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楚》 甫州之乱 第1章 一个烧饼 楔子 郯朝末年皇帝昏庸外戚弄权,天灾人祸接连不断,各地起义蜂起国家风雨飘摇。皇室感于已无力弹压便放权与各地方州郡自行募兵平乱,一时间地方州郡长官权势日重中枢渐渐失去对地方的控制能力。 终在郯二百二十三年郯成帝李肖驾崩之时,凉州刺史皇甫适趁机率军进入洛阳,尽除外戚郭.费二族,拥李肖之子李阳为帝是为郯少帝,并自封大将军号令天下。 然而天下诸侯却不买皇甫适的账,遂传檄起兵合力败皇甫适于洛阳城外之邙山。皇甫适见联军声势浩大不得已携李阳退守长安,之后联军各怀心思无心再战便各自散去了。经过这一番折腾郯朝已是名存实亡,天下诸侯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数十年间征伐不断民不聊生,最后终剩三国。郯二百五十年皇甫适迫郯少帝禅位于长安建国‘凉’,并州刺史源通击败中原群雄于建国‘晋’,荆州刺史盛方连巴蜀.扬州之地建国‘随’,可惜后为随之扬州刺史卫援所篡,于建康改国号‘楚’,改元‘太清’。 天下更乱了! ----------------------------------------------------------------------------------------- 张简:一个二十一世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二流大学毕业的他就和他的名字一样“简简单单”,简简单单的上学,简简单单的毕业,参加简简单单的工作,和很多背井离家的打工族一样每天为了生存奔忙着。 今天本来是国庆长假开始的前一天,应该说是一个高兴的日子。可张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当然不是因为热爱工作不愿意休假,正所谓“假期虽好,父母唠叨”。毕业也有四五年了,事业上简简单单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感情上更是简简单单光棍一根。上学的时候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便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了勤工俭学上,剩下的不多时间也是用在了看自己喜欢的历史书籍和网络小说上,用张简的话来说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挺好。可问题就是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直到现在都有一种大学生活不圆满的感觉。如今眼看要奔三了,每次过节回家老妈老爸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就轮番上阵,搞得自己是一个头两个大,还有和感情一样让张简头痛的就是前途的迷茫了,所以在这个假期被上刑之前张简决定先喝点小酒释放一下自己。 看着灯红酒绿的街道,张简习惯的坐在了离马路不远处的一个小马扎上。这家道边小烧烤张简时常光顾,经济实惠味道还不错最主要的是老板人很好,热情好客。这边张简刚坐下老板便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张简刚要打个招呼只见老板突然停住了脚步愣愣的看着不远处,还不等张简转头看是怎么回事儿就感觉自己连人带马扎直接飞了出去。 “我靠!” “我的腰,疼!” 紧接着在开车门的声音,女人边跺脚边大叫的声音和烧烤老板喊叫的声音中,张简渐渐失去了意识。 就这样张简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个世界,今天是第十二天除了知道现在脚下的这个古代国家叫“楚”以外,其他的张简完全是一脸懵逼。记得当初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烂的房子里,看情况估计也不是这具身体的家,房子破破烂烂连个顶都没有,而自己就跟房子一样也是邋里邋遢穿着的破破烂烂,再看看周围的人张简觉得自己应该是和这些逃难的灾民是一起的。 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张简便跟着这伙逃难的灾民一路走走停停,别问为什么张简不去问问这个时代的情况,因为不想说话,为什么不想说话,因为饿。 一路上听大家说甫州城是郡治所肯定有朝廷赈灾,可张简还是没能挺到那一刻。这具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这一路偶尔会碰上富户救济可也是狼多肉少能饿不死就是老天保佑了,看着身边脸熟的人一个个消失,这回终于也轮到了张简。 不知是不是梦,张简只觉悠悠荡荡来到了一处所在。古城古楼古色古香,可四面又皆是云雾环绕难以看个真切。恍惚间在一条笔直的街道上摸索着前行,只听前方不远处似有呐喊之声,心中甚喜。循声望去却见一高大城楼之上站立一人,身着十二章服头戴十二旒冕,可却难以看清样貌。 正在张简纳闷时,城上那人忽向城下高喊道:公至,为当何选? 张简一愣环顾四周可却只有自己别无旁人,疑惑间再抬头望去之时,城上之人却已消失不见。 忽然身后又传来声音:公至,为当何选? 张简一惊,待要回头时却觉得身子一轻不听使唤,四周景象渐渐模糊。 紧接着身体猛的一阵颤抖从梦中惊醒,睁开酸涩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张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下午跟着难民队伍逃难感觉体力不支便坐在路边休息一下,这一坐下便没了意识昏睡了过去。 再回想起方才梦中的事却已是模模糊糊,好奇怪的梦! “有人吗?有人吗?”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回应。 “看来这回自己是彻底和队伍走散了,顾不了那么多了,这荒郊野岭的先找个落脚点再说吧!”张简选了个方向借着月光慢慢挪动着沉重的脚步。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终于看到不远处隐约有一间房子,张简喜上心头使出最后的力气快步走了上去。可是刚一走近心就凉了半截,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是一个茅草屋,外围的土墙早已破烂不堪,屋子的门也敞开着一扇歪在门旁一扇直接倒在了地上。 “打扰了!有人在吗?”除了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没有人回应。 确定是真没人后,张简便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子找了个稍微过得去的地方靠墙坐了下来。 “这都是哪跟哪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甫州该往哪走?”在内心一顿国粹问候之后不仅没理出个头绪反而是一股晕眩袭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应该是饿的。 “算了,等明天天亮再说吧。”说着紧了紧身子便往墙角拱了拱,打着哈欠便睡了过去。 “咣当!”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一声闷响直接把张简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有人!”张简被这突然地一响惊得睡意全无,蹭地站起身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人影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边揉着膝盖边拍着身上的尘土,看样子应该是天黑没注意被躺在门口的那扇门给绊了一跤。 “朋友!你没事吧?”张简关切的问完还不忘走上去帮着他拍打尘土。 “没事儿,没事儿,天黑,没注......”哪曾想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甩开张简的手一个急转身往门外跑去。 “这又是哪出?”张简刚想喊住他,只见那人好巧不巧的又一脚绊在了那扇破门上直接飞了出去,一个狗抢屎摔在了院里。 “兄弟!没事吧?你看你,这大黑天的你倒是小心点呀!”张简又赶紧上前扶起那人,谁料那人奋力甩开张简的手边爬边哇哇大叫起来“别杀我,别杀我!”。 张简顿时一脸萌币“这是胆子多小?把我当鬼了?”费了老大劲可算按住了那个人,怕他再发疯张简赶紧大喊道:“兄弟!兄弟!我是人,不是鬼”。那人被这么一喊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借着月光张简看到一张稚气的脸应该不到二十岁,可能是刚才两个狗抢屎的缘故,脸上的灰土合着他的鼻涕眼泪左一道右一道的实在没法看,张简一时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茅草屋里两人靠着墙席地而坐,张简望向惊魂未定的少年问道:“我说兄弟,没事儿吧。我叫张简,我不是坏人,顺便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我迷路了”。 那少年转头看了看张简迟疑道:“我叫卫则···这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大清楚,其实我也是迷路了,不过这里应该是甫州境内。” 一听是甫州境内张简不禁松了口气,心想:明天进了城若是能要到口饭吃就能活下去了。 张简饿得难受便转头看着身旁的少年闲聊起来:“那个···请问现在是何年何月,皇帝是谁呀。” 那少年看着张简满怀期待的双目喃喃回道:“现在是太清四十五年,楚国···。” 经过一番交谈少年说的事自己脑中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张简不甘心的说了几个历史国家历史名人什么的,可人家也是压根就没听过。不死心的张简把自己能叫得上人名的都说了个遍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少年呆呆的目光,既然自己说的他不知道那就听听他说的吧。少年侃侃道:现在天下三分自己现在这块是江水以南,国号“楚”,江水以北又有晋国和凉国,张简很肯定以及确定的自己这次穿越肯定是穿瞎了,这个世界应该是个平行世界,自己也算是饱读历史可根本就对这些国家和历史没一点印象,自己作为穿越人士引以为傲的先知先觉不在了,没了熟悉的历史线今后这路该往哪走呀! 那少年耷拉着脑袋用余光胆怯的注视着身旁这个一会哭一会笑的怪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抱紧了双腿把头埋了进去。 漆黑的茅草屋陷入了沉寂,只见屋内二人一个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一个抱紧双腿一声不吭。 “咕噜···咕噜!”几声咕噜声打破了沉寂,两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张简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半个面饼”,这半个饼还是前两天在一个富户施舍的时候自己抢来的,一直放着不舍得吃,平时只等到饿得实在不行了才舍得掰一小块充饥。张简从怀中取出面饼掰了一半递给了卫则:“给,吃吧。” 卫则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的接过被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面饼。 “谢谢!” 张简笑着说道“不用谢,出门在外有困难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呵呵。” 正当两人寒暄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甫州之乱 第2章 死里逃生 楚太清四十四年 越州临川城 临川城地处楚国东南,太清二十年楚帝卫援将扬州一分为二,以鄱阳湖为界湖南设越州,湖北仍为扬州。越州南邻交州西通荆襄东抵吴越首府临川更是东南重镇易守难攻,太清二十一年卫援将皇三子卫济封藩于此,是为临川王兼领越州刺史。卫济在楚帝卫援的几个儿子里其实并不算出色,虽然是嫡子可是他这个不争不抢的性格倒是让他在楚国暗流涌动的几十年里过的相对于自在。 临川王府坐落在临川城东侧,始建于太清十九年耗时两年方才完工,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牌匾,上面龙分凤舞的题着“临川王府”四个大字,宫殿银顶红门,深院高墙,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现在时辰已近丑时明月当空,整个临川城在夜幕下十分的静谧。但城东灯火通明的临川王府却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议政殿内临川王卫济正襟高坐一脸的严肃,殿下又坐着两人分别是主理内政的左长史羊均和主理兵事的右长史任廉,羊均看上去六十多岁须发花白风仪严峻像个老学究,任廉则只有五十多岁出身行伍浑身透露着精悍。二人皆是卫济的亲信王府的老人了,早在卫济就藩之时便追随至今。 “深夜将两位卿家请来,本王先行赔礼了。”卫济先开口道 “王爷言过了,深夜召我等前来定是有十分要事,请王爷示下。”羊,任二人赶紧躬身回礼道 卫济也不再寒暄,示意二人落座,然后向身旁内侍使了一个眼色,那内侍连忙将一封书信端到二人面前,二人看罢皆是面露惊色。 羊均诧异问道:“王爷,这甫州太守何举所言属实?” 不待卫济说话行伍出身的任廉便气冲冲的接话道:“此事非同小可,他岂敢胡言。前些日连降大雨,聚流河河水猛涨接连有几处堤坝溃口数个县被波及,未想竟敢有贼人趁乱生事!” 羊均看着卫济铁青着脸不说话连忙打了个圆场:“王爷请宽心,信中只说世子车驾被劫并未说世子被俘或是被害,臣以为世子应该是趁乱逃脱了,世子极人自有天助定无大碍的。” 任廉也站了起来拍着胸腹道:“王爷放心,末将这就点兵前往甫州寻人,定保世子无恙。” “哎!如此便有劳二位卿家了,羊卿这几日便督促各州府先行开民仓赈济灾民,并继续上书建康开放官仓和修堤之事。则儿之事就麻烦任将军了。”卫济背靠在王座上喃喃的吩咐道。 羊,任二人称诺,便要退下。 “还有信中所言有人煽动灾民之事姑且先行暗查,不可打草惊蛇。世子之事也不可外传。” “臣等明白!” 待二人退下卫济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摊在了王座上,话说卫济今年也五十有五了,第一个儿子早夭,第二个是个女孩封号晋城郡主,第三子之后便再无所出,可以说这个小儿子是家里的心头肉,这次王妃之母吴老夫人七十寿辰,小孩子心气高听说甫州金玉巧匠技艺高超就急三火四的跑去了甫州要亲自给外祖母挑选寿礼,谁曾想这往回赶的路上就叫人给劫了。还好甫州太守何举临行前加派了兵马护送,两边一番激战世子趁乱逃脱,侥幸逃脱的兵士逃回甫州禀报了此事才有了堂上的这封信,书信最后还禀报了一些其他隐情。 “聚众劫持临川王世子车驾,虽见官兵亦为之,这绝不是巧合。”再联想到书信背后何举所报有人暗地里煽动灾民之事,卫济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摇曳的烛光照应着卫济苍老的脸“老天保佑臭小子平安无事吧。” 再说张简这边,两人在茅草屋里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张简是一脸的兴奋,终于看见别的人了而且还有交通工具,要是能带自己一段就更好了,这小身板累的属实是走不动了。可身边的卫则却坐不住了,只见卫则满脸的惊恐左手拿着面饼,右手拽着张简一顿拉扯。“快···快逃!” “逃?”忽然张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卫则绝不仅仅是游玩迷路这么简单。 张简一把扯住卫则的衣领厉声问道:“你没说实话对不对,你不是游玩迷路,对不对。” 卫则惊恐的躲闪着张简的目光喃喃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害···害怕。” 张简见他委屈的模样心一软也不好再发作。 “外面来的这些人是抓你的?” “我也不···不清楚。” 张简眉头一皱,事到如今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不好再直接面对了,还是先躲一躲看看情况再说吧。不由分说直接拉着被吓得呆若木鸡的卫则闪身躲进了里屋的茅草堆里。同时屋外人马已至,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五哥。这有个草屋。兄弟们找那龟儿子半天了,不如在这歇歇脚吧。”沉寂了一会,应该是那五哥有些犹豫“好吧,稍作歇息不可误了大事。”随后几人下马走进了草屋。 他们是歇着了,里屋躲着的张简和卫则可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几人在外屋坐了下来各自取出干粮和水囊大吃起来,那个唤作五哥的男人谨慎的扫视了一圈草屋,见没什么异常才安心的坐下休息。 “五哥,没想到这甫州官兵还有两下子,我们设伏还是被他们跑了几个。”那粗犷大汉边啃着肉干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未曾想那何举会派兵马护送,此番是我们大意轻敌了,若是寻他不见这事也就算办砸了,回去可不好和先生交代。 那粗犷大汉却不以为然,嘿嘿笑道:“五哥多想了,那小子没有马跑不了多远等天亮之后我们沿路寻找料那小子也是插翅难逃。聚流河发水灾,州城的兵马都放下去了,那何老头是有心无力,管不到这边喽,哈哈。” “希望吧,我看那小子惊的慌不择路,若能找到自是好的,若是寻他不见,真不好交代。” 外面几人说的是不经意,草堆里的张简和卫则可是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外面这伙人不用合计都知道就是追杀卫则的那伙人,而且还是谋划已久势在必得。张简心里一阵苦笑“麻麻咪的,老子刚投胎就这么劲爆,这是准备二次投胎了吗,现在要是被发现我说我是出来打酱油的他们能放过我吗?”转头再看身边的卫则这小子估计是吓傻了左手还抓着面饼,双眼呆滞的看着前方。张简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时几种想法不觉出现在脑中,闭上眼又是一番天人交战。 张简原以为前世上班已经是度日如年了,但是和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真想让外面那几个人快点滚蛋。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些人总算有了要走的意思“大牛,我们办要紧事,你又饮酒。” “呵呵,五哥你放心,我就是少饮点暖暖身子,误不得大事。”看着这个莽汉打着酒嗝满不在乎的态度五哥也是早已习惯,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都吃饱歇足了,快快上路不要误了正事。” “驾,驾!” 听着外面马蹄声渐渐远去,草堆里的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怕这伙人杀个回马枪,两人依然是在草堆里一动不敢动。看着身边的卫则,张简陷入了沉思“重生在这个世界已然成了事实,受过新时代网络熏陶的自己也不是感觉多么惊世骇俗,主要是现在的形式也容不得自己胡思乱想,说到底卫则的事其实和自己并无关系,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自己一走了之,可是一看到那无助的眼神张简就狠不下心来,看来自己还是长在红旗下正能量满满做不出这事,哎!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就这样在草堆里迷迷糊糊的躲到了天蒙蒙亮,饥饿和口渴终于让张简忍不下去了“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就算不被抓到也得被饿死渴死。” 最后张简决定搏一搏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就算找不到吃的也得找口水喝呀。 出屋前张简让卫则脱掉他那身锦衣华服,换上自己的破烂布袍,自己则只穿着内里的短打。随手将换卫则下来的衣服塞进了灶坑里,二人才忐忑的走出了草屋。 蜿蜒的小道上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走着,对于往哪走张简是分析过的,卫则是在甫州境内被劫二人最近的方向就是往甫州走,可是这帮人早有预谋保不齐在甫州外还有没有埋伏,最后张简决定往临川方向走,虽说也有风险但后者显然回旋的余地更大些。张简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后面跟着的卫则却是明显跟不上张简的步伐“张大哥!张大哥!我又累又饿又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说着便一屁股坐在了道旁。张简没办法只能也停了下来并劝道:“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前面就有人家到时候就有吃喝了。” “张大哥,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卫则垂头丧气的问道。 看着卫则通红的双眼和在眼里打转的眼泪张简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心吧,要不管你我早走了,帮人帮到底这叫雷丰精神。” “雷丰?” “一个大好人,不该问的别问。” “哦!” “好了,歇够了吧,快点赶路吧要是碰上那伙人咱俩就废废了。” 卫则听后本还想问“废废”是什么意思的,可是抬头看到翻着白眼的张简只好又把话咽了下去。 忽然远处再一次传来马蹄声“我靠,要不要这么点背”,张简现在真是亲身体验到了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周围除了树连个遮挡都没有,爬树什么的自己也不会,就算爬上去了一旦被发现那就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还有旁边这个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卫则,张简顿时是大脑一片空白。 马蹄声越来越近躲没地方躲,跑也跑不过,听天由命吧, “吁!吁!” 只见七匹马驮着人带着烟尘已到了近前,张简低着头用力攥着卫则的手强行保持着镇定。 “喂!你们两个打哪来的,看没看到过一个华服少年。”听声音应该是昨晚那个被唤作五哥的小头目。 “我们是从甫州那边来的灾民,没···没见过什么华服少年。”张简舒了一口气,还好出来前装扮了一下,现在二人就像是两个灰头土脸的灾民完全没被认出来。 被唤做五哥的小头目坐在马上绕着二人转了几转,然后便朝旁边几人递了一个眼色,张简见有人把手伸向了刀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上什么三七二十一了,急忙大喊道:“我好像见过一个穿着挺好的人,但是我看到他一身的尘土神色慌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人。” 那小头目听了满脸焦急的质问道;“在哪遇见的,快说!” 张简看几人伸向刀柄的手停了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可还得硬着头皮往下编:“在来的路上有个破草屋,我们路过的时候他就在那歇着呢”。 “五哥,不会是昨晚我们呆过的那个草屋吧?”一人拨马过来提醒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牛带上他们俩我们过去看看。” 话说张简看他们信了心中正在窃喜,紧接着一听说要带他们一起去又差点没晕过去。 “这不是给聋子讲故事,白费力气吗。折腾半天该死还得死呀。”张简是彻底认命了,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卫则轻叹了一声,兄弟我是尽力了。 正当两人无计可施准备能认命之时,远处又传来马蹄声,不过这次声音很大看来人数不少。只见马上数人脸色一变,齐齐看向那小头目。 那被唤作五哥的闭目细听了一阵摇摇头说:“听声响应该不下百骑,很近很近,不妙不妙。” “五哥!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呀。”几人焦急的问道 “先不要慌!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是不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先静观其变。”说罢几人屏气凝神手按刀柄齐齐看向前方。 这来人也是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出现在了路头,张简抬眼望去只见一大队骑兵黑盔黑甲绝尘而来。正当张简被这队骑兵的气势所震撼之时,忽听那小头目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风紧,快走!”说罢拨转马头,又猛抽了马屁股几鞭子狂奔而去。剩下几人见状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调转马头跟了上去。那大牛还准备拽张简卫则二人上马,张简看有活路又岂能被他抓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拨开大牛伸过来的大手,顺势大喊一声:“大哥!你们快走,小弟断后!”大牛被张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得动作顿时一梗,再想回手抓人的时候马力已是上来瞬时窜出好远,张简转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大牛还抿着嘴坚定地点个点头。 大牛“······!” 甫州之乱 第3章 甫州城 话说那大牛见势不妙只好撇下二人独自策马逃走。 “五哥,五哥!到底怎么回事呀。”大牛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追上前面几人,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你没看到来的那队骑士穿的甲胄和昨日我们所劫车队中的几个护卫一模一样吗,定是来寻那小子的,我们大马长刀的杵在那岂能脱得了干系不被注意。” “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临川的兵马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还真是让人意料不到。”说罢又抽了几下马屁股向昨日那个茅草屋奔去。 再说张简这边见那几人已消失了身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这又来的大队人马是什么来头?张简可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张简纠结疑惑之时身边一直没说话的的卫则猛的大叫了起来,边摇着张简的手边喊“是任长史,是任长史!” 张简一诧之后随即明白过来,来的这伙人八成是这小子家里派来寻他的,这么多兵马看来这小子的身份是相当不简单了,这下是彻底得救了。张简这股心劲一松就感觉身子忽的一软没了丝毫气力,大脑一片空白的倒了下去。 “这什么情况?穿越后遗症?” 旁边的卫则正在那朝着来人挥手,转头却瞥见张简倒在了路旁。“张大哥,张大哥,你可别吓我,张大哥。” 在一阵嘈杂声中张简彻底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望着眼前的两人张简顿时眼睛瞪得老大,刚想起身抱住他们却发现身体怎么也动不了,焦急之中眼前的景象突然似幻灯片一样飞速翻过,被汽车撞飞的,救护车把人拉走的,病房里自己被蒙上了白布的。父母哭的很伤心,可张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动也动不了。正当张简想拼命挣脱束缚时,眼前的景象又变了,一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最后停到了自己面前。 “张公子!张公子!” 那人影的几声呼喊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一下把自己从虚幻中拉了出来,费力的睁开酸涩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房间和一张陌生的脸。 “刚才是梦吗,好真实呀。爸妈,儿子不孝,让你们伤心了。二老放心在这边我也会好好活着的。” 那人见张简虽醒来却在发呆也不上前打扰,轻慢的退到外间浸湿了一条长巾拿了进来。此时张简已经坐起身倚在了床上满眼疑惑的看着他。 那人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长巾微微笑道:“张公子,奴婢是世子留下来照顾公子的,公子叫我阿福就好。”说罢便要上前帮张简擦脸。 张简哪受得了这种待遇,赶紧一把抢过长巾:“我还是自己来吧。”阿福见状也不坚持微笑称“是”并退到一旁。正在张简擦脸的功夫门外又走进来一人,看上去和阿福年龄差不多皆是三十来岁,也是一身灰色布衣,双手端着一个小桌上面摆着几个碗碟。 不待张简发问,阿福在一旁便道:“张公子,这是阿禄我们都是世子的贴身近侍,医官说了您并无大碍只是因为饥饿劳累身子有些虚需要调理,所以我们为公子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请公子慢用。”阿福一边说着阿禄一边将小桌端到了张简的床榻上。 张简看着阿福疑惑地问道:“世子?卫则?” 阿福微笑的点了点头回了声:“正是。” 看着热气腾腾的白粥和香气扑鼻的小菜张简早已是食指大动,半个月啦,这可是自己见过的第一顿正经饭,又得知是卫则安排的就更没有什么疑虑随即便大口吃了起来。 张简边吃边向旁边侍立的阿福询问:“卫则···额,就是你们世子,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阿福躬身答道:“我们世子乃是太清皇帝第三子临川王嫡子。” “好家伙!”张简听完差点没喷出一口老粥,原以为这小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富家公子哥什么的,万万没想到这是个恐龙腿呀,不是一般的粗啊。 “额...那个...这”张简被惊得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阿福笑道:“张公子有什么事吩咐便是,世子临行前特意嘱咐我等要照顾好您。” “临行?” “是的,世子昨日已同任长史启程赶回了临川,明日乃是王妃母亲七十寿辰,世子本是想等公子醒来邀公子一同参加的,可是您确是一直昏睡不醒,没办法世子便只好自己启程了。” 听阿福说完张简不由心中暗暗发笑:“这小子遇事虽说慌了点,但还挺仗义,不错,不错。” 想归想可感谢还是得感谢地“那我就多谢世子和二位了。” “公子言重了,公子于世子有恩,我等尽心服侍乃是本分,安敢称谢。” 张简见他这么认真连忙嘿嘿笑道:“好了好了,咱们也别互相矫情了。那个...阿福我想洗个澡。” “好的,奴婢这就去安排。”说着便和收拾好碗筷的阿禄一起退了出去。 要么说是王府内侍,效率就是高。片刻功夫洗澡水便已放好,张简脱个精光往大木桶里一坐“嗯...爽!”水温刚刚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洗热水澡,真是激动地想哭。拿起浮在水上的花瓣闻了闻,放松的瘫在了桶里。正当张简闭目全身心放松之时,房门突然打开阿福走了进来。 “公子,奴婢来服侍您沐浴。”说着便要拿起一条长巾给张简擦背。 张简可受不了这个,哪怕是前世去澡堂的时候也没有让人搓背的习惯。没多想,赶紧抢过阿福手中的长巾。 “我还是自己来吧,我习惯自己洗,呵呵。” 阿福见状也不坚持,遂低声说道:“要么奴婢让丫鬟进来服侍?” 张简一听瞠目结舌“好家伙,男的我都不习惯你还要找女的来,我可是正经人呐。”见阿福不是在说笑张简赶紧张口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都习惯了。” “既然公子不需要服侍那奴婢就不打扰公子沐浴了,新衣已放在屏后,公子沐浴后可自行取用。” 洗了好一会,总算是洗了个干净。看着变了颜色的洗澡水张简不禁自嘲:“这桶水,值了!哈哈!” 但是接下的事就有些尴尬了,这古代的衣服怎么穿?这一头飘逸的秀发怎么梳?不服输的鼓弄了半天最后还是缴械投降了,没办法只能把阿福唤了进来,阿福阿禄两人一边服侍着张简穿衣梳头一边被张简问着这样那样的问题,终于在一番折腾后总算是大功告成了。这次张简的收获是极大的,在实践中基本能做到了穿衣梳头自理。 这锦缎的衣服穿着是舒服,就是长袍大袖的有点不太习惯。望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张简不禁轻叹道:“看上去和自己之前差不多大,依旧还是普普通通,属于那种扔人堆找不到的类型,以前应该是总干农活的缘故手上都有老茧,皮肤也是轻微的小麦色。” 不管怎么说活着总是好的,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就好好过吧,反正也回不去了,但想起另一个世界伤心的父母张简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卫则跟着任廉快马赶回了临川,刚一进王府就见丫鬟来报,说王妃已在正殿等世子了。卫则一听可不敢怠慢,直奔正殿而去。边走边合计怎么在母妃面前把事编圆了。 王府正殿内,临川王王妃吴氏端坐于堂上,吴氏原名吴蓁乃临川大族吴家嫡女,卫济就藩之后为了能够快速掌控越州局势便想出了与吴家联姻这一招,而吴家也看中了卫济这颗大树,二人虽说是政治联姻但婚后两人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卫济也没有再纳其他女人。吴氏先后为卫济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卫昌不幸早夭,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名唤卫玉薇封号“晋城郡主”,这第三个孩子便是卫则了。 “母亲!孩儿在甫州多留了几日,让母亲担忧了真是罪该万死,请母亲责罚。”卫则刚到堂下便大步流星奔到了吴氏面前边磕头边请罪。 吴氏对这个小儿子本就疼爱有加,就是想佯装嗔怒吓唬一下而已,没曾想被这臭小子一通抢白反而不好发作了。 “好了,好了。起来吧,少在我这装可怜。你要是有这份孝心就少往外面跑,让我这个老太婆少操点心。” “嘻嘻,母亲说笑了,您可不老。”回来的路上卫则就听任廉说,自己被劫这事除了甫州太守何举,羊均和他自己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晓了,看母亲这个样子确实是不知情的样子。至于自己这下跪请罪的招数可以说是屡试不爽了。见母亲没有了怒气,卫则笑嘻嘻的站起了身,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 “堂堂临川王世子,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是坐没个坐像,成何体统。” “嘻嘻,这不是在您老面前吗,要是在父王面......。” “在我面前怎么样呀?”不待卫则说完,卫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殿堂。 卫则吓得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忙向卫济请安。王妃吴氏噗呲一笑:“你这臭小子,还得你父王治你。” 卫济缓步走到吴氏身旁坐了下来,身后的左右长史羊均和任廉也赶忙叩拜王妃。吴氏见状便知他们是有要事商谈,旋即起身淡淡道:“好了,你们商议事情吧,我去后花园转转。” “恭送王妃。” “恭送母亲。” 见吴氏出了正殿越走越远,几人这才落座。这吴氏在第一个孩子卫昌早夭后便不再参管府内诸事,一心礼佛去了。这些年来王府内的事都是交给陪嫁过来的几个嬷嬷代管,就更不用说这王府外的事了。 “父王!孩儿这次行事唐突,让您担忧了。”见母亲走远了,卫则连忙起身请罪。 “罢了,起来吧。所幸这次老天保佑有惊无险,还多亏了你任叔叔及时赶到,还不快谢过。” 卫则连忙转身拜谢羊均任廉二人救命操劳之恩。 卫济点了点头:“则儿,你把那天发生的的事详细说来。” “是,父王。” 卫则一五一十的把自己那天出城,何举劝说不住派兵护驾,然后出城后被伏击和遇见张简的种种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伙贼人是早有预谋。”卫济若有所思道 “是的,王爷。臣率近卫赶到之时那伙贼人正好逃遁,臣担心世子安危又恐有埋伏便未追赶。到了甫州城询问太守何举后方知,正如之前信上所述,聚流河水患以来民间便有人散布谣言煽动百姓对朝廷不利,所以臣推测世子遇伏和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羊均见任廉说完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聚流河水患已影响到甫州全境,臣已奉王命开民仓赈济可也是杯水车薪,请开官仓的奏疏已送往建康可还没有回应,臣恐再迁延下去易生变乱呀。” 卫济长叹一声无奈说道:“二位所言我又岂会不知。父皇年岁大了笃信佛道。又被一帮小人围着,我又能如何。” “沈辛,沈静之流谄媚圣上,祸乱朝政,圣上法令不明纵容宗室横征暴敛,欺压百姓。这大楚的天下......哎!”这些话可了不得,若是被旁人听去告了密,少说也是杀头。可羊均却不怕,羊均本是江左名士,应卫济数次之请才出任王府左长史,平时便是敢言直谏刚正不阿,此时说道痛心处更是吹胡子瞪眼睛。 羊均铿锵的声音还在殿内回荡,可其余众人却陷入了沉寂。自古便有臣不言君过,子不言父错的道理,可是羊均所言确确实实是直戳当朝要害。太清帝卫援登基之初也算得上是英明神武,对外连胜凉国晋国,将国界推过了长江的封锁,西取雍州东夺两淮,楚国之盛达到顶峰颇有一统天下之势。可正所谓盛极必衰得意必忘形,此后卫援便没有了进取之心开始笃信佛道,荒废朝政,任用小人,纵容宗室亲族,楚国一时之间乌烟瘴气。而比起混乱的朝政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日益膨胀壮大的卫姓诸王。皇四子江陵王卫节领荆州刺史,皇五子江州王卫牧领益州刺史,二人横征暴敛招兵买马欺压百姓,麾下更是号称带甲数十万。还有洵阳王雍州刺史卫伏,南海王交州刺史卫盛也是虎视眈眈,这些个骨肉兄弟让自己这个兄长在越州是如坐针毡。 卫济就藩三十余载,如今也是年逾五旬满头花白,本就是个宽仁不争的性格,如今年岁大了更是不想掺合到那些勾心斗角的阴谋当中,可如今这形势真是让你躲也躲不掉,甩也甩不开。再想想世子卫则年不及弱冠,生性温和仁厚,更是让卫济不放心。 “任长史,明日即调一营兵马驻于甫州城外以应不测,羊长史等候建康回旨,旨意一到即刻放赈,当前可先与士绅富户调剂以应缓急。”卫济吩咐完便缓缓起身向后堂走去。 “则儿,你今年多大了?”卫济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 “孩儿今年十九岁了呀,父王何发此问?”卫则被这忽然的一问问的有些摸不到头脑。 卫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头继续朝后堂走去。 殿内只留下了卫则呆呆的站在原地。 甫州之乱 第4章 一无是处 甫州城 张简此时正惬意的靠在床上哼着小曲,这几天在阿福和阿禄的悉心照料下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以说除了洗澡不用他俩伺候,其他的就只要张简动动手指就好了。在内心无比自责和身体无比诚实的煎熬挣扎下,只能暗骂“封建社会真腐化!”之后便勉为其难欣然接受了...。 当然,这种日子过久了问题也随之而来。翘着二郎腿望着屋顶的张简不觉陷入了迷茫:“总这么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呀,虽说救了个小王爷,但这个大腿抱不抱得住还两说。在古代可不比现代,一步走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在这可没人和你讲什么人道主义。身为新时代的有志青年我可不能在享乐中迷失自我。”说干就干,张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 穿好衣服梳好头先出门转转,万丈高楼平地起,不能操之过急先熟悉熟悉环境再说。没曾想这刚一推门正好撞到同样要进门的阿福。 “张公子,你这是......。” “额,这两天在屋里待得有些闷,感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想出去走走。” “也好,那奴婢就陪公子出去走走。” 甫州以金石玉器农桑纺织为主业,平时街道上可谓是车水马龙,商旅云集。可如今却是冷清的门可罗雀。 “阿福,这甫州城也算是大城,怎么如此冷清呀。”张简一路走来不解的问道。 “回公子,这甫州以金玉锦缎为本,但前些日子连降暴雨河堤溃口,波及甫州数县冲毁桑田官道甚多,所以这州城之内就难免有些冷清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那这几个县得不少人受灾吧。” “这几个县虽说不是什么大县,但加起来应该不下十万人。” “那这灾情控制的不错呀,街道上虽然冷清可却没有灾民。”张简听了阿福的话不禁夸赞道,前世看电视剧中演的一闹灾便满城皆是灾民,破衣烂衫饿殍遍野,现在看来也不一定都那样。 阿福闻言迟疑了一下,却欲言又止。张简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注意阿福的反应,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朝北市走去。 甫州城有东市和北市两个聚商之地,东市主要以金石玉器为主,北市则是以农桑织品为主。张简在阿福的引领下左逛逛右看看的来到了北市,这往日熙熙攘攘的地方如今却是关门的关门,没人的没人,唯独一家店铺门前不但热闹还排起了长队。张简好奇的凑了上去,走近一看原来排队的是一家粮店,门前围了一圈人手拿着布袋瓦罐等器物的在等着买粮。果然,这大灾之时粮食才是紧俏货,张简苦笑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就听队伍前面的人好像和店家吵了起来。 “你凭什么不卖我?我这不是钱呀。”只见一个老妇不依不饶的抓着伙计喊叫。 “你这是私钱,要买也行但却当不得官币之价。” “什么私钱官钱的,都是南铢怎么就不能当一样的使。” 那伙计见老妇没完没了有些不耐烦了,用力甩开老妇的手怒骂道:“你这恶妇少在这胡搅蛮缠揣着明白装糊涂,官币南铢含铜七八层你这私铸之钱脆薄如叶,你当个屁的一样使。莫要再聒噪,要买便买,不买就靠边,后面还有别人呢。”那老妇被推了一个踉跄,见伙计态度强硬便顺势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后面的听着私钱十当官钱一,要买粮的便买,不买的快快散去不要挡了我们做生意。”看样子伙计也是习惯了这阵仗,被他这么一喊满登登的人群顿时退下来了不少人,有的反反复复点着手中的铜钱,有的直接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张简初来乍到也不敢多管闲事,便疑惑地问身旁的阿福:“这官钱私钱区别竟如此之大?国家不统一发行吗?” 面对张简一连串的发问阿福淡淡一笑“看来公子平时也是不掌家,我朝币制......唉,也不是一言两语能说的清的,待到闲暇之时奴婢再与公子细说吧。” 张简看阿福不愿深说便也不再追问,反正以后时间还长着呢。随后张简又逛了酒馆.布庄.玉器店等买卖,正所谓干事业之前得做好充分的考察,可现在这个情况生意都比较冷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阿福见张简只看不买还以为张简囊中羞涩便问要不要买些喜欢的带回去。张简看出他是知道自己没钱出来圆场,可好汉不吃嗟来之食平时吃喝用度就已经让张简很不好意思了,再说这次本来就是来考察的。 见张简回绝了阿福也不坚持还是保持招牌式的微笑。张简其实是很佩服阿福的,能力出众观察入微办事得力在替别人着想的时候又能做到收放自如不让人尴尬,这放在21世纪绝对是个妥妥的人才。 “阿福,谢谢你。”不待阿福反应,张简已经按着原路往回走了。“咱们回吧,要不然赶不上晚饭了。” 阿福先是被张简整得一愣随后赶紧喊道:“张公子!等等,你走错方向了。” 张简:“......。”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和阿福逛了一天的缘故,感觉今天食欲出奇的好。吃过晚饭后张简照旧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俗话说得好,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边走圈张简还边拉着阿福探讨了一下这个时代干点什么比较赚钱,不过很显然他好像也不太清楚,在阿福一脸懵逼的表情下张简只好长吁短叹的回了房间。 放松着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感觉前途一片渺茫。前世的自己穿越小说也没少看,人家猪脚要么是什么业界精英或是文理专业精通的,造东西写诗词扬名立万,再看看自己这老天爷是不是选错人了?造东西就不用想了自己肯定是不会了,诗词文章这东西就更没戏了,上学时候背那些早就忘到姥姥家了要知道有今天自己该好好复习复习再来的。做生意也感觉很渺茫,没有本钱也没有经验。 此时此刻张简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真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最可怕的还有历史线已经错乱了,想找个名人抱大腿都没戏。张简躺在床上越想越绝望,前世自己就是个小职员,难道现在一个堂堂穿越人士还要去打工?那也太丢穿越人士的脸了。转念又一想,自己好歹帮了一个小王爷,不说给自己个官当,也总能赏自己几亩地吧,官我是当不好了给我点地我就知足了,到时候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挺不错。 张简不禁苦笑了几声,以前总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一无是处。 就这样在左右纠结和胡思乱想中,张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美丽的梦境如痴如醉,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的不如意,如果能一直沉浸在美梦之中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就像日上三竿还躺在床上做美梦的张简一样,你要问为什么说他做的一定是美梦,因为他嘴角的口水和一脸的痴笑已经出卖了他。 “吱...吱”门忽然开了。 张简以为是阿福过来送早饭并没理会,翻了个身双手双腿抱夹着被准备继续自己的美梦,可这梦里不知怎的突然多了双眼睛看着自己,让人发毛。 “张大哥...张大哥。” 不情愿的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是梦!真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卫则!” 张简一惊顿时睡意全无:“你不是回临川了吗,怎么在这?” 卫则满脸愁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张简见状赶紧盘腿坐了起来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我这回是偷跑出来的。” “偷跑!你还真是...。”张简不禁翻了几个白眼:“你好歹也是个小王爷,这么大了还用偷跑?” “哎,从小父王和母妃就很少让我出临川城,又给我安排了一堆师傅教我这教我那,上次要不是为了选寿礼来了甫州,父王是绝对不许我独自外出的。赶巧不巧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本来父王是要关我禁足,我就只好趁着寿宴结束的时候偷偷跑了出来。” 张简一听感情是个初经世事的叛逆期好宝宝。 “那你偷跑出来之后打算怎么办?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张简耸了耸肩打趣道:“还是等着你家里来人抓你回去。” “我还没想好。” “我倒!说真的,我要是你爹我也不放心你自己出门。”面对张简的吐槽卫则也只能尴尬的挠头。 “我听父王议事的时候说这次水灾很严重,我想替我父王分忧。”卫则不禁想起卫济那一问“我已经十九岁了我可以独当一面了。” 张简奇道:“你不是偷跑出来的吗,你能做什么?” “嘿嘿!这可难不倒我,我早有准备。我出来的时候顺手将父王的竹符偷了出来,手持竹符可于州内便宜征调。”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竹符洋洋得意的挥舞了几下。 张简看着竹符不禁有些激动地问道:“你这个宝贝没拿出来用过吧?” 卫则得意的说:“我进城的时候用了呀,看门的人说封城期间许出不许进,我一亮此符他们就乖乖的让我进来了。” “我这个脑子!”张简听后无奈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看着眉飞色舞的卫则,张简真不知说什么是好,抱着这么个大腿,能行吗? 张简垂头丧气卫则可没闲着,只见他拍了拍手阿福立刻从外厅走了进来。 “阿福,你一直在甫州,你来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回世子,据奴婢所知聚流河水患共波及甫州九县,受灾百姓不下十万众。羊长史已下令开民仓赈灾可却是杯水车薪,应该是建康那边请开官仓的奏本圣上还未批复。现在水路陆路皆受损严重,各州赈济调配十分缓慢。”卫则一边听着一边煞有介事的点着头。 “那何举他封城干什么?” “奴婢认为应该是怕灾民大量涌入州城所以何太守才...。” 其实这点是有些冤枉何举了,怕灾民涌入只是其一主要是怕有人趁机生乱。卫济吩咐的是暗中查访不要打草惊蛇,没办法,何举也就只能借着灾民的幌子出昏招了。 “那可不行,不放灾民进城他们岂不是要在城外忍饥挨饿,还要睡在荒郊野地。” 张简看卫则在那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办法的样子不觉一阵好笑。但不可否认,办法虽然不成熟但想法是好的。 “封不封城其实也无关紧要,救灾吗,最主要的无非就是粮食问题,只要有足够的粮食问题就不是问题。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比手里有粮更能让人开心的。”张简靠着床淡淡的说道。 “对呀,有足够的粮不就解决了。” 看着卫则兴高采烈的样子张简当即就是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足够的粮?我看目前的问题可没那么简单。昨日闲逛我看城内的粮价已经涨起来了,城内的百姓想温饱尚且如此困难更别提救济城外的了,还有就是我的小王爷,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你能做什么?” “我...我...我什么也做不了。”卫则顿时像蔫了的茄子矮了下来。 “那也不一定,或许你能做些什么。”张简若有所思道:“但是再怎么想做事也得先吃饱饭,这都快晌午了我们是不是先吃完饭再从长计议。”本来张简就起的晚早饭没吃成。几人又聊了半天都到晌午了,张简的肚子早就在咕咕叫了。再说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一腔热血想当然就能办了的。 “奴婢这就去张罗饭食。” 待阿福走出房间,卫则失落的喃喃道:“张大哥,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如今想替父王分忧还是不行。” 张简见这小子有些自暴自弃,这可不行。出于人道主义我得给他上一课灌点鸡汤,自己以后还指望他这条大腿呢。 “你这么年轻又是王世子来日方长吗,没有做就开始自怨自艾可不是什么好念头。正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要相信自己,你行的。” “自强不息?” “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就像我,我就想平平安安的生活努力赚钱,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想法吗只不过还没开始付诸行动罢了。” 卫则的眸光紧了一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次情况如此危急张大哥你却没丢下我不管,这份恩情我会铭记的,父王和母妃对我管教甚严,除了几个表兄我也没什么好朋友,现在有了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 张简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既然是朋友,那还客气什么。你不嫌弃我一个平民百姓,能和你这个小王爷做朋友我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哈哈。” “张大哥说笑了,什么小王爷不小王爷的,叫我卫则就好。” 两人爽朗的笑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甫州之乱 第5章 粒粒皆辛苦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阿福已将饭食张罗了上来。张简看着一桌的饭菜可不客气,撸起袖子便大吃起来。这情景阿福早已习惯依旧见怪不怪的微笑站在一旁,可卫则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张简。 “嘿嘿,失态了,失态了。我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没什么礼数。”张简尴尬的放下手里的鸡腿强行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羡慕张大哥的好食欲。”听卫则这么一说张简才发现光顾着自己吃了卫则面前那一份却还是一动没动。 “世子,现在城中物资短缺,您又吩咐叮嘱不能张扬,所以饭食有些简陋难免不合胃口,奴婢这便将这些处理掉让厨房重新做。”阿福从小便跟着卫则察言观色自不必说。 张简一听这还了得,浪费可是最大的犯罪更别提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了,急忙叫住阿福道:“别呀,别呀。倒了多可惜呀,要不就先放着等晚上热热我吃。“ 卫则:“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张大哥吃剩饭剩菜。” 张简一边吃着一边含糊的说:“现在外面闹着饥荒这粮食何等金贵,就算是太平年景也没有随意浪费的道理,正所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方知这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多少人求饱尚且不能,这剩饭剩菜有事什么不能吃的。” 张简说的很郑重不是因为他矫情,而是因为从小家里就不是很富裕,父母经常教导他要节省不要随意浪费,上大学后张简也是省吃俭用闲暇时间更是会打打零工尽量不给进家里添负担,之所以如此郑重便是看到卫则如此的轻描淡写,难免有感而发。 “粒粒皆辛苦...。”卫则嘴里反复默念了几遍。要知道卫则可是含着金印出生的王世子,万千宠爱在一身,再加上楚国本就奢靡之风盛行,卫则有这种习惯也没什么稀奇。 俗话说得好吵闹不可怕就怕气氛突然静止,张简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傻笑着给自己打了一个圆场:“嘿嘿,从小家里穷,有些情不自禁了,勿怪,勿怪。” 阿福见状赶紧给身旁的阿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快把食案抬下去。 “慢着!把案放下,我要吃。”卫则抬起头淡淡的说道:“张大哥说得对,粒粒皆辛苦,如此年月又岂能随意浪费粮食。” “好一个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好诗好诗,言简意赅发人深省啊。”只见一个身着大袖素袍的中年男子拍着手信步走了进来。 “吕先生!”卫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张简拿着碗筷一嘴油,呆呆的看着毕恭毕敬犹如耗子见猫般的卫则,不知如何自处。还真别说这个中年男子神采飞逸,五官俊郎又有些放荡不羁,虽然看上去有些年纪,但年轻时绝对是妥妥的一个古代帅哥。 “你就是那个救了世子的人吧。”吕青远上下打量着张简轻声问道。 张简赶紧起身放下手中的的碗筷,顺手抹了抹嘴上的油:“不敢,不敢,碰巧了。” 吕青远:“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临来的时候临川王还让我代他向你道谢。” “什么!父王已经知道了?”卫则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那点小手段能瞒得了谁?你一出城王爷便收到了呈报,不仅如此你还偷拿了竹符,真是顽皮的紧呀。”说着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卫则。 卫则低着头盯着脚尖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个吕先生可不简单,姓吕名清远字善常,南徐州人士,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却才学傲人,比卫济小了不少却是平辈论交,卫济慕其才学数次想荐其为官可都被婉拒了,后来卫则渐渐长大卫济便邀其教授卫则,就这样吕青远便成了世子卫则的临时教习,又因其与临川王卫济关系特殊,王府上下无不敬重皆称一声''吕先生''。 张简见气氛有些古怪便连忙插话道:“那个...,吕先生!卫则也是想做点事帮他爹分忧才跑出来的,一片孝心呀,您看......。” 吕青远抿了一口酒淡淡一笑:“你这小子年岁不大却有些才学,短短一首五言竟道出了农民耕作之苦,粮食来之不易,难得难得。” “先生误会了,这首诗非是小的所作而是唐......是我在一个池塘边听一个书生吟的,在下觉得与于己有意便记了下来。”张简马上矢口否认,这种饱学之士的人设凭自己这点墨水是肯定立不住的,到时候被揭穿岂不是自讨苦吃。 吕青远瞥里一眼张简没有再说什么,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也不是来问罪的,我只来提醒你竹符不可乱用,要用到该用的地方。”说罢伸了个懒腰转头对旁边的阿福吩咐道:“给我安排个房间,准备热水,赶了一天的路我这身子都快散架了。” 随后张简看着两人下了楼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则!卫则!别发呆了人都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卫则见吕青远走远了才定了定神并把吕青远的事和张简大致说了一下,“虽然吕先生不算自己的真正老师,但自己对他却没由来的生出敬畏之感。” 张简听了之后有些摸不到头脑,心想这也没多大事呀,至于吓成这样?可看到卫则依然心中忐忑不安便安抚道:“吕先生不都说了吗,他不是来问责的说明你爹没有怪罪你。而且还没有收缴你的竹符并且让你用到该用的地方,说不定还想让你在外面历练历练呐。”张简分析了一堆可一转头卫则却还是愁眉苦脸:“好啦!好啦!大不了一会我陪你去问问。男子汉大丈夫做都做了有什么怕的。” 卫则点了点头,事到如今貌似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之后两人便继续吃饭。 对于这个时代的尴尬张简觉得肯定是饭后没事做,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和电视也不能唱k真是无聊的可以。更可气的是连看书都费劲,现在的官方文字是繁体正楷还是竖版真心是不习惯。没办法,只能继续在花园里遛弯了。 就在张简与卫则一前一后走着圈时,阿禄忽然急急忙忙的小跑过来禀报说门外有人来访,还是官府的人。 “官府中人?什么人?”卫则很诧异,自己在甫州没有什么朋友啊,再说了也没人知道自己在这呀。 张简瞥了一眼卫则心中不禁暗想:“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还没人知道你在这,吕青远不是刚刚才来。” “世子,来人是甫州太守何举。” “何举!他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卫则看着阿禄语气略带嗔怒。 “还能这么知道的,你进城的时候用了什么?守城的人怎么可能不上报。” 卫则这才反应过来,后悔的直拍大腿并轻咳了几声缓解一下尴尬:“带他到花厅等候吧,我随后便到。”其实卫则是不想见外人的,可这个何举在自己之前来甫州采买的时候没少在身旁伺候,之后又派兵护送,出于情面还是决定应该见见。 何举被阿禄带到了花厅,刚端起茶杯就见卫则带着张简走了进来,何举连忙放下茶杯俯首叩拜。 其实张简被卫则硬拉着走了进来,只见一个颇为发福的中年人跪在了地上,粗眉毛小圆眼脸圆鼓鼓的,你要不说他是官,张简绝对会以为他是个土财主什么的。 礼毕后各自归坐,何举忐忑问道:“世子再次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世子恕罪。” “何太守不必多礼,我此次前来也是暗中行事,怎么能怪你。” 何举一听暗中行事不禁惊得颤抖了一下:“那世子到甫州是否有何要务?” “这个...我此次...是为了…灾情...”卫则哪知道自己有什么要务,于是吭吭唧唧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曾想话还没说完,下面何举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世子,此次灾情甚大。下官已拼尽全力,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也是有心无力呀。” 诶呦!还有意外收获! 卫则和张简对视了一眼,冷声问道:“与你无关?你身为父母官却说与你无关,我倒要听听怎么个与你无关。” “此次河堤溃口冲毁道路导致运输困难,甫州数县可以说是皆有灾情,下官已将甫州官兵尽皆派出背运粮食可也是杯水车薪,而且各地义仓本就储粮不多朝廷开官仓的旨意又迟迟不下,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卫则:“难道除了官仓便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何举:“下官也曾向城中富户筹集,可收效甚微。” 卫则怒道:“胡说八道!父王明明已拨款赈灾,这钱莫不是被你吞了不成。”卫则这就很气愤了,自己明明听到父王下令让羊长史先拨王府府库之钱赈灾,可这何举却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真是可恨。 何举一听急忙辩解道:“下官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私吞赈灾之钱呀,而是这甫州城内的粮米皆被收买一空,如今下官是有钱无粮干着急。” “哦?”卫则不禁奇道:“收买一空?何人竟有如此能力,你们郡暑难道是摆设吗。” 何举叫苦道:“回禀世子,收买粮米者便是齐氏商社,这齐氏商社在越州西部买卖甚多,粮米布庄玉器皆有涉猎,灾情方起之时这齐氏商社便开始大肆收粮,如今这城中粮价已被哄抬的高了两倍不止。” 张简听何举说完便回想起前两日与阿福逛街看到的粮店之事,原来其中还有如此渊源,说着转头向卫则点了点头。 卫则:“好了,你起来吧。钱款之事暂且不谈,这齐氏商社囤货居奇你们为什么不查?” 何举费力的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对卫则的质问却显得犹犹豫豫。 卫则:“都说了莫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便是,难道还有我惹不起的人物吗?” 