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威武:夫君请小心》 第1章 天有不测风云 顾元元脑袋昏沉沉的,喉咙里像有火烧,嗓子干得要冒烟。 眼皮更是沉坠坠的似有千斤,睁也睁不开。 “顾元元你个小贱蹄子,别以为躺在床上挺尸装死,就能赖在家里不出门!” 妇人刻薄的声音刺入耳膜,顾元元的头更痛了。 满含恶意的威胁还在继续:“顾元元我告诉你,只要你还剩一口气,明天就是抬,也要把你抬去沈家!” 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大早上喋喋不休扰人清梦? “……别吵!”顾元元忍无可忍,憋着一口气,顶开沉重的眼皮,一睁眼,就看到晃动的雕花帐顶。 而她以为足够大声的抗议,也只是几不可闻的唧哼声。 顾元元:“!!!” 刻薄的妇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不装死了?!不装死最好!顾元元你给我记着,要是不想给糟老头子做妾,就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坏了这门亲事!” 糟老头子、做妾、亲事……这几个词像是开关,一下子戳进记忆最深处。 她这是,穿越了?! 顾元元头痛欲裂。 尖锐的疼痛里,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汹涌而来,直入脑海。 原主顾元元,今年十六岁,青山村村民顾河唯一的女儿,从小爹疼娘爱,是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 顾河是顾老头顾老太的小儿子。 顾老太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小儿子顾河出生的时候,顾老太大出血,好不容易拣回一条命,却损了根本,之后再也不能怀上了。 从此顾老太就把顾河这个儿子当仇人看,当牛做马,各种搓磨。 顾河并不是愚孝之人,当年成了亲之后就坚决要分家,哪怕父母俱在,做儿子的提出分家会背上一个不孝名声,也坚持要分出去单过。 老顾家也做得狠绝,什么都没分给他,让他净身出户。 顾河夫妻两个勤俭持家,这么多年下来,攒下一份体面的家业:一幢五间的青砖大瓦房和六亩上好水田。 眼看着他家日子过得好起来,老顾家就跟吸血的蚂蟥似的,又开始缠上来。 顾老太每次打着让顾河孝顺的名义,找他要银子,要吃的用的,数量不多,顾河也就给了。 可顾老头顾老太的心眼,早已偏到肢胳窝,竟让顾河把家里的青砖大瓦房让出来给大房顾海的长子顾成杰说亲娶媳妇。 顾老太的理由是:反正二房也生不出儿子,都要断子绝孙了,还要留着房产干什么? 老大顾海家的儿子那是顾家的长子嫡孙,顾河把房子让出来给他成亲娶媳妇,天经地义! 顾河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无理的条件? 因此和顾老头、顾老太包括大房顾海一家,彻底闹翻。 好在顾河早就从家里分出来单过,而且当年是净身出户,现在这份家产是顾河自己一手攒下来的,他坚决不同意把房子让出来,老顾家就没有办法,气得顾老太一天三顿的咒骂。 因为有顾河夫妇顶在前头,这些事情自然烦恼不到原主头上。 前年顾老头顾老太双双病故,顾河一家总算从顾老太无尽的谩骂声中熬出头,过上前所未有的清静日子。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半个月前,顾河夫妇因为意外双双身亡。 终于让顾家大房找到霸占顾河家财产的机会。 他们出面给顾河夫妇办了丧事后,飞快把原主许给隔壁村的隔壁村的隔壁村沈家,定好三天之内就把人嫁过去。 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原主好,让她在热孝出嫁,以免她三年孝守下来,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原主的记忆里,大伯娘张金花的狰狞面目和眼前的刻薄妇人重叠。 张金花说:“你父母双亡,你的婚姻大事,就由我全权做主!” 她冷笑:“别说我现在把你许给隔壁村的隔壁村的隔壁村,年纪相当的村民,就算我把你许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你也只能嫁过去!” “也就是我这个做大伯娘的心善,想给你找个好归宿,才费心给你寻摸了这么一户好人家。” “你要是不识相,拒了这门好亲,就别怪我下回把你送去给镇上的糟老头子做妾!” 原主天真纯善,本就因为父母双亡悲痛欲绝,被顾家大房这么逼迫威胁,又惊又怕又伤心,当即发起高热,一病不起。 原主生病这两天,顾家大房根本没人管她的死活,别说请大夫,就连给她喂口水都没有。 张金花忙着在屋里到处翻找房契地契,找到之后,还得意洋洋拿到原主面前示威了一番,直接把原主激得吐了血。 父母留下的家产被当面掠夺,,婚事更是再无更改,明天出嫁已成定局,原主心灰意冷,终于没熬过这一劫,就这么去了。 若不是这样,原主,其实可以不必死的。 …… 屋外传来高亢尖利的叫骂声:“张金花,你怎么这么恶毒!” “二弟二弟妹尸骨未寒,你就要霸占他们家的财产,把元元嫁到隔壁村的隔壁村的隔壁村。” 顾元元听出来,这是原主姑姑顾玉梅的声音。 此时气势十足,恨不得把村里人全都喊来。 谋财害命这个罪名张金花当然不会认。 她没再管床上顾元元的死活,转身冲到屋外,双手插腰,对着顾玉梅直接“呸”回去:“顾玉梅你个不要脸的泼妇!”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一个外嫁女,还想伸手管娘家的事,你也不嫌臊得慌!” 顾玉梅不甘示弱的骂回去:“外嫁女怎么了?” “就算我嫁出去了,元元也是我亲侄女,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你们大房欺负她一个孤女?” 她冷笑:“张金花我告诉你,只要我顾玉梅在一天,你想霸占二弟家产恶毒的心思就一天别想得逞!” 张金花不屑道:“我呸!” “顾玉梅你个又穷又懒的贱妇,到底是谁想霸占二弟家产?” 张金花冷笑:“你自己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把主意打到二弟家的房产田地上,知道二弟家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就想让你那个病秧子儿子娶她,这样以后这房子和地就都归了你!” “这么龌龊的心思,你当谁不知道?!” 第2章 谁说我不愿意嫁去沈家? 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地,确实让人眼热。 顾元元恍然,难怪原主的记忆里,顾玉梅总是想方设法接近原主,更是经常在顾河一家面前说她儿子各种好话,原主还以为是做母亲的向外人炫耀儿子,却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顾玉梅被张金花说破心事,脸上阵青阵红,强辩道:“我是想让元元嫁到我家来怎么了?” “姑表亲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是元元亲姑姑,元元嫁到我家里来,我肯定拿她当亲闺女对待,总好过她被你这黑心烂肝的大伯娘拿捏搓磨好。” 张金花冷笑:“二弟二弟妹在世的时候,都不同意把闺女嫁到你家去,现在他们过世了,我这个当大伯娘的,难道还会违背他们生前的决定?把元元嫁到你家去吃苦?” “顾玉梅,你就死了这条心!顾元元绝不可能嫁到你家去!” 顾玉梅打算落空,又急又怒:“你凭什么不许?” 张金花高声道:“就凭我是元元的大伯娘,是她的正经长辈!” “她父母过世,她的婚姻大事,就由我全权做主!” …… 悲伤和愤怒汹涌而来,是身体残留的情绪。 顾元元闭了闭眼睛,默默道:你放心!我保证你家的房子和地,害你的人,一样也拿不走! 顾元元听到这里,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灌了一壶凉水。 冒烟的嗓子得到缓解,顾元元这才觉得自己真的重新活回来了。 因为从小被娇养着长大,这具身体的底子很好。 原主之所以会故去,是因为她高热生病受刺激,自己萌生死志不想活造成的,并不是身体原因。 顾元元走了出去。 屋外的争吵还在继续。 村子里不少人都被惊动,正三三两两的聚在边上看热闹。 其实顾家的热闹,青山村村民这十几年一直没少看,直到前年顾老头顾老太去了,这才消停。 如今顾河刚死,却又闹将起来了。 看到顾元元从屋里走出来,不知谁喊了声:“元元出来了。” 顾玉梅眼睛亮了,一脸悲凄的扑过来:“元元!” 顾元元不动声色避开顾玉梅的手,喊了声:“姑姑!” 张金花眼皮一跳,转头往顾元元看去,目光诧异且警惕。 诧异是因为顾元元刚才明明病得起不了身,这会儿竟然能走出门了?警惕是因为她怕顾元元当着大家的面闹起来。 顾元元是当事人,她真要当众闹起来,跟顾玉梅这个外人闹起来,是两回事。 顾玉梅已经唱作俱佳的嚎起来:“我可怜的元元,以后你可要怎么活?可怜我那二弟啊,他们夫妇尸骨未寒,唯一的闺女就要被如此作贱,老天爷你开开眼哪……” “元元,姑姑给你打听过了,张金花让你嫁的那个沈正凌,家中父母双亡,无田无地,底下还有年幼弟妹要养,如今靠祖父祖母和家中叔婶照应,才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你要是嫁过去,这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姑姑知道你不愿嫁去沈家!” “元元,只要你开口说一句不愿意,姑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叫你掉进火坑。” 顾元元高声反驳道:“谁说我不愿意嫁去沈家?” “婚姻大事,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没有我自己说话的份。” “我父母双亡,大伯、大伯娘就是顾家仅剩的长辈,他们愿意为我操持婚事,合情合理合法,更是为我着想。” 顾元元已经想过了,张金花订下的这门婚事,强行拒婚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就算她把这次的婚事闹黄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作为父母双亡的未婚女子,不止是婚事,就连她的身家性命都被拿捏在顾家大房手里。 正如张金花对原主说的,别说让她嫁人,就是把她拉出去卖掉,都是合理合法的。 这个时代,真是对女人一点也不友好。 顾元元想来想去,都觉得嫁去灵湖村沈家,是一件好事。 不但可以顺利摆脱顾家大房,还因为去往一个全新的环境,不怕别人知道她跟原主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而且,热孝出嫁,就仅仅只是出嫁,圆房一事,需要等到三年孝满之后才进行,这对顾元元来说,又是一个福利,有三年的时间,她足以把以后的人生都规划好。 所以这门亲事,对她来说,简直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会反对? 顾玉梅没想到顾元元竟然不排斥这门亲事,不由愕然。 