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很久很久》 第一章 为了你,我愿意当个戏精 http://.biquxs.info/
梁薄荷的18岁夏天没有薄荷味,只有烟草混杂着汗的难闻气味。 自从高考结束,她就在飞鱼网吧打工。老板抠门儿,一共就招了两个人,她和另外一个员工白班、夜班两班倒,一上班就是十二小时,网管是她、保洁是她、收银还是她,忙得手脚不停,比高三备考的时候还要累。 熬一熬,熬过这两个月,学费就有着落了。 薄荷不断给自己打气,把刚退掉机子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清理干净,就听见了九饼的声音。 “薄荷!薄荷!一本批次的录取结果出来了!” “是吗?”薄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吧台,甩了甩发酸的胳膊,“你被录取了吗?” “不知道,给我开台机子,我去查一查。” 薄荷指着她刚刚打扫过的地方,“28号!” 九饼边掏钱边不忿儿,“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紧张,你这样显得我很废柴啊!” 薄荷胸有成竹,“我可是年级第一,这点儿自信都没有还怎么带着你努力、发奋、求上进啊。” 九饼打开教育部网站,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和大名赵玖秉,然后就看见了一行字:恭喜你已经被滨海大学计算机系录取。 他拍了下桌子,高兴得跳了起来,“薄荷,我被录取了!” “那就恭喜你了,也不枉我辛辛苦苦陪你熬夜看书。”薄荷拍拍他的肩膀,表情如同监护人一样欣慰。 九饼按下激动的心情,把薄荷的资料都输了进去,薄荷果然不出意外地被新闻系录取了。 “薄荷,我可以跟你上同一个大学了!” 薄荷眼里带着期待和喜悦,嘴上却很嫌弃,“真是的,我要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到什么时候。” 九饼“嘿嘿”地笑。 他和薄荷是小学同学,小升初的时候划片上学,他俩划到了不同的学区。他天天在家又哭又闹还绝食,他爸妈受不了,只好把他的户口迁到了姥姥家,这才跟薄荷上了同一所初中。 初中升高中的时候,作为学渣的他明知考不上一中,却把所有的中考志愿都填了一中,最后没有学校录取他,他爸气得抄起板凳追了整条街打他,打过之后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放这调皮崽子这么早就去祸害社会,只好到处托人,外加一大笔择校费,费了姥姥劲儿把他塞进了一中。 每次在新学校见到,薄荷总是像现在一样的满脸嫌弃。“howolda eyou?” 但是九饼毫不在意,女人嘛,总是口是心非,她说不要就是要,她说不喜欢就是喜欢。 所以他厚着脸皮赖在薄荷的左右,就这样,一赖就将近十年。 “薄荷,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怎么样?” 薄荷摆了摆手,疲惫地说:“不了,我只想睡觉。” 有个男人冲着吧台喊:“网管,给我拿碗泡面。” “好的,马上来。”薄荷手脚麻利地去泡面,催九饼回去,“我这儿忙着呢,顾不上你,你快去跟你爸妈报告这个好消息。” “不着急,我……我机子刚开呢,我玩会儿游戏。”九饼坐回28号机,眼睛却随着薄荷悄悄地转动。 薄荷泡好面送到了对面的38号机,那人游戏战况激烈,没有注意身边的状况,薄荷刚放下泡面碗,他就去拿碗,手就直接盖住了薄荷的手。 九饼一看不好,马上站了起来。 果然,薄荷在皮肤接触的一瞬间,手便用力向后抽去,动作幅度太大,那碗泡面就倒向了键盘这边,热腾腾的汤汁从桌子上流下,流到了客人的腿上。 那人跳了起来,“烫烫烫!你怎么回事儿啊!我这个大boss眼看就要打过了!” 九饼已经拎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奔至了事发现场,拧开瓶盖往那人腿上倒,“没事儿没事儿,你看都没红多少,网管是个小姑娘,你别跟她计较。打boss是吗?哪个游戏?我帮你,我可是一高若风……” 薄荷僵直着身体站在一边,看着九饼帮她收拾残局,眼眶就开始发酸。 从小到大,只有九饼知道她这个秘密,每次出事儿的时候在身边的也永远只有他。 她对男人过敏,跟男人有任何身体接触,就会产生严重的应激反应,浑身发抖、恶心想吐,情况严重时可致昏迷。 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她曾经看过一次心理医生,那医生神神道道了一小时,收了她三百块钱,还叫她每周都要来做心理疏导,她捏着空空的钱包恶狠狠地发誓,就算病死也绝不再来。 她一直刻意与男人保持距离,总带着淡淡的疏离,被男同学奉为“冰山女神”,被女同学称为“清高白莲”。 她并不怎么在意,因为她最好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九饼。 九饼是她人生中的例外,这个世界上唯有九饼这个男人她不反感,他们认识将近十年,可能是因为相识已久,她觉得九饼像亲人,可以给她旁人无法替代的安全感,在他面前她也不用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九饼给要泡面的客人换了台机子,又把桌子清扫干净,看见薄荷还坐在吧台的角落里面色苍白,就说:“你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替你值班。” 薄荷摇了摇头,“不用了,赵叔、窦姨还在家等你呢!” 九饼看了看手机上妈妈猛烈的电话攻势,说道:“那我回去一下马上就过来。” 出了网吧,九饼和几个花臂少年擦肩而过,听见其中一个黄毛不高兴地说:“为什么不去学校附近的网吧?老子腿都走酸了。” “老大,听说飞鱼最近来了个很正点的网管。” “听说是一高的校花学霸,勤工俭学,挣学费呢!” “校花我玩儿过,学霸校花倒是没玩儿过……”黄毛捏着下巴,淫荡地笑,“说得我都兴奋起来了。” 九饼回头瞪了进网吧的黄毛一眼,然后接通了妈妈的电话:“录取了……嗯……我今晚不回家吃饭了……等通知书拿到再庆祝……” 他挂了电话,又走进网吧,特意在黄毛旁边开了个机子,然后玩儿起了游戏。 九饼连续一周,都和薄荷在飞鱼网吧同进同出,玩儿游戏玩儿得醉生梦死。 薄荷终于忍不了了,换班之后去把他从椅子上提溜起来,“赵玖秉!你以为考上大学就算完事了吗?这才是刚刚开始,你就不能趁暑假去学点儿有用的东西?” 九饼觉得她说的话很“假大空”,十分不屑,“什么是有用的东西?在我看来,玩儿游戏就很有用。” 薄荷气道:“那马上就要去外地上大学了,你在家多陪陪赵叔、窦姨不行吗?走,从明天起你不许过来。” 她拉着九饼背后的衣领往外走,薄荷身高165厘米、九饼身高185厘米,九饼被拖成一个斜面,看上去十分滑稽,网吧里笑成一片。 九饼面子挂不住,就很生气地打开了她的手,站直了说:“你很烦啊,你这么喜欢管我,你是不是要管我一辈子!” 薄荷脱口而出,“我就是要管你一辈子!” 网吧的人开始起哄,薄荷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松了手,“赵玖秉!你爱怎样就怎样!我再也不管你了!” 她拎着水桶、拖布冲进了洗手间。 九饼朝网吧起哄的人群拱了拱手,“见笑,见笑,我女朋友脸皮薄,希望大家以后多多照顾。” 角落里叼着烟的黄毛冷冷地看了九饼一眼。 从那以后,九饼就再也没有来网吧。薄荷以为他在生气,主动求和,约他一起去买行李箱,九饼却说自己在忙着学习有用的东西,没时间。薄荷以为他在讽刺她,一气之下就再也没有联系他。 很快暑假就结束了,马上就要去学校报到,薄荷拎着行李箱去火车站。九月的车站,多数是从小城去各个大学报到的新生,那些新生都有父母在叮咛、嘱咐,只有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自从高二那年爸爸去世之后,这个世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薄荷吸了吸鼻子,对着微信上九饼的头像撇嘴骂道:“小气鬼!” 就因为那么一点儿小事儿,整个暑假都不找她,害得她现在孤孤单单地站在人群里。 薄荷没有太多时间感伤,因为火车一到,原本排成两列的人群忽然都往前涌去,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半圆。 原本站在中间的薄荷被裹挟着东倒西歪,她快要窒息了,拼命想从这人群中逃离,可却被挤得更深。 忽然有个人抵住了她的后背,然后两只长长的胳膊伸到她的前面,合拢,将她圈住,与旁边那些乱糟糟的人隔绝了开来。她看见这人左手食指上有个铅笔戳进去留下来的黑点,便咧开了嘴角。那是她小学的时候不小心戳进去的。 “发什么愣,快上车啊!”九饼虽然人高马大、手长脚长,但是被周围的人撞来撞去,也快支撑不住了。 薄荷连忙抬脚,一跃而上,然后回身把手递给了九饼,将他顺势拉了上来。 找到座位之后,她就佯装生气,瞪着九饼。 九饼摸了摸鼻子,“干吗?是不是我又变帅了?” “狗屁!” “梁薄荷你居然骂脏话!” “还不是你教的!” 初一那年,考试的时候她给他递小抄儿,双双被抓。他们求老师不要喊家长,老师就让他们去体育室把所有的球都擦一遍。 薄荷一边擦一边哭,“都怪你,我早就让你平时对学习多上点儿心,你就是不听。” “狗屁!我明明就很上心!” “那为什么连勾股定理的公式你都不知道!” “狗屁!我知道!我就是讨厌数学老师!才故意不好好学!” 薄荷把刚擦好的篮球砸了过去,“赵玖秉!你才是狗屁!” “好啦好啦,你别哭啦,我答应你以后我认真学习,我保证!” 想起小时候的事儿,两人相视一笑,整个暑假的隔阂荡然无存。 到了滨海大学,学校门口便有各系的学长、学姐举着牌子在迎新。 薄荷便说:“我们先各自去系里报到,安顿好之后再联系。” 九饼比了个ok的手势,“nop oblem!” 他穿梭在迎新的人群里,找来找去都找不到计算机系的牌子,就逮了个同学问。 那同学一副看白痴的样子,“计算机系今年搬到明港新校区去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 九饼如遭雷击!他千辛万苦地挑灯夜读就是为了跟薄荷上同一所大学,现在告诉他计算机系在另一个城市?那岂不是意味着要和薄荷分开? 不!不可以! 九饼把行李寄存在一个刚认识的老乡那里,然后跑去了教务处。今天学校报到,所有的老师都在外面忙,教务处只有一个刚被返聘回来的退休女教师守门。虽然她将近六十岁,但保养得很好,也很有气质,一身墨绿色、绣着荷花的旗袍,摇着一把折扇,正戴着老花镜看小说。 听九饼说想转系,她推了推眼镜,“为什么?计算机系很有前途啊!” “因为我不想去新校区,我妈说滨海这座城市旺我!” 老师白他一眼,“说正经的。” “我不想学计算机了,我妈说电脑有辐射,对男性健康不好,我家九代单传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 老师无语地看着他做作的表演,“你要再不说实话,我可就要赶你走了。” 九饼瞥一眼老师手上的书,书名叫《世界第一初恋》,没想到这老太太还有一颗少女心,便眼珠一转,恳切地问:“老师,您还记得您的初恋吗?一年前,我还是一个年级倒数的学渣,您知道我为什么短短一年时间成绩突飞猛进,考上了全国排名前五的滨海大学吗?” “因为你的初恋?” 九饼上前握住老师的手,眼泛泪花,“我就知道您懂我,我为了跟她上同一所大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这一年写完的笔芯可以绕地球一圈,用完的演算纸可以覆盖整个南极,您忍心让我的努力都白费吗?” 老师有些动容,“你真的一年之前还是倒数?爱情真的这么伟大?” “当然!” “可是新校区距离老校区只有一百多公里,你们既然相爱,这就不是问题。” “老师,您不懂!人人都以为她是乐观开朗的阳光女孩,可谁都不知道她其实很脆弱,只有我看过她哭的样子,我发过誓,这辈子我都必须守在她的身边,做她的卫星,让她开开心心、永远没有烦恼。” 九饼眼前浮现出瘦小的薄荷站在那间灰瓦白墙的小院外,泪眼婆娑的样子。 那一年,他们小学六年级,那一天,是一年一度学校组织郊游的日子。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d市的游乐园。 九饼起晚了,赶到学校的时候大巴车上只剩下薄荷身边的位子。 他还记得她穿着浅绿色格子的连衣裙,头发上扎着一个浅绿色的纱质蝴蝶结,看上去就像一个从森林里走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九饼站在车门口,心扑扑直跳,旁边的同学幸灾乐祸道:“谁叫你迟到,要跟冰棒坐一起了吧!” 他瞪他们一眼,刚要开口,就听见司机师傅大喊:“迟到了还磨蹭!你是想天黑再到游乐园了?” 九饼连忙跑到薄荷身边,紧张得嗓子直发干。 薄荷是本学期刚刚转过来的,同学半年,他从没跟她说过话。又或者说,班上所有同学都几乎没有跟薄荷说过话。 小学里的幼稚鬼男生是绝不肯承认自己喜欢漂亮女生的,他们总是乐于给这些长得好看的姑娘起各种各样的外号,通过各种各样的恶作剧把她们弄哭,自己再哈哈大笑。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弄,薄荷就是不哭。 后来薄荷就被孤立了,大家都叫她冰棒。因为只要看见她的脸,就会有一股寒气从脚尖蹿上来。 九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mayi?抱歉,我可以坐这里吗?”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怪的声音说话?” “我……我妈妈说,我小时候不会说话,我是被美国电影教会讲话的,《终结者》你看过吧?我说的第一句话是‘i''llbeback’。” 九饼特意模仿了施瓦辛格的姿势,自以为讲了个很高级的冷笑话,结果薄荷却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把脸转向了另外一边。 九饼只好“嘿嘿”了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一个小时的车程,薄荷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九饼一眼。 九饼却没有闲着,一边跟旁边的同学打闹,一边偷偷瞄着她。 薄荷长得是真好看啊,比电视上的人还好看,奶白的肌肤在阳光下耀动着光芒,五官完美得像是画笔画出来的一样,脖颈修长得像是一只天鹅……薄荷的一切都那么完美无瑕,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九饼啧啧称叹,女娲造人的时候还真的是很偏心啊,全车所有女生身上的优点集中在一起都没有薄荷好看。 到了d市游乐园,老师给大家发了票,然后说:“现在自由活动,下午三点半,我们在这里集合,明白了吗?” 早就被过山车、海盗船等游乐设施勾走了魂儿的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明白!” 于是就地解散,同学们三五成群,朝着各种游乐设施狂奔而去,可薄荷却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在注意她,就往园区外的方向走去。 九饼立刻甩开了同伴的手,“我要去尿尿!”然后飞奔到了薄荷身后五六米的地方。 他偷偷跟在薄荷后面,发现她居然走出了园区。九饼心里很想去游乐园玩儿,可眼睛却无法从薄荷身上移开,所以就一路跟着她走。 走了很久,薄荷终于在一个小院子前面停下,可是她正要去摁门铃,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她忙躲到了马路对面的一辆车后面。 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旁边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女人满脸幸福的表情,“不要这个样子,邻居看见会笑话的。” “谁敢笑话?我心疼我老婆天经地义!” 女人佯怒地看了他一眼,扶着男人的手上了车。 车很快就开走了,薄荷从车后面跑出来,站在马路中央,望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车,张着嘴巴大声呼喊,却没有发出声音。 九饼发现她的口型是“mama”。 薄荷一边哭一边跑了起来,朝着那辆车的方向发了疯一样地奔跑。 转弯的地方忽然从对向开过来一辆车,薄荷看到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撞上去,却忽然有一只手将她狠狠地往旁边扯去,她摔在了地上,那辆车就正好从她的脚边擦了过去。 薄荷整个人都吓傻了,九饼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薄荷面前,担心地问:“你没事儿吧?” 薄荷惊魂甫定,忽然就开始号啕大哭。 九饼不知所措,只能用自己的衣服给薄荷擦眼泪,见薄荷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就提议道:“别哭了,或者我们去路边再哭,好吗?” 薄荷“哧哧”一声笑了出来,捶了他一下,“你就这么希望看到我哭吗?” 那一瞬间,九饼感觉自己的人生被点亮了。 薄荷本来就很美,笑起来那种美又被放大了无数倍,美得他快要晕倒了。 九饼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薄荷吸了吸鼻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饿了,我们去买东西吃。” “好。” 薄荷熟门熟路地带着九饼去了附近一个公园,“这里的热狗最好吃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住在这边。后来爸妈离婚,我跟着爸爸离开了这里。”薄荷威胁他,“这是一个秘密,不许对别人说,否则我就杀了你。” “不要不要。”九饼假装害怕,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保证!” 薄荷塞了一个热狗给他,两人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慢慢吃着。 九饼偷偷去看她,她泪痕未干,眉间的愁绪还没有解开。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要再看到她哭,他要做她的守护天使,永远守护她的笑容。 后来,有男生想整薄荷的时候九饼总是挺身而出,薄荷也在九饼的帮助下慢慢融入了集体,她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很快就融入了集体中,但她最要好的朋友还是九饼,因为她心里知道,九饼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九饼衣服上的味道很好闻,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犯过敏症的男人。 老师听完所有的故事,被打动了。“没想到现实中还有比小说里更美好的爱情,转系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先要有新的系接收。今年没有招满的专业就只有情绪管理与表演艺术研究学系。” “就让我转到这个系吧!求求您了,老师。” “那我可得跟你说明白,这个系今年刚刚创立,以后的就业前景很不明朗,你确定要转过去?”老师不相信九饼能为了爱情放弃原本热门的计算机系。 结果九饼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没问题,只要能让我留在老校区,让我去念哪个专业都可以,谢谢您,老师您真是我的大恩人!” 没想到今时今日还有这么纯真的男孩子,老师深受感动,取下眼镜擦了擦眼睛,“祝你们永远幸福。” 九饼欢天喜地地拿着情绪管理与表演艺术研究学系的通知书去报到,一路上问了好多人,才终于在老教学楼的三层找到了这个系,系里的老师比他还欢喜,看着他就像饿了几天的狼看到天上掉下来的肉,满眼冒着绿光。 直到办完所有手续,九饼才发现,这个系哪儿是招生没招满啊!根本就是没招到人!连他在内就只有十个人!他现在有点儿怀疑,到底是他套路了教务处的那个老师,还是那个老师套路了他! 不过没关系,他相信以他九饼洒水就开花的顽强生命力,就算学这个冷门的专业也会闯出一番天地! 薄荷在新闻系办好入学手续之后,就给九饼打电话。九饼一直没有接,她就打算去计算机系找他,一打听才知道计算机系不在这个校区。 正蒙着呢,就接到了九饼的电话。 他喜气洋洋地说:“我办好手续了,我们一起出去吃火锅庆祝崭新的大学生活就此扬帆,好不好?” “你报到了?你在哪儿报到?” “见面再说。” 十五分钟后,两人坐在学校北门外的四川火锅店里。 薄荷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你转系了?你从计算机系转到了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新系?” “怎么了?” 薄荷伸手去摸九饼的额头,“你是不是傻了?你不是想当游戏设计师的吗?” “我没傻!我就是突然不想学计算机了,这个……”九饼朝天看了看,实在想不起来新系的名字,去翻了一下学生证,“情绪管理与表演艺术研究学,我很感兴趣。” 薄荷冷笑地看着他,“你说说你怎么个感兴趣法?” “情绪管理嘛……你看你看,你现在这个怒而不发的样子,就很需要专业的人来管理一下,我学了正好治你。” 薄荷绷不住了,想笑。 “表演艺术研究……你忘了?你常骂我是戏精!我从小就热爱表演,真的。” 薄荷说不过他,就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永远都是这么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 九饼“嘿嘿”地笑,给薄荷夹菜,“吃牛肚,吃玉米,吃年糕……都是你爱吃的。” 薄荷的碗瞬间就堆成了小山,无从下手,就说:“好了啦,自己吃自己夹。” 忙完了新生入学工作,新闻系的老师们约到了火锅店聚餐。 安宇一进门就看见窗户旁有个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姑娘,不禁多看了几眼。 旁边的同事说:“她是我们系的新生,叫梁薄荷,名字听着也挺仙的,看样子系花又要换人咯!” 安宇低下头笑了笑。他今年带大一的专业课,不愁没机会认识她。 吃完饭,九饼送薄荷回宿舍。 薄荷一路上都喋喋不休,“你的课选了吗?没有的话,把你账号给我,我帮你一起选比较快。” “好。” “另外明天早上八点开学典礼,七点就要起床,最晚七点半,开学典礼要是迟到,老师一定狠狠盯死你。” “我知道啦!” 薄荷快进女生宿舍之前,突然回头大喊:“九饼!你记得要洗澡!” 九饼的脸“噌”地红了起来,“梁薄荷你真的很像管家婆!” 路上的同学纷纷朝九饼投去异样的眼光,九饼连忙飞跑进就在女生宿舍对面的男生宿舍。 九饼进宿舍之后,就发现有两个古怪的男生,正在用酒精灯煮东西吃。 “哦……”他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个子高一点的男生朝他招手,“新舍友回来啦,欢迎欢迎,来一起吃火锅。”他挪了个位子出来给九饼。 九饼走过去坐下,看着他们的“火锅”,怎么看怎么别扭,锅是实验室里的大烧杯,大烧杯架子下放了三盏酒精灯。 高个子指着自己,“我叫周成杰,你可以叫我阿杰,那个傻子叫崔济民,你可以喊他吹鸡。” “你们认识啊?” “对啊,我们是大二的学生,已经在一起住了一年。” 九饼连忙向学长们鞠了个躬,介绍自己,“我叫赵玖秉,你们可以叫我九饼。” 阿杰往烧杯里放了一片羊肉,“九饼?你家卖饼的?” “你管人家家里卖什么,来了都是兄弟,人家也没问你叫周成杰是不是因为你妈希望你成为周杰伦。”吹鸡拦住了阿杰要继续下肉的筷子,“还没开锅呢!饿死鬼投胎啊你!” 九饼有点儿担心他们这套设备,“宿舍可以煮火锅吗?” 阿杰笑眯眯地说:“没被发现的话,当然可以啦!” 九饼还是觉得不靠谱,“这个烧杯里的火锅汤底真能烧沸腾吗?” “放心啦!我实验室的学长都是这样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 阿杰的筷子蓄势待发了好久,锅还是没沸腾起来,他有点儿不耐烦地催吹鸡,“不过说真的,今天火力是不够猛。” “我来想办法,你去多处理点儿肉。”吹鸡去自己的床底下掏出一个箱子,九饼看见那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有的还贴着骷髅头的危险提示的标签,本能地往后站了站。 吹鸡找出了一个瓶子,然后往酒精灯里倒了一点儿,就见火苗“噌”一下就凶猛地烧了起来。 “九饼,让一让。” 九饼一转身,就看见阿杰手上拎着一只欢蹦乱跳的小白鼠,从容地走进了厕所。 他惊悚地指着阿杰的方向,“他……他要去干吗?” 吹鸡鄙视地看九饼一眼,“你是个男生哎,怎么胆子这么小,老鼠你也怕?”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九饼挠了挠头,尴尬地说,“只是宿舍怎么会有老鼠啊!” “生物实验室用过了的试验品,我们好不容易才抢到的,涮火锅吃一级棒!” 九饼更惊悚了,又往后退了几步。 阿杰拿着老鼠走了回来,顺便把九饼拽回了座位坐下,得意地炫耀,“我跟你讲哦,这个老鼠现杀、现吃,肉真的超嫩的!我保证你在火锅店从来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肉,第一口给你吃。” 九饼一阵想吐,猛然站起,却带动了桌布,烧杯架倒了下来,汤汤水水泼了出来,冲倒了酒精灯,火苗见油就着,很快就把整个桌子都烧了起来。大家连忙救火,扯着被子想盖住火,结果被子反而把火引到了吹鸡刚刚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箱子那里…… 九饼仿佛灵魂出窍,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在眼前闪过。 他看见阿杰和吹鸡露出惊慌的表情,然后齐齐朝他扑来,将他扑倒之后,就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 稍微平静一点儿之后,阿杰和吹鸡拉着九饼,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快跑快跑,可能还要爆炸!” 宿舍门一开,就见三个爆炸头,满身破烂、乌黑地并排在门口挤着,谁都冲不出去,整团烟从他们的身体缝隙里挤了出来,整个宿舍楼的火灾报警系统响个不停。 闻讯赶到的宿管气到抓狂,一把揪出了中间的九饼,另外两个也顺利跑了出来。 整栋楼的人都跑出去避难,九饼三魂不见七魄地坐在小花园里,看着消防车来,看着消防车走,然后吹鸡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他们想回宿舍,宿管却拿着大棒子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地说:“你们几个!想住宿舍?noway!都给我滚!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宿管扬起了大棒子,三人只好抱头鼠窜。 九饼惊魂甫定,问道:“为什么他会那么生气?” 阿杰摸了摸鼻子,“因为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上次我们就被下过最后通牒……” “所以我是被你们连累了!”九饼冲上去就掐住阿杰的脖子,“我怎么办?我刚入学就没有宿舍住了!” 忽然听到了薄荷生气的声音,“赵玖秉!还真是你啊!”她听说是一个情绪管理与表演艺术研究学系的新生把男生宿舍炸了,心里还在想,不会那么巧吧,可是没想到真的是九饼又闯祸了! 九饼立马松了手,回头冲薄荷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是无辜的,我是被牵连的,不信你问他们。” 薄荷怒不可遏,“你能不能少惹点儿事儿啊?从小到大你惹的麻烦还少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成熟一点儿?我对你太失望了!” “薄荷你别生气!”九饼追着薄荷解释,薄荷就是不听,快步走回了女生宿舍。九饼被拦在了外面,还一脸可怜地喊了一声,“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九饼垂头丧气,吹鸡和阿杰八卦地围了上来。 “谁啊?” “这都看不出来?当然是我女朋友!” 吹鸡和阿杰一齐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就你这猪八戒怎么可能配得上人家仙女姐姐!” 九饼就把他和薄荷青梅竹马、情深似海的故事又说了一遍。 吹鸡跷着腿问阿杰,“你听到什么时候仙女姐姐说喜欢这八戒了吗?” 阿杰摇头,“没听到,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倒是听出来了。” “你们不懂爱情,我和薄荷之间的感情不用那么形式化,非要说出来才算盖章,我们有默契的好不好?这么多年,我身边只有她,她身边只有我,她还能是不喜欢我吗?” “可你说她有男人过敏症,她想有别的男人也没机会啊!我们怎么看都是你自作多情。” 九饼仿佛被噎到,马上又强词夺理,“对啊,她对别的男人都过敏,只有我特别,还不能说明她喜欢我吗?” 阿杰“呵呵”地笑,“我对所有桃子都过敏但是对水蜜桃不过敏,不能证明我喜欢,只能证明是巧合吧!” 吹鸡挖了挖鼻屎,“你顶多算个备胎,人家没承认喜欢你,也没答应做你女朋友,你在这儿高潮个什么劲儿?” 九饼气得又去掐他们,“我看你们就是忌妒!不要玷污我和薄荷之间纯洁的爱情!你们赔我宿舍!” 第二章 我把我的全世界,推到别人怀里了 http://.biquxs.info/ 宿舍当然是没法住了,九饼只能去校外租房。 薄荷骂过九饼之后,还是不忍心。开业典礼之后的下午没有课,她就在网上选了几个价钱合适又离学校近的招租信息,和九饼一起去看房。 九饼一看薄荷还肯理他,忙不迭就答应了下来。 九月的天气闷热当头,薄荷走得又累又渴,忍不住埋怨九饼,“我真是想不通,我们刚刚吃完火锅,你回宿舍又跟同学一起煮火锅?你的肚子是破了吗?饿得那么快?” “我跟你说过了,我一口都没有吃,我只是想融入他们,所以坐在了一起而已。” “是吗?炸宿舍楼这么新奇、好玩儿的事儿你居然没参与?那你可真不是我认识的九饼。” 九饼见薄荷不信他,有些生闷气,快步向前走去,薄荷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两人看了不少房子,可要不就是租金太贵,要不就是薄荷嫌弃合租的人习惯不好,怕他们带坏九饼。 九饼累得不肯再走了,“我饿了,我要吃饭。” “找不到房子你要住哪里?难不成一直住宾馆吗?” “我不管,我要吃饭。”九饼看到街尾有一家店排了很长的队,就说,“我们去吃那一家,肯定好吃!” 薄荷拿他没办法,只好跟他一起往那家店走去,路过红绿灯的时候,忽然看见灯杆上贴着一张招租信息,上面写着:“视觉感二十平,包水、包电、包网,一千一个月!” 这个真的很便宜!薄荷正想拉九饼过来商量一下,就见九饼已经走远了,于是把这张纸撕了下来,打算吃饭的时候慢慢看。 走到排队的人群附近,才发现这是一家饼铺,名字叫“枣道饼铺”,看装修很有些年头的样子。 但却绝不是古早味饼铺的风格,因为这饼铺竟然有一个吧台,有个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正在吧台上随着音乐热舞,底下许多高中男生看得如痴如醉。 饼铺的老板正双手利落地耍着锅铲和食材,在煎台上做着饼。煎台上的圆形饼就像dj台一样旋转,老板像个dj似的转着煎饼。 九饼大开眼界,灯红酒绿、姹紫嫣红……这不是个正经的饼铺啊! 忽然老板拿着锅铲铲起煎饼一甩,本来在热舞的女高中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立刻伸出手里的盘子接住,拿去给了7号桌。 7号桌的小男生满脸痴迷地呐喊着:“夏天你好漂亮!你的舞跳得好好看!” 夏天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后就听见老板又在喊:“4桌三位。” 夏天像是会瞬移一样,飘到了餐具台,举起了盘子,老板眼睛抬都没抬,伸手甩了三下,三张饼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夏天的盘子里。 九饼忍不住鼓起了掌,厉害厉害。 他和薄荷终于排到了位置,要了两张饼,然后坐了下来。 薄荷掏出那张纸问九饼,“你看这家怎么样?我看价格很划算,我们去看看吧!” 九饼盯着热舞的女高中生,心不在焉地应道:“好。” 薄荷便准备拨打传单上的手机号约时间,夏天正好给他们送饼,看到之后眼睛一亮,“姐姐,你要租房子吗?这是我发出去的。” “你?这么巧啊!”薄荷开心极了,“那我能看看房子吗?” “当然可以,这边跟我走。” 夏天拉着薄荷的手,往楼梯上走去,九饼跟在后面。 做着煎饼的老板一看,立刻拿着锅铲,追了过来。 夏天带着薄荷进了一个房间,房间被从天花板贴到地板的红色胶带隔成两半。 “房间冬暖夏凉,我的私生活也很单纯,你不用担心,我睡觉也不会打呼,如果你生活习惯是比较晚睡,不用怕会吵到我。先收一个月的租金当定金,身为房东的我还会负责打扫房间、整理、拖地,你觉得怎么样?” 薄荷露出了讶异的表情,“所以是跟你住?” 夏天点点头,继续热情地推销,“楼下的是百年传统的‘枣道饼铺’,肚子饿了可以去楼下要饼吃,我们可以算在租金里,租金月结,是不是很方便?” 薄荷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夏天拉着薄荷的手撒娇,“我觉得很合适啊!姐姐,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薄荷为难地说:“可是要租房子的不是我。” 夏天停住了手,惊讶地问:“啊?那是谁?” 薄荷指了指站在门口的九饼。 夏天毫不在意地说:“不是姐姐,是哥哥也可以,只要不超过这条红色胶带就好啦!” 薄荷便有点儿心动,朝着九饼看了过去。 九饼立刻就懂了她这个眼神的含义,立马大声说:“我不同意!” 忽然听见旁边有人用比他还大的声音吼道:“我也不同意!” 回头一看,拎着锅铲的老板杀气腾腾地走了上来。 夏天撇了撇嘴,不情愿地介绍:“这是我爸,叫夏健,我叫夏天。” 九饼一听到这名字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会有人叫“下贱”啊! 夏健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他对九饼的印象更差了。 薄荷对老板说:“我们是滨海大学的学生,九饼的人格我可以担保,他不会对令千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他们一定可以和平共处。” “我要跟我女儿单独谈一谈,请你们出去。” 九饼便拉着薄荷的手走了出去,薄荷却不肯下楼梯,站在露台上,想等着夏健父女谈话的结果,她还是对这间房子有所期待。 “我不会租这里。”九饼闷闷不乐地说,“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让我跟一个女的一起住?你放心吗?” 薄荷却很无奈地说:“这里最便宜,不然怎么办?你想住哪里?住我宿舍?” 九饼求之不得,“可以啊,反正你们宿舍还空着一张床。” “想得美!竟然还想跟三个人一起睡!” 九饼见薄荷真的生气了,就可怜兮兮地说:“我不要离你这么远,万一你在学校有什么事儿,我要怎么照顾你?” 薄荷深深地叹了口气,“九饼……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你知道从小到大……几乎都是我在照顾你吗?你又不学习,我还要教你学习;教你学习没用,还要帮你作弊。课本没带,我要分你看,午餐你吃不够还要吃我的,选课也是我帮你选,还要叫你起床上课……最有问题的是你学校的紧急联络人居然写我的电话号码?我到底是你妈还是你老婆?” 九饼嬉皮笑脸,“我已经有妈了,我比较想要一个老婆。”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薄荷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很严肃地说,“我想了很久,可能是我一直帮你,所以害了你。你应该要学会独立。这间房子你租不租都可以,以后我都不会再陪你看房,我也不会管你到底有没有地方住,我也不要天天提醒你记得刷牙、洗澡,赵玖秉,从这一刻开始,我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九饼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薄荷,呆呆地看着她。 房间内。 夏健气冲冲地问夏天:“你在做什么?” 夏天坐在床上晃动着长长的双腿,“我跟你说过,我要离开家去念大学,你说不会帮我出学费,叫我自己想办法赚的啊!” “你怎么老是想要离开家?外面有什么好?再说了,你走了,我怎么办?饼铺怎么办?难道你希望传承数百年的饼铺毁在我们手上吗?” 夏天倒在床上,疲惫地说:“爸,我跟你说过,我每天跳舞都要累死了,我老了,都18岁了,我没法每天扭几百次去接饼,我要退休。” 夏健不想让夏天离开自己,所以刻意凸显她的重要性,“可是你不跳,我们客人就不来。” “所以你要检讨啊,我们是饼铺,应该要以口味取胜。” “这你不懂啦,这叫复合式营销,有吃有看,观众玩得开心,才会每天都来,好吃的饼又不是只有咱们家有。” “要是妈还在世,她一定不会看着你折磨我。”夏天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妈说过,希望我上大学,希望我去大公司当ol,穿漂亮的衣服、谈浪漫的恋爱,她一定不希望我这辈子都被你囚禁在这间小小的饼铺!”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怎么会是小小的饼铺?这是百年老字号你知不知道!不识货!” 夏天坐了起来,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ok,ok,既然我们都说服不了彼此,那么从现在开始,互不干涉,好吗?” “当然不行!你现在要让一个男人住你房间!我还不能管你了?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反正以后我出去外面住,室友是男的还是女的也不知道,现在可以先习惯习惯,不是很好吗?” 夏健拿锅铲敲水管表示愤怒,“反正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 夏天捂住了耳朵,“你不准的话,你给我钱啊!本来你每天奴役我,叫我跳舞,又叫我做服务员,都没有给过我工钱,我可以去告你的!” “好!那我给你钱!” “一个月一千!” 夏健有些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钞票,数了数,全都放到了夏天面前。 夏天每天都在饼铺帮忙收钱算账,所以一眼就看出来数不够,“还差80!” 夏健怒视着斤斤计较的女儿,“我现在就下去卖饼,收了钱上来给你!” 夏天拉住爸爸,露出乖巧的笑容,“哎呀,你别生气嘛,你自己看刚刚那个男的,一看就是‘草食男’,安全得要命,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还怕他吃了我不成?我给咱家每个月多增加一千块的收入不好吗?” 夏健气得跺脚,“你还小,你不懂男人!男人都是有坏心的!” 九饼在门外听到,就扬着声音回了一句:“我不是!”字字铿锵。 夏健索性把门打开,“你都有了女朋友还要跟我女儿住,不是下贱是什么?” 正要离开的薄荷听到这话,从楼梯上又走了上来,冒出一个头郑重地澄清:“我不是他女朋友!” 九饼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冲着薄荷喊:“干吗这么快否认?” 薄荷淡淡地扫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夏天撇了撇嘴,“爸,你看,你弄得人家小两口闹矛盾了,不就是租个房嘛,你至于人身攻击吗?” 夏健指着自己,气呼呼地说:“合着我替你把饿狼挡在门外,我还有错了?” 夏天不看他,对着九饼挥了挥手,“女朋友生气了你赶紧去追啊,放心,只要你肯租这房子,我一定留给你,快去吧!”她的传单发出去好几天,只有他们来看过房,她当然不想错失这个潜在客户。 九饼从饼铺跑出来,路上已经没有了薄荷的影子。回到学校才知道原来今天各个系都有迎新晚会,风格虽然不同,但地点都在操场。 操场上的气氛像是迷你草莓音乐节,台上的人载歌载舞,台下的人三五成群,握着酒杯,到处蹿来蹿去,时不时跟着台上跳一段儿。 与这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是操场角落小树林里的一群人。 那里燃起了一个汽油桶火堆,一群新生围绕在旁边,有个画着小丑妆容的学长正在说鬼故事,要将滨海大学数十年积攒下来的校园恐怖传说向新一届学弟学妹们传授。 “以前哦,曾有个学姐因为追求不到学长,一气之下,穿着红色的裙子,去到后山一栋老旧的建筑物……”他的眼球滴溜溜四处乱转,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跟前,然后忽然大声说,“上吊自杀!” 有胆小的就被吓得“啊啊啊”起来。 小丑学长很满意这种氛围,继续说道:“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会捧哏的同学们纷纷好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后来听说那位学长身体越来越差,整天都疯疯癫癫地说好像有人偷偷地看着他,那学长把自己关在房间,死也不愿意出门,后来就发疯了。” “啊?” “这还不算完!”小丑学长又故弄玄虚地说,“发疯之后没多久,学长就死了,你们猜他是怎么死的?” “快说快说,怎么死的?” “他也是吊死在那栋建筑物里,跟那个学姐一样,穿得满身红!后来就有人会在半夜看到一对红衣服的影子在学校各个角落飘来飘去。据说这是因为学姐强大的怨念召唤了学长,让学长成了她永生永世的新郎。” “好恐怖!真的有人看到过吗?” “不相信的话,你们自己去那栋楼里看看啊!”小丑学长微微一笑,“而且还有一个传说,如果情侣一起去学姐自杀的地方,就会被诅咒而分手,但如果是单身的两个人,就会得到学姐的祝福!” 薄荷正听得浑身发寒,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发现站在身后的是九饼。 “你干什么啊!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九饼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啦,都是老一套,没什么吓人的嘛!” 小丑学长见胃口吊足了,就宣布了活动内容,“为了欢迎新生,每年都有一个‘试胆大会’,学生会会在那栋楼里的某个地方放一个礼盒,里面会有食堂的代金券、超市的代金券、ktv的代金券……总额高达五千元!” 薄荷一把抓住了九饼的手,“我们去‘试胆大会’!你租房是一笔大开销,有了这五千块,你这学期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九饼虽然对这个“试胆大会”没什么兴趣,但看薄荷不生他气了,就满脸喜气地答应了。 他们在去的路上碰到薄荷的室友丽花,还有九饼的前室友阿杰。 九饼怒视阿杰,“你去干什么!说好了是为新生准备的‘试胆大会’!” “我去保护新生啊!”阿杰笑嘻嘻地搓了搓手,“然后新生再给我意思意思,多好的买卖。” 薄荷问丽花:“你雇的他?” 丽花不屑地说:“才怪呢!根本是他死皮赖脸地跟上来的!” 九饼立刻和阿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个阿杰,应该是看上丽花了。 大家一起往那个山坡上走去。为了营造气氛,学生会把这一片所有的路灯全都给关掉了,又没有月亮,所以树影丛丛,一片漆黑,确实有点儿让人瘆得慌。 上坡的途中路过一片废墟,忽然有个下巴绑着手电筒的骷髅蹦了出来,手电筒还蒙了一层绿色的纸,打在骷髅的脸上泛着绿幽幽的光。 一阵“啊”的尖叫声,同学们四处逃窜。 那个骷髅得意地笑了,这帮傻孩子,竟然以为能那么容易拿到五千块,接下来还有更残酷的考验在等待他们呢! 九饼拉着薄荷一直往上跑,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跑到坡上,就是那个传说中学姐上吊的旧楼。 薄荷抓紧了九饼的衣袖,瑟瑟发抖。 “要不我们回去吧?” “都到门口了,现在回去太可惜了。”薄荷对那五千块钱的奖金势在必得,她看了看黑洞洞的走廊,颤抖着问,“九饼,你怕不怕?” “我当然不怕!这世上哪有鬼?肯定有人在搞花样!”九饼安慰她,“薄荷你也不要怕,就算真有鬼,我也会保护你的!” 薄荷感动地点点头,跟着九饼往里走。她不知道,九饼的手心全都是汗,他现在比她还要怕。 小的时候,九饼曾经看过一个恐怖片,那个剧情跟现在几乎一样,也是有含恨而亡的红衣女鬼,她有苍白的面庞、猩红的嘴唇、长到胸前的舌头,她喜欢吃小孩儿,抓到小孩儿之后先蒸后烤,烤到酥脆黄金…… 他看完之后就对红衣女鬼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也对恐怖片产生了心理阴影,但是他谁都没有告诉过,因为在他看来,男人怕鬼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儿。 所以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先打开了两间教室的门,里面都没有异常,九饼和薄荷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 他们正要去开第三间教室的门,忽然一阵风来,那门竟然自己开了。 一阵风沙扬起,他俩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红衣小女孩儿在对着他们微笑。 “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的尖叫声之后,薄荷、九饼冲出了旧楼。 “薄荷!抓住我的手,我会保护你!” 薄荷把手伸给九饼,九饼刚把她拉到身边,忽然薄荷双眼发直、双腿发软,惊恐地指着九饼的后面说:“九饼……” 九饼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就看见了一个巨大而又丑陋的绿怪物,它应该有两米多高,獠牙足有九饼手臂那么长,嘴角边还流着口水,张着血盆大口,就像要把九饼一口吃下。 九饼“哇哇”乱叫,举起双手就往前跑,却忘了手上还拉着薄荷,他一举手就把薄荷牵了过来,然后扔进了绿怪物的怀里。 薄荷感觉到绿怪物身上那坑坑洼洼的皮肤,就尖叫着哭喊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她紧紧闭着眼睛,浑身哆嗦,哭得歇斯底里。 九饼回身一看,就发现自己刚刚做错了事儿。在薄荷看来,一定是他把她当作献祭扔给了绿怪物,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 糟糕了,他怎么能这么懦弱,被个绿怪物一吓就不顾薄荷,自己逃跑。 不行!他要回去救薄荷! 薄荷还在边哭边骂:“赵玖秉!你这个大狗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像是打开了的水龙头。绿怪物看她这架势,反而慌了。 “好了!好了!学妹!不用怕,一切都是假的。”绿怪物拿下可怕的头套,一张帅气的脸庞露了出来,“学妹你睁开眼看看,我不是怪物,我是人!我是物理系研究生学长,我叫陈迈,大家都叫我麦子。” 薄荷听到人声,这才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当看到眼前是一个长相出众的帅哥时,才停止了哭泣,往后退了两步,好奇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刚刚隔着怪物的服装,所以她竟然没有对他产生过敏反应。 麦子取笑她,“你胆子真的很小,我出来吓唬新生也有两年了,你是第一个哭得这么惨的。” 薄荷脸立刻就红了,忽然看见九饼冲了过来,就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说要保护我,就是把我推出去?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九饼急忙解释,“不是,你听我解释啊,我只是……” 薄荷却不想跟他说话,故意缠着麦子学长说话,“学长,你们真的很坏啊,诱惑我们新生过来就是为了吓我们吗?” 麦子哈哈大笑,“那当然了,不给你们震撼教育一下,你们就不知道这山头是谁的!” 麦子已经暴露,不适合再继续吓人,所以打算回学生会,薄荷抱着他的头套跟他一起走,临走还瞪了九饼一眼。 “学长,但是你们也太认真了吧,这些鬼太吓人了,我都被你们吓破胆了。” 九饼赶紧凑上去搭话,“对啊!对啊!尤其刚刚上面那个红衣小女孩儿,超级像的,你们还去找小朋友来扮,好厉害。” 麦子奇怪地问:“什么小女孩儿?没有啊?这些都是我们学生会的学长、学姐扮的,哪儿来的小女孩儿?” 薄荷跟九饼互看一眼,两人又一同尖叫,“啊……” 回学生会的途中,薄荷一直紧紧跟在麦子的身边,距离可能不到十厘米,因为麦子是学生会的人,所以那些埋伏着的鬼不会出来吓他们。 九饼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薄荷愿意跟一个男生靠得这么近。都怪他胆小,都怪他把薄荷扔给了绿怪物,薄荷一定觉得他很不可靠才转向了麦子。 他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预感,跟麦子一起走在前面的薄荷,可能不会再回头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头了。 最后这五千块钱的礼盒被丽花拿到了,阿杰去找九饼炫耀:“看吧!我让你们雇个保镖还不肯,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 丽花不屑,“你还好意思说,你在学生会有内应,所以才能带着我躲过了所有的鬼,要不然我们哪有那么容易在顶楼的电箱里找到这个礼盒。” “甭管我是怎么做到的,重点是我做到了。”阿杰讨好地看着丽花,“我也不要分成了,你以后带着我去食堂吃饭、去超市买东西、去ktv唱歌……怎么样?” 丽花觉得这样比较划算,就同意了,然后欢天喜地地去找薄荷分享自己的战果。 阿杰朝九饼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发现九饼没精打采,就问他怎么了。 九饼就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了阿杰,阿杰捏了捏下巴,鄙视地看着他,“你不是说她是你女朋友吗?你怎么可以在危难之际丢开女朋友,自己逃跑?” “我不是故意的!”九饼觉得自己这次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我真的只是想举手投降,然后跑掉,后续的动作我没有想到!” “别狡辩了,就算你当时只是想举手投降,你逃跑的时候也该带着她啊!” “我知道我错了,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阿杰认真地说:“我觉得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儿是找到住处,我和吹鸡在东门租了个房间,你要不要一起?房租我们三个aa。” “我才不要!”九饼绝对不要再跟这两个****住在一起。 阿杰一晚上都缠着九饼,试图劝服他去和他们一起住,九饼烦了,就说:“不劳你费心,我已经找到新住处了。” “在哪里?” “‘枣道饼铺’的楼上。” “我才不信呢!那可是小魔女夏天家,她家只有两间屋子,你跟她爸睡?” “我跟夏天睡。” “做梦吧你!”阿杰踢了九饼一脚,“知不知道这周围有多少无知少男垂涎她,你能进她的屋?” “当然。” “那我送你回去,要是能让我亲眼看到你进夏天的房间,我咬破手指,给你写一个沾满鲜血的‘服’字,另外再请你吃一学期的早餐!” “这可是你说的。” 为了免费早餐,九饼带着阿杰走到饼铺的楼下,不确定夏天还会不会接纳他,所以说:“我们有过约定,我不可以带朋友上去,所以你在这里等,等下我会从窗户跟你打招呼。” “你可别害我在这儿站一宿。” “哼,你别赖账才对。” 九饼淡定地迈步上楼,然后敲了敲夏天的门。 夏天还没有开门,夏健的门就开了,手上还拎着根擀面杖。 “你怎么还敢来!” 夏天拉开门,让九饼进去,夏健连忙在她关门之前闪身进去。 夏健拿擀面杖敲着手,防备地看着九饼,“夏天,如果你真要让他住你的房间,我也要住,我不走了。” “爸,你能别胡闹了吗?” “咱把隔壁再租出去,家里不是又能多几千块的收入?” 九饼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朝着等在路灯下的阿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阿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心服口服地走了。 九饼靠在窗上,一脸的万念俱灰,“叔叔,您要是不想让我租的话,我现在就走。” 夏天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怎么跟白天好像是两个人?” “我把我的全世界,推到别人怀里了。” 夏健一脸不解,问夏天:“这小子什么意思?装什么文艺男青年?” 九饼哭丧着脸说:“刚刚我不小心失手,把我的她推向了别人,我永远不会忘记她被我推开后,对我失望的眼神,好酸、好心痛、好伤人,我说过,我要永远保护她的……可我是个懦夫……” 他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之后,夏健已经泪流满面。 “我大概明白你的心情,我也有一个我说过要永远保护的人,可是因为我的懦弱,爱心永远回不来了。” 这回轮到九饼不解了,“爱心?” 夏天耸了耸肩,“爱心是我妈。” 九饼朝夏健拱了拱手,“没想到叔叔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你我就此别过,有缘江湖再见。” 夏健闪着泪花,“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哪里有地方就先去住哪里……” 夏天拽着夏健说:“你看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万一他去外面自杀了,你良心过得去吗?你不是也懂这种痛苦吗?” 夏健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先住下来,之后找到地方了再搬出去吧!” 夏天立刻笑成了一朵太阳花,朝着九饼伸出了手,“一千块!谢谢。” 九饼掏出了一把零钱,“好像不够,我一找到住的地方就搬出去。” 夏天点了点钱,拿了胶带,把原本一半的中间线重新贴过,变成三分之一的空间,“不好意思啊,600块就只能这样。” 九饼嫌弃地说:“你也太算计了吧,那我要是只给400呢?” “那外面的露台就给你,要吗?” 九饼摇手,“不用了,这样挺好,做买卖嘛,就得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儿。” 夏健看着他俩谈妥活动空间,忽然用擀面杖狠狠敲了一下水管,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拿着擀面杖在九饼的眼前晃了晃,恶狠狠地说:“我警告你哦,不准过线,不然我杀了你!” 九饼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仅我的身体不会过线,我的灵魂也不会过线!” “看你小子是个情种,我才让你暂时住在这里的,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情种变异成禽兽!” “放心吧叔叔,我这辈子只会爱薄荷一个人,别的女人,哪怕貌若天仙、家财万贯,我都不会动心!” 夏天听到他如此诚恳地发誓,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新奇,真的会有男人一生只爱一个人吗?她不太相信。 新闻系教室,薄荷在座位上翻开笔记本,跟同学们等着教授上课,忽然听见一阵“哇”的声音,抬起头,就看见门口出现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干净的白t恤、牛仔裤、运动鞋,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就在大家猜测他是谁的时候,他走上了讲台,往黑板上写了两个字,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安宇,我是这学期新闻采访学的老师,希望能跟大家相处愉快。我先点一下名,互相认识一下。” 安宇叫完了所有的名字,可是薄荷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 她举起了手,安宇问她:“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薄荷焦急地说:“老师,没有点到我的名字。” 安宇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花名册,然后说:“可能是影印出了一点儿问题,下课来找我登记一下。” 安宇又年轻又帅,讲课也是深入浅出、风趣幽默,很快就引得一大票女生的青睐。 下课铃响之后,安宇被一大堆女生缠着问问题。 薄荷走到讲台边,看到花名册是摊开着的,就去看了一眼,发现她的名字明明在上面,只是别人都打钩,只有她的部分是个星号。她觉得很奇怪,想问清楚,可是安宇却在跟女同学们相谈甚欢,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她不想浪费时间,就自己拿笔在名字旁边画了个钩,然后朝教室外走去。 没走几步,就被安宇叫住了。 他慢慢走过来,尽管姿态十分儒雅可亲,可薄荷却不由自主地竖起了浑身的刺,这个人的靠近让她很不舒服。 “梁薄荷同学是吧,我不是说让你下课找我吗?” “老师,可能是您一时眼花,我刚刚已经找到我的名字,擅自做主画了钩。没有什么事儿我就不浪费您的宝贵时间了,再见。” 薄荷说完,赶紧抱着书飞跑了出去。 留下安宇在教室里脸色晦暗:这个梁薄荷,简直不知好歹,学校那么多女生搔首弄姿只为接近他,他给她机会她还不要。他不高兴,很不高兴。他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得到她。 薄荷在食堂找到丽花,点了餐,端到一起吃。 九饼依靠身高优势,一眼就在混杂的人群中发现了薄荷,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他嬉皮笑脸地搭讪,“薄荷,吃饭啊?” 薄荷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声“嗯”。 九饼面有愧色,“薄荷,昨天的事儿对不起,我不是要把你往外推……” 薄荷懒得听他解释,冷着脸说:“没事儿啊。” 九饼深切地忏悔,“我知道你生气,但你不要生气这么久好吗?今天早上你不叫我起床,我都迟到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薄荷听着九饼说话,没有一点儿反应,远远看到麦子,就皮笑肉不笑地对九饼说:“我没有气你啊,我哪敢气你啊,气到了你,你不来照顾我、保护我了怎么办?” 九饼难堪得很,薄荷却站了起来,朝端着托盘的麦子挥了挥手,“学长!” 她端起餐盘,快步走了过去,然后坐在了麦子身边,很快就捂嘴笑了起来,跟刚刚在这边的低气压气氛完全不同。 九饼的脑袋耷拉到了肩膀上。 丽花“哼”了一声,“活该,听说你遇到危险就先把薄荷推出去?真不是男人。” 九饼的气正好没地方出,就朝着丽花吼道:“管你屁事儿!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丽花狠狠白了他一眼,也端着餐盘走去了麦子那边。 那边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自己孤孤单单、清清冷冷,九饼的饭完全吃不下去,他把餐盘送到了回收台,走出食堂,就给阿杰打电话。 “是不是你告诉丽花的?” “什么啊?”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体育馆啊……”阿杰还没说完,九饼就挂了电话。三分钟后,九饼就出现在了体育馆里。 阿杰吓了一跳,“你是鬼吗?飘过来的吗?这么快!” “都怪你!你害得我在丽花面前一点儿面子都没有了!” 听完九饼所有的控诉之后,阿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薄荷只是在气你啦,你都说她有男人过敏症了,她哪有那么容易爱上别人。虽然也未必就爱着你。” 九饼瞪他一眼,“最后一句话我不爱听,收回去。” 阿杰把哑铃扔给九饼,“多练练,免得下次又犯同样的错误,遇见假的鬼你逃跑还没什么,要是真的碰见劫财、劫色的,你脚底抹油跑了……呵呵……” 九饼接过哑铃,吃力地举起来,“我跟你说过!我和薄荷有默契,虽然我们彼此没有承诺,但我们都知道自己是对方的唯一!” “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九饼边喘气边问:“什么问题?” 阿杰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你们……睡过了吗?” 九饼犹豫了一下,回答:“她爸出差的时候,她有时候会来我们家寄宿,睡在我的房间,我睡客厅……” “你就没有半夜偷偷摸回房间……”阿杰挑了挑眉,“那什么?” “当然没有!我和薄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杰“啧啧啧”,“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都躺在了你的床上,该发生什么就应该要发生,这种事儿总不好让女生主动嘛……” 九饼把哑铃扔在地上,不满地看向阿杰,大喊道:“我们的关系是很纯洁的!不要用你的猥琐来定义我的爱情!” 体育馆的人都转过来看九饼。 阿杰拍拍九饼的肩膀,“淡定,别这么激动嘛!你这么,送到嘴边都没种吃,难怪她不要你。” 九饼被阿杰同情的眼神刺激得很不舒服,不服气地说:“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的样子,你现在还不是只能跟吹鸡睡!” “那你太小看我了。”阿杰拨了拨头发,一脚踩在长凳上,自以为很潇洒地说,“我人称‘滨海开罐器’。” “什么‘开罐器’?” 阿杰骄傲地说:“不管尘封多久,包装多紧,都可以被我轻松打开。” 九饼还是一脸无知,“打开什么?” 阿杰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靠过去,在九饼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九饼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阿杰拿出了一代宗师的做派,教导白纸小徒弟九饼,“女人,想要的是真正的男人!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就是该上就上,绝不退缩!你只要征服了她的人,就等于征服了她的心!”阿杰又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往九饼裤子口袋塞了个东西,还拍了拍,“慢慢琢磨,我要去找丽花了。” 九饼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只一眼就像触电一样迅速推了回去。阿杰真是禽兽,把爱情当滥情,不可信也! 他问阿杰:“吹鸡呢?” 阿杰一边走一边回答:“他在实验室,他现在虽然跟我一起住,但很少回来,他是实验室狂人,人生有实验就够了。” 九饼便决定去找吹鸡,吹鸡看上去比阿杰靠谱、踏实,三观也正得多。 实验室里,九饼喋喋不休,吹鸡穿着实验服,非常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设备,九饼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就在九饼快要放弃找他寻求帮助的时候,忽然听见吹鸡用非常学术的口吻说:“你有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你只有假设,没有求证。我们做实验讲求如何证明,你如何证明你是她男友?” 九饼迟疑了片刻,回答:“我们从小玩儿到大……做什么事儿都在一起,我还知道她的秘密,这样还不算男友?” 吹鸡严肃地摇了摇头,“那是你的实验假设,你假设了你们从小玩儿到大,知道她的秘密,得出的结论是你是她男友,但是你们两个中间的自然变数有多少?你怎么证明这样就是在一起了?” 九饼听得云里雾里,“证明?” 吹鸡心疼他的智商太低,可怜地摸了摸他那纯粹是摆设的小脑瓜,“她亲口跟你说我爱你了吗?” 九饼摇了摇头。 吹鸡又问:“你亲口对她说我爱你了吗?” 九饼还摇头。 吹鸡摊开双手,“那你的假设没有得到证实,这实验就是彻底失败。” 九饼被他这一套一套的理论征服,理科男的逻辑就是缜密!吹鸡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九饼看着吹鸡像是在看救世主,“那要怎么做?” 吹鸡淡定地说:“去问她爱不爱你咯,这是最快的证明方法,以上。” 九饼陷入了沉思…… 第三章 爱的代价 http://.biquxs.info/ 薄荷应该是爱他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喜欢管他? 高一的时候他跟同学打架,她还冲出来拦在他身前保护了他。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算什么? 可他们确实没有确认过关系,没有表白的爱情,就像没有领结婚证的夫妇一样,始终欠着一个名分。 不要说法律保护了,现在以他和薄荷的关系,道德保护都不存在,如果薄荷真的一气之下不要他了,他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吹鸡眼前的设备突然“砰”的一声,然后冒出了缕缕白烟,同时警报铃声响了起来。 九饼屁股压着转椅,往后退了退,诚惶诚恐,不知道吹鸡是不是又要搞一次爆炸。他退出吹鸡的视线之后,就起身想跑。 吹鸡却很兴奋地在门口抓住了九饼,“你看!我成功了!” 九饼抠了抠耳朵,确认“嘟嘟嘟”的警报声还在,便怀疑地说:“真的成功了吗?那为什么警报器会响?”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吹鸡打开前面玻璃器具的盖子,更多的白烟冒了出来,白烟散尽之后,里面出现了三支试管,试管里是颜色十分诡异的发光液体。 九饼看着那些像演唱会回收来的各色荧光棒搅和成的液体,内心恐惧,“这是什么啊?” 吹鸡满怀骄傲、神秘兮兮,“我叫它‘魔鬼之泪’,喝完之后,你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世界。” 于是,路上的行人全都发觉了他是个神经病,见人就抱、见人就亲,于是看到他十米开外就开始闪闪躲躲。九饼伤心极了,每个躲着他的“薄荷”他都拼命去追,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躲他。 他追着追着就跑进了操场,发现操场上也都是“薄荷”,就一个一个地去追、一圈又一圈地跑,像是夸父追日——不知疲惫。 操场上被变态惊扰的女孩子们尖叫声此起彼伏。 蹭滨海大学网球场的夏天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暗暗地想,这小子不会是失恋之后疯了吧,简直像个花痴,不过体力是真好啊,起码跑了二十圈了,还是游刃有余,看来她还是太小瞧他了。 夏天的同学裘小乐顺着夏天的目光看了过去,就一副被雷到的样子,“那人在干吗?怎么到处抱人、亲人,好恶心啊!” 夏天挥了下球拍,“不要随意评判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也许他有你想不到的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 “失恋算不算苦衷?失恋的人经常会做出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儿吧?” 裘小乐将球打回去,“你都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失恋是什么样子的?” 那枚绿色的球旋转着直到眼前,夏天都忘了挥球拍去接或者躲避,所以正中眉心,然后她就倒了下去。 裘小乐连忙跑到她身边,“你还好吧?” 夏天望着蓝天,心里突然升出了无限的好奇……失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为什么会让一个人失常变成神经病?她十分想要体会。 裘小乐急得快哭了,“你快说话啊,要不要叫救护车?” 夏天伸手,接住一片树上落下来的绿叶,微微地笑道:“我想谈恋爱了。”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发现九饼已经从操场上消失了。 九饼不是主动消失,而是被好几个警察连拉带捆地拽了出去,操场上的同学报警之后,刚开始来了两个警察,可是他们刚靠近九饼,就被九饼牢牢地抱住了,九饼更是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直接扑倒了左边的警察大叔,嘴对嘴地亲了上去。 大叔使劲儿推开他,“呸”、“呸”了两口,九饼还是不满足地朝他扑来,大叔又惊又气,想拔枪,幸好他的同事按住了他的手,“就当是人工呼吸,淡定淡定,你拖他一会儿,我去叫增援。” 大叔一边跟九饼纠缠,一边冲着那个逃跑的同事大声骂道:“喂!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增援来得很快,于是六个警察,团团围住见谁都想抱的九饼,把他带出了操场。 九饼被一堆“薄荷”包围着,开心到飞起,一会儿捏捏左边“薄荷”的小脸蛋,一会儿亲亲右边“薄荷”的小嘴唇。 谁都不愿意靠他最近,大家推推搡搡,结果每个人都被九饼温柔地抚摩或亲吻了。 警察们都快疯了,个个恶心得要吐,要不是怕被人投诉暴力执法,真的想狠狠抽这小子一顿。 九饼被带回了警局,为了防止他骚扰更多的警察,于是把他关进了单独一间羁押室,然后叫医生给他注射了一支镇静剂。 九饼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喊他:“赵玖秉,有人来保释你了。”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不想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结果身上就狠狠挨了几下,他瞬间惊醒,就看见薄荷气急败坏地拿包包在打他。 “赵玖秉!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到底要搞多少事情?炸宿舍就算了!你还要变成学校的色情狂?你还性骚扰警察外加袭警?为什么我就要一直替你操心!” 九饼完全不记得刚刚发生过的糗事,一脸懵懂地问:“我……我做了什么?” “你别跟我装失忆!” “我真不知道。” 薄荷对他真是无话可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感激地看向旁边的麦子,“还好有学长,不然我不知道要怎么保释你出来!” 麦子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嘴角带着弯弯的笑意,“没关系啦,学妹你不要这么客气,也不要再怪九饼了,我想他也是喝醉了一时糊涂了吧。人没事儿就好,九饼你能走吗?要不我开车送你们?” 薄荷气呼呼地说:“不用!让他走路回去!清醒清醒!” 九饼见薄荷比白天更生气了,不想再惹她,就对麦子说:“你帮我送薄荷回去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 “我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薄荷发完火,又叹了口气,“九饼,你都上大学了,该长大了,不要这样一直让我担心。” 麦子不想让他俩一直吵下去,就对薄荷说:“那我们走吧!” 薄荷点点头,跟麦子一起往外走去,忽然又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还有!紧急联络人不要再写我的电话号码了!” 九饼自从醒来,就一直被薄荷凶,心里有点儿难过。他呆呆地愣在原地,有个警察过来喊他:“赵玖秉,你的保释手续都办完了,你可以走了。” 九饼麻木地站起来,那个警察却刻意“咳嗽”了一声,九饼回头看他,却完全记不清他是谁了。 他紧张地问:“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警察说:“刚刚来保释你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吧!” “嗯。” “小伙子,技术不错,再接再厉,一定能成功。”警察大叔说完,脸还诡异地红了一下。 九饼不懂他什么意思,就被他推出了警局。九饼走在警局外面的路上,步伐颓废得要命,忽然肩膀左边被人拍了一下,他朝左转头,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把头扭正,就看见了夏天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九饼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 夏天鄙视他,“看见美女就跟看见鬼一样,你怎么做色情狂?”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你们都要叫我色情狂?” 夏天把手机递给他看,全都是他下午变态地到处抱人、亲人的视频。 九饼无地自容地捂住了自己的脸,“oh...my...god...” 夏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大的口吻,“小兄弟,人生的路还长,出糗嘛,出着出着就习惯啦,所以安啦,不要放在心上啦!” “我是被人害的,好不好!” 九饼想起来那不明液体,马上给吹鸡打电话算账,结果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吹鸡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说:“九饼,你在哪里?可不可以来郊外接我?我被一群小白鼠追着跑了二十公里。” “你活该!” 九饼挂了电话,就听夏天问:“你跟薄荷姐姐是不是出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 “我刚在这儿看见她跟另一个男生走了,那男生长得蛮帅的呦!”夏天上上下下打量九饼,“而且你的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失恋!” 九饼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可能真的因为我推开她伤心了。” 夏天好奇地问:“那你还要喜欢她吗?她已经背叛了你,你还要喜欢她吗?” 九饼很不高兴地说道:“她没有背叛我,她不理我是因为我不争气,她骂我是因为在意我,所以请你不要诋毁她。” 夏天歪着头看他,“你这个人,真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夏天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没事儿了就跟我回家吧!” 麦子开车送薄荷回学校,薄荷一直不说话。麦子觉得气氛很僵,便开口说:“你别生气啦,我觉得你男朋友人还是不错的,你好好跟他说,他应该都会听你的。” “我没有生气,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 麦子一阵窃喜,却不表现出来,“是吗?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你那么紧张他……”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但是就……差那么一步,走不到男女朋友,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今天终于想通了,原来是因为他一直没有长大。” “那就更不应该为了还不够格做男朋友的男人生气。” 薄荷再度绷着脸否认,“我没有生气。” 麦子笑了,“明明就是一副生气的臭脸,还说没有生气。” 车内的气氛稍微轻松了点儿,薄荷也附和地笑了笑,然后感激地说:“对不起,还要叫你来帮我,警察通知我的时候,我心慌意乱,又不想通知他系里的老师,免得万一被记过,所以就想到了你……” “没事儿没事儿,我很乐意帮你的忙,而且我很谢谢你在心慌意乱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薄荷赶紧解释,“我们刚来滨海,我认识的靠谱儿的人只有你一个。” 麦子更高兴了,“哈哈,我又要谢谢你认为我靠谱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薄荷脸涨得通红,越解释越显得心里有鬼。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啦!不过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昨天晚上也是这样。”麦子眼神越发炙热,“等下你有事儿吗?” 薄荷看向车窗外,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笑意,“没什么事儿。” “带你去个地方?” 薄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麦子加速,将车子开上了盘山公路,有海的地方就有山,滨海最高的山是松山,在山上看滨海夜景简直一绝。 果然薄荷看到星光一样璀璨的灯火,就激动起来,“哇!好棒!” 麦子走近她,站在她身边,偷偷看着她的侧脸,微笑着说:“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一个人来这边看看,看看这世界有多大,我自己多渺小,这样我就会平静下来。” 薄荷哀叹一声,“你看,九饼永远不会这样想,他就像个小孩儿,莽撞冲动,永远令人担心。” “九饼在你心里很重要吧。”麦子有点儿落寞地说,“他人都不在这里,你还念着他。” 薄荷矢口否认,“才没有。”她知道自己一晚上都在口是心非,但是很奇怪,她就是不想在麦子面前承认自己在乎九饼。 麦子闷闷地说:“我有点儿忌妒他。” 他声音很小,薄荷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什么?” 麦子望着一片灯海,又望了望薄荷,越发觉得她光彩照人,便忍不住说:“我也想在你心里有个位置。” 这句话十分直白,薄荷吓了一跳,顿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眼神里写满了防备。 麦子知道自己吓着她了,就想走近一点儿安慰她,可薄荷却更加惊恐地朝后退去,眼看她就要掉入荆棘丛中,麦子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回了安全地带。 薄荷却用包包打开他的手,原地蹦了起来,然后拿纸巾擦了好几遍被他碰过的地方。 “薄荷……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麦子表情黯淡下来,薄荷竟然这么讨厌他?被他触碰就像是被什么致命病菌触碰一样? 薄荷慢慢平静下来,就看见麦子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眺望着夜景,表情很受伤。 她有一点儿过意不去,便走过去,坐在麦子身边,解释道:“对不起,我对男人过敏,不是针对你。” “过敏?”麦子很好奇地问,“可是我看你对九饼就不会?” 薄荷苦笑,“因为他陪我看到我妈妈的秘密,那天之后,我就开始过敏。” 麦子惊讶地望着她,忽然又燃起了希望,“薄荷,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哪天你可以对我不过敏。” 薄荷的耳根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不……不必了……我这个过敏症没办法治……” 麦子却坚持说:“薄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除了九饼,这世上还有很多好男人,你值得好好被爱、好好被呵护。” 他说得十分真诚,薄荷看着他眼眸里自己的倒影,心越发跳得快了起来。 九饼跟夏天回家的路上,顺路把他和薄荷之间的故事全都说给了她听。 “我发过誓我一定要一直守护着她。” 夏天翻了个白眼,“对于女生来说,喜欢的人在身边才叫守护,不喜欢的人那叫骚扰。” 九饼自信满满地说:“薄荷当然喜欢我。” 夏天无语,“你被阿杰、吹鸡双重打击之后,还没明白过来吗?你以为的世界不一定是真实的世界,所以你以为薄荷喜欢你,薄荷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你。” 九饼想了想今天一天的经历,哭丧着脸,“那我该怎么办呢?薄荷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呢?” 夏天古怪地看着九饼,“你该不会从来没有表白过吧?”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以为……” “又是你以为!”夏天真是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你真的没救了,你喜欢人家要说啊!你一直不说,她就一直装傻,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能这样相处。” 夏天深深叹了口气,这个赵玖秉真的是有够傻的,轰轰烈烈地说要守护别人,甚至为了她转系去读一个前途未卜的新系,可原来只是一个备胎而已。 “可是这很奇怪,我们已经很熟了,她会不知道我的心吗?” “人家为什么就必须知道你的心?” 九饼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她是薄荷。” “好,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知道你的心,但是却不承认你是她男朋友,是因为什么?” 九饼没有底气地说:“可能她最近生我气了……” 夏天抱臂,鄙视地打断他,“让我从女人的角度来回答你吧!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把你当个好用的备胎,要么她觉得你没种,连个正式的表白都没有就想生米做成熟饭。” 九饼立马反驳,“我才不是!而且薄荷也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你表白,也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答应你,你俩名正言顺在一起皆大欢喜,要么她拒绝你,那么就可以证明我说的没错,她就是拿你当备胎。” 九饼听到这两种可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了上来,他全身心抗拒,“我不要试!爱情经不起测试!我明天就去跟薄荷道歉,她一定会原谅我。我说要守护她一辈子,她对我也很特别,我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可以碰她的男生,难道这不算认定了彼此吗?” “赵玖秉同学,既然你说得这么笃定,那你现在在伤心什么?” 九饼的脸沉了下来,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种,也为了证明薄荷没有拿他当备胎,九饼下定决心去告白。 他一脸可怜地看着夏天,“表白……要怎么做?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表白?” 