,中间的圆桌上还放着一些水果与茶点,看上去像是特意准备的。 叶霄想吃,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动那些东西,只坐在水榭中吹着凉风。 正舒服惬意,却忽然嗅到了什么味道。 似乎是一种花香,刚刚想去探寻这味道是从哪里飘来,他就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像是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无力地跌倒在地上。 还有身上,他的身上起了一大片的红疹,痛痒难忍。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生病了,想要呼救,但发出的声音越来微弱,这种时候整个宫里都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路过。 快喘不过气来了,他……要死了吗? 就在这时,叶霄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惊呼。 “有人摔倒了!” 紧接着便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靠近,有一双柔软的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 是一个好听的声音,如泠泠清泉,驱散炎炎暑热。 他奋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最终都没看到他的样子,只记得旁边的侍女说:“公主,您别碰他了,他好脏……”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殿中,身上的红疹已经退了大半,呼吸也恢复了通畅。 而且,那些照顾她的宫女竟然一改之前的态度,对他十分恭敬,甚至还向他认错:“殿下,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叶霄沉默片刻,笑道:“没事,你们起来吧。” 这算不得是他与叶舒窈的第一次见面,因为叶舒窈早就忘记了,他也不想她记得。 那个时候的他太过狼狈,太过弱小,像只被随意踩踏的狗。 自那次之后,他就知道了自己只要闻到百合的味道,或者触碰到百合的花瓣,花蕊便会如此,就一直避开这东西。 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不能轻易死掉,但这次的险必须冒,如若不然,他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窒息感再次将他扯向混沌。 本能的恐慌中,叶霄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进来了,是太医吗? 他睁开眼睛,却觉得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 有人在帮他把脉,那大概就是钟敏带太医来了,但…… “章柳,他怎么样了?” 他听到了叶舒窈的声音。 叶霄猛地一顿,奋力抬手掀开床帐,看到了站在床边,身穿水蓝色衣裙的身影。 “窈儿……”他喃喃出声,嗓音沙哑,“我在做梦吗?” 叶舒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站在叶舒窈身后的青棠却开口:“殿下没有做梦。” 章柳收回手:“祁王殿下无事,两副药就好了,先喝些这个缓解一下……” 他正从药箱里拿东,床上的叶霄却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一不小心将那药瓶打落。 好在药瓶结实,没有碎,咕噜噜滚到了叶舒窈的脚下。 “窈儿,你过来,好不好?”叶霄浑然不觉,像是没有听青棠刚刚的话,直直望着叶舒窈。 叶舒窈捡起了药瓶,问章柳:“你不是说他没事吗?他这是怎么了?” “这……”章柳挠挠头,“微臣觉得,这与殿下的病无关,像是癔症……” “他一直这样,会死吗?”叶舒窈忽然问。 章柳愣了一下:“如果什么药都不用,可能会窒息而死。” 叶舒窈看向叶霄,叶霄仍然是祈盼地看着她,等着她走过去,像是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与此同时,他胸口不住地起伏,呼吸断断续续,脸胀得通红。 如果放着不管,他真的会死。 叶霄死了,一个大麻烦就没了吧?叶舒窈心中禁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 为了以后着想,现在不管他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这是他自找的。 宋泊告诉她,是钟敏主动去找了百合拿进来,想必是叶霄的命令。 他为什么如此还不清楚,但一定与西川十四州有关。 门外,被按住的钟敏挣扎着想要冲进来,却被宋泊再次镇压。 “有刀吗?”叶舒窈看向章柳。 章柳:“公主,您、您要刀做什么?” “拿来。” 章柳小心地把药箱里的小刀递过去,视线忍不住飘向床榻上呼吸越来越困难的人,额头滚下一滴汗。 不会吧…… 他今日若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还…… 叶舒窈忽然间向前一步,将章柳推开,走到了床边。 叶霄的脸上浮现出喜悦,一下子拉住了他的衣袖:“窈儿,你回来了?” 确实是癔症了,只盯着她看,却无视了她手中的刀,和叶霄谨慎的性格极其不符。 她不主动招惹他,甚至已经避开他,但叶霄似乎一反常态,只有那次的弩机,之后再也没在她身上做文章。 但不该是这样,他应该化仇恨为动力,像原剧本那样安排计划。 原剧本里,他可是真的成功了。 还有一个她提都不想提的剧情,叶霄登上帝位之后,不顾群臣反对,为叶舒窈修了一座皇后规格的陵寝。 看的时候只觉得这人简直太虚伪,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但现在…… 叶舒窈打量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总觉得,叶霄ooc了。 可弓弩是实实在在的,若非宋知简,她就死在去竺兰的路上了。 “公主。”青棠则有些紧张地看着叶舒窈,轻轻叫了一声。 叶舒窈回过头去:“怎么,你觉得他不能死?” 章柳听见这句话,顿时呆若木鸡。 还、还真的被他给猜中了? 公主准备杀了五殿下!? 青棠摇了摇头,轻柔道:“他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是不想公主后悔。” “我不在乎任何东西,只在乎公主的感受,”同走上前去,净如落雪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叶舒窈,“公主不必逼自己。” 他看得出,叶舒窈刚刚的神情……在挣扎。 叶舒窈叹了口气:“你又知道。” 章柳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然而下一瞬,叶舒窈却回过头去,猛然抬手—— 第178章 不是心软 噗呲。 伴随着刀刃没入皮肉的闷响,血腥气在床榻间渐渐弥漫开来。 章柳差点一个腿软倒下去,然而定睛一看,刀子只是扎在了叶霄的肩膀上。 殷红迅速在衣服上洇开一片,疼痛似乎唤回了叶霄的神志,可他却没有松开拉住叶舒窈。 “三妹……” 刚说出两个字,叶舒窈就抽出了刀子,鲜血汩汩涌出。 然而,他还是抓着叶舒窈的衣袖。 叶舒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杀我一次,我还你一次,很公平。” 疼痛与滞涩的呼吸折磨着叶霄,他额上渗出冷汗,声音也断断续续:“那次……不是、不是我下的命令……” 听他说完,叶舒窈的面色更古怪了。 然而叶霄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双眼开始翻白。 叶舒窈立刻拔开瓷瓶的瓶塞,捏住他的下颌将药灌了进去。 药倒完,她松手转身离开。 支撑的力道一松,被钳制的人立刻脱力一般倒在床榻边,因为倒得太急,药洒出来了不少,还有一部分呛咳进气管。 血、药与汗水混杂在一起,让叶霄显得异常狼狈。 钟敏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扑到床边:“殿下!殿下您……”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缓缓露出惊讶又困惑的表情。 叶霄在笑。 他伏在床边,带着还在流血的伤口,用几乎无法发出声音的嗓子,低低地笑着。 钟敏一时无言。 叶霄知道自己现在像个疯子,但他控制不住地想笑。 她竟然没有一刀割开他的脖子。 她一定是在说谎,她心软了,那个问题的答案,明明不是“从未”。 “钟敏,帮我、咳、包扎,”叶霄撑起身子,“然后告诉父皇,我病得严重,想……咳咳,早日回京。” …… 叶舒窈将手泡在水中,看着窗外发呆。 门被推开,青棠走了进来,叶舒窈回过神来看向他:“怎么又回来了?” 刚才青棠半路离开,叶舒窈还以为他有其他事。 青棠没说话,只是走到她身边把她的手从水中拿出来,又用软布一点点帮她擦干。 “干净了,公主。” 虽然这样说,但青棠却握着叶舒窈的手没有放开,抬眸看向她。 叶舒窈轻笑:“这是做什么?” “以后这种事,公主可以交给我来做。” “有什么不一样?”叶舒窈问。 青棠微微握紧叶舒窈的手:“太脏了,不好清理。” 血这种东西,和公主实在不相配。 “脏?”叶舒窈拉着他坐到软榻上,“一点血而已,洗干净就好了。” 青棠霜雪似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叶舒窈顿了顿:“我不杀他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其他原因。” 纯属是生理原因上的下不去手。 “青棠明白,可……” “这种事不能让其他人代劳。” 青棠有些疑惑,叶舒窈笑着道:“报仇当然要自己亲手报才爽,不是吗?” 要不是叶霄看起来快死了,她说不定会多捅几刀。 听了叶舒窈的话,青棠先是一愣,随即失笑:“公主说得是。” 是他关心则乱了。 公主还是公主,比他想象中要更……可靠。 青棠看向眸中带笑的叶舒窈,轻轻靠过去,一手还与叶舒窈握着,另一只手则搭上叶舒窈的肩膀。 叶舒窈没有退开,只望着他,问:“想干嘛?” 青棠再向前,微凉的唇轻轻压下,含糊叫道:“公主……” 叶舒窈应了一声,右手搭在青棠腰间,稍稍向后仰了仰。 感受到叶舒窈的默认,他整个人向叶舒窈拢下来,两人吻着倒在软榻上,距离顿时亲密无间。 软榻中间本来放了张小矮桌,这一动之下被撞开些许,上面的话本茶盏也都晃了几下,摇摇欲坠。 叶舒窈有些担心茶会把书给弄湿了,就想先起身将书挪开,哪想刚有动作,青棠就再次吻了上来。 他吻得缠绵,像是一刻都离不开叶舒窈似的,冰霜渐渐融化,蒙上了一层异样的绯色。 叶舒窈抚上他的脸,稍稍将他推开一些盯着他看,青棠睫毛轻颤几下,却没有回避。 “不害羞了?之前每次都不看我。”叶舒窈笑着问他,勾起他的一缕黑发绕在指尖。 “公主是喜欢之前,还是现在?” 叶舒窈道:“都喜欢。” 青棠呼吸一滞,心跳陡然漏掉几拍,他轻声问:“公主,礼物是否带在身上?” 说的是生辰贺礼。 叶舒窈从荷包里拿出那个玉牌:“带着,你说这东西随身携带有好处,我就一直带在身上了。” “还没问你,这到底是什么?你的法器吗?” 那玉牌雕工精细,通体莹润,只不过其中有几缕黑色雾气,正是青棠的本命玉牌。 青棠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算是。” 算是这说法有趣,然而还没有等叶舒窈问其他的话,青棠就拿出一根银针,在指尖刺了一下。 顿时,血珠从他的指尖涌出。 “公主,把手给我。”青棠说。 叶舒窈毫不迟疑把手伸了出去,倒是青棠微微一顿:“公主不问问做什么吗?” “你又不会害我。”叶舒窈笑着说道。 青棠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在许久之前,公主就对他说过这句话了。 “公主忍一忍,很快就好。” 说完,叶舒窈的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随后青棠将她的手指轻轻按在玉牌上方,自己则捏住了下面。 叶舒窈只觉得指尖接触的地方微微发烫,随后,血液像是被吸收了似的消失不见。 “好了。”青棠说,“这是我的本命玉牌,若以后公主遇到危险,它便会通知我。” “这么神奇?”叶舒窈端详着玉牌,发现其中隐隐出现了一些浅红。 “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法术,只不过这玉牌我自小贴身佩戴,与我有所感应。” 说罢,他牵过叶舒窈的手,本想用丝帕擦一擦,却忽然改了主意,将叶舒窈的指尖轻轻含进嘴里。 指尖温热,叶舒窈从玉牌上收回视线,只见青棠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抬眸看她。 淡粉色的薄唇缓缓张开,又吻了吻她的指尖,才有些不舍似的离开。 “这样,就干净了。”青棠说。 第179章 失态了 “这样,就干净了。”青棠说。 叶舒窈动了动手指,语气略带戏谑:“血干净了,但有……” 青棠有些羞赧地将脸转过去一点:“青棠帮公主擦干。” 话没说完,叶舒窈的手指就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张开。”叶舒窈说。 青棠缓缓张开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明明仍然是处在高位,可青棠却发出了一声难耐的……,撑在叶舒窈身侧的手臂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的呼吸有些加快,想要说话却被限制,只好用目光去向着叶舒窈请求。 可渐渐的,他的双眸也有些涣散。 “公、公主……”他含糊不清,眼尾泛红。 叶舒窈的手指停住,就在这时,有什么从………出。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瞬间,青棠双眸瞬间睁大,下一瞬,他将自己整个转了过去,只留给叶舒窈通红的侧颈与耳根。 光是这样还不够,他甚至想要离开,叶舒窈一把拉住了他。 “跑什么?” 青棠不说话,脸色又是慌乱又是羞赧。 “青棠……失态了。”他低声说。 “有吗?”叶舒窈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亲,“我很喜欢你刚刚的样子。” “真的吗?”他看向叶舒窈,“公主不觉得,很……” 青棠咬住了嘴唇,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但叶舒窈却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他是觉得,自己方才那样子太奇怪,觉得丢人了。 叶舒窈轻笑:“只有我看得见,怕什么?” “而且,遵从本心,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准则吗?” “对喜欢的人如此,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句一句,青棠渐渐褪去慌乱,重新将叶舒窈抱进怀中。 两人重新吻在一处,走到屏风后的拔步床上,落下帷帐。 青棠的衣服早就散开,半挂在肘弯处,如同宽大披帛,衬得他如玉肤色更加引人注目。 叶舒窈慵懒垂眸,欣赏这一幅养眼的美景。 青棠察觉到叶舒窈在看他,扯开腰带,衣服完全敞开,问道:“公主要摸摸吗?” 说着,他便俯身,让叶舒窈可以直接碰到他。 叶舒窈的手落在他的腰侧,只是这么轻轻的一个触碰,甚至还没有动,青棠就呼吸急促几分,目光有些迷离。 叶舒窈察觉出不同:“怎么回事?” “玉牌……”青棠咬唇,“有联系……” “因为我拿着你的玉牌,所以会这样?” 青棠点点头,撑不住倒了下来,将脸埋在叶舒窈肩膀上。 “公主想试试吗,”他低声道,“我也想知道,会到哪种地步…” 叶舒窈嗯了一声,青棠撑起身子,轻轻解开叶舒窈的外衫,修长手掌托住纤细腰肢,轻吻落在细腻之处,又一点点向下…… 果然……和从前不一样。 公主身上的味道将他包围,如同被困在风暴的中央,只能遵循本能行事。 青棠额上渗出细汗,才没有在一开始就……。 他再次抱紧叶舒窈。 …… 不知过了多久,叶舒窈才再次醒来。 青棠睡得极轻,怀里的人一定动,他也就醒了:“公主,腰疼吗?” “你腰疼吗?”叶舒窈反问。 青棠轻咳一声:“公主想要再来的话,青棠也可以。” “我不可以,我饿了。”叶舒窈义正严辞地拒绝。 青棠失笑:“我帮公主更衣,然后去用膳。” 两人换好衣服走出寝殿,流萤与听荷正在门口守着,见叶舒窈出来了,立刻迎上前。 “公主,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流萤问。 “好消息。” “奴婢以为公主会先听坏消息。” “坏消息又不会因为我先听它变成好消息,这么着急干嘛,先高兴高兴。” “公主说的是!”听荷拿出一封信,“好消息是,元大人寄信来了。” “元家?”叶舒窈接过信打开。 “不是元家,就只是元大人。” 正如听荷所说,信封的落款只写了元钧一人的名字,而非之前那样是代表元家。 “那坏消息呢?”叶舒窈一边看信一边问。 信中,元钧一改之前的说法,竟是答应了。 但……暂时只是他自己。 流萤道:“坏消息是,陛下下旨,提前回京。” 叶舒窈抬起头:“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 “这算什么坏消息?”叶舒窈疑惑。 青棠道:“难道是因为西川之事?” 流萤点点头:“宋大人是这么说的。” 叶舒窈立刻想到:“是幽州那边追查的人有消息了。” 看来局势是真的有些紧张了,不然昭顺帝不会提前回京,就此看来,西川十四州这一战是不得不打了。 两人吃了晚膳,宋知简来到了邀月殿,果然与叶舒窈猜测的一样。 “派去幽州的人损失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带回消息,说居延,上羌以及周边的一些小国附近,均有鸿鹄卫出没。” “而且,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藏匿的意思,来者就杀,手段残忍。” 叶舒窈忽然间有点后悔没有留一个能联系雾刃的方法,她虽然有所猜测,但更多情况,还是当事人更清楚。 “还有一事,”宋知简道,“祁王向陛下提出,要自己先回京,理由是……” “治病。”叶舒窈道。 宋知简有些惊讶:“公主知道?” 叶舒窈简单说了几个时辰前的事情,宋知简听了之后沉默片刻,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回到原本的话题: “他一定是要去做其他事,不然不会大费周章。” “流萤,”叶舒窈转身,“你去找班布尔,他的枭最适合做这种事,叫他看看叶霄到底搞什么鬼。” “奴婢这就去。” 流萤正要出去,却见班布尔已经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人,身材瘦削,通身黑衣,整个人走路的姿势却十分轻巧。 班布尔道:“你要用枭吗?我带来了。” 叶舒窈环视一圈,视线落在班布尔身后:“你说,他是枭?” “没错,他就是枭,竺兰王庭每一个皇子和公主都有,只不过,我的最多,也最好。” 第180章 你有他有全都有 重点是这个吗?叶舒窈无语,重点是,她一直以为枭就是“枭”啊,怎么是人? 班布尔身后那个瘦削的男人走上前来,对着叶舒窈行礼:“参见公主。” “你叫什么?” “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班布尔说,“你可以直接叫他枭,现在我身边只有这一个,不会混淆。” 怪别扭的。 于是叶舒窈直接省略了称呼,直接道:“知道叶霄吗?” “知道。” “去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是。” 一句废话也没有,男人立刻就飞身离去,身形如同一只鸟,迅捷无声。 “你怎么忽然带枭过来了,”叶舒窈问,“之前从没见过,还以为是你们王庭的秘密武器呢。” 班布尔像是忽然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蹭了蹭鼻尖:“其实,这是我想送给公主的礼物。” 青棠和宋知简同时看向他。 “公主的生辰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天,大王子怎么现在才想起送礼物?”宋知简道,“难不成是记错了日子?” 班布尔非但不生气,还隐有得意:“我早就和阿窈说过了。” 阿窈? 青棠一愣,看向叶舒窈:“公主允许他叫名字?” 宋知简虽然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透露出了同样的意思。 叶舒窈看了一眼班布尔,后者有些心虚,却也不愿意在其他两人面前落了下风,软下语气道:“就叫一下,行不行?” 叫都叫了,还能塞回去不成? 而且青棠和宋知简都已经听到了,班布尔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叶舒窈看着这两个有点委屈的眼神,大手一挥:“不就是个名字嘛,你们想叫也可以叫。” “微臣可以叫别的吗?”宋知简问。 “什么?” “……” “?” 宋知简犹豫片刻,低声道:“微臣私下再告诉公主。” 班布尔如同忽然知道了什么,脸色一变:“不知廉耻!” 宋知简的笑意瞬间消失,看向班布尔:“论不知廉耻,还是钻空子的人更胜一筹。” 这两人争吵了几句的间隙,青棠瞅准机会对叶舒窈道:“公主,青棠也可以吗?” “你想叫我什么?” “宝宝。” “??” 叶舒窈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棠见她这副表情,有些疑惑:“公主不是也曾这样叫过我吗?” “有……吗?” ”有的,”青棠笃定,他伸出手来,一脸认真捧住叶舒窈的脸,“宝宝,你是一只小猫咪,公主是这样说的。” “什么?”班布尔显然听见了这一句,瞬间不和宋知简唇枪舌剑了。 宋知简:“公主喜欢猫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舒窈很少被噎住,但此时此刻确实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宝宝你是一只小猫这句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还是之前她听青棠讲她在山上修行的事心血来潮,说了这么一句。 青棠怎么记得这么牢? “宝宝这……” 她话没说完,青棠便答应了一声。 “……” 叶舒窈索性放弃了挣扎,伸手指向青棠:“宝宝一号。” 指向宋知简:“宝宝二号。” 指向班布尔:“宝宝三号。” 最后一拍手:“好了,你有他有全都有。” “为什么我是三号!”班布尔委屈。 “微臣不是一号吗?”宋知简疑惑。 青棠……青棠没有说话。 一旁的流萤与听荷拼命用眼神交流:这场面!这架势!等会不会打起来吧? 她们是要给公主准备酥山还是冰酪呢? 叶舒窈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向外走去,脚步飞快,门顷刻间打开又关上。 流萤、听荷:“公主你等等我们啊!” 三人均是一愣。 宋知简心中暗道不好,这怕是惹公主心烦了,明明知道公主这段时间事情繁多,他就该不给公主再添麻烦。 懊悔涌上心头,同立刻向外走去,青棠与班布尔也紧随其后,显然也是意识到了方才的不妥。 然而只差了一会儿跟出去,公主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两个丫鬟也没有在外面。 另一边,叶舒窈则抄了条小路,正在往牢房去。 听荷跟着叶舒窈去过,飞快带着流萤赶上来,跟在了叶舒窈身后。 “公主,您怎么忽然想起去看他了?”流萤问。 叶舒窈脚步不停,嘴里答非所问:“端水也是个技术活啊。” 这种情况,倒不如先走一步去看看伏罗怎么样了。 本来是要把他押回竺兰的,但班布尔正巧要在这停留一段时间,于是就先把他关起来,等班布尔回去时一并带走。 不一会就到了牢房,守门的羽林卫见叶舒窈来了连忙行礼,叶舒窈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伏罗的耳朵可是灵敏得很。 羽林卫立刻会意,帮叶舒窈打开了门,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立刻从甬道中蔓延出来。 这地方是个地下室,要走一截楼梯才能到达最终的牢房,叶舒窈拎起裙边走下去,到了门前。 方才羽林卫已经把牢房门的钥匙给了她,叶舒窈刚刚把锁拿下来,就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 金属碰撞的哗哗声,还有…… 门后传来砰的一声,叶舒窈吓了一跳。 流萤忙挡在她身前,听荷则将她往后拉。 守门的羽林卫也听到了动静,正要下来,然而叶舒窈却制止了他们。 那一声巨响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过了一会,又轻轻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流萤与听荷紧张地看着那缝隙,随时准备保护叶舒窈。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伏罗真的什么都不会做吗? 锁链的一端固定在墙上,伏罗若想要如此接近门口,那必定会将锁链绷直。 刚刚那声音,明显是在锁链地上拖动的声音。 锁链不会自己变长,唯一一种可能,是锁链断了。 叶舒窈示意流萤听荷站远些,直接一把将门推开,同时向一旁转身。 一道身影飞速扑了出来,可却没像叶舒窈预想的直直向前,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位置。 叶舒窈早已打开了手环上的机括,手指按在了开关上。 咻。 细针飞出的同时,伏罗也看到了叶舒窈。 他凶狠的表情瞬间停滞片刻,也就在这一瞬的走神,针扎进了他的胳膊。 第181章 求着她摸 针扎进了他的胳膊。 疼痛近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僵硬很快就蔓延开来,好在因为动作匆忙扎得不深,伏罗反手将针拔了下来。 尚且可以行动,影响不大。 他一把揽住叶舒窈的腰,手臂收紧,将人往怀里拽。 叶舒窈看到了一双愤恨的眼睛,泛着隐约的红,可他说出的话却是完全不同。 伏罗盯着她,一字一句:“你好久都没来了。” “你生气了?” 叶舒窈看了他片刻,十分自然地接道:“你觉得呢?” 两个担心叶舒窈安全的羽林卫见状,默默地把脑袋收了回去。 流萤与听荷也松了口气。 伏罗没说话,只是把叶舒窈往屋子里带,像是生怕她跑了。 流萤与听荷也想跟进来,却被伏罗警告似的瞪了一眼。 “……” 瞪什么瞪!还不是公主的人就这么嚣张! 叶舒窈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吓她们干什么?” 两人看向叶舒窈:公主果然心疼我们! 伏罗被打了一下,没什么反应,只是收回了目光,把叶舒窈带进了牢房。 叶舒窈忽然去扯他的胳膊,伏罗回头,只见叶舒窈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放开。” “不。” “……非要我说吗?” “什么?” “你有点脏。” 又是脏。 他明明都已经和她解释过很多遍,还让她检查了! “我不脏!”他严厉反驳。 “……” 叶舒窈拿出随身的小铜镜,举到他面前。 伏罗一怔,随即才意识到,叶舒窈说的脏,是真的那种脏。 他脸上确实有几道灰痕,头发也有些凌乱,看起来着实狼狈。 伏罗连忙蹭了蹭脸,可不仅没弄干净,反而更糟糕了。 叶舒窈叹了口气,掏出一个手帕:“用这个。” “……你不是生气了吗?” 言外之意,那你还给我这个干什么? “爱用不用。”说着叶舒窈就要收回。 伏罗立刻把手帕抢了过去,飞快地在脸上擦了擦。 随后,他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叶舒窈,像是有些犹豫。 “有话就说。” 伏罗憋了半晌,忽然凑近叶舒窈,把头轻轻低了下去。 叶舒窈挑眉:“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摸吗?” 说的是他的那双兽耳,但现在,伏罗并没有“变身”。 “什么也没有,你叫我摸什么?”叶舒窈向后退了一步,“而且,谁说我喜欢了?” 伏罗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她不喜欢? 那为什么之前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还怎么都不肯停下来。 似乎是猜到他心中的想法,叶舒窈道:“觉得好玩就摸了几下,别在意。” 好玩……?就只是觉得好玩? 伏罗抬眸,想从叶舒窈脸上看出一些玩笑的意思,却只看到了淡然。 不对,他不信。 叶舒窈一定是佯装不在意,实际上在等自己主动。 伏罗为自己看透了叶舒窈的“计谋”感到开心,再次靠近,放低语气:“你闭上眼。” “干嘛?” “就闭一下。” 叶舒窈有些猜不透伏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从一开始伏罗的态度就很奇怪,就算上次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心中有些愧疚,也不会改变如此之大。 难道是自己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在这关上那么几天就“破碎”了? 伏罗看着她,叶舒窈想了想,还是将眼睛闭上了。 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压抑着疼痛的呼吸,近在咫尺。 片刻之后,叶舒窈睁开眼睛,伏罗头顶已经又出现了那一对兽耳。 他微微低头,罕见地露出一个驯顺姿态,目的不言而喻。 叶舒窈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不用了,现在看来,也不算很稀奇。” 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伏罗被这句话弄了个猝不及防,同时也睁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自己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叶舒窈还不为所动。 难道说,她真的失去了兴趣? 他忍不住问道:“不稀奇是什么意思?” “猫有什么稀奇的?”叶舒窈道,“若是我想要,什么样的猫没有?” “猫能和我比吗?” 伏罗因为这对比愤愤不平,似乎早就忘了自己从前并不喜欢这副“兽血发作”的模样。 “猫只是畜生,它们会和你说话吗?能抱你吗?会乖乖给你玩吗?” 叶舒窈:“……” 这什么虎狼之词? 见叶舒窈不说话,伏罗以为自己说中了,上前把人圈进怀里:“真的不摸吗?” “这次可以多摸一会。” 他心里想的却是,这次绝不能让叶舒窈中途停下来。 “猫比你可爱多了,”叶舒窈冷不丁开口,“你什么档次,和猫比?” “乖乖给我玩?上次是谁差点咬了我一口?” 伏罗僵了片刻,恼怒道:“既然这样,那你这次是来干什么的?” 叶舒窈看都不看他:“告诉你一声,要回京了,你做好准备。” 伏罗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不知道什么准备?自然是,做好坐囚车的准备。” 意外的是,伏罗并没有想象中反应那么大。 叶舒窈有些奇怪,伏罗却哼笑一声:“这种东西也算得上羞辱?” 从前更狠的他都受过,只是大庭广众坐囚车,简直不痛不痒。 “你的经历还真是丰富。”叶舒窈评价,“行了,消息告诉你了,我走了。” 伏罗拦住了她。 “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提前通知,你为什么要特意过来一趟?” 叶舒窈抬头看他:“想来就来了。” 四目相对,伏罗看着叶舒窈平淡的面色,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一定是在故作克制。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叶舒窈就对他不同,虽然最后用毒针扎了她,但那是立场所迫,逼不得已。 她还说过他长得好看。 在误会他“不洁”时还会觉得惋惜。 知道了他的秘密也没有趁此要挟,只是要摸摸他的兽耳。 再加在水池中…… 还有给他送吃的、送衣服、送蜡烛,借着告知消息的机会来看他。 伏罗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一件事。 叶舒窈喜欢他。 但是因为立场相悖,她不能表现出来。 既然如此,他作为男人,不该让她太难过。 这样还不行的话,那他就求着她摸好了。 叶舒窈看着伏罗变幻的表情,总觉得他在想奇怪的事,正要一把将他推开,却被拉住了手。 “长黎,求你,摸一下。” 第182章 自重一点 “长黎,求你,摸一下。” 叶舒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手放在了头顶。 触感温热,柔软在她掌心轻轻蹭动,像是在讨好一般。 叶舒窈诧异地看着伏罗:“……你喝酒了?” “这里哪来的酒?”伏罗轻笑,“怎么样?喜欢吗?” 这人……被夺舍了吧。 叶舒窈这人有个毛病,什么事偏不要她做,她偏要去做,但要是主动送上门来,她的兴趣就会消失大半。 这回也一样。 于是她只象征性地摸了几下就准备收回手,完全不像上回在水池中那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玩一遍才罢休。 伏罗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敷衍,却还有些沉浸在自己刚才的推论当中,只以为她是不想表露太多。 然而叶舒窈却真的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手抽了回来,看着他道:“命令是父皇下的,我救不了你。” 伏罗一怔,随即气恼:“我不是想让你救我才这样的!” “那你这是?” “顺你的心意。” 叶舒窈疑惑地看着他:“我……” 伏罗气结,却又不知该拿叶舒窈怎么办,只好将她困在双臂之间。 他盯着叶舒窈,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像是如果叶舒窈敢说一个不字,就会被拆吃入腹。 叶舒窈看着他,淡然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随后,她不顾伏罗的反应,直接推开了他的胳膊。 伏罗条件反射,一把攥住叶舒窈的手腕,还没开口,就听见叶舒窈道:“哎哎,自重啊王爷。” 自重?叶舒窈竟然让他自重? 这话平淡如水,就好像之前她从未把他按在水里肆意玩弄一般…… “你……!”伏罗五指收紧,胸膛剧烈起伏。 叶舒窈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只是摸了几下,你不会还要我负责吧?” 伏罗已经不知如何接话。 这话他曾听过,只不过是男子对女子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伏罗发愣的这几秒,叶舒窈顺利地把他推开,走向门口。 出去之前,叶舒窈回过头:“对了,不久之后就有人要来了,你还是快点恢复比较好。” 说完,门在她身后关上。 恢复……伏罗苦笑一声。 她刚刚又用了那个毒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 伏罗的眼神缓缓阴郁下来。 无妨,他现在这样,若是有人看见,直接杀了就是。 叶舒窈回到了邀月殿,没想到班布尔竟然还在。 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来,这时候叶舒窈才发现,还多了一个。 “玉颜见过公主。”柳玉颜行礼。 “你怎么过来了?住的地方不舒服?” “不是,”柳玉颜连忙否认,“只是……好几日不见公主,想来看看。” 他这话说得极轻,到了最后,都快要听不见了。 因为那道目光实在是让人压力有些大。 “长黎,他是谁啊?”班布尔开门见山。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于是叶舒窈直接道:“公主府的人。” 班布尔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心。 每个靠近叶舒窈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了他。 叶舒窈又想起什么,对柳玉颜道:“正好,我也有事和你说。 柳玉颜本来黯淡的目光微微一亮,走近叶舒窈:“公主请吩咐。” “回京之后,威远侯府可能就要有所行动,到时候你……” 叶舒窈对柳玉颜叫待着,班布尔则盯着柳玉颜,十分在意他与叶舒窈越靠越近的距离。 没想到柳玉颜竟忽然对上他的视线:“大王子为何一直看我?” 叶舒窈也抬头:“你干嘛呢?” “……没干嘛,随便看看。” “实在没事去帮我把花浇了。”叶舒窈抬抬下巴。 宋知简和青棠一定是又被昭顺帝叫走了了,只剩他一个人还在这。 “谁说我没事,”班布尔不乐意了,“我有事。” “有事你在我这晃悠什么?” 班布尔煞有介事:“陪着你就是我最大的事。” 叶舒窈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 班布尔:“怎么了?你为什么这种表情?” 明明努尔给他找的书上就是这样说的啊。 难道他记错了? “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噢……” 这时,努尔走进院中:“王子,陛下召您过去。” ……早不叫晚不叫,怎么非得这个时候叫。 班布尔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走到叶舒窈面前。 他飞快低头在叶舒窈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一下子跳开,边往外走边说:“我一会就回来!” 叶舒窈也无奈地摆摆手。 柳玉颜看着两人的动作,心中有些羡慕。 若是他不摆脱“柳余烟”这个身份,怕是这辈子都无法更加靠近公主。 他不甘心只做“公主府的人”。 若是从前他只想要报仇,那么现在,他便有了另一个目标。 柳玉颜道:“玉颜也有话与公主说。” 叶舒窈看向柳玉颜,见他一副十分郑重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待回京之后,柳承天一定会叫我回府,为我说亲。” 叶舒窈立刻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想把“柳余烟”嫁出去?” 柳玉颜点点头:“两个月之前他就有此打算,不过那时玉颜一直在公主府中,他寻不到机会,这次来行宫正好方便了他。” “那你是想?” “在那之前,我会让“柳余烟”死去。” 叶舒窈挑眉:“然后呢?” “然后……” “威远侯府的庶女死了,你就没有了任何身份,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柳玉颜抿了抿唇:“玉颜不会连累公主。” “我说的不是这个。”叶舒窈打断他,“这个身份是迟早都要扔了的,但“柳余烟”要死得其所。” “公主是说……”柳玉颜似乎察觉到了叶舒窈的意思。 然而叶舒窈话锋一转,忽然问起另一件事:“柳承天没少找过你让你害我吧?” 柳玉颜愣了一下:“公主猜到了。” 确实如叶舒窈所说,柳承天和柳青骊不止一次明里暗里让他对叶舒窈下手。 “不难猜,我还知道你一次都没有答应,”叶舒窈忽然摸了摸他的脸,“上次柳青骊打你,也是因为这个吧,不是因为她心情不好。” 柳玉颜的脸有些红:“是。” “那怎么不说?” “不想……让公主觉得玉颜很没用。” 第183章 演戏会吗? “不想……让公主觉得玉颜很没用。” 他有些羞赧,但还是抬起了头看着叶舒窈:“玉颜想对公主有用,公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命也可以。”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叶舒窈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把柳玉颜扶起来,有些无奈:“怎么总想着把命给我,我又不是黑白无常。” 柳玉颜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给出去的。 身体吗?公主虽然说想“欺负”他,但并没有对他做别的事。 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公主身边有那么多的男人,他实在算不得什么。 “其实你很好,不必总是看轻自己。”叶舒窈忽然道。 柳玉颜心中一跳,还以为不小心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不过叶舒窈似乎只是随口一句而已。 “公主说,我很好?” 叶舒窈点点头:“你很有毅力,也很勇敢,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你这样的情况还坚持下来的,若是换了一些意志不坚定的,怕是一辈子都来不了京城,也入不了侯府,更别说筹划报仇了。” “你只是还缺一点运气。” 柳玉颜愣愣地看着叶舒窈:“运气?”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威远候一定会有所动作,虽然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办,但左右逃不出明枪和暗箭,”叶舒窈顿了顿,“离回京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他们再来找你,你就答应。” “不对,”叶舒窈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你主动去找他们。” “公主是想将计就计…”柳玉颜犹豫:“可之前一直拒绝,若是忽然间转变态度,柳承天怕是会起疑心。” “那就给他一个不起疑心的理由。”叶舒窈狡黠一笑,“演戏会吗?” …… 陛下下旨提前回京后,行宫上下都忙活了起来,准备回京事宜。 然而在这一片匆忙之中,邀月殿却静悄悄的,像是丝毫不着急的模样。 正是午后,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刻,连花圃里的花苞都被晒得蔫巴巴的。 守在昭顺帝殿外的羽林卫也有些萎靡不振,正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人浑身一震,精神立刻紧绷,便看到拐角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长黎公主。 这么热的天,公主来这干什么? 然而还未问上一句,叶舒窈便怒气冲冲:“挡着路干什么!让开!” 几人面露难色:“公主,您现在进去怕是不妥。” 流萤与听荷也是一脸着急地劝道:“公主,或许这会陛下有要事,咱们过会再来吧,万一惹恼了陛下……” “惹恼了本宫也担着,让开!” 说着,她便要去推门。 拦又不敢拦,放又不能放,羽林卫急得汗都要下来了。 这时,门忽然开了。 “王公公!”几个羽林卫像是看到了救星,“公主这……” “行了,杂家都知道了。”王德喜示意他们不用管了。 叶舒窈这才像是稍稍消了气,但仍坚持道:“王公公,本宫要见父皇,就现在。” 王德喜的圆脸上皱起几道褶:“我的三公主哎,您这不是要老奴的命吗,陛下正与侯爷和国公议事,特意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打扰…” “威远侯?”叶舒窈冷笑一声,“他在这最好不过,省得本宫再去找他,本宫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女儿的,差点把本宫害死了!” 王德喜心头一惊:“害死?” 他脑子猛转,却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但看叶舒窈的愤怒又如此真情实感,不似作假,一时心里也拿不定主意。 “王德喜,外面怎么了?”殿内传来昭顺帝的声音。 “陛下,是……” 王德喜的话说了一半,叶舒窈一声呼喊:“父皇!!!” 这声音气沉丹田,惊得蜷在树枝上小憩的雀鸟都睁开了眼界。 昭顺帝皱了皱眉,向外走去:“长黎?” 叶舒窈两步跑到昭顺帝跟前,抓住他的胳膊:“父皇,你可要为儿臣做主!” 王德喜揉了揉眼睛。 刚刚是他眼花了不成?怎么公主的表情一下子就从愤怒异常变成了委屈? “慢慢说,怎么了?” 叶舒窈抹了抹眼角,然后抬手指向从殿中走出的人:“都是因为他!” 刚刚走到门口,什么都还没听见的柳承天:“……” 不过此情此景,他大概能看出是个什么情况,并没有自乱阵脚,而是不慌不忙:“不知臣做了什么,让公主如此愤怒?” “侯爷不知道吗?”叶舒窈反问。 “还请公主明示。” “父皇,”叶舒窈转向昭顺帝,“谋害皇嗣,该当何罪?” 柳承天的眼皮忽然间跳了一下,某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听见叶舒窈继续道:“儿臣本来赏识威远侯府的庶女,将她从织造司带走,留在府上为儿臣裁衣,没想到她却在儿臣的饭菜里下毒!” 昭顺帝的表情严肃起来,看向柳承天。 柳承天飞速思考。 他此前确实是让柳余烟去做些小动作,但柳余烟就像茅坑里的一块石头,又臭又硬,怎么说都不肯。 再加之她在公主府中,无法明面上打骂,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所以,这一定是陷害! 想到这,他上前一步, 躬身行礼:“陛下,臣对此事一无所知。” “哦,那侯爷的意思,是她自己要害我?”叶舒窈讥讽,“她给我下毒,对她有什么好处?” 一直没说话的轩辕荣突然开口:“确实如此,一个小小的织造司女官,若无其他人指使,怎么敢做这种事呢?” 这轩辕老头又在搅浑水! 柳承天在心中暗骂一句,脸上却还是情真意切:“公主有所不知,那庶女虽然曾在侯府住过一段时间,但并不与侯府亲近,这件事人尽皆知啊!” 叶舒窈不再与他纠缠,红着眼对昭顺帝道:“父皇,若非儿臣闻着那酥山味道不对没有入口,现在怕是已经去见阿娘了……” 昭顺帝的表情瞬间有了几分动容,想起近日来调查出的往事。 他按住叶舒窈的手,沉声道:“朕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等的就是这句话。 叶舒窈:“人证物证皆在邀月殿,请父皇移步。” 第184章 已阅 “人证物证俱在,请父皇移步。” 这明显是一个圈套,而且还不知是一个多深的圈套。 但柳承天却一时间找不出什么理由阻止,只好随着叶舒窈一同去了邀月殿。 烈阳之下,殿门口跪着个人,一旁的托盘上放着碗早已融化的酥山。 听到动静,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脸上赫然已经有了几道红色指痕,显然是被打了。 柳承天看到这副场景,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怎么真的像是下毒被捉住了一般,还打了几巴掌? “父皇,就是她,”叶舒窈走到柳玉颜跟前,“你自己说。” 柳玉颜忽然看向柳承天,柳承天的眼皮跳得更加厉害,柳玉颜却又把头低了下去:“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父亲无关。” 柳承天心中松了口气:“陛下,臣早就说了,对此事毫不知情。” 叶舒窈皱眉:“怎么他来了你就不敢说了?刚才不是还说得起劲吗?” 昭顺帝没有作声。 柳承天只好走上前去,想问问柳玉颜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好进一步为自己洗脱嫌疑。 然而他刚刚走了一步,跪着的人就好像是被吓着了一般向后退去,还慌乱地叫道:“父亲别打,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什么都不会说的!!” 柳承天的脚步僵在原地,脸色也铁青起来。 这几句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是他指使的吗?! “胡说什么!我何时让你做了……” “侯爷,您怎能如此啊!”轩辕荣忽然沉痛叹息,“就算您心疼儿子,也不能把上回的事算在公主头上,毕竟令郎是真的犯了律法,才被下狱的。” 本来准备继续发挥的叶舒窈没再说话。 她看出来了,轩辕荣已经准备好了“落井下石”,既然如此,她就少费些口舌好了。 轩辕荣这话一出,柳承天这下有点稳不住了。 这次的罪名可不像上回那么好糊弄,若是被扣上谋害皇嗣的帽子,他一整个侯府都不够株连的! “你休要在这混淆视听!”他厉声斥道,随即转向昭顺帝,“陛下,臣虽然不知为何如此,但这庶女早就与侯府没了关联,更遑论受臣指使去给公主下毒!” “依臣之见,该送去刑部受审,才能给公主一个交代,同时还臣清白!” “本宫不同意。”叶舒窈立刻道。 柳承天像是终于抓到了破绽,紧逼不放:“公主为何不同意?难道说此事另有隐情,公主怕送去刑部会查出其他东西?” “本宫确实怕,”叶舒窈坦然与他对视,“但怕的是,人一送去刑部,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案也就不得不结。” 柳承天有些心虚,却还是反问:“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心知肚明,非让本宫点破?” “臣不明白。” “父皇,之前卖官一案,许多证人都是在说出证据之前就被杀害,儿臣怀疑,是侯府所为。” 柳承天没想到叶舒窈真的会如此直白,被震住片刻,但他迅速反应过来:“公主可有证据?” “……没有。”叶舒窈似乎有些不乐意地将脸撇过去。 他就知道。柳承天心中得意一笑,若是有确切证据,早该拿出来了。 “毫无证据的事,公主一张嘴空口白牙就说臣杀害证人,”他转向昭顺帝,“陛下,臣已经亲手将镇儿送进狱中,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没等他嚎完,昭顺帝不耐烦道:“好了别吵了,吵得朕头疼。” 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玉颜:“先将他关进牢中,着羽林卫看守,回京再审。” “长黎,”昭顺帝对叶舒窈道,“身为大黎的公主,捕风捉影之事不可挂在嘴边,知道了吗?” 叶舒窈佯装委屈:“父皇……” “好了,朕累了,待回京之后,定会查清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是,父皇。”叶舒窈憋憋屈屈地应了。 见状,柳承天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陛下之前果然只是心血来潮才交给叶舒窈那么重要的事。 三公主,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几人离开,轩辕荣走在最后,忽然停下了脚步,对叶舒窈道:“公主,与世家为敌,不是什么好事。” 叶舒窈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笑了声:“国公是来劝本宫的,还是来警告本宫的?” “朝堂如同百丈深渊,只身踏入,很可能会粉身碎骨。”轩辕荣态度恭敬,语气平和,却答非所问。 但这话看似劝慰,实则警告,或者说是威胁。 叶舒窈则往凉亭下的躺椅上一坐,语气散漫:“已阅,国公走吧。” 轩辕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诧异看向叶舒窈,却只得到一个“你还站在这干嘛”的眼神。 照理来说,要么就是反驳,要么就是挑衅,怎么公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难道说她真的没有野心? 不可能,叶舒窈做的事桩桩件件都证明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做一个富贵公主,而是在一点点渗透朝堂。 “国公,本宫要叫男宠过来玩了,您想看的话,让流萤给你上杯茶?” “……” 可能,真的是他想得太多了。 轩辕荣:“臣这就告退。” “对了,国公,母后的病怎么样了?”叶舒窈随口问道,“本宫想去看看母后,但母后不让本宫靠近,真是令本宫伤心。” 说着,叶舒窈还煞有介事地蹭了蹭眼角。 一提起这个,轩辕荣就面色古怪。 婧宁的病着实奇怪,他也曾去探望过,但婧宁却总是恍恍惚惚,像是受得打击太大,缓不过来了似的。 若是一直如此,那轩辕家就要考虑扶持其他人上位了。 总归这中宫的位置,是要轩辕家来坐的,只有这样,才能在太子继位后保轩辕家继续荣华富贵。 心中虽然忧虑,但轩辕荣面上一丁点都不显,只说:“谢公主关心,皇后娘娘恢复得不错,过不了多久就能康复了。” 叶舒窈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似乎对答案并不在意。 终于,院内只剩下了自己人,叶舒窈对流萤招招手:“等柳玉颜被关进地牢,你就去找刘云汀,然后……” 听完叶舒窈的话,流萤有些担心:“公主,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第185章 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公主,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叶舒窈拍拍她:“你去就是了。” “奴婢遵命。” …… 是夜,月上中天。 威远侯柳承天从殿中走出,前面的侍女掌着灯,照亮寂静的小路。 不一会,他就到了牢房。 羽林卫早就被他换成了自己人,见他来了,立刻将牢房的门打开。 柳玉颜被关在西边的那一间,而正对着甬道的这个屋子,似乎是关着个刺客。 时间紧急,柳承天看了一眼,便略过它走向西边。 又在狭窄悠长的昏暗中行走了几步,眼前出现另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与正对甬道那间有所不同,门并没有完全封死,而是像通常的牢房一样可以看到里面。 柳玉颜就静静坐在地上,一双眼睛黑洞洞的看过来,在这种环境里着实瘆人。 总觉得这丫头有哪不一样了? 柳承天心里嘀咕两句,清了清嗓子:“找为父有何事?” “我还以为父亲不会来。” 柳玉颜一开口,更是让他陌生,怎么这声音……这么沙哑? 许是因为这地方太冷了点,穿夏天的衣裳进来都有点搓胳膊。 柳承天不禁再次看向屋内,然而柳玉颜站在暗处,实在是不甚清晰。 他确实是不准备来的,但柳玉颜说他有方法扳倒叶舒窈。 没错,原话就是如此:我知道如何扳倒叶舒窈,若父亲感兴趣,今夜子时来牢房。 不久之前柳承天听到小厮传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觉得柳玉颜一定是在说大话,他虽不算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但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从前在府里的时候,他总是不怎么说话,总是忍气吞声,想来性子是懦弱居多。 但今日这事…… 柳承天正色:“到底是谁叫你诬陷为父?” 没想到,柳玉颜听了这话竟突然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按住了门栏。 灯光照亮了他的脸,自然也映出他眼中的惊诧:“果真不是父亲做的?” 什么意思?听这话,柳玉颜还真觉得是他下毒? “自然不是,我还没有那么蠢。”柳承天冷哼一声。 用下毒这么容易暴露的办法,就算成功了,后续也不好处理。 他的话音落下,柳玉颜的脸色猛然苍白,甚至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晃了一下。 “不是你……她也知道……” 柳承天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你说公主?” 柳玉颜却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只有些恍惚道:“她知道不是我,却还是打了我,任由我被关了进来……” “今日之事另有隐情?”柳承天有些着急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柳玉颜忽然抬起头,“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今夜的邀请,本来该是公主的将计就计。” 柳承天心头一跳。 “但刚刚我改变主意了。” 这转折猝不及防,柳承天迟疑片刻:“……为何?” 柳玉颜将头一扬:“我已经看得分明,公主的甜言蜜语只是虚假,海誓山盟只是妄言。” “她只是借这件事来对付侯府,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样。” “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手被她利用然后扔掉的棋子,我不再喜欢她了。” ………? 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他还没老到耳朵不好使的地步吧? 一旁掌灯的侍女也忘记了眼观鼻鼻观心,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柳承天仿佛受到了巨大冲击:“你、你说……” “我说我不再喜欢公主了。”柳玉颜看着他重复了一次。 邪了门了,真是邪了门了。 柳承天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盯着柳玉颜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但他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不能露怯,于是故作镇定:“你继续。” “我知道公主府近半年来与飞仙楼交易的证据放在哪。” 这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 让柳承天一瞬间就从刚才那种荒谬的震惊中转换成了另一种情绪——兴奋。 “飞仙楼?你确定?” “公主允我在身边伺候,曾在……某些时候透露过。” 柳玉颜说这句话时打了个磕绊,实在是公主给的台词太羞耻,好在柳承天并未注意到,还沉浸在“证据”中。 他就说为什么青阳县的事情会暴露,原来叶舒窈有飞仙楼在背后相助! 陛下最厌恶朝堂与江湖中的组织勾结,若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可一旦扯上关系,就不是那么好撇清的了! 这三公主,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点。 只要通过他这女儿拿到证据,以后就不必再担心必陛下将查探世家之事交给叶舒窈,威远侯府自可安枕。 但他这女儿……柳承天稍稍将喜悦放下,又迟疑了。 认回来还不到一年,不算知根知底,而且不与他亲近。 可话又说回来,刚才那情况,证明两人已经“决裂”了。 虽然仍有风险,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到这,柳承天一改之前的冷淡,忙道:“余烟,你若真能拿到那证据,就真是帮了为父的大忙了!” “在此之前,父亲要保证我好好地从牢狱里出去,再次回到公主府。” “此事不难,”柳承天道,“下毒之事没有确切证据,看陛下今日态度,回京后定然不会亲自审,你改口说不知道毒从哪来的就是了,剩下的,为父来安排。” “至于回到公主府……” 这倒有些难办。 “父亲不必担心,此事我自己来办。”柳玉颜道。 “你有什么办法?”柳承天是真的有些好奇。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趴在地上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再做点她喜欢的事情罢了。”柳玉颜转过身去,“公主的喜好,我很清楚。” 柳承天的脸色又奇怪起来。 三公主不是一直都喜欢男子吗?什么时候对女人也感兴趣了?而且还是侯府的女人。 他清了清嗓子:“那就这样吧,三日之后就会回京,你做好准备。” “父亲慢走。” 脚步声逐渐远去,牢房又恢复了幽暗与寂静,柳玉颜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用手背贴在自己脸上,感到一片灼热。 公主给的这个“剧本”,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了,若不是牢房中光线不清晰,柳承天定然已经发现他的脸并没有肿,表情也演得错漏百出。 第186章 刺客也是男宠 不过还好,完成了公主交给他的任务。 公主说得对,不能直接答应合作,要给柳承天一个理由,卸掉他的大半疑心,再用一些十分离谱但又无关的信息扰乱视听。 现在只等他重新回到公主府,然后“死掉”,一切就结束了。 他就能不用再穿女子的衣服,光明正大站在公主身边。 柳玉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正在这时,昏暗中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刚刚说,要害叶舒窈?” 柳玉颜一惊,立即转身,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影,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不对,那不是什么尾巴,而是锁链。 “你是那个刺客。”他立即对于这人的身份有所判断,“你怎么能出来?” 刚刚问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这人能多次在行宫中进出而不被抓住,定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伏罗毫不在意他的话,只是向前一步,盯住了柳玉颜:“你不是女人。” “我就说,”他语气戏谑,上下打量柳玉颜,“看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入得了她的眼吗?” 没想到柳玉颜竟然对他这明显带着侮辱意味的话,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只是冷声道:“这是我与公主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操心。” “哈,”伏罗被气笑了,“外人……” 他本想反驳,但又想起叶舒窈离开时那副毫不拖泥带水的样子,脸色又黑了黑。 “你刚刚的话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柳玉颜。 刚才牢房之中寂静,他将这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这是她的安排,还是这人的背叛? 柳玉颜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这个刺客的底细,自然也不会将内情透露。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人忽然间抬手,从空隙中将锁链甩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在他的身上。 柳玉颜急转身子,那锁链瞬间在墙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痕。 伏罗也没料到他是会武功的,只愣了须臾,就听到楼梯上方传来脚步声。 是听到动静下来查探的羽林卫。 来不及了,他此时回到牢房,会直直撞见他们,还不如趁此机会逃走,顺便告诉叶舒窈小心。 对,只是顺便而已,他只是不想看到叶舒窈因为这种龌龊的伎俩受挫。 打定主意,伏罗果断地将困在锁链中那只手的大拇指猛地向下一按。 只听轻微的咔嚓声响,他的手就从锁链中脱困。 这一切伏罗做得面不改色,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的手一般,随后他用另一只手握紧了锁链。 羽林卫已经吓到了楼梯尽头,发现了正对着甬道的那间牢房房门大开。 刺客跑了! 不对,这地方只有一个出口,刺客一定还在里面。 刚想到这,只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下一瞬他的脖颈被紧紧缠住,猛地被拽倒在地,立刻没了声响。 另一个羽林卫瞬间朝着黑暗中送出长枪,然而迎接他的是正对面门的重击。 这一切几乎是发生在顷刻之间,柳玉颜似乎才意识到伏罗是想要去给叶舒窈报信。 这怎么行?! 公主的计划会被打乱的! 一个刺客怎么会给公主报信?而且这人刚刚说的话也很奇怪,像是十分在乎他有没有被公主喜欢。 时间紧迫,想不了那么多了。 “喂,你……” 他刚刚说出两个字,那道身影已经跨过两个倒地的羽林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 不到四更天,鸡都还没叫,行宫里再次热闹起来。 据说是那个费了好大劲儿才抓住关键牢房的刺客,不知怎么又逃了出来。 赵统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实在是想先给自己上两炷香拜一拜。 不过好在这回比之前好一些,这刺客在阴冷的地牢中关了一段时间,似乎反应力大不如从前,虽然还是油滑的不得了,但他也受了不少的伤。 羽林卫兵分四几路,循着血迹层层收紧包围,等到了最后,竟然发现这刺客又跑进了公主的邀月殿。 这情况实在太过眼熟,羽林卫们踌躇着:“统领,这……咱们进还是不进啊?” 赵统领心里又泛起了嘀咕。 上一回这刺客就要班布尔王子亲自带到陛下那里,带去了之后,没有被处理,只是被关进了地牢。 此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而且前几次,公主似乎一丁点都没有受到这个刺客的伤害。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荒谬,但又异常合理的猜想。 难不成……这刺客……也是……男宠? 没错,就是这样没错! 这下所有的事情都理顺了,为什么这人一直没有被处理,为什么他会一直往公主这儿跑。 还好他聪明! “统领?” 赵统领回过神来,沉声道:“原地待命,不准闯入。” “可是,公主的安全……” “你懂什么!待命!” “是!” 殿内,伏罗正靠在门口听动静,听到脚步声不再靠近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不追了,总归是好事。 奇怪的是,外面竟然没有人守夜,不过他也没空想那么多,立刻挪动脚步,向里面走去。 卧房内萦绕着一股清浅的淡香,是叶舒窈身上的那种味道,不知怎么,这味道竟然让他刚刚因为奔逃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绕过屏风,床榻笼着帷帐,伏罗看到了轻纱掩映之下床上人的侧影。 他走上前去,拨开帷幔,想着要怎么叫醒她才会合适。 不如吓一吓她好了,反正现在自己身上哪里都是血,谁让她之前那么羞辱他的。 但万一把她吓哭了怎么办? 算了,他就做个大度的人,若是下次叶舒窈还是这样,他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 打定主意,伏罗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才去推叶舒窈的肩膀。 “喂,醒一醒……” 然而刚刚一碰到“叶舒窈”,他立刻就察觉出不对劲。 手感不对劲。 伏罗猛地将“叶舒窈”翻过来,对上了一张丑不拉叽的脸。 是个布偶! 叶舒窈,不在这。 第187章 是有多嫌弃 叶舒窈,不在这。 伏罗与那张滑稽脸对视半晌,表情变幻莫测,最终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 生气吗?似乎也并不完全是生气。 但他心里总是压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照理来说,他逃出来是为了离开的,来叶舒窈这只是顺便而已,若是没见到,他直接走就是了。 但是他不想走。 这次离开,就不仅仅是离开行宫,而是离开绥德,回到竺兰了。 布防图他已经有办法拿到,也没有必要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之后的事情凶险,他不知道下次再与叶舒窈见面,会是多久之后。 或许……是永远? 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异常烦躁,平时这样的情绪只在兽血不稳定的时候才会出现,可是最近却越来越频繁了。 …… 与此同时,叶舒窈正在花溪阁的前厅。 花溪阁就是上次她中了药之后,雾刃带她来落脚的地方,她想试试能不能在这找到联系雾刃的方法。 说来也巧,她刚刚到门口,就发现这地方虽然关着门,但门口却挂着个灯笼,像是在引路。 上次……雾刃是带着她从后门进去的。 她循着记忆沿着花溪阁的侧边向后绕,果然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看到了个不起眼的小木门。 流萤道:“公主,奴婢来敲门。” 叶舒窈一把拉住她:“这地方不敲门。” “不敲门?”听荷疑惑,“不敲门怎么进去?” 当时,雾刃似乎是说…… “#%*#%” “公主,你刚才说什么呢?”流萤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叶舒窈实话实说,“反正就是这一句。” 她也听不懂,大概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当时她就觉得奇怪。 不过好在这句话不长,复刻一下还是挺容易的。 夜色深重,小木门之后仍然静悄悄的。 难道是她说错了? 不可能啊,雾刃说的就是这一句,连音调都没有改,她对自己的学习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正在叶舒窈纳闷儿的时候,忽然小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是个小厮模样的人,他谨慎的拉着门板,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叶舒窈和听荷流萤。 “你是,公主?”他忽然问道。 叶舒窈惊讶,她还一句话都没说,怎么这人就把她给认出来了? 难道是雾刃说了什么? 谨慎起见,她没回答是或者不是,反问道:“沈封珩呢?” 小厮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皱眉,似乎在思考她说的是谁。 叶舒窈换了个说法:“雾刃呢?” “不在这。”这次小厮回答的很快。 叶舒窈无语,他是有多嫌弃沈封珩这个名字? “既然不在,那就算了。”叶舒窈说。 流萤问道:“公主,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吗?” 不回去好像也没其他办法,这小厮看样子不是很欢迎她。 刚要转身,小厮却将木门完全拉开,做出一个恭敬的姿态:“方才只是为了确认身份,少主已经有所交代,公主请进。” 叶舒窈奇怪地看着他:“你叫他少主,那就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没错。” “那你还放我进去,不怕我把这一锅端了?” “少主说,公主若是来了,不管怎样都要留住您。” 他没有回答叶舒窈关心的那个问题,但又作出保证:“我只忠心少主,不关乎其他,您大可放心。” 叶舒窈仍然没有进去,问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不过,少主很快就会回来。” “很快是多快?” 小厮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信号弹,二话不说就点燃。 红色花火在夜空中绽开,显眼异常。 叶舒窈迟疑地问:“这是在……通知他?” “是,这也是少主交代的。”小厮回答,“此处不安全,不如公主进去等待少主。” “不必了,我就在这等他。” 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一面包车的人等着绑她。 小厮也不再坚持。 静静站了一会,叶舒窈就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动静,像是风飞速穿过树梢,带动了枝叶摇晃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她们身后的房顶就传来轻微的踩踏声。 若非四周太过安静,这声音着实是不易捕捉。 叶舒窈下意识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身影飞速从屋脊闪过,下一瞬间,她眼前一花,那人就落在了落的面前。 正是雾刃。 他还微微地喘着气,眼睛却十分明亮,惊喜地看着叶舒窈:“主人。” 声线虽然还算平稳,但也能听出里面隐藏不住的喜悦。 小厮默默地退了下去。 叶舒窈还有些懵,距离信号弹炸开也不过几分钟,他怎么就能这么快回来? “属下恰好就在附近,看到信号,就立刻回来了。” “那你突然离开,没事吗?” 雾刃摇摇头。 被丢在半路的展羽突然打了个喷嚏,旁边的司耀嫌弃地掸了掸衣袖:“能不能把头转过去?真恶心。” 展羽:“哦,恶心就恶心吧,无所谓。” 反正事眼看是办不成了,估计下次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司耀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能不能乐观一点?” “乐观?”展羽笑了一声,“都变成这样了,你让我怎么乐观?筹划了那么久,摊上这么一个少主。” 司耀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告诉你吧,雪姬夫人早就另有打算了。” 展羽猛地转过头:“什么意思?” “你以为夫人真的会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他身上?只是个棋子罢了,只是现在还不能把他弃了,等大事做成,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展羽:“那……为什么夫人不告诉我?” “因为你分不清谁才是自己人。” “还真把他当少主了?” …… “他们并没有真的把我当成少主。”雾刃说,“只是将我当作棋子罢了。” 叶舒窈看着他:“终于明白了?” “是属下太愚笨,轻信了他们,”雾刃低头,“当时,属下就该告诉主人的。” “也不怪你,毕竟你一直以来都在暗卫营里,与外界接触不多。” 她抬手揭开雾刃的面具,雾刃睫毛颤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那你决定怎么做了吗?” 第188章 偷偷来见你的 雾刃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上次他对叶舒窈说,要早日回到她的身边,并不是随口一句。 “他们应该已经意识到属下并不听话,所以,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我。” 叶舒窈察觉到重点:“他们都是谁?” “是雪姬和跟随她的人,他们都叫她雪姬夫人,”雾刃说,“据她所说,她是我的姑姑。” “你不记得了?” “很模糊,但……进入暗卫营之前,确实有一段逃亡的记忆。” “他对我说,是她用自己孩子的命换了我,所以我才活了下来。” 叶舒窈微微挑眉:“她对你说你就信了?” 雾刃垂眸,声音低了下来:“他们最初联系上属下时,属下自然是不信的。” “但她知道我身上有一道伤疤,那是自我进暗卫营前就有的,她说,是小时候留下的。” 叶舒窈想起来了,是几乎横穿胸膛的那道伤疤。 她不置可否,毕竟,她也无法判断这件事是真是假。 雾刃忽然间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还是他太过于优柔寡断。 最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太过震惊,也对自己太过自信,以为能处理好。 公主给过他机会的,是他没有珍惜。 “既然她能把朔朝遗民聚集起来,必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叶舒窈说,“幽州的鸿鹄卫,是她做的?” 说到这个,雾刃正色:“是,她让我出面,与居延下羌等一些小国签订了盟约,预备在西川十四州帮助他们。” “只是属下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 叶舒窈想了想:“只是想把水搅浑吧,毕竟水太清了,一有什么动作就太明显。” 水越浑,越好办事。 换言之,看热闹不嫌事大。 西川的局势本就紧张,雪姬再命鸿鹄卫来横插一脚,无异于往油桶里扔火柴。 怪不得昭顺帝急着回京,不出意外可能就要出意外了。 叶舒窈忽然想起什么:“鸿鹄卫真的这么神?” “属下见过,确实神勇无双,单枪匹马冲入阵中,可以一敌百……不,敌千。” ……太夸张了吧? 以一敌千什么概念,一人干掉半个团。 这武力值真是太离谱,鸿鹄卫最后还被叶霄给掌握了,明显就是送的金手指外卖。 不行,不能让他给拿了,不然天天睡觉都要提心吊胆的。 叶舒窈当机立断:“你能命令鸿鹄卫吗?” 雾刃点点头:“雪姬虽然心中把属下当成名头,但并没有对外透露,而且在属下回去后还大力宣扬了属下血脉身份,所以鸿鹄卫还在属下的掌控之中。” “但她不可能没有后手,”叶舒窈思索,“一个有能力谋划蛰伏这么多年的人,手里一定攥着最终的筹码。” 但是是什么筹码,她现在是无从得知了,只能尽量谨慎行事。 叶舒窈忽然长叹一声趴在了桌子上:“不行了,今天的动脑时间已经到达上限。” 上班真累,不仅累,还困。 雾刃见叶舒窈如此,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公主刚刚还一脸严肃地分析利弊,这会放松下来,显得异常……可爱。 “主人要休息吗?”他低声问。 “不行啊,我得回去,”叶舒窈撑起脑袋,“我是偷偷跑出来见你的。” 雾刃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句,就听叶舒窈继续道: “要是天亮还不回去,一定会有人发现我不在,到时候我怎么解释?” 雾刃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耳尖微微发热。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叶舒窈伸出脚尖踢了他一下,却没想到被一把握住了小腿。 雾刃的掌心温度有些高,她忍不住动了动,却没能抽出来。 “胆子变大了。”叶舒窈笑道。 雾刃缓缓松开了手,显得十分不舍:“属下只是,想多和主人待一会。” 说着,他半蹲下来,用一个毫无压迫感的姿势帮叶舒窈整理好衣裙。 “属下准备了床。” “床?什么床?” “和公主府里一样的床,”雾刃抬头,“上次主人不是嫌床硬吗?” 他的眼神驯顺又平和,与他冷峻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但这样反而显得他更吸引人了。 叶舒窈没说话,也没将裙角从他手中抽出来。 雾刃向前挪了一点,胸膛贴在叶舒窈的小腿上:“主人能不能多留一会?” 说完这句话,他心中忐忑。 只是他没法忍住不说。 若是之前尚可忍耐,可与公主同榻共眠后,就无法再压抑。 上次实在太过仓促,结束后他都没和公主说上几句话就分开了,这次不能再错过机会。 主人说过喜欢他的样貌,那他是不是能…… 手中的衣角忽然被抽走,叶舒窈也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雾刃心中一沉,竟一时僵在了原地。 “干嘛呢?”叶舒窈忽然道,“不是准备了床吗?” 雾刃猛地抬头,见叶舒窈正看着他。 原来公主不是要走,而是在等他! 他立刻起身几步走到叶舒窈身边:“在这边!” 一路上他的心跳都没有平息,直到打开房门,走到床榻边。 他看着叶舒窈拨开帷幔,坐在了床边,然后对他勾勾手指。 雾刃走过去,习惯性地要蹲下,却被叶舒窈拉住坐在了她身边。 “床很软,我很满意,”叶舒窈说,“但好像有点小了,不够两个人睡。” 雾刃一愣,看向床榻。 这床与公主府的那个差不多一模一样,大小当然也是相当,别说是两个人,就算是躺四个都绰绰有余。 看着叶舒窈,雾刃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顺从道:“属下睡在外面,保护公主。” “可是外面好像没有地方睡。” “属下站着也能睡觉。”雾刃诚实地说。 “……” 得,木头一根,鉴定完毕。 叶舒窈放弃了逗他的想法:“你去外面站着睡吧,我困了。” 说着她把帷帐放下来,示意雾刃出去, “主人,等等……”雾刃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属下,能不能睡在主人身边。” “床很大,可以睡得下的。” “睡在这,能更好保护主人。” 第189章 咬了一口 雾刃一下子说了好几句话,叶舒窈有些惊讶。 她眉梢微动:“除了保护,还有什么?” “没、没有了。”雾刃忍不住躲开她的视线。 叶舒窈反手握住他的手掌,丝毫没有遇到阻碍,就解开了他的护臂。 雾刃先是疑惑,随即又有些许紧张:“属下先去沐浴……” “想什么呢,睡觉,再不睡天亮了,”叶舒窈打了个哈欠,“自己脱了。” “……是。” 雾刃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实在是显得心急,揉了揉发烫的脸,才脱了外衣小心上了床榻。 他习惯性地伸出一只胳膊,叶舒窈却把他推了回去:“不抱了,热。” “……好。” 黑暗中传来有雾刃些失望的声音。 叶舒窈的呼吸很快就平稳轻缓,睡熟了,雾刃则清醒异常。 他不想让自己的目光太过明显,但总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叶舒窈身上。 这是第一次与公主在这样的情况下睡在一起,没有故作不认识,也没有把他叫成其他人。 忽然间叶舒窈动了一下。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视线打扰到了叶舒窈,又有一种偷看被抓到的心虚,连忙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的是,叶舒窈竟然靠近了他,手随意搭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呼吸瞬间放得更轻了。 不过看来只是无意识的,这次动作之后,叶舒窈再次安静了下来。 正在这时,搭在他身上的手掌摸索了几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雾刃的肌肉本能地绷紧,却察觉叶舒窈越来越向下。 黑暗中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分辨不出这是叶舒窈的戏弄,还是只是睡梦中的无意之举。 “主人…”他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唤道。 然而叶舒窈并没有给予回应,只是又向他这边挪了挪,整个上半身都靠了过来。 柔软的脸触到他的胸膛,雾刃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手抬了起来,却迟迟没有落下。 叶舒窈的动作停了下来,雾刃刚刚松了口气,却忽然间觉得胸口一疼。 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缓缓低头,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叶舒窈在他胸前上咬了一口。 然而疼痛很快就褪去,紧接着他感受到的是温柔的呼吸和幽然的香气。 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难以忽视,甚至是异常清晰。 雾刃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才堪堪让心跳平息。 就在这样甜蜜的折磨中,雾刃终于睡了过去。 叶舒窈第二天醒得很早,大概是惦记着要回行宫,睡得不算安稳。 而且昨天晚上好像做梦了…… 雾刃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推开门走了进来,可看到他时却很快的错开了视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大早的,发生什么了吗?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主人吃了再回去吧。”雾刃道。 “好。” 流萤和听荷侍候梳洗过后,饭菜也准备好了。 雾刃也坐在她身旁一起吃,但是叶舒窈却发现他总是有点心不在焉。 叶舒窈将筷子递过去,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嘴就自动张开了,之后雾刃才发现叶舒窈什么都没有夹。 他愣愣地看着叶舒窈,有点傻。 叶舒窈忍不住笑了:“想什么呢,吃饭都能发呆?” 雾刃下意识回答:“属下在想昨天晚上……” 话说到这儿,他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停住。 只不过叶舒窈早就听到了,他放下筷子好整以暇:“昨晚怎么了?” 雾刃的目光闪了闪,正想说“没怎么”,但又想起他承诺的话,不再对叶舒窈说谎。 “昨夜,主人……咬了属下一口。”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叶舒窈:?? “我咬了你?我怎么不记得……” 这话听起来像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但是她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雾刃似乎有些委屈,他扒开了自己的衣襟给叶舒窈看:“在这。” 可不是吗,饱满的胸肌上有个牙印,看起来还咬得挺重。 叶舒窈看了一会,评价:“还挺好看。” 雾刃听见这话,觉得把衣襟合拢也不是,继续敞着也不是,一时间进退两难。 “我还干什么了?” “没什么了,就是还摸了摸……” 叶舒窈沉默了片刻:“这么好的事我竟然不记得。” 流萤:不愧是公主,关注点真是奇特 雾刃想说:主人若是想摸他,他随时都可以。 但是流萤与听荷还在一旁,他犹豫片刻,没能将这话说出来。 然而叶舒窈却对他道:“上衣脱了。” 雾刃微微睁大眼睛:“现在吗?” “是啊,快点。” 叶舒窈说完,抬头就看见流萤与听荷向外走,忙叫住她们:“干什么去?” “公主,奴婢们在外面等着。” 叶舒窈一愣,无奈道:“我是要给他上药。” 流萤眨眨眼:“原来是上药。” “不然还能干什么?”叶舒窈看向雾刃,“你也是,想什么呢。” 雾刃偏过脸去:“是…属下误会了。”。 他脱掉了一半衣服,坐得端正,叶舒窈用手沾了一点药膏涂在雾刃伤口上。 “放松点,”她拍了拍雾刃,“又不是第一次了,还这么紧张。” 雾刃的耳朵更红了。 “……我说又不是第一次靠这么近了。” “属下懂了。” 懂什么,都不敢看她。 上完药之后,雾刃把叶舒窈送回了行宫,但没有靠得太近。 离开之前她给了叶舒窈几个信号弹。 “主人若是需要找属下,就点燃这个,一刻之内,属下必然赶到。” 叶舒窈看着信号弹:“要是你不在我附近呢?” “会一直在的,”他认真地说,“只要主人召唤,属下一定会来。” 其实它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之前叶舒窈一直都在生他的气,直到现在才有机会。 “好。”叶舒窈将信号弹收好。 从行宫的侧门回到了邀月殿,还没靠近,叶舒窈就远远看到有羽林卫守在两侧。 平时她的宫殿附近也有守卫,但今天的数量明显多了。 难道是等她的?不应该吧。 那难道是柳承天这么快就来找麻烦了? “公主,咱们要不要从后面进去?”听荷问。 叶舒窈摆摆手:“就从正门进,回自己家还偷偷摸摸的。” 就算是昭顺帝知道了她“夜不归宿”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190章 都放在心尖上 叶舒窈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进去,守在门外的羽林卫看到她,无一例外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特别是赵统领。 他都有点呆滞了,连行礼都忘了。 还是叶舒窈先开口:“赵统领一大早在本宫殿门口干什么呢?” “公主,您昨夜…昨夜不在行宫,”他看向院内,“那他……” “他?”叶舒窈皱了皱眉,也随之挪动视线,“有人在本宫寝殿?” 赵统领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刚刚还在想,为什么都到早上了,里面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甚至想到了是不是公主忘记了时辰,结果公主根本就不在? 完了,那他岂不是把刺客放跑了?! 思及此,赵统领眼前一黑,腿都要软了。 然而他还是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没有,没有人在您的寝殿。” 叶舒窈怀疑地看着他:“那你在这干嘛呢?给本宫看门?” “只是例行巡查……” “算了,本宫自己去看。”叶舒窈懒得跟他打太极,抬脚就走。 在赵统领没反应过来的片刻之间,叶舒窈就走过了院子,来到寝殿门口。 刚刚站定,她就听见了里面有动静。 紧接着,门倏然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叶舒窈扯了进去,然后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流萤和听荷目瞪口呆,随即瞬间反应过来,然而门却已经从里面被锁上。 “公主!公主您听得见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 紧随其后的赵统领也目睹了这一幕,还没来得及高兴刺客没跑,就被流萤听荷围住。 “谁在里面?你把谁放进去了?” “快想办法把门打开!若是公主有一丁点闪失,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赵统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两人逼得连连后退,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道:“是那个刺客!” 这话一出,流萤与听荷怔了一下,情绪平复了些许。 这次轮到赵统领惊讶了。 “不用开门了?” “看情况。”流萤回答。 但想了想,她又走到门边:“公主,能听得见奴婢说话吗?” 叶舒窈当然听得见,但她没法开口。 抱着她的人不仅仅是按住了她的手腕,而且还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嘴。 伏罗将她压在软榻上,目光阴沉,盯着她既不说话,也不动作。 叶舒窈与他对视了一会后丧失了耐心,抬脚踢了一下伏罗的小腿——她是想踢腿的。 然而,膝盖却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伏罗猛然打了个激灵,眼睛都睁大了:“你……!” 叶舒窈趁机掰开他的手:“谁让你靠我这么近,活该。” 伏罗难以置信:“你回来第一句话就是骂我?” “我没问你为什么私闯民宅已经很客气了。” 叶舒窈从软榻上下来,走到门口打开门:“我没事,你们先在外面等着吧。” 然后她又看向赵统领,轻轻啧了一声,随后把门关上了。 叶舒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赵统领的汗毛却有点竖了起来。 他看向流萤:“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很少露出这种表情的,”流萤热心解答,“一般她这样看人,就是……” “是什么?”赵统领紧张。 “非常嫌弃的意思。”听荷补充。 屋内。 伏罗坐在软榻上,看着叶舒窈又是卸钗环又是揉肩膀,就是不理他。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昨夜去哪里了?” “去找乐子了。”叶舒窈头也不回,随口答道。 伏罗一愣,反应过来就回答是什么意思之后,恼怒又重新涌上心头。 他快步走到叶舒窈身后:“你知不知道我昨天……” “你昨天怎么了?”叶舒窈回过头来,看见他一脸怒气,无奈道,“怎么又生气了,白磷型人格?” 伏罗的话哽在了嘴边。 遇见她之后,他的情绪确实十分不稳定……但难道不是因为叶舒窈说的话太让人生气了吗? 这个女人总有那么多折磨他的办法,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 叶舒窈看了看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 伏罗的气忽然间就消了下去。 他扯了扯衣袖:“小伤而已,没事。” “哦。”叶舒窈又把头转了回去。 伏罗的手还没放下来就僵在了半空。 他盯着叶舒窈的背影看了半晌,脸色阴晴不定。 这种女人就该抓着她好好听自己说话,让她再也不能忽视自己! 然而他刚刚抬起手,叶舒窈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躲开了。 “哎,抓不着,”叶舒窈得意,“我可不会第三次被你偷袭。” 伏罗心口猛然一痛,转头吐出一口血来。 叶舒窈:“?” 她的脸色认真了点,但也没完全认真,凑过去:“你是不是快死了?” 伏罗的脸色更白了。 叶舒窈顺滑改口:“你没事吧?” 这句话真是万能,好用,爱用。 伏罗看着她,声音沙哑:“你去找其他男人了。” 叶舒窈点点头。 “从没见过你这么花心的女人。”伏罗嗤笑一声。 叶舒窈不赞同:“我哪里花心了,每个人我都是放在心尖尖上的。” “呵,那你的心尖比榴莲还多。” “可恶,竟然被你猜到了。”叶舒窈故作可惜,“这本来是我的包袱。” 伏罗的脸彻底黑了。 他本来是想嘲讽叶舒窈一句,却没想到她还真的认了下来。 “所以你来我这到底是干嘛的?不会是特意来跟我讨论榴莲有多少个尖吧?” 伏罗奇怪地沉默了。 他本来是想来通知叶舒窈小心那人的背叛,但刚刚那段谈话却让他的整夜等待都成了笑话。 他在担心她的安全,她却在外面“找乐子”。 “还是说你要走了,舍不得我?” “荒谬!本王会舍不得你?”伏罗脱口而出。 他以为叶舒窈又会是淡淡的一句回应,没想到,叶舒窈却忽然露出了有些难过的表情。 伏罗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语气过于生硬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 伏罗心中一动:“什么意思?” “你走之前最后待在我这,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父皇若是问起来,我该怎么洗脱嫌疑?” 第191章 易燃易爆炸? “父皇若是问起来,我该怎么洗脱嫌疑?” 叶舒窈脸上的难过转换成了异常真实的惆怅,是真的在担心与他扯上关系不好交代。 伏罗觉得胸口又有些隐隐作痛:“你就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叶舒窈用一副“你听听你自己在问什么”的表情看着他。 “你是刺客兼逃犯,我一个正经的公主,”叶舒窈轻叹,“虽然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但我身为公主要做表率,这传出去多不好……” 伏罗没有听到叶舒窈后面说了什么,他只听见了“挺喜欢你”,注意力就只放在这几个字上了。 这还是叶舒窈第一次说这种话。 上次叶舒窈说的是“只是觉得有意思,玩玩而已”。 伏罗心中熄灭的火苗突然间又燃起小小的一簇,他撑住梳妆台边缘,将叶舒窈困在双臂之间。 叶舒窈抬头看着他,目光清澈专注,伏罗竟然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一是四目相对,沉寂无言。 伏罗正要开口,叶舒窈抬手抚上他的脸,指尖蹭了蹭他的眼尾。 他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 然而只不过是片刻,那柔软就离开了。 伏罗垂眸看去,只见叶舒窈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原来是血,我还说什么时候你脸上多了颗痣。” “伤口很疼。”伏罗忽然说,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 叶舒窈:“刚刚不还是说小伤?现在怎么又疼了。” “刚才我说谎了。”伏罗毫不脸红地承认。 叶舒窈没有拆穿他:“我这没有药,告诉我也没用。” 伏罗的唇崩成直线,叶舒窈显然是不想接他的话。 “不过你可以洗个澡。” 说着,叶舒窈推开了他的胳膊,起身走到门口对,外面吩咐:“流萤,我要泡个澡。”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伏罗没有说话,但是待水来了,他就跟在叶舒窈身后去了浴房。 “洗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天天给赵统领添麻烦,他本来就头秃。” 叶舒窈说完就转身走了。 伏罗盯着叶舒窈离去到地方看了一会儿,脱掉衣服,跨进了浴盆。 身上的伤不算严重,只是一些刀口。 和他过去相比,简直只是轻伤中的轻伤,不过是流了一点血。 他用力将已经凝结的血洗去,伤口又重新流出血来,水中散开淡淡的红。 伏罗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和刚才叫疼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洗过了之后,伏罗出去。 叶舒窈正坐在桌前吃荔枝,看见他出来了,抬了抬下巴:“自己弄吧。” 循着看去,桌子上摆着各类伤药,一应俱全。 伏罗脚步顿了顿,走到桌边坐下,拿过药瓶。 刚才还易燃易爆炸的人现在像是被捋顺毛了的猫一样听话,叶舒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伏罗脱下中衣,露出布满伤痕的上身。 有些伤口由于他过于粗暴的擦洗,又重新流出了血,看上去颇有点惨不忍睹。 叶舒窈皱了皱眉,忽然间放下了银叉。 伏罗以为是他这副样子把叶舒窈给吓到了,而且叶舒窈还正在吃东西,他正要将衣服穿回去,叶舒窈却忽然掏出一个手帕。 “擦擦再用药。” 伏罗顿了顿,接过手帕按在伤口上。 轻微的刺痛传来,无意识之间,伏罗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本来应该是擦拭伤口,但血却越流越多了。 然而他的手被叶舒窈拉住,伏罗抬头,看到叶舒窈正有些费解地看着他:“你不知道疼吗?” 伏罗这才发现自己的血快要把手帕浸透了。 这对他根本不算什么,之前为了控制兽血,他曾经自己在腿上割了十几刀,强迫自己清醒。 后来一次又一次,以至于他对这种伤口的疼痛早已经有些麻木了。 然而他皱皱眉道:“我的手拿不稳了,你帮我。” “行吧。”叶舒窈无奈地接过了手帕。 实际上,叶舒窈觉得自己的的动作也并不算很轻,伏罗却一副一点都不痛的样子。 她擦完了之后将手帕扔在了一旁,立刻去洗手。 伏罗上完了药,把衣服一件件穿好,他看了眼一叶舒窈的背影,将那个手帕揣进了怀里。 “好了,你该回去了。”叶舒窈洗完了手,转过身来。 伏罗正色:“我是要回去,不过,是回竺兰。” 不待叶舒窈开口,他继续道:“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他把“连累”两个字说的咬牙切齿,然而叶舒窈却没什么反应。 伏罗顿了顿,还是说:“我离开地牢之前,听见了关在我隔壁的那个人,他要背叛你,和威远侯一起害你。” 叶舒窈怔了一下:“你说柳玉颜?” “他叫柳玉颜?那就是他。” 叶舒窈这会才明白了,为什么伏罗会出现在这,还等了她一晚上。 “你是来专门给我报信的?” 伏罗转过身去:“你想多了,只是凑巧听见了而已。” “太凑巧了,凑巧来到了我的寝殿,又凑巧在这儿等了我一晚上。”叶舒窈走过去。 “……” “你爱信不信!” 如果现在告诉伏罗,他听到的“背叛”只是她和柳玉颜演的戏,他会不会碎掉啊。 为了他的身心健康,还是先不说了吧。 “我信,虽然你是顺便,但还是多谢你,我会小心的。”叶舒窈认真地说。 伏罗动作微微一顿,没有作声。 叶舒窈忽然感叹:“要是你不是逃犯就好了。” “……好什么?” “好留在这啊。”叶舒窈理所当然地说,“怎么样,考虑一下?” 不是逃犯的前置条件,就是他放弃之前所有的一切。 伏罗目光暗了暗,没有作声。 意料之中。 叶舒窈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那你走吧。” 西川形势愈发紧张,伏罗现在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昭顺帝也没空去处理竺兰的“家事”,光西川出现鸿鹄卫都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 伏罗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真的放我走?” 叶舒窈没有回答,只道:“羽林卫还在外面。”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既不会连累你,又能顺利出去。” 第192章 始乱终弃的女人!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既不会连累你,又能顺利出去。” “什么办法?” …… 赵统领等在外面,看到流萤将热水送进了浴房。 本来他有些怀疑刚才的想法,见状,又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刺客的真实身份,就是公主的“男宠”。 只不过可能是因为一些理由,或者犯了什么错,不好明面上说出来罢了。 想到这,他感觉压在肩膀上的重担卸了下来。 这回就算向陛下禀报刺客逃了出来,后果也不会太过严重了,毕竟是公主默许的。 从前的还对公主有男宠颇有微词,现在却十分庆幸。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然后再把“刺客”抓回去就行了。 然而就在这时,寝殿的方向突然间传来一声巨响。 赵统领和守在外面的羽林卫回头,便看见了令他们心惊胆战的一幕。 殿门大开,刺客一身血衣站在门口,手拿着短刀横在公主脖颈上。 公主的眼中则全是恐惧,脸色苍白。 流萤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刚刚公主不是还叫了热水泡澡吗?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但无论如何,公主的安全最重要。 “放开公主!!”她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叶舒窈没想到流萤会如此果断,她还没来得及给流莺使眼色呢! 赵统领也是惊呆了,这小侍女这么勇猛? 眼看流萤就要扑到两人身前,叶舒窈向后倒去。 伏罗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顺势后撤,将身子转了半圈。 流萤一把抓住了叶舒窈的衣袖。 正当她要再动作时,忽然看到叶舒窈对她眨了眨眼睛。 流萤动作一顿,瞬间福至心灵。 公主在和伏罗做戏! 还好还好,只要不是真的就行。 流萤大舒一口气。 借着角度的遮掩,流萤轻轻点点头,示意她明白了。 “装晕。”叶舒窈用口型对流萤道。 下一瞬,伏罗出手。 猛烈劲风扫过,流萤十分夸张地倒了下去,还配有一声:“哎呀——” 叶舒窈:“……” 她脸都僵了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这时,赵统领也终于到了近前,但又不敢靠得太近,恐怕伏罗忽然发难。 伏罗也确实如他所想,将流萤一掌震晕后,重新转过身来:“不准再靠近,不然我就杀了她。” 他声音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威胁之意却一点都不少。 赵统领怒火中烧:“你要做什么!” 伏罗竟然回答了他:“本王当然是要离开。” 本王? “你、你不是公主的男宠?!”由于太过震惊,赵统领脱口而出。 没想到,一直面色平静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表情忽然阴沉下来。 “男宠?”伏罗手上一用力,用刀刃抬起了叶舒窈的下颌,语气轻佻,“她配吗?” 叶舒窈十分配合,打了个哆嗦:“赵、赵统领,本宫害怕……” 流萤忍不住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这位置着实绝佳,正好能看到伏罗垫在刀刃下的大拇指。 流萤:…… 流萤又把眼睛闭上了。 赵统领的脑子飞速旋转。 “你去禀报陛下。”赵统领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人说。 “是!” 随后他抬头道:“行宫宫内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是逃不出去的,若是识相一点的,就立刻放开公主,说不定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伏罗嗤笑一声:“就凭你们?” 与此同时,他飞身上了房顶。 羽林卫各个面色铁青,这人非但没有把他们的话当回事,还如此嚣张。 实在可恶! 羽林卫虽然早就已经整装待发,但伏罗手中有“人质”,他们实在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两方僵持之中,伏罗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随即他忽然一动,羽林卫瞬间紧绷,却发现这人竟然只是……挪了个位置。 挪到了一片树荫之下。 众人的脸色更差了。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考虑太阳的问题! 与此同时,叶舒窈微微动了动嘴唇:“可以了,不晒了。” 伏罗垂眸,看见怀中人白皙的皮肤,轻哼一声:“真是麻烦。” “麻烦你不也做了吗?”叶舒窈立即反驳 “……” 伏罗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有破空之声传来。 他反应迅速将身子侧开,一支羽箭嗖地射来,他们刚刚站的那处琉璃瓦应声而碎。 伏罗瞬间看向箭射来的方向,一个趴伏在房顶的羽林卫被他这目光盯住,瞬间打了个激灵。 赵统领大吼一声:“撤!” 然而已经是来不及了。 话未落下,一枚琉璃瓦的碎片击中了他的胸口,他立刻从房顶翻了下去。 伏罗的脸色很难再用阴沉来形容了,他表情紧绷,一双眼睛翻涌着愤怒,落在赵统领身上:“你想杀了她?” 赵统领:……他没有,他不是,他只是想偷袭而已 “除了我,谁都不能杀她。” 叶舒窈小声:“过了过了,剧本上没这段。” 然而伏罗充耳不闻,继续道:“她欺骗了我的感情,又把我抛弃,这样一个始乱终弃的女人,她的命当然要留给我。” 羽林卫们:……谁问你了! 叶舒窈:?你怎么还搞人身攻击,能不能愉快合作了 她忍不住用手肘杵了一下伏罗:“差不多得了,快点结束,我还没吃饭,饿着呢。” 伏罗身上的低气压更低了点。 但他还是收敛了,正色道:“不准跟来,不然我就……把她带回竺兰。” “??” 众人还没从这突然转换的台词中回过神来,伏罗就已经飞身踏上了另一个房顶。 “追!”赵统领也迅速反应。 听他的是王八! 然而伏罗的速度很快,似乎是伤势恢复了大半,就算是还带着叶舒窈也将身后的人甩开一截。 很快便到了行宫边缘,伏罗挑衅一般立于宫墙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包围过来的羽林卫。 “放开公主!”赵统领大吼一声。 若不是要装“人质”,叶舒窈真想吐槽,你怎么就这一句台词? 弓箭手已经预备完毕,伏罗微微眯起眼睛,将身子侧了一些,将怀中人挡住。 做完这一切,伏罗挑衅似的又将揽着叶舒窈的手紧了紧。 很好,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以后叶舒窈再也不能说和他没有关系了。 她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他就偏不让她如愿。 叶舒窈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伏罗冷哼一声,正要说最后一句话,余光中忽然瞥见斜向甩来一道长鞭。 第193章 扇爽了 长鞭如电,瞬间缠住了伏罗拿着短刀的那只手腕。 他本来也没有认真想要胁迫叶舒窈,只这一下,短刀便掉了下来。 伏罗反手拽住皮鞭,望向来人:“班布尔。” 班布尔怒火中烧:“你是不是疯了!” 他的目光落在叶舒窈身上,眼中透出担忧之色,随即又回到伏罗脸上:“放开她,你要走随便你!” 伏罗丝毫不见慌乱,他低头,语气颇有些酸:“你可真厉害。” “……” 叶舒窈直接闭上了眼睛。 剧本已经完全跑偏,让他们自由发挥好了。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班布尔见状却是心头一紧,叫道:“阿窈!” “阿窈?”伏罗顿了顿,语气更加奇怪。 他看着严阵以待的羽林卫和紧张的班布尔,嘴角忽然扬起了一个笑容。 班布尔下意识警觉起来。 他再次收紧鞭子,却被伏罗预判,手腕一抖把鞭子甩了出去。 宫墙之上也覆着一层琉璃瓦,他脚底一时不稳,踉跄片刻,只见伏罗已经低下头去。 叶舒窈只觉得一片阴影压下,睁开眼睛便看到伏罗靠近的脸。 电光石火之间,伏罗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班布尔愣住,羽林卫愣住,就连刚刚赶来的宋知简也猛地顿住脚步。 跟在宋知简身后的流萤气还没喘匀,看见这一幕,立刻发出尖锐的暴鸣:“公主!!!”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 班布尔一把丢下鞭子飞快上前,宋知简也已经目光一凛攀上宫墙,赵统领已然要再次下令。 然而,空气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啪! 众人的动作都再次停下。 伏罗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赵统领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生怕这人一个不顺心直接把公主从宫墙上扔下去。 然而,伏罗忽然笑了。 伏罗缓缓将头转过来,脸上印着指痕,嘴角却扯出一个轻佻的弧度。 他双眸甚至都带上了笑意,看向皱着眉头的叶舒窈:“真是毫不留情啊,公主。” “对你需要留情吗?我看你挺爽的。”叶舒窈冷冷道。 伏罗笑得更开心了。 ??? 这人被公主打傻了不成? 一众羽林卫已经被这种魔幻的发展弄得昏了头,有些怀疑自己今天出现在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知简再也看不下去,他飞身掠去,手中长刀直取伏罗命门。 伏罗立刻转身,硬生生用后背挨了这一刀,反将叶舒窈挡在怀中。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然而他浑不在意,只盯着叶舒窈道:“下次见,我会努力活下来的,公主。” 说罢,他将叶舒窈送进从另一方攻来的班布尔怀中,飞身跳出宫墙。 在这瞬间,赵统领一声令下,箭落如雨。 班布尔则护着叶舒窈迅速落到了安全之处,他心跳砰砰,近乎像是自己经历了生死时刻。 “公主!”流萤立刻跑了过来。 “我没事,先回宫。” “好。” 宋知简也深深松了一口气,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从他得知消息到赶来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但还是没能保护好公主。 伏罗,他抬头看向宫墙,目光冷冽。 此人断不能留。 …… 羽林卫已经继续追击,叶舒窈也回到了邀月殿。 班布尔看她表情不好,一时间也没敢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 叶舒窈忽然发现了什么:“宋知简呢?” “公主,宋将军跟羽林卫一同去追击刺客了。”流萤答道。 叶舒窈有些意外。 不过想了想,她就大概明白了。 宋知简责任心太强,与此相对的,他给自己的标准也会更高。 等他回来了,再和他解释今天的事好了。 班布尔凑到了叶舒窈身边来,轻轻牵起她的手:“疼吗?” 叶舒窈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最后那巴掌确实是真情实意的,她那个时候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 以至于力道根本没控制,到现在手心还隐隐有点疼。 班布尔的表情更加心疼,看着叶舒窈发红的掌心,忽然之间解开了上衣,将她的手按在了腹肌上。 叶舒窈微微挑眉:“干嘛?” “摸摸就不疼了。” 叶舒窈哭笑不得:“这是你的独特疗法?” 班布尔不做声,只是看着她,脸上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表情。 感觉……像是有点难过? “你难过什么?”叶舒窈直接问出口。 “我…我来晚了。” “?” “如果我早点来,他就不会有机会……那样,你的手也不用疼了。” 班布尔说着,眸中浮现出几分戾气,英俊阳光的面容也因此染上几分阴鸷。 叶舒窈好一会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抬起班布尔的脸,让他直视自己:“就因为这个你就蔫巴成这样?” 班布尔有些茫然:“就因为这个?” 叶舒窈有点想叹气,思考要不要告诉他,若是他不来,这件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但她还是放弃了。 说了之后要解释的更多,还是维持现状最好。 于是她顺手揉了一把班布尔的黑发:“去弄点冰水来。” “要冰水干嘛?” 叶舒窈低头,手指轻轻一动:“手疼摸腹肌要是能好,还要太医干嘛?” 班布尔被她刚刚的动作弄得下意识收紧腰腹,然而叶舒窈却立刻离开了,还推了他一把:“快去。” “噢。” 片刻之后,班布尔端着一盆冰水走了进来。 看着叶舒窈将手浸在水中,班布尔有些担忧:“冷吗?” “不冷,刚刚好。” 过了一会,叶舒窈把手拿了出来,班布尔立刻帮她擦干,又把她的手包进了自己手心。 刚刚从冰水中拿出来的温度,与班布尔掌心热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大夏天的,你还要给我暖手不成?”叶舒窈无奈。 班布尔也察觉出这动作奇怪,悻悻放开了。 看着叶舒窈抽出的手,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是他乱中出错了。 但很久之前他就有种感觉,叶舒窈好像根本不需要他。 第194章 那东西,只能给你看 叶舒窈发觉班布尔忽然没了声音,回头看去,正撞上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话就说。”叶舒窈道。 班布尔抿了抿唇,问道:“你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我?” “?” 看着叶舒窈略显疑惑的神情,班布尔的语气更加失落:“你真的不需要我。” 不管是离开竺兰,还是再次见面,叶舒窈都表现得有他没他都没什么区别。 叶舒窈有点明白过来,她有点想笑:“你觉得我不依靠你?” “也不是,”班布尔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声音低下去,“我也不知道……” “你就是觉得我不够依靠你。”叶舒窈替他下了定论。 她走到班布尔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问道:“你喜欢我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付出欲吗?” “什么?”班布尔一愣。 “有危机的时候我表现得太冷静,太镇定,所以没有了你表现的机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班布尔想反驳,又忽然觉得,这些话正是他心中的症结所在。 只是不知道如何像叶舒窈这样赤裸裸地说出来。 见他不做声,叶舒窈知道自己说中了。 班布尔总算开口:“阿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为你做点什么……”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叶舒窈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平静,让他有种被审视一般的错觉。 他小心去牵叶舒窈的手:“你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吧。” “听都听见了,怎么还能当没说过?”叶舒窈道,她的语气忽然有些散漫起来,“我明白,男人嘛,有这种心态很正常。” 班布尔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叶舒窈继续道:“不过你若是觉得我依靠你才能满足,那你不必强迫自己和我在一起。” 说着,她从荷包里拿出了班布尔送的狼牙:“这个你也拿回去吧。” 班布尔一下子就慌了,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把手缩了回去:“我不要!” 叶舒窈疑惑:“怎么了?” 班布尔此时已经全然忘了刚刚纠结的事情,只知道叶舒窈要把他推开,急切道:“我只是问一问,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真的没有!” “可是你表现得很苦恼,”叶舒窈顿了顿,“不过我不会改变。” 言外之意,以后这种情况会更多。 他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离开。 班布尔看着叶舒窈,发现她的表情十分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 他张了张嘴,带着点委屈:“我只是觉得除了这样,不知道怎么让你多在乎我一点。” 他把话说完就不再抬头。 叶舒窈一定又要说“那你就走吧”之类的话,他在考虑是不是现在就出去,好歹可以装作没听到。 然而叶舒窈却忽然靠近了他。 班布尔怔怔抬头,看到叶舒窈温和的眼神。 叶舒窈的声音也不似方才平淡,而是带上了点安抚的意味:“我不依靠你,并不代表我不在乎。” “如果不在乎,我不会把这个随身带着。” 她手中还握着那枚狼牙。 “我只是觉得,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表达在乎。” 班布尔被她看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忽然有些红了。 他小声道:“可是你都好多天没让我和你一起睡了。” “不对,”顿了顿他又改口,“是很久。” 叶舒窈很罕见地被噎了一下。 她明明是想走一会温情路线的。 说实话,她有时候也有点跟不上班布尔的思路。 “我不是说这个……” “就今晚好不好?”班布尔期待地看着她,“我带了新的玩意,你肯定会喜欢的。” 安静片刻,叶舒窈问:“什么新玩意?” 班布尔瞬间笑了,像是等待许久终于被接受了礼物的那种开心:“晚上告诉你。” 他凑过去吻了吻叶舒窈的唇:“今夜别再让其他人过来,那东西,只能给你看。” 叶舒窈还想继续自己的温情路线。 她看了看期待的班布尔,最终放弃。 确实是啰嗦了。 班布尔逻辑已经自洽,她何必再费那么多口舌? 男人嘛,不需要太深层次的交流,反正他们只需要她“表现出”在乎,无论是什么形式。 于是她摸了摸班布尔的脸,笑眯眯道:“好。” …… 宋知简回到行宫,已经是晌午。 他没有去邀月殿,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伏罗跑了,接应他的人十分狡猾,用替身将羽林卫引到各处。 他虽然一路紧跟,甚至又与伏罗交手,还再次伤了伏罗,却没能把人抓住。 陛下命他拟定人员名册,可宋知简坐在桌案前,却集中不了精神。 不仅仅是今日的事情令他心神不宁,还有早晨他去陛下那,无意中听到陛下和王德喜说的话。 “王德喜,你看长黎是不是也到了选驸马的年龄了?” 宋知简手中的笔下意识动起来。 叶舒窈,叶舒窈。 待他回过神来,纸上已全部是叶舒窈的名字。 他又有些怔住,半晌,笔悬得太久,一滴墨水落在纸上,瞬间洇开。 宋知简连忙将笔放下。 他心中的烦躁更添几分,眉头蹙起。 宋知简起身走到书架前,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不待他反应,门就这么被推开了。 宋知简冷声道:“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吗?” “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宋知简惊讶转身:“公主?” “是我。”叶舒窈笑眯眯回答。 宋知简连忙放下书册:“公主怎么来了?” 他心中惊喜,但又有些担忧。 “看你一直没回来,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叶舒窈走到桌边,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宋知简,“原来是在这偷偷在写本宫的名字啊。” 宋知简这才想起桌上的东西还没收。 他的目光闪了闪:“微臣冒犯。” “你冒犯的时候还少吗?”叶舒窈坐下,“坐过来。” 宋知简依言走到叶舒窈身边坐下。 “你的字写得这么好,不如教教我?” “公主想练字?” “对,但不是这样练,”叶舒窈拉过他的手,“你带着我练。” 第195章 公主不能留下吗? 叶舒窈拉过他的手:“你带着我练。” 宋知简似乎明白了叶舒窈的意思。 他坐在了叶舒窈身后,将人圈进怀中,右手握住那比他小了许多的手:“公主,是这样吗?” 叶舒窈满意:“对对,就是这样。” 经典皮肤,永不过时。 怀中人无比信任倚靠着他,浅淡的熟悉香气萦绕鼻尖。 宋知简刚才有些惆怅的心情一扫而空,现在只剩下温暖。 与其去担心还未发生的事,还不如多珍惜与公主相处的时光。 他温声道:“公主想学什么字?” “你的名字。” “微臣的名字?” “嗯。” 不知为何,宋知简的心跳竟然因为这简单的几个字有些加速。 他握住叶舒窈的手,笔尖在纸上滑动,不过片刻,一个漂亮的“宋”字就落成。 “你的字是跟谁学的?”叶舒窈忽然问。 宋知简:“并未跟随什么名师,只是幼时跟着父亲习字而已。” 叶舒窈转过身:“那就写得这么好?” 宋知简轻笑:“公主若是勤加练习,定然能比微臣写得更好。” “但是这样练习太枯燥了,”叶舒窈想了想,“换个方法怎么样?” 叶舒窈放下笔,打量着宋知简。 “公主在看什么?” “在找合适的地方。” 宋知简疑惑:“微臣身上有什么……” 话说一半,他忽然间停了下来。 他好像明白叶舒窈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叶舒窈点了点他的衣襟:“脱掉。” 宋知简红着耳朵把衣襟打开,露出饱满的胸肌和块块分明的腹肌。 他肤色不算白,但正因为如此,肌肉的轮廓显得更加清晰。 叶舒窈的目光在宋知简身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被这样看着,他只觉得热意上涌,低声问:“公主要怎么练?” 叶舒窈推了推他:“向后靠,手撑住。” 宋知简依言向后,双手撑在软垫上,衣服也因此散落得更开,他索性直接全脱了下来。 上半身完全展现在叶舒窈面前。 “最近是不是瘦了?”叶舒窈问。 宋知简一愣:“微臣不知。” “就是瘦了,这都变小了。”叶舒窈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要练回来,知道了吗?” 宋知简的脸更红了:“微臣明白了。” 他绷紧了身体,叶舒窈的手却忽然间离开,转而拿起了毛笔。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宋知简身上,仿佛在思考从哪下笔。 寂静中,热意再度迸发。 宋知简总觉得再被这样看下去,就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 正当他要开口,叶舒窈忽然动了,她的笔尖停在了宋知简胸膛的正中间。 “你说我写什么好?” 宋知简眸中已经有些湿润,是不断萌发的欲望逼迫出的渴望。 他哑声道:“公主……想写什么都可以。” 叶舒窈落笔。 毛笔的触感有些奇怪,还带着微凉,激起一阵轻微的颤抖。 叶舒窈写得很快,几乎是龙飞凤舞,又像是草草落笔。 公主写了什么? 宋知简好奇低头,却发现那是…… “公主的名字?” “你竟然认出来了。”叶舒窈惊讶。 她刚刚可是使用了超级无敌连笔精简书写大法。 宋知简却没意识到其他,只觉得心中悸动。 他垂眸:“公主为何要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微臣身上?” “你猜。”叶舒窈用笔杆挑起他的下巴,“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宋知简的喉结轻轻滚动:“微臣猜,这是公主盖的章。” “那我为什么要盖章?”叶舒窈靠近一分。 “因为,”宋知简看着叶舒窈的眼睛,“因为微臣,是公主的。” “猜对了。” 话音落下,叶舒窈手中的笔掉落。 宋知简倾身吻住她的唇,克制中带着难以忽视地占有欲,还有某种不安。 一吻过后,叶舒窈问道:“宋知简,你在怕什么?” 宋知简的呼吸还有些急促,闻言他先是一愣,随后心口竟然有些胀胀的。 公主察觉到了。 也对,两人已经对彼此无比熟悉,公主自然感觉到他的不同。 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自从公主决定遵循命星的选择,他的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还有陛下的话。 公主若是真的要选驸马,他一定会尽力争取,但他却无法确定公主的想法。 宋知简低了低头,道:“只是担心……公主不喜欢微臣了。” 叶舒窈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想了想,问道:“我最近做什么了吗?” 不然为什么宋知简和班布尔都忽然这样,一个觉得她不在乎,一个害怕她不喜欢。 宋知简摇摇头:“只是微臣胡思乱想而已,公主不必在意。” 叶舒窈换了种说法:“我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公主和从前很不一样。”宋知简终于这样说。 “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是很不一样,但一时要说什么具体的却说不出来。 宋知简想了想:“公主之前说的正事,从不是正事。” 叶舒窈:?? 怎么画风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话一开头,宋知简似乎找到了突破口,立刻继续:“此前公主找微臣,很少谈论公事,可是现在不谈论公事,公主就很少叫微臣过去。” 叶舒窈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一种控诉的意味来。 果不其然,宋知简下一句就道:“公主,是不是对微臣不感兴趣了?” 叶舒窈脸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已经惊讶得不得了了。 宋知简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简直ooc! 不过……还挺受用的。 见她不说话,宋知简的表情有些僵硬起来。 叶舒窈十分迅速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的事,别瞎想。” 宋知简神色这才缓和不少,将叶舒窈揽进了怀里,深深地抱紧。 “那公主今晚留下吗?”他低声问。 叶舒窈卡了壳。 她今晚已经答应了班布尔了。 “今晚……” “明日就回京了,回京之后,微臣说不定就要去西川,可能又是好久无法与公主相见。” “微臣十分想念公主,”宋知简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下一下地吻着,“公主真的不能留下吗?” 第196章 十分荒唐 “公主真的不能留下吗?” 宋知简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期盼,他呼吸炽热,目光深邃。 但叶舒窈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更进一步。 “今晚不行。”叶舒窈最终还是说。 宋知简的表情很明显地失落下去。 然而,叶舒窈又立刻道:“但现在可以。” 她的手指沿着宋知简的耳廓滑下,落在他的下颌,轻轻向上抬了抬。 宋知简随着这力道仰头,露出了脆弱的脖颈。 这样暴露弱点的动作,他做得自然无比,将弱点完全袒露在叶舒窈的面前。 就当他以为叶舒窈要进行下一步时,捏着他下巴的手,忽然间放开了。 “公主?”宋知简疑惑。 叶舒窈又拿起了掉在一旁的那支笔,放在笔洗里涮干净,蘸了朱红色的颜料。 “玩个游戏怎么样?”她的声音循循善诱。 叶舒窈表情显然又是要“戏弄”他。 