何举:“这齐氏商社牵连甚广,下官.......” 何举方说出口,就见厅外一人走了进来,正是吕青远。 吕青远:“好了,何太守。这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何举如释重负,躬着身往花厅外退去“是!特使大人。” “特使!!!”卫则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先生,您终于肯出仕了!” 吕青远目光犀利道:“此次灾情关系到十数万百姓,我又怎能再推辞。” 卫则:“先生出马自是马到功成,定能救民于水火之中。” 吕青远:“你这臭小子何时也学会拍马屁了,这次灾情十分复杂,难在外而非在内,我虽任谘议参军可却不能留在甫州城,而这甫州城就交给你了。” 卫则一怔:”先生,您是说......“ 吕青远:“就是这样,我此次前来一是催运赈灾粮米,二是防饥民生变,三便是来寻你坐镇甫州城,你身为王世子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当然这也是你父王的意思。” 卫则有些迟疑:“可是,我从未外任地方,这个......” 吕青远:“万事都有个开始,更何况让你在甫州主要是为了稳定民心,有何事不决可以问一问何举,他久在地方办事还算老练。如有特殊情况你手持竹符可以自决。” 说罢淡淡一笑起身向厅外走去,忽的又停住了脚步幽幽道:“代立不忘社稷,君之道也。你是临川王独子,终有一天是要承袭爵位的,到时候这一方天地就得靠你喽。” 卫则怔怔的呆在原地,连吕青远何时走出的花厅都没注意到,自己马上就要到加冠之年了,父王终于肯让自己外任地方处理事务了,可自己这心里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甫州之乱 第6章 开仓 一夜无事,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张简本想着睡个懒觉,可一大清早就被卫则给搅合了。鸡还没打鸣这小子就顶着个黑眼圈跑了过来,一看这架势张简便知道这觉是睡不成了。 “我的世子,你到底要干什么?大清早你不睡觉无所谓,我还要睡呢!”张简睡眼惺忪的靠在床头抱怨着。 卫则:“张大哥,我一夜没睡。昨天听了先生的话,我一直参不透其中的深意呀。” 张简无语:“哪有什么深意,无非就是让你历练历练,有什么好想的。” 卫则眼一亮:“那我们要怎么做呢?阿福!先生回来了吗?” 阿福:“回禀世子,吕先生昨夜出去后便一直未归。” 卫则噌的站起身嘴里嘟囔着:“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先生回来了没有。”说着一溜烟跑出了张简的房间,阿福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终于安静了,望着大开的房门:“此处省略五百字.......。”吐槽完后张简重新躺好准备睡个回笼觉。 “咣,咣,咣”一阵急促的敲锣声! 张简:“我日!” 这一阵锣声把张简仅存那点的睡意敲得是荡然无存,不甘心的一个猛子从床上翻了下来,趿拉着鞋下了楼,气冲冲的向大门走去。 张简:“我倒要看看这大清早都玩什么幺蛾子,老子跟你没完。” 可一到大门口却看见卫则和阿福就站在门外。 张简:“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一大早敲敲打打的干什么?” 卫则一回头边揉着黑眼圈边打着哈欠和阿福说:“阿福,你和张大哥说吧,我先回去睡会,要是先生回来了记得叫醒我。” 来到门前的街上瞧了瞧,张简疑惑道:“这么早,街上怎么这么多人,都出来干什么?”也不怪张简疑惑,这条街不是主街平时走过的人本就不多,更别提现在这个时候了,三三两两的好不热闹。 阿福道:“公子有所不知,何太守昨日下令在今日解除城禁,今晨城门一开便有大量灾民涌入城内,方才的锣声便是官府驱赶灾民到新设的粥场的。” “哦!” 从门外回到了房间,张简感到了难得的清静,卫则去睡觉了终于没人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了。 吃过早饭后张简便惬意的躺在了院子里的石椅上看起书来,这个时代的书是繁体楷书竖版的所以张简看着十分的吃力,要不是仗着自己前世还有点基础便是要抓瞎了,前几天托阿福帮忙买了一些关于风土人情和历史类的书籍准备恶补一下,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自己也没得选,就得努力生存下去,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学习和融入总是必不可少的。 万里无云微风轻拂,阳光从密密层层的竹叶间透射下来,绿茵茵的草地上印满了铜钱大小的光斑,张简边看书边觉得一股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简被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睁开惺忪的双眼伴随而来的便是一双纯真又不失活力的眼睛,没错又是卫则,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的盯着自己,让张简不禁一激灵。 卫则:“张大哥,这都快晌午了,你可算醒了。” 张简揉了揉眼睛瞥了一下卫则心想:“要不是你大清早折腾我能这么困?现在倒好,搞得好像是我贪睡似得。” 卫则:“既然大家都休息好了,天气也不错,该是办正事的时候了。” 张简:“正事?” 卫则:“父王让我坐镇甫州,我总得出面做点什么吧。” 张简用力坐直了身子,指着自己茫然道:“你父王是让你坐镇甫州协理赈灾,我一个平头百姓掺和什么?” 卫则:“我这是头一次独自在外任事,父王如此信任于我我又岂能让他失望,可这事发突然我身边亲信之人皆不在,你之前处事有度遇乱不惊,张大哥你得帮帮我呀。” 张简这人哪都好就是耳根子软,看着卫则双眼满含着诚意不停地劝说,心中是既纠结又无奈。前世看网络小说猪脚一穿越各种天马行空有木有,可一到自己这剧本就不一样了,也或许自己压根就不是猪脚,要不是阴差阳错帮了这个王二代一把,估计自己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外了。。可现在的处境经商吧没本钱也没那个脑子,而且这是古代不是现代,一个不慎就是身首异处,毕竟在这个时候没人会和你讲什么人权;读书吧,貌似自己也没那天赋,思来想去看来抱大腿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老天爷既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总没有试都不试扭头就走的道理。 看着张简愣愣的不说话,卫则心里十分的焦急脸也胀的通红。 片刻后做出决定的张简沉声道:“好吧,不过话说前头,我这个人才疏学浅到时候误了事你可别怪我。” 卫则正色道:“我岂是那种凉薄之人,现在你便是我世子府的门客兼谋士,随我参与赈灾诸事。” 就这样张简从一个平头百姓一举踏进了仕途(苦笑!)虽说就是个小小门客,可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饱着总比饿着强。 这都哪跟哪呀!! 几人用过午饭,太阳正是毒的时候,可却也挡不住卫则的热情。张简刚从房里出来,卫则便已经在催促阿福准备马匹了,颇有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味道。 张简看着风风火火的卫则忍不住说:“我说,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总得换身衣服再说吧。” 卫则瞅了瞅自己又看看了张简:“这衣服怎么了,不都差不多嘛。” 张简:“我的世子大人,我们可是奉命巡视灾情,而你的身份是为了稳定人心,你感觉我们这身衣服合适吗?” 卫则恍然大悟:“阿福,快!把我的正装拿来。” 两人换好衣服来到门前,张简看着马匹有些尴尬:“那个...那个...,我不会骑马。” 卫则:“......。” 阿福:“......。” 其实张简不知道的是自己完全不用尴尬,这骑马出行也只不过才兴起短短几十年,前朝时皆是以乘车为礼,普通人更是连乘车的资格都没有。天下分崩后南北并立,随着外族文化的涌入和马匹骑乘器具的完善,骑马才渐渐取代了乘车,特别是连年的征战攻伐骑兵的重要性被凸显出来,这也让骑马更成为一种风潮,但这也仅仅是体现在江北,江南士大夫则是出则车舆,入则扶持,郊郭之内,无乘马者。要不是事态紧急,再加上越州远离繁华之地不似三吴那般奢靡腐化,估计卫则也不一定会骑马。 阿福把马匹换成了马车,两人上了车朝北市驶去。原本卫则是想去郡暑会一会何举的,可两人一商量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先不说何举在不在郡暑,目前两人最关心的其实是灾民和赈灾的情况。 北市的粥场现在是异常的拥挤嘈杂,遍地的灾民挤在一起等待着官府的施赈。抱着小孩的妇女,拖家带口的青壮,双眼麻木的老人,周围几队挎着刀的逻卒来回巡视着,不时呵斥着插队领粥的灾民。靠着场地的北面搭起了几个草棚下面支着几口大铁锅腾腾的冒着热气,每个锅旁站着几人负责加米加水和打粥的人,灾民望眼欲穿的接过清汤寡水的米粥,也顾不上烫不烫便一股脑的往嘴里送,喝完之后还不忘将碗舔上几遍,最后不舍的望着粥棚叹着气走开了,就算是这也有很多人轮不上一碗。呵斥声,哭闹声,吵骂声,叹息声充斥着周围,喧闹中却透射着一股凄凉。 阿福驾着马车在北市外停了下来。 卫则见车停了以为到粥场便问道:“粥场到了吗?” 张简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遍地的灾民,这些人是连粥场都挤不进去的,可能是饥饿的原因这些人就自顾的瘫倒在了路上,马车便是被这些横七竖八的灾民挡住的。阿福呼喊着让这些人靠靠边,可换来的却是沉默。 现在的天气很热,可张简却感觉迎面而来的冷,这种惨状不是前世书上三言两语的描写,也不是电视剧营造出那些可以比的,不知不觉中张简下了马车,怔怔的看着这人间炼狱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站在那。 这条街张简前几日走过,距离北市还有一段路可也不算太远,马车难行几人便下车步行。一路走来卫则是双拳紧攥,脸色铁青,自小便在金窝里长大的他哪见过这番场景,一时间气愤和无力充斥心头。 煎熬着走到了粥场,哪怕是临来之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一路的景象依旧是让人触目惊心。这北市之前已被净街用于安置灾民,商铺也都关板歇了业。 就在几人刚步入粥场之时同在此处的何举接到了禀报匆忙带着郡暑官员佐吏前来迎驾,别看这何举身材肥胖可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片刻功夫便来到了众人面前,而一身官府已被汗水浸湿,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得。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员佐吏,卫则几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停留,而是快步来到了粥棚前。 张简和卫则对视了一眼一把夺过打粥人的粥勺伸进锅里搅了搅,看着清汤寡水的所谓的粥。 “何太守!这就是粥?”卫则脸色冷到了极点 何举已经跟了过来,此时是满头大汗:“世子,下官...下官...。” 卫则:“吕先生还说你处事老练,何太守你就是这么老练的?灾情如此之重,你就是这么处事的?” 何举满脸愁容哭丧着道:“下官也是没有办法,这城中粮食本就不多,下官如不多加水少放米降低稠度,怕是不出两日就粮尽了呀。” 卫则厉声道:“难道这城中就一点存粮都没有了吗?” 何举:“未有上谕官仓之粮下官不敢擅动,下官该死。” 卫则神色稍缓:“何太守。我不是来问罪的,我要的是办法。” 何举苦笑:“世子,您也看到了。现在城中只有一处粥场已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四门还在有大量的灾民涌入,下官身为甫州父母官也是心急如焚,可......哎。” 张简冷静下来还是能体会到何举的苦衷的,这灾情如此严重他何举本就难逃干系,如果再无旨开仓那就更是罪上加罪了,换了谁也不敢妄动。张简将卫则拉到一旁,两人低声私语一会,最后卫则眉头一皱随即又点了点头。 “何太守,开仓放粮吧。”卫则平静说道 何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子,您是说.......。” 卫则:“我说开仓放粮!” 何举:“可是,未有上谕......。” 卫则伸手入怀取出竹符:“你持此竹符开仓放赈,一切后果我自承担。” 甫州之乱 第7章 天灾?人祸? 甫州城官仓 仓内的粮米一袋袋被扛出,文吏在旁边一笔笔记录,卫则和张简面带笑容,而一旁的何举却依旧愁容不散。 张简转头见何举如此表情甚是不解:“何太守为何依旧这般愁容?莫不是怕擅开粮仓上面怪罪?” 何举苦笑摇头。 卫则笑道:“何太守无需担忧,此事我既说了一力承担便不会推责与旁人,父王赐我竹符临机决断,皇爷爷亦是对我疼爱有加是绝不会怪罪我的。” 这些道理何举自然明白,可他担心的却不是这些。 张简:“何太守,莫不是这官仓之粮有什么问题?” 何举终于绷不住了:“灾民还在巨增,下官粗略估算这官仓之粮最多也就够十日之用,要是每顿消减少许或可撑足半月。”其实在何举心中半月都是最高估算了,要真按所定规矩筷立而不倒估计五天都难。 卫则惊讶道:“强撑也才够半月?朝廷的规矩不是官仓囤聚之粮要够地方郡县两月之用吗。” 何举苦笑一声:“官仓乃地方命脉,下官就算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擅动啊。自下官任职开始这仓中之粮便早就不足数了,虽然我大楚近几十年皆无大的战事可边境屯军和其他开支用度都是不减反增,我越州地处后方多时皆是调度钱粮于朝廷,损有余而补不足长年累月一旦遇急就如现在这般叫天天不要叫地地不灵。” 何举说完在场之人无不默然。 卫则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何太守了。不过能支半月也便足矣,吕先生现在正催督赈济粮米,半月时间应该足够了。” 何举:“那下官这便吩咐下去,于城中多开粥场赈济灾民。” 张简忽然想到了什么接话道:“不仅要加设粥场,如今天气潮湿温热又是水灾之后,如果处理不当必是瘟疫横行,到时就算是有粮也定是病尸累累。” 听了张简的话何举不禁连连点头,他是从地方小吏坐起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自是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见张简说起不禁高兴的问道:“张先生难道有什么防范治愈之法?” 张简前世也不是学医的对医书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治愈之法当然是没有,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现在一些基本的防护方法他还是知道的,只要严格控制将风险降到最低把握还是很大的。 张简努力的回想着脑袋中散乱的方法:“第一紧要便是对已经死去的人尸体进行处理,不能弃之不顾而是要及时的抬出城外集中焚烧,二便是城中的污秽之物也要及时处理并用火焚烧,三患病之人也单独要集中起来不可让其混于人群之中相互传染。最最紧要的便是吃喝所用之水务必要烧沸之后再用,吃喝所用之物也要用沸水蒸煮。” 张简一条一条的说何举便命属吏一条一条的记,时不时还插话问一问不解之处。 过了好一会张简长舒一口气:“目前就这些了,办法其实很简单考验的却是执行力。” 何举皱眉道:“张先生说的方法确实是不繁琐,可这人力需求却是极大,城中兵丁皆被我派出背运粮米了,这人手确实是短缺。” 张简:“人手之事或可考虑以工代赈之法,如今城中最不缺的便是人,何太守可以将灾民中的青壮组织起来以工代赈。” 何举连连点头将属吏抄录好的方法奉给了卫则查看,卫则接过后仔细看了看转头问何举:”何太守以为此法如何?“ 何举:“这个...下官也是头一次运用,但其中却也不乏医理,尸体污秽之物却是不洁也能引人的不适,再者张先生所言之法也不难办,下官觉得可以一试。” 卫则点了点头,立刻下令传书各受灾县城依法执行,如有玩忽职守者,重罪论处。 接下来的两天甫州的天气依旧的温热潮湿,虽然灾民还在一天一天的增多可城内却是井井有条。张简时不时的奇思妙想加上何举的执行调配最后卫则以王世子之尊手持竹符发号施令可以说是收效甚好。 这几天跟着何举东奔西走,张简才发现这个发福的何举何太守真是不简单,甫州各项繁琐政事在他心中是了然于胸,物资调配人员安排更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不得不说却是一位有能干臣。 而在何举心里这位来坐镇的世子和这个张先生也是相当的不简单,这个张简虽说年岁不大对政务也是不熟,可办法见识却是非凡,有些难题让人绞尽脑汁可这位张先生却时不时地奇思妙想让人顿开茅塞。再说这位世子,之前到甫州的时候何举一直以为这是一位不经世事的小王爷,现在看来自己也是肤浅了,虽然在处理事上少谋但其敢于担当又能对手下之人做到用人不疑,亦是难得。 张简坐在草棚下拼命地扇着扇子,现在真是无比怀念电风扇和空调,最主要的是现如今自己身为公职人员形象很重要,还不能打赤膊,这身宽袍大袖真是超热的。 何举在一旁查看着底下送上来的呈报:“张先生,你看看这些呈文。” 张简接过呈文吃力的看了一遍:“冒充灾民领粥?” 何举:“没错,这几份呈报都是同样的内容。” 别小看这几分呈报他们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城中百姓也已经开始断炊了。 何举将眼低垂了下来:“这城中粮价每日都在涨,现在已经是灾前的两三倍不止了,城中百姓如何承受得了。如此下去城中粮食难以为继,天灾人祸齐至甫州定然大乱。” 张简望着何举:“我记得何太守之前提过,说齐氏商社收购粮米然后再哄抬粮价,想必这便是那齐氏商社的功劳吧。” 何举苦笑:“没错,我已多次派人知会其中利害,可这齐氏商社却依旧是置若罔闻。而且这其中牵扯之人甚多,我也不好擅自使用强硬手段。” 听闻连他这个太守都无能为力张简也就不再问了,心中又想起前几日的一件事,不禁向何举问道:“何太守,这官钱和私钱有什么说法?” 何举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向左右要了几枚铜钱摊在手中让张简观看:“张先生观这几枚铜钱有何不同呀?” 张简拿起铜钱比对了半天摇摇头道:“这除了大小和颜色略有不同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呀。” 何举吟道:“东一钱西一钱,都是铜钱不是钱。南一钱北一钱,皆是铜钱不同钱。这首民谣在大江南北流传甚广,说的便是这铜钱之乱。自郯朝末年天下大乱各路诸侯割州郡以自立起,为了养兵便自铸铜币,小钱大用以搜刮民财,是以币制大乱。南北对立开始后各国所铸铜钱亦是规制不同,而且私铸成风劣币横行。你看这几枚铜钱便是材质不一大小不同,虽是铜钱却又不是同钱,购买能力更是天差地别,官钱相对于其他私钱还算称得上厚道了。” 张简:“既然如此朝廷也不管管?” 何举:“当初朝廷放开铸币之权是为笼络世家权贵,想法是好的。可如今想要收回却是难如登天。” 张简无奈长叹,像这种高层面的问题已不是他和何举这种人能管得了的了。当下最紧要的依旧是粮食问题,可何举都说了齐氏商社油盐不进,他一个太守都被这般对待,自己一个小小门客就更没戏了。像这种囤货居奇的黑心商人和他讲道理是肯定不行的强硬手段碍于情面也不行。最后两人实在没办法,何举便提议说最好让世子以特使和王世子的身份施压,迫其降低粮价或可一试。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张简随即动身好告别何举往郡暑寻卫则商议此事。 齐氏商社所在是这甫州城最大的宅院,话说这齐氏商社的总号所在地本该是临川,可是因为避让吴家的原因没有办法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越州西部货运比较通畅的甫州。 从外面看这齐氏商社总号高墙深院,但在修葺上却十分低调,没有牌坊大匾也没有奢华大气的砖瓦修饰,让人觉得有些名实难一。 忽然一个人影闪过,溜进了齐氏商号旁边的小巷子里。 “咚,咚,咚。”那人影轻扣了几下门栓。 “吱。”门开了一条缝隙。 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没有什么异常那人影一闪身进了门。快步穿过几重院落最后到了偏院仓库,轻扣三长两短的敲门暗号。 “吱”门开了。 “五哥,你回来啦。”开门的是个精壮大汉一脸憨笑。 那人影也不搭话,进了仓库转头掩上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中间坐了下来,仓库中其他的几十人也围了过来。 “官府已经开仓赈灾了,临川还派来了世子卫则作为特使稳定人心。” “什么?就是前几天我们失手跑了的那小子?”开门的壮汉不甘道:“那小子还敢来?我这就带几个兄弟拿了他。”说着便要提刀出门。 “大牛,你给我坐下,胡闹什么!” 那大汉被呵斥的顿时没了脾气,悻悻的坐到了一边。 这时旁边有人问道:“刘五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刘五将散乱的头发向后拢了拢,接过递来的长巾将脸上的污垢擦拭干净,如果张简和卫则在的话一定会惊喜的发现,这不是老熟人吗。当初追杀卫则的几人就在其中,这刘五就是当时的那个头目。 刘五:“官府虽然已经开始赈灾,但是粮米却支持不了多久,我等按原先的计划行事即可。上次我等失手,未能擒住那卫则险些误了大事,这次不可再出任何纰漏。” 正在众人摩拳擦掌之时,门外又进来一人,大家警觉地齐看向门口,只见一人身着锦袍嘴角含笑的走了进来。 众人看清来人急忙站起拱手礼道:“齐先生!” 这齐先生何许人也,正是齐氏商社的负责之人齐观,别看他满面含笑一脸和气,在这甫州却也是翻云覆雨般的厉害角色。 齐观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我已决定明日夜里起事。宿县那边已经做好了策应,城外的吴云所部不出所料将会被调往宿县,到时这甫州无大兵我等依计划行事,里应外合甫州必破。就算吴云收到消息赶回那也是两天之后的事了。” 刘五:“越州之事皆由先生主理,先生吩咐便是。” 齐观:“明日夜南岭山匪会作为外应,你们于城中煽动灾民以为内应,之后再于城中点火为号到时候内外呼应,量他卫则还是何举有通天之能也是无济于事。” 紧接着齐观补充道:“不过,到时切不可伤了那卫则。” 刘五不解:“先生,前些日子你还吩咐我们劫持他,怎得现在又不可伤他了?” 齐观:“当初劫持他便是想利用他的身份提前将临川大军引开,虽说事出突然可一旦得手,用他会比我们的原计划更有效也更干净。当然就算如此也只是利用依旧不可害他性命,我们大楚这位老皇帝别看他平日里神神佛佛不太管事,宗亲之间你来我往明争暗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见了血事情便没法收场了,一旦卫援较起真查下来难保不漏事,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我们不能给主上添乱。” 刘五自责道:“哎,都怪我一时失手误了大事。” 齐观:“你也不必自责,虽说未能抓住卫则可也对原先的计划没有什么影响,我们提前囤积粮米早已让甫州四周粮食告急,高价售卖更是让城中怨气四起,现在这甫州城就像是一堆干柴,只需一点火星便是熊熊烈焰,到时候只要甫州城陷我们埋藏在其余各县的人手便也会趁势煽动饥民,到时各地烽烟四起正是我主取利之时。” 交代完事齐观还是不放心叮嘱刘五道:“到时城中混乱,怕是难以掌握。你最好还是亲自带人将那卫则先一步拿住,以防万一。” 甫州之乱 第8章 里应外合 隔日 张简拿着卫则的亲笔书信走在前往往齐氏商社的路上,原本卫则是打算亲自来的,可大家商量后觉得卫则屈尊去求一个商贾不合礼法而且一旦齐观不给面子到时岂不是大家都尴尬,所以最后张简当仁不让的作为信使代表卫则来拜访齐观商谈粮价之事。 走着走着张简正好路过一家齐氏粮店,张简饶有兴趣的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不由直呼一声“好家伙”,这是粮店?店内货架上空无一物,伙计更是在一旁睡大觉。 “咚,咚,咚。”张简敲了敲柜台:“我说伙计,你们这是开板做生意还是要黄铺了?” 那伙计被张简这么一敲吓了一跳,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没好气的喊道:“要买粮吗?一斗二十钱,只收官钱。” 张简本就是进来探探粮价的听完也没怎么惊讶:“你这粮价怎的如此之贵,前些日子还是一斗七八钱。” 伙计一听顿时就不耐烦了:“你这人怎的如此多事,现在是什么世道还和前些日子比?这粮米都明码标价,你要买便买,买不起就赶紧出去,少在这打扰我睡觉。” 张简气道:“你这伙计还真是狗眼看人低,什么叫买不起,大爷我有的是钱,就怕你这小店没胃口做大爷的生意。” 伙计调高了嗓门:“小店?我们齐氏商号在越西说是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你这穷酸样知道个什么。”说完还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张简,显然是对那句‘有的是钱’极其不信。 张简:“你这是什么眼神?” 伙计:“您老有大买卖便赶快去总号寻大掌柜吧,可别耽误小的睡觉。” 看着张简走出店铺,那伙计还跟着走到了门口,看着张简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啐了一口:“我呸!还大买卖,看你那穷酸样,装什么装,呸!” 站在齐氏商社门前张简迟疑了许久,要不是门上挂着牌匾张简还以为这是齐氏监狱呢,这修的和后世的的监狱基本没什么区别除了墙上没有铁丝电网和哨兵的岗楼。 “咚,咚。”扣了几下大门,这一道走来张简心里面就盘算着,要是齐观依旧态度强硬,自己要怎么发挥一下自己的口才站在道德制高点好好抨击一下他,可转念一想貌似人家也不在乎,要不然也不用自己登门了。 正胡思乱想的功夫,门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老人头:“你是哪位?” 张简拱手道:“在下乃赈灾特使临川王世子门客,奉世子之命前来拜访贵商社齐观齐掌柜,有劳通报。” 那老头听了一连串的报号上下打量了一下张简,不温不火的说了句:“你稍等一下吧,我去通报。” 张简讪讪的耸耸肩,看来自己狐假虎威的说了一大堆人家也没当回事。不过想想也是,太守人家都不放在眼里,我这一个小小门客又算得了什么。 那老头进去不多时,只听门内急匆匆一窜脚步声大门瞬间被打开,张简被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正当张简一脸懵逼的时候,几个丫鬟将他引到了一个花厅,客厅门前一脸笑意的齐观早已在恭候,一见张简来了连忙迎了上来:“张先生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让我这商贾之家蓬荜生辉呀,哈哈哈。” 张简被这一连串的热情搞得有点不知所措,这是齐观?怎么和临来时候何举说的不太一样呀:“齐掌柜真是太盛情了,张某何德何能。” 齐观:“张先生过谦了,现在这甫州城有谁不知道您呀,您的赈灾之法可是成效显著,多少灾民感您的恩,可谓是万家生佛啊。” 张简:“岂敢岂敢,在下也就是给世子与何太守打打下手罢了。此次前来也是奉了世子之命来与齐掌柜商洽粮价之事。” 齐观笑道:“张先生这便客道了,世子何等尊贵有令直宣便是,齐某敢不从命。” 张简:“齐掌柜言重了,国家自有法度岂可强令。如今这甫州灾情严重粮米短缺,正所谓生于斯长于斯,齐氏商社立于越西是否可以在百姓生死攸关的处境下伸出援手。” 齐观:“张先生的意思是要本商社捐献钱粮?” 张简摆手道:“不不不,正所谓在商言商,在下的意思是贵商社能否以平价出售一些粮米与官府共度难关,救民于水火。”张简说完便抬眼望着齐观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本以为齐观会拒绝或是扯皮,没曾想齐观却点头说道:“嗯,张先生说的对,生于斯长于斯,鄙商社深受越州百姓恩情,是该伸出援手作为回报。” 齐观这一通表白倒把张简整的有些不会了,现在真想回到门口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齐氏商社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齐观完全颠覆自己对他的印象呀。 张简试探道:“那这粮价之事?” 齐观正色道:“张先生放心,齐某听了张先生之言是深感愧疚,莫说平价售卖齐某为了这甫州百姓愿半价售粮。” 张简大喜:“齐掌柜此言当真?”张简此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事就这么成了?可是卫则的信还没拿出来呢,难道自己也有什么王八之气? 齐观笑道:“齐某一言九鼎,但是张先生不可心急,这粮米之事却是要明日才可半价售卖。” 张简:“为何?” 齐观:“一则这粮米一旦半价售卖必然是遭百姓哄抢,我需要从四邻各县仓库临时调集以备所需。再者便是这城中灾民甚多一旦准备不足引起民乱岂不是弄巧成拙,所以齐某的意思便是需要时间让你我双方皆做好万全的准备。” 张简点了点头感觉齐观说的有道理:“齐掌柜不愧是经过大事的,想的就是周到。我这便回去让何太守约束城中灾民,就等齐掌柜明日售粮了。”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颇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 又闲扯了一会,张简便要起身告辞,因为急着回去告知卫则此事便婉拒了齐观的宴请。没曾想刚一出客厅,张简便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张简这小身板直接被迎面而来大汉撞翻在地。 齐观脸色顿时一暗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挡在张简前面大声呵斥:“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给张先生跪下赔罪,林伯快把张先生扶起来看看摔伤了没有。” 张简站起身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是我走路太着急了。” 张简:“看来我这小身板是该练练了。没事了齐掌柜,张某这便告辞了。” 送走了张简,齐观的脸立刻晴转多云:“刘五!你太莽撞了,你可知他是卫则那边的人。” 刘五连连赔罪:“是在下鲁莽了,在下有要事禀报,所以一时性急......还望齐先生恕罪。” 齐观:“罢了,还好他未曾在意,有什么急事你说吧。” 刘五:“我刚从西门回来,那吴云已率军离开前往宿县,西门外只余营寨和极少的留守军士。” 齐观:“好,吴云一走便功成大半,你这便去准备今夜响应之事,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特别是卫则的生死。” 刘五:“在下明白,我以性命担保这次绝对不会再出岔子。” 刘五走后客厅里便只剩下了齐观和管家林伯,这林伯是跟了齐观几十年年的老人了,此时却是不解的问道:“老爷,这一个小小的门客哪怕背后是世子又有什么可怕的?老爷为何如此迁就于他?” 齐观冷笑:“你以为我是怕了他?我们今夜便要起事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得不偿失。今日迁就他又如何?明日放粮?哈哈,他们还有明日吗。” 齐观阴冷的笑声和之后太守府喜悦的场面形成了极大的对比。当张简回到太守府后便将在齐氏商社的经过说了一遍,并表示自己连卫则的信都没用上,众人也是大为疑惑,信都没拿出来事就办成了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特别是何举完全不敢相信,张简却表示无所谓,今天齐观既然已经答应,就算明日他冒大不韪戏耍我们,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明日便将齐氏商社低价出粮之事先散布出去,到时群情激奋看他齐观如何收场。 众人点头称善,随即便各自下去准备。 之前说到甫州以金石玉器闻名,除了这能工巧匠技艺高超之外原材料自是不可缺少的,甫州城西有一座名山,此山巍然立于城外数里外正扼往来大道,因出产玉石而得名‘璞山’,当地人不禁戏称这璞山无论是在太平之时还是战乱之时都是甫州命脉之山,太平之时此山产出玉石惠泽百姓,战乱之时扼守要道于山巅远眺便可观甫州城虚实,山脚下溪水流过当更是驻军之佳地。 前些日子卫济着任廉调兵马往甫州以防不测,这受命领兵之人便是临川王妃之弟吴云字孟实,吴云虽是卫济内弟可却非是单纯靠着这亲戚关系攀得高位,吴云从小便喜读兵书精于骑射更兼胸有远志,卫济对其十分看重,后来历任地方太守郡尉等职,吴云为人刚正不阿以治军严谨著称,逐海盗退山越屡败南岭诸匪,累功为建威将军越州司马近军中护军,可以说是卫济嫡系中的嫡系,铁杆中的铁杆。 吴云一接到卫济的调令便立刻带兵赶到了甫州,吴云当初在甫州和南岭山匪多次激战,对这甫州地形甚是熟悉,一到甫州便将麾下三千兵马驻扎在了这璞山脚下。接下来几日都是平安无事,可今天一早临川便派来了信使,信中提到因为最近得到消息说南岭山匪对从荆州运来的粮米颇为觊觎,所以卫济令吴云即刻动身带兵前往宿县护送粮米,到时候一切可与谘议参军吕青远商议。吴云接令不敢怠慢,送走信差后急忙下令升帐,吩咐各营即刻动身轻装赶往宿县,并安排军司马王龄和百夫长慕容冲带三百人留守营地看管辎重军械。 甫州城北二十多里便是茫茫南岭山,此山绵延甚广横越荆州越州两境,山中盘踞的山匪也是甚多,因为南岭山横跨荆越所以剿匪的事两州一直都是难以协同,导致南岭山成了这群山匪的遮雨伞避难地。 此时山中一支千余的人马正趁着夜色向甫州城方向缓缓而行。 夜幕低垂,眼看就快到子时了。甫州城中除了零星几个打更人还有点动静,整个城都在睡梦之中。 忽然城北火起喊杀之声响彻全城,一只不知名的人马趁着夜色破城而入,这城中本就灾民众多一见贼兵进城更是不知所措仓皇奔逃,南岭山匪大队人马从北门涌入,守城官兵见来敌势大皆不战而逃,一时间城北大乱,火光冲天。 太守府内,卫则张简几人睡得正香,几人商议隔日齐观售粮之事到很晚,所以二人便没有回私宅,而是在何举这直接住下了,没想到这无心之举却救了几人一命。 甫州之乱 第9章 慕容冲 城北动静闹的这么大,太守府这边自然也被惊动了,张简迷迷糊糊的下了床披上外衣来到了院子里,只见院中卫则和何举也是一脸茫然的四目相望大眼瞪着小眼。 就在几人疑惑不解之时,前堂匆匆跑进来一堆人却是府内属官与尉史。何举急促问道:“外面怎么回事?是灾民闹事吗?” 尉史喘着粗气略带哭腔道:“太守不好了,北门进贼了。现在已分不清谁是谁,整个城都乱成了一锅粥。” 众人听后一脸骇然。 何举:“贼人有多少?” 尉史:“夜色昏暗,属下也是难以确认,看声势应不下千人。” 何举怒道:“废物,你的兵马呢?” 尉史:“回禀太守,城中兵马大多下去运粮本就不多,又久不经战阵,都......都溃散了。” 何举抬手便是一嘴巴:“养你们有什么用!” 何举胸中虽气但目前的形势已不容许他再慌乱,马上从惊慌和愤怒中清醒过来,吩咐尉史去召集府内护卫。自己则带着其余人去了马厩。过了不一会,何举匆匆又跑了回来:“世子,这太守府不可再留,贼人进城必攻此处,现在城中无大兵我们还是避避为好。” 卫则哪见过这等场面,听何举一说连连称好。何举见卫则同意了,急忙拉着两人来到了门口,马匹已经准备好,几人上马在太守府众人的拱卫下向西门逃去。 此时街上一片恻然百姓或是慌不择路尖叫疯跑,或是闭门不出以求躲过一劫,可何举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催促队伍速往西门。 在混乱之中,刘五带着手下几十人穿街走巷急速向太守府而去。本来一切都是按计划顺利进行的,可就在捉拿卫则这事上又出了岔子,刘五带人到了卫则的私宅却扑了个空,一问才知道俩人留宿在了太守府压根没回来,刘五气的直接将宅子里的人都杀了个干净,然后带着人直奔太守府。可走到半道觉得他们若不在府内死守,岂不是又扑了个空,刘五估摸着这帮人不能往东面跑因为东面是河,何举知道西面留有驻军肯定会往西门,便吩咐大牛带着人一定要先一步到通往西门的路上堵截,自己则去太守府看看,然后众人兵分了两路,各自行事。 城中的喊杀嚎叫之声传出数里,在本就寂静的夜里更是显得格外刺耳。城西的璞山脚下慕容冲走出营帐远眺,只见甫州城方向火光冲天,隐隐间还略带喊杀之声。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慕容冲,这绝不仅仅是民变那么简单。 慕容冲急忙来见军司马王龄建议马上出兵救援城内,可王龄却因不明原因而惧怕犹豫不决。 慕容冲见军司马王龄怯懦不决也不管他,当机立断点起本部人马:“来人,传令下去。有马者随我去甫州城,其余人留守营地。”吴云走的时候在营中留了能有百骑,虽然不多可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士,慕容冲知道没有军令调兵是重罪,但如果就这样坐视甫州城乱下去,最后自己也是罪责难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上一搏。 甫州城中张简喘着粗气目光警惕的环视着四周,不久前张简与何举卫则等人向西门逃窜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伙乱兵,一时间场面大乱,张简本就不会骑马这马儿一受惊张简直接就摔了下来,众人也被冲散。现在到处都是乱兵流民,也分不清谁是谁,夜色昏暗张简对地形还不熟,正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没等张简多想,不远处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张简以为是匪兵顿时汗毛倒竖转身就跑进了身边的巷子里,这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听不见人声才敢停下脚坐在道旁歇歇。 张简喘着粗气四下瞅瞅:“咦?这块怎么这么眼熟?” 又仔细望了望四周,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怪不得眼熟,白天的时候自己才来过,不远处就是齐氏商社这个标志性建筑。 张简:“靠!自己怎么跑这来了。”张简一拍脑袋直呼完蛋,跑错方向不说还跑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齐氏商社甫州巨富之处,贼兵进城怎么会不来这。 刚要起身开溜却感到大地忽然震动起来,看来有大队人马来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简慌乱的看看四周发现旁边有一个大箩筐,便赶紧操起箩筐把自己罩住心中默念‘老天保佑!’。 果不其然,张简这边刚躲进箩筐路口那边就出现了大队人马足有二三百人之多,后面还跟着不少人推着各式各样的板车,就连张简从缝隙里看到这阵仗后也不禁感叹‘你们打劫是真专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简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喘,不远处的齐氏商社已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一个个麻布袋被扛了出来装上板车。就在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张简心头一沉以为又有贼兵赶到,可看到齐氏商社门前匪兵的反应便知道可能来的不是他们同伙,只见百余匪兵列于街上做防御状,身后搬运的人也加快了速度。转瞬间一队骑兵出现在视野之内,高头骏马长鬃飘摆,为首一骑上端坐着一高大健硕之人,手持长槊双目炯炯正是前来支援的慕容冲。 张简看清来人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他虽然不认识慕容冲可却认识这身衣甲,这身黑甲便和当初来救卫则的人一模一样。 眼见官兵越来越近,列阵在齐氏商社门前的匪兵已是沉不住气,各自张弓开始放箭,可因为距离远准头差很难洞穿官兵的铠甲,慕容冲用力一抽马屁股拨开箭雨一骑当先冲向匪兵阵列,一时间人嚎马嘶长槊翻飞众匪兵被冲杀的人仰马翻。这些匪兵本就是些乌合之众,装备和凝聚力与这些沙场精锐根本没法比,顿时被杀的四散奔逃,后面搬东西的更不必说早就跑没影了。 张简在筐里看的是目瞪口呆,见这些骑兵只是一个照面便将齐氏商社前的匪兵杀退,不禁直呼‘牛逼’。可不知是不是自己感慨的动作太大感觉是被发现了,只见头顶的箩筐猛的被掀开,然后两个大汉拎小鸡一般将张简架了起来,没等张简开口解释便已被架到了慕容冲马前。 张简抬头看着目光炯炯身上沾满鲜血的大汉赶紧大叫道:“自己人!自己人!” 慕容冲挥手示意二人将其松开:“自己人?你是何人?要敢胡言看我不送你个透明窟窿。” 张简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道:“我乃临川王世子手下门客张简。” 慕容冲一听连忙翻身下马,上下仔细打量着张简:“可有凭证?” 张简寻思一下便将卫则给齐观那封没来及用的信拿了出来交给了慕容冲。 慕容冲看后拱手道:“哈哈,张先生,得罪了,得罪了。属下是近卫营百夫长慕容冲,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方才在城西正遇世子,世子可是千叮万嘱让我务必要寻得先生,没曾想在这碰上了。” 张简:“世子与何太守出城了?” 慕容冲:“正是,末将已命人护送世子前往城西军营暂避。” 听到二人无事张简也松了一口气,这时探马来报说四周有大量匪兵聚集而来,看人数不下数百人。慕容冲听了禀报不禁眉头紧锁,自己这才不到百骑仗着齐氏商社门前街道宽大才能发挥骑兵的优势,一旦被堵在这或是冲到窄巷里自己这些高头大马便成了活靶子,一时间慕容冲陷入了两难之地。 张简见慕容冲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也不敢上前打扰。忽的慕容冲眉头一舒,决绝道:“先生,如今四面皆敌我军兵少,甫州街道又狭窄不利于骑兵冲杀,四周的援军怕是要等天亮才能赶到,怕是来不及了,冲也只能尽力护佑您冲杀,莫怪。” 见这大汉满脸的决绝张简也不禁发愁,杀出去?杀个屁呀!自己也不会骑马,妥妥的拖后腿。可一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身旁的慕容冲已提槊上马呼喝左右准备冲杀,还让一个士兵脱下衣甲给张简穿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简目光扫过旁边的齐氏商社不禁心生一计。 张简:“慕容百夫长,既然杀出去的希望不大,那我们不如据险而守。” 慕容冲:“据险而守?” 张简指了指齐氏商社的宅院:“没错,这齐氏商社的宅院墙高且坚固,据守到天亮问题应该不大。” “哦?”慕容冲转头看向了齐氏商社,还真是如坞堡般。 “好,既然张先生都如此无畏,那我们就凭此和这帮贼人斗上一斗。” 慕容冲行事果断,刚一决定便下令将战马圈到院内安全处,江南马匹珍贵这可都是宝贝呀。然后命人收罗院内外麻布袋将大门堵死,并准备水以防敌人火攻,最后将人马分成三队分守东西跨院,自己亲自守大门。 看着忙碌的众人张简嘴角不禁泛起苦笑,昨日白天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是生死难料。 张简走到慕容冲身旁低声道:“慕容百夫长,可否派与我几人到院内巡视一下。” 慕容冲笑道:“先生客气了,尽管调遣便是。” 张简随后带着几个人在院子里巡视了起来,方才在前院翻遍了地上的尸体也没发现齐观,张简还真怕他死了,毕竟答应的事还没办呢。几人又把后院搜了个便依旧没在尸体中发现齐观。 军士:“张先生,属下几人已将这四周搜了个遍,未发现活口也未发现与您描述相似的人。” 张简:“好吧,辛苦几位兄弟了。” “谁在那边!”一个军士猛然朝着旁边湖中假山处大喝一声。声音未落湖水骤起波澜,几个军士扑通扑通跃入水中将一个浑身湿漉漉发着抖的男子拎了出来。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张简:“你是贼人还是齐府的人?” 那人也不答话只是抱着头求饶。一旁军士抬腿便是一脚大喝道:“大人问你话呐!” 张简:“你不必害怕,我们是官军。” 那男子一听是官军,缓缓抬起头瞅了瞅:“大人救命呀!小的不是贼人,小的叫冯四是齐府的马夫。” 张简:“哦?那我问你,你们大掌柜齐观在哪?” 冯四:“回大人,我们大掌柜在晚饭后就带着林管家去临近的元县了,说是要筹措粮米。” 听冯四一说,张简不禁暗道一声“好巧”,正好躲过一劫。 张简:“好了,你起来吧。现在外面贼众未退,你不要乱跑。” 这时前院忽然传来“啊啊啊”的喊杀声。 敌人开始进攻了! 甫州之乱 第10章 朱雄的取舍 齐府门外的匪兵越聚越多,将整个街道挤得满满的,忽的人群分开有几人策马而来。 “院子里的官军弟兄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俺老朱答应你们,只要你们退出甫州城咱绝不加害还给你们让出道路。”策马而来的几人一到就开始朝着齐府喊话。 安静...... 见没人回话那人又喊道:“你们才几十个人,又是何苦的呢。只要你们退出城池大家免起刀兵,俺老朱愿意拿出金银相送。” 慕容冲:“我说丑诸怀,就凭你也敢大言不惭的在这谈什么条件?要打便打我还怕你不成?”说罢抬手便是仰射一箭。 “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杀进去。”那人见里面的官军知道自己的底细便知诱降肯定是无望了,只好下令强攻。 命令一下众匪兵嚎叫着冲向齐府。什么飞钩,梯子,木板还有人扛着的五花八门竹竿木棍都往院墙招呼上了,可刚一爬上墙头就被院内的士兵用长矛捅翻滚了下去,外面见爬不进去又命令放箭,可慕容冲早有准备用麻布袋挡住了箭矢,而且反手又向院外还击,几轮还击反倒是让院外不少人死于箭下,一时间让进攻陷入了僵局。 “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几百人还奈何不了你们。吩咐下去,让弟兄们把院子围了一起进攻,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三头六臂不成。”那头目接着大喊:“弟兄们,消灭官军武器,铠甲,战马自取,赏钱加倍。” 话音一落众匪兵顿时斗志高涨,在这个战乱的时代,没有什么是比铠甲战马更让人痴迷的了,那可是保命的家伙呀。 慕容冲见匪兵停止了攻击,紧接着四周传来淅淅沥沥的脚步声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么大的院子光靠自己这点人是不可能守得密不透风的。 就在慕容冲思索对策之时张简回到了前院:“慕容百夫长,战况如何了。” 慕容冲苦笑:“暂时顶住了第一波进攻,可我军人少难以兼顾,贼众已向四周包围看来要硬拼了。” 张简转头问冯四:“你是齐府之人,可知这府内何处适合坚守。” 冯四挠挠头苦笑:“这个......小人不知道什么地方适合坚守,但是有一处地方却是府内专门防贼的。” 慕容冲和张简齐看向冯四。 冯四指了指侧院:“仓库!” 当外面的匪兵卯足了劲一起冲进来的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院内的官兵已经人去楼空了,早在之前慕容冲便已带着人马随冯四来到了侧院仓库,四周查看了一番还真是个好地方,院子四周皆是暗渠,院内为了防火还有水井和水缸。推开仓库的大门众人不禁惊叹这库内堆积的粮米之多。慕容冲粗略扫了一眼便知这库内粮米应有不下五千石,而张简却铁青着脸心道:这齐观之前还和自己做戏,‘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什么狗屁世道。 慕容冲抓起一把稻米悠悠道:“怪不得这朱雄如此不计代价,原来是为了这些。” 张简问道:“朱雄?” 慕容冲解释道:“朱雄便是外面的山匪头领,方才在前院他一说话我便听出了是他。” 张简:“那这朱雄很厉害喽?” 慕容冲:“这朱雄本是甫州沁县人,后来落了草盘踞在这南岭山中,因其长相凶恶又残忍好杀,百姓便都叫他丑诸怀,意思是说他像山海经上的一种丑陋凶兽。但此人却是不容小觑,五年前临川王下令肃清甫州匪患,各路山匪皆被一一剿除,唯有这朱雄倚仗南岭山地势与官军周旋,着实是让当时的吴将军绞尽了脑汁,如今这顽匪不但恢复了元气还敢趁水灾之际攻略郡县,着实是大患。” 慕容冲娓娓道来转头看张简脸色极差便赶紧笑道:“这朱雄说到底也只是个山大王,手下虽多却都是乌合之众,我军人数虽少可有如此地势坚守至天亮应不是问题,就怕.......”话未说完院外沉重的脚步声又传来。 “戒备!戒备!” 慕容冲:“张先生,外面凶险您便留在库中吧,以防不测。” “雄爷,他们就在这了。” 朱雄四下瞅了瞅不禁暗骂“他奶奶的,这鬼地方墙比外院还高大,四面还有暗渠。” 一手下道:“雄爷,不如我们用火攻吧,在四周堆上柴薪烧死这帮官兵。” 朱雄瞥了一眼满脸谄笑的手下抬手就是一巴掌:“火攻?要是能用火老子还用你说!我们来甫州是干什么来了!”朱雄现在是左右为难,硬冲浪费时间还浪费人手,火攻是最好的办法可他实在是不舍得那几千石粮米,这些粮米最初是齐观为了乱民之策收集来的,后来为了不便宜卫济,这些粮米便成了联合朱雄的筹码,也是想让朱雄日后有足够的实力为患越州,一举两得。 朱雄这一怒满脸的横肉仿佛堆在了一起,周围的手下更是吓得不敢出声:“奶奶的,老子辛辛苦苦来了怎么能空手走,给老子把暗渠平了,杀进去。”没办法,众人只好依朱雄的命令开始平渠。 侧院这边热火朝天,却没有人注意到后院一个人影闪过。说来也叫人郁闷,刘五到了太守府果不出其所料已经人去楼空了,便赶紧赶到了西门。 也不知是不是大牛等人来迟了一步,却也是没见到卫则等人。这可让刘五摸不到头脑了,太守府那么多人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出去呀。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突然听说朱雄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了齐氏商社据说里面有官兵据守,刘五一听大叫不妙这朱雄是什么人物他可知道,要是被围在里面的是卫则他们那还了得。 不待多想刘五吩咐大牛等人继续在西门蹲守,自己去齐氏商社看看被围的是不是卫则,要是是的话自己能趁乱将其带出自是最好,如不能那就只好露面和朱雄谈了。但这是下策,毕竟这种事之前都是有专人联络自己等人从未曾和朱雄见过面,一旦露面徒添麻烦可事态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刘五来到齐氏商社找了个无人之处翻进了院子,一进来却发现院子无人把守,听着声响小心翼翼的靠近侧院发现一堆人正在挖土填渠,这才明白原来官兵是在仓库据守,顿时心中一喜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来。 随后悄悄地来到后院正房,这正房是齐观的房间肯定是躲不过贼手早被翻得是乱七八糟,可就是供桌上的泥佛像安然无恙,刘五不禁佩服齐观的设计,这机关你想不到不说连贼都不惦记。刘五上前将佛像移走然后在佛像后面的墙上使劲按了一下“咔......吱吱”只见齐观的床板塌了下去,刘五嘴角露笑一个闪身钻了进去。 再说侧院这边,因为没有掘土的工具所以填沟的进展极慢,门也被堵死了撞不进去,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把朱雄气的是哇哇直叫。 院内一个军士不禁问道:“头,你说这帮人在那忙活什么呢?在那挖土却不用火?”不止是问的士兵,这院里的士兵都是十分不解,方才在大院因为地形开阔不用火攻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这方寸之地却费劲的在外面挖土填沟,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慕容冲笑道:“这朱雄可不是笨蛋,反而是因为他太聪明了。” 士兵:“为何?” 慕容冲:“为何?就是因为我们身后这张护身符。” 身后?众人不约的看向了身后的仓库。慕容冲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朱雄是知道仓中储粮的所以才不敢用火,现在就只能赌这仓中之粮的诱惑力了。只要不用火,便有一线生机。 仓库内张简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冯四则是缩在一旁听着外面挖土的声音瑟瑟发抖。 张简没好气的抱怨道:“我说冯四,你能不能不要抖了。把我带的都要开始抖了。” 冯四:“大人,小的就是个马夫哪见过这阵仗,小的害怕呀。这要是外面的贼人冲进来......。” 张简:“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天算是被冯四聊死了,张简无聊的站起身打算到外面看看情况如何了,可刚走两步就听身后一声闷哼,不待张简转头只觉脖子一凉,一把短刀已经横在了他的颈上。 冷冷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别乱动也别乱叫,我的手可要比你的嘴快。” 张简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丝丝寒气只能乖乖听话,然后便被捆住了手丢到了一旁,当看到一旁被打晕的冯四和黑漆漆的暗道洞口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简强作镇定:“好汉,有什么事大家好商量,犯不上动刀动枪。” 那人冷冷道:“少废话!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再多嘴看我不送你见阎王。我问你,卫则现在何处?” 一听他问卫则,张简不禁一惊“这个时候冲着卫则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要告诉他人在哪岂不是害了卫则。” “世子正在外面指挥作战。”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张简只能胡扯了。 那人怒道:“哼!你竟敢诓骗我。” 张简:“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真在外面,我没说谎呀。” 感觉到脖子上的刀不在了张简才松了一口气,只见那个蒙面人坐在一个麻布袋上喃喃的在说着什么“没办法了,只能如此了。”说罢便站起身朝张简走来。 张简看着蒙面人一步步逼近只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呼吸也变得困难,这是至今为止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虽说他已经死过一回了。 蒙面人手中短刀举起,张简惧怕的大口喘气以为必死之时一声轻哼传来,蒙面人手中短刀一顿转头一看原来是被打晕的冯四醒了过来,正揉着脖子从地上爬起。张简见蒙面人分心,一咬牙使出浑身力气来了一个兔子蹬鹰。 蒙面人猝不及防手中短刀被踢飞,顿时大怒双手向张简抓来,张简本能的又来了一记懒驴打滚身子侧翻,一边在地上滚着一边大喊“救命!”。 一旁冯四脑子浑浑噩噩满脸茫然看着乱作一团的二人,蒙面人不再和满地打滚的张简纠缠转头去捡短刀。张简见状一个鲤鱼打挺可惜没翻起来,这时冯四终于是清醒了过来使出浑身的劲撞向了蒙面人将他撞了一个趔趄,张简也趁势滚了过去一时间三人纠缠在一起。 外面慕容冲听到仓中有打斗声和喊救命的声音不知所以然,急忙冲进了仓库。蒙面人见事已不可为拼尽全力挣开二人向暗道窜去。 “咻”慕容冲抬手一箭正中蒙面人右大腿。 可蒙面人忍着痛还要再跑。 “咻”又是一箭正中蒙面人左小腿。 慕容冲收起长弓吩咐道:“抓住他。” 甫州之乱 第11章 到此为止 慕容冲用的可是三石硬弓,两腿各一箭已是将蒙面人钉在了原地。可没想到的是不等军士上前蒙面人便一把扯下面巾从怀中取出几颗药丸吞入口中,一会功夫便是黑气满面嘴角流血没了气息。 军士上前查看:“头,没气了。” 慕容冲叹息道:“哎,大意了,未曾想竟是个死士。” 一旁张简已被松绑,走上前一看不禁觉得此人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慕容冲:“张先生识得此人?” 张简摇摇头:“看着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转头又问冯四见没见过此人。 冯四走近一瞧也摇了摇头说没见过,可这样张简反而更疑惑了,这人肯定不是贼人要不然进来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了,但是这人也不是齐府的人可怎么又对齐府如此熟悉,这暗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张简疑惑之时,慕容冲派出探查暗道的军士回来了,禀报说这条暗道直通后院正房中,间没有什么岔路和机关。慕容冲一听赶忙问后院有无贼兵把守,军士回答没有后院空无一人贼众尽在此处。 慕容冲听后不禁喜上心头,思虑片刻转头对张简说道:“张先生,此处虽然坚固可久守必失,属下现有一策或可击溃贼众。” 张简惊讶道:“哦?如今这非常时期,慕容百夫长久经沙场有何计策说来便是,张某未经战阵听令便是。” 慕容冲拱手相谢:“多谢先生信任,其实也无需先生做什么,只需跟紧在下便好。” 经过慕容冲一系列的安排,大部分士兵顺着暗道来到了后院,剩余的士兵留守在侧院内,并在院内堆起易燃之物准备。 “雄爷!院里的官兵放火自焚了!”朱雄听手下一说抬眼望去,可不是吗院内已经燃起熊熊烈焰,火势滔天呀。 朱雄顿时慌了手脚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大叫着:“快!快给你老子救火呀,老子的粮食呀。” 歇斯底里的嚎叫让手下又是乱作一团,放下手中的掘土之物开始寻找盛水之物,那叫一个乱一个热闹。 后院慕容冲这边已经将手下士兵分成数队潜到侧院不远处就等着朱雄慌乱,此刻见时机成熟张弓搭上火箭射向天空,侧院士兵见到约好的信号立时打开院门杀了出来,慕容冲也是抽出钢刀厉声大喊:“剿灭乱贼就在此时,杀!” 话说朱雄这边正在寻摸怎么救火,忽然四面杀声震天。正想问个究竟便见前面大批人马溃退了下来。 朱雄大怒:“奶奶个熊,怎么回事?” 溃退下来的山匪大喊着禀报:“雄爷!不好了官兵的援军来了,从我们身后杀过来了。” 这时又有人从侧院方向跑来说院内的官兵趁乱也杀了出来,场面混乱无法抵挡。 一时间四周乱成一团嚎叫杀贼之声不绝,朱雄脸色铁青大怒暴起,可刚抽出腰刀便听“咻,咻”一阵箭雨袭来,没有防备的众匪兵瞬间被射翻十数人。这一下匪兵瞬间炸了锅,往回跑的人往外跑的人挤在了一起,朱雄拼尽全力喝止可也是无济于事,这帮乌合之众已经吓破了胆哪还管得了什么。见无力回天,朱雄只好无奈的在众亲信的护卫下跟着溃兵往外逃。 慕容冲见此景哪肯放过,趁着天黑众人骑上战马紧追不舍,就这样跑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追的也不知前面有多少人在跑,直到追出城外二三里慕容冲才作罢收兵回城。 城内零散战斗直到天亮才渐渐停了下来,后来西门外的其余人马也包抄增援,这一战杀得南岭众匪尸横遍地,只可惜最后跑了朱雄这个匪首,甫州之危遂解。 虽然甫州之危已解可善后工作才刚刚开始,卫则何举等人先是下令让王龄慕容冲的近卫营所部接管四门,然后调集四下乡勇于城内排查南岭山匪余党,最后便是何举的请罪书,此次甫州之乱虽说是朱雄趁灾而来可何举身为太守难辞其咎,而且甫州城经此一乱受损严重死伤更不用说。至于张简则被安排负责恢复城内秩序,张简先是命人收罗了城内剩余的粮食先行恢复了粥场,然后让家属认领死于变乱中的尸首,无人认领者统一移至城外焚烧掩埋。 就在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之时问题也随之而来,这城中粮食本就不多又经此一乱更是雪上加霜,吕青远去了宿县催粮也没有消息,临川方向也没是杳无音信。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张简迟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这城中还是有粮米的。” 卫则与何举等人不解,但慕容冲却是心领神会:“张先生是说齐氏商社库中之粮?” 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般的想起齐府之中的存粮,在击败朱雄后张简便命人仔细清算了一遍,库中之粮竟有八千石之多,这些粮食要是能拿来用的话莫说解燃眉之急就是撑他一个月也是绰绰有余。可现在尴尬的是这些粮食的主人不在呀,齐观和管家几人不知去向,其余府内之人除了马夫冯四尽皆死于贼手,这些粮摆在那用也不是不用还眼馋,真是叫人抓心挠肝。 何举若有所思道:“这些粮食本是被朱雄劫掠之物,是被我们解救下来的。当时场面混乱又是大火又是激战损耗自是不小。” 张简也响应道:“没错,而且齐观昨日便答应半价售粮之事,到时他回来索要我们出钱便是了。” 几人会心一笑,卫则道:“好,那我便亲自下令。” 何举感激涕零扑通跪在地上:“臣何举叩谢世子大恩。” 卫则微笑道:“父王让我坐镇州城赈灾我自是责无旁贷,诸位放手用心去做我卫则自不是推卸责任毫无担当之人。” 有了粮心不慌,城中粥场尽皆恢复不说还多设了几处,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是能比一碗稠粥更能安抚人心的呢。 可就在众人刚松了一口气之时城外忽的传来大地震动之声似有大队人马过来,慕容冲赶紧下令关闭城门然后急忙飞奔上城头远眺,只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大队骑兵疾驰而来。慕容冲展颜一笑,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近卫营之兵。自己赶紧带着数骑出城迎了上去,可到近前才发现领头之人不是吴云。 队伍中一人策马而出瞥了一眼慕容冲:“你是何人?” 慕容冲也不是傻子能带这么多人肯定比自己官大,急忙下马叩拜:“末将近卫营百夫长慕容冲,”。 那人道:“我是吕青远。” 慕容冲:“原来是参军大人。” 吕青远:“我已看过王龄送给吴云的战报,你们做的很好。走吧,随我进城。” 甫州城太守府 吕青远居首而坐听着何举声泪俱下的禀报,吕青远摆了摆手:“何太守你也不必过度自责,在陛下和殿下没做决定之前你照旧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卫则:“师傅,您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增援了?” 吕青远:“我本就在赶回的路上,半路遇见吴云正好要了些兵马。”吕青远轻描淡写可事实却是在宿县等候荆州运来的赈灾粮米迟迟不到,然后又接到州府手令言有山匪预劫掠这批粮米已调吴云赶往增援,吕青远便敏锐的感觉到这事不简单急忙起身赶回甫州。半路正遇吴云,吕青远便让吴云照令继续向宿县行军,自己先回甫州。 众人皆叹好巧。 吕青远接着说:“看来你们的赈灾手段很有效,我一路赶来见四下诸县皆井井有条,很好。这下达各县的赈灾条陈我也看过了,简单明了。不知是何人所做呀?” 卫则:“张简所作。” 张简连称不敢:“这些办法皆是由世子与何太守敲定,在下只是打打下手罢了。” 吕青远看了一眼张简点了点头。 接着卫则又将齐氏商社那几千石粮食的事禀报了吕青远,哪知吕青远听后只是冷冷一笑却问起了那个蒙面人的事,于是何举将众人引到后堂,刘五的尸体已经被移到了此处。 吕青远仔细端详了一下尸首:“这人身上可搜出什么?” 何举:“未曾搜出何物。” 吕青远:“可有人识得此人?” 何举:“此人不是南岭贼人,可齐府中人辨认亦称此人也不是齐府之人。” 张简走近看了看,之前张简便觉得此人眼熟可当时情况紧急张简也无暇静心回想,现在再看张简忽然觉得他便是在齐府撞倒自己的那个人。 “我想起来了,在齐府!昨天在齐府我看见过他,昨日我和齐观商谈完粮价之事一出客厅便被一人撞倒了,就是此人。” 吕青远沉声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何太守你这便将此人尸体焚了吧。” 众人见吕青远的态度转变有些不解 “参军大人,这......。” 吕青远:“此次甫州之事便到此为止,今日我便要启程赶回临川,赏罚之事我会上书临川王定夺,我带来的兵马暂由王龄慕容冲统领护卫甫州,世子你这便随我回临川。对了!何太守你若见到齐观代我谢谢他的粮米。” “下官遵命,一定代参军大人好好致谢齐观齐掌柜。” 甫州之乱 第12章 古怪的吕青远 甫州城南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的向临川方向行进着。 张简掀开马车的窗帘向外望了望,这条路张简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和卫则逃命的时候就是走的这条路可谓是记忆尤深,队伍最前面是吕青远,接着是卫则的马车,张简的马车殿后。 可有件事却让张简发愁,那便是这冯四。自从在齐府救了这小子他便跟着自己不走了,说张简救了他一命他要终生报答,张简合计自己还没着落哪能再带个马夫,虽是极力谢绝但最后实在是不忍这冯四长跪不起的恳求便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何举还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了等齐观回来他亲自和齐观说。 