夏天眼睛一亮,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不过我要收取一定的策划费和道具费。” 已经豁出去的九饼很大方地说:“没问题!” 第二天,夏天让九饼找几个帮手,在男生宿舍的天台集合等她,九饼就找了阿杰和吹鸡两个,一听他要表白,这两货一个推掉了约会、一个取消了实验,兴高采烈地要来见证奇迹的时刻。 “我说,你怎么想通的啊?哥那么劝你,你都不听。早就跟你说过,对待女人,就要精准定位,一击即中。”阿杰伸出手握了个空拳,递到九饼跟前,“然后她就成了你的囊中物,成了你怀里的小绵羊。” 吹鸡不屑地说:“理论知识倒是挺丰富,这一年我也没见你抓到过什么小绵羊。” 九饼指着阿杰,“他不是说他是‘滨海……’吗?” 吹鸡不齿地盯着阿杰,“你骗学妹就算了,连学弟都骗,你还是人吗?” 阿杰冲过去作势要打吹鸡,两个人滚成一团,九饼去拉架,渐渐就变成了三个人滚成一团。 夏天打开天台的门,就见到了这么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立马嫌弃地喊道:“赵玖秉!如果你改主意喜欢男人了,我就不帮你表白了,再见!” 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三个人同时停了下来。 阿杰指着夏天,“啊,‘枣道饼铺’老板的女儿!” “你也去我家吃过饼?” “没有,是我弟,我弟经常去。”阿杰对小萝莉没什么兴趣。 吹鸡却眼发直了,“你们都认识啊?怎么没有人给我介绍一下!” 九饼简单地说:“她叫夏天,现在跟我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同居?”吹鸡抓狂,“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个小精灵一样的女孩儿竟然是九饼的室友?早知道他就不该和阿杰一起租房,他应该去和九饼合租! “你不要多想,我跟她睡一间屋,但我们没有怎么样。” 吹鸡抓着头发咆哮,“睡一间屋?太过分了!你真不是人!你都跟别人同居了,还要跟薄荷表白?” 阿杰玩世不恭地转着钥匙圈,猥琐地插嘴:“朋友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其余三人一起吼他,“闭嘴!” 他被吓得捂住了嘴,委屈巴巴地退到了一边。 夏天把抱着的东西扔到地上,然后说:“这气球和花虽然是二手的,是我从商场捡的,但是也要算钱。” 吹鸡连忙掏出几张大钞递给夏天,“都拿着,为了我兄弟,钱是小意思,事成以后请你吃牛排。” 夏天眉开眼笑地把钱收进了钱包里,“反正我们大家都是为了九饼,我想到一个出奇制胜的告白方式,我们先在楼梯间sta dby,九饼会以英雄的姿态出现在最高处,然后当着全校所有同学的面儿,宣告他对薄荷的爱。” 三个男人都没太听明白,眨巴着眼睛看着夏天。 夏天摆了摆手,“反正待会儿你们就懂了,九饼,a eyou eady?” 九饼点头,像是要去解救公主的骑士一样,表情庄严肃穆,“always eady!” 阿杰问:“那我们呢?” “你们背负着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绝对不能搞砸。” 夏天看了一下天台,对九饼说:“去那个水塔上面,那里是最高点,你只要站在那里拿着这个喇叭,大声地说出对薄荷的爱就可以,浪漫和情调由我们给你搞定。” 阿杰吐槽,“可是他这样很像综艺节目里那个天台告白啊,那个告白的成功率超低的。” 夏天扭头恶狠狠地瞪他,瞪得他举手投降,“当我没说过。” 九饼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水塔上面,站在那里朝下看了一眼,就开始手脚发抖,真的好高啊!他一边打哆嗦,一边给自己打气:赵玖秉,你不可以再做孬种!要勇敢!要一鼓作气! 他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夏天给她的策划案。他要先大喊三声“薄荷,我喜欢你”!肯定能吸引女生宿舍的注意,然后窗户一扇扇打开,有几百人见证他的表白,薄荷会被舍友拉到窗边,大家都会羡慕她。 他要对薄荷说:“薄荷,从我12岁第一次跟你说话,我就深深地被你吸引。这么多年来,我眼里就只有你,你的笑容充满了魔力,我想要对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比现在更好,让你每天都像在过情人节,请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根据夏天昨晚跟他眉飞色舞讲的剧本,女生们在这个时候最容易起哄了,全栋楼都会催促薄荷:“答应他!答应他!” 为了搞气氛,这时候在他的身后将会冉冉升起由吹鸡和阿杰一同控制的巨型粉色心形气球,上面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薄荷,做我女朋友好吗。 气氛达到高潮,薄荷就会娇羞地点头,在大家的鼓掌声和欢呼声中,往楼下跑,而这个时候,他就要拿上夏天准备好的鲜花,光速冲下楼去,然后刚好在薄荷跑出女生宿舍的一刹那出现在她面前,抱她、吻她、扑倒她……有情人终成眷属。 九饼睁开眼睛,问夏天:“我什么时候开始?”说实话,站在全校最高处真的好恐怖。 夏天看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说:“现在开始吧!” 终于到了实战的时刻,九饼拿起了喇叭,清了清嗓子,大喊了一遍“薄荷,我喜欢你”,却没有听见喇叭扩大的声音。 他把喇叭拿起来捣鼓,“什么玩意儿啊!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能不能给我争气点儿,我管你叫爸成吗?爸……爸爸……” 喇叭很给面子地好了,于是整个学校都听见了有人在天台上喊爸。 九饼要的效果达到了,不仅整个女生宿舍,连男生宿舍的人也都纷纷探出头来,好奇这个神经病在哪儿。 见观众已经到齐,九饼赶紧表白,“薄荷……” 空气中却响起了比九饼更大的声音:“游泳、健身,了解一下,五折办卡,再送铅球……” 健身房的宣传车呜啦啦开过去,九饼的声音被盖得一丁点儿都不剩,阿杰跑过去跟他比画,意思让他再说一次,声音再大一点儿,九饼比了个ok的手势。 “薄荷,从我……看到你,我就……你……我真的很……请……好吗?” 九饼很用力地嘶吼,但是很不凑巧,这时候正好一台飞机从他头顶飞过,巨大的噪声掩盖掉了他所有的声音。 阿杰忍不住又吐槽,“你看,我就说了吧,天台表白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么不吉利……” 夏天抽出一枝玫瑰,威胁阿杰,“多干活儿、少说话,否则我把这朵花全塞到你鼻孔里。” 阿杰赶紧闭嘴,跟着吹鸡一起把巨型气球挪到了水塔后面,只等着夏天一声令下,就放飞这爱情的希望! 九饼再接再厉,又开始嘶吼,“薄荷!我真的很……” 楼下有女生问朋友,“这人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一直在天台喊爸?”九饼的普通话不标准,再加上喇叭变声,薄荷听起来也很像“爸爸”。 “就是!有病吧!好像前几天还在操场上乱抱人呢!” 九饼声嘶力竭,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神经病,情绪已经到了最高潮,他就不信,这次还能有什么事情能阻挡他! 结果“砰”的一声巨响,从学校的另一头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女生宿舍有人大喊:“生物系实验室爆炸啦!” 所有的人都一哄而散,跑向生物系,没有人管楼上的神经病在干吗。 吹鸡望着远方爆炸的浓烟,惊慌大喊,“我的实验室啊……” 他扔下气球就往实验室跑。 失去平衡的气球立刻东倒西歪起来,阿杰被带得踉踉跄跄,“喂喂喂!吹鸡!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阿杰一个人拉不住这巨型气球,夏天想赶过来帮忙,已经来不及了。气球腾空而起,阿杰没来得及松手,就被带上了天。 气球没有垂直向上,而是往后飘了飘。 阿杰腿在空中蹬了蹬,没有够到地面不敢松手,再低头一看,底下已是几十米的高空。 他哀号道:“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我就说天台告白不吉利嘛!” 远远离去的气球,横幅上写的却是:“枣道饼铺”找到爱情,本告白由“枣道饼铺”冠名赞助。 夏天算盘打得贼精,她想利用气球既替九饼表白又给饼铺做宣传,一举两得。 可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渐行渐远的阿杰和气球让夏天急忙往楼下跑去。 九饼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是声嘶力竭地大声告白,但他每次表白都会被闻讯赶到的救护车、消防车等各种声音淹没。 他累得差点儿从水塔上摔下去,好不容易安全着陆,拿出手机一看,夏天五分钟之前就传了一条微信:听说薄荷不在宿舍,和学长出去了。 九饼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他难过地想,这一切都是天意,他和薄荷大概真的有缘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天又回来了。她看见九饼颓废的样子,就爬上了水塔台。 “这里风景真好,站在这里表白感觉应该很不赖。” “她没听到有个屁用。” 夏天安慰他,“表白的重点是说出自己的心意吧,有没有被听到或是能不能被接受,也不一定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吧!” 九饼没有说话,心思沉重。 夏天忽然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朝着天空大喊:“‘枣道饼铺’赚大钱!” 九饼白她一眼,“你是白痴吗?又不是许愿池。” “可是喊出来很舒服。”夏天又以同样的姿势,朝着天空大喊,“学长,炸你一脸屎!” 九饼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长着一张萌系少女脸的夏天调皮一笑,“这是我专属的脏话。” “还真是又脏又蠢。”和夏天的气质一点儿都不搭边。 “你管我,喊了舒服。”夏天大声地喊,“炸你一脸屎……哈哈哈,喊这个真的超爽的。” 看夏天喊完后脸上舒展的笑容,九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天就过来拉他“站起来!” “干吗?” “站起来!我好想跳舞!” “神经病,这么高跳什么舞!” 夏天不管他说什么,直接过来拉起了九饼的手。 九饼拗不过她,只好随她一起摆动身体,夏天跳的是她在饼铺经常跳的舞,不断地旋转、扭腰,运动量非常大,九饼被她带得东倒西歪,但是身体却活动了起来,心里的难过随着汗水在慢慢蒸发,感觉浑身轻松,于是越跳越疯,越跳越起劲儿。 两个人筋疲力尽之后,大汗淋漓地躺在天台上。 夏天说:“九饼,你可不要放弃哦!” “放弃什么?” “不要放弃表白,不要放弃薄荷。” “为什么?” 夏天抬眼望天,没有说话,她没有告诉九饼,因为他让她看见了爱情的样子,所以她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忽然九饼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阿杰,他在病房咬牙切齿,“赵玖秉!你欠我半头浓密的秀发!” “什么意思?” “来仁爱医院!” 九饼挂了电话,一脸困惑地看着夏天,“阿杰怎么了?” “哦,没事儿,他上天了。”夏天轻描淡写。 “上……上天?”九饼回头看了看,巨型气球已经不在了,“他被气球带上天了?” “对啊!免费体验了一把飞屋环游记。” 九饼慌忙从地上站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要去医院看他。” “安啦!”夏天淡定地说,“他飘了没多远,就被挂在了一棵树上,消防队员早就把他救回来了,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破皮出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夏天忍不住大笑,“只不过他的头发粘在了树上,粘得太紧,消防员救助的时候只好把他半边头发剃光了,哈哈哈哈哈……” 九饼想了一下那画面,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阿杰那么臭屁、那么风骚的一个男人,现在竟然成了阴阳头! 累过之后,笑过之后,九饼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他看见表白用的花束还在,就拿起来递给夏天,“送你啦,谢谢你。” 夏天抱着花,警觉地说:“你可不要以为送我了就不用付钱!” “付付付!我肯定付钱!”九饼揉了揉夏天的头发,“小妹妹,你还不到十八,你的人生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不要每天都钱、钱、钱,好不好!” 夏天瞪他一眼,低下头,闻了闻玫瑰,偷偷地笑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花,原来收花的感觉这么好,怪不得女孩子们都喜欢花。 她捧着花,高高兴兴地回家。路上碰到裘小乐,裘小乐“哇哇”叫地冲了过来。 “夏天!你了不起啊!竟然有人给你送花!” “哼。”夏天傲娇地抬起头,“那是。” “谁给你送的?”裘小乐数着花朵,“应该是99朵吧,很贵的!你的那些小粉丝凑钱给你买的?” “才不是!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送我的!” “我才不信。” 夏天瞪裘小乐一眼,“你这是忌妒。” “好吧好吧,确实是很帅的男人送你的。”裘小乐抽出一枝玫瑰,闻了闻,“不过夏天,你确定你要谈恋爱吗?你的毕生所愿不就是离开滨海、离开你爸爸的控制,去别的城市生活吗?你谈恋爱了还怎么走?” 夏天的脸沉了下来。 裘小乐趁着夏天分神,手速奇快地抽了二十多枝玫瑰出来,然后逃之夭夭。 夏天低下头,看着空了四分之一的花束,心情更不好了。 她到底在激动什么啊?又在隐隐雀跃什么啊? 这束花本来属于薄荷,薄荷不要,九饼才处理给她的,有什么好高兴的?裘小乐提醒得对,恋爱什么的,在离开滨海之前绝对想都不要想! 夏天站在垃圾桶旁边,想扔掉花又舍不得,送到垃圾桶门口又拿回来,来来回回。 旁边一个倒垃圾的奶奶盯了她很久,情绪随着她手的动作不断起伏,只要她打算扔进去就眼睛一亮,她拿回来之后又眼睛一暗。 最后奶奶实在忍不了了,就跟夏天说:“你到底扔不扔啊?你当你是在打高尔夫吗?” 看见有人在觊觎自己的花,夏天立马把花当宝贝一样抱在了怀里,气哼哼地说:“关你什么事儿!我乐意!” 说完她就飞奔回家,把花儿插在了牛奶瓶里,七十多朵花儿插了十几个牛奶瓶,整个房间到处都摆放着红色的花朵,弥漫着淡淡的清甜香味。 九饼赶到医院,就看见阿杰正蒙着被子“哇哇”大哭,露出被子的头皮部分正是一边光头、一边黑发。九饼忍住了笑,带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喊了一声:“周成杰。” “到!”阿杰一听自己被喊真名就条件反射地掀开被子,举起了手,看见来的人是九饼之后,就火冒三丈地冲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头发想薅下来。 “痛痛痛!你松手!” “我不松!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变成这样吗?这叫我以后出去怎么混?叫我那些妞儿看见我怎么想……” “我给你买帽子行吗?啊!别拽了!真的很疼!买假发也成!” “我不要!我要你跟我一样!” 阿杰找护士借了把剪刀,硬是把九饼的头发剪得跟他一模一样。九饼对着镜子扁了扁嘴,抢过剪刀,三下五除二就给自己剪成了光头。阿杰瞅了瞅,突然觉得光头比阴阳头酷得多,就让九饼帮他也剪成了光头。等吹鸡来看阿杰的时候,就被躲在门后的九饼从后扑倒,然后阿杰废话不多说直接上手,也给他剃成了光头。 仨人一齐坐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口,顶着锃亮锃亮的光头。 丽花进来吓了一跳,“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仨人整齐划一地转身,指着光头,酷酷地回答:“这……就是爱的代价。” 第四章 最好的朋友 http://.biquxs.info/ 电影结束了,薄荷和麦子从电影院出来,看见前面有卖椰子的小摊儿,想去买一个。 薄荷眼神刚动,麦子就抬脚迈向了小摊儿,他在等老板开椰子的时候,薄荷打开了手机,无数的消息不断涌现。 其中数丽花的最多,她发了十几条短视频,视频里的九饼站在男生宿舍最高的水塔上,正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她听不清楚。于是拿出耳机,把声音放到最大,只听到他在喊什么“爸爸……爸爸……”爸爸之后的句子都被嘈杂的环境音掩盖掉了。 还有一些别的同学发来的消息,内容都差不多。 她正在奇怪,九饼这是又在耍什么新花样?站在天台上喊爸爸干什么?这是什么新的祈福形式吗? 丽花突然又发来了一条消息,“原来九饼是在天台跟你表白啊!他喊的不是爸爸,是薄荷!” 薄荷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回了条信息:“你怎么知道?” “阿杰跟我说的,他说他们策划、准备了好几天,没想到你竟然不在宿舍。” 薄荷握紧了手机,脸色沉了下来,表白为什么非要弄这么大的阵仗?现在好了,九饼在学校可以算是彻底红了。这就是他想要的吗?不好好念书、不好好实践,要在学校做风云人物?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幼稚。” 麦子正好捧着椰子回来,“你说谁幼稚?” 薄荷连忙收起了手机,摇了摇头,“没说谁,我们回学校吧!” “好,我去拿车。” 薄荷站在商场门口,小口小口地吸着椰子水,给九饼发了她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的两个字:幼稚。 九饼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和吹鸡、阿杰在烧烤摊儿喝酒。 眼前瞬间就模糊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睛,“老板,你这烟太大了,不环保。” 老板文着花臂、叼着烟,不悦地看了九饼一眼,“你是不是想惹事儿?我这是烧烤摊儿,你见过哪家烧烤摊儿没有烟?” 吹鸡连忙打圆场,“大哥,我兄弟不是那意思,他喝醉了,您继续,继续。” 九饼把筷子一放,赌气地站起来,“我不吃了,回家睡觉。” 薄荷说他幼稚,对,他就是幼稚,他竟然以为心照不宣也是爱情的一种模式,他竟然以为他是唯一可以走进薄荷心里的男人。 刚开学几天,她就和学长约会去了,和成熟的学长约会去了,而他,连质问她的资格都没有。 薄荷从来都不是他的薄荷,他大言不惭地说薄荷是自己女朋友,只是他一厢情愿。 九饼摇摇晃晃地回到饼铺,一觉睡到了天亮。 突然感觉有东西在咬自己的耳朵,疼得要命,他“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了一脸凶神恶煞地拧着他耳朵的夏健。 他甩了一张罚单到九饼脸上,“你小子!欠我二十万!没还清之前不要想离开我家!” 九饼傻眼,“二十万?你大清早抢劫啊!” 靠墙站着的夏天弱弱地说:“昨天你那个告白气球没有申报,影响了飞机的正常通行,被民航局罚款了。” 九饼捡起罚单一看,果然如是,骂了句脏话,瞪着夏天,“你不说我还忘了,那是我的告白气球吗?那不是你家的广告气球吗?为什么要我付罚款?” 夏天心虚地说:“可是主要还是你告白用的,我的广告只是顺便。” “哪有你这样不讲理的!你们这是黑店!我要投诉!投诉!” 夏健拿擀面杖敲了一下水管,气呼呼地说:“都不要吵了!我帮你们评理!这二十万你们一人一半,你,赵玖秉!我限你今天之内让你家长把钱打到我的账上!你,夏天!我限你没有还清之前不许离开饼铺!” 夏天不服气,“凭什么?” “那气球是不是你俩一起放的?” “是……但是……” “那就行了!”夏健大手一挥,“我这人做人一向公道,你的十万跑不掉。” 夏天气得一跺脚跑了出去。 九饼见好就收,狗腿地夸赞夏健,“叔叔你真是大公无私、大义凛然、大义灭亲……但是能不能多宽限我一些时日?” 夏健心里美滋滋,有这十万作为抵押,怕是夏天这辈子都飞不出他的手掌心,于是心情很好地说:“好,你想宽限到什么时候?” “到我毕业之后……五年之内……” 九饼话还没说完,夏健已经扬起了他的擀面杖,他吓得大叫一声赶紧逃了出去。 街角豆浆店门外,九饼和夏天一人咬着一袋豆浆,愁眉苦脸。 夏天握了握拳头,“我要赚钱!” 九饼有样学样地握了握拳头,“我也要赚钱!”要是让妈妈知道他刚开学就被学校宿舍赶出来,跟女孩子住一个屋,还欠下了十万元的巨债,恐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 夏天侧头,满脸期待地问他:“怎么赚钱?” 九饼耸了耸肩,“不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脑袋耷拉了下来。 九饼没精打采地回到学校,却冤家路窄地在操场碰见了给体育老师做助教的麦子。 他上的体育课是排球,所以他每次都故意把球打向站在界外的麦子,但是每次都被对面的同学拦截了回来。 九饼越是打不着,心里越来气,发球的力气越来越大。终于有一次,对面的同学没来得及拦截,那个旋转着的白球就冲着低头看点名册的麦子去了,并且准确无误地正中他的眉心,打在了他的双眼上。 麦子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震得往后退了几步,直到体育老师扶住了他。他捂住眼睛直喊疼,然后惊慌地喊:“我怎么看不见了!” 体育老师连忙招呼了几个同学,抬起他往校医院送。 九饼捡起那个球,不屑地冷哼,“演员”。不就是被球砸了一下嘛,至于装失明来吓唬人吗? 九饼洗完澡,回到教室,就听见手机铃声不停地响,拿起来一看是薄荷,就嘴角向上地接了起来。 结果就被薄荷劈头盖脸一顿骂,“赵玖秉!你真是可以!我原以为你只是幼稚,没想到你还心狠手辣!麦子学长被你打失明了!你满意了?” “失明?不至于吧?不就是排球轻轻砸了一下他的脸吗?” “哼,轻轻?轻轻能撞得视网膜脱落?”薄荷气得冷笑,“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你就是个幼稚的死小孩儿!我以后都不想理你了!” 九饼茫然地盯着被挂断的电话,还是不能相信视网膜能这么容易脱落,于是跑去体育老师那儿打听。 体育老师不满地看着他,“你跟麦子有私怨,你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毒手。要不是麦子说他不追究,学校肯定报警了,你这属于严重人身伤害,要判刑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操场上的人眼瞎?你瞄准他打了多少球,你心里没数吗?”体育老师没好气地说,“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带着营养品去医院向麦子道歉并表示感谢,而不是死不悔改地推卸责任。” 九饼觉得这次自己真的玩大了,于是听话地去买了一堆补品,然后去了市医院。 可是刚到病房门外,就被薄荷拦住了。 “你还来干什么?” 她余怒未消,冷冷看着他,眼神像一把刀,扎得九饼的心千疮百孔。 九饼弱弱地解释,“我承认我是故意的,但我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走吧!” “我想跟他道歉。” “他已经睡着了。” 九饼“哦”了一声,突然抬起头,“他都睡着了,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你不回宿舍吗?” “你管我那么多!”薄荷说完,转身就进了病房。 九饼拼命敲病房的门,薄荷不理他,护士很快就把他赶走了。 他站在医院门外后悔莫及,他因为一时冲动,好像把薄荷推得离麦子又近了一些。薄荷现在寸步不离地守着麦子,他们的感情肯定又能再进一步。九饼懊恼得直撞墙:赵玖秉啊赵玖秉,在你喜欢的女人和追她的男人的世界里,你打什么助攻! 薄荷看着熟睡的麦子,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愧疚。他刚做完手术,眼睛上蒙着纱布,医生说要住院一周,想要完全康复需要三个月时间。昨天他说下周要去参加一个物理竞赛,这下也去不成了。 都是九饼惹的祸,所以薄荷决定,一定要好好照顾麦子,让他可以早日康复。 麦子从睡梦中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他慌乱地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着。 薄荷连忙问他:“你要什么?水?” 他摇头,黑暗的世界如此陌生,他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好让自己安心下来。 薄荷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抓住了他的手,安慰他,“我在这儿,你别怕。” 麦子听到薄荷的声音,感受着手心的柔软和温暖,突然就呆住了。 “薄荷,你……你接受我了?” 薄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麦子的手。可是刚刚,她确实没有以前的应激反应,她只是想给麦子一些安全感,所以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透着彻骨的冰凉,薄荷知道他的心一定也是这么凉,心里更加内疚,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用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麦子欣喜若狂,“薄荷,如果我失明能换来你对我的接受,那我就算从此瞎了也心甘情愿。” 薄荷不许他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胡说什么呢,你的手术很成功,不用担心。” 麦子的手朝着薄荷声音的方向伸了过去,“薄荷,再给我一些力量好吗?我害怕。” 薄荷犹豫地伸出手,不知道该不该去握紧在眼前的这只手。这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甚是漂亮,跟麦子的整个人气质一样,柔软温暖,她看得有些出神,便被麦子突然强行握住了手,不留一点儿缝隙。 薄荷的脸红了起来,第二次握麦子的手,他的手比上一次暖和了许多,她觉得欣慰,便任由他一直握着。 麦子因祸得福,虽然短暂失明了一周,也错过了一次物理竞赛,但却让薄荷不再抵触他,甚至还会主动帮他擦脸、擦手。他觉得这样很好,像是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出院前一天晚上,他便郑重其事地跟薄荷表白:“薄荷,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就是我在黑暗里前行的一束光!有你,我才有明亮的未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薄荷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心乱如麻,“你……你让我考虑考虑。” 麦子并不逼她,而是很温柔地说:“好,我给你时间,你慢慢考虑。什么时候答复我都没问题,我会一直等着你。” 薄荷看着麦子,再想想九饼,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如果九饼能像麦子一样成熟、细致、体贴就好了。 她没法忽略她和九饼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想找九饼谈谈,或许九饼做这些幼稚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呢?她想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薄荷在食堂看到九饼,就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九饼看见她很意外,“麦子出院了?” “嗯。” “这么多天你一直在照顾他?” “嗯。” 一周的朝夕相处,这对于有男人过敏症的薄荷来说意味着什么九饼清楚。九饼感觉他和薄荷之间比从前生疏了许多,因为她的世界已经多了另外一个人。 他苦涩地笑了一下,筷子夹起面条又放下,九饼突然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于是站起来客气地说:“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薄荷却挽留他,“很久不见了,陪我聊一会儿。” 九饼重新坐下,言语里带着怨气,“你要聊什么?麦子吗?我不想聊这个话题。” “听说你向我表白了……” 九饼超级惊讶地看着薄荷,一瞬间脑袋里面的念头百转千回。 表白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久,她突然提出来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要拒绝他?她是不是想要跟他说她已经和麦子在一起了,叫他不要再白白浪费工夫? 九饼不想直面惨淡的人生,于是虚张声势地大声说:“谁说的!我没有!我怎么会跟你表白?我才不会做那么幼稚的事儿!梁薄荷,我们俩……玩伴而已嘛……天台那件事……是我给夏天家的饼铺做宣传……你不要误会了!” 薄荷看着九饼急赤白脸地否认,心一点儿一点儿沉了下去。 小时候的记忆渐渐浮现在她的眼前,小小的一间屋子,爸爸推门进去,然后反手就将她推到了院子里。她趴在窗户上看,爸爸对着缩在墙角的表叔大声呵斥,他却一个劲儿地往妈妈身后躲。最后妈妈站出来,求爸爸不要再骂了,她愿意立刻离婚,净身出户。 这是薄荷的噩梦,也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妈妈背叛了爸爸,对象却是那样懦弱,一丁点儿都比不上爸爸,可是妈妈却宁可为了他,跟爸爸离婚,更是替他挡住了所有屈辱的暴风雨。 明明是两个人的错,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却只有妈妈。 那或许是爱情,但却不是她想要的爱情。 从那时候起,她就跟自己说过,不要爱上幼稚的男人,不要爱上没有担当的男人,否则就会是妈妈的下场——所有风雨必须扛两份。 九饼明明表白了,可是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她很失望,失望之余又带着释然。她和他终究不适合,也就无须再浪费时间。她没有那么宽阔的肩膀,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所以,她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们只是玩伴,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五个字从薄荷的嘴里清楚明白地说出来,九饼的心像是面团,被做拉面的师傅扯来扯去,都快要扯断了。他忍住了内心的失望,面无表情地端起托盘,离开了食堂。 薄荷下晚自习的时候,麦子来教学楼接她,两人并肩朝着女生宿舍走去。 麦子见她闷闷不乐,就特意在网上找了个冷笑话讲给她听。 “薄荷,有两根香蕉一前一后逛街,走着走着,前面的香蕉感觉很热,于是就把衣服脱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薄荷茫然地摇摇头。 “结果后面的香蕉跌倒了……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其实这个冷笑话并没有那么好笑,但是麦子努力想要逗她开心的样子还是让薄荷笑了。麦子总是这样,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却不点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自尊。 他是学校老师交口称赞的全能学霸,同学眼里乐于助人的温暖学长,她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些崇拜他,至于喜不喜欢,她说不好,她不否认她对他确实有异于他人的感觉,可这就是喜欢吗?她很迷惑。 “到了。你进去吧!” 麦子在女生宿舍楼前停住脚步,微笑着朝薄荷摆手。 薄荷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宿舍,戴上耳机,开始做英语听力题。一套听力题做完,她去洗衣房拿洗好的衣服,听见旁边取衣服的两个同学在聊天儿。 “你回来的时候看见实验楼下的救护车了吗?” “救护车?没看见啊!” “你不知道吗?有个学长做实验不小心把手指切断了。” “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听说前几天刚出院,眼睛突然看不见然后就出了意外。” 薄荷心里一惊,抱着没来得及晒也没时间放下的衣服就往楼下跑,跑出了宿舍楼门口,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薄荷。” 她一转头,就看见麦子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他走到她身边,“你抱着这些衣服做什么去?怎么穿着睡衣、拖鞋就下来了?” 薄荷看见麦子完好无损,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紧绷的情绪得到释放,忍不住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以为……我以为……” 麦子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以为实验楼手指被切断的人是我?” 薄荷点头,别过头去,拿手背擦了擦眼泪。她不想被麦子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 麦子却被她的眼泪感动了,欣喜若狂,突然抱住了薄荷,“我好高兴,原来你这么紧张我,我真的好高兴……” 薄荷第一次被男人抱到怀里,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措手不及,可意外的是,身体却没有抵触,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得很厉害,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他的,她有些害羞地说:“你先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 “好。” 薄荷低着头,眼睛瞟着脚尖,“我考虑好了。” 麦子虽然已经猜到了她的答案,但还是迫不及待,希望听她亲口说出来,“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我愿意。” 薄荷说完这三个字,迅速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回到宿舍,整张脸还像是刚煮熟的虾子,红得要命。 丽花看她这副面含桃花的样子,就去套她的话。薄荷很不会掩饰,所以很快就被丽花知道她接受了麦子学长,他们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丽花转瞬就告诉了阿杰,阿杰知道了很快九饼也就知道了。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九饼就在操场跑步,一圈一圈,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还在目光坚定地朝前跑。 吹鸡好心去送慰问品,“九饼,你要不要喝麦香红茶?” 九饼直接抢过吹鸡手上的红茶,捏爆,摔在地上,然后继续朝前跑去。 吹鸡傻眼,生气地对着九饼的背影喊:“你这是干什么?不喝别浪费嘛!这可是我花了钱买的!” 阿杰拍了拍吹鸡的肩膀,同情地说:“他最近对‘麦’字过敏,你别惹他。” “什么意思?” “他心爱的女神薄荷和麦子在一起了,现在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吧,你还不知道?”麦子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觊觎他的女生车载斗量,所以他恋爱的消息一传出来,就以光速在全校扩散开来。 吹鸡整天都在实验室,对这类八卦不感冒,所以自然不知道。他看着九饼跑得大汗淋漓,还不停下脚步的样子,问阿杰:“所以他这是在发泄?” 阿杰耸了耸肩,“应该是吧,跑了三个多小时,一点东西都没吃,你说他是不是可以光合作用,所以不用吃饭,晒太阳就可以了?” 吹鸡十分严肃地回答:“不可能,人是生命体不吃饭会死。” 阿杰朝他翻白眼,“你这人真的是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妹子能看上你!” 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一抹娇俏的身影,跟着九饼跑了过去,于是很羡慕地说:“哎,九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身边明明有个可辣、可甜的萌妹子……” 可辣、可甜的萌妹子夏天追上了九饼,“你不累啊?” 九饼不说话,闷着头往前跑。 夏天追着他问:“反正都是跑步,有个赚钱的方式,你要不要试试看?” 九饼看都不看她,防备地说:“你不要再害我了。” 夏天感到莫名其妙,“我哪有害过你?” 九饼满含怨气地说:“你帮我告白,薄荷就交了男朋友,这不是害我吗?” “我因为你现在欠我爸十万!还不是因为为了帮你告白,你自己跟薄荷这么久,也不跟她告白,然后她找了别人,你怪我?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九饼见她像个跟屁虫,怎么也甩不掉,就想速战速决,“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吗?” “马拉松比赛,头奖十万,你一边跑步一边赚钱,不是很好吗?” 金钱的诱惑使得九饼眼前一亮,“十万?那我不是可以还清欠你爸爸的钱?我要参加!” “那可不行,拿到头奖的话我要分一半。” “我去跑,凭什么分你一半?” “就凭这个马拉松比赛是我发现的,是我帮你在截止日期前报的名,你自己想想吧!” “你这是打劫!一半也太多了!” “那我就不把参赛证给你,你一分钱都赚不到。” “你……蛮不讲理!” 夏天见九饼生气,马上换了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九饼哥哥,我们祸要一起闯,福要一起享嘛,你也可怜可怜我啊,我一个弱小的女生,我上哪儿去赚钱还我爸,我总不能真的一辈子都在饼铺打工吧……” 九饼吃软不吃硬,被她抓着手臂摇得整个人都晕了,只好妥协了,“行行行,分你一半!” …… 马拉松比赛在一个月之后,九饼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留给了操场,一圈又一圈地跑步,身体的困倦会让他的大脑停止思考,完全忘记那个藏在心里近十年的人。 薄荷和麦子爱得并不轰轰烈烈,也不荡气回肠,他们和普通的校园情侣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周末一起去远足。可是就是这么无聊的日常,还是会有人有意无意地告诉九饼。 九饼真的烦透了,所以当阿杰又开启了薄荷的话题的时候,他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我不想知道这些,请你以后不要跟我说他们俩的事儿。” “你真的不想知道?就算薄荷要带麦子回你们老家你也不想知道?” 九饼本来打算捂住耳朵,听到这话立马揪住了阿杰,不相信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丽花说他们车票都买好了。” 九饼松开了阿杰,像个傻子一样瘫坐在地上。薄荷竟然要带麦子回老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打算将她过去的一切都展现给他看,意味着她对麦子已经不设防了。 他们恋爱才多久?不到一个月。他们认识才多久?不到两个月。 薄荷这是疯了吗? 九饼冲到女生宿舍楼下,发了个短信让薄荷下来。 薄荷从宿舍楼走出来的时候,九饼惊呆了,她比从前更加耀眼,如果说之前的薄荷是一个青涩的害羞少女,现在的她就像是打开了封印,比从前看上去自信得多、潇洒得多,也更有女人味得多。 “九饼,好久不见。听说你在准备马拉松比赛?”有人在传递薄荷的消息给九饼的同时,也会把九饼的消息传过来,所以薄荷知道九饼最近在干什么。 “嗯。听说你要回老家?” “对。”薄荷还以为九饼要带什么东西,就说,“如果你有东西带给窦姨,或者让窦姨给你带点儿什么,提前跟我说一声哦!” 可是九饼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吊儿郎当地说:“梁薄荷,你不觉得你太轻浮了吗?”他承认他是个蠢货,为了面子,他无法直接去问薄荷和麦子的感情为什么发展这么快,他怕会受打击,他只能用这种保留自尊的方式来表明一对刚谈恋爱的情侣不应该一起回老家! “轻浮?”薄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九饼,你的语文没有差到连‘轻浮’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地步吧?”她回趟老家怎么就轻浮了?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刚和麦子谈恋爱多久?你就跟他单独出去旅行,还单独过夜,这不叫轻浮叫什么?” “我什么时候要跟他单独旅行?什么时候要跟他单独过夜?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不用骗我!