不过很快就继续嚎起来:“是姑姑没用,没能护着你,才叫你父母又亡就被那起子黑了心肝的许出去……” 顾元元再次打断她的话:“姑姑怎么能这么说呢?” “大伯、大伯娘他们是一片好心。” “我应该感激他们才是。” 顾玉梅被她说得瞠目结舌,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元元,你……” 张金花的震惊并不顾玉梅少。 要知道就在前两天,顾元元听说这门亲事之后,还要死要活,怎么病了一场,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可现在并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既然顾元元自己都这么说,那她就要借这个机会,当着村里人的面,把这门亲事砸瓷实了,还省得以后被人拿出来说嘴,说他们大房逼迫孤女。 张金花立即道:“听到没的,顾玉梅你听到没有,这门婚事,元元自己都没意见,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顾玉梅顾不上理会张金花,冲着顾元元尖叫道:“她一片好心?” “元元,他们是想霸占你爹娘留给你的财产,想霸占你的房子和地!你可不能糊涂啊!” 顾元元严肃道:“姑姑,你千万别这么说。” “大伯大伯娘是我长辈,成杰堂哥更是读书人,怎么会要霸占我一个隔房孤女的财产?” 张金花大喜,觉得顾元元这是知道她的婚事拿捏在自己手里,只能认清现实,低头妥协。 张金花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示威般高声道:“对,对对,我们怎么会要元元的家产……” 话音未落,张金花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她听见顾元元的下一句话…… 第3章 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顾元元说:“大伯大伯娘,他们只是帮我保管房契地契而已。” 张金花像是忽然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下子不出声了。 众皆哗然。 顾玉梅一下子得了这个把柄,哪里肯放过,当即跳起来道:“好你个张金花,你们把二弟家里的房契地契都拿走了,还敢说没霸占他们家的财产?” “连隔房孤女的财产都不放过,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张金花显然从未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慌乱之下,竟顺着顾元元的话往下说:“我们只是暂时帮她保管而已……”她喃喃重复:“对,我们只是暂时帮她保管,只是帮她保管而已。” 顾元元微微一笑。 很好,有张金花这番话,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顾海和顾成杰父子俩,听到张金花的话,止不住脸色大变。 这个蠢货! 这种事当然要否定到底,怎么能承认? 这么一来,岂不是表明他们大房霸占二房家产的事情是真的? 不然二房的房契地契又没长脚,好好的怎么会跑到他们大房来? 村民们窃窃私语,看向顾家大房一家的眼神都不好了。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了,只能想办法找补,把事情圆回来。 顾海忙大声道:“我们也是看元元还小,又是个姑娘家,房契地契放在她那里不安全,这才好心替她保管。” 这话别说顾元元,就连看热闹的村民都听不下去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道:“刚才还说人家年纪不小了,再不出嫁就成了老姑娘,所以急着把她许人,现在又说人家还小。” “所以顾元元到底是小还是不小?” 众人哄堂大笑。 顾海一家被村民嘲笑,脸色青白,实在难看。 顾玉梅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不是,元元都是要出嫁的人了,难道连张房契地契都看不牢,还需要大哥大嫂帮忙保管?” 反正顾河家的房子和地,她得不到,大房也别想得到! 眼看村民们看向他们一家的眼神都跟带了刀子似的,顾成杰忙道:“姑姑,这就是个误会。” “当时二叔二婶走得匆忙,家里乱糟糟的,堂妹一个没经过事的姑娘,爹娘怕她忙中出错,疏忽了安全,就多看顾几分。” “考虑到二叔二婶出殡上山,家里没人,为免宵小趁机入室偷窃,从而造成重大财产损失,所以爹娘才暂时替堂妹保管房契地契。” “后来,二叔二婶的身后事办完,爹娘本要把房契地契还给堂妹,结果堂妹又因为伤心过度,病得起不来身,这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要说我们霸占二叔家的财产,那是绝对没有的。” 顾成杰冲着在场的村民团团拱手:“正好现在村子里各位叔伯都在,这会儿还请替我们家做个见证,看着我们把房契地契还给堂妹。” 顾成杰说到这里苦笑:“不然以后,我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啊。” 听说要把房契地契还给顾元元,张金花非常不乐意。 她当时找得那么辛苦,才把二房的房契地契拿到手,现在还没捂热就要还回去,这让她怎么甘心? 张金花不死心道:“她拿着房契地契有什么用?” “她嫁出去之后,家里的房子和地还不得我们家帮着照应?” “既然这样,房契地契也由我们替她保管还更安全,也省得还来还去,还多道手脚。” 末了还问顾元元:“元元,你怎么说?” 顾元元笑了笑,说:“我的事情,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大伯大伯娘呢?” 张金花急得差点跳脚,下意识喊道:“哪有什么麻烦……” 顾成杰打断她的话,冲顾元元正色道:“元元堂妹,我娘的意思是说,二叔二婶去得突然,只留下堂妹一个,我们是一家人,多照顾你是应该的,说麻烦什么的,就太生分了。” 他到这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房契和地契,还是堂妹自己收着才好,我们只是在堂妹出嫁之后,帮着照看一下房子和地,让它们不至于荒废了。” “毕竟堂妹嫁得有点远,要经常回来打理屋子和地不太方便。” 能把这么无耻的事情说得理直气壮,无比动听,不愧是读书人! 顾元元笑了笑:“多谢堂哥替元元着想,元元感激不尽。” 张金花却差点跳起来,叫道:“我不记得房契地契放哪里了。” 顾海一把拉住她往回拖,喝道:“记不起来就回去找!” “我跟你一起回家找,今天非得把房契地契找出来还给元元。” 张金花挣扎道:“顾海,你干什么,放开我!” 顾海把她拖出人群,这才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骂道:“你蠢啊,就算把房契和地契拿给那死丫头又怎么样?” “房子和地在这里,她难道还能搬走?” “你之所以把她许给这么远的人家,不也是抱着她嫁得远,顾不上这里的屋子和地,最后这屋子还是得留给我们住,地还是得留给我们种的打算吗?” 张金花还是不情愿:“我可没想过让她带着房契地契嫁出去。” “要我说,这房契地契,还是得留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顾海骂道:“你以为我不想?我倒是想留,可你看现在的情况,这房契地契是能留下的吗?你想让村里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不成?” 他抱怨:“这会儿倒舍不得那两张房契地契,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你刚才要是不认账,就什么事都没有!” 张金花不在意道:“骂两句怎么了?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说起来,就是你们两个男人太要面子了!非得让我给她找门相当的亲事。” “要我说,就她那身皮肉,又娇又美,不拘是卖给镇上的有钱老爷,还是卖到花楼里去,都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张金花说:“你们要是听我的,把这贱皮子卖出去,哪有今天这档子麻烦事!” 第4章 做人要知恩图报 顾海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怒骂道:“无知蠢妇,你就不能替儿子想一想?” “你是可以不要脸皮,觉得骂两句不会少块肉。” “可你儿子还要出门读书,还要下场考试!” “你是想让人知道,你儿子家里欺负隔房孤女,为了霸占对方家财,把对方卖入花楼或卖予人做妾?” “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让你儿子下场考试?” “你觉得你儿子沾上这样的名声,还有没有机会考功名当官?” “你觉得是那笔银子重要,还是你儿子当官重要?” 顾海冷笑:“要是你想让儿子在家里种一辈子田,那你要做什么尽管去,我不拦着你。” 事关顾成杰的前途,张金花可不敢开玩笑,当即就是一个机伶,着急忙慌的摆手道:“不不不,我们成杰以后可是要当官的,那点银子,哪有成杰的前程重要。” 顾海:“你知道就好。” 张金花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没脑子,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担心房契地契落到顾元元那死丫头手里,她哪天把这屋子和地卖了,那我们可不是白忙活这么久,到头来一场空?” 顾海眯起眼睛,道:“说你蠢,你还不承认!” “她拿走房契地契有什么好怕的?” 他冷笑:“顾河两口子过世了,不是还没到衙门消户籍吗?” “等顾元元出了门,我就去衙门办这件事,给顾河两口子消户籍,顺便再给这屋子和地改户头。” “我是顾家当家人,是顾河亲大哥,顾河死了,膝下又没个儿子,屋子和地自然归我名下。” “到时候,顾元元手里捏着的房契地契能顶什么用?还不是废纸一张!” 张金花一听,连顾海骂她蠢都不生气了,眉开眼笑道:“还是当家的有办法!我听当家的。” 顾海恶狠狠道:“顾元元这死丫头,真以为把房契地契拿回去就有用,还想变卖我顾家家产,做梦!” 张金花笑容满面的拿着房契地契过来,一点也没有刚才的不情愿。 她亲切道:“元元哪,这房契地契大伯娘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交还给你,你自己可要好生保管,别教人哄了去。” 她边说着,边把房契地契往顾元元手里塞。 张金花此人,出了名的要进不要出,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想再叫她拿出来,那可比登天还难。 现在竟然愿意把房契地契还回来,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顾元元都不相信。 她目光闪了闪,推辞道:“我马上就出嫁了,这房契地契还是劳烦大伯娘替我继续保管。” 张金花有点心动,只是想到顾海的话,这房契地契万万不能留在自己手里,不然会影响顾成杰的前程,这才狠心拒绝。 