宋知简心中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和紧张。 “好。”他哑声道。 于是叶舒窈满意地笑了:“游戏规则是,在我写完这一篇文章之前,你不能发出声音,否则会有惩罚。” “若是微臣赢了呢?”宋知简问。 叶舒窈笑意更甚:“宋大人很有信心啊,连惩罚是什么都不关心?” 宋知简的目光闪了闪:“微臣……” “赢了自然有奖励,”叶舒窈附身趴在他耳边,“奖励是,公主府的一间院子。” 宋知简一愣,随即心中涌起喜悦:“微臣可以入公主府了?” “急什么,你还没赢呢。”叶舒窈轻笑。 “微臣明白了。”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 他已经并非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宋知简,何况只是写字而已,忍耐并不算难。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叶舒窈靠得很近,几乎是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微凉的发丝垂下来,与温热的呼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别说还有在皮肤上乱动的毛笔。 从脖颈开始,渐渐向下延伸,时轻时重,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颤动,让他浑身的肌肉都不自觉紧绷起来。 他越是不想去注意,感受到的就越是清楚。 宋知简张了张嘴,又生生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公主还在和他“玩游戏”。 他抬眸注视着身上的人,叶舒窈竟然真的十分专注,丝毫不受影响地在写字。 公主在写什么? 宋知简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便往身上看去。 叶舒窈的笔尖已经落到了腰腹,笔迹飞扬,他努力分辨,看出了几个字。 宋知简……公主……夜宿……床笫之间……红纱暖帐…… 公主是在写,她和自己的话本? 还是书市里买不到的那种…… 血液猛然冲向头顶,他的身体瞬间浮上一层异样的红。 “嗯?” 叶舒窈的笔顿了顿,目光向下移了几寸,微微挑眉:“自己就起来啦,这么精神。”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目光只是淡淡一瞥,却留下了难以忽视的灼热。 宋知简差点就忘记了不能说话的禁忌,然而叶舒窈提醒了他:“游戏还没结束。” 宋知简半垂着视线,眉头微蹙,脸上尽是隐忍与克制,幽深的眸子盯着叶舒窈。 若是欲望能够实质化,这间屋子早该被吞没殆尽。 不过,看样子马上就要写完了。 叶舒窈又蘸了一次颜料。 毛笔吸满了颜料,在叶舒窈来不及下笔之前滴落,红色顺着轮廓分明的线条流畅滑落,如同什么水果流下的汁液。 就在这时,叶舒窈却忽然道:“不行,这段要重写。” 重写? 宋知简一下子看见了叶舒窈翘起的嘴角,果然公主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赢。 不能说话,只好用目光控诉,想将叶舒窈拉进怀中。 然而叶舒窈十分无情地拒绝了他。 “再靠近就全都弄花了,到时候时间更长。” 非常贴心的建议。 宋知简别无选择,只得再次在这甜蜜的折磨之中忍耐。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细微的摩擦声与他时轻时重的呼吸。 不知又过了多久,叶舒窈终于再次停了下来。 宋知简松了一口气,正要去拿叶舒窈手中的毛笔,却被躲开。 “还没结束。”叶舒窈笑眯眯地说,随即又有些惊讶,“真的忍住了,看来是我不够努力啊。” 宋知简的眸光更加幽深,但眼尾的淡红破坏了凌厉,显得震慑力不足。 叶舒窈退远了些,欣赏自己的作品。 宋知简衣襟大敞,脸色绯红,鬓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连长睫上都有了几分潮意。 身上的笔迹初看之下潦草,但细细品味,又是恰到好处的装点。 某些地方的朱红被细汗晕开,又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看上去像是被按在床上做了很多事情的样子。 配上他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反差实在是太大。 宋知简只觉得那目光似乎将他从里到外都看了个干净,又有些热意上涌。 叶舒窈走近:“不舒服?” 宋知简摇摇头。 给公主看他心甘情愿,只是……这样直白的目光,总还是有点羞耻罢了。 叶舒窈忽然拉住他,宋知简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跟着走了。 两人站到了一面镜子前。 这镜子是平日里宋知简出门前用来整理仪容所用,是以比普通的要更大。 镜子里毫无保留地映出两人的身影,自然,也有宋知简现在的模样。 他下意识就要将脸转开,而叶舒窈却阻止了他:“别躲,看看我写的话本好不好。” 宋知简只得再次看向前方。 镜中的他衣裳凌乱,整齐的束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更别说那一身的“话本”。 真是……十分荒唐…… 这镜子原本是用来正衣冠的,现在却…… 羞耻催生热意,但不知为何,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知该如何描述。 “怎么了?不好看吗?”叶舒窈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笑眯眯地问。 宋知简没有回答,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别害羞,我很喜欢。” 叶舒窈说着,将他的脸转过来,吻在他的唇上。 第197章 她一走就能打起来 叶舒窈说着,将他的脸转过来,吻在他的唇上。 柔软裹挟着浅香贴近,宋知简不禁闭上了眼睛,一边回应一边将叶舒窈抱进怀中。 他不再想控制自己,只想顺从本能。 叶舒窈察觉到了宋知简的改变,炙热的呼吸落在她唇上,滚烫呼吸似细碎的火焰,在寂静之中蔓延开来。 屋内都遮着纱帘,冰鉴周围冷气四溢,两人身上的却热气蒸腾。 朱红的颜料在两人的纠缠之中模糊不清,那些令宋知简面红耳热的词句最终都付诸实践。 床榻之上,怀中人半阖着眼睛,面颊上泛着一层桃红,十分享受地轻哼出声。 公主这样,就代表她很舒服。 宋知简心中涌起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他敛眸,低头在怀中人颈窝处轻吻,更加卖力。 直到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宋知简叫了水,给叶舒窈擦洗干净,又把自己也收拾好,才再次躺在了叶舒窈身边。 他想将叶舒窈抱进怀里,但又想起叶舒窈总说他太热,便收了手,只是向着里面挪了一些。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在身旁人白皙的肩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叶舒窈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痒……” 宋知简心中一片柔软,放轻声音:“微臣不动了,公主睡吧。” 他也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日光逐渐西斜,眨眼间到了傍晚。 宋知简已经醒,但他并不想起来,想和叶舒窈多待一会。 他并没有故作可怜,最近西川的形势愈发紧张,他已经有所预感,回京后只会比现在更加繁忙。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选驸马一事。 宋知简的目光静静落在叶舒窈脸上,忽然,叶舒窈似乎有所察觉,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什么呢?”叶舒窈懒洋洋地问。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听什么具体的回答,宋知简却认真道:“在看公主睡得好不好。” “那得出结论了吗?” “公主累了,睡得很香。” 片刻后,叶舒窈才反应过来宋知简似乎是在调侃她。 她侧过身:“你怎么一点都不累?” “微臣平日里习武,自然体力会更好一些。”说到这,他顿了顿,“微臣下次会克制一些。”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叶舒窈评价。 说着,她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宋知简忙问:“公主是要走了吗?” 叶舒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夕阳西下,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即将要被吞没。 “是该走了。”她说。 “今夜公主还有其他事吗?”宋知简问道,“微臣可以去邀月殿陪着公主。” 叶舒窈靠在宋知简胸膛上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怎么好像有人在吵架?”叶舒窈问。 宋知简也听到了,他穿衣下床,绕过屏风走到门边,忽然间皱了皱眉。 “怎么了?”叶舒窈问道,“是谁在外面吵架?” 宋知简似乎非常不想回答,但是叶舒窈问了,他只能说道:“是班布尔王子。” 他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班布尔看到宋知简,脸色更差,他开门见山:“阿窈在这?” 听见他仍然这样称呼,宋知简脸上透露出一种不耐烦的表情:“不在。” 班布尔:…… 班布尔额头青筋跳了跳:“宋大人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宋知简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既然大王子都知道了,就请回吧。” 说着,他就要把门关上。 班布尔怎么可能就此作罢,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门口:“让开,我要见她。” 宋知简也丝毫不让:“这是我的住处,大王子难道想硬闯不成?” 班布尔冷笑一声,显然已经愤怒不已:“如果我要硬闯,你能怎么办?” “大王子可以试试。” 两人周遭的空气瞬间降到冰点。 墨书已经目瞪口呆了。 方才班布尔王子忽然过来,他还以为是班布尔找公主有什么急事,但现在听着……是大人的情敌啊! 早知如此,他应该将班布尔王子拦在外面才对! 忽然之间,班布尔后退了一步:“算了,本王子不跟你计较。” 宋知简正疑惑他为何忽然改变,只听身后传来叶舒窈的声音:“杵在门口干嘛呢?” 说着,她看到了宋知简蓄势待发的姿势。 宋知简:…… 这看起来像是他主动挑衅的样子,但明明是班布尔先说要打架的。 他顿时有些僵硬。 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口,班布尔一下子越过他走了进去,站在了叶舒窈面前。 “我们现在回邀月殿,好不好?”他声音有点委屈,“你答应我了晚上和我一起的。” 宋知简的脚步一顿。 原来,公主是答应了班布尔,所以才拒绝了他吗? 他看向叶舒窈。 “你这个事啊,我们讲不是说,不是说不办。那么但是呢,没有说啊,没有任何一件事我们谈说,说一定怎么怎么样,说不行吗,也不是……” 班布尔听了半天,显然懵了:“什么意思……?” 叶舒窈:“我有点累了。” 累了? 怎么就累了? 班布尔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叶舒窈的衣服有些散乱,像是随意穿上的一样。 还有头发,发髻散开,珠钗也没戴…… 这次要是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就白活了。 班布尔只觉得怒火上涌,胸口起伏得厉害,他看着叶舒窈,却又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话。 宋知简看他如此激动,连忙上前护住叶舒窈:“是我邀公主过来的,大王子要发脾气尽管冲着我来。” “不冲着你还能冲着谁?”他狠狠骂道:“卑鄙小人!” “知道阿窈答应了我,就半路来截胡,堂堂黎国大理寺卿,竟然用这种手段。”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当真是气急了,连一丁点的表面功夫都不想维持。 宋知简没有反驳,只低头看着叶舒窈:“公主先进去吧。” 叶舒窈没动。 她感觉如果她离开,下一秒两个人立刻就能打起来。 她推开了宋知简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我没说不回去,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 第198章 就不能哄哄我 班布尔沉默下去。 他也不想这样的,可在他去了邀月殿,却听到叶舒窈去找了宋知简。 找过来又看到刚刚那情景,便有点没控制住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回去吧。” 叶舒窈点了点头。 见状,班布尔拉起叶舒窈的手,径直离开。 他走得极快,叶舒窈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宋知简再说句话,便被他带着走了出去。 墨书看看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宋知简,忍不住道:“大人,您就这么让公主走了吗?” 宋知简收回目光:“去哪是公主的自由。” 他表情看似平淡,语气却透出点失落。 “道理是这样,但……”他踌躇片刻,“但您也不能太大度了。” 他大度吗? 宋知简有些想笑,他一点都不大度,他也想公主只有他一个。 那些围绕在公主身边的人其他男人,没一个看得惯的。 但公主很早就把道理讲清楚了,若想和她在一起,便要接受这些。 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大人……” “别说了,重新拿笔墨来。”宋知简道。 让自己沉浸在公务中,或许会不会有空想太多了。 …… 另一边,班布尔与叶舒窈走在回邀月殿的路上。 眼看班布尔越走越快,叶舒窈不得不拽住他:“你走这么快,是准备让我练习飞毛腿?” 前面的人脚步很明显地慢了下来。 班布尔顿了顿,转过身来:“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叶舒窈想了想:“我累了,咱们走慢点。” 班布尔表情僵了僵,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回到邀月殿。 听荷见状有些奇怪,怎么去了宋大人那,却和大王子一起回来了? 还有…… “公主,流萤没跟你一块回来吗?” “哎呀!”叶舒窈一拍大腿,“我就说感觉忘了点什么!” “公主,您把流萤忘在宋大人那了!”听荷大惊。 叶舒窈摸摸鼻子:“她当时刚好不在,当时的情况有点复杂……宋知简应该会告诉她我回来了。” 正说到这,班布尔忽然一把松开了她的手,走进了殿中。 听荷看了看:“公主,大王子的眼睛好像红了。” “有吗?” “有的。”听荷肯定的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他要哭了。” “好像是的。” 叶舒窈挠头:“我弄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呢,公主? 班布尔生气的样子倒是见过不少,但要哭了这种事,实在是很有违和感。 当然,在床上流的那种眼泪不算。 叶舒窈走进殿内,发现班布尔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 她也坐了过去,班布尔迅速低下了头,似乎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叶舒窈歪头,从底下往上看:“真哭啦?” 话音落下,一颗水珠啪嗒砸在桌子上。 叶舒窈:……什么言出法随 班布尔似乎觉得难堪,立刻用手抹了一把脸,想再次偏过脸的时候又犹豫了。 “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他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那个问题。 “别哭了。” 班布尔难以置信。 “还有什么?” 他不相信叶舒窈不懂他的意思,明明她什么都知道。 班布尔看着叶舒窈,半晌,只是四目相对。 他终于还是放弃,哑声道:“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叶舒窈听完一愣,随后眉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 班布尔也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忽然间察觉到什么。 自己这是在干嘛呢? “阿窈……” “怎么哄?”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班布尔怔了一下,惊讶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撑住下巴:“大王子想让我怎么哄?” 他身上的那种颓然瞬间就消失殆尽,眼睛都亮了起来。 “怎么都行吗?”班布尔道,“能不能先亲一下。” 叶舒窈二话不说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 幸福来得很突然,班布尔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将叶舒窈抱进怀中:“刚刚看到你皱眉,我还以为自己马上要被赶出去了。” ”原来我在你眼中这么不讲道理。”叶舒窈揶揄。 “不是,我只是怕你不开心。”班布尔急忙道。 “我有什么可不开心的,”叶舒窈声音漫不经心,“不过我确实有些累了,今晚你若是留在这,就好好睡觉,怎么样?” 班布尔默不作声收紧手臂,声音有些闷:“……知道了。” 叶舒窈拍了拍他:“明日还要回京,我们早些休息。” 她说的是“我们”早些休息。 班布尔最后的那一丁点烦闷也消失,不再纠结叶舒窈究竟有没有哄自己这件事。 如果这都不叫哄,那还有什么叫哄? 今夜是平静的一夜。 班布尔躺在叶舒窈身边,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流萤在门外道:“公主,咱们过会要准备出发了。” 已经醒了的班布尔打开门轻声回答:“知道了,我叫她。”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 班布尔回到床边。 昨晚叶舒窈不让他抱,嫌他太热,但明明有冰鉴,他的体温也不高…… 他悄悄靠近,想要悄无声息地将叶舒窈抱进怀里,却一不小心动作大了些。 叶舒窈被他弄醒了,表情有点呆呆的,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班布尔心中悸动,低声唤道:“阿窈。” 叶舒窈终于反应过来,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又滚回床榻里面再次闭上眼睛。 班布尔揉了揉大腿,又凑过去:“起来了,过几个时辰就该回去了。” “……困。” “到了马车上再睡。” 叶舒窈动了动,总算慢慢坐了起来。 班布尔去给她拿衣服,忽然听叶舒窈发出“嘶”的一声。 “怎么了?”他忙问。 “腰有点疼。”叶舒窈说。 班布尔拿衣服的手僵了一下。 他们昨晚什么都没做,那不就只能是……宋知简! 怒气再次噌噌地往上窜。 “要是青棠在就好了,”叶舒窈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叹息道,“他按得可舒服了。” “不过他这几天天天被父皇叫走,等会上了马车再说吧。” 班布尔的笑意一点点落下去,忍了又忍,还是开口:“我也会。” 叶舒窈抬头:“嗯?” 班布尔面无表情:“我帮你按。” 第199章 怎么选驸马,她说了算 他冷着脸靠过去,让叶舒窈趴在床上。 叶舒窈有些怀疑:“你真的会?别给我按坏了。” “真的会。”班布尔一字一句。 叶舒窈终于半信半疑的趴了下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把衣服穿上,此时身上只有一个抹胸,露出大片光滑的肌肤。 班布尔忽然间停住不动了。 “怎么了?”叶舒窈回头。 她顺着班布尔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腰侧有一块红色痕迹。 虽然并不算大,还被遮了一半,可叶舒窈的肌肤白皙,自然显眼。 虽然她自诩脸皮厚,但这种事还是有点奇怪,叶舒窈轻轻挪了一下。 没想到,班布尔却的手掌却落在她的腰上。 “别动,我要开始了。” 班布尔身量高,手掌也大,麦色皮肤与她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手指恰好落在那痕迹上,不知是故意还是碰巧,微微用力,指尖便陷入一片细腻。 叶舒窈看他没什么其他反应,也就把头转了回去,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班布尔的表情却变了。 冷淡转变成阴沉,平日里开朗的眸子里全是噼里啪啦火星。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仍然力道适中,丝毫不让叶舒窈有一点不舒服。 待结束的时候叶舒窈起身,班布尔便又回归了那一副冷着脸的样子。 两人梳洗过后,班布尔道:“我回去了。” “好,”叶舒窈说,又顿了顿,“你按得挺舒服的。” 班布尔:“那还用说吗。” 他下意识回了这一句,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怎么感觉自己成了专门按摩的? 然而叶舒窈已经起身去吩咐流萤其他事,班布尔也只得先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与仪仗浩浩荡荡走出行宫,开始向着京城的方向行进。 又是不想回忆的坐马车阶段。 而且这次由于时间紧迫,速度比来的时候加快不少,休息的机会也就所剩无几。 马车里虽一应俱全,但总的来说,叶舒窈回到京城之后发誓自己再也不坐马车出远门了。 慢悠悠的走除外。 她第一时间回了公主府。 府上没怎么变样,看来在叶舒窈离开的这段日子,留下的人还是挺尽心尽力的。 只是有一点不好。 京城的温度确实是比行宫高了不少,光是冰鉴这东西已经不足以驱散炎热。 若是按照往年的习惯,定是要过了最热的天气才会从行宫回来,但因为西川之事,不得不提前了。 叶舒窈趴在自己的“泳池”边,思维漫无目的地发散。 她把温泉屋暂且改成泳池了。 据宋知简说,出不出兵就看这半个月了。 那她是不是也要加快进度? 若是真的打起来了,可不会如上次的居延那般轻松,定然是一场持久战。 等到时候,各路牛鬼蛇神说不定都会趁着水混搞事情。 当务之急,是先把叶霄与逍遥醉仙一案有联系的证据拿到。 想到这,叶舒窈道:“流萤,去找刘云汀来府上。” “奴婢这就去。”流萤道。 却没想到,过了一会儿流萤就回来了。 “这么快?”叶舒窈惊讶。 “不是的,公主,是王公公来了。” 叶舒窈一愣:“王德喜,他来干什么?” 流萤犹豫片刻,道:“好像是来宣旨的。” 一刻钟后,叶舒窈穿戴整齐来到了前厅。 王德喜一见叶舒窈便立刻行礼:“老奴参见公主,公主,喜事,大喜事啊!” “什么喜事还得王公公亲自来一趟?”叶舒窈坐下。 “公主,陛下要给您选驸马啦!” 叶舒窈还没吃进嘴里的西瓜,又掉进了小瓷碗里。 流萤和听荷也是一愣。 叶舒窈放下银叉:“真的?” “老奴都把圣旨带来了,不信您听……” “不用念了,给我。”叶舒窈打断他。 王德喜迟疑片刻,想起陛下的交代,小心看着叶舒窈的脸色。 在看到叶舒窈似乎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时,他才把圣旨递了过去。 叶舒窈接过,打开,一行行地看。 还真是下旨让她选驸马的,字字句句情真意切,爱子之心拳拳,要为她寻一个好归宿。 叶舒窈把圣旨随手搁在了桌子上,看向王德喜:“王公公,这圣旨是父皇亲自写的?” 闻言,王德喜一愣:“那是自然,是陛下一字一句写下的。” “写的时候,旁边有其他人吗?” “这……”王德喜迟疑,不大确定叶舒窈是什么意思,“这圣旨是陛下亲自交给老奴的……” “本宫换种问法,”叶舒窈道,“当时,崇德殿中还有没有其他人。” 王德喜刚想回答“并无其他人在”,忽然想起了什么。 “老奴进去的时候,遇到了柔妃娘娘。” 他也是跟在皇帝身边许多年的老人了,此时立刻福至心灵,察觉到了什么。 之前陛下忽然提起为公主选驸马一事,他还觉得惊讶,难不成这并非陛下的想法? “本宫知道了。”叶舒窈说,态度淡然。 “那这圣旨……” “告诉父皇,本宫接旨了,”叶舒窈微微一笑,“不过,选驸马可以,怎么选,本宫说了算。” 崇德殿。 “长黎接旨了?”昭顺帝显然也有些惊讶,“没有发脾气?” 一旁的柔妃表情有些异样。 “公主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平静。”王德喜回答,“不过公主说,她要亲自参与选驸马。” “本就是给她选驸马,参与就参与吧。” 昭顺帝显然还沉浸在,叶舒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的惊喜中。 “告诉礼部,马上开始准备。” “是,老奴立刻通知下去。” 王德喜出去了,柔妃才开口:“陛下,虽说是给公主选驸马,但您就这样答应了,万一公主谁都不选,那可怎么办?” 昭顺帝却浑不在意:“不会的,朕了解长黎,她既然接旨,就不会故意如此。” 柔妃勉强笑了笑:“那便最好了,希望公主能觅得良缘。” 从崇德殿出来,柔妃脸上的笑便落了下去。 叶舒窈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难道按她的脾性,不该大发脾气说自己不选的吗? 第199章 会选谁 难道按她的脾性,不该大发脾气说自己不选的吗? 贴身侍女低声道:“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就看着三公主这样选驸马吗?” “先回去。”柳月蓉转身。 一路回到自己宫中,她立刻叫贴身侍女去侯府传信。 柳承天不便来前来,便让柳青骊借探病的名义进了宫。 两人也是许久未见,但事态紧急,便也没有寒暄直入主题。 “父亲的意思如何?”柳月蓉问。 柳青骊道:“父亲说,此事定然不会这么简单,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三公主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柳月蓉想起上回的卖官案,眉心蹙起,“她现在可不是从前的长黎了。” “父亲已经交代了咱们在礼部的人盯着,若是有什么异样,立刻就能知道,阿姐不必担心。” “如此便好。”柳月蓉的眉头这才舒展。 这件事算是暂时了结。 可柳青骊像是欲言又止,于是柳月蓉便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殿中都是我的人。” 柳青骊稍稍压低声音:“听闻陛下这些日子对阿姐十分宠爱,是不是……” 她说到这,便没再继续。 柳月蓉的表情有片刻僵硬,她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两个打扇的立刻退出殿内,将门带上。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柳月蓉这才开口:“这话可不能乱说。” “怎么是乱说?”柳青骊道,“如今都在传,那女人是撞了邪,快疯了,不正是阿姐的好机会吗?” 柳月蓉没有说话,但表情也有些心动。 “阿姐,”柳青骊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柳月蓉面前,“你不为侯府,也为自己想想啊。” “只要你能登上后位……”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柳月蓉皱起了眉头,口吻严肃。 她虽容貌柔美,但也在宫中待了许多年,自然也不是花架子,这脸色一沉,柳青骊顿时噤声。 柳月蓉见她吓着了,缓了缓道:“不到万不得已,陛下是不会放弃轩辕家的。” …… “不是不会放弃轩辕婧宁,而是不会放弃轩辕家。” 公主府的水榭边,叶舒窈懒洋洋地说。 “在京城中,虽然人尽皆知轩辕家与柳家皆为世家大族,说起来也觉得不相上下,但总有个一二之分。 这一嘛……自然就是轩辕家,你们觉得呢?” 都在自己家里了,她懒得再改口,于是直呼其名。 青棠与宋知简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第一次来公主府的刘云汀也没说话,但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青棠道:“近些年来,确实是轩辕家更胜一筹。” 就连他与前朝联系不多,也有所感觉。 宋知简也点了点头:“所以,就算皇后娘娘情况如此,柔妃一时半刻也无法取代皇后娘娘。” “你以为是写话本,说取代就取代吗?”叶舒窈有些好笑,“按理来说宋大人该比我看得清楚才对。” 宋知简轻咳一声:“微臣不善朝堂之事。” 那确实,做大理寺少卿的时候,差点把人都得罪光了。 要不是他是昭顺帝钦点,还一直没犯什么错误,估计早就被贬了。 但说他不懂吧,他又很知道昭顺帝的忌惮与雷区,在居延那事之前一直做得安安稳稳。 叶舒窈直起身来:“柳承天自然是知道这道理,但柳月蓉就不一定了。” “公主的意思是?” “据小道消息……”叶舒窈顿了顿,“其实根本不用小道消息,宫里随便一个人都知道,她们俩的梁子结得太多了。” 轩辕婧宁与柳月蓉一直都在斗。 从进宫到封妃一直都针锋相对,直到到元箬死,轩辕婧宁成为皇后,这明面上的斗争才渐渐平息下来。 毕竟不是刚刚进宫位分低的时候了,得顾忌脸面。 但只是明争变成了暗斗,除了面子上,什么地方都过不去。 一来处境使然,两个人同在后宫,无可避免的就会发生利益上的矛盾。 二来,他们身后的家族也在推波助澜。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以家族的利益为导向的,她们个人的意愿在这之中,占……这么一丁点吧。” 叶舒窈的拇指与食指比了个距离,想了想,又缩小了一点。 她说完,忽然发现三个人都看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说错了?”面对三个“肱骨之臣”,叶舒窈谦虚求教。 “没有,”刘云汀敛下目光,“臣只是有些惊讶公主看得如此通透。” 那还不是这种事太多了,叶舒窈默默在心里吐槽。 她们以为自己在“为自己”争取,实际上,可归根结底,大多数只是和家族捆绑成了利益共同体。 但这话再往深处说就啰嗦了。 于是她随口道:“书里看的。” 刘云汀不置可否。 书里可没有这些东西,公主看似安居一隅,实际上却洞若观火。 看来长公主与公主合作一事,势在必行。 他抿了口茶,道:“公主放心,臣会尽快与长公主联系,还有,贾云的口供臣也会尽早送来。”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叶舒窈来了精神,“你准备什么时候审他,我和你一起去。” 宋知简倒茶的手一顿:“公主要去刑部的牢房?” “青棠也觉得不妥。” 刘云汀:“公主,牢房晦气,还是臣代劳吧,何况,您不是还要选……” “等一下。” “驸马。” 两人话音同时落下。 “什么驸马?”青棠立刻有所反应。 宋知简的目光则暗了暗。 叶舒窈看着刘云汀,有些无语:“刘大人故意的?” 刘云汀不动声色:“公主错怪臣了。” 她能信吗? 刚刚他明明就已经听见了,还是说了下去。 看着白白净净的,怎么切开是个黑的呢? 不过说出来了问题也不大,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叶舒窈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她看向青棠与宋知简:“父皇下旨要为我选驸马,估计明天整个京城就都知道了。” 青棠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想要克制,但没能成功。 半晌,他轻声问道:“那公主,会选谁?” 第201章 自古如此,就不能变吗? “那公主,会选谁?” 这话一出,几人的视线顿时又聚焦到了叶舒窈的身上。 这问题的答案,并非只有青棠一个人想知道。 就连刘云汀都不由得注视着叶舒窈,想听听她到底会说什么。 被这么热切的目光看着,叶舒窈并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她又靠回躺椅上,声音有些惆怅似的:“选谁不是我能决定的。” “可是……” “王德喜说他被父皇叫进殿拿圣旨的时候,遇见了从里面出来的柔妃,我看,选驸马是假,鸿门宴是真。” “何为……鸿门宴?”青棠问。 叶舒窈一时语塞。 这世界观怎么回事,纣王也没有,鸿门宴也没有。 老祖宗留下的超链接都不好使了,还得解释一番。 她想了想:“就是看似请你吃好东西,实则是要趁机害你,把你砍的这一块那一块左一块右一块的那种宴会。” 几人都沉默了片刻。 这比喻未免也太生动了点。 不过同时,宋知简心中的难过也缓解了些许。 既然是柔妃从中作梗,那想必这个“选驸马”也不会太顺利。 正想到这,叶舒窈又道:“不过我已经与父皇说了,要亲自参与。” “公主要参与驸马的选拔?” “对。” 青棠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已经下旨,就说明这件事不可能再收回成命,多说无益。 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公主要怎么选。 显然有人和他想到了一起去,宋知简问道:“那公主要怎么选?” …… “王大人来了,”叶舒窈与王尚书打招呼,“怎么满脸是汗,要不要坐下喝杯茶。” 王尚书行了个礼,道:“多谢公主。” 一杯茶喝完,王尚书算是喘匀了气:“公主有何事吩咐,礼部这几天繁忙,臣还要尽早回去。” “不就是给本宫选驸马的事儿吗,别急,”叶舒窈道,“王大人先跟本宫说说,你们准备怎么选?” 王尚书松了口气,他今天突然间被叫来,还以为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公主对流程感兴趣了。 礼部虽说并非专业做这些事的,但他还是下了一番功夫。 他清了清嗓子,道:“为公主选驸马,这自然是家世为先……” “等等。” 王尚书停住,疑惑道:“怎么了,公主?” “你这一条不就筛掉了大多数人吗?” “有……什么问题吗?”王尚书迟疑地问。 “怎么没有问题?”叶舒窈煞有介事,“万一有个人,他其他都过关,但是没有家世,那岂不是错过了?” “但是家世不能不看……” 叶舒窈立刻道:“王大人这是在歧视寒门?” “臣不敢,”王尚书忙道,“可是……” “嗯?”叶舒窈警告似的看着他。 王尚书把话咽了下去:“臣明白了。” 这才说了几句话,他刚刚落下没多久的汗,又从额头冒了出来。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叶舒窈道:“接着第一条说。” “是,除开家世,第二条就是才学……” “等等。”叶舒窈再次打断。 王尚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公主,又怎么了?” “才学是怎么个比法?” “京中有茶楼诗社,通常来说,有些才学的世家子弟都会去这些风雅之地谈论时政,写文章,作诗,自然也有一些出名的。” “到时候,公主看了他们的文章,自然有所判断,”说到这,王尚书又想起了第一条,“当然,也并非全都是世家子弟。” “没了?”叶舒窈看着他。 王尚书绞尽脑汁:“若是公主觉得太简单,还有国子监的司祭会从旁协助。” “不是比法太简单,是你们想得太简单。” “此话怎讲?” 叶舒窈道:“你想想你刚刚说了什么?” “有才学的世家子弟?” “后一句。” “风雅之地做文章?” “再往后。” “有一些出名的?” “对,”叶舒窈道,“问题就在出名。” “这出名又有什么问题?”王尚书感觉自己的汗流的更多了。 “你想想看,若是你提前将“他们很出名”这件事告诉了本宫,那本宫自然就会有一个提前的判断,觉得他们一定是好的,那这对其他没写过文章的人怎么公平呢?” “没写过文章那自然是写得不好或者……” 话说了一半,王尚书忽然看到叶舒窈的表情,像是有什么话正在嘴边的样子。 就等他把后面那句说出来了。 于是他立刻截住了话头,从善如流道:“公主说得对,您看想怎么比?” 叶舒窈看起来有点遗憾,王尚书更庆幸自己刚刚的决定了。 左右不过是个差事罢了,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本宫已经有了一点想法,但还有待完善,明天再告诉你。” 这回,不用叶舒窈催促,他就继续下去:“第三,是品德与武功。” 说到这,他下意识地停顿,看向叶舒窈。 然而这次,叶舒窈似乎没有异议。 还怪不习惯的。 “第四,便是容貌与身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则需要公主与陛下来决断了。” 说完,叶舒窈也没什么反应,但是他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公主觉得如何?” “本宫觉得不妥。” 王尚书本来准备好的那句“那微臣就先下去办事了”,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已经是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公主觉得哪里不妥?” “本宫觉得你这个排序有问题,”叶舒窈说,“怎么容貌和身材才排第四呢?” 王尚书愣了愣:“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自古如此,本宫就不能变吗?”叶舒窈语重心长,“王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臣明白了,容貌与身材挪到第一位。” “这就对了。”叶舒窈满意,“那既然如此,范围就要扩大。” “多大?” “父皇选秀的范围有多大,本宫就要多大。” “臣明白……什么?”王尚书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惊讶做什么?” 他能不惊讶吗?陛下选秀,那可是天下女子都要包含在内的。 第202章 话也太糙了 公主这选驸马竟要天下男子? 而且,选秀是个极其复杂的流程——比选驸马要复杂得多。 不仅是要先由各地官员寻找符合条件的女子,一层层向京城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筛选后再进入下一环节…… 总之,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王尚书说不出话来。 就算他年近半百,也从没遇见过这种事情。 但他还是很快将表情就调整了过来。 “可是……陛下那边,臣怕是不好交代。”王尚书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这公主总不能拒绝了吧? “父皇会同意的,你只管去做。”没想到叶舒窈道。 这是要他先斩后奏的意思? 两边都不能得罪,他一时间犯了难。 叶舒窈看他犹豫,佯装不耐烦:“从前王尚书办事干净利落,怎么如今却磨磨蹭蹭起来?” “是本宫的要求很让你为难吗?” 您原来知道啊! 王尚书就差把这句话喊出来了,他又擦了擦汗,拱手道:“公主,此事还得先告知陛下,听从陛下的旨意。” 叶舒窈没忍住啧了一声。 自己说话不管用的感觉,真让人烦躁。 她想了想,道:“父皇这段时间忙得睡觉都没空,脾气不太好,王大人真的要去?” 王尚书:“……” 他竟然把这茬忘记了。 叶舒窈见他神色有所动摇,思索片刻:“既然王大人如此为难,本宫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王尚书的表情立刻明朗起来:“那公主的意思是?” 这样吧,不用包括全天下,只要京城周围的郡县,如何?” 虽然仍旧是个大任务,但比起天下来说,已经好了太多。 王尚书忙不迭点头:“那就如此,公主可不能再变了。” “自然,那就定下了。”叶舒窈拍板道,“大人回去吧,考察学识这一项的方法,明日本宫差人送到礼部。” 王尚书行礼离开。 听了全程的流萤道:“公主,你如果再坚持一下,说不定王尚书就真的同意了。” “天下男子都来给公主做驸马的候选人,那场面,一定很震撼!” 叶舒窈笑着看她一眼:“你倒是挺会找热闹看。” 听荷却看起来有些担忧:“公主,您这么做,会不会……” “你们也觉得这提议,嗯,倒反天罡?” 叶舒窈说完,自己没忍住笑出了声。 流萤立刻道:“公主这么好,自然也要选天下最好的男子,排场大些又如何?” 听荷也忙点点头:“奴婢只是担心,陛下会生气。” “父皇这几天没空管这些小事,”叶舒窈摆摆手,“而且,这件事本来也就不会发生,更没必要去担心。” “什么意思?”流萤疑惑道。 “王尚书根本就不会答应,”叶舒窈说,“这关系到了原则问题。” 两人一脸懵。 “你们想,若是我选驸马的排场与父皇选秀的排场一样大,那等级就被打破了,以后该如何界定尊卑?” 看她们似懂非懂的样子,叶舒窈想了想,道: “换句话说,若是我也换上龙袍坐上龙椅,从表面上看,那父皇还是唯一的九五之尊吗?” 流萤和听荷都瞪大了眼睛,第一时间去看周围。 虽然内院一直都只有几个信任的侍女,能靠近寝殿附近的也只有她们两个,但看到没人的时候,两人还是松了口气。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是……公主这话未免也太糙了点。 吓得人心脏猛跳。 叶舒窈被她们的表情弄得想笑:“怎么这么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举个例子。” “公主,这话说是让其他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我不承认就是了。”叶舒窈道,“反正又没有录音机。” “公主,录音机又是什么?” 虽然已经习惯了公主嘴里冒出听不懂的东西,流萤还是好奇。 “就是一种可以把声音留下来,反复播放的小玩意儿。” 听荷惊讶:“这么神奇?这东西哪里可以买到?” 叶舒窈语塞片刻,深沉道:“遥远的未来。” “……” 虽然没听懂,但是两人忍不住被叶舒窈逗笑了。 “对了,既然知道他不会答应,那公主为什么还要提出来呢?”流萤问道。 “大多数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比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所以,天下男人就是屋顶,而京城周围就是窗,”听荷反应过来,道,“公主可真厉害……”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作家说的。” “是谁?” 叶舒窈就要脱口而出,又改了:“忘了名字了,总之是个伟大的人。” “可惜了,奴婢还想去看看呢。” 叶舒窈道:“好了,不说这事了,柳玉颜怎么样?” 听荷道:“刘大人说,陛下把他全权交由刑部审了,正如您所料,柳承天一回到京城就找人疏通,可能今晚就能出来了。” 叶舒窈点点头:“那就按照原本安排的来就好。” 既然柳玉颜已经告知柳承天他能拿到自己的“秘密”,那柳玉颜从牢狱中出来之后,一定会回到公主府。 到时候,她只需要假装“迫不得已”地接受就是了。 …… 傍晚,夕阳西下。 原本应该一片宁静的公主府门口,却正有人在敲门。 这人身着女子的轻薄罗裙,面容姣好,却满脸焦急。 “公主,公主,求求您让我进去吧,我知道错了……” 他拍着门板,声音恳切,带着哽咽。 附近来来往往的人,都被这声音吸引,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是侍女? 但看他通身珠翠,又不像是做奴婢的,更别说他的长相,丝毫不输名家大户的千金。 不一会,人就越聚越多,各色目光聚焦在公主府的门前,窃窃私语声响起。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但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我一定在哪儿见过她。” “别吊人胃口,快想想!” “别催别催,这不正想呢吗,”这人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终于道,“我想起来了,她是威远侯府的三小姐!” “威远侯府?那她这是干什么呢?”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门口一声:“公主,我真的是因为太喜欢您了……” 第203章 因爱生恨?爱而不得? 这声音说大也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 人群的窃窃私语,诡异的暂停了一瞬。 随后爆发出了更大的声音。 “她刚刚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你没听错,我也听见了。” “三公主……喜欢女的!?” “真是荒谬!你怎么不说是她纠缠三公主呢?” 话虽如此,但是竟然没一个人离去,都在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再次将视线投向门口。 虽然情况有点怪异,但这女子形单影只地在这叫门,看着倒是十分可怜的样子。 忽然一个男人道:“有没有可能,是三公主抛弃了她?”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被这么一看,吴用有些不自然:“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她这么伤心,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也不是没可能,”一个戴头巾的女人回道,“毕竟王公贵族嘛,很乱的。” 这话一出,陆续有几人点了点头。 忽然有个声音插了进来:“不是抛弃,我听说是因为她爱而不得,给公主下毒了。” “下毒??” 几个人立刻转头寻找声源,然后被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吓了一跳。 “大白天的,你带个面具干什么?”那一开始猜测“抛弃论”的男人皱眉道。 叶舒窈理直气壮:“我长得丑,不好意思见人。” “长得丑是有多丑,能比这个面具还丑吗?” “你这个面具丑十倍,你看见我晚上会做噩梦的。”叶舒窈煞有介事。 “行吧,”吴用讪讪,“你刚刚说的下毒是什么意思?” “公主刚刚从行宫回来,都知道吧?”叶舒窈压低声音,颇为神秘,“我有一个亲戚在公主那儿当差,她跟我说的。” “这威远侯府的三小姐,本来是给公主当私人裁缝的,没想到却爱上了公主,后来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就给公主下毒了!” 她的话说完,几人目瞪口呆,就连刚刚没什么兴趣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然后呢?” “是啊,话别说一半!” “然后她就被发现了呗,被关进了牢里,现在不知怎么竟然又出来了,”叶舒窈咂咂嘴,“不过也是,威远侯的能力……” “威远侯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啊,这可是毒害皇嗣!” “天下真是苦这些世家久矣……” 叶舒窈听着他们的讨论,默默地退出了人群,深藏功与名。 最后一步,煽风点火完成。 她从后门回到府里,脱下斗篷和面具,准备出门去。 …… 府外。 柳玉颜仍然在敲门,敲得大多数人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就在有人想要上前去时,终于,门开了。 然而,从里面走出的却不是公主,而是一个侍女。 侍女面色冷淡,居高临下:“这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滚回你的侯府去,公主府不欢迎背叛公主的人!” 在众人的视线中,柳玉颜的身子猛地一抖,脸色苍白。 “是我不好,轻信了他人的谗言,但我真的没有想要害公主……” “呸!”侍女啐了一口,“之前口口声声叫父亲,这会就是“他人”了?看来你果真是嘴里没一句实话。” 这话一出,刚刚被叶舒窈“荼毒”过的那几人立刻更精神了。 “我的老天爷,难不成还真是和她说的一样?” “八九不离十了。”吴用道。 “那听那侍女的意思,是……威远侯要害公主?” “这就说通了,要不然她能从牢里出来吗?” 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周围忽然间安静下来。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 “是公主!” “嘘,小点声!” 吴用立刻噤声,专注看着门口。 只见公主走了出来,面对如此景象,她表情平淡,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公主,奴婢这就把她赶走,免得脏了您的眼!” 侍女的话说完,就要招呼侍卫将人弄出去,却被公主制止了。 “你还来做什么,本宫说了,不想再见到你。” “公主,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了……” 不能给! 吴用忍不住在心里呐喊,这种人再给机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公主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只见叶舒窈看了柳玉颜半晌:“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安安静静待在本宫身边吗?” “一定会的!” “好,那本宫就再信你一次。” 说罢,她伸出一只手。 柳玉颜大喜过望,握住叶舒窈的手,站了起来。 然后……两人就一起回去了。 等门关上,几人才回过神来。 “这就结束了?”吴用挠挠脑袋,“公主是不是也太……” “容易相信别人,”同行的李彦补充,“别管了,走走,咱们去吃饭,一会没位置了。” 吴用将这插曲抛之脑后。 今日是孙兄生辰,同窗几人约在飞仙楼小酌几杯,不知不觉闲聊间就提到了今日在公主府门前看到的事。 孙耀听完,猛地一拍桌子:“如此说来,那威远侯真是胆大包天,简直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 “小声点!你不要命啦!”李彦连忙拉他,“这可是大厅!” 可惜不巧,旁边的那桌似乎早就听见了不少,这会有一人前来搭话:“你们说的可是今日傍晚的事?” “你们也知道?”孙耀没有回答,反问道。 “那是自然,这一会的功夫,都传遍了,”那人压低声音,“威远侯毒害三公主,是吧?” 孙耀冷哼一声坐了回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次秋闱,我必定要把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一个都踩在脚下!” “就快了,以孙兄的才学,必然能做到!” 几人又是共饮了一杯。 与此同时,威远侯府中,柳承天眉头紧锁。 “你说什么?!本侯毒害皇嗣?从什么地方听说的?” “你别管什么地方听说的了,反正是已经传开了,你不是说都处理好了吗?这要是传进陛下耳朵里,咱们侯府又要不安生了!” 柳承天思索片刻,眉头忽然舒展了一些:“夫人莫急,待三丫头把东西拿回来,一切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这流言蜚语的东西,陛下不会轻易相信的,咱们暂且忍耐一番。” 第204章 公主府着火了 姜氏的眉头并没有因这几句话而松开。 只是柳承天都如此说了,她从来都是操持内宅之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作罢。 “蓉儿还在宫中,你要多为她想想。” “夫人放心,我心中有数。” 只要柳玉颜顺利回到了公主府,那他就算忍耐一时半刻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西川情况随时都会变动,其他的一切都要为此让路。 只要一开战,就不怕没理由“大做文章”! 想到这,柳承天的心情好了不少:“夫人,咱们早些歇息吧。” 说罢,就与姜氏一同走向里间。 入夜后,白日里令人烦躁的暑气稍稍褪去,风也凉爽了不少。 只是天气着实太热,睡到半夜,柳承天被一阵喧闹吵醒,更是不耐烦。 姜氏也悠悠转醒,皱着眉问:“外面是怎么了?” “谁知道,夫人你躺着,待我去看看。”柳承天说着,披上衣服下了床。 正走到门口,门板忽然被激烈地拍响:“老爷,老爷您快醒醒,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是管家的声音。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慢慢说!”柳承天斥道,“大半夜的,你想把全府的人都吵醒吗?” “老爷,这事冷静不了啊,”管家哭丧着脸,声音都哆嗦了,“三小姐,三小姐她、她……” 柳承天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三小姐放火将公主府烧了!” “什么?!” 柳承天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现在公主府那边正在救火呢,您快去看看吧,不知道公主到底怎么样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他的话音落下,柳承天背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 一回头,他看见姜氏晕倒在了地上。 ”夫人!”柳承天急忙上前抱起姜氏。 “你、你别管我,你快去公主府,快去啊!”姜氏苍白着脸,却用力地推着柳承天。 公主若是出事了,他们一整个侯府都不够陪葬的! “老爷!”管家也催促。 柳承天吩咐侍女:“照顾好夫人!” 说罢,他仓促的穿好衣服,随着管家向门外走去。 路上遇到了柳青骊,柳青骊显然也是被吵醒了,他看着火急火燎的柳承天,慌张问道:“爹,你要去哪?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快回你的房间去!”柳承天只是训斥道。 侯府和公主府的距离不算太远,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公主府门口。 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柳承天看着眼前一半火光冲天,一半冒着滚滚黑烟的府邸,心都凉了半截。 “快快!再拉些水车来,根本不够!” 柳承天想找个人问问情况,然而周围救火的人各个脚步匆忙。 路过他时,旋风一般疾驰而去,根本都没看他一眼。 “老爷,那是公主的贴身侍女!”管家忽然道。 果然,门口正站着一个满脸泪痕的丫鬟,确实是跟在叶舒窈身边的,他见过! 柳承天立刻上前,那侍女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然而能看清他时,表情立刻变成了愤怒。 “你……你……”侍女指着柳承天,指头都哆嗦了。 但似乎又顾及着他的身份,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侯爷来这干什么,公主府这会没空招待!” 柳承天看他这样子,一颗心揪到了喉咙口。 也顾不得什么没受到尊重这种事,急忙问道:“公主怎么样了?还没出来吗?” “公主怎么样了,不该问问您吗?”听荷转过来,满脸愤恨,“若不是柳余烟,公主府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罢,她的表情又变得悲伤起来:“这么久了都没出来,怕是、怕是……呜呜呜……” “公主,若是今日奴婢不让那柳余烟进您的寝殿,说不定就没事了……” 还真是柳余烟放的火? 柳承天脑子都嗡了一声,身子都晃了一下。 身后的管家连忙扶住他:“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柳承天镇定下来,抓住管家,“快去找人救火,越多越好,快去!” “是,小的这就去!” 只要公主没事,他就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都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公主府的火势终于被完全扑灭了。 从里到外一片狼藉,焦黑的残垣断壁,触目惊心。 火虽然被扑灭了,但柳承天的心却已经凉了。 公主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听荷在一旁呜呜呜地哭着,还有一些下人、侍卫、前来救火的,都面色沉重。 “老爷,消息已经传到宫中了,咱们……” 管家颤巍巍的话还没说完,安静的道路上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刑部奉旨查案,闲杂人等回避!” 晨光微熹,为首的那匹马上,刘云汀手拿御赐令牌,表情淡漠。 他身后还带着羽林卫,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已经将旁边围了个严严实实。 柳承天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刘云汀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公主府会走水一样。 他心中浮现一个猜测,然而还没等他细想,刘云汀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侯爷,劳烦您也跟下官走一趟了。” 话虽说的恭恭敬敬,但柳承天分明从他黑沉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轻蔑。 …… 公主府又被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查找了一遍。 好消息是,公主没有死。 坏消息是…… “是什么?”柳承天不耐烦地问道。 管家犹豫:“三小姐被烧死了。” “这算个屁的坏消息!”柳承天骂道,“你就不能说点有用的吗?” 管家一咬牙:“三小姐死前留下了一封血书,说下毒和放火是老爷指使的。” 柳承天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另一边,昭顺帝正头疼地看着桌案上的折子,又叹了一口气。 王德喜察言观色,劝道:“陛下若是觉得累了,就先歇息一会儿吧,这也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朕没胃口,”昭顺帝揉了揉额角,“长黎的状况怎么样了?” 第205章 微臣爱慕公主 “长黎的状况怎么样了?” “公主还是昏迷不醒,青棠道长在未央宫守着,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也都在,”王德喜道,“公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犹豫片刻,继续道:“柔妃娘娘那……”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声:“臣宋知简,求见陛下!” 王德喜:“老奴这就去告诉宋大人,让他离开。” 昭顺帝顿了顿:“罢了,让他进来吧。” 片刻之后,宋知简进殿:“参见陛下。” 他还没继续,就听昭顺帝道:“你也是来找朕来给长黎主持公道的?” “是,也不是。”宋知简答道。 这回答有点出乎昭顺帝的意料。 他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何还能模棱两可?” “微臣来是与公主有关,但并非和其他人目的一样。” 说着,他看了昭顺帝面前的折子。 “血书已经被许多人看到,此事影响重大,自然要彻查,想必各位大臣都是为了社稷着想。” “那你说说,你的目的有何不同?” 宋知简抬头:“微臣之所以来,是不忍公主受此委屈。” 昭顺帝奇异地沉默了片刻。 见昭顺帝不说话,宋知简继续:“威远侯府为什么一直针对公主,难道陛下不清楚吗?” 王德喜为宋知简捏了一把汗。 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听也有些像质问的意思。 言外之意,不都是为陛下办事,这才收到针对吗? 然而宋知简尤嫌不够似的:“现在公主昏迷不醒,陛下却在犹豫是否要处置侯府,您真的不为公主想象吗?” 果不其然,昭顺帝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宋爱卿这是在教训朕?” “微臣不敢。”宋知简垂眸。 “我看你是敢得很!” 一声怒斥,昭顺帝抄起手边的折子掷向宋知简。 宋知简不偏不躲,被折子砸中了鼻梁。 他表情仍然不卑不亢,掀开衣袍下摆跪下:“陛下息怒,微臣只是……有些心疼。” 昭顺帝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微臣爱慕公主。” 王德喜本来都快要悄悄退出去了,听到这话脚步顿时停住,耳朵噌的一下竖了起来。 昭顺帝:“你说你爱慕长黎?” “微臣以为陛下早就知道。” 昭顺帝的表情渐渐平和。 只是因为情爱一时冒犯,倒可以理解。 不,应该说如此正好。 情之一字,从古至今都是天然的软肋与弱点,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又或是友情。 只要有了弱点,便能被他拿捏在手中。 从前有宋家,现在又有长黎,宋知简就算有其他心思,也要考虑考虑。 昭顺帝的愤怒褪去大半,语气意味深长:“朕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 “微臣也是这么以为的,但这次的事,让微臣看明白了内心,”他顿了顿,“人生苦短,或许错过一次,就再没有了机会。” “所以,臣恳请陛下,处置威远侯府,还公主一个公道。 他拱手叩拜,郑重行了一个臣礼。 “朕是如此绝情的人吗?”昭顺帝示意王德喜将人扶起来,“只是这些折子太多了,看得朕头疼,一时半会儿理不出头绪来。” “你放心,朕会查清此事,给长黎一个交代。” “你不要分心,再过几日,或许就要出发了。” 宋知简心中一动,不动声色:“是西川又有消息了吗?” 昭顺帝点了点头:“依朕看,下羌周边的那几个是冥顽不灵,就不用再给机会了!” 说到这,他看向宋知简:“朕若任命你为大将军,你意下如何?” “但凭陛下吩咐,但不管是不是大将军,微臣都会全力以赴,为大黎守得疆土。” …… 未央宫,叶舒窈寝殿中。 “公主,他们都走了,您可以睁开眼了。” 被外界盛传“昏迷不醒”的叶舒窈,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憋死我了,”她掀开薄被,“他们怎么能在这儿聊这么久,躺得我腰酸背疼。” 青棠一边给她捏肩一边道:“都是陛下派来的,时时刻刻都要注意着公主的状况,生怕自己掉脑袋。” “别说,你那个药还真是管用,他们竟然真的都没看出来。” “是师父给的,留给我保命用的,效果很好。” “那你就这么给了我,多可惜。” 青棠笑着摇了摇头:“只要能帮到公主,就值得。” 按着按着,他的手落下来,握住了叶舒窈的手:“公主,吃些东西吗?” “好,你又做了什么?”叶舒窈问。 公主府暂且是不好住人了,于是他们就又回到了未央宫。 回来的第一件事,叶舒窈就吩咐人把厨房打扫干净。 果不其然,青棠去用了。 “是公主喜欢吃的,”青棠说,“要端进来吗?” 叶舒窈点点头。 她现在是“昏迷”状态,一般没特殊情况,不出寝殿。 青棠微微低头,长睫眨了眨,忽然凑近在叶舒窈唇上吻了一下。 他的气息带着清浅的草木香气,让人十分舒服。 叶舒窈这下才知道了他是在干什么,轻笑:“想吃你的东西,还得用这个来换呀?” “公主觉得值得吗?”青棠轻声问。 “得吃了才知道。” “青棠这就去拿……” 话未说完,他就被叶舒窈按住了肩膀,身体向后倾斜,靠在椅背上。 青棠稍稍仰起头:“公主不吃饭了吗?” “看来道长最近又看了不少的书,都学会欲擒故纵了。”叶舒窈垂眸,语气有些揶揄。 被看穿了。 青棠略有些羞赧,不过只是片刻,他就抬手主动揽住叶舒窈的腰,将人拉近:“只是公主许久都未曾亲近青棠,青棠只好自己想些办法。” 说话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发带掉了下来,一头墨黑的长发散开。 叶舒窈捞起那墨绿色的发带,眉梢轻轻一挑,将这东西系在了青棠的腰上。 竟然还盈余不少。 “真细。”叶舒窈赞叹。 青棠抿唇:“是腰细。” 叶舒窈歪头:“我没说其他的啊? 