你不是要跟他一起回老家吗?” “那是……” “我不想听!”九饼一提起麦子就完全控制不住情绪,“我只想告诉你,女人太轻浮,男人不会珍惜。我这也是为你好,才给你这些忠告,免得你变成个弃妇还要找我哭!” 薄荷的怒气一层一层浮上了脸,九饼竟然说她轻浮?他还诅咒她将会成为弃妇? “赵玖秉!你放心!就算我被男人甩了,成为弃妇,我也不会去找你哭!我跟什么人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你更加没有资格来评判我!” 九饼挺胸,蛮横地说:“我就要管你!从小到大都是我在管你,凭什么现在说我没资格?” “你管我?是谁每次考试前陪你看书?是谁在你每次打架的时候帮你清洗伤口、瞒着窦姨?是谁被你害得作弊,被老师留堂、洗整个体育馆的球?是谁中考前因为去网吧找通宵的你,差点儿没赶上第一堂考试?……”薄荷一连串的质问之后,十分失望痛心地说,“九饼,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我愿意为你做所有我能做到的事儿,但如果你再对我进行人格侮辱的话,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的做!” 九饼从未见过薄荷如此生气的样子,他愣住了,原来在薄荷看来,他一直都是拖累她的存在,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九饼苦笑,手机“叮咚”一声,是阿杰传来的消息。 “九饼,对不起啦,情报出错了。丽花说,麦子是去参加学术交流会,有老师带队。薄荷回家是去办一些助学金手续,他们不是一起回去。” “什么?”九饼双手捶头。那他刚刚跑来找薄荷闹一场算什么?还害得薄荷这么生气! “哎,之前是丽花没搞清楚……你没做什么蠢事儿吧?” “已经做了。”九饼绝望地说,“你让丽花帮忙打听薄荷买的哪趟车。”看样子他只有负荆请罪了。 九饼买了票,打算跟薄荷一起回去。火车上,九饼找了四节车厢,才找到了薄荷。这几天薄荷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但是看见九饼,还是“哼”了一声,别过了脸。 九饼连忙找人换了位置,在薄荷身边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啦,是我关心则乱,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胡说八道,是我的错,回去我请你吃串串锅呀!” “哼,谁稀罕?” 薄荷肯跟他说话,那就代表不生气了。于是九饼嬉皮笑脸地说:“那吃麻辣猪蹄?” “不要!”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油炸九饼!” “行行行,只要你能解气,别说油炸,你清蒸、红烧、水煮……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薄荷的脸色终于慢慢阴转晴。 九饼松了口气,问她:“你要回去补办什么手续?” 薄荷捏了捏书包的带子,淡淡地说:“学校让我开份证明,证明我妈妈没有条件帮助我交学费。”她之前上交的材料只写了父亲亡故,后来辅导员追问她妈妈的情况…… “要不要我陪你去找你妈妈?” “不用了。”薄荷低着头,玩着书包带子,“我想她应该不太希望见到我吧,如果再多一个人更不方便。” “那好吧!” 火车到站之后,九饼邀请薄荷,“你家很久都没有收拾,肯定很脏,今晚去我家住吧!” “我可不去,免得你说我轻浮!”薄荷背着包,傲娇地上了回她家的公交车。 九饼一脸讪讪地站在车下跟她挥手道别。 回到家,他爸妈吓了一跳,尤其是他妈妈,开口便是:“儿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会是被学校开除了吧?” 九饼无语地白他妈妈一眼,“妈,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 “你让我怎么对你有信心啊?你从小到大除了闯祸你会干什么?要不是薄荷,你连大学都考不上。”九饼妈妈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一个人回来的吗?薄荷呢?薄荷有没有回来?” “她回来了。” 九饼妈妈一掌打得九饼快要吐血,“那你怎么不把她带过来?她一个人回家,冷锅冷灶怎么吃饭?” 九饼十分委屈,“我喊她了啊,她不愿意来我能怎么办?” “呵,我看你是惹她生气了!臭小子,你以后给我对薄荷好一点儿,知不知道!” 九饼惊讶于他妈妈的神机妙算,深感自己的一切在他妈妈面前都无所遁形,赶紧往卧室跑,然后把自己重重地甩到了床上躺尸。 这次回来他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本来是想帮薄荷办事儿,可是涉及她妈妈,他不确定薄荷是否愿意让他去帮忙。 他叹了口气,在床上纠结地滚了起来。 薄荷回到家,打开门,却摁不亮灯,才想起来,应该是忘了交电费。 她打亮手机的手电筒,看着这个熟悉却空荡荡的家,鼻子一酸。这里是爸爸工厂分配的宿舍,一共四十多个平方米,她从搬到c市来就一直住在这里,一砖一瓦都非常熟悉,可是这里,却越来越不像个家了。 手机在手上震了起来,她看一眼屏幕,是麦子打过来的。 “薄荷,你到家了吗?” 薄荷稳了稳情绪,“嗯”了一声。 麦子却十分快速地反问:“你在哭?” 薄荷连忙掩饰,“没有啊,我……我没哭,我刚刚喝水呛到了。” “我现在在酒店,肚子好饿,你带我出去吃饭吧!” “行,你等我一会儿,我们在中心街见面。” “没问题。” 薄荷擦了擦眼泪,可是却越擦越多。她出门之前特意去卫生间弄了条冷毛巾,敷了敷眼睛,生怕等一下麦子会看出来。 中心街入口,薄荷刚下公交车,就看见了麦子。他手上提着一个刚买的小菠萝,问薄荷要不要吃。 哭得太久,薄荷真的有点儿口渴,就拿了过来,一边吃一边问麦子:“你想吃什么?火锅、烧烤还是川菜、粤菜?” 麦子说:“我想尝尝你们当地的菜式。” “那好吧,我带你去吃我们高中附近的家常菜。” c市本身就不太大,所以他们两走着走着就到了一高附近,薄荷熟门熟路地带他进了一家叫“常姐家常菜”的餐馆,点了几个菜单上的招牌菜。 老板娘上菜的时候发现是薄荷,意外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咦,这次怎么没有跟你那个小跟班一起?”老板娘打量了麦子几眼,“交男朋友了哦?不错不错,蛮清爽,比你那小跟班靠谱。” 麦子因为被夸比九饼靠谱,对老板娘格外有好感,特别正式地站起来打招呼,“你好,我是陈迈。” 老板娘抬头看他,“嗬!好高啊,你快坐下。”她又嗔怪地去说薄荷,“你来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我让常叔给你多炒两个菜去。” 薄荷连忙说不用,但是老板娘还是风风火火地去了后厨。 “这是一家夫妻店,后来生意好,就招了一些兼职服务员,大部分都是一高勤工俭学的学生,老板、老板娘人特别好,薪水给得高,时间还任由我们调配。” 麦子表示羡慕,“我高中的时候也打过工,可是我就没有像你一样碰到这么好的老板。” 薄荷十分讶异,她一直以为有车开的麦子家境不错,“你也需要打工?” “是啊,我爸爸在我高一那年去世,妈妈身体不好,所以我课余时间就去打工,贴补家用。我在快餐店打工,那个老板怕我偷懒、偷钱、偷吃,安装了一个监控,360度监控我,只要我稍微松懈,他就会通过麦克风骂我。”对于麦子来说,那是一段十分难熬的时光,所以他才加倍努力学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不再受金钱的摆布。 薄荷没想到他们竟然同病相怜,就说:“我爸爸是我高二的时候去世的,从此以后我就自己一个人过了。” 麦子露出心疼的眼神,“那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你也一样。” “我是男生,那点儿苦不算什么。”麦子帮薄荷夹菜,淡淡地说,“我发过誓,我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我妈过上好日子,让我身边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 薄荷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无与伦比的决心,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能和麦子一见如故,为什么麦子总是对她的心思洞若观火,因为她和麦子是同一类型的人,他们都是没有退路的人,没有资格做任性的小孩儿,只能比别人先一步成长,才能坚强地活下去。 而九饼,从小家境优渥,赵叔、窦姨对他几乎有求必应,所以他理解不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小心翼翼,也理解不了她的胆怯和彷徨。 吃完这顿饭,薄荷感觉自己跟麦子又近了一些,散步的时候便把这次回来的目的告诉了他。 麦子听完马上就说:“薄荷,你要是不想去打扰妈妈的生活,不如这个助学金就不要领了吧!” 麦子又一次切中了薄荷的心思,其实她正有这样的想法。她跟妈妈已经快十年没有见面了,妈妈的小孩儿应该也上小学了吧,她跟那个表叔应该生活得很好,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来看过她呢?薄荷不想去找妈妈,不想去见证她的新家有多幸福,那样只会让她更恨妈妈。她宁愿老死不相往来,大家在彼此的记忆里慢慢变得模糊不清,也好过再见一面,再去复习一遍当年的恨意。 薄荷已经想好了,爸爸工厂分配的房子产权属于工厂所有,她没有权利出售,所以打算试试看能不能租出去,剩下不够的钱,她再想办法勤工俭学。 薄荷对麦子会心一笑,“好,听你的,我不领了。” 麦子认真地说:“至于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帮导师做项目,每个月也有一些收入。我马上就快毕业,等我上了班,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不能要你的钱。”薄荷立刻拒绝了麦子的好意,“我希望可以靠我自己,我不想瞧不起我自己。” “那也行,等回学校后,我给你介绍一些兼职。” “嗯。”薄荷握紧了麦子的手,对他露出了一个暖暖的笑容。 第五章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http://.biquxs.info/ 彻底放下去找妈妈的想法之后,薄荷整个人轻松了许多,第二天便开始约中介谈房子出租的事情。可她不知道,九饼竟然偷偷去了d市,并且凭记忆找到了她妈妈的家。 九饼原打算只是偷偷给薄荷搜集一些情报,所以就在马路对面盯了薄荷妈妈家一天。到了傍晚,薄荷妈妈终于下班回来,正要开门,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在看自己,就转身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来不及躲避的九饼。 九饼连忙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暗骂自己蠢,薄荷妈妈又不认识他,他跑什么跑,这一跑才引人怀疑吧! 果然,薄荷妈妈朝着他追了过来,他俩隔着一条马路,像是赛跑一样,后来九饼撞倒了一个放学的小学生,那孩子哇哇大哭,九饼停下来又是道歉又是哄,耽误了一些时间,就被薄荷妈妈追到了。 她拉着他的衣袖气喘吁吁地问:“你……你是不是薄荷的同学?” 九饼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更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薄荷妈妈高兴得两眼放光,“我就瞧着你有些眼熟,走,去我家坐一坐吧!” 九饼推托不过,只好跟着薄荷妈妈回家了。 她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说:“薄荷爸爸给我寄过一张薄荷的初中毕业照片,你在她后面做鬼脸,那个傻傻的样子我看过一眼就记住了。” 九饼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从小就很爱在薄荷拍照的时候抢镜头,所以薄荷的许多照片都有他的影子。 “薄荷……现在怎么样?”薄荷妈妈伤感地说,“自从她爸爸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我想去找她,可是她爸爸临终之前说薄荷不想跟我联系,叫我不要打扰薄荷的生活,我知道她恨我……” 九饼不知道该不该安慰薄荷妈妈,只好说起了薄荷的近况,“她考上了滨海大学,跟我一个学校,挺好的。” 薄荷妈妈欣慰地说:“那就好。”她站起来,去里屋拿了一个信封出来,“这两千块钱你帮我带给她,一定不要说是我给的,否则她肯定不要。” 九饼打量了一圈这个房子,墙纸和天花板斑斑驳驳,家具布满修修补补的痕迹,客厅里摆着25寸的过时电视,可见薄荷妈妈的经济条件一定不太好,这两千块钱她一定攒得很不容易。看来薄荷妈妈比薄荷想象中要爱她。 他连忙摇手,“这可不行,我给她,她会怀疑的。要不我约个地方,你们见一面好不好?” “她真的会见我吗?” “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劝说薄荷……这样吧,您把您的电话给我,我安排好了再通知您。” “好好好……”薄荷妈妈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期待,“那就拜托你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九饼回到c市之后,就跑去薄荷家里找她,结果却扑了个空,给她打电话才知道她带着麦子去爬山了。 九饼很抑郁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薄荷疑惑地问:“电话里不能说?” “不能。电话里说不清楚。” “那明天你再来找我,我们下山回到家估计要七点钟以后。” 九饼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薄荷以为他同意了她的方案,带着麦子继续往山上走。 “在我们小时候,秋天的山上野果子很多,虽然大多都又酸又涩,可是那种寻宝一样的心情真的好快乐。”薄荷四处环视,有些可惜地说,“现在都没什么野果了。” “你们小时候?指的是你和九饼吗?”麦子微微怅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真的好忌妒,忌妒你们一起长大,你的记忆书里每一页都有他。”这几天薄荷带着麦子在c市逛游,几乎每个角落麦子都能感觉到九饼的存在,每一个认识薄荷的人和她打招呼的时候都会问,“怎么你那个小跟班没有跟你在一起?” 薄荷歪着头看麦子,静静看了三十秒钟,“哧哧”地笑了,“你才没有嫉妒,你口是心非。” “你怎么看出来的?”麦子确实在演戏,他是一个拥有强烈自信的人,薄荷接受了他,他就再也没有把九饼当作过他的假想敌,所以无论九饼对他几多恶意挑衅,他都完全不在乎。 薄荷笑着回答:“因为我也很了解你啊!” 麦子淡定地说:“其实记忆里有过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的每一刻身边都有谁,所以我不忌妒九饼。你看,自从我来了c市,我去了那些你和九饼常去的地方,那些都将会变成我们恋爱的地标,从此变成我和你的专属回忆,覆盖掉所有九饼的痕迹。” 薄荷心里涌动着一种澎湃的情绪,她觉得麦子在巍峨的山峦映照下显得更加伟岸、高大,麦子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目标明确、手段光明磊落、心胸坦荡宽广。她忽然开始幻想和他一起拥有一个家,他一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薄荷已经很久没有家了,她很期待会有自己的新家,所以便想得有些出神。 麦子看她在发呆,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薄荷看着麦子,忽然很不好意思,她刚刚都在想什么啊!真是丢人,她拨了拨头发,“没什么,我们继续往上走吧!” 下山的时候,薄荷提议从北面下山,走他们刚刚没走过的路,麦子表示同意。 可是下到一半,路却断了。薄荷很久没有爬过北面的山,她不知道因为一次小型地震,已经震出了一个大约一米多宽的沟堑。所以他们现在要么原路返回,从南面下山;要么直接跨过这个沟堑。 眼看天色将晚,如果绕回去,可能下山的时候天就黑了,这片山没有经过开发,所以晚上没有照明设施,冒黑下山会很危险,麦子更倾向于直接跨过去。他观察了一下地形,一米多的距离并不是很难跨越,他没有助跑,轻松一跃就跳了过去。 于是他对薄荷说:“你看,很容易的,相信自己,跳过来吧!” 薄荷低头看了看沟堑的底部,虽说不是很深,大约到底六七米的样子,但是底下全是乱石,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她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她摆了摆手,打退堂鼓,“算了吧,我还是从南面下山,走快一点儿,天应该不会黑。” 麦子又跳了回来,然后问她:“你高中体育课立定跳远,跳了多远?” “一米七。” “这个距离绝对不到一米七,顶多一米五,你完全可以跳过去。” 薄荷胆怯地摇头,“可那不一样啊,体育课上跳远是在沙池里,没有试错成本,万一腿一软、脚一滑也不会掉到乱石堆上。” “怎么会突然腿软、脚滑呢?” “因为我会紧张啊!”薄荷挣开麦子的手,想要往回走。 麦子站在原地,大声喊道:“薄荷,你要勇敢!你不可以一直做一个胆小鬼!” 空空荡荡的山间,他的声音四处回荡,传出去很远很远。 薄荷的心像是被这声音牢牢抓住,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梁薄荷!你不靠任何人,独自支撑自己的人生。你考上你喜欢的大学,你向着你的人生理想一步步前进,你很优秀!你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儿!只要再多一点点勇敢、多一点点自信,就可以比现在更快乐,为什么不去尝试?为什么非要瞻前顾后?为什么不肯相信自己?” 薄荷哽住了喉咙,麦子总是能轻易看穿她。她从小虽然就是班上的尖子生,是老师喜欢的乖学生,可经过妈妈那件事儿之后,她总觉得自己不值得被人喜欢,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敏感、胆怯,不敢在人群里大声说话,也不敢主动去结交新朋友,她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那样最安全。 她是一个胆小鬼,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胆小鬼。其实,有什么可怕的?不管是在人群里大声说话,还是主动结交新朋友,或是现在这一米多宽的沟堑……这些都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她为什么不敢去尝试? 薄荷转过身,眼神忽然坚定了很多,她慢慢走向麦子,“你说的对!我不可以一直做一个胆小鬼,我决定跳过去,早点儿下山!” 麦子见她想通,高兴地说:“好!那我先过去,你放心,我会接住你,你不会有危险。” 薄荷点了点头,做好了助跑的准备,麦子也在沟堑的那一头,殷殷目光、张开双手期盼着她。 他大声说:“梁薄荷!相信自己!勇敢一点儿!你可以的!” 她大声重复,“梁薄荷!相信自己!勇敢一点儿!你可以的!” 胸腔内积攒了无数的勇气,她大吼一声,然后助跑,耳边响起呼啦啦的风声,那是她与过去告别的声音。她勇敢地纵身一跃,跳得比她和麦子想象中的距离都远,所以直接扑在了麦子的身上,麦子被她撞得朝后仰去,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虽然很痛,但是快乐而满足的笑声却迅速响彻了山谷。 麦子抱着薄荷,突然亲了亲她的鬓角,薄荷没有闪躲,他便一点儿一点儿地亲下去,脸颊、鼻尖……然后是她花瓣一样娇嫩的唇…… 陌生又甜美的感觉让薄荷呼吸急促、全身战栗,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闭上了眼睛,无数星辰在她身边璀璨,如果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九饼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在薄荷家附近转圈。等到傍晚,在巷子口蹲着啃西瓜的时候,才看见麦子和薄荷手拉手回来了。 他俩男才女貌,看起来很般配。九饼掩住了内心的酸涩,站起来傻笑着问:“要不要吃西瓜?” 薄荷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便有些愧疚,声音也柔软了许多,“我不是说有事明天再说吗?你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没多久,我刚好没什么事儿,陪水果店的莫叔聊了会儿天儿。” 麦子微微笑,九饼真是在薄荷的过去里无处不在,薄荷打工的饭店的老板娘认识他,薄荷家附近水果店的老板也认识他。 他对薄荷说:“你和九饼谈事情吧,我先回酒店。” 薄荷不想麦子走,便说:“不用,让九饼一起来包馄饨吧,你吃完再回去。” 九饼愣了愣,“我这样做电灯泡好吗?”心里却是美滋滋,薄荷并没有因为谈了恋爱就赶他走。 “那你明天再过来找我?” “算了,我还是帮你包馄饨吧!要是没我,谁给你剁馅儿啊!”九饼自以为很重要地挺了挺胸,挑衅地看了麦子一眼。他不是想吃馄饨,他就是想光明正大做电灯泡! 麦子微微一笑,薄荷刚刚对他依依不舍的态度已经明确表达了他才是她心目中顺位第一名,只要薄荷在乎他,他并不在乎九饼怎么对他。在他眼里,九饼不过就是个爱逞强的孩子。 薄荷指了指麦子手上拎的袋子,笑道:“今天运气好,在山坳里竟然采到了这么多荠菜,这个季节很少见的。” 回到薄荷家里,九饼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拿肉,然后去厨房剁了起来。薄荷让麦子去洗菜,自己去揉面团。 九饼故意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来,“薄荷,你妈妈的地址改了没有,还是以前小时候我们去过的地方吗?” 薄荷揉面团的手顿了顿,淡淡地回道:“我不知道。” “从那以后你再也没见过她吧?她应该蛮想念你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她?” 薄荷非常用力地去揉面团,“我不会去找她。”她不想告诉九饼,她的妈妈不可能想念她。妈妈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丈夫、新的小孩儿,自己贸然出现只会让彼此都很难堪而已。 “啊?那你的助学金怎么办?” “我打算把这里租出去,然后再勤工俭学去赚钱,我不想领助学金了。” 九饼眼睛立刻就瞪圆了,“那怎么行?你在滨海人生地不熟,你要去哪里打工?太危险了!找找你妈妈,或许她能帮你呢!”九饼以为薄荷不肯去找妈妈是因为恨意在作祟,他很想立刻就告诉她,她妈妈其实很爱她,也一直在默默关心着她。可是他不敢,要是薄荷知道他私下去找她妈妈,一定会对他很生气。 薄荷放下面团,抬眼看九饼,脸上的不悦已经十分明显,“九饼!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去找她!” 从小在和谐家庭长大的九饼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抵触去向自己的亲人求助,“薄荷,其实你爸妈离婚的时候你还小,大人都各有各的苦衷,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理解你妈妈?” 薄荷红了眼睛,用沾着面粉的手去推九饼,“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我的事儿不用你来掺和!” 见她生气,九饼连忙认,“我错了!我闭嘴还不行嘛,你看这肉馅儿就快剁好了,你可不能这时候卸磨杀驴!” 麦子走过来说:“薄荷,算了,九饼要是走了,这么多馄饨,我们吃不完。” 九饼没有想到麦子会不计前嫌帮他说话,看向他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微妙。 薄荷松了手,瞪了九饼一眼,警告道:“留下来可以,不许乱说话!” 九饼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 薄荷把馅儿调好之后,就去擀馄饨皮,麦子自然地接过她擀好的馄饨皮,娴熟地包好一个。 九饼看呆了,麦子竟然还会包馄饨?会学习、会做家务,又成熟坦荡……他越发觉得麦子确实样样比他强,心里那股不服气一寸寸减弱。 他学着麦子的手法,笨拙地去包馄饨,一不小心,馅儿弄得太多,皮儿就被撑破了。九饼不气馁,又拿出一张馄饨皮,凑近了麦子,“怎么包的?你教教我。” 薄荷十分惊讶,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看着九饼,他怎么突然开始向麦子散发善意了? 麦子手把手教九饼包馄饨,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九饼很快就学会了,两人一起包,速度快了许多,半小时后,馄饨就下锅了。 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吃起来特别香,吃到最后三个人都撑得瘫在了椅子上。 麦子看了看手表,“我该回酒店了,明天早上有会议。” “我也该回家了。”九饼妈妈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九饼站起来,跟麦子一起出门,走向公交车站的途中,麦子对九饼说:“薄荷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她有自己的想法,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过多的关心只会给她带来无所适从的压力,就像今天,她并不是真的想朝你发火,但她受不了你把她当一个无能的人看待。” 九饼恍然大悟,追问麦子:“你支持她兼职?” “嗯。”麦子笑了笑,“我支持薄荷的所有决定。” 九饼脸上像被人赏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他自诩是薄荷的保护者,半步都不想离开薄荷身边,想帮她遮挡一切风浪。他以为这样就是对她好,可现在看来,他好像一直以来都错了,他还不如麦子了解薄荷。薄荷需要一个相信她、支持她的同伴,而不是一个自以为是、替她做决定的蠢货。 怪不得薄荷总是说他幼稚,他确实幼稚得可以,以为承诺是爱情,以为爱情是保护。 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太晚。 他诚心向麦子道歉:“麦子学长,对不起,之前因为我的小心眼儿,害得你眼睛受伤。” 麦子摇摇头,淡淡地微笑,“都过去了,我没有放在心上。” 公交车带走了麦子,留下九饼一个人在站台,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情dow 到了谷底。他之前想过薄荷爱上麦子的无数种可能——是不是在气他?是不是因为麦子是学霸?是不是因为愧疚麦子的眼睛因她而受伤…… 他从未想过,薄荷爱上麦子,是因为真心,是因为他们志趣相投、心有灵犀、互相吸引。因为承认了这一点,他就会彻底失去薄荷。 九饼啊九饼,或许你除了祝福真的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那一晚,九饼很晚才到家,进了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第二天早上,就买了最早的票回到了学校。从此之后,除了上课就是专心跑步,只为能在马拉松比赛上拿到奖金。 薄荷在麦子的介绍下,进入了物理系的实验室帮忙打杂,每天负责收拾实验室,给学长跑腿儿、买外卖、拿快递。 这份工作没什么难度,而且还能跟麦子朝夕相处,薄荷很满意。 忽然有一天,她拎着咖啡正要进实验室的时候,听到一个学长对麦子说:“陈迈,听说今年美国康奈尔大学物理博士全额奖学金的名额教授内定了你。” 麦子谦虚地说:“怎么可能,学长你比我优秀得多。” “要说优秀,我们实验室肯定是你最优秀,年纪最小,发表的论文最多,去康奈尔拿一个博士学位,前途无量啊!上一个拿全额奖学金的学长毕业之后去了nasa是吧?美国那边研究条件好,没准儿将来你还能拿诺贝尔奖呢!” “学长你又笑话我,我哪有那个实力。” 薄荷晚餐的时候提起这件事儿,麦子说:“你别听学长胡说,名额只有一个,怎么也不会轮到我。” “我挺希望你去的,那么好的机会。” 麦子喝了一口粥,声音低沉地说:“可是如果我去了,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薄荷愣了愣,“为什么?” “康奈尔会集了全球各个国家的精英,实验室条件跟我们学校也不在一个档次。”麦子故意打趣道,“你知道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见惯了好东西,我还舍得回来吗?” “这样啊……”薄荷理解科研工作者对环境的追求,一张小脸沉了下来,如果麦子走了,她怎么办? 麦子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傻瓜,我不会去的,而且我问过教授,这个名额轮不到我,你不要胡思乱想。” 薄荷如释重负,可又觉得自己自私,为了能跟麦子在一起,竟然暗暗庆幸他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去美国。 过了几天,薄荷下课从教学楼出来,突然有个穿着朴素、身材干瘦的中年女人迎向了她。 “梁薄荷同学是吗?” “是。”薄荷疑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女人,“您是?” 她不卑不亢,带着一点儿居高临下的蔑视,“我是陈迈的妈妈,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薄荷吓了一跳,浑身都拘谨起来,连忙点头如捣蒜,“好。” 坐在茶吧里,薄荷点了一壶红茶,拿着茶壶想给陈妈妈倒茶。陈妈妈却掩住了杯口,然后淡淡地说:“我生病多年,喝不了茶。” 薄荷头皮一紧,感觉陈妈妈来者不善,她尽力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那我给您叫杯果汁吧?” “不用了,我只喝白水。”陈妈妈自己倒了杯白水,然后抬眼打量薄荷,“嗯,确实漂亮,怪不得能让陈迈昏了头。” 薄荷一脸尴尬,“阿姨,您这话什么意思?” “陈迈的导师叫我来学校,跟我说陈迈要放弃美国康奈尔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机会,让我劝劝陈迈。陈迈从小就很听我的话,可是这次却让我不要管他。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改变了他?” 陈妈妈探究且怨毒的目光让薄荷如坐针毡,她手足无措,“我不知道陈迈放弃了奖学金,他跟我说教授没有把名额给他。” “陈迈的左手臂和右手臂内侧都有一块伤疤,那是他初中去早点铺打工时被油锅烫的。他命不好,投胎到我们家,我和他爸爸是两个药罐子,工作都不稳定,家里一贫如洗。他少年更事,早早就出去讨生活,他受过的累、吃过的苦恐怕你无法想象。”陈妈妈的眼里渐渐有湿意涌现,“幸好他聪明,考上大学,又考上了硕士。我很欣慰,他考上硕士那年,我跟他说,他前半生太苦,后半生请他不要挂念我,为他自己而活。他告诉我,他想做一个世界闻名的物理学家。” 薄荷静静听着陈妈妈的叙说,心里五味杂陈。 “如今,机会就摆在他的眼前,他却要放弃。梁小姐,你真的忍心吗?你忍心他的前半生被我和他爸爸拖累,后半生被你拖累,做一个平凡的上班族吗?” “我……我当然希望他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谢谢你能理解我,梁小姐,我希望你能跟他分手。” 薄荷的心像是被割了一刀,痛得要滴出血来,“阿姨,我会劝陈迈去美国,我们未必需要分手吧!” 陈妈妈坚定地说:“陈迈是个有责任心而且固执的孩子。如果你是他的女朋友,他会觉得他对你有义务,就像对我有义务一样。他会留在滨海一直陪你,他会永远做不了正确的决定,你明白吗?” 薄荷眼前渐渐模糊,她承认陈妈妈说得对,麦子不会听她的劝,说不定他还会反过来说服她。 陈妈妈突然握住了薄荷的手,渴求地看着她:“梁小姐,你还年轻,又这么漂亮,你不会缺男朋友的。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希望他能为他自己而活,就算是为了弥补我从小对他的亏欠,你可以成全我吗?” 薄荷像个木偶一样,点了点头。 后面的一切她都记得不太清楚了,陈妈妈什么时候离开茶吧,她又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她完全没有了印象。她满脑子盘旋的只有那一句“我希望你能跟他分手”。 为什么现实这么残忍?就在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幸福的希望,就在她已经开始幻想她和麦子漫长一生的时候,却要让她做这么艰难的选择。薄荷想了很久很久,决定不能再继续这样拖下去。她不应该那么自私,妨碍麦子去追求他人生的梦想,他应该去美国,他应该去康奈尔,他应该成为一个物理学家,在科研领域成就自己。她希望麦子成功、希望麦子快乐,就算没有她,麦子也会遇见别的女人,照样可以感受到爱情的美好,可是如果不去康奈尔,他将和自己的理想失之交臂,很有可能就此平淡无奇地过完一生。 薄荷做了决定,给麦子发了条信息:“来操场,我们见一面吧!” 麦子并不知道他妈妈找过薄荷,所以如常地和薄荷碰面,还给她带了杯酸奶,体贴地说:“你胃不好,多喝点儿酸奶帮助消化。” 薄荷手握着酸奶,心比酸奶还要冰凉,她狠了狠心,说:“我们分手吧!” 麦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五个字弄得摸不着头脑,“薄荷,你在说什么?” 薄荷害怕自己会哭,所以故意加大音量说:“我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欺骗,我也讨厌做任何人的绊脚石。”薄荷沉着一张脸,“你明明已经拿到了去美国的名额,你为什么不去?” “是谁告诉你的?”麦子连忙解释,“我不去美国是有我自己的考虑,不是全部因为你。” “你还骗我!你就是瞧不起我,你觉得我需要一个人来保护我!你觉得我太脆弱,觉得我离不开你是不是?”薄荷不屑地看向麦子,傲慢地说,“我告诉你,在我心里,你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最后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麦子,他痛苦地看着薄荷,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去不去美国与我无关,你高估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不在乎你的前途,因为我并没有想过要跟你一生一世走下去,但我不能容忍我男朋友欺骗我,所以,我们完了,再也回不去了。再见。”薄荷轻蔑地看着麦子,“而且,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守护我吗?你别忘了,我还有九饼,九饼对我只会比你对我更好,所以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薄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麦子心痛地看着薄荷,“我不相信你说的这些是真的。”他知道九饼对于薄荷很重要,可他没想到,薄荷竟然这样明白地告诉他,没有他,她还有九饼。没有男人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女朋友炫耀自己的备胎,麦子也不能。 薄荷冷笑,“所以我说你自作多情,总之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来打扰我。” 薄荷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就跑了起来,因为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 从此之后,她便多了一个爱好——跑步。 麦子后来找过她很多次,她都避而不见。她知道麦子一定在暗中观察她,所以便故意过得很开心,全副伪装只想让麦子死心。慢慢地,他就不再来找她了,直到有一天,她经过行政大楼,看见学校展板上面写着:“贺!美国康奈尔大学物理博士全额奖学金——陈迈!”薄荷才哭着笑了出来。 终于,麦子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她的人生,也将与他彻底说再见。 九饼自从回校之后就禁止阿杰再给他传递任何关于薄荷的消息,再加上他一门心思准备马拉松比赛,所以他并不知道薄荷和麦子分手的事儿。 比赛当天,九饼站在场地外,感觉自己又被夏天这丫头给坑了,这里是马拉松比赛现场吗?为什么到处都是穿着胡萝卜衣服和兔子衣服的人。 他指着主办单位兔女郎装扮的工作人员,问夏天:“你确定这是一个正经的马拉松比赛?” “当然!”夏天把参赛证交给兔女郎,很快领了两套胡萝卜的衣服,递了一套给九饼,“你快去穿上。” “跑马拉松为什么要穿成这个鬼样子?” “这是趣味马拉松啊,头奖是胡萝卜农场赞助的,所以我们参赛选手都是‘胡萝卜’,会被主办方的兔子追着跑,如果我们被‘兔子’追上了,他们就会吃掉我们,就宣告淘汰,所以!九饼!为了十万块钱!你必须不能输!跟我一起喊:十万块!” 九饼嫌弃地看着手上的胡萝卜道具服,“穿成这样我宁愿什么都不穿……” 夏天自己穿好衣服,抓过九饼身上的衣服就往他头上套。不管死活,反正给他套上了,又拉着一脸生无可恋的九饼跑到了起跑线后。 兔女郎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声音甜甜地问道:“各位‘胡萝卜’!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满场的“胡萝卜”震耳欲聋地喊道:“准备好了!” 兔女郎工作人员又问捕猎的“兔子们”:“各位‘兔子’!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要吃掉这些可口的‘胡萝卜’了吗?” “兔子们”整齐地跺脚,发出了声势浩大的怒吼。 “枪响后我们就开始,让我们一起倒数!5,4,3……1!” “砰”的一声枪响,马拉松开始。“胡萝卜们”争先恐后地朝前跑去,“兔子们”也纷纷冲出来,准备抓捕“胡萝卜”。 九饼保持着跟夏天一样的节奏,从容地跑着,因为他知道,马拉松靠的不是冲刺的速度,而是耐力。夏天越跑越吃力,脸色苍白,差点儿要倒下去。 九饼从后面托住她的腰,“渐渐调整呼吸,呼吸不要乱,慢慢跑!” 夏天的脸微微红了,她突然发现,这一刻的九饼好ma ,跟周围那些胡乱窜来窜去、无头苍蝇一样的“胡萝卜”比起来,游刃有余的九饼简直帅爆了! 夏天有了九饼的辅助,跑起来轻松多了。可是跑了几百米之后,她后腰的那股支撑力突然消失了。她回头一看,发现九饼停在一只躺着的“胡萝卜”旁边,试图把她拉起来。 “薄荷!快起来啊!‘兔子们’就要追上来了!” 夏天一看是薄荷,连忙跑过去,帮九饼一起把薄荷扶了起来,两人拖着薄荷往前跑。 薄荷刚练跑步没多久,体力连夏天都不如,所以跑了几十米之后就说:“我不行了,你们快跑吧,不要被我拖累。” 九饼还没说话,夏天就掷地有声地说:“不可以!我们不放弃、不抛弃,要跑一起跑!” 薄荷被鼓舞了,像是打了强心针,重新振作起来,跟着两人一起朝前跑去。 一路上“胡萝卜”已经没剩多少,大部分已经都被“兔子”吃掉了。九饼、夏天、薄荷是跑在最前面的三个人。 眼看只剩下最后五百米,没想到主办方突然放出了一拨凶猛的“黑兔”,这群“兔子”各个孔武有力,最没有防备的夏天一把就被逮住,当场“吃掉”了。九饼连忙拉着薄荷左右闪躲,从“黑兔”的围捕缝隙里朝前跑去。但是狡猾的“黑兔”却设下了口袋陷阱,把薄荷和九饼围了起来。 左边那只“黑兔”想袭击九饼,薄荷冲过去推开了九饼,让九饼赶紧往终点冲刺。 “九饼!加油!一定要拿冠军!不仅为你自己!也为了我和夏天!” 薄荷喊完,被“黑兔”抓住,壮烈“牺牲”。 九饼像只猛兽一样,突破层层阻碍,势如破竹地向前冲去。 速度达到极限,他感觉自己灵魂和肉体已经分离。跑步跑到一个程度,脑部就会释放多巴胺,跟热恋一样会让人兴奋的神经传导物质。九饼有时候很好奇,他脑袋里的多巴胺,是跟薄荷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多,还是跑步的时候比较多。他分不清,但是,如果跑步的时候,薄荷站在场边帮他加油,那种双重多巴胺带来的享受,让他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就比如现在。 九饼冲向了终点线,突破终点绳拿到了冠军。他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夏天和薄荷一起跑过来,扑倒在他怀里,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幸福得要死掉了。 夏天第一个爬起来,“别躺着啦,快去拿奖!” 九饼一听十万块近在手边,连忙拉着薄荷一起起来,然后去领奖。 九饼站在领奖台上激动地说:“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爸爸妈妈……” 底下“嘘”声一片。 九饼又说:“其实我要感谢我的精神导师和物质导师,就是站在台下的两位美女,薄荷和夏天。如果没有她们的支持,我根本不可能拿到这个奖,这个奖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更是属于她们的!” 九饼朝薄荷和夏天伸出了手,她们高兴地跑上台,跟九饼一起拍了胜利的合影。 夏天领了奖金之后要去庆功,他们先是去吃烤肉,填饱了肚子之后又找了家酒吧聊天儿。 吃着爆米花的夏天问薄荷:“薄荷姐姐,你怎么来参加马拉松比赛了?” “跑步让人心情愉悦,这是我最近才开始体会到的,所以我想尝试突破自己。” 