张简问道:“冯四,你去过临川吗?” 冯四嘿嘿一笑:“跟着掌柜去过几次,可都是去也匆匆回也匆匆没做太多停留。” 张简:“那还要多久能到临川城?” 冯四:“照现在这个速度大致需要两天的时间。大人您要是倦了就先睡会,小的驾车绝对平稳不会惊扰大人。” 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困了,这一觉张简睡得很沉,冯四没有吹牛他的车赶的确实很稳,再有便是昨日担惊受怕折腾了一夜属实是累。 “大人!大人!”冯四轻轻地叫了几声才将张简叫醒。 “嗯...到了吗?”张简揉揉睡眼感觉马车还在行进。 冯四:“还没有到,不过天已经亮了吕大人方才下令加快速度,小的叫醒您怕您颠簸受惊。” 张简伸了个懒腰:“好,知道了。” 又是一日一夜的赶路,总算是到了临川城近郊。 冯四:“大人,到临川城近郊了,再过一会就能到临川城了。” 张简一听赶紧掀开窗帘向外看去,不愧是一州首府只是近郊人口就如此稠密了,一间间民房错落有序的散落在道路两侧,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来来往往也有许多人在走动,可看到大队的官兵车马却都畏惧的躲到了道旁窃窃私语起来。 张简:“冯四。什么时辰了?” 冯四:“回大人,巳时了。” “巳时。”张简看着各家各户的炊烟有些不解:“都这样个时候了怎么才做饭。” 冯四笑道:“大人,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日子过的清贫,不像大人您这种富贵人家想怎么吃怎么吃,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我们一日能食两餐已是难得,这还是州城的百姓比较富足些,若是在甫州就算是两餐也是清汤寡水。” 张简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又解释道:“我也是平民百姓。” 冯四哈哈笑道:“大人您就别拿小的打趣了,您那么有学识听说赈灾的主意都是您出的,您还是小王爷的亲信门客连太守大人都对您礼遇有加,怎么可能是平民百姓哪。” 张简自嘲一笑也不反驳,冯四说的没错现在的自己确实不能称之为平民百姓,可仔细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奇遇自己或许连吃这两顿饭的平民百姓都不如吧。 随着马车的行进一座雄伟的城池渐渐映入了眼帘,高大的城墙耸立的城门楼和角楼,甫州城和这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张简不禁惊叹道:“这临川城还真是气势磅礴呀。” 冯四:“那是,这临川城可是越州制所,咱们甫州城和这一比简直就是小胳膊比大腿。诶!大人,您是头一次来临川吗?” 张简瞥了一眼冯四喃喃道:“我何止是头一次来这临川,这个世界我都是头一次来。” 冯四嘿嘿一笑:“大人您又拿小人打趣了。” 队伍越走越近过了文昌桥便到了文昌门外,这文昌门乃是临川城南三门中的一门其他两门宁远门与武胜门和文昌桥有些距离,所以一般大型队伍皆走文昌门。 刚进文昌门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个军士策马过来和冯四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引着马车往西去了。 冯四:“大人到了,请下车吧。” 张简跳下车左右瞧了瞧,吕青远和卫则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这是一个类似民巷的地方。 张简问道:“这是何处呀?” 军士答道:“公子,此处乃是吕参军的宅邸,参军方才吩咐属下先行带您到此暂歇。” 说罢军士转身敲响了吕宅的大门,不一会门开了一个书童探出了小脑袋略带稚气的问道:“你们是何人?先生不在。” 军士道:“在下奉吕参军之命将这位张公子安置于贵府,这是吕参军的手书。” 书童接过手书查验无误便打开了大门将张简迎了进去,一进吕府扑面而来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空”,偌大的庭院没有花草绿植也没有池塘虫鸟,空空如也。 张简干笑了一下:“贵府...贵府还真是别致呀。” 书童闷闷道:“先生不喜人多所以这府中就我与先生二人,自是难以打理。”书童将张简引到厢房并交代了一下就离去了。 到了下午书童才来到厢房告诉张简吕青远回来了,要带他到书房见面。 张简在书房门前好好整理了一下仪容才推门进去,书房不算太大室内装饰也很简单,除了书架和书只有一张书案。吕青远就坐在案前,见张简进来了抬头一笑示意张简过来坐下,张简连忙躬身施礼称谢。 吕青远边翻着书卷边笑着问道:“不要拘束这是私邸,我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你叫张简对吧,可有表字?” 张简:“在下出身贫寒未曾有表字。” 吕青远:“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何人?” 张简故作哀叹道:“在下是甫州人,家中亲人都失散了,也不知现在是否安好。” 吕青远:“哦,听世子说你才思敏捷在甫州赈灾之时全赖你出谋划策,不知你所学何业?” 张简:“世子谬赞了,在下哪有什么谋划,只是经历的多便有了一些心得罢了。”还所学何业,我说我大学本科xx专业你信吗。 吕青远:“你也不必过谦,那赈灾条陈我看过了,虽然不甚深奥却是有理有据不失为良法。” 张简连称不敢。 吕青远:“世子在临川王面前言你之功,之前在甫州你虽为门客却非实任,如今王爷想任你为王府佐吏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简:“在下才疏学浅......。” 吕青远打断道:“诶。你先不要急着表态,先行思量思量等明日见了羊长史再说。” 两人聊了一会张简却是难受的很,吕青远见张简有坐立不安之色便疑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 张简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在下...在下实在是不习惯如此坐姿。”不是扯淡,这跪坐真心难受。 吕青远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都说了不必拘束,你呀...哈哈!” 张简尴尬的挠挠头换成盘腿又坐了下来。 吕青远看见张简盘腿坐下调笑道:“你这胡人所坐之姿明日可不要在羊长史面前显露,羊长史守礼甚严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一顿呵斥。”说着自己也换成了盘腿坐姿。 张简:“.......。” 吕青远笑道:“怎的只许你舒服不许我舒服吗。” 张简:“......。” 气氛一下安静了,吕青远不再说话只是翻看书卷,张简也不好告退便只好呆坐。过了一会吕青远好像才反应过来:“看我这记性差点将你忘了,不要客气这屋内的书可随意取阅。”说着随手拿起案上的一本书递给了张简。 张简接过一看“正郯詩選”:“不瞒先生,在下对这诗赋什么的是一窍不通,见笑了。” 吕青远又拿起一本“玄賢書”递了过来,张简看名字还以为是什么道家书籍呢,但是不好拒绝便接过来装装样子翻了翻,可是里面的字都认不全就更别提看得懂了。 吕青远瞥了一眼张简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门外说道:“玄文,送他回去休息吧,然后准备一下饭食。” 张简还以为是自己看不进去书让吕青远不高兴了,可也没有办法解释只好小心翼翼的告退。 回到厢房后张简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别说做官了现在连字都认不全,之前在甫州也就是在卫则后面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什么的,真去做事其实都是靠何举,现在让我去王府做什么佐吏不是赶鸭子上架扯淡吗。而且听吕青远的意思那个什么羊长史貌似还不太好相与,自己想浑水摸鱼估计都困难。 “咚咚咚,大人您休息了吗?”冯四的敲门声将张简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进来吧,我没休息。” 只见冯四一脸媚笑的走了进来“大人,小的已将马车安置在了马厩,特来问问大人需不需要添置些什么物件?” 张简瞥了一眼冯四;“我看你是想出去逛逛吧,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我。” 冯四见被识破嘿嘿解释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人的慧眼,小的也是头一次住在这临川城,之前随掌柜虽说也来过几回但也就是一走一过,这次不一样了小的也想开开眼界不是。” 张简笑道:“其实我也是头一次来,等一会饭后我们一起去逛逛。” 用过饭后都已经是临近黄昏了,也不知道这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张简冯四二人在知会了书童玄文后出了吕宅向北走去。 这吕宅坐落在临川城南三门的宁远门附近,周围皆是高门大宅清净之所。而大集市则是在西边丽泽门附近,二人来到阳桥准备在此过容湖,可刚一过阳桥就见前面不远车水马龙人流涌动,张简奇道:“前面是集市了吗?这么热闹。” 冯四翘起脚眺望了一下答道:“大人,前面是五岳寺,据说非常的灵验所以远近之人不分贵贱皆会来供拜。大人要不要去拜拜。” “寺庙?那算了,不信这东西我们直接去集市吧” 于是二人绕过人群继续向西走到了丽泽门附近,虽然临近黄昏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张简一转头冯四却不见了踪影,原来是不知何时跑到了一个杂耍摊子前正在那叫好呢,张简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这越往里走摊位越少,一些衣食住行的铺子多了起来,往来皆是锦衣之人,纷纷济济各有服色。二人看的倒是挺热闹可一路下来却什么也没买,前世的商超市场可比这物件种类多的多,张简早就见怪不怪了,现在主要是感受一下这个时代的的气氛,至于冯四吗完全是因为囊中羞涩又不好意思开口。 “冯四,你若是喜欢什么尽管去买便是。”说着张简从腰间解下一钱袋,这袋钱还是在甫州临走的的时候何举给他的,张简几番推辞何举解释说非常时期只是小小意思这才让张简坦然收下。 冯四愣愣的不敢接,最后还是张简强塞进了他的怀里,冯四一边拜谢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钱袋:“大人,这可都是南铢大钱小的可不敢乱用。”这南铢大钱顾名思义便是以一当多的铜钱,而且只有官钱才会铸造。 张简闻言哦了一声,他可不知道什么大钱不大钱的,无所谓道:“你拿去使便是了,哪那么多废话。这一袋子钱怪沉的正好你帮我拿着我留几个傍身就行,等我用时再寻你要便是。” 冯四郑重的点了点头,将钱袋如珍宝般揣进了怀里并用双手护住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 “我怎么感觉你这样更容易被盗贼盯上,放松,放松。你自去采买吧我四处走走,过后自回吕宅。” 和冯四分开后张简溜溜达达来到了容湖边,不比五岳寺的人流涌动张简更喜欢容湖的恬静安然,波光细细使人清爽,湖中的几条画舫游船随波而动正衬美景。时不时地还能看到女子与男子结伴游湖,看来此时的社会风气还是比较自由放松的。张简沿着容湖信步而游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想起明日还要到王府去不宜回去太晚便沿着来路往回走,又是走到阳桥只见桥上有人正卖着荷灯,不少人正拿着荷灯放进湖水中祈福。 “荷灯,荷灯。五岳寺高僧开过光的荷灯,灵验的很。” 张简缓步来到摊位前看着一盏盏荷灯随波远去不禁心生感慨便也买了两盏。 看着自己的两盏灯也随着水波渐渐远去张简亦双手合十闭目祈福: “祝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朋友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祝自己在这个世界平平安安。” 甫州之乱 第13章 道真 隔日 “咚咚咚。”张简睡得正香门外冯四却不住的敲门叫喊。 敲得张简着实有些不耐烦:“谁呀,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冯四听到张简醒了赶紧叫道:“大人,这都快卯时了你今天可是要去王府的。” “嚯!”张简如遭雷击一般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冯四端着清水推门而入:“大人,马车已经备好了您先洗洗吧。” 张简手忙脚乱的边穿衣服边接过长巾擦脸:“吕先生走了吗?” 冯四道:“吕先生天没亮就已去了王府,见大人睡得正香便未打扰。” “我靠!这才几点就得起来上班,上一世的时候也没这么拼呀。” 匆匆忙忙的穿好衣衫赶到了临川王府外,没想到刚在端礼门下车就看到了熟人。 “阿福,你怎么在这?” “是世子吩咐奴婢在此等候为公子引路,本来世子是要亲来的可方才王爷却突然召了世子和几位大人议事,于是便委派奴婢来了。” “那就有劳了。” 二人从端礼门的小门进入,在阿福的引领下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偏院。 阿福:“公子,这边便是王府署衙。公子自便,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张简连连道谢,说实话要不是阿福带路这地方真心是不好找,高墙深院不说还一个院套着一个院,最主要的的是感觉这些院长得还都差不多。站在院外心中忐忑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心中暗道;“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成或不成试试再说吧。” 张简提了提气走进了偏院,只见两侧的房间里已经有人在书写办公了,张简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敢问这位兄台是何人呀?为何在这王府暑衙驻足?” 张简一转身见说话的原来是一个中年文士,忙拱手施礼道:“在下姓张名简,应召来见羊长史。” 中年文士道:“原来你便是张简,在下姓王名士乃是这暑衙令吏。昨日便收到行文说你今日会来,未想来的这么早。” 王士这人很热情,将张简引到了偏厅并笑呵呵道:“随便坐,不要客气。我们这平时公务虽然不算多,但是临川王兼领越州刺史所以这王府暑衙中人也大多兼领州府佐吏,就像羊长史虽然是王府长史却也兼领州府治中从事使,所以公务比较繁杂,方才王爷有召羊长史去了议事殿,稍等片刻应该就会回来。” 这王士口若悬河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不过张简却从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那便是这王府佐吏不好干,羊长史治下严厉行事严谨不太好相处,听到这张简这心中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这时门外一小厮来报“羊长史回来了”,王士一听立刻闭了嘴叫张简赶快去见长史。 正堂外张简躬身而立,“草民张简求见长史大人。” “进。” 张简小心翼翼的推开了虚掩的门走进了正堂,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白须身着绛纱袍的老者端坐于堂上,张简上前施礼道:“草民张简拜见长史大人。” 羊均放上手中的条陈看了看下面的年轻人沉声道:“竟如此年轻,听善长和世子说你善于谋划还有些文采?” 张简:“吕先生和世子谬赞了,草民平头百姓一个哪通晓什么谋划,更不要提文采了。” 羊均接着问道:“这条陈我看过了,听说这赈灾抚民之法是你想出来的。” 张简:“草民不敢居功,这些其实都是世子所想,在下也就是打打下手罢了。” 羊均笑笑:“你既如此说我也就不再多问什么了,世子在王爷面前表你之功,王爷爱惜人才任你为王府佐吏你意下如何?” 看着羊均冷峻的老脸张简权衡再三还是咬着牙回答:“草民才疏学浅怕是不能胜任,望长史大人明鉴。” 本以为羊均听了会问些什么原由,哪知他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难得难得,听说你原是甫州流民却不曾想能有这份舍弃名利之心,不过你可要思量清楚,不过你要是心意已决我也不强留你,前途广阔你可自去。” “嗯?”张简见事成了心中也不禁长舒一口气,可却又有些摸不到头脑。 其实这也不能怪张简,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从甫州回来的时候,卫则是想给张简在王府求个官的而且卫济也答应了,安排一个小小佐吏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可就是因为今日的晨议卫济做出了几个人事调动让此事事也跟着有了变化。本来羊均可以直说但没曾想张简却先出口推辞,这反倒让羊均这个老古板有些刮目相看,所以说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辞职成功的张简如释重负的走出了端礼门,可寻了半天却不见冯四,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自己和冯四约好的下午再来可现在这才刚过晌午。就在张简考虑要走哪条路回去时,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走吧,上车。”,张简定睛一看原来是吕青远,现成的顺风车。 屁颠屁颠的上了马车还不忘寒暄几句,“吕先生今天这么早回去呀。” 吕青远没有接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张简,那种眼神看的张简着实是心里发慌,“吕先生!吕先生!”。 张简喊了几声吕青远才缓缓地收回目光,疑惑地说道:“想不通,这王府佐吏多少人挤破了头尚且求之不得你却辞而不受,为了什么?” 张简道:“小子才疏学浅不能胜任,若是坚持到时候出了岔子岂不是伤了世子的脸面。” 吕青远若有所思喃喃道:“如此也好,年轻之时多多磨砺也不是坏事。” 张简见吕青远似有心事,可又不敢多问只好默不作声看向窗外。吕青远却话锋一转调笑道:“还真别说,你这一推辞还着实是让羊公刮目相看了,要知道昨日世子在王爷和羊公面前举荐你的时候羊公那脸可是拉的老长,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谄媚之徒,这下他又觉得有些可惜了。” 张简心道:“可惜?您二老要是知道我连字都认不全,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昏过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了便一阵停了下来,张简一掀开帘子却发现这里不是吕宅。 “先生,这是何处?” 吕青远淡淡笑道:“你在甫州救世子有功又多有谋划,既然推了官职王爷总要另加封赏不是。这就是王爷赏你的。” 张简看着眼前的的宅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就变成有房一族了? “吱。”这时大门被推开,只见冯四从里面走了出来,见门外是张简和吕青远连忙躬身道:“大人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说着还不忘从怀中掏出王府的赏赐礼单交给张简。 这礼单不大东西倒是不少,家具摆设齐备不说还有不少铜钱,自己这不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吗。刚想和吕青远客道客道,可一转头吕青远却不见了,原来是趁着张简看礼单的功夫先一步进了院子, “不错不错,比我那可强多了。草木丰茂,清幽静谧,家什齐备,倒是省却了不少事。” “您老就别拿我打趣了,您不住大宅院子;家里空空如也那是因为您懒于打理,可不是住不起。” 吕青远奇道:“你如何得知?” 张简低声道:“玄文说的。” “这个孽童乱嚼舌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张简和冯四一直在收拾着院子,而吕青远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做起了指挥,眼见太阳就要下山张简识趣的问了一句:“这附近可有什么酒家?” 吕青远连忙笑道:“我早就想好了去处,容湖边的逍遥楼有美景又有美酒,特别是他们家的容湖春甘醇无比。” 张简看这架势心道:估计早就在等着我这句话了吧,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本公子有钱了,“那好,便依先生就逍遥楼。” 逍遥楼是一座三层高的酒楼坐落在容湖边但并非是孤楼,几座楼阁亭榭相连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渺渺的容湖景色极佳,一向是临川文人雅士饮酒作乐的佳选之所。 冯四驾着马车停在了逍遥楼外,酒楼热闹非常来往食客甚多。吕青远下车后说:“此处自有马车相送无需等候。” 张简听了不禁感叹服务周到,便吩咐冯四自去消遣不用在这等了。 吕青远轻车熟路和回家一样信步走进了逍遥楼,“哎呦,这不是吕先生吗,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大堂伙计一脸谄笑的迎了上来。 吕青远豪爽道:“好酒好菜尽管上,今天有人请客。” 伙计笑道:“好嘞,两位大人便在二层雅间稍候,酒菜马上就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吕青远拿着酒杯缓步来到窗前:“张简,你观这景色如何?” 张简也起身来到窗前,但见窗外亭台间男女来来往往华服艳丽,琴奏舞曲不绝于耳,湖光荡漾游船往复,不禁叹道:“歌舞升平,佳地美景。” 吕青听后不禁泛起一丝讥笑:“曲加粉饰焉能欺天下人乎。” 张简不解其问何意,吕青远也不接话而是神色郑重问道:“你在甫州所为我也知晓,你如今辞官不受是真有此心还是另有所图?” 张简回道:“小子一介草民无才无德,机缘巧合得遇世子方有今日,但求心之所想随性而为,吃饱穿暖平平安安就知足了。” 吕青远回头注视着张简悠悠道:“心之所想随性而为,谈何容易。张简你可知道我吕善长从不邀人对饮,今日为何对你另眼相看?” 张简疑惑地摇了摇头。 “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哦?那此人定是先生至交喽。” “可以这么说吧。” “能与先生为至交那此人也定是人中俊杰。” “他坚毅不好虚名,才学胆识皆备,我不如他。” “听先生这么一说小子我倒是想拜见一下这位让先生都赞不绝口的俊杰了。” “可惜呀。”吕青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神色略显悲凉望着窗外愣愣的出神并没有将话题再继续下去。 忽的转头问张简道:“对了,你已过加冠之年为何无有表字?” 张简摇头苦笑:“乡野村夫未曾想过。” 吕青远扶着胡须眉头微皱,“简者意多,我望你非怠慢倨傲之简,当为明辨是非之人,勿忘本心其道真也,不如就叫道真吧。” “张简张道真,明辨是非勿忘本心。”张简反复咀嚼了几遍,“小子谢先生赐字。” 这一夜,两人喝的大醉,后来张简也不记得吕青远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说了好多很多。 晋安筹谋 第14章 来活了 因为甫州的灾患,州府忙的是焦头烂额,那天喝完酒后张简再去吕宅拜访却被玄文告知吕青远已被任命为谘议参军代掌甫州事前往甫州监察救赈灾患之事。这样一来之后的一个多月可以说是清净的狠了,自己在临川除了卫则本就不认识谁,可这段时间卫则是音信全无连个面都没露过,不过之前阿福倒是送来了一份礼品说是卫则吩咐来祝贺乔迁之喜的,但张简问及卫则在做什么的时候,阿福却只是笑而不语。 既然没有了琐事的烦扰张简便开始了习读文字,经过一个多月的恶补在认字方面基本做到了融会贯通,可这毛笔字真心不是速成的东西,看来以后还得搞硬笔顺手。 一日张简正在研读‘千字文’,就听冯四边走边诉苦:“公子,这么大的宅子就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您看......。” 张简听在耳里无奈道:“事是这么个事,可现在我也没什么收入来源,为长久计还是省着点好。” 冯四嘀咕道:“好好的官给您不当,真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 张简听他在那嘟囔只得无奈苦笑,心中暗道你懂个屁我这心里也是苦啊。 “咚咚咚。”忽然传来敲门声,冯四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 不一会功夫便见他兴冲冲的端着一封书信走了回来,“冯四,外面是谁呀? “一个王府的差人,留下一封信便走了。” 张简打开书信顿时头大,不出所料这信是卫则写的开头皆是嘘寒问暖之语,最后直奔主题说的是明日他要启程去晋安郡任职,让张简准备好行装随行,张简自嘲的苦笑着,休息了一个多月终究还是来活了。 隔日 卫则如期而至,随行的还有两个比张简大几岁的青年男子,经卫则介绍这二人原来是吴云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卫则的表兄,大哥叫吴越字子渊,弟弟叫吴建字子立,二人皆一身玄色宽袍眉宇间透露着丝丝英气,不过吴越面容沉稳吴建却似猛虎欲越,看来这兄弟俩性格应该不太一样。 几人相互见礼后便继续出发向东行去,在城外近卫营汇合了五百近卫精骑后才转道东南。这次卫则出任晋安郡太守可谓是阵容强大,就说这吴氏兄弟吧,虽是吴云之子所谓的将二代,但却非酒囊饭袋之徒。 吴越身为吴云嫡长子从小便被寄予厚望为人冷静沉稳兼之文武出众,便是吴云也感叹吴越远胜自己年少之时。弟弟吴建虽不像哥哥那般允文允武可却天生好气力,弓马娴熟勇猛无匹。二人陪着卫则一起长大,可以说既是君臣又是姻亲兄弟,这次卫济亲表二人为郡司马和尉史辅佐卫则。 天色渐暗众人便决定原地扎营,吴越从前队策马过来道:“世子,前面便是夷山。多丘陵密林不宜车马夜行,我们今日便在此扎营等明日天亮再行吧。” 卫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夜晚繁星点点,山间吹来的凉风很是舒爽。卫则,吴越,吴建,张简几人围着篝火烤着打来的野兔,滋滋冒油的野兔肉看的张简食指大动,刚要上去撕一块身旁仰头望天的卫则却叹气道:“虽然我楚国皇室宗亲出任地方大吏很普遍,可这第一次父王让我执掌东南重镇,我真怕做不好扫了父王的期望。” 张简边嚼着兔肉边问道:“那晋安郡很乱吗?怕什么?” 吴越道:“这晋安郡说乱也不乱,说不乱可也不是不乱。” 听着吴越在那说绕口令张简直翻白眼,卫则却兴致勃勃的让吴越多说说晋安的事。 吴越接着说道:“我听家父说过,这晋安地处东南沿海盛产食盐不可谓不富庶,可却也紧邻夷山和雁山,这山中越人和盗匪遍布甚是凶险,而且沿海又有海盗,所以说要真乱起来那是真乱。而且这越人不服王化,穿山越岭甚是勇武,之前几任太守反反复复和和打打也是难以根治解决。” 张简笑道:“这些异族之人要么武力镇压,要么尊重安抚,但强势之下若不能尽除难免反复终是祸患,怀德感化分而治之才是上策。” 卫则和吴越听后不禁点了点头,可吴建却大大咧咧的叫道:“什么反反复复的,给我一支兵马看我不杀的他们人仰马翻。” 吴越佯怒道:“你就知道杀,凡事都要勤加思量不可鲁莽行事,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吴建这人除了父母便是怕这个兄长了,经吴越一番训斥只得哼哈应允,之后几人又聊了一些晋安琐事可因都未真正到过晋安也不好笃定,吃饱喝足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山里的夜还是透露着丝丝凉意。张简睡得正香却被这山间的凉风吹的腿抽了筋,正在床上翻来覆去之时忽然帐帘被悄悄掀开了一条缝,一个矮小的黑影嗖的一下闪进了张简的营帐,只见那黑影轻手轻脚的摸到书案前将案上的几本书揣进了怀中,赶巧不巧张简正好一个翻身和蒙面人直接来了一个照面,不等张简叫喊一把短刀已抵到脖颈。 “好汉,有话好好说。要什么随便拿,犯不上动刀动枪的。” “莫要啰嗦!我不想伤人,你放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招我自不会伤你。” 张简一听声音原来是个女子,声音还略带稚气看来年岁应该不大。可现在小命在人家手上,张简急忙点头表示你有刀你说的算。 那女子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是哪来的人马,这便离开。你莫要做声我也不伤你。” 张简低声道:“我现在都这样了哪还敢耍什么花招,姑娘自去便是我不做声。” 那女子倒也守信,转身出帐没伤张简毫毛,张简怕她杀个回马枪也没敢轻易喊叫。 忽然帐外传来一声大喝“谁!” 被发现了? 张简连忙起身掀开帐帘只见吴建已和那女子打在了一起,那女子身小灵活可却也敌不过吴建,几个回合便招架不住被打落了短刀,被打斗声惊醒的护卫们也打着火把围了过来。 “你是越人?”赶来的吴越从女子的装束一眼便看了出来。 那女子也不答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和倔强。 “抓住她,要活的。”吴建可不管你是什么人,直接下令。 就在众军士要擒拿女子时,张简拖着抽筋的脚走了上来并大喊:“且慢动手!” 众人一愣,吴建不解道:“道真,何意呀?” 张简来到卫则身边轻语了几句,卫则点了点头谓吴建道:“表兄先别动手,这女子潜入我军营地可曾伤人性命?” 一旁巡夜军士上前禀道:“回禀世子,我军未曾有人伤亡。” 张简笑道:“既然未曾伤人杀人我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吴建:“这...。” 卫则点头道:“就依道真之言,放了吧。” 那女子不甘示弱怒喝道:“不用你们假惺惺,要杀便杀不用使些阴谋诡计。” 卫则下令让众人退开让出一条路,微笑道:“姑娘请便。” 那女子左右瞥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随即重重“哼!”了一声窜进密林消失不见了。 吴建看着女子消失疑惑问道:“世子,为何将其放走啊?” 卫则笑了笑看向了张简,张简答道:“我等入晋安日后必会接触越人,如今她并未有相害之心我们又何必造此血债呐,就当结个善缘了。” 一夜无事,隔日一早山里起来了大雾,众人等到雾散方才安心上路。 马车上卫则忍不住问道:“道真,昨晚你的意思是要对越人施以怀柔之策收服他们?” 张简回答道:“现在看来此法付出会比较少,若是以强势手段镇压一旦剿除不净后患无穷,倒不如先试试怀柔之法,若是不成再说其他也不迟。” 卫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因为昨晚的事,吴氏兄弟这一路变的格外小心,生怕越人再来偷袭。可接下来直到晋安郡制所丰县都出奇得顺利什么事也没再发生。一行人平安无事的过了夷山进入了丰县的地界。 这丰县的县令名叫成弘,此人听闻新任太守兼临川王世子卫则一行人已近丰县,竟使两里绢布遮道并驱赶百姓出城恭候车驾,可谓是容重非常亦是奢侈非常。 张简掀开车帘看着路旁跪着的百姓和路两侧的绢布不禁暗暗咋舌,卫济赏了自己五十匹绢布已是了不得,好家伙这成弘一下拿出几百匹当帘子使,真是人比人不如人。 “下官丰县令成弘恭迎世子大驾。” “成县令还是称呼我为太守吧,今日这排场也未免太豪奢了吧。” 成弘不以为然道:“太守驾临丰县区区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下官已备下酒宴请世子和两位大人移步。” 队伍进了城张简不觉摇头苦笑,不怪吴越说晋安富庶,一个县令竟都如此奢豪那甫州太守何举和他一比起来简直就如乞丐一般。 众人准备赴宴可张简却婉言拒绝了,一是因为自己一个门客实在是不合适,二是...反正就是不舒服而且可以说不太喜欢成弘这个人,卫则倒是不在乎什么身份可见张简严词坚决也便没再坚持。 晋安筹谋 第15章 初到晋安 离开了卫则等人,张简走在街上独自一人闲逛,逛累了就随便找了一家清净的酒肆走了进去。进去寻了个僻静座位点上几个小菜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望着街上人来人往张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心里话自己本身并不爱饮酒而且这个时代的酒张简也不是很喜欢,可自己没得选,不是吗。 “这位仁兄,敢问可否拼桌一醉?” 张简循声看去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的青年人,一身文士打扮正拱着手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张简看了看空荡荡的酒肆却也没有拒绝便点了点头表示随意,那人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张简对面吃喝起来。 随后那人又叫店家上了两坛酒,笑呵呵的问道:“敢问仁兄高姓大名呀?” 张简摆手道:“高姓大名不敢当,在下姓张名简字道真。” 那人哈哈笑道:“张兄直率,在下阔成字令舒。方才见张兄与太守一同入城定是太守身边要紧人吧,为何不去赴宴反而在此买醉?” 张简瞥了一眼阔成警惕问道:“我是不是太守身边的要紧人与你何干?我去不去赴宴又与你何干?” 阔成干笑一声道:“张兄勿恼,我并无他意,只是方才在城外恰巧看到才随口一问。” 怪人!张简饮了一杯酒不再理会阔成,阔成也识趣的不再多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都有了些醉意。阔成凑近了些问道:“道真兄今日入城这排场可真是不小呀。” 张简冷笑道:“劳民伤财,挥霍无度,狗屁排场。比他官大的我也不是没见过,却不似他这般。” “诶!道真你这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你道这县令成弘只是一个普通县令吗?” 张简本就有些酒劲上头,被他这么一问顿时起了好奇之心:“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阔成也不绕弯子笑着说道:“先不说本朝官僚风气本就奢靡成风,这成弘也并非是一般人,道真可曾听过吴郡成氏?” “吴郡成氏?没听过。” 阔成看张简一脸茫然不似作假也是大感意外,要知道在这楚国莫说是官场中人就是平民百姓也是对吴郡成氏如雷贯耳,当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张简不是这个时代人的。 阔成侃侃道:“看来道真是对本朝诸事不甚了解呀。自郯朝覆灭天下群雄并起自有累世之家借机做大,江北不去细表而这江南便有吴郡成氏,襄阳沈氏,江陵韩氏和广陵陆氏四大家族,此四家自郯朝覆灭,随灭楚兴屹立不倒门生故旧遍布江南,莫说皇室宗亲地方大员,就算是当朝太清皇帝也是要顾忌三分,而这成弘便是吴郡成氏之人。” 张简本就喜欢历史自是知道古时候的门阀士族一说,虽然现在朝代不可考可这该有的事看来还是有。 阔成见张简似有动容便接着说道:“你可知这成弘有个诨号叫四尽县令?” “四尽县令?” “正所谓水田鱼鳖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中人庶尽,乃此四尽也。” “无法无天了!就没人管管?” “众皆如此谁又管谁,谁又敢管?” “我懂了,这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 “道真好比喻,当饮一杯。” “如此这般苦的还是百姓。” “道真兄为民之心让在下钦佩呀。” “推己及人罢了,说不定哪天我也成了百姓平民,说到底这叫为己之心。” “道真风趣,哈哈。” 隔日 张简睁开酸疼的双眼感觉头痛欲裂,昨天和那个阔成喝酒聊天到很晚,从最开始的警惕到最后的的放开,无论见识还是谈吐都让张简由衷的钦佩这个自来熟的陌生人。 “张大人,您醒了。太守大人请您到正堂议事。” “上班喽!” 一进正堂卫则和吴越吴建兄弟已经在座了,张简不好意思的赔罪道:“罪过,罪过。昨日饮酒太过,今日起来晚了。” “不碍事,我们也是才到不久,道真入座吧,我们开始议事。” 卫则接着正色道:“随我们来的近卫营五百骑虽不是晋安辖制可既然到了这晋安便先编入郡军吧,由子立表兄统属,郡暑诸事便交由子渊表兄了,张大哥从旁协助。几位皆是我的左膀右臂希望今后大家能同心协力助则在这晋安干出一番政绩来。” 在卫则一番慷慨激昂的开场白后,几人开始了日后工作方向的讨论,总结起来就是三条“一便是重中之重的盐务,二是和周围异族的关系,三就是晋安的山匪海盗。”这三条总结起来看似简单可哪个单拿出来都不是好解决的,特别是盐务。晋安之重乃是丰县而这丰县之重却不是太守恰恰是那成弘,经过昨日和阔成的闲聊张简已然知晓其中缘由事实也确是如此,之前几任太守到了晋安都和成弘闹的不睦,可成弘背后却是成家虽说他不是直系可也不是谁都能动的,成家现在的家主成译官至太尉录尚书事爵至浔阳郡公,谁又敢去触他的霉头。可这盐税是一笔不小的财源却掌在他人之手一直以来都是卫济心中的隐痛,所以这次来晋安卫则对盐务是志在必得,可内里牵扯太多需缓图。 散会后吴越和张简便策马来到盐场,现在的食盐均是靠煮,而且楚国对盐的国策是开放的也就是说允许私营却要收以重税,既然盐务是首要之重那么调查产量便是首要中的首要。二人未通知任何人只带了几个护卫便来到了海边的一个盐场,可刚一进村子两人便感觉到这里村民投来的目光并不是太友善,有的甚至避而远之。 这时不远处匆匆跑来了三四个人,领头之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马前:“小的乃是此间里正名叫孟东,不知几位大人到此未及相迎还望恕罪。” 吴越:“你是里正那便好办了,我是郡丞吴越今日就是来看看这盐场的产盐情况,你前头带路吧。” 那孟东满脸堆笑却不易察觉的的给身旁一人递了一个眼色。 这一路只见大小作坊林立,但好像都没有开工,张简四下看了看疑惑道:“孟里正,这个村子都是以煮盐为业吗?” 孟东:“回大人,是的。本村家家户户皆是以煮盐为生。” 张简:“那为何这一路来未见有作坊开工?而且观村中百姓也皆是粗布麻衣,这食盐之利如此之高为何凋敝至此呀。” 面对张简一连串的发问,孟东支支吾吾半天却是答不上来。张简见状又问道:“你辖内产盐之数你可知晓?” 孟东满头大汗道:“小的只是依照县里发下的账册收税,至于这产盐数量吗却是不知。” 这一路孟东是一问三不知,作坊也没有开工的,着实是让吴越和张简一肚子火。 末了张简冷笑着对众人道:“子渊,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这里的人貌似不大欢迎我们,我们也就别耽误人家煮盐了。” 吴越心领神会,冷冷的瞥了一眼孟东便下令返回郡暑。 两人一回郡暑便将今日所见所闻告知了卫则,卫则也告知二人自己翻查往年盐税账册也是一无所获,案牍库里的账册前后对正天衣无缝,可有时候事做的太漂亮反而是太过蹊跷弄巧成拙,而且从成弘就任丰县开始不是山匪肆虐便是海盗横行,这食盐的产量一低再低税钱亦是如此,看来要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得明察兼暗访了,但几人担忧才刚到丰县不过一日,就如此大张旗鼓的查盐务是不是有些太过急躁,最后几人决定明日先将成弘叫来试探一下再说。 丰县县衙 成弘刚从郡暑回来便吩咐管家孟义去唤自己手下的五大盐商来议事,这五大盐商分别是成弘小妾的父家孟家孟朝和罗家罗经,然后是代家代乐和水家水明庄家庄闲,几人不敢怠慢闻讯皆至。 就在几人坐在书房中大眼瞪着小眼不知有何事时成弘走了进来,众人忙起身见礼可成弘却满脸不悦穿过众人坐了下来。 孟朝见成弘脸色不善便试探着问道:“大人,听闻今日太守大人请你去了郡暑......。” “狂妄!” 众人被成弘的大喝吓了一跳都不敢再说话,成弘怒道:“昨日郡暑的人去了盐场怎么没人来报我?” 孟朝忐忑道:“这个,昨日底下却是有人来报此事,可郡署的人也没干什么我便以为没什么大事,所以未曾通报。” 成弘怒道:“你以为?你以为这是小事吗?今天那卫则将我叫到郡署便提到了此事,而且还要我上交历年细账。” 孟朝:“他才到丰县几天就如此按奈不住了?” 成弘:“你以为他是往任那些太守能比的吗,这可是临川王世子,我原以为卫济派了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没想到却是有目的而来,这卫济难道想和我撕破脸吗?” 孟朝:“大人,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成弘:“你们几家回去后要严加注意郡暑之人,让手下的人嘴严一些不该说的别说。” 孟朝:“那细账的事?” 成弘冷笑道:“他不是要吗,我们若是藏着掖着反而坐实,那便给他们,人家都出招了我们也得接招不是。” 几人听后不禁打了个冷颤,自然是明白了成弘的意思。 晋安筹谋 第16章 肆无忌惮 在经过了几日的催促后,成弘总算是磨磨蹭蹭将账目拢齐送到了案牍库,那么接下来便是费时费力的查账了。可就在卫则几人以为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之时,现实却狠狠的给几个年轻人上了一课。 “失火了!失火了!” 刚过子时,郡暑一角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时间喊叫声和救火声不绝于耳,奈何火势太大虽全力扑救最后也是无济于事,卫则和张简等人被拦在外围只能望着还冒着余烟的残垣瓦砾干瞪眼。 卫则望着已烧成废墟的案牍库急切地道:“到底怎么回事?程司库人呢?怎么起的火!” 吴建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抬出来的三具尸体:“程司库和两个佐吏都烧焦了。” 卫则大怒:“到底怎么起的火!三个大活人就活活烧死了!” 吴建自责道:“最先发现起火的是巡夜的护卫,但当时却是未发现有人呼救。”郡暑护卫本是由他负责,如今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属实是打脸。 隔日一早吴建就风风火火的拉着张简往议事厅走,搞得张简是一头雾水。 张简疑惑问道:“子立!你这是干什么?” 吴建:“到了你就知道了,你得好好劝劝世子。” 二人刚转了几个弯离老远便看到议事厅门前吴越正拉着卫则劝说着什么,二人快步上前:“什么情况,出什么事了?” 吴越:“道真,你可算来了。你得劝劝世子千万不可一时冲动做出傻事。” 张简听了一遍前因后果这才明白,原来是昨晚案牍库烧死的三人经过仵作的查验后发现是死后才被烧的,这样的话事情就很明显了。我刚催着你成弘把县里的账册交上来,紧跟着案牍库就烧了个精光,还来了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完全没把自己这个世子太守放在眼里。卫则在得知后一怒之下便要点兵去找成弘讨个说法,吴越和吴建怎么劝都劝不住。 张简劝道:“如今木已成舟,现在成弘既然已经出招,我们就该静下来谋划一下该如何应对,若是冒然动兵岂不是正中其下怀,毕竟我们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就是他成弘做的。” 吴越:“是呀,仅凭仵作的查验也证明不了是成弘所为,冒然上门除了打草惊蛇于事无补。” 卫则:“那就这么算了?这成弘没有一丝对朝廷的敬畏之心,视我如草芥,竟如此轻视于我。” 几人拉着卫则进了议事厅,张简:“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本来我们就没有证据,现在案牍库被烧,程司库和佐吏也都死了,更是死无对证。” 卫则:“那当如何?” 张简望向卫则目光中透着凝重:“成弘此举就是在逼着我们选,是忍还是不忍,世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卫则眉头一皱,思虑片刻:“既然到了这晋安,到了这丰县,总是要做些事情的,道真有什么能对付成弘的招数吗?” 张简:“现在还不敢贸然说能,我要先准备几样东西。” 卫则:“什么东西?” 张简:“我需要一个盐场。” 吴越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在这晋安盐场可不是什么稀罕物,我吴家在丰县便有一处产业。” 张简饶有深意的看向吴越,那种表情看的吴越是浑身不自在,但张简却只是笑而不语。 接下来的几天可谓是风平浪静的很,之前郡署派出的调查人员全部被撤回,太守府也没有调查起案牍库起火的事,就好似这些日子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一日张简和吴越大致了解了一下晋安的盐运生意,楚国产盐之地大致有两个地方,首当其冲的便是两淮,其次才是晋安沿海之地。淮北先不必说,这晋安之所以排在淮北之后便是因为盐路问题,晋安两面环山一面是海,鉴于现在的海运技术和长江水路错综复杂的局势水路运输太过危险,以陆路运往内地各处更是艰难。 再加上现在制盐技术的局限性导致产量有限,丰县一年中仅有一次盛大的盐市。而目前丰县九成九的盐运买卖都被以成弘掌控的五姓所分掌,孟罗代三家负责盐场产盐,庄水两家负责买卖,可谓是滴水不漏油盐不进。权衡利弊后张简觉得动用武力不太现实,用国法更是死无对证也行不通,最后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下定了主意后吴越便带着张简来到了吴家在丰县的盐场,这片盐场在一个叫做蛇尾港的地方,可因为地理位置问题这里其实并不适合煮盐,所以这个产业一直以来并不是太受吴家关注。 蛇尾港护卫远远地见一队人马驰来,赶忙上前拦阻并命人去通报主事。 “大公子?这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不一会儿,一男子策马迎了过来。 吴越微笑道:“我到晋安任职,顺便来看看。” “大公子驾临,我这盐场真是蓬荜生辉呀。” 吴越翻身下马笑道:“四哥,说话还是那么风趣。” 说话的中年男子便是这盐场的掌管之人,姓吴名通是吴家旁支,别看他年岁不小可论起辈分其实和吴越平辈,因在家中排行老四吴越便称一声四哥。 吴通笑道:“我这荒僻之地平常可是无人问津,你这吴家大公子驾到可不就是蓬荜生辉吗。” 三人进了客厅,吴越示意吴通屏退左右说话。吴通愣了一下便吩咐左右退下。 “大公子,如此神秘是什么重要之事呀?” 吴越与张简对望一眼,微微笑道:“四哥莫要着急,小弟先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世子的亲信门客张简,我二人前来便是受世子之托来请四哥帮个忙。” 吴通看向张简,方才自己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吴越的随从:“什么帮不帮忙的,但有吩咐我吴通定尽全力。” 张简笑道:“吴四哥言重了,我们只是想借贵宝地做个实验。” 吴通一脸疑惑:“石燕?” 几日后沉寂了数日的郡暑终于有了动作,可却是与之前的查盐大不相同这次的命令是清剿海盗,郡暑直属兵马和临川带来的五百精骑皆被调往了海边操练,这个地方便是蛇尾港。 丰县县衙 “你说什么?清剿海盗?”成弘是真有些摸不透卫则这些人了,之前案牍库火灾后成弘便悠哉悠哉的在等郡暑的反应,可是接连好几天都是悄无声息,搞得好像压根没发生过这事似得。成弘还以为查盐之事终止是卫则服软了,如今这又是哪出? “没错,老爷。郡暑行文刚下兵马就都被调往了蛇尾港。”管家孟义禀报道 “蛇尾港?那不是他们吴家的产业吗,再说了剿海盗还用得着骑兵?” “方才听探子回报,蛇尾港全部戒严被围的像个铁通,年都飞不进去一只。” “这事我看有蹊跷,孟朝他们那边是怎么说的?”成弘虽然觉得事不简单,可又一时难以洞察深意。 “回老爷,孟家主他们亦是一头雾水,可庄闲庄掌柜倒是猜测郡署此举是有意扶持吴通与我们相争。” “哈哈哈!有点意思,我倒要看看这些将门龙孙能玩出什么花样,传下话去让孟朝罗荆代乐他们约束好手下,我就不信他们靠着一条咸鱼能翻身,这盐可不是看你的身份就能自己蹦出来的。” 半个月来所有的事依旧是按部就班,吴越吴建在蛇尾港操练兵马,卫则每日在郡暑处理公事。可这一番和平景象却是让成弘有些按捺不住了,于是他让管家孟义将五家家主请到府邸商议。 成府书房内成弘居首而坐两边依次坐着孟朝、罗荆、代乐、庄闲、水鸣。 “成大人,这都半个多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罗荆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孟朝和罗荆都将妹子献给了成弘为妾,几人可以说是姻亲关系,亲信中的亲信。孟朝见罗荆开口也开口问道:“是呀,成大人。这都半个月了,我们几家提心吊胆的,怎么一下子就没动静了。” 成弘没好气的扫了几人一眼没有说话,心中暗道:我要是知道还用找你们来?罗荆眼珠一转小声嘀咕道:“他们说是要剿海盗,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剿个屁!就凭他们在蛇尾港那几条破船,来阵风就能给吹烂喽。”代乐脾气火爆张口就来,虽然郡署水军的实际情况没有那么糟,可照目前晋安水军的实力想剿灭海盗确实是有些不靠谱。 成弘眉头一皱,显然是对几人的叫嚷啰嗦有些不耐烦,本来叫几人前来是想议议如何应对,这倒好都问起自己来了,随即给身旁的管家孟义使了个眼色。 孟义心领神会开口道:“各位家主静一静,这次大人把几位请来便是想让大家议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大家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要我说这个太守就是来玩的,听说他是临川王独子又是头一次外任为官,小小年纪心高气傲难免的事,查盐税不行这不又去剿海盗去了,就是图个新鲜罢了。”代乐显然是没把卫则几人放在眼里,觉得几人就是小孩子玩玩罢了。 孟朝担忧道:“我看此事还是小心为妙,这个卫则一到丰县便查起了盐我觉得不简简单单只是玩玩,这背后是否有人授意为之犹未可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代乐:“我看......。” “咳咳!”成弘轻咳了几下,长声道:“好了,事到如今我不管他是玩玩还是有意为之,我就要四个字‘万无一失’,荆州和扬州的盐路不能出问题,其他的事你们就自行掂量吧。” 一直没说话的庄闲小声问道:“大人,此事是否要报知吴郡那边?毕竟...那蛇尾港也是一处盐场,在下怕他们另有企图。” 成弘不悦道:“这种小事也要惊动吴郡?那还要我做什么。” 孟朝亦笑道:“那蛇尾港位置偏僻周围根本没有多少原料煮盐,庄兄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庄闲见自己的看法被否便不再言语,成弘见没人再说话便沉声道:“今日便到此,你们回去之后记住要约束手下不要莽撞行事,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摸清他们在蛇尾港做了什么,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晋安筹谋 第17章 凶险的金手指 张简在蛇尾港确实是没玩什么花样,他来到蛇尾港后发现这个地方确实不是一个好盐场,最起码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不是,这里物料匮乏若煮盐的话成本极大。可这些问题却难不倒张简,因为张简的爷爷就是个老盐工,虽说这门手艺到了张简他爸爸这代断了,可张简从小便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不能说精通也算是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这晒盐和煮盐的工艺流程不相同,可这些世世代代住在海边的老盐工各个经验丰富特别是对天气的感知,这正是张简所需要的。这段时间张简在蛇尾港建盐池反复的实验,为了保密更是让卫则以剿海盗为名将蛇尾港严密布防起来,张简亲切的将这次计划命名为“端碗砸锅”。 蛇尾港的盐场上张简头戴斗笠一身短打专注的在盐田上巡看着,“王伯,你看这几天会不会有雨?” 张简口中的王伯是这个盐场里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老盐工,十分受张简倚重。听了张简的询问王伯抬头望了望天迟疑道:“几天老朽不敢保证,但是明后天肯定是晴天。” “两天,足够了。” 王伯向张简投去了钦佩的目光:“公子真乃神人,老朽煮了一辈子盐还是头一次见过如此制盐,以前听说海外夷州有晒海成盐之法可与公子这一比起来简直犹如笨牛一般。” 张简奇道:“夷州竟有这晒盐法?” 王伯笑道:“公子误会了,其虽名为晒盐但却与公子这种截然不同,需先将海水引入木槽之中再以日晒得盐,老朽也曾经打听过但觉此法未有何新奇之处。” 原来如此,张简放心的点了点头,经过这半个多月来的反复试验基本算是大功告成了。想想当初和吴越初到蛇尾港时吴通的满脸质疑和后来的震惊,最后说什么也要和自己斩鸡头拜把子,就不觉好笑。此法一旦成功,对于现在产盐业绝对是一场划时代的改变。莫说是吴通就算是对经商不太感兴趣的吴越也不禁大吃一惊,身为吴氏嫡子的他从小便被从各方面教导又如何能不知此法的重量,现在的吴越也不得不放下内心的轻视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世子门客了。 事后吴越便曾私下里问张简:“此法乃巨利之法,道真竟如此轻描淡写的献了出来,我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 对于吴越的疑问张简又如何不知,可这金手指也不是说开就开的,一个不慎就是杀身之祸。所以最后张简只是淡然一笑回答道:“子渊说的没错,这晒盐法是巨利之法可若是不合时宜便是颈上之刀,此时此刻恰到好处。” 盐田边张简正在和王伯交流着经验心得,不远处吴通边叫嚷着边跑了过来,“道真,怎么样了?这回成了吗?”边说着边低头死瞪着盐田。 张简笑道:“只要这两天天气没有变化,不出意外便可捞盐了。” 吴通现在看张简那真是比看见自己亲爹还亲,自己虽然是吴氏中人可却是旁系,要不然也不至于被安排做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这般了,哪成想被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给盘活了。当初自己还对这个年轻人嗤之以鼻,可当盐田中白花花的盐堆积起来的时候自己呆住了,虽然前几次皆是失之毫厘没有成功,可吴通知道这个年轻人真的可以做到。 “道真!” 张简看着吴通的表情不觉有点害怕,总感觉他像是要上来把自己吞了似得。“吴四哥,你先别激动。虽说这次我有把握但俗话说的好编筐编篓重在收口,剩下的这几天你一定要知会附近的村民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只鸟都不能放进来。” 吴通狠狠地点了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道真你就放心吧这几天我一定加强防备,别说一只鸟了就是一只苍蝇都别想进来。” 对于吴通的办事能力张简还是放心的,如今碗里的有了接下来就该研究如何砸锅了。 丰县这边静谧诡异,临川的卫济此时却是一个头两个大。甫州之乱后,甫州太守何举因失察险至城陷之罪被问责,卫济念其多年来政绩还算可以便替他求了情只办了个革职。 鉴于甫州局势复杂卫济便请吕青远以谘议参军之职代掌甫州事主持赈灾诸事宜,吕青远上任后有了齐府收缴来的几千石粮米和各郡县运来的赈济粮灾情已基本被控住,江陵王卫节答应支援的粮米也在不情不愿之下运了过来,齐观这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苦果只能往肚里咽。 甫州既定但灾后之事却在升温,朝中有人弹劾临川王卫济不待旨意私开官仓,不过这事没掀起什么风浪,以太清帝卫援的性情这种可大可小的事自己又怎么会去难为儿子和孙子。但是这次南岭山匪趁灾生乱险些攻陷一郡治所,卫济身为越州刺史自是少不了被一番斥责,好在这次变乱没有牵连太广便被扼杀,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朝堂上的事虽然告一段落,可最让卫济头疼的事却是这灾后重建和安置的问题,修河用钱安置百姓用钱零零散散都得花钱,以目前越州的财政情况这可是要了卫济的老命了,太清帝卫援更是大笔一挥‘钱款自筹’,卫济是想诉苦又不敢只能自己想办法。也正是因为这些焦头烂额的烦心事,让卫济无暇他顾。 丰县蛇尾港 “哈哈!”王伯看着堆成小山般的的盐一下子扎了进去,双手满满的捧起一捧搓在脸上,喜悦之状不可言表。 吴通也是跪在盐堆旁抓起一把塞进嘴里,表情龇牙咧嘴也不知是哭是笑,张简以为他是咸着了。 “成了,成了!”看着表情各异却皆是欣喜若狂的众人,张简也欣慰的喃喃着‘成了’。 “这回我要让他们五家跪在我面前求饶,哈哈哈。” 张简看吴通有些高兴过头了连忙劝道:“吴四哥现在这晒盐法还是初试阶段,保密很重要切记不可声张。要等我们积攒够了实力才可出手制敌。” 吴通笑道:“我懂,我懂。这些年受够了他们的鸟气,我这不是高兴地先过过嘴瘾吗。” 张简点头道:“这便好,这制盐法前前后后我已与王伯和几位盐工交代妥当,之后便是寻找合适的地方开拓盐田加大产量。” 吴通保证道:“道真你便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吴通绝不会误了你们的大事。” 在蛇尾港交代完后张简便与吴越返回了郡暑,途中还不忘到军营和吴建反复叮嘱护卫之事。 “道真,表兄,你们总算回来了。咦!道真你怎么变的这么黑?”二人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卫则见二人回来心中十分欢喜,可见到张简晒得黝黑不禁忍笑调侃道。 张简翻了一个白眼:“我这也算是因公晒黑,到时候事成了得多给我点补偿。” 吴越卫则皆大笑。 三人进了内厅屏退左右后,卫则急忙问起盐的事如何了。张简和吴越相视一笑道:“成了!” 卫则刚要欢呼可一想场合还是强压了下来,强忍着兴奋道:“张大哥能将如此良法献出,事成之后我一定在父王面前为你表功。” 张简淡淡一笑:“我只求此事能顺顺利利别出什么岔子。” 卫则疑问道:“还有什么担心的?” 张简叹了口气长声道:“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保密,当然有吴四哥和子立两个人在还是很稳妥的。其次便是安全问题,成弘这伙人可不是善类到时候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就很难说了。最后便是如何让成弘入套,如果只是硬碰硬难免不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我们要趁着制盐的这段时间好好谋划一下该如何将布局做到完美。” 吴越抿着嘴点头道:“保密不是问题,蛇尾港乃我吴氏产业平时多有恩德兼有子立率郡兵布防安全不是问题。而且外界对我们也不是特别关注,道真这一手怕是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到。至于他们最后会不会狗急跳墙,道真是担心案牍库之事重演吧。这个你放心自从上次案牍库之事后我便调来了不少好手,他们能用得阴招我吴家又岂是软柿子。” 卫则道:“表兄说的没错,我们接下来只要谋划好如何让成弘万劫不复便是了。” 吴越道:“待蛇尾港的盐田准备好,我们便将吴四哥叫来,大家好好议议。” 这时门外有人禀道:“几位大人,郡暑外有一人自称是张大人的朋友想要求见张大人。” 晋安筹谋 第18章 摊牌 张简听了禀报诧异道:“我朋友?他说他叫什么名字?” 门外小吏回道:“此人自称阔成。” “还真找上门来了。”张简不禁笑道 卫则看张简识得此人便对二人说道:“既然真是张大哥好友去见便是,你们劳累了半月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张简拜别卫则来到大门便看到阔成正满脸笑意的站在门旁,张简迎上前摇头笑道:“上次欠你一顿酒钱,你还寻上门来了。” 阔成也笑道:“道真兄这就是小看在下了,我来寻你岂能是为了区区一顿酒钱。实在是之前与道真兄谈得投机,前些日子在下也到过太守府拜访,但却不凑巧正逢你外出不在,今日本也是想碰碰运气未想正好赶上。” 张简听后苦笑一声:“老地方?” “老地方!” 还是两人当初相遇的小酒肆,一坛老酒几碟小菜。 二人刚饮了几杯,阔成便呲笑问道:“道真这些日子到何处去办公事了?怎么的晒得如此之黑?” 张简白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黑点怎么了?” 阔成点头笑道:“是是是。男子汉大丈夫黑点当然没什么,下次再到盐场劳作可要多遮挡些。” 张简闻言眉头一邹脸色冷了下来沉声道:“什么盐场?” 阔成自顾一笑:“在下只是随便一猜,道真兄晒得如此黑定是去了海边,这晋安值得一去的海边皆是盐场,故而才随口一说。” 对于阔成所说张简当然不置可否,随即打哈哈道:“没办法呀,身为门客自是有令则往,去哪里都好自己又无选择的余地。” 阔成见张简转开话头微微一笑:“我可听闻道真你乃是世子的心腹亲信,所办之事自是大事要事。” 张简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便岔开话题问道:“上次听令舒所说大楚几大世家之事受益匪浅,今日想问问令舒对这晋安世家豪强是否了解呀。” 阔成眼珠一转笑道:“道真莫不是想问这丰县经营盐运买卖的五家豪强?” 张简:“正是,令舒知晓?还请赐教。” 阔成满脸不屑道:“他们算什么世家,几个豪强恶霸靠着大树吃点剩食而已。那孟、罗两家仗着族中女子是成弘妾室在这丰县称王称霸,代家那位更是一介莽夫,水家庄家经商传家首鼠两端更是滑头的很,说到底都只不过是仗着成弘权势的狗腿罢了。” 阔成说的起劲张简皆暗暗记在心中,最后不禁饶有兴趣的问道:“我观令舒谈吐,见识、气度皆是不凡,想来也应该是大族出身吧。” “不是也是,是也不是。道真以为呐?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张简也没有再追问。之后的二人便也不再在这些事上牵扯,只是喝酒天南海北乱侃一气,不得不承认这个阔成的见识不可谓不广,和他聊天比看书来得要直接得多,着实是让人受益匪浅。 八月初一,民以朱水点小儿头额,名为‘天灸’以压疾。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海边的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上午还是风和日丽,到了下午便如黑云摧城一般。 “要来大风雨喽。”张简站在窗边望着风云涌动的天空愣愣的出着神。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了来吧。” 门外一个府内属吏推门而入“大人,这是您要的孟、罗等五家的文册卷宗。” “好,放到案上便可。” 几天前张简与阔成聊起这五家,便是想大致了解了解敌人内部是否能插的进去针。如今看来身为成弘亲家的孟朝和罗荆是不可能了,代乐莽夫一个想要拉拢他代价太大变数也太大,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庄闲和水明来了,二人是商贾世家比起其他三家还是值得一试的。 不过看这天气雨估计要下个好几日,盐场那边估计要被耽误了,看来计划又要推迟了。 八月十五中秋 从中秋开始到下个月月中便是丰县一年一度的盐市,适时会有大批的盐商在这段时间完成买卖交易。而今年的盐市注定要比往年更加热闹,更加有意思。 “你说什么!吴家的盐只要六百钱一斗?”本以为如往常一样的成弘被孟义带回的消息惊得有些笑了。 孟义见成弘怒不可遏颤声道:“属下不敢胡诌,今早盐市一开那吴通便放出话来,斗盐只要六百钱,足足比我们便宜了八十钱。” 成弘怒极而笑:“就凭他能有多少货,吃掉他便是。” 孟义低声道:“大人,那吴通说了,五大家有多少货他们就有多少货,统统六百钱。现在盐商皆在观望无人出手,代乐更是带着人在盐市和吴通对峙上了。” “岂有此理!他们吴家这是要和我打对台吗!走,去盐市。” 丰县的盐市就在城东不远,往年五家垄断所以说也就是走个过场。今年这次可就热闹了,代乐带着几十人和吴通的几十人,足足能有两百人把道堵得是水泄不通,再加上围观看热闹的,挤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吴通!你这是存心来搅局的,别以为你是吴家的人我代乐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面对代乐的怒吼吴通不温不火的笑了笑:“我说代乐,你这脑袋里是不是进食盐了?什么叫搅局?这盐市讲究个公平买卖,你们卖得我便卖不得?这丰县难道你是你家的不成?” 代乐被吴通一番话怼的也是哑口无言,他虽然莽撞可还真不敢擅自动吴通,双方就这样剑拔弩张的对峙着,一时间不知事态会闹到什么地步。 就在双方不知如何收场之时,丰县方向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众人见是县衙兵丁便知是成弘来了,急忙让开道路。 成弘纵马来到两伙人中间大喝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要在这火并吗?光天化日之下还将不将我这个县令放在眼中?” 没等代乐开口,吴通便先一步抢道:“成大人,您可算来了。这些人光天化日无法无天了,欺行霸市不说还要动手打人,你可要为我等做主啊。” 代乐见吴通声泪俱下演技了得,顿时双目圆瞪反驳道:“大人,他......。” “好啦!” 