青棠垂眸,将腰带散开,玉白的胸膛就展现在叶舒窈眼前。 他面色微红,像是羞赧,却又有一丝痴迷地望着叶舒窈:“公主不继续了吗?” 第206章 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 “公主不继续了吗?” 叶舒窈垂眸,指尖落在青棠身上。 他已经准备好,然而叶舒窈却将他的衣襟拢了起来。 青棠微微睁大眼睛,表情透出些茫然。 “等会有人要过来,”叶舒窈摸摸他的脸,“有正事要做。” 正事……? 说的是宋知简要从陛下那回来了。 青棠明白了什么,可仍有点不舍。 他直起身子,仰头亲吻叶舒窈,但并没有太过深入,只是浅浅地在唇边轻吮。 像是要把自己的气息全都蹭到叶舒窈身上似的。 叶舒窈也没说什么,只松松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半阖着眼眸任由他动作,偶尔回应。 又过了许久,青棠拉开距离。 或许是因为那玉牌的原因,只是一个如此清淡的吻,就让他眸子有些水润。 叶舒窈忍不住碰了一下他的眉心,那处愈发艳丽的红痕。 青棠长睫颤了几下,道:“公主似乎很喜欢这里。” 叶舒窈嗯了一声,漫不经心似的,指尖顺着鼻梁划下,落在他红润的唇瓣上。 公主是想…… 思绪正要飘散开来,忽然听叶舒窈道:“你不回山了吗?” 青棠微微僵了一下,但只是瞬间,他便温声道:“师父有事,回山之期延后了。” 叶舒窈平静点了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见叶舒窈不再追问,青棠心中轻轻松了口气。 他重新将衣服穿好,待要扎头发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只将发带松松地扎在了脑后,并没有将头发束起。 又过了一会,宋知简果然来了未央宫。 走进寝殿时候,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青棠未束起的头发。 宋知简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都和父皇说过了?效果怎么样?”叶舒窈问。 “陛下确实先是十分生气,但听了理由后,又问了微臣,若他有意让微臣做大将军,微臣该当如何。” “不错不错。”叶舒窈满意。 最起码这个便宜爹还是保持人设,没有ooc的。 从头到尾都是利益至上。 宋知简却有些不明白:“为何陛下会忽然如此?” “宋大人这么聪明,应该能想到吧?” 他确实有一些猜想。 在叶舒窈的注视下,他开口道:“陛下想要好用的,但可以控制的人。” “没错,只要有牵绊,有在乎的人,就有软肋。”叶舒窈道。 宋知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躲开了目光。 叶舒窈敏锐地发现了。 “你都和父皇说什么了?” “就是公主交代的那些话,”他顿了顿,“微臣稍微做了些改动。” “比如呢?”叶舒窈追问。 “比如,微臣说,自己也想参加驸马的濯选。” 青棠总算抬头看了宋知简一眼。 他开口道:“宋大人如此,不会破坏公主的计划吗?” “道长若也想去,可以自己去找陛下。”宋知简淡淡回应。 随后他看向叶舒窈,令他有些失望的是,叶舒窈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低下了头,像个失落的大型犬。 叶舒窈好笑道:“你还用得着和他们比?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 可是没有名分。宋知简在心里回答。 虽说选驸马的目的并不是真的选。 可如果这驸马真的选到最后,成功了怎么办? 到时候真的要看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来做公主的驸马? 不仅宋知简,青棠心中也冒出些这样的想法来。 但两人谁都没有再说。 第二天,宫中传来消息,昭顺帝下旨惩处了威远侯府。 听着流萤绘声绘色的讲述,叶舒窈只是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 “就只是罚了点俸禄,贬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然后再让柳承天六个月不得参与政事,就没了?” “回公主,没了,”流萤见叶舒窈神色恹恹,疑惑道,“这惩处很轻吗?” 叶舒窈坐起身来:“虽然看起来挺重的,但和罪名相比,真是轻得没边了。” “贬的人虽都是侯府的,但又没贬柳承天,挠痒痒罢了。” “只是让他不准参与政事,但又没说私下不准他参与,这有什么用?” “还有罚的那些钱,他们缺钱吗?” “公主这么一说,还真的没什么了,”听荷叹气,“京城中都传成那样了,为何陛下的处罚还是这么轻呢?” 叶舒窈也有点不理解。 按理来说,就算只是做做样子,昭顺帝应该再狠一点。 除非…… “柳镇还在牢里吗?” 流萤一愣:“奴婢最近并没有关注这些,公主等等,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 过了两刻钟,流萤回来了,气喘吁吁:“公主,柳镇他被放出去了!” 听荷惊讶:“他怎么能被放出去呢?明明才刚刚抓进去不久呀!” 还能为什么,柳承天的本事呗。 估计是这些日子刘云汀在忙着贾云的事,不然早就告诉她了。 昭顺帝……大概是觉得,在马上要打仗的时候突然打击威远侯,会出问题。 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威远侯比她想象中还要棘手。 “公主,要不,咱们将这事告诉陛下?” 叶舒窈摇摇头:“其实这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对,柳镇不是出来了吗,咱们就再把他送去别的地方。”叶舒窈眉头施展,“听荷,你叫宋泊来一趟。” …… 宋泊正在飞仙楼喝酒。 一回到京城,叶舒窈就交代了这段时间要“保持距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往公主府去。 一听这话,他就知道叶舒窈要干点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公主府在一天夜里走水,火势凶猛,长厉公主受伤昏迷不醒。 虽然知道是叶舒窈的计划,他还是担心了许久,只能日日望着皇宫的方向。 连店里的伙计都忍不住了:“公子,您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是望妻石。”他纠正。 伙计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宋泊也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正要喝,面前忽然遮上一片阴影。 “没看见这有人了吗?”他没好气道。 然而面前的人不仅没有走,反而坐在了他的对面。 ? 宋泊怒了,见不到公主不说,在自己店里还要受这气? “你这人长没长耳朵,听不见我说的这儿有……” 面前的人掀开帷帽,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怎么不说了?” 第207章 小狗可不会说话 宋泊霎时睁大了眼睛:“公……公子怎么来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改了口。 叶舒窈穿了一身男装,帏帽之下的脸庞未施粉黛,显得清丽异常。 宋泊心中激动,坐到了叶舒窈身旁,压低声音:“怎么来也不先和我说一声。” “提前和你说,看不到你这么精彩的表情了吗?” 宋泊有些尴尬地蹭了蹭鼻尖。 叶舒窈放下帷帽,重新将脸挡起来:“找个房间,我有话和你说。” 两人走向后院,到了宋泊的书房。 进了门,叶舒窈摘下帷帽,正要开口,却看见宋泊在偷偷瞟她。 她好笑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宋泊犹豫片刻:“公主要选驸马的事,是真的吗?” “是啊。” “那我能参加吗?”他眼巴巴道。 叶舒窈故意逗他:“你知道怎么选吗就参加,万一第一关就过不了呢?” 宋泊立刻:“不会的,礼部都有消息了。” 叶舒窈语塞,忘了他消息灵通了。 “公主放宽标准,不就是为了我吗?难道不是吗?” 他一句接一句,像个话唠。 叶舒窈捏住他的脸:“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宋掌柜。” “因为窝尊的很想……” 话没说完,叶舒窈捂住他的嘴:“啰嗦了。” “你想去就去,不过我是不会给你开后门的。” 宋泊听完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 叶舒窈想要松开手,却被他一把握住,她无奈:“好了,找你是有正事。” “公主就这样说,又不影响。” 只是几日不见而已,宋泊就要时时刻刻贴在她身边。 叶舒窈没再将手抽出来,道:“柳镇被柳承天弄出来了。” “他出来了?这么快?”宋泊也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公主想做什么?” “我想让他去西川,有没有什么办法?” 叶舒窈开门见山。 宋泊的脸色认真了一些:“公主是,想让柳镇死在西川?” 叶舒窈:“死不死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他去就行了。” “办法倒是有,而且,甚至不必我们来做。” “什么意思?”叶舒窈来了兴趣。 宋知简起身,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一张信纸:“公主看这个。” 叶舒窈大致扫了一眼,眉头微微挑起:“柳承天主动要去西川?真的假的?” “密信半个时辰前送到的。” 叶舒窈皱了皱眉头。 宋泊继续道:“我猜测,可能是柳承天这是看不能参与政事,就换了个路线。” 听起来逻辑倒是很合理。 朝堂只能暗中运作,但正值西川形势紧张,更有机会,柳承天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不对。”叶舒窈忽然反应过来。 “公主,什么地方不对?” “你这消息是哪来的?宫中?” 宋泊摇摇头:“是侯府。” “是假的。”叶舒窈道。 “假的?可是之前的消息一向都很准……” “要么就是你的眼线被人发现了,要么就是他故意放出这消息,等人上钩。”叶舒窈道,“柳承天没理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别说他早就不在军中,就看他现在这身体状况,可能还没到地方,就一身病痛了,根本是个不成立的事。” 叶舒窈顿了顿:“就算他想做做样子,这把戏在父皇面前也太低级了,很容易引起反向效果。” 宋泊听了这一大段话,半晌才又开口:“是我疏忽了。” 朝堂的水比他想的要更深。 “他是想诈一诈公主?” 叶舒窈:“可能是,柳承天估计有些怀疑我受伤的事是真是假,昨天还找了几个郎中说是什么神医,要给我看病呢。” 宋泊顿时紧张起来:“然后呢?” “然后被流萤拿着扫帚赶出去了。” 宋泊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了,他又忽然想起来:“那他那个庶女呢?” 叶舒窈眨眨眼,宋泊还不知道柳玉颜的身份吗? 记不住了。 她随口:“在其他地方待着呢。” 宋泊点头,又回到原来的话题:“既然这消息是幌子,那就避开,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 “宋掌柜已经想到了?” “公主不是说,要会利用舆论吗,咱们就把威远侯府架起来,”宋泊道,“消息传进陛下耳朵里,他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一定会牺牲柳镇。” “就像上次一样。”叶舒窈补充,调侃他,“我的秘诀都让你学去了,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分红?” “公主要什么?”宋泊顺着杆子往上爬,“我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了。” 叶舒窈被他逗笑了:“你最近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害臊有什么用,只会被人捷足先登! 在行宫的时候他就看明白了,主动才是最有用的。 什么轻易得到了不会被珍惜,连靠近都靠近不了,还谈什么以后的事? 宋泊不答,只又靠近了些,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叶舒窈:“公主不想我吗?” “才几天不见,有什么可想的?”叶舒窈向后靠了一些,端详他的脸,“你是不是胖了?” “怎么会胖了!”宋泊生气,“我这几天想公主想得都吃不下饭,整天借酒浇愁……” “怪不得,喝酒最容易胖了。”叶舒窈认真。 宋泊一僵,声音也有些不确定:“真的胖了?” “是啊,不信自己看。”叶舒窈伸手拿出荷包里的小镜,“脸都圆了。” 说着,她又捏住了宋泊的脸,还变本加厉地扯了扯。 宋泊吃痛,正要说点什么,却感觉叶舒窈的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了嘴。 “牙也长尖了吗?”叶舒窈作势要向前。 宋泊终于明白叶舒窈是在逗他玩,一下子攥住叶舒窈的手。 他脸涨的通红,不知道到底是气的还是羞的:“公主别总把我当小狗。” “怎么会,”叶舒窈安抚,然而下一句,“小狗可不会说话。” 要气晕了。 是真的那种晕,有点喘不上气来了。 宋泊大口地呼吸着。 “怎么了?”叶舒窈惊讶,“这么不喜欢吗?” 话音未落,她一下子被宋泊抱进怀里,一口咬在了嘴唇上。 第208章 不是教过你吗? 叶舒窈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就发现,宋泊看似扑得狠,实际上咬的并不用力。 轻微的刺痛过后,只在她唇瓣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叶舒窈用了些力气才将他推开。 “公主别总把我当小狗,”他语气闷闷的,“我是人。” 叶舒窈舔了舔被他咬了一口的地方,没有说话,神情却揶揄。 好似在说:那怎么还咬她了呢? 宋泊有些羞赧般偏过头,随后缓缓俯身,讨好似的添着那。 有点痒,叶舒窈忍不住轻笑,他摸了摸宋波的脑袋:“你自然是人,刚才都是逗你的。” 这亲昵语气让宋泊的脸更烫,然而叶舒窈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 “别添了,不是教过你怎么亲吗,都忘了?” “没忘。”宋泊小声说。 他抱起叶舒窈转了个身,自己坐在了椅子上,让叶舒窈坐在他的腿上,然后歪头去吻舒窈。 脑海中回忆着从前的“教导”,宋泊闭上眼睛。 然而很快,他就忘记了自己到底学过什么,一切全凭本能。 脑子里迷迷糊糊德想着,上次与公主亲近已经是……好久之前了。 怀中的人像一块暖玉,但又足够柔软,与他自己的身体有着极大的不同,还有着好闻的味道。 宋泊本来松松环绕在叶舒窈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掌心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细腻。 “公主……”他禁不住低唤出声,一双眼睛尽是朦胧。 叶舒窈应了一声,正要向后退开,宋泊却如同忽然间察觉到了什么,紧追不放地粘上来。 “公主别走,”他故意卖可怜,眉毛都耷拉下去,“再待一会吧,就一会……” “没要走,”叶舒窈失笑,“这椅子太小了,换个地。” 宋泊立刻就高兴了,简直是喜出望外,眼睛亮起来:“那去床上!” 叶舒窈点头。 宋泊就这么抱着她来到里间的床榻上,叶舒窈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枕边放着本书。 只不过那封面上什么也没有,正想拿起来仔细看看,宋泊抢在她之前把书抢走了。 动作迅速到简直出现了重影。 叶舒窈本来的兴趣只有五成,那么现在就有十成了。 “这么宝贝?什么书啊?”她伸手,“我看看。” 宋泊把那书藏到了背后去,嗫嚅道:“就是就是本不入流的闲书而已,公主还是别看了。” 如果他的耳尖没那么红,这话的可信度或许还能高一点。 “我看看。”叶舒窈坚持。 宋泊低头,连脖颈都浮上一层粉色。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宋泊再不乐意也会把东西给她。 可令叶舒窈意外的是,宋泊竟然说:“这是我的私人物品,公主不能这样……” 虽然声音不大,但很是坚定。 那看来是真的不想给她看了。 叶舒窈还是第一回看到宋泊把一个东西看得那么紧,内心更加好奇了。 但想了想,人人都有秘密,一直追着问多讨厌,于是也就作罢了。 叶舒窈把手收了回去。 宋泊见状,小心地把那书册收回柜子里,又凑到她身边,试探性地去亲她。 叶舒窈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指尖按上他胸口,直接探进了衣襟。 宋泊的呼吸都屏住,心跳怦怦:“公主、公主是要收下我吗?” “你觉得呢?”叶舒窈的手向下挪了些,“你觉得,我这是要做什么?” 宋泊的呼吸又粗重几分,额头抵在叶舒窈肩头:每次公主都这么反问,太狡猾了……” 叶舒窈不做言语,只亲了亲他的耳廓,气息扑在他皮肤上。 宋泊心中明白叶舒窈是想听自己承认。 他咬了咬牙,声音很小:“公主是要……宠幸我……”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矜持”,但这种话说起来,比他想象中更令人羞耻…… 说完,他整个人都像一块火炭似的。 叶舒窈如愿以偿,弯了弯眼睛:“小狗真聪明。” 宋泊下意识要反驳,然而叶舒窈忽然将堆叠在他腰间的布料掀开,手……按在……上。 “公主……唔!” 他的声音被突兀截断。 一片纷乱的呼吸中,宋知简听到耳畔传来温柔的声音:“聪明小狗有奖励。” 奖励? 确实是奖励……怎么只是这样就这么舒服…… 公主的手…… 宋泊一双清澈的眼睛满是沉湎,如同被搅浑的池水,焦距都微微散开。 就在这时,一切忽然都停了下来。 他不上不下地,委屈抬头,却见叶舒窈揉了揉手:“累了,你自己来。” 自己来…… 宋泊慢半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顾不上羞赧,便探手下去。 此前也不是没有自己来过,但也都平平淡淡,不及方才万分之一。 这回也是一样,甚至更寡淡了。 毕竟有句话叫,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急躁又委屈地看着叶舒窈,还未开口,便被拒绝:“不行,我还没休息够呢。” 宋泊如果有耳朵,现在应该立刻会耷拉下来。 叶舒窈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某个真的有耳朵的人。 看她拒绝了自己又走神,宋泊更是受不了,他也顾不得自己,突然去吻叶舒窈的肩膀。 他带着某种赌气的意思,手掌按在叶舒窈腰侧将人固定,吻一点点向下…… 叶舒窈今日穿男装,倒是比自己的衣服更简单些,宋泊的鼻尖贴在……,让她也禁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会吗?”她问。 宋泊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半晌,窸窣的声响中,宋泊红着脸抬起头来,唇上有……… 宋泊凑过去,眼睛亮晶晶:“我做的好吗,公主?” 叶舒窈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一直待到了酉时,叶舒窈才从飞仙楼离开。 宋泊本想留叶舒窈过夜,但也知道这些时日有更重要的事,依依不舍地把叶舒窈送走了。 回到卧房,他整理好床榻,在床边站了一会,打开柜子拿出了那“书册”。 其实并不是什么书,而是他写的一些东西罢了。 只是……和公主有关,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公主看到。 还有一些是他记录的重要事件。 比如,今天这件事,就很值得记录。 第209章 要克制一些 叶舒窈回到未央宫,换下一身男装。 “公主,等会太医就要来了,您快躺下吧。”流萤道。 叶舒窈从善如流,噌地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流萤奇怪:“公主,您今天怎么这么快,之前不是说躺得腰酸背痛吗?” “公主怎么了?”青棠走了进来。 叶舒窈:“我没事,有点累而已。” 奇怪了,今天格外的累,叶舒窈闭着眼睛回忆,今天好像也没干什么啊? 难道是躺床太久退化了? “青棠给公主把把脉。” 微凉指尖落在叶舒窈手腕上,轻轻按压,却半天没个动静。 叶舒窈睁开眼睛,发现青棠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她问。 “公主是有些……阴虚,所以容易疲惫。”青棠道。 “?” 流萤:? 停顿两秒,叶舒窈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青棠点点头。 ……服了。 肾虚就算了,还是被青棠看出来的。 关键是她最近也没有多频繁,甚至还更少了,怎么会这样? 请苍天辨忠奸啊!她真的没有纵*无度! “是不是弄错了,你再试试呢?”叶舒窈不死心。 青棠又一次给她把脉:“公主,没错。” 自诩脸皮厚比城墙的叶舒窈,此刻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青棠倒十分善解人意,温声道:“公主不必担心,只要吃些药补补就好了,只是……” 叶舒窈抬头。 “要克制一些。” 叶舒窈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了。” “这段日子青棠就住在这,帮公主调理身体,如何?” 反正她现在明面上是在昏迷的,青棠作为兼职大夫,留在这儿也无可厚非。 于是叶舒窈点了点头:“我睡了,正好等会太医院要来人,让他们别吵。” “好,公主睡吧。”青棠道。 说完,他去一旁点了安神的熏香。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柔和神色被烦闷取而代之,随之又有些担心浮上眉宇。 公主相信了,虽说……他也并非完全在说谎,但公主劳累的原因不全在此。 他知道叶舒窈去了飞仙楼,于是当一时冲动,就说了这个理由。 罢了,公主若是发现,再说好了。 流萤不解地看着青棠变化的表情,末了还是什么都没问,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 叶舒窈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七天。 选驸马一事不得不先暂停下来,等她醒了之后再继续。 期间昭顺帝来过几次,但都是走走过场,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 也可能是因为,西川马上要开战了。 这消息虽然还没有开诚布公,但京城的百姓和朝堂已经敏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一时之间,酒肆茶楼中谈论的除了风花雪月、家长里短,还多了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叶舒窈并不意外。 毕竟,这几日来,羽林卫的巡查加强了不少,只要稍稍留心就能注意到。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好在她的事情也进展得比较顺利。 刘云汀成功拿到了贾云的口供,虽然他不让自己一同去,但想必是由着自己的一套办法,叶舒窈也没有追问。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有些好奇。 “贾云还活着吗?” 刘云汀眉梢轻轻一抖,漆黑的眼瞳看着叶舒窈。 片刻后,他嘴角扯开:“公主把臣想成什么人了。” “臣从不用……”他忽然顿了顿,“从不用极刑。” 中间莫名其妙的停顿怎么这么可疑呢? “那我怎么听说……” “为了好办事,不免要放出些恐吓人的名头罢了。” 叶舒窈不再追问,收起口供,道:“我可以和长公主见个面吗?” 刘云汀直言不讳:“长公主可能不会见您。” “为什么?” “公主别误会,长公主只是不喜欢见任何人罢了,连我都是一样的。”刘云汀道,“公主可是有什么事,臣可代为传递。” “我想举荐一个人来京城做官,但不好亲自出面,想请长公主帮个忙。” “臣可以问,是谁吗?” “是我舅舅。”叶舒窈坦然。 刘云汀有些惊讶,舅舅,也就是姓元,是公主的母族。 “您要开始了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开始什么,你想哪去了,”叶舒窈笑道,“只是觉得当年那事对他们不公平,想帮一把而已。” 刘云汀知道自己想多了,道:“此事不难,臣便能做,不必劳烦长公主。” “也行,不过你举荐了元家人,就逃不开和我扯上关系了,”叶舒窈撑着下巴,“刘大人不介意?” “为何要介意?”刘云汀问,“公主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叶舒窈漫不经心:“不是洪水猛兽,是命星新主,和我扯上关系,不算什么好事,嗯……至少现在是。” 刘云汀怔了一下。 虽然他早就有所猜测,但想到叶舒窈就这么直接就把这事说出来。 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种暗示后,他忽地笑了。 总是阴郁的眸子透出几分认真来,看着叶舒窈:“臣不介意,以往如此,今后也是。” 本来他就是掰着指头过日子的人,这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也不知能不能活到暮年。 在那之前忽然间有了选择,是一种不错的感觉。 叶舒窈看着他,嘴角也微微上扬。 又七日之后,元钧接到了委任状。 他在元父元母担忧又复杂的眼神中离家,一路南下来到京城。 他来补的是翰林院校书郎一职,不算大官,也影响不了什么,但要求却不低。 而且俸禄高,职务又清闲,是无数人都眼红的位置。 上一个校书郎刚刚升迁,众人纷纷猜测这香饽饽会落在谁手里,却没想到空降来一个元钧。 这人是谁?众人都一头雾水。 但也有老人有了头绪,姓元的还能来京城做官,还是空降来的,不就只有那一家吗? “哪一家啊?”一个年轻人问。 老人啧了一声:“自然是先皇后的娘家。” 这下明白了,又是一个皇亲国戚,周围顿时嘘声不断。 非得给他找点不痛快才行,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人跟他们想象中……非常不一样。 学问渊博,谦逊有礼,待人温和,被人故意找了茬,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好脾气地一笑而过。 本来大家也没什么具体的深仇大恨,这一弄,倒把他们衬托的不是人了。 于是众人都默契地不再提“皇亲国戚”这事。 叶舒窈听到流萤带回来的消息,满意点点头:“那我就差不多可以醒了。” 第210章 帮我杀公主 “那我就差不多可以醒了。” “那奴婢现在就去叫青棠道长过来。”流萤高兴道。 另一边,崇德殿中。 昭顺帝正在与柳承天、轩辕荣等一众大臣见面。 轩辕荣的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与柳承天僵硬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侯爷,陛下在问您话呢,您倒是应一声啊。”轩辕荣催促。 其余大臣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 柳承天背心出了一层的汗,脑子飞速思考。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镇儿从牢狱里出来了? 那些流言蜚语是怎么传进陛下耳朵里的? 怎么会这么快就召他进宫,问他是否主动要去西川? 没想出个头绪来。 然而沉默太久,气氛已然要尴尬了。 柳承天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确如陛下听到的那样,老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昭顺帝点头:“那三日后,你便一同出发去西川。” 他看似满意,但脸上却平平淡淡,无甚笑意。 “你们都走吧,朕累了。” 几人走出崇德殿,柳承天勉强的笑意终于落了下来,脸色阴沉。 “国公的手段,真是令本侯惊讶。”他语气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轩辕荣笑呵呵:“那侯爷可真是误会我了,我顶多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与其在这和我打嘴仗,你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惹上了谁。” 说罢,他在岔口转向另一条路。 柳承天脚步一顿。 轩辕荣的话乍一听像是辩解,但仔细想来,确实如此。 轩辕家因为皇后的事,从在行宫到回京城,都不得安宁,怎么有空去管他的闲事? 那除了轩辕荣,就是……叶舒窈。 对,只有她了,只有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威远侯府。 上次他好不容易,甚至涕泗横流地才说服陛下,还没平稳个几天,就又找上他了! 简直是阴魂不散! 坐上马车,柳承天忽然一把掀开帘子:“去朱雀街。” “老爷,咱们不是回府吗?”车夫问道。 “先去飞仙楼。” “是。” 车夫调转方向,向着朱雀街进发。 马车中,柳承天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决绝来。 看来从前是他太低估了这个小丫头。 不过,从今之后,叶舒窈就没机会再得瑟了。 既然一直昏迷不醒,那就永远别醒了。 飞仙楼后院,叶舒窈正坐在阁楼窗口。 这地方视野极好,能将飞仙楼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还不易被发现。 忽然间,西南角出现了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正是柳承天带着随从前来。 叶舒窈一下子来了精神:“快快快,重要客户来了!把我的装备拿来。” 宋泊拿来了准备好的衣服和面具,有些担忧:“公主真的要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叶舒窈将外袍套上,“要是在你的地盘,我还能出意外……” “不会的。”宋泊立刻道,“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公主受伤。” “不要说这种话,容易应验。”叶舒窈责怪地看他一眼。 宋泊心中甜蜜,连忙呸了几下。 他走过去帮叶舒窈将斗篷披上,又戴好手套,最后拿过那个面具。 表情一言难尽。 “看什么,你也要戴。”叶舒窈努嘴,“那个是你的。” 宋泊的脸已经被许多人看到过,在柳承天面前,自然也要伪装一番。 拿起另外一个面具,宋泊的嘴角抽了抽。 “我画的怎么样,评价一下。” “公主的画作风格……别具一格。” …… 柳承天隐晦说明来意后,一个沉默的侍女走上前来,示意他跟上。 穿过厅堂,又从一处狭窄通道穿过,最后踏上楼梯来到三楼。 侍女做了个“请”的动作后,转身离去。 这就是飞仙楼的“后院”,真正的飞仙楼所在。 从前柳承天知道这地方,也花心思成了所谓“贵客”,但说到底,他还是有些看不上这种地方。 消息再四通八达,能有他侯府枝繁叶茂? 再有一层,陛下向来不喜朝堂与这些地方扯上关系。 只是这次要办的事,不能用自己的人了。 柳承天推开门,正要开口,坐在桌边的两人就一同把头转了过来。 他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嘴边。 这两个人,不,这两个面具,太……不好描述了。 一个乌漆嘛黑,一个五彩缤纷,黑的那个用白色画出了狰狞的五官,彩色的那个干脆把五官打乱重组。 眼睛在嘴的位置上,鼻子又放在了额头中间。 为何忽然觉得这地方不太靠谱呢? 不过这类江湖组织,有些怪癖也不稀奇。 黑面具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柳承天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走了进来。 一落座,门窗就忽然自动关了起来,火烛也熄灭,屋子里瞬间暗了不少。 柳承天心中一惊。 却听见他正对面的黑面具开口了:“贵客不要担心,只是一点必要的保密措施罢了。” 这声音既有男子的低沉,又有女子的柔和,定然是改变了原本的声音。 柳承天的目光不由落在黑面具身上。 斗篷兜帽,手套面具,连头发丝都遮得严严实实。 “阁下就是飞仙楼的楼主?”他试探性的问道。 那人却没回答,只说:“客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如此开门见山,那看来他也不需要犹豫了。 于是柳承天直接道:“我需要你去帮我杀一个人。” 黑面具的动作一顿:“你找错地方了,飞仙楼只卖消息,不做杀人的勾当。” “我知道你不止卖消息。”柳承天笃定地说,“我只要楼主出手。” 叶舒窈在面具后挑了挑眉。 这下可有意思了,宋泊倒真没和她说过这事。 与此同时,宋泊也有些尴尬,还好有面具挡住。 从前有段时间缺钱,确实干过一两次,但也就只有那么几次而已。 等柳承天走了,他一定要和公主好好解释! “你要杀谁?”叶舒窈问。 柳承天脸上露出笑意:“长黎公主,叶舒窈。” 第211章 可以,但是要加钱 “长黎公主,叶舒窈。” 这话说完,他看见戴着彩色面具人瞬间抬起了头。 即使无法看清楚“眼睛”究竟在哪,但柳承天还是感受到了定定的注视。 柳承天有一瞬间的疑惑,这人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 “贵客说话可真是不怕闪了舌头,把我的伙计都吓着了。”叶舒窈笑道。 宋泊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叶舒窈一说,他也意识到自己露了破绽,立刻调整好状态。 柳承天的注意力便回到了叶舒窈身上。 “我不喜欢啰嗦,楼主开门做生意,想必也是如此。” 看来柳承天已经默认她就是飞信楼的楼主了。 叶舒窈不置可否:“她可是最受宠的公主,我若是杀了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您怕了?”他身体前倾,“都说飞仙楼什么消息都能买到,什么事都能做到,原来只是谣传。” “飞仙楼只是个酒楼,做生意混口饭吃,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本事。” 推三阻四,语焉不详,而且还面对着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面具。 柳承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那看来,今天这生意是做不成了。”他沉声,“希望楼主信守承诺,保守秘密,如若不然……你知道后果。” 威逼利诱,柳承天的惯用伎俩,甚是娴熟。 叶舒窈却不受影响。 不,她有点想笑。 她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做什么就忍不住开心。 在柳承天正要起身离开时,她忽然道:“我没说这生意不做,但是,贵客的委托风险实在太高,所以……” 她顿了顿。 “所以什么?” “所以得加钱。” 柳承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又重新坐了下来。 “加钱而已,楼主怎么不早说?”他表情轻松了不少,“你尽管开价。” 这么爽快?看来上次罚他们的钱果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叶舒窈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推到柳承天面前。 看见那数字,柳承天内心轻哼一声,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可以……” “黄金。” “什么?” “我说,要黄金。”叶舒窈点了点纸上的字。 柳承天的笑意收敛:“楼主是否太过于狮子大开口了些。” “价钱就是这样,生意做不做,您说了算。” 柳承天犹豫了。 飞仙楼开出的价格,他也并不是拿不出来,只是要免不得掏空库房……值不值得又是另一回事了。 叶舒窈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贵客,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命没了,可就是真的没了。” 她的语气像极了金牌销售。 “飞仙楼已经许多年不做这种买卖,但贵客也知道的,我们的口碑一向很好,不会出现意外情况。” “而且,您别觉得这价钱贵了,如果是真的做了这一单,我飞仙楼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也得寻个退路,对吧?” 黑面具像是忽然变了个人,语气热情了不少。 柳承天明白了什么,他表现出犹豫,这人便害怕他会取消。 看来是真的想从他这敲一笔了。 若真的能办成,也不算亏。 “能确保万无一失吗?”他问道。 叶舒窈:“我亲自出手,药到病除,啊不,人到命除。” “那好,就按你说的来。”柳承天拍板。 叶舒窈忽然觉得亏了。 柳承天连价都不还,看来还是要少了。 “什么时候动手,我希望越快越好。”柳承天道。 “贵客莫急,飞仙楼所有生意,都要先付七成定金。” “七成?” “七成。” 柳承天沉吟片刻:“七成就七成,今夜便送来。” “贵客真是个爽快人,”叶舒窈道,“那我也赠您些额外服务。” “什么额外服务?”柳承天好奇。 “时间,地点,方式,您来选。” 叶舒窈将纸笔推过去。 柳承天惊讶片刻,然后便拿起笔,写下几个字。 …… 正午时分,烈阳炙烤。 威远侯府看门的狗生百无聊赖,对着旁边的人轻轻打了个手势。 “怎么了,狗哥。”小谷走过来。 “你看一会,我去睡个觉,昨晚上和家里婆娘折腾到半夜……” “我知道了狗哥你去吧我看着就行了。”小谷飞速打断了他的话。 这招真是百事百灵,狗生哼笑一声,转身溜进了府里。 他最近找到了一个偷懒的风水宝地。 那地方正在修整准备,用作一个花园,平日里除了工匠,没什么人去。 这会儿日头正是毒辣,连工匠也都进屋休息去了,自然更不会被人发现。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找到了水池旁的一片阴凉,在石凳上躺下去。 真爽! 他长叹一口气,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准备睡一觉。 然而不知怎么,忽然有只猫跑了过来,不停地叫,弄得他怎么都睡不着。 狗生怒不可遏,起身抄起块石头砸了过去:“死畜生!叫什么叫!小心老子把你剥了皮吃肉!” 猫被吓跑了,他正要再次躺下,却忽然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水池还没修整完,周围还有一圈草丛,刚刚那猫就是冲着草丛在叫。 现在猫跑了,他眼尖的发现,那地方出现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难道是谁藏的金银珠宝? 狗生心中一动,立刻折起来跑过去,一脸惊喜的扒开了草丛:“老子这回可是要发……” 话未说完,他脸上的惊喜瞬间变成了惊吓。 草丛里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个……死人! 他吓得一屁股坐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向后挪去,然而手脚都发软,一不小心踢在了那人头上。 那人的脸转了过来。 “老爷?!!” 凄厉惊恐叫声响彻侯府上空。 …… 最近京城出了两件大事。 威远侯府是其中之一。 或许,应该改口,叫威远侯府要办丧事。 威远侯柳承天死了,死在了自家还未建成的小花园水池里,溺亡。 还有一件,就是因为公主府受伤昏迷的长黎公主醒了。 好巧不巧,这两件事就发生在同一天,甚至连时间都大差不差。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来庆贺公主康复,威远侯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未央宫中 叶舒窈靠在床头,笑着看向柳月蓉:“柔妃娘娘,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第212章 文学创作与赏析 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柳月蓉的表情还是出现了一些扭曲。 “是你。”她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揪着绣帕,“是你害了我爹!” 叶舒窈平淡地看着她,半晌道:“是我又如何?” 柳月蓉瞪大了眼睛:“你就不怕我告诉陛下……” “你尽管去,看他会不会信你。”叶舒窈打断她。 这态度几乎是默认了,柳月蓉的表情渐渐转变为难以置信。 竟然都不反驳一句的吗?!竟然真的如此嚣张? 虽然是在宫中多年,性子也沉稳了不少,但面对叶舒窈如此表现,她还是没有控制住。 她怒不可遏,起身走到床前,抬手就要打:“你怎么敢——” “他若不想杀我,我也不会杀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叶舒窈又冷笑一声:“况且,我也想问问,当年你害我娘的时候怎么敢?” 这一句话将柳月蓉定在了原地,表情也空白了片刻。 她怎么会知道的? 这事不该有任何人知道,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早就该死光了! 叶舒窈看她如此,一把拍开了柳月蓉僵在半空的手,盯住她的眼睛:“娘娘怎么不说话了?”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心虚?” 柳月蓉终于从僵硬中回过神来:“你、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叶舒窈穷追不舍。 柳月蓉想别过脸去,叶舒窈板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你知道,轩辕婧宁也知道,现在她疯了,你呢?”叶舒窈盯着她,“你也想疯吗?” 轩辕婧宁真的是被叶舒窈弄疯的…… 那这件事,自然就是从轩辕婧宁嘴里撬出来的。 柳月蓉心中猛地一沉,再看叶舒窈阴惨惨的表情,觉得浑身都冒出了冷汗来。 “你放开我!”她猛地挣脱出来,面色发白,“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日本宫乏了,先走一步。” 说罢,她转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叶舒窈没有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按理来说,昭顺帝早就该查到当年的一些事了,怎么一点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还是说,他查出来了,只是没有动作。 这时,听荷走进来:“公主,您没事吧?” 她刚刚听到了争吵声,可是公主交代了不准进去,她只好在外面等着,担心的不行。 叶舒窈摇摇头,问:“王尚书来了吗?” “正在外面等着呢,要叫他进来吗?” “叫他去书房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一刻之后,叶舒窈来到书房。 王尚书赶忙行礼:“臣就知道公主定然能逢凶化吉……” “说正事。” 王尚书准备了一箩筐的吉祥话,只能默默咽回去。 “本宫昏迷了这么多天,你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回公主,一切就绪,随时都可以开始。” “那明天就开始吧。” 王尚书有些惊讶:“公主刚刚康复,您不用再休息一下……” “还休息,这几天在屋里闷的都快发霉了。” “公主,您说什么?”王尚书没听清。 叶舒窈轻轻咳嗽了一声:“没事,本宫的身体没问题。” 她拿起手边的一个册子,递给了王尚书。 “这是?” “之前说的,如何比文学的方法,都写在这儿了,王尚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老臣遵命。” 王尚书不疑有他,将册子揣进了怀里。 “你不看看?”叶舒窈挑眉,“有什么疑问,本宫可以当面解答。” 这东西还能有什么疑问? 文学比试无非就是一些诗词歌赋的东西,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王尚书记起叶舒窈前几次的操作,还是将册子打开。 刚看了一行,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 “公主,您没有拿错吗?” “没有拿错,就是这个。” “可是、可是……”王尚书期期艾艾。 可是这上面写的是…… “文学创作与赏析,不对吗?” “那这“私人版”的意思是……” “下面都写了,”叶舒窈莫名,“就是写我指定的东西,要求以我和他为主角,创作一个故事,当然,要写浪漫爱情故事。” “嗯……参考一下遇仙记。” 王尚书眼前一黑,不抱希望地问:“那赏析呢?” “我写一篇文章,让他们来答题,得分多者胜,当然,也是浪漫爱情故事。” 王尚书彻底闭上了眼睛。 不敢睁开眼,希望是他的幻觉。 哪有公主选驸马是要看这种东西的啊?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词——礼崩乐坏。 “陛下……”他最后挣扎。 “父皇说我要求什么都可以。”叶舒窈一锤定音。 王尚书彻底死心了,他打起精神,语气沉重:“臣,这就去办。” 第二天。 重磅消息:长黎公主醒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选驸马! 京城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的事情了。 百姓们纷纷到街边,想看看这些“驸马预备役”都是什么样子。 “站在这就能看见了?” “你还不知道吧,这些男子要沿着朱雀街一路走到宣武门!” “这是公主要求的?” “那可不,所有想参与的男子得先经过几层筛选,才能有进宫见公主的资格,这可是恩赐。” 一个女子神往地看向宫门:“公主就是公主,连选婿都这么不同寻常。” 说着,就有一个队伍出现在道路尽头。 四名羽林卫中间,男子们均穿着一样的蓝白配色衣袍,第一眼看上去竟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怎么感觉都长得一样……”其中一人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你懂什么,都穿一样的衣服,这样才能看出谁生得出众!” 那倒也是。 比起围观的热闹,“候选人”之间倒是相对安静许多。 他们都有些不习惯。 虽然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过被注视的时候,但哪会像现在这样? 之前那些目光要么是倾慕要么是崇拜,这视线落在身上怪让人不舒服的。 就好像在审视他们够不够资格做“候选人”。 第213章 他不拿第一,还有谁? 阳光开始变得刺眼起来,走在最前面的楚天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 旁边的这些人都在说什么? 什么这个长得不够高,那个身材太瘦弱,不够挺拔,看起来不正经…… 把他们当成什么了?! 正想着,忽然一道声音穿进耳朵:“哎,你看最前头那个,他长得不如第三排那个公子英俊,怎么敢站在最前头的?” 楚天一愣,是在说他? 声音仍在继续:“就是,而且他这面相,一看就不行……怎么让公主……” 他目瞪口呆,停下脚步寻着声音望去,竟然见两个妇人在说话。 “哎呀,他看过来了,还是侧面好一点……” 楚天身为国子监司礼的独子,他从来都是享受吹捧,何时听过这种话? 再加上愈发炎热的天气,他怒火攻心,他一时间也忘记了这是在进宫途中,忍不住大喝一声: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 “开个玩笑而已,公子怎么还生气了?”两人撇撇嘴,“真是毫无气度,公主会选你才怪呢。” 说罢,竟然还对他翻了个白眼。 楚天更是气急,但那两个妇人说了是玩笑,他若继续追究,倒显的是他得理不饶人。 众人的目光也因为刚才的变故聚集了过来。 半晌,他咬牙切齿道:“本公子不和你们这些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宫门旁的阁楼上,叶舒窈正听着流萤带回来的消息,不由笑出了声。 “他真的这么说?” “没错,他还说……”流萤清清嗓子,皱眉模仿道,“你们这些女人上不起学,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满口粗俗之语,怎么还敢在外面抛头露面,就不嫌丢人吗?” 叶舒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流萤见状,忙道:“奴婢现在就让羽林卫把他淘汰!” 叶舒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流萤吩咐完了,看叶舒窈的表情仍然没有舒展,不由问道:“公主,您不是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吗?” 还真的不是。 安排他们走朱雀街一路到宣武门,本就是想观察一下,有这种人出现她一点都不意外。 倒不如说,要是真的一切正常才奇怪。 “为他生气不是浪费时间吗,”叶舒窈道,“我是在想,他刚刚说的话。” “女子上不起学?”流萤很快就明白了。 叶舒窈点点头。 “若是女子可以上学,那自然也就不会去“嚼舌根”了。” “她们可以参与更多的领域,而不只是困在灶台边,丈夫和孩子身旁,整天只讨论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最后,叶舒窈叹息:“看似上不起学是原因,其实上不起学才是结果。” 流萤:“奴婢……听不懂。” 叶舒窈摆摆手:“我随口说说的。” 事情要做,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俯视朱雀街那显眼的蓝白色队伍,道:“让他们都到未央宫吧。” …… 自从进宫途中有一人因为说错了话被淘汰之后,众人都谨言慎行了许多。 他们来到了未央宫之中,每人都坐在一张矮桌之后,等待公主的到来。 人数并不算多,但比起以往公主选驸马的阵仗,那确实是大了不少。 一整个大殿被占得满满当当。 比起其他人的紧张,柳玉颜与宋泊简直堪称悠闲,一个给自己倒了杯茶,一个频频往寝殿的方向看。 公主迟迟没有出来。 宋泊等得百无聊赖,忍不住对听荷使眼色,然而听荷像是不认识他一般,目不斜视。 一旁的人见状,劝道:“别忙活了,没用的。” “你没用,我有用。” “?” 这时,一道倩丽身影自门外走来,所有人顿时齐声道:“拜见公主。” “都起来吧,放松点,只是一点小测试而已。” 叶舒窈语气轻快,而且十分随和,本有些紧张的人也因此放松了些。 这一抬头,却有好几个人顿时愣住。 公主竟然未施粉黛,只挽了发就过来了。 尽管如此,还是美得令人禁不住放轻呼吸。 叶舒窈懒懒靠在椅背上,撑着脑袋扫视一圈,看到了宋泊和柳玉颜正在其中。 她微微挑眉。 柳玉颜会来在她意料之中,宋泊还真的来了。 被这目光掠过的人,都禁不住挺了挺身子,生怕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 叶舒窈的视线正要收回,忽然看见了个有些眼熟的面孔。 脸可以易容,但眼睛的颜色却很难掩饰。 那一抹浅金色还挺显眼的。 她顿了顿,忽然站起身来,朝着右边角落走去。 所有的视线顿时聚焦,坐在右边的人紧张地轻轻清了清嗓子,想着等会儿公主来了,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宋泊伸长脖子,有些着急。 公主怎么径直往那儿去了,那到底有谁啊? 柳玉颜的身子也随之转了过去,目光紧紧追着叶舒窈的身影。 叶舒窈停了下来。 停在他面前了! 这么近的距离,更是能清楚直观地感受到这种美的冲击性。 王莽心中惊喜,一时也忘记了要等公主先问话再开口的规矩,脱口而出道:“草民王莽,参见公主!” 叶舒窈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雾刃的眉头不悦地皱了皱,冰凉的视线投向坐在自己前面的这人身上。 碍事。 然而王莽毫无察觉,他正沉浸在美貌暴击以及,“公主要和自己说话”的快乐里。 “王莽,我记得你。” 叶舒窈道,回头看了一眼王尚书。 后者若无其事地躲开她的视线。 “多、多谢公主!” 王莽正想再说点什么,叶舒窈就转过了身回到主位。 “王尚书,开始吧。” 按照叶舒窈的要求定制的“试卷”发了下去,不出所料,众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肃静!”王尚书硬着头皮道,“所有的要求都写在了试卷上,时间为三个时辰。” 一个大型漏刻被放在了大殿中央。 无论题目有多奇怪,也只能作答了。 但看场上,就只有宋泊最是气定神闲——这场比试,他不拿第一,还能有谁? 叶舒窈读懂了他的表情,差点被逗笑了。 忽然间,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看过去,角落里的男人正盯着他。 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她竟然看出了几分委屈。 第214章 刚刚都亲不下去 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她竟然看出了几分委屈。 是因为刚才自己直接走了? 叶舒窈有点想笑,但又严肃了脸色,对他做了个口型:答卷。 雾刃把头低了下去。 他知道叶舒窈能认出他,外貌的伪装只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人而已。 果然,公主看到他时,就一下子看出了不同。 雾刃心中喜悦,连带着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他想见公主,本不用必须通过驸马的选拔的方式,但不知怎么,总是想参与一次。 抱着这心思的,也不止他一个。 想到这儿,他终于低头看向了题目,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 要写故事? 还是以公主和自己为主角的故事。 雾刃忽然之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间眨了好几下眼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闭了一下眼睛,平复心情,拿起毛笔。 他正要落笔,余光忽然瞥见自己隔壁的人已经写了整整一页。 雾刃不由得看过去,目光瞬间冷冽。 王莽写着写着,忽然觉得冷飕飕的,一抬头,撞上了雾刃的视线。 “你、你看我的干什么,自己写!”他连忙将自己的试卷挡住,小声道。 雾刃默了一下。 谁要抄他的? 他只是看不得这些人也把自己和公主写在一起罢了。 但既然是公主的要求,那他也就会遵守。 只要赢了就行了。 …… 因为时间过长,中间叶舒窈去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流萤已经将试卷都收好,放到她面前了。 王尚书犹豫了一会,问道:“公主是否需要帮助?老臣在文学上也略懂一二。” “既然是略懂,那就不用了。”叶舒窈道,“您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尚书无语。 这么多回了,他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下次在公主面前说话,他再也不会谦虚了! 但方才是公主的两个贴身侍女,直接就将试卷收了起来,他连看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不争气的儿子写得怎么样…… “王尚书。”叶舒窈忽然叫他。 “老臣在,公主有何吩咐?” 叶舒窈支起下巴看着他:“你就这么想当本宫老丈人?” “老臣、这,公主明鉴,这天下哪有不想做您驸马的男子呢?犬子自然也是其中一个罢了,呵呵……” 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心虚了,连忙低下头去。 “是吗?”叶舒窈随意翻看着试卷,漫不经心,“那怎么令公子写的如此之快,难不成是做梦梦到过考题?” 王尚书尴尬一笑:“公主说笑了……” 然而叶舒窈的表情并没有改变,他便知道,这瞎话不用编下去了。 正在他冷汗津津,犹豫要不要“自首”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叶舒窈瞟了一眼窗外,嘴角翘起,对他道:“你走吧,顺便把这东西带走。” 她将王莽的试卷抽出来。 王尚书不敢再说,忙不迭拿着东西溜了。 叶舒窈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草木葱茏,满眼浓绿。 然而周围却静悄悄的。 “要是没有人进来,我就把窗关上了。”叶舒窈作势要放下窗栓。 一道人影倏然从高处落下,撑住了窗子。 “主人。”雾刃低声道。 叶舒窈微微挑眉,抬手摸上他的眉骨,又向下滑,掠过鼻梁。 雾刃抿紧嘴唇,有些紧张。 叶舒窈的手指在鼻梁上顿了顿,挪向一旁捏住了他的耳朵。 有些痒,但更多的是轻微的酥麻。 雾刃按在窗框上的手不由收紧:“主人……” “不是面具?”叶舒窈忽然问。 雾刃一愣,才明白叶舒窈刚刚是在找他的假面具。 “是易容术,以长银针刺入脑后风池、覃中两处穴位,方可改变容貌。” “那怎么变回来呢?” “只需要将银针拔出,即可变回本来的样子。” 说着,雾刃拨开后脑的头发,果然露出两个银亮的珠子,应当是银针露在外面的头部。 “我听说,易容术的关窍穴位不能轻易告诉别人,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雾刃仰着头:“我的一切都是主人的。” 叶舒窈摸了摸他的脸:“进来吧。” 雾刃翻进屋子,又仔细锁好了窗,看叶舒窈坐回桌旁,自己也跟了过去。 叶舒窈在试卷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来,看看你写的小故事。” 雾刃的身子忽然一僵,耳尖泛起莫名的红。 自己写的时候倒还好,但她从没想过要和公主一起“鉴赏”。 “来呀,坐在我旁边。”叶舒窈招手。 雾刃只得走过去,步子慢吞吞,眼睛都垂着。 试卷摊开,是并不算太长的文章,但叶舒窈看着看着,却弯起了眼睛。 雾刃更不自在了,他第一次提出要求:“主人,可不可以……别看了。” “不可以,”叶舒窈拒绝,“要不是有这个机会,我还不知道你脑子里有这么多东西呢。” “大漠策马,月下饮酒,飞廊赏雪……” 叶舒窈越说,雾刃的耳朵就越红。 不自觉地就把想要和公主做的事情都写上了,比起故事,倒更像是……痴心妄想。 公主不会有时间做这些事的。 “飞廊是哪?” 叶舒窈的提问唤回雾刃的思绪。 “是极北之地的一处奇景,”雾刃道,“属下在书中读到过,那里的冰雪万年不化,天空旖丽多彩,如同仙境一样美。” 叶舒窈若有所思。 冰雪万年不化,天空旖丽多彩,那岂不是……极光? “等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她的语气很认真,雾刃怔了片刻,轻轻地说了声“好”。 随即他就将头低了下去。 叶舒窈奇怪:“怎么了?” “属下只是……很开心。”他低声道,声音中有微不可察的不稳。 公主并没有觉得那是“妄想”,反而很认真地回答了他。 叶舒窈抬起雾刃的脸,忽然顿了顿。 “你先变回来,看着太奇怪了。” 雾刃乖乖将易容术解除,又变回了那张英俊的脸。 高挺鼻梁与深邃眉眼,带着一抹浅金色的瞳孔,野性难驯。 叶舒窈满意:“这样才对,刚刚都亲不下去。” 雾刃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就被叶舒窈吻住。 他无法抵抗来自叶舒窈的任何亲近,浑身的肌肉在这并不如何重的力道下都失去作用。 半晌,他气喘吁吁,终于想起了什么:“主人,属下这次来,是有重要消息要告诉您。” 第215章 传说级道具 “主人,属下这次来,是有重要消息要告诉您。” 叶舒窈趴在他胸口,声音懒洋洋:“什么重要消息?” “是叶霄的行踪。” 一听这话,叶舒窈瞬间认真了些:“仔细说。” “他去了幽州,现在在居延附近。” “他亲自去了?”叶舒窈惊讶。 雾刃点点头:“属下亲眼看到过他与下羌的土尔提将军见面。” 叶舒窈若有所思:“我说他怎么那么着急离开行宫,原来是急着去“表忠心”啊。” 故意让自己过敏,借着看病这个缘由提前离开,看似是回到了自己府里,实际上只是假象。 打一个时间差,好让人难以追寻他的踪迹。 怪不得连宋泊都找不到他。 大概是前几次的合作都不尽人意,所以必须得他亲自出面了吧。 这事儿要是真被昭顺帝发现,那叶霄直接就结束游戏,顺便结束生命了。 真是富贵险中求。 “还有,”雾刃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这是属下拿到的。” 叶舒窈接过,本来还想问这是什么,但看到内容后,他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叶霄和居延的通信?” 雾刃点了点头。 叶舒窈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纸冒着金光。 这哪是一张纸? 这分明就是:传说级道具·决定性证据·无数小说剧本里的ssr·绊倒反派的必备法宝! 这东西现在送到昭顺帝面前,第二天叶霄的坟估计都找好了。 “主人,怎么了?”雾刃有些疑惑。 “你可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叶舒窈道,“想要什么奖赏吗?” “属下什么奖赏都不要,只要能陪在您身边就好。”雾刃看着叶舒窈,目光中隐隐透出眷恋。 “他们……会放你离开吗?” 雾刃点头:“西川开战时,鸿鹄卫会趁乱偷袭,到那时,就是属下回到您身边的时候。” “好,”叶舒窈与雾刃对视,笑着道,“我相信你。” 西川七日之内必然开战。 因为在叶舒窈“昏迷”未醒来时,昭顺帝已经派宋知简秘密带着一部分精锐离京。 算算日子,他应该早就到了西川, 后续的队伍也正在陆续出发,再加上本就守在西川各处的,全都做足了准备,只待一声令下。 叶舒窈看向手中的“ssr”,思考要不要把它交出去。 半晌,她将东西收了起来。 “主人不用吗?” “暂时先不用。”叶舒窈道。 如果她直接把这东西交出去,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说不定自己也会惹上麻烦。 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借一借谁的东风。 想是这样想的,但还没等叶舒窈寻找这“时机”,忽然一封紧急军报就送进了宫来。 下羌动手了。 毫无缘由,猝不及防,连句叫阵的话都没说,就直接动手了。 最奇怪的是,他们并不占优势。 五千对三万,但他们却像不要命似的疯狂,一批接一批地送死。 虽然最后守住了,但那场景不可谓不惨烈。 这下,不必昭顺帝的旨意飞到西川,两边就声势浩大地打了起来。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人家打过来,当然要反击,这炸药是彻底被小火星点燃了。 雾刃听到这消息,虽然不舍,但还是离开京城。 流萤忧心忡忡:“公主,奴婢今天进宫听到几个大人在说,居延和下羌的军队里都不是人,是……” “是什么?” “是怪物,完全不怕疼,只知道拼命杀人!” 叶舒窈动作一顿:“你看见是谁说的了吗?” “奴婢也认不全,但其中有一个是兵部军机大臣,严大人。” “严大人是长公主的人,刘云汀说过,”叶舒窈想了想,“你拿着我的令牌,去严大人府上一趟,小心些。” “是。” 一个时辰之后,流萤回来了。 “公主,您看看,这是严大人写的。” 叶舒窈展开纸张:“眼红凸出,对疼痛不敏感,断臂仍可厮杀……” 她嘴角一抽,怎么有种丧尸的即视感? 不过应该不会这么离谱。 叶舒窈又想了想,觉得可能是给这些人用了某种,类似于兴奋剂的东西。 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麻痹痛觉,大大提高战斗力。 怪不得敢用五千对三万。 那问题来了,若是“物理飞升”对上“命星玄学”,谁会赢呢? 自从上一次在竺兰打的那次之后,叶舒窈就再也没感受过这神奇的“命星”有什么作用了。 她今晚争取做个好梦,梦到宋知简大胜。 带着这样的期待,叶舒窈今晚早早的就睡了,但是,却没能如她所愿。 一夜无梦,什么都没有梦到。 奇怪了,难道还有什么触发条件吗? 她边吃早饭边思考,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听荷走了进来:“公主,秀男们要比武了,您要去看看吗?” “秀男”是叶舒窈给取的名,为了叫着方便一些。 