夏天满脸好奇,“你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会有空跑步呢?再说了,要是跑也应该是成双成对啊?” 薄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拿起啤酒喝了一口。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夏天还在不依不饶地问:“快说呀,你男朋友人呢?” 薄荷只好说:“我和他分手了。” 在玩飞镖的九饼手一抖,飞镖差点儿飞到一个服务生的身上,他连忙道歉,然后把飞镖都放下,专心听夏天和薄荷聊天儿。 夏天立刻开始撸袖子,“炸他一脸屎哦,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他就敢始乱终弃啦?当我们女人好欺负是不是?走!我帮你去教训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薄荷把夏天拉得坐下来,“我们对于未来的规划有分歧,是和平分手。” 夏天嗤之以鼻,“我才不相信成年人之间有和平分手这回事儿,八成都是遮羞布,一定是他对不起你!” “真没有!他要去美国读博士,我不想异地,所以分了。” 夏天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倒是像模像样,“这还差不多。那姐姐你就不要伤心了,异地恋迟早要分手,晚分不如早分,你做得对。” 九饼抬头看薄荷,“他为什么不留下来?” “我不希望他为了我留下来,我希望他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可是你还很爱他,不是吗?” 薄荷摇了摇杯中的啤酒,苦涩地笑道:“爱情不应该成为阻碍理想实现的绊脚石。” 九饼冲动地想要告诉薄荷,既然相爱就不要错过,鼓励她去跟麦子说真心话。夏天忽然把他挤到了一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然后跟薄荷碰了碰杯,“姐姐,失恋而已!大醉一场,醒来就什么事儿都没啦!” 薄荷痛快地将整杯扎啤一饮而下。 心事重重的薄荷很快就喝醉了,九饼叫了辆出租车,想送她回学校。 夏天直接跟司机说:“去‘枣道饼铺’。” “啊?回你家干什么?” 夏天把坐在中间的薄荷的脑袋推到九饼肩膀上,“你是不是傻?当然是乘虚而入啊!” “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九饼双手捂胸,做出惊悚的样子,“夏天,你应该改名叫下流!”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让你带她回去,照顾她、关怀她、温暖她!让她在这个空虚、寂寞、冷的时候发现原来你是这么好,你才是永远不会离开她的人,说不定她一感动,就会投入你的怀抱啦!” “可是这样太卑鄙了。”九饼摇了摇头,“我不要!司机大叔,不去‘枣道饼铺’,去滨海大学。” 夏天气得拿手指戳他太阳穴,“孺子不可教!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九饼把薄荷交到了丽花的手里,嘱咐丽花好好照顾她之后,就离开了。 酒醒的薄荷听到手机“叮咚”一声,拿过来一看,是麦子发来的信息。 “薄荷,能跟你相恋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儿,我会永远记得你!珍重!有缘再见。” 朋友圈里,麦子更新了一条动态,他站在机场的出发口,手指远方,意气风发,配的文字是: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麦子走了,彻底离开了。薄荷绷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崩溃,她强撑起来的、若无其事的伪装随着麦子的远去裂成了碎片。和麦子分手,比她想象中还要痛。青春须早为,她却不知道自己的青春里还会不会有一个跟麦子一样,懂她、理解她、处处维护她,让她想跟他一起一砖一瓦搭起一个家的少年…… 薄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脑袋里面像是塞满了棉花。她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她明明知道应该起床,下午还有课,可身体却不听她的指挥。 丽花给她带了午饭回来,发现她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就拍了拍她的手背,“快起来吃饭,下午是瞿教授的课,一定会点名。” 薄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丽花犹豫着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她却突然开口,“帮我跟教授请个假,我头疼。” 丽花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那也要吃饭啊!” “不想吃。”薄荷拉起被子蒙住了头,断绝了跟外界的交流。 丽花没有办法,只好随她去。下午下课回来,看到薄荷还是维持着被子蒙头的状态,跟中午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那碗给她带的粥,也一口没动。 丽花急得去打电话,“九饼,你快想想办法啊!薄荷在床上躺一天了,不吃不喝也不去上课,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 “我马上就来。” 九饼在丽花的掩护下,绕过宿管阿姨的视线,冲到薄荷宿舍,让薄荷起来。 薄荷却用被子蒙住了脸,“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为什么不想看见我?” “我说过,我就算成为弃妇也不会找你哭。”薄荷缩在被子里面,觉得自己丢脸死了,之前说过的大话现在一字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她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九饼。 九饼站在薄荷的宿舍,非常强势地说:“你给我起来!再不起来我就去掀你被子!” 薄荷往靠墙的位置缩了缩,喊丽花,“快把他赶出去!” 丽花表示自己站在九饼这边,“薄荷,你确实应该起来了,你再这样躺下去,你会变成一具尸体。” 薄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就让我变成一具尸体吧,反正我不在乎。” 九饼示意丽花帮忙,两人直接把薄荷从床上抬了下来。九饼一手把薄荷扛了起来,扛到了体育馆,薄荷双目无神,瘫在看台椅子上,动也不动。 九饼买来粥,想喂给她吃,薄荷把头偏向一边,拒绝。 “你不吃,我就打给我妈,说你失恋还不吃饭,她一定会跑来学校煮粥、喂你吃!还加很多芹菜!” 九饼的威胁起了作用,薄荷勉强吞了一口粥。食物虽然咽了下去,眼泪却流了出来。九饼急忙用衣袖帮她擦眼泪。 “怎么啦,是太烫吗?”九饼用力吹粥,口水都喷了进去。 薄荷嫌弃地说:“不要弄了,好脏。” 九饼看薄荷愿意说话、吃饭,安心了大半,继续殷勤地喂着薄荷吃粥。 看台另一边,丽花和吹鸡也松了一口气。 丽花欣慰道:“还能像人一样吃饭算好了,之前跟死尸一样,九饼根本就是养尸专家。” 吹鸡高深莫测地说:“拉萨姆汤博士说过,‘支撑爱情的暗物质,叫作陪伴’。” “陪伴就够了,能这样陪伴,证明九饼还是爱着薄荷,我有点儿感动。” 吹鸡又是同样的语调,“麦莱乱博士说过,‘我们无法用实验证明爱情的存在’,抑或说爱情是不需要证明的。” 丽花突然觉得高深莫测的吹鸡好有格调,像是被电了一下。她转头看着吹鸡,吹鸡也渐渐转头看着丽花,两人的眼神越来越有火花。 忽然,阿杰的声音从上空传了过来,“你们怎么坐在这儿?九饼那小子不需要帮忙吗?” 吹鸡和丽花像是触电一样连忙收回了眼神。 阿杰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不说话?” 吹鸡站了起来,“嗯……有点儿口渴,我去买饮料。” 丽花也站了起来,朝着反方向走,“我……我被子好像还没收。” 阿杰盯着离开的两人,吐出了四个字:“古古怪怪。”但也没多想什么,只是看向了对面的九饼和薄荷。 九饼把吃完了粥的薄荷拖到了田径场上,想带她跑步。 薄荷却浑身都在抵抗,“我不要跑步。” “你之前不是说你体会到了跑步的愉悦感了吗?跑步会让脑部分泌多巴胺,可以让你心情好一点儿。” 薄荷莫名又开始流泪,倔强地说:“我不要心情好一点儿。” 九饼用毛巾帮薄荷擦擦眼泪,蹲下来帮她换球鞋、绑鞋带,“那就不要好一点儿,我们一起心情不好。” 薄荷原地不动,九饼却推着她跑。 “什么都别想,把注意力放在呼吸和步伐上,手绝对不要放下,看着前方,你的身体会带着你到想去的地方。” 薄荷声音微弱,“我要去美国。” “那跑起来啊!走,美国就在前面,只要不停地跑下去,就一定会到达。” 九饼推着推着,薄荷慢慢跑了起来。九饼时而猛跑,时而折回到薄荷的身旁慢慢跑,陪她练习呼吸,给她加油、鼓励她,薄荷快跑起来他就又往前快跑让她追。 薄荷看着眼前带着她的九饼,在泪水和汗水的模糊中,渐渐将他看成了麦子的样子。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最好吃的馄饨就是我们一起包的?” “你告诉我要勇敢!要相信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 “麦子!你也要勇敢!你也要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答应我,成为你想成为的物理学家,做你喜欢做的事儿,过你自己想要的人生!” 薄荷越跑越快,越跑眼泪流得越快,跑到最后,蹲了下来,抱着膝盖开始痛哭。 九饼蹲在她旁边,静静地等她发泄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薄荷,相信我,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夏天站在运动场边,看着九饼伸出手,薄荷扶着他的手站起来,两个人会心一笑。 心里竟然空空的,好像最喜欢的玩具被人抢走了一样。 旁边有两个同学走过,其中一个说:“有一个陪跑员很不错啊,我要是有个超级配速员陪我跑,pb应该可以更进一级,明年应该就可以跑完全马了。” 另外一个说:“我也很想要一个陪跑员,每天监督我跑步,那么今年内我应该就可以瘦五公斤。” 夏天盯着陪跑薄荷的九饼,突然有了个很妙的想法。 晚上九饼一回来,夏天就故意唉声叹气。 九饼一边换鞋一边问:“你怎么啦?” 夏天故意矫揉造作地说:“最近睡眠质量很差。” “为什么?” “我爸总是在催债,我还不出钱,他就加大我的工作量,拉长我的工作时间,搞得我精神压力、身体压力都很大!” 九饼还不知道正在一步一步走进夏天的圈套里,很单纯地问:“那怎么办?” “我打算涨房租!” “哪有这样的!我拼了老命跑马拉松,奖金分了你一半,剩下的钱全都还给了你老爸,你忍心给贫穷、可怜又弱小的我加租?” “你有钱!” “在哪儿?” 夏天像小狐狸一样露出尖尖的虎牙,狡黠一笑,“我手上刚好有份工作,应该做半年就够我们都还清我爸的债务,你想不想一起做?” 九饼条件反射地朝后退了好几步,“该不会又是什么变态马拉松吧?” “我保证不是!明天晚上你到河堤公园来就知道了,对了,换上你的跑鞋!” 第六章 漂亮的反击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晚上,九饼将信将疑地穿好跑鞋,出现在河堤公园。晚上在这里锻炼的人特别多,尤其是广场舞的队伍,一块广场分成了三拨,一拨在跳《感觉自己萌萌哒》,另一拨在跳《爱的魔力转圈圈》,最潮的那一拨竟然在跳复联的主题曲! 这三首曲子的曲风、节奏都完全不同,从四面八方袭来,简直像魔音灌耳,九饼脑袋被吵得生疼。 突然有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夏天领着一个相扑选手一样的中年男子,朝他眯眯笑:“九饼,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客户,博叔。” 博叔伸手跟九饼握手,“你好你好,我的减肥大计就拜托你了。” 九饼看着他的满身肥肉随着摆手的频率来回摇晃,头更疼了,他把夏天拉到一边。 “这怎么回事儿?我又不是减肥教练,我怎么帮人减肥?” 夏天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背心,让九饼套上,九饼看到背心后面写着:专业陪跑团队——“ i esumme ”!帮您重塑身心共创未来——有意者请加微信。 “什么陪跑?我不做!”九饼对于跟胖大叔一起跑步这种事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博叔每晚给你五百,每痩一斤,奖金一百。以博叔的基数,减个四五十斤没问题吧!你想想,这单业务你得赚多少?”夏天掏出手机计算器,“就算他一周运动三次,一个月十二次,那就是六千啊!再加上减重奖金,半年起码能赚五万!你真的不做?” “真的能赚五万?” “当然!” 九饼心动了,“那就试试看吧!” 博叔体重超标,跑几步就开始喘,九饼在他旁边不断鼓励:“抬头挺胸,肚子缩起来,注意呼吸!脚步不要停下来!你可以的!” 博叔的脚抬不起来,“哎呀!哎呀!我不行了。” “才跑五分钟而已,要消除脂肪,起码要跑二十分钟以上,脚给我抬起来。” 夏天骑着单车跟在后面吹哨,偶尔停下来鼓励博叔:“要坚持哦,坚持就是胜利,想想你的女神,她可是答应了你,只要你减掉五十斤,她就嫁给你的哦!” 博叔在他们俩大棒和甜枣双重鼓动下,“吭哧、吭哧”地继续跑了起来。 九饼在陪跑的过程中,不断有人跟夏天咨询陪跑员是什么。夏天耐心地解释着,一不小心又接了两单。 回家之后她笑得合不拢嘴,九饼累得趴在床上直哼哼,但是看到微信上转进来当日的工资时,九饼疲惫顿消,开心地给薄荷发信息。 “薄荷,我们周末去海边玩儿吧!” “周六我要打工,以后再说吧。九饼,你有没有洗澡?” 九饼看着这熟悉的质问,仿佛看见了薄荷一脸严肃盯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薄荷跟九饼仿佛跟从前那样要好了起来,每天一起上课,同桌吃饭,九饼把不吃的洋葱夹给薄荷,薄荷把吃不完的卤蛋夹给九饼。 两人还会一起约着去图书馆,但常常都是薄荷认真地写作业,九饼在旁边看漫画、吃零食、捣乱。 薄荷小声威胁九饼:“你再这样就不要来图书馆,免得打扰别人学习。” “那可不行,你不能阻止我有一颗上进的心!”其实九饼的心里话是,你不能阻止我有一颗想要黏着你的心! “那你把漫画书收起来,好好看课本!” 九饼做了个遵命的手势,然后认认真真地看起书来,只是看着看着,视线就会从课本转移到对面的薄荷身上去。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提起麦子了,精神也恢复得跟从前差不多,她是不是已经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呢? 他不敢问,生怕提起来就会让薄荷的情绪崩溃,所以他想,就这样吧!时间是治疗一切的良药,再给薄荷一段时间,她一定能彻底忘掉麦子,准备好迎接全新的人生。 “ i esumme ”最近生意好到爆棚,除了帮博叔减肥,还帮体弱的小学生锻炼身体、增强体力,从零开始指导想要和女朋友一起跑全马的男青年如何正确跑步…… 每天晚上他都神采飞扬地出门,筋疲力尽地回来,生活过得很充实,钱包也鼓得很充实。 九饼和夏天跟债主老夏谈好,剩下的钱分期付款加利息偿还,所以两个月后九饼存下了不小的一笔钱,他再次去约薄荷去海边玩儿。 薄荷说:“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等我攒够钱,我们再一起去。” 可是薄荷每天勤工俭学挣的钱只刚好够生活费,等她攒钱那要攒到什么时候? 于是九饼带了一点儿撒娇的小语气恳求道:“薄荷,你干吗跟我那么客气啦,反正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花钱大手大脚,你不帮我花也会被吹鸡和阿杰那两个寄生虫花掉,你就陪我一起去玩儿嘛!” “不可以,我有我的原则。”薄荷安慰九饼,“放心啦,我又找了一份周日下午的兼职,我会很快脱贫。” “什么兼职?” “帮学姐在咖啡厅代班。” “薄荷,你不要太辛苦哦!” “我知道啦,你也是。”薄荷试探着问,“九饼,你现在应该有存款,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从夏天那里搬出来?你跟人家一个女孩子住一起始终不太方便。” 薄荷没提的时候,九饼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提醒的他一拍脑袋,“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搬出来住了,你要陪我看房吗?” “不上课、不温书、不打工的时候可以呀!” “那好,等你不忙了,我再约你。” 九饼美滋滋地回到饼铺,就看见一个粉红头发的男子,正猥琐地拿着手机对着穿轮滑鞋送饼的夏天裙下一直拍。 夏天没有发现自己被偷拍,经过他的时候,还被他伸出手偷偷摸了一下腿。 夏天回过头,狠狠瞪他,他反而对夏天舔舌头,表情又恶心又下流。 “流氓!” “你骂谁流氓?你穿这么短的裙子不就是给我们看、给我们摸的吗?现在又装什么纯洁少女!” 夏健看到了这一幕,用锅铲铲起一个饼,直接甩了过去,准确无误地甩到了粉红头的脸上。 粉红头被烫得站起身,原地不停地跳动着,“烫烫烫!你们故意的!” 夏健双手握铲,从料理台出来,怒视着粉红头,“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低素质的客人,给我滚出去!” “你烫到我的脸了!难道不用赔吗?”粉红头抓住夏天的手往自己脸上按,“你摸摸,你摸摸,是不是毁容了!”说着还不要脸地往夏天的胸前蹭。 夏健忍无可忍,正要拿锅铲打他的头,突然有只手插了进来,拽住了粉红头的后衣领,将他拎了起来,然后扔了出去。 粉红头在马路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周围的路人们哄然大笑。 九饼帅气地指着他,“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毁容也活该!给我滚!以后敢再出现在饼铺,我打得你这辈子都没牙齿吃饼!” 粉红头起身,在众人的嘲笑中狼狈跑走,临走还不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夏天滑到九饼面前,想跟他道谢,结果却没有控制好速度,差点儿飞下台阶,幸好九饼一把将她捞住,然后拉了回来。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夏天脸红红地说:“谢谢。” 九饼把夏天扶稳,撩了撩头发,自以为很潇洒地说:“客气什么,替天行道,应该的。” 夏天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为什么,九饼臭屁的动作现在在她的眼里也变得特别帅。她想她可能是脑袋坏掉了,竟然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没看出来,你除了会跑步,还会打架。” 九饼更得意了,“一对一算什么,我巅峰时期曾经一对三,对方被我打得屁滚尿流,而我,全身而退。” “那一次你是为什么打架?” “有几个小混混晚上跟踪薄荷回家,所以我就……”九饼将食指放到嘴边,“这是个秘密,你可不要告诉薄荷。” 夏天原本眼里闪烁的光彩立刻就散了,心跳也恢复了平稳,没好气地说:“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 夏健心疼地对夏天说:“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上楼去休息。” 夏天正心情不好,就没精打采地上了楼。她好厌恶现在的自己,明明知道九饼心里只有薄荷,还屡屡自作多情。 九饼被夏天吼完,站在铺子里,感到莫名其妙,怎么突然之间态度转变这么大?难道大姨妈驾到?那他还是不要上楼了,免得万一什么事儿又招惹到她。 夏健喊他:“九饼,来帮忙送饼!” 无处可去的九饼就屁颠儿屁颠儿地替夏天干起了活。 薄荷去咖啡厅代班的第一天,店长跟她说:“因为你是短期代班,我们就不培训你制作饮品了,你做服务生,负责帮客人点单、送咖啡、收拾桌子,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 周日下午的咖啡厅,特别忙碌,几乎每个位子都坐满了人。薄荷正在帮客人点单,突然听见旁边桌的情侣起了争执,男人的声音异常大,全场都听得出来他正在骂自己的女朋友。 “我几点回家关你什么事儿?你脑子有洞吗?我都几岁了,我还要跟你报告我几点回家?你谁啊你?” 大家纷纷侧目,好奇怎么会有这种粗暴、野蛮、不讲理的男人。 他女朋友发现他们成了咖啡厅的焦点,就小声说:“我只是问问,你不用这么大声。” 男人却恶狠狠地环顾了一圈,音量加大,“我哪里大声了?谁觉得我大声,叫他来找我!再说了,我花钱在这里消费,我想怎么大声就怎么大声!” 他女朋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拿起包包想离开,“没素质,我才不想跟你一起丢脸。” “你说谁丢脸?你说谁没素质?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女人!” 男人恼羞成怒,拿起桌上的咖啡突然就朝着他女朋友泼了过去,整个咖啡厅顿时响起了女人尖锐的嗓音,“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你想烫死我吗?” “是啊,我就是要烫死你,可现在看来你没死啊,干脆我打死你好了。” 男人举起拳头就要揍他女朋友,整个咖啡厅的客人都不想招惹这种暴躁且粗俗的男人,所以纷纷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 作为服务生的薄荷连忙过来打圆场,她用托盘挡住男人拳头的方向,好意劝道:“先生,你冷静一点儿,有话好好说。” 男人看见薄荷瘦瘦小小的模样,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嚣张地说:“管你屁事儿,我在教训我女人,你滚远一点儿。” 薄荷见跟他道理讲不通,就威胁道:“先生,你再继续这样使用暴力,我要报警了!” “你以为我会怕你?要报警你去啊!男人打老婆是几百年来的传统,天经地义,你以为警察管得了?” 薄荷无语,她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男人,竟然把打女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看来只有报警了。 她拿出手机来,打算报警。 男人眼睛一瞪,一巴掌挥向薄荷,想要打掉她的手机。薄荷闪得快,往后退了一步,把手机握在了胸前,惊魂未定。那男人为了抢手机更是直接朝着她的胸部抓去。薄荷惊慌失措,想跑,可是背后已经抵住了墙壁。就在她孤立无援之时,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大力扼住了男人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都反转过来,然后压到桌上,碰掉了一桌的餐具,餐厅里立刻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薄荷看清仗义出手的“侠士”的脸,非常意外,“安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你先退后,保证自己的安全。”安宇很有风度地指使薄荷站到安全区,然后手上用力,扭得闹事的男人疼得“哇哇”地叫,才恶狠狠地说,“给服务生道歉!给你女人道歉!你这个男人中的败类,哺乳动物中的渣滓!” 那男人的女朋友见他疼得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来,连忙帮着求饶:“你……你不要打他啦,我不需要他道歉,求求你放开他,我们马上就走!” 安宇同情地看了女人一眼,“这种男人你还要护着他?”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我男朋友,求求你高抬贵手。” 安宇恨铁不成钢地松开了手,也只有这种软弱的女人,才会纵容出这种一无是处、欺软怕硬的渣男。 男人的女朋友立马搀着他,两人跌跌撞撞地仓皇离去。 薄荷立马去感谢安宇,“老师,谢谢你的帮忙。” 安宇很绅士地说:“应该的,你没事儿吧?” “我还好,谢谢。” 店长闻讯赶来,看见满地狼藉的样子,就皱了皱眉,喊道:“薄荷,你过来一下。” 薄荷对安宇说:“老师,我就继续工作了,需要什么服务的话你再叫我。”她的语气和态度比起课堂上永远的疏离来说已经好了很多。 安宇点了点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他故意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就是为了在薄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现在看来,目的达到了。之前听说她交了男友,他怕麻烦所以就收了手,可是没想到她男朋友竟然为了出国甩了她,安宇又蠢蠢欲动起来。男人总是这样,越难征服的女人就越有兴趣。 薄荷被店长带进了办公室。店长将装着薪水的信封推给她,“从下周开始,你不用来了。” 薄荷愣住了,“店长,我做错什么了?” 店长不高兴地说:“你作为一个服务生,竟然跟客人打架,还带男朋友来帮你打架!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们店还要不要做生意?” 薄荷委屈地解释,“那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学校的老师,而且我没有跟客人打架,是客人不讲理在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店长打断,“顾客就是上帝,你不懂吗?客人就算再不讲理,只要他进店消费,我们也要对他客客气气,你怎么可以跟他动手?” “店长,你听我解释……” “好了,我不用听。”店长独断地说,“从你来店里我就知道你会是惹是生非的主儿,你长得太漂亮了,又怎么会受得了服务行业的心酸、委屈呢?你不适合干这一行,还是跟你男朋友回去吧。对了,叫你学姐也不用来了,我们这里用不起你们这些高贵的大学生。” 店长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薄荷没有办法,只好拿着钱走了出去。她失去这份兼职不要紧,主要是她连累学姐也失去了这份工作,她感到很内疚,可是这件事儿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又觉得很委屈。 薄荷情绪低落地走在校园里,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不回头也知道是九饼,就说:“你不要惹我,我很烦。” “怎么了?”九饼看了看手表,“你不是周日下午要在咖啡厅兼职到五点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被炒了。”薄荷气愤地揪了一根路边的树枝,狠狠地朝前戳去,“我好想‘杀’了那个渣男!” “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薄荷看着九饼,愤愤不平地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九饼,末了说:“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祸害?是不是应该狠狠被教训一顿?” “你就是因为他被炒了?” “对啊!” 九饼眼珠一转,“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薄荷点点头,九饼露出了贼笑。他借助吹鸡的技术去黑了咖啡厅的内网,然后调出监控,找到了那男人的视频,又截下图片做成照片,在网上人肉搜索他,很快就掌握了他家的地址,还有他的车牌号码。 某日,渣男走进停车场,走向自己的座驾,打开车门坐进去的刹那,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一个穿着雨衣,像是全身都塞进安全套里的男人,从角落里冲出来,一气呵成地把一个包裹丢到车里,转身就跑。渣男没有反应过来,眨了两下眼睛的工夫,包裹轰然炸开,“噗”的一声,一阵微黄的浓雾腾起,笼罩了他,就像是北京的雾霾罩住了城市。渣男吓瘫了,几秒钟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脑。 这……这是屎吗? 他在脑海中无数次这样问自己,全身的器官都在争先恐后地告诉他,是的!是的!是的! 渣男得到大脑的最终确认之后,像个女人一样尖叫着跳了出来,全身上下溅满了屎黄色的排泄物。 而这一切都被薄荷兴奋地拍摄了下来。 吹鸡帮忙将咖啡厅的视频和这段视频一起剪辑了放在网上,标题是“正义屎者——打女人者不得好屎”,瞬间点击量就破了百万,那个渣男走到哪里都被人唾弃,据说很快就搬家离开了这座城市。 九饼满意地看着视频下面声援他们的网友评论,然后对薄荷说:“走,接下来,‘正义屎者’要去帮你拿回工作了!” 薄荷重重点头,胸腔里涌动着一种复仇的爽快,跟九饼一起去了咖啡厅。 九饼先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对服务生说:“把你们店长叫过来。” 店长听说有人找,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标准的待客微笑,待看到来人是薄荷的时候,脸色突然变得很臭。 “你还来做什么?薪水我已经给你结清了。” “这可是咖啡厅,薄荷凭什么不能来?”九饼傲慢地看店长一眼,“我听说,你认为客人只要进店消费就是上帝,永远都是对的,做什么都可以?” “哦……”店长看出来九饼和薄荷来者不善,但也只能微笑点头,“当然,当然。” “无论客人对服务人员有多不礼貌,服务人员都不可以有情绪?必须听客人的话,不可以表达不满?” 店长点了点头,“对。这是作为服务人员的基本职业道德。” “服务人员也包括贵店的店长吗?” 店长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此时已经无计可施,否则就是把他之前说过的话通通作废,所以硬着头皮说:“当然。” 九饼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扔在桌上,“我认为贵店的咖啡做得比屎还难喝,我很不高兴、很不满意。店长,除非你当着我的面吃一坨屎,否则我就要砸了你的店,还要去网上给差评,还要去食品监督部门投诉你们!” 店长脸色大变,“客人,你要是不喜欢卡布奇诺,我可以亲自给你重新做一杯。” “我不要你重新做一杯,我就是想让你体会我刚刚喝那杯咖啡时痛苦的心情。”九饼作势要去拆那个包,“店长,一分钟之前你还说服务人员必须听客人的话,我没记错吧?” “可是可是……客人,你这是在无理取闹……”店长脸上已经开始出现愤怒的表情,“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好喝,我可以退给你钱,或者给你重新做一杯,或者给你道歉,但是你却提出这么刁难的要求,你有没有尊重过我们服务人员?” 九饼伸手慢慢解着包裹,“刚刚你还说服务人员不能有任何情绪,否则就是没有职业道德呢,现在怎么又扯到尊重上了?店长,你出尔反尔哦!” 店长慌了,他知道上次那个闹事儿的渣男被屎炸过,一定是薄荷他们弄的,所以这包裹里肯定真的是屎,他可不要被屎炸一身,也不要吃屎。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立刻反口,“我更正我的说法,服务人员必须有基本的职业道德,但是遇到极端情况的时候,当然要以保护自己为重点。所以薄荷,我向你道歉,上次的事情是我没有弄清楚,错怪了你。我在网上看到‘正义屎者’视频的时候,才知道那个男人有多蛮不讲理,你的处理方式没有任何问题,你这周可以回来上班,你的学姐也可以照常上班。”他一口气说完,然后按住了九饼拆包裹的手,讨好地问,“这样你满意了吗?客人。” 九饼耸了耸肩,很痞的样子,“薄荷满意,我才满意。” 店长连忙毕恭毕敬去问薄荷,“梁小姐,你满意了吗?” 薄荷当然满意,她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帮自己和学姐拿回工作,现在目的达到了,她点头表示认可。 店长如释重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九饼却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点儿威胁意味地说:“店长,如果你在工作过程中故意为难薄荷和学姐的话,我随时可能会回来请你吃好东西的。”他拎起那个包裹,朝着店长示威地挑了挑眉。 店长连忙说:“不会不会,你放心。” 九饼和薄荷走出咖啡厅,薄荷就要把那包东西扔进垃圾桶。九饼拦住了她,“不要暴殄天物。” 薄荷一脸嫌弃加恶心地看着他,“你管这个东西叫天物?” “当然!”九饼一层一层地剥开包裹,里面是一块蛋糕,“这可是我早上排了好长时间队才买到的呢,你尝尝?” 薄荷伸出手把他推走,表示虽然这是蛋糕,但它曾经被冠以“屎”的名号,她也不想吃它。 “所以你刚刚是在唬店长哦?” “不然呢,你真以为我会在咖啡厅当场炸屎吗?那多没素质,会伤及无辜的嘛!” 薄荷朝他笑着点了点头,“九饼,你终于长大了,有勇有谋了啊!” “谢谢夸奖!”九饼美滋滋地把蛋糕全都吃完了。 “今天这么开心,我请你吃火锅吧!” 九饼气呼呼地说:“那你早说啊!我刚吃了一整块蛋糕哎!” “那不是正好可以帮我省钱?” 九饼和薄荷一起去火锅店,在路上竟然意外碰到了夏天,所以薄荷就邀请夏天一起去吃,夏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四人座位,夏天故意自己坐一边,让九饼和薄荷一起坐在对面。 涮菜的时候,夏天不断示意九饼把涮好的肉、丸子、蔬菜夹到薄荷的碗里,九饼完全没能看懂她的暗示,自顾自吃得很开心。 夏天非常无奈,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九饼的脚。 九饼非常傻地跟夏天说:“你踩到我的脚了。” 夏天恨铁不成钢,只好亲自上阵助攻,“姐姐,最近那个‘正义屎者’很红哦!” 九饼立马瞪她,“吃饭的时候不要说屎、尿、屁。” “那你还一口气说了仨?”夏天甜丝丝地问薄荷,“很多网友都猜测,这是咖啡厅女服务生的男朋友为女服务生报仇,是这样吗?” 薄荷咽下嘴里的食物,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男朋友,是正义战友。” “战友也能发展成为男女朋友呀!” 薄荷笑了笑,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夏天话语里的暗示,可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去考虑感情那方面的事儿,所以她说:“哎,男女朋友哪有战友天长地久啊,来来来!我们为了天长地久的感情干杯!” 她举起杯,九饼立马傻呵呵地跟着举了起来,夏天看九饼实在不争气,只好放弃了助攻的想法,配合地碰了碰杯,然后愉快地大快朵颐。 新闻采访学课后,安宇特地把薄荷留了下来,说有事情要跟她说。薄荷为了还他上次的人情,安安静静地在课桌前看书,等着被女同学们围攻的他。 大约十分钟后,安宇打发掉那些“花痴”女同学,走到薄荷前面的位置坐下,问她:“上次咖啡厅事件后还好吗?店长表扬你了吗?” “表扬?呵呵,他把我炒了。” “那这样说起来,是我害你被炒。”安宇满脸愧疚,“为了赔偿你的工作,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老师。虽然我被炒过,但是后来店长认识到自己错怪了我,又把我请了回去,所以我并没有丢失工作。”薄荷虽然不反感安宇了,但也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 “既然这样,你请我吃饭吧!” “啊?” “我上次帮你解了围,难道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薄荷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就说:“那好吧。” “餐厅由我来选,我们走吧!” 薄荷跟着安宇,在停车场上了他的车,车子从校园里飞驰而过,正在吃糯米糍的九饼被吹了一脸粉,所以就很生气地看向那台车,结果发现副驾驶位坐的竟然是薄荷。 他愣了愣,糯米糍掉到地上,心情更不好了。 回到家,九饼有些心情低落,拿着手机犹豫要怎么问话才好,对话框里的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今天看到你搭别人的车,你去哪儿了?那男人是谁?” 感觉太直白,删掉。 “你喜欢奥迪吗?今天好像有看到你搭那辆车。” 这样显得好像他在跟踪她一样,不好,删掉。 “你今天下午在干吗?” 薄荷肯定会回答在上课呀,这问的范围也太宽泛了,删掉。 一直坐在他对面的夏天终于受不了了,“你这么想知道的话,就去问她啊!” “你不懂啦!管你屁事儿!” 夏天鄙视他,“有病!你是不是男人啊?磨磨叽叽、腻腻歪歪!我要是薄荷,我也不喜欢你!” “幸好薄荷不是你。”九饼叹了口气,“当你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在烦什么了,有很多事情,不问反而比问了好。” “懦弱就懦弱,找什么借口!”夏天趾高气扬地说,“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到时候我就直接去问他,才不会像你!” 九饼好奇地走近夏天,“是吗?你会怎么问?” “你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 夏天心里忽然抽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正常,指了指九饼的脚,“你超线了哦!扣你押金!” “贪财鬼!等我找到房子,我立马搬出去,到时候押金你要一分不少地退给我。” 夏天惊讶地问:“你在找房子?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是有这个想法啦,但是还没有开始找房子。”因为薄荷一直没空陪他去看房。 夏天一想到九饼搬出去之后,他们的人生可能就再没有交集,心里就跟堵了泥浆一样。 她立刻变了脸,扬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搬走要提前告诉我呀,我好找下一个租客呀,你想瞒着我偷偷搬走,好让我损失几个月的房租是不是?” “我可没有这样想过。”九饼惊恐地盯着夏天,“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是说生气就生气?情绪也太不稳定了吧!” “我不管!你要是搬走,我不会退押金给你!” “不退就不退吧!” 夏天受了打击,“你宁可不要押金了也要搬走?” “退押金,你不高兴;不退押金,你也不高兴。夏大姐,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难伺候?更年期了啊?” “你才更年期!”夏天把九饼推开,然后跑了出去。她跑了很远很远,跑到了滨海大学的宿舍楼楼顶。她想起上次帮九饼表白,和九饼在这里跳舞的情形,忍不住对着天空大喊,“臭九饼!臭屁什么啊!你有什么好的!炸你一脸屎!” 夏天在发泄情绪的时候,九饼却突然眼前一亮,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问薄荷在干吗的理由,于是手速奇快地打字:“薄荷,你在干吗?不忙的话,陪我去看房吧!” 薄荷很快就回了信息:“今晚不行哦,我要请上次在咖啡厅帮过我的老师吃饭。” 九饼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好的,我知道啦,那等你有空吧!” 原来是老师啊,害他胡思乱想了这么久。九饼抱着枕头“嘿嘿”傻笑起来。 西餐厅里,安宇问刚发完信息的薄荷:“在跟谁聊天儿?” “朋友。”薄荷拒绝了安宇给她的杯中倒酒,“老师,我不会喝酒。” 安宇不勉强她,放下了红酒,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下周要去首都参加大学生电影节,但是缺一个助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 学新闻的学生当然想要去见见大场面,薄荷很心动,但是也很犹豫,她不想和安宇一起单独出差,感觉很奇怪。 安宇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就说:“我在市电视台也做制片人,所以这次过去是一整个team,大概十个人左右,但我的助理近段时间刚辞职,所以我最近在到处找人。” 薄荷一听,眼睛便亮了,“您觉得我可以胜任吗?” “当然可以,我的历任助理都是新闻系的学生,你只需要按照我的指令做事儿就好。” “如果老师您认为我可以的话,我愿意去。” 安宇的计谋得逞,笑了笑,“那我去给你安排机票、酒店。” 九饼一直担心薄荷会被人骗,非要送她到机场,薄荷在登机处和安宇会合,然后介绍道:“这是九饼,我朋友;这是安宇,我新闻采访学的老师,现在也是我的老板。” 安宇看上去十分正派,很有为人师表的样子,九饼于是十分恭敬地对他鞠躬:“安宇老师好,薄荷请你多多关照。” “放心,应该的。” 团队的成员陆陆续续到齐,扛着各种各样的设备,九饼总算放下心来,对忙碌的薄荷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忙。” 薄荷朝他摆了摆手,又去帮忙跟柜台沟通各种设备的托运问题去了。 安宇站在薄荷的旁边,对离去的九饼皱了皱眉,薄荷这么快又交了新男友?她是这么轻浮的女孩子吗? 办好一切手续后,便开始登机。薄荷搓着手,兴奋地问:“这次是不是可以见到很多明星?” “嗯。” 