她把房契地契往顾元元手里塞,高声道:“出嫁才好,正好拿着房契地做嫁妆。” “这十里八乡,带着房契地契出嫁的姑娘,除了我们顾家的姑娘,再找不出第二个!” “也让灵湖村村民和沈家人看看我们青山村顾家姑娘的体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金花越是这样,就让顾元元更加怀疑大房的用心。 不过,不管大房有什么打算,注定都是要落空的。 顾元元看了看手里的房契地契,笑道:“多谢大伯大伯娘一家这些日子以来对元元的照顾。” “大伯大伯娘一家的大恩大德,元元不敢忘记,一定报答。” 这话,听在在场村民的耳中,自然是她知恩图报,然而听在顾海、张金花和顾元元一家人的耳朵里,明明是平常的语气,却教他们无端生出一股压迫。 顾海和张金花眼皮狠狠一跳,顾成杰瞳更是孔猛的一缩。 一家人俱是惊疑不定。 眼前的顾元元,明明还是一样的面容,给他们的感觉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顾海、张金花、顾成杰三人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顾成杰勉强笑了笑,强自镇定道:“元元堂妹何需如此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顾元元笑了笑,说:“成杰堂哥说得对。”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也不知道是顾成杰自己心虚,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他总觉得顾元元所说“不客气”三个字,意有所指。 顾玉梅在旁看到这一幕,气得脸都扭曲了。 五间青砖大瓦房啊,六亩良田啊……要是顾元元嫁进来,可都是她儿子的!现在却便宜了大房一家人。 正当顾玉梅绞尽脑汁在找理由,想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的时候,就听顾元元继续道:“爹娘在世时,常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 “大伯大伯娘是自家人,不需要我报答。” “可村里大家的恩情,却不能不报。” “爹娘当年从家里分出来单过,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是靠村里的叔伯兄弟帮衬接济,东家给把米,西家给块布头,才熬过来,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顾家大房的人听到这里,俱是皱眉,不知道顾元元好好的,为什么要提当年顾河分家的事。 毕竟当年,老顾家让顾河净身出户,说出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顾海淡淡道:“元元,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以后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顿了顿又道:“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安心。” 顾元元点头:“我会的,大伯。” “只是爹娘心里,一直记得乡亲们的情份,还来不及报答大家,就遇到了意外,我身为爹娘的女儿,想在临出嫁前,帮他们完成这个遗愿。” 顾家大房几人面面相觑,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顾成杰眉头狠狠一跳:“元元想怎么做?” 就连周围的村民,都竖起耳朵听。 顾家大房打的好主意,表面上把房契地契交给她,让她拿着做嫁妆,实际上却是料定房子和地搬不走,这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地,只能留在这里任由大房使用。 这可真是,比租赁还要划算。 毕竟租赁还要交租,而大房霸占顾元元家的房子和地,根本就是白得,什么代价都不用付,还能获得一个忠厚慈和的好名声。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第5章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顾元元的目光,从四周的村民身上掠过,最后,含笑看向顾家大房的人,说“我决定,把家里的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田,全部无偿捐给村里。” 所有人都惊呆了,场面猛的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大家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可是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地,多少人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家产,顾元元那么轻飘飘一句,说捐就捐了? 肯定是他们听错了! 顾家大房的人最先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反应过来。 张金花尖叫一声,就往顾元元身上扑过去:“顾元元,你个赔钱货,房子和地是我们大房的,你凭什么捐出去?我不许!” 顾元元早就防着她,见她动手立即躲开,道:“屋子和地是我爹娘留给我的!” “怎么就成了大伯、大伯娘家里的东西?” 顾元元跑的时候,故意绕过一块石头,张金花这会儿理智全失,只要一想到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地眨眼之间飞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把顾元元掐死才好,哪里还会看脚下? 结果就是被石头绊住,一头栽下去…… 村里人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现场响起巨大的喧哗声,有人大声道:“快,快去把村正请来。” “对对对,顾元元要捐房子和地给村里,得要村正出面才行。” 村民现在就怕村正来得太慢,顾元元改变主意不捐。 至于顾家大房,利益面前,谁还管他们怎么想? 张金花摔得鼻血直流,还摔断了两颗牙。 脸上传来一阵剧痛,张金花伸手一抹,看到眼前一片血红,不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海此时根本顾不上查看张金花的情况,他冷着一张脸看向顾元元,眼神像淬了毒似的,气急败坏道:“顾元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顾元元看着他,微微一笑:“大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把房子和地,捐给村里。” 顾海阴沉道:“我不同意!” “房子和地是留给你当嫁妆的,不是让你拿来捐出去的!” 顾元元从容道:“房子和地是我爹娘留给我的,无论是拿来当嫁妆,还是无偿捐给村里,都是我的权利和自由,大伯无权干涉。” “就好比大伯家里的田产,是种是卖,难道还要经过别人同意?要是别人不同意大伯种地,大伯难道就不种地了?” 顾海被说得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顾成杰铁青着脸,装出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样子,苦口婆心对顾元元道:“元元,你听爹的,房子和地是给你做嫁妆的!不可以捐!” 顾元元笑道:“我说可以就可以。” 顾成杰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喝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说完可能觉得语气太凶了,便勉强收敛了些怒气,道:“你把房子和地全捐出去,以后到了婆家,日子要怎么过?” “女子嫁人,嫁妆就是底气,有嫁妆傍身,才能把日子过好。” 为了装和善,顾成杰装得脸都扭曲了,这可真是难为他了。 顾元元道:“我的东西,我有绝对自主权,成杰堂哥不必再劝,捐房子和地我心意已决。” “至于堂哥所担心的问题,我觉得并不存在。” “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我相信日子过得好不好,在人,不在嫁妆。” “我爹我娘当年被净身出户,一穷二白,不也攒下这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地?” 匆匆赶来的村正听到顾元元的话,也不由夸赞一声:“说得好!” 顾元元笑喊了声:“见过村正爷爷,多谢村正爷爷夸奖。” “村正!”在场村民出纷纷跟村正打招呼。 有那心急的的,已经喊到:“村正,顾元元说要把她家的房子和地捐给村里。” 村正道:“我正是因为这个来的。” 他看向顾元元,严肃道:“元元,你说的捐屋子和田地的话,可是真的?” 顾元元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 顾海目眦欲裂,厉喝道:“我不同意!” 村正看向顾海,淡淡道:“你不同意?”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这是顾河留下的家产,是顾元元的,跟你没有关系。” 顾海大声道:“不错,这是顾家的家产,作为顾家当家人,我有权利决定顾家的家产怎么安排! “顾河不在了,我身为顾河的大哥,他留下的家产,理所应当由我接手。” 村正道:“当年顾河和你分家的时候,是从老顾家净身出户的。” “分家的时候已经说得明明白白,顾家的财产,顾河一分不要,同样的,顾河以后的一切都跟你们顾家无关,无论贫穷富贵,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 “当年的分家契书,顾老头、顾老太还有你和顾河,都在上面摁了手印,我这会儿正好带在身上,要不要拿出来让大家伙看看,见证见证?” 顾海:“!!!” 村正听去喊他的村民说顾元元要把家里的房子和地捐给村里,就想到顾家大房不会罢休,所以出门之前,特意去把当年顾河的分家契书找出来带在身上。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吧! 顾元元心里喊叹果然姜是老的辣,一边把刚才张金花手里拿回来的房契地契交给村正,正色道:“村正爷爷,我顾元元,自愿把爹娘留下的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良田,无偿捐给村里,救济老弱病残,鳏寡孤独,只愿青山村,再无冻死饿死之人!” 虽然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可活着的时候,遇到难处的时候,有所依靠,免流连失所,有片瓦遮身,有热汤裹腹,便有了希望。 村正抖着手把房契地契接过来,颤声道:“好,元元有情有义,我替青山村的村民谢谢你。” 