当时她说出这话时,王尚书的表情又是非常精彩。 “刚开始时候奴婢总是不习惯,不过叫了几天,倒是愈发的顺口了。” “对嘛,不习惯怕什么,多说就习惯了。”叶舒窈道,“他们在哪里比武?” “就在城东的校场,陛下也要过去。” 叶舒窈:“走,去看看。” 没过一会,马车就在城东校场门口停下。 小太监连忙上前迎接,将她引到昭顺帝身旁的位置。 秀男们顿时起身行礼,目光都不由得落在叶舒窈身上。 今日公主穿了一身鹅黄罗裙,搭配月白披帛,更是美的让人心神荡漾。 宋泊也抬头望着叶舒窈,眼中尽是笑意,然而他忽然瞧见了柳玉颜。 这人在上回的文学比试中,分数竟然和他差不多,实在是可恶! 他本来都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的,但这个柳玉颜倒让他觉得不同。 虽然挺不想承认的,但柳玉颜的容貌还不错。 公主……可能会喜欢。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柳玉颜转了过来,与宋泊对上了视线。 停顿片刻,柳玉颜竟然对他笑了笑,又转了回去。 ??? 这是在挑衅吗? 他今天必须拿第一! 第216章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他今天必然要拿第一才行! 叶舒窈此时也坐到了昭顺帝身边。 “儿臣参见父皇。” 昭顺帝笑道:“朕前些日子忙碌,今日终于得空,来看看你这夫婿选得如何了。” 叶舒窈应了,心里却嘀咕。 西川似乎并没有传来捷报,昭顺帝的心情怎么看起来这么好? 不待她细想,场上已经有人抬出了几个靶子。 第一项是比箭术。 王德喜对一旁的小内侍挥挥手,只见小内侍拿出了一个竹筒:“请各位公子上前抽签——” “哦?”昭顺帝来了兴趣,“为何要先抽签?” “父皇,若是只比射靶子太无趣了些,于是儿臣便做主增加了些规则,让他们抽到什么,就射什么。” 昭顺帝点点头:“甚好。”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失声叫了出来:“什么?芝麻?!”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手心的竹签上还是明明白白写着“芝麻”两个字。 “钱兄,你真是好运气啊,哈哈哈哈哈哈……”旁边的一个人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这、这……”钱无决目瞪口呆。 他本有一身的好武艺,比试文学的时候占不得上风,只盼着能在比武这一回大放光彩,哪想到竟然抽到了芝麻! 就算他箭术再好,也没法射中芝麻啊?! “这不公平!”他不由得叫道,“芝麻只有那么小一点,放在那看都看不见……” 流萤走上前去:“那便是公子运气不好了。” “但这不是比拼箭术吗?运气不好怎么能算?” 流萤:“公主说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运气不好的驸马,影响国运。” 众人沉默了一瞬。 怎么还莫名觉得有点道理呢? 公主都这样说了,钱无决只好垂头丧气地去领了他的“芝麻”。 其他人也都各自领到了自己的东西。 好在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竟然抽到了瓜子、枣核之类的东西。 分发完毕,场上顿时由一开始的规整严肃变成了热闹集市,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 昭顺帝倒没说叶舒窈胡闹,仍然笑呵呵地看着场下。 叶舒窈再次确定,昭顺帝是真的心情很好。 比试的内容很简单,除了要射中的目标与以往不同之外,其他规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要在规定的时间距离内射中目标即可。 众人这才放下了心。 “第一组!”小内侍喊道。 七个人走上前来,搭箭拉弓。 他们的目标都是拳头大小的水果,射中不算难事,不出所料,几人顺利完成。 正当他们松了一口气时,查验的小内侍忽然道:“李敖,淘汰!” 走在最后的李敖一头雾水:“为何?我明明射中了。” “所有人都射中了,但只有你射的最偏。” 那桃子被拿了起来,果不其然,箭孔在右边偏上的位置。 众人顿时又绷紧精神。 看来是七人一组,其中的末位便要淘汰! 明白了这个道理的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找和自己同一组的人,试探对方的实力。 看着场地中紧张的男人们,叶舒窈眯了眯眼睛,觉得十分有意思。 谁说男人不会勾心斗角,只是很多人没看到罢了。这不比围猎好看多了? 底下正热闹,宋泊却没参与——他用不着这些。 他只是觉得等得太久,怎么还没有轮到他,而且公主怎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正想着,叶舒窈忽然抬头,目光正是落向他的方向。 宋泊顿时精神了。 然而,他的嘴角没多久就落了下来。 公主略过了他,又往旁边去了。 “看谁呢?”他酸不拉唧地嘟囔着,也顺着看过去。 然后他的脸就是一黑。 怎么又是这个柳玉颜? 更让人生气的是,柳玉颜竟然正看着手里的樱桃发呆,根本没注意到公主的视线。 他这下不止心里酸了,嘴上也开始酸。 宋泊挤过人群走过去,十分刻意地撞了一下柳玉颜。 后者回过神来,看到是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宋公子。”还平和地打招呼。 “你认识我?” 柳玉颜笑道:“上次见过,便记住了。” 宋泊更觉得这人心机深沉,问:“你是哪一组?” “七,”柳玉颜回答,“宋公子呢?” “巧了,我……”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个山竹,飞快伸手,和旁边的人手里的龙眼换了个位置。 “我也是七。” 柳玉颜:…… 旁边那人还没发作,但看到自己的龙眼变成了大一倍的山竹,默默闭上了嘴。 他箭术不精,目标大点求之不得呢。 柳玉颜似乎明白了宋泊的用意。 他看着宋泊,半晌开口:“我知晓宋公子与公主的交集,宋公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你怎么知道?”宋泊敏锐皱眉,“你究竟是谁?” “宋公子很快就会知道了,”柳玉颜没有正面回答,“宋公子也不必担心我会破坏您与公主的情谊……” “谁怕了,就凭你……” “毕竟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 “??!?” 宋泊猛然回头,却见柳玉颜还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 平淡到宋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嬉笑,“你再说一遍试试?” 他的声音有些大,在场中显得十分突兀,就连高台之上都听到了这动静。 叶舒窈看过去,微微挑眉。 她刚刚只看到了宋泊过去,怎么一会没注意,就要吵起来了。 场下。 柳玉颜丝毫没有退让,他终于抛去了那一层枷锁,就再也不必顾忌那些条条框框。 这次他一定要让公主看到自己,并不是只会绣花。 他目光坦然:“我说,我是来加入……” 话音未落,宋泊骤然出手。 其他人就算了,只要公主喜欢,那他就会装作什么都不介意。 但这个什么也不是的,只是被公主多看了几眼,就敢说出这种话。 他不能接受。 电光石火之间,柳玉颜抬手格挡,姿势娴熟。 见状,宋泊也不再收着力气,一掌拍去。 然而触感却不太对,软塌塌的,丝毫不像有内力的样子。 他心中猛然一沉。 下一瞬,柳玉颜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不会武功?”宋泊目瞪口呆。 第217章 当然是来带你走的 “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泊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已经让开了一条路。 叶舒窈下来了。 宋泊还没说话,就听见柳玉颜道:“只是宋公子不小心推了草民一下,惊扰了公主。” 他说这话时还咳嗽了两声,听起来与他所说“不小心推了一下”这种情况大相径庭。 宋泊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刚刚柳玉颜都摆出了架势,却一点内力都没用! 就是为了让公主可怜他! 果然是心机深沉! 然而他又无法反驳,确实是他“推”的。 宋泊只得可怜巴巴地去看叶舒窈:“公主,我……对不起。” 叶舒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她还能看不明白吗?这么多年的戏也不是白演的。 “先下去让太医看看。”她对柳玉颜说。 “多谢公主。”柳玉颜垂眸。 接着,叶舒窈又转向宋泊:“你跟我来。” 宋泊一个激灵:“真的吗?” 叶舒窈转身就走,宋泊连忙跟上,一直到了高台的凉亭里。 “公主,您是不是看出了我是被冤枉的?刚刚……” “他是公主府的人。”叶舒窈忽然低声道。 宋泊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早就认识柳玉颜了吗?什么时候? 叶舒窈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他叫柳余烟。” 柳余烟,威远侯府庶女,前不久在公主府被烧死了。 一瞬间,宋泊的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东西,福至心灵。 柳余烟只是个假身份!“烧死”只不过是个幌子,是为了让柳玉颜名正言顺地出现。 “明白了?”看着他的表情,叶舒窈好笑的问。 宋泊点点头,蹭了下鼻尖。 柳玉颜既然与威远侯府有关,那公主留着他就一定有用。 “乱吃飞醋。”叶舒窈评价。 宋泊小声反驳:“虽然他有用,但也没必要让他来参加选驸马吧……” “是他自己要来的,我又拦不住,”叶舒窈摊手,“你不是也来了吗?” “我和他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 “公主都对我……那样了。”宋泊越说越小声,“还亲……” “宋楼主,父皇还看着呢。”叶舒窈笑眯眯地打断他。 一抬头,宋泊这才发现昭顺帝正看着这边。 “……” “参见陛下。”他轻咳一声,低头行礼。 昭顺帝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热切的反应。 “回去吧,马上要继续了。”叶舒窈对宋泊道。 再次回到场地,周围的目光已经与方才完全不同,还有人来问他,公主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宋泊极其受用,却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 比试继续进行,转眼间就到了第七组。 柳玉颜也回到了场中,拿起弓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看向了宋泊。 宋泊皱了皱眉。 虽然知道了公主的用意,但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刚刚有错。 反而更不顺眼了。 柳玉颜此时也察觉到了宋泊眼神中的变化,明白了应当是公主告知了他的身份。 那他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靶子摆好,张弓搭箭。 嗖! 发令瞬间,众人松开弓弦的同时, 然而就在此时,一排靶子猝然被一支强劲弩箭射中,倒了下去。 “保护陛下!保护公主!” 赵统领瞬间反应过来,拔刀高呼。 羽林卫迅速列阵,将叶舒窈和昭顺帝围在中央,严阵以待。 可是四周却安静了下来。 赵统领命一队羽林卫去刚刚发射弩箭的位置查看,片刻后,羽林卫带回一张纸来。 昭顺帝一看,脸色瞬间铁青,将纸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叶舒窈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昭顺帝沉声道:“回宫!” 这是怎么了?刚刚还晴空万里,只是看了张纸条,就阴云密布了? 不过,这比武是进行不下去了。 “王公公,改天再继续吧。”叶舒窈道。 昭顺帝已经走下了高台,叶舒窈也正要跟着下去,眼角忽然瞥见空中有个什么东西。 她转个身的功夫,前面忽然传出惊呼:“陛下!” 紧接着,校场中还没离去的秀男们也被几个突如其来的弩箭吓得四散。 乱套了,全乱套了。 叶舒窈看着乱成了一锅粥的校场,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有一个人很擅长制造这种混乱。 刚想到这,她这边也出事了。 一道影子自楼阁飞掠而下,同时丢下了一个“炮弹”。 几乎是顷刻间,叶舒窈所处的地方就被浓烟所掩盖。 原来是烟雾弹。 流萤听荷一个没跟紧就失去了叶舒窈的踪迹,而护在叶舒窈身旁的羽林卫也茫然了一瞬间。 这分秒的空当之中,一双手揽住了叶舒窈的腰,同时,一个炙热的胸膛从背后贴了上来。 是个男人。 尤嫌不够似的,男人将下巴搁在叶舒窈的颈窝,亲密地蹭了一下。 “伏罗。”叶舒窈向旁边躲了一下。 伏罗似乎很是愉悦她认出自己,低低的笑出了声,胸膛震动,嗓音沙哑:“惊喜吗,公主?” “惊吓还差不多。”叶舒窈回答,“你这次又打算干什么?” “当然是带你走啊。”伏罗说着,将叶舒窈拦腰抱起,飞身攀上楼阁。 “公主!!”流萤第一时间看到了叶舒窈的身影,大声地叫道。 “你就这么把我带走,要把我的侍女吓坏了。”叶舒窈搂着他的脖子,皱了皱眉。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去操心侍女?”伏罗凑近,语气十分危险,“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叶舒窈面色平静,忽然抬手碰了碰他肩胛骨的位置。 伏罗一僵:“你做什么?” “看看你伤好了没有。”叶舒窈收回手,“看来是已经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伏罗盯着她,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半晌,他抬头望向前方,冷声道:“我在你宫中留了信,她们会看到。” “这么贴心,是我错怪你了。”叶舒窈笑盈盈看着他。 “……哼,你知道就好。”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儿?” “西川,幽州。”伏罗言简意赅。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指长的小竹笛,吹了一声。 “抱紧我。” 第218章 野兽与猎物 “抱紧我,走了。” 哨声响过,又落下了几颗烟雾弹,校场中顿时烟尘弥漫。 只听见羽林卫的喊声,却没人敢轻举妄动——着万一混乱之中伤到了陛下,算谁的? 伏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得意地看着底下乱成一团的众人,勾起唇角:“你们的羽林卫也不怎么样嘛。” 叶舒窈再次为赵统领为数不多的头发默哀。 “玩够了就走,不然等会儿把你射成刺猬。” “公主这是在关心我?” “我只是担心自己。” 伏罗咬牙:“我这么远跑来,你就不能说句我爱听的话吗?” 叶舒窈疑惑:“你是来绑架我的,难道我还要感谢你不成?我又不是你。” “什么?” “我不是爱慕。” “……” 伏罗恨恨瞪了叶舒窈一眼,不再言语。 再跟她说话总有一天要把自己气死。 两人对话的片刻间,几道身影从各处飞身跃出,显然是准备撤退了。 叶舒窈腰间一紧,被伏罗抱得更贴近胸膛。 正要离开,斜间里忽然飞出一把折扇,直直冲着两人而来。 伏罗反应飞快,一只手抱住叶舒窈,另一只手抽刀格挡。 金石之声猛然迸发,折扇飞回浓烟之中。 伏罗手中的刀刃颤动不已,可以想象两人都用了多大的内力。 来者不善。 伏罗收起玩笑神色,疾步后撤。 他这次不是来打架的,要避免缠斗,尽早脱身才是。 然而折扇的主人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分秒不让地再次甩出折扇,硬生生截断伏罗后退的道路。 伏罗眸中暗色翻涌,自腰间铜匣里捻出三根闪着紫光的钢针,看那样子,像是要动杀招。 许久都没动静的叶舒窈忽然按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 “你不能杀他。”叶舒窈说。 伏罗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什么:“又是你的蓝颜知己?” 最后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很奇怪吗?”叶舒窈毫不掩饰。 伏罗见她这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心中涌上片刻酸涩,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他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叶舒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伏罗森然看向浓烟中浮现的人影:“那我就更要杀了他了。” 三根钢针倏然射出。 叶舒窈心里咯噔一声,失策了,这人本来就疯,自己怎么还刺激他呢? 就应该顺着毛捋啊! 浓烟遮蔽视野,与暗器简直是天生一对。 在伏罗带着她转身的瞬间,叶舒窈看见那即将走出浓烟的人倒了下去。 聊胜于无的追兵很快就被甩开了,伏罗带着叶舒窈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了城外。 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事情简直比计划中还要顺利,可几个属下发现,自家主子却一直黑着脸。 但是根据经验来说,他们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该问。 上了马车,伏罗终于忍不住了,冷声道:“用得着这么难受吗?” “啊?”叶舒窈回过神来,“你在跟我说话?” “……这马车里除了你我二人还有其他人吗?” 叶舒窈点点头:“挺难过的。” 伏罗的表情僵了僵,又有些怪异:“你喜欢他?” 叶舒窈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挺喜欢的。” 伏罗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就那么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还有那些校场里的男人,你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叶舒窈抬头看他。 “看什么看?”伏罗凶巴巴的,眼神却闪了闪。 “伏罗,你为什么一直带着兜帽?” 这话题的转变让人猝不及防,伏罗怔愣片刻,一时不察叶舒窈竟忽然靠近,扯住了他的兜帽。 没有摘掉。 为了行动的时候不掉下来,伏罗特意把帽子和头发固定在了一起。 但尽管如此,兜帽已经歪斜,他的“秘密”还是暴露了出来。 “你放……” 话说一半,叶舒窈就骤然后撤,规规矩矩地把手放了回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这发展和他想象中不同,但似乎又贴合了他的需求。 可是伏罗莫名的不爽。 叶舒窈动作快的像是面对什么瘟疫,对他避之不及。 就像那些人一样。 “你躲什么?”他盯着叶舒窈,眸子里闪烁着危险,还有某种不安。 叶舒窈眨眨眼:“我以为你不喜欢被别人看见这样。” 伏罗沉默一会儿,嘴唇微微抿紧,目光褪去了锐利。 “你可以,”他说,“这是本王给你的特权。” 随后似乎觉得语气太生硬,又补充道:“只有你一个。” “那可以摸吗?”叶舒窈问。 良久,伏罗轻笑:“本王大方,可以。” 于是叶舒窈抬起了手。 伏罗表面上云淡风轻,却下意识绷紧全身。 然而,那手掌却没落下,堪堪停在了那对兽耳上方两寸的位置。 又毫不拖泥带水地收了回去。 “做什么?”伏罗有些烦躁。 压抑许久的“兽血”总有反噬之日,他这段时间一直无法恢复,现下临门一脚,却停了? “我还是有些难受,算了吧。”叶舒窈答非所问。 难受?还在为刚刚那个男人难受? 伏罗无计可施,咬了咬牙:“他不会死!” “你不是都用毒了吗?” “并非致命,有药可医……嗯!” 猝不及防温热与柔软落在头顶,从民感的兽耳耳尖传递,逼出一声压在喉头的闷哼。 伏罗几乎瞬间就回忆起了,初次被叶舒窈捏住兽耳的时候,陌生又令人难以逃脱的人感觉。 “等……” 他靠在车壁上,叶舒窈则欺身向前,步步紧逼。 “怎么了?”耳畔声音柔软,带着诱哄,“我撸猫技术很好的,不舒服吗?” 怎么不舒服?问题在于,太舒服了。 此次没有用任何香料,怎么会比上回还让人难以忍受? 伏罗面颊发烫,向来锐利的眸子波摇浪晃,如同被搅乱的深潭。 手指沿着耳廓轻扫,他的呼吸也重了起来,猛然将叶舒窈一把捞进怀中,狠狠禁锢。 伏罗将鼻尖埋在叶舒窈肩头,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不知何时出现的危险犬齿抵在白皙脆弱的侧颈,如同下一秒就能咬断怀中人的脖子。 第219章 为什么亲他的兽耳 若有人看到这幅景象,一定骇然无比。 高大男人禁锢纤弱女子,她在他怀中如同可以被随手折断的草茎。 在这瞬间,他是野兽,而她是猎物。 叶舒窈却没有丝毫恐惧,她声音轻缓,掌心落在伏罗的发丝上。 “乖一点。” 她抱紧了伏罗,安抚一般轻轻摸着他的脊背,声音温柔。 狭窄马车内的躁动,逐渐平淡了下来。 伏罗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放松,就像是沉入了什么温柔的水流,带走兽血的暴戾。 车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伏罗将头抵在叶舒窈的肩膀上,在叶舒窈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眸光深邃复杂。 真的有用,自己这些天所积攒的烦躁与暴虐消散大半,只是因为被她……摸了摸。 心情有些微妙,他一时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叶舒窈。 然而怀中人却推开了他,像是要结束这“小插曲”。 伏罗努力遏制自己想要贴在叶舒窈身边的想法,手心握紧,面无表情。 “算你有点本事。”他说。 谁成想,正要坐回去的叶舒窈一挑眉:“有点本事?你刚才就差爽得喵喵叫了吧?” 说她技术不好实在是一种侮辱,受不了。 “本王根本没有!”伏罗凶巴巴地反驳,耳尖却有点红了。 叶舒窈了然。 这人是在不好意思呢。 毕竟被一个女人弄得脸红气喘这种事,在尊贵的乌善王眼里,是绝对绝对不能承认的事。 若是以往,叶舒窈也就不计较了,但今天伏罗搞得这一出让她有点不爽。 叶舒窈的表情忽然变了,笑眯眯看着对面。 伏罗忽然警惕:“你又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点,让王爷的嘴再也不能这么硬的事。” 说着,叶舒窈跨坐到伏罗腿上,趁他惊讶的片刻,低下头去。 温软辗转,带着浅淡香气,引诱最原始的冲动。 他眸光一暗,显露片刻狠戾,本能地启唇汲取能令他安稳的气息。 他的攻势凶猛,叶舒窈倒也顺着他,鼻腔中泄露出细碎轻哼,落在伏罗耳中,又翻涌起一阵灼热。 好香,不是熏香的味道,是怀中人散发出的气息。伏罗从未如此感谢自己的兽血,能让他能捕捉到这隐秘的气息。 方才的冷脸与矜持都被抛之脑后,他现在只想把叶舒窈嵌进自己的身体。 忽然间,叶舒窈的手落在他头顶。 兽耳本能般瑟缩了一下,又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拢在手心,细细揉捏。 从耳尖到耳根,手法暧昧。 伏罗想抗拒这令人沉默的感觉,又不由自主地顺着那力道向后仰。 叶舒窈一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一手仍在玩他的兽耳,声音轻柔:“舒服吗?” 伏罗咬着牙,胸膛起伏不定,没有开口。 叶舒窈靠近了些:”怕外面的人听见?你小点声,在我耳边说。” 她的气息喷洒在伏罗侧颈,又添一把火。 空气里炸开噼里啪啦的火星,但煎熬的似乎只有伏罗一个。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拿回主动权。 伏罗攥住了叶舒窈“作乱”的那只手,哑着声恐吓:“你若再这样,我就把你丢下马车,让你自己一个人走去西川!” “哇,这么吓人,”叶舒窈佯装害怕,一头扑进伏罗怀里,“王爷可千万不要把我扔下去,我会哭的。” 这模样的叶舒窈着实鲜少看见,伏罗思考了片刻她是在演戏的可能性,然而低头看去,又说不出刻薄的话了。 叶舒窈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放开叶舒窈:“只要你安稳待着,就不会有事。” “我是安稳待在家里,还不是你把我劫走的。”叶舒窈嘟嘟囔囔。 伏罗皱了皱眉,正要解释,叶舒窈忽然叹了口气,从他怀中直起身。 又要走? 伏罗本能要抓住她,却见她并没有后撤,而是……抱住了他。 和之前不同,这次是面对面的抱,叶舒窈因为直起了身子,比他高出一些。 这姿势有点别扭。 然而叶舒窈却说:“别动。” 下一瞬,他的兽耳被什么柔软轻轻贴了一下。 伏罗愣了一瞬,随即眼睛睁大,瞳仁猛地紧缩,难以置信。 叶舒窈,亲了他的兽耳。 她怎么会…… 她怎么能…… 他的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直到叶舒窈捏了捏他的脸:“傻了?” 伏罗一把握住叶舒窈的手,紧紧盯着她,声线不稳:“你刚刚在做什么?” “在亲你。”叶舒窈如实回答。 “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亲我……亲我的兽耳。” “我觉得很好看,想亲一亲。” 这话说得简直要人神共愤。 觉得好看,就亲了,多强盗的逻辑,到了叶舒窈嘴里,却无比坦然。 更致命的是,伏罗竟然不觉得荒谬。 甚至,他还有一丝喜悦。 “你之前从没说过。”伏罗却忍不住在此确认,“谁知道你是不是又骗人。” 叶舒窈眨眼:“我没说过吗?” “没有,你之前说的是。觉得有意思,摸着玩玩罢了,还说我不如真的猫。”伏罗一溜烟脱口而出。 叶舒窈:…… 这猫还怪记仇的。 叶舒窈轻咳一声,认真道:“之前都是气话,我觉得你的兽耳很好看,我很喜欢。” 伏罗忽然别过脸去。 “……本王大度,就不和你计较了。” 如果说得再硬气一点,她就真的相信了。 …… 马车一路向西,走走停停,在三日后到了青州。 车夫掀开车帘,正要说话,却对上一双警告的眼睛。 意思是叫他安静。 为什么? “人质”昏昏欲睡,靠在自家主子怀里,俨然把自家主子当成了人肉减震靠垫。 车夫想说什么,又止住。 他默不作声地又把车帘放下,去客栈订房去了。 车内,伏罗低头,轻轻拨开了叶舒窈蹭乱的发丝,手指一顿,落在了那樱色的唇上。 睡得真熟,这样都不醒,真把自己当垫子用了。 伏罗内心抱怨,嘴角却有淡淡的笑。 随即他意识到什么,连忙绷紧脸皮,收回了手。 “喂,到了。” 叶舒窈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伏罗:? 第220章 倒更像私奔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伏罗:?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做梦还没醒吗?” 叶舒窈起身:“呦,恢复啦?” “嗯。” “看来我的作用很大嘛,”叶舒窈拍拍他的脑袋,“药到病除。” 这次,伏罗罕见的没有掰开她的手,反而有些不确定似的问:“你……不怪我把你从京城带走?” 叶舒窈瞥他一眼:“怎么不怪。” 伏罗的心提了起来。 但叶舒窈继续道:“所以,吃穿住行的规格能不能跟上,这破马车颠得我都要散架了。” 伏罗一愣。 半晌,他迎着叶舒窈看似嫌弃的目光,嘴角上扬了一些:“这就换马车。” 这下轮到叶舒窈惊讶了。 从前不跟她吵几句就算吃亏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难道真就是她撸猫手法太好了? 她试探道:“还有被你打断的选驸马……” “这个不行。”话还没说完,伏罗就立刻打断。 男人眉头压低,目光透出几分气愤:“都这个时候了,还有空想你那些……秀男?” 说到这个“秀男”词的时候,伏罗噎了一下。 “身为大黎公主,你果真一点都不为大黎百姓着想吗?” 叶舒窈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我选个驸马,怎么就让你说成这样了?” 伏罗瞪了她一眼:“你在京城周围的十四个郡县寻找适龄男子参选,且不论官阶家世,难道不是让这些学子的心都涣散了吗?” “若都想着走捷径,还有谁肯为了一官半职寒窗苦读?”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从反驳。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叶舒窈问,“还有,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伏罗一僵:“我没有生气,你看错了。” 叶舒窈凑近:“真的?” 这时,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主子,房间准备好了。” “来了。” 伏罗逃也似的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叶舒窈轻笑一声,也随之下去。 小二满脸堆笑,迎着二人上楼:“我们客栈是这城中最好的客栈,客官尽管放心!” 叶舒窈推开“上房”的门,打眼一看,东西虽有些旧,倒也十分整洁。 可伏罗却皱起眉来:“这就是最好的了?” 小二最会看人脸色,正要油滑应付几句,却被那双眼睛盯得开不了口,只得勉强道:“客官,已经是最好的了……” 伏罗进门,绕过屏风径直走到床榻前,伸手一摸:“换了,床褥要蚕丝的。” 又走到香炉边:“这个也换,熏香要玉蕊香。” 然后转头又看到屏风:“换黄花梨的。” “冰鉴换大的。” “镜子换新的。” “换……” 小二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已经听到了麻木。 您干脆把我们客栈拆了重建算了呗。 “客官,恕小店没法满足您的要求,要不您还是……” 伏罗拿出了一块金饼。 小二从善如流地改口:“小的这就去跟掌柜说去,客官稍等片刻!” 关门离开,小二兴奋不已,脚步都快了一倍。 开玩笑,那可是金饼! 青州已经处于西南地区边缘,由于山形地势颇为曲折,自然也比不得京城繁华。 多久才能碰到一个如此大方的客人,等这事办成了,自己定然也能得点赏钱。 他脚步匆匆,一时不察,转弯时撞到了个人,顿时人仰马翻。 匆忙间,小二瞥见男子腰间挂着的玉佩。 即使他不懂,但一看这色泽,定然是高端货。 “实在对不住客官,您没事吧?”小二顾不得自己,连连道歉。 他心中后悔不该得意忘形,这些身价高的客人最是刻薄,万一……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我没事,倒是你,伤到哪了吗?” 眼前这位公子温润如玉,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小二受宠若惊:“多谢公子,我没事。” “没事便好。”叶霄收回手。 他掩饰焦急,状似无意扫了一眼小二过来的方向,问道:“楼下客人又不多,小哥怎么如此匆忙?” 这一说,小二终于是如梦初醒:“公子,我不跟您说了,贵客要紧事等着我去办呢!” “等等,”叶霄叫住他,仍然带着笑容,“我要了一间上房,你先带我过去吧。” 仲夏并非住店旺季,小店只留了他一个伙计,就算再急,也得先把眼前的客人给服务了。 况且这位公子还如此大度。 小二:“您跟我来吧。” “多谢。” 两人上楼,叶霄还要往里去,被小二叫住:“客官,那间上房有人了,您的在这。” 叶霄不动声色地收回脚步,开玩笑般:“难不成那间就是住着你说的贵客?” “可不是吗,不仅郎才女貌,出手也阔绰得很,”小二对叶霄印象不错,便多说了几句,“就是嘛,那些个要求有些麻烦。” “哦?怎么个麻烦法?”叶霄佯装好奇。 说话间,小二打开了门锁。 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走廊里传来清脆女声:“小二,小二?” 贵客找他,必然要应,小二忙从叶霄房间出来:“客官,我在这呢!” “原来在这,你们店的招牌菜都有什么,每个上一份,送到我房里来。” 此时插入一个男人的声音:“食材都要最好的。” “没问题!” 小二乐呵呵应道,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变化。 若是小二此时回头,定然会发现方才“温暖如春”的公子,此时已经满脸阴霾。 叶霄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尽管这是在外面。 京城急报,长黎公主被人劫走,生死不明。 他甚至不惜动用密线探查,终于查到青州,然而等他连夜策马赶来,看见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劫走?照他看,倒更像是私奔。 他嘲弄地勾起唇角。 幸好没有直接冲进去,不然就更可笑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叶舒窈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叶霄抬手一挥,门“砰”的一声关上,把走廊中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二首当其冲,疑惑转身。 这公子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呢? 第221章 她成了主角 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呢?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贵客当前,他也没有太在意。 小二笑着对叶舒窈和伏罗道:“客官,您回房稍等,饭菜这就送上来。” 叶舒窈点点头,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看到伏罗盯着小二身后的那扇门。 “你在看什么?”叶舒窈疑惑。 伏罗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没什么,回去吧。” 叶舒窈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也看向那间屋子,却被伏罗挡住了视线。 “我……有事要跟你说。”伏罗道。 “好吧。” 两人回到了屋子里,叶舒窈还以为他只是找个借口,没想到是真的有事要告诉自己。 “你在京城中,有没有听说下羌的活死人?”伏罗表情认真。 “你说的是那种,胳膊断了还能冲杀的士兵?”叶舒窈道,“原来他们叫活死人。” 伏罗点了点头:“只要还能动,就能继续打,所以,被称作活死人。” “我滴乖乖,还真是丧尸啊。”叶舒窈惊叹。 伏罗皱眉:“什么是丧尸?” “呃……就是感染了某种病毒的人,和你说的这个活死人差不多,只要还能动,就到处咬人。” 没等伏罗开口,叶舒窈补充:“别问我什么是病毒,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伏罗被猜中心思,默默换了问题:“这么说,你之前就知道活死人?” 那倒也没有,叶舒窈腹诽,她之前知道的活死人只有一个说唱厂牌。 叶舒窈摇了摇头。 “那你就不担心宋知简吗?”伏罗忽然问。 “什么意思?”叶舒的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了?” 伏罗问这话的目的,绝不只是单纯为了探知她对宋知简的态度,而是事出有因。 伏罗看叶舒窈这副模样,轻哼一声。 虽然有所预料,但看见叶舒窈如此紧张,他还是有些不爽。 不过他并没有想瞒叶舒窈:“据我所知,活死人很好用,西川的形势并不乐观。” “不乐观到什么程度?”叶舒窈问。 伏罗一怔:“我以为你会先关心宋知简的情况。” “你以为错了。” 她当然要关心,但并不是现在。 叶舒窈说完,见伏罗还看着自己,催促道:“究竟不乐观到什么程度了,快说啊。” 伏罗收回目光,简洁道:“已经失了两城。” 叶舒窈愣住。 这才几天,已经丢了两城? 之前她以为那些“活死人”最多只是战斗力强一些罢了,但现在看起来,是她低估了。 再这样下去,大黎不会要败吧? 伏罗看到了叶舒窈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紧绷表情。 他也禁不住紧张起来,正要开口,叶舒窈就打断他:“安静。” 伏罗默默闭上了嘴。 叶舒窈继续思索着,努力从脑子里寻找剧本有没有写这段剧情。 然而搜寻许久,她只记得剧本里写的是:叶霄与居延下羌等一些小国合作,暗中斗倒了轩辕家,又威逼利诱让柳家支持自己,最终成了新太子。 没有一星半点关于“活死人”这种东西的描写。 等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是由于她改变了“长黎公主”这个角色替罪溺亡的结局,导致后面的剧情也变了? 对啊!很有可能。 叶舒窈回忆了一下,发现自从自己跳下叶霄的贼船之后,剧情已经已经策马狂奔,差不多完全脱离了剧本。 而且,由于她莫名其妙成了命星之主,又遭遇差点要命的追杀之后,又开始与柳家和轩辕家产生“矛盾”。 简单来说,她“抢”了本该属于叶霄的剧情。 再换言之,她成了主角。 而叶霄原本的路走不了,就剑走偏锋,和下羌合作搞出了什么“活死人”,想要孤注一掷? 所以…… 叶舒窈倒抽一口凉气。 活死人这玩意等于是她搞出来的。 有这么玩的吗……? 伏罗皱着眉头:“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叶舒窈看他一眼,幽幽道:“蝴蝶扇动翅膀,引起了海啸,你懂吗?” “什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降大任于斯人,你懂吗?” ?这句话是这样的吗 “我现在好想打退堂鼓,你能帮我找一个来吗?” 伏罗:“……” 叶舒窈也没指望着他回答,自己一个人又趴在了桌子上。 虽然嘴里抱怨,但她确实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解决这事。 既然是自己的锅,那就不能乱甩。 用“命星玄学”? 不太靠谱,迄今为止只有一次成功过,可能是她没搞清触发的条件,总不能现试,先pass。 那么,活死人既然还是“人”,就一定有弱点,朝着这个方向思考应该没错。 同类对比,丧尸的弱点是什么来着…… 叶舒窈陷入了沉思,完全忽视了坐在旁边的人。 伏罗看着叶舒窈,眉头拧紧。 是因为听到了幽州丢了两城,所以才这样的? 刚刚谈话的内容就只有这个,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这女人似乎还从没有这样过。 要么是牙尖嘴利地惹怒他,要么是得意洋洋的戏弄他,偶尔才会和他好声好气的说话,认真的看着他。 趴在桌上沉默不语的样子,让他有着难以言喻的难受。 这时,叶舒窈轻轻叹息一声。 她刚刚穷尽毕生丧尸片所学,列举了几个可能对活死人有效的办法。 但还是要一个个试。 伏罗听见这声叹息,心头一紧,脱口而出:“我帮你。” “嗯?”叶舒窈抬起头来。 伏罗有些僵硬,别开了脸:“你不是在担心西川吗?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叶舒窈凑近,“你知道怎么杀死那些活死人?” 伏罗抿唇:“不知道。” 叶舒窈露出有些失望的样子。 “但我知道活死人是如何制造的。” 他的面色忽然变得阴沉:“葳蕤香与兽血,是一切的源泉。” …… 第二天,两人准备启程。 本来准备在青州留两天,但叶舒窈急切,伏罗便改变了计划。 老板送走他们时,恋恋不舍,到手的金饼飞了,心里堵得慌。 “客官,若下次还来青州,一定要再住小店啊!” 坐在崭新宽敞的马车里,叶舒窈好笑地看着对面冷着脸的人:“人家掌柜跟你再见呢,你就不能回应一下?” 伏罗冷哼一声。 叶舒窈凑近:“还气呢?不就给京城写了封信吗,至于生气这么久吗?” 第222章 这个不是蓝颜知己 伏罗沉默不答。 马车里安静下来,半晌,伏罗忍不住开口:“我不说话你就不问了?” “不然呢?”叶舒窈看着他。 “……” 是他发疯了,竟然觉得叶舒窈会哄自己。 伏罗努力压下心中烦躁:“你怎么把信送出去的?” 就连他都没有察觉,还是叶舒窈说了,他才知道。 “秘密。”叶舒窈神秘地说,“不能告诉你。” 伏罗顿了顿,视线挪向叶舒窈腰间。 那里一直挂着个奇怪的令牌,他没看出来有什么作用。 叶舒窈注意到他的视线,眯了眯眼睛:“很敏锐呀,王爷。” 竟然能一下子就和飞仙楼的令牌联系在一起。 “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不算亏吧?” “好像确实是这样,”叶舒窈思考,随即话锋一转,“但我早就知道了你的,为什么要说呢?” 伏罗哼笑:“公主还是一往的伶牙俐齿。” “多谢夸奖。”叶舒窈笑眯眯。 在叶舒窈这,他没占到过便宜,特别是嘴上。 想到这,伏罗的视线忽然间就飘向叶舒窈的嘴唇。 唇型饱满,未上唇脂也色泽莹润,笑的时候嘴角翘起,更加引人注目。 他一下子想到叶舒窈昨天吻他,也是在马车里。 还有,她……亲了他的兽耳,还说自己很喜欢。 头顶忽然有些异样,伏罗猛地回神,心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叶舒窈惊讶:“你的兽耳怎么又跑出来了?” 她颇有些关心地挪过去:“需要我再摸摸吗?” 伏罗忍耐地别过脸去:“我没事,一会就好。” “可是你看上去不太好,真的不用?” 叶舒窈看出他在躲自己,更加兴趣盎然。 伏罗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目光的变化。 这女人可真是喜欢戏弄人,他推开叶舒窈:“不用。” 然而叶舒窈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下一秒就抬手按在了他头顶。 身体比意识先反应过来,在叶舒窈的手心蹭了一下。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叶舒窈幽幽道。 伏罗整个脖颈到侧脸都染上薄红。 “为什么要拒绝,明明你很喜欢。” 不对。 伏罗咬紧牙关,提醒自己不能总是沉迷于这种感觉,太像动物,他不喜欢。 可是叶舒窈的声音却不断钻进他的耳朵:“有没有其他人看见,只有我,怕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挪到了他的兽耳上,或轻或重的揉捏。 好像……也对…… 他的眼睛微微阖上,不自觉地向叶舒窈靠去,似乎是想要把人搂进怀里。 就在这时,马车猛然停下。 两人顺着惯性向前,伏罗一把撑住车壁,将叶舒窈护住,目光已然褪去迷离。 “怎么了?”他问。 “主子,路中央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伏罗皱眉带上兜帽,掀开车帘。 果不其然,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稳稳当当地站在路当中。 这条路不是官道,并不宽敞,这人往中间一站,恰好堵住马车。 正舒服的时候被打断,伏罗的脸色要多不好就有多不好,语气自然也差劲:“滚开,别挡路。” 男人微微抬头,目光越过伏罗,看向马车内。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伏罗的眼睛,他挪了半步挡住男人视线,语气更加冰冷:“你要是想死,我就成全你。” 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刻,伏罗身后的车帘忽然掀开,叶舒窈探了个脑袋出来。 几乎是同时,戴斗笠的男人忽然飞身上前,直冲着叶舒窈而去。 伏罗早有准备,拔刀横斩想要逼退男人,可男人竟不躲不闪,像是要硬生生接下这一刀。 那就杀了! 刀刃砍到男人腰间,却只划破了衣服,再也不能寸进。 原来是穿了软甲,怪不得连躲都不躲,伏罗冷笑,手腕一转刀刃上挑,目标在致命的喉头。 这下男人总算躲开,然而却被余波掀开了斗笠,露出了脸来。 后退几步站稳,他仍然看向叶舒窈:“不认识我了吗?” 伏罗的动作迟疑片刻,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早就察觉出男人一直在看自己,但这人的脸很陌生,她不记得自己认识。 叶舒窈读出了伏罗表情的意思,立刻道:“我不认识他。” 这次可不是她的蓝颜知己。 “那就杀了。”伏罗阴沉一笑,刀出如电。 男人侧身闪过,忽然间一抬手从脸上撕下了什么东西,又看向叶舒窈:“现在呢?” 叶舒窈沉默。 她没有想到叶霄竟然会跑到这儿来,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幽州的吗? 伏罗也认出了叶霄,他迟疑片刻,刀没有向前送,忽然听叶舒窈道:“别杀他。” 他骤然回过头去,又忽然明白了什么。 叶舒窈是想解决活死人的事,从源头上解决,毕竟,这其中少不了这位大黎五皇子的掺和。 叶霄的笑意一点点扩大:“窈儿果然不会忘了我。” 他这一副好皮相,在狼狈之时也能如此闪亮,看着像是落难的翩翩佳公子。 伏罗忍不下去:“说话就说话,叫什么窈儿,恶心。” 叶霄的笑意淡了些:“窈儿,你的男宠可真是没规矩,兄妹谈话他还要插嘴,不如我帮你料理了他。” 叶舒窈按住脸色阴沉的伏罗:“不劳你费心。” 这话一出,叶霄脸上的笑僵了僵。 叶舒窈竟然还真的承认了这伏罗是她的男宠。 伏罗也愣了一下,叶舒窈这是在,维护自己? 他垂眸,盯着叶舒窈按在他胳膊上的手,像是被戳中了心中某些地方。 叶舒窈没注意到伏罗,他开门见山道:“叶霄,收手吧。” “窈儿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叶霄道。 装听不懂,那就是不愿意谈了。 不,世界上没有不能谈的事儿,只不满意的条件。 她手里还有叶霄和下羌的通信,只是这个不能当着伏罗的面说。 于是叶舒窈道:“我们单独谈谈。” 叶霄似乎终于满意了一些:“好啊。” 伏罗瞬间抓住他的手:“不行。” 第223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说完,看向叶霄,目光警惕。 这人一看就没安好心,怎么能让叶舒窈单独去跟他谈话? 然而叶舒窈却再次拍拍他:“没事。” “是有什么话,我不能听吗?” 叶舒窈迟疑片刻:“算是。” 伏罗的脸黑了黑。 “就说几句,一会就回来。” 说罢,叶舒窈推开他的手,跳下马车,走向叶霄。 虽然默认了叶舒窈的动作,但伏罗还是紧紧的盯着前方,时刻警惕两人的动静。 只要叶霄一出现异常,他就立刻能有所反应。 此处周围既无村落,也无城镇,只是一个乡野小路,也没什么能单独说话的场所。 于是,叶舒窈和伏罗只走得远了点,在一棵高耸入云的树下停下脚步。 叶舒窈刚要开口,叶霄却抢先了:“三妹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吗?” 叶舒窈问:“我好奇了,你就会告诉我吗?” “只要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叶霄盯着她,似乎是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她的表情变化。 其实他想说的是,只要你还像从前那样对我说话,我都可以告诉你。 叶舒窈思忖着,没有立刻回答。 上次她狠狠的扎了他一刀,他竟然没有记恨自己,现在还好言好语地跟她说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对于摸不透的人,向来秉持着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原则。 所以按理来说,她这会应该像刚开始那样,立刻和叶霄撇清关系。 可这次的情况和当时不同,当时只关乎她一个人,现在却关乎天下。 昨夜伏罗已经告诉了她活死人的由来,完全是畸形又残忍的试验品,而且没有保险。 就算有竺兰,有班布尔的帮忙,情况也不容乐观。 一旦活死人这东西真的冲破西川,踏进中原,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战乱之中,百姓必然首当其冲,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叶舒窈正色:“五哥,我知道你为什么在西川,活死人这种东西,你们控制不了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她的语气没有一丝嘲弄与戏谑,是十分认真的在和叶霄说话。 叶霄也察觉到了,自三月之后,叶舒窈就从未对他露出过这种真诚的表情了。 他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但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叶霄的表情变了,他那副温润如玉的面具一点点剥落,也初次在叶舒窈面前露出了隐藏的一面。 “我为什么要收手,我就快要成功了,”他笑着说,“窈儿,我告诉你,那些不叫活死人,他们叫幽冥军,从幽冥而来,是索命的恶鬼。” “只要还有意识,就会不停地杀人,直到杀光。” “到时候,谁还能拦住我?” 他越说越说眼睛越亮,似乎是真的在为制造出了这些“幽冥军”而感到开心。 叶霄说完,发现叶舒窈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他内心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消失。 “窈儿,你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对吧?” 在这种时候,叶舒窈竟然有些想笑:“是啊,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怪辛苦的。” “以后不会了。” 叶舒窈看着他趋于疯狂的笑,内心叹息。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收回视线:“那五哥就别怪我不念旧了。” 说罢,叶舒窈转身离开。 叶霄没想到她毫不拖泥带水,立刻想要去拉她。 但伏罗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见叶舒窈转身,就知道谈话已经完了。 他脚尖一点,飞身而至,挡开叶霄的手。 “别管他了,我们走吧。”叶舒窈道。 “嗯。” 车夫扬起马鞭,重重落下,枣红马嘶鸣一声,向前奔去。 叶霄站在路边看着两人离开,神色晦暗不明。 车上。 伏罗的目光中隐隐有些担忧。 可叶舒窈一抬头,他就立刻躲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想问什么就问。”叶舒窈道,“吞吞吐吐的,不像你的性格。” “你真的要去下羌吗,那个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 伏罗忽然间有些后悔把叶舒窈带走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在意活死人的事。 “你怎么一副我一定会出事儿的样子?”叶舒窈好笑。 “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伏罗顿了顿,“茹毛饮血,就像人形野兽。” “连你都怕?” “我自然不怕,”伏罗抬头,看着她,“我担心你会怕。” 叶舒窈愣了愣。 伏罗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 “总要试试嘛。”叶舒窈说得轻易,似乎漫不经心。 伏罗的眉心拧了起来:“你就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吗?” 叶舒窈摇头:“我可惜命了。” “那你还要去?”伏罗更加不解,“这些事交给那些将军就够了,你何苦去冒险?” 叶舒窈倒茶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拿起了茶杯。 “这是什么茶?” 伏罗一怔:“君山银针。” “价格呢?” “这我怎么会知道?平时都是准备好了送上来的。” “我知道,君山银针,十金一两。” “你究竟想说什么?”伏罗问。 叶舒窈抿了一口茶水:“只这一两茶,可供十户普通人家吃穿住行十年。” “有句话叫食民之禄,忠民之事,平日我府中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夏日取冰纳凉新鲜水果络绎不绝,冬天烧碳取暖金丝狐裘一式三套,难道只是因为我投胎投得好,就该享受这些吗?” 伏罗沉默。 他从未思考过这些。 只因为他出生就是“皇子”,即使因为兽血的原因遭遇过不少的羞辱,但却从未在吃穿用度上被苛待过。 “可……人的命都是由天定的。”他喃喃。 叶舒窈看他一眼:“那你为何还要求一个公平?干脆就当个“低贱”的兽种好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伏罗的心上。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撑住下巴:“还有句话叫做,人定胜天。” 马车加快速度,一路向着西北而去。 又三天后,叶舒窈来到了宋知简所在的洛城附近。 中军大帐,宋知简正与副将商议反击事宜,忽然有人来报:“将军,一位女子要找您。” 宋知简皱了皱眉,头也不抬:“这种事也要来通报吗?” “可是,她说她是您的……” 宋知简:“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有话就说。” “她说他是您的娘子。” 第224章 投降了? “她说他是您的娘子。” 副将听罢不耐烦道:“你不知道将军没有娶妻吗?军营重地,闲杂人等怎可靠近!” 宋知简仍然低头看着沙盘,显然是默认。 小兵立刻道:“是,属下这就让她离开。” 宋知简却忽然道:“等等,带我去看看。” 不光是副将,连小兵也惊讶不已。 他本来也觉得不能进来通报的,但那女子长得像仙女似的,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只是进来通报一声,又不是放她进来,举手之劳罢了。 说实话,他已经预料到了将军会是怎样的态度,却没想到,宋知简竟然会说去看看。 不过既然将军都这样说了,他也就带着人去了门口。 宋知简的脚步看似稳健,心中却有些急切。 起初听到的时候,他也觉得荒谬,但忽然之间有种感觉,是公主来了。 毕竟,除了公主之外,没有女子会如此大胆。 不过……或许也可能是因为他太过思念公主,产生的错觉罢了。 总归只是去看一看,如果不是,回来就好了。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大门。 因为不能靠近军营,小兵就让女子在一旁等着了。 “将军,人就在……”他刚要给宋知简指一指女子的位置,却发现人不见了。 “不对呀,刚刚人明明就在这儿……”他挠着脑袋喃喃。 宋知简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失望。 果然是他的错觉,公主此刻一定正在京城选驸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他本来盼着早日结束战事,说不定还能赶上,但情况却并不如他所想。 下羌不知用了什么邪术,把士兵都变成了毫无痛觉只知道厮杀的怪物。 将士们就算再勇猛,也都是血肉之躯,如何能与这种怪物相抗衡? 钺州已经丢了两座城池,不能再退了。 他必须想出破解之法。 宋知简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是风平浪静。 “以后若再有这类的人,直接赶走就是。” “是,将军!” 回到中军大帐,他让副将出去,自己坐在沙盘前思考对策。 然而安静了没多久,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宋知简立刻起身,掀开门帘。 只见一个身穿轻甲的士兵翻身下马:“将军!滁州急报!” 他接过军报,只看一眼,面色便冷了下来,一把将军报捏成一团。 副将还未走远,听到急报便跑了过来,问道:“将军,怎么了?” “进去说。” 副将立刻了然,许多士兵还在外面看着,有些话不适合在外面说。 他随着宋知简回到帐中。 宋知简将军报一把拍在桌子上,声音冰冷:“柳镇投降了。” “什么?!”副将大惊。 “完颜阙在氿水抓住了他,不到两个时辰,投降的消息就从鸾城传出来了。” 副将张口就骂:“他娘的,这孙子一点骨气都没有!陛下怎么会派他来带兵?!而且鸾城这么好守的地方,他竟然也能被抓住?” 副将是个心直口快的,丝毫没想到这话可能会被有心人听了去。 宋知简罕见的没有制止,因为此时,他也愤怒异常。 但还有亟待处理的事,他看向副将:“这封军报,是来求救的。” 大概是完颜阙发现了他们的探子,便利用人直接带话。 如果他没猜错,京城应该不久之后也会收到这样的“军报”。 副将刚刚消下去的火一下子又窜了起来:“求救?他有什么脸面求救?老子看,他在被抓的时候就该一头撞到城墙上死了算了!” 说罢,已经是青筋暴起,恨不得亲自把人给处理了。 宋知简却只是盯着沙盘沉默不语。 “将军,你不会真的要去救他吧?”副将瞪大眼睛,“这怎么看都明显是个陷阱啊!” “我自然不想救他。”宋知简道。 但他的话显然是只说了一半,副将虽然脾气火爆,可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他立刻明白了宋知简未说出口的话:若是京城有令,他们不得不从。 半晌,副将一拳捶在桌子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叶舒窈也收到了这消息。 确切地说,是伏罗收到了消息,她就也知道了。 说惊讶也惊讶,说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中。 毕竟,柳承天死后柳镇就成了小侯爷,自然要继承柳承天的职责。 可柳镇最多也只是在州县装模作样平过匪乱,没有正正经经的上过战场,就算只是把它放在最轻松的地方,也是个隐患。 不过,叶舒窈以为,昭顺帝会明白这个道理,规避风险,但没想到柳镇还是来了西川。 此前她觉得可能是昭顺帝一时疏忽,但听到柳镇的“求救”之后,叶舒窈改变了主意。 这次投降,会不会也在昭顺帝的预料之中? 毕竟柳承天死了,只要拿捏住柳镇,也就等于是拿捏住了侯府。 将一个人从性命受到威胁的绝望中救出,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了。 大概不久之后,京城就会下令,救出柳镇。 叶舒窈忽然之间想起了秀男比武那日昭顺帝的笑意,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她忽然感觉冷飕飕的,不禁搓了搓胳膊。 在西川形势如此紧张的时候,还能利用机会从中为自己筹划谋利,实在可怕。 叶舒窈对伏罗道:“我还是要去见宋知简一面,你在这等着。” 柳镇不该活着回去,就算是为了那一城的百姓,也该让他永远留在西川。 伏罗拉住了她。 叶舒窈皱眉,伏罗道:“不用费劲让人通报,我直接带你进去。” 什么娘子不娘子的,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叶舒窈半信半疑:“那么多人巡逻,你能进去?” 伏罗勾唇:“轻而易举。” 此时接近傍晚,暮色四合,伏罗低声嘱咐叶舒窈抱紧自己,便飞身闪进一丛草垛之后。 紧接着,又异常巧妙的利用各种东西遮挡,悄无声息接近中帐。 “怎么样?”他小声问。 “你真是天生做贼的料。” “……” 帐中的宋知简忽然抬头,看向副将:“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副将茫然。 “可能是我听错了。” 宋知简揉揉眉心,心想自己真的是该休息了,竟然听到了公主的声音。 第225章 后腰上有颗痣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宋知简道。 副将离开后,宋知简也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正当他要解下盔甲的时候,又听到了什么声音。 “宋知简,宋知简……” 他动作一顿,环视四周,眉头微微蹙起。 确实不是他的幻听,这次是真的有人在叫他,而且声音非常奇怪。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出来!” 宋知简抽出剑来,眸光凌厉,锁定了床的方向,声音似乎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难不成是下羌的诡计? 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他目光暗了暗,正要一剑刺出,忽然有人从床榻后探出头来。 “是我。”叶舒窈笑眯眯,“吓到你啦?” 宋知简愣了片刻,眯起眼睛:“易容术竟然能以假乱真到这种地步,下羌还真是费心了。” 叶舒窈:? “宋知简,真的是我。”她有些无奈。 怎么分开几天还能不认识了? “公主现在正在京城,怎么会到西川来?”宋知简冷冰冰,“想要糊弄人,也要多做些调查。” 说着,他竟是再次握紧了剑。 叶舒窈叹了口气,冷不丁道:“你后腰上有一颗痣。” 宋知简:“?!” 他微微睁大眼睛:“真的是公主……” 剑被当啷一声丢下,宋知简两步跑了过去,一下子把叶舒窈抱进怀中。 熟悉的气息证明,这一切并非谎言。 公主真的来了! 他紧紧抱着叶舒窈,心情难以平复,更有说不出的感动。 “好了。”叶舒窈拍拍他的后背。 宋知简这才放手。 平复了激动,他才想起什么:“公主怎么会来这?” 按理来说,陛下绝不会允许公主来西川。 当然,他也不愿,这里处处危险又条件艰苦,公主自小在宫中受万千宠爱长大,怎么能受的了。 他看向叶舒窈,发现公主果然瘦了一些,心中不免心疼。 叶舒窈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道:“不必担心,我没什么事。” “至于为什么会来这……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我被人劫走了,但放心,没什么危险。” 就是得时不时撸撸猫罢了。 “是谁?” “这人你也认识,伏罗。” “又是他。”宋知简不悦。 “好了,说正事,”叶舒窈道,“我听说,柳镇被抓,来求救了?” 他不意外叶舒窈能得到这消息,点了点头:“是,要微臣带三千精锐,去往鸾城。” “你要救他吗?” 叶舒窈问的不是要不要,而是想不想。 “不想。”宋知简声音冰冷,“将士在战场上该宁死不降,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反抗,就将城池拱手送上,实在是大黎的耻辱。” “我也是这样想的,”叶舒窈道,“那就不救。” 宋知简怔了一下:“但是,陛下可能会下令救人。” “京城来此路途遥远,圣旨来不及送到,也是有可能的,接到求救信的宋将军救人心切,但敌人的刀剑无眼……” 叶舒窈看着宋知简:“宋将军敢做吗?” 宋知简明白了叶舒窈的意思。 他眼中的些许疑虑逐渐被坚定代替:“敢。” 叶舒窈点点头:“威远侯府后继无人,实在是……可惜了。” 第二天,宋知简带三千精兵前往鸾城。 士兵们信心满满,却落入敌人圈套,被冲得七零八落。 好在他们找到了小侯爷柳镇。 正当众人要撤退时,敌人恼羞成怒,一箭射杀了小侯爷。 小侯爷当场死亡。 宋知简只能带着士兵与小侯爷的遗体,返回洛城。 “写完了吗?”宋知简看了一眼监事官。 监事官迟疑:“回将军,写是写完了,但……这是否有些简陋?” 毕竟,怎么看细节也太少了。 宋知简瞥他一眼:“战场混乱,难道还能面面俱到地复述不成?” “将军说的是,”监事官笑笑,“但小侯爷的身上明显是刀伤……” 言外之意,若有仵作验看,一下子就要露馅。 “这还不简单?” 副将冷哼一声,拿过身旁士兵手里的弓,又从箭桶里抽出一支箭。 弓弦颤动,紧接着噗嗤一声闷响,是箭没入皮肉的声音。 副将看向监事官:“够了吗?不够的话,老子再来几箭。” 监事官额头冒出冷汗。 这是根本就不避着他,他若是敢说不够,怕是马上被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射个对穿。 他连忙道:“够了,够了。” 副将这才收回目光。 回中帐的路上,副将的声音难掩兴奋:“将军,您这招真是厉害!既救了柳镇,又没真的把他救回来!” 宋知简的心情也不错,语气松快:“并非我的主意,而是……” “是谁?” “我的福星军师。” “??” 说罢,宋知简加快了脚步,向着自己的帐子走去。 副将迟疑地问身旁的士兵:“刚刚将军怎么笑得那么开心,你看见了没?” 士兵点点头。 副将挠挠脑袋,忽然想起那天军营外自称是将军“娘子”的女人。 难不成,将军金屋藏娇了? 金屋倒是没有,但人确实是藏了。 宋知简回到帐中,叶舒窈正坐在他床上。 “回来了,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宋知简见叶舒窈坐得端端正正,忽然有种预感,“公主要走了吗?” 叶舒窈点点头:“该走了。” 伏罗估计已经等得要生气了,何况,活死人这件事也亟待解决。 昨天叶舒窈就已经将活死人有关的事情告诉了他。 宋知简心中不舍,但也知道,这件事不可再拖了。 “那公主要怎么做?” 叶舒窈思索:“既然葳蕤香与兽血造就这些怪物,一定有一个’工厂’一样的地方,那地方一定就在下羌。” 宋知简:“下羌野蛮,部族中多是茹毛饮血之辈,而且还保留着一些极其残忍的祭祀手段,制造出活死人来,倒也并不让人意外。” 所以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看向叶舒窈:“不如把此事上报京城……” “不行。”叶舒窈斩钉截铁。 第226章 你是大一点的猫 “将一个不可控的巨大力量,交到一个拥有天下最大权力的人手中,没人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叶舒窈的表情极其严肃,没有一丁点玩笑的意味。 宋知简还从没见过她这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仔细想想,叶舒窈说得也不无道理。 半晌,他才开口:“微臣明白了。” 叶舒窈拍拍他的手背:“放心,不是我一个人去,我已经写信给宋泊,他应该就快到了。” 闻言,宋知简稍稍安心了些。 有伏罗与宋泊,这次去下羌危险便会减少一大半。 可惜的是,他不能离开,不然他一定也随叶舒窈一同去了。 寂静中忽然传来一声奇怪的鸟鸣,叶舒窈向外看了一眼:“我该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 宋知简拉住了她:“公主……” 叶舒窈轻笑,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驸马还没选完,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再继续。” “好。”宋知简眸子一亮,“微臣一定全力以赴。 从军营离开,伏罗果然正等在路边,靠着树干双手环胸。 “本王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了呢。” 叶舒窈没说话,忽然耸动鼻尖轻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什么?” “好酸啊,王爷没闻到吗?谁家的醋缸打翻了?” 伏罗:“……” 他把头撇了过去,留给叶舒窈一个冷漠但脸红的侧影。 不过确实也是自己耽误了一些时间。 叶舒窈走过去,想撸猫哄哄,但这人太高了,只能作罢。 伏罗眼角瞄到了他的动作,嘴角迅速地翘起,又在叶舒窈看过来的时候立刻落下。 千万不能让这叶舒窈得意忘形,不然又被她拿捏了。 他轻咳一声:“我找到了一条新的路,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那事不宜迟,快出发吧。”叶舒窈向前走去。 但刚刚迈开脚步,又被伏罗拉了回去。 男人皱着眉:“你是不是……抱他了?” “这你都知道?” 伏罗脸色一黑:“全都是臭味。” “?” 宋知简不臭啊,她那么近都没闻到,难不成是她鼻子失灵了? 叶舒窈迟疑地抬起手臂闻了闻:“不臭啊?” “我的鼻子比较灵。”伏罗不由分说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揽住她的腰,脸蹭在她的耳侧。 一股极其强势的沉水香气息扑面而来,等伏罗松开,叶舒窈身上也沾染了许多。 叶舒窈看着颇有些得意的伏罗:“你刚才真的很像猫。” 用气息标注什么的,简直就是动物的行为,看来,兽血的影响不仅仅是外貌上的。 于是她好奇道:“那你能听懂其他猫说话吗?” 伏罗忍无可忍:“我不是猫。” “啊?那你是什么?” 伏罗沉默。 叶舒窈扯住他的袖子,一副眼巴巴的模样:“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是猞猁。” 叶舒窈回想了一下猞猁的样子:“你是大一点的猫。” “……” “随便你。” 因为抄了近路,几日之后他们便到了下羌附近,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在这见到了鸿鹄卫。 并不是在周围游荡,而是守在城门之外。 叶舒窈极目远眺,依稀能看见鸿鹄卫如同描述中那样,身材穿银白盔甲,战马各个膘肥体壮,带着冲角。 在城门外,如同一道锋利的剑刃,触之即死。 伏罗蹙眉:“不能从这儿进去了,我们另想办法。” “等等,”叶舒窈拦住了他,“我有办法。” 她从随身荷包里拿出雾刃给他的信号弹。 从拿到的那天她就一直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好在这东西只有巴掌大小,方便携带,否则还真要多费一番功夫了。 叶舒窈点燃信号弹,然而这次的信号和之前并不相同,并非炸开的烟花,而是像一颗星似的冲上了天空。 由于离得还足够远,这动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在意。 伏罗看着信号弹的轨迹:“你的秘密可真多。” “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叶舒窈看他,“这是另一位蓝颜知己。” ……他就不该说这句话。 “而且这个人也认识,是……” 话没说完,伏罗就听到朔风之中出现了什么声音,他顿时警惕,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 叶舒窈则拍了拍他:“别紧张,是自己人。” 又过了一会,一道人影从灌木中出现,几个闪身就到了叶舒窈身边。 他眼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惊喜,刚刚要开口,忽然看一旁的伏罗,周身气息顿时冷冽。 伏罗毫无惧意,杀意骤增。 叶舒窈连忙站在中间:“不要打架。” “属下听主人的。”雾刃顿时化身忠诚暗卫,看向叶舒窈时尽是无害目光。 伏罗轻哼一声,也收敛了自己。 “主人来这,是有事要做吗?” 叶舒窈点点头:“我需要你带我进去,其他的事,之后再详细跟你说。” “好。”雾刃并不多问,“主人站在我身后,小心一些。” “对了,他也和我们一起进去。”叶舒窈指指伏罗。 雾刃不大乐意:“……你也跟在后面。” 伏罗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叶舒窈忽然拉住他的动作打断。 三人一路前行,竟是直接走到了城门之外,叶舒窈不免有些担心:“可以直接进去吗?” 雾刃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主人放心,雪姬暂时不会注意到这。” 果然,门口的鸿鹄卫见了雾刃,就直接让开了位置。 在此过程中,他们没有说一句,就如同沉默但会动的雕塑。 叶舒窈不禁回头看去,问道:“他们是哑巴吗?” “不是,但有很多都被割了舌头。”雾刃回答。 叶舒窈一愣。 伏罗也奇怪道:“前朝资料并没有记载过,鸿鹄卫是会被割舌头的。” 雾刃顿了顿:“鸿鹄卫早就不再是之前的鸿鹄卫了。” “是……雪姬?”叶舒窈猜测。 雾刃点头:“活死人的事,她也有所参与。” 叶舒窈暗暗心惊,看来雪姬的野心远不止于此,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下羌和叶霄两方的信任。 三人一路向前,叶舒窈发现下羌中不管是居民还是其他都十分正常,不像伏罗与宋知简所说的那样。 “他们跟京城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叶舒窈道。 伏罗道:“这只是在外围,等进了宫殿,就能看到了。” 第227章 夜不能寐,闻香思人 “这只是在外围,等进了宫殿,就能看到了。” 继续向前,景象果然慢慢变了。 按理来说,越靠近宫殿,就等于越接近一座城的中间位置,也该越来越繁华才是。 但周遭却愈发荒凉起来,别说房屋更加破旧,就连人影都没有几个。 就像是一座空城。 叶舒窈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主人,看前面。”雾刃停下脚步。 叶舒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得轻轻地吸了口气。 在她的视线中,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正直直的矗立在前方。 塔的外面金光闪闪,像是贴着一层金箔,在午后的日光中熠熠生辉。 但奇怪的是,尽管这座塔如此华丽,给人的感觉却并非庄重威严,反而有种莫名的阴森。 叶舒窈迟疑:“这就是下羌国王建造的,用来制造活死人的地方?”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摆到明面上来了? 一般干这种事,我都应该偷偷摸摸的吗。 “是,”雾刃道,“在夜里,这塔里总会传来凄厉的嘶鸣吼叫,所以,没人愿意住在这附近。” “可是为什么要建成塔?”叶舒窈疑惑。 “这个属下也不知。” 算了,都是些小事儿。 既然他们敢这么光明正大,那不就是给她提供便利吗? 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现在最重要的是,得找个办法捣毁这地方! “可以再靠近一点吗?”叶舒窈问。 雾刃又带着两人向前走了一段,这下,整座它的面貌完全展现在眼前。 离得更近,才更能意识到这座塔有多么高大,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塔顶。 这下羌国主可真是够能折腾的。 叶舒窈观察了一会儿,忽然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伏罗问。 “竟然不是木的,可惜了,”叶舒窈道,“如果是木塔,可以一把火烧光。” 伏罗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叶舒窈看向雾刃:“能再近一点吗,最好能进去。” 雾刃思索片刻:“可以,不过,要先换套衣服。” 一刻之后,叶舒窈换上了下羌国女子的服饰。 据雾刃说,下羌国主每晚都会召舞姬入塔,她可以扮作舞姬。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觉十分新奇,这下羌的衣服倒还挺好看的,首饰也和京城很不一样。 与竺兰的有些相似,但是细节上又有所不同。 她正欣赏,一抬头发现两人都在看自己,于是她转了个圈:“怎么样?像吗?” 雾刃:“主人穿这个很好看。” 伏罗轻咳一声:“倒还挺适合。” 说罢,两人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 这衣服本来平平无奇,但是穿在眼前人身上,却显得格外耀眼。 “那走吧,去里面看看。”叶舒窈对两人道。 “等等,”伏罗拦住她,“我不能和你一起进去。” “为什么?” 伏罗的表情有些僵硬,半晌道:“恐怕塔中有能影响兽血的东西,我怕我……控制不住。”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大敢看叶舒窈的表情。 即使听过了叶舒窈亲口承认喜欢自己的兽耳,他还是无法完全坦然面对自己的兽血。 何况是这种可能会失控的情况。 叶舒窈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了什么。 她笑笑:“好,那你就在外面等我。” 伏罗心中涌过一丝暖意,他眸光闪了闪,点点头。 这一幕全部落在雾刃眼中,他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主人。” 叶舒窈回头:“怎么了?” “要不然,改日再进去吧。”他说。 叶舒窈疑惑地看着他,雾刃解释道:“这座塔属下也没有进去过,无法确定只凭自己,能够护主人周全。” “属下不能让您冒险。” 叶舒窈的脚步停了下来,渐渐冷静:“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 刚才只想着要尽快解决这事,却忽视了潜在的危险。 既然下羌国主能造出这种怪物,想必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还有那个国师…… “那个国师是怎么回事?”叶舒窈问。 雾刃道:“就是国师提出可以制造幽冥军的,不过,无人见过那位国师的真面目,每次出现,他都是不同的样子。” “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样子……” 忽然之间,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从叶舒窈的脑海中闪过。 难道是叶霄? 她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奇怪。 “你想到什么了?”伏罗问。 “想到了一种很荒谬的可能。”叶舒窈叹气,“不说这个了,既然危险,那就等宋泊到了再进去,大概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那主人随属下来吧,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他只对叶舒窈说话,却视伏罗于不存在。 叶舒窈正想开口,这人却直接转身走了,大步流星,背影都透着生气。 ……算了,他应该能找到自己。 “主人,走吧。” “嗯。”叶舒窈回过头。 雾刃带着叶舒窈来到了一处小院,这里地方虽然不大,但处处精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主人还喜欢吗?” “喜欢喜欢,”叶舒窈忽然想起什么,“可是你又不知道我会来,怎么提前准备了呢?” 叶舒窈目光直白,雾刃猝不及防与她的视线对上,有些磕绊:“是因为…因为这地方原本就很漂亮。” 答非所问,十分可疑。 叶舒窈来了兴致,故意追问:“原本就漂亮,还提前熏了我喜欢的香,怎么这么巧?” 她靠近几步:“还是你夜不能寐,所以闻香思人?” 这话说得几乎露骨,很难不让人顺着这个思路联想下去。 雾刃眸光微闪,耳廓渐渐泛红,半晌,却只是低声道:“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 竟然没反驳,叶舒窈微微挑眉。 默不作声地打直球,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既然你这么想被罚,那本宫就成全你,”叶舒窈指着软榻,“坐过去。” 雾刃走过去,端端正正坐下。 叶舒窈笑出声:“放松点,又不是在军营,坐那么板正干什么?” 说着,她走到雾刃面前,抬起他的下巴。 雾刃的睫毛忍不住颤了一下,又一下,像是不安,又像是在期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公主身上还穿着下羌服饰,一颦一笑之间,更多了些引诱的意味,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知道要怎么罚你吗?” 第228章 你把我当外室吗?! 雾刃摇摇头。 “罚你用手让我……但自己不能……”她俯身,在雾刃耳边说了几个字。 雾刃的睫毛猛然颤动几下,喉结不由得滚动,刚刚放松了一些的肌肉,再次紧绷起来。 “明白了?”叶舒窈摸着他的耳朵。 “明白了。”雾刃哑声回答,“属下……先去净手,再来服侍主人。” “去吧。”叶舒窈笑盈盈。 片刻之后,雾刃回到屋子里,表情已经平静不少,可耳根薄红依旧没有消失。 叶舒窈招招手:“站着干嘛,过来。” 帷帐落下,床榻中的景象顿时变得朦胧起来。 雾刃的经验并不多,从前在暗卫营的时候只有生死,他自己也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心思。 直到意识到自己对公主的……僭越。 那次闻香,公主雪白的手腕与散发着香气的侧颈,都曾出现在他的梦中。 直到后来,公主说,让他做好解药。 那是他仅有的经验。 叶舒窈能感觉到他的小心与虔诚,像是生怕弄疼或伤了自己。 连吻她的时候都异常轻柔,如同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 “不用这么小心,”叶舒窈道,“可以向下一点。” 雾刃动作微微一顿,手指挑开外袍衣襟,试探地去吻那细腻。 感受到积极的回应后,便再接再厉,继续向下。 开了头便一切好说。 好学生一点就通,根本用不着多费心思,何况雾刃的服务意识简直是满星的程度。 叶舒窈已经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夸道:“做得好……” 闻言,雾刃心中泛起一丝满足,即使自己也很难受,但丝毫没觉得这是惩罚。 他无所谓,只要公主舒服就好了。 又折腾了一阵后,叶舒窈餍足地闭上了眼睛。 “主人,要沐浴吗?”雾刃低声问道。 “不想动。” 雾刃见状,拿软布浸湿给叶舒窈擦干净身体,随后闭上眼睛等待躁动平息。 可是……他指尖禁不住动了动,又想起方才的感觉,还有公主叫他名字的时候…… 低头一看,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更加躁动了。 在公主身边是冷静不下来的,雾刃皱了皱眉,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推门出去。 他本想着就在这附近待一会儿再回去,却没想到,转角就遇到了不速之客。 伏罗自然也看到了雾刃,他面无表情,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越过了雾刃。 “公主睡着了。”雾刃冷不丁道。 “那又如何?” 雾刃皱眉:“公主睡着了,你去打扰,就打断你手脚。” 对于除了叶舒窈之外的人,他说话向来简单明了。 “上回还是要杀了我,这回就变成只打断手脚了?”伏罗似乎有些得意,“看来,你也知道叶舒窈对我不一般。” 雾刃将这句话原路奉还:“那又如何?” 伏罗冷哼:“那得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说到这,剑拔弩张,雾刃却迟疑了。 若他真的打断伏罗的手脚,会不会惹公主生气? 见他忽然不动,伏罗嘲讽道:“怕了?” “没有,”雾刃道,“只是忽然觉得,对你根本不必如此。” “什么意思?”伏罗脸色一黑。 他竟然隐约从雾刃毫无起伏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怜悯。 这让他非常不爽。 雾刃瞥他一眼,收刀入鞘:“不一般而已,又不是要收下你。” “你算不得什么。” 这两句的怜悯与轻蔑更是明显。 伏罗怔了一下,怒极反笑:“那你又算什么?不就是她的一只狗,也敢在本王面前叫嚣?” “我愿意做公主的狗,”雾刃的表情毫无改变,“有些人想做,也根本没有机会。” 说罢,他直接转身离去。 怒火与震惊接二连三翻涌,让伏罗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雾刃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做一个女人的狗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而且他还嘲讽自己,连做狗都没机会! 简直是……荒谬! 难道他还比不上一个暗卫? 转过弯就是叶舒窈的屋子,伏罗拔腿就朝着那去,就在即将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忽然有了动静。 下一刻,门打开了。 叶舒窈正站在门口,奇怪地看着他:“你这是……要来找我吵架?” 雾刃的动作也顿住,默不作声站在不远处的廊亭里看着门口。 伏罗自然能感觉到雾刃的视线,他当机立断把叶舒窈推进去:“我有话问你。” “嗯??” 叶舒窈一头雾水地被伏罗拉进屋子。 一进来,伏罗的脸色就更不好了,只要有一丁点嗅觉就能闻出来,这屋子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雾刃的口吻如此嚣张,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这才多久不见,怎么气成这样?”叶舒窈问道,“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你的狗啊。”伏罗语气怪异,又忍不住去看叶舒窈。 叶舒窈沉默片刻。 “你说哪个?” 伏罗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调节一下气氛,”叶舒窈无奈,“到底怎么了,你要是不说我就继续睡了。” 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难道他要把刚刚两人的“互骂”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 半晌,他有些僵硬地开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叶舒窈:“……” 好熟悉的问题,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被问的第三遍了。 “你……” 刚刚说了一个字,就看到伏罗阴森森地盯住她。 叶舒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挠头。 其实她是想说“男宠”的,之前也是这样逗他的,但现在的话,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伏罗看起来超认真的,好像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下一秒就要刀了自己的感觉。 再想想。 然而她的沉默让伏罗误以为是不想回答。 伏罗看着叶舒窈,故作冷峻的表情裂开缝隙,愤怒与委屈无法控制地泄露出来。 他按住叶舒窈的肩膀,却又狠不下心用力,声音都有些沙哑:“你把我当什么?那种有兴趣了就逗着玩玩的外室?” ……你自己怎么总结得这么快啊王爷。 第229章 她喜欢,给她玩就是了 “不是,当然不是,”叶舒窈看他状况不对,立刻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说是什么?”伏罗盯着她的眼睛,并没有完全放松。 叶舒窈眨眨眼,忽然问道:“你这么在意这个干什么?” 伏罗一僵。 “你喜欢上我了。”叶舒窈迅速道。 “本王只是觉得,你还算不错,够资格做本王的王妃。” 叶舒窈:“……伏罗,你知不知道你心虚的时候,会忽然自称本王。” “……” “是又如何?”他语气看似平淡,心里却有些忐忑。 “我只是问问,”叶舒窈道,忽然有些难过似的低下头,“是你一副不想承认的样子,难道说……王爷觉得很丢人?” 说完,她还煞有介事地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毕竟在你心里,我这种女人也只有勉强才能入眼……” 尽管了解叶舒窈一贯喜欢演戏的性格,听到她有些伤心的话,伏罗的心还是猛的揪了一下:“我不是……” 他顿了顿,改口道:“是我说错话了,你……很好。” “真的吗?”叶舒窈抬起头来,仍然可怜巴巴,“那你说,我都好在哪?” 大有一副“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别想逃”的样子。 怎么忽然之间又变成她占上风了? 然而,伏罗对着那双潋滟的眸子,最终还是妥协。 可问题又来了,从小就只有别人对他说好话的份,让他夸别人,这体验可是少之又少。 半晌,伏罗才憋出一句:“你……哪都好。” 叶舒窈:…… 她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叹息,这种经典款的直男也是让她碰上了。 伏罗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正要再开口,叶舒窈忽然道:“我来说吧。” 说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叶舒窈就捧住了他的脸,眉目含情地看着他,轻声道:“你是我见过最俊俏的男人。” “身材也很好。” “兽耳也很可爱。” “哪里都好,越看越喜欢。” 每说一句,叶舒窈就靠得更近,到最后,与他的唇只有咫尺。 伏罗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蜜”砸得有些晕,身体僵硬,只觉一阵阵热意上涌。 “我说这么多,你都不回我一句。”叶舒窈抱怨似的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唔!” 伏罗闷哼一声,两只毛绒绒的兽耳顿时从发顶钻了出来,细微地颤抖着。 “你……”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干哑,气息不稳,“你是不是骗人的……” 这女人极其擅长甜言蜜语,千万不能把她的话当真! 伏罗忍着身体的反应,固执盯着叶舒窈。 叶舒窈的眼睛弯了弯:“都是真心话,你真金还真。” 说着,她抬手去拨弄他的兽耳,似乎漫不经心,但没放过一处能够引起奇妙反应的地方。 自第一次尝试过叶舒窈的“撸猫大法”后,他就变得越来越“贪图享乐”。 伏罗健壮的胸膛起伏不定,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门上,叶舒窈则随之向前。 “干嘛忍着,这里又没有别人。”她的声音很轻,但又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是啊,为什么要忍着,这只有他们两个。 反正叶舒窈也见过他最不堪的样子了,如果她喜欢,给她玩就是。 伏罗伸出手将叶舒窈拥入怀中,脊背弯曲,将头更低地低下去,靠在她的锁骨上轻蹭。 “多摸摸我……” 他含糊地开口,轻吻着细腻的肌肤,沉迷一般汲取令他难以自拔的气息。 回应他的是兽耳上加重的力道,叶舒窈近乎有些粗暴,但又控制住了微妙的界限,酥麻一阵阵地传递到四肢百骸。 “舒服吗?”叶舒窈问。 伏罗含糊地应了一声,显然是已经舒服到不想说话的模样,一把将叶舒窈抱了起来,走到床榻边,两人一同倒进柔软的床褥。 他将叶舒窈抱得很紧,又毫无章法地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像是完全成了一只猫,要把自己的气息全部沾染在叶舒窈身上。 忽然之间,伏罗嗅到了什么,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循着气息向下。 胸口,小腹,然后是…… 找到了。 好甜。 想……喝。 他用牙齿咬住系带,正要扯开,忽然被一脚踢在了肩膀上。 伏罗不明所以,可怜地抬头去看叶舒窈。 “……不行。”叶舒窈十动然拒。 “为什么?”伏罗连兽耳都有些耷拉下来,“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呛口小辣椒变成了草莓小蛋糕,叶舒窈一时间有点招架不住。 她连忙错开目光:“不行就是不行。” “……” 安静了片刻,叶舒窈纳闷怎么忽然之间没了声音, 回头一看,伏罗的眼眶红了。 ……她在弄哭男人这方面还蛮有天赋的。 叶舒窈看了看,没忍住,又看了看。 挺……养眼的。 确切来说,伏罗并没有哭,只是眼眶微红,眼底有一些微不可察的水光,比起委屈,更多的是愤恨。 而且他还冷着脸。 好像在说“三个数以内你再不来哄我就死定了”。 叶舒窈脑补了一下,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牙太尖了,我怕你……的时候不小心咬我。” 闻言,伏罗一愣,下意识舔了下自己的犬齿。 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是兽血的影响。 原来不是嫌弃他。 伏罗撇过脸去,小声道:“我又不是不会。” 叶舒窈笑着主动亲了亲他:“我累了,陪我睡会。” 她躺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伏罗顿了顿,也躺下去,一把将叶舒窈抱进怀里。 “热。”叶舒窈推了推他,试图后退。 伏罗把叶舒窈按在自己饱满的胸肌上:“睡着就不热了。” “……小心我咬你。” “随便你。” 叶舒窈这下没了法子,只好闭上眼睛。 …… 第二天,宋泊如约赶到,令叶舒窈意外的是,一同来的还有班布尔和青棠。 班布尔见到叶舒窈,跳下马后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她,把她创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快把我吓死了,还好没事……”他紧紧抱着她,声音有些颤抖。 第230章 进塔 叶舒窈看到他反应这么大,又感觉到了他汹涌的心跳,不禁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流萤会把她没事的消息告诉他们。 但……她忽然察觉到什么,问道:“你没有回京城就直接来了?” 在宋知简奉旨出京去往洛城时,班布尔也一同离开了,只不过,他去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带着竺兰的兵马支援敌后,距离幽州也有千里路程。 “没回,”班布尔放开她,“无所谓,反正那边也打赢了,只把消息递回去就行了。” 叶舒窈惊讶:“父皇没大发雷霆?” 说起这个,班布尔得意咧嘴一笑:“我说我受了致命伤,不宜舟车劳顿,陛下就没说什么了。” 怎么还自己咒自己。 不过,因为没能得知自己安全的消息,他定然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 叶舒窈看着他奔波疲惫的样子,心软了一下,轻轻抱住他:“我很开心你能来。” 宋泊与青棠都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你们来我也开心。”叶舒窈道。 班布尔笑得见牙不见眼:“那今晚我能不能让陪你睡。” 伏罗忍不住啧了一声,阴恻恻道:“班布尔,你差不多得了。” 青棠:“大王子自重。” 宋泊则是直接骂道:“你要不要脸?” 班布尔反唇相讥:“你们不说难道是不想吗?” “……” 不想才怪。 “好了,别吵。”叶舒窈故意沉下脸,“有正事要办。” 进了屋子,围坐在桌前,叶舒窈大致解释了一下情况,又把将计划告知。 “两个人跟我进去,剩下的人留在外面接应,只要有机会捣毁这个“窝点”,就一定不要手软。” “为何我们不能一起进去?”青棠问。 雾刃道:“塔内有三层守卫,人越多,越容易暴露。” 班布尔则忽然看向叶舒窈:“不然,你在外面等着,我们进去。” “刚刚不是说,里面的情况不明,你进去,太危险了。”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叶舒窈思索片刻:“可是……我总觉得我得进去一趟。”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像被什么指引着,一路来到这,如果临门一脚止步,会错过什么似的。 “那就进去,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龙潭虎穴。”宋泊道。 雾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此前他是怕自己一个人没法护公主周全,现在他有足够的信心了。 “放心放心,情况不对,我会逃命的,我跑得可快了。”叶舒窈冲他们眨眨眼睛。 “那青棠就和公主一同去,”他握住叶舒窈的手,“若是公主不小心受伤,我可以治伤。” 那剩下的一个,便是雾刃了。 宋泊和班布尔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确实是青棠去最合适。 既会武功,又会医术。 “那事不宜迟,今晚就去。”叶舒窈拍板。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 叶舒窈换上了下羌舞姬的服饰,跟在雾刃身后进了塔,而青棠则是扮作乐师,也成功混了进去。 一踏进塔内,叶舒窈就打了个寒战。 外面暑气蒸腾,这地方却阴风阵阵,吹的人想打哆嗦。 她搓了搓胳膊,小心地抬头环视四周。 第一层与寻常高塔内部没什么不同,只是大厅的中央供着一尊高大神像。 叶舒窈抬头望去,顿时心生怪异。 神像是个慈眉善目的男人,但看不出是什么神,明明是安详平静的面容,却硬生生透出一股令人不适的感觉来。 仿佛多看一会,就会呼吸不畅。 她立刻收回了视线,小声问雾刃:“这是什么神?” “没有名字。” “没名字?” “他们来祭拜,从来不说是拜什么,只是安静地跪在那,供台上只点三根火烛。”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叶舒窈的后脖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雾刃道:“主人不用怕,他们祭拜只在子夜,现在还早,不会撞上。” 青棠也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 叶舒窈心中的不适感渐渐消退,低声道:“走吧,我们上去。” 这塔从外面看着高,实际上……爬起来还真是不轻松。 又爬了一层,叶舒窈一屁股坐在楼梯上:“不行,让我歇会……这是第几层了?” 雾刃环顾四周:“第六层。” “才第六层?!” 她怎么感觉自己已经爬了10层了? 青棠温声道:“这塔底宽顶小,阶梯也建造的陡而窄,爬起来自然比寻常阶梯要累得多。” 天杀的下羌国主,当他的舞姬乐师还得先进行体能拉练! 她要真的是舞姬,爬上去也没劲跳了! 雾刃:“不如,属下抱着主人上去。” 叶舒窈摇摇头:“先等等,你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四周都很安静,也没什么人,看上去并无异样。 可问题就在于,这塔里面太安静了。 “在外面的时候我数了,这座塔一共十三层,这都到了第六层了,却一点异常都没有,这太异常了。” “确实如此,并不像是制造怪物的地方,倒只像是个普通的塔。”青棠道。 正说着,忽然自他们头顶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用力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三人顿时都警惕地抬起头,叶舒窈则飞快起身,与靠她最近的青棠背对背站着。 砰、砰、砰砰、咚! 闷响愈发密集,如同下一刻就要撞破地板,从他们头顶掉下来。 “主人小心,可能是活死人。”雾刃目光凌厉,抽出腰间的长剑。 咚! 一声巨大的响声过后,楼上偃旗息鼓,像是失去了生息。 “停了?” 青棠皱了皱眉,从怀中拿出一张银色符箓:“去!” 银色流光自他双指间飞出,幻化成一只小巧的蝴蝶,晃悠悠从楼梯飘了上去。 半晌,不见动静。 青棠的眉心渐渐松开:“上面应该暂时没什么东西了,我们……” 话没说完,他神色陡然一沉。 “有人来了!” 与此同时,雾刃也感受到了自上层的脚步声。 不等那人出现,他就一手将剑刺向楼梯口。 迅如白练的剑光闪过,却只有铛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塔中。 雾刃看到了那人的脸,瞳孔骤缩:“是你?!” 第231章 异世之人 “是你?!” “谁?”叶舒窈纳闷地看着那个走下楼梯的身影。 这人显然是个女人,她的年纪显然已经不小了,黑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 穿一件普通的布裙,肤色黯淡,眼皮耷拉着,一眼看去,平平无奇。 雾刃认识她? 那就只可能是…… “雪姬。”雾刃褪去惊讶,沉声道。 还真的是雪姬。 那这么看,下羌的国师不是叶霄,而是她了。 叶舒窈十分惊讶,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雪姬是个精通谋略的中年女子。 再怎么,也不会是这样。 雪姬的表情毫无波动,只淡淡道:“你该叫我姑姑。” 雾刃没有说话,将叶舒窈向身后挡了挡,似乎是害怕雪姬忽然发难。 他此前也并不知道雪姬在下羌,毕竟,她从来不离开朔朝旧都。 相比于他的紧张,雪姬显得异常闲适,她缓步走下楼梯,来到三人跟前,忽地看向了叶舒窈。 “你就是……那个长黎公主?” 她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一寸寸打量着叶舒窈,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翻个遍。 叶舒窈被看得有些不太舒服,如同背脊忽然爬上了黏腻的蛇。 而且,她总觉得雪姬的眼睛里藏着几分笑意。 青棠上前一步,挡住雪姬的视线,冷声道:“您离得太近了。” 刚才雾刃的剑被震开,而雪姬却毫发无伤,已经可以看出雪姬的内力深厚,他不敢掉以轻心。 雪姬并不恼,退开两步,和蔼地笑了:“我知道你们要来干什么,可惜,你们办不到。” 叶舒窈皱眉:“什么意思?” 雪姬不答,转向雾刃:“珩儿,你很令我失望。” “事到如今,你不必惺惺作态,”雾刃平淡地望着她,“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名正言顺的幌子,何来失望?” “我失望的是,你放弃大好前程,光明未来,心中只有一个女人。” 她的视线转向叶舒窈:“还是一个……异世之人。” 叶舒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雪姬在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不,也有可能是诈自己,毕竟,她都能糊弄下羌国主当上国师了。 她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以最平静的姿态与雪姬对视。 “罢了,只听我说,你们大概不会放弃,不如,就亲自试试吧。” “活死人的源头,就在塔顶。” 说完,雪姬转身向着楼梯走去,看样子,竟然是要给他们领路。 青棠皱眉:“公主,可能是陷阱。” 叶舒窈踌躇片刻,看向雾刃:“这地方就只有这一条路吗?” “是,通往塔顶只能走这一条路。”雾刃道。 “那就走吧,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有雪姬在前面,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可以及时采取行动。 六层通往七层的楼梯更加狭窄,只供一人通行,雾刃和青棠将叶舒窈护在中间,一步步向上走去。 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雪姬已经到了七层,正回头望着他们:“脚步轻一些,他们的耳朵很灵。” 他们……说的是活死人? “主人,我先上去看看。”雾刃道。 他独自向前,到了雪姬身边,一转头,猛然怔住。 “看到什么了?”叶舒窈问。 她很少在雾刃脸上看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是……人,”雾刃的手下意识握住剑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各种形状的人。” 雪姬倒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波澜不惊。 叶舒窈沉默片刻,迈开脚步,青棠紧随其后。 到了七层,叶舒窈才知道为什么刚刚雾刃会用“各种形状”这个词。 因为确实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准确的形容吗?。 在这个大厅中,摆放着二十多个高大的铁架子,每一个铁架子上,都用小腿粗细的铁链吊着一个人,男女都有,甚至还有身形瘦弱的少年。 乍看之下,他们都闭着眼睛,像是睡了过去,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每个人都很奇怪。 他们的脊背佝偻,关节都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扭曲着,就好像被打断了之后重新连接,但用了错误的方式。 还有他们的皮肤,全部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 一屋子奇形怪状的人形……怪物。 叶舒窈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不只是她,青棠与雾刃也在这超出预料的情景下沉默了。 “这些,都是失败品,”雪姬语气平淡,“但也有些用处,所以,就留着了。” “上面还有更多,别怕,他们还不到醒的时候。” 她的语气冷漠,莫名的让人不舒服。 叶舒窈干巴巴地呵呵笑了两声,心里的弹幕已经刷屏。 ……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古代言情的剧本里? 这明显是变异的东西啊! 然而事已至此,先上楼吧。 七层到八层,又是新的震撼。 这层没有了铁架子,取而代之是一个个的铁笼,里面的“人”像动物一样蜷缩着,隐约能看出异常凸起的脊背、怪异的关节和长出爪子的手。 九层,铁笼变少了,里面的“人”却更恐怖,他们的体型异常庞大,却不是等比例放大,像被注射了膨大剂的蔬菜,奇形怪状。 只看了一眼,叶舒窈的胃就有点抽搐。 她没法具体描述这种感觉。 你看到了自己的同类,但他们面目全非,这种直达灵魂的冲击感,比任何的恐怖片都让人不寒而栗。 但比起恐惧,她更多的竟然是心痛。 他们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丈夫、是妻子、是父亲母亲、是女儿儿子……此时此刻,却面目全非。 青棠感觉到叶舒窈手心的冰凉,担忧更甚,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雾刃回头,低声问:“要休息一会吗?” 雪姬也停住了脚步:“再走两层就到了,我劝你们还是快点,到了子夜,我无法保证你们还能安全上去。” “来都来了,”叶舒窈咬牙,“走。” 十层、十一层、十二层…… 叶舒窈一心低头爬楼梯,两眼不看活死人,终于来到了十三层的楼梯口。 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觉得胸闷异常。 可能是爬楼梯太累了缺氧,叶舒窈没在意,看向十三层。 十三层与她想象中不同,十分空荡,只有最中央放着个类似祭坛一样的东西。 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供奉神像或者牌位,反而放着一个琉璃瓶。 在幽暗的烛火之下,能看到瓶中装着一些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有生命一样缓缓流动。 雪姬走上前去,双膝跪地,念了句什么。 随即,她拿起了那个瓶子,径直走到了叶舒窈面前。 第232章 老娘是主角 “这就是幽冥军的秘密,你不是想要毁了它吗,现在就可以试试。”雪姬竟然将琉璃瓶双手奉上。 叶舒窈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四目相对,叶舒窈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她浑浊的眼睛里,探究出更深的想法。 她垂眸看着琉璃瓶。 “这是兽血。”她笃定地说。 “是,但兽血只是个笼统的称呼罢了,实际上,这世间没有什么野兽的血能有这样的效果。” “可惜,就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雪姬似乎很是遗憾,但很快,她就笑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笑,那张苍老的脸上褶皱更多,竟显得有些和蔼。 “只剩这么一点了,你肯让我毁了它?” “我只是想让你死心。”雪姬慢慢地说,“你做不到的。” 叶舒窈微微眯起眼睛。 激将法吗? 可是,雪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她实在想不到。 雪姬看出叶舒窈的防备,再次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放弃,并无其他想法。” “公主,我来吧。”青棠走上前。 这时,叶舒窈一把抓过琉璃瓶。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异常尖锐的疼痛在她脑中迸发,让她眼前一黑,踉跄地倒了下去。 琉璃瓶从她手中滚落,咕噜噜滚到一边,被雪姬捡了起来。 “公主!”青棠立刻接住了叶舒窈。 雾刃震惊地看着一瞬间面色苍白的叶舒窈,倏然冲过去:“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雪姬依旧淡然,“不必担心,她没有毁掉这瓶兽血,不会死的。” “……什么?”雾刃的眼睛微微睁大,“毁掉兽血,会死?什么意思?” 他回过头去,青棠怀中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而青棠正掏出一颗药丸喂进叶舒窈嘴里,一贯淡漠的神情也变得焦急。 他也听到了雪姬的话。 伸手去探叶舒窈的脉搏的时候,指尖有些颤抖,还好,脉搏仍在跳动,只是有些微弱。 “没事,”他对雾刃道,“只是昏过去了。” 雪姬冷眼看着这一切。 忽然,寒芒闪过,一柄剑横在她的脖颈之上,冰凉刺骨。 雾刃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说清楚。” 雪姬耷拉着的眼皮抬了一下,缓缓开口: “世间一切事物的存在运行皆有规律,容不得打破规矩的东西,若有不属于此方天地的人出现,自然要生出其他的来制衡,方可让一切正常运转。” “而她就是那个打破了规矩的人。” 如若不然,“兽血”也不会有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雪姬推开雾刃的剑:“更多的,我不能再说,结果你们也看到了,离开吧。” 说完,她将琉璃瓶摆回了祭台。 青棠的牙关咬紧:“你的意思是,兽血毁了,她也会……” 他不想说出那个字。 雪姬跪在祭台前,阖上眼睛:“正是。” 青棠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雾刃也盯着那祭台上的琉璃瓶,沉默不语。 公主此行就是为了这件事,都已经到了这,离开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若继续下去,公主的性命堪忧。 即使雪姬是在说谎,他们也不敢赌那一丁点的可能性。 他们无法接受公主离开,连想一想都觉得无法承受。 “走。”青棠抱着叶舒窈起身。 雾刃最终也转过身。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雪姬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会是最后的赢家。 参透了上天的指示,才能够在这波云诡谲的变幻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命星之主又如何?气运之子又如何?还不是都要被几句话吓退,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没有了叶舒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幽冥军的最后一批已经在地窟之中待命,待幽州失守,洛城被攻破,幽冥军撕碎西川的屏障,大黎的气数就尽了…… “等等。” 忽然之间,空旷中响起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雪姬一怔,回过头去,只见叶舒窈醒了过来,正慢慢站起。 “主人,你……” 叶舒窈对雾刃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现在异常愤怒,头脑反而清醒了不少,她缓缓走到雪姬面前,站定。 雪姬掀起耷拉的眼皮,看着叶舒窈:“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我自然有问题,只不过……要等把这个毁了才行!”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叶舒窈竟然一伸手,又把琉璃瓶拿了过来。 “公主!” “主人!” 青棠与雾刃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然而,叶舒窈这次只是晃了晃,没有倒下去。 雪姬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就算这样,你也毁不掉这东西的,你应该也不想死,对吧?” “我惜命的很,”叶舒窈脸色苍白,却笑了笑,“反而是你,看你这样,活不了多久了吧?” 这话说完,雪姬的脸色忽然一沉。 “你……根本就不是想复国,对吗?”叶舒窈问。 这话一出,雾刃第一个愣住。 他看向雪姬,发现她竟然没有反驳的意思。 之前她可是时时刻刻都把复国挂在嘴边,只要有人露出一丁点不坚定的念头,一定会被她严惩。 雪姬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怪异。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盯着叶舒窈,“莫非,你也受到了上天的引导?” 复国? 她甚至都并非朔人,谈何复国,只不过借着这个缘由做自己的事罢了。 “不,你不属于这,你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叶舒窈扯开嘴角,笑得有些轻蔑:“老娘是命星之主,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用得着你来评判我该不该离开?” 她举起了琉璃瓶。 青棠被叶舒窈的举动吓了一跳,心跳剧烈,焦急异常:“公主,不要……” 雾刃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拿走那琉璃瓶,却被叶舒窈轻轻推开。 虽然有些话听不懂,但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叶舒窈并没有看向他们。 第233章 自己吓自己 雪姬脸色变了变,但仍然没有阻止:“你会死的。” 她确信叶舒窈不会摔。 毕竟,没有谁是不惜命的。 然而叶舒窈却勾起唇角,笑着道:“那就试试看。” 话音落下,雾刃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就狠狠将琉璃瓶砸在地上。 脆弱的琉璃瓶应声而碎,暗红色液体就这么在地板上流了一地。 雪姬一向平淡漠然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摔碎的琉璃瓶:“你……你竟然真的敢……” 话未说完,叶舒窈一脚踩在“兽血”上,将那一片暗红踩的一片狼藉。 “我毁了,怎么样?”叶舒窈平静地看着她,“我并没有死,看来你算错了。” “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数次卜算都是一样的结果,她怎么会没事! 雪姬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浑浊的眼睛里翻涌出愤怒,一把抓向叶舒窈的脖颈。 雾刃一掌将她挡开,青棠也迅速上前来把叶舒窈护在身后。 正要出手,忽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公主!” 他顾不得再去管雪姬,急忙去摸叶舒窈的脉搏,瞳孔骤然一缩。 雾刃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他努力控制自己的颤抖,指尖探向叶舒窈颈侧。 什么都没有。 指腹下平静无波,像是一潭死水。 “主人……”他颤声道,“主人!” 怀中的人安静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雪姬见状,嘴角渐渐扬起,笑声一点点放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上天的惩罚从不出错,就该是如此!” …… 叶舒窈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陷入一片寂静,好像除她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一样。 她明明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摸索前行。 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软的,触感有点奇怪。 她蹲下去摸索,忽然僵住。 那是一个人,她刚刚摸到的,是那个人的手。 这就有点恐怖了。 如果不是记得自己刚刚还在塔顶,她还以为自己穿进了什么无限流的游戏里。 她颤巍巍地往旁边挪,想绕开这个人。 “那个……这位大姐或者大哥,弟弟或者妹妹,爷爷奶奶……冒犯了冒犯了,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地方太黑了,啥也瞅不见,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嗯?” 叶舒窈的碎碎念忽然停了下来。 可能是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适应了,她竟然隐约看到了这个人的样子。 有点眼熟。 她试探着靠近了一切,想看得更清楚。 这一看不要紧,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炸了起来。 此时此刻,躺在地上的这个人,长着她的脸。 不仅如此,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她的衣服,属于21世纪的她的衣服。 地上躺着的这个人,就是她自己。 妈妈,好诡异。 这才真是自己~吓~自己了。 但话说回来,这真是相当新奇的人生体验。 除了双胞胎之外,应该没有人能从第三视角这么看见自己的样子。 ……等会,合着刚刚她是求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 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场面,叶舒窈心中的恐惧感消退了许多,甚至还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 她再次蹲下身,想仔细看看,没想到刚刚一触碰到“叶舒窈”的身体,就忽然一阵混乱。 再次睁眼,她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长黎公主”。 下意识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是现代装。 ??! 什么意思?她穿回去了? 正当她诧异疑惑的时候,忽然有个低沉声音响了起来。 “你好。” 然后就是源源不断的回音:你好~你好~你好~好~ao~ 叶舒窈:“……” 叶舒窈:“不管你是谁,能先把你的混响关了吗?”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的回答如此,诡异地沉默了。 半晌,声音再次响起:“你已经知晓了这世界的秘密,现在,到了选择的时候了。” 果然没有回音了。 “什么秘密?”叶舒窈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已经知道了?” 就刚刚雪姬那几句话,也算秘密? 对方却并没有回答她,像个设定好的程序一样自顾自地继续道:“离开还是留下,选择对应的身体,即可。” “若选择回去,则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对方忽然又补充。 叶舒窈明白了。 回去,就选现代的自己。 留下,就选古代的自己。 至于方法,刚刚她已经不小心触发了。 但怎么总觉得,对方在诱导自己回去呢? 她想了想,试探道:“你是系统吗?” 这次对方倒很快就回答了:“那是何物?” “不是?那你是什么东西?” “吾乃上天的意愿。” “是个屁。”忽然有个清亮的女声插进来。 “???” 叶舒窈环视一圈:“刚刚,是你的第二人格在说话?” 长久的沉默。 不过,叶舒窈似乎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在窃窃私语地吵架。 呃,似乎,还爆发了一点小冲突。 “哈喽,还在吗?” “在呢在呢。”那个女声飞快回道。 “……你又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请把刚刚的话全部忘了。” “那就是说我不用选了?” “没错,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那我为什么还会到这来,话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叶舒窈觉得自己满头都是问号。 女声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打赌,他怕赢不过我,于是就趁我不注意想耍赖,是不是吓到你了?” 打赌?耍赖? 叶舒窈乱糟糟的大脑忽然清明,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思绪:“你就是我的老天奶!” 女声似乎噎了一下:“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叶舒窈抚抚胸口:“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奶,见到你真有安全感。” 女声像是被她逗笑了:“你叫得倒是挺顺口。” 她顿了顿:“方才,不怕吗?” 叶舒窈愣了下,明白她是在说毁掉兽血这件事。 第234章 她偏不! “也怕吧,不过当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剧本……话本里,我也不想这东西再继续存在。” 不管是被“改造”的幽冥军,还是无辜的百姓,他们都是受害者。 如果她那么一摔就能结束,倒也挺值的。 女声安静了一会,似乎在思考什么。 叶舒窈忽然抬起头:“我最后能享福吗?” 女声道:“本来是轻轻松松就可以的,但他让命星落在了你头上,后面的事情我也无法……” 说到这,女声忽然停住。 她说得太多了,竟然一不小心差点被这小丫头套了话。 “总之,这次是个意外,我送你回去,之后的路,就看你自己如何走完了。” 她的话说完,叶舒窈眼前一花,感觉又回到了“长黎公主”的身体里。 紧接着,她觉得一阵疲惫袭来。 “等等!”她大叫一声。 “怎么了?” 叶舒窈看向躺在地上的“自己”,声音忽然轻了一些:“我死了吗?” 女声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也柔和了一些;“没有。” 叶舒窈点点头,收回目光,主动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中,她的身影渐渐消失。 琼月松了口气,看向身旁面色不虞的男人。 “你还生起气了,骗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很有意思?” 瑛海看着翻涌的弱水,半晌才道:“我并没有骗她,那是她自己选的。” 琼月的表情褪去几分笑意:“以苦难逼迫,以性命要挟,你觉得这样就能让选择更容易的那条路吗?” “她有选择的自由。” “滑向深渊的自由不叫做自由,何况,若这小丫头真是这样的人,刚来的时候就该消失了。” 瑛海默然不语。 琼月“啧”了声,锤了下他的肩膀:“千万年过去了,从宗门选拔到飞升上界,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你的这张嘴!” 说罢,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瑛海也随之起身,跟在琼月身后。 “跟着我做什么?”琼月瞥他一眼。 瑛海顿了顿,忽然道:“因为你总是看她,都没时间与我在一起了,所以我才……以后,我不捣乱就是了。” 琼月笑弯了眼:“这才对嘛,我只是睡了个觉你就搞出这么大的事,还好我及时发现,要不然,那小丫头可要受苦了……” …… 叶舒窈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看来雾刃和青棠把自己带出了塔。 她还以为自己醒来的时候会头疼欲裂,却没想到,竟然异常神清气爽。 用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就像是给大脑做了个全盘清理。 除此之外,就连身上也充满了力气,好像现在就能立刻去跑1000米。 这算什么,bug之后的补偿? 看来黑暗空间的事情不是她做梦,确实是发生过。 叶舒窈仔仔细细把对话从头过了一遍,得出几个结论: 第一,她的到来是因为两个“人”打赌才发生的 第二,其中那个男的是让她成为命星之主的罪魁祸首 怪不得成了命星之主之后,遇见的事一件比一件难搞,原来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她偏不! 第三,她的老天奶希望她赢,而且似乎能听见她说话 那她是不是能抱一抱大腿了? 想到这,叶舒窈试探着叫道:“奶,你在吗?” 没人理她。 “奶,你能听见的话,就……”叶舒窈顿了顿,环视一圈,“就把蜡烛灭了。” 半晌,没动静。 叶舒窈叹了口气,看来奶不想理她。 她起身下床,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屋子里忽然暗了下来。 ! 叶舒窈猛然转身,看到桌上的蜡烛已然熄灭。 “奶!你果然能听见!” 她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正在这时,门打开了。 青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灰败的眸子里一点点涌出光亮,脸上迸发出惊喜。 叶舒窈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拥进怀里。 青棠的情感从未像此刻一样热烈,他毫无保留地拥抱着叶舒窈,近乎想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 “是真的,”他的声音颤抖喑哑,“不是在做梦……” 怀里的身体温热,有着呼吸和心跳,没有消散。 当时摸不到叶舒窈脉搏的那一刻有多痛,现在就有多幸福。 公主没有离开他。 叶舒窈感觉到,一点点温热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回抱青棠,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了。” 片刻之后,两人在桌边坐下。 青棠仍然不放心地再次给叶舒窈检查了一遍,惊奇地发现,她的身体竟然好了很多。 “公主现在,嗯……”青棠斟酌了一下措辞,“比牛还健壮。” 叶舒窈差点热泪盈眶。 俗话说好身体是一辈子的财富,咱奶这补偿也太务实了。 “奶,感谢你。”她在心里虔诚道。 “公主是在昏迷的时候有什么奇遇吗?”青棠问。 叶舒窈惊讶:“难不成,你也有过?” 她竟然忘了,青棠也是方士,应该在这方面有所涉猎。 青棠笑着摇摇头:“只是曾经听师父提起过,他少年时偶然一次受伤昏迷,却因此得了机缘,在梦中神游太虚,所以,我猜想公主会不会也是这样。” “我倒没有神游太虚,但确实是见到了不一样的人……” 说到这,她忽然停住,看向青棠:“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什么?” “异世之人,你听见了吧,雪姬那时候说的。” 青棠的脸上闪过了几分意外,他没料到叶舒窈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他抿了抿唇,垂下视线:“青棠不想问。” 这下轮到叶舒窈惊讶了。 她还以为,青棠会很关心这个,毕竟这句话过于异常了。 “其实……” “公主。”青棠的手微微收紧,声音放轻,“公主不必解释,青棠不在意什么异世还是现世,只要……只要是您,就够了。” 他看向叶舒窈,眸中隐约含着一丁点祈求。 他真的不想听。 冥冥中他总有种预感,弄清了这件事之后,公主就真的会离开了。 “那就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叶舒窈道,“雾刃呢?怎么只有你自己?” “他去处理雪姬与鸿鹄卫的事情了。”青棠道,“雪姬死了之后,鸿鹄卫本该直接听命于他,但忽然来了两个男人…” “等会,你说雪姬死了?” 青棠点点头:“当时公主心跳脉搏全无,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说到这,他的表情又沉重起来。 