安宇关心的可不是这些,他在飞机上有条不紊地安排,让编导晚上去他房间对稿子,让策划去确定艺人的采访时间,让摄像到了首都之后要尽快调试好设备,然后全体成员聚集到他房间开会,后天的红毯环节还有明星的群访和专访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薄荷一边听一边默默记录,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经验,是在专业课上学不到的知识。 最后安宇给薄荷派活儿,“我跟任何人开会的时候,你都要在旁边做会议记录,然后整理好发给我们,知道吗?” “好的。” 安宇的整个节目组在首都忙忙碌碌了两天,终于按照计划完成了所有的直播和录播,片源传回电视台之后,就有人提议要去庆功。 安宇便说:“这几天辛苦大家了,明天白天自由活动,晚上我们去吃海鲜自助,然后去唱歌,我带大家在首都逍遥一番!” 大家欢呼,“制片万岁!” 工作完成之后,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下来,大家在首都都有朋友,所以第二天一早,整个team就各奔东西南北城,留在酒店里的只剩下安宇和薄荷。 薄荷很意外,以安宇在首都的人脉,他这一天应该安排得很满才对。 “老师,您怎么也在酒店,没有出去?” “天天应酬,太累了。你呢?” “我在首都没有朋友,而且这两天我学了很多东西,做了很多笔记,想留在酒店整理整理。” 安宇笑道:“整理笔记回滨海再整理也可以,来了一趟首都都不出去看看,岂不是很可惜?”他执意要拉她出门,“我带你出去逛逛。” 薄荷推托不过,只好跟着他上了出租车。 安宇对整个首都十分熟悉,带她去了名胜古迹,又带她去了新兴文化产业园,一圈逛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为了节约时间,中午他们吃的是快餐,现在都已经饥肠辘辘。安宇便带着薄荷去了一家精致的私房菜小馆。 服务员热情地给他们推荐,“今天厨房到了一批新鲜的荠菜?二位要不要来一点儿荠菜馄饨?” “好啊。”安宇又点了几个菜,把菜单放回桌上,“就这些吧!” 目光转回薄荷身上,却发现她突然低落了起来,满是心事的模样。 “怎么了?我点的菜,你不喜欢吗?” “不是……”薄荷忍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勉强地笑了笑,“走的路太多,有点儿累。” 可是荠菜馄饨上桌的时候,薄荷闻着熟悉的香味,眼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她忙掩面,“我去趟洗手间。”仓皇而逃。 在洗手间哭过、整理过之后,薄荷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出来,却发现安宇就站在门口。 这家小馆的卫生间在布景假山的后面,所以光线不佳,也很僻静,她吓了一跳,“老师,您怎么在这儿站着?” 安宇满脸关切,“我担心你,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儿?” 安宇何等聪明,立刻试探着问出了三个字,“前男友?” 薄荷低下了头,又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女孩子脆弱的时候最好接近,所以安宇走近她,轻抚着她的头发,“别一直想着过去,会看不到未来。” 薄荷惊慌地后退,“老师……”她全身都防备起来,面对男人的触碰,她又起了应激反应,抖了抖身体,像是要抹去脏东西一样拼命用纸巾擦刚刚被抚摩过的地方。 安宇愕然,继续十分受伤地说:“我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 薄荷十分抱歉地说:“谢谢你,只是,我不习惯。” 安宇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神色,主动往后退了两步,“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回去吃饭吧。”他转身冷冷地离开。 安宇早就猜到薄荷是因为那碗馄饨触景生情,所以薄荷回到餐桌边的时候,馄饨已经撤了下去,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 薄荷感谢安宇的体贴,又对她刚刚的反应过大感觉有些愧疚,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就拿起茶杯,“老师,我以茶代酒,感谢您带我来参加电影节,也感谢您带我逛遍首都。” 安宇却不肯拿杯,拿筷子挑着笋丝炒香干里的笋丝吃,头也不抬,“在你心里老师反正不是个好人,又何必如此虚伪。” 薄荷讪讪地放下了杯子,看来她刚刚的过激反应确实伤害到了安宇。安宇买完单自己打车走了,薄荷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她知道,他生气了。 于是晚上聚餐的时候,大家挨个儿向安宇敬酒的时候,她便端了一杯红酒,安宇很意外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你不会喝酒吗?” “舍命陪君子。老师您是君子,我当然要表现我的诚意。”既拔高了他的人品,又给足了他面子,他应该不会再生气了吧。 安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就知道,一旦他疏远她,这女人就会主动贴上来。薄荷这种女孩子他见得多了,欲擒故纵是她们玩儿得最好的把戏。如果真的纯情,又怎么会在跟前男友分手之后没多久就交了新男友? 这种女孩子,她说要就是不要,她说不要就是要。 安宇跟她碰了碰杯,“chee s!” 薄荷喝下第一杯之后,就不停地有同事过来跟她碰杯,她不好拒绝,所以一晚上喝了不少。 大家去ktv的时候,她昏昏沉沉地摇头,说道:“不行,我头晕,我要回酒店睡觉。” 薄荷醉得站都站不住的样子,没有人勉强她,她便打了个车,回到了酒店。 躺在床上睡得晕晕沉沉,突然听见电话响,她拿起来一看,是安宇打过来的,连忙接了起来。 “老师,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给你买了醒酒汤,你来我房间拿。”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这可是我特意去很远的地方给你买的,你不喝我会很伤心。” 薄荷害怕安宇又生气,所以说:“好的,那我过去拿。”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洗了个脸,穿戴整齐,然后去隔壁房间摁响了门铃。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声音,“我在洗手间,你自己有门卡吧,刷卡进来。” 这几天team总是在安宇的房间开会,作为助理的薄荷手上确实有安宇的门卡,所以她掏出门卡,刷开门,走了进去。 书桌上有一个打包盒,应该就是醒酒汤吧。薄荷便把打包盒拿在手里,对着洗手间喊道:“老师,醒酒汤我拿走了哦,谢谢你。” 她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去,手刚扶到门把,突然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 她全身都紧绷起来,连忙用力挣脱,“放开我。” “都已经来我房间了,就不要再演下去了吧!”安宇将薄荷翻转过来,牢牢将她箍在怀里,眼神里尽是情色的意味,“从见到你第一面开始,我就在等这一天,等你成为我女人的这一天!” 薄荷被箍得太紧,他的气味近在咫尺,她简直就快要窒息,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抗拒。薄荷一口咬在安宇的手臂上,发狂地喊道:“你放开我!” “啊!你竟然咬我!” 安宇吃痛,用在薄荷身上的力量小了。薄荷抓住机会就从他的钳制下逃了出去。可她没跑几步,就被安宇抓住后衣领拖了回来,他把她丢到床上,然后压着她的身体,“你怎么这么不识相!”被激怒的安宇不打算再跟她演下去了,他只想马上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薄荷愤怒地威胁他:“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就报警!” 安宇冷笑,“报警?你自己拿着房卡刷开门,到我的房间投怀送抱,勾引我,你报警谁会信你?” 薄荷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卑鄙,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急得没办法,便将手上的打包盒突然抛到空中,盒子里的汤汤水水从空中倾泻下来,直接浇到安宇的背部,然后滴落得到处都是。 “我不管有没有人信我!我一定会将你这种禽兽行为公之于众,免得更多的女生被你坑害!” “烫烫烫!”安宇忙跳了起来,不停地抖动着身体,然后冲向了洗手间。 薄荷抓住机会,连忙从安宇的房间里惊慌失措地逃了出去。 该章节已被锁定 http://.biquxs.info/ 《陪你很久很久》该章节已被锁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陪你很久很久》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第八章 陪跑到美国 http://.biquxs.info/ 九饼躺在医院里,两只手臂上都插着针,吊着生理盐水,双腿包满了纱布。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从手术室出来之后,薄荷就凑在他耳边说:“九饼,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梦境十分真实,她温热的眼泪滚落到他的脖子里,像是一颗珍珠,慢慢滚过他的身体,让他酥痒难忍。 九饼慢慢睁开了眼,就看到薄荷焦灼地看着自己。 薄荷看到九饼醒了就掉下泪来。 九饼抬了抬手,想给她擦眼泪,可是太痛,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你哭什么?我没事儿。” 薄荷看他龇牙咧嘴还强撑说没事儿的样子,更难过了,“你怎么那么傻?” 九饼的记忆回到出事前那一刻,想到那辆熟悉的车,立刻咬牙切齿地问:“是不是安宇那个人渣?” “嗯。他涉嫌酒驾、蓄意谋杀。”薄荷愤恨地说,“他真的是个小人,因为我们让他名声尽毁、一无所有,就想报复我们,警察说他开到了最大时速,就是冲着我们的命来的。幸好已经被抓了,以后也休想再闹事。” 九饼解了一口恶气,“这种人早就应该被抓起来。” 说话间,夏天走了进来,看见九饼半歪在枕头上和薄荷谈笑风生,就撇了撇嘴,“你可真是福大命大,那么快的车速,你竟然只是摔伤了一条腿。” 九饼摸了摸自己的腿,“伤了哪条啊?怎么都不疼?” “右腿,你从空中掉落的时候是右腿着地。”薄荷看了看表,“窦姨就快到火车站了,我去接她。” 九饼大惊失色,“你通知我妈干什么?”以他妈妈的性格,来了肯定会唠叨个没完,接下来会让他完全失去自由,听从她的安排,他可不想活在老妈的高压之下。 “你出车祸这么大的事儿,就算我不通知,学校也会通知。”薄荷临走前笑着拜托夏天,“九饼交给你了。” 夏天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薄荷姐姐,你这话说得好像九饼属于你了,该不会就我去卫生间那短短几分钟你们俩就定情了吧?” 九饼怕薄荷尴尬,立马打断夏天,“你胡说八道什么?快来给我剥橘子。”他刚醒来,正好口渴得很。 薄荷走后,夏天就边剥橘子边说:“我可没胡说八道,你被撞倒之后,薄荷直接昏了过去,你俩是一起被救护车拉到医院来的,看得出来她很在乎你。” 九饼吃着橘子,心情复杂,“那是愧疚吧。”毕竟他是为了救她才遭遇这飞来横祸,薄荷担心也很正常。他可不要自作多情,把这当作爱情。 夏天耸耸肩,不置可否。她现在已经彻底懂了九饼的心情,越爱一个人,就会越,所以九饼不敢再进一步,而她自己,也不敢再进一步。 她剥好橘子,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递给九饼。 九饼莫名其妙,“你这是干什么?” “我帮你租好房子了,就在滨海大学旁边,一居室,房间干净整洁,小区环境优美,出则繁华,入则宁静,各项生活设施配套齐全,是你理想的居住港湾。” 九饼愣了愣,然后大笑,“啪啪啪”鼓掌,“你这是去干中介了?业务水平不错啊!” “少跟我贫,你反正要搬出去,晚搬不如早搬,我爸已经答应以后不干涉我的决定,我打算好好学习,冲刺一下,考去首都。”夏天转过身,不敢去看九饼,眼神里有淡淡的忧伤,可语气是满满的嫌弃,“所以你趁早滚出我的房间,别妨碍我考清华、北大!” “既然这样,那我就祝福你心想事成啦!”九饼并没有察觉夏天的异样,愉快地收下了钥匙。 “那我回家去帮你收拾东西搬过去,等你出院就可以直接去新家。” “行。” 夏天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夺路而逃,泪眼婆娑的时候正好在医院门口遇到吹鸡,她赶紧别过头,假装不认识吹鸡,快速跑了出去。 吹鸡却已经发现了她,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走进病房,摸了摸九饼全身,确定没有多什么也没有少什么之后,疑惑地问:“你这不是挺好的吗?夏天怎么哭着跑了?” 九饼不相信,“哭?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可是天天盯实验室、盯小白鼠的人,什么能逃得出我的法眼?”吹鸡感叹道,“要说夏天,真是一个好妹子,又萌又帅,对你小子就不用说了,嘴硬、心软、关怀备至,之前还为了帮薄荷,自己吃亏去给安宇下套,我要是你,早就把持不住了。” “你现在也可以把持不住啊!夏天正要好好学习,冲刺高考呢,你可以去辅导她数、理、化。” 吹鸡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娇羞,“那可不行!我现在是有主的人了。” 九饼好奇地问:“真的假的?到底哪路神仙敢收了你?” 吹鸡正要说话,阿杰和丽花冲了进来,他立刻便闭上了嘴。阿杰趴到九饼的床上一阵“痛哭”,九饼被他烦死了,就用好的那条腿一脚踹翻了他。 九饼妈妈刚好进来,见状就拧住了九饼的耳朵,“你挺嚣张啊,同学来看你,你还打同学,快道歉!” 九饼捂着耳朵疼得“哇哇”叫,阿杰连忙说:“阿姨,没事,我们闹着玩儿呢。” 九饼妈妈却不依不饶,催促九饼,“道歉!” 九饼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对阿杰说:“对不起。”九饼妈妈气场过于强大,吹鸡、阿杰、丽花连忙溜了。 同学们走了之后,薄荷去了食堂买饭。 九饼妈妈在老家是个护士,所以第一件事儿就是翻看九饼的病历,确定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就骄傲地说:“臭小子,做得不错,危险来临知道护着薄荷,不枉老妈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 “妈,我是你亲生的,还是薄荷是你亲生的?怎么我觉得你看我躺在医院里这么高兴?” “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当然希望薄荷是我亲生的。”九饼妈妈挑眉,暧昧一笑,“等下我就买票回家,你好好把握机会。” “什么机会?你在说什么啊?” “早点儿把薄荷变成咱们家的人啊!本来我请了一周假打算亲自照顾你,可我看你孔武有力还能打人,应该不需要我,有薄荷就够了。” 门口有个人影闪过,幸好不是薄荷,九饼松了口气,“妈!你别老这样说,让薄荷听到多尴尬啊!” 九饼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当薄荷回到病房的时候,她突然戏精上身,站起来说:“薄荷,你赵叔突然摔断了腿,已经去医院了,我得赶紧回去。九饼这边窦姨能不能拜托你照顾一下?” 九饼看她妈妈情真意切的表演,实在无语,但想想妈妈走了他的自由就回来了,所以没有戳穿她。 单纯的薄荷哪知道九饼妈妈会撒谎,连忙关心地问:“那赵叔没事儿吧?九饼我会照顾好的,您放心。” “没事儿没事儿,老年人骨质疏松,摔一下很普遍,那我就走了。”九饼妈妈拦住薄荷,“不用你送了,我自己打车去车站,很快的。” 九饼妈妈来得快,去得快,就像一阵风,没留下一丝痕迹。 整个病房只剩下九饼和薄荷,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突然尴尬起来。护士进来送病号饭,九饼边吃边说:“薄荷,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女孩儿在我耳边说要跟我在一起,你说可笑不可笑?” 薄荷轻轻地说:“那不是梦,你说的那女孩儿是我。” 九饼一口汤差点儿喷出来,“你说什么?” 薄荷看着九饼,认真地说:“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九饼愣了愣,“可是你不喜欢我啊,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感动,或者是内疚,这不是我要的。我从小就喜欢你,我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很满足、很幸福。我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体会到深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可惜,这种感觉我给不了你。” 他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薄荷脑海里面立刻就闪出了麦子的身影,麦子的笑,麦子温柔的话语,麦子坚定的鼓励……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懂九饼的意思,她懂深爱一个人的感觉,所以她很看不起自己,她心里明明还爱着另外一个人,却跟九饼表白。九饼不顾一切地救她那一幕,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看着九饼虚弱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让他开心,而让他开心的最好方式就是给他他一直想要的。 说到底,她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减轻一点儿自己的愧疚感而已,真是自私。 九饼拿纸巾帮薄荷擦了擦眼泪,“你不用想太多,我只要看着你好好的,就心满意足了。” 薄荷眼泪流得更凶,她很庆幸,在她失去了全世界之后,她的身边还有九饼,奋不顾身却不求回报的九饼。 她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九饼,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说这些冲动的话。我会让我的心空出来,然后让你住进来。你等等我,好不好?” 九饼点头笑了,“好,不过也不要勉强自己。” 从那以后,薄荷和九饼之间像是有了属于他们的默契,比起从前更亲近,但关系却没有再进一步。 九饼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又休养了一个月,才彻底拆除了石膏,当他的右脚能下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踩在云朵上,一点儿着地感都没有,他适应了三天,才适应了扔掉拐杖,双腿走路。夏天去他家里看他,说:“‘ i esumme ’的预约一直不断,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你是周扒皮吗?我刚出院三天。” 夏天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像是用了毕生的力气,很重很重。 九饼疼得“哇哇”叫,又不敢直接从她嘴里拔肉,因为那会更痛。 好不容易,夏天自己咬得牙酸了,才松了口。 这是她第二次咬他,也是最后一次。 九饼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胳膊,“你至于吗!我不就是随便吐槽一句你是周扒皮,你是属狗的吗你!你看看,上次你咬的牙印还没消呢,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夏天忍着内心的酸楚,公事公办地说:“那我提醒你,下个月就要交房租,而且我爸说你分期的债务如果下个月再不打到账上,他就要上门要债,到时候我可拦不住。” 九饼又痛又烦躁,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薄荷拎着一袋水果开门走进来,夏天看她熟门熟路的样子,眼底便浮上一层酸涩,连忙用打招呼掩饰了过去,然后对她说:“我马上就快考试了,陪跑业务我顾不过来,我把微信号转给你吧!你和九饼搭档,一定能比我们更默契。” “好,我先替你管着,等你考试结束我再还给你。” 夏天笑了笑,“不必了,我一定不会报考滨海的大学。” 她把事情都交代完,一刻都没有多留就赶紧告辞,九饼和薄荷以为她是考期将近,都没有太在意。 这是她和九饼最后一次见面,她看着九饼现在满面桃花的样子,忽然就觉得很不服气,凭什么她在痛苦,他在笑?所以她狠狠咬了他一口,这一口是还他带给她的痛。从此以后,一别两宽。 夏天回到家,忽然看见桌上有一封信,字很丑,她把信打开来看,竟然是她爸爸写的。 “夏天,你就快毕业了。你一直说你毕业以后要搬出去,以前我不允许,是因为怕你吃亏、怕你被欺负,但你长大了。你告诉我你妈妈以前一直强调给我的话,她常说‘你的饼没有温度’,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我会拉着手推车,到处去卖饼,到处去陪伴。第一代祖师爷说,‘一个饼,一个故事,一个人生’。等我收集了365个故事,我就回来,天天说故事给你听,在我回来之前,你也可以离开家去追你的梦,去找你的故事,哪天你看到了我,也可以跟我买一个饼,说你的故事给我听。” 夏天拿着信纸,嫌弃地吐槽,“爸,你好老套,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而且字好丑,我才不要跟你买饼呢,我吃够了……”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终于,爸爸想通了,她相信等她和爸爸重逢的那天,爸爸的饼一定会更加好吃。 操场上,九饼刚跑了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太久没有锻炼的他体能已经大大削弱,还不如每天都在跑步的薄荷。他试了好几天,还是一样的状态,就有些气馁。 “薄荷,我觉得,我可能废了,再也跑不起来了。” 薄荷弹了他脑门儿一下,鄙视地说:“以前那个不认输的九饼呢?这才试了几天你就要放弃?难道你不想再体会多巴胺分泌带来的那种愉悦感了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力气啊!”九饼敲了敲右腿,“可能腿已经摔坏了。” “乱讲!你的腿没有一点儿问题!你就是体能下降,所以增加锻炼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儿。” 九饼想溜,薄荷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你要是不给我跑完五圈,就不要想回家。” 她把九饼重新推回跑道上,像从前九饼鼓励她一样,推着他的背,“速度不用太快,调整呼吸,调整节奏,慢慢来……” 九饼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力量,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强撑着自己往前跑去。 薄荷一会儿推着他,一会儿又跑到他的前面让他追,然后不断地鼓励他:“九饼!加油!你可以的!” 九饼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我怎么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薄荷开心地笑,“跟你学的啊,从前你是我的领跑员,现在我是你的领跑员,我们做彼此的领跑员,带领对方去看更美好的世界,好不好?” 九饼的腿像是灌了铅,本来都提不起来了,听到薄荷说这番话,忽然就像加满油的汽车一样,“嗡”地一踩油门,向前蹿了出去。 他看着身边的景色不断倒退,感受着汗水从额头流下来,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薄荷,说要做他的领跑员啊,他们这一辈子要是一起这样结伴跑下去,该多好……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做薄荷的领跑员,领着她走向幸福的人生…… 所以他不能放弃,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尽快恢复状态,跑得比薄荷快! 在这个信念的支撑下,九饼用了一周时间就恢复了体能,已经可以轻轻松松跑十公里以上。很快就又重新开始了陪跑员的工作,只是这一次,身边的人从夏天换成了薄荷。九饼很快就在滨海声名远扬,有一天,他收到了一个特殊的邀约,对方是一个富二代,要去美国跑马拉松,希望九饼可以陪他跑完全程。 看到“美国”两个字,九饼眼珠就转了转,十分心动,再查了查,这个全马的举办城市竟然就是麦子大学所在的城市。所以他自作主张接下了这个邀约,刚好全马举办时间是暑假,他和薄荷还可以在美国停留一段时间。 他希望能带着薄荷跑到麦子身边,因为他感觉得到,薄荷心里还有麦子的位置,每次她看到关于“美国”或者“物理”的字眼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黯然神伤。麦子已经成为薄荷心里的结,他想帮薄荷打开这个心结,要么勇往直前,要么彻底放下,不能再这样自我折磨下去。 当九饼把去美国的行程安排告诉薄荷的时候,她怔住了,像是一台被人按了暂停键的电视,脸上震惊的表情保持了很久。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去美国,她一直在努力忘记麦子,虽然越想忘记,记得越是清晰。 九饼试探着问:“就当去免费旅游,你不会拒绝的吧?” 薄荷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马上说:“我当然不会拒绝。”否则一定会被当成心里有鬼吧。 于是大一暑假,他们便飞向了美国,飞向了麦子生活的城市。 到了当地之后,那个叫吉米的富二代就来机场接了他们,然后说:“其实我不是想让你来陪跑,我希望你能来替跑。” 九饼愣了愣,“替跑?这也行吗?” “反正在外国人眼里,华人长得都是一个样子,而且我跟你本来就挺像的。”这也是吉米选中了九饼的原因。 九饼人都已经到了美国,还能说“不”吗?只好答应了。 吉米高兴地说:“只要你拿到那个跑完全马的徽章给我,我就付你之前谈好的薪水。” 九饼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那个徽章呢?” “因为我跟同学打赌,如果我能跑完全马,他就给我当一个学期的小弟。” 九饼和薄荷对视一眼,心想富二代的世界真是荒唐,就为了这小小赌约,就花了巨资将他们从国内找来。 吉米把他们送到酒店,然后告诉了他们全马的时间、地点,最后问他们:“你们有国际驾照吗?我的车可以留下来给你们开,离比赛还有两天,有车比较方便。” 九饼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他有国际驾照,吉米便把车钥匙留给了他们。 吉米走后,九饼兴高采烈地问薄荷:“要不要出去兜一圈?” 薄荷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要睡一觉,倒时差。” “那好吧,晚饭餐厅见。” 薄荷回到自己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想到她和麦子学长站在同一块土地,呼吸同一片空气,她就觉得心烦。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可却徒劳无功。 薄荷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麦子却已经熟悉了这个城市的地图,康奈尔大学就在离酒店五公里的地方,开车过去二十分钟足矣。但他现在弄不清薄荷的想法,他不知道薄荷到底想不想见麦子。 晚饭时间,九饼刚想问薄荷想不想出去转转,薄荷就抢先一步说:“等下我们换好衣服出去跑步吧,既然收了吉米的钱,就要以最好的状态去应战,帮他完成这场马拉松。” 九饼说“好”,趁着回房间换运动服的时候,把去往康奈尔的路线默默记在了心里。 从酒店出来之后,九饼就一直带着薄荷往那个方向跑,薄荷并不知道他的用意,跟着他一起跑着,他们俩的速度并不快,一边跑还能一边聊着天儿。 “不知道夏天考得怎么样?录取结果也该出来了吧?” 九饼说:“我给她发过几次信息,她都没理我,可能是忙着毕业旅行、毕业聚餐之类的,正忙吧。” “希望她能如愿以偿,考去首都。” 九饼跑得比薄荷快,所以他转过身体,面对着薄荷,倒退着跑,“那你呢?你有什么心愿吗?” “我?”薄荷看了看繁星闪烁的夜空,“我只希望顺利毕业,进一家正能量的媒体公司做新闻记者。” “这是理所当然肯定会发生的事儿呀,算不上什么心愿吧。”九饼试探着问,“难道你就不想也考个美国的研究生?继续在学业上深造?” 薄荷淡淡苦笑,“留学美国的学费加生活费我哪里负担得起。” “你负担不起还有我呀!” 这话十分耳熟,薄荷记得麦子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她没有说话,又跑了一段路,抬起头一看,路标竟然写着:康奈尔大学,直行200米。薄荷忽然一口怒气就从心底冒了上来,“赵玖秉!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薄荷停下了脚步,九饼连忙跑了回来,装傻道:“什么我什么意思?” 薄荷指着路标,“你故意带我来这里对不对?你在试探什么?我说过,我会让我的心空出来,但我不希望由着你去试探!” 九饼看她生气,嗫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试探你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一直忘不了麦子,为什么不好好跟他见一面,谈一谈,你们俩之间没有跨不过去的鸿沟,你可以来美国上学,他也可以学成后回国,为什么非要弄得好像隔着银河的牛郎和织女似的,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完全没必要啊……”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薄荷转身便往酒店跑,“如果你再擅自帮我做决定,等回国之后,我就不再帮你打理陪跑业务,我们分道扬镳!” 九饼赶紧追着她,各种解释、各种保证,一路说得口干舌燥,薄荷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 站在酒店电梯前,九饼拿了瓶水给薄荷,薄荷接过去之后说:“其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所以请让我自己去处理。” 九饼哪敢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滨海高中每年都会让毕业生把录取通知书的邮寄地址填成学校,由学校统一签收,然后再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录取通知书分发大会”,让全校的学生到场一起为这些考上心仪大学的学长、学姐加油,也为自己即将到来的高考鼓劲儿打气。 操场上黑压压一片,夏天的录取通知书拿到了手,她终于考上了首都医科大学!她实现了自己的理想,马上就要离开滨海去首都了。裘小乐在她身边十分羡慕地说:“早知道首都的大学这么容易考,我就不报考滨海大学了。” 夏天白了她一眼,指着自己的满脸痘痘和超深黑眼圈说:“容易?你再说一遍?” 裘小乐嫌弃地推开她,“好啦好啦,知道你每晚通宵看书很辛苦啦!” “裘小乐,帮我个忙。”夏天对着裘小乐耳语了一番。 裘小乐露出了贼贼的笑容,“你有种!我帮你!” 露天会场的讲台上,校长正在慷慨激昂地总结今年的成绩,展望明年的未来,突然麦克风就没了声音,他奇怪地敲敲麦克风,还是没有声音。 裘小乐拿着把剪刀,飞快地从配电箱那边跑过,然后给夏天发了信号。 天空很蓝,太阳很大,强风把夏天的学生裙吹得“啪嗒、啪嗒”响。夏天毫不在意风势,坚定地往教学楼的边缘走去,站在天台往下望,底下是一片黑乎乎的学生,大家的视线逆着阳光看着那个手腕上绑着红色气球、马尾被风吹扬的女孩儿。 女孩儿站稳后,对着底下的群众大声宣告:“我是三年四班的夏天,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底下的学生一片哗然,好酷哦,单向的表白! “这份感情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想在离开滨海的前一天,把这段感情做个了结。” 底下的同学们叫喊拍手给予夏天鼓励。 夏天略带酸楚地说:“喜欢你的日子很甜、很酸、很美好,可惜我给不了你一样的感觉,希望你跟她,可以过得很好,我一定也会找到那个,愿意陪我跑到终点的人。” 夏天擦掉眼泪,高举红色气球,“青春,就是要谈一场会痛的恋爱,毕!业!快!乐!” 红色气球飞上高空,站在夏天背后的裘小乐又抽出了她那把明晃晃的剪刀,上千个彩色气球被她一刀剪断,同时冉冉升到了空中。 夏天默默站在天台上,和气球道别,像是跟自己的青春道别,也跟这份感情道别。 一切或甜或酸的回忆,就让它们永远停留在记忆里,她要迈向更勇敢、更宽阔的人生。 薄荷和九饼一早就在吉米的带领下到了马拉松比赛的现场,吉米领到两个号码牌,一个给了九饼:“记住,你叫庄吉米,不用跑得太快引人注意,混在中间的人群里,拿个中不溜的名次就可以,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记得去拿跑完全程的那个纪念徽章。” “我知道。”九饼贴好自己的号码牌,又帮薄荷贴好,然后跟吉米碰了碰拳,信心满满地说:“等我们凯旋!” 发令枪一响,浩浩荡荡的人群就朝前跑去,薄荷和九饼都不是第一次跑全马,整个赛程对于他们毫无难度,再加上不用争夺名次,所以跑得特别从容。 九饼聊起第一次在马拉松比赛碰见薄荷的情形,嘲笑她,“那时候你可真弱,刚跑了两公里就瘫倒在地,幸好那次不是全马,否则我都没力气拖你到终点。” “要不是我,那次你能拿头奖吗?你都没有给我分奖金,太不够意思啦!” “可是我后来免费将你训练成马拉松选手了呀!” “好吧,马马虎虎算你够意思。”正说着,薄荷的眼神突然定住了。 他们慢慢追上了刚开始跑得快,中段体力跟不上的人群,九饼顺着薄荷的目光看了过去,就看见变壮、变黑了的麦子正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鼓励她向前跑去。 那女孩儿个子不高,皮肤很白,眼睛又大又圆,像个洋娃娃一般,她边跑边跟麦子撒娇:“我真的没力气了啦,再跑下去可能真的会猝死哦!” 麦子见她步伐越来越慢,干脆用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绳索,一头捆在了女孩儿的身上,一头捆在了自己的身上,拍了拍她的头说:“我跟你一起,你跑到哪儿,我就跑到哪儿。相信自己,要勇敢,你可以的。” 薄荷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起来。麦子果然已经不是她的麦子,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也会对别人说那些鼓励的话,而她,是不是早就已经被他遗忘? 她不想看麦子和新女友卿卿我我,就加速,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他们。九饼连忙追了上去,跑了很远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一个学期,麦子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 薄荷跑得太快,心里又在想事情,转弯的时候便没有注意到地上有一个矿泉水瓶,一脚踩了上去,整个人就往前栽去,趴在了跑道上。 九饼紧跟在薄荷后面,想把她拉起来,她却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砸在跑道上。她痛恨自己的软弱,不就是看到麦子已经有新女友了吗?为什么要哭? 薄荷埋住了自己的脸,可是九饼没有,所以麦子追上来之后就看见了他,很快就认出了地上的身影是薄荷。 他对九饼说:“我来照顾她,你去接着跑完全程。” 九饼不愿意,“还是我来照顾她,你们去跑吧!”他指了指跟在麦子身边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一见可以休息,已经自动放弃坐到了跑道旁边的草地上。 麦子无奈地说:“我跟她的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算跑下去也到不了终点,你去吧。” 薄荷不想辜负客户的嘱托,所以就擦了擦眼泪,坐了起来,对九饼说:“我在这里等你,你不要放弃比赛。” 九饼看薄荷的脸色已经淡然很多,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久别重逢,薄荷和麦子也需要空间来聊一聊。 薄荷知道自己在跑道中间很碍事儿,便站了起来,踩到矿泉水瓶的右脚崴了,疼得钻心,所以她单脚蹦着去了跑道外的草地上坐下,很快大赛组委会的急救人员就闻讯赶了过来,给她做了应急处理,又给了她一个冰袋让她敷着。 急救人员问薄荷要不要去医院,薄荷感觉已经好多了,就说不用,她在这里等朋友回来接她。 麦子带来的姑娘却抓着急救人员说:“我想去医院,我……我喘不过气来……我怀疑我窦性心动过速……” 急救人员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说她没有问题,但是她依旧坚持要去医院,急救人员只好让她上了本来准备用来接薄荷的担架。 麦子想留下来陪薄荷,那女孩儿却说:“陈迈,我害怕,你陪我!”她说的时候泪水涟涟,十分惹人怜惜,麦子只好对薄荷说:“等我把她送去医院,我们再约时间聚一聚。” 薄荷淡淡地“嗯”了一声。麦子走后,她却又把脸埋进了臂弯,眼泪不停掉落下来。 九饼终于跑完全程,拿到那个徽章,送去给吉米之后,就打了辆车赶回来找薄荷。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薄荷一个人坐在偌大的草地上,显得格外的孤单。 “怎么就你一个人?麦子呢?” “他女朋友不舒服,他陪她去医院了。” “你也受伤了,怎么不带你一起去?” “我没事儿。”薄荷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就是崴了一下,冰敷了一下午,已经不疼了。我们回酒店吧。” “好。” 九饼背起薄荷,“这附近不好打车,我们去路口那边。” 薄荷趴在九饼的背上,心事重重地说:“我们改签机票,明天就回去好不好?” “为什么?不是说好要去纽约玩儿的吗?” “麦子说,想找我们聚一聚。”薄荷声若蚊蝇,“我觉得这种聚会很尴尬,不想去。” 夕阳下,九饼背着薄荷慢慢走在林荫大道上,风迎面吹来,十分舒爽。他慢慢地对薄荷说:“我小时候很怕泥鳅,看见泥鳅就会哭,所以同班同学总会抓泥鳅在回家的路上来吓我,我几乎每天都是哭着回家。我的狠毒妈妈,直接买了两条泥鳅,逼着我一手抓一只,抓了一下午,后来我就再也不怕了。” 九饼语重心长,“有时候我们害怕的东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的心魔。薄荷,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吧?” 薄荷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麦子就是那条“泥鳅”,想起他会哭,听到他的名字会哭,看到他会哭……只要碰到跟他相关的所有事儿,她总是会忍不住失去控制。 她一直自欺欺人,时间会带走一切伤痕,只要她静静地,不去想、不去碰,总有一天这个伤口会结痂,她会忘掉那个人,从此对他无动于衷。 可是半年多了,她做不到。麦子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是第一个懂她的男人,是第一个她幻想着可以共度一生的男人……他在她的记忆里温暖、有力、完美无缺,她走不出到处都有他影子的回忆。 “可是九饼,我宁愿每天哭,也不要去抓‘泥鳅’。” “为什么?” 薄荷微微叹气,“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又怎样?他只是有女朋友,又不是已经结婚了。” “我不想成为第三者。”薄荷吸了吸鼻子,脸贴在九饼的背上,“我讨厌小三,我憎恨小三,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小三。” “是不是跟你妈妈有关?” “我妈妈……你知道多可笑吗?她出轨的对象是我的表叔,我爸爸的远房表弟,我表婶因为这件事儿自杀,差点儿死掉,后来虽然抢救回来,但也因此离婚。两个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家庭,就因为我妈妈和我叔叔的自私和放纵,从此化为乌有。我真的很恨她,所以我绝对不会跟她一样,我不会介入任何人的感情,我宁可一辈子单身、一辈子后悔、一辈子懊恼,也不会去破坏麦子和他的新女朋友。” 薄荷还是第一次跟九饼诉说她爸妈离婚的真相,九饼震惊,他完全不能把那个非要塞两千块钱让他带给薄荷的朴素阿姨和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联系到一起。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到背上的湿意越来越明显,薄荷一定在哭,他的心很痛,他不想再看见薄荷哭了。 薄荷齉齉地说:“九饼,我们不要见麦子了,也不要去纽约玩儿,我们直接回国好不好?” 九饼不想勉强薄荷,便点了点头。 