顾元元轻轻摇头:“村正爷爷不用客气,元元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有事情需要麻烦村里帮忙。” 村正目光一闪,道:“元元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村里能做到,一定帮你解决。” 第6章 只有心思不正的人,才怕天打雷劈 顾元元垂眸道:“元元父母刚刚亡故,便要远嫁其他村子,以后不方便回村。” “爹娘膝下就我一个,只要一想到年节时,别家先人有香火供奉,而我连给父母双亲上香烧纸都无法办到,就十分遗憾。” 顾元元抬头起,眼眶微红对村正道:“村正爷爷,元元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麻烦村里,在以后年节时祭祀的时候,顺便给我父母也烧几张纸钱?” “元元感激不尽。” 她说着,深深一揖。 村正看了顾海和顾成杰一眼,点头答应下来:“好!” 顾河是没有儿子,可顾河是顾家人,又没有跟顾家断绝关系,年节时上香扫墓这些事,顾家大房完全可以做到。 现在顾元元却特意提出来让村里帮忙,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顾家大房的人靠不住! 顾海和顾成杰这会儿完全没心思注意到那上头。 两人心里还在为失去的那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地心痛。 要是房契地契在顾元元手里,顾海敢去改户头,可现在房契地契在村正手里,房子和地成了村里的财产,就算借顾海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把房契地契改成自己的名字! 该死的顾元元,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张金花悠悠转醒,听说顾元元当真把屋子和地全都捐了出去,当即含糊不清的叫骂道:“顾元元你个小贱蹄子,黑了心肝的赔钱货,你吃着顾家的,用着顾家的,倒把顾家的东西送给不相干的外人!” 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就扑过来想要打顾元元。 村正喝斥道:“张金花,你干什么?!快,快拦住她!” 村民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把张金花拦下来,不让她打到顾元元。 顾元元看向张金花:“大伯娘,我吃的是自己家的米,喝的是自己家的水,捐的,也是自己家的屋子和地,大伯娘这么激动干什么?” “认真说起来,大伯娘也是不相干的外人。” 张金花差点被顾元元气死,指着她大骂:“顾元元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胳膊肘往外拐,你这样吃里扒外,就不怕天打雷劈?!” 顾元元看着张金花摇头,说道:“只有心思不正的人,才怕天打雷劈。” “我堂堂正正,知恩图报,老天爷就算瞎了眼,都劈不到我头上来。” 她说话的声音也不大,语气也是平常,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让顾家大房几人头皮发麻,张金花更是被她那一眼淡漠至极的目光震摄,一下子噤了声。 顾成杰连忙上前,和顾海一起,把张金花半拉半拽弄回去了。 村正嘱咐顾元元几句,让她有困难就告诉村里,村里会为她做主之类的,然后就让大家散了。 村正的话,顾元元并不当真。 如果村里真的愿意为顾元元做主,原主就不会落得被顾家大房逼迫致死的下场,刚才她送出去的房契和地契,村里就更不应该收,那些东西,是顾元元这个孤女,安身立世唯一的倚仗。 可,村民,听说她捐房子捐地时,迫不及待;村正,接收房契地契时,毫不推辞。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都别太当真,认真你就输了。 好在顾元元并不在意这些。 她借原主的身体重生,把原主家的屋子和地捐出去,换得村里人给原身父母供奉香火,就算了了这桩事。 托张金花的福,她明天就要嫁去隔壁村的隔壁村的隔壁村沈家,顾家大房是死是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要怎么闹,顾元元更是一点不放在心上。 只要顾家大房不来招惹她,那以后就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要是顾家大房不安分,非得招惹到她头上来,她也不介意给顾家大房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顾元元回到原主家,开始收拾“嫁妆”,为明天出嫁做准备。 因为原主对这门婚事十分排斥,所以她的记忆里,除了知道明天要嫁的人,远在三个村子之外,姓沈,其他的,完全一无所知。 但是,以张金花和顾家大房一这的尿性来看,总不会给她挑什么大好人家。 要真有什么上好的夫婿人选,也轮不到她这个隔房孤女头上,张金花早把人选留给亲闺女了。 所以啊,顾元元觉得,至少要带些日常用品过去,不然到了沈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顾河两夫妇一向对原主娇养,村里其他孩子很少有穿过新衣裳的,都是大人的衣裳改小穿,改了又改,补了又补,但是到了原主这里,顾河两口子每年都会给她做新衣裳。 这两年原主年岁渐长,原主的母亲就更是喜欢把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所以不说其他,光是衣裳,顾元元就收拾出来好几套,有两套甚至是全新的,原主都还没上过身,还有原主的小首饰,也有好几样。 这些东西能留下来,还是因为顾河两口子刚刚过世,大房的闺女暂时不敢进屋拿东西,而张金花当时急着搜房契地契,一时没顾到这上面来。 反正顾元元马上就出门了,等她出了门,这屋子,连同屋子里的东西,全是他们大房的,正因为存了这样的想法,所以原主的衣裳、首饰才没有被大房拿走。 也不知道张金花这个时候,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张金花后不后悔顾元元管不着,但原主家里的东西,顾元元却不想让顾家大房占去一分一毫的便宜。 所以除了衣裳首饰,被褥铺盖什么的,也要带走…… 到最后,顾元元想了想,索性把以后能用上的东西,和原主的所有物品全都收拾出来,准备明天全部带到沈家去。 结果这么一收拾,倒摸出两个银锭子来。 顾元元:“!!!” 原主家的银钱,早就被张金花以办丧事的名义搜走了,一文不剩。 看到手里两个五两的银锭子,顾元元都懵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主的记忆里,原主的母亲曾说过,给原主的压箱银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给原主说门好亲,让原主风风光光出嫁…… 第7章 这口气,村里一定要争! 第二天就是顾元元嫁去灵湖村的日子。 原本早就定好,今早由顾海和顾成杰两人用牛车把顾元元送去沈家的,只不过顾元元昨天把家里的屋子和地捐给村里,昨晚上张金花在家闹了一宿,今天早上顾家大房索性大门紧闭,根本不管顾元元出门的事,让顾元元自己走着去。 灵湖村和青山村中间隔了两个村子,四十多里地,牛车要走一个时辰,走路要花半天,顾元元连路都不认识,怎么走过去? 再说两个村子隔得这么远,这又不是她的前世,交通发达且安全有保障,这路上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顾元元嘴角扯起一丝冷笑,转身去了村正家里:“村正爷爷!元元想请您帮个忙。” 村里昨天才收了顾元元屋子和地,这会儿村正看到顾元元,自然无比热情,呵呵笑道:“元元……” 刚想问顾元元有什么事,忽然想到今天是顾元元出嫁的日子,这个时候,按道理应该已经出发了,怎么还有空跑到他这里来? 想到那五间青砖大瓦房和六亩地,村正心里一紧,急道:“元元,你,你不是今天出嫁吗?怎么还没走,也不怕耽误了吉时。” 顾元元露出一脸委屈的神色,道:“村正爷爷,元元正是因为这个才来找你的。” “大伯家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今天到这会儿都还没开门,我,我不认识灵湖村。” 顾元元说着,露出一个人羞赧的表情,两只手更是不安的绞着,期期艾艾的对村正道:“听说灵湖村离我们村子很远,所以,我想麻烦村正爷爷,能不能请村子里的哪位大叔,赶牛车送我一趟。” “我怕自己走去,被人笑话。”顾元元急急道:“牛车我自己家里有,我就是不会赶。” 村正一听,哪里还不知道这是顾家大房对昨天的事情不满意,故意整治顾元元。 可顾海他怎么就没想到,顾家大房这么做,不仅仅是整治顾元元,而且是在狠狠打村里的脸。 哦,顾元元把屋子和地捐村里,你顾家大房就要对付顾元元?这是不把村里当回事啊! 而且,顾元元是青山村嫁出去的姑娘,她要是自己一个人走去灵湖村,被灵湖村和沈家的人看轻,岂不是连累整个青山村的人都丢脸? 到时候,外面还不定传出什么闲话,说青山村的姑娘不值钱,不然怎么会自己上赶着走去婆家? 这口气,村里一定要争! 村正心里怒气勃发,“蹭”一下站起来道,对顾元元道:“顾海一家不给你送嫁,村里来。” “我这就叫人去帮你赶车,再多安排几个人手去送嫁,村里绝不叫你自己走去灵湖村!” 顾元元乖巧点头:“多谢村正爷爷。” 有村正出面,加上顾元元昨天捐出来的屋子和地,村里响应去送嫁的人非常多。 不过因为牛车一共只有三辆,顾元元满满当当的“嫁妆”一辆牛车都装不完,另一辆牛车还装了大半车才算数,这么一来,就坐不下多少人,所以最后,送嫁的人就只去了十多个人。 村正也跟着一起坐上车,亲自前往灵湖村送嫁! 这个过程,顾家大房的人一直没出现,等三辆牛车驶出村子一会儿,确认顾元元已经走了的时候,顾家大房的大门才打开。 张金花喊上顾海,动作飞快的往顾元元家走去。 她要趁村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顾元元家里那些东西全都搬走,反正,顾元元只是说把屋子和地捐给村里,又没说屋子里的东西一起捐给村里! 张金花一边想着,一边熟练的进了顾元元家的大门,紧接着,屋里传出一声尖叫…… 慢了她一步的顾海连忙冲进去,冲进去之后,顾海也想尖叫,差点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件搬不走的大型家俱和灶台等物,其他东西,连锅碗瓢盆都收干净了,一块多余的帕子都没给他们留下来。 张金花拍着大腿嚎起来:“不要脸的贱蹄子,拿着顾家的东西去贴补男人……” 顾海被她嚎得心浮气燥,不耐烦喝道:“行了,嚎什么嚎,要不是你蠢,当着众人的面说房契地契在你手里,哪有现在这回事?” 张金花大怒:“你怪我?你现在倒来怪我?是谁说把房契地契还给那个小贱蹄子不要紧的?” “要不是你死要面子,不肯让我把她卖了,现在怎么会人财两空?” “你自己蠢,倒有脸来怪我?!” 顾海本来就因为到手的房子和地飞了心情极差,现在还被张金花骂得下不来台,气得直接一巴掌打过去,怒喝道:“我让你给我闭嘴!” 张金花冷不丁挨了一巴掌,脸被打得歪向一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反应过来之后,想也不想,当场就一把挠回去。 