成弘冷喝一声:“不论你们两方是因为什么,现在马上让你们的家奴护卫散去,这里是盐市不是给你们打斗的地方,你们不嫌害臊我还要脸呢。” 代乐见成弘动了真怒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二人各自遣散了家奴护卫,一场火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吴通,听说你这盐只要六百钱,不知道可否属实?”成弘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吴通上前用刀划开一袋盐,狠狠地抓了一把举了起来笑呵呵的叫道:“大家看看,正宗的雪花盐,如假包换,如假包赔。” 在场之人皆是此道老手只是稍微瞥一眼便知这盐的成色,相对比五家之盐高了何止一筹。 成弘冷冷笑道:“既是如此好盐为何要低价出售?” 吴通故作惶恐道:“大人,您可不能冤枉小人呀。这朝廷允许民间贩盐,小的定的价格并未低于朝廷规定的价格谈何低价?这个罪名小人可不敢背。” 见到吴通一副针扎不进刀砍不开的的样子,成弘的脸一时黑到了极点。自己一到盐市便给了吴通老大一个台阶,可他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看来不得不......。 就在成弘想着要不要动用非常手段时,不远又一队人马赶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卫则等人。 成弘见卫则带兵来了便知今天这事也就只能这般了,于是换上笑脸迎了上去:“太守大人您怎么来了,这盐市商贾铜臭之地可别污了您的贵身。” 卫则也不下马只在马上笑呵呵回道:“我平时在王府见识不多,即到了这晋安任职太守又怎么能错过这丰县一景。商贾铜臭有何不好,我晋安百姓还要仰仗诸位通商牟利呐。” 卫则贵为临川王世子晋安太守,这一席话说的可谓是漂亮。众盐商纷纷躬身拜谢卫则,而吴越等人则是与吴通攀谈了起来,成弘被晾在一旁着实有些尴尬。代乐见来了这么多兵也不敢再造次,灰头土脸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晋安筹谋 第19章 谋后之谋 在盐市吃了个哑巴亏后,成弘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县衙。但坐下来细想不禁觉得今天这事可能是卫则与吴通早就商量好的,自己妄自作了一回愚人。 这时门外的孟义禀报五家家主已经应召而来,成弘平复了一下怒气便唤五人进来。 实话实说在座的几位还真是头一次见成弘如此动怒,那脸便似三九的天冷的吓人。 身为亲家的孟朝见无人敢说话只好先开口问道:“大人,您先消消气。今日之事定是那吴通和卫则小儿事先商量好的,我们只是一时没有防备。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对付那吴通,今日被他这么一闹今后这买卖还如何做?那些远来的商贾明面上没说什么但背后早已是议论纷纷,再拖延下去就怕他们都会跑到吴通那边了。” 代乐怒吼道:“他们敢!” 孟朝道:“他们有什么不敢,同样的货他们每斗竟比我们的便宜了八十钱。今天盐市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都是上乘货色。谁也不是傻子,那些盐商还会要我们的高价盐吗?” 代乐被孟朝这一通抢白说的哑口无言,但还是不甘的小声嘟囔道:“我就不信他吴通还能是神仙不成,就凭蛇尾港能出多少盐?他说我们有多少他便有多少,我是不信他吹的牛皮。”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倒是十分认同,吴通有几斤几两他们还是知道的,如此放话还真是让人难以尽信。 成弘瞥了几人一眼冷声道:“我不想听你们在那边猜测,我要的是办法。庄闲、水明,你二人可有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这时的成弘还是比较清醒的,他知道这帮恶霸豪强好勇斗狠是把好手,但做起生意还得是这两个真生意人。 水明听成弘唤他便开口道:“小的以为如今便是要先探得那吴通到底有多少存货,然后才能......。” 代乐呲笑一声:“我要是能探到吴通有多少货还用在这听你聒噪?” 代乐一向瞧不起庄闲水明,二人早已是习惯了。水明讨了没趣接着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便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吴通没有吹牛他们真的有存货,二便是他在打肿脸充胖子。若是第二种那便无须担心,我们只需待其力尽便可。” 听了水明的分析成弘不禁点了点头:“你的意思便是等?” 水明道:“回大人,没错。若吴通是虚张声势那便会造成两种结果,一是草草收尾声名扫地二便是继续维持下去。而想要维持的话必须有盐,我大楚产盐之地有三处,南徐州与扬州距晋安甚远一来一回时间来不及,那么便只剩下交州沿岸。就算他吴通得了临川王与吴家相助,这其中的消耗也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更何况越州多事,前些日子甫州水灾我不相信临川王会弃甫州不顾在晋安孤注一掷。” 成弘沉吟片刻冷笑着吩咐道:“好,就照你的办法先等他一等。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动必然会露出马脚,到时我们再对付他们也不迟。不过你们几个也不可能大意,一会回去你们便要用尽办法最好是能将蛇尾港的虚实摸清楚,还有便是临川方向的动静,一定要探查清楚这次吴通背后有没有其他人。切记不可擅自做什么出格的事,最起码在撕破脸之前不可以。” 再说卫则这边,在盐市逛了一圈后几人便带着人马来到了蛇尾港。张简故地重游看着半个多月未见的盐场不禁对吴通的速度有些惊讶,这盐田扩建之快质量之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吴通见张简面露笑意得意道:“如何?我吴四办事还算稳妥吧。” 张简当即点头道:“吴四哥办事何止稳妥,这只是半个月功夫竟有如此规模真是让简佩服。” 吴通嘿嘿笑道:“只要老天爷不添乱,我吴四便敢保证拖垮他们五家不是问题。” 张简道:“吴四哥做事简自是放心,但还是需防备这伙人狗急跳墙。” 这时一旁的吴越悠然道:“道真放心,我吴家虽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在这越州传承百年。若说比不得那吴郡成氏自没话说,但这五家小鱼小虾还是绰绰有余的。” 接下来便是抢占商路扫灭五姓,这抢占商路轻而易举自不必说,难的便是扫灭五姓以及这个背后有着吴郡成氏撑腰的成弘。在张简眼中以己方完全碾压的优势胜他成弘并不难,成弘那骨子里的世家傲气和这些年来霸道习惯了的骄纵,使他在行事上错漏百出更是让内部离心离德。所以这难办的其实是胜后之事,若是招数尽出却只是简简单单让他们小小的掉层皮,那也就太对不起自己手中这为数不多的金手指了。 还不够!远远不够! 连着几个大晴天,五家遵照成弘的吩咐停止了所有的明面动作,但私下里却是暗探四出已经将消息打探的八九不离十。 “泉安方向到南海,吴通秘密派出的人皆在收购食盐。” “临川方向回报未见临川王府和吴家有什么大动作。” “众盐商到蛇尾港要盐皆被阻于港外,怨气极大。” 成弘摆摆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左右后成弘笑着说道:“事到如今情势已经很明了了,那吴通定是受了卫则指派来和我们打对台,到底是经世未深这个小世子太莽撞了,哈哈哈。” 孟朝奇道:“高价收盐低价售卖,他们图什么?” 代乐也大笑道:“谁知道呢?怕是要用钱砸死我们吧,哈哈哈。” 水明道:“大人,此事既已明了我们便无需用力,只要等着他们自溃便是。” 就在众人犹疑之时,一直没说过话的庄闲站起身道:“大人,若是待其自溃怕是与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成弘‘哦?’了一声不解问其故,庄闲解释道:“这吴通如此作为难保背后没有一点倚仗,若是其铁了心硬扛到底,我们的盐岂不是都存在了手中,错过了盐市这一年怕是再难有这种大估摸的盐运买卖了,不动当是下策。” 庄闲一语落地屋内之人无不皱眉,话说的一点没错虽然这盐永远都不愁卖但是像这种大规模的就要等明年这个时候了。更何况盯着这些钱的可不止屋内的六人,真正的大头可是在北边吴郡,对于几人来说这个事真是太大了。 成弘问道:“既然如此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万全之策吗?” 水明眼珠一转抢着道:“在下有一计既可将盐卖出去又可使吴通巨亏。吴通现在接了众盐商的买卖在四处收盐,我们何不暗中派人将我们的盐卖与吴通,如此一来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几人听了水明之策皆是点头叫好,这个方法确实是一举两得,不可谓不妙。 庄闲亦点头夸赞道:“水兄妙招,在下佩服。如此一来即卖了盐又使吴通亏钱,好好好。” 水明甚是得意可转头望向成弘,却见成弘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弘沉吟道:“此法虽好但是我觉得还不够,远远不够。那卫则羞辱于我,姑且忍了。可那吴通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吴云在我面前也不敢和我如此说话,仅仅是亏些钱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我要让他在这晋安无法立足生不如死。” 庄闲一听嘴角笑容一闪而逝:“大人既要如此,在下倒是另有一策便是釜底抽薪。” 成弘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庄闲接着说道:“吴通接了全部生意可却手中无货,他寄希望于收盐那我们何不让他无盐可收。我们只需同样派出人手随吴通一道收盐,到时候吴通无盐可交那些商贾岂会饶得了他,是时必累的吴家声明扫地,那吴通又岂能再有脸面呆在这丰县?” 成弘道:“那我们手中的盐?” 庄闲笑道:“吴通手中无盐,那些商贾自会到我们这来买盐,到时候还怕盐没有销路吗?” “妙啊!”成弘心道:按兵不动既是下策,那么水明之策便是中策,稳妥却难斩草除根。庄闲之策却是能一举三得,当是上策。 下面孟朝、罗荆、代乐几人纷纷赞同庄闲之策,尤其是代乐恨吴通入骨恨不得马上亲手捏死他。剩下水明见几人皆占到了庄闲那边也就只要跟着同意了。 成弘待几人都没了异议便拍案而起激昂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了异议,那便依庄闲之策行事。你们这便各自回去准备钱财,待败了那吴通皆重重有赏。” 几人齐道:“遵命!” 晋安筹谋 第20章 晴天霹雳 半个月过去了,一切的事情皆向着成弘所预期的方向发展着。他们跟在甚至先一步于吴通之前收购沿海食盐,而贩盐的众商贾在收到风声后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纷纷吵着要吴通给个说法,吴通被堵在蛇尾港不厌其烦只好趁着夜色偷跑出来寻张简去了。 太守府中卫则、张简几人也是在商讨事情没有睡觉,吴通作为老熟人自是不用通报直入后堂。 “这买卖没法做了,那帮盐商堵着我让我给个说法,我连面都不敢漏。要不是二公子在外面拦着我都能被他们用唾沫星子淹死,今天你们必须得告诉我还得等多久。”吴通大步流星的边走边叫嚷着。 卫则忍笑看向了张简,张简亦哧笑道:“吴四哥不要着急,先坐下歇歇。” 吴通向卫则见礼后苦着脸道:“歇歇?今天要不给我个准信我是没心思休息了。” 张简没办法便问道:“吴四哥这半个月来南下收盐收的如何了?” 吴通得意道:“照你的吩咐沿路假意密行故作疏漏,猛吆喝少收盐的方法一路牵着他们南至泉安南海各郡,这次成弘可是下了血本了。” 说的正起劲猛的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接着哭丧着道:“世子、道真,你们今天怎么也得给我个准话,要不然我真的要被那帮盐商逼疯了。” 张简道:“好了,好了。吴四哥,事到如今也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你这便回去告诉那些盐商再过两日子便可交货。” 吴通一听可以收网了‘噌’的一下窜了起来,拱手别道:“世子、道真,那我这便告退赶回蛇尾港,这回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卫则和张简相视一笑,真不知说这吴通什么好。 吴通走后,卫则不禁转头问张简:“道真,收网之后便是功成大半了吧。” 张简点了点头,卫则兴奋的说道:“我果然没看错,张大哥只用了两三个月便将成弘一伙连根拔起,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张简摇摇头道:“此次如此顺利非是全赖筹谋之功。” 卫则道:“不是筹谋之功,那是什么?” 张简解释道:“这次得以胜成弘还要多谢世子与吴家,论起朝堂之势临川王当可让那成弘有所顾忌,地方便利全赖吴家相助。毫不客气的讲我们这边是处处压制成弘,看似一场争斗实际上却是一场借势之战,若是换了旁人还真难以取胜。” 这次不是张简谦逊而是由心而发,在这个皇权时代无论你有多强的金手指,一旦没有了权势的倚仗那便不再是金手指反而会变成催命符。当然,依靠晒盐法的突然性也确实是打了成弘一个措手不及意想不到,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是离不开卫则的权势和吴家的支持,若是光靠自己无论再怎样筹谋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两日后,在一众盐商的翘首以盼之下吴通准时的将一车车的食盐运到了盐市进行交接,一众盐商是喜不自胜。就在前些日子他们还在埋怨吴通收了定钱不交货,是骗子诓他们甚至连吴通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可如今这一个个的堆着笑脸看着吴通就好似看着亲人一般,倍感亲切。 正所谓有人欢喜必有人忧,盐商拿到盐高兴了,吴通不用再被他们堵着也高兴了,可有人发愁了。 今日盐市的交易对于成弘和孟朝、罗荆、代乐、水明等人无异于一记晴天霹雳。成弘本来在县衙等着吴通出丑,可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镇定不镇定了,直接吩咐孟义去叫五家家主过来议事,可还没等孟义出门他们五个已经自己上门来了。 成弘也不啰嗦直接了当的呵斥道:“你们给我说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通的盐是哪来的?说!” 面对成弘的暴怒孟朝咬着牙道:“真是怪事了,这些日子我们明明抢在他们之前收了大部分的盐,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货?就算是他们自己煮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作呀,就凭蛇尾港那种地方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海里捞出来的不成?” 代乐在一旁叫道:“我不管他吴四是从哪搞来的盐,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办?本来我们的盐就没有卖掉,现在外面又收了那么多,到头来钱没有赚到还把自己的身家搭进去了。” 在场几人听了皆是默然不语,这时代乐突然暴起一把抓住了庄闲,还没等庄闲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代乐的一股蛮力扯翻在地。 “都是你这个鸟人出的好主意,还什么釜底抽薪,看我今天不抽死你。” 代乐说罢抬手便要抽庄闲,成弘见状怒喝道:“放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都给我坐下。” 庄闲也不生气只是慢慢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即朗声道:“各位,此事虽然是庄某首提可各位也都是同过意点了头的,如今事败了便一股脑都扣到庄某头上,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要知道我的钱也一样陷了进去。” 代乐脸一沉又要上前撕打庄闲。 “都给我坐下!这是县衙不是集市,你们要想打架就滚出去打,现在正是大家齐心之时,你们却在这内讧。” 代乐被成弘这么一喝急忙收了手坐了下来,成弘瞪了他一眼接着问道:“孟朝你确定吴通的盐不是从外面运进来的?” 孟朝肯定的答道:“千真万确呀大人,海上有我们的人就算他再如何闪躲也是做不到无声无息的,陆路就更不可能了。” 成弘切齿道:“事到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诸位还有没有什么扭转局势的办法。” 水明哭丧着脸道:“是我们小看他们了,现在是败局已定,看来我们从一开始便掉进了他们布好的陷阱。现在盐市已过再想大批出货已是不可能,而且就算我们肯低价甩货以吴通的处事亦会继续阻击我们,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呀,吴郡那边我们怎么交代?” 听到吴郡二字成弘神色一凛,孟朝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看是否可以求吴郡那边宽限些时日,让我们也好有时间腾出手来。” 成弘沉吟良久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自己在成氏本就不是什么惊才绝艳,好不容易争来了这个丰县县令之职。虽说不是什么高官要员可却油水十足,按规矩吴郡那边吃大头,成弘这些人只是吃点零碎,可就是这样也已是十分了不起了。如今要是告诉吴郡那边自己被杀的血本无归,一个无用之人还能在这晋安留任吗? 此时此刻成弘心中只有一种声音:“我不能低头,我不能就这样输了,一旦回到吴郡便再无出头之日。” “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让吴郡那边知晓,如今我们要想尽办法补救。” 堂上一片寂静,几人要么低头默不作声,要么大眼瞪着小眼。 代乐苦笑一声:“补救?如何补救?难道我们还能杀进蛇尾港去抢吴通不成?” “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代乐的一席话让成弘茅塞顿开。 “抢!也不是不可以。” 成弘此话一出口屋内仿佛都凉了几分,孟朝、罗荆、代乐三人面面相觑仿佛想到成弘是什么意思。 孟朝提醒道:“大人,那蛇尾港可是有着几千驻军,其中还包括卫则从临川带来的五百近卫精骑,战力不容小觑啊。” 成弘眯着眼冷笑道:“量他人马再多再能战又岂能兼顾这建安七县之地。” “您的意思是调虎离山?” “孟朝你去寻雁山中的山匪越人,到时许以厚利以为外援,代乐你去联络海上的马义,各方约定时间分别行动,叫那卫则几人分身乏术,大事必成。” 孟朝担忧道:“大人,这联合山匪越人和袭击蛇尾港便是一下子恶了朝廷和吴家,是不是......。” 成弘冷哼了一声:“是什么?事成之后自有人在朝中与我周旋,再不济......。” 成弘话锋一顿,冷眼扫视了一下几人,孟朝几人被看的不禁浑身一颤。 “好了,诸位。我们背后自有成氏撑腰,只要这次大家齐心协力渡过难关,这晋安便再无人能把我们怎样,不然......呵呵。”最后成弘还下令水家与庄家不必参与此事。 几人连忙跪拜在地连连称是,便如代乐那般亦是不敢多话。 晋安筹谋 第21章 无妄之灾 晋安丰县的盐市到了九月中旬总算是结束了,送走最后一个盐商吴通长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自己头一次感到如此的繁忙如此的累,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清算完所有的进账之后吴通便亲自到太守府邀请卫则、吴越、吴建、张简到自己府上庆贺。 次日卫则携吴越几人应邀而来,到了蛇尾港外围吴通早已在迎候,众人一路被迎进吴通宅院。 大家叙礼完毕各自入席,吴通满脸欣喜之色举起了酒杯朗声说道:“今日,世子与大公子、二公子、张先生驾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吴四在此先刚为敬。” 吴越打趣道:“四哥,此番买卖做下来你这寒舍怕就不只是蓬荜生辉而是铺金砌银了吧,哈哈哈。” 吴通嘿嘿笑道:“岂敢岂敢,此番成事皆赖诸位之功,在下只不过打打下手罢了。” 卫则道:“这次对付成弘大家各尽所能对则倾力相助,该是则感谢大家才是,为表感谢敬大家一杯。” 几人举杯共饮,吴越不禁问道::“方才路上四哥还说要吟诗一首以应此景,怎的没有动作?” 吴通尴尬道:“方才高兴一时口不择言,就凭我这才学莫说吟诗了,说上几句漂亮话便已是了不得来了,我看不如让世子与张先生试吟如何。” 卫则:“我?吴四哥这便是高看我了,在王府时父王就常责我不通经史学业生疏,吟诗作赋就更不要想了,你可以问问张大哥有没有这个雅致。” 张简一听怎么扯到我这样来了,连忙摇头:“我就更不行了,世子还只是生疏我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当真是武也不行文也不行。” 吴建这时在一旁看着几人道:“既然都是不通文墨那就别在这拽文了,喝酒吧。” 酒过三巡,卫则不禁放下了酒杯:“这次虽然挫败成弘,可成弘与那五家还在,我们要如何将此事收尾呐?” 这个问题其实张简一直都在想,可却一直都没能够想出个恰当的办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成弘这些在丰县根基深厚之人。一旦处理不当他们狗急跳墙晋安乱了事小,要是把事情闹大牵连到越州与吴郡成氏对立那便得不偿失后患无穷了。 吴通见张简面露愁容遂提议道:“既然成弘与五家皆已上套,我看不如便将这事做到底。” 提起成弘几人这才猛然想起,自从吴通亮出底牌成弘便告了病,这都半个月来一点动静没有,不符合常理呀。原本是打算如果成弘肯服软大家便可坐下来谈谈,可如今这事却是被吊起来了,还真成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更古怪的就连五家中的内应也没有传回来一丝消息,着实是让人捉摸不透。 就在几人喝酒聊天之时,管家突然进来禀报说门外有一郡署佐吏求见,言有紧急之事要见世子。 卫则让管家传那佐吏进来,佐吏一见到卫则不敢耽误急忙取出两份呈报。 打开一看,卫则不禁骇然。旁边几人凑近一看: “下官庄县县令方制急报太守,太清四十四年九月十七日夜,越人突犯我县。贼人马甚众,下官勉强支撑,望太守速发兵救援。” “下官呈县县尉史标急报,太清四十五四九月十七日夜,有越人进犯县城,袭杀县令章兑,下官收拢残兵与敌激战,急请太守大人速速救援。” 众人亦骇然,卫则知事态紧急下令道:“回郡署。” 宴到一半突传噩耗,几人也顾不上其他皆飞马赶回了郡暑。 一进大厅卫则便询问左右还有两县的新消息吗,郡府各佐吏皆是面面相觑言未有新的呈报,看来事态已经十分危急了。 卫则召集郡署各官吏询问应对良策,一佐吏道:“这越人虽然不服王化可近些年并未有如此这般寻衅滋事,下官建议还是应先查探清楚。” 吴越却不赞成:“常闻越人凶狠,今既有两县呈报岂可无视?一旦救援迟缓导致城破,百姓岂不是凶多吉少,下官建议应速发兵救援,刻不容缓。” 卫则点了点头当即下令让吴越马上领兵救援两县,发郡兵三千会和蛇尾港驻军一千及五百精骑,共计四千五百人马,又下令让吴建速回蛇尾港戒备。 卫则与张简二人亲自将吴越吴建送到府门,并叮嘱关切道:“一路小心,若事不可为当保全自身,切莫逞强。” 又谓吴建道:“大军离去蛇尾港空虚,子立当加强戒备以防有人趁虚而入。” 送走二人,卫则与张简落寞的回到了大堂,刚刚挫败成弘的喜悦之气一扫而空。 随后卫则下令丰县戒严。 现在已是后半夜了,可张简却依旧没有休息。他被卫则临时任命为主簿,带领佐吏文书负责盘查府库支援前方战事和征召乡勇之事。 张简不敢松懈紧紧盯着忙碌的众人:“诸位务必细心查验,切不可掉以轻心。” 忽的脑中一闪问左右道:“县令成弘在做什么?” 身边佐吏回道:“成县令自告病以来便闭门谢客在家中养病。” “哦!” 鸡鸣时分,天气忽变,云遮月雷声阵阵。 距离蛇尾港不远的海面上,十几艘大小舰船正在顶着风雨前行。一个粗犷汉子赤裸着上身下面穿着短裤不惧风雨立于船头远眺着前方。 粗犷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声道:“还有多远了?” 身旁手下回道:“大当家的,前面不远便到蛇尾港了,可是这风雨......。” “小小风雨有何惧怕,我已与代乐约定好今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可失信,以后还要靠着他们吃饭哪。” 这伙人马便是让晋安沿海百姓厌恶无比的海盗马义一伙。 马义原是交州海阳郡人氏,自小便不事农桑专喜好勇斗狠,后来在晋安沿海纠集了二三百人做起了海盗。靠着自己的凶狠和果断倒是成了晋安沿海一股不小的势力,与代乐有些交情。 “可是大当家,这海上风雨不小只怕到时船难以靠岸呀。” 马义笑道:“你懂什么,趁着这风雨正好行事,现在这天气他们定然防备松懈。一会不需靠岸,叫弟兄们乘小船悄悄入港,进去之后给老子杀,给老子抢便是了。”马义不愧是凶狠的惯匪,面对钱财不管有多大的阻碍他都愿意试试。 就这样十几艘大船停靠在了距离蛇尾港不远处,两百多海盗在马义的带领下乘着小船悄悄的潜入了海港。 不出马义所料,港口上的护卫因为风雨的缘故并没有坚守在岗位上,而是回去睡觉了。一路而来竟是出奇的顺利,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是时风雨大作还伴随着雷电之声,吴通抱着老婆睡得正香。忽听屋外管家用力的砸门,并大喊着:“老爷,进贼了!老爷!” 吴通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了什么,嘟嘟囔囔的披上衣服下了床去开门。却见管家连外衣都没穿一把扯住吴通颤抖着叫道:“老爷!有贼人杀进来了,护院难以抵挡,快逃吧。” 吴通一听被吓得顿时是睡意全无急忙问道:“什么贼人?” 管家道:“不知,足有上百人之多。家丁护院根本不是对手,老爷还是快逃吧。” 吴通一咬牙赶紧叫管家去将自己的儿女带到马厩,自己则拉过妻子喊道:“快,快随我去后院。” 吴通的妻子徐氏此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竟装起自己的金银首饰来。吴通上前便是一巴掌声嘶力竭的大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快带上孩子跟我走。” 此时的吴通一刻都不敢耽误,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命重要,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吴通来到后院命护卫砸开院墙,带着老婆孩子在数人的保护下向吴建的军营策马奔去。 前院如今已是血流成河一片炼狱,马义一伙见人便杀不留活口,吴通手下虽有不少护院家丁可如何能是这群穷凶极恶之人的对手。就在吴通前脚刚逃出去时,马义紧跟着便带人杀进了过来。 马义一马当先来到了正房却不见一人,房间早已是人去楼空,不禁大怒道:“人哪?” 这时一个手下匆匆跑来禀报:“大当家的,后院的院墙被砸开了一个大缺口,那吴通怕是已经跑了。” 马义一刀劈翻面前的桌子大骂道:“奶奶的,叫这个龟孙子跑了,罢了。叫弟兄们快搬东西,能拿走的都给我搬到船上,拿不走的就都给我烧了。” 话音一落众海盗不禁兴奋的哇哇乱叫起来。 “大当家的,这下着雨怎么烧?”这时一个不长眼的海盗聪明的问道。 马义眼色一沉上前便是一脚:“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屋外面下雨你不会在屋里面烧吗?给我滚!” 晋安筹谋 第22章 猛虎下山 话说吴通几人狼狈的逃到了吴建的军营,营门前的护卫急忙进帐报于吴建。 此时吴建早已入睡,听到禀报后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连外衣和伞都没顾得上。 “四哥!你这是怎么?”吴建赶忙上前扶住吴通问道。 吴通此时浑身都是泥水,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才有一伙贼人趁着雷雨杀进了我的府内,护院抵挡不住我便只好带着妻儿逃了出来,这才捡了一条命。” 吴建一听这还了得,顿时怒目圆瞪吩咐左右去取自己的战马和兵器。 左右军士劝道:“大人,营中兵马皆被调走。如今营中不足五十人,您看是不是先丰县那边......。” 吴通也劝道:“是啊,二公子。那伙贼人足有百余人之多,不可贸然行事呀。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如今人没事就好。” 吴建叹道:“在城中之时世子千叮万嘱让我护好这里,如今港口已陷再向城中求援如何还来得及,我又有何脸面再去见世子。” 随后喝令部下速去调兵,再啰嗦便军法从事。 片刻功夫营中几十人便被召集了起来,吴建跨上战马接过长槊,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便匆匆向吴通的府邸狂奔而去。 反观吴通府邸这边,马义在指挥众手下搬运着吴通府中的财物到港口。这次劫掠收获之丰饶是马义这种见过世面的人也不禁暗暗咋舌,原先与代乐商定好了的五五分账也不禁心生动摇。可最后还是压下了自己的贪婪,毕竟事后还要在这晋安混日子,来日方长吧。 就在马义志得意满盘算着如何花销这些钱财之时,外面负责哨探的海盗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当家的,西北方向有人马过来了,听声音差不多该有三四十人。” 马义眉头一皱问道:“你可探清楚了?真的只有几十人?” “小的保证,绝不超过五十人。” 马义沉吟片刻眉头一松大笑道:“才区区几十人怕他个鸟,告诉弟兄们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都到北面随我迎战官军,待灭了这伙官军我们再慢慢的搬。” 众海盗听了马义的话皆嚎叫着随其到了吴府北面,列阵以待官军。 吴建一马当先眼看便要到吴府,正遇马义一伙,双方就这样隔着不远对峙起来。 马义望向前方只见高头骏马上端坐着一身白色内衫,手持长槊的吴建,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马义此时不禁暗叫可惜,若是没有下雨就这几十人只需几轮箭雨便可让这伙官军覆灭,可现在只能近战了,还好自己人马众多。 吴建亦是暗叫好险,还好下雨对面不能用弓箭,但是己方人少道路又泥泞绵软不适合骑战冲锋,看来只能硬拼了。 吴建远看海盗人多却是不惧,将长槊悬于马侧之后翻身下马,随即拔出腰间长刀高高举起。 “杀!” 一声大吼伴随着惊雷,双方众人如脱缰的野马般对冲而来。 这几十人本非是临川带来的近卫营之兵,而是晋安本地的郡兵,又因吴建出战匆忙大家都没能穿上防具,所以一时还真是被人数数倍于己的海盗压制住了。 马义在一旁呼喝手下围住官军掩杀,吴建等几十人不一会便被众海盗围在了中心,眼看再这样下去不被杀死也得被累死,众人皆是心如死灰。吴建快速的扫视着战场,只见不远处马义正在指指点点狂笑着,不禁怒上心头。低头捡起地上的一杆长矛用力掷向马义,可惜出手匆忙失了准头。 马义吃了一惊但发现吴建掷偏后不禁哈哈嘲笑道:“白费力气,我看你们还是跪下投降吧。老子今天心情不错,说不定还能留你们个全尸。” 如此一番嘲笑算是彻底激怒了吴建,吴建一把扯下长衫裸出上身,双目圆瞪若猛虎下山般大叫着冲向了马义。一路人头、残肢翻飞,众海盗如被巨石击水般纷纷退开。饶是马义几十年刀口舔血也从未见过如此刚猛之人,不知不觉心生怯意。 吴建血染全身长刀挥舞,竟不知不觉间杀到了马义的近前,身后众士兵见自家将军似天神般神勇也不禁哇哇大叫着跟着冲杀上来。 这些海盗本就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辈,平时亦是有力则往无力则走,如今这般生死硬碰自觉得不偿失,也不禁心生退意。 马义眼见情势不对急忙后退,身旁护卫也都被这个打着赤膊浑身挂着血肉的杀神震慑住了,竟皆不敢上前。吴建抓住时机快步向前,杀散贼众直取马义。 “贼首休走,纳命来!” 马义本就想逃却又被这一喝怔住了,竟慌了手脚,眼看吴建向自己奔来这才猛然醒悟抽出腰间的长刀准备迎战。两人挥刀对砍,马义胆怯力虚如何能抵住吴建的全力,只是一瞬手中长刀便被吴建劈飞出去老远。马义惊骇着大叫想向后逃,吴建抬手一刀砍断马义双腿顿时鲜血狂喷,随后顺势抓住马义头发一用力将其提了起来。 雷雨之下,一人浑身鲜血残肉,左手提刀右手高高举起马义,雨水合着鲜血顺着吴建的脸颊缓缓流下,混战的海盗不觉都呆住了,唯有那失了双腿在哇哇痛叫的马义还在挣扎。 正巧一道闪电划过。 “啊!” 终于,在吴建的怒吼声中众海盗的心理防线崩溃了。纷纷四散奔逃,没有人在乎挥动双臂惨叫不止的马义,他们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离这个狂人远点。 吴建喘着粗气,虽见贼众溃散但自己这一边亦是死伤惨状已是无力追击。局势既然已定,吴建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马义丢到一边吩咐道:“给他包扎一下,我要活的别让他死了。”随后便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过了片刻只见不远处疾驰来一队人马,走近一看竟是张简。原来吴建从营中出发之时便同时派人向丰县求援,卫则知道后大惊失色,毕竟对面可是数倍于己的人数。卫则恐吴建有失急忙命张简带领四下招募来的乡勇赶往救援。 张简接令不敢怠慢,可这些乡勇无马,事态如此紧急岂能拖延。张简一咬牙也顾不上什么了,吩咐几个县尉在后全力行进,自己则带着有马的人先行赶路。这一路张简片刻不敢迟缓,生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可当自己带队赶到时却看到了让自己啼笑皆非的场景。 只见吴建浑身是血打着赤膊坐在地上,一旁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军士,还有几个人正在给人包扎。张简翻身下马可腿一软差点没摔个狗抢屎,也顾不上什么其他,连滚带爬的来到吴建身边左摸摸又捏捏。 “如何?还算健壮吧。”吴建突然咧嘴笑道。 张简见吴建无碍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一拳打在吴建胸口怒骂道:“你这个莽夫,吓死老子了。” 吴建坏笑道:“原来你也会骂人。” 随后看向张简身后带来的那几骑人马,不觉笑容一收问道:“你就带了这几个人,便敢来救我?要是我真陷在这你岂不也是自投罗网。” 张简埋怨道:“你还知道,事态如此紧急我不也是没办法嘛。那些乡勇行军缓慢我便只能如此了。” 吴建重重的点了几下头叹道:“好兄弟!” “大哥!你轻点,我的手快要被你捏断了。”感觉到被吴建攥住的右手传来的思思痛意,不禁龇牙咧嘴。 风收雨住,几个县尉才带着乡勇姗姗而来。张简命人先将昏迷不醒的马义押回郡暑,自己则和吴建一起去吴通家看看。 众人一进吴府只见满地狼藉尸体遍布,一个字“惨”了得。张简赶快命人搜寻府内是否还有幸存者,可惜...哎。 张简咬着牙脸色铁青:“这般畜生!” 这时负责追击海盗的县尉回来禀报:“大人,下官带着人马追击到了海边,只见沿途一路皆是海盗遗弃的财物,却不见海盗,还有港内搁浅的几艘舰船。” 张简心道:想是那海盗逃跑匆忙也就顾不上什么财物不财物的了。 事即已定张简不禁转头望着吴建感叹道:“子立,你当真是神人。不仅击退了海盗还擒获了匪首,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吴建身上的几处伤口已被包扎上了,左三层右三层连衣服都省了。听了身旁张简夸赞自己并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是淡笑道:“这次实属天助,若不是下雨我就算再勇猛也死了十回八回了,至于那匪首轻敌浪战合当他如此。” 晋安筹谋 第23章 困兽犹斗 蛇尾港经此一劫已不再安全,又逢多事之秋人马不能留驻于此,张简怕海盗卷土重来或是其他人趁虚而入,便命人捣毁了盐田带上剩下的财货返回丰县。 待张简吴建二人从蛇尾港回军之时已是正午,安排好吴通一家和带回来的财物,张简才安心的回到郡暑向卫则复命。 吴越的战报是下午传到的,昨日出兵后吴越便亲率轻骑先一步赶往呈县,这呈县距离丰县最近而且求援的呈文说县令章瑜已死,吴越是片刻也不敢耽误。可当吴越率兵赶到之时攻城的匪兵却已早早撤走了,也顾不上多想吴越留下几百人马驻守呈县,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呈县西面的庄县救援。 郡暑这边得到呈县之危已解的消息后皆是十分欢喜,张简也开始忙碌起来张罗辎重粮草送往呈县以应对接下来可能的战事。 丰县成府 同样的消息也已经到了成弘的手上,和代乐蛇尾港的情报一前一后。 “完啦,完啦”成弘现在只感觉气血翻涌天旋地转,双眼一黑瘫在了地上。 “大人,大人” 孟义见成弘瘫倒便要上来搀扶,但却被成弘止住:“你现在马上亲自去将孟朝和罗荆叫来,不要声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待孟义走后,成弘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棚顶喃喃自语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不多时,孟义便悄悄带着孟朝罗荆二人赶了回来,可三人一进屋却不见成弘,正在疑惑之时屏后忽然传来了成弘的声音。 “孟朝、罗荆” “小人在” “外面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 “我们也是刚刚得知。” “那便好,你们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孟朝罗荆二人大气都不敢喘,皆默然不语。 这时屏后的成弘又道:“你二人与我是姻亲,和他们三个不同。” 孟朝、罗荆立刻跪拜在地道:“大人的意思小人们明白,就请大人下令吧,我二人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成弘轻笑一声悠悠道:“很好,那此事便交于你二人了。要快,手脚麻利些干净些,不要留下后患。” 成弘没有放弃他还想做最后搏一搏,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原本不用如此,而现在却是彻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丰县濒临南海远离战事所以城郭不是很大,大户人家的宅邸便都建在了外郭。其中代乐的府邸便是在丰县的东北方向。 作为这次蛇尾港袭击事件的策划者之一,代乐自是早就收到了消息,此时的他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更让他心神不定的是方才自己在城中的眼线传回消息,就在刚刚不久孟朝和罗荆被孟义悄悄的带去了成弘的府邸。 在花园转了一会,代乐依旧是心神难定,思来想去后问一旁的手下道:“他们怎么样了?” 手下回道:“回老爷,两家人都被安置在了偏院,并派人严密看守,一切吃喝用度也是按照老爷的吩咐尽可能的满足。” 代乐听后点了点头:“嗯,他们没有吵闹吧?” “没有,两家人便如平常一样。” “走,我们去看看。” 来到偏院,还真是一片阖家欢乐的景象,有老人在聊天,孩童在追闹。代乐笑吟吟的迎来了上去,水明一转头看到代乐来了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 “你还要......” 水明话说一半便被身旁的庄闲拦了下来,庄闲递给水明一个眼色笑呵呵道:“代兄你怎么来了,来来,我们进去聊。” 三人一团和气的进了屋,随后气氛却是急转直下。水明低声质问道:“代乐,你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代乐赔笑道:“水兄不要动怒,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二位可以体谅,若是府上下人有何怠慢之处在下在此向二位仁兄赔罪了。” 庄闲和水明两家自上次盐市事件后,便被代乐‘请’到了自己府中,可二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软禁,成弘对其二人的信任和怀疑可见一斑。 “代兄今日屈身前来定是有什么要事吧,难不成是闲来无事来和我们这些囚徒闲聊的不成。” 代乐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在下也是受人指派,无奈之举。二位在这偏院行动自如何来囚徒一说。” 庄闲淡然一笑望向代乐:“代兄这次来是不是想告诉我们成大人所谋之事败了?” 代乐闻言一怔随即干笑道:“此话怎讲?” 庄闲道:“代兄是什么人自不必说,今日前来的表现作为不觉得太过反常吗。” 代乐见庄闲一语点破便也不再遮掩:“庄兄不愧是聪明人,你猜的不错马义偷袭蛇尾港已经被击退,逃回来的兄弟说马义已经被官军砍死了。呈县那边雁山贼彭操见吴越支援已到也已经撤退,庄县也是凶多吉少。” 庄县道:“既已如此,代兄来寻我二人又是为何?我二人可是一直被关在此处。” 代乐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代某心神不宁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来寻二位商议商议。” 庄闲笑道:“代兄话只说一半,怕是信不过我们,那便不用再说下去了,请回吧。” 代乐眉头一皱长叹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庄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就在刚才我收到城内眼线的回报,孟义悄悄寻了孟朝和罗荆去了成弘府邸。” 沉吟片刻庄闲问道:“代兄以为成大人待我等如何?” 代乐皱眉不语。 庄闲又问道:“那代兄自比孟朝、罗荆如何?” 代乐自嘲道:“我虽不服二人,但二人乃是成弘姻亲,我如何比得。” “代兄推心置腹在下也就实话直说了。我们五家中孟朝和罗荆与成大人的关系共进退自不必说,代兄武艺高强结交道上的人甚多也被成大人看重,唯有我和水兄最是被轻视。但说到底成大人只不过视我们如工具一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此番谋算便将我二人隔绝在外囚禁于此,如今事败成大人又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些多余之人哪?” 庄闲一番话不可为不诛心,再加上这种非常时期成弘单独召见孟朝罗荆,饶是代乐这种不善谋算之人也不禁心生自危之感。 见代乐沉默不语,庄闲趁热打铁道:“这次对新太守发难,勾结海盗山匪袭击郡县,无论哪一条单拿出来都是抄家灭门之罪。若是成事还则罢了,如今一朝事败成弘又岂能不用尽办法堵住一些人的嘴,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是最牢的。若真到了那一日,在下还请代兄下手麻利些,也省的我们一家人徒添痛苦,在下先行谢过代兄了。” 代乐听得是冷汗满背,心中旋即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声音略带颤抖道:“成弘心狠手辣定不会放过你我,怪不得他只找孟朝和罗荆,说不定已经开始在谋划了。” 庄闲笑道:“代兄多虑了,说不定成大人只是见代兄事烦没有打扰也说不定呀。” 代乐猛的站起身摇着头道:“不,这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事我见多了也做多了,没有那么简单。我虽不善玩弄人心,但在江湖上也是见多了尔虞我诈,庄兄以为现在趁着成弘未发难逃走如何?” 庄闲摇头道:“成弘背后是吴郡成氏,门生故旧遍布大楚,代兄想逃到哪去?江北的晋国吗?还是西北的凉国?且不说代兄能不能逃过江去,就说此番恶了吴家你想出这越州都是难事。” 代乐不禁泄气的瘫坐在了椅子上,沮丧道:“庄兄聪慧过人,可有什么办法,之前代某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拉兄弟一把。” 庄闲思虑片刻沉声道:“事到如今,在下觉得只有两条路可走。这第一条便是弃成弘投向卫太守,交代全部以求活命。” 代乐皱眉摇头道:“这个......这个行不通,先不说我做这些事难以宽恕,就算我向太守告发又如何?现在太守已稳操胜券我又有什么价值?临川王若是顾忌成氏难免不拿我这种小鱼小虾当替罪羊。” 庄闲又道:“那便只有逃了。” “方才庄兄不是说逃跑非明智之举吗?如今这逃跑怎么成了办法?” “我说的逃不似你说的那般慌张遁逃,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然后再逃。现在若匆匆离去孟朝和罗荆必然沿路堵截,我们的根基便是在这丰县,一旦离开便如鱼儿离了水岂不是任人鱼肉。若是我三家合力能在这丰县将二人打残,后面的事岂不是就要顺利得多。到时候卫太守与成弘较量也顾不上你我,我们便可趁机从海上乘船直通晋国。” “好办法!没了孟朝和罗荆成弘在这丰县就是没了牙的老虎,能奈我何。” “代兄,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不可再犹豫。若是代兄信得过我二人,我二人愿与代兄齐心合力争一争这一线生机。” 代乐拍着胸脯道:“有了庄兄的谋划真是让我茅塞顿开,我们三家便一起争一争。” 总算是送走了代乐,一直在旁观未着一言的水明一时还难以消化方才庄闲与代乐的谈话。 “庄兄,你就不怕他是来试探我们的?” “水兄多虑了,如今你我二人便似笼中之鸟,还有什么可怕的。别看这代乐平日里如莽夫一般,我们当中中没有人比他更在乎自己的安危了,他在江湖上经历的多自然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那我......我。” “水兄到现在还对成弘抱有幻想吗?看看外面的家人吧,难道你想等着孟朝和罗荆的刀砍过来再后悔吗?” 水明虽是恐惧但亦是无奈,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好,我跟着你能干。” 晋安筹谋 第24章 请君入瓮 丰县北门 张简将运往呈县的辎重粮草送出了城,千叮万嘱着负责押运的县尉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直到队伍消失在视野中自己才折返回城。 这时路旁忽然走过来一个孩童,左手拿着一个肉饼右手递过来一封书信,奶声奶气的对张简说:“给你!” 张简顿感好笑,于是接过书信摸着孩童的小脑袋柔声问道:“是谁让你把信给我的呀?” 那孩童咬了一口肉饼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张简抬眼看去哪还有人影。 疑惑的打开书信看到信上熟悉的印记张简不禁心头大喜,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有消息了。随即吩咐身边的护卫先行回去,自己独自一人向城西走去。 来到城西一家纸活铺面前,张简比对了一下信上留下的名字并无差错便信步走了进去。店内只有一个白发老者在编着手里的纸活,张简上前问道:“老伯,在下想给家里人买一些纸活。” 那老头头也不抬的答道:“几个人用呀?” 张简道:“五个。” 老头一怔,抬起头望向张简:“五个?贵姓?” “成、孟、罗、代、水” 老头站起身向门前四下寻摸了一番,看没有异常便引着张简来到了后院。 “老爷,人来了。” 老头话音未落,屋内随即走出一人。 “承蒙张大人信得过在下,竟独自来赴约。” “庄兄言过了,之前的事在下还要多谢庄兄相助呐,又有什么信不过的。” 庄闲连连摆手:“小人不敢居功,太守大人本就已经稳操胜券,区区在下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何足道哉。” 张简道:“好了好了,你我二人就不必客气了。庄兄半个月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可是让我好生担心。” 庄闲叹道:“实不相瞒,在下这半个月来被成弘指派代乐软禁于其府中,今日方才得脱。” 还没等张简惊讶完庄闲接着又说出了一个爆炸性消息:“两县被袭和海盗侵入蛇尾港之事都是成弘所指使。当初盐市之败后,成弘心有不甘便生了这个念头,先以孟朝联络雁山夷山的山匪越人袭击庄、呈两县,又使代乐联络海盗马义,待官军无暇分身之时再袭取蛇尾港,如此一来一箭双雕。在下本想在事后马上通知大人,可未曾想却被软禁了起来。” 张简恨骂道:“我还道这老狗是急火攻心真在养病,没想到竟如此歹毒,这次蛇尾港和庄、呈二县死伤无数,都是拜他所赐。” 庄闲苦笑道:“这成弘心狠手辣自视世家大族,自是不将常人放在眼中,至于平民百姓更视如草芥。” 张简道:“多谢庄兄告知我此事,庄兄既是刚刚脱险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我会禀报世子定夺。” “张大人且慢,在下还有一事相告。在下今日之所以能脱险便是因为我蛊惑了代乐。代乐今日觉得成弘有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之态便来寻我和水明商议办法,我顺水推舟建议我们三家合力与孟朝罗荆一斗。到时我们大家齐聚正是一网打尽之时,到时候大人只需于一旁坐收渔利便可。” 张简不禁感叹庄闲好谋划,卫则和自己正愁着如何能将成弘这些爪牙一网打尽,这一下问题便迎刃而解。 “庄兄妙计,事成之后我定会向世子表你之功。” “在下不求功劳,但求世子能宽恕我之前的罪过,放我们一家老小一条生路,我们一家当感恩戴德。” 张简笑着扶起庄闲:“看来庄兄还是信不过在下,这是在相试于我吗?我张简虽不是什么君子,但说出去的话也是算数的。之前答应你的事世子已然同意,如今多事之秋待这晋安事了自会兑现。” “谢过世子,谢过张大人” 得到了张简的保证庄闲心中不禁暗喜,看来自己赌对了。当初张简派人秘密联系自己之时,自己其实并未想孤注一掷,之所答应便是想两边下注,无论最后谁赢了自己都会立于不败之地。所以给成弘出的主意也不全是信口开河,因为连他自己当时也不相信吴通会弄出来这么多的盐,现在自己完全倒向卫则便是自己又一次的下注。 二人又聊了一会张简便和庄闲告别离开了纸活店后,随后急忙赶回郡暑将庄闲所谋告知了卫则。卫则听后不禁拍案叫好,自从知道案牍库失火乃是成弘吩咐代乐所为后,卫则对成弘及他这些爪牙可谓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马上除之而后快。这次两县遭袭蛇尾港血流成河成弘又欠下了累累血债,这些人真该死。没有犹豫卫则当即下令让张简全权负责此事,可临机决断无需上报。 张简领命出了议事厅,只见吴建从一旁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好兄弟,我都听到了。这次让我领军如何?我向你保证,不用一炷香的时间我就能把事办的漂漂亮亮。” 张简推开吴建搭在自己肩上的大手没好气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养伤吧,这次围剿无需力战。等你养好了伤后面有你施展的机会,若是你不听劝可别怪我等子渊回来告你的状。” 一听张简要在大哥面前告自己的状,吴建顿时没了脾气。差事没求成还讨了个没趣,于是幽怨的看了张简一眼垂头丧气的走开了。 夜阑人静,万物无声。张简特意将数百兵士伪装成押送粮草辎重的队伍从北门出城,然后绕了一大圈来到了距离代乐府邸数里外的一片丘陵地带,这里地势比较高可以望出数里,又有山林遮掩,正是潜伏的好地方。 因为不知道成弘什么时候会动手,张简便决定先带着人离远些等候。毕竟成弘在丰县经营日久,城中眼线众多到若是出兵的消息走漏难保这帮人不会一哄而散。 为了让成弘能够快点行事,张简在出发之前还特意让卫则以他的名义给成弘写了一封信,并在信中旁敲侧击的提及两县被袭和蛇尾港之事,以用于打草惊蛇。 接下来便是耐心的等待了,若是庄闲所料不差的话,用不了两日成弘便应该会有所行动,他可不信现在如此这般成弘还能像最初那样沉得住气。 事实也正如张简所料,确切的说应该是出乎张简的意料。 晋安筹谋 第25章 黄雀在后 丰县代府 时值深夜,代府之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代乐、庄闲、水明三家招来的人手皆严阵以待片刻不敢松懈。三人之中的水明其实是不想亲自来的,他感觉还是城中安全,可庄闲却告诉他在城中是可能让孟朝和罗荆有所顾忌,但如果那样我们这样的做的意义又何在哪?水明细想也是,于是便听从了庄闲的建议将家眷也秘密安置好后和他一同来了代府。 三人坐在厅内一片沉寂神色各异,俗话说得好‘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如今仨人面对的便是这种情况,像是在等死。 最终还是性子急的代乐沉不住气开口道:“今晚应该不会有事吧,孟朝和罗荆就算动手也不会如此之快。” 庄闲和水明对视一眼亦是点头道:“嗯,那不如各位就先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以应不测。这院子便派人手轮流巡视,以防他们偷袭。” 三人各自散去,却不知府外孟朝和罗荆早已埋伏在了四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总成弘那回来后二人便着手开始准备,本想只需以成弘的名义将代乐骗进城秘密格杀,再顺手将代府内的庄、水两家斩草除根便可大功告成。可没想到的是,城中的眼线忽然禀报说竟在城中发现了水明的踪迹。这一发现完全打乱了二人设想好的计划,庄闲和水明皆由代乐看管这是不是意味着...。 孟朝立刻改变了原计划,决定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到了太阳落山接连又收到禀报说庄闲和水明各自带了人手出城奔东北方向去了,如此一来孟朝便可以确定代乐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甚至已与庄闲水明联手,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就在孟朝罗荆二人举棋不定之时却收到了成弘的命令,严令二人务必尽快动手不可再拖延。二人不明所以,明明早上才下的命令这才不到一天如何变的如此之急。事到如今取巧已不可行唯有强攻,可三家若是联合人马定是不少,自己二人虽然不惧可如此规模的械斗难免不惊动官府,但到了这步田地又能如何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便要过了丑时。这个时间是人最容易困倦的时候,外面的孟朝等的也是这个时候。二人和那代乐也算是旧交了,对这代府可谓是了如指掌,再加上人数上的优势今日势在必得。孟朝有些武艺便亲自带人杀了进去,留罗荆在外面搜罗府内跑出来的漏网之鱼。 “啊” “救命啊” 孟朝带着人从四面杀入代府,一时间府内众人乱作一团。 代乐本来在房中睡觉,听到外面大乱立刻提刀冲了出来,但外面的局势已不容乐观,除了自己招募的游侠儿和门客,余下的家丁护卫完全不堪用,代乐大喝连连提刀连砍数人这才稳住局面。 庄闲和水明两个人就更不用说了,二人原本就是商贾也没练过什么武艺,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饶是二人头脑灵活可在这种时候又能当什么用哪。于是在众多的护卫保护之下二人退至正厅,外围有代乐还是暂时比较安全的。 水明浑身颤抖,不安的看着庄闲:“庄兄,我们还能坚持的住吗,实在不行趁着乱的功夫我们杀出去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庄闲此时亦是心中忐忑,虽然一切都按着自己谋划的一样在发生,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孟朝和罗荆会行动的如此之快,自己下午才和张简提及此事,可到底官府那边的应对会不会也如此之快自己也是心里没底。 但此时还要强装镇定,毕竟事情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水兄莫慌,只要我们能坚持一时半刻,情势必将逆转。” 水明一脸茫然:“逆转?庄兄难道还留有后手?难道...你。” 水明似乎猜到了水明,双眼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庄闲。 庄闲一把捂住水明的嘴低声道:“水兄,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由不得你我了。” 水明拨开庄闲的手苦笑道:“我早就该猜到的,你居然投到了太守那边,什么时候?是在盐市之后还是代乐放了我们之后?” 庄闲也不隐瞒:“如今也没有什么可对水兄隐瞒得了,其实早在盐市之前我便投向了太守一边。” 水明不解道:“为什么?难道你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早就知道成弘必败?” 庄闲叹道:“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早早料到成弘必败,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和家人留一条活路罢了。在这丰县成弘一手遮天,我们在他眼中便如刍狗一般,用到我们的时候我们算个人,用不到我们了便丢在一边,一旦情势有变他会毫不留情的将我们抛弃以保全自己。我这么作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想到最后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水明听罢也是神色黯然不住地叹气,庄闲所言自己又如何不知,可身在其中难以抽身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下去。 “那卫太守开出了怎样的条件?” 庄闲眼珠一转笑道:“卫太守手下的亲信张简张主簿亲口答应我,只要我从中配合便不计前罪,事成之后晋安盐运买卖依旧有我们一份。” 水明凄凄冷笑道:“庄兄真是好算计,如今我五家尽在此处,不知庄兄要如何对我呢?等等,我们?” 庄闲道:“水兄将我庄闲看做什么人?我若想对你不利又何须与你说这些,你我两家不比他么三家,我们在晋安世代经商,除了迫于形势对那成弘虚与委蛇外并无什么大过错。今日这事便是我向卫太守纳的投名状,之所以拉着水兄便是想也救你一命。” 见水明满脸的疑惑,庄闲接着说道:“就在今日我已向张主簿坦言,只要我两家助卫太守铲除他们三家,水兄便可与我一样。” 听了庄闲的一番话,水明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刻叩拜在地:“谢庄兄救命之恩,我水明若能赖庄兄得以不死,日后定当以死相报今日恩情。” 二人在屋内聊的起劲,外面的形势却是急转直下。代乐虽说武艺过人,可好虎也架不住群狼啊,一番激战下来其手下之人已是死伤过半,只得且战且退回守内院。 “庄闲、水明,快!助我。”代乐快速挥舞着长刀并大声喊叫着。 原本想着坐山观虎斗的庄闲见到如此局势也坐不住了,他拿起身旁的刀用力推开了大门高声喊道:“弟兄们,杀一人赏千钱,我庄闲对天起誓决不食言。” 庄闲的话就好似一碗水倒进了滚热的油锅,一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虽然现情势不太妙可这些亡命之徒不就是为了钱吗。一时间在场之人纷纷嗷嗷大叫着冲了上去,双方随即又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而此时在数里之外的张简见到西边火光便知大事不好,也顾不上辎重和队形急忙下令向代府急行军。 趁着夜色和代府的喊杀声,张简带着人马悄悄潜到了代府的外围,而此时的罗荆却完全没有发现张简的存在,他们主要戒备的是西面丰县方向谁又能想到在东侧早就伏有人马了那。 代府内时不时传出喊杀声,外面也被罗荆的手下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火把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张简下令让士兵停在距离代府百步处,一百多弓箭手张弓搭箭只等号令,不远处的罗荆如何也不过想到自己已经被上百张弓瞄准。 就在张简要下令放箭之时,身旁一县尉低声劝道:“大人,现在院内之贼正在互相残杀,我们何不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利杀进去?” 张简沉吟了一下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看这局势庄闲一方必定势危,自己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有点...,张简摇了摇头还是于心不忍难以说服自己。 “放” 不再犹豫,张简一声令下羽箭离弦而去,虽说这些乡勇不是什么神箭手,可是架不住人多弓多呀。不知情的罗荆刚听见弓箭袭来的声响没待做出反应便被射成了刺猬倒在了血泊之中。 张简眼看几轮齐射便放倒了外面大部分的打手急命人马从两侧包抄过去,不论生死绝对不能跑了几个首犯。 片刻功夫代府四面便被围定,张简命人在北院和东院放火,以便将院内的贼人向南面和西面驱赶,自己则带着弓箭手在外以逸待劳。 此时的孟朝和代乐几伙人激斗正酣,刚才幸免于箭下的罗荆手下一路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内院,好不容找到孟朝立刻嘶喊道:“不好了,官兵来了。” 这一声嚎叫顿时让院内厮杀的众人一愣,不自觉得都停下了手各自退到一边。 孟朝瞪大了眼不相信道:“怎么可能,官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了?” 早在孟朝和罗荆决定今晚行事之前,二人便想到了官兵会来的事,所以二人事先在县城内布置了人手并约定时间在城中放火制造混乱,以便于吸引官府的注意力,可现在......。 孟朝抬起头看向满身血污喘着粗气的代乐,心中着实是不甘心,就差一点点事就成了。忽然东、北两面火起,孟朝不敢再耽误时间只好下令分头突围。代乐本就是强撑着身体,现在看到到孟朝带着人退走,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这官兵来的还真是快。”代乐气喘吁吁自语道。 庄闲干笑道:“上百人在此打作一团,如此动静焉能不快。” 代乐点了点头:“也对。未想这孟朝罗荆下手如此迅速,人手如此之多,看来之前有些小瞧他们了。” “还好官兵来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一出庄闲只觉浑身一凉,一转头看见代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庄闲连忙陪笑道:“官兵虽来但对我们并非全是坏处,这是代兄府邸我们可都是苦主,官府又能将我们怎样。” 代乐觉得庄闲说的有些道理眼神也渐渐缓和:“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庄闲道:“现在官兵定然在外以逸待劳堵截孟朝,我们还是原地等候为妙以免被官兵误伤。” 庄闲的做法显然是很明智的,突围出来的孟朝不出意外的闯进了张简布好的箭阵。对于这些亡命之徒张简可是丝毫不敢大意,直接下令不投降便就地格杀。可怜孟朝和罗荆近二百人前来,最后只剩了孟朝和了了十数人突围而去。 “启禀大人,有十几个贼人窜进了密林,是否让兵士在林中搜捕?” 张简摆摆手吩咐县尉:“不用了,天黑林密怕是早就跑远了,你现在便带人进院将院中之人控制起来,待我一一盘问。” 一具具尸首自代府中被抬出来,院内代乐、庄闲、水明及剩余打手也被押了出来,三人看见张简连忙拜谢救命之恩。张简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安抚几人道:“几位可知这伙强贼是何来路?” 代乐闻言本想脱口而出是孟朝罗荆二人,可一想似有不妥便支支吾吾道:“在下也不知,想是哪个山中的盗匪图我钱财吧。” 张简笑了笑没有搭话,转头吩咐将罗荆的尸首抬上来。 “代兄识得此人否?” 三人疑惑于是上前近看。 “罗荆!” 张简脸色瞬间变冷大喝道:“代乐,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来人,给我绑了。” 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代乐被张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一时不知所以然,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已被身旁军士擒住了双臂。代乐茫然的四下张望,只见庄闲和水明已不知何时退到了张简身边,这时的代乐才恍然大悟:“你们...你们原来...哈哈哈,我真蠢。” 代乐一边狂笑着一边被铁链锁了起来,他没有反抗也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知道已是徒劳。可他还是没有放弃生的希望朝着张简大声喊叫着:“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张简冷笑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犯了什么罪?