回到酒店,麦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九饼听见薄荷轻轻跟他说:“抱歉啊学长,我们明天就要回国,没有时间再聚了,下次吧!” 麦子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失望,“现在找个地方坐坐呢?” “恐怕不行,我脚受了伤,不太方便出门。” 麦子不死心地说:“那我去酒店看你,把酒店地址发给我。” 薄荷依然柔声拒绝,“太晚了,下次吧。”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钟的沉默,麦子有些难过地说:“那好吧,有机会我们再聚。” 麦子到美国之后,课业繁重,很少与国内的同学联系,一是没有时间,二也是害怕知道薄荷的消息。薄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很惊喜,以为有了一线希望。 可现在他才知道,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薄荷出现在纽约能代表什么?能代表她是为了他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吗?并不是,她只是和九饼一起来这里做一单陪跑业务。他们分开这么久,以九饼对薄荷的关心和喜欢,他们应该早就在一起了吧,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的约会请求。 麦子叹了口气,又去了实验室。 九饼看着薄荷挂掉电话之后情绪崩溃地大哭,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他能感觉到薄荷对于麦子的爱意有多强烈,因为他对薄荷的感情比这还要强烈千百倍。他不希望薄荷跟他一样受求而不得的苦,也不希望薄荷跟他一样处在遗憾当中,所以他把薄荷安慰睡着之后,偷偷抄下了她手机上麦子的电话号码,然后捏在了手里。 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那张纸条不见了,他到处找,最后在垃圾桶里发现了撕成碎片的纸条。他明白过来,薄荷并不希望他干涉她和麦子之间的事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麦子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同寻常吧。 九饼黯然神伤。 第九章 真爱的实验 http://.biquxs.info/ 薄荷回国之后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她比从前更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在操场跑步,或者在自习室狠命看书到深夜。 九饼几次想叫她出来玩儿,她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 整个暑假,九饼除了陪跑,几乎没什么事儿做,同学们全都回了家,他快无聊死了,给夏天发信息,她从来没有回。九饼就跑去了饼铺,才发现饼铺已经关门了。 他站在饼铺门前,抬头看他和夏天住过的那个房间,窗户紧闭,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他喊了几声“夏天”、“夏叔叔”,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反而一个从旁边路过的小姑娘停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九饼回头一看,原来是夏天的闺密裘小乐,就高兴地问:“你知道夏天去哪儿了吗?” “夏叔叔去环游世界卖饼了,夏天被首都医科大学录取了,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就去了首都。” “原来她真的实现了梦想,太好了。”九饼替夏天高兴,又觉得不对劲儿,“那她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 “她换号了。” “她换号为什么不告诉我?” 裘小乐白了九饼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我们傻天天喜欢你啊。” 九饼摆了摆手,笑得前仰后合,“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都不知道我跟她住一起的时候,她欺负得我有多惨。” “我没跟你开玩笑。她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所以没有跟你表白,不想给自己留遗憾,所以在我们学校天台对着蓝天、白云跟你表白过了,她还告诉我,她知道天台表白成功率低,之前她就帮你搞砸过一次,所以这一次她用自己的失败来还给你。” 裘小乐说得像煞有介事,九饼怔住了。 夏天竟然喜欢他?怪不得他要搬走的时候夏天反应那么大,怪不得他车祸那次吹鸡说看见夏天在门口哭。 他脑海里浮现出夏天笑话他,不敢表白的样子,她说她要是喜欢一个人就会直接问他。 然后她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干脆地拒绝:“不喜欢。” 九饼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他问裘小乐:“你有夏天新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有。但是我建议你不要再联系她了,除非你打算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裘小乐叹了口气,“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都是很洒脱的女孩子,我第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厉害,她好不容易才决定摆脱对你的单恋,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你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裘小乐又拍了拍九饼的肩膀,转身离开。 九饼站在原地,看着“枣道饼铺”四个大字,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两个咬痕,心里五味杂陈。裘小乐说的没错,现在的他联系夏天等于变相在伤害她,他不会做那么无耻的事情。只希望将来有一天,大家可以相逢一笑。 很快,新学期就开始了,到了八月底,学校里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吹鸡提前一周就回来了,然后神神秘秘不知道搞什么东西,开学前三天,他又失踪了。吹鸡走之后,阿杰就回来了。他约了九饼一起喝酒、撸串儿,然后说:“我不管了,我要让丽花正式给我个名分。” “什么意思啊?你追人家后面一年了,人家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呢?你不是那什么……‘开瓶器’吗?” 阿杰不悦地瞪九饼一眼:“‘开罐器’!” “行行行,什么器都行,你打算怎么让丽花给你名分?” “我打算去她家接她,当着她爸妈的面跟她表白,够不够正式?够不够庄重?够不够男人?” 九饼向他抱拳,表示佩服他的勇气,“你也不怕被人打出来。” “追女孩子,就是要胆大、心细、不要脸嘛!”阿杰一口喝下一大杯啤酒,满怀信心,“等我的好消息!” 结果,九饼没有等到好消息,反而等到了阿杰和吹鸡双双住院的坏消息。 九饼赶到医院,就看见阿杰的腿裹着纱布被吊起很高,而吹鸡的胳膊上打着石膏,眼睛还肿了一块。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跟谁打架?怎么不算我一份?” 吹鸡和阿杰同时“哼”了一声,然后别过了脸,谁都不看谁,仿佛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九饼正在困惑,丽花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盘洗好的葡萄,就在九饼以为她要走到阿杰病床旁的时候,她突然一转弯儿,径直走向了吹鸡。 “什么?什么情况?”九饼目瞪口呆,“丽花,你是不是走错边了?” 吹鸡梗着脖子说:“没有走错!丽花是我女朋友!” 九饼糊涂了,“怎么会是你的女朋友?不是阿杰一直在追丽花吗?阿杰,你不是去丽花家里表白了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阿杰生气地说:“九饼!你要是我兄弟就不要跟吹鸡讲话!他太阴险了,竟然背着我偷偷跟丽花好了,已经快半年了!我就说为什么我追了丽花这么久她都没有反应,原来有人在截我的胡!” 丽花把水果盘重重放到床头柜上,“你们俩够了,在我家打一架不够,还想在医院再打一架吗?阿杰,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在追我,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你对每个人都很好啊,这件事儿你要怪就怪我神经不敏感吧,不要怪吹鸡,他是无辜的。” 阿杰气得眼睛都红了,“无辜?他怎么会无辜?他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横刀夺爱!崔济民!你这个伪君子!我跟你势不两立!” 九饼头疼,医院怎么能给这两个人放在同一个病房?他转身出去,跟护士姐姐好说歹说,护士姐姐才答应帮忙换病房,于是吹鸡被转移到了隔壁病房,丽花当然跟着一起过去了。 阿杰委屈地朝着九饼张开双臂,“求抱抱……” 九饼走近他,嫌弃地拍掉他的手,“谁要跟你抱抱,恶心!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到了丽花家门口,还没敲门,看见她家门正好打开,丽花爸妈喜气洋洋地送吹鸡和丽花一起出来,还叫他多照顾丽花一点儿。我一看他们俩手都牵上了,气不过,直接上去打了吹鸡一拳,吹鸡回身想还手,我为了躲他,不小心踩空了楼梯,然后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他没打到我,扑了个空,站不稳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然后,就成这样了……” 九饼十分无语,“你也冲动了吧!” “要是你,你能不冲动吗?你最好的兄弟撬了你最喜欢的女孩儿!如果是别的男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吹鸡,是跟我睡过觉、炸过楼、裸过跑的吹鸡!我不能容忍他对我的背叛!” 九饼表示理解,但又提出了异议,“那严格意义上来说,丽花不是你的女朋友,他半路出手,也算不上小三吧!” “怎么不算?我对丽花什么心思你们都清楚吧?这就好比我已经占了一棵树,说这棵树是我的,我打算过几天就来把它搬回家养,吹鸡却偏偏趁我不注意,把这棵树偷回家了,他能不是一个第三者吗?” “你这解释有些牵强吧!这棵树可能更适合在吹鸡家生长啊,这也是树和吹鸡的双向选择。” 阿杰一拳揍在了九饼胸口,怒气冲冲地说:“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你怎么还帮他!总之,如果不是吹鸡横插一脚,我这次去丽花家里就能表白成功,丽花就是我的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九饼只好附和他说:“你说得对,如果不是吹鸡,你肯定能和丽花成,他就是个不知廉耻的第三者!是爱情的强盗!” 薄荷拎着水果篮走进来,正好听到最后两句,就问:“谁是不知廉耻的第三者?” 阿杰立刻又泪光闪闪地伸开了双臂,“薄荷,求抱抱……” 九饼拎起一个香蕉砸在他脸上,“你抱香蕉去吧你!” 他怕阿杰再从头唠叨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所以把薄荷带了出去,简明扼要地将阿杰和吹鸡受伤的过程告诉了薄荷。 “吹鸡怎么可以这样,丽花怎么可以这样……”薄荷有些小埋怨地说,“对阿杰也太不公平了吧。” “怎么?你还真觉得吹鸡是第三者啊?” 薄荷点点头,“难道你一直以来没有错觉,阿杰和丽花已经是一对了吗?他们之间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而已,可是吹鸡却趁着他们暧昧以上、恋人未满,和丽花在一起,这不就是乘虚而入的第三者吗?”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九饼捏了捏下巴,他以前也确实以为阿杰和丽花是官配。 “所以阿杰生气无可厚非,因为如果没有吹鸡,丽花应该会接受他的。我觉得如果你必须选立场的话,就站阿杰吧,阿杰真的好可怜。” 薄荷对阿杰同情心大起,九饼觉得如果再继续说下去,薄荷就真的要去给阿杰安慰的“抱抱”了。 九饼连忙对薄荷说:“我们去看看吹**,他也受伤了。” 薄荷小脸一板,把水果篮塞到九饼手里,“要去你去,我不去。” 九饼看着薄荷坚决离开的背影越来越远,就把水果篮提到吹鸡的病房。丽花不在,吹鸡抓住九饼就猛吐苦水。 “你说我跟丽花偷偷摸摸一学期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不刺激他吗?他自己磨磨叽叽不敢跟丽花表白,我和丽花两情相悦凭什么不能在一起?我照顾他的感受一直没有公开,还成我的错了?他把我打成这个样子,还把我拽下楼梯!” “等等,阿杰说是你自己踩空才会摔下楼梯的。” “屁!明明就是他拽的!” 九饼又回去问阿杰,阿杰一口咬定吹鸡是诬陷,他绝对没有使阴招儿。九饼挠头,这两人,各说各有理,站在他们俩的立场,九饼都可以理解他们,但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其实这件事儿没有人犯错啊,爱情是自由地选择,就算阿杰和丽花在一起了,丽花也有选择追求真爱的权利。 吹鸡和阿杰直到出院还是互不理睬,看样子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阿杰更是抢先搬到了九饼家里,表示绝对不会再跟吹鸡合租。 九饼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两人就此决裂也很可惜,便绞尽脑汁想了个好主意。他找来薄荷帮忙,筹谋让吹鸡和阿杰和好。 薄荷不愿意,“我觉得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儿,而且吹鸡本来做的就不厚道,你非要让他们俩和好,其实就是在帮吹鸡欺负阿杰。” 九饼叹气,“薄荷,你不懂吹鸡和阿杰之间的感情有多深,阿杰虽然嘴上很硬,可是他每天在我那里都魂不守舍、恍如游魂,我猜他不想失去丽花,但他更不想失去吹鸡。” “你怎么知道你的猜想就一定正确?” “所以我们需要做一个实验。” “实验?” “对,吹鸡告诉过我,所有矛盾的根源都可以用实验的方法找出来,先假设,再求证,最后得以解决。” 薄荷觉得他说得很玄乎,来了兴趣,“你说要怎么做?” “我想让丽花答应跟阿杰、吹鸡同时交往……” 薄荷匪夷所思地看着九饼,“你是不是疯了?丽花已经是吹鸡的女朋友了!” “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阿杰,他输给吹鸡不是因为吹鸡横刀夺爱,而是因为他和丽花不适合,所以就算他提前表白,丽花跟他在一起,也不会有和吹鸡在一起幸福。” “你不觉得你这个想法很荒诞吗?” “每个科学家提出实验计划的时候都会有人质疑他们荒诞,可是他们却用他们的行动向我们证明了:声能与电能可以相互转换、并利用电这个媒介来传输语言,于是我们有了电话;利用伯努利原理的理论,再加上合适的机翼设计,我们就有了飞机……” 薄荷被他说动了,决定陪他疯一场。她也很想看看丽花如果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所以答应了帮助九饼实验,回到宿舍就软磨硬泡,让丽花同意了九饼的实验计划。 于是,第二天,薄荷、丽花、九饼、吹鸡、阿杰就相聚在了运动场边。 丽花第一个发言:“首先我要跟大家说明,我同意参加这个实验不是因为我想要脚踏两条船。” 九饼连忙说:“那当然,你只是为了实验献身。” 吹鸡立马瞪九饼一眼:“献身绝对不可以!” “你想太多了,阿杰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九饼拍了拍阿杰的肩膀,“你给大家表个态,你会遵守实验规则。” 阿杰冷冷地看着吹鸡,“你放心,我不是禽兽,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比你强,我会比你对丽花更好,我想让丽花认识到她的选择是错误的,然后成为我真正的女朋友。” 吹鸡立马呛声:“我不反对你白日做梦,但恐怕等到梦醒你就会发现,一切都不会改变,丽花的选择会一直是我。” 九饼打了个stop的手势,“废话就不多说了,我现在公布一下实验规则,实验周期为一个月,此期间奇数日丽花归阿杰,偶数日丽花归吹鸡,一个月后,丽花将重新选择她的男朋友,到时候不管是谁胜出、谁败北,都不可以再对对方有所记恨,要尊重实验结果。” 他把手放在他们五个的中间,薄荷第一个按上去,然后是阿杰,接着是丽花,最后是吹鸡。 九饼上下抖动了几下手,然后往上打散了“叠罗汉”的手,“现在我正式宣布,实验开始。” 当天是奇数日,所以阿杰迫不及待地约丽花去看电影,丽花答应了。吹鸡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嘴巴扁了下去。 九饼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要相信我,如果你和丽花是真爱,我所做的不过是在巩固你们的爱情而已。” “但愿吧!”吹鸡黯然离开。 薄荷抱臂,看着三人离开,不确定地问:“你觉得丽花最后一定会选吹鸡吗?”在薄荷的眼里,吹鸡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他每天除了实验就不会聊别的,无聊得要死,而阿杰则是对丽花知冷知热,又会投其所好,以丽花的性格她应该很喜欢阿杰。 九饼笑着说:“选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实验会让他们找到他们的真爱。” 一个月后,他们又相聚在运动场。丽花站在阿杰和吹鸡中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先对阿杰说:“我很感谢你这一个月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很懂我的心思、很体贴,每次约会都会安排得恰到好处,很有新鲜感但又不会太累;你送我的每样礼物我都很喜欢,你带我吃的每个餐馆也都很适合我的口味。但是对不起,我还是坚持我最初的选择。我爱的是吹鸡,尽管他是个无趣的理工男,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让我莫名其妙但又很受触动。我就是吃他这一套,我觉得他在实验室里一动不动盯着小白鼠的样子简直酷毙了,他就算三天不洗头我也不会觉得他脏,他在我眼里一直都是那么可爱。” 丽花说着说着,眼神里面透出了光彩,那种光彩是阿杰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等丽花宣布结束,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了阿杰,害怕阿杰突然暴躁得发飙,但是他没有,他很平静,平静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大家都很害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所以都惴惴不安。 就在九饼站到阿杰身后,打算他一有暴行就扑倒他时,阿杰出声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今天的结果。丽花,我很喜欢你,我翻遍你的每一条朋友圈、每一条微博去猜测你的喜好、跟踪你的日常,恨不得每天多了解你一点儿。可我渐渐发现,爱情不是取悦对方,我一厢情愿地对你好,你每个眼神都在告诉我,那些好对于你来说是负担。我突然明白过来,我们之间的阻碍不是吹鸡,而是你对我确实没有感觉。丽花,我祝福你和吹鸡,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杰释然的笑容让大家都觉得很高兴,吹鸡冲过去抱住阿杰,激动地说:“周成杰!我认识你这么久!今天你最帅了!” “你给我滚开!你三天没洗头,头很臭你知不知道?我又不是丽花!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你可爱!” 九饼拉着薄荷慢慢走到一边,“通过这个实验,你明白什么了吗?” 薄荷没有想到突然会被“课堂提问”,一脸茫然地看着九饼。 九饼帮她总结:“其实,爱情里先来后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跟那个适合的人在一起,跟那个最爱的人在一起,后出现的并不一定是第三者,也有可能他才是那个真爱。” 薄荷恍然大悟,九饼是想告诉她,她没有必要顾忌麦子的新女友,因为如果他们是真爱,没有人可以拆散,但如果他们的感情未深,薄荷的出现只是给了麦子多一个选择。她并非是去拆散麦子和他女朋友的第三者,她只是一个勇敢追求爱情的人,她爱麦子,应该让他知道,也好让自己死心。 她望着九饼,百感交集,不得不说,从这个荒诞的实验中她得到了一些新的领悟。 突然丽花冲了过来,拽着她说:“好了,我们去吃火锅吧,吹鸡请客。” 九饼表示害怕,“不会又给我们吃小白鼠吧?” “不会不会!”吹鸡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整个人身上洋溢着轻松和愉悦,“这次我们去北门火锅店吃,不用自带食材!”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火锅店,吃得开心、聊得开心,友情又再一次得到了升华。 九饼没有问薄荷有没有再去联系麦子,他想要给她空间,去做最正确的选择,他不希望他对她的好也像阿杰对丽花的好一样成为负担。 很快又到了国庆节,九饼因为暑假没有回去,一直在被他妈妈念叨,要他国庆放假一定要回去。所以他就邀约薄荷一起回去。 薄荷在学校反正没什么事,自从和九饼一起经营陪跑团之后,收入比之前兼职的时候还要多,根本不用为了生活费再去打工,所以便买了一堆滨海特产跟九饼一起回家。 到家之后,九饼妈妈便拽住了薄荷,“我听说你把房子租出去了,那晚上就在窦姨这儿住。” 薄荷跟九饼妈妈早就不客气了,一口答应,“好啊,那窦姨我帮您做饭吧!” “不用不用,你赵叔在做呢,马上就好。” 九饼妈妈朝九饼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没有进展,九饼紧张地摇了摇头,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叫他妈妈不要乱说话。九饼妈妈回了他一个鄙视的手势。 第二天九饼一早就叫醒了薄荷,要带她去跑步。薄荷欣然应允,虽然放假了,但是业务能力不能丢啊。 九饼提议道:“我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跑步怎么样?” “好啊,没问题。” 九饼于是带着薄荷打了辆车,等到下车之后,薄荷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她从小生活过的d市,直到跑了一段路,看到童年回忆里熟悉的游乐园时,才意识到九饼带着她跑到了哪里。 她停住了脚步,不悦地打量九饼:“你好像很喜欢自作主张?这是第二次了吧?”上一次是在美国,刻意将她往康奈尔大学带。 九饼挑衅道:“怎么?这次你也怕?你人生的‘泥鳅’也未免太多了吧。” “我有什么可怕的。要跑就跑啊。”薄荷冷哼一声,“你还认识路吗?你要是不认识的话,我带你跑。”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跑着,这条路是九饼第一次走近薄荷的路,所以在他心里意义特别,他们一路跑到那个公园,九饼突然说想吃热狗。 薄荷说:“十几年过去了,热狗摊儿肯定早就没有了。” “如果还在的话,是不是你请我吃?” “请就请。” 九饼便带着薄荷跑进公园,远远地就看见那个卖热狗的车还在,不过比起以前破旧了很多,摊主好像换了人,以前是个大叔,现在是个大婶,戴着帽子和口罩,所以看不到她的样子。 “说好请我吃热狗的,你可不要赖账啊。”九饼说着就往热狗车跑去,“大婶,请给我两个热狗,不,三个。” 薄荷站在九饼旁边,掏出了钱,递给摊主大婶的时候,大婶突然愣住了,接了钱的手悬在空中,像是被人隔空点穴,动也动不了。 薄荷叫醒了大婶:“老板,找钱。” 大婶连忙把手收了回去,然后手忙脚乱地在零钱盒里找钱,突然一声巨响,她把零钱盒打翻到地上,一大堆硬币滚了出来,有些甚至滚到了热狗车外面来。 九饼和薄荷连忙去把钱都捡了回来,然后打算递给那个大婶,却发现大婶不见了。 两人正在奇怪,却听见热狗车里面传来隐隐的哭声。 薄荷担心地问道:“老板,你怎么了?没事儿吧?要是你不舒服的话,我们的热狗就不要了,你好好休息。” “不不不,我没事儿,我马上就给你们做。”老板听到薄荷的声音,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熟练地去做热狗,打包好之后交给薄荷,“你的热狗,三个。” 薄荷听到她的声音在颤抖,担心她可能遇到了什么事儿,就朝她打量了几眼,可这位大婶却刻意躲避着薄荷的眼神,薄荷觉得奇怪,这大婶怎么好像认识她?她越想越不对劲儿,便把热狗扔给九饼,然后凑近了去看。 等她看清楚之后,她突然回头狠狠瞪了九饼一眼,气到语无伦次,“赵玖秉!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九饼咬着热狗莫名其妙,就听见做热狗的大婶催促他:“九饼,快去追薄荷。” 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取下口罩的大婶正是薄荷的妈妈!可他刚刚真是没有认出来!而且他也没有故意带着薄荷来这里!这次他真是冤枉的! 九饼连忙加速去追薄荷,然后在公园出口处追到了她。 薄荷甩开他拉她衣袖的手,生气地说:“别碰我!赵玖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就是因为你总是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高高在上,以为自己了解我、懂我,理所当然地强迫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儿,其实你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你希望我成为一个你心目中孝顺、乐观、勇敢的人,你根本就没有真真正正的为我着想过!你这个幼稚鬼,以为这就是守护吗?守护就是让我变成你的傀儡、变成你的牵线木偶?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永远!” 她红着眼睛,充满憎恨地看着九饼。 九饼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薄荷原来是这样看他的,她说他高高在上,她说他自我满足。他觉得很难过,薄荷说他不了解她,可是她又何尝了解他?他和薄荷的真爱实验不用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十年相伴却像两个走不进彼此内心的陌生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九饼挫败地往后退了一步,任由薄荷跑出了他的视线。他走回了热狗车那里,薄荷妈妈正在翘首以盼,看见他孤孤单单地回来,就很自责地说:“都怪我,让薄荷误会你了。” “没关系。阿姨,您怎么在经营热狗摊儿?”九饼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薄荷妈妈穿着职业套装,手上的文件袋是某保险公司的,他一直以为薄荷妈妈在做保险经纪。 薄荷妈妈惭愧地说:“我这人,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还是做点儿小本生意适合我。这个热狗摊儿,我以前经常带薄荷来吃,她也很喜欢,所以老板说要退休的时候我就顶了下来。” 九饼点点头,心情不好地说:“那您忙吧,我先回家了。” 薄荷妈妈紧张地问:“薄荷这样一个人跑走,应该没事儿吧?” “她不会有事儿的,您放心。” 薄荷搭车回了九饼家,收拾了行李就要回学校,九饼妈妈立刻就察觉到她和九饼之间一定出了什么事儿,就拦着她,死活不让她走。 “薄荷,你等九饼回来你们一起返校不好吗?今天是窦姨生日,你陪窦姨过个生日吧。” “窦姨,我记得您生日是八月吧。” 被戳穿谎言的九饼妈妈挠了挠头,面不改色地说:“对对对,今天不是窦姨生日,是窦姨和你赵叔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日,我们老早就订好餐厅,打算今晚庆祝庆祝。” 她说得一本正经,薄荷挑不出她的破绽,只好答应了。九饼爸爸妈妈对她一直都很好,爸爸去世的时候多亏了窦姨日日夜夜地陪伴,她才能从失去至亲的悲伤中走出来。 九饼妈妈松了口气,连忙去安排晚上的餐厅,以及给老公和儿子发信息,叫他们配合演戏。 九饼回了一条:“妈,你无不无聊,薄荷想回学校你就让她回去啊,你还教唆我和我爸陪你一起撒谎骗人。” 窦女士十分生气,直接拨了个电话给九饼,“你这臭小子!有没有良心,妈妈还不是为了你吗?你说你和薄荷从小一起长大,你有多少次机会都没把握住……就连上次车祸那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把握住,要靠你这小子自己,恐怕薄荷这辈子都变不成我儿媳妇儿!你今晚只管放心过来,妈妈给你助攻,保你马到成功!” 九饼一听这话,是更不敢去了,连忙跟他妈妈说:“你可别胡来,我和薄荷之间……比较复杂……你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窦女士却说:“我不管,反正我要趁着这次机会把你们俩的关系定下来,然后大三订婚,大四毕业就可以结婚了……”她沉浸在自己美妙的幻想里,连九饼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不知道。 九饼不想被他妈妈戳破他和薄荷之间的关系,他不想看薄荷尴尬,也不想看自己狼狈,于是给薄荷打电话,老实交代,“我妈骗你的,今晚根本不是她和我爸的结婚纪念日,你在家等我,我送你去车站。” 等九饼赶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薄荷已经拎着行李下来了,她倔强地说:“我不用你送。” 九饼霸道地抢过她的行李,“我偏要送。” 小区里人来人往,很多人都认识他们,薄荷不想跟九饼吵架,就跟在他的身后。到了车站之后,九饼帮薄荷取了票、买了零食,嘱咐她路上小心点儿,然后准备回家。没想到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九饼连忙道歉。那人却不依不饶,给了他一拳,九饼被打得有点儿蒙,扶着墙壁才站稳。薄荷就冲了上来,挡在他前面,像只护着鸡崽儿的母鸡一样对那人说:“撞了你,跟你道了歉,你怎么还打人?你还讲不讲理了?” 那人冲着九饼说:“是爷们儿就别躲在娘们儿后面,你给我出来。” 九饼缓了缓,把薄荷护到了身后,然后看着那人,“你想怎么样?” “你不认识我了?”那人咧开嘴,痞痞地笑了,“赵玖秉,为了你我可是坐了一年牢,我每天都想你想得很呢!” 九饼仔细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原来他是去年暑假在网吧对薄荷不怀好意的那个小黄毛,他剪了板寸,整个人瘦了很多,也壮了很多,所以九饼刚开始没有认出来。 他立刻扬声来壮胆,“怎么?你还想要再为我坐一次牢?” 曾经的小黄毛、现在的小寸头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当时打你打得脾脏破裂,坐牢是我应得的惩罚,而且刚刚那一拳我打得很爽,我们之间就算两清。” 薄荷听得云里雾里,就问九饼:“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你脾脏什么时候破裂过?” “你不知道啊?”小寸头惊讶,“他可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住了起码两个月院,他居然没告诉你?” 九饼示意小寸头不要再说下去,然后推薄荷进站,“火车快来了,你赶紧进去吧,别误车。” 薄荷甩开他的手,固执地说:“今天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不会走。” 两人在车站前对立,小寸头一见气氛尴尬,就偷偷溜了。 九饼看了看表,想要糊弄薄荷,就说:“去年暑假我经常在体育场打球,技校那帮孙子打不过我,就合伙儿把我揍了。” “你骗我。”薄荷根本不相信九饼说的话,她拎着行李往外走去。 九饼追上她,“你要去哪儿?你不回学校了?” “我要去问窦姨。你不说实话,窦姨总不会骗我。”薄荷急匆匆打了辆车,报出了九饼妈妈“结婚纪念日”晚餐餐厅的地址。 九饼见拗不过她,只好把行李放进后备厢,然后跟她上了车,想在路上再劝劝她。 可是薄荷根本不听,她只是反复问九饼:“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九饼无言以对,他不想让薄荷知道他为她做了多少,他不想让她更加以为他自以为是、自我感动,他觉得他和薄荷现在这样的关系挺好。他陪着她,在她开心的时候陪着她笑;在她不开心的时候找出她不开心的原因,然后解决掉。他只想陪着薄荷,不让薄荷有一点儿负担地陪着她。 到了餐厅包间,九饼妈妈看他们进来,高兴极了,忙招呼他们坐下,九饼拉着他妈妈说:“你跟我出来,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你说。” 薄荷却抢先一步,在门口拦住了他们,她满脸严肃地问九饼妈妈:“窦姨,去年暑假,九饼是不是因为脾脏破裂住院了两个月?” 九饼妈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九饼告诉你了?” “他是为了我受伤的?” 九饼妈妈马上安慰薄荷,“也不能这么说,要怪就怪那几个技校的小混混太坏了,他们跟踪你回家,九饼阻止他们,结果就被他们打得……”九饼妈妈现在想起来九饼当时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抹泪,“遍体鳞伤,不成人形,不过那些小混混全都被抓了,应该后来就没有再去骚扰你了吧!” 薄荷想起去年暑假在网吧打工的时候,那几个每次要泡面都想趁机揩她油的几个小混混,还有总是坐在吧台对面,色眯眯看着她的小黄毛,忽然脑袋里面“叮”的一声,所有的一切全都联系上了。 怪不得那些混混突然之间就消失了,怪不得九饼暑假两个月都不肯与她见面…… 原来是这样。可她当时竟然还生了九饼两个月的气,以为他小气。薄荷啊薄荷,你真的是蠢到了极点,你怎么能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呢? 九饼见他妈妈全都说了出来,便坐到了椅子上,苦笑着说:“薄荷,我只想保护你,只想让你平安、快乐,我没有想要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把你当作我的牵线木偶,我只是怕你去医院之后会哭,我不喜欢看到你哭,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薄荷热泪盈眶,“你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 九饼摇了摇头,他不想说,他不想让薄荷有负担。 九饼妈妈却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说起来的话,他瞒着你的事情还真不少。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拉着你帮他作弊,后来被老师留在学校洗球?那次是你爸爸第一次犯病,他不想让你担心,就让九饼想办法在学校拖住你;还有中考那次,他在网吧为你爸爸刷了一夜的专家门诊号,弄得差点儿迟到;还有高二那年,你爸爸病重,九饼每天都翘早读课去医院给你爸爸擦洗身子,还骗你说他找了志愿者……” 第十章 试做一天情侣 http://.biquxs.info/ 窦姨的声音回荡在薄荷的耳边,却一字一句都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的心很痛,突然之间知道九饼私底下为她付出过这么多,可她还一直傻傻地以为九饼是被她照顾着,她曾那样理直气壮地埋怨过九饼每次都在拖她后腿,她怎么会那么迟钝,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她眼前逐渐模糊,心理上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从包间冲了出去,九饼妈妈连忙催九饼:“快去追啊!” 九饼迟疑了几秒钟,站起来跑了出去。 薄荷正蹲在餐厅门前的大树后面哭,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就算哭也不会很大声,总是在压抑着自己,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九饼蹲在她面前,给她递了张面巾纸,她接过去,遮住自己的脸,愧疚地说:“九饼,对不起。” 九饼故作轻松地说:“你不要听我妈乱讲啦,她都是夸张。” “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你会更快乐一些吗?”九饼笃定地摇头,“我觉得不会,既然会造成你的苦恼,我为什么还要跟你说呢?薄荷,你知道吗?你是我的晴天娃娃,我想做你的守护天使,一直守护你的笑容,从六年级开始,我就希望你的生活里没有伤悲、没有烦恼,人生路顺遂、愉快,我愿意永远站在你看不见的角落,守护着你的一切。” “可是……可是……”薄荷泣不成声,“如果你早跟我说这些,我就不会把你当成一个小孩儿,我就不会觉得你太幼稚所以无法接受,也许我们早就可以在一起,这样的话,你也会更开心,不是吗?” 九饼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和薄荷走不进彼此内心的原因啊,他们都希望对方开心,所以努力在对方面前展现轻松的一面,而那些不堪的、沉重的、让人烦恼的……他们都选择替对方去消化。却没想到,因为这样,离得反而越来越远。 他和薄荷错了吗?没有,只是他们都过于在乎对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走到情侣相爱的一步。普通的情侣,总会有矛盾、吵架、磨合、阻碍……然后两人一起去解决这些问题,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彼此的感情一步步深厚。 爱情,是要一起面对人生的暴风雨,而不是充当对方的保护伞。 九饼看了看远远的星空,对薄荷说:“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可是你错过了我,你不觉得可惜吗?” 九饼的心像是被针猛扎了一下,他却淡淡地笑,“当然会觉得可惜,会有遗憾,但是薄荷,我们不能总往后看啊,错过你很可惜,没有早一点儿遇见你也很可惜。可是,我们还有无穷无尽的未来,不必为了过去伤怀,否则就像是为了已经丢失的钱包哭泣一辈子,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薄荷擦了擦眼泪,第一次觉得九饼原来比她想象中的要成熟得多,他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略显幼稚罢了。 “九饼,你说的对!我们还有无数个明天,没有必要为了已经丢失的钱包哭泣。”薄荷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和九饼之间只是错过了几年,而没有错过一辈子。 “那就别哭啦!跟我上楼吃饭吧!我妈为了留你,可是下了血本,人均三百块的餐厅啊!今晚这一顿不吃太可惜了!咱不能放过我妈的钱包!” 薄荷笑着看九饼这副“蓄势待发”的夸张表情,“要是窦姨看到你这样肯定又会拿衣架敲你的头。”她忽然脸色一变,冲着九饼后面说:“哎,窦姨,您怎么下来了?” 九饼连忙朝后看一眼,后面根本没有人,他马上又神气起来,“听到就听到了呗,谁让她那么抠,我考上大学她送给我的礼物是什么你知道吗?是我爸单位发剩的赠品,一对只有一边响的蓝牙耳机,还印了超大的公司logo,戴上去左边一棵树、右边一朵花,我都不好意思戴!还有还有,她每年给我发压岁钱发的都是存折,你说说她,一两百块钱她还整个存折,密码又不告诉我,我就没见过这么抠的妈妈……” 薄荷本来在笑着,忽然脸色又变了,“窦姨,您怎么下来了?” “梁薄荷,同一个玩笑你三分钟开两次就很没意思了啊。”九饼毫无察觉危险正在寸寸逼近,等他感觉到后脑勺有一阵阴风的时候,她妈妈的衣架已经敲在了他的头上。 九饼赶紧跑到薄荷的身后躲避他妈妈的攻击,九饼妈妈经验丰富,每一下都精准地绕过薄荷打在九饼的身上。 “妈!妈!你怎么来这么高档的餐厅吃饭还带衣架呢!这不符合你的身份!” “这么高档的餐厅包间就有衣架,用不着我带!说我小气是吗?从下个月开始生活费减半!” 九饼妈妈每一下力度都不重,打着玩儿而已,主要是想逗眼里还有泪的薄荷开心。 果然被这母子俩一打岔,薄荷的心情完全好了起来,她握住了九饼妈妈的手:“窦姨,别打了,赵叔在楼上等我们呢,我们回去吃饭吧!” 九饼妈妈这才停了手,笑眯眯地拉着薄荷的手,往楼上走去。 当晚,薄荷还是跟着九饼回了家,九饼妈妈说:“以后你回c市,什么都不要想,直接来窦姨这儿,窦姨家就是你的家。说实在的,窦姨巴不得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九饼要是别人家的孩子就好了。” 九饼端着水杯,站在饮水机边不满地说:“妈,你不要老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嫌弃我好吗?