顾海的脸一下子被她挠出几道鲜红的指印,尖锐的疼,伸手一摸,竟然破皮流血了,当即大怒,一边骂着毒妇,一边打回去。 张金花又不傻,肯定不能站着不动让他打,自然是要还手的。 两人很快打成一团,边打边骂,动静闹得越来越大,惊动了村里人,倒让大家又额外看了一场好戏。 最后,还是顾成杰听说这事,跑来制止,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个人这才停下来。 陇海和张金花两人,一个脸上全是抓痕,一个脸上是高肿的巴掌印,差点让人连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顾成杰看得眼皮直跳,觉得简直丢尽了自己这个读书人的人,强忍着才没当着村里人的面发火,回去后少不得又闹了一场。 顾元元可不知道顾家大房的闹剧。 之所以把用得着的东西全带上,是因为她想过了,如果灵湖村沈家是个好的,仅仅只是穷了点的话,那她带过去的这些东西,完全可以拿出来抵用一阵,改善生活条件,努力发家致富。 如果那个沈家不是什么好人家,那她有这些东西,也完全可以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是王道。 第8章 灵湖村沈家 灵湖村是个有着一百多户人家的杂姓大村,村正就有两个。 牛车满载着人和物驶进灵湖村,一下子就吸引了灵湖村村民的注意。 村正让人去问沈家的位置,被问到的青年瞅着他们这奇怪的一行人,说道:“沈家是灵湖村的大户,我们村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姓沈,你们要找的是哪个沈家?” 青山村众人:“……” 最后,还是村正道:“就是今天家里娶亲的那个沈家。” 这下不止那个青年,就连周围的村民都大吃一惊。 “有沈家人今天娶亲吗?没听说呀。” “别说沈家,我们整个村子今天也没人娶亲啊。” 青山村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村正的心更是一下子直沉到底。 青年道:“你们说沈家今天有人娶亲,你们告诉我,娶亲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才好给你们指路。” 叫什么名字?他们怎么知道叫什么名字?! 要不是昨天顾玉梅去找张金花闹了一通,青山村的人根本不知道张金花已经急着把顾元元许了人,现在顾家大房的人没有跟着一起来,他们连顾元元的结亲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这下可真是闹出大笑话了。 村正的脸色时青时白,急得差点闭过气去。 最后,是顾元元不慌不忙道:“等我看看他叫什么名字哈。” 她之前坐在后面的牛车上,被村正等人挡着,没人注意到她,此时一开口,声音婉转清冽,有如黄莺,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齐齐往她看去。 只一眼,就被她的容貌惊得失了神。 顾元元的五官本来就长得好,眉眼可以用精致来形容,加上从小被顾河夫妇俩娇养,她的肤色不同于农村姑娘那种带点蜜色的偏暗肤色,而是非常白皙,更没有风吹日晒后的粗糙,非常细腻,连一丝毛孔都看不到。 这么美丽的姑娘,竟然嫁到他们灵湖村来? 也不知道是谁,福气竟然这么好! 顾元元可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她在自己牛车的那一堆东西上一顿翻找,最后找出个小盒子,从里面翻出一张婚书来,这张婚书,是张金花当时威胁原主嫁人的时候丢给原主的。 顾元元看着婚书上的名字,念道:“沈……正凌。” 沈正凌?竟然是沈正凌?! 原本还蠢蠢欲动的灵湖村村民一阵诡异的沉默。 村正等人心里咯噔一下,村民的反应让原本想要问些什么的他们,一下子问不出口了。 顾元元等了半晌,没等到村民们回答,不由再次看了一眼手里的婚书,确定自己没念错,婚书上写的,就是沈正凌! 顾元元看向灵湖村的村民,再次说道:“他叫沈正凌!”她问:“你们村,有没有这个叫沈正凌的人?” 她这一抬眼,眸光流转,不可方物,那青年无意中对上她的目光,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竟不敢再看,连忙移开目光,声音仓促:“有,有的,沈正凌是我们村的人。” 顾元元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一眼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力,“哦”的一声,把婚书收回盒子里放好,说道:“那麻烦你给我们指个路,沈正凌家里怎么走。” 青年热心道:“沈正凌家里不太好找,我带你们过去好了。” 顾元元对他笑了笑,道谢道:“那就谢谢你了。” 牛车在青年的带领下,继续向前,往沈正凌家里走去,除了青年,年车旁还跟着不少村民。 想到方才灵湖村村民听到沈正凌这个名字诡异的沉默,众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生怕顾家大房做事太缺德,给顾元元找的结亲人选有问题。 万一是个糟老头子,那他们村里这么多人大张旗鼓来送嫁,传出去可就让人笑掉大牙。 村正连忙趁机向青年打听沈正凌的情况,心里已经暗暗决定,要是情况不对,就让顾元元自己一个人过去沈家,他马上带着村里人回去,绝不跟那个沈正凌打照面。 到时候外面就算说起来,也好有个托辞,就说他们是怕路上不安全,所以护送顾元元一层,至于男主的情况,他们又不是顾家的长辈,不知道也正常不是? 顾元元安静坐在牛车上,听着灵湖村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把沈家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沈家人口众多。 沈老头沈全福和沈老太刘月娥共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 三个女儿已经全部出嫁,暂且不提。 五个儿子当中,大房沈长兴,今年四十一岁,娶妻赵水仙,生有三子一女。 大儿子沈正仁,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成亲生子,儿子都三岁了。 二儿子沈正义十九岁,在酒楼学厨。 小儿子沈正礼,十岁,沈长兴和赵水仙闹着老沈家把他送去读书。 闺女沈娇娇,今年十六,沈正义帮着说了一门镇上的亲事,正在备嫁当中。 二房沈长盛,沈长盛三年前去服兵役,一直未归,虽说没收到死信,但去服兵役的人素来九死一生,何况兵役结束已经一年,沈长盛还没回来,众人其实已经默认他死在战场上,其妻在他服兵役的当年去逝。 顾元元要嫁的,就是二房长子沈正凌,今年十八岁,上个月刚刚出孝。 沈正凌底下有一个十三岁的妹妹沈宝儿和一个八岁的弟弟沈正则。 三房沈长富,三十六岁,娶妻郑金枝,生有二子一女,据说肚子里,如今还揣着一个娃。 长子沈正文,今年十七岁,深长富找了门路送他出去学木匠。 小儿子沈正武,今年才十一岁,整天在村子里追鸡撵狗,十分皮实。 闺女沈珍珠,年方十五,三房正卯足了劲想给她张罗一门好亲事,正四处打听人家。 四房沈长贵,今年三十四岁。他算是沈家最老实本份的一个,生性木讷,沉默寡言,只知低头种地,在老沈家存在感极低。 沈长贵娶妻方丽娘,因为一连生了三个闺女,在老沈家根本直不起腰。 三个闺女老大叫沈招儿,十四岁,老二沈盼儿,十一岁,老三沈来儿七岁。 四房的小姑娘跟他们爹娘一样,在老沈家也不受待见,但凡家里的家务活,洗衣服做饭,喂鸡鸭,挖野菜,割猪草,等等等等,基本上都是她们在干,就这样,还成天被沈老太指着鼻子骂吃白食的赔钱货。 五房沈长荣,今年十八岁,是沈老头沈老太的老来子,受尽两个老的宠爱。 从小没让他干过一天活,吃的用的,都把好的先紧着他。 等到了八岁头上,就把他送去读书,一直读到现在,读了十年,连个童生都不是。 就算这样,沈老头沈老太依然还是觉得,沈长荣是读书人,有出息,以后是要考秀才当大官的。 第9章 沈家人这个毛病,不能给惯着 虽然,灵湖村的村民把沈家的情况说得十分详细,然而,偏偏对沈正凌这个人语焉不详。 顾元元今天的身份是新嫁娘,不好开口询问,村正听说沈正凌十八岁,和顾元元年龄相当,不残不傻之后,就松了一口气,对沈正凌的其他情况,也就不是很关心了。 所以顾元元听了一路,竟一点也不了解这位名义上的夫君的情况。 行吧,反正已经嫁过来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自己看。 只不过,沈家既然是村里的大户,沈正凌家里的人口也不少,娶亲这样的大事,竟然一点风声没传出来,整个灵湖村都不知道,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特别是这个时代,女人几乎靠依附男人过活,所以迎娶的时候,夫家的态度就至关重要。 一个不被夫家看重的女人,几乎难以立足。 顾元元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无谓靠男人过活,但沈家既然要跟她结亲,就得拿出该有的尊重态度。 这个时代的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正凌本人什么想法,顾元元不得而知,但老沈家这么明目张胆看轻她,沈家人这个毛病,不能给惯着。 正好,今天青山村的村正和村民跟着一起来送嫁,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来的,既然是送嫁,那充当的就是顾元元娘家人的角色,作为娘家人,自然要给顾元元撑腰,跟老沈家人好好讲讲婚嫁礼仪才是。 这么好的机会顾元元要是不知把握,那可真是白活了两辈子。 牛车“哒哒哒哒”,不紧不慢的行走在灵湖村乡间的小路上。 沈家沈正凌今天娶亲的消息,更是风一样传遍整个灵湖村。 无论老少,整个村子里,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村民是不相信这件事的,以为是哪个后生搞出来的恶作剧。 对着传播谣言的年轻人直摇头:“你们胆子也是真大,连沈正凌的婚事都敢拿出来开玩笑,就不怕沈正凌找你们算账。” 听到沈正凌找他算账,年轻人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说的假话,沈正凌找我算什么账?人家新娘子的牛车都进村了,正往老沈家去呢。”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老沈家看热闹了。” 村里的年轻人说着,一溜烟跑了,看样子,倒不像是假的。 而且村里应该也没人敢在沈正凌身上开这种玩笑,这么说起来,沈正凌要娶亲这事是真的? 可娶亲这么大的事,老沈家为啥一点动静都没有?村里人根本不知道。 难道…… 村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急得差点跳起来,丢了手里的活计就赶着去找村正。 生怕慢了一步,就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事来。 沈正凌那个人,发起火来可是不讲情面的! 