一会到了大牢你和马义慢慢去商量吧。” 代乐一听马义还活着便如遭了雷击一般愣在原地双目也失去了神采,嘴里喃喃的念叨‘马义’二字,“他没死,他没死,哈哈哈。” “带下去吧。” 张简可不想再和他废话,处理完了一切后张简又转头看向水明,水明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大人饶命呀,庄兄救我。” 庄闲倒未食言,毫无犹豫的走到张简面前躬身一礼道:“大人且慢,容在下一禀。” 张简笑道:“庄兄无需多礼,此番你可是大功臣有话直说便是。” 见张简颜色和气庄闲便将自己与水明约定之事细表了一遍,张简听后转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水明不置可否,庄闲声泪俱下跪地恳求道:“大人,在下所言句句属实,方才若无水明相助怕是计划难以成功,忘大人明察。” 沉吟片刻后张简上前扶起庄闲、水明二人,笑呵呵道:“水兄能弃暗投明并在关键之时相助,也算是深明大义之举了,既有庄兄佐证待简回到郡暑向太守禀报后再行为二位论功。” 水明一听高兴地差点没趴在地上,马上在地上一顿叩头“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一旁庄闲见此情景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此次之所以拉上水明更不惜冒险为他求情其实也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很显然他又一次赌对了。 东方微亮,一夜的乱战也终于是告于段落,虽说最后跑了孟朝,可如今的他已是没了牙的老虎退了毛的鸡不足为患了,这次围剿可以说是成尽全功,接下来便是对付成弘了。 晋安筹谋 第26章 求得当舍 丰县郡暑 今天是卫则到任晋安太守第一次将晋安有品级的官员都召集过来议事。当然这其中除了呈县和庄县有乱不能到场外,其余各县在接到行文后是不敢有一丝怠慢,皆快马加鞭赶来。 大堂内卫则居首而坐,吴建张简分坐左右。扫视了一圈堂下卫则低声问张简道:“成弘来了吗?” 张简瞥了一眼角落冷笑道:“来了,可惜风采不在。” 卫则强忍笑意朝着张简点了点头,示意张简可以开始了。 张简随即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诸位!今日劳烦大家齐聚郡暑是有一件大事要公布。” 堂下众官员:“请太守大人示下。” 张简也不啰嗦拍了两下手掌,不一会门外便押上来了两人。 “这二人在座的大概有识得的也有不识得的,不过不打紧。就让在下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个没了双腿的大家可能有些陌生,但是他的名字估计大家都听过,他就是盘踞在东南沿海的海盗‘马义’。” “旁边这位就更有名了,丰县大盐商代乐,诸位都认识吧。” 张简一语落地,堂下之人无不面露惊色,不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这二人可都不是一般人,马义袭扰东南沿海凶狠狡猾官府切齿自不用说了,这代乐可是替成弘做事,在这晋安地界谁不给上三分薄面,未曾想今日竟都成了阶下之囚,这太守大人是要干什么? 对于堂下的反应张简早有预见,目光扫过角落的成弘直接宣读了二人的罪状: 犯人代乐,勾结海盗劫掠良家,纠集亡命之徒对抗官府。 犯人马义,聚众劫掠残害百姓,藐视官府无恶不作。 今证据确凿,太守大人感其二人罪恶滔天,判处二人大辟之刑,尸首悬于东门示众三日。 哗......! 堂下又是一片骇然,这马义斩了也就斩了,可这代乐...这时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成弘。可成弘就好似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那。 张简宣读完判罚代乐便好似丢了魂一样,随即双眼圆瞪好似发了疯一般挣扎着想要站起,可颈上重达几十斤的大枷和浑身的铁索链让一切都变成了徒劳。 “张简你个王八蛋!你骗老子,你说过...呜呜。” 代乐刚喊半句便被左右差役堵住了嘴,在一连串的铁索撞击声中被押了下去。 卫则这时开口长声道:“今日使大家到此便是要诸位观此二贼被明正典刑,其次嘛便是近日来庄县呈县遭越人袭击一事,诸位回去之后务必要严加防范,如有擒获越人者切记不可私自惩处,需押至郡暑。” 几件大事都已交付清楚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扯皮、献媚、诉苦了,卫则被这些官吏搞得应接不暇,吴建和张简更是听得昏昏欲睡,最后实在没招了卫则只好下令堂议结束,各回各家。 没有了叽叽喳喳的众人,大堂显得格外清净,可角落里依旧呆坐的成弘却吸引了卫则几人的目光。 “成县令,议事已经结束为何不散去呀?”几人对视一眼佯装无事的问道。 成弘也不看几人只是冷哼一声道:“罢了,我成弘自诩精明如今却败在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还有什么不服的呐,可惜呀你们就算有证据也奈何不了我。” 面对成弘的挑衅几人也没有生气,“成县令,你怕是误会了。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想过要把你怎么样,更何况现在你已经不重要了。” 成弘惊讶的看向卫则:“不重要了?” 张简坐到成弘身边淡淡笑道:“事到如今想必成县令你已经都知道了,庄闲水明已经弃暗投明站到了我们这边,罗荆在代府被射成了筛子,孟朝虽然逃走了可却已是脱了毛的鸡,你手里的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成弘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张简的话就好似一柄利剑在反复刺着自己的心,他不甘的喊道:“那又如何,吴郡成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还没输!” 张简悠悠道:“是啊,吴郡成氏好吓人,可惜那是成氏和临川王的事了,你一个无用之人,啧啧啧。” “为什么?” 张简望着近乎疯癫的成弘叹息着留下了一句话“听闻成县令号称‘四尽县令’,当知另有四尽乎?” “话不可说尽,规不可破尽,福不可享尽,势不可去尽”。 空荡荡的大堂只留下成弘声嘶力竭的嚎叫。 随着马义和代乐被斩首,清缴孟、罗、代三家的残余势力以及查抄三家家产的行动便轰轰烈烈的开始了。还真是应了百姓的那句‘三家跌倒,官府吃饱’。这三家的土地田产、盐场店铺、宅院珠宝琳琅满目,在场之人无不震惊。除了这些还有之前几家在外收购的大量食盐,饶是郡暑佐吏文书尽出也盘查统算了两日方才彻底清点清楚并入册。 同时庄县的战报也传了回来,这几日吴越在庄县西北与敌对峙,昨日夜趁敌军后撤之时追击得手,不仅大败敌军还擒获了数十人,这一下可谓是双喜临门。 太清四十五年九月二十六 吴越自庄县得胜班师,太守卫则亲率郡署官吏出城相迎。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众人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回到了郡暑。 府内宴席早已备好,卫则笑脸盈盈的拉着吴越说道:“表兄得胜归来我特设此宴为你接风,快快入席。” 酒过三巡,卫则便忍不住问起了庄县战事“表兄,此处与越人交战,这越人战力到底如何?” 一听卫则问起此事吴越面色不觉凝重起来:“这次在庄县与越人交战,观其队伍杂乱无章,衣甲单薄,攻城器具更是简易,我到达庄县之时贼众千余人竟不敢靠近一个小小县城。” 听吴越这么一说卫则不禁喜上心头,高兴道:“未想越人竟如此不堪,看来这次平定雁山夷山胜算极大。” 吴越摇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这次之所以能击败他们是得益于被我洞悉到了他们进退失据,而且我隐隐感觉到这些越人队伍之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相同感。就好比他们同一军伍有些人只知奔逃,有些则是凶悍无比,虽然衣甲兵器大不如我们,可一旦进入山林便如鱼儿入水,他们倚仗地形与我们周旋,让我军找不到追不上打不着,待到我们疲惫之时再出来袭扰。我本想乘胜追击可最后还是放弃了,真不知道像这样的越人战士他们还有多少。” 卫则沉吟道:“那表兄估算若想平定两山越人要用多少兵马?” 吴越略一思索答道:“此非人马多少之事,若越人肯出山与我们交战那自是不足虑,可若是他们皆遁于山中我们想围堵的话与大海捞针无异,到时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将难以计数。” “看来要想平息越患一味用强是难以奏效了。” 经过吴越的一番分析是彻底打碎了卫则想用武力镇压越乱的构想,张简这时在一旁笑道:“此事非一朝一夕可成,当用武力之时便用武力,当安抚之时便安抚,如此一来才不至于进退两难。” 成弘的事还没彻底解决,越人的事也就只好先放一放了,毕竟在几人心中这越人可比成弘难对付的多,又岂能分心。 吴越微微一笑转头夸赞起了张简“听闻道真一举将成弘手下爪牙尽除,真是了不起。” 张简:“没什么了不起的,皆是顺势而为,怎么比得了子渊解两县之危。” 见二人在相互推崇,一旁吴建按奈不住了:“此番我功劳亦是不小。” 看着吴建一脸得意的样子,吴越猛的脸拉的老长厉声训斥道:“单人擒贼首,好威风呀!我说过多少次了,身为统帅不可轻易以身犯险,身死之危自不必说,一旦有个好歹便会危及全局,孰轻孰重你自己不会掂量吗?这次你虽然侥幸胜了我也不能容你,待闲暇时我会写信告知父亲,让你下次不许再临战阵。” 吴建被吴越一番责骂脸上的喜气霎时皆消,转头换上哭丧脸嚎道:“大哥,别呀!我下次不敢了,你可千万别告诉父亲呀,父亲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在让我出临川了!” 卫则和张简相视一笑,别看吴越挺生气的样子,可二人知道这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担心和关爱。 张简连忙打圆场道:“子渊,此番也是事态紧急情有可原,既然子立已经知错了这回便绕过他吧。” 吴越也是无奈叹道:“他这鲁莽的的毛病若是不改,我真怕日后他会在这上吃大亏,兵凶战危生死之事,真要是出事后悔都来不及。” 外面的事告于段落,里面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如今成弘的爪牙尽去,可到底该如何处置成弘几人却犯了难。就像成弘自己说的,现在卫则他们就算证据确凿也奈何不了他。 大楚律法刺史对州内县令太守有监察举荐之权,但却没有论罪处置之权,成弘这事要是捅到尚书台无论结局如何对越州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为了一个成弘而彻底得罪成氏,不划算。 张简沉吟良久道:“如今之计唯有用我们手中的证据和成弘当做筹码,然后再与成氏讲和。” 卫则不甘道:“到最后却不能动这个老狗,真是让人不甘心。” 吴越亦劝道:“世子,朝中势力犬牙交错不可不慎,道真说的没错,为了一个成弘和成氏对立,不划算。” 卫则点头道:“我明白,可就算我们不将此事捅上天成氏就能息事宁人了吗?若是最后我们将东西都交了出去,他们却又翻脸,该当如何?” 张简道:“这世间凡事都有个价,我们断了成氏在晋安的财源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光凭一个成弘的分量远远不够,就算一时表面和气也难保背地里不给我们使绊子,所以我们还要拿出一样东西,让成氏诸人心甘情愿的接受此事。” 三人一听不禁心生疑惑,实在是想不出这晋安有什么东西能让成氏诸人这么看重的。 张简也不卖关子沉声说道:“晒盐法。” “什么!” 几人的反应在张简的意料之中,在质问的眼神中张简解释道:“我知道这晒盐法是巨利之法,可它对于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此法所需条件遍观整个越州唯有晋安可行,若是我们藏着不说终有一天也会被外人知晓,与其怀揣无用珍宝惹人惦记何不将它换成实利?如此一来即可让成氏无话可说,又可转移世人目光,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呐。” 卫则皱着眉。 吴越也皱着眉。 厅内死一般沉寂。 卫则的目光迎上了张简坚定的目光。 “求得当舍,这个道理我懂。这样的东西我们当然拿得出手,可是这...哎。” 张简道:“世子,无用之物便是废物,以废物套得成氏不再插手晋安之大利,划算。” 卫则还是有些迟疑,转头看向了吴越。 “表兄以为如何?” 吴越果断道:“我觉得道真说的有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时候,如果能以此平稳了结此事便是值得的。” 卫则脸上浮出一丝苦涩轻点了点头叹道:“既然表兄也无异议,那便如此吧。” 晋安筹谋 第27章 不请自来 卫则最后拿定了主意,厅内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了下来。这时门外忽然来人禀报:有一个叫阔成的人求见。 张简一听又是他。可现在这个时候也没空和他叙旧呀。 “你去回复他,公务繁忙下次再说吧。” 门外又报道:大人,那个阔成说了,他这次求见是为了成弘之事。 厅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道真,这个阔成是何人物?” “我与他也是偶遇,在一起喝过两次酒并且向他请教过一些问题,虽然也曾问过他的底细可是他却没有明言,不过观其谈吐见识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 卫则招呼门吏吩咐道:“你去唤他进来。” 然后又对几人说道:“先不管他是什么人物,既然他说到了成弘那便值得一见。” 过了一会,便见阔成提着一个木匣随门吏走了进来,几人见礼毕各自入座。 卫则笑呵呵的先开口道:“听道真提起先生才学见识不凡,今日有幸得见,但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阔成笑道:“道真谬赞了,在下听闻太守似有难处,所以才来为太守解惑。” 几人神色一凛,齐齐看向阔成。 阔成接着说道:“太守剪除孟、罗、代三家势力夺盐市迫成弘,谈笑间便将盘踞在晋安多年的这股势力连根拔起,在下佩服。不过就算现在成弘已是笼中之鸟,却依旧难以妥善处置,太守难道不担忧吗?” “你到底是何人?” 阔成拱手笑道:“在下成阔。” 吴越眉头一紧略想了想道:“你是太尉成译之子,成阔?” “如假包换!” “兹事体大,有何凭证?” 成阔缓缓从腰间取下一块铜牌递与卫则,只见巴掌大的铜牌上写着“浔阳郡公”四字。这浔阳郡公便是成译的封爵,看来这个成阔没有说谎。 “卫太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了吗?” 即已确认了成阔的身份,卫则几人也便没什么疑虑了。 张简当仁不让道:“令舒藏得好深,骗的我好苦啊。” 成阔笑道:“阔没有言明身份是怕扰了几位大事,莫怪。” 张简疑问道:“令舒既是成氏之人,那为何对这晋安之事如此视若无睹?” 成阔道:“实不相瞒,这族中钱财之事是由我大伯一支署理,实非我之责。再有便是,我懒得管。” 我信你个鬼,张简瞥了一眼成阔说道:“既是如此,那令舒以为此事该如何收场才能不伤了两家和气?” 成阔道:“那就要看卫太守想将此事做到什么地步了。” 卫则看向张简并点了点头,张简心领神会道:“事情即已到了这步田地,也就没有什么忸怩得了。世子的意思是成弘犯下的滔天之罪他可以不追究但是成弘必须离开越州,我们会将成弘和罪证都交给成氏自己处置,但条件是成氏不可再插手晋安之事。” 话音一落,卫则几人便不约而同的看向成阔,急切的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的情绪表现,可大家失望了。 成阔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的说道:“合情合理,成弘此次却是任意妄为犯下了大错,于公于私父亲都不会轻饶了他,这第一条让成弘离开越州不是难事。不过这第二条,不再插手晋安之事,恕在下直言,光凭一个成弘还不够分量。” 张简道:“那令舒以为什么才够分量?” 成阔饶有兴趣的问道:“比起钱财和权势这些,我更好奇你们是如何做到能硬碰硬击败成弘的?” 张简道:“其中缘由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我提的第二个条件......。” 成阔道:“诸位,此事牵扯到我族中利益甚大,非是我成阔一人便可扛下,我们双方心中皆是希望不伤和气的了结此事,可你们总要给我一些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好让我回去有个交代吧。” 张简道:“好!令舒为人我们自是信得过,那我也就不再让令舒为难了。这次之所以能吃定了成弘,便是因为我们掌握了一种新的制盐方法。” 此话一出,从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的成阔也不禁动容了。 成阔咽了几口口水,定了定神干笑道:“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但此事还真是让人吃惊。有了如此良法,卫太守以后怕是要财源广进喽。” 张简道:“令舒,若是以此法为礼,可否安成氏众人之心?” 成阔终于绷不住了,身体微微前倾惊讶道:“此话当真?道真莫不是戏耍我吧?” 张简看向卫则,卫则正色道:“只要令舒敢保证此事到此为止双方日后不再掀旧账,新制盐法双手奉送。” 成阔扶着案沿站了起来,双手紧握着:“卫太守若是真肯割爱,在下以成氏百年声誉保证此事到此为止,今后绝不再攀扯。” 来之前成阔还在为晋安之事该如何收场而担忧,可万万没想到卫则居然会舍得付出如此代价,自己这颗心总算是能放下来了。 随后卫则和成阔互相签下了约定文书,双方约定卫则一方交出所有关于成弘的罪证,并在成弘离开越州之后奉上晒盐法,成阔这边则是承诺不再插足晋安,并且也不再追究此事。 文书签订皆大欢喜,成阔起身便要告辞,卫则本想留成阔饮宴可惜被他婉拒了。想想也是,晋安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是得马上赶回吴郡。 临走前,成阔指了指案旁自己带来的木匣。 “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稍备薄礼不成敬意。好了,诸位。我这便要立刻赶回吴郡,下次若是在扬州相见,阔当备酒迎候。” “后会有期,告辞!” 几人起身送走了成阔,待回到客厅之时才注意到成阔留下的木匣。 “薄礼?” “不会是什么珠宝吧?” “好歹人家也是成氏公子,怎么会那么俗气。” 几人在胡乱猜测,可吴建却不管那个,伸手便直接将其打开,几人伸头好奇的向匣内望去。 “孟朝!” 待看清了匣内之物,几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匣内端端正正放着的不是别物正是几日前不见踪影的孟朝首级。 张简抬起头望向成阔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他为什么会在丰县?真的是管不到或是不想管吗?” 与此同时刚走出太守府的成阔也不禁停住脚步回头望去“卫则、张简有点意思,这次晋安还真是不虚此行。” 晋安筹谋 第28章 绑票 自太守府一会,隔日成阔便践诺带着成弘离开了晋安。而其当日留下的木匣更是了却了卫则等人的最后一块心病,自此成氏势力彻底退出晋安。 此次丰县海盗肆虐,庄县、呈县越人作乱,很突然影响也很大。卫则一面向临川呈报发生的诸事,一面亲自赶往呈县安抚百姓,并督促郡署和县署尽快恢复百姓经战乱损坏的家园。 熙熙攘攘的街市十分的热闹,这段时间因为对付成弘的事张简跑前跑后,今天难得闲下来可以出来放松放松。 还是那个小酒馆,张简刚踏进店门店家就躬身堆笑的迎了上来,毕竟在这丰县待了已有数月,几次大场面过后张简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诶呦!大人,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您可是有一阵子没光顾小店了。” “哎,闲暇时间太少,没办法。” “那可不,大人为太守大人办事,自是日理万机。” 张简听着店家的恭维不置可否,只是微低下头笑笑。 一壶淡酒,几碟小菜。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市,张简不禁把店家叫了过来。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这街上怎么这么多的人?” 店家嘿嘿答道:“按道理说过几天才是重阳现在不该有这么多的人,不过这卫太守处置了那个四尽县令和几家豪强还将海盗马义斩首示众,现在没有了官府的盘剥和豪强的欺压,所以丰县的百姓和四邻的人都早早的过来了,就连我这小酒馆也跟着沾光。” “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 一杯浊酒下肚,张简欣慰的笑了。 翌日 天山一碧如黛,一个好天气。这一日卫则自呈县归来,随后便寻来张简商议起对待越人之事。两人在议事厅上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 卫则面红耳赤 张简满脸无奈 在张简的记忆中这是自己第一次和卫则如此争吵,同样的对卫则也是。而起因就是这曾经提起过无数次的对越人是战还是招抚的问题。 本来卫则对于张简一直坚持的招抚之策就不是十分赞同,虽然之前吴越的话让卫则有些动摇,可自从呈县归来卫则强势镇压的念头便在心中暴涨,现在吴建在呈县驻守,吴越返回临川向临川王呈报去了,对于卫则的鲁莽张简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 “世子,这山越之人自交州至越州遍布数千里,春秋时之楚国灭越国始至今朝屡屡反复时时镇压,换来的也不过是短暂的平静。依世子之见若是能尽除此患我又岂能不赞成,可如今我们方才驱除了成弘内部还未来得及整肃,庄县呈县也需要时间恢复,更兼越州多事临川王是不会想看到后院起火的,如此一来光凭现在晋安之兵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一战而定,一旦迁延日久到时候局势失控东南大乱,到那时我们岂不是成了罪人。” 面对张简的劝说卫则依旧举棋不定:“你说的我懂,可是这些蛮子刚刚才袭击了庄呈两县。我亲临呈县其惨状让人发指,如此这般我又如何能招抚,到时这呈县和庄县的百姓该如何看我,天下人该如何看我。” 卫则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张简对于招抚越人如此执迷,而张简又不能说自己前世知道一个自号大帝的男人和越人你来我往纠缠了一辈子,这些人是很难根除的。 张简泠然道:“名为虚,智者不忌毁誉。利为上,愚者唯求良善。这世间本就难有双全之法,即想邀名又想得实力谈何容易,世子牧守一方便该为治下百姓长久计,为越州长久计。” 厅内恢复了寂静,卫则背过身不知在想些什么,从小他便是在众多博学之士的教导下,在思想中打下了仁义道德的烙印,张简这番名利之说着实是让涉世未深的他有些难以消化。但卫则便有一点好,那便是听谏言能用心思考,可这对越政策非同小可,光凭二人卫则还是很难下决断,最后卫则决定先搁置一下,待吴越从临川返回后看看临川方面的决断再做定夺。 没用多久吴越便从临川赶了回来,可凑巧的是吴越此番回去没能见到临川王卫济和羊均。卫济前些日子受太清帝卫援所召去了建康,羊均羊长史则是去了甫州监察聚流河堤坝修筑一事,州府留守的官员都做不了主,没办法最后吴越只能将呈文留下自己赶了回来。 吴越回来后几人就对越政策又一次的展开了讨论,是和是打到最后也没能决定。不过吴越的想法是现在郡内诸多事宜需要整肃,筹集粮草招募训练新军都需要时间,就算不和这段时间也需要用谈和争取时间,所以他赞成张简之策以和谋取准备时间,哪怕最后谈不拢我们也得到了时间准备。 不得不说吴越的变通之法确实是让卫则心里好受了一些,既然如此和谈招抚之事便交给了张简负责,而吴越则在这段时间里全力募集粮草和训练新军。 九月初九重阳 四民于野饮宴,佩茱萸、登高饮菊花酒。云:令人长寿、消灾 今个一大清早丰县的街道上便人声鼎沸,四乡之民如约而来街道上人流如潮好不热闹,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人群之中一对兄妹奔跑而过,女娃娃看上去十四五岁,皮肤白皙,一张笑脸清秀可爱。较小的她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后面的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虽说算不上俊美但也是棱角分明壮硕英武。看着小丫头在前面疯跑也是没有没办法,只能一脸苦笑无奈的的摇头叹息。 “赤哥,赤哥!你快看,这个人会喷火,好厉害呀。” “赤哥,这有好吃的。” “赤哥,这个布料好看。” “赤哥......” 男子无奈的将少女拉到一旁低声责备道:“阿晴,下山之时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要是再这般疯闹我这便将你送回夷山。” 阿晴小嘴一撅吐了吐舌头装起了可怜“赤哥,人家也是头一次见到汉人集市,感到新奇吗。我接下来都听你的,你可别不带我玩啊。” “玩?”男子没好气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次下山是来打探消息的,你若是这般胡闹被汉人官府注意到,失手被擒事小连累了族人事大,到时候就算我不说什么宗帅也不会轻饶了你。” 阿晴气鼓鼓的嘟囔着:“我爹才不会怎么样呐,他最疼我了。再说了有什么好谈的,这汉人都是坏人。” “哇!那边又有好吃的,我要,我要。” 看着再次疯跑出去的少女,男子不禁长叹。 “我怎么就昏了头答应带她出来了呢。” “阿晴,你慢点。” 兄妹二人又钻进了人流。 按理说这种好日子怎么能少的了张简,只可惜无人陪伴只能自己闲逛。卫则昨日又去了呈县,而吴越则被叫回了临川,原因是卫济从建康回来了,晋安闹出这么大的事光看呈报可是说不清的。如此一来丰县郡暑如今就剩下张简看家了,卫则更是毫不忌讳的将郡暑诸事宜全权交给了张简。 漫步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随处可以听到百姓的欢笑声,当初刚到丰县之时的消沉之气已经荡然无存。 张简逛了一会便感觉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正好不远有个小摊卖吃食。 “店家,来一碗汤饼。”张简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了一碗面条。 可还没等坐稳一个小姑娘便疯跑过来坐在了张简的对面,两人四目相对张简心道:好清秀的小姑娘,真是个美人坯子。 没曾想那小姑娘一双大眼瞪着张简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是你!坏人!” 张简尴尬的四周望望,最后用手指了指自己:“姑娘你是说我?我们认识吗?” 没等那小姑娘说话却见一男子追了上来呵斥道:“阿晴,你要是再乱跑我可真要生气了。” 张简顿时思绪蝇头心道:这是玩哪出?古代版碰瓷? “这位兄台,我可是什么都没干,这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 那男子爽朗一笑:“仁兄莫慌,家妹年纪尚小最喜胡闹,莫怪莫怪。” 张简松了一口气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小孩子嘛,玩闹都是常事。” 随后男子便拉着少女离开了食摊,“赤哥,刚才那个汉人是官府的大官。” “你说什么?你见过那个人?” “之前在夷山山路我见过他和汉人大官同行,肯定也是个大官。” 男子回头看了看正在吃着汤饼的张简,“你确定?” 阿晴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男子眉头微邹不知知在想些什么,阿晴却在一旁小声说道:“赤哥,我们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吗,他是大官肯定知道的多,我们问问他不就行了。” 男子犹豫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若是劫持官府中人会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晴小嘴一咧得意笑道:“看我的,只要我们不伤他性命,他又能如何。” 这边张简一碗汤饼下肚吃的是满头大汗,将铜钱放在桌上刚要起身离开,忽见方才的少女又折返了回来。 “大哥哥,我找不到我的哥哥了。” 张简看着小姑娘梨花带雨的哭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那我带你去找你的哥哥?” 阿晴抹着眼泪抽泣道:“大哥哥你还是直接带我回家吧,我家就在不远。”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秉承乐于助人精神的张简在阿晴的指引下向着‘家’走去。转过几个弯两人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忽听身后一阵风响,没等张简回头便觉颈后一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阿晴转过头看向昏迷在地的张简嘻嘻笑道:“怎么样,带我还是有好处的吧。” 男子道:“这次算你一功,我们先把他带到个没人的地方再慢慢盘问。” 晋安筹谋 第29章 隐情 “疼!” 张简睁开酸涩的眼睛顿感颈后剧痛,刚想用手揉揉却猛地发现自己的手脚已被捆了起来。摇摇混沌的脑袋这才想起,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这时一双忽“疼!” 张简睁开酸涩的眼睛顿感颈后剧痛,刚想用手揉揉却猛地发现自己的手脚已被捆了起来。摇摇混沌的脑袋这才想起,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这时一双忽扇忽扇的大眼睛凑了过来。 “是你!果然是犯罪团伙,枉我还自认做好事,终究还是上了你们的套。” 张简此时的心情是既气愤又悔恨,可小命要紧还得低头。 “两位好汉,我就是个普通百姓你们要是图财那可就是绑错人了。” 阿晴笑道:“普通百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个大官。” 张简心道:靠!这还是有预谋的,不会是被自己抄了家的那几家的外逃人员回来找自己报仇的吧,这回可真是栽了。 “二位若是孟、罗、代三家之人来寻在下报仇...” 张简话还没说完阿晴便抬腿一脚将其踢翻在地,娇喝道:“什么萝卜带的,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这小姑娘人不大力气还真是不小,张简被这一脚踢得半天没缓过来,但心里还是比较庆幸的最起码这一大一小不是仇敌。 “我且问你,前些日子官府放回了那些被俘山匪是何用意?” “山匪?你是说那些做乱的越人?” 好么,张简话已出口紧接着又挨了一脚。 “什么越人!他们也配?你就说有何用意便是了。” 张简借势在地上滚了一圈,脑中飞速思考这俩人问这个事是什么目的?难道他们是越人派来的?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吧。 “太守大人宽仁,不计前嫌欲与越人讲和招抚,故而放归俘虏已是诚意。” 这回轮到阿晴二人摸不到头脑了,其实也不能怪几人因为几伙人之间压根就没在一条线上。张简这边对于情况的了解来源于庄闲,可庄闲对于孟朝和罗荆这次的事也是一知半解,更巧的是罗荆直接被张简射死了,孟朝最后死于成阔之手。之后卫则同意对越人招抚,张简也就顺其自然的放归了吴越在庄县押回的俘虏,但这其中的隐情几人却不得而知了。 “你说你们要招抚越人?那为什么要将山匪放回去?” 张简满心疑惑道:“越人和山匪有什么区别吗?” 男子拦住正欲踢出第三脚的阿晴哧笑道:“我还以为这次官府来了些多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也是一帮糊涂蛋。”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张简挣扎着坐了起来喘息道:“我等初到晋安对这越人之事知之甚浅,二位既然知晓不妨告知在线一二,哪怕最后一死也能当个明白鬼不是。” 那男子想了想开口说道:“春秋之时我越人始祖无余建国至为楚国所灭后便举族南下迁到了东南沿海之地,越州境内一部以‘姒’姓为主,交州境内则是以‘欧’姓为主。我们姒越一族安分守己居于夷山和雁山之中,虽不服汉人王化但亦不会无缘无故袭扰汉人,而前些时日攻击两县的山匪并非姒越,而是扬州南下的汉人贼众,这些贼人夺我雁山此番又打着我们的旗号袭击汉人城池,其心可诛。” 男子说的虽然不是太详细,但是张简却听出了个大概,这不整岔劈了吗不是。 张简直了直身子正色道:“前些日子我是奉太守之命放归了那些山匪其本意是在结好,实是未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 男子道:“这么说来你们并无相攻之心?” 张简道:“我们本就是为了止战又岂会有攻伐之心。” 阿晴在一旁忍不住道:“赤哥别信他,汉人最会说谎了。” 张简道:“我说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对我们汉人有什么误解,我看你总是充满了敌意这是何故?” “哼!” 阿晴歪过头不睬张简,男子道:“虽然你说的没什么疑点但是我却不能尽信与你。” 张简急道:“这次行事是我孟浪了,我观二位是姒越之人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男子道:“你实言之。” 张简道:“此番招抚原是对你们姒越一族,这些山匪刚刚袭击了呈县和庄县杀县令屠戮百姓甚众,若是早知其中缘由太守定不会同意招抚,现在既然化开了误解我作为这次招抚的负责之人敢问二位可否愿意与官府谈谈?” “这...”男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次下山是奉宗帅姒由之命来探查消息,这怎么还扯到招抚上了。 “此事非同小可,我说的不算。” 张简笑道:“既是招抚当然要谈,足下说的不算不妨将在下的意思转告族中之长,若是能两厢无事止戈息战何乐而不为呐。” 阿晴:“赤哥!” 男子:“你莫要说话,容我思量一下。” 张简趁热打铁道:“若兄台信得过在下我这便赶回郡暑亲写一封书信与你带回,无论最后成与不成对你我两家都没有坏处不是吗。” 男子还在犹豫,阿晴提醒道:“赤哥,若是让他回去他却引兵来抓我们怎么办,上次他在夷山山路便骗我。” 张简闻言一愣:“夷山山路?你是个那个闯营的蒙面女刺客?我说怎么看你似曾相识,我当初如何骗了你,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阿晴冷哼道:“你在案上放的千字文还不是骗我?” 张简无奈道:“东西是你自己偷偷拿走的,你倒好反过来怪我,这是什么道理?” 阿晴:“你一个大男人案上放着孩童的书作甚?” ...... 张简顿时哑口无言,转头对男子道:“令妹当初潜入军营几已被擒,我们感与越人之好并未计较而是任其自去,足见诚意。” 男子望向阿晴“我道你的贴身短刀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晴见事被点破小脸胀的通红可却依旧嘴硬道:“那个大个子力气那么大,我打不过他有什么稀奇的,要是我也长那么大的块头我肯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男子:...... 张简:...... 男子叹气道:“既然其中还有这番渊源我便姑且信你一次,你回去写了传书盖了印信便来西门找我们,我们等你。”边说边解开了张简的绑绳。 张简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脚躬身谢道:“承蒙兄台信得过在下,我这便赶回郡暑,稍候西门外见。” 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太守府已是累得气喘吁吁,可却也顾不上休息。急忙令两个书吏草拟文书,一封是招抚姒越的,一封是呈报卫则的。不消片刻文书便被拟完,张简命一快马将呈文急送呈县,自己则带着另一封赶往了西门。 西门外阿晴二人正在心情复杂的等待,对于张简会不会践诺其实二人心中也是吃不准。此次下山的任务已然完成,至于这招抚之事也正如那张简所说成或不成都没有什么坏处。 随着一阵马蹄声张简急三火四的赶到了,可到了西门外却不见兄妹二人,策马在四周寻了一圈还是不见踪影。正想着二人是不是起了疑心已经走了的时候,只见不远处的大树上窜下来了两个人,正是兄妹二人。 “张兄果然守信,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无妨无妨,只身在外多留个心是对的。” 张简翻身下马取出文书和一把短刀递给了兄妹二人“事情紧急,知道二位不能在丰县久留,简一时也难有他物相赠,这短刀便物归原主吧。” 小丫头也不客气,一把抢过短刀并拔出仔细端详,看着锋利光亮如旧的兵刃竟对张简说了一声“谢谢。” “哈哈,张兄仁义此番我兄妹二人多有得罪望张兄不要记在心上,日后若有机会我们兄妹当向张兄敬酒赔罪。” “我们这叫不打不相识,日后若有机会简当摆宴迎候二位。” 张简忽的想起一事:“瞧我这脑子,到现在还未知道二位姓名。” 男子道:“在下姒赤。” 张简转头看向阿晴“姑娘芳名若是不方便...” 阿晴不屑哼道:“我们越人可没你们汉人那么多弯弯绕,我叫姒晴。” 张简闻言爽朗一笑:“好,简在丰县等候喜讯,后会有期。” 晋安筹谋 第30章 反响 远在呈县的卫则在收到了张简快马送来的呈报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丰县,而此时的张简正在整理四处收集而来的越人文献,这真假越人事件的出现可以说是狠狠的给张简上了一课,之前对付成弘太顺利了,让自己都有一些飘飘然了,差点酿成大错。 卫则一回郡暑便风风火火的直入内堂,也不啰嗦直截了当的问道:“道真,你送来的呈报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真人假人的,快细说说。” 还没等张简见礼,卫则便拉着张简坐了下来。 张简见状便直接将姒赤那日与自己所说向卫则复述了一遍,卫则喃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怪不得表兄从庄县回来说这支贼众战力战法不一,那依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张简面露难色,手指轻抬在案上敲了敲:“世子,此番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才上了彭操的当,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已以郡署的名义向姒越表示了招抚之意,这些山匪狡诈成性看来是很难会诚心归附了,若是能得姒越相助我们攻伐雁山荡平这帮贼寇就会轻松地多。”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鼓吹要施以强硬手段的卫则这次反而犹豫了,“要是如你所说这姒越怕是难以招抚。” 张简道:“不然,我反而感觉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伙山匪是扬州南下而来的并且与姒越有夺地之仇,此番与我们联合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难的是如何能让姒越诚心归附。” 卫则望向张简坚定道:“若是能招抚姒越铲除山匪还晋安安定,只要姒越所提条件不触碰官府底线,只要在这晋安之内,无有不能无有不准,具体事宜道真可自行掂量然后报我便是。” 说罢卫则站起身低头踱了几步,叹息道:“道真,你是未看到呈县的惨状,这些山匪着实是让人杀了他们都不解恨,此番事态明朗我反倒如释重负,你放手去做我相信你。” 卫则一席话说的张简心里暖暖的,可抬眼望去却又觉得这个自己才认识了不到半年的年轻人已与自己初遇之时不大一样了。 自从张简得到了卫则赋予的全权后,便不动声色的在夷山附近派出密探并继续假意试图与雁山的山匪联络以便麻痹对方为自己争取时间。 这一日,张简正在查阅密探的回报,门外一佐吏忽然来报:太守招主簿到后堂议事。 一进后堂张简便看到吴越正在和卫则聊着什么。 “子渊,原来是你回来了。” 二人见张简来了也不客气,卫则直接惨笑一声:“你来的正好,大家一起听训吧。” 张简一脸茫然的的看向吴越,吴越亦是无奈道:“这次奉命回临川述职,我可是被王爷骂了个狗血喷头,临回来前王爷还一再交代让我把原话带到。” 说罢,吴越清了清嗓子长声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行事孟浪不计后果。这次侥幸无事本王也不能轻饶了尔等,待然后回临川之时再作计较。” “这训的肯定不是我,我只是个小小门客,凡事都是以太守大人马首是瞻。” 卫则白了一眼没义气的张简“父王还说什么了吗?” 吴越摇了摇头:“现在州内事繁,甫州水患虽已平息但修筑堤坝的工程进展还是缓慢,南岭山匪也是时常袭扰。更雪上加霜的是建康那边皇上又闹着要出家,满朝文武没有办法只能又捐钱给寺庙铸像好让陛下回宫,这样一来越州的财政状况更是堪忧。” 卫则听完不禁面露笑容:“看来这次父王没有责怪我的意思,要不然早就让我回临川认罪去了,这次多亏了大家鼎力相助。” 还没顾得上高兴,吴越好似想起一事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王爷给世子的密信。” “密信?”卫则也不避讳当场拆开。 “表兄。”卫则将信递给了吴越“这事得你去办。” 吴越疑惑地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属下明白了,我这便去知会吴四哥,世子放心吧。” “表兄,越人之事父王是如何看待的?” “我向王爷提起了对于越人的招抚之意,王爷同意了招抚之策,但是却再三命令我们就算招抚不成也不可擅开战端。” 卫则听了半晌不做声“看来道真说的没错,现在确实不是轻易言战的时候。那便如此吧,道真依旧招抚姒越,表兄负责编练军队以应战事。” 接下来要等得就是夷山姒越的消息,和雁山山匪的消息了。 晋安郡北一山横绝,是为‘雁山’据说秋雁归时多宿于此故而得名。望雁山诸峰若芙蓉插天片片扑人眉宇风景极佳。昔日姒越三部中的一部居于此山中,可就是这么一个美妙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山匪的聚集之地。 盘龙岭,雁山主峰之一 此时一群破衣烂衫的人正步履阑珊的挪动着,这些人便是被张简放回的那些俘虏。这些人被释放后怕官府会以他们为向导于后进军,他们便避开大道在小道上兜兜转转数日,这一路没少遭罪但总算是回到了老巢。 这雁山的山匪头目名叫彭操,最初时和其他几股流贼活动在钱塘附近。虽说彭操在当中不算什么巨匪但它绝对是比较狡猾的一个,当时好几股山匪流贼盘踞三吴之地,而这三吴之地可是成氏的发家根基之地,浔阳郡公太尉成译在得知此事后亲自调集大军三面围剿,而这彭操就是为数不多逃出来的一个,之后便一路南下到了这雁山。 之前兵犯两县虽是收了孟朝的厚利,但彭操却也想趁着机会挑起越人与官府相斗,可彭操贪得无厌看到县城防守松懈便起了劫掠之心,之后更是因为犹豫和吴越在庄县外对峙了起来,这才有了后来的庄县之败。 这几日彭操正因为此事恼怒不已,可刚才却突然有人禀报说自己军中被俘获的人都被放回来了,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大帐内彭操居高而坐冷冷的盯着下面跪着的众人:“官府就这么随意的放你们回来了?你们是不是向官府交代了什么?” 下面众人都深深地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大帅,我们可是听您的吩咐什么都没敢乱说呀,是官府想要招抚这才放我们回来的。” “招抚?”彭超听后不禁大笑起来,“官府可说了什么条件?” 下面回道:“官府有个姓张的大官说:只要大帅同意招抚,条件可以慢慢谈。” 彭操眯着眼转头问向身旁的谋士王勉:“你看这事该当如何呀?” 这王勉作为彭操手下的第一谋士也是唯一一个,其原是钱塘的一个读书人才思敏捷腹有韬略,只可惜出身贫寒快五十岁了依旧是难有建树。在一次劫掠中被彭操抓入了贼窝,后来为了活命便干脆在彭操身边做起了谋士,作为山匪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王勉还混得风生水起。 王勉听到了彭操的询问不禁摇头道:“大帅,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官府提出的招抚到底是要招抚我们还是越人?此番我们冒充越人袭击两县,官府怎么会如此便不计较了。我看他们一定是以为我们便是越人,这招抚可能是怕处理不当东南大乱,也可能是拖延时间积极备战。” 彭操眉头紧锁好像有点明白了“你是说无论他们招抚是真是假,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王勉点了点头。 彭操笑骂道:“奶奶的,那还和他们扯什么,老子不睬他们便是,酒照喝肉照吃。” 此话一出,帐中的流贼皆是高兴地哇哇大叫起来。王勉本想献策让彭操将计就计向官府示好以便于麻痹官府,然后再抓住时机趁势杀伤官军。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自己虽然出身贫寒没有什么建树,现在又迫于形势屈身于匪类,虽然自己没有参与过杀人,可每当看到这群流贼残杀百姓之时自己便也有一种负罪感,如此为虎作伥自己真是受够了。 看着帐中狂笑的诸人,王勉唯有退到角落摇头苦笑。 与此同时姒赤和姒晴也已经带着张简的招抚文书返回了村寨,宗帅姒由在看过书信后不禁陷入了沉思。不得不说这信中表达的友好、平等和尊重姒由感觉很新奇,之前的汉人不是没有招抚过他们可都是居高临下一般完全没有诚意。不过越汉之间分分合合停停打打,不是一封恳切的书信就能说和便和的,更何况现在姒越一分为三自己统领一部居于夷山,自己的弟弟姒匡也就是姒赤的父亲领一部居于雁山,剩下的一部是由自己的堂弟姒江统领居于夷山南面的大峰山,自己是不能说下决定便下决的定。 姒由回过神来向姒赤问道:“既然这次是官府弄错了我便姑且信了,不过这招抚之事非同小可,需待各部之长商议后再做决断,你这便去怕人知会大峰山。” “遵命” 姒赤刚要退下却又被姒由叫住,“先等等,你先去将你的父亲叫来。” 晋安筹谋 第31章 为难 太守府 卫则喝着杯中的茶,不时地看看坐在对面的张简,而张简此时正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密报。 卫则道:“这彭操收到了我们放归的俘虏后便没了消息,看来是不想与我们有太多的接触了。” 张简看向卫则点了点头:“如此也好省的大家麻烦,估计他还以为自己奸计得逞想在一旁看热闹呢。” 此番攻伐雁山姒越的态度很重要,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张简忧虑的来到门外向夷山方向望去“哎,也不知道姒越会做怎样的选择?” 卫则跟了过来笑着拍了拍张简的肩膀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而此时远处的夷山村寨内,姒越的三个部族族长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姒由前些天将大峰山的姒江叫了过来一起商议官府想要招抚的事,可姒江一到夷山听姒由提起招抚之事顿时暴跳如雷,这其中的原由并不是他对官府如何抵触,而是对姒由和姒匡二兄弟的抵触。 在姒江心中一直自认为比他们兄弟二人强上许多,可就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如他们兄弟二人这才痛失了宗帅之位,所以只要是他们两兄弟说好的自己就都唱反调。 姒由看姒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可又不能把他怎么样,脸色顿时冷的像似结了冰。姒匡见状急忙笑着站起身充当和事老,可没成想他越是和和气气姒江越是来劲。 “姒匡我告诉你,不用你们一个恩一个威我不吃那套。这事就算你们说破大天我也不会同意,当初若不是你姒匡轻敌失了雁山我们会是如今这般困境吗?现在你连领地都丢了,一个寄人篱下的人有什么资格与我说教。” 姒江一番话直说的姒匡羞愧难当,一时哑口无言只得低头默默坐下。当初彭操南下雁山,假意向自己示好,最后是自己轻敌这才被偷袭得手,失人失地自己作为一部之长是没什么话说。 “姒江!你放肆!”姒由拍案而起大声呵斥道:“我们三人现在分统姒越应该同心协力,如此诛心之言你如何说的出口。” 姒江也不理他,冷笑一声道:“你们兄弟俩穿一条裤子我又能如何?要谈招抚之事除非我姒江死了,不过既然你口口声声为了族人那不如将宗帅的位置让出来如何,如果是那样我也能同意,哈哈哈。” “你!” 姒江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啪!”姒由愤怒的将面前的桌子踢倒。 “这个姒江越发狂妄,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中。” 呆坐在旁的姒匡叹息道:“他觊觎宗帅之位已久,如今我失了雁山实力大不如前,他自然没什么顾忌得了。” 姒由无奈道:“现在外有彭操和官府环视,内里姒江虎视眈眈,我们行差一步便是灭族之危。” 姒匡道:“兄长说的没错,彭操与我们有夺地杀人之仇,而且此贼狡诈反复无常。我们既不能与之和解又难以驱除他,一旦官府趁我们相斗之时坐收渔利,到时怕是一切都完了。” “你的意思是接受官府的招抚?” “不好说,也不知官府中人有没有诚信。” 姒由眉头一邹起身踱了几步,猛然回头道:“若是我们能借官府之手驱除彭操夺回雁山,你看可行吗?” 姒匡想了想回答道:“这...只怕官军势大我们图谋不成反倒会给了他们口实。” 其实姒越一族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向官府屈服的事,但双方皆是各怀心事最后终是闹的不欢而散,同样的现在二人担心的也是现在官府的诚意问题。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先派人去丰县试探一下官府的诚意和能开出的条件,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震慑外敌若是真有可为到时也不失为一个机会,官府终不会在山中驻军若是能借助他们收回雁山重整族众善莫大焉。” 就在二人商议之时,屋外姒赤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启禀宗帅西山来报,安远郡应县有大批官军进驻据探报应不下五千之众。” “什么?” 姒由听后一惊,这应县距离夷山之西不过几十里,这时突然增兵是为何呀。 “兄长,不可再犹豫了。这些官兵不是冲着彭操便是冲我们来的,一旦打起来怕是就来不及了。” 姒由当即下令依旧由姒赤负责此事,并亲笔给卫则修书一封让其带上。 应县的驻军调动和姒由的艰难抉择,身在丰县的卫则等人当然是不得而知的。趁着这个间隙卫则着手于编练乡勇,之前的晋安比较闭塞更兼成弘势大到任的太守等主官都不敢得罪于他,所以郡军战力并不是很高,之前的庄县之战若不是有卫则来时带的近卫营精兵,还真就不一定能击败彭操。 张简今日奉命来视察一下郡军编练如何,自从吴建开始整军自己已经有一阵没看到过他了,这小子看到兵马比看到美女还亲,直接就搬进了军营连城都不回了。 策马和几个佐吏来到了城东大营,这里有新编练的各县乡勇三千多人,要是再加上被吴越带到呈县的四千人,如今这晋安已有不下七八千之众。 张简几人一到营门便被军门护卫拦了下来,直言没有都尉大人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擅入。几个佐吏刚要呵斥这个不长眼的军门护卫时却被一旁的张简拦了下来,“我叫张简,你去禀报吧,我们在这等。” 此时的张简可没有什么骄横之气,公事公办挺好的看来吴建练兵是有一套。 不出片刻营内一队人马驰来,离老远便能听到吴建那洪亮的嗓门,“兄弟,来了怎的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你看这事闹的,都是些外县招来的新兵失了礼数。” 张简淡然一笑:“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这是军营我是外人当然要按营中的规矩办,我张简可不是什么促狭之人,这规矩我还是懂得。” 二人相视大笑并马入营,待到那军门护卫身边时张简停住马匹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护卫腰杆站得笔直,中气十足的回答道:“回大人,我叫吕庆功,晋安呈县人。” “庆功,好名字。” “谢大人夸奖,这是属下入伍后新改的名字。属下的亲人都在呈县被山匪杀死了,我要为他们报仇,这才改名叫‘庆功’,便是想多杀山匪。” 张简哈哈大笑道:“有志气!吕庆功,我记住你了。” 晋安筹谋 第32章 决断 风扯着帐前的大旗呼呼作响,张简随吴建走过大旗来到了中军帐。 “道真今日怎么会想到来看我了?” “世子让我过来看看新军的编练情况。” “论使诈用计我不如你们,但是论起练兵我可是这个。”吴建边说着边竖起自己的大拇指,样子得意得很。 张简失笑道:“子立的本领我自是知晓的,这军士操练我不是很懂也就不多过问了,但是不知这军中兵器铠甲是否足备呀?” 吴建笑容一收:“还真被你说着了,现在军中兵器和衣甲都紧缺,特别是衣甲十无其二。” 张简眉头一锁道:“子立你是知道的,就算是近卫营的精锐也只不过是半数披甲。武器的事我会尽快筹措,但是衣甲我也只能说是尽力而为吧。” “我们兄弟还说什么,你办事我放心。” 张简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晋安兵事大多起于山野之间,越人和山匪隐匿于山岭密林之间难以围堵,我觉得军士操练应以耐力为主并辅以翻山越岭之法,我回去之后会尽量的筹措些劲弩轻甲与你。” “难道世子已经决定要对两山用兵了?”吴建以为要有仗打了立刻来了劲头。 张简立刻浇灭了吴建心中的小火苗:“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未雨绸缪还是要先做些准备的,若是你能招抚姒越为我所用,到时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吴建疑惑了一下又无所谓的撇嘴道:“你呀就是心眼多,我不管什么轻松不轻松的,到时候打起来有我一份就行。” 听了吴建的形容张简不禁哑然失笑,自己怎么就成了心眼多了。 随后吴建又带着张简巡视了营地并观看了士兵操练,说实话那股气势着实是让张简也产生了一种热血沸腾之感。试问哪个男儿没有英雄梦,手持长枪,身披战甲,纵马驰骋,得胜的快意和百姓的欢呼。但梦想终究是梦想,现实马上狠狠地打了张简的脸,试穿了一下几十斤重的铁甲后别说是驰骋了上马都费劲,看来自己这身子骨想冲锋陷阵是没啥指望了。 结束了军营之行张建一行人从城东回来刚一进城门,身边的护卫便靠近低声禀报:大人,有一个人从我们一进城门就跟着,您看是不是?说着右手一握比划了一个抓的动作。 自从上次被劫后卫则便让吴越给张简身边安排了护卫保护,张简本来是拒绝的可卫则却十分坚持,因为晋安发生了这么多事潜在的威胁实在是太多了,明面上的危险不可怕,就怕有些人狗急跳墙,最后实在拧不过张简只好答应。 听了护卫的话张简疑惑地顺着他眼神的方向忘了过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瞬间一股狂喜顿时在心中涌起。 张简强压制住欣喜对左右之人说道:“你们先行回郡暑吧,我有要事办。” 左右护卫:“大人!” “无需多言,照办便是。” 说罢,张简调转马头向城北而去。 来到城北老地方,张简翻身下马四下看了看后才推开门进了那个当初自己被劫持关押的草屋, “姒赤兄弟,你可是让我等的好苦呀。”看着熟悉的身影张简不禁摇头叹道。 姒赤转过身苦笑着说:“我也是刚到丰县,为了掩人耳目没敢去太守府,听说你去了城东军营我便在东门等你了。” 本来姒由是想让姒赤大张旗鼓的去与官府洽谈此事,可姒赤下山后却觉得此举不妥,这一路非但没有声张还谨言慎行生怕漏了消息。 张简长吁了一口气,直呼姒赤考虑周到办事稳妥,这个时候若是朝廷和姒越的谈判消息传开了,雁山的彭操就会被打草惊蛇,到时候无论是想打他还是他想搞些什么事就不好预料了。 姒赤将姒由的亲笔信交给了张简,见上面写着太守亲启张简也就没有打开,只是喜眉笑眼的向姒赤打探起了越人内部对招抚的态度。 姒赤也没有遮掩坦率的答道:“族内各部意见难一,不过宗帅是有就抚之心的,只是这...这毕竟关乎到姒越全族,宗帅在信中已经明言,还请张大人能向太守转告我们的诚意,信中些许条件也请太守大人斟酌。” 张简道:“赤兄放心,不过此事非同小可我一时难以与你约定一个准确的时间。” 姒赤笑道:“无妨,在没有答复之前我都会在丰县,待有了答复之时张大人只需在这草屋的门上插上三根柳条,隔日午时在下必到。” 张简点头道:“好,那我这就赶回太守府与太守呈禀此事,争取尽快给赤兄一个答复。” 二人约定好后,张简也不再耽误时间拿着书信飞马赶回郡暑。 郡暑 卫则与张简看过了姒由的信后不禁心生诧异,卫则对于姒由信中所提的兵甲、钱财、官职等物都觉得无所谓,可张简却冷笑着直戳其中要害。 “这姒由看似诚心就抚,可心里还在打着小算盘,这些条件当然不算什么可不下山却不行。即使我们日后击退了彭操可越人不下山我们又不能在山中长久驻军,一旦没了约束他们岂不是如鱼得水一发不可收拾,至于其他条件虽然繁杂但都可谈,唯有不下山这条万万不能应允。” 对于张简所说的顾虑卫则点头表示赞同,张简又接着道:“我们可以在两山脚下划出一地让越人下山生活,但绝不能允许他们借我们的手壮大自己。” “地。”卫则望向张简略有迟疑道:“此法甚好,但与地之事事关重大我还需向父王呈报。至于其他的条件倒是没什么,只要我晋安给得起这些都无所谓。眼前就先这么办,此事还是由道真你来负责。” 张简笑道:“多谢世子信任,简定不辜负世子期望。” 卫则:“那就有劳道真了。” 既然没有了异议那就事不宜迟说办就办,二人连忙拟了一份呈报派人即刻送往临川向卫济禀报原委。 晋安筹谋 第33章 放手 自天下三分,三国之间依旧互攻征伐不断。其中楚国占据江南巴蜀幅员最广,晋国据中原河北之地人口和经济最盛,唯有凉国只据关陇实力远不及其他二国。 初时卫援称帝先后三次北伐,连夺南司州南徐州之地,颇有气吞天下之势。可自从第三次北伐失败后,卫援便自觉统一天下已不可能转而搞起了玄学信起了佛道,这样一来楚国之后的几十年间便转攻为守。北面的晋、凉二国见卫援不再动兵也乐得少了麻烦也不去招惹楚国,之后两国便围绕着司州之地展开了长达数十年的反复争夺搏杀。 这不,北方大地刚平静了不久,终是又迎来了新的战乱,楚太清四十四年,晋正盛二十一年,凉兴武二十五年,晋国司州刺史源理叛晋降凉。 源理本是晋国宗室,可是却与晋帝源松不睦,为了自保不得已只能降凉。但是之前源理任职司州刺史之时源松留了一手让他只有政权不掌军权,而司州的真正掌控者其实是司州司马孟君。可虽然如此源理的背叛依旧是令晋国震动,凉国看准时机想借源理投降之势夺取洛阳挺进中原,遂起兵十万由凉帝皇甫成亲自率领直取司州。 源松见皇甫成御驾亲征也不示弱,亦亲自率军前来救援洛阳。由于之前皇甫成已经击败了孟君,所以便顺势将洛阳团团围住,孟君无奈只好凭城坚守以待援军。 不久后源松率领的援军行至洛阳附近的邙山,两军遂于邙山对峙。双方于邙山多次交战互有胜负,但凉军终是不及晋军能战,皇甫成见力战不能胜突袭的优势也不在了便果断下令撤军,这时洛阳城内的孟君趁势杀出和源松一前一后夹攻凉军,皇甫成一路溃败出司州之前所的城池土地也尽皆弃守,粮草辎重遗落一道可谓是惨败。 此战司州司马孟君坚守出击有功被擢升为司州刺史,同时这一战也又一次浇灭了凉国进取中原之心。而此时南边的楚国依旧在那佛音之中忘乎所以完全没有在意这场凉晋之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战争。可就是这场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看似影响不大的战争,不久后他的余音将会撬动定格了几十年的天下均势。 临川 卫济之前被召到建康还以为是卫援得知凉晋大战想要起兵北伐呐,可一到建康才知道是自己这个父皇又搞出来的幺蛾子,自己白跑一趟不说还被逼捐了一大笔钱。本来自己在越州就因为修河剿匪的事心力交瘁,朝廷不管不顾不说自己还得给寺院捐钱,真是...(此处省略五百字)。 灰头土脸的回到了临川后又猛然发现了卫则的呈文,卫济直呼好家伙!成弘是什么身份?成氏插在越州的一根针,别看官职不大可却连自己都不想去惹,这也就是为什么成弘在晋安乱搞这么多年卫济都视若不见的原因。本想着让这臭小子外任历练历练熟悉一下政务,这才多长时间就搞出这么大个事来。 成氏可是扬州第一大家族,当初更是随自己的父皇卫援夺取了前随盛氏的江山,要真是发起难来就算是卫援再想着偏袒自己怕是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这呈文之中已言明与成氏谈妥可自己还是不放心,当即下令召吴越回来问话并且亲自书信一封送往建康向成译解释,这便有了后来的训卫则之事。 可还没等成弘之事落定,卫则的呈报又到了。 临川王府议事殿内羊均、任廉,还有平时不怎么露面的吕青远都来了。不为别事,议的便是这卫则新送来的呈文。 殿内一片寂静,几人表情各异却没人先开口说话。 卫济看向眉头深锁的羊均轻咳了一声,羊均应声道:“世子此法算是良法,越人的条件也不难办。可臣担心这越人收到了我们的兵器衣甲和钱粮会不会趁机壮大,过不了多久便会复判。” 一旁的任廉也开口道:“羊公说的没错,这越人如今势弱才会有归附之心,若是趁机做大难保不会重蹈以前之事,要知道我们和这些越人和和打打这么多年,虽然近些年他们很平静没有袭扰村乡可终是隐患。” 听了二人所言的忧虑卫济又转头看向吕青远,吕青远淡淡一笑:“羊公和任公所言皆有其道理,但我感觉这呈文之中所言却是关键,我们与越人和和打打互相心存芥蒂又相互猜忌,归根究底便是互补认同兼之互不相容,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可如此一来你去疑他明日他又疑你,到最后焉能不乱。” 羊均点头道:“世子此言却是直击要害,可毕竟这越人不服王化粗野成性,若是养虎为患岂不是坏事。” 吕青远道:“羊公所忧乃是常理,可却也忽略了常理。异族之乱非是独因其强而是因朝廷之势而定,朝廷势强异族折服朝廷势弱异族必起,所以我们所忧不该是养虎为患而是养虎之人的强弱。如今越人势弱朝廷又无战事,正是东南用兵之时。若依此法驱虎入笼使之习礼依法,不出几代越人将不复越人矣。” 卫济长吁一声:“楚国如今亦是暗流涌动,凉晋之前又刚逢大战。趁着国内还算平静却是用兵东南安定后方的最佳时期。则儿此前又驱离了成弘收回了盐运之权若是能再使越人归附,吾无忧矣!” 吕青远道:“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依在下看来此番越人肯服软,和之前王爷调兵应县是有很大关系的。若是能趁着现在越人和山匪的对立收服他们就会省了刀兵,要知道如今的越州府库可是支撑不起大战了。” 一听到府库钱粮羊均也是止不住的点头:“甫州修河钱粮支出极大,若不是世子运来的抄家之财怕是很难支撑,至于让晋安建立商社统管盐务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现在确实不是起大兵之时。” 卫济破颜而笑:“无心之使没想到还让这臭小子办成了几件大事,真是让本王意外。听他说此番挫败成弘安抚成氏,还有这抚越之策都是那个当初救了他的门客叫什么张简的出的?” 殿下几人不禁面面相觑,卫则的呈文中和吴越之前的奏报确实是多次提及。 卫济接着道:“没想到这个张简还是个人才,既然则儿如此倚重于他我也就不便多问了。观今日所议诸位对这抚越之策看来是赞同的,那便让他们放手试试也无妨,只是我在考虑要不要派个老成持重之人与旁辅助于他呢?” 吕青远连忙制止道:“不可,王爷本就是要锤炼世子,此番世子办事得体进退有据,若是派了别人去反倒是会令世子畏首畏尾,到时候怕是辅助不成反而弄巧成拙,王爷都说了放手让世子试试,我看不如就彻底放手只需在后协助便可,让应县的驻军闹的动静大点以震慑两山便是了。” 卫济还是有些迟疑,殿下三人互视一下齐道:“世子聪慧仁厚,肯纳良言,可托大事。王爷无需再疑,疑则生变。” 卫济哈哈笑道:“既然各位对这小子如此笃信,那我便彻底放手让他全权负责此事,希望他不要让我们失望。” 有了几人的笃定卫济不再疑虑,当即下令赐卫则竹符令箭全权负责招抚越人和清剿山匪,晋安境内之事无需上报可以自决。 晋安筹谋 第34章 战云 几日后卫济的命令传回丰县,在得到了全权之后卫则几人也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 隔日卫则便秘密下令使吴建率军移驻庄县,并以重建呈县为名于城中囤聚辎重粮草,至于姒由的条件则是无有不准但是卫则的条件只有一个那便是‘下山’。 卫济现在同意了在晋安用兵,无论最后对姒越能不能招抚成功,对于这雁山的彭操都是要进行清剿的,此番他攻击两县又袭杀县令如此滔天之罪官府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之前张简等人在不知情之时的招抚之策可以说是对于当前形式的妥协,那么现在事情既已明朗也就没有什么可再顾忌得了。 张简自然也没闲着一面向呈县调运辎重,一面继续向雁山放出哨探以示友好迷糊彭操。现在在等的还是姒越的消息,这雁山乃是他们的祖地若是能有他们的帮助,战胜彭操的把握就会大许多。 这次卫则几人商议后的条件可谓是丰厚的不能再丰厚了,用张简的话说:就算是用好处砸,也该砸的姒由同意了。 