我可就在离你五十厘米远的地方。” “那又怎么了?你不高兴听可以离家出走啊,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九饼和他妈妈一直都是“互怼”的模式,薄荷很羡慕他们的相处方式,她握住了九饼妈妈的手,“窦姨,我也很希望您是我的亲生妈妈,可是每个孩子都没有办法选择他们的亲生妈妈,我决定,明天去看看我的亲生妈妈。” 九饼很意外,“你要去看你妈妈?” “嗯。‘泥鳅’也好,‘丢失的钱包’也好,我总是要跟过去和解,才能更无惧未来。” 九饼妈妈开心极了,“好好好,我让九饼陪你去,咱们不能空手过去,我去看看有什么礼物能让你们带着。” 窦女士高高兴兴地去翻储藏室,九饼看着他妈把他爸收藏的陈年老酒翻了出来,又把她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燕窝、海参翻了出来,赶紧走过去拽着他妈低声道:“妈,你能别这么激动吗?带这些东西会把薄荷妈妈吓死的,你随便买点儿水果明天我带着就好。” “太早了吗?”九饼妈妈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过于隆重,就说,“那好吧,这些我先整理出来,你下次带。” “你快收起来吧,别让薄荷看见了。” 第二天一早,九饼便和薄荷一起搭上了去往d市的公交车。 薄荷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昨天见过她之后,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我一直以为她会过得很好,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离婚,那个男人应该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爱着,可是她的手……”薄荷还记得那只伸出来接钱的手,手指粗又短,手掌粗糙,指尖全是老茧,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干苦活儿、累活儿的手。 她的眼睛有点儿湿润,“我想去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宁愿过这样的人生也不愿意和我还有爸爸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我想问问她有没有后悔,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问她……” 九饼把薄荷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想哭就哭吧,哭完就会有你想要的答案了。” 薄荷咬着嘴唇,无声地哭了一路。公交车到站之后,她连忙去卫生间收拾了一番,才和九饼一起往妈妈家的方向走去。 来之前九饼已经跟薄荷妈妈打过电话,所以她今天没有出摊儿,而是在家忙活着做饭。 门铃响起来的一刻,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手忙脚乱地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后跑去开门,尽力摆出自己最大的微笑,“薄荷,九饼,你们来了。快进来!” 九饼喊了声“阿姨好”,薄荷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九饼一起走了进去。她进到屋子里之后,和九饼上一次来的时候感受一样,都是有些讶异,她妈妈的经济状况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糟一些。 薄荷妈妈去端了两碗绿豆汤出来,“早上我刚熬好,放在冰箱里冰镇的,你们一路过来走热了吧,快喝点儿!” 九饼像是个捧场的托儿,立马就端了一碗,边喝边夸赞起来,而薄荷却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喝绿豆汤。” 薄荷妈妈笑容立刻就凝固了,有点儿尴尬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低头,很没有信心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很爱喝的。” 薄荷讽刺道:“小时候?小时候我还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呢,今时不同往日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对对,人长大了口味都是会变的,不爱喝就喝点儿水吧,我去给你倒。”薄荷妈妈说着又去了厨房,边走边抬手抹了抹泪。 九饼小声问薄荷:“你不是说你想来好好跟她聊聊吗?你现在的状态跟个刺猬一样怎么聊?” 薄荷有点儿郁闷,“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出去买点儿东西。”九饼觉得自己要是离开,把空间单独留给她们母女俩会好一些。 薄荷慌了,她还不知道怎样跟妈妈单独相处,她拉住九饼的衣角,不让他走,可是九饼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等薄荷妈妈倒了水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客厅已经只剩下薄荷一个人了。 “九饼呢?” 薄荷正襟危坐,尽量不表露自己的怯场,“他出去有事情。” 薄荷妈妈便“哦”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用慈爱又喜悦的目光打量着她,“你都长这么大了……” 薄荷很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早就离婚了,孩子被他带走了。” 薄荷讶异,“什么时候的事儿?” 薄荷妈妈语调平淡地说:“我生下孩子没多久之后的事儿。” “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生活?” 薄荷妈妈干笑,“嗯,一个人倒也清静。” 薄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咆哮,“既然你们俩感情这么脆弱,当时为什么非要在一起?为什么伤害所有人来成全你们的自私?” “薄荷,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薄荷妈妈偏过头,擦去眼角的泪,“其实我和他并没有什么感情,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个荒谬的错误。我生下你之后你爷爷奶奶很不满意,因为梁家重男轻女,他们逼着我必须要生个儿子,可是你爸因为一次工伤,已经无法生育。你奶奶逼我逼得太紧,我一时昏了头就答应她去借种……后来,这事就被你爸发现了,他很痛心,当然更无法接受,所以我们离婚了。离婚之后我才发现我怀孕了,我没有想过要你表叔负责,我想打掉孩子。他找到了我,说已经跟老婆离婚,说要给我和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为了孩子便答应了。结果等孩子生下来我才知道,他要这个孩子是想救他和他前妻得了急性白血病的孩子,他前妻答应他,如果他们的孩子能够活下来,就跟他复婚。” 薄荷完全不敢相信,她恨了这么多年的妈妈竟然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其实你爸爸早就已经原谅了我,我们一直都有联络,他经常给我发你的照片,告诉我你的消息,他也曾经试探过我,要不要回到你们身边……”薄荷妈妈自嘲地说,“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再回去呢?是我背叛了你爸爸,我没有脸若无其事地回到你们俩的身边,若无其事地做他的妻子和你的妈妈。” “所以你就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几年?” “是啊!” “你不孤独吗?” 薄荷妈妈脸上挂着淡淡的苦笑,“没有人会在意我过得好不好,我也认命了,人就是这样,不能走错半步路,否则就只能自食恶果。” 薄荷突然想起爸爸曾经无数次地试探过要不要去看妈妈,或者妈妈来c市了要不要见一面,她都很嫌恶地说:“不要!”每次只要爸爸试图替妈妈解释什么,她就不耐烦地戴上耳机或者直接摔门,离家而去。 如果……如果那时候她肯听爸爸多说几句话,也许她早就知道了妈妈的状况,也许她就不会在心里记恨了妈妈这么多年,也许她就不会自卑了这么多年…… 薄荷突然号啕大哭,她突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是她自己,她坚信自己的认知,很少去听别人的意见,也很少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她误解了九饼十几年,她同样也误解了妈妈十几年。 妈妈确实做错了,她不应该被奶奶教唆,她不应该因为奶奶那种愚昧的想法去做不光彩的事儿,但她没有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反而在这件事儿里,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她自己。一个女人失去名声、失去家庭、失去一切……失去了自己的一辈子。 薄荷妈妈慌了,“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又勾起你的伤心回忆了?都怪我不好,我干吗要跟你说这些,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薄荷哭着说:“妈妈,对不起!是我太固执,是我太偏激,我不知道原来你吃了这么多苦,我错了……” 薄荷妈妈连忙安慰她:“不是你的错,是我咎由自取,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妈妈,我小学的时候来过一次这里,你和那个人看起来很幸福。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有了新家,你不会再要我了,所以我拒绝你的所有消息,我很幼稚地想,就算是抛弃,也该是我抛弃你。我执着了这么多年,一直维持着心里对你的恨意,坚决不肯与你见面,其实是因为我怕,我怕我在你的眼里是个累赘,是个多余的人……”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呢?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你啊,就算让妈妈为你付出生命,妈妈也愿意……” 薄荷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薄荷看见妈妈也哭了,就坐到她身边帮她擦眼泪。妈妈拿着纸巾给薄荷擦眼泪,擦着擦着,两人忽然都笑了,像是雨过天晴那种神清气爽的笑。 等九饼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薄荷在厨房帮她妈妈做饭,一会儿给她递盐,一会儿又给她端盘子。九饼放下心来。看来薄荷不仅跟妈妈和解了,也跟自己和解了。 吃饭的时候,薄荷妈妈一个劲儿地给九饼夹菜:“多吃点。”她很感激九饼帮她把薄荷带回来。 九饼看着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碗,埋头苦吃。 薄荷妈妈看他这么给面子,就更喜欢他了,洗碗的时候便试探着问薄荷:“你和九饼好了多久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是好朋友,很好很好、可以两肋插刀的那种。” “可我看得出来九饼很喜欢你,他是个有担当又懂事的孩子,如果你能跟他在一起,妈妈就放心了。” 薄荷擦着碗,若有所思地说:“九饼对我确实很好,所以我才希望他的女朋友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我没有办法骗他,我更不能骗他。如果我只是贪图他对我的好而跟他在一起,或者因为感动而跟他在一起,对于他都是侮辱,我不可以那样做。” 薄荷妈妈知道爱情不可以勉强,便说:“没关系,未来还长,你们两个一定都能找到跟你们心意相通的人。” 薄荷脑海中立刻闪现过麦子的影子。她突然发现,在她心里,那个和她心意相通的人只有麦子。她没有办法再骗自己,可以空出自己的心,她做不到。 薄荷妈妈留九饼和薄荷在她家住了一夜,晚上母女俩躺在床上聊天儿。薄荷妈妈回想起这一天九饼对薄荷的无微不至,很心疼这个孩子,就对薄荷说:“妈妈知道你对九饼没有想法,既然不可能做伴侣,就不要再耽误他了,你们俩在一起纠缠的时间越久,他心里的期望就越大,等到你真正找到你爱的人那一天,对于他的打击那是无法想象的。九饼是个好孩子,他不应该受到伤害。” 薄荷突然醍醐灌顶。 妈妈说的没错,她和九饼如果一直依赖着彼此、依靠着彼此,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拖拖拉拉对九饼太不公平,她不可以再自私下去,享受着九饼的关心和爱护,却什么承诺都给不了。 回学校的火车上,薄荷靠着车窗,闭着眼睛,九饼以为她睡着了。车厢里空调很冷,九饼怕她着凉,就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 薄荷却说话了,她的声音似是半梦半醒,“我想,我的心可能空不出来了。我很想他,真的很想他,九饼,你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好吗?不要再守在我身边了。” 过了很久,九饼才郑重回答:“没有关系,占不占有你的心不重要,我只想做你永远的领跑员。” 薄荷的眼泪顺着腮边流了下来。她知道,只有她变得狠心,才可以让九饼解脱。 回到学校之后,薄荷突然就变得比从前更加积极上进,每天都在图书馆里埋头学习,只有陪跑团有订单的时候,她才会放下课本,跟着九饼一起去陪跑。而且每次陪跑的时候总是有接不完的电话,九饼问她在忙什么,她总是说没什么。 突然有一天,薄荷打电话给九饼:“九饼,我们周末去海边玩吧。来滨海这么久,还没有去见过真正的大海呢!”之前九饼约过她两次,她都没去,这次她想弥补这个遗憾。 九饼欣然同意,“没问题,我来找民宿。” 周末,九饼和薄荷一早就出发,没有坐车,而是跑步来到了海边。这是薄荷第一次看到海,她赤着脚冲进海浪里,踩着浪花,高兴地唱歌,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 九饼在岸边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了微微的笑容,他喜欢看到薄荷这个样子,无拘无束、快乐、洒脱。 薄荷冲到岸边,把九饼拉下了水,“水不凉,很好玩儿的。” 九饼站在沙滩上,脚尖不断往下,戳出了一个大坑,然后他把薄荷抱了起来,放进了这个大坑里。 “你想干什么?” “想把你埋进我的心里。” 薄荷这才发现九饼戳出来的坑是一个心形,她挣扎着跑开,“我才不要呢!” 九饼追着她跑了过去,两人在海边戏耍、打闹了一下午,最后累得瘫倒在沙滩上。 薄荷手臂盖住眼睛,认真地说:“九饼,真的很谢谢你。是你让我的人生变得完整,是你让我不再害怕‘泥鳅’,也不再为‘丢失的钱包’哭泣,而且自从我跟妈妈和解之后,我的男人过敏症也好了,我想……” 九饼用手撑住头,期待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你试着做一天情侣,可以吗?”害怕九饼拒绝,薄荷马上说,“就当是一个实验,看看我们到底是做朋友开心,还是做情侣开心。如果做情侣更开心的话,明天你就可以转正啦!” 九饼觉得她这个想法十分新奇,而且也有可能是他们关系转折的第一步,立马就答应了,“那么从现在……”他看了看表,“北京时间下午五点二十,到明天下午五点二十,梁薄荷就是我的女朋友啦!” “赵玖秉就是我的男朋友啦!” 两人说完,都傻傻地笑了起来。九饼先从沙滩上站起来,伸手递给薄荷,“来吧,女朋友,我带你去吃海鲜大餐。” 薄荷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笑着说:“我要吃螃蟹,你会给我剥吗?” “当然会!这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这顿饭吃得薄荷很撑很撑,九饼一直不断地给她剥各种各样的螃蟹、海虾还有贝类,她让九饼自己吃,九饼却说:“不,我就爱看着你吃,看着你吃我高兴。” 薄荷嗔怪地看他一眼,低下头去吃蟹肉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涩。 但是她却没有让九饼察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吃得十分开心。 吃完饭后,薄荷就对九饼说:“情侣约会的固定项目是不是还有看电影?” “对!我们去电影院!”九饼兴冲冲地打了辆车,又在车上翻看订票app,询问薄荷想看什么电影,“有一部喜剧片、一部爱情片,还有一部最近刚上映的超级英雄片,你想看哪个?” 薄荷似乎心不在焉,九饼问第二遍的时候她才听到,马上反问:“你呢?你想看什么?” “随便哪部都可以啊!” “我也是。” 九饼便说:“那我们看这部喜剧吧,吃完饭之后笑一笑有助于消化。” 薄荷无语,“这种无厘头的理由你也能想得出来?” 到了电影院之后,九饼就去买了可乐和爆米花。进到影厅,灯光暗下来之后,薄荷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她侧头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九饼,第一次有了守护九饼微笑的冲动。 电影散场之后,九饼就很热烈地跟薄荷讨论剧情:“男主被挂在树上的时候好好笑哦,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薄荷“嗯”了一声,她刚刚根本就没有认真看电影,所以也接不上九饼的话。九饼有些失望,“你是不是不爱看喜剧片?” “不是,我有点儿累,所以睡着了一会儿。” “那我们赶紧回民宿吧。时间不早了。” 回去的路上,薄荷对九饼说:“我们明天早上到海边看日出,好不好?” “看日出要起很早的,你不是说你很累吗?要不然下次吧?” “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还是这次看了吧!” 薄荷坚持,九饼便不再反对,于是两人让民宿老板早上四点半叫醒他们,他们要去看日出。 老板说:“可是明天好像要下雨啊,不一定会有日出。” 九饼回道:“天气预报的事儿说不准,老板,还是麻烦您喊一下我们吧。” “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老板就叫醒了他们两个,在大堂看到他们还说:“我看天阴阴的,你们要不要带把伞?” 薄荷连忙说:“不用了。”带把伞意图不好,她还是更想看到日出。 在海边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天色却越来越暗,云也越来越近。九饼看放晴的可能几乎为零,就跟薄荷说:“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马上就要下雨了。” “再等一会儿吧。”薄荷不希望她和九饼唯一的一次约会不能圆满,她固执地坐在沙滩上,对着远方眺望。 九饼只好陪着她一起等,不过五分钟,雨点就稀里哗啦地砸了下来,沙滩边没有建筑物,也没有大树,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薄荷的眼泪混着雨水,肆无忌惮地流在脸上。她很不高兴,为什么,为什么她想给九饼留一个美好的回忆老天都要跟她作对! 她站起来,在雨中冲向大海:“你给我停下来啊!不要再下了!快点儿出太阳啊!” 大雨却不理会她的呼喊,越下越大。 薄荷双手合十,对着天空祈求,“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你明天再下、后天再下,好不好?你又不赶时间,你每天都可以下,你暂时停一停,让我们看个日出,好不好?” 九饼疑惑地问:“怎么,你很赶时间吗?” 薄荷不置可否,出神地看着天空。像是天气之神听到了她的祈祷一样,雨竟突然就停了。薄荷伸手在空中接了接,一丁点儿雨丝都没接到,她看到了希望,高兴地抱住了九饼说:“雨停了!雨停了!雨过就会天晴!等一下一定会有日出!” 九饼抱着浑身湿透的薄荷,心疼地说:“你怎么这么倔强,日出每一天都有,你要是让自己生病了怎么办?” “不要紧。” 薄荷拉着九饼的手,重新回到岸边坐下,反正他们身上已经湿透了,便不在乎岸边的泥沙。薄荷靠在九饼的肩上,期待地看着远方,几分钟之后,远处的云层渐渐晴朗起来,天空仿佛亮了半边,火烧一样的云彩慢慢从地平线升起,像是浸透了色彩的锦缎,光彩夺目。慢慢地,一轮红日在朝霞的映照下出现在眼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一层层的光,慢慢散出来,十分壮丽。 薄荷和九饼都被这自然的景观震撼了,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薄荷才说:“九饼,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 “我也是。” 两人回到民宿,换了衣服,吃掉老板准备的早餐,悠闲地躺在民宿的露台上吹着风。九饼喝着果汁,看旁边近在咫尺的薄荷,觉得自己好幸福。 薄荷看了看表,“九饼,距离下午五点二十还有七个小时,你还想做什么吗?” 九饼摇了摇头,“我只想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地看风景。” 薄荷却不肯,“你怎么可以这样虚度光阴。不如我们回学校吧?我给你过个生日好不好?” “可是我的生日还没到呢!” 薄荷诱惑九饼,“今天我以女朋友的身份给你庆祝,等你真的生日那天,我未必就是你女朋友了哦!” 九饼泄气地看着薄荷,“你明明说要二十四小时之后才会宣布和我更适合做朋友还是做情侣的,你现在这样说话真的很影响我心情啊!不知道寿星公最大吗?我不开心了!” 薄荷知道他在演戏,就装着小丫鬟一样俯身道歉,“是是是,你说的没错,寿星公最大!那么寿星公想吃什么样的生日大餐呢?” “我想吃红豆冰。” “为什么?” “你没看过一部电影叫《初恋红豆冰》吗?初恋当然要吃红豆冰啦!” “那好吧,都听寿星公的!” 九饼迫不及待,打车和薄荷去了学校旁边的甜品店,点了一份红豆冰。薄荷问他为什么只点一份,九饼羞涩地说:“情侣吃甜点,当然是你一口、我一口喂着来吃啦!” 薄荷十分配合,等红豆冰端上来之后,就按照九饼的要求,喂了他大大的一口,然后问:“甜吗?” “甜!” 薄荷看着九饼心满意足的样子,又问他:“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九饼想了好一会儿,说:“我想要跟你去拍一套大头贴。” “这很简单,本来也是情侣经常玩的项目之一,待会儿我们就去,不算礼物。” “那……我想不出来要什么了,你送的我都会喜欢。” 薄荷便“哼”了两声,“那我随便买一份,要是你不喜欢我会揍你的哦!” “绝对不会!” 于是两人先去拍大头贴,九饼还是在薄荷的后面各种搞怪,薄荷负责美貌,九饼负责耍贱,等到照片打印出来,九饼就珍惜地把照片一一裁好,放进了钱包里。 拍完大头贴,就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两小时。薄荷便说:“不如我们去宿舍天台坐一会儿吧!” “好啊。” 他们爬上那个水塔,一人手上拿着一杯奶茶,对着天空聊起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儿,一直聊到上大学。 “这个天台对我们俩都还算蛮有意义的,你第一次跟我表白是在这里,我第一次释放自我也是这里。” 九饼感慨道:“不知不觉我们都经历过这么多事儿了。” “是啊!九饼,以后不管我在哪里,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开心,永远能像今天一样,每一个要求都有人满足,每一个心愿都能成真。” “我也一样,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薄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礼品盒,递给九饼,“给,女朋友送的生日礼物。”这是她刚刚趁九饼在等照片的时候去买的。 “是什么?” “你拆开看看。” 九饼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望远镜。 “你送我这个干什么?”九饼试着用了一下,故意夸张地大喊,“哇!这个礼物好棒,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三楼第二个窗户里的女生在换衣服呀!” 薄荷抓走九饼的望远镜,“你要是这么猥琐的话,我就不送你了。” “别别别!我逗你玩儿的,我根本没看女生宿舍。”九饼又把望远镜夺回来,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九饼,我送你望远镜,是希望你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不要总是执着于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远方还有很多未知的精彩等着你去发觉。” “你说这话很像我们高一的班主任呀,你记不记得?那个胖胖的老太太,她就总爱说什么诗和远方。” 渐渐话题又聊偏了,很久之后,薄荷摇了摇已经空了的奶茶杯,“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九饼和薄荷从天台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十五分。九饼满心忐忑地跟在薄荷的身后,犹豫着要不要主动问她实验的结果。 犹犹豫豫,便走到了教学楼,突然有个学弟冲了过来,“学长,有你的信!” 九饼打开一看,原来是第一个客户——博叔的结婚请柬,他已经成功减掉了六十斤,他的女神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博叔高兴极了,让九饼、夏天和薄荷一定都要到场。 薄荷看了下日期便说:“我恐怕去不了,你帮我带份礼物给博叔吧!” “为什么?” 薄荷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在说等一下她要去吃火锅一样,“我申请了澳洲的交换留学生计划,已经通过了,签证也已经办好了,再过一周就要去澳洲了。” “怎么这么突然?你之前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薄荷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出去看看。” 九饼的心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薄荷居然背着他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他现在看着她,感觉自己离她好远好远。 九饼突然像是被人欺骗后醒悟了一般,他被薄荷要走的这个消息震惊得情绪完全崩溃,“薄荷,你早就想好要走,才跟我提出什么狗屁情侣实验计划对不对?你在可怜我?” “我当然不是!” “那你告诉我!跟我当朋友开心,还是当情侣开心?” 薄荷无言以对,她脸上的为难让九饼更是无地自容。 九饼伤心地说:“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要走也没关系,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施舍我?我不想当你假的男朋友,我不想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九饼,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给我们俩的青春都留下一个圆满的回忆。” 九饼却不想听薄荷解释下去,他转头就走,走得又快又急。 后来,他和薄荷再也没有见过面。他敏感地察觉到,薄荷已经不想让他再跟着她了。他的专业没有澳洲留学生的名额,所以他没有办法去澳洲。薄荷用这个办法甩开了他。 他帮薄荷买好行李箱、买好很多澳洲买不到的零食、买好很多急救药品……然后拜托丽花拿回宿舍去给薄荷。 丽花每天当搬运工当得很烦,就跟九饼说:“你想要给她买,你就自己送给她呀,她马上就要走了,你们俩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九饼摇了摇头,他无法跟丽花解释他现在的心情,又颓废、又委屈、又怅然、又心碎的心情。 薄荷走的那天,九饼没有去送她,只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薄荷,记得要坚持跑步哦!” 这是他留给薄荷最后的话,发完信息之后,他在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筋疲力尽,瘫倒在了草地上。他仰面看天空,正好有一架飞机飞过,九饼捂住了眼睛…… 日子平静地过着,九饼坐在图书馆里,想要写邮件给薄荷。 “我这里一切都好,我每天陪跑、念书、练比赛,非常充实。你在那里都还顺利吗?” 他写好之后,没有点击发送,而是保存在了草稿箱里。 草稿箱里还有很多没有发出去的邮件: “薄荷,你的钱够用吗?需要帮忙随时跟我说。” “丽花传照片给我了,你看起来很好,替你开心。” “我妈说她很想你,老是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回来?” “薄荷,我也很想你。” “薄荷,我错了,我不该跟你闹脾气,我每天都在想你。” …… 丽花走进图书馆,在靠窗的角落位置找到了九饼,递了封信给他。 “薄荷寄了个包裹给我,里面有你的信。” 纯白的信封上写着三个清秀的字:九饼收。 九饼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有很多照片,是澳洲的风景,有山川、有河流、有袋鼠、有绵羊……形形色色,五彩斑斓。他把照片放到一边,掏出了那封手写的信。 “九饼,你还好吗?还在生我的气吗?我想了很久,‘一天情侣’这个主意或许真的很差劲,但我真的没有施舍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为我们的青春圆一个梦,梦醒之后,我们才会更清醒地知道该往哪儿走。我知道你一定很怪我突然离开,但你永远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虽然不是爱人,但却比家人还亲,比爱人还可靠。可是我的存在也妨碍了你,让你看不见你身边也许还有更值得珍惜的人。九饼,我不希望你再为我付出,我不希望再占据你全部的生活,所以我选择离开。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断掉对彼此的依赖之后才会走出那看起来美好却注定无法成真的梦境。我出国后发现世界很大,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澳洲离南极很近,也许我终于可以去看看世界的尽头。九饼你知道吗?独自探索世界的我,现在非常幸福。你也可以。九饼,记得要洗澡哦!”最后画着一个俏皮的笑脸。 九饼看到最后一句,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他们彼此分开,才能让薄荷找到更广阔的世界。他希望薄荷过得更好,所以他接受从此让薄荷独自去探索。 也许他能给薄荷最后的守护,就是手放开。 九饼心里释然了许多,也更努力去过现在的生活。忽然有一天,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是麦子。 九饼走近麦子,拍了拍东张西望的他,“你怎么回来了?” 麦子看见是九饼,便高兴地一把抓住他,“你一定知道薄荷在哪里!对不对?” “你回来是为了找薄荷?你不是已经有新女友了吗?” “谁说我有新女友了?” 九饼以为他在装傻,就不悦地白他一眼,“上次我们在美国遇见,你带着跑马拉松那个,不是你女朋友吗?” 麦子无语,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你们误会了,那是我表妹啊!怪不得我后来发给薄荷的邮件她一封都没有回过,打给她的电话她也一通都没有接过。”恐怕薄荷早就把他拉黑了。 九饼半信半疑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攒了半年的兼职薪水,就为了回来找薄荷,如果我有新女友,我用得着回来吗?”麦子忽然防备地问,“你是不是跟薄荷在一起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输给你!我一定会将她从你身边夺回来!” 九饼笑了,笑得喘不上气,笑得弯下腰去。麦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抓着他问到底怎么了。 九饼拿过麦子的手机,迅速打了一行字:“这是薄荷的新联系方式,如果你还爱她,就去找她吧!” 麦子看了一眼地址,十分意外,“她在澳洲?她什么时候去的澳洲?” “我没有义务跟你解释那么多,你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她。” 九饼朝麦子挥了挥手,潇洒地离开,他知道,也许薄荷命中注定的“领跑员”已经完成使命了,他要做的,就是“交棒”!而且一定要满怀祝福地“交棒”! 最终章 交棒仪式 http://.biquxs.info/ 九饼没有刻意再去关注薄荷的消息,时间像流水一样过去,一眨眼,就是六年后。 丽花和吹鸡两年前举办婚礼的时候,九饼得知了薄荷在美国工作,他还看到了薄荷发过来的祝福视频,她变得明朗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她的笑容更有自信,也更有感染力。九饼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好,便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九饼就接到了另外一张喜帖,是薄荷寄来的,她和麦子将要在滨海举办他们的婚礼,邀请九饼去当他们的证婚人。 九饼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提前两天到了滨海,薄荷开车来接他,两人在机场拥抱。虽然多年不见,但是却一点儿都不生疏。 薄荷边开车边说:“九饼,谢谢你能来。” “你不要这么客气,怪怪的。”九饼看着滨海一如既往的景色,“你跟麦子,最后又是怎么勾搭上的?” “你这乱用词的毛病还是没改啊。”薄荷没好气地看九饼一眼,“还不是你给了他我的地址,麦子就到澳洲来找我了。” 六年前,当麦子出现在薄荷面前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关于她和麦子之间的事儿,她想过很多很多,也权衡过很多很多,最后她选择了放弃。不是因为他有女朋友,而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她不过就是一个想要安稳度日的女人,而麦子的世界很大,麦子以后将会取得的成就一定是她无法想象的,所以她不想拖累麦子。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和麦子复合的一天,虽然她从未停止过对麦子的想念。 当麦子抱着她,坚定地告诉她,他想她,他想一辈子都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立刻便“投降”了。 所有的理智全都化为乌有,她只知道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她不想再放手。 后来,麦子鼓励薄荷去申请美国的研究生,薄荷为了爱情拼尽全力,终于艰难地申请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虽然没有麦子的学校听上去闻名遐迩,但薄荷已经很满足,因为可以和麦子朝夕相处是她最大的心愿。 麦子的妈妈看薄荷也凭自己的努力考去了美国之后,便不再反对他们在一起,他们便一直在美国上学。今年薄荷毕业了,麦子就跟她求了婚,钻戒是他自己在实验室捣鼓出来的,世上仅此一枚,珍贵而又饱含心意。 麦子坚持要回滨海举办婚礼,因为他们相识、相恋便是在滨海这片土地上,所以他们便一起回来了。 薄荷说完自己的事儿之后,就问九饼:“你呢?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不就是老样子。” 薄荷走了之后,九饼就申请转系,转回了以前的计算机系,他对编程很有天分,所以虽然是大二才转过去的,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毕业的时候很快就被一家大公司内定,进入了一个很有名的游戏团队,每天过着“996”的生活,十分充实。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工作,我想问你的感情生活。” 九饼吊儿郎当地说:“你不知道吗?阿杰的绰号已经是我的了,自从你走之后我就在学校横行无忌,不知道有多少学妹……” 薄荷无语地看他一眼,“阿杰那个名号本来就是个空壳子,你当我不知道啊?老实交代行不行?” 九饼正襟危坐,将对付他妈妈那一套拿了出来,一板一眼地数起了相亲失败的原因,“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对方太丑,对方嫌我太丑,我喜欢猫,她不喜欢,她喜欢狗,我不喜欢……” 薄荷见他总是在避重就轻,明显不想谈,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到了酒店之后,他们便去彩排。薄荷爸爸已经去世,所以她希望由九饼牵着她进入婚礼现场,然后走过红毯,交到新郎的手上。 所以九饼一遍一遍地牵着薄荷,走在《婚礼进行曲》里,仿佛有了一种错觉,这是他和薄荷的婚礼。他走着走着眼眶便湿润了。薄荷问他怎么了。 九饼一本正经地说:“嫁女儿哪有不流泪的,我应一下景儿。” 薄荷追着他满场揍…… 终于到了婚礼当天,九饼穿着帅气的西装,笑脸得意。他的手上,挽着穿着婚纱、美丽动人的薄荷,两人走进婚礼殿堂,走上红地毯。现场宾客纷纷撒花瓣、拉响礼炮。 两人幸福地按着音乐的节奏缓缓走向舞台。 舞台上站着另一个人,是期待着两人走过来的麦子。 九饼跨过了红毯上的终点线,把薄荷的手交到了麦子手上。 薄荷回望九饼,眼神中满是感激,“谢谢你,九饼。”她爸爸已经去世,她想了很久,九饼是她这辈子最接近家人的男人,所以希望九饼可以陪她走完红毯。 九饼接过婚礼主持人的话筒,对着一对新人说:“梁薄荷,你今天很美,我希望你能一直美下去。陈迈,从今天起,梁薄荷就是你的合法妻子了,你一定要让她永远像今天这么美。” 麦子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九饼。”如果不是九饼,或许他不能与澳洲的薄荷取得联系,也就不能和薄荷互诉衷肠,然后确定了他们的未来并且为了这一天共同努力,他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亏了九饼。 “我还准备了非常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们。”九饼狡黠一笑,突然拍了拍掌。 他这个不同寻常的笑容让麦子和薄荷面面相觑,都很不安,彩排的时候似乎没有这段。 舞台右侧立刻有个服务生推了一个地球形状的蛋糕出来,“地球”上有可爱的飞机与爱心图案,象征着麦子和薄荷克服了多年异地恋,坚持相守的缘分,现场来宾都十分赞叹蛋糕构思得巧妙。 薄荷跟麦子上前,要一起切蛋糕,九饼阻止他们,只把刀递给麦子,“这是送你的礼物,之后还会有婚礼蛋糕,所以你自己打开吧。” 麦子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但盛情难却,他便拿着刀,用力地切了下去,突然“砰”的一声,蛋糕里面有什么东西爆开,然后喷了麦子一脸的褐色酱汁。 薄荷吓傻了,但麦子闻闻之后舔了下去,“是巧克力!” 原来是为了活跃气氛的恶作剧,全场笑着拍手。 九饼大笑完后又拿过话筒,“麦子!你后半辈子要是胆敢让薄荷伤心,下次炸你一脸的就不会是巧克力了!” 薄荷嗔怪地看了九饼一眼,“都怪你,喷到我啦!但,谢谢你陪我……陪我这么久……” 九饼笑得满足,“喜欢你这么久,你的婚礼什么样子还是得来看看。” 主持人听到这样的告白瞬间傻了。 还是新郎淡定地接过了话筒,深情地对新娘说:“也要失去过才知道,谁是最想珍惜的人。” 麦子跟薄荷相视一笑,两人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九饼看着两人甜蜜的模样欣慰地笑了,慢慢地,表情又变了。他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婚礼现场,走到大厅去透气。忽然看到走廊那边有一个女孩儿似曾相识。 她有着妖娆的波浪长发,还有一双勾人的大眼,似乎是另一场婚礼的伴娘,正在对着婚庆公司的人发火:“你们有没有搞错?昨天就让你们把白玫瑰换成香槟玫瑰,现在还没换!我不管!给你们半小时搞定,搞不定的话炸你们一脸屎!” 她的五官渐渐在九饼的脑海中浮现,他禁不住笑了,记忆中的夏天清纯可爱,现在的夏天别有韵味,唯一不变的还是她的口头禅,还有那想做就做、从不扭捏的性情…… 夏天隔着人群,也发现了九饼,两人盯着对方,时间像是停滞了一样。 九饼慢慢走向夏天,跨过了地上的线。 “你是来?当伴娘?” “是啊!好无聊啊!” “需要陪跑吗?我是专业的领跑员,可以带你跑出这无聊的婚礼……” 夏天大笑,点了点头。九饼帅气地走过去把手臂微微抬起,夏天勾住九饼的手臂,两人离开这不属于他们的婚礼现场。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不管这句话是谁说的,我九饼都要结束这个距离。 九饼拉着夏天往前跑去,往幸福跑去,往永远跑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