牛车驶到老沈家门口的时候,沈老太正在院子里,叉着腰破口大骂:“好吃懒做的贱皮子,成天在屋里躲懒装死,白瞎了老沈家这么些年的粮食……” “那些粮食要是拿来喂猪,我还能多吃两斤肉,白白让你吃了,儿子生不出一个,就只会在床上挺尸!” 沈老太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站在院子里骂人,院子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沈招儿的声音细细的,怯生生道:“奶奶,我娘肚子疼,这会儿起不了身……这些衣服,我打扫完猪圈就去洗,您别骂我娘。” 沈老太连沈招儿一起骂,口沫横飞:“我还骂不得她?你个赔钱货,还敢管起我老太婆来?” “我看你就跟你那个倒霉的娘一样,都是贱皮子!” “一天不打不老实。” 沈老太说着,随手抄起墙角的扫帚就往沈招儿身上招呼过去。 这时,右边屋的门帘一掀,郑金枝捧着肚子从屋里出来,靠在门边看沈老太打沈招儿,火上浇油的说道:“可不就是娘说的这个道理。” “四弟妹也真是,不就是肚子里怀着孩子吗?怎么就连盆衣裳都洗不了了?” “这怀孕生孩子,哪个女人都会,哪里就有这么金贵?” 她嗤笑一声,道:“四弟妹这样,倒跟别人没怀过似的。” 郑金枝说着,若有若无的轻抚自己的肚子。 沈老太被她挑起怒火,打起沈招儿来更狠了,只恨不得把她打死才好。 沈招儿从小被她打惯了,根本不敢反抗,听能抱着头到处躲,却不敢求饶,因为每次她开口求饶,沈老太只会下手打得更狠。 沈招儿极力忍耐的闷哼声传进西屋,无声流泪的方丽娘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张腊黄的脸,拖着步子走出去,道:“娘,你别打招儿,我这就去洗衣裳。” 被沈老太打得半死都没喊一声的沈招儿,此时却惊呼一声:“娘,你不能去,你肚子里还怀着弟弟。” 郑金枝嗤笑:“招儿啊,生孩子这种事,可不能乱说的,万一你娘又给你生个妹妹,你现在这么说,到时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不过,招儿想要弟弟也不是没有,三伯娘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也是你弟弟。” 四房母女俩被她说得根本不敢回嘴。 郑金枝得意一笑,又道:“四弟妹赶紧去洗衣裳吧,这日头都这么高了,可别又赶不上吃饭。” 方丽娘沉默的走过去,挽起院子里两大桶衣服往外走去,沈招儿大急,躲开沈老太的扫帚跑过去,去抢方丽娘手里的衣物,眼里满是哀求:“娘,你别去,衣裳我等下会去冼的。” 郑金枝“哟”的一声:“招儿你说得倒是轻巧,你去洗衣裳了,谁来做饭?家里这么多人,你大伯三伯,还有你几个堂哥,他们辛辛苦苦在外面干活,回来连口热呼饭都吃不上,这能行?” 沈老太一听,手里的扫帚往沈招儿身上重重砸过去:“你个赔钱货,还不赶紧去干你的活?要是耽搁了家里人吃饭,别怪我找人牙子来卖了你!” “老四家的你还不去洗衣裳,是想在这里等着谁帮你洗?!” 沈家院子里的争吵,顾元元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啧”一声:看来以后在沈家的日子,不得清净了哟! 第10章 他今天成亲,他怎么不知道? 沈正凌完全不知道他自己今天成亲。 他从镇上卖了猎物回来,发现村里几个小年轻一直偷偷摸摸的看他,等他看过去,他们就立即慌乱的撇开头,根本不敢跟他对视,等他转过身,他们又偷偷摸摸看他。 沈正凌:“!!!” 他一向凶名在外,自然不会认为这些年轻人看他,是觉得他今天变得更和善。 这点自知之名,沈正凌还是有的。 那么,能让他们顶着自己的凶名,都非得偷偷摸摸关注自己,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是肯定跟他有关的大事。 沈正凌行事,自来简单粗暴,既然心存疑惑,那就找人问个明白。 他停下脚步,问道:“说,你们为什么一直偷偷摸摸看我?” 几个年轻人身形一僵,然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叠声否认道:“没,没有,我们没有看凌哥!” “嗯?” 沈正凌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只一个上扬的尾音,几个年轻人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们完全招架不住。 其中一个胆子最小的吓得差点哭出来,闭着眼睛喊:“我说!凌哥,我说。” 沈正凌:“嗯,你说。” 那人哆哆嗦嗦道:“凌哥你今天成亲,所以我们才多看了几眼,凌哥,我们不是故意惹你的,真的。” 沈正凌:“!!!” 这特么到底是谁造的谣?他今天成亲,他怎么不知道?! 沈正凌:“谁说我今天成亲的?这种没有根据的谣言你们也信?” 小年轻一激动,忘了沈正凌可怕的凶名,喊道:“凌哥,这不是谣言,新娘子已经到了!” 见沈正凌一脸懵,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小年轻又喊了一声:“凌哥,新娘子刚才就已经往你们家里去了哇,凌哥,你赶紧回去,别耽误吉时拜堂啊!” 沈正凌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激动的小年轻被这一眼看得心头发凉,自动消音,却又暗搓搓的觉得,自己真是好狗胆,竟敢让凌哥不要耽误吉时拜堂,没被凌哥撕了,也算是一大壮举,在其他人面前能吹一波。 沈正凌算是明白了,这莫名其妙的婚事,不用说,又是沈老太的杰作。 她拿捏不住自己,就想方设法拿捏自己身边的人,以为给他找个媳妇,就能拿捏住他了? 沈正凌冷笑,他倒要看看,哪个姑娘那么大的胆子,敢嫁给他这个凶名在外的人! 想到这里,沈正凌掉转头,大踏步往回走去。 徒留下几个小年轻,搓着手上的鸡皮疙瘩,哆哆嗦嗦的吐槽:“凌哥刚才的表情好可怕。” 也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 沈全福家的房子分成三个部分,正屋是一排七间砖瓦房。 屋子后面,一左一右分别搭了猪圈、牛棚,茅厕跟猪圈连在一块儿,落在猪圈后面,猪圈牛棚中间的位置,隔出来养了二十几只鸡。 正屋前头的空地上,东西两边各自搭建着两间土砖房,上头盖的也不是瓦片,而是压实的茅草。 沈家人建了一圈大围墙,把屋前屋后全圈在里面,大门一关,就把老沈家的事情全关在屋里头。 不过,基本上老沈家每天发生了啥事,村里人不用看,光听沈老太从院子里传出来的叫骂声,都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此时,青山村一行人听着从沈家院子里传来的,沈老太中气十足的叫骂声,面面相觑。 沈家老旧的院门上,一张已经褪了色的福字在风中要掉不掉,院门顶端,还挂着一捧明显的蛛丝。 现场,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连一路上能说会道的青年,和其他热情洋溢的灵湖村村民,都像是被人扼住颈脖,说不出话来。 顾元元不动声色的挑眉,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一脸无辜的问带路的青年:“这位大哥,我们这是走错人家了吗?” 青年尴尬道:“没,没走错。” 这回答,让一路跟在他们牛车后面看热闹的灵湖村村民都不好意思起来,实在是,沈家这样子,它就没有哪一点看得出来,今天是准备要办喜事的! 青年忍不住道:“可能,可能沈家人记错日子了,呵呵,可能他们记错了……” 对上顾元元一双美目,青年自己都觉得心虚,这蹩脚的理由说不下去了。 青年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索性不再给沈家找理由,对顾元元道:“我,我给你……们叫门。” 青年上前一步,抬起手,刚想敲门,“吱呀”一声,沈家的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方丽娘挽着两大桶衣物,看到门口忽然多出牛车和人,吓了一大跳:“你们……” 青年忙道:“长贵嫂子,是我!” 方丽娘看向门口的顾元元等人,问道:“清明,他们……”是谁? 一句话没问完,身后传来沈老太的骂声:“你个懒婆娘,让你去洗个衣裳,你倒好,杵在门口半天不动,是准备杵在这里当门神吗?!” 院门只开了一边,沈老太站在那个位置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加上方丽娘挡在门口,倒把门外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娘,我不是……”方丽娘刚想回头解释两句,沈老太已经喝骂道:“你个小猖妇,贱皮子,真是反了天了,还敢跟我老太婆顶嘴?真是贱骨头,一天不打就皮痒!” 她边骂着,连撸着袖子冲过来,重重一巴掌甩到方丽娘脸上。 “啪”一声脆响,方丽娘直挺挺倒了下去,一股鲜红的血水,顺着她的两股间流了下来。 院里院外的人都惊呆了! 沈老太打完方丽娘,才看到院外聚焦的好多人和好几辆牛车,整个人也是一惊。 沈招儿惊呼一声:“娘!娘!”瘦成麻杆一般的小姑娘疯了似的扑过来,喊得撕心裂肺。 顾元元于心不忍,提醒沈招儿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沈招儿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却眼前一黑,直直撞在门框上,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又重重跌坐回去。 第11章 说是行走的荷尔蒙都不为过 顾元元伸手一指那个被称为清明的青年,道:“你,去请大夫!” 清明一个机伶,总算从这场重大变故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听从顾元元的吩咐,掉头就跑。 顾元元又随手指了一个跟在他们牛车旁看热闹的灵湖村村民,道:“你,去把这小姑娘的爹,找回来!” 那人听了顾元元的话,赶紧跑找沈长贵。 沈招儿这个时候才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顾元元的目光满是感激。 顾元元对她道:“小姑娘,你现在去兑碗糖水,多放点糖,少放点盐,喂给你娘喝下去!” 沈招儿拔腿就往厨房跑。 沈老太张嘴就骂:“贱皮子,小猖妇,连个儿子都不会生,还想吃什么糖水?” “糖水那是留着我金孙吃的!” “沈招儿你个赔钱货,还不给我站住,你要是敢兑糖水,我打断你的腿!” 门外有人看不过去,说道:“沈老太你就积点德的,躺地上的那是你儿媳妇,还抵不上一碗糖水了?” “沈老太,想不到你那么黑心,一巴掌把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打没了,还连碗糖水都不让人喝!谁嫁到你们沈家,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平素被打怕了、对沈老太怕到骨子里的沈招儿,但凡沈老太说话大声点就完全不敢动的沈招儿,这会儿暴发出巨大的勇气,对沈老太的话充耳不闻,一头扎进厨房里,按照顾元元说的多放糖少放盐,飞快兑了碗糖盐水出来,强行给方丽娘喂下去。 …… 沈正凌刚拐上自己家的路口,就看到家门前围着很多人,还停着好几辆牛车。 