情况也正如张简所说的,姒赤将卫则的文书带回了夷山,姒由看后简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当初自己为了难为官府提出了许多条件,没想到官府不仅一一答应还在此基础上给出了更优厚的条件,不过在最后却言明要姒越举族下山。 书曰: 准:划夷山之东,雁山之南,含县之北,庄县之西,为越人之地。设县‘闽’,不征税赋,不驻官军。然闽县越人需遵楚国之法纳汉人之民,县内不派汉官但需设立巡检司维护法治,是为法令一统汉越无间。县内军队亦需核查人数上报郡署,郡署依人数发放兵甲禄米,战时由郡署统一调配,非战时不许出县。 姒由将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凝重的转头问姒赤:“这文书是卫太守亲自交给你的?” 姒赤点头答道:“那倒没有,官府正在调兵欲征讨雁山彭操,为了掩人耳目我并未见到卫太守,这文书是张简张主簿代送的,不过为表诚意卫太守还一并带来了信物。” 姒由一怔:“官府在调兵?” 姒赤道:“是的,郡内兵马皆已分驻庄县和呈县,张大人还与我说这些条件皆是世子请示了临川王准许的,他还说现在大战一触即发还请宗帅尽快做出决断。” 言罢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金盒交给了姒由,姒由当即打开金盒只见盒内端正的放着一块玉佩和一张字条,玉佩正面上精雕细刻着一条四爪盘龙,背刻一字‘则’。 姒赤解释道:“张大人与我说,这块玉佩乃是世子满月之时由当今陛下亲自赏赐的。” 姒由一听不禁将拿玉佩的手紧了紧,随后又打开字条 上书:君子比德如玉,望君归。 姒由长叹一声,似放下又似忧愁,三山越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怎么说也有数万之众,现在面临的选择何其艰难,自己该如何面对。 过了片刻,姒匡自门外走了进来,二人四目相对姒匡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姒由邀姒江来议事,他倒好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来都没来,不过送回的答复却和上一次一样,要么姒由让位要么免谈。 姒由强压着怒气似笑非笑道:“一介匹夫,成不了什么大事,他既然不来那便由着他好了。” 姒由将卫则的文书递给了姒匡,凝重道:“官府已经在往雁山调兵了,阿赤说官府在庄县和呈县的兵马不下七八千之众,再加上应县的驻军这次官府竟调集了上万之众围堵两山,这是官府的招抚文书你看看吧,我们也该下决断了。” 姒匡看了一遍文书亦是面露惊色:“大哥,这...” 姒匡现在的反应便和方才的姒由一模一样,姒由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管之前我们和官府的关系如何,既然现在彭操挑起了两山战火我们便不能再抱着置身事外之心了。若是官府铲除了彭操占了雁山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到时候西面北面东面皆是官军,南边大峰山的姒江会帮助我们吗?还是会在一旁看热闹?到时候夷山便会变成一座孤山,这山中的数万族人该怎么办?” “大哥心中已经有决断了?”姒匡望着姒由沉声问道。 姒由站起身苦笑着摇了摇头:“汉人皆嘲讽我们是野人,可我们姒越一族祖上也是建国立宗的,如果这临川王和王世子真能做到他们承诺的,我姒由愿意带着族人下山。” 姒匡担忧道:“可若是他们反悔,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姒由道:“这个我有考虑过,下山之事非是一朝一夕可成,就算是官府那边也需要准备的时间。在此期间我们可以主动派出一支人马随官府征讨彭操,一是看看官军的战力战法如何,二吗便是看看官府对我们的态度。” “这是个好主意,那派谁去呢?” “我看姒赤就可以,他做事稳重又和官府中人有过来往,再合适不过了。” 姒匡眉头一邹似有些犹豫,姒赤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不担心呐。 姒由自是看出了弟弟的担心,于是长吁一声:“阿匡,我们已经被逼到悬崖边,没有后退的地方了。” 听了兄长如此恳切的话,姒匡也只好点头答应。 雁山盘龙岭 这几日山下的动静和诡异的气氛自然是瞒不过惯匪彭操的,在山下的探子回报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自从上次自己袭击两县后呈县便驻扎了大军,可这次庄县城外却也立起了营寨,最让他担心的是呈县开始大批的囤聚物资粮草,彭操刀口舔血从吴郡到雁山打老了仗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又岂会不知,更何况现在是兵也动了粮也动了。 坐以待毙不是彭操的性格,他一面派人下山深入县城探听消息,一面令各营加强戒备以防官军偷袭,最后叫来了谋士王勉商议对策。 王勉看过山下的回报后便敏锐的感觉到官府此举已是在为攻伐雁山做准备了,可为什么王勉敢如此笃定是对雁山?要知道晋安内的越人分别在雁山、夷山、大峰山,若是要对越人动兵庄县和呈县自是首当其冲,但是还有一处更加重要那便是大峰山和夷山之间的含县,如果将这些山脉连在一起比作人的话那雁山和夷山便像是头而含县便是脖子,要是先打头不卡脖子越人便会从夷山和雁山撤走,如此一来官府岂不是白费力气。 想到这里王勉已是心惊,但接着往下想更是冷汗直流,官府在两县聚兵却又不顾含县,难道官府已经知道我们和越人的内情了?甚至于已经和越人达成了合作,这才让含县不设防。要是这样的话这雁山可就危险了,一旦两伙人一起来攻这雁山可是万万守不住的,失了雁山便没有了屏障向北逃便是茫茫罗刹江死路一条。 王勉虽然对彭操这伙人的感情比较复杂,但是此事毕竟危及到自己的生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置身事外了。于是王勉向彭操谏言此时应向夷山的越人示好,哪怕是为了权宜之计答应还给他们领地也不是不可,就算越人依旧不允但却可让他们在我们和官府之间产生犹豫,雁山险阻只要越人不来我们和官府作战周旋还是能耗得起的。 哪知彭操一听要向越人示好还要归还雁山顿时暴跳如雷,并且指着王勉大骂他吃里扒外。彭操自钱塘兵败南下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点,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就算是权宜之计也不行,在他眼中情况远没有王勉说的那么糟,自己正面的晋安兵马再多也不可能过万,应县的驻军就是样子货丛山峻岭等他们过来茶都凉了,至于夷山的越人吗自己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当初实力不济尚且能击败他们夺了雁山,现在自己元气渐复又何惧他们。 王勉见彭操全盘否定了自己的意见后也只能摇头苦笑不再说话,随后彭操又做了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决定‘引外援’,在北边的罗刹江边有一伙流寇首领叫严至是当初和彭操一起从吴郡逃出来的,彭操想邀他来雁山一起拒敌。 王勉心道:一山岂能容二虎,这哪是拒敌乃是引敌也。可想归想王勉却是不敢说出口,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彭操不仅不会听说不定还得接着大骂自己一顿。 这彭操狂妄自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雁山休矣!彭操休矣!哎! 晋安筹谋 第35章 战起 太清四十四年十月初十 姒越回书称愿意归附朝廷但是下山之事还需时日准备,宗帅姒由为表诚意愿意派出族内精锐战士助官府攻伐雁山。 卫则闻讯欣然应允,并派出主簿张简至庄县总领越人归附准备之事。 庄县乃是晋安郡西北的一个小县,城不大百姓也不多,但其处在的位置却十分的关键。因为雁山与夷山之间有一条峡谷当地人称之为‘圣女峡’,而庄县正好就扼在圣女峡不远处,与东面的呈县互为犄角是晋安北方的屏障。 之前彭操偷袭庄县其中是有受孟朝相请的原因,但是彭操其实也有自己的算盘,那便是毁掉庄、呈两县让官府失去攻伐雁山的依托,可始料未及的是庄县县令方制警觉性太高又兼智勇,自己不仅没淘到便宜还因为进退犹豫被来援的吴越杀得大败。 庄县城头,张简、吴建、姒赤还有县令方制皆是面色凝重的眺望着北面烟雾缭绕的雁山。 “阿赤,你们越人自小长在雁山,你说这雁山好攻吗?” 姒赤听了张简的询问摇了摇头:“雁山东西二百余里,山高地险林密,若是不熟悉地形莫说几千人,就是几万人也是海里捞针晕头转向,昔日要不是中了彭操奸计就凭他的几千人是万万不可能夺走雁山的。” 张简面露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有了你们相助那便是如虎添翼,你感觉这些山匪会盘踞在何处?” 姒赤冷笑一声指了指雁山坚定道:“盘龙岭!” 接着又解释道:“这雁山虽大可彭操却不可能似我们越人,他的人马不会分散在山中而是会聚集在一起,而这个最佳的地方便是盘龙岭。盘龙岭地势平缓四周却有山涧之险,更重要的是岭后还有退路,我相信彭操绝对会选择这里。” 一旁的吴建望着这座茫茫大山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之前未觉得怎样,现在看来这次进剿确实不是一件易事,若是寻不到贼众聚集之地真就是成了白忙一场,要是他们能出来就好了。” 吴建随口一说但是县令方制却是听者有意,方制想了想说道:“要让彭操出山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我们坚壁清野断了通往山中的道路,用不了多久山中粮草自尽,到时候彭操不出来也得出来。不过以目前的敌我形势却很难实施。” 方制的办法倒是好办法,但也正如他说的难以实施。坚壁清野大动干戈得不偿失,其次便是封堵山路分散兵力,据姒赤说这个彭操当初到雁山之时手下就有三四千人,现在过了这么久怎么说也得有不下五千人了吧,可自己这边也不过才有区区八千之众,一但分散在多处怕是会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现在优势在我只宜稳不宜行险。 现在卫则在丰县坐镇,前方的兵马总指挥是郡司马吴越,而吴越的战略部署便是稳固庄、呈二县的防御,然后借助越人熟悉雁山地形,最后再观形势伺机而动。反正现在着急的是他彭操也不是我们,若是彭操真的沉不住气下山,那就更好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大家各司其职,姒赤和吴建在营中操练新军,张简则是奔走于闽县、庄县和丰县之间为越人下山做着准备。 这一日张简自闽县回来便直奔庄县城东的新军营寨,一进营门就远远看到校场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张简好奇的凑了上去,原来是校场中间姒赤和吴建二人正在切磋,只见二人手持木棍你来我往。吴建的武艺张简可是见识过的,说万人敌可能有些夸张但真动起手来几十人都难以近身,。 果然二人走了二十多个回合姒赤便渐渐至,在吴建势大力沉又凌厉攻的势下姒赤只得弃棍认输。 “不行了,不行了,吴将军神武在下输了。” 吴建也哈哈大笑的收住了攻势。 “痛快!痛快!” “吴将军当真是武艺超群,在下所见之人中当是第一。” “什么第一第二的,走我们去喝酒。” 二人勾肩搭背的走出人群正碰上看热闹的张简。 “咦,道真你何时回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去喝酒。” 吴建大大咧咧不以为意,张简却是露出难色。 “子立,这是军营现在又是局势紧张之时,如何能饮酒。” 吴建眉头微皱看向张简随即笑道:“今天和赤兄比斗很痛快,少饮一些不碍事的。” “子立!” 见到了张简的坚持,吴建只能嘿嘿笑道:“你呀,怎么越来越像我哥,好啦好啦不喝了。” 一旁的姒赤见状也忙上前岔开话题:“吴将军,方才步战比斗在下甘拜下风,不如我们再比比骑射如何?” 吴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当即让左右去牵马匹。 看着远去的二人张简亦是止不住的苦笑摇头,想起方才的自己不禁自嘲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夜,就在四野皆是一片静寂之时,东边大路之上一人两骑狂奔而来,只见来人背插令旗直入中军无人敢挡。 中军帐内吴建看着传令兵送来的军令脸色无比凝重,当即吩咐左右速去请姒赤和张简过来议事。 等张简穿戴整齐到中军帐时吴建早已全身披挂,见张简来了直截了当的把方才呈县送来的军令告诉了他。就在今日日暮之时彭操率军突袭呈县,好在吴越反应的快没有让他们得手,但是彭操却在呈县外和吴越对峙了起来,吴越下令让吴建率军速速增援绕到山匪之后夹击以求全歼。 张简吃了一惊没想到局势转变如此之快,吴建戴上头盔沉声说道:“道真,我这次要带走营中大部兵马,只留下五百兵勇守寨,这剩下的事就有劳你了。” 张简欣然点头:“子立一路小心谨防彭操埋伏,这庄县的事你就放心吧。” 吴建和姒赤拜别了张简跨上战马,一时间营中被火把照亮人吼马嘶旗帜飞扬。张简望着大队人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长吁了一口气,并急忙派出传令兵向县城中的方制报信,随即庄县戒严。 可张简一直想不明白彭操既要出击为什么不来攻打庄县?这庄县距离雁山最近兵马也不多,如此舍近求远取强弃弱,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晋安筹谋 第36章 慈不掌兵 是夜 丑时刚过夜黑如墨,整个大地皆在沉寂中时,只听号角声起。有敌情!霎时间无数火把亮起仿佛要将黑夜照亮一般。张简从睡梦中惊醒,只觉帐外杂乱的脚步声并伴随的声嘶力竭的喊叫。 忽然帐门被推开,一个亲兵连滚带爬的窜了进来大叫道:“大人,不好了!贼众夜袭,已经快打到鹿角了。” 张简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从榻上蹦了起来:“什么!贼众有多少人?” 亲兵答道:“营寨北面皆是火光一时难以看出贼兵人数,大人还是先避一避吧。” 张简定了定神似笑非笑道:“都打上门来了,我还避一避我上哪避去。” 也顾不上多想,张简披上外衫抄起架上的佩刀就来到了帐外,此时的营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向前杀敌有人四处逃跑,这些不久前招募的乡勇新兵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溃不成军。 张简脸色铁青,如此混乱的局面靠呼喊是没什么用了,于是张简拔出长刀带着身边的几个护卫向鹿角奔去,沿途溃兵见自家大人亲自赶来也都渐渐平静,几个带头逃散的尽皆被张简命人拘押。 收拢了百余人后来到了寨门,万幸营寨坚固贼兵一时没有攻破,守北寨的百夫长是吴越从临川带来的王府近军,在发现敌袭后第一时间便紧闭寨门聚拢士卒严阵以待,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寨门经过之前的突袭已经被焚毁破烂不堪,此时已用上了塞门刀车应急,鉴于形势不明张简下令不可出寨迎敌,只需在鹿角后用弓箭还击便可,待天亮之后再作计较。 话说这贼兵夜袭却没能第一时间攻破营寨,如此一来先机已失。又过了一个时辰攻势渐弱,东方微亮便彻底停止了进攻。 太阳渐渐升起,晨雾慢慢消散。张简登上木塔远眺敌阵,只见敌军虽然阵容混乱却一眼便能看出人数众多,身旁百夫长更是只扫了一眼便断定敌军应有不下三千之众。 三千之众?这就值得玩味了,此地若是有三千之众那呈县的几千敌军又是谁?庄县呈县相隔一百多里,彭操手下都是步卒怎么可能如此迅速辗转两地。 难道是吴越判断错误?没道理呀,吴越为人谨慎又精于战阵,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张简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现在关键的便是外面有数倍于己的敌人,自己这个战场新手外加这数百新卒该如何应对。 正思索间只见敌阵中缓缓走来一人,待到营门外不远高喊道:“奉我家将军之命求见官军主事。” 片刻之后此人便出现在了张简的大帐内,张简冷眼瞥了他一眼,打开了对方送来的信。 “投降?”张简放声笑了出来,“彭操一个山匪也敢写信让我投降?我看他是地沟油喝多了吧!” 张简被气的显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来人却已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回应,“大人,恕小的直言。这庄县的兵马大部都已经被调往了呈县,就凭现在剩余的这些官军您又何必做无谓的抵抗呢?我家将军此次率军六千,已将通往庄县和呈县的道路切断,三日内是不会有援军赶来的,我家将军可以向大人承诺只要大人退出营寨我们绝不相攻。” 此情此景不禁让张简想起昔日甫州之时,还绝不相攻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本来我这边人就少,我一出去没了屏障岂不是自寻死路。 张简面无表情的将书信折好原样放回信封中,冷笑着说:“你把这信带回去给彭操,告诉他别玩这些小儿把戏有胆子就来攻寨。” 随即不待分说便下令将来人叉了出去,紧接着帐外又押上来了几人,便是昨夜带头哄乱逃跑之人,几人一进大帐便哭喊饶命。张简询问左右这几人该当何罪,一百夫长回答临阵怯战带头逃散按军法该当枭首示众。张简一听心生不忍,便决定给几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现在敌众我寡正是用人之时,如果几人能杀贼补过自己可以在吴建回援后给几人求情,几人一听可以暂时不死,一个个痛哭流涕的叩头谢恩。 处理完琐事,张简又命人向呈县求援,虽然彭操说断了两县联系但死马还得当活马医,至于庄县那边就无关紧要了,一是庄县城中本就兵马不多,二是方制的处境和自己一样,一旦离了坚固屏障无异于自杀,所以张简给方制的命令是坚守待援不可轻易离城。 吴建建此营寨时,共分东西南北四小寨,西寨正对县城是为积粮存械之处,南寨背倚险山为主将驻所,昨日彭超便是偷袭的北寨,看来他是邹然突袭对我军布置不熟,若是昨日他能集结兵力三面突袭,就凭现在营中这点人还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张简巡视了一圈营中防务,看到哀嚎不止的伤兵和罗列的尸体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悲凉之感,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几日,哎!尽人事听天命吧。 彭操在白天试探性的进攻了几次但都是点到为止,看来是想摸清楚寨内的布防强弱,张简站在木塔之上遥望不远处彭操营地之中正在赶制进攻器械,这里距离雁山不远最不缺的就是木材,看来这些攻城器械制作完毕后定是一番血战。 当夜,张简迟迟没有入睡,如今这个局面生死就在一瞬之间他如何能睡得着。而且今晚张简一直惴惴不安没由来的心慌,正好也睡不着便决定起身夜巡一下。 就在张简几人刚到西寨巡视了粮仓和军械库后,东面忽然杀声大起火光冲天。张简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带着人向东寨增援,可刚跑到一半就看到零零散散的溃兵向后跑来,东面喊杀之声更甚看来已不可挽救。 张简怒不可遏的抓住了几个溃逃下来的官兵大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士卒惊魂未定的禀报说是昨晚怯敌逃跑的几个人趁着夜色打开了寨门引贼兵进来的,此刻东寨已经尽是贼众。 “啊!” 张简一把将士卒推出老远,自己还想着能与彭操周旋几日,没成想竟因为自己一时心软妇人之仁让营寨没到一天就失守了。 自责,惭愧和愤恨让他不甘心的抽出佩刀直想和彭操拼了,还好及时被身旁的护卫拦住。 “大人,事已至此再争已是徒劳,趁着贼军尽在东寨我们这就护着大人往南边山中避一避吧。” 言罢不等张简分说,几人架起张简就往南边奔去。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既然事已不可为,你们即刻去知会北寨和西寨大家向南撤退。” “大人,那粮草和军械该如何处置。” 张简闻言一怔,随即无奈道:“哎,罢了。粮草军械尽皆焚毁,不要留给彭操。” 又望了望西边,喃喃道:“方制,我只能做到这了。” 晋安筹谋 第37章 中计 在内应的接应下彭操顺利的从东寨攻入,有了几个叛徒的指引彭操本预直导南寨擒拿张简,可离老远便看到西面火起心中暗叫不好,西面可是粮草军械屯聚之处自己费这么大劲布局不就是为了杀伤官军顺便劫掠辎重吗。 于是彭操当即下令先去西寨救火,如此一来倒是给了张简等人逃跑的机会,张简带着聚拢的残兵顺着南面山涧向新划立的闽县方向撤退。走了一会见后面没有追兵大家不禁松了口气,张简驻足回望只见营寨火光映亮了半边天,自己离这么远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喊杀嚎叫之声。 “此次大败我之过也,愧对死难将士。” 身边护卫见状不禁劝道:“敌众我寡不敌乃是常理,大人何需自责。营中出了叛徒又怎能独怪大人,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啊。” 张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不住叹息,事到如今再自责也是于事无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庄县的军情传出去。可现在自己这边穿山而逃失了马匹,若是靠人走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你们派几个人到闽县去寻姒匡求援,然后要来马匹再急向丰县和呈县报知此地军情。” “大人,越人新附若是不肯救援该当如何?” 一语点醒梦中人,张简闻言也不禁开始犹豫,值此乱局自己是不是太理想化了。 “你说的有道理,这样吧你们到闽县不要提起这里的事,只需借得马匹之后速往丰县便可。” 呈县这边吴越正在率军与敌对峙,他估算了一下时间吴建的兵马今天也该到了,若是能前后夹击在山外击败这伙山匪,那对于之后的进山清剿无疑是解决了大难题。 这时前哨来报:敌军阵角忽然混乱,似有撤退之势。 吴越闻报眉头紧锁,这种野战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要是放这些人进了山再想聚歼就难了。可吴建那边还没有消息,自己若是贸然出击虽说胜算很大但也是难以聚歼,此时的吴越不禁陷入了两难之境。 “将军你看!敌军前阵正在后退。” 吴越一听赶紧攀上木塔,只见不远处的万余敌军正在梯次后退,看来前哨所报却是实情。 “来不及了,传令下去各营严阵向前不要让他们跑了。” 军令一下战鼓之声骤起,吴越亲自压阵向正在后退的敌军发起了进攻。也不知是官军这边勇猛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见到官军开始冲锋进攻,对面的人马直接一哄而散向后溃逃,吴越带兵一路猛追直到雁山脚下方才作罢收兵。 这一战出乎吴越意料的顺利,光是俘虏就抓了三四千,可接踵而来的情报却让他大呼不好。 经过审问这些俘虏,吴越得知刚才被自己追至山中的人马不是彭操的人马,而是一伙叫严至的人马,这个严至平时活动在罗刹江沿岸手下有四五千之众,这次应了彭操之请才到了雁山,而与自己对峙的这近万人马有一半都是老弱甚至是妇孺,难怪这仗打得如此顺利。 “彭操不在这而是放了个严至在此与我对峙,甚至于为了做出倾巢而出的假象,不惜搭上这几千老弱妇孺。” “不好!中计了!” 吴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将传令军士叫了过来。 “你快沿路去寻吴建所部,让他迅速回援庄县不得有误,快去!” 接着吴越又将营中骑兵尽数调来一同前去,并下令一旦见到吴建这些骑兵便都交由吴建统属指挥。 庄县 自吴建等人被调走后,彭操本想偷袭的其实是县城,可没想到县城随即戒严,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换成攻击城东营寨。前一夜突袭后,四野之民惧怕山匪尽皆仓惶涌入县城,庄县城池本就不大这下挤得可谓是满满当当。 城头之上方制目光阴沉的望向城外黑压压的贼军,昨晚城东火光冲天方制便知大事不好,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城中士卒衙差巡检统共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区区二三百人,守城尚且捉襟见肘更何况出城救援了,而且张主簿明令:务必严守城池,最后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城东营寨失守。 天一亮彭操便率军围住了东门,但却没有立刻攻城。相比张简的人道主义,方制可没那么好说话,还没等彭操的劝降使者靠近城门便被城墙上的方制一箭射死。 方制此举一时让城上守军低迷的士气为之一振,但却也让城下的彭操暴怒,要不是攻城器械没有打造完毕他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将这座城夷为平地。 “将士们!我们庄县城池虽小但只要诸位尽心防守他们是打不进来的,上次我们可以让他们铩羽而归这次同样可以。本县已向呈县的吴司马求援,不出两日援兵必到。” 方制收起长弓顺势在城头做起了战前动员,昨夜城东军寨失守城中士气本就低迷,若不加以鼓励振作城破之日当在不远。 但说归说实际情况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什么求援什么两日之内援军必到,都只不过是他为了鼓舞士气胡诌的罢了。这次贼军围城不比上次,这次彭操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小小庄县又能顶的了几天。 自城楼下来方制便来到了南门,庄县城池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但彭操却只在东门驻兵,原因便是北门和西门方向是雁山和夷山方向,至于南门吗方制猜测可能是彭操想集结兵力攻其一点或是围三阙一的把戏,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方制都不能掉以轻心。 方制一面在城中收集金汁火油,一面吩咐城中百姓悉数回家无令不得出,并且将这几日入城的百姓都聚集到一起圈在城中集中看管,若有不服闹事者视为山匪内应细作立斩。 县尉王渊心事重重跟在方制身后忐忑问道:“县令,城外贼兵正在赶制攻城器械,一旦完工这城池该如何据守?” 方制闻言一愣,回头冷冷的瞪了一眼王渊,喝道:“你怕了?我等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城破有死而已何惧之有?你身为县尉不思杀敌报国,却在此出怯懦之言,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直吓得王渊躬身求饶,“县令恕罪,属下鬼迷了心窍胡言乱语,望大人饶恕。” 方制扶起王渊叹息道:“王渊你也是庄县老人了,我亦知晓你是无心之言,但值此危难之时若是乱了军心我等悔之晚矣。” 王渊惭愧道:“多谢大人体谅,属下只是对现在的局势感到担忧,城东营寨失守张主簿又......” 这次不待王渊说完,方制便冷声打断了他:“你做好自己本分便是,其他的事与你何干?你莫要再多言,速去城中巡查谨防民乱内应,去吧。” 晋安筹谋 第38章 庄县攻防 太阳西斜,城中严阵以待,城外亦是忙忙碌碌。 彭操和几个手下在帐中饮酒,谋士王勉却心事重重的悄悄走了出来,这次攻破城东营寨让彭操志得意满,但是王勉却知道这次只不过是运气罢了,而且张简在逃跑之前还焚毁了粮草和军械,己方虽是极力扑救可还是毁去了十之八九。 现在几千人马囤聚在此,粮草军械短缺,最让王勉担心的就是呈县的严至。由衷而言彭操这次声东击西用的可谓漂亮,但是却太过理想化。在王勉看来彭操太过于信任严至,这次声东击西的关键便在于严至能否拖住官军主力为彭操攻破庄县争取时间,但若是严至拖不住官军主力庄县又一时难已攻破,就会面临之前相同的困境。 方才王勉向彭操进言大军应速速攻城,城中人马不多若趁势四面围攻胜算极大,现在时间紧迫大军在庄县多耽误一个时辰都是极其危险的。但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彭操却不以为然,依然坚持自己之前的部署。 如今事关自己的生死,王勉也不再顾忌什么善恶,不厌其烦的多次在彭操面前陈说厉害,可惜彭操却是置若罔闻依旧与部下饮酒,并放言:自己与严至已经约定好事成之后平分斩获,并让出雁山一半于他,他是不会欺骗我的。 最后实在是听烦了干脆直接让王勉去后面监管器械打造,自己也好落个清静。 经历了一夜的平静就这样时间来到了第二天,彭操还算是存有一丝清明,待到晨雾刚刚消散便顶着宿醉开始攻城。 一时间战鼓之声响彻云天,只见先头几队贼兵抬着连日赶造的简易云梯向北门发起了进攻,彭操更是端坐于马上亲自来到阵前督战,众贼兵士气极胜。 城墙上方制身披甲胄亲临指挥,双方箭如雨下互不相让。一桶桶烧的滚烫的金汁倾倒而出,城下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各种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彭操见攻势受阻顿时大怒,勒马来到军前大喊道:“杀进城中钱财自取,无需上缴,给我冲!” 面对城下贼军的亢奋,方制依旧是冷眼以对,城墙之上羽箭滚木石块是毫不吝惜,云梯上不断有贼兵滚落。 但奈何对面人马太多眼看渐有登城之势,方制急命人将城中收集的油脂烧沸向城墙上的云梯倾倒,滚热的沸油触及之处要么大火熊熊要么焦臭阵阵。 贼军两个时辰的猛烈攻城,终是在方制这一波滚油之下彻底崩溃,余下之人纷纷丢下横七竖八冒着烟的云梯向后奔逃,城下伏尸累累哀嚎遍地。 彭操见自己无论如何怒骂也是止不住前军的溃逃不禁怒火中烧朝着城上大骂道:“方制你个缩头乌龟,是男人就出来和老子大战三百回合,缩在城里算什么本事,等老子杀进城定将你碎尸万段!” 方制冷笑着看着城下暴跳如雷张口怒骂的彭操,转头谓守城官兵道:“贼众外强中干已是黔驴技穷,诸位当严守城池立功之机便在此时。” 眼见士气受挫攻城云梯也损坏殆尽,彭操只好下令暂且收兵。回到营地后彭操便将今日负责攻城的几个头目大骂了一通,又派人把在后方的王勉找了回来。 王勉在后方已经得知了今日攻城失利的消息,其实这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从一开始彭操想联合严至袭取庄县,他就是不赞同的。彭操这五六千人虽说人数不少可毕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部队,这些人打家劫舍快打快撤还可以用,但彭操却想带着这么一帮人攻城,之前突袭庄县虽说是和孟朝商量好的计谋,但是后来却是碰了一鼻子灰,更何况这次还给了那方制两天的准备时间。 但是依彭操的性子他决定的事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的,所以后来攻破张简营寨后王勉又提议快速攻城不要给方制准备的时间,但结果还是一样。这次他又被叫了过来却已是心如死灰,大军在庄县已耽误了快三日,若是呈县的官军主力前来救援,自己这边的疲惫之师焉能与之相抗。 王勉看向醉醺醺的彭操纠结再三还是把劝退的话咽了下去,而是婉转劝道:“将军,我军攻城器械粗糙不适合攻拔坚城,城内县令方制有勇有谋实难对付,我军在庄县已经逗留三日,在下怕......。” 还没等话说完彭操在一边却咒骂起了张简,大骂张简焚毁粮草和军械让他乘兴而来空手而归,很显然方才王勉的劝说他又是一点没听进去。 待骂完了张简这才想起来还有事没商量完,“王军师刚才说什么?” “在下是说,若是不可为,当........” “若是不可为?我看不如今晚趁着夜色偷袭一次,若是不能成功明天再强攻一上午,若是再不成便撤军返回雁山,如何?” “如何?”你这是问我还是只想让我说个好? 就这样彭操下定决心,今晚趁着夜色攀城偷袭,要是能成功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也正好能利用时间修补攻城器械明日再战。 反观方制这边,经过了两个时辰的血腥攻防,城中的箭矢和石块已经不多了,特别是油脂之类的易燃之物更是消耗殆尽,接下来就要硬碰硬了。 这时县尉王渊前来复命,“县尊,按您的吩咐殉难得将士已经入殓了,不过箭矢和石块却是难以征集。” “哎,箭矢确是难弄,但石块却遍地都是,你这就带着人去拆毁房屋,砖石和木材都给我搬到城墙上去。” “县尊,这...这能行吗?百姓要是不同意生出乱子怎么办?” “不同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先从县衙开始拆,值此危难之际只要守住城池我方守宜用身家性命保证定会上书太守为大家重建,若是守不住大家一起作刀下鬼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王渊咂摸了一下嘴,一想也确是这么个道理,刚要转身去照办却又被方制喊住。 “今夜你要多加注意那些外来的百姓,我怕彭操白天吃了败仗夜里偷袭,外面的贼兵不足虑但就怕百姓之中混入内应,若是有人趁势作乱无需报我就地格杀,责任由我来担。夜里的防务也要你亲自巡察,由我负南门东门,你负责北门西门,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是夜,庄县城墙之上火光明亮,往返巡夜军士不断。如此一来彭操不得不叫停夜袭,只能等到后半夜城上官兵松懈再说,但彭操却想不到他不会再有偷袭的机会了。 丑时三刻,庄县通往呈县的官道上,几十骑轻装骑兵疾驰而来,为什么说是轻装因为他们每个人只有手中的长刀,身上不着片甲甚至连长矛弓箭都没有悬带。 “止步!止步!”一骑从后面跟了上来,大声呼喊。 “小吴将军,因何止步?”这些骑兵本就是临川近军,所以他们称呼吴云为吴帅,而吴越吴建则是被称为吴将军和小吴将军。 上午的时候吴越意识到自己中了彭操的调虎离山之计后心急如焚,当即便下令让吴建立刻调头回援,并将麾下五百近卫精骑都拨给了吴建。呈县距离庄县一百多里,若是步军疾行再快也需两天一夜,但是庄县只有不过区区几百人马如何抵得住彭操几千大军,吴建当机立断决定亲率骑兵快速回援,为了加快速度甚至将铠甲长矛弓箭等器具都丢给了后面的步军,就这样吴建亲率五百骑兵向庄县疾驰而去。 说来也巧,本来这道上是有彭操布置的一千人作为塞道之用,可白天攻城受挫让彭操有了退意,既然明天上午就要退军这一千人自然而然的也就被调了回去,如此一来倒是给吴建行了方便。 吴建来到前队喝止了行进,驻足四望道:“此地距离庄县还有多远?” 左右拿出地图看了看回答道:“回禀将军,大概还有六七里的路程。” 吴建松了口气:“我们轻装疾行一百多里庄县的敌人肯定想不到,这里距离庄县已经很近了,我们一会用布裹住马蹄并将队列拉长,趁着夜色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庄县城头方制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城下,反复想要从深邃的夜色中看出些什么。而远处的彭操也是遥望着灯火通明的庄县城头,就好像一头饿急的猛兽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猎物撕碎。 此时数里外的吴建已经悄悄逼近,三股人马即将在城下相遇,看来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晋安筹谋 第39章 进剿 太清四十四年十一月初十夜 晋安郡司马尉史吴建于庄县城外大破彭超贼众,五百精骑趁着夜色突入贼军营地,而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彭操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贼军不明情况尽皆狼狈逃窜相互践踏死伤甚众,彭操拼命冲杀才幸免于难,直被吴建追赶遁入山林方休。 十一月十五 呈县与庄县交界岩门驿 自数日前吴越吴建击退彭操严至后,吴越便移师于此并树立营垒,此番大胜也算是为清剿雁山匪扫清了障碍,所以吴越上书太守卫则欲乘胜追击荡平雁山,卫则欣然同意了吴越的上书,并赋予吴越临机全权。 岩门驿营寨中军大帐,吴越居首而坐,下首分坐吴建,张简,姒赤。方才吴越召集各营部将商议进山清剿之事,但是大家对于进山之事都是犹犹豫豫,这也不能怪他们就算是吴越自己看着这茫茫雁山也是心里没底。但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越人归附;彭操和严至遭受重创锐气尽丧,更有利的是有了越人为先导自己就不再是聋子和瞎子。 最后众部将七嘴八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吴越听得心烦便让他们退下只留下吴建,张简,姒赤几人细商。 三人神色各异却是谁也不先张口,吴建虽然跃跃欲试但被吴越一瞪立刻就蔫了下去,张简则是对之前的庄县之败耿耿于怀,而姒赤作为客兵当然是抱着多做少说的态度。 “此次击退彭操严至俘获杀敌甚众,但是这还远远不够。之前雁山之中只有彭操,这次又来了一个严至,若是我们自以为高枕无忧待他们恢复了元气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此次彭操调虎离山引开我军主力险些让他攻破庄县,此贼狡诈可谓是心腹之患。” 吴越说完,坐在下首的张简便站了起来,自责道:“此次庄县之危都怪我处事不明,毁了粮草军械不说还险些失了县城,惭愧,惭愧。” 吴越笑着站起身来到张简身边淡然道:“道真言重了,这次的事怪不得你。是我心急中了彭操的调虎离山之计,那营寨之中皆是新募之兵未堪操练,你又是临时受命怎么能怪在你的头上呐。” 吴建亦是嚷道:“兄长说的是,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更何况这次本就是强弱悬殊,道真又是头一次掌兵,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我初随父亲在甫州剿匪之时不也是被追的满山跑,打仗这东西来日方长。” “你还好意思说。” “我这不是开导道真吗。” 张简摇头苦笑直言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心中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吴越道:“留下大家便是要商量出个具体方案,之前的小事就让他过去了,现在首要的目标是清剿雁山匪患。” 言罢,吴越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姒赤,正色道:“姒宗伍,你们姒越一族久居雁山,这次进剿就有劳你们了,不知宗伍可有什么妙计赐教一二?” 姒赤也不忸怩,站起身来到地图前,“雁山东西二百余里,唯有盘龙岭适合大批人马囤聚,而且岭后还有路通往雁山北面的罗刹江,所以在下敢断定彭操所部定在此处。不过我军若是从正面行进定会被山中哨探发现,到时贼众一散难以围剿便会前功尽弃,在下斗胆建议大军兵分两路从西南和东南向盘龙岭包抄,先断岭后退路再夹击贼众。” 几人也围了过来,看着姒赤在地图上画出的路线和地点吴越不禁连连点头,“确实是好办法,先断了他们的后路再围堵,毕全功于一役也省的左次三番的损耗钱粮。” “大哥!堵后路这个精细活就交给你了,我来负责正面主攻吧。” 吴越瞥了一眼吴建没好气的说道:“就你?我还是不放心。这次无论是在前在后都是细活,我真怕你搞砸了。” “兄长!”吴建有些急了。 “好了,我就是想提醒你这次进剿的重要,姒宗伍你便和子立一起这样我也好放心些,不过你要选几个熟悉山路之人随我绕后。” 姒赤笑道:“吴将军放心我这次带来的皆是族中勇士,个个都对地形熟悉,穿山跃岭更是不在话下。” “那好,这次进山围剿便兵分两路,子立与姒宗伍一路,我自领一路,此地共有郡军六千,姒越步卒三千,留下一千人马由道真统帅督运粮草,其余人马全部进山。” “得令!” 十七日夜,趁着夜色吴越吴建两路人马依照之前的计划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雁山。 张简在辕门外送别了几人后回到了自己帐中,这次庄县之失对于张简来说触动很大打击也很大,自己好歹也是穿越人士,以前兵书什么的也没少看,当不了白起自己还当不了赵括吗?哪怕连赵括都不如可这都是以后保命吃饭的本事,看来从现在开始得好好恶补一下。 想着想着张简不觉拿起佩刀在帐中比划了起来,“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别丢人现眼了。” “谁?”张简一个激灵,警惕的持刀四顾。 “别看了,我在这,嘿嘿。”张简循声看去,只见大帐窗帘处翻进来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 “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看清来人张简不禁松了口气。 来人正是老熟人小丫头姒晴,只见这小丫头毫不客气大摇大摆的坐在了张简的位置上,然后眨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呆立在中间的张简笑问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在练武,挺勤奋。不过说实话你这功夫真不怎么样,要不我陪你练练?” “咳咳!”张简尴尬的收起手中的刀,“我就是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别打岔你还没说你怎么进来的?” 姒晴不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这些护卫,我真想进来他们还发现不了我。” 张简一合计也确是如此,她偷摸入营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对呀,我可没听姒赤兄弟说起你随军,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姒晴眼珠乱转岔开话题道:“我都是大人了,想去哪就去哪还用偷跑?” 张简‘哦’了一声,“那便好,等我派人去闽县问候一下宗帅,顺便......” “别呀,别呀。”姒晴一个闪身窜到张简面前用手捂住他的嘴,“千万别让爹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我以后就不能随便走动了。” “我就说了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你还狡辩。” 姒晴小嘴一撅,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张简:“哼!原本我是想跟着赤哥一起去雁山找那些山匪报仇的,只可惜来晚了一步,你若是能告诉我行军路线我兴许还能追得上。” 张简身子一背:“想都不要想,你偷入军营这事我可以替你隐瞒,但入山进剿之事你想都别想,这次进剿非是儿戏,纵使你身手不俗我也不能让你贸然入山,你要是不听劝休怪我现在就派人去请宗帅将你接回去。” 一听张简要去告诉爹,姒晴不禁蔫了下去,抽抽着小脸抿着嘴不高兴的说道:“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此战凶险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别跟着添乱了,一会我送你到阿赤的营帐,你就老老实实在这等他回来。” “姑娘家家?别小瞧人,我虽然不比你们高大但是对付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不不不,我可没有小瞧你的意思,你一脚就能把人踢个狗抢屎,我可是深有感触。”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记仇呀,当初我们不还不认识吗,要不然你也踢我几脚我们算扯平。” 看着姒晴可爱的样子张简不禁心里一暖,这个时而刁蛮时而童心的小丫头还真是不觉间给人一种轻松之感。 “好了好了,旧事就不要再提了,天色不早了我这就送你去阿赤的营帐,你好好休息吧。” 没想到此话一出姒晴就好似受了惊得小野猫,一个闪身来到窗前便要逃走,“我可不在这待在这里闷死了,还是外面好玩。” 张简见状怕她自己悄悄进山,于是灵机一动笑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不是我自夸就凭我见过的好玩的,你估计连听都没听说过。” 一说到好玩的小丫头顿时来了兴趣,眼睛瞪得溜圆回到了座上,“吹牛皮,你说来听听,要是敢骗我看我不再踢你个狗抢屎。” 张简见计策奏效立刻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开启了哄小孩模式,自己好歹也是20世纪的大好青年,所见所闻干别的不一定好使,但哄你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 烛光之下,一大一小,一个说的唾沫横飞,一个听得如痴如醉。 晋安筹谋 第40章 火并 雁山盘龙岭 自从庄县大败狼狈逃回来后彭操就一直自己一个人闷在帐中,这次大败让彭操痛心不已,无论是从人马的损失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沉重的打击。想自己在吴郡之时小心谨慎这才能在朝廷大军围剿之中侥幸得脱,没想到南下逃窜到了雁山却被接连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这才有了接连的失败。 两次庄县战败让自己元气大伤,手下五千余兵马只剩下不到三千人,特别是前几日被夜袭营地慌乱之中为数不多的衣甲军械被遗弃,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自己招进来的这只饿狼“严至”。 原本自己只是想利用严至,没想到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家商量好的由他在呈县拖住官军主力,狗日的严至在呈县却爽约撤退,他只不过损失了几千老弱,自己却没了两千多青壮。如此一来此消彼长,这个外援如今却成了自己卧榻之侧的饿狼。 “大帅,严帅来了想要见您。” “严至?”彭操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气血翻涌,“背信之徒还有脸来,他说是什么事了吗?” 帐外小兵道:“严帅说是什么当初的承诺。” “承诺?他还有脸提,让他滚。” 帐外小兵一脸茫然道:“大帅,这...这个?” “让他走,就说我伤没好,不想见客。对了,王军师找到了吗?” “回大帅,还没有王军师的消息,现在山下各处都戒严了官府盘查的很紧,待风声过去了小的们才能下山打探消息。” “等风声过去?”彭操怒骂道,“等风声过去我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不知道呢,滚吧。” 这个王勉被自己掳来也有小几年了,见他有些才学自己营中又缺少这种文人所以他被自己从吴郡一直带到了这雁山,自己平时称他为军师可说到底也就是平时出出主意管管账目什么的,不过毕竟这么多年了自己的底细他还是知道一二的,此番若是他死于乱军之中还算好,若是他被官府抓了去那可就麻烦了。 算了,还是先想想眼下之事吧。官军远在山外,但是这严至就在近前,现在我弱他强要是他起了杀心和我火并......。彭操越想越心惊,像他们这种刀口舔血杀人越货的主,哪有什么道义可言,今天大家能把酒言欢明天就能取了你首级,自己需不需要早作准备? 此时在辕门外等候的严至阴着脸冷如冰霜,自己可是你彭操请来的,现在倒好还和我摆上谱了。当传令兵带回了彭操的回话后,严至更是脸色一变拂袖而走。 回到自己的营地后,严至依然是心中愤愤,这时有部将来报说营中粮草已不足三日了。严至远道而来本就没带多少粮草,更何况自己是来帮忙的彭操更是承诺自己的一切消耗都由他来负责,可现在他却躲在营中好几天也不见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大帅,属下有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严至瞥了说话的属下一眼,说道:“有话就说,少在这和我打哑谜。” “大帅,我们从罗刹江来到这雁山虽然明面上是客,但经过此次呈县庄县之战此消彼长,现在我们的实力已经远远强于彭操了,大帅和他早在吴郡之时便已相识,定然是对彼此的秉性再熟悉不过,恕属下直言这一山岂能容二虎?大帅若是不想与那彭操伤了和气,不如就趁早告辞返回罗刹江,若是大帅有意....。” 严至心头一颤,两只手不觉间攥的青筋暴突,属下这一番话还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自己在罗刹江游荡难有立足之地而且距离吴郡又近,难保哪天吴郡成氏抽风再来寻自己的麻烦,若是能在这雁山站住脚自己便有了转圜的余地,虽然现在和官府闹的很僵但是那都是彭操的缘故,若是自己取了他的首级和官府谈条件也不是不可以,不是吗? 可想归想严至却依旧面不改色,“来人!去彭操那告诉他,我要走了。” 左右亲信闻言大惊,“大帅,我们远道而来损失惨重,怎么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此战虽然没胜但是彭操所答应的钱粮我们可不能不要呀。” 严至冷笑道:“钱粮?他现在避着不见我,你还想要钱粮?估摸着他现在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呐,既是如此我们何不成人之美。” “大帅意欲何为呀?” 严至眼皮微抬挥挥手屏退帐内护卫,只留下几个亲信部将,“意欲何为?杀人呐!” “此地乃是彭操的地盘,我们虽然人多但难保他没有什么后手,现在山外官军虎视眈眈要是我们火并起来难免有所死伤,如此一来得不偿失恐有覆亡之危。但若是我主动告辞彭操定然欣喜必来相送,到时候我们当场发难杀了彭操取他首级震慑诸将,这雁山不就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妙啊!”左右之人无不称赞。 严至得意的笑了笑,随即又肃容问道:“这盘龙岭后有几条退路?” “回大帅,属下这几日探过,岭后有一条大路其余小路崎岖难行,不过大路上有彭操驻兵大约有二百人。” “一条路,不动则已一动必绝后患。待我知会彭操看看他如何答复,到时候你们率千余人以押运辎重为由先行赶往大路,趁势断了他们的后路。” 不得不说这两个巨匪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两个人此时不禁一同起了杀心。 正如严至所想,彭操听到严至的辞别之意后先是疑惑吃惊,随后便是止不住的狂喜。本来他正在为怎么送走严至这个饿狼而苦恼,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吗。不过高兴之余彭操却还是心有余悸,他转头问起严至除了传达辞别之意还有没有提别的什么事?当属下肯定的说没有后,彭操不禁脸色一变心中暗想:都是吃羊的狼,他不相信严至会如此随随便便的就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回复严至,就说我明日设宴为他饯行,到时候请他和各部将务必赏脸前来赴宴。” 接着又微眯着眼低声道:“你今夜派人到严至驻地附近秘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速来报我。” 众人退下后帐中又剩下彭操自己,说心里话他现在很怕他怕严至动手吞掉自己,无论成败严至和官军都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将不得好死。现在严至贸然请辞绝口不提两人之前商量好的钱粮之事这里面绝对不简单,若是他真心想走自己认可奉上钱粮,就怕他...。 “不行,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晋安筹谋 第41章人算不如天算 翌日 盘龙岭内喜气洋洋,彭操在营中摆宴为严至践行,欢快的气氛将前几日惨败的阴霾一扫而散,但喜悦的表象之下却是杀机重重。 严至这边已经决定于宴中发难,彭操这边却是没什么准备,究其原因便是昨晚的探报。昨日彭操派人在严至营地附近监视,传回来的消息是严至所部正在收拾行装辎重准备北返,先头部队一千余人更是押运着辎重于凌晨先行出发。 再三确定消息后彭操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现在自己的实力不如严至,非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和严至撕破脸的,他这五千多人马一旦失控自己是很难约束的,所以若是严至肯走自己认可破财,很显然这一系列的动作传达了一个好的信号,那就是严至真想走。 严至的部署奏效了,他骗过了彭操。除去驻守在四周的人马,彭操营中不过区区千余人,严至手下近五千之众在彭操毫无防备之下突然发难,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但二人应该很难想到,这山中还有两支人马在悄悄的逼近盘龙岭。 吴建,姒赤所部从雁山西南方向一路向东北,吴越所部自东南向北再向西直插盘龙岭后大路。按路程算吴越走的路要比吴建多,而且攻占岭后大路还需时间,所以两方在时间上的配合很重要。开始二人想以举火为号,但这个主意当即便被姒赤否决了,雁山林密得多大的火多大的烟才能看得见,如此办法非但不能为号怕是没等自己人看到彭操严至就先发现了。如此一来几人便只好反复推演行军路线计算所需时间,好在时间上做到偏差最小。 今日凌晨,吴建和姒赤依照计划已经到达盘龙岭西北方向潜伏,这里往北是悬崖峭壁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但是二人却不能急于攻击,因为三人约定的便是吴建所部到达位置后于午后发起进攻。 吴建卸下身上的薄甲,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禁感叹道:“这雁山又深又险真是开了眼界,想我当初随父亲在南岭剿匪自诩也见过些世面,但南岭和这雁山一比简直就是小山包,怪不得越......” 吴建急忙停住了嘴瞥了眼一旁的姒赤,尴尬的轻咳了几声缓解一下气氛。 姒赤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姒越一族诚心归附朝廷,将军无需顾忌。” 吴建也笑了笑但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夸赞起越兵来。 “这一路来越兵山路行进当真是如履平地,我手下这些郡军可是差的太远了,看来此战结束后我要多向赤兄请教才是。” “将军过誉了,这山路行走没什么稀奇的,唯熟尔。若是将军也自小便在这山中生活当是一样的。” “说的有理,看来却是非几日之功。” 吴建转身看向东方,喃喃道:“也不知道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此时的吴越在姒赤所部越兵的引领下顺利的来到了盘龙岭后的大路附近,吴越远观山势向越兵反复确认,越兵肯定的答道:这盘龙岭北侧就此一条大路,故而他们都称此道为‘锁龙涧’,意为控此路可锁盘龙岭之意。 听到此话吴越本该高兴,可没想到吴越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如此重要的地方守卫又岂会不严,自己若是久攻不下耽误了整体布局岂不是祸事。 “我们还能不能再近一些,我想仔细的看看他们的营地。” 越兵面露为难之色,劝道:“吴将军,这个恐怕不妥,我们这么多人若是太近了难保不被发现。” 吴越点了点头,“我亦知晓难处,不过还是想在进攻之前再看一看敌情,若是人多不妥我们便几个人过去,这样一来问题应该不大吧。” “这......”越兵更为难了,几个人过去还要近观,这要是被发现了那还了得。 可吴越坚决的表情让人不敢拒绝,随后几人便带着吴越和几个护卫小心翼翼的攀到了山涧之上。俯视涧内后吴越不禁心中大喜,要是涧内别处没有驻兵的话,那凭他的估算此地驻兵绝对不会超过三百,这真是天助我也。 可就在几人想原路返回之时,盘龙岭方向却突然开来了辎重车队,后面还陆陆续续有不下千余人的步卒。吴越心头一沉顿感不妙,怎么会这么巧?现在两队人马加起来便有近两千之众,自己这边虽然比他们人多但想速胜便难了。 吴越抬头看了看太阳,距离午时已经不远了,按约定自己要在吴建进攻前夺取锁龙涧断了彭操退路,没有时间犹豫了。 几人悄悄的原路返回,鉴于形势吴越也不再犹豫,当即下令由自己亲率人马夺取山涧,剩余人马伏于路口围堵逃窜的山匪。可还没等吴越的命令传达下去,山涧之中忽然喊杀声骤起。 吴越脸色一变大怒道:“是谁不待我令先动了手,胡闹!” 山涧之中打了起来,吴越也不能再多做布置,马上带着人马按计划向锁龙涧杀去。一时间涧内大乱, 但令吴越想不到的是,涧内的打斗不是因为他手下士兵贸然进攻,而是严至和彭操在火并。本来严至的人马趁涧内守军不备突然发难是胜券在握,可打着打着却发现忽然之间多了一支人马,更凑巧的是官军这次行动为了掩人耳目统一更换了衣甲并且没有携带任何旗帜,如此一来三伙人马搅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锁龙涧内杀声震天,但盘龙岭这边却是和和气气。彭操营内宴席已经准备妥当,严至也是如期而至,两个各怀心思的巨匪流寇就这样谦恭有礼的坐在了一起,旁人看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都哪跟哪呀?’ 大帐内彭操和严至把酒寒暄,随行而来的各部将亲兵则被安排在了帐外,虽说严至要走彭操很高兴,但是一想到他在呈县耍了自己便气不打一处来。 彭操举起酒杯话中带刺道:“这次多亏了严兄帮忙,我彭操敬你一杯。” 严至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张口回道:“彭兄这便是看不起在下了,想我们昔日在吴郡之时相互扶持,这次区区小忙何足挂齿,虽然这次我损失了不少人马,但凭你我二人的情谊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耻!”彭操瞥了一眼严至心中不禁暗骂了他十几遍,可却依旧得皮笑肉不笑的寒暄道:“严兄说的是,现在吴郡的那帮老兄弟大都不在了,我们更要互相倚仗。这次进攻庄县呈县没有成功,答应严兄的东西也没能践诺,本想着要留严兄在这雁山多留些日子我们兄弟好好叙叙旧,没想到严兄却急着要走,我真是不舍呀。” 严至闻言笑道:“诶!我们兄弟来日方长,这次与官军作战失败我也要负责任,至于什么东西不东西的,我们兄弟还说那些客道话作甚,来!喝酒!” 结束了肉麻的寒暄,二人举杯痛饮。 这时从帐外连滚带爬的窜进来了一个人,那人到了帐门外彭操才看清来人一身血污,顿感有事发生的彭操几步上前拎起来人大声质问道:“怎么回事?说!” 一旁的严至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趁着帐中之人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这边,严至悄悄站起右手也按住了刀柄,而帐外诸人亦是鸦雀无声齐齐的望向大帐方向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信号。 但接下来的事却是让在场之人惊掉了下巴,只听来人禀报:官军打上来了! “什么?”帐内离得近的听到此话无不震惊,就连严至都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谋划里面也没这步啊。 “你把话说清楚,官军打到哪了?” 那来报信的小兵被彭操摇的头昏眼花,支支吾吾道:“锁龙涧,官军打到锁龙涧了。一个时辰前有一伙人拉着辎重说是严帅的人马,可是这伙人在进了山涧后却突然向我们发起了攻击,随后又有一伙人也杀了过来,我听他们中间有人杀贼杀贼的想来应该是官军军。” “严至?”彭操抽出腰刀回头怒视严至,“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至此时也是一脸懵喘着粗气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本就是他计划之外发生的事,他能知道怎么回事。 说时迟那时快,严至噌的拔出腰刀一脚踢翻桌子,帐外诸人随即各自拔刀围了过来。 彭操见状也不胆怯,而是冷冷笑道:“严至!你在我的地盘玩黑吃黑,就凭你们这百十来号人就算杀了我你们出的去吗?” 严至亦冷笑道:“百十来号人?彭操你是喝酒喝多了吧,这盘龙岭内可是有我几千人马,今天老子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收你的人收你的地,再用你的首级和官府议和。” “哈哈哈!”彭操仰天大笑,“和官府议和?严至你是当匪当糊涂了吗?” 严至厉声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彭操纳命来!” 随着严至的发难,大帐内外顿时乱成一锅粥,在外围的严至兵马在收到了信号之后也从四面杀了进来,一时间盘龙岭内喊杀之声不绝。 可叹彭操本就人马不多又没有提前准备,不一会功夫身边的亲兵护卫便死伤殆尽,严至命令手下将彭操团团围住后,阴着脸沉声道:“彭操,念我们有些情分,你自决了吧,我答应留你全尸。” “自决?哈哈哈!老子纵横东南连成译都奈何不了我,今天就凭你?” 严至看彭操已经疯魔了,也便不再劝说。 “动手吧。” 严至一声令下,周围的人一拥而上,霎时间一代巨匪彭操就被乱刀剁成了肉泥,随后严至提起彭操的首级高声叫道:“彭操已死,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未落四周的打斗渐渐停止,本就处于绝对劣势的彭操一方见到自家大帅已死哪还有打下去的底气,于是便纷纷扔掉了手里的兵器跪在了地上。 “大势定矣!” 就在严至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之时,一阵箭雨和喊杀声将他拽回了现实。西面吴建姒赤和北面吴越率军掩杀而来,盘龙岭内大乱方休还没等大家喘口气,官军又杀了过来。这时的严至才明白方才来人所报是真的,刚才慌乱自己没太过在意,还以为是他看错了自己的人马,没想到自己一番算计到头来却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这老天爷真会和自己开玩笑真是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 起心动念 第42章 封赏 太清四十四年十一月十八 盘龙岭内严至率先发难火并彭操,随后吴越吴建率军从西面北面掩杀而来,让本就阵脚大乱的严至所部和彭操残兵更是措手不及,双方大战一个时辰后严至不敌溃败率领残部向西逃窜。 是役雁山匪彭操毙命,擒获杀伤两部人马共计四五千之众,雁山遂平。 雁山战后太守卫则亲临岩门驿大营慰劳郡军将士,一同赶来的还有姒越宗帅姒由和副帅姒匡,这次雁山之战让二人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官府之势未衰不可与之硬碰。 然而欢喜之余难题也随之而出,算上上次呈县击退严至和这次的俘获,这半个月来竟一下多了五六千俘虏,而且其中人员混杂妇孺老弱全都有,着实让人头大。 对于这些人卫则几人的态度也是不一,吴建的意思是妇孺可以编入民户但是那些山匪青壮绝对不能饶恕。吴越的意思也差不多这些山匪厮杀成性恶劣不堪难以编入军伍,若是留在当地又恐生乱,倒不如明正典刑以震慑宵小。这种杀人的事特别是杀很多人的事张简本来是不想表态的,但却架不住卫则期盼的眼神,张简没有明确说什么只是念叨着‘两千多人难道要全部坑杀吗?’。 卫则想了想喃喃道:“我们到任晋安屡起兵戈,若是这次尽杀两千之众血流成河百姓难免心生恐惧,但不严惩这些山匪流贼又难以名正法度,我看不如折个中。这些人里的头目我们明正典刑,其他的人则发配到沿海各处施以徒刑,诸位意下如何?” 几人见卫则都这样说了自己又何必坚持,于是纷纷称赞卫则仁善表示赞同。见没有了异议卫则便开始起草呈文送往临川。 翌日 岩门驿大营外,临时搭建的刑场之上三百余要犯被陆续押解上来,这些人皆是山匪中的大小头目各个身染血债,公开处刑这些人不仅仅是要给晋安的百姓看,也是要给在座的姒由姒匡看。刑场周围站满了前来观刑的百姓,可却难掩道道寒光秋风肃杀。 随着卫则一声令下刑场之内人头滚滚,这一刻宣示着晋安境内两股独立于官府之外的军事势力归附·消亡。 雁山之战和越人归附的呈文传回临川没多久,卫济的教令便到了丰县。这是一个任免令也可以说是封赏令,内容很简单:卫则治理有功政绩卓著升任越州上史,别驾从事;吴越升任临川郡守;吴建升任临川郡都尉,其余封赏如方制等人便不细表。 不过教令中却没有提到张简,自从张简随卫则到任晋安,出谋献策铲除了依附于成弘的几家盐霸豪强,更是和成氏达成和解驱离了成弘,虽然后来有庄县之失,但瑕不掩瑜件件功劳几人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卫则在之前的呈文中还特意提到过。 面对卫则和吴氏兄弟的愤愤不平,张简却是比较坦然。自己献制盐法也好,分化铲除五家势力也好,这里面运气的成分很大,自己作一个门客其实也挺舒坦,要真是给自己个官当,还真就有点害怕自己做不好,要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闹着玩的。 半个月后新的各郡县主官陆续到任,而且里面还有一个老熟人就是之前的甫州太守何举,这次何举被重新启用任职郡丞可以说是卫济对他能力的认可,虽然他这个人少了一丝担当可却能牧守一方保境安民,对于目前的形势这就足够了。 