第235章 ssr道具早该用了 他甚至不敢再次回想那时候的心情,痛得像是从他心口硬生生剜了一块肉出来。 好在,过了不久他就摸到了微弱的脉搏。 “是雾刃杀的,我本来也想出手,但晚了一步。” 青棠的声音有些惋惜。 叶舒窈有些唏嘘,却没再追问,转而道:“其他人呢?” 就算雾刃有事,那班布尔,伏罗,宋泊都不见人影,有点奇怪了。 “班布尔与伏罗去了西川各州,因为……活死人有些控制不住了。” “宋泊应当今晚会回来。” 叶舒窈的表情呆滞片刻:“我昏迷了几天?” “已经七天了。” “?!” 竟然已经这么久了,她只不过在那黑暗中待了一会而已。 看来时间流速还有差别,叶舒窈现在越来越确定,她的老天奶真的是高纬度生物了。 她连忙询问现在的情况,得到的回答让她惊讶不已。 仅仅前三天,大黎的守军就节节败退,而相比之下,对方却气焰高涨。 按理来说,状况不应该是好转吗?毕竟她这都把问题的源头解决了。 青棠道:“下羌国主得知“国师”——也就是雪姬的死讯后,将本来囚于地窟的最后一批活死人也放了出来。” “加之其他与下羌、居延有合作的小国,也都陆陆续续有活死人参与作战。” “数量虽然不多,但胜在不知疲倦,自然要比寻常士兵更加“凶猛”。” 明白了。 虽然最后一点兽血已经被毁掉,不会再出现新的活死人了,但架不住还有“存货”。 “好在后面几天,有人发现了这些活死人寒冷的情况下行动力会降低,于是利用加了冰的水遏制这些怪物的进攻,才稍稍稳定了局势。”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叶舒窈道。 活死人一日不消失,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宁。 “还有一件事,”青棠似乎有些犹豫,“陛下他……” “父皇怎么了?” “关于您被掳走之事,京城中沸反盈天,威远侯府与轩辕家都蠢蠢欲动,暗中授意朝中官员流传公主已经死了的谣言。” “于是在我离开之前,陛下下令,暂时搁置此事。” 叶舒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青棠的意思。 昭顺帝下旨说先不找她了。 她并没有多意外,笑了笑道:“这事不发生我才觉得奇怪。” 大敌当前,火烧眉毛,连屁股底下的龙椅都有点坐不住了,哪还有心思分给她。 于是,也就正好顺着这个众官员给的这个台阶下了,等以后说起来,那都是“形势所迫,并非朕的本意”。 这时,门被推开。 宋泊颇有些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却忽然觉得屋里有什么不对劲。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公主!!” “别扑过……” 叶舒窈话说了一半,宋泊已经飞快地冲到桌边,一把抱住了她。 ……还好她现在壮得像头牛,不然被他这一撞,真要再昏迷一次。 “你睡了那么长时间,我还以为……”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叶舒窈拍拍他的后背,想要起身,却再次被宋泊按进怀里。 他的声音中透着后怕,又有点生气似的:“公主以后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是真的……你让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叶舒窈故意问。 宋泊放开了她,眼眶红了一圈,很没威慑力地瞪她。 叶舒窈微微挑眉:“怎么感觉我死了一次,你胆子大了不少啊。” “……别说那个字。”宋泊的声音低了些。 青棠也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摩挲,似乎是无声的祈求。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无法回忆的噩梦。 叶舒窈看看他们,轻笑:“好,我不说了。” 宋泊带回的消息让人出乎意料,是关于叶霄的。 在叶舒窈昏睡的这七天中,他离开了下羌,回到了京城、又做回了“五皇子”。 “陛下没有派他带兵来西川支援,”宋泊皱了皱眉,“据我查到的消息,是他自称病重,一直在府中闭门不出。” “父皇没有召见他?” “召了,而且十分生气,”宋泊道,“不过他上殿的时候,确实面色苍白,一副十分虚弱的模样。” “陛下还请了太医去给他看诊,得出的结果也确实如他所说,于是就只好任他回去。” 叶舒窈婆挲着茶杯,思索片刻:“他确实不能带兵来西川,毕竟,他应该和下羌有约定。” 不过,这联盟也不见得有多牢固。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叶霄现在大概正做着扮演“渔翁”的美梦。 “搅完浑水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叶舒窈对宋泊道,“你递消息给刘云汀,让他想办法把逍遥醉仙一案的真相呈给父皇。” 宋泊迟疑:“公主,现在这个时机……”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生米煮成熟饭了。” 说完,叶舒窈看向他:“你也要回去一趟,这件事我交给其他人不放心。” 她从贴身荷包里拿出雾刃给她的信纸,叶霄与下羌国主的交谈中,野心昭然若揭。 这ssr道具早就该用了,要不是在塔里出了意外,叶霄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待在府里养病? 宋泊接过信纸,打开一看,立刻明白了叶舒窈的意思。 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我现在就去。” 宋泊离开三天之后,京城中陡然生变,就连叶舒窈与青棠落脚的这个小城都听到了风声。 两人坐在大堂吃饭,屋外的凉棚下,贩夫撂下挑子喝一碗粗茶,和同桌人大声聊了起来。 “……可不是,那京城里的五殿下,天生的富贵命托生在皇家,竟然还不满足,通敌卖国!” “你懂个屁!皇子也是有高低之分的,他亲娘是谁都不知道,哪能在皇上眼里有什么地位,说是皇子,还不是被人看不起?” “靠不了老娘就靠自己啊,在战场上拼出个名堂来,哪个敢不服?” “你以为军功是那么好挣的?这其中的门道可多着呢,要是连上战场的机会都不给,你咋挣?” 第236章 我对公主绝无二心 “那就娶个高门大户的王妃呗……” “……” 日影渐高,暑热蒸腾,外面的谈论也渐渐转向别的话题。 这些天皇贵胄不过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百姓们最关注的,还是明日的天气怎样,今天的生意如何。 叶舒窈喝完茶水,对青棠道:“回去吧。” 两人回到客栈楼上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不少。 青棠有些忧虑:“公主不回去吗?” “现在回去做什么?京城乱成一团,我回去除了添乱,没什么作用。” 她顿了顿:“你是怕他们真的让我''死了''?” 青棠点点头:“虽然威远侯府因为柳承天与柳镇的死暂时没了动静,可轩辕家仍然不肯罢休。” “若是任由他们编排,怕是……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不怕,就让他们去说。”叶舒窈笑了笑,“咱们要沉得住气。” 打游戏尚且有顺风与逆风,就算自己现在“死了”,难道就不能“复活”。 “说起侯府……也不知宋泊联系上柳玉颜了没有。” …… 京城,飞仙楼。 后院的阁楼中,宋泊与柳玉颜相对而坐,半晌,却没有人开口。 最终,还是柳玉颜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道:“不知宋公子找我有什么事,还要特意邀请我来飞仙楼一趟。” 宋泊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柳玉颜坦然以对。 宋泊看他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头冒起几丝火苗,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看你这样子,是一点都不担心公主,亏的公主之前还对你那么好。” “宋公子说话有些没道理,”柳玉颜直白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担心公主?” “若是真的担心,会从始至终都不听不问,没有任何的表现?” 柳玉颜拿着杯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片刻。 “被我说中了。”宋泊道,“呵,果然是带着目的接近公主,并无一分真情……” “宋公子。” 柳玉颜发现宋泊,将茶盏放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我是真心喜欢公主,并非虚情假意,”他看着宋泊郑重地开口,“至于是否真的担心公主,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你证明。” “我相信公主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死去,我也只做在等待公主要让我去做的事。” 在他平静又坚定的一字一句中,宋泊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半晌,他冷哼一声,撇开脸去。 柳玉颜:“想必宋公子今天邀请我过来,也不是专程来骂我的。” “我才没有那么闲,”宋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公主给你的。” 柳玉颜淡然的神情停滞一瞬,飞快地去拿那封信。 然而,宋泊却没有放开。 两人各按住信的一边,抬头时,一双眼睛潜藏急切,一双眼睛暗含警告。 宋泊盯着他:“公主的身边不缺你一个,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二心,就算威远侯府真的后继无人,我也会让你身首异处。” “多谢宋公子提醒,我谨记在心。” 宋泊放开了手。 柳玉颜拿过了信,拆开时,他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在刚刚得知公主被掳走的消息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公主府。 但他忽然记起,自己已经不是“柳余烟”了。 脱离了这个身份,虽然能够摆脱大部分的桎梏,却也令他不得已远离了公主。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他竟然没有任何的身份,可以去探听消息,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 不过,他知道公主的用意。 她要自己成为威远侯府的新主。 而自己的“新身份”不能与公主府有所关联,不然,那场大火就失去了意义。 柳承天横死,柳镇匆忙之中带兵去往西川,不久之后就传来了他被俘虏的消息。 令许多人意外的事,陛下竟然还力排众议,下令将他救出来。 看来陛下是想趁机掌控侯府,柳玉颜想,但是很快,就传来了柳镇在混乱中被敌军一箭射杀的消息。 同时柳玉颜也稍稍放下了心。 他知道公主成功了。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而现在,或许就是那个时机了。 他展开信纸,很快就将信看完,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笑容。 果然,公主说,是时候了。 宋泊见他看完了信,虽然有些不情愿情,但想起公主的交代,还是道:“你若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多谢宋公子,不过,我想我自己可以。” 宋泊一愣。 柳玉颜目光坚定:“公主已经做了那么多,是该我报答的时候了,宋公子放心,我对公主绝无二心。” “三日之后,请登凌云台一观。” 说罢,他起身离去。 …… 凌云台是太祖时设立的,取自“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本是个擢选人才的机构,但经过多年的变迁,逐渐没落。 不过,倒还保留着一个作用,那就是“伸冤”。 当然,这是民间给取的名字,实际上只是个面见皇帝的途径。 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登凌云台了,毕竟谁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与其指望着登凌云台面见陛下,还不如考个状元来得靠谱。 可今日一早便有人发现,有人来登凌云台了。 那男人身穿孝衣,面色沉重,一步步走过街巷,攀上长阶,向着最顶端而去。 “这是谁?” “不知道啊?” “怎么穿一身孝衣,家里死人了吗?” 周围窃窃私语,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只目视前方,最终登上了凌云台。 这时候,守在此处的金泉才如梦初醒。 毕竟,从他接任这个职位以来,就从没有人登上过凌云台。 他只把这当成个开门的差事,没想到还真的有人会上来。 他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噔噔蹬小跑上前:“这位……公子,敢问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柳玉颜不答,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柄小刀,吓得金泉后退了几步。 却没想到,他是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殷红在白布上蜿蜒曲折,字字句句都看得金泉呲牙咧嘴,忽然,他目光一顿,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威远侯府……长子?!” 第237章 天没塌,日子就要继续 “威远侯府……长子?!” 京城中谁人不知,威远侯府最近接连死了两父子,剩下的要么是女眷,要么是孩子。 眼看着摇摇欲坠,连平日里与之多有来往的世家都对他们冷落不少,就等着看陛下要如何处置。 这怎么忽然间冒出个长子来? 金泉欲言又止,柳玉颜却已经写完了。 他将血书递给金泉:“望大人上呈,请陛下为我父亲、弟弟伸冤。” 还真的是伸冤来了。 见他如此镇定,倒也不像是来与他开玩笑的。 金泉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血书,道:“公子,我可以帮你将这东西递上去。” “但……你也知道,这凌云台荒废已久,东西送不送得到陛下面前,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在下明白,多谢。”柳玉颜拱手。 金泉连忙还礼,心想,若他是威远侯府的长子,倒也比之前要好许多。 最起码,眼睛没有长在头顶上。 …… 崇德殿偏殿。 侍候在昭顺帝身边王德喜,忽然看到殿门处出现一个小内侍。 他动作一顿,看了看正在被几个宫女服侍换衣服的昭顺帝,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 王成光凑近,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王德喜的脸上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 有人登了凌云台?还说自己与威远侯长子,要陛下为柳承天和柳镇伸冤? “师父,东西在这呢。”王成光从怀里拿出那封“血书”。 布帛上还有些潮湿,不用仔细闻,就能嗅到很明显的血腥味,竟真的是封货真价实的血书。 王德喜想了想:“是金泉送来的?” “正是。”王成光回答。 他见王德喜脸色不好,立刻道:“我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但金泉说此事与威远侯府有关,我就……要不然,我让他回去算了。” “不,你做得对,”王德喜道,“你叫金泉看好那人,千万不要让他离开。” 王成光一头雾水,不知为什么师父对这事如此看重 但他还是道:“都听师父的。” 王德喜重新将染血布帛叠好,调整表情,回到殿内。 昭顺帝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瞥过来一眼,恰好看到王德喜手里的东西。 但很快就又将视线收回,似乎毫无兴趣:“方才是何事啊?” 王德喜道:“陛下,方才传来消息,说是有人登了凌云台。” 昭顺帝脸上露出几分烦躁:“这种小事还需要特意拿来烦朕,早该把凌云台给取消了!” 若不是这东西与太祖有关,不好随意处置,早就不存在了。 越说,昭顺帝就越觉得烦躁异常。 这几日所发生的事,当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 在他眼中一直恭顺软弱的儿子,竟然早就暗中与敌国勾结,在他派兵围剿时,又像早就得知他的行动似的凭空消失。 这几乎让他怒不可遏。 此外,柳镇死了之后,他原本的计划被硬生生打乱。 现在侯府无人可用,难道真要随便从侯府中抓一个垂髫小儿过来做“侯爷”不成? 那样未免太过昭然若揭了。 可威远侯府还不到倒的时候,若现在倒了,那还有哪个世家能与轩辕家制衡?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是几天的功夫,两鬓的白发就又多了许多。 昭顺帝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这时,王德喜才再次开口:“陛下,或许眼前这事,有了转机。” 昭顺帝抬头看向王德喜。 “登凌云台的那位,说自己是威远侯的长子。” 王德喜将血书拿出,双手奉上:“陛下请看。” ……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 叶舒窈与青棠换了个更加靠近洛城的地方落脚,方便与宋知简联系。 而且,这里更加热闹,消息流通的也更快。 只一个晚饭的功夫,叶舒窈就听到了不下七八个版本的八卦。 有的说那通敌叛国的五皇子逃出生天,跑到了西川地界,若能提供线索,可得黄金百两。 还有的说,他已经死了,皇上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人,更何况他还是皇子。 皇子通敌叛国,这简直是往皇帝老儿的脸上甩巴掌! 有人又谈起了最近京城中的一桩怪事,绝了后的威远侯府凭空冒出老大个儿子来,登了凌云台,写了血书,成了新的“小侯爷”。 “他娘的,有钱人还真是舒服,儿子到处都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说罢,颇为愤慨地干了一碗酒。 一间小店,来来往往,贩夫走卒,芸芸过客。 几百里之外打得热火朝天,这地方却照常营业,掌柜的仍然日日做卤烧,挂在铁钩上,香飘十里。 叶舒窈边吃羊乳甜酪边听,竟然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惬意来。 宋泊纳闷:“他们都不怕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要是我,早收拾东西跑路了。” “哪有那么容易,”叶舒窈道,“他们世世代代在此扎根,田产、家财、后代都早与此地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离开这,就意味着一切的积累都归零,所有都要重新开始。” 对普通人家来说,不到迫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走的。 正巧伙计来上菜,听到她的话,笑道:“姑娘这话可是说着了,外头打仗确实吓人的很,但咱们普通人嘛,只要天没塌下来,日子还得过下去。” 他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把菜摆好:“客官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我。” 青棠对他点了点头:“多谢。” 伙计的动作却又顿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几位是从京城来的吗?” “很明显吗?” 叶舒窈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都是现买的,应当不怎么能分辨出来。 伙计挠挠头:“我们这些小地方,很少有如此俊俏的公子与如此漂亮的女子,所以我才猜测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这小伙计看起来十四五岁,是个圆脸,笑起来颇为喜庆。 叶舒窈也不禁被他逗笑了:“我们确实从京城过来的。” 他眼睛亮了亮:“京城真的像说书先生说得那么大,有那么多的街市,那么热闹吗?” 第238章 来找宋知简 “是很热闹,也很大,若是赶上了节日,夜里的时候东西市也都会开门做生意。” 听叶舒窈说完,小伙计眼中的神往又多了些:“有机会了,我也一定要去京城看看!不过……哎。” 他忽然间叹了口气,表情又惆怅了起来:“这仗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打完……” 叶舒窈道:“快了,再过不久你就能平平安安去京城了。” 小伙计的情绪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抬头又是笑容满面:“那就借您吉言了,客官慢用!” 小伙计离开后,青棠轻声问道:“公主可是有办法对付活死人?”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用,不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宋泊好奇道:“什么办法?” 他也近距离看过那些活死人的样子,发作起来,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还有理智。 虽然冰水有效,但此时天气酷热,效果也只能是大打折扣。 照他来看,说不定只有等天气转凉,才能让他们有所削弱。 叶舒窈正要开口,忽然想起什么:“这里说话不方便,先吃饭,等回客栈再细说。” 三个人吃完饭回到客栈时,天已经擦黑了。 回到房间里将门关上,确定隔墙无耳,叶舒窈才道:“既然活死人来源于兽血,所以我猜想,有个东西可能有用。” 说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个掌心大小的香炉。 “这是什么?”青棠问。 “嗯……你们可以简单地把它理解为,一种诱饵,对有兽血的人,很有吸引力。” 那是在行宫时,点“猫薄荷”用的,当时伏罗对这东西的反应之热烈,她记忆犹新。 刚刚不在外面说,也是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宋泊拿过香炉放在鼻尖,顿时皱眉:“什么怪味。” “是香薷草吗?”青棠倒是闻出来了。 香薷草?荆芥还有这么文雅的名字? “没错,就是香薷草,”叶舒窈打开香炉,“这东西磨粉后与其他的一些香料混合,制成香之后,有神奇的作用。” “不过,”她顿了顿,“还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种类都有效。” 毕竟谁知道雪姬手里的“兽血”和伏罗从他母亲身上继承的,有什么不同呢? 再说直白点,伏罗说自己是猞猁,那不见得活死人也是。 万一他们是什么狼啊老虎啊狮子啊之类的东西呢? 虽然听起来蛮离谱的,但见过了,不对,和她奶说过话之后,叶舒窈觉得这个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等去了洛城,试试就知道了。” 宋泊道:“那我们明日便去洛城找宋知简?” 叶舒窈点了点头。 几天前叶舒窈已经告诉了宋知简他们在洛城附近落脚,宋知简的回信中提及,他们捉住了几个活死人。 这次过去,就看看香薷草有没有用。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动身向洛城去。 为了不耽误时间,叶舒窈叫宋泊提前买了三匹马,要比坐马车快不少。 谁知临走时去马棚牵马,竟发现其中一匹恹恹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一旁看马棚的老丈连忙为自己开脱:“客官,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吃的马草都是您自己买的!” “它这是怎么了?病了?”叶舒窈问。 看叶舒窈没有怪他的意思,老丈上前看了看,纳闷道:“倒瞧不出是什么病来,就是不精神,怕是骑不了了。” “骑不了就算了,不是还有另外两匹吗?” 叶舒窈转身,还没开口,宋泊就抢先道:“阿窈和我同乘一匹,我骑术好得很。” 在外不能叫公主,倒让他找着了机会叫阿窈。 叶舒窈瞧着他,宋泊虽有些心虚,但仍坚持道:“就和我同乘嘛,我保证一点都不颠。” 这时,青棠轻声道:“小姐与我同乘,还能小憩一会。” 这话说完,叶舒窈的眼睛明显亮了。 宋泊面色一僵,心道这人真是卑鄙,知道公主今日起得早了没睡够,竟用这种条件诱惑。 不过……若是能让公主睡一会,倒也不是不行。 青棠十分“默契”地接受到了这个信号,他将马牵出来,对叶舒窈伸出手:“小姐。” 与青棠同乘一匹,确实体验感五星。 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比起之前自己骑马和与其他人同乘,颠簸感少了大半的同时,速度竟然还能保持。 她倚在青棠的胸口,还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青棠温声叫醒。 “公主,我们到了。” 叶舒窈睁开眼睛,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洛城,此时刚刚进了城门。 她扶着青棠的手下了马:“直接进去吧。” 守门的士兵想看,又不大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看,显得有些别扭。 不怪他们,这地方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像仙女似的。 而且这三人还说是来找将军的。 正想着,然后就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几息之间就到了近前。 竟是宋知简。 “参见将军!” “将军!” 几人齐齐行礼。 宋知简只匆匆一颔首,就飞身下马,冲到叶舒窈面前:“你来了,阿窈。” 叶舒窈微微挑眉,看向宋泊。 这兄弟俩莫不是私下商量过,都赶在今天叫她阿窈。 宋泊:“……” 矮个子士兵见状,激动地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人,小声道:“你听见没有,将军刚刚说什么了?” “能听不见吗!” 将军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和其他人说过话,那看来这位就是之前那个神秘的“娘子”? 几人还想再看,却发现自己的视线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 “先回去。”宋知简说着,直接拉起了叶舒窈的手。 青棠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片刻之后,他缓缓收回目光。 公主与宋知简多日不见,这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在客栈的那段日子太平凡而美好,让他有了种成为公主的唯一的错觉。 从前他对公主说,只需要一些目光就好了,现在看来,都是违心之语。 “想不到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身旁忽然有人开口,原来是宋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宋公子,”青棠抬眸看他,“既然你这样说,想必也是有过同样的感受。” 宋泊噎了片刻:“是又怎样,我早就调理好了。” 第239章 和挑衅有什么差别 话虽如此,他却忍不住看向前方两人的背影。 虽然知道公主并非有心,但总还是会有些失落的。 因为宋知简是第一个,才会有些特殊吗?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抢先去认识公主了。 明明他才是第一个见到过公主的,只不过…… 罢了,事情已经过去,再说也没有意义了。 但他还是心中惆怅,脚步放慢,缓缓与前面拉开了距离。 叶舒窈没注意到这小插曲,她满心都想着要快点把对付活死人的方法告诉宋知简,让他快些试一试。 进了屋子之后,叶舒窈才发现,宋泊不见了。 “他人呢?” 青棠道:“宋公子说有些乏累,半路离开了。” 有点怪。 不过叶舒窈也没想太多。 她还记挂着活死人的事,于是将自己与青棠、雾刃在塔中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自然,将“死了”的那部分简略带过。 然后,她直截了当此前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听完她的话,宋知简若有所思:“之前确实没有从这方面来想过,可以一试,但材料或许是个问题。” 叶舒窈点头:“也是,香薷草这东西,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宋知简:“不过好在洛城附近有个镇子,那里的人多种植香料用来售卖,现在派人出发,或许明日就能拿到香薷草。” 说完,宋知简就立刻找了人,仔细交代好,叫他向东边的镇子去了。 这一桩事情算是暂时解决,叶舒窈稍稍放松了些,这才觉得有些累。 虽然是睡了会,但怎么说也是在马背上,总是睡不安稳的。 她抬手揉了揉脖子和肩膀,青棠见状,道:“公主,我来吧。” 叶舒窈乐得偷懒,直接放松了身体。 青棠力道适中,没一会的功夫,她的眼皮就渐渐有些沉了,缓缓靠在了青棠怀中。 宋知简目光闪了闪,却也没说什么。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公主竟然没有休息好,他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争风吃醋?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公主能到这儿来,所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公主,也是很幸福的了。 宋知简用目光描摹着叶舒窈的轮廓。 青棠有所察觉,似乎是误会了宋知简的意思。 他动作微微一顿,忽然低头,轻轻在叶舒窈额头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就连半梦半醒的叶舒窈似乎都没有察觉。 宋知简这才微微皱眉,目光中多了些冷意。 当着他的面这样做,和挑衅有什么差别? 之前的“与世无争”,看来只不过是表面功夫,而现在连这些也不愿维持了。 除了在公主面前。 寂静之中,两人对视,似乎有隐约的火星在空气中弥漫。 但很快,两人就都收回了视线,因为叶舒窈动了动,似乎要醒了。 叶舒窈睁开眼睛,惊讶道:“我睡着了吗?” 她竟然也有秒睡的时候。 宋知简上前道:“公主是太累了,去微臣的房间休息会吧。” 他伸出手:“微臣带您去。” 叶舒窈想了想,自己是要好好休息会儿了,便点了点头:“好。” 在叶舒窈起身的时候,青棠下意识想要抬手挽留,但又不着痕迹地止住。 浅香还留在他肩头,怀中的人却已经离开,让他心口有些闷闷的。 “对了,”叶舒窈回头,“你也去休息,不然身体受不了的。” 青棠露出淡淡笑意:“好。” 随着宋知简到了住处,叶舒窈打量着这间屋子,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公主在看什么?”宋知简问。 他也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这屋子有特殊的地方。 “我在看这地方隔音好不好,床够不够软。” 闻言,宋知简一愣。 隔音……软…… “想什么呢?”叶舒窈忽然到了他面前,笑盈盈看着他。 “……没有。”宋知简眸光微闪,“床很软,公主会睡得舒服的。” “那得试试才知道。” 说着,叶舒窈脱掉外衫和鞋子躺了上去,然后对宋知简招招手:“你也过来。” 宋知简走过去,有些僵硬。 或许是因为隔得太久没有见面,他竟然有些紧张。 “公主,微臣先把轻甲……” 话没说完,叶舒窈就凑过来亲了亲他,嘴唇轻轻蹭过,裹挟着令人心驰神往的淡香。 他的心跳猛得乱了一拍,本能般将人揽进怀里。 距离近到呼吸交缠,宋知简却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靠得更近。 “公主……” 他怀抱着朝思暮想的人,低唤出声。 “嗯,”叶舒窈应道,“宋将军累吗?” 宋知简摇了摇头:“为大黎疆土奋战,微臣并不觉得累,何况,还有公主在身边。” 就算有再多的劳累和苦楚,在这一瞬间也都该烟消云散了。 他低头去吻叶舒窈,动作中带着些许急躁,但又有克制的温柔。 叶舒窈也浅浅回应,气氛温和又静谧。 一吻结束,宋知简脱掉轻甲,将叶舒窈抱进怀中,眷恋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温柔神情若是被外面的士兵看见,定要觉得自家将军是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叶舒窈也察觉出他比起之前变了许多,故意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微臣很想公主,想多与公主亲近些。” 宋知简真是鲜少有打如此直的直球的时候。 这话一说,倒是让叶舒窈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轻咳一声:“好吧,准你多抱一会。” “嗯。”宋知简低低应道。 半晌,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放开。 公主过来是要休息的,他竟然就把这事给忘记了,还一直抱着公主。 “公主睡吧,微臣就在旁边守着。” “你有事就去吧,不用守着。” 宋知简用态度表明了他的坚持。 好吧。 叶舒窈躺了下去,正要闭上眼睛,门外却传来了略带惊慌的呼喊。 “将军,活死人醒了之后发疯了,您快去看看吧!” 活死人发疯? 叶舒窈的立刻来了精神,按住要出门的宋知简:“你要去牢房吗?我和你一起去。” “公主,那些活死人凶猛异常,而且形容可怖……” “没事,我在塔中都已经见过了,”叶舒窈拿出小香炉,“正好试试这东西有没有用。” 本想着等香薷草回来之后再对比,但现在他们既然醒了,就择日不如撞日。 宋知简没再说什么,打开了门。 第240章 活死人好像不太聪明 宋知简没再说什么,打开了门。 叶舒窈与宋知简快步向着牢房走去,不多时,两人便到了。 负责关押他们的是一个长相憨厚的年轻人,见宋知简过来,立刻迎上前来:“将军。” “里面是什么情况?”宋知简问。 “之前这几个活死人一直都在昏睡,但今日却不知道为何他们忽然醒了过来,并且凶性大发。” “几个兄弟就用铁链将他们绑了起来,不过……” “不过怎么??” “不过他们还是乱撕乱咬,一刻不都安生,就连迷药都没什么用。” 宋知简皱了皱眉头:“把门打开。” 面前这道沉重的门被推开,叶舒窈一下子就听到了从深处传来的沉闷嘶吼声,如同狂躁的野兽一般。 宋知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叶舒窈,叶舒窈则对他点点头:“走吧。” “那你站在我身后。”宋知简道。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走廊向深处进发,随着他们一步步前进,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里十分空旷,许多牢房都没有关着犯人,于是难免传出一些回音,显得诡异又凄厉。 终于,转过了一个弯,叶舒窈看到了关于活死人的那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的栏杆是特制的,并非是木头,而是用了某种金属,大概是为了防止活死人逃出来。 透过闪着寒光的栏杆,可以看见昏暗的牢房中有几个刑架,活死人就被绑在那上面。 然而他们躁动不堪,将铁链扯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甚至给人一种刑架都要倒下来的错觉。 活死人们对声音异常敏感,叶舒窈与宋知简还未靠近,他们便有所反应,浑浊又布满血丝的双眼就从昏暗之中迅速将两人捕捉。 意识到这是两个大活人之后,他们更加躁动起来,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低沉吼声。 饶是已经有所准备,叶舒窈还是被他们的眼神吓了一跳。 之前在塔里的时候,只见到过他们沉睡的模样,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人类的情感,全部被疯狂与混乱占据。 她瞬间便推翻了之前的猜测:伏罗与这些人,绝不一样。 忽然间,她的视线一暗。 原来是宋知简用手将她的眼睛盖住了。 “公主,不要看。”宋知简的声音很低,透着些无措。 叶舒窈拉下他的手,抬眸望去,撞上他略带心疼的表情。 “怎么了?” 宋知简:“虽然公主没有说,但微臣知道,在那座塔中一定不会那么顺利。” 这种肮脏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公主看见。 叶舒窈一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又开始自责了。 她掏出小香炉,一副傲娇的模样:“既然这样,那就快点看看我的方法有没有用,就算将功赎罪了。” 宋知简轻笑:“是。” 他接过香炉,将其中剩下的香点燃,放在了牢房的外面。 不一会儿,淡淡的烟雾就随着缓缓流通的空气飘向牢房中。 活死人们嗅到气味之后,似乎陷入了怪异的停滞之中。 他们全都不动了,就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嘶吼、凶狠、躁动都暂时消弭。 过了一会,他没有重新恢复了动作,耸动着鼻子, 叶舒窈思索片刻,她走近了一些,宋知简站在她身侧,手放在剑柄之上,时刻准备出手。 她将小香炉拿了起来,向后退了三大步。 那些活死人立刻伸长了脖子。 宋知简:他们……似乎在寻找这气味的来源。” 叶舒窈向左,他们也跟着向左转,向右,他们也向右。 这下子确定了。 “看来这东西确实对他们有吸引力吸引,不过,就只是这样吗?” 比预想中的效果要差,若是要出奇制胜,只吸引注意力是远远不够的。 正想着,叶舒窈忽然觉得掌心一烫,她下意识松手,香炉掉在了地上。 原来是里面的香燃到了最后,香灰从盖孔里掉了出来,落在了她手上。 “公主,没事吧?”宋知简连忙捧起她的手查看。 “没事,只是有一点红而已,等会用凉水冲一冲就好……” 叶舒窈的话还没说完,牢房中忽然一声巨响。 宋知简反应迅速将叶舒窈挡在了身后,同时抽出了剑来。 一个活死人不知怎么竟然硬生生挣脱了铁链,发了疯一般拖倒了刑架,手脚并用地爬向两人的方向,也就是牢房之外。 他的一只手已经从栏杆的缝隙中伸了出来,就要抓到叶舒窈的脚踝。 宋知简一把将叶舒窈拉开,抬手就要刺下。 “等等!”叶舒窈忽然叫道,“你看他在干嘛。” 他在干嘛? 宋知简动作一顿。 活死人的手伸长,似乎并不是要去伤害叶舒窈,而是……奋力去抓刚刚掉在地上的香炉。 不,更确切的是,他在抓那些香灰。 由于刚刚香炉掉在了地上,香灰也全部洒了出来,而这个活死人正是在努力地用手指蹭着,连脸都卡在栏杆中挤得变了形。 不仅是他,连身后还在架子上的那几个也盯着香灰,烦躁地挣动。 区别在于他们力气没有这个活死人大,所以挣脱不了罢了。 现在的场景十分奇怪。 叶舒窈的表情也十分奇怪。 所以这些活死人不是对香的气味有反应,而是对香灰更有反应吗? “能不能把他放出来,”叶舒窈问,“我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宋知简犹豫片刻:“好。” 这时,正好有听见动静的人前来查看,宋知简道:“把门打开。” “打、打开?”小兵吓了一跳,他看了看牢房,“将军,他们可是会徒手杀人的……” “打开。” “……是。” 牢门打开,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那活死人。 半晌过去,叶舒窈无语道:“他好像不知道门开了。” 确实如此,他还卡在栏杆里,努力伸手去抓地上的香灰,简直是专心致志。 “……” 变成活死人之后会变得不聪明吗? 第241章 他们该在地底 活死人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下一刻,他竟然缓缓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爬向门口。 虽然动作仍然急躁又不协调,但好歹是找对了方向。 宋知简蹙眉:“他能听懂我们说话。” “不仅仅是能听懂,而且还能做出反应……”叶舒窈摸摸下巴,“他好像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宋知简摇摇头:“在今天之前,他们和野兽无异。” 听不懂人话,一看到活人就要立刻扑过去撕咬,直至把人杀死。 然后,生啖其血肉。 两人说话间,活死人已经爬到了门口,迫不及待的扑向了散落一地的香灰。 他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佳肴一样,用形状奇怪的手艰难抓起,然后塞进了嘴里。 叶舒窈:“……?” 她眉头一挑:“吃了?” 吃了,而且,好像吃的很香。 叶舒窈沉默了,她没想到这些活死人是异食癖。 “将军,他好像不动了!”那开门的小兵忽然叫道。 果然,刚刚还阴暗爬行的活死人,在塞了一把香灰之后,竟然安安静静地趴在了地上。 宋知简走上前去,用脚尖踢了踢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找军医来。”宋知简道。 不一会儿军医就过来了,他看见这样的情况也是大吃一惊,立刻上前检查。 等探完了活死人全身,他面色犹疑。 “怎么了?”叶舒窈问,“他死了吗?” 军医抬头,看见是叶舒窈问话,顿了顿,视线转向宋知简。 片刻之后,又看向叶舒窈道:“夫人,他并没有死,只是昏睡了。” 宋知简一愣。 军医是把公主误认成了他的……妻子,他有些忐忑地看向叶舒窈,发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有些失落,不过,宋知简很快又调整好了心态。 毕竟公主也没有反驳。 再大胆一些,算不算是公主默认了? 叶舒窈没注意到宋知简,盯着没了动静的活死人喃喃道:“昏睡……” “没错,而且并非是用了迷药的那种昏睡状态,而是完全地放松,顺从身体本能的人昏睡。”军医道。 也就是说,香灰相当于活死人的安眠药? 得出了这个结论的时候,叶舒窈的嘴角抽了抽。 这个世界的设定,真的是精神状态稳定能写出来的吗? 不过总比没有用好。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另外几个活死人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反应。 她去叫宋知简,却发现这人好像在发呆。 这可真是稀奇了,她还从来没见过宋知简发呆呢。 “宋知简?”她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宋知简猛地回神:“……阿窈。” 说完,他抬手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 听过军医称呼叶舒窈为夫人后,再叫阿窈,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真的是寻常夫妻一般。 一旁的军医和小兵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在这这么久,哪见过这样的将军。 果然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认真些。”叶舒窈“教训”他,“干正事呢。” 宋知简点了点头,似乎有点委屈地“噢”了一声。 从前与公主见面,是他总想着正事,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角色互换了。 他开始心不在焉,而公主的视线却总是落在别的地方。 军医\/小兵:他们应该在地底,不应该在这里。 “让他们几个也试试,看看会不会也昏睡。” “好。” 宋知简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他将洒落的香灰收集起来,分别塞进了另外几个活死人嘴里。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们的脑袋全都耷拉了下去,状况和最初的那个活死人一模一样。 这下子可以确定,香灰等于安眠药了。 但另外的问题又来了,这东西虽然有用,但是该怎么用呢? 一直到离开牢房,叶舒窈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让活死人“吃下”的条件,着实是有点苛刻了。 她想着想着,忽然感觉被一股阻力拽住。 一回头,宋知简正看着她。 “怎么不走了?”叶舒窈问。 “公主,已经到了。”宋知简有些无奈。 叶舒窈一愣,抬头看去,果然是已经到了房间门口,他想得太入神,还以为在路上。 宋知简推开门,牵着叶舒窈进去:“其余的事情,公主不必忧心,微臣已经有了想法。” “你要怎么做?”叶舒窈好奇。 “等明日香薷草到了,微臣演示给公主看。” “是搞神秘。”叶舒窈笑道,“那我就等一天吧。” “不过,现在城外没事吗?”叶舒窈问。 他们过来的路上并未看到有下羌或居延的军队,到了这么久,外头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几日确实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随时都有哨兵放哨,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会立刻吹响军号,通知敌情。” 叶舒窈点头:“那就好。” “将军,军师有事找您商议。”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宋知简动作一顿,眉目间透出几分难以察觉的烦躁。 叶舒窈察觉出他的情绪:“怎么,这个军师很讨厌?” “他是轩辕家的旁支,算不得讨厌,只是……”宋知简叹气,“只是每次与他说话,都想把他杀了。” 简而言之,看见他就烦。 “轩辕家的手真是伸得到处都是,”叶舒窈也感叹,“不过,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你去吧。” “微臣很快就回来。” 宋知简捏了捏叶舒窈的手,转身离去。 他离开之后,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叶舒窈百无聊赖地倒在了床上。 事情一下子做完,还真感觉怪无聊的。 不对。 她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怎么会有人爱上上班,快回到之前的样子啊啊啊啊!” 刚推开门的宋泊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果然不该喝太多酒,产生幻觉了。 “嗯?”叶舒窈看向门口,见是宋泊,放松了下来,“宋泊,你跑哪去了?” 宋泊走进来把门关上:“公主还有空管我去哪了吗?” 他不想阴阳怪气,但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带着酸味的话。 第242章 小舔狗 但不由自主的就说出了带着酸味的话。 叶舒窈听出他语气的中的不对劲,下了床走到他面前,才明白是为什么。 “你喝酒了?” 其实根本不需要问,单单走近,就能闻到淡淡的酒气。 “……没有。” 还否认了。 叶舒窈有些想笑,她故意道:“那看来是我的鼻子出问题了,既然如此,你来干嘛?” 这冷淡的语气让本就心里难受的人更加委屈,胸口胀胀的。 若是往日,他可能不会多说什么,只自己消化去了。 但如今醉意上涌,催生出许多更加复杂、平日里不敢表露的情绪。 宋泊一把抓住了叶舒窈的手:“公主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刚刚还看到宋知简出去,他才想着来看看,却没想到叶舒窈竟然问他来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自己猜起来了?” “噢……” 宋泊眨眨眼睛,反应有些迟钝:“我来,公主开心吗?” “开心。”叶舒窈顺着他说,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开心,公主说看到自己开心。 宋泊平日里灵光的脑子,现在只剩下了最基础的功能。 “那……那公主亲我……”他靠过去,双手撑在榻上,眼巴巴瞧着叶舒窈。 叶舒窈微微挑眉,捏住他的脸:“真醉了还是装醉呢?” “没醉,只是……喝了一丁点,”宋泊抬起手比了个距离,“就这么一丁点而已。” “那为什么喝酒?” 宋泊停顿片刻,没有开口。 左右不过是因为嫉妒而已,但他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就这么说出口。 “嗯?”叶舒窈靠近。 宋泊借着这距离,趁机在叶舒窈唇瓣上亲了一下,见叶舒窈没有躲开,他的眼睛亮了些。 但片刻后,他的表情又黯淡了下来。 “公主,很喜欢宋知简。” 叶舒窈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跃到这儿来了,问:“怎么了?” “我错了。” “?” 看来真的是醉了,前言不搭后语的。 宋泊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侧颈,声音闷闷的:“公主能不能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不介意您喜欢其他人。” 叶舒窈愣了一下,总算是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将宋泊的脸抬起来,看到一双有些难过的眼睛,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显得十分水润。 而且刚刚还被她捏了脸,红痕还在。 他平日里总是笑容居多,除了刻意卖乖的时候,倒鲜少见到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看起来怪好欺负的。 叶舒窈手指轻轻蹭着他的脸:“你的意思是,现在介意了?” 宋泊被她蹭得心猿意马,呼吸都乱了几拍:“不、不是介意,是想……想公主,嗯……多看看我……” 他说着话,柔软指尖忽然下滑,掠过了喉结。 “公、公主……”他抬手抓住叶舒窈的手腕,胸膛起伏,眸光闪烁不定。 “刚刚亲我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吗?” 宋泊听出她话中的揶揄,耳根通红,却又控制不住地想更加靠近。 但他心中明白,若公主不允许,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于是,他用自己发烫的脸颊去贴叶舒窈的掌心,又抬眸去看叶舒窈。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眼神迷离又渴望,不像是喝醉,倒像是碰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药。 叶舒窈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想要逗逗他,却被他抓住机会,吻在手腕内侧。 炽热的吻不住落下,如同细密的雨点一般,没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唇边。 叶舒窈轻笑,宋泊脸红归脸红,但倒是本能地善于抓住机会。 和平日里一逗就跑的样子十分不同。 她顺着他的力道放松,与他接吻,指尖挑开他衣领的扣子,掌心落在他的胸口。 手下的身体僵硬片刻,发出难耐的闷哼,半阖着眼睛仰头,紧咬住嘴唇。 宋泊心中有片刻惊慌。 只是被公主碰了几下而已,怎么…… 胸前忽地一凉,原来是衣襟敞开,腰带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蹭落了,衣服滑落,堆在手肘处。 宋泊感觉到了叶舒窈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 公主在看什么呢? 公主会满意他的身材吗? 和其他人比,他是不是…… “这么僵硬做什么?”叶舒窈忽然道,“扮雕像呢?” 他连忙让自己放松下来,看了看叶舒窈的脸色,不像是不满意,可也没有特别满意。 于是只好试探道:“公主……喜欢吗?” “喜欢。”叶舒窈笑着回答。 宋泊立刻欢欣,又凑过去亲她,黏糊糊道:“那公主多喜欢一些,好不好?” 叶舒窈躲也躲不开,好笑道:“小舔狗。” 然而被骂的人一副“听不懂,想亲”的样子。 叶舒窈:…… 虽然没醉,但真的喝醉了……好像还不错。 最后,宋泊晕乎乎地想。 …… 再次醒来,已经是暮色朦胧,宋泊仍在床上,八爪鱼似的抱着她。 叶舒窈想转个身,抱着她的人却收紧手臂,还变本加厉地蹭了蹭她的颈窝。 ……怎么睡得比她还香? 她只好去拽宋泊的胳膊,身后的人总算是有所察觉,朦胧道:“公主……你醒了?” “醒了,放开点,我要起来。” 宋泊的手不情愿地,却也一点点的挪开了。 叶舒窈起身,宋泊也跟着起来,他殷勤地拿过衣服帮叶舒窈穿上,又拿过木梳要帮叶舒窈绾发。 “酒醒了?”叶舒窈看着他。 宋泊面色一红,点了点头,小声道:“醒了。” “没看出来,宋楼主还有这么热情的时候。”叶舒窈清了清嗓子,“公主再多喜欢……” 话没说完,她的嘴就被宋泊捂住。 “别说……”再说下去,他就要自燃了。 叶舒窈十分贴心地没有继续,拿过木梳:“快穿好衣服,等会有人要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宋泊下意识飞速将衣服穿好,随即又有些郁闷:怎么弄的像偷情一般。 明明他也是…… 不对! 这里好像是,宋知简的屋子。 这时,脚步停了下来,门被推开。 “公主,微臣……”宋知简的话猛然停住,看向宋泊,“你怎么在这?” 第243章 怎么那么像枪? “你怎么在这?” 宋知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变淡,落了下去。 宋泊本来还有些心虚,但听到他这质问的语气,便道:“我来看看公主,怎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他状似不经意将还未整理好的衣领散开了一些,露出暧昧的痕迹。 宋知简的视线落在那处,又不着痕迹地转开:“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宋泊,直接走向叶舒窈。 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但叶舒窈还是能明显感觉,他身上陡然改变的气息。 也确实是她的不是,之前宋泊来的时候只想着他是喝醉了,忘记了自己是住在宋知简的屋子里。 她想了想,对宋泊道:“也这么晚了,你先去吃晚饭吧,我等会就过去。” 宋泊本还想着再待一会,但听到叶舒窈这样说,最终还是推门离开。 门一关上,叶舒窈就拉住宋知简:“先别梳了。” 宋知简动作一顿:“是弄疼公主了吗?” “没有,只是我有话和你说。” 梳子被放在下,宋知简低头看着叶舒窈:“公主要与我说什么?” 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宋知简几乎从未这样过。 但今天,他不仅如此,是更进一步,将手撑在了叶舒窈身后的桌案上。 当着宋泊的面,他面色平淡,像是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但此时此刻,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 他看着叶舒窈,眸色幽深,藏着连他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占有欲。 对于这种“危险”叶舒窈则浑然不觉似的,又或者说,她并不觉得宋知简会伤害她。 她抬头望着宋知简,认真道:“方才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只要是自己有错,道歉这种事她并不拖拉。 宋知简怔了一下,像是忽然放松了下来似的。 但是没想到,他的脸色却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差了一些。 “公主不要为他说话。” “嗯?” “是他的错,与公主没有关系。” “微臣闻到酒味了。” “定然是他借醉酒的缘由……引诱公主。” 一句句连珠炮似的说出来,根本没给叶舒窈插嘴的机会。 ……但这么说,似乎好像也没错。 她好好待在屋里,宋泊喝了酒之后委委屈屈地要她亲。 宋知简最后总结:“下次微臣一定派人守在门口。” 这事还没完,只不过,公主就不必知道了。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眸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公主,去吃晚饭吧。” “好。” 军中一切从简,叶舒窈特意交代不要给自己搞特殊。 平日里军营里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了。 不过,宋知简还是买了几盒精巧的点心,还弄了放了碎冰的牛乳茶来。 “这些并不麻烦,军中也有人会去城中买些吃食。” 听了这话,叶舒窈放心下来,喝了口乳茶,连连点头。 纯天然的果然不一样。 今夜仍旧是平静的一夜,了望塔时刻警戒,却没看到一丝动静。 第二天刚刚吃过早膳,去收集香薷草的人回来了,他骑的马换成了个驴,后面拉着一辆板车,香薷草就装在麻袋里堆在板车上面。 看起来并不多,但其中大多数都是已经晒过的,倒也够用了。 宋知简立刻命人将这些香薷草烧成了灰,又加水和一些有粘性的粉末团成花生大小的圆球,最后在烈日下晒干。 一时之间,这地方成了制香工厂似的。 “你说的那个方法,还不能告诉我吗?”叶舒窈问。 虽然这样说,但她看到香灰被做成圆球,好像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公主跟我来。” 叶舒窈换掉了碍事的罗裙,穿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跟着宋知简到了一处上了锁,并且前后都有人把守的屋子。 钥匙竟然是由他亲自保管,叶舒窈更加好奇里面是什么了。 等大门打开,叶舒窈发现这是一间暗室,四面都没有窗户,只摆着两口大箱子,箱子上同样也上了锁。 什么东西要这么严密地保存? 终于,箱子上的锁也被打开,叶舒窈探头一看,顿时愣了。 这玩意,长得怎么那么像枪啊? 虽然她隐约有猜测,但也没想到真的会出现这东西。 “这……哪来的?”她问宋知简。 “是微臣在邺城时,偶然遇到的一个机括师所做,”宋知简似乎察觉到什么,“公主此前见过这东西吗?” 那何止见过,还…… 真的倒是也没摸过,但剧组的道具确实是摸了不少。 叶舒窈没有回答,道:“能拿起来看看吗?” “自然。” 等东西拿在了手里,叶舒窈才觉得没那么魔幻了,这把“枪”显然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 换句话来说,还没有达到那么精细的程度。 屋里昏暗,刚刚她并没有看出来,枪身并非金属,而是木制。 整体看起来,更加接近于半成品,寿命想必不会太久。 不过做这东西的人还真是人才,若是能招揽,一定能改进得更加完善。 “那位机括师在哪?”她问。 “他已经死了。”宋知简道,“就只留下了这些,和一部分图纸。” 他又打开另一个箱子,其中堆放着一堆的“枪”,和一摞画着图案的纸。 叶舒窈翻看一番,惊讶地发现竟然有好几种不同的样式。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一时兴起或者灵光一闪的研究,显然是有计划的在进行。 她心中一动,看向宋知简:“这个机括师,是怎么死的?” “死于下羌土尔提的刀下。” 果然。 “他不想为下羌卖命,但妻儿父母被胁迫,只好暂时假意听从,后来想方设法把妻儿送走后,他才与土尔提撕破脸皮,”宋知简声音有些沉重,“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临死之前,他告诉了微臣这些机括藏在何处,并叮嘱,千万不能让这东西落入下羌人手中。” 最初的时候,宋知简并不明白这些模样奇怪的机括有什么用。 他研究了那些图纸,明白了是要将“弹珠”填进去发射,可就算如此,也没有长枪与大刀威猛。 第244章 机括师 但他还是遵守约定,一直将这些东西妥善保管。 直到那天,发现香薷草燃烧后的灰可以令活死人沉睡,他才又想起这能“发射弹珠”的机括来。 只要把香灰做成弹珠的模样,不就能发射出去了吗? 虽然紧急之下,计划定然粗糙,不过眼下这情况,有总比没有好。 听了这话,叶舒窈认同地点点头。 “这东西叫什么?”她问。 “还未取名。” “那就叫枪吧,怎么样?” “木仓……倒是十分契合。”宋知简道,“就听公主的。” 取好名字后,宋知简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来试验做好的香丸能否顺利发射。 正如叶舒窈所想,这东西只算得上是个半成品,用来发射倒是足够,但还需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 这距离嘛,大概只有两米多,再远一些,就会失去准头了。 “勉强可用,”宋知简也说,“再训练士兵们使用,可以控制住活死人,再趁机杀死。” 此前由于活死人过分狂躁,常常是四五个士兵才能勉强对付一个活死人,还不一定能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而这个时候,士兵们已经遍体鳞伤了。 加之活死人只要没有彻底死去,就能迅速恢复,就算有再多的士兵,也只是被对方消耗罢了。 现在有了枪与香丸,或许就可以将状况变成二对一或一对一,大大提高了效率。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宋知简道。 没等宋知简继续,叶舒窈就接道:“枪太少了。” 没错,太少了,那两个大箱子加起来也不过百支。 就算每个都派上用场,训练士兵熟练使用,要对付那么多的活死人,堪称杯水车薪。 “图纸,”叶舒窈忽然道,“图纸不是还在吗?可以找工匠多做一些。” “微臣此前也给其他工匠看过其中一部分图纸,但没有一个能够复刻。” 那些工匠都说无能为力,要么就只是做出个外壳来。 “我知道一个人,或许,她能看懂图纸。” “是谁?” “京城的一位机括师,她叫阿越,”叶舒窈道,“我需要往京城里送一封信,越快越好。” …… 京城,西市。 “阿越,有你的信!” “我的信?”越清婉放下刻刀,站起身来。 谁会给她写信呢?家中已无人,她也早就决定隐姓埋名。 信封只有“阿越亲启”几个字,越清婉漫不经心地打开,表情却慢慢认真起来。 “阿越,家里人写信给你了?” “师父,”越清婉连忙将信收起来,“您怎么出来了?” “今日小风吹得甚是舒爽,小老儿我来门口凉快凉快,”墨长龄看向她手中的信纸:“怎么,是大事?” 越清婉犹豫一瞬。 公主被掳走,下落不明,京城中现在都传公主已经死了。 但她却一直不相信,公主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不会让自己落入穷途末路的境地。 可惜她什么身份都没有,无法打听到更深层的消息。 却没想到,公主竟然给她写信来了。 这封信定然是冒着极大的危险,虽然师父待她极好,她不能轻易暴露。 “家姐想念我,所以写了信来,”越清婉面色如常将信收起来,“师父,我想去看望家姐,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她现在的身份是公主帮她安排的新户籍,并不是京城本地人。 师父也对她家中情况不甚了解,说有个远嫁的姐姐倒也不算奇怪。 而且,师父虽然行事有些跳脱,但一向随和,应当不会说什么。 果然,墨长龄摇了摇蒲扇,不甚在意道:“把手里的活做完了再走。” “那是自然。”越清婉高兴道。 她又坐回小桌前,继续在木头上刻画,动作利落流畅,刀刀精准。 墨长龄与她闲聊:“你家阿姐,嫁去了哪里?怎么还要离开京城出趟远门?” 越清婉犹豫片刻,道:“西川。” “西川?”墨长龄摇蒲扇的动作停了,“西川何处?” 怎么忽然追问起来了? “师父,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和我一起去?”越清婉玩笑般问。 “说不定小老儿还真的能和你一起去,”墨长龄用蒲扇敲了一下越清婉,“莫要打岔,越丫头,你到底要去西川何处?” “西川洛城。” 墨长龄一拍大腿:“顺路!收拾行李,立刻出发!” “啊??”越清婉瞪大了眼睛,“师父,我是去探亲,您跟我一起去,这算是什么呀?” “我有个师弟……也就算是你师叔吧,二十年前去了西川邺城,我与他已二十多年未见,趁此机会,便与去探望他一番。” “这也……太巧了吧。”越清婉目瞪口呆。 “我与你一道去,到时候,你去探你的亲,我去看你师叔,两全其美!” “东西放下,收拾行李!” 越清婉被他拉起来:“等等,那没做完的单子怎么办?” “不必忧心,我早就做好了。” “这……好吧。” …… 见到越清婉时,叶舒窈有些奇怪。 “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越清婉看了看身后的马车,有些无奈道:“这都是我师父的。” 说是来看望师弟,但把自己近些年研究出来的机括和小玩意都带上了,说是要让师弟看看自己的成果。 依她来看,是炫耀还差不多。 “你师父和你一起来了?”叶舒窈微微皱眉。 “公主放心,师父并不知道其中原委,我说我是来探望远嫁的阿姐的。” “至于为何师父也一起过来……” 她将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你这师父,还真有意思,”叶舒窈笑道,“那他既然是带着东西来看望师弟,东西怎么又放在这儿了?” 提起这件事,越清婉的神色有些黯淡:“昨夜我与师父到了洛城城外,师父要驾着马车继续向西,就与我分开了。” “可没想到,我刚刚在城中落脚,马车就回来了。” “他说,师弟家中已成荒宅,于是他四处打听,又听闻下羌的土尔提将师弟捉了去,想必,已经凶多吉少了。” 第245章 长黎公主秘闻 平日里总是没个正形的老顽童,忽然失去了精神,颓然不已,还让她把这些东西都带走。 “大概是看到这些,就会想起师叔吧。”越清婉抬起头,“不说这些了,公主找我来,不是有机括要我做吗?” 叶舒窈点点头:“没错,不过,我忽然觉得你师傅说不定也会感兴趣。” “什么?” “或许,我知道你师叔最后的消息。” …… “此话当真?” 客栈中,墨长龄急切地看着越清婉:“你姐姐果真知道狗蛋的消息?” 越清婉:…… “师父,师叔真的就叫……狗蛋吗?” “他大名叫墨长安,但最初捡来时没有名字,就给取了个贱名,好养活,”墨长龄一说起这个,又有些惆怅,“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同他吵架,他也就不会来西川……”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姐姐怎么会知道狗蛋的消息?她莫不是嫁给了下羌人?” 越清婉无奈:“师父就跟我走吧,到了就知道了。” 得到了越清婉的消息后,叶舒窈派了马车把人接到了一处酒馆。 据宋知简说,这处酒馆是他们的地盘,不会有探子出没。 “在这?越丫头,你阿姐是酒楼的掌柜?” 门外传来一道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紧接着,是越清婉带着无奈的回答:“师父,您就别猜了……马上就到了。” 叩叩。 门被敲响。 宋知简拉开了门,看见越清婉时,有些惊讶。 这不是那个偷窃案的“秦清婉”吗? 不过片刻后,他就反应过来,这其中一定有公主的运作。 叶舒窈走上前去:“阿越,还有……阿越的师父,您好。” 墨长龄的脚步一顿,视线在宋知简和叶舒窈身上转了一圈。 “怎么了?”叶舒窈问。 “小老儿看着二位,似乎有些眼熟。” 在哪见过呢?墨长龄皱着眉苦思冥想,却总是也对不上号。 忽然间,他脑中闪过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叶舒窈。 “你是……” “没错,我就是……” “纭莱绸庄的老板娘!” “??” 叶舒窈呆滞,谁? 越清婉也目瞪口呆。 叶舒窈小声问:“你师父,是不是有脸盲症?” “好像是有一些,但平日里大家都熟悉,倒不怎么看得出来……”越清婉走上前,“师父,你认错人了。” “嗯?认错了?”墨长龄捋着胡子,“罢了,不论是谁,就请先告诉小老儿狗蛋的消息吧。” “狗蛋又是……” “我师叔的,呃,小名。” 这师门还真是争奇斗艳。 叶舒窈正色道:“老先生,您师弟是否是二十一年前来到西川的?” “正是。”墨长龄也认真起来,“他说要去西川精进技艺,于是告别我与师父,离开了京城。” “那便是了,”宋知简道,“即我所知,您的师弟,已经……被土尔提杀害了。”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宋知简有些担心地看着墨长龄,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没有委婉一些。 半晌,墨长龄才开口。 “罢了,”他叹了口气,“其实这结果我早有料想,只不过再听一次,还是心痛。” “世事无常,人要走,是留不住的。” 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叶舒窈道:“虽然无法救出您的师弟,但他的妻儿平安无忧。” 墨长龄的目光忽然射向叶舒窈:“不知姑娘是何人,怎么会知晓的如此清楚?” 他的气质与方才完全不同,竟然有些许的危险,宋知简下意识按住刀柄,想要挡在叶舒窈面前。 叶舒窈按住他,主动走到墨长龄面前去。 “墨先生不必担心,我并非下羌的细作或探子,而是大黎的公主。” 墨长龄的表情呆滞了片刻。 “先生一定听过,我是陛下的三个女儿,封号长黎。” 墨长龄还是有些迟疑。 虽说一进来他就发现这姑娘容貌卓越,但怎么也没往这方面想。 而且那位公主……会穿成这样吗? 他奇怪道:“你就是那个非华服不穿,非珍馐不食,非陈酿不饮的长黎公主?” “……这是谁告诉你的。” “芳草书斋,最畅销的那一册《长黎公主秘闻》里就是这样写的,据说是曾经公主的贴身宫女亲身经历……”墨长龄摸着胡子,“难道不是吗?” 叶舒窈:…………… 她看了看自己,为了方便,穿得和跑堂小二有得一拼。 “书里还说什么了?” “还说公主夜夜笙歌,甚至一夜留宿三人,皆是青年才俊,其中就有那名满天下的青棠道长。” 叶舒窈沉默半晌,笑了。 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 “不是三个吗?还有呢?”宋知简冷不丁开口。 “哎呀,记不住了,不过阁下若是想看,待回京之后小老儿将那书借给你就是了。” “……不必了。” “老先生,您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那本书扔得越远越好,”叶舒窈严肃道,“我从来没有一晚留宿三个人。” “师父,这真的是公主,”越清婉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公主没有死。” 墨长龄再次看向叶舒窈,又看向越清婉:“那这么说,你是陛下的私生女?” “………” 宋知简直接拿了将军的令牌出来。 “草民参见将军。”墨长龄十分利落地行礼了。 早知道这么简单,还和他说这么多干嘛? 不过有了这一遭,他们的心情倒没那么急躁了,甚至还有些放松。 墨长龄得知了师弟的妻儿平安后,也振奋了些。 “先生,事情你都已经知晓,我这里有些您师弟留下的图纸,你看看,是否能够把这东西复刻出来。” 宋知简说着,将图纸拿了出来。 没想到,墨长龄却看都没看,就把图纸推了回去。 “恕小老儿没法帮这个忙。” 说罢他转向越清婉:“不仅我不做,你也不行。” 越清婉着急道:“可是公主找我们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我说不做就是不做,你若是执意要做,就别再叫我师父。”墨长龄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 “你刚才也听到了,你师叔究竟是怎么死的,”墨长龄盯着越清婉,“小老儿不想有朝一日也给你上坟。” 第246章 最好的灵药 “小老儿不想有朝一日也给你上坟。” “师父……”越清婉愣住,再想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叶舒窈见状,对越清婉摇了摇头。 她倒是没有太过惊讶,知道了墨长龄是墨长安的师兄后,他就在犹豫,要不要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知。 毕竟,墨长安的死,根源还是在于大黎与下羌之间的争斗。 墨长安不愿将自己的毕生心血献给敌人,不愿自己潜心研究的东西,最终变成伤害了自己人的利刃。 宋知简虽然将他的成果妥善保存,却没能救回他的性命。 墨长龄心中有所芥蒂,也是应当。 况且,她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优先考虑家国大事,即使墨长龄精通机括之术,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担忧自己的身家性命,无可苛责。 可现在这种情况,墨长龄是最适合的人选了,就算还有其他的能工巧匠能看懂这图纸,也得细细寻找。 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得想办法让墨长龄消除戒心,转变想法。 “先生,”叶舒窈道,“若先生觉得为难,我自然不会逼迫,不过这些图纸都是您师弟最后的成果,您真的不看看吗?” 墨长龄的目光似乎有些动摇。 叶舒窈提到了“最后”,让他不禁又回想起往昔。 他从十岁开始便跟着师父学艺,到现在为止,大半辈子都醉心于机括之术,见到好的机括,自然有好奇心。 更何况,这是自己师弟的图纸。 当年他与师弟吵了那么一架,两人都年轻气盛,不肯低头。 他去了京城,师弟则远走西川。 没想到,这一别竟然就是二十多年,再次相见,却已是阴阳相隔了。 墨长龄轻叹了口气。 “我和宋将军都已经看过了,还有一些工匠也看过其中的一部分,但这些实在是太过复杂太过新奇,之前从未见过,我们实在是一头雾水……” “但先生您不同,您既然是师兄,就一定能看出其中关窍,说不定,还能将其改进。” 说到这,叶舒窈连忙道:“当然,我说的是可能,如果您不想,还是那句话,我们自然不会逼迫。” 这三句两句的,台阶和承诺都安排妥当,可谓是周到细致。 墨长龄轻叹口气,目光终于挪向桌上的图纸。 “只看看,不做。” “只看,不做。”叶舒窈将图纸送上。 墨长龄接过图纸,细细查看,本来有些懒散的目光渐渐专注起来。 “越丫头,我的眼镜呢?” 越清婉忙将眼镜掏出来递过去,内心暗暗惊讶。 一般来说,平日里那些图纸,师父只要略扫一眼,就能知道其中关窍。 毕竟他10岁开始就和机括打交道,看过的图纸比吃过饭还要多。 只有遇到难题时,师父才会认真地戴上眼镜,仔仔细细观察。 从她拜师学艺到现在,只见过一次,但那次的眼镜戴上了没一会便被丢到了一边去。 师父又靠回椅子,懒洋洋道:“图纸错了,叫那小子重新画完再拿来。” 而这次…… 不知不觉,一刻钟已经过去了,师父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图纸。 越清婉的好奇心也不禁被钓了起来,这机括到底是什么,能让“老油条”也如此重视? 她拿过一张墨长龄看完放在一边的图纸,打眼一看,全是杂乱的线条,还有一些龙飞凤舞的注解。 “空腔……嵌合……什么加固……” 她正努力辨认着,图纸忽然被墨长龄抽走了。 “哎,师父我还没……” 话没说完,墨长龄又递过来一张:“要从这张开始看。” 越清婉接过一看,果然清晰许多,她微微瞪大眼睛,不一会,也像墨长龄那样聚精会神起来。 这师徒俩的姿势像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叶舒窈悄无声息地开门出去,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 宋知简也跟着出来,轻声道:“公主不是只想让他们看看吧?” “自然不是,”叶舒窈并不隐瞒什么,“我确实是想让他们把东西做出来,最好还要改进。” “但逼迫往往只能适得其反,还不如顺其自然,说不定会有惊喜。” 说完,叶舒窈忽然觉得宋知简的目光一直定定落在她身上。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她问。 宋知简摇摇头:“微臣只是觉得,公主似乎变了许多。” 叶舒窈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宋知简却一时语塞,要他说,倒还真的难以具体描述。 他半晌才道:“公主劳累了许多,微臣总是希望,公主不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我明白了,”叶舒窈道,“你的意思是,我该回到京城好好享福,把自己搞得这么累,有些不值?” 宋知简忙摇头:“并非如此,只是公主金枝玉叶,在这条件恶劣的西川,微臣……很心疼。” 虽然公主从不要求什么,但他总会觉得愧疚。 “宋知简,”叶舒窈抬头望着他,“我并没有觉得这里有多不好。” “自然,西川是比不得京城繁华、安定,但这里也有壮烈的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只不过现在被硝烟掩盖了。” “至于累这件事,”叶舒窈走出回廊,看向远处的天穹,“确实有一条更容易的路可以走,从前我也是这样想的。” “吃吃喝喝、逍遥玩乐,再惬意不过了,我若装傻充愣,讨好示弱,甚至可以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想法就改变了。” 最初知道自己是命星之主时,她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装聋作哑。 一直到那次去竺兰的路上被刺杀之前,她都是这种心态。 后来,便是为了自保,再后来,她与轩辕家、威远侯府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已经陷入这旋涡之中。 在这过程中,她也目睹了百姓的苦难,接受过他们的感谢,也看到了世家的盘根错节。 一桩桩一件件,似乎浑然不觉,但也已经改变了她最初的念头。 比之从指缝中偶尔滑落的“恩赏”,那王座之上的权柄,似乎才是最好的“灵药”。 第247章 公主会离开吗? 那王座之上的权柄,似乎才是最好的“灵药”。 宋知简听着叶舒窈的话,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总觉得一知半解。 叶舒窈并没有打算继续深入,也就是聊到了这,她随口提了几句罢了。 她明白宋知简是好心,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观念这种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想到这,她的思维忽然发散起来。 既然她的到来只是因为“打赌”,那如果事情真的办成了,她真的摸到了那个位置,之后会怎么样呢? 她还会在这里吗?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了。 叶舒窈收回思绪,道:“好了,他们可能还要好一会,咱们先下楼去喝杯茶吧。” 宋知简却忽然拉住了她。 她回过头,看见宋知简似乎有些紧张,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微臣……”话只说了半句,便不再继续。 宋知简也不知该作何解释,方才听到公主的话,看到公主望着天空的神情,他忽然间有种感觉。 明明公主就在眼前,却好像离他很远似的。 于是在公主转身的瞬间,他下意识伸出了手,想要确认自己还能抓得住公主。 叶舒窈见他不动,察觉出不对劲来。 反手握住他的手,又去探他的额头:“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 宋知简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微微垂眸:“公主……会离开吗?” 叶舒窈一怔。 随即笑道:“怎么忽然问这种话?我能去哪?” “微臣也不知道,”宋知简轻叹,“或许是这段日子太累了。” 两人下了楼,坐在大厅喝了几杯茶水,墨长龄与越清婉终于出来了。 叶舒窈走上前去,拿过图纸。 见墨长龄的视线还一直落在上面,笑着道:“按理来说,这图纸本该交给墨先生保存,但现在情况紧急,就先留在军中了。” 墨长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那我们就回去了。”叶舒窈毫不拖泥带水,拿起图纸就走。 宋知简也颇为礼貌地拜别,跟在叶舒窈身后离开。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墨长龄淡然的表情终于是消失。 他刚刚听越清婉说,军中有做好的样品,他其实还想再研究研究,但没想到公主竟然真的就再也不问了。 “师父,别看了,”越清婉道,“谁让您方才把话说得那么死,现在连我都……” 话未说完,她忽然看见叶舒窈的脚步停了下来。 墨长龄心头一喜:“越丫头,公主是不是拐回来了?” 还真是。 叶舒窈和宋知简说了几句,似乎是叫他先走,自己则折返回来。 墨长龄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叶舒窈却看向了越清婉。 “阿越,我还有些其他的小玩意要请教你,今夜你就与我一起回去吧。” 越清婉迟疑片刻,看了看墨长龄:“师父的机括造诣远在我之上,要不然,请师父也过去?” 叶舒窈似乎也在思考。 半晌,她说:“墨先生技艺自然高超,但我要做的东西,实在是只能与同为女子的阿越说。” 越清婉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轻咳一声:“师父,确实不大方便。” 墨长龄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可话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又怎好在一个小辈面前出尔反尔。 于是他只能道:“去吧,自己注意着些安全。” 这回马车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 刚刚回到营中,一个小兵就飞快跑到宋知简身边,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宋知简听完,沉声道:“继续观察,随时汇报。” “是。”小兵飞奔而去。 “有敌情?”叶舒窈一看这架势,便明白了。 “在城外三十里处发现了活死人的踪迹,他们暂时没有进攻,不知在谋划什么。” 前几天的安静果然只是假象,他们并没有放弃,只是在寻找机会。 宋知简看着叶舒窈:“宋泊与青棠等会会过来,公主千万不要出去。” 叶舒窈点头:“好,你去吧。” 宋知简匆匆离开,叶舒窈则回到了住处,宋泊不一会也赶到,又过了片刻,青棠也推门进来。 再加上一直跟在后面叶舒窈身后的越清婉,这间屋子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越清婉认出了宋泊,是上次与叶舒窈一同去西市的人,宋泊显然也认出来越清婉。 他顿时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耳尖攀上几分异样的红。 青棠与他坐得近,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他在不好意思。 他微微皱眉,视线状似无意地掠过越清婉。 一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宋泊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无声微微扬了扬眉毛:看我做什么? 这时,叶舒窈忽然开口:“其实,你们不一定非得要跟我待在一块,这地方这么安全,除非天降神兵,不然我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不可。” “不行。” 青棠与宋泊异口同声。 叶舒窈:…… 还挺默契。 “就算是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又来一个伏罗,我们也好有所应对。” “宫里那么多羽林卫把守都还出了意外,在这种地方,更要谨慎。” 方才暗暗比较的那股劲像是忽然消失,一人一句让人无话可说。 不怪他们过分紧张,幽冥塔的那次意外把所有人都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从此后,叶舒窈不管去哪,都要有至少一个人跟在她身边,生怕再出现问题。 “那好吧,”叶舒窈道,“你们想待在这的话就待着吧,我和阿越有事,先进去一会。” 一直默默吃瓜的越清婉忽然被叫到名字:“嗯?” “嗯什么,找你来真的是有事。” 说着,叶舒窈就拉过她进了里间,随后把门关上了。 被留在外面的两个男人:…… 忽然间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宋泊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僵。 青棠瞥他一眼:“怎么,宋公子知道公主和越姑娘去做什么了?” “怎么,你不知道?”宋泊本还有些意外,但察觉青棠似乎真的不明白后,有些得意起来。 第248章 有几个男宠怎么了 青棠淡淡移开视线,不再言语。 宋泊则不依不饶:“公主没有给你用过吗?” “……什么?” “看来是真的没有,公主可是给我用过。” 他这话说得别提多开心,丝毫不记得那天自己是觉得十分丢脸的。 外面暗流汹涌,里间则一片平和。 越清婉看着叶舒窈在纸上写写画画,忍不住问道:“公主,他们哪个是您的……” 说到这,她忽然停住,没找到合适的词。 叶舒窈则明白了她要问什么,头也没抬:“都是。” “都是?”越清婉瞪大眼睛。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回京后有机会让你见见。” 叶舒窈说得太过云淡风轻,倒是显得她大惊小怪了。 再回想起最初自己认为公主会因为叶霄针对她,着实是格局小了。 反倒是她做了不少错事。 “怎么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叶舒窈终于画完,搁下笔笑道,“本宫身为公主,有几个男宠,很奇怪吗?” “只是从未听说过,所以有些惊讶。”越清婉诚恳道。 “也对,我这样的行为,已经被那些言官从头到尾骂一遍了,不过,他们爱骂就骂吧,能掉块肉不成?”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我只不过多喜欢了几个男人而已,有什么错?” 见叶舒窈如此坦然,越清婉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太过了。 仔细想来,这事情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 就像公主所说,如果将男人换成女人,一切都变得正常了起来。 “来,看看这个。”叶舒窈将画好的图递过去,“这个能做出来吗?” “这是……项圈?” 纸上是一个圆环状的东西,底端还挂着细链。 叶舒窈轻咳一声:“我画得不好,不是项圈,是……” 她凑近越清婉,小声说了几句话。 越清婉脸色一红:“我明白了。” 上回公主的定制就很引人遐思,没想到这回的更是让人面红耳赤。 “能做吗?” “这东西不复杂,很快就能做好,不过,尺寸要先确定。” “忘了这茬了……”叶舒窈想了想,“每个人都不一样,把所有的圈都做成可以活动的,怎么样?” “这样也可以。”越清婉恢复镇定,点点头,“那……公主要做几个?” “先五个吧,”叶舒窈又拿过另外一张,“还有这个,你看看……” 等把剩下的几张图都看完,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 叶舒窈伸了个懒腰:“你先做着,需要什么材料或者工具,随时告诉我。” “工具我都带了,公主放心,最多后天就能做好第一种。” 经过了两个时辰的“锤炼”,越清婉已经可以面不改色了。 “那就好。” 叶舒窈开门出去,没想到青棠与宋泊竟然在下棋。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屋子里还有围棋和棋盘。 “谁赢了?”她随口问道。 正有些心不在焉的青棠忽然间集中精力,一颗白子落下,断了黑棋的气口。 宋泊也不甘示弱,棋路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进攻性十足。 片刻之间,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分出胜负的棋盘上,竟然杀得如火如荼。 但最终还是青棠落下一颗白子,淡淡道:“承让。” 随即他转向叶舒窈,露出笑容:“公主,是我赢了。” 宋泊气闷:“再来一局,我一定赢你。” 青棠充耳不闻,起身来到叶舒窈身边,温声道:“公主忙完了吗?” 叶舒窈点头:“过几天送你个礼物。” “那我呢?”宋泊也凑过来,“我呢?” “你上次不是说再也不要了吗?”叶舒窈微微挑眉。 宋泊没想到叶舒窈会直接说出来,脸顿时涨红,但又不想放弃。 他小声道:“我、我那时候……我说错话了,我想要。” 叶舒窈似乎在思考,没有回答。 宋泊一咬牙,也顾不得青棠与越清婉还在,想悄悄去勾叶舒窈的手指。 “公主……” 然而还没碰到叶舒窈的衣角,就被青棠不着痕迹的挡住了。 “宋公子是嗓子不舒服吗?贫道可帮你诊脉看看是不是病了。” 宋泊:“……不必了,我好得很。” 观看了全程的越清婉,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之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夜半时分,叶舒窈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她披衣起身时,青棠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声音透过嘈杂传来。 “公主,下羌趁夜偷袭,不过不必担心,宋将军已经去迎敌了。” 叶舒窈打开门:“敌军多吗?” 青棠摇摇头:“具体情况还不清晰,不过在城楼上能看到。” “那我们去看看。” “公主!”宋泊气喘吁吁赶来,恰好听到叶舒窈要上城楼,立刻制止。 “不能去,站在城楼上,太容易成为靶子,绝不能去。” 青棠也点了点头。 两人异常坚持,叶舒窈只得作罢,退而求其次道:“那就在窗口,不上去。” 两人仍然迟疑,叶舒窈一手抓一个:“好了,有你们在,怕什么。” “那公主看完了就快点下来,不要久留。” “好。” 城楼之上,弓兵与弩炮严阵以待,叶舒窈三人在尽量不打扰他们的情况下,登上了二层。 为了防止目标过大,窗口只开了半尺见方的大小。 叶舒窈从里面望出去,有限的视野中,她看到了不远处的忽明忽暗的火光。 太远了,而且天又太黑,看不到太多东西。 叶舒窈眯起眼睛,终于在一团漆黑中看到了几个异样的人形。 那想必就是活死人了。 火光忽然亮了起来,连绵成一片,是下羌的士兵忽然点亮了火把。 这下子视野更加清晰,果不其然,那些活死人畸形的骨骼与躯干被照亮。 活死人喜热惧冷,这样显然是为了让他们更加活跃。 但……叶舒窈皱了皱眉头。 这些火把似乎连成了一个什么形状,要从头到脚把大黎的军队包裹起来。 从高处看去,更加明显。 瓮中捉鳖? 可是目光所及之处,只看到十几个正在厮杀的活死人,就算他们战斗力异常出众,也没法对付近千个士兵。 不对。 叶舒窈起身,对宋泊道:“找人去看看营地后的粮仓。” 第249章 雾刃来了 这句话说完,远处传来令人寒毛倒竖的嘶吼声。 与此同时,有一些火光从大部队中分离出来,开始向着城墙的方向移动。 “起风了。”青棠皱眉。 宋泊迅速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兵:“找人去粮仓看看,下羌人可能会调虎离山。” 小兵虽然没看出宋泊是谁,但看到了一旁的叶舒窈,却认出了她,立刻放下东西跑下了城楼。 城楼上方了望的哨兵,也看到了携着火把而来的两队骑兵,二话不说已经通知所有人备好了水车。 同时弓兵也拉满了弓,只要那些人进入射程之内,就能一击毙命。 叶舒窈目不转睛,盯着那黑暗中渐渐接近的光亮。 “这么明显,一定会被拦下来,他们这难道不是在做无用功吗?”宋泊奇怪。 确实,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就算真的烧过来了又能怎样? 城墙上又没什么易燃物,只要水浇下去,火就持续不了多久。 难道真的是下羌犯蠢,觉得仅凭几个活死人就能把城给破了? 不会的,既然他们选在深夜偷袭,一定是有所准备,不可能只是脑袋热做的决定, 忽然,一丝有些刺鼻的气味钻进叶舒窈的鼻子。 “什么味道?”叶舒窈用力闻了闻,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干燥的空气中,掺杂了几丝陌生的气味。 宋泊也嗅了几下,忽然脸色一变:“不好!” “怎么?” “是火油,下羌人不是做无用功,是……” 话未说完,只听见安静的空气中传来嗖的一声,是弓箭手向着“火把小队”射出了一支箭。 “完了,”宋泊道,“他们上当了。” 因为目标明显,那支箭在黑暗中也准确地射中了马背上的人,火把随着尸体一同滚落。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那支箭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发起进攻的信号。 火舌迅速贴着地面燃烧,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一般曲折蜿蜒,向着城墙蹿了过来。 本来只是试探性进攻的活死人也突然狂躁起来,发疯一般冲向大黎的士兵。 那些拿着火把的下羌士兵也飞蛾扑火一般,带着油桶与火光冲向城门。 箭如落雨,但已经无法阻止火焰的蔓延。 只几息之间,火焰就攀到了城墙之上,猛然腾起十几丈高。 “水车!快!”有人在惊慌中叫道。 “不能用水!”叶舒窈拦住他,“用水会让火烧得更大!” “对、对,不能用水,他们用了火油,”这人也缓缓冷静下来,“可是火要烧上来了……” “火油只在城墙之外,暂时对城中没有影响,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的目的是转移你们的注意力,好让你们无暇帮助宋将军。” 叶舒窈指着远方:“那才是重点。” 这人愣了一下,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在下明白了!” 剩下的事情就不叶舒窈多说了,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只是刚才事发突然,才一时有些混乱。 现在只要转过了这个弯,定然比她更能处理这种情况。 “公主,咱们回去吧。”青棠道,“这里要乱起来了。” 叶舒窈点点头,他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宋知简的方向。 城墙之外火光大盛,视野也更加清晰, 但仍然有些远,她只能看到正在活死人堆中的一抹银色,那似乎是宋知简的战甲。 活死人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只会战斗。 但人是有极限的。 虽然她坚信一切都要靠自己,但此时此刻,还真有点想求一求“老天”保佑了。 宋泊也随着叶舒窈的目光望去,忽然疑惑道:“嗯?” 叶舒窈刚刚转身:“怎么了?” “有的活死人好像不动了。” 不动了? 叶舒窈一怔,立刻转身,睁大眼睛看去。 果不其然,在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很容易就能发现刚刚凶狠撕咬的活死人,有几个动作明显比其他的慢了许多。 她心中一动,难不成宋知简带了枪去? “确实不动了,”青棠也说,“是用了香灰丸?” 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叶舒窈改了主意:“先不回去,再看看。” 又观察了一会,她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些活死人一个个的都像是被抠了电池的玩具,一点点失去了动力。 看这样子,带的还不是一支,至少有十几支。 随着能够自由活动的活死人越来越少,局势一点点,开始逆转,下羌的士兵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 这下子叶舒窈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等一切结束,天已经蒙蒙亮了。 失去了“外挂”的下羌人落荒而逃,除了城墙被烧的有些焦黑之外,此战大获全胜。 因为昏睡的活死人无法带走,除了攻击性太强只能杀死的,其余的都被带了回来。 叶舒窈听完了宋泊的话,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困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宋泊见状道:“公主睡会吧。” “嗯,我睡会。” 话说完,她就滚进了床榻。 再次醒来,才觉得是神清气爽,正想起身,忽然发觉床上好像还有一个人。 不是青棠,青棠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草味,而宋知简一定还在忙。 那除此之外,敢上她床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宋……” 话说了一半,她的动作却忽然顿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雾刃?” 床上躺着的,竟然是雾刃。 不,他并不是躺着,而是坐在脚踏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床边。 只是因为这床有些小,所以叶舒窈才误以为他是躺在床上的。 不过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叶舒窈凑近,又凑近,甚至还试探性地伸出手碰了下他的头发。 没反应。 按理来说照雾刃的警觉程度,只要她有一点动作,甚至不必靠近,雾刃一定会立刻醒来。 今天这是……睡得太香了? 她想了想,伸出手指去碰他的脸,指尖从他睫毛上轻轻掠过。 雾刃轻轻皱了皱眉头。 还不醒? 她正要变本加厉,雾刃放在床边的手忽然抬起,抓住了她的。 第250章 说话只能命令 雾刃放在床边的手忽然抬起,抓住了她的。 叶舒窈还以为他要醒了,却没想到他只是将她的手拉过去,按在了自己身旁。 这是……让她别乱动的意思? 叶舒窈觉得颇为有趣,她还从没见过雾刃睡得这么熟的样子,而且显然不是装的。 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开口叫他:“雾刃?” 雾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乎在回应她的话。 有反应,但好像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在本能地靠近她。 这种全身心信赖她的模样,倒是让叶舒窈十分受用。 她想抽出手来,却发现雾刃握得极紧,只得抬起另一只手,落在他的脸侧轻轻摸了摸。 这下似乎是戳到了什么开关,睡着的人睫毛微微颤动,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雾刃看向叶舒窈,眼中有片刻的人茫然,但很快地,他就发现了自己正握着叶舒窈的手,倏然放开了。 “主人,”他稍稍向后退开一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您醒了。” 叶舒窈垂眸,视线落在他缩回去的手上。 雾刃的手蜷缩了一下,收到了身侧去。 “怎么醒了就不拉着我了?”叶舒窈问,“刚刚一直抓着不放手呢。” 男人垂下头去:“属下方才不清醒,请主人责罚。” “就是说你不想拉着我。”叶舒窈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不是,”雾刃立刻否认,有些急切,“只是属下觉得自己僭越,所以……” 叶舒窈忽然抬起了他的下巴:“你是谁?” “属下是雾刃。”虽然疑惑,但雾刃还是乖乖回答。 “不对,你不是。”叶舒窈严肃道。 雾刃愣了一下,顿时着急:“主人又不要我了吗?” 他甚至来不及听到回答就继续道:“属下今后不会再做错事了,主人,别不要我……” 在他的观念中,叶舒窈说他不是雾刃,意思就是要叫他的另一个名字。 而上次叶舒窈一直叫他沈封珩,就是不要他的时候。 这是雾刃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比死亡都更让人觉得后怕。 他想要伸出手去拉叶舒窈,却又怕会惹她生气,只好按在床边,小心地去碰她的手指。 叶舒窈倒是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雾刃的反应就这么大。 他作为暗卫被训练,性格一直沉稳冷静,很少有大的情绪起伏,为的就是能在危急时刻也保证主人的安全。 而此时此刻,雾刃眼中的急切难以言表,那双素来冷静的眸子望着她,还潜藏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看来那次的事情给雾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该这样逗他的。 叶舒窈连忙拉住他的手:“没有不要你,你也没有做让我生气的事。” 她的安抚起了作用,雾刃眸中的慌乱渐渐褪去,身体也没有那么紧绷了。 随即雾刃似乎反应了过来,好像又想把手收回去。 然而他轻轻动了动,又止住了,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叶舒窈。 被抓了个正着。 叶舒窈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更多的事都做过了,怎么拉个手还要纯情成这样? “坐过来。”她说。 雾刃起身坐到了她身边,叶舒窈就保持着这个牵手的姿势,抬头吻上他的唇。 雾刃先是有些僵硬,然后迅速放松了下来,启唇回应。 “低一些,”叶舒窈轻声道,“脖子酸。” 刚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些慵懒,再加上叶舒窈说话贴在雾刃唇边,更加旖旎。 雾刃心跳不禁加速,耳廓染上微红,他依言低头俯身,将自己送下去。 一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起伏不定。 雾刃眼中带着些刚刚分开时的不舍,与被亲得有些意乱情迷的茫然。 “这下才正常了,”叶舒窈揶揄道,“身体倒是记得很清楚。” 雾刃的眼睫快速眨了两下。 “以后不要总是说这不该那不该的,我不喜欢,知道了吗?” “是,属下明白了。”雾刃似乎有些开心。 叶舒窈这才点点头。 她发现了,对雾刃说话就要直接命令,不然他总是会自己想太多。 或许这样在他眼中也是一种安全感吧。 闹了一通,还没问正事,她正色道:“你怎么会过来,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跟随雪姬的人都处理好了。”雾刃道。 叶舒窈意外:“他们肯放过你吗?” 毕竟在此之前,雪姬一直对外宣称雾刃是现在唯一一位朔朝皇帝的血脉,大部分遗民也都是因此聚集。 现在虽然雪姬死了,眼看着复国大计落成只剩最后一步,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 “最初我让他们自行离去,他们都不走,”雾刃说,“对我说,要让我接替雪姬,带领他们复国。” “可是属下并不想。” 他说起那天的场景,表情并无波澜。 “为何不想?”叶舒窈问,“雪姬的计划很好,若是事情顺利,你就能带着他们渔翁得利。” 她问的十分坦然,这句话中并没有什么试探,只是想知道雾刃的想法。 雾刃沉默片刻,道:“属下从不觉得自己是朔人。” “何况,属下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没有逐鹿天下的想法。” “之前属下已经做了错误的决定,幸好还有弥补的机会,现在唯一所求,只是待在主人身边而已。” 叶舒窈微微惊讶,她没想到雾刃会将这话说得如此直白。 这世代,一个男人承认自己胸无大志,实在是件极其罕见的事情。 就算心中是这样想的,表面也要装模作样一番。 不过很快叶舒窈就释然了,雾刃从未在这“正统”的社会中受过教育,自然也不会沾染这些“陋习”。 这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 叶舒窈笑道:“那你是怎么让他们同意的?” “既然他们觉得属下是最后一个朔朝皇室血脉,那属下就当着他们的面死去,一切就解决了。” 龟息之法可以轻易做到这种障眼法。 “好……简单粗暴的方法。”叶舒窈评价,“他们反应如何?” “十分有趣,”雾刃道,“一开始难以置信,发现我真的死了之后,便忽然开始吵了起来。” “吵什么?” “鸿鹄卫的令牌该归谁所有。” 第251章 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鸿鹄卫的令牌该归谁所有。” “最后吵出个结果了吗?” “没有,他们各执一词,无法互相说服,后来便开始动手。”雾刃道。 叶舒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忍不住想笑:“谁赢了?” 雾刃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个东西。 银制令牌雕刻繁复花纹,中间赫然刻着“鸿鹄”两个字。 “怎么在你这?”叶舒窈惊讶。 “死了”的人还能动手抢令牌不成? 雾刃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道:“这令牌并非属下抢来的,而是一个鸿鹄卫留下的。” “那些人在抢夺令牌时,鸿鹄卫忽然破门而入。” 所有人都知道鸿鹄卫杀人有多轻易,于是再没人敢轻举妄动。 “鸿鹄令”最终回到了鸿鹄卫的手中。 叶舒窈听着雾刃的话,忽然想起他说过:鸿鹄卫早就不是之前的鸿鹄卫了。 “他们不想再受制于人,所以自己拿走了令牌。”叶舒窈猜测。 雾刃点了点头。 “鸿鹄卫本是朔朝皇帝的亲兵,后来朔被黎所灭,其中一部分被处死,还有一小部分逃了出去。” “展羽告诉属下,是雪姬将他们找到他们,并以复国为理由,同时以鸿鹄令号令他们。” “一开始,鸿鹄卫中有人不想为她所用,于是雪姬就用各种方法将那些反对她的人消失,随后又用锦蟾散控制他们,割去了剩下的人的舌头。” “最后,鸿鹄卫才成了现在的鸿鹄卫。” 叶舒窈听完了雾刃的话,默默咋舌。 她此前只是觉得鸿鹄卫就这么安安静静听从雪姬的命令有些奇怪,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的内情。 “那他们为何又把令牌交给了你?”叶舒窈问,“他们知道你没有死?” “暗卫营教授的龟息之法,三日内与正常死尸无异,脉搏气息全无,身体冰凉,但从第四日起,就会逐渐恢复。” “属下没想到鸿鹄卫中还有人会去给属下……守灵。” 他说出这话时,有些许滞涩,似乎被什么触动了。 时间回到那天。 雾刃选择了一个十分巧妙的时机死去。 三日后醒来仍是三更半夜,百鬼夜行之时,他推开棺材,却看到了许多人坐在灵位前。 都是鸿鹄卫。 为首一个中年男人,身穿着鸿鹄卫的盔甲,面容沧桑。 “他看到属下时先是震惊,随后立刻起身,似乎是想要对属下说什么,”雾刃道,“但他无法言语,只得拿了纸笔去写。” 说着,雾刃又拿出了一张折起来的纸。 那纸上的字迹并不清晰,似乎写字之人的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吾等所做之事,皆为大朔,可世事变迁所托非人,唯今之计,少主当高飞远走……” 叶舒窈默默看着,有些动容:“他们要让你离开。” “是,随后属下问他们要去哪,他摇了摇头。” “每个鸿鹄卫都被雪姬下了锦蟾散,若无法解开,不出三月,就会逐渐衰弱,直至死去。” “而这个令牌,就是他们留下的最后应召机会。” 雾刃说完,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叶舒窈拿过了那枚令牌,轻抚过“鸿鹄”二字,有些怅然。 “你准备怎么办?”叶舒窈问。 雾刃犹豫片刻:“主人想要鸿鹄卫吗?” “若说不想,确实是撒谎,毕竟他们可以以一当千,神勇无双。” 闻言,雾刃的眸中闪过些许踌躇,随后又一点点坚定起来。 他双膝跪下,仰头看着叶舒窈:“属下请求主人,让他们就此离开。” 鸿鹄卫是不可多得的助力,就算只有三个月时间,在西川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公主也说了,她是想要的。 现在令牌握在他手中,若公主命令,他会遵从,只是他不觉得公主会是这样的人。 话虽如此,雾刃还是有些忐忑。 却没想到下一秒就听叶舒窈道:“好。” 雾刃怔了一下:“您……答应了?” “虽然很想要,但这事不该由我来决定,”叶舒窈道,“没人可以轻易决定他人的命运如何。” 鸿鹄本该意气风发遨游于天穹,却落得如此下场,即使他们从始至终是为了朔朝,某种程度上的敌方,也不免令人动容。 “令牌在你手中,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说完,叶舒窈将令牌递了回去。 雾刃眸中浮现惊喜:“是。” …… 被抓回来的那部分活死人成了特殊俘虏,也被关在了原本的牢房里。 宋知简找了人详细记录了他们昏睡了多久,好在下一次改进香灰丸的做法。 听完了宋知简的讲述,叶舒窈闲聊般对越清婉说:“看来枪确实还挺好用的,阿越,你想不想看看?” 越清婉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忙不迭点了点头。 刚刚听公主和宋知简讨论的时候,她已经忍不住想要开口了。 叶舒窈对宋知简道:“把枪给阿越看看吧。” 一支小巧的枪被放在了桌上,越清婉小心拿起,仔细端详。 越看越觉得这东西十分巧妙,每个零件的衔接都足够灵活的同时,又有相对的稳固性。 “太精巧了,”越清婉赞叹,“师叔怎么能想出这种东西的?” 从前她自诩在机括之术上有些天赋,不然墨长龄也不会收她为徒。 可看到墨长安的图纸,以及现在看到了实物后,只觉得自己的探索还远远不够。 “你可以试试,里面放了香丸。”叶舒窈说。 “这要怎么用?” 宋知简:“对着想射的地方,按下机关即可。” 越清婉立刻明白了,她抬起手瞄准了一个烛台按下机关。 嗖—— 香丸应声而出,击中了烛台,铜制烛台摇摇晃晃,竟像是要倒下。 “好威力!”越清婉道。 她又试了几次,颇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还是叶舒窈叫她,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若是还想研究,这个你拿走看看也无妨,”叶舒窈道,“对了,也不知道墨老先生那边如何,毕竟下羌人还在附近?” 越清婉思索片刻,点点头:“是该去看看师父,那公主,我就先回去一趟,只是您让我做的东西怕是要推迟了。” 第252章 以性命担保 “无妨,比起眼前的事,那个并不重要。” 越清婉:“这个我真的能带走吗?” 叶舒窈笑着点点头:“自然,只不过墨老先生看见了可能会生气,你要藏好。” “公主放心!”越清婉喜形于色,将枪塞进了自己的包裹里。 回到客栈,她本想着去见墨长龄一面,就把自己关进屋子好好研究一番。 却没想到,这老头就是不放她走。 “师父,我都说了好几遍里,”越清婉叹了口气,“我都说了只是帮公主做几个小玩意,您怎么就不信呢?” 墨长龄:“我是你师父,问几句话还问不得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您到底想说什么,能否给徒儿一个明示?”越清婉就差给他作揖了。 最初拜墨长龄为师时,越清婉是对墨长龄极其敬重的,她话也不多,只知道闷头看书、做工。 但渐渐的,因为这个师父太没有师父样,她也莫名地就变了。 变成了现在这样。 怎么现在还添了个有话不直说的毛病? 她叹了口气,余光看见墨长龄在看自己的包裹。 忽然间,越清婉灵光一闪,试探道:“师父,您是不是想知道,我这次过去有没有看到师叔的机括?” 墨长龄:“……我可没说。” “但若是你想说说,小老儿我也不介意听听。” 越清婉大为惊奇。 明明墨长龄之前还说“若是她要研究那东西就不要再叫他师父”,怎么才过两天,态度就变了? 思索片刻,她问:“您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关于下羌半夜三更偷袭洛城那事?” 墨长龄表情微微一变,显然是被越清婉说中了。 这下明白了。 越清婉一改有些着急回去的态度,对墨长龄道:“师父,其实我看到那机括了,噢,对,公主叫它枪。” “而且我还摸了,师叔的设计十分精巧,我此前从未见过。” 越清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墨长龄的表情,确认他没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后,继续道:“我还带回来了一个。” 墨长龄先是动作一顿,然后迅速看向越清婉的包裹。 说时迟那时快,越清婉下一句话还没开口,墨长龄已经将她的包裹解开了。 枪是最后放进去的,自然在最顶上。 墨长龄一把拿了起来,仔细端详。 越清婉:“师父,你…不生气?” “……这也算是是钻研机括之术,做为师父,我不生气。” “那您可以试试,里面放了香丸,”越清婉将叶舒窈的话如法炮制,“我已经试过了,威力不错。” 墨长龄似乎还有些不大自然,越清婉道:“我不会告诉公主的。” “告诉也无妨,小老儿又不怕她知道……”墨长龄嘟嘟囔囔,却十分诚实地试了一次。 他的眼中立即闪过惊艳之色,这东西比他看图纸后想象中的还好用。 “师父,这东西是不是很厉害?”越清婉问。 “着实令人意外,”墨长龄在这方面从不说虚的,“狗蛋还真研究出了个有意思的玩意。” “那您……”话说一半,越清婉顿了顿,改口道,“您不想改进这东西,是担心出现师叔那样的情况吗?” 墨长龄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越清婉忍不住道:“公主她不是那样的人,宋将军也不是。” “小老儿自然知道,公主并非下羌那群穷凶极恶图之徒,”墨长龄目光沉了些,“只是自古与皇家沾上关系,便不是件好事。” 他忽然看向越清婉:“越丫头,你和公主真的是偶然之间相识的吗?” 越清婉咬着嘴唇,心中犹豫。 半晌,她开口道:“师父,我不愿对您有所欺瞒,我与公主相识并非偶然,但其中原因牵扯许多,不能一一告知。” “但公主对我有恩,若非她的帮助,我不会有勇气重新生活,也不会下定决心拜师学习机括之术。” 墨长龄看着她,态度不明。 越清婉急切:“师父,清婉愿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公主不会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事。” “小老儿知道了。” 墨长龄似乎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掂了掂手中的东西:“狗蛋的想法虽然天才,却不够细心,还得是我这个师兄出手啊。” “明日我随你一块回去,见见公主。” 越清婉一怔,随即惊喜:“师父,您同意了!” “再不同意,我看这唯一的徒儿就要跟着公主跑了……” …… 雾刃再次回到叶舒窈身边的时候,第二批香丸正在制作。 虽然有些勉强,但宋知简还是给巡逻以及守城门的士兵打了招呼,允许雾刃进出自由。 叶舒窈看完香丸在正要回去,远远就看到向她走来的雾刃,抬手挥了挥。 与她还有一段距离的人眼睛一亮,立刻加快了脚步,几息之间就来到了她身旁。 “主人。”雾刃带着欣喜,低声叫她。 只半天没见,他就想念得紧。 叶舒窈则看看他身后,有些无奈:“下次再着急也不准踩人家的运马草的板车。” 雾刃顿时低落了些,乖乖被训:“是,属下知道了。” 叶舒窈:“鸿鹄卫都安排好了?” “嗯,我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家了,”雾刃道,“雪姬留下的有银钱,也都给了他们,这样就算家中已无人,也能重新置地,不用担忧生活。” “你考虑的很周到,”叶舒窈笑道,“看来做少主的这段日子,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雾刃眸中浮现几分喜悦。 这还是公主第一次夸他,除了容貌与身材之外。 这样他除了可以做贴身侍卫之外,也能有其他的作用了。 “他们的锦蟾散,有办法吗?” 说起这个,雾刃有些低落:“属下找了一些郎中,他们都束手无策,甚至有的听都没听过。” “不过,属下会继续找的。” 叶舒窈:“不如问问青棠,看他是否知道锦蟾散如何解决。” 说干就干,叶舒窈拐了个弯,去了青棠的住处。 第253章 对戏要全情投入 说干就干,叶舒窈拐了个弯,去了青棠的住处。 青棠似乎正在画符箓,但叶舒窈去看时,他却有些紧张似的将符箓盖了起来。 叶舒窈也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这是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秘密,随即说明了来找他的原因。 听完了叶舒窈的话,青棠沉吟片刻:“公主是想帮鸿鹄卫将锦蟾散解开,让他们能够自由?” “不错,有可能吗?” “未看到他们之前,不敢妄下定论,”青棠看向雾刃,“能否让我见见他们。” 雾刃犹豫片刻,点点头:“可以,不过要等夜里。” 入夜后,除了巡逻的卫兵,整个军营一片寂静。 雾刃骑马出城,来到了远处的山包上,引燃了一枚蓝色的焰火。 随后,他在石头上刻下了几个鸿鹄卫中特有的符号,隐匿在了附近的灌木丛中。 与此同时的城中,叶舒窈这会还没休息,正倚在软榻上看书。 书都是宋泊找来的,他在这一途上很是有天赋,搜罗来了许多当地的志怪故事,戏文话本。 每个都一等一的精彩,叶舒窈本想着看一会儿就睡,结果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公主,该睡觉了。”宋泊颇有些吃味地盯着她手里的书。 本来他找这些书是为了讨公主欢心,然后好要些“奖励”的,结果现在倒被这些书抢尽了风头? 叶舒窈正看得入神,随意回应了一声:“把这本看完。” 宋泊一瞧那书,顿时叹气——这本还有一大半呢! 眼看着叶舒窈根本不分给他一点眼神,宋泊只好自己努力。 宋泊走上前去,本想坐在叶舒窈身旁,但想了想,又改了主意。 他一矮身坐在了脚踏上,然后向前一探,整个人从叶舒窈那书的胳膊下钻了进去。 叶舒窈:“?” 正好好好的看着书,忽然从书底下冒出一张脸来。 有点好笑。 她的将书扣在一边:“这是做什么?” 宋泊稍稍起身:“公主看书眼睛累不累?要不要听我读?” 迂回战术。 叶舒窈眉梢微微一动,忽然笑了:“好,你来读,从这开始。” 她拿起书,往前翻了两页,指了指第一行。 宋泊总觉得这个笑不大对劲,但计划初步成功,他也就将这点不对劲抛之脑后,开心的接过了书。 讲故事什么的,他最在行了,只要…… 宋泊的笑在看到了书上的内容时一点点僵住。 “怎么了?”叶舒窈问,“不是要给我读吗?” 她伸出手指,再次点了点话本中的那一段:“就从这儿继续,往后读。” 宋泊瞧着那些对话,耳根通红。 他怎么不知道这书里还有这种情节?卖书给他的老板不是说这都是些奇志传说吗? 这要怎么说的出口…… 他期期艾艾,试图拯救自己:“公主……” “不读就出去,不要打扰我。”叶舒窈“无情”地说。 宋泊再次瞟向书页……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叶舒窈忽然坐了起来,宋泊还以为是要让自己出去了,忙要说话,却被按住了肩膀。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叶舒窈笑盈盈看着他,“如果不想的话,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可惜罢了。” 公主夸他声音好听,宋泊心头涌起喜悦,可…… “不是不想,但这些,太……” 他虽然早知有这些书的存在,可从未看过,更别提在别人面前念出来了。 “那这样,你只念这个游侠的词,我来与你对戏,怎么样?”叶舒窈对他道,“坐过来。” 宋泊一点点挪过去。 手中的书被叶舒窈抽走,只听见叶舒窈开口,念道:“郎君,为何不上前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宋泊有些怔愣。 公主的语气在瞬间变得温柔缱绻,看他的眼神亦是如此,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该你了。”叶舒窈说。 他下意识说出下一句:“在下整日在江湖游荡,杀气深重……” “郎君救了我的性命,我又怎会害怕?”叶舒窈轻声道,“若郎君害羞,便由我主动。” 她抬手抚上宋泊的脸,笑意盈盈。 宋泊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是说只念词吗,怎么忽然做起动作来了?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叶舒窈道:“对戏的时候,自然要全情投入,你说是不是?” “……是。” 宋泊眨眨眼睛,视线又挪向话本:“小姐言重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这话本还真是有些老套,宋泊想着,除开其中艳色之外,接下来莫不是该小姐以身相许了? “郎君莫不是嫌我出身乐班,不肯与我相交……”叶舒窈柳眉微蹙,眸中流露出难过。 “自然不是!”这下不必看“剧本”,宋泊就说出了后面的词。 他反握住了叶舒窈的手,却被提醒:“错了,不是这句。” 话本翻过一页,宋泊瞟了一眼正要开口,忽然又将视线挪了回去。 不对劲。 这话本上怎么写的是游侠被按在床榻上…… 这片刻的功夫,他忽然被叶舒窈一扯。 宋泊刚才本就有些紧张,不知不觉靠着叶舒窈借了力,这猝不及防之下,立刻重心不稳倒了下去。 裹挟着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叶舒窈整个倚靠在了他胸口。 他一时之间也忘记了自己正在与叶舒窈对戏,下意识想要将人抱进怀中,然而下一瞬,叶舒窈却又利落起身了。 宋泊想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被披帛捆在了床角。 “公主为何将我绑起来?”他可怜巴巴地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一改方才的柔和,面露一丝狡黠,道:“你这贼人,总算是落到了我手上。” ……什么? 刚才不是还是游侠,怎么忽然间就变成贼人? 宋泊茫然,叶舒窈却将话本递过去,再看之下,他才明白这游侠并非真的游侠,而是一个江洋大盗。 而乐伶也不是乐伶,只是杀手为了隐藏身份所做的幌子。 她假意温柔,只为了让大盗放下警惕,好有机会抓住他罢了。 局势在瞬间逆转。 不仅仅是话本里,现实中也是如此。 第254章 端水差生 不仅仅是话本里,现实中也是如此。 叶舒窈好整以暇看着他:“你主动交代,可免去苦楚,如若不然……” “不然,小姐要对我做什么?”宋泊忽然道。 这并非话本中的内容,叶舒窈闻言,微微惊讶。 但她还是很顺畅的接了下去:“如若不然,定是要让你吃些苦头。” 宋泊觉得自己的呼吸正在发烫,公主的目光让他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 其实按他的功夫,挣脱这绑缚很是容易。 但他一动不动,只继续道:“在下行走江湖,早已见惯一切手段,怎会惧怕?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叶舒窈差点没憋住笑。 她靠近了一些,俯身凑近。 宋泊以为她又要说词,却没想到叶舒窈道:“你还挺会给自己谋福利的。” 宋泊一僵,眼睫颤了几下。 被公主发现了。 但只羞赧了片刻后,他就看向了叶舒窈:“那公主给吗?” 主动的人才有机会,这是他从以往经历中总结出的经验。 叶舒窈不语,只看着他,宋泊心中一喜,仰头去亲叶舒窈的嘴唇。 他的手还被绑着,于是这姿势有些别扭,但他丝毫没察觉,只沉湎在这与叶舒窈亲近的机会中。 一吻结束,宋泊双眸迷蒙,舌尖都探出一些忘记了收回。 叶舒窈笑道:“第几次了,还是这样?” 宋泊目光灼灼:“可不可以解开?” “不行,大盗就得绑着。” 怎么还在话本里……他不想再与公主对戏文了…… 宋泊正想再求一求叶舒窈,安静的军营里忽然响起一声清晰的鹰啸。 叶舒窈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宋泊倒一下子警觉起来。 “怎么了?”叶舒窈察觉出他的改变。 “没什么,”宋泊想装作若无其事,却发现叶舒窈显然不信。 “……有人来了。” 他不大情愿地说,脸色不好,像是在生气。 叶舒窈疑惑:“这大半夜的,有谁会来?” 青棠与雾刃去处理锦蝉散的事了,宋知简正在准备第二批香丸。 “说不定有些人就是喜欢大半夜才上门。”宋泊的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随即又道,“公主,我们继续吧,还没演完呢。” 叶舒窈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准备要气谁?”她问。 宋泊一副真诚的模样:“我没有,我只是想和公主多亲近一些。” 但他心中又补了一句:谁敢来就气死谁! 叶舒窈不置可否,解开了披帛,忽然叹了口气:“想流萤和听荷了。” “?” 怎么忽然间话题转到这里了? 但看叶舒窈没有了继续的意思,他也不再追问。 何况这确实也不是好时机,以后找个安静的地方,没有别人来打扰。 宋泊整理好自己,坐回榻边,顺着叶舒窈的话说下去:“她们不在,我也能将公主照顾好。” “你能和她们一样吗?”叶舒窈道。 “可以!”宋泊立刻道,又补充,“只要公主允许,我可以十二个时辰贴身侍候。” “怎么还连吃带拿的,”叶舒窈拿书拍了他一下,“我是想,是不是该回京了。” 说起这件事,宋泊顿时认真了不少:“公主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还不确定,再看一看墨长龄能否将将再改进一些。” 这样的话,活死人的事暂且就不必再过于担心了。 叶霄自逃出京城后一直销声匿迹,也不知又在做什么打算,而且她总觉得一直待在西川,会错过什么事情。 “柳玉颜那边如何?”她问。 “有长公主在暗中帮助,基本上没有什么阻力,我虽然不能频繁与他联系,但是每隔几天就会有消息递回来。”宋泊说,“侯府已经基本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么快?”叶舒窈有些惊讶。 在她的预计中,这件事是个持久战,毕竟侯府里除了柳承天之外,也没几个好招惹的。 “他很有手段,”宋泊虽然有些不想夸柳玉颜,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柳承天的正妻将他认下了,有了这件事,他做一切就有了正当理由,而且柔妃也没能让他吃亏。” “应该是父皇的授意,”叶舒窈笑笑,“他急需有人来控制威远侯府,而这个人最好是在他的控制之下。” 宋泊恍然大悟:“柳玉颜正好在此时出现,于是陛下就顺水推舟,要他投诚。” 他暗暗思忖,那柳玉颜是不是以后在明面上只能与公主府形同陌路了? 这样最好,少一个算一个! 叶舒窈放下书,打了个哈欠:“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宋泊回神:”公主能不能让我留下……” “不能。” 叶舒窈没开口,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宋泊迅速反应过来,看向窗口,笑意迅速褪去。 果然来了,他没听错。 他讥讽道:“有门不走偏要走窗户,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 伏罗只轻蔑一笑,眼中尽是不屑:“让开,你挡路了。” “你!”宋泊大怒,瞬间拔出放在桌上的长剑。 “如何,想打架?”伏罗分毫不让。 “大半夜的打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叶舒窈慢悠悠道,“这么有精神去帮忙把粮草运了。” 伏罗率先收敛,绕开宋泊走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叶舒窈身边。 他想摘下兜帽,又顿了顿,看向宋泊。 眼神不言而喻: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宋泊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额角青筋都跳了跳。 一个通缉犯而已,怎么能如此嚣张?谁给他的勇气! 公主又不是…… 他忽然一怔,难道是公主默认了伏罗的行为,所以他才如此嚣张? 宋泊看向叶舒窈。 叶舒窈知道伏罗为何如此,不出意外又是兽血的原因,看到他戴着兜帽就猜出了个大概。 但这原因又不能和宋泊明说。 如果端水也是一门学问,那叶舒窈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差生。 全靠临时起意。 不过,耗费精力在这种事情上,确实也有些浪费。 于是她直接对宋泊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