看来,村里的小年轻刚才没说谎,新娘子真的上门了。 只是,沈老太这回竟然这么大方,给他说门亲,竟然给他说了个能出动几辆牛车送嫁的姑娘? 沈正凌眼里的讽刺一闪而过,真要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沈老太早就留给她宝贝小儿子薛长荣了,还能轮得到他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沈正凌准备冷眼旁观,看沈老太这回又给他挖了个什么坑。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巨大喧哗,似乎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留在家里的沈宝儿和沈正则,沈正凌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离得近些,听见风声中隐约传来的只言片语,似乎是方丽娘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 人群被这个变故惊呆了,一时都没人反应过来,这种时候要赶紧去请大夫, 沈正凌正想喊人去请大夫,就看到,人群里,一个美到发光的姑娘,抬手对着江清明一指,强硬的吩咐道:“你,去请大夫!” 这声音清冽而不容反抗,气势惊人,江清明毫不迟疑的跑去请大夫。 紧接着,她又喊另一个人,去把沈长贵找回来。 这么混乱的时刻,她安排起事情来竟然丝毫不乱,而且毫不怯场。 沈正凌下意识顿住脚步,想看看这姑娘还有什么惊人之举,然后,他就听到她对沈招儿说:“小姑娘,你现在去兑碗糖水,多放点糖,少放点盐,喂给你娘喝下去!” 这句话,不同于方才命令江清明两人时的睥睨霸道,却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同样让人不由自主就照着她的话去做,六神无主的沈招儿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是找到依靠,不再彷徨。 沈正凌大踏步上前。 沈老太看到沈招儿果然兑了一碗糖水出来喂方丽娘,不由大怒,劈头劈脑往她头上打过去:“沈招儿你个小贱蹄子,赔钱货,连我的话都敢不听,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沈招儿护着碗,缩着头,准备承受沈老太的毒打,只是想像听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耳边倒是响起沈正凌的声音:“奶奶,你在干什么?” 沈老太整个人就是一僵,慢慢缩回想打人的手:“没,没什么。” 她再泼辣,也不敢惹沈正凌,沈正凌就是个疯子,他疯起来可是不要命的。 顾元元对沈老太的变脸简直叹为观止,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就是! 然而,相比于,沈老太的变脸速度,顾元元更好奇的,却是这个忽然出现,一句话就让沈老太直接装死的青年。 青年身材高大,气质硬朗。 按顾元元前世的标准目测,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以上,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比例极佳。 五官上,男人长得并不精致,只能用浓眉大眼来形容,但是五官比例非常协调,看起来十分舒服,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长相,再配上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和流畅的身体线条,非常吸引人的目光。 说是行走的荷尔蒙都不为过。 知道顾元元在打量他,沈正凌转头朝顾元元看来,四目相对。 顾元元这时候,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夫君沈正凌,只觉得此人随口一句话,就能让泼妇沈老太不敢骂人、不敢打人,真英雄也! 顾元元朝他微微一笑。 沈正凌觉得心跳忽然变得有点快! …… 大夫被江清明拉扯着,一路跌跌撞撞赶到沈家。 原来还在不停的抱怨江清明不尊敬老年人,差点把他一把老骨头都扯散架了,可是一看方丽娘的情况心里就是一惊,都顾不得把气喘匀,就上前去给人把脉。 沈招儿哆嗦着嘴唇,问道:“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我娘肚子里的弟弟,是不是好好的?” 小姑娘的眼睛里,像是迸出一团火,亮得惊人。 大夫实在不忍心骗她,却又因为实情太过残忍,更不忍心对一个小姑娘说出口,只能,沉默。 顾元元就看到沈招儿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阴郁之气。 “丽娘,丽娘你怎么样?”沈长贵听说方丽娘出事了,急得连鞋都忘了穿就从田里跑了回来,两只腿肚子上都是泥巴糊在上面,手上也是,身上的衣裳也沾着泥。 整个人看着邋遢且狼狈,只有那满脸担心没有丝毫做假。 沈长贵挤进人群,看着双目闭,面色惨白的方丽娘,颤声问道:“大夫,丽娘她怎么样?我媳妇她没事吧?大夫,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她。” 第12章 这表现是认真的吗? 老沈家因为方丽娘忽然流产而鸡飞狗跳的时候,灵湖村的两个村正,却因为乍然得知沈正凌成亲的消息而乱成一团。 朝廷有建制,村有百户,设一村正,每超过百户,村正多加一人。 灵湖村一百三十七户人家,就有两个村正。 因为沈家人多,两个村正当中,少不了要有一个沈家人。 而几十户沈家人当中,又属沈全福、沈全禄、沈全寿三兄弟家里人口丰茂,子孙众多,而且日子都算过得去,在沈家人当中说得上话,所以沈家所占这个村正的名额,就落到沈全寿身上。 另一个村正则是从其他杂姓村民中选出来的,叫李福生。 不管是沈全寿,还是李福生,听说沈正凌的新娘子已经进了村,全都慌了神。 沈正凌娶亲他们管不着,但是,整个灵湖村都不知道这件事,沈正凌今天早上还去镇上卖猎物,也根本不知道这门所谓的亲事,也就是说,这门亲事,是沈全福家里瞒着沈正凌私下张罗的。 并且为了不走露风声,村里人一个也没通知。 可是老天,那是沈正凌啊! 那个十五岁就能手撕野猪,大闹沈家的沈正凌,凶起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当年要不是他们用沈宝儿和沈正则两姐弟做要挟、谈条件,沈正凌他是真敢杀人的! 沈全福家里到底是哪来的胆子操控沈正凌的婚事,觉得给他随便说门亲事,他就要认? 万一再把他惹毛了,怎么办? 李福生带着几个村民,一边往沈全福家里赶,一边骂道:“一定又是刘月娥那个死老太婆整出来的夭蛾子!沈家人怎么就不能管住这个泼妇,成天放她出来祸害人!” 而另一边,沈全寿同样叫苦不迭,一边让族人赶紧把沈全福喊回家,一边道:“我看她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让沈正凌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她才知道怕!”她想死就滚远点,别尽做些蠢事连累沈家人。 刘月娥必竟是他大嫂,沈全寿就算了当了村正,说起她来多少也有所顾忌,太难听的话没说出口。 李福生和沈全寿各自带着人急匆匆赶到沈全福家,远远就发现沈全福家门口围了不少人。 两人心里俱是咯噔一下,难道他们来晚了,沈正凌已经闹起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刚靠近沈全福家门口,就听到大夫大骂沈长贵道:“你现在知道让我救你媳妇了?之前怎么不知道按我跟你说的做?” “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说你媳妇这胎怀象不好,想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要多休息,多进补,最好是能够卧床休养……实在没有条件,也不能太劳累,结果呢?” “她现在的情况是,长期没吃饱,加上劳累过度,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李福生和沈全寿齐齐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不是沈正凌闹起来,其他都是小事,一切都好说! 不过,沈长贵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 李福生两人皱眉,拨开人群,看个究竟。 沈长贵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沈招儿大哭:“爹,爹,是奶奶,是奶奶把娘打晕过去的,是奶奶把娘肚子里的弟弟打没的!“ “爹,你不在家,奶奶不让我们吃饭,也不让娘吃饱饭……娘早上就喝了半碗凉水,后来肚子疼,奶奶不肯让她歇着,赶她出门洗衣服……” 小姑娘的哭喊声歇斯底里,撕心裂肺,让人心生怜悯。 沈长贵看着滚落在地的两桶脏衣裳,再看看面如金纸的方丽娘,抱着头痛苦的蹲在地上,呜咽出声:“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 顾元元:“!!!” 就这样? 沈长贵这表现特么是认真的吗? 怀着身孕的媳妇被家里的老娘搓磨虐待,做牛做马不让吃饭,还一巴掌把人打晕过去,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作为男人,沈长贵一不为媳妇出头,二不给媳妇撑腰,三不知道想办法让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只知道抱着头蹲在一边痛哭? 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不一脚踹开,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要是沈家的男人,都是这个窝囊样子,那她成亲当天和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顾元元抿了抿嘴,严肃的想。 沈老太见沈招儿竟敢在众人面前告状,当即大怒,挥起蒲扇大的巴掌,就往沈招儿脸上扇去,骂道:“你个赔钱货,小贱人,让你在这里满嘴喷粪乱嚼蛆……” 沈长贵倒还知道挡在闺女面前,沈老太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打得他头偏向一边,脸上瞬间红肿成一片。 这一巴掌力气之大,可想而知。 若是打在沈招儿脸上,怕是耳朵都要被打聋了。 沈老太还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沈长贵另一边脸上,骂道:“我老太婆教训个人你还敢拦着?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我让你拦,让你拦!” 李福生看向沈全寿,眼底是明晃晃的鄙视,分明在说:你们沈家人,可真不是东西! 沈全寿心里憋屈,偏又无法反驳,只好撇过头去不跟李福生对视,心里对沈老太那是一肚子怨气。 