卫则率众人启程,何举亲率大小官员出城十里相送,这次丰县的百姓便如卫则初到是一样夹道相送,不过百姓的脸上少了一丝局促多了几分自然。 夷山山道上大队骑兵呼啸而来,便如几个月前来到晋安一样,不过这次队伍里却多了两人就是姒赤姒晴兄妹。二人之所以随卫则等人一同返回临川其实是受了卫济之命,其中原由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此番姒由受封护越中郎将;姒匡受封辅越中郎将,姒赤则是被任命为吴建的副手临川尉史,至于姒晴吗卫济找的理由是王妃想见一见这个小丫头。 总之晋安诸事是告于段落,但张简的好日子却还是没有到来。五百多近卫精骑两马并排成列,张简因为骑术较为生疏所以负责押后,但身边却多了一个小油瓶。自打上次张简在姒晴面前一顿吹牛之后,这个小丫头就好似蜜蜂发现了蜂蜜一样,跟在张简身边喋喋不休的吵着还要听。 就这样一路上吴建姒赤在前,卫则吴越在中,张简在最后从晋安被姒晴叽叽喳喳的‘烦’到了临川。 落日余晖红霞满天映在高大的城墙上,时隔半年卫则几人终于又回到了这临川城。早已得知消息的卫济派右长史任廉在文昌门外迎候,卫则离老远便见到任廉驻马于文昌桥头,几人怎敢托大齐齐下马。 “任叔叔在此莫不是在等我们吧?”卫则步行过桥拱手礼道。 任廉亦下马礼道:“恭迎世子回驾!世子此番可是给王爷长了脸面,所以王爷特命臣在此迎候。” 说着不禁仔细打量了一下几人,还走到吴越吴建身边重重拍了拍了二人的臂膀。 卫则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笑道:“我能给父王长什么脸面,只盼父王不要怪我行事孟浪便好。” 任廉道:“好了,王爷正在府内等候,我们就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随后几人便随任廉向王府而去,张简这个临时充任的主簿离了晋安自然也就不作数了,现在白身一个也就不在觐见之列,换作旁人估计会垂头丧气暗自神伤,但张简却是乐见于此自顾自的先回家了。 这一走小半年也不知道卫济赏自己的那套宅子被冯四打理的怎么样了,虽说自己没在里面住多久但好歹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置下的的第一套房产,带着归家的期待张简不觉加快了坐下马匹的速度。 眼看就要到家了,可门前的景象却不禁使张简产生了疑惑。只见自家门前停放着一顶轿子,四个轿夫原地侍立并一个寺人服饰的人立于门前。 张简到了门前翻身下马,看着门前几人还没等说话,那个寺人便先一步迎了上来。 “敢问您可是张简?” 张简疑惑道:“我是张简,您是哪位找我何事?” 那寺人笑道:“那就没错了,我家主人请您过府相见,请上轿吧。” 张简没有拒绝而是反问道:“您可是王府中人?” 没有回答,那人只是笑而不语。 “好吧,我跟你们去。” 起心动念 第43章 卫玉薇 张简坐在轿子上心中充满了疑惑,自己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来接自己的目的,但是这临川能用得了寺人的怕也就只有王府了,可是方才在文昌门任廉也没提过这茬呀?若是卫济想要见自己又何必费这二遍事呐? 不一会功夫一行人便来到了临川王府的西门也就是西华门,此门直通王府内院一般外臣可是万万走不得此门的。 张简见状连忙问道:“这是去内院的路,如何使得?” 那寺人头也不回答道:“去的便是内院。” 张简:“这!” 寺人道:“少看,少问。” 进了西华门张简便从轿子里走了下来,接着又被几个侍女寺人引着继续向里走,穿越几重宫禁之后张简被带到了一个花园之中。 “你暂且在此等候,容我去通传。” 过了一会那寺人返回朗声道:“王妃,县主宣张简觐见!” “王妃?县主?”张简愣了愣。 随后便被侍女带到了一个石亭前,只见石亭四周皆被轻纱围绕但觉人影闪动却又看不真切。 “见了王妃,县主还不行礼?” 张简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叩拜:“草民张简拜见王妃,县主!” 亭中一庄重女声传出:“你就是则儿的门客张简?” 张简答道:“草民便是世子的门客。” 亭中又传来一个年轻女子声音:“听则弟多次提起你如何如何了得,你且走近些让我们瞧瞧。” 此言一出张简顿时满脸黑线,还走近些瞧瞧拿我当猴了? “草民不敢。”张简出言推迟。 这亭中乃是卫则的母亲临川王妃和姐姐晋城县主,之前听卫则提起过他的姐姐晋城县主卫玉薇,作为王府长女自小便聪慧过人知书达理,成婚后亦常于王府往来协助处置内院之事。 “让你近前照办便是,一个男子怎的如此忸怩。” 好么!倒成了我扭捏了,没办法张简只好硬着头皮向前挪动了几步。 王妃吴氏‘嗯’了一声:“长得还算周正,你出身何族啊?” 张简答道:“回禀王妃,草民乃甫州平民非是士族出身。” “哦?”卫玉薇惊叹一声,“则弟说你能谋善断见识不凡,既是平民那师承何人所学何业?” 张简尴尬道:“草民未有师承,昔在甫州之时偶得世子赏识一直追随左右,至于世子所言能谋善断见识不凡想来是世子谬赞了,草民何德何能。” 话音未落亭中传出一声冷哼,张简不禁被吓得一激灵,“既不是士族出身又无师承,则儿如此宠信与你那你定是才学过人喽?” “在下不敢托大欺瞒王妃县主,草民其实也没有什么才学。” 吴氏怒道:“你莫不是戏耍于我!” 张简被吓得低下头不敢搭话,亭内卫玉薇劝道:“母妃何须动怒,我闻弟弟对这个张简赞不绝口,想来是他谦虚过了,待女儿细问于他。” “张简你不必疑惑,此次宣你到此只不过是因为则弟左次三番的提到你,我们有些好奇罢了。方今天下大争之世,出身师承又岂能掩盖一个人的才华,你若真如则弟所说那般我临川自不会亏待与你。” 卫玉薇话音未落王妃吴氏接着说道:“听说你在晋安又是盐又是商,这些奇yin巧技上不得台面,你跟在世子身边应多读圣贤之书辅助世子走正道,知道吗!” 张简在亭外连连点头称是,现在他才明白感情这是家长训斥自己儿子的狐朋狗友,此时的张简恨不得撒丫子就跑,奈何自己没有那个胆量。 “母妃,您瞧您把他训的就好似吃食的鸟,哈哈。” 卫玉薇此话一出亭中顿时响起一阵轻笑之声,张简只觉精神一松方才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卫玉薇道:“张简你先退下吧,这次晋安之事多亏了你的献策谋划有劳你了,我王府一直都是有功必赏,望你日后能尽心尽力辅佐世子。” 张简顿首道:“草民受世子大恩敢不尽心竭力,这些都是应该的何谈有劳,县主折煞在下了。” 当张简走出内院再次回到西华门时还不禁心有余悸回头望望来路,方才花园之中虽是景色怡人但在张简心中简直比在庄县面对彭操的几千匪兵还要令人窒息。 王府管接不管送,张简只好自己走回去了,可一到家门口却见到刚才来接自己的那个寺人又出现在了相同的位置,张简边挠着头边迎了上去,此时的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那寺人转头看到张简回来了笑谓道:“张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让奴婢一顿好等。” 张简怔怔道:“这...这又是?” 寺人笑道:“公子不必疑惑,奴婢们是奉了县主之命来送赏赐的。”说着双手将礼单奉上。 张简接过礼单打开一看不禁心头大震,好家伙大手笔呀金银铜钱古玩字画奇珍异宝甚至还有五个使唤小厮五个使唤丫头。 “张公子,我们这就把东西给你搬进去,省的耽误您时间,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此时张简的思绪还停留在礼单上,震惊之余瞥见最后的留款居然不是卫玉薇的名字或是封号,而是‘晋安商社’。 张简恍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将东西搬进去。但内心却还是不禁感叹这晋安商社的执掌之人到头来却是晋城县主卫玉薇,可话说回来临川王一脉人丁本就不旺除了卫玉薇又能是谁呢。 话说到这可能晋安商社这个名字大家还很陌生,从名字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商社,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明面上由晋安商贾组成背地里却是临川王室操控的敛财工具。 早在之前逼走成弘并与成氏谈妥后,卫济便回书卫则使其归拢晋安商贾不可再财权旁落,卫则收到命令后便将此事交给了吴通办理。 后来吴通整合之前孟朝罗荆代乐被抄没的产业,经卫则授意与庄闲水明开设了‘晋安商社’,明面上商社是吴通管理,但暗地里却是王府在实际掌控,这次卫玉薇以商社之名赏赐自己,看来似有深意。 “有功必赏,呵呵。” 张简拿着礼单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这个卫玉薇看来确实不简单。 起心动念 第44章 良苦用心 临川王府 议事殿内临川王卫济高坐于上,下面分坐世子卫则;左右长史羊均和任廉,还有外任回来的大将赵志和驸马贺弼,吴越吴建兄弟俩坐在最末。 在座的对于这种场合早已习惯,当然除了卫则。 殿上卫济扫视了一眼下面看人都到齐了,于是吩咐左右关闭殿门。 “则儿,此番你外任晋安做的很好啊!” 果不其然卫济张口便说起了卫则,“回禀父王,孩儿初受重任只求做好分内之事替父王分忧,时常惶惶恐自己能力不足,安敢称好。” “扫除成弘安稳成氏,招抚姒越剿灭雁山匪患,哪一件拿出来都是了不得的政绩,你受得起这个好字。” 终究是年轻,听了自己老爹这一顿夸赞卫则当场就有些飘飘然了,可还没等卫则张嘴谦虚几句,卫济便猛的一拍书案怒喝道:“你虽有大功但亦有大错,与成氏交恶如此大的事你居然不先禀报便擅作主张,一旦不可收拾我该如何面对成译!雁山进剿晋安兵马深入险地,你想没想过若是一朝战败该如何收场!晋安乃东南重地若是因你孟浪之行造成动荡你想没想过后果?” 卫济一连串的质问让卫则始料未及一时没反应过来,末席的吴越吴建却是立刻起身垂首认罪。 其实卫济也不是真心动怒,只不过是怕卫则遇事太顺难免心生骄狂,这才借机敲打敲打他罢了。 卫则虽心有不服但自己老爹言之凿凿也确实有道理,自己也只好跟着低头认错。 卫济看着愤愤不平的儿子嘴角不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怎么?你还不服?你以为你在晋安做的好我就会夸你?不过倒是有人夸你,给你看看我大楚浔阳郡公成译来的信,这信里可是夸你年少有为,你看看吧!” 卫则看自己老爹似乎不是真动怒,随即打趣道:“这成氏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用一个成弘换了制盐法,还来信卖乖。” “放肆,不要胡言!”卫济佯怒道,“我教训你是要让你知道以后做事要多考虑后果,将来你的肩上可是越州上百万的百姓。” “孩儿受教了,日后做事定会多加思量,不会再孟浪行事。” 下面坐着的羊均见卫济演的差不多了便站了出来打圆场道:“世子虽然有些孟浪不过话说回来,世子此次在晋安所作所为当真是了不起,不仅驱离了成氏势力还整合了郡内商贾,晋安乃产盐大郡今后便是我越州最大的开源倚仗。” 羊均这话可不是应景,作为越州政府的上佐同时也是民政钱粮的管理者,还有什么是开源让府库充盈更能令这个老头开心的呢。又逢越州多事之秋,修河用钱;南岭剿匪用钱;就连建康那边的卫援都得用钱,羊均六十多的人了每日愁的恨不能去抢,而此时此刻的羊均却是做梦都能笑醒。 任廉也紧跟着说道:“羊公所言不错,更妙的是这次借着越人和山匪相斗一举平定了晋安郡内的隐患,要知道这越人平时可是难缠的很。” 赵志也大笑道:“要么说虎父无犬子,这次不仅世子一展身手,吴越吴建二人也没有辱没孟实威名,我越州年轻一代有人矣。” 见殿内之人无不夸赞,卫济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你们呀就是护着他,这次姑且如此,日后你在州府要多多向在座的诸位学习请教政务之事,知道了吗。” 卫济的一番敲打告于段落,正所谓爱之深教之切,卫济若真是动怒又岂会让卫则身兼重任。这次卫则升任越州上史兼别驾从事,两个官职乃是越州军政两府的上佐。 楚国之州以刺史为尊下辖政府上佐两人是为别驾从事与治中从事,军府亦是上佐两人是为上史与司马,卫则如今身兼军政两府上佐职权不在羊均任廉之下,放眼整个越州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接下来卫济问到了各府各郡的军政民政,如今的越州六郡实打实握在卫济手中的其实只有四个,临川自不必说余下的便是甫州吴云;安远郡守赵志和暂时空悬的晋安郡守,其中晋安郡守这个位置卫济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就是他的女婿贺弼。晋安乃越州膏腴之地,只有自己的女儿女婿在明暗中掌握这才能让卫济彻底放心。 至于剩下的南康杜均和豫章虞占还需缓缓图之,特别是豫章虞占乃是豫章大族虞氏之人,虞氏久在豫章诗书传家若论起底蕴怕是连临川吴氏也是自愧不如,早前卫济未有相争之心对于固权之事自是没放在心上,但是这两年来发生的种种让他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不争却也是碍了旁人的眼。 议事毕众人告退散去,卫则不声不响的跟在卫济身后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你还有事?” 卫则嘿嘿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父王,孩儿确实还有一件事想与父王说。” 卫济玩味道:“有事方才在殿上怎么不说,让我猜猜你是有事想求我吧。” 卫则尴尬答道:“父王洞若观火,孩儿却是有一事想请求父王。” “说吧,我且听听再与你答复。” “父王,孩儿手下门客张简,此次晋安诸事多由其出谋划策,但是封赏却......” 没等卫则说完,走在前面的卫济便打断了他的话,“则儿你这一走便是半载,你娘可是日日盼你回来,现在公事已毕你应先去见你娘,至于张简之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操心。” “父王说的是,孩儿险些误了大事。” 卫济笑道:“你娘此时应该与你姐姐在内院花园,走!我们一家人可是有大半年没有聚聚了。” 卫济卫则父子二人转头向内院而去。 另一边的张简此时此刻正与冯四看着几大箱的财宝发呆,如果说之前卫济给自己的赏赐是很多的话,那与这次的比起来简直就是毛毛雨。 冯四张着的大嘴好不容易闭上,咽了咽口水问道:“老爷,您这一走半年,一回家就带回来了这么多宝贝,当真是...当真是...” 冯四不觉悔恨自己为何当初不好好读几本书,此时此刻愣是有些词穷。 张简看着冯四手舞足蹈又哑口无言的样子一阵好笑,“好啦,你不要在这发呆了。你不是总吵着要添些人手吗,现在一下子多了十个人就都由你负责了,你带着他们腾出一间房把这些东西放进去,清点好了再来报我。” 冯四心里乐开了花,龇牙咧嘴的答道:“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不让您劳心,这些东西定然清点的一个铜板都不遗漏。” “呵呵,你呀。” 起心动念 第45章 迟来的封赏 从晋安回来也有半个月了,这半月来张简除了在家便是外出闲逛,至于卫则和吴氏兄弟的面是一次也没再看到,三人刚刚调任公事繁杂张简当然想得到,现在自己有钱又有时间也乐得在家摸鱼。回想当初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己还在吐槽老天爷不公,现在自己虽然没能叱咤风云到处装比,但啥也不缺也挺好,不是吗? 对于那些权位上的封赏张简反倒感觉无所谓,不过现在身为管家的冯四却对此事颇为愤愤不平。直言大人在晋安之时数次立功更是在外兼领主簿,就算是现在回到临川也不至于闲赋在家呀,这些赏赐虽然贵重但与官位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张简笑着问起了冯四:“在你心里是当官好还是有钱好?” 面对张简的灵魂拷问冯四却只是稍一犹豫便回答,“当然是做官好,做了官还能没有钱吗,大人您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吧。” 张简本想着给他讲讲道理,可猛的被冯四的回答说愣住了。是啊,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要是都能明白道理就去做那这个世界可就消停喽。 “冯四。” “老爷。” “你有没有听过‘一世为官,九世为牛’,当官很容易犯错,若只是一味敛财徇私枉法辜负百姓,下辈子可是要坠入畜生道的。” 冯四哪听过这般说辞,对于张简的笃信顿时使他反悔道:“要是真如老爷所讲那还是有钱好,当官太危险了。” “是啊,太危险了。”张简喃喃道 二人聊得起劲,小厮忽来禀报说府外有一个名叫慕容冲的男子求见。 张简一听是救命恩人来了急忙起身亲自去迎,一到门口便看到慕容冲一身便装在门前等候。 “慕容兄突然造访可是让简受宠若惊呀。” 慕容冲闻声抬头见是张简亲自出迎,赶忙拱手礼道:“怎劳大人亲自出迎。” 张简扶住慕容冲佯嗔道:“什么大人,慕容兄这是在打趣在下吗?” 这倒不是慕容冲恭维,而是张简在晋安时虽是被卫则临时任命为郡府主簿,但在品级上却已是高出了慕容冲不知多少,现在虽说是卸任白身但称呼一声大人一点也不为过。 “来来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如此见外便是在打我的脸了。慕容兄年长若是不嫌弃你我便以表字相称也省的见外不是。” “哈哈哈!” 随后张简拉着慕容冲来到客厅并吩咐下人上茶,“慎之兄别见怪,我这难得有人来访,一时没有准备。” 慕容冲连连笑道:“无妨无妨,在下听闻大...听闻道真兄随世子归来,这才与营中告了假前来拜访,甫州一别道真兄风采优胜当初啊!” 张简暗道:什么风采,无非就是吃得好了穿的好了,比之当初逃难风餐露宿当然是强百套。 “是呀,昔日甫州一别我便随世子去了晋安,一直没有机会向慎之兄道谢,今日有劳亲自登门,说什么也要与慎之兄痛饮几杯。” 感到了张简的热情,慕容冲却摇头道:“道真兄勿怪,在下只在营中告假一日,明日一早还要回营,饮酒就不必了。” 张简和吴氏兄弟相处日久自是听过近军军规,既然慕容冲如此说了张简也不好再坚持。 慕容冲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听闻道真兄随世子在晋安甚有功劳,怎么如今却未闲赋在家?” 此话一出慕容冲顿感不妥,若是换了旁人定会多想,但张简却没有在意,“如此这般悠闲惬意岂不是美事?我这个人才疏学浅若是真有了封官之事怕是日后要让世子颜面扫地喽。” 张简看慕容冲面露尴尬,于是扯开话题道:“说到封赏,慎之兄在甫州击溃朱雄保城池无虞这可是大功一件,想必现在已是高升了吧。” 要么说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说到此事慕容冲不禁神色一暗,摆了摆手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张简疑惑道:“怎么?还有什么是不方便与小弟说的?” 慕容冲望向张简长叹道:“也没什么,甫州之战后在下官升一级,现在依旧领近军百夫长之职。” 这下反倒是张简不解了,“兄长莫不是说笑吧?甫州一役兄长斩杀俘获南岭山匪不下百人,最后便只是官升一级?” “实不相瞒,在下非是江南人士更非汉人,十数年戎马今日也不过是区区百夫长,能官升一级已是莫大的恩赏了。” 张简这才明白慕容冲为何愁眉不展,这楚国承袭随国,而随国更是沿袭郯朝。郯朝选士首重门第,正所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世族’此乃门第之见,而慕容冲非但不是世族更可以说是连自己都不如。 这又要说到郯朝灭亡天下分裂后新出现的方舆之见了,郯末天下大乱江北烽烟遍地民不聊生,是以大批江北民众举家南迁,而南朝之中无论是随国还是楚国都是起于江左,所以江南原民对于江北逃民便有了身份上的歧视,而慕容冲身为胡人更是被排斥的重点对象。 面对如此历史遗留问题张简除了叹息又能如何呢,自己如今都是白身一个,他人的事也就是只有祝你好运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慕容冲便要起身告辞,张简欲请其留府吃个便饭也被婉拒了,于是张简只好亲自送慕容冲至府门,望着那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张简虽是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楚历十二月八日为腊日,谚曰:腊鼓鸣,春草生。 时人并击细腰鼓,戴胡公头及作金刚力士以逐疫,沐浴转除罪障。 临近除夕这年味也是越来越浓了,比起前世的春节现在的临川城显得更有人气和过年的感觉。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身边虽然没有亲人相伴但好在府内还有不少人陪着自己。 一日冯四突然找到自己,问起府内要准备些什么年货。这一问当真把张简给问住了,前世家里准备年货都是老爸老妈负责,再说现在外面都卖什么和前世也不一样,自己又怎么能知道备些什么。 于是乎张简便随意吩咐让冯四自己看着办吧,又想起府中那些仆人丫鬟,也叫冯四多播发些例钱,有家近的亦准许其回家陪家人过除夕。 冯四听罢直呼老爷宽仁,接着便屁颠屁颠的跑下去了。 可没过一会冯四又颠颠的跑了回来,“老爷,外面来了一个公差,说是州府有行文下达,让您亲接。” 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张简来到大门口只见一个公差瞥了自己一眼,“你是张简?” “在下便是张简,敢问有何行文?” 却说那差人自怀中取出一封行文交给张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简当即打开行文,只见上面写着:贤士张简谋划有功,现任命张简为南康郡孝平县县令,行文到时即刻赴任,不容有误。 一旁的冯四见自家老爷看着行文痴痴发呆,便凑上前问道:“老爷,这行文说了什么?让您都呆住了。” 常人若是见了这行文高兴还来不及,一县之尊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可张简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被冯四这么一问只得摇头苦笑道:“这年货看来是不用准备了,你去准备准备随我南下吧。” 起心动念 第46章 走马上任 临川王府书房内临川王卫济微眯着双眼斜倚在凭几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过了一会廊外一个寺人轻声缓步来到了书房门外。 卫济听到声响睁开了双眼慵懒问道:“问清楚了?” 门外寺人恭敬答道:“回禀王爷,奴婢照王爷的吩咐已经去过部传司了,那张简已经取走了官印.敕碟和告身。” “你下去吧。”卫济低沉的声音从书房中传来。 “奴婢告退。” 按理来说卫济堂堂皇室宗王越州刺史,上表任命一个小小张简不过是抬抬手的事,但对于这个张简的任命真可谓是一波三折,当然这困难非是在朝廷之中反而是在王府之内。 自从卫则从晋安回来就几次三番的在卫济面前举荐张简,张简年纪不大出身贫寒但这些在卫济眼中都算不上什么,毕竟在晋安他是有功劳的而且还有卫则的举荐,不过这时一个人的出现不得不让卫济改变了主意,此人便是王妃吴氏。 吴氏在见过张简后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时常提起的门客可以说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在他眼中张简出身贫贱不说还学识浅薄,那些奇yin巧技更是上不得台面,在这个出身为尊学识为上的时代,张简确实是没有理由招吴氏喜欢,如此一来吴氏怎么可能让这种人常伴自己儿子左右。 卫济夹在吴氏和卫则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没办法卫济只好取个中让张简外任,这样一来大家都不会再有意见自己也落个清净可谓是一举三得。 不过此翻曲折我们的主人公张简是不得而知了,他在接到任命后稍作准备便来到了州署想向卫则拜谢告辞,但不巧的是卫则前几日已去了甫州监察聚流河河务,张简转身又去寻吴氏兄弟,可同样不巧二人也不在临川而是去了应县,没办法张简只好留下书信,然后到部传司取了官印.敕书和告身启程赴任。 通往南康郡的官道上,两辆马车缓缓而行。此次张简南下赴任只带了冯四和两个侍从一个侍女,连带着些许行李细软就这样简简单单出发了。一路上张简不禁在想,这次的机会肯定是卫则为自己争取来的,要不然凭自己低贱的出身就算有才学也是万万轮不到自己坐这个位置。 郯朝末年时各州郡县长官权重显赫无匹,可到了凉.晋.楚立国后为了彰显国势强大,州郡县划分开始泛滥。就拿越州说吧,扬州本就只有六郡,太清帝卫援分扬州设越州一下子就又设立六郡之地是为:临川.甫州.豫章.晋安.南康.安远,如此便可见地方行政划分之泛滥。但不管怎么样自己这般年纪初入官场便为一县之尊,虽说自己的初衷是平平安安吃饱穿暖,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只捞好处不出力的勾当。 张简现在忧心的是自己到了孝平该如何作为,之前在晋安之所以能做到游刃有余,那是倚仗卫则的权势和吴氏兄弟的帮衬,现在轮到自己独自一人了,没有资历没有班底对于政务亦是生疏,这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随着马车的颠簸张简不觉愣愣的出了神,外面驾车的冯四见这一路来张简一言不发,于是想了想向车内问道:“老爷,赶了半天的路我们要不要停下休息一会,吃些干粮喝点水?” “好吧,那就先歇一歇再赶路。”车内传来张简低沉的回答。 冯四顺势将马车停在了路旁,张简走下马车活动了活动身子,举目四望周围尽是山林郁郁葱葱,时不时传来的鸟叫声让人不觉有空灵清绝之感。 “嗯......。”张简痛快的长舒了一口气。 冯四偷瞄了一眼张简,犹犹豫豫的走上来小声问道:“老爷,这一路来小的看您心事重重似乎有心事,这当官可是天大的好事我看您怎么没有半分喜色,是不是为那句‘一世为官,九世为牛’忧虑?依小的看这句话不太靠谱,以前小的在齐掌柜身边时也见过不少官,这些官虽然有大有小但我看他们就不像您这般。” 张简噗嗤笑道:“哦!你还见过不少官,那你说说看当官该是个什么样子。” 冯四想了想答道:“威风,阔气,排场!我要是能当官,下辈子当牛做马也值了。” “哈哈,说的没错,说的没错。”张简没有接话茬而是瞥了一眼冯四,悠悠问道:“冯四,你之前说当官是为了赚钱,可做买卖一样能赚钱呀。” 冯四没有犹豫立刻答道:“老爷,话可不是这么说,小的这辈子见过最有钱的买卖人便是齐掌柜,可就算如此齐掌柜见了那些当官的也是恭恭敬敬,这样看来还是当官好。” “哈哈!”张简听了冯四的话不禁大笑起来,“你呀,野心还不小。” 大笑之余张简又不禁转念一想,喃喃自语:“你说的没错,现在确实是当官好。” 言罢张简拍拍屁股站起了身,“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趁着天没黑快些赶路吧。” 孝平县在南康郡也算是大县,人口近两千户。孝平县城扼守南康东部要道,西通南康郡治所南章县,东倚潜山大峰山余脉,可谓是南康东部屏障。不过因为地处南方久不经战事,所以孝平县城并不是很大,之后随着孝平人口的增长百姓便依县城向外扩建住所,如此一来便有了如今的孝平城。 自北门而入笔直的大街直通南门,这就是县城的主街,街道两侧商铺云集小贩密布隐隐一番繁荣景象。只见几个逻卒大摇大摆的在道中信步前行,所过之处无论是店铺还是小商小贩尽都识趣的递上钱财,可当逻卒走后却能看到他们瞄着逻卒的背影小声咒骂。 张简坐在马车上从窗帘的缝隙间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暗笑:这不就是古代版市场管理大队兼城管大队吗,有意思。之前在晋安丰县可没见过有这一出,这孝平还真有点意思。 起心动念 第47章 到任 张简挡住了窗帘并让冯四在问清楚路后直接去县衙,毕竟现在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了。 一行人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县衙门前,可当张简下车一番景象又是让他开了眼界。只见县衙门前的阔地上整整齐齐跪了十几个人,从装束上不难看出这些人应该是一些普通百姓。 张简压下内心的冲动信步来到门前,“在下张简,敢问...。” 还没等张简把话说完,门前的差役便语气不善直接打断道:“哪来的闲人在此胡闹,县衙重地不要停留,快走快走。” 张简可不喜欢前世剧本中扮猪吃虎的调调,面对差役的恶语相向张简直接亮明了身份。那差役眼睛瞪得老大一脸震惊的上下打量着张简,从他的表情中张简看出了两个字‘怀疑’。 “你...你说你是新县令你便是了?可有凭证?” 张简冷笑一声,“有没有凭证也轮不到你来看,你们县丞现在可在县衙?让他出来搭话。” 那差役见张简虽然年纪轻轻可却煞有介事,方才自己看他年少没放在眼里现在心中已是暗自后悔,于是不敢再怠慢急忙转身进去通报。 不一会功夫一个身着深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从门内快步走了出来,“何人自称是新任县令?” 张简拱了拱手道:“在下便是朝廷委任的新任孝平县令张简。” “可有敕书告身?” 张简令冯四取过包裹,从中取出官印.敕书和告身递给了来人,那人一见三样信物立刻变了脸色换上了一副笑脸,但接过后却并未立刻打开查看反而是拱手礼道:“下官孝平县县丞宋泽文拜见县令大人。” “宋县丞不先看看吗?” 宋泽文连忙笑道:“看是当然要看的,不过还请县令大人先里面请,待到衙内慢慢验看不迟。” 二人在一旁寒暄,可把看门的差役吓得够呛,宋泽文眼珠一转怒斥道:“不长眼的东西,你...。” 可话还没说完张简便笑着制止,这种见人下菜碟的人古今皆如是,自己又何必与他置气,“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宋县丞那我们就先进去吧。” 来到后衙,宋泽文验看了敕书和告身,查验无误后这才躬身一礼正式拜见。 “未想县令大人竟如此...真是年少有为,下官敬佩。”宋泽文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丝丝羡慕。 “宋县丞过誉了,在下初为地方主官万事还要多向宋县丞学习。至于年少有为就更是不敢当了,简何德何能只不过是承蒙世子抬爱恬居此位罢了,这一路上时常惶恐只怕才疏学浅难以胜任辜负了世子信重。” 张简看似谦虚的一番话却在不经意间释放一个信号,那便是扯虎皮做大旗。要想镇住这些官场的老油条,自己这个空降的年轻人没点倚仗可是行不通的。 这一番话果然有些效果,宋泽文脸上笑容虽然未变可眉头却已有些微皱,心中不禁暗道:怪不得如此年轻就能一步踩在自己头上,自己原以为这张简是什么世家公子,如今看来确是世子亲信无疑了。 宋泽文回过神来笑道:“县尊今日到任实乃我孝平大喜之事,下官这便通传县暑各属吏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张简摆了摆手,“无需如此费事,这几日赶路我也倦了,署内公务繁杂我就不耽搁大家的时间了,待到明日升堂我再与诸位相识也不迟,大家日后同县为官来日方长。” 见张简婉拒宋泽文也不好再坚持,转而说道:“那下官就不打扰县尊歇息了,我这便吩咐下人将县衙后院收拾收拾。” “那就有劳宋县丞了,对了本官有一事不解还想请教,方才在衙门前看到下跪的十几人,不知所犯何事?” 宋泽文脸色一变,随即有些尴尬的答道:“门外之人乃是...乃是抗税,下官只是略施惩戒而已。” “哦!”听了宋泽文解释张简也没有再深究。 等张简来到县衙后院的时候,冯四已经在使唤着几人在搬行李了,于是张简将冯四喊了过来。 “老爷您先等等,小的这便将房间布置好。” 冯四还以为是张简想休息,可没想到张简却张口道:“你这就支些钱上街去采买,这里先不用你。” 冯四疑惑地挠着头,“老爷,您要买些什么?” 张简笑道:“衣食住行随你买些什么,记住要大张旗鼓的买。” “这...老爷” “不要啰嗦,快去。” 打发走了冯四,张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忙碌打扫的差役张简不禁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这是陌生的地方新的开始。 就在张简出神的功夫一个差役走进来禀报:衙门外有几个临川来的人想要求见大人。 “临川?带他们到后衙,我随后便到。” 后衙内五个武士装束和一个文士衣着的人正在静坐等候,张简信步走了进来几人忙起身见礼。 “你们是?诶?” 张简看到几人之中有一人甚是脸熟,可却一时候想不起来。 那中年文士见到张简不卑不亢的笑着问道:“想必这位便是张简张县令了吧,我等乃是临川吴郡守府中门客护卫,此番奉命前来孝平在张县令麾下听用。” 张简诧异的接过文士递过来的书信,打开一看信是吴越写的,原来是吴越从应县回来后他看到了张简留下的信,吴越何等心思细腻之人当即便想到了张简的难处,于是便从府中委派了五个护卫和一个门客往孝平听用。这五个护卫皆是在晋安参与了雁山之战的兵卒,门客则是名叫韩谦,虽不是什么经世大才但却对政务法令纯熟于胸。 看完了信张简不禁对吴越这番良苦用心感到欣慰,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及时雨呀。 张简收起信件拱手礼道:“诸位一路快马而来定是十分劳累,我这便为各位安排歇息,待后院收拾差不多了晚上再为诸位摆酒洗尘。” 几人齐声谢道:“多谢县令。” 起心动念 第48章 难题 到了晚上县衙后院才算是堪堪收拾妥当,张简吩咐侍从叫来了几桌酒席在后院为大家接风。张简热情的招呼大家入席,韩谦自然是坐在张简下首其他几人次之。 几个护卫惶恐间连称不敢,直言自己身份低微不敢与大人同席。 张简不悦道:“今日乃是为接风洗尘,无有尊卑大小。” 几人无奈只得纷纷入席,张简注视着其中一人若有所思道:“我看你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激动护卫道:“亏得大人还能记得我,属下吕庆功。” 张简一拍脑袋恍然记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晋安军营那个营门护卫!真是有缘今日还能在这孝平相会,快快入席。” 几人坐定后,张简举杯朗声道:“简德微才浅,初到孝平治理一方,能得诸位相助心中甚是感激,今日薄酒一杯以表谢意。”说罢一饮而尽。 下首几人也纷纷站起举杯一饮而尽,“大人盛情,我等定当尽心竭力。” 隔日一早,张简于前衙升堂,韩谦与吕庆功侍立左右,堂下分列县丞.主簿.县尉.录事.佐史诸吏。这次见面会很和谐,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和勾心斗角,也没有想象中的下马威,张简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认识了一下在场的各官吏并客道寒暄了一番,随后就宣布散会各回各家了。 退堂后张简便邀请韩谦到了书房,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张简还是清楚的。自己初来乍到方才在前堂并未敢急于生事,现在有韩谦在身边自己还需多多请教才是。 “子渊信上所言,先生精于政务法令,那依先生之见现在当务之事该是何事?” 韩谦听了张简所问不禁发笑;“大人之前便在世子麾下担任过主簿,如此这般莫非是考教于我?” 张简摇头笑道:“先生误会了,简之前所任只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可不像如今这般独当一面,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韩谦道:“大人刚刚到任,当务之事便是盘查府库和卷宗,以确保无有疏漏差错祸及自身。” 张简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甚是,听闻孝平前任县令年岁大又多病,这县内政务皆托于县丞宋泽文,稍后我便派人将宋县丞请来一同处置此事。” “还好现在已过收缴秋粮之时,若是恰逢那烦心事可就更多了,在下在大公子身边也时常参与郡县政事,深知各县府库亏空之重,今即受大公子指派辅助大人,韩谦定当尽心竭力为大人着想。” 韩谦提到了府库亏空让张简不禁想起半年前在甫州赈灾时何举的无奈,没想到现在轮到自己了,有些事还真是想躲都躲不掉,希望老天爷保佑吧。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给了张简当头一棒,刚才派去请宋泽文的人回来禀报,县丞宋泽文染病告假了。‘告假?’早上升堂的时候他不是还在吗,这才半天功夫就生病了? 张简忙询问在请宋泽文的时候有没有提起来由?在得到衙差的肯定后,张简的脸瞬间冷到了极点。先不说宋泽文此举是不是在驳自己的面子,自己想查府库和卷宗他却有意闪躲,傻子都能感到这里面有问题,看来这里面事定是不小,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张简不再犹豫,随即叫上吕庆功几人和韩谦直奔府库。 张简的到来没有任何征兆,看守府库的司库葛南看到几人来势汹汹面色不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苍白的跪伏在地头都不敢抬起来。 “开库!”张简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大人!这...”葛南几乎是趴在了地上,不住颤抖。 “我还要再说一遍吗?还是说我这个朝廷任命的县令不作数?”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我开,我开!” 随着铁锁滑落,孝平府库的大门缓缓打开,这个存放一县财物,兵器,文书的县暑府库见到张简第一面说出的四个字竟是‘空空如也’。 “哈哈哈!” “哈哈哈!” 张简止不住的大笑,老天爷真会和自己开玩笑,当初甫州府库官仓再不济还有点粮食,这孝平府库空的都能跑马了。 “这孝平还有别的府库吗?”张简怔怔的问道 葛南眼神飘忽吞吞吐吐了半天憋出几个字:“回大人,孝平只有这个一处府库。” 张简正欲发作,一旁韩谦站出来抚慰道:“大人莫要心急,府库如此绝非一朝一夕,现在应速缴拿账册从头查起,在此与这些人攀扯于事无补。” 韩谦一番劝谏让张简恢复了清明,张简随即下令拘押司库葛南,并命吕庆功带人收缴各司账册。但对于县丞宋泽文,张简没有轻举妄动,先不说宋泽文会不会认罪,便说这县丞亦是朝廷命官自己目前没有一点确凿证据,擅自拘押县丞是不合法度的,而且凭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县令能不能压得住这个县丞还两说。 日落之时,吕庆功回来复命,各司账册皆收缴完毕。按理说这本该是好事,可让张简意外的是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县暑中竟无一人跳出来和自己唱反调,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呀,就连韩谦也不禁担心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张简此番行事也没有想要避着谁。如此一来,新任县令上任第一天便收缴账册盘查府库的消息不胫而走,外面的百姓奔走相告,可县署内却依旧是风平浪静,就好像此事与他们无关一样。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又度过了五天,韩谦总算是在昼夜赶工后捋清了全部账册,不过结果却是让张简大吃一惊。整个孝平县两年半的时间里只有出没有进,也不能说没有进确切地说应该叫入不敷出。 这种结果就连韩谦也是不明觉厉,就算是收缴不足数或是州郡抽调,也不至于在两年半的时间里搬空整个府库,最重要的是出帐和入账完全对不上,也就是说有很大一部财物不是上缴或是亏空,而是凭空消失了。 起心动念 第49章 糊涂 空无一人的大堂中张简独自坐在那怔怔的出着神,自己到孝平本没打算做什么包青天当什么大清官,可老天爷就好像和自己开玩笑一样。府库亏空之事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一桩桩一件件匪夷所思的贪赃枉法之事浮出水面,它们毫无遮掩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摆在了张简面前。 此刻的孝平就好像一滩流沙让人无法自拔,或许自己不该打开那扇门,也或许自己压根就不该来孝平。 “大人,宋泽文宋县丞到了。” 吕庆功的出现将张简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出来,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自己揭开了这块遮羞布,接下来的事自己就应该面对,不是吗? “请!” 转眼功夫一身布衣的宋泽文便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大堂,两人四目相对就好似前几日在衙门外初见一样,只不过此时此刻宋泽文眼中少了一丝生气多了一丝坦然。 “没有衙差,没有书吏,大人单独见我难道不是想审问在下吗?” “我初到孝平本不想搅得天翻地覆,可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就摆在我眼前让人想躲都躲不开,我知道宋县丞久掌县务,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晚辈说的吗?” 没想到宋泽文的回答出乎张简的意料:“从大人到孝平的第一天下官就知道会有今日,大人这几日所查顺顺利利又有什么需要下官说的呐?” 在张简心中贪官污吏不应该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面对审查百般抵赖才对嘛,可这宋泽文却是一副坦然之态。 张简一拍书案大喝道:“宋泽文你别以为你是命官我就拿不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犯得乃是大罪,你贪赃枉法私挪府库,巧立名目加征税赋,案上的这些都是罪证你知不知道!” 说着愤怒的张简扬起手将案上的账册和状书用力杨在了宋泽文的身上。宋泽文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一件一件拾起散落的账册文书。 “下官当然知道,这些账册没有错百姓的举告也属实,这些事都是下官亲自经手下官怎么会不清楚。” 说罢,宋泽文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这是下官这两年来每一笔收入的记录,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不过接下来却来了这么一句,“但是下官自己一分都没有花。” 这句话顿时让张简有些破防了,“你没花?那钱呢?” 宋泽文答道:“都送给了太守杜均。” 张简心中一惊,若是真如宋泽文所讲,那这事就更不简单了。 宋泽文接着交代,在自己担任孝平县丞这几年时间里,太守杜均多次向自己索贿。前任县令多病缺任由自己代理县务,自己一个小小县丞年俸不过区区二三百石,就算拆房子也是不够的,开始的时候宋泽文还会去借,但后来杜均胃口越来越大,他没办法只能开始挪用府库,可府库本就亏空严重,后来他只好巧立名目加征加税。 听了宋泽文的哭诉张简都快被气乐了,他指着宋泽文的鼻子哭笑不得道:“你为了保住官位不顾百姓的死活,不顾国家的法令,还有脸在我面前狡辩?” 宋泽文被张简骂的就好像犯了错的孩子一下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下官没有贪恋官位,只是想保住这个位置希望为百姓做点事,若是下官拒绝杜均换来的会是郡里无休止的加征加派,下官这两年里要保证税收的尺度,既能贿赂杜均又要保证不能激起民变下官好累,大人既是世子亲信定然是不怕杜均的,日后有大人在孝平下官就算是伏法也能安心了。” 张简翻看了一下宋泽文交上来的账册,从账册上来看确实如他所说每一笔都不算惊人,怪不得杜均左次三番的索贿。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张简不禁黯然长叹,这个宋泽文虽然做错了事,但此番作为却是良心未泯,如果自己深究将此事闹到州府,自己或许可以置身事外但宋泽文必死,可是他死了就能弥补县里的亏空和百姓的怨气了吗? 宋泽文见张简愣愣的出着神,于是正了正身子伏地叩拜道:“下官自知触犯国法,不求大人饶恕但求大人不要认为下官贪婪便好。” 张简望着俯身在地的宋泽文心里不是滋味,“宋泽文!你好糊涂啊!你口口声声为了百姓,但你可知道百姓却在骂你举告你!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能让百姓不再骂你吗?” “只要不再有杜均这样的上官索贿掣肘,我宋泽文愿为孝平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有食言甘愿下十八层地狱。”宋泽文以头抢地脖子上青筋暴突。 “宋县丞你先回去吧。” 话音未落张简已去了后堂只留下不知所以然的宋泽文,一旁的吕庆功上前扶起宋泽文低声道:“宋县丞,大人让您先回去,您请吧。” 张简来到后堂看了看正在品茶的韩谦,“先生都听到了?” 韩谦放下茶杯叹息道:“浊气之中焉能有清气?大楚官场中此情此景不胜枚举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如宋泽文这种官吏又何止成百上千。” 韩谦看张简没有说话于是转头笑道:“大人不置可否,难道是想对宋泽文网开一面吗?” “他是有错但却不是发自内心的恶,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我想给他一次机会。” “大人是怕上面怪罪?” 张简站起身边踱步边道:“孝平亏空如此严重,我确实是怕自己压不住此事,不过要是能有什么办法补全亏空那么此事也不是不可以先压一压。” 韩谦看着张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人仁善,不过这宋泽文也确实是有点才干,这贪鄙的细账我看过了做的很精细,每一笔都精打细算恰到好处,若是能用到正途亦不失为干练之才。” 听了韩谦的话张简不禁哑然失笑,想了想还是有些迟疑难以决断。 “此事还需容我想一想,这几日便有劳韩先生继续清算之前的税赋进出和府库亏空了。” “此乃在下份内之事,定不让大人费心。” “那我就谢过韩先生了。” 起心动念 第50章 祸事开端 经过了一夜的抉择,张简最后说服了自己替宋泽文先压下这件事。 说心里话宋泽文不是张简心中那种贪得无厌误国误民的坏官,正如韩谦所说浊气之中又能有多少清气,大环境如此人又岂能不低头,说自己妇人之仁也好优柔寡断也罢,就凭前几日宋泽文的坦诚和昨日那几句肺腑之言,张简鬼使神差的决定给他一次机会,若他死不悔改自己也不必再替他遮掩,若是他能改邪归正也不枉自己一夜没睡。 今日升堂张简提早将宋泽文叫到了后堂,心中有很多大道理但却不知从何说起,但是这种场合张简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 憋了许久末了却是张口问道:“宋县丞是何出身?” 宋泽文一怔,答道:“下官寒门出身,自小苦读,年近四十才做到县丞一职,惭愧惭愧。” 张简笑道:“那宋县丞可比我强上百倍,半年前我还在甫州逃灾吃树叶,能有今日或许是老天爷可怜我吧。我们贫苦人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吃饱穿暖安安乐乐,我希望宋县丞日后能记住昨日在我面前的承诺,上对得起自己所习圣人之学,下对得起万千平黎民百姓之望。” 宋泽文当然听出了张简话中的深意,本已有赴死之念的他此时不禁浑身一松跪倒在地,“谢县令宽恕,下官定痛改前非做一个好官。” 张简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之前县内的所有加征杂税统统废除,署衙官吏但凡再有巧立名目贪赃枉法者当严惩,你放手去做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只要我在孝平一日杜均就压不到你的头上。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后我不希望再有百姓到县衙来状告县署官吏不法之事。” 宋泽文正色道:“您放心,下官一定在十日内涤清县内不法,给大人一个交代。” 张简站起身拉着宋泽文向前堂走去,边走边低语道:“宋县丞,此番不是我救了你,而是需要你救你自己,懂吗?哈哈!前堂议事吧。” 堂议一散张简便回到了后院,把自己和宋泽文的对话与韩谦复述了一遍,韩谦到没有表现出多意外反而是笑着提醒张简,大人做得好人可却把不少困难事惹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府库的亏空和杜均的刁难大人该如何应对? 不得不说韩谦这一盆冷水泼的是恰到好处,这府库的事说到底也就是钱的问题,可自己也不能去抢,短时间内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搞到这么多的钱。 至于杜均吗,张简脑中不禁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解气办法,他让吕庆功去搞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木箱拉回了后院,韩谦看着吕庆功拉回来的大箱子一脸不解的问这有什么用。 张简笑而不语的拿起了大毛笔在木箱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几个大字,随后得意洋洋的问道:“韩先生看我这字如何呀?” 韩谦围着木箱转了几圈,担忧道:“这……这能行吗?” 张简笑道:“行是肯定行,就怕这杜太守要恨死我们了。” 韩谦干笑一声:“何止是恨死,我要是杜均非得和县令你不死不休了。” 叫韩谦这么一说,张简也不禁有些犹豫了。可事实就摆在这,自己是肯定不能向杜均低头的,一是因为自己压根就没钱行贿,二是如果自己像宋泽文一样靠盘剥百姓苟活,那还不如自己现在就卷铺盖滚回临川,也省的在这丢人现眼叫人指着脊梁骨骂娘。 “韩先生久在州郡历事见多识广,若是我将此事上报州府,先生以为如何?” 韩谦淡淡一笑:“县令怕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吧,我现在要是劝您收手您会听嘛?现在府库亏空宋泽文首当其冲,光凭他一人之言还不足以搬得动一郡太守,更何况县令您告杜均索贿,可有凭证?送礼的是宋泽文,挪用府库的还是宋泽文,加税的更是他宋泽文,就算县令你告到了州府又能如何呢?” 其实之前张简也不是没想过这条路,也正如韩谦所说希望渺茫,现在问出口无非是让韩谦彻底断了自己这个念想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反正都要和杜均撕破脸,用什么方法也就无关紧要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有什么方法可以开源充实府库,光想着节流也不是办法毕竟县署还需要运转,就算我不缺钱可以不要俸禄,下面的官吏总要养家糊口吧,我总不能一面喊着要奉公守法,一边却又逼着他们去贪污受贿,如此不近人情的事我是做不出来。” 韩谦哧笑道:“县令莫要心急,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眼看便是年关了,还是等过完了年再从长计议,先让县府上下过个好年吧。” 张简冷冷一笑:“过个好年?呵呵。” 十日之期未半,宋泽文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治起来,他先是以张简的名义将县内的士族乡绅都叫到了县衙,当着张简的面宣布以往的赋税加征全部取消,并严令各司官吏不得以各种理由行贪污之实,如若发现或被举报官员待参胥吏革除。 而张简的目的也很明确,之前的事自己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日起但凡有手脚不干净被抓到的,便新账旧账一块算,吃了多少就要加倍吐出来,从自己这个县令算起到最底下的啬夫游徼,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被监督之列。 一时间县内告示四张,以宋泽文为首的官吏也总算是放下了包袱,一场轰轰烈烈的县署除弊运动开始了。 短短数日间便缉拿县乡属吏差役数十人之多,县署各司主官待参三人。所有涉事官吏全部张贴告示明正处置,屡教不改之胥吏全部革职入册永不录用,收缴赃物悉数充入府库,宋泽文冲锋在前丝毫不留情面,一番雷霆手段之下竟赶在年关之前刹住了这股贪鄙之风,全县上下百姓无不欢呼鼓舞拍手叫好。 就在张简想在孝平一展拳脚之际,一个老朋友却是如影随形,不过张简总算是能好好过一个除夕了。 起心动念 第51章 如影随形 距离之前的南岭山匪之乱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此时的甫州在吕青远代掌太守事这一段时间里,甫州全境开始迅速恢复。 聚流河修筑,南岭剿匪,赈灾粮米调运分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 但这欣欣向荣的景象却不是齐观想要看到的,上次策动朱雄作乱最终功败垂成,自己的府邸被打的稀巴烂不说,就连库中的储粮也都被官府收了去。 当然,这些身外之物齐观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不过随后发生的事却是让自诩足智多谋处乱不惊的齐观感到了丝丝寒意。 记得那是甫州之乱刚过去不久,齐观几次派人到何举处询问被收走粮米的事,但都被何举以自己是戴罪之身不能做主为由推脱掉了。没有办法齐观只能在询问中不停地等待,没想到几日后何举真的获罪革职,新来了一个叫吕青远的代掌郡务。 齐观经过多方打听最终得知这个吕青远只不过是王府的一个讲师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背景出身,这次只不过是暂代太守之职。心生轻视成竹在胸的齐观决定亲自会一会这个王府讲师,可没想到这却是噩梦的开始。 齐观一到太守府,吕青远便在花厅亲自接见了他。一番恭维寒暄之后,齐观直奔主题说起了粮米之事,反观吕青远不愧讲师之名,二人谈话就好似一东一西南辕北辙。 “夫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使,使万物各得其所欲。仁者,人之所亲,有慈慧恻隐之心,以遂其生成。义者,人之所宜,赏善罚恶,以立功立事。礼者,人之所履,夙兴夜寐,以成人伦之序。夫欲为人之本,不可无一焉。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是以其道足高,而名重于后代。” 吕青远自顾自的滔滔不绝,闹的齐观竟一时不知所以然,心道这老学究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吕青远话音未落又望向齐观笑吟吟道:“齐掌柜可知这圣人之学?为人一世最难得便是这修身养德,有些人穷尽心力终难成功便是少了些东西,有道是蛇蝎皆有毒不及人半分,怎知这成功之方早已在经书之中。” 短短几句话却已是惊得齐观胆寒,这个吕青远好似说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但齐观却明白自己轻敌失算了。 果不其然在之后的日子里,临川吴家的产业借着州府之势进入甫州,修筑河堤;转运粮米;盐铁皮革无所不包无所不容,郡署同时寻得各种借口打压齐氏商社,一时间齐氏商社在甫州布局多年的生意一落千丈趋于崩溃。 一系列的打击下齐观却无计可施,之前和吕青远的谈话至今还历历在目,齐观不知道吕青远是知道些什么借机敲打自己还是随口一说自己多想了,但怕就怕在话说的模棱两可让自己猜不透。 现在齐观无法确定卫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和作为,要说卫济不知道那他为何要突然对自己如此打压,可要是卫济知道那现在自己怕是很难安然无恙坐在这了,如此看来这次针对自己应该是因为之前灾情囤货居奇的原因。 就在齐观思索之时,管家林伯走了进来。 “老爷,府中因战乱损坏的地方都已经修缮好了,按您的吩咐侧院仓库四周的暗渠也都填平了。” “那密道呢?” 林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齐观微微点了点头。 “好。” 弱越的失败和官府的打压,双重的压力之下让齐观不得不重新考虑寻找接下来的出路,这次甫州之乱齐观可以说是费尽心力的谋划,没想到还没等火烧起来就被扑灭了,损失惨重自不必说更是让自家主公也搭进来了不少粮米。 齐观何等心高之人,一次失败当然还击不垮他。当初带着弱越之任来到这越州,又岂会甘心一事无成。 “那几个人查的怎么样了?” “回老爷,那个慕容冲倒是好打听,他祖上本是塞外胡人,郯末之时举家南迁,现在官至近卫营百夫长。至于那个张简吗他的身世就不得而知了,有人说他是卫则在甫州收留的灾民,但此人没有家人实难再深查。这半年来他随卫则在晋安,据报前不久被擢升为孝平县令了。” 齐观一听深感意外,“县令?看来这小子很受卫则宠信呀,一个贫寒出身的小子只用了半年时间竟一跃成了县令,难道他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林伯答道:“据说此次夷山越人归附便有此人筹谋之功,而且此人在与成弘相斗中也是举足轻重的角色,晋安商社的吴通,庄闲,水明和他的关系都很不一般。” “晋安商社。”齐观垂下头沉吟良久,“这次丰县成弘被革职,晋安商社取而代之,我实在想不通这里面的关节所在。按理说成弘背倚成氏在丰县经营日久,怎么就如此轻而易举的被连更拔起,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呢?” 林伯低声道:“老爷,我们在晋安的眼线不比甫州,而且吴通几人难缠的很,想要知道其中细节怕是有些困难。不过坊间流传成弘等人之所以失败原因是在于吴通突然之间有了足够多的盐,但这些盐的来历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晋安便好似铁桶一般,太守乃是卫济的女婿贺弼,郡丞是老官油子何举,晋安商社垄断晋安买卖吴通庄闲水明三个掌柜都是人精,再加上背后的晋城县主卫玉薇,别说一个齐观了就算是成氏卷土重来也休想插进脚。 “这甫州我们怕是很难再呆下去了,既然如此...。” 齐观看向林伯,“快要到年关了,你备下重礼去一趟南康,替我拜会一下太守杜均。” 起心动念 第52章 起心动念(一) 杜均,荆州武陵郡人,出自武陵杜氏。 太清二十四年,二十五岁的杜均被推举为安乡县主簿,如今已累官至越州南康郡太守。杜均这个人身上具备了身为世家子弟的全部‘优点’:奢靡无度,视卑族如草芥。 今天是大年初一,一个本该高兴地日子,大家会在这一天走情访友送上新年祝福,可就是这样一个日子南康太守杜均却突然闭门谢客,太守府外面挤满了等候拜见的人,大家面面相觑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哐啷,啪!” 只听客厅内不断传出摔砸东西的声音,杜均将伸手够得着的东西悉数摔得粉碎,一旁的两个亲信更是被吓得缩到了门外。 “你们两个给我滚进来!” 看到杜均好像平静了,两个亲信小心翼翼的进了客厅,哆哆嗦嗦的来到了杜均面前。 杜均脸色铁青瞪着二人问道:“我问你们,那张简小儿真的如此这般无礼?” “回禀太守,那张简不仅没有孝敬,还在县衙门前放置了一个大木箱,上面大书着‘太守独用’。小的们气不过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奈何县衙门围观的百姓太多,小的们没办法只好先回来禀报了。” “哐啷!”又一把椅子被愤怒的杜均踢出老远,“狂妄!一个贱民恬居一县之长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到任不先来拜我也就罢了,还敢如此藐视戏耍于我,气煞我也!” “太守大人,这张简贫贱出身不通礼数,扫了大人您的面子不说还给了大人您如此大的难堪,我们要不要...。” 杜均冷冷扫了二人一眼,阴森道:“要不要什么?参他吗?参他不向我孝敬?我看他就是笃定我不敢如此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那...我等听候大人吩咐。” 杜均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胸中的怒火,“那个宋泽文怎么说?” “那个宋泽文就站在张简身边,小的们看他可是得意的很,有了张简的撑腰便不似从前了。” 杜均毕竟也是久经官场的人,之前宋泽文对自己唯唯诺诺是因为宋泽文没有什么出身和背景。但现在这张简就不一样了,虽然他的出身还不如宋泽文,但听说此人深受世子卫则宠信,如此一来就算是杜均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自己索贿在先,要是真闹到州府被刺史卫济上奏到了建康,到时候还真不好说结局如何。可自己世族出身又是上官,如今却被这样一个低贱的小人物折辱,这口气着实是咽不下去。 “张简,你给我等着瞧!” 与此同时身在孝平的张简也不太好过,三天前的即兴表演是让所有人痛快了,但同时也算是彻底与杜均撕破了脸。说心里话如果孝平的府库充盈,张简可能不会选择去和杜均针锋相对。就好像韩谦说的,开罪杜均除了可以解决眼下一时之急可以说是有百害无一利。可谁又能给张简机会选择呢? 同样是大年初一同样是闭门谢客,韩谦和宋泽文被张简请到了书房来商议接下来该如何。 “这年也算是过完了,杜均的人也挡了回去,今后这路该如何走下去还请二位能各抒己见。” 宋泽文没有犹豫低头张口道:“下官忏愧,当初一时糊涂走上了斜路,现在想想若是当时能强硬一些,哪怕最后落个辞官回乡也好过现在被百姓唾弃,而且现在还给大人造成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下官罪该万死。” 韩谦则是看着二人没有表态,他本身便是吴越的门客,此番奉命前来是来辅助张简处理政务,至于其他的事当然是没有必要开口就不去开口,更何况张简这次所作所为他并不是很赞同,无论他这样是出于什么考虑,但因为一个宋泽文而得罪杜均这笔买卖不划算。 现在虽然暂时保住了宋泽文但代价却是极大的,如果不能补齐府库亏空最终的结果还是会一样,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开罪了杜均,要知道杜均可是郡守他有的是手段让治下一个县令生不如死,不过这些话韩谦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口。 但张简是幸运的,因为现在是楚朝。要是换在前朝郯朝时郡守权柄之重比之现在过甚,那才真是叫做不自量力。 张简看韩谦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开口道:“宋县丞我如今问的是办法不是问责。” 韩谦淡淡一下,“怕是宋县丞也没有什么办法吧,要不然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我大楚立国已近五十载,但继承之法多来自于前随,而且本朝对世家大族之优待犹盛前朝。 百姓土地皆被兼并沦为佃农,然朝廷杂税徭役日甚一日致使民户逃亡,地方郡县的势族豪强仗着权势推脱拖欠钱粮赋税,如此一来年复一年焉能反掌而复邪?” 张简垂下头喃喃自语道:“既有亏欠于官府,我们为什么不能去要?他们身家无数锦衣玉食,我们讨要一点点总不过分吧。” 韩谦说的乃是国情,不过这不是张简现在能改变的。现在需要的是钱财,但张简又不想在百姓身上榨取,如此一来答案呼之欲出仿佛就在眼前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特别是韩谦在洞察了张简的心意后猛的站起,这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他不能再沉默了,现在必须要劝一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 “县尊,韩某知道您有爱民之心为民之意,但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出手便是与整个孝平甚至南康的势族乡绅为敌,这些人同气连枝一旦利益受损必群起而攻之,到时莫说是大人就算是世子王爷想袒护大人也得掂量轻重,请大人三思。” 宋泽文也站起躬身劝道:“韩先生说的没错,孝平势族豪强沆瀣一气,大人想要清查这些人往日所积欠的钱粮无异于火里浇油,追缴钱粮之事万万使不得啊,还请大人三思。” 虽然孝平之势族还远远称之不上士族,但这些家族盘踞乡里人多地多,和官府的关系亦是盘根错节,官府政令下通乡里需要他们,官府要收缴赋税钱粮也需要他们。 正所谓‘皇权不下乡’,说的便是这封建官僚体系的无力无奈,和乡绅借此做大的事实,之前宋泽文认可挪用府库剥削百姓也不敢越线一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张简投石击水,这孝平必起波澜。 见二人都出言极力劝阻,张简也只能摇头苦笑,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可能知道也可能明白,但不曾经历就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的厉害。就像现在的张简,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他远远没有料到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何的等庞然大物。 