作为村正,沈全寿这些年来跟李福生两个,在村里没少明争暗斗。 特别是最近,听说这一片的里正要退下来了,县里有意在灵湖村两个村正之间选一个做里正,两人就更是卯足了劲各种表现,各种找关系门路,都想把里正这个位置,拿下来! 沈全寿敢说,他在其他方面都不比李福生做得差,可是偏有沈老太这个亲大嫂的,成天拖后腿。 沈老太泼辣、刻薄、霸道,把村里人都快得罪了个遍,以至于大部分村民的心明显偏向李福生。 不仅如此,她连沈家族人的便宜也要占,弄得沈家族人也有不少意见,觉得沈老太若不是仗着有个当村正的小叔子,怎么可能这么嚣张,到处欺负族里人? 沈全寿越想越气,怒喝一声:“住手!” 第13章 是个男孩 沈老太根本没把沈全寿的喝止当回事。 她是沈全寿大嫂,沈全寿还能管到她头上不成? 又劈头盖脸打了沈长贵几下,这才转向沈全寿,阴阳怪气的说道:“三弟当了村正就是不一样,这些年倒是越发威风了,连我管教儿子都要管。” 沈全寿被她气了个倒仰,差点闭过气去。 顾元元身为一个外人,这个时候都气得想跳起来打人。 沈长贵竟然还向沈老太认错:“娘,招儿她还小,她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会好好说她,娘你别怪她,你要打就打我……” 顾元元:“!!!” 这世界真是太可怕了,简直颠覆了她的三观。 她想回家!也不知道现在去死一死还来不来得及穿回去! 沈老太犹在破口大骂:“她还小,都能嫁人生孩子了,还小?我看她就跟她那个贱人娘一样,是铁了心要给我添堵!” 沈长贵满脸苦涩:“娘,你别这么说,丽娘她一向孝顺您……” 沈老太冷笑:“孝顺什么孝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敢跟我说孝顺?” 沈老太狠狠“呸”了一声,抬脚踢向方丽娘,咒骂道:“别给我躺在地上装死!” “既然孩子没了,就给我赶紧起来干活,也省得成日里拿着肚子里的孩子好吃懒做,作张作致。” 沈长贵神情痛苦,抱住她的腿哀求道:“娘,丽娘刚没了孩子,你就行行好,让她休息两天再干活……” 见沈老太一眼瞪过来,沈长贵缩了缩脖子,立即改口说道:“一天,就一天!娘,你让丽娘休息一天再去干活,求你了,娘!” 沈老太冷笑:“不就是肚子里少了块肉,休息什么休息?” “那块肉没了正好,反正生出来也是个赔钱货!” 大夫冷笑道:“沈老太,被你一巴掌打没掉的那块肉,可不是什么赔钱货,那是个男孩!” 人群一片哗然。 沈老太一天到晚往死里搓磨四房,理由就是四房生不出儿子,结果现在方丽娘好不容易怀上了个男孩,却被她一巴掌打没了。 沈长贵震惊道:“大夫,你是说,你是说丽娘刚刚流掉的……是个儿子!” 他大叫一声:“娘,那是我的儿子……”多余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呜呜呜呜,嚎啕大哭起来。 刚刚醒转过来的方丽娘,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黑,又再次晕了过去。 沈老太听说方丽娘肚子里流掉的是个儿子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方丽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被她弄没的! 沈老太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不过这样的心虚的表情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不见。 沈老太脸上浮现出比之前更凶狠的表情,对沈长贵厉声道:“你给我闭嘴,我还没死呢,你嚎什么丧?!” “说一千道一万,这个贱妇就是老沈家的克星!专门生赔钱货不说,好不容易怀上个儿子还留不住。” “她就是专门来克老沈家的,要害老沈家断子绝孙!” 沈老太色厉内茬,偏偏沈长贵在她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被她这么一喝骂,什么话都不敢说,就连哭都不敢哭了。 沈老太一看自己把沈长贵镇住了,仅有的那点心虚也抛到了九霄云外,立即决定把流掉孩子这个罪名,彻底安到方丽娘头上,这样以后就有足够的借口,继续搓磨四房一家。 只是还没等她再次开口,沈全寿已经沉声问道:“大嫂,招儿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家这点破事,闹到这么多村人面前,他要是再不出面处理好,任由沈老太闹下去,沈家人的脸可就要丢尽了,更别说李福生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看笑话! 沈老太眼珠子乱转,心虚道:“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这个赔钱货乱嚼蛆!” “小贱蹄子跟她那个贱妇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全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大嫂,你确定是招儿在乱说?” 沈老太十分心虚,硬着头皮点头:“确,确定!” 沈全寿转头看向沈招儿:“招儿,你说!” 他脸色阴沉,神态严肃,这会儿看上去有点吓人。 沈招儿被他点名,吓得后退一步。 沈全寿的脸色更阴沉了,语气不善道:“还不快说!” 沈招儿还是怕他。 只是想到方丽娘所受的虐待,再想到沈全寿是村正,整个村子的事情都归他管,说不定真能为自己一家做主,便鼓足勇气说道:“奶奶说,我娘不会生弟弟,不叫我娘吃东西。”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娘饿不住,只好去水缸里舀冷水喝,半碗冷水喝下去,我娘就肚子疼,奶奶也不叫我娘歇着,非得让我娘去洗衣裳。” “还说,还说我娘要是不去洗衣服,就要叫人牙子来把我卖出去。” 沈老太倒吊着三角眼,看上沈招儿的目光跟淬的毒似的,骂道:“你个赔钱货,家里养了你十几年,浪费了不知多少粮食,卖了你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见沈老太这个时候还不消停,沈全寿心里忍不住直骂娘。 他冷冷看向沈老太,冰寒的目光让沈老太一哆嗦,忍不住分辨道:“少吃一顿怎么啦?” “家里老老小小几十口,张开嘴巴都要吃,哪有那么多东西来吃?她一个妇道人家,儿子生不出一个,还不应该省出点口粮来,好叫别人多吃一口。” 沈招儿豁出去般尖叫:“才不是少吃一顿!” “奶奶每天都不让我娘吃饭,我娘每天都吃不饱,每天都吃不饱……有时候只给喝点涮锅水。” 小姑娘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昨天三伯娘非说我娘偷吃了她的鸡腿,奶奶就把我娘打了一顿,饿着我娘不让吃饭,还说我娘是贼,让她在院子里跪了半天……” “三爷爷,我娘没有偷吃,我娘真的没有偷吃鸡腿……我们连鸡腿在哪里都没看到!” 沈全寿还没说话,就听沈正凌开口道:“三婶昨天吃的鸡肉是哪儿来的?!” 他声音冰寒,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第14章 他们三房不要脸皮的啊? 沈正凌的问话非常突兀。 在场的人一时半会儿全都反应不过来,实在想不通沈正凌的关注点,为什么会在郑金枝昨天吃的那碗鸡肉上面。 顾元元也不由一怔,下意识向他看去,就发现沈正凌此时脸色阴沉得让人心惊。 他眼里满是凶悍之色,就像一只盯紧猎物的凶兽,如果对方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他就能立即扑上去将人撕成碎片的那种凶戾。 就连围观的村民,都感受到沈正凌身上那种迫人的气势,下意识往外站远一些。 沈招儿吓得不敢再哭。 沈老太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沈正凌见沈老太不回答,冷冷瞥她一眼,冷着眉眼大踏步往后院走去。 沈老太一愣,随即冲沈全寿大叫起来:“快,快拦住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沈正凌一看就是在爆发的边缘,这种时候,谁特么敢拦他? 是嫌活得命太长吗? 沈全寿没好气的问沈老太:“你又做了什么好事,惹到他头上去了?” “大嫂,你就不能消停点,让大家过几天安安生生的日子吗?” 沈老太也就是在沈正凌面前怂,在别人面前,那是相当威风厉害的。 她不敢骂沈正凌,她还不敢骂沈全寿? 沈老太怒道:“沈全寿,沈正凌没大没小、无法无天,你们不去管,反倒指责起我这个老太婆来。” “你们沈家人可真出息!” 沈全寿:“……” 除了不知究竟的顾元元和青山村众人,别说沈全寿,就连围观的灵湖村村民都觉得沈老太这话说得真是太不要脸了! 要不是当年沈全福和刘月娥两个老的黑了心肝,害了二房一家,沈正凌会变成这样? 沈正凌的动作很快,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去后院转了一圈,再重新走回院子里,对沈老太道:“我到后院看过了,家里养的鸡一只没少!” “那么奶奶你来告诉我,三婶昨天吃的鸡肉是从哪儿来的?!” 沈老太被他逼得慌了手脚,随口扯谎道:“那是你三叔买来给她吃的!” 沈正凌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危险到极点:“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反正现在沈长富不在场,沈正凌连对质的人都找不到,等下沈长富回来的时候,要对质又再说,何况到那时候,家里的男人都回来了,也不用她一个老太婆来面对沈正凌这么个煞星! 沈老太这么一想,就克服了心里的恐惧,对沈正凌大声道:“你三婶昨天吃的鸡就是你三叔买回来的!” “难道你三叔买只鸡回来给你三婶吃,还要通过你不成?” 话音刚落,就从院门口传来一个诧异的声音:“娘,我昨天没买鸡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却是沈全福带着沈长兴、沈长富两个儿子回来了,他们被沈全寿派去的人火急火燎的从地里喊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听到沈老太的话,沈长富下意识就回了这么一句。 话说出口,才发现院子里形势不对。 沈正凌看着沈老太冷笑:“我三叔说,他昨天没有买鸡,奶奶,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老太早已方寸大乱,看到沈全福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尖声道:“老头子你回来得正好,你看看你孙子干的好事,为了口吃的,来找我这个亲奶奶的麻烦,你也不管管!” 沈正凌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冷得像冰:“这口吃的,是我特意弄回来给我沈宝儿和沈正则两个吃的。” “我就想知道,我辛苦从山上打回来给弟弟、妹妹补身子吃的野鸡,怎么就吃进三婶嘴里了?” 沈全福眼皮狠狠一跳,心里大骂沈老太没事找事。 明知道沈正凌是个惹不得的煞神,竟然还敢挦