起心动念 第53章 起心动念(二) 继正月初一的书房之会没有商讨出办法后,时间很快来到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称为上元节,在这个年代上元节可是比过年还要热闹,每逢此时百姓便会拖家而出燃灯游戏尽情狂欢。火光照地中,人们不惜钱财比赛灯的的规模和精致,家中所有人不分主仆;不论贵贱;不管男女等级性别。这个时候贵贱的界限会被打破,人们的一切隔阂全部消失,剩下的只有欢声笑语。 如此佳节又怎么能少得了张简,在处理完了县署的公事后张简便拉着吕庆功和韩谦来到街上观灯。这次上元节不比往年,因为这次节日孝平的势族豪强没有到张简这个新任县令面前孝敬,再加上现在县署拮如此一来这次灯会便没有县里的参与,而是全凭百姓自己筹措。 “真热闹!”张简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市不禁发出了感慨。 但是一旁的韩谦和吕庆功却是神色各异,吕庆功作为护卫此时正全神贯注的警惕着四周,而韩谦则是一副‘这有什么的’表情。 “我说庆功你别那么盯着人看,不是贼都被你吓跑了,我们可是官府中人要和善懂不懂。” 吕庆功:“......。” “看韩先生的表情莫不是觉得这灯会索然无味?” 韩谦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一县灯会能有如此规模实属难得,而且其中还没有官府参与就更加难得了,当时比起京中灯会就...。” 这话说得张简有些尴尬,按常例这灯会或多或少都该由官府出面,到时候下面的富户乡绅拿出一些孝敬,官绅之间和和美美好一番其乐融融盛世之像。 但这次大家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官府这边的原因很简单,两个字‘没钱’。但官府没钱那些士绅富户有呀,而且往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可今年却不一样了,就在年前在张简的授意下孝平刚刚才经历过了一场反腐风暴,不同于大家以为的小打小闹,这次在张简和宋泽文的配合下光是府吏差役就撸下去了数十人之多,一时间这些士绅噤若寒蝉完全摸不透这个新县令的脉谁也不敢往刀口上撞,如此一来就形成了现在这般相安无事互不打扰的场景。当然张简也没有太在意这些微妙的关系,毕竟现在关注点也不在这里。 听了韩谦的话张简顿时来了兴趣,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大半年了到现在去过最大的城市就属临川了,也不知道这楚国都城建康是何等的宏伟壮丽,“先生既看过建康灯会不妨给我等讲讲,我可是连建康都没有去过呢。” 感觉到了张简的渴望,韩谦清了清嗓子略微回忆了一下说道:“建康年年上元皆有灯会,但五年前那次却是盛况空前。因为太清四十年乃是陛下八十岁寿辰,当时太初宫外热闹非凡圣上更是亲自登临宣阳门观看,朱雀街上做灯轮高二十余丈衣以锦绮饰以金玉并燃灯五万盏,簇之如花树般。更有宫女千数衣着罗琦锦绣;耀珠翠;施香粉。据说一花冠,一巾披都要万钱,连青楼的姬女一身装束都要数百贯,建康城中少女妇人千余在灯轮之下欢跳三天,欢乐之极平生所见。” 韩谦说的是唾沫横飞,吕庆功听得是如痴如醉,但是张简却是扼腕叹息心中暗道:好家伙这得花多少钱呀!要是能分给我十分之一我不就站起来了吗,可惜可惜。 就在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吕庆功猛的回过神来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手也按在了刀柄上。不一会功夫只见几个逻卒从前面追赶过来,张简立刻张口叫住了一个逻卒问是怎么回事。 那逻卒猛地被叫住正要开骂,一转头借着灯光发现喊住自己的是县令大人,连忙躬身拜见。 “拜见县令,属下们正在追拿一个盗贼,一时没有认出县令还请恕罪。” “盗贼?既是如此我就不耽误你们寻贼了,去吧。” 这段小插曲几人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今天是上元节人多且杂,有个别宵小趁机搞出点事来也属正常。三人接着向城北走去,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北门下,张简登上北城楼俯视孝平城,本来欣慰的笑容却渐渐凝固。 张简转身望向城西脸上也随之浮现出疑惑。“这城东灯火辉煌,可这城西为何却是灯光如豆?” 城上值守的军士闻言答道:“回大人的话,这城东之所以灯火辉煌是因为城东住的皆是富户士绅,而城西所住多为贫民百姓,灯油蜡烛皆是高价之物想必是为了节省这才如此这般。” “上元佳节,却连一盏灯都不舍得点吗,呵呵呵。” 韩谦见到张简怔怔的看着城西出神,不禁小声唤了几声。 张简猛的回过神来,佯笑道:“看着天上的星星一时出了神,呵呵呵。” 韩谦奇道:“大人难道还通晓星象之术不成?” 张简仰起头笑了笑,缓缓抬起了右手虚空中抓向了漫天的繁星,喃喃自语起来:“星河浩瀚璀璨动人,古今不乏欲摘星者,纵使最后手中空无一物,也胜过满手泥污吧。” “摘星?” 张简没来由的一句莫名之语让韩谦满头雾水,或许也只有张简自己知道接下来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隔日一早张简又来到城西,这次同行的还有宋泽文。一行人缓缓踱马而行,沿途陈设房屋和张简意料中的一样,不过比之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苏醒时的房子还是好一些的,最起码这的房子他有房顶能遮风挡雨。 往来百姓尽是面露菜色粗布破衣,见到张简一行亦是满脸麻木拜伏于道旁。 宋泽文这一路都在观察着张简的表情变化,可是让他心惊的是这一路来张简的表情完全没有一丝变化,从自嘲微笑到眉头深锁脸色阴沉不着一言。 “县令!”在压抑的气氛下终究还是宋泽文忍不住唤了一声。 张简回头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宋泽文笑着说道:“宋县丞无需紧张,此间种种也不是你的过错,我张简虽然年岁不大见识不多,但还知道什么叫债各有主。况且我也是贫寒出身,这些再习惯不过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直到出了城西数里外才停下脚步,张简坐在马上环顾四周不禁心生疑惑,“宋县丞我们出了城西数里,我一直有个疑问这城西地势平坦之处不在少数,为何田地却如此之少?” “县令欲知其中缘由还请移步城东,到时便知。” “还和我卖关子。” 转眼间一行人便快马来到了城东,一到城东无需宋泽文开口张简便明白了个大概。 宋泽文拍马上前以鞭虚指道:“不远处有贡水支流所以这城东水源充足土地肥沃,这四野之地皆是上等水田但却没有一寸是百姓之田。城西则正好相反,远离水源所以土地荒芜。” 张简问道:“百姓无田如何过活?” 宋泽文答道:“到富户家中充做佃户,如果年景好倒也不至于饿死。” 张简接着问道:“城西虽然距离水源远些但好歹也算有地,这有总比没有强吧,既然如此百姓为何不开荒耕种?” 闻此宋泽文心中不禁暗道:这张县令自称贫寒出身怎么能问出这等问题?难道他不懂耕种之事? 于是微笑道:“县令有所不知,这开荒听上去轻而易举但付诸行动却是难如登天。便从地势上来说那些上等田早已是有主之田,而开垦贫瘠之地所需的精力和时间非是一朝一夕,百姓平时拼尽全力也才勉强过活,又哪来的时间和力气去开垦荒地,更不要说其中要用到耕牛、农具、种子和水利器具,这些东西哪里是贫寒百姓能负担的了的?哪怕最后耗尽心血开垦出了几亩下田又能如何呢?” 宋泽文本还想接着说的是就算开出田地又能如何?这些田地一样会被记录在册征收赋税,更有甚者可能会因为这些田地家破人亡,辛辛苦苦数年或许换来的不一定是甘甜反而会是催命符。 “是啊,一盏灯尚且吝惜,更何况耕牛农具了。” 应该是风沙大吧张简眼眶有些红红的,望着这一望无际的田地张简不禁苦笑起来。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宋泽文亦是苦笑:“县令所吟当是深刻,这百姓便是生如蝼蚁命如草芥。他们无产无田却还要充任徭役,这些年老天爷还算照拂,年景好也算能温饱,但若是逢遇灾年这四野之民唯有成为流民。县令您之前在甫州随世子赈灾,这其中景象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是想要改变这些却是难如登天。” 张简看了一眼宋泽文:“你是想告诉我有些事情无法改变?” 宋泽文迎上了张简的目光淡然道:“县令今日所为难道心中不是想改变些什么吗?” 张简展颜一笑没有反驳什么,“宋县丞久在孝平,难道就没有想到过一点办法?” 宋泽文躬身一礼道:“县令对下官网开一面不惜开罪杜太守,大恩大德下官铭记于心。所以下官才要劝县令您不要轻易去触碰那些人的利益,下官之生死不足虑但县令您不能不为自己着想。” 张简长叹一声呆呆地站在那,是啊!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前世如此这一世也如此。 自己没有那种高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舍我其谁的使命感和决心。 可现在事到临头自己又能退到哪里去呢?这时张简的脑中两个世界的三观和理念相互碰撞着,前面的路是荆棘丛生也是悬崖峭壁,总之只要自己迈出了这一步便是与安稳无缘了。 张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如果把城西比作一层的话,那自己应该也是这一层吧,最起码在遇到卫则之前是。 那现在自己又算什么呢?官僚,士大夫?虽然在不同的场合,同一个人可能具有几种不同的身份,然而在本质上貌似都是一样的吧。 那种对人一副笑脸,背后的则用布蒙住,然后再在这块布上写下‘仁义道德’四个大字。 ‘没饭吃,平常事。饭该给有功的人吃,因为人家在保护你们。为什么要吵吵闹闹?更何况有的是草根和树皮。’ 现在的士早已变成了蚕食这个国家的蛀虫,他们对国家没有义务,不对任何人负责。不当兵,不服役,不完粮纳税,而是将一切负担都分嫁给了老百姓。百姓的困苦和国家的举步维艰他们视若无睹,却又时常落井下石从中渔利。 “现在县内亏空和南章杜均就像两把尖刀抵在自己的勃颈上,摸着良心说自己干不出盘剥百姓的事,收效甚微还挨骂。可事到如今总要选出一条路走下去,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张简默默地上了马,自顾自的向县城方向而去。 自己稍微使一些手段在这些肥硕的蛀虫身上刮下来点肉来反哺官府和百姓不算过分吧? 只要自己把握好尺度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张简望着通往县城的道路欣然一笑,总算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几日来的权衡纠结此刻也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看着洒满在路上的朝阳,仿佛也不再是朝阳,而是铺得满满的方圆兄。 起心动念 第54章 送上门 上元节刚过还没等张简想出什么正当理由对付这些势族豪强,这些人却先一步送上门来了。 这一日张简正在书房中查阅县志卷宗,门外吕庆功捧着一摞文书走了进来。 “县尊,这是县尉呈报上来最近县内的大小案件,请县尊批示。” “案件?小案子你交给韩先生处置便可,我现在有要紧事办。” 吕庆功点了点头随即从文书中抽出了一份放在了张简案上,“这份状书是昨日下面呈上来的,是大案需县尊亲自定夺。” “大案?”张简抬起头边看着吕庆功边打开了状书,“一千!贯!” 张简抖动着状书满脸疑惑的惊呼道:“这是盗窃?一千贯!” 吕庆功尴尬道:“回县尊,这状书上却是清清楚楚写着一千贯钱。” “这一千贯得多大一堆,原告可曾说贼人是几人作案了吗?” “下面已经问过了,说是一个人,而且贼人已经被抓住了现在就押在大牢。” 张简怔怔的问道:“一个人?既然人都抓到了那脏物可已找到?” 吕庆功摇了摇头,“一个铜板都没有寻到。” 张简迷茫了,一个贼偷了一千贯,被抓了却一文钱的脏物也没搜出来。 可能有些人对一千贯没有什么概念,按楚国币制一贯是一千文,当下斗米才不过五十文,一千贯也就是两万斗合两千石,这可是一笔相当可怕的财富了。 如此案情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有蹊跷,一个人扛着一千贯怎么跑,那上千斤呀。 “庆功你去把案犯提到这来,我要亲自审审。” “这...这不合规矩吧,更何况...。” “快去!” 吕庆功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转身去照办。 过了好一会,只听外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 “县令,犯人带来了。” “带进来吧。” 话音未落便见吕庆功自门外押进一人,破衣烂衫满身血污蓬头垢面。 “这...。”张简指了指犯人一身的锁链。 “县尊,这等恶徒我怕他冲撞了您,所以给他上了铁索和重枷。” 张简一阵恶汗,然后站起身来到了犯人身前,也不知是枷锁太重还是怎么的只见他一直不停地在抖,于是张简让吕庆功卸掉了他脖子上的重枷。 这种枷本是监牢之中专为重刑犯所制,一个足足有几十斤重,当吕庆功将枷卸下之时可以很明显感觉得到犯人浑身一松如释重负。 “你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哪里人士?” 那犯人没了束缚直接跪伏于地颤声道:“回禀大人,草民名叫徐庄通,今年三十有一,孝平人。” “你可知道自己所犯何罪?” 徐庄通顿时情绪激动了起来不住地磕头,“小人在上元夜到城东薛家偷盗,可...可小民什么也没偷出来呀,求大人明察。” 张简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吕庆功,要来了徐庄通的供词。 “你还真是个硬骨头,看你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应该是受了大刑吧,却还是不认罪。” 现在的张简大概已经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城东薛家可是孝平首屈一指的几家大族之一,之前丢失一千贯的状书也正是薛家所上。 要知道按大楚律偷盗未获财物者只不过是杖五十,得财物者按财物多少定罪,这薛家所言一千贯完全就是子虚乌有看来就是想致这徐庄通于死地。 张简看着徐庄通笑了笑;“到了我这你还不老实?你说没有盗得财物,那为何薛家呈上来的状书告你偷盗钱财一千贯。” “什么?一千贯!”徐庄通叩头的速度更快了,砸的地上石板‘啪啪’作响,“大人!草民没有啊,草民哪有胆子偷那一千贯呀。”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一千贯钱足足有上千斤重,你如何偷地了。但是你偷盗却是不争的事实,本县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现在就来说说你为何偷盗。” 徐庄通不再叩头转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起来,边哭边答道:“草民也是被逼无奈,活不下去了。草民本是薛家的佃户,今年年景不错老天爷疼惜咱,本想着能过个饱年可薛家家主薛常不分青红皂白就多收了几层佃租,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指着这些收成过活,可薛常却说这是官府的意思,年关前两天小的又到薛府讨说法没想到却挨了一顿打连薛常都没见到,最后没有办法小的只好铤而走险出此下策,可是草民偷偷进了薛宅后便被护卫发现没有得逞,草民现在是追悔莫及求大人能从轻发落。” 张简一听是加租的事心里更是气,自己到任之前宋泽文加租自己经明言只要退还税钱便既往不咎,可这薛常却依旧打着官府的旗号倒行逆施,这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徐庄通你可知这偷盗一千贯该当何罪?” “草民没有啊,草民...。” 张简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偷盗一千贯,本县便可判你个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徐庄通一听要流放也顾不上什么其他了,挣扎着便要站起来解释,身后的吕庆功眼疾手快抬手就是一刀鞘将他击倒在地,徐庄通忍着剧痛趴在地上哭喊着:“草民冤枉,大人明察呀。” “想活命?”张简望着哭喊不止的徐庄通玩味问道。 “想,草民当然想活!”徐庄通拼命的点着头,手脚上的铁索更是‘啪啪’作响。 张简在书房内踱了几步后坐回了案后,“想活就好,那薛常打着官府的名义倒行逆施着实可恶,可你偷窃是实哪怕找不到脏物,只要薛家死咬着不松口我也不能轻判了你。如今你即想活那就好办了,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保你关个把月后就能安然无恙的回家,而且多收的佃租本县也会如数归还。” 话音未落徐庄通便直呼愿意,张简这一个月来的所作所为在孝平百姓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更何况他现在也别无选择。 张简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吕庆功先将徐庄通带回牢房,并让吕庆功去通知宋泽文将牢中狱卒全部更换,没有自己的命令不许再对任何犯人私自用刑,如有违令者革职查办。 起心动念 第55章 贼开花 翌日 县衙大堂之上张简正装居上而坐,左右分坐诸辅官佐吏气氛严肃的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张简右手微抬,站在身侧的吕庆功会意喊道:“带人犯!” 时隔一日徐庄通再次出现在张简面前却已和昨日大不一样,手脚上的铁锁链已消失不见,蓬头垢面的模样也变得干干净净,更是换上了新的囚服。 徐庄通一到堂上叩头便拜,张简看了看左右朗声问道:“堂下人犯,今有薛常状告你偷盗财物一千贯,你可认罪?” “草民认罪。” 徐庄通此言一出堂上一片哗然,大家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此时此刻大家的感觉就和昨天张简的一样。 “好,你既认罪也少了一番皮肉之苦,不过你还需配合本县交出脏物。” “草民愿意配合大人。” 过场走过之后,张简令吕庆功带着他前去收缴赃物。 一旁的宋泽文一头雾水的轻声问:“县令,这...。” 张简笑了笑:“怎么?宋县丞难道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没有,下官只是...。”宋泽文欲言欲止最后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 可能是怕张简多想,宋泽文便把话题扯到了昨日吩咐自己撤换狱卒上,“县令昨日交代下官撤换狱卒,下官深感惭愧。” 张简抬手放在宋泽文肩上语重心长道:“宋县丞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往东飞我若往西飞,如此这般你我二人便会困死在原地,有些道理我想不必我来说,宋县丞久经人事自己应该明白。” 宋泽文垂首道:“下官当谨记县令教诲清查署内,请县令放心。” 听了宋泽文的话张简满意的笑了笑,转头看向他饶有兴趣的问道:“宋县丞认为这个案子本县处置的如何呀?” “这...这” 张简看他又开启起了支支吾吾模式也不气恼,反而自答道:“一千贯,怎么可能。有些人想在我的眼皮底下搞风搞雨,难道是欺我张道真无能吗?” 宋泽文神色一凛,“县令既然知道其中蹊跷,那为何...?” “夺富于民,民恒夺之。宋县丞你应该准备准备,接下来可有你忙的。” 太清四十五年正月十八,当人们还沉浸在除夕和上元节欢快的余韵中时,孝平又闹出了爆炸性的新闻。 就在当天县衙以指使伙同盗窃并窝赃的罪名抓捕了城东刘家和邢家的大公子,而指证之人就是徐庄通,当吕庆功给二人扣上锁链押走之时,在场诸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此刻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却悠闲自得的倚在凭几上翘着二郎腿,在等待着好消息的传来。 但出乎张简意料之外的是,第一个来找到自己不是吕庆功,而是气喘吁吁的宋泽文。 宋泽文一路小跑来到了后衙,站在书房外平复了一下气息并正了正衣冠后才轻敲了几下门,“县令,下官宋泽文求见。” “进。” 伴随着懒洋洋的回答,宋泽文推门而入,本来急着想要弄清事情原委的他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张简懒洋洋的声音再度响起,“怎么?宋县丞面色赤红,气喘吁吁,该不是跑过来的吧?如此着急想必是有急事,怎么不说话?” 宋泽文喉结蠕动了一下,低声问道:“下官听说城东刘....” 没等宋泽文把话说完,张简脸色微变猛的直起了身子双眼死死的盯着宋泽文,“是你自己来的,还是别人托你来的?” 宋泽文闻言浑身一颤,连忙解释道:“当然是下官自己要来的,现在衙门外已经挤满了刘家和邢家的人,下官这才来问一下大人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张简收回了目光又斜倚着身子,“宋县丞何出此言?本官身为县令缉拿案犯难道不是职责所在嘛?” “县令说的没错,可此番捉拿的可是刘邢两家之人,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宋泽文本想说这大族盘剥佃户早已是稀松平常之事,如今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可看到张简面色阴沉硬是又把话憋了回去。 看着宋泽文着急的样子,张简只是淡淡道:“县令者,民之父母,当爱民如子。今有人欲借吾手反道杀民,我正当悉论如律,何来草率一说。” 宋泽文呆住了,现在的他仿佛有些明白了上午张简话中的深意,原来每一步他都已经想好了。 “县令所言自是没错,可这刘邢两家非同小可,而且这偷盗和窝赃之罪也难以令人信服呀。” “就可凭他无中生有,不许我名正言顺?这衙门的门到底是朝哪边开?” “可...可是....” “够了,宋县丞无需多言。正好你来了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你这就去告诉衙门外的人,本官依法行事叫他们不要藐视国法在门外胡闹,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待事情查明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让他们速速散去。” 宋泽文话已说尽只能默默点头告退,但张简却又叫住了他叮嘱道:“现在乃是非常时期,我不想听到署内有什么流言蜚语,更不想听到外面有什么对衙门的‘揣测’。” 张简将‘揣测’二字咬的很重,宋泽文连连称是转身告退。 过了一会儿吕庆功才姗姗回来,一进书房吕庆功便躬身禀报道:“回禀县令,属下依照吩咐去收缴赃物,经徐庄通亲自供述指认共缉拿同伙之人两名,现已押解到了大牢,这一路多有案犯家人阻挠所以回来迟了些。” 张简笑道:“无妨无妨,办的不错,怎么样二人一路可否有什么不老实?” “二人开始确实有些不老实,但属下又岂能对付不了几个区区公子哥。” “如此便好,接下来就辛苦你亲自带人看守关押几人的牢房。记住不要审讯他们也不要和他们说话,衣食用度照常发放便可,重中之中就是无论什么人没有我的准许都不许靠近二人。” 吕庆功听得有些疑惑,不禁问道:“大人布了好大一个局将二人抓来,如今却不审不问,属下有些想不明白。” 张简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沉住气,好戏还在后面。抓他们两个算什么,我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也不知道张简的话吕庆功听没听明白,但张简那诡异的笑容却不禁使吕庆功后背一凉。 起心动念 第56章 好戏开场 城东薛宅 孝平薛氏虽然在南康算不上什么士族大家,但在这孝平还是有些底蕴的,同时与刘;邢;陈等三家并称‘孝平四望’,薛家大宅更是坐落在繁华的城东占地高达数亩。 不过平日里宽敞的薛家大宅现在却显得格外拥挤,厅堂中挤满了人有刘家的有邢家的还有看热闹的,这些人闹闹哄哄好不热闹。 薛常被这帮人吵得直觉头大,没办法只好用力拍着手掌大喊:“诸位!诸位!大家请静一静!既然大家都到了我这,那就让我说几句。” 还别说薛常这一喊还真奏效了,大家纷纷停住了嘴看向了他,“诸位听我一言,县令捉拿邢刘两家公子与我可是无关呀。”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又失控了,刘家家主刘政站起身指着薛常怒喊道:“什么叫与你无关,那状书难道不是你交到县衙的?” 一旁邢家家主邢岩也附和道:“没错,刘兄说的对。宋县丞告诉我们,此案乃是你们薛家所告,我儿被抓你怎么能脱得了干系,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两家和你没完。” 薛常满脸的无奈,苦着脸哭诉道:“我家确实向县衙递上了状书,但状告的乃是上元节那天的盗贼,至于二位的公子为何牵扯其中薛某如何得知呀。” 话说到这个份上身为家主的几人又岂会感觉不出事中的蹊跷,几家虽然背地里有些利益上的小摩擦,但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破大天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刘政眉头深锁坐了下来,“说来却是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县署内却一点风声都没提前放出来,平日里使使钱便能随便进出的地方现在却是连钱都送不进去。” 邢岩道:“你们说这事会不会是县令...” 几人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来,一听如此废话纷纷递上了看傻子的目光。 “这还用说?在这孝平除了这个新来的县令还有谁敢如此?还有谁能如此?没有他的授意就算是宋泽文也没那个胆子。” 邢岩被刘政一通抢白搞得着实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接着说道:“话虽如此,可我们几家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今这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难又是为何呢?”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看不见得吧。”这时看热闹的陈家家陈识冷笑着插话道:“上次宋泽文把我们都叫到了县衙,三令五申要整治县乡吏治,当时我以为此话就只是说说做个样子,可事到如今已是长剑出鞘直指我等。” 刘政不解道:“整治县乡吏治与我等何干?我们各族中虽然也有为吏者,但是此番整治贪腐我们并未参与其中,就算他张县令有气也撒不到我们头上吧。” 陈识瞥了一眼薛常阴阳怪气道:“那就得问问薛族长了,这次偷盗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妨说给我等听听。”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的目光不觉间都注视到了薛常的身上,薛常在众人的注视下明显有些不自然,可还是佯作镇定道:“陈兄何出此言,我家上元节被盗乃是事实,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假当然是假不了,但是我怎么听说贵府递到县衙的状书上写着失盗钱财竟多达上千贯。” 哗......! 陈识话音未落在场众人无不吃惊,他们倒不是为区区千贯钱财惊讶,而是为薛常的莫名其妙感到吃惊,要知道在场的几位家主可不是智力欠缺之辈,这一千贯钱就连一个稚童都知道是多大一堆,这薛常莫不是脑袋叫驴踢了居然敢这么写状书。 同样吃惊的还有薛常,他转头看向了管家眼中充满了责问,自己让管家随便写一下失盗财物,哪成想他居然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 这时薛常的管家薛忠意识到了什么,贴到薛常耳边轻声道:“老爷让小的随便写写,小的看那徐庄通三番五次的来府上生事,便想着多写点好治他个重罪,牢中也使了关系,只要徐庄通认下了罪这事就算坐实了,哪成想这个张县令这边较真。” 实话实说这事还真不能全怪薛忠糊涂,多增佃租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放在平时这事也就稀里糊涂过去了,这些县乡大族高兴了,官府有钱收还把案子破了,皆大欢喜。谁能想到这个新来的县令年纪轻还是个愣头青,他这是要做什么?要向这些大族动手吗? 大家都不在说话,无论最后争出个什么理由,受损的还是整个孝平势族,但是现在众人就是搞不明白这官府玩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这个张简要借此事整治我们?” 也不知是谁嘴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刘政皱眉道:“据我所知这个张简布衣出身,没有什么背景和家势,这才刚到孝平不足两月,难道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动我们?” 邢岩亦皱眉道:“说不好,看他之前的手段此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自从他到任我们也没有奉上孝敬,难说,难说。” “孝敬?这才不到两个月,因擅用职权贪赃枉法被惩治的大小官吏就有十几人之多,年前更是直接扫了杜太守的面子,我倒是想孝敬,我也得敢呀。” 陈识的话可谓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本来这新县令一到就应该是会见地方大族,大家做好面子上的事今后互相倚仗皆大欢喜,可很显然这次的套路不一样了。 “岂有此理!他一个布衣百姓出身,一朝得志便如此不把我等放在眼中,我邢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邢兄先不要放言,这个张简虽说是布衣出身但背后之人可不简单,你看到他身边的护卫和文士了吗,据说乃是临川吴氏的长公子吴越委派而来,而这张简之所以能如此年纪身居此位就是因为他背后之人乃是世子卫则。” “陈兄,你这些消息都是何处得来,属实吗?”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我族中与临川吴家有些生意往来,前段时间我特意着人打听才得知的。” 如此一来就都说得通了,怪不得此人如此狠辣不讲情面,原来是背后有所倚仗。 邢岩顿时身子低了几分也没有了之前的豪气,“那你们说此事该当如何呀?” 陈识笑道:“我看呀这张县令就是想借此事敲打敲打我们,年轻人嘛心气高又是新官上任,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总得给他一个台阶下不是。” “陈兄是说?”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几家备好孝敬亲自到县衙去赔罪,正所谓迎面不打笑脸人,他总能一点面子都不给把我们都抓起来吧。他要做为国为民的贤臣我们就随他,堂官年年新我们又何必和他较真置气呢,这孝平说到底不还是我们的孝平,哈哈哈。” 刘政几人听了陈识的办法不禁齐齐点头,这张简在孝平总有走的一天,可自己这些人却是祖祖辈辈都在,又何必为了较一时之气斗个你死我活,花点钱就能解决的事又何必大动干戈呢。 薛常见众人似乎已经有了决断,干脆的站了起来朗声道:“此事说到底都怪薛某一时大意,既然诸位有了决断,我便随几位一同前往县衙撤下状书。” 商议既定,大家便齐齐散去各自回家准备去了。 起心动念 第57章 黑脸白脸红脸(一) 张简刚换好官服,韩谦便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一进门先是拱手告罪,随后便质问张简是否擅自将刘家和邢家的人抓了起来。 “我的县令大人,现在县里本就亏空严重,正是要和这些乡绅大族搞好关系的时候,你这般鲁莽行事岂不是火上浇油乱上添乱吗。” 张简笑了笑叫韩谦先不要着急,并直言自己抓人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薛家的案子我也看过了,虽然混账可也不至于如此啊。” 张简冷冷一笑:“韩先生,这些人的作为与草菅人命何异?在我的眼皮底下买通狱卒试图屈打成招,我这县衙是姓薛还是姓什么?如此藐视于我,我若无动于衷,这些人日后岂会把我当回事。” 韩谦一时语塞,但还是担忧道:“道理虽是如此,但此时此刻贸然对这些人下手当真是不合时宜。” “韩先生此言差矣,我觉得此时此刻恰到好处,若是此时不尽快动手,等杜均对我们动起手来,到时岂不是内外受敌,我就是要用雷霆手段先敲打敲打这些孝平的地头蛇。” 张简一番说辞也确实是实情,韩谦本就不善此道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追问张简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好戏才刚刚开始。” 正如张简所说,这好戏才刚刚开始。 太阳刚一落山,薛常等人便带着礼品来到了县署后门请求拜见。张简让吕庆功先将几人带到后衙等候,随后便转头回房将官服重新换上。 当张简收拾妥当来到后衙,薛常;刘政;邢岩和陈识已经在后衙等了有一会了,见到张简正装而来纷纷起身拜见,张简满面含笑一一回礼并示意几人坐下说话。 刚一入座几人便互相对视一眼,薛常笑呵呵的拱手说道:“上次在县衙有幸与县令匆匆一见,本想在您清闲之时再正式登门拜访,奈何县令这些时日来公务繁重,我等小民未敢登门给县令添乱,今日唐突前来还请县令不要怪罪。” 张简微笑道:“薛家主言重了,几位皆是本县德高望重之人,本官年少职微怎么敢在各位面前托大,若不是本官刚刚到任琐事较多,本官应当登门拜访各位才是。” 几人见张简面色和善言语之间也没有针锋相对,心中不禁暗叫有戏。 薛常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既然县令不怪罪我等那在下也就有话直言了,这次我们几家冒昧前来一是向县令请安赔罪,这二吗便是为了今日县衙抓捕刘·邢两家公子之事。” “什么?谁这么大胆居然敢随意抓捕两家公子?”张简顿时满脸怒气对身旁的吕庆功怒喝道:“庆功,这是怎么回事?” 吕庆功想都没想立刻回答:“回禀县令,上午属下带着上元夜盗案的人犯追缴脏物时,确实是捉拿了两个人,可属下是引发办案并非随意为之。” 张简听罢猛的一拍桌子,下边坐的几人见张简这是要开始演戏呀,赶忙出言劝道:“县令息怒,此事乃是我等疏忽怪不得旁人。” “疏忽?不能吧。”张简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张状书,“正月十五日夜,家中遭贼,失盗钱财共计一千余贯。” 张简边说着边抬手晃动了几下状书,薛常见状赶忙站起躬身道:“这个状书乃是在下的管家所呈,其中多有疏漏,在下此次就是想请求县令能够让在下撤回状书。” 后衙内几人的目光不知不觉间竟交织在了一起,薛常,刘政,邢岩和陈识同时看向了张简,仿佛是在期待着张简的回答。 张简冷笑一声:“薛家主,你不是在这戏耍本官吧?案犯已经认罪,你却在这告诉我想要撤回状书没有此事,莫不是欺我年轻藐视于我?” “不不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在下是想说其实上元夜并没有丢失那么多财物,是在下弄错了。” “哦,弄错了,也就是说不是假案是事实,只不过是有些细节弄错了。” “对对对,在下就是这个意思。” 张简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再开口却被陈识抢先一步,“县令秉公执法爱民如子,我等虽在县内有些声望但亦是大楚之民,即是楚民也该遵守楚法,邢刘二位公子既然犯了国法县令秉公处置也属自然,但是我朝太清帝体恤民意允许以钱赎罪,不知县令是否能网开一面允许我们自赎其罪?” 陈识话音未落一旁的刘政和邢岩则是一脸茫然,今日前来本是为脱罪,这陈识怎么一下子扯到赎罪上了? 不待二人做出什么反应,陈识又张口道:“县令初到孝平,一番为国为民之心让我等深感敬佩,日后但凡县署有令我等莫敢不从,相信不远的将来这孝平在张县令的治理之下将会成为南康众县之最。” 不得不说陈识的一番抢白让张简有一些措手不及,自己本打算将薛常引入套再以徐庄通一案敲打一下几人。没曾想这陈识却看透了自己谋算,一下跳过了中间的所有环节直奔主题,这个陈识还真是不简单呢。 张简略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言重了,言重了。现在案情只是在调查还没有定案,本官还不好提前说些什么。更何况方才薛家主又说此案有疏漏,我看还需细细调查才是,若是因为本官的急功近利错怪了好人,那本官岂不是百死莫赎。” 细细调查?那还了得!刘政和邢岩皆是爱子心切,那县衙大牢是人待得地方吗,一日都嫌多你还想慢慢调查,二人这才明白陈识为何提起赎罪之事。 “不劳县令费神,我等替犬子认罪,甘愿赎罪。” 张简为难道:“两位深明大义但薛家主到底是记错了还是没记错?” 薛常看了看左右沉吟道:“在下记错了。” “哦?” 薛常又改口道:“在下没记错。” 最后就连薛常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还是陈识接话说道:“薛家主的意思是他记错了也没有记错,这一千贯确有其事,不过所丢钱财已经找到,本来今日应该带着这些证物一起前来,但是东西太重多有不便,改明几位家主便将这些证物和赎罪钱一并送来,县令意下如何?” “呵呵呵。” 送走几人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张简靠在椅子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这‘孝平四望’的表现让张简松了一口气,除了那个陈识不简单其他三人还不算难对付。 这时吕庆功回来复命,“大人,人都已经送走了,还有他们带的礼品已经搬到了后院。” “礼品?让韩先生处置吧,一一记录在册以备日后所用。” 忽然吕庆功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大人,属下方才表现得如何?” “?”张简转头望向他,不禁满脸黑线,“说实话你表现得不怎么样,演技太差还需多多锤炼。” “演技?”吕庆功虽然有些没听明白,但锤炼二字还是懂得,“属下明白了。” 起心动念 第58章 黑脸白脸红脸(二) 陈识等人离开县衙后并没有各自归家,而是又聚集到了陈识得宅邸商议。 这次在县衙与张简初次交锋,四家中的陈识可以说是隐然间已经成为了四家中的主导之人,比起要么垂垂老矣要么庸庸碌碌的其他几家,陈识多了几分沉稳和狡黠。 几人刚一坐定,陈识便命下人奉上茶点水果,几人一路奔波又在县衙待了许久早已是饥肠辘辘,于是便都没再客气。 “陈兄方才在县衙所言到底是何意呀?”薛常边嚼着糕点边疑惑地问 陈识轻抿了一口茶,看着几人向自己投来疑问的目光,不紧不慢道:“这次的事其实并未涉及到我陈家,但我们四家在这孝平同气连枝,所以在下便斗胆替几位出了头。首先就要说薛兄,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就犯了大罪?” “大罪?” 陈识轻笑道:“薛兄怕是慌了神一时忘了这诬告之罪罪当反坐了吧。” 薛常一听如梦初醒,怪不得那张简多次询问自己到底事真事假,往常肆无忌惮的惯性让他当时根本就没有多想,可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险些就进了那张简的圈套。 陈识一眼扫过怔怔的薛常接着转头又看向刘政和邢岩,“至于在下擅作主张言二位公公子要以钱赎罪之事也是因为这点,一旦薛兄诬告之事坐实,那此案就不会在短期之内定案,弄不好那张简在敲打我们一番后,薛兄很可能还会改口称自己是冤枉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既然大家已经想到了结局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只是区区赎罪之钱即能让二位公子早日脱离牢狱之苦又能快速了结此事,何乐不为呢。” 一番解释之下几人不禁默默点头,回想此事起因和张简在后堂的言行再参照陈识所言,几人不禁咽了几下口水,心中暗道这张简好深的心机;好歹毒的用心。 薛常回过神来忐忑问道:“那陈兄所言那一千贯的脏物?” “呵呵,什么脏物不脏物的,这所谓的一千贯只不过是给你我给大家一个台阶下罢了,这个案子无论结局如何对我们都没有好处,现在张简既然没有想把事做绝,我们又何不借坡下驴呢?本来这新县令到任我们就该孝敬,现在就当亡羊补牢借花献佛了。” 话说到这份上几人也都差不多明白了过来,可几人还是气的不轻。明明可以顺理成章的事,这张简偏要拧着来,搞得大家都这么尴尬也不知是为了哪般? “为哪般?这个年轻人的心气可不低,他想做的是真县令,而不是我们这些人捧上去的一尊泥像。”陈识面色凝重的说。 “陈兄是说他是有意的想要打压你我这些乡绅大族?” “那还得了,若是再有下次该当如何?损失些钱财事小,到时你我岂不是任人鱼肉随他揉捏?” “要不然我们像以前一样让他知道知道这孝平不只有一片天?” 三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心中所想,但陈识却一直在冷眼旁观,心中暗想:就你们这三个货,对付对付势弱胆小之辈还凑合,这张简背有倚仗颇有心计,他连杜均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怕你们这三个鼠辈? 经过这次事件,陈识已经隐隐成为四家中最受推崇之人,三人见他一直没说话便都停下了嘴看向了陈识。 陈识感觉气氛一下沉寂了下来,抬头见三人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陈识摇了摇头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方才转身低声说道:“现在与官府相斗还不是时候,诸位别忘了现在还不是秋收的时节,没有了税收作为倚仗我么很难能有其他手段要挟官府,更何况张简已经先出手了,我们已然落了下风,若是这般缠斗下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薛常愤愤道:“那就这么算了?此风一开就怕他张简一而再再而三,到时候我们岂有安生之时?”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现在不只是我们,还有一个人也视张简如眼中钉肉中刺,我们何不借其手对付张简,总好过我们以卵击石。” 对呀!怎么把杜均给忘了。年前张简的所作所为可是把杜均得罪的死死的,以杜均的秉性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能借他的手对付张简,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道:“陈兄有什么妙计不妨直说,我等愿听谋划。” 陈识淡淡一笑也不推辞,“好,那在下也不做忸怩之态了,我的想法便是对县署的逼迫暂且妥协,然后再暗地里收集张简倒行逆施搜刮无度的证据,最后再将我等的苦楚密报于杜太守,到时候大家里应外合不怕掀不翻他张简,哪怕他背后有世子撑腰,我们也要让他在这孝平待不下去。” “好!” “妙啊!” 几人纷纷拍案叫好,想来是对陈识的办法深感赞同,看着三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可想而知这次被玩弄又破财的屈辱真可谓是让三人恨张简恨到了骨子里。 隔日一早,薛家的赃物和邢刘两家的赎罪钱便送到了县衙,在韩谦和宋泽文的亲自清点之下足足有三千贯之多。这三千贯再加上昨日四家送来的礼品,这一下就将府库的亏空补上了十之六七。 宋泽文看着成箱成箱的铜钱不禁潸然泪下,捧着一吊一吊的铜钱哽咽道:“方圆兄,方圆兄,你可把在下折磨的好苦啊!” 韩谦则是看着这些钱陷入了沉思,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可他又不知这是为什么。 张简心事重重的走上前接过宋泽文手中的铜钱,笑呵呵的问道:“宋县丞,你说若是我现在去给杜均送钱,他会既往不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此话一出,韩谦和宋泽文都不禁一愣,宋泽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呆呆的问道:“县令莫不是在说笑吧。” “啊,哈哈哈!” 三人相视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也时也,覆水难收,悔之无用。 张简随即吩咐吕庆功将牢中的邢刘二人放了并让韩谦立即结案,徐庄通虽然偷盗数额巨大,但好在认罪态度良好配合官府积极破案,最终被判处杖刑一百。 当然这只不过是判给外人看的,张简暗地里让吕庆功给了徐庄通二十贯钱,并嘱咐他不要再在孝平生活了,走的越远越好。 起心动念 第59章 黑脸白脸红脸(三) 上元节偷盗案总算是告于了段落,但张简的攻势却没有停止,‘贼开花’依旧在继续在扩大。 接下来的日子里孝平县内但凡有偷盗殴斗之类的案子,发生地四邻的富户乡绅势族全都会有人被牵连,不管有没有参与其中,先抓回大牢关几天再说。 一时间孝平乡绅势族被折腾的是精疲力竭苦不堪言。 于是纷纷来到县衙求见县令申辩,可得到的答复却是千篇一律‘县令公务繁忙不便相见,一切案件依法执行,审问无罪自会释放’。 话虽如此可也架不住日复一日的这么折腾呀,最后大家见不到张简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县丞宋泽文,就这样以四望为首的孝平势族乡绅组团找到了宋泽文家里。 宋泽文的宅邸就在城北,这个宅子还是张简后来出钱给他购置的,因为之前的那个房子早就让他卖掉了。这个宅子是个两进的院子,住着宋泽文一家四口是绰绰有余,虽与那些大户人家比还是相形见绌,但他早已不在乎这些了。 这一日薛常·刘政·邢岩和陈识带头找到了宋泽文,一大帮子人里三层外三层将宋泽文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没办法便是四望出面负责进去和宋泽文谈。 相比于面对张简几人在面对宋泽文时就硬气了许多,但毕竟此次是有求于人姿态还是要放低的。 几人进了客厅刚一坐定,薛常便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宋县丞,现在县衙的逻卒一抓人便四邻连坐,如此扰民到底是谁的意思?” 宋泽文当即摆出一副苦瓜脸,无奈答道:“薛家主这话就有意思了,现在县衙自是由县令做主,文书和执法皆是县令安排的亲信之人,本官虽然身为县丞可也不敢轻易忤逆张县令,想必大家也知道了这张县令身后有靠山,更何况我还有把柄握在他手上。” “宋县丞的意思是无从得知无能为力喽?我们此来也不是要让您替我们出面做些什么,我们只是想给问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孝平的乡绅势族可不曾对这张县令有什么得罪之处,前翻上元节案我们已然服软认错,可现在这没完没了的折腾到底是又是为了什么,这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总要让人死个明白吧。” 几人说的热火朝天,但反观宋泽文却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陈识这时拱手道:“但求宋县丞给我们指条明路,事成之后我们是绝不会忘记您的恩德的。” 宋泽文眼珠转了转,然后长叹一声抿着嘴说道:“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诸位也都知道张县令刚到任时对县内的贪腐之事进行了整肃,如此一来衙门里便没有了油水。不过只要大家拮据一些官府的俸禄还是够糊口的,可赶巧不巧这县衙又亏空严重,一时间发放俸禄都成了难事,俗话说地好这堵不如疏,张县令现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下面这些小吏差役不去盘剥百姓他也就当做没看见了。” “什么叫不盘剥百姓?我们难道不是百姓吗?”一听这话几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宋泽文则是一脸无辜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诸位应该明白,这张县令年纪轻难免心气高,既要面子名声又要实利,难免...嘿嘿” 说到这几人也算是明白了宋泽文的意思,敢情你张简要清官的名声就来整治折腾我们?官府亏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此下去何日是个头啊。 几人沉思了一会,就连足智多谋的陈识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宋泽文瞥了几人一眼也默不作声,只是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的茶,想起在县衙时县令与自己说的‘扮一个红脸要沉得住气。’ 客厅中沉寂了良久,最终还是陈识打破了尴尬,现在在场之人除了宋泽文怕是也没有其他人有办法能和张简说上话了,看来这事还是要请教宋泽文。 “宋县丞既然通晓这其中关节所在,能否给我等指条明路,我们四家代表孝平乡绅感您的情了。” 宋泽文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抿了一口茶,面对陈识的发问故做为难,末了才不紧不慢的咂么着嘴说:“几位皆是县内大族之长,本官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但对于此事本官也是无能为力。方才本官已经说了,此事的起因是因为县衙亏空,这种事总不能让张县令或是我出钱去补吧,更何况本官的情况诸位也是知道的,就连这宅子都是县令可怜我借给我的,所以本官实在是有心无力,望诸位不要见怪。”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到了总归还是离不开一个钱字,可几人对张简的行事作风深有体会,这个人是不按套路出招的凡事都拧着来,自己这些人就算是想送钱上去估计也是惹得一身骚。 没办法,目光最后又回到了宋泽文这里,面对几人的恳求宋泽文只是连连摇头,直言自己当初巧立名目向百姓伸手,若不是自己拼命告饶洗心革面,怕是早就被参到州府革职查办了,现在怎么能重蹈覆辙再做同样的事。 正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宋泽文的话瞬间点醒了几人,陈识起身拱手道:“多谢宋县丞指点迷津,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待到时候一定少不了送上一番孝敬。” 言罢几人便起身告退,宋泽文亦起身送几人来到门外,随即门外等候的一帮人也随之散去。 大家跟着四望来带较近的刘政家,询问起此事该当如何解决。四望对视一眼,由陈识说出了几个要点‘巧立名目’,‘钱’。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陈识立刻解释县衙此举便是为了钱,而张县令清高不想明言,那我们不妨找个名目将钱送上去,这样一来张县令的面子有了,我们也省的被折腾地死去活来。 众人一听有道理,这交钱虽然心疼可被折腾这么久也早就习惯了,既然被抓进大牢也需要花钱疏通,那这钱还不如直接给到张简手里,也省得进去蹲几天吃苦头。 可是又要以什么名目送钱上去才不会让双方尴尬呢? 起心动念 第60章 饮鸩止渴 这是张简到任孝平的第四个月,从年前来到孝平的第一天开始,张简貌似就没有真正闲下来过一天。 张简冒着风险替宋泽文压下了府库亏空之事,再借宋泽文的手整治县内吏治,现在更是倒行逆施迫使这些乡绅富户拿钱替自己暂时补齐了府库的亏空。可以说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但张简·韩谦和宋泽文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在饮鸩止渴。 以四望为首的势族乡绅是不会咽下这口气的,更让人担忧的还有一个远在南章的杜均隐而不发,看似大好的局面却暗藏着杀机,让人背后不禁隐隐生寒。 时隔一个多月张简和宋泽文又来到了城西,这次二人没有了上次的颓然和迷茫,因为现在腰包鼓了。有了钱一些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就不会再有顾忌,有了钱一些不可能的事就会变成可能。 “宋县丞,本官答应你的事本官做到了,现在就要看你得了。这些无主荒地我要看到他们变成良田,你欠下的债和骂名要靠你自己去补回来。”张简以鞭虚指沉声言道。 宋泽文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张简马前泣声道:“县令再造之恩下官当永记于心,接下来开荒之事下官定竭尽心力将功补错。” 张简点了点头,现在不缺钱了之前的麻烦也都不再是麻烦,当下最要紧的事却成了如何应付杜均,这一路张简脑中都在反复想着这个问题。 从城西回到县衙张简一直都是眉头深锁,就连自己何时坐在了后院的石凳上都不知道。 “老爷!您怎么在这坐着呀,小心着凉。”冯四从厢房走出来正巧看到张简在那里呆坐。 张简依旧在发呆,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发问,口中喃喃着:“这当官有什么好?做的多想得多,顾忌这顾忌那,好累。” 一旁的冯四听到张简在嘀咕着什么,可因为声音太小又没听真切,于是凑上前笑呵呵道:“老爷你这官当得多威风,那些大族家主都怕你,一车一车的往县衙送东西,可我看您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威风?”张简轻笑。 “是呀!可老爷你未免也太过清廉了,我看那一车一车的财物拉进府你连第二眼都不看就全都让韩先生充入府库了。” “清廉?” 张简长叹一声思绪不禁飞出老远,是呀自己让宋泽文唱红脸,在这帮势族乡绅面前出主意,最后这些人以治安捐的名义向县衙交了钱,可自己看着这成堆的钱怎么提不起一点兴趣? “有钱有什么用?我要买名表·豪车,我要吃大餐!” “什么?这是古代?没有。” “那我要买电子产品,我要吃小零食!” “还是没有。” 张简自嘲的笑了:“冯四,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最惨的是什么吗?就是有钱却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钱多钱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了张简的自嘲冯四不禁嘿嘿傻笑道:“老爷您这般人物自然是很多东西都拥有了,也都享受过了。可小的不一样,小的穷了几辈子,若是能在有生之年让家乡的老娘住上大宅子再有仆人伺候,小的就心满意足了。” 张简拍了拍冯四的肩膀正色道:“大房子会有的,仆人也会有的,等什么时候安稳下来不再四处奔波了,哎......!” 话未言尽张简便茫然的起身向书房走去,只留下身后的冯四默默凝视着张简远去的背影。 又过了几天县衙开荒的告示便张贴到了四门,只要是孝平县内无田者参与到开荒之中,官服便会无偿提供农具耕牛和种子。 而且县衙新出一政,每月只要逢三·六·九日,百姓便可直通大堂当面检举不法之事,任何人不得阻拦,违者严惩不贷。 告示一出,城中百姓无不欢呼呐喊奔走相告,要知道按楚国农法,百姓开荒之地可免税三年,之前大家没有精力和钱财支撑开荒,现在官府出面承担了所有,这可真是几十年都难遇的喜事,怎么能不让人惊喜欲狂。 但此时县衙后堂内的气氛却不似外面那样恰意,张简·韩谦·宋泽文三人正在仔细的核算着开荒大致所需的耗费。 虽然账上的钱看着不少,但一到用的时候却总是捉襟见肘,特别是韩谦对于才刚刚补齐的亏空更是要精打细算。 “宋县丞你可要核查清楚,这开坑荒地可不是小事,别到时候侵占有主之地惹得一身麻烦。” “县令放心,下官在孝平从功曹做到县丞,别的不敢说这田地可是烂熟于胸。” “那便好。” 一说到田地,宋泽文好似猛然想起了什么,“下官一时心急险些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这开垦荒地需要上报郡暑,得了郡暑之令方可施行,若是不报到时候恐怕这田地难以入册。” “郡暑?”张简一听到这两个字头就大,可自己在这南康任职,这一关终究是躲不掉的,“宋县丞,往常杜均索贿钱财几何?” “这个...下官记得细账较为琐碎,但一年算下来也应当有五百贯了吧。” “五百贯。”张简略一沉吟立刻对韩谦说道:“韩先生给我支七百贯钱,我要亲自去一趟南章。” 宋泽文惊讶道:“县令要亲往?” 张简叹息道:“前翻事急羞辱了杜均乃是无奈之举,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别人去怕是不成。现在既然钱财不愁我们又何必与他过不去,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现在开荒之事当在首位,我亲自去给杜均赔个不是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简望向宋泽文接着说道:“宋县丞,这俗话说的好‘流水的堂官,铁打的小吏’,之前县内整肃对那些小吏差役苛求太过。我张简不是刻薄之人,只要他们勤于己事手脚干净,这俸禄上吗适当的可以加上一加,现在我们要做出如此大的动作,我们自己内部还是要避免出现乱子的,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你要提防四望等人,我料定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县令放心,此去南章来回不过七八日,就算路上有耽搁也不会超过十日,下官一定会多加小心。” “那县署诸事就有劳韩先生和宋县丞多劳心了。” 韩谦抬头问道:“此去南章无需在下相随?” “先生便留在孝平与宋县丞共同主持开荒之事吧,这次我只带庆功和几个护卫便可。” 起心动念 第61章 你怎么来了? 三日后 张简的车队缓缓的驶离了孝平城,韩谦和宋泽文亲自将张简送出西门,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车队,二人心中都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久久没有离去。 孝平距离南章快马两日便可到,但这次张简一行携带了大量的文册和铜钱,三驾马车只能缓缓而行。 临来之前张简可谓是信心满满,因为在他心中杜均不过是一个好利之徒,自己只要喂饱他还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 所以这一路上他最担心的其实是开垦荒地之后将要面临的危险,别说是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前世土地也是可以让人疯魔的东西。 土地兼并这种事就好像是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一样,打碎重组周而复始。古往今来多少豪杰大能穷尽心力都想找出答案,但最后却都是不了了之。自己一个小角色不敢奢望能扭转什么大势,但现在既然自己决定走出这一步,那最起码不能没走两步就摔得很难看,不是嘛? 在孝平能有这个心能有这力的就属‘四望’这些人了,等这次从南章回来若是他们有什么动作,自己还得想出些招数敲打敲打他们。 辗转几日后,张简一行人终于是看到了南章城的影子,不得不说这南康的几个县城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破。孝平就不说了,这南章县好歹也是南康郡治所,可看着那残垣断壁般的羊马墙和摇摇欲坠的敌台和城楼,张简真是不知说些什么好,就连吕庆功都不禁吐槽这南章的城防比之庄县还要不如。 一进城张简一行人便直奔太守府谒见,可在门外等候了许久得到的回话却是‘太守不在’。吃了闭门羹也是常理之中,毕竟当初在孝平自己那般折辱他,现在是天道好轮回该自己了。 没办法张简一行人只能先到驿馆落脚,待到杜均消气了愿意见自己了再说其他。 驿馆内,吕庆功安顿好了几个护卫后转身来到张简的房间,一进房间便发现张简正在愣愣的望着墙壁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吕庆功轻轻敲了一下门,低声禀报道:“大人,人都已经安置好了。” “辛苦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也下去休息吧。” “大人,我们已经把钱送进了太守府,这杜均怎么说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张简摇头叹息道:“看来是我小瞧杜均了,这个仇还真不是低个头就能过去的,这次在南章是要耽搁许久喽。” 吕庆功笑道:“大人您主意那么多,还怕他杜均吗?” 张简看着这个说话无比可爱的大汉意味声长道:“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浮云,所以才会有人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懂吗?” “世子和吴将军对大人如此信重,大人又怕什么呢?” 张简轻笑一声:“这人啊最重要的便是摆正自己的位置,肆无忌惮的骄纵乃是取祸之道,就是因为世子和子渊我才更不能如此。” 张简一番感慨之言也不知道吕庆功能不能听懂,不过看他那抓耳挠腮的样子估计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庆功,我记得你说你的家人在呈县都遇难了,那在晋安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提起伤心往事饶是吕庆功这样的大汉也难免黯然神伤,吕庆功低沉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悲痛:“没有了,属下现在可说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这事怪我了,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你现在也算是出人头地,令堂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吕庆功重重的点了点头,“属下能有今日多亏吴将军与大人,我吕庆功这条命便是您的,愿为大人效死。” 张简噗呲笑道:“你可别效死效死的,人这一辈总得有个奔头,为自己而活。” “属下的奔头就是为大人效死呀。”好么,看着吕庆功郑重其事的样子,张简决定不再把这个话延续下去了。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别忘了派人在太守府门前盯着,要是看到杜均出来赶快来向我禀报。” 入夜后,张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望着窗外轻柔的月光思绪不禁袭上心头。来到这个世界也快有一年了,但是回想起了却依旧和做梦一样。 从最开始的逃灾接着遇到卫则之后的种种,老天爷也算是对自己不薄了,虽然自己没有什么牛比哄哄的技能但卫则这条大腿却是实打实的,不过自己走到现在是不是已经和当初的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呢。 “嘿嘿嘿” 一番胡思乱想过后突然困意袭来,不知过了多久张简昏昏沉沉间竟听到窗户有微微的响动,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夜里张简还是听得真切。 本以为是风可紧接着窗外缓缓探进来了一个小脑袋,略微扫视了一下屋内见除了床上依旧躺着的张简便没有其他人后,忽的一个闪身就稳稳地翻了进来。 张简此时微闭着双眼没敢轻易出声,心道:这官营驿馆竟也能遭贼,真是日了动物园了。自己刚到南章在这没什么仇人,若他只是求财我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若是他有歹意我就兔子蹬鹰跟他拼了。 可赶巧不巧的怕什么来什么,只见那人影越来越近,张简甚至都能感到她的呼吸声,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心都提到嗓子眼时,那人竟然伸手推了推张简。 “我靠!” 张简突然暴起并大叫着将身上被子顺势罩在了歹人身上,然后一个招牌动作‘懒驴打滚,身子侧翻’滚下了床,一路连滚带爬的冲到房门前想要逃出去。 这时门开了,还是朝里开的! 吕庆功就住在张简的隔壁,方才张简的大叫一下就惊醒了警觉性极高的他,于是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提刀赶了过来,可来时见房门紧闭没办法只好用蛮力撞开,而此时的张简正好要开门出来。 “哐!” 门开了! 吕庆功抽出刀关切的注视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只见张简正捂着头匍匐在桌子旁,这桌子距离门有两米多远,吕庆功这一用力硬生生将张简撞飞出去了两米多远。 这时屋内的响动已经动了四邻,有人拿着烛台走了过来看热闹,屋内有了亮光张简这才暂且忍着额头剧痛望向床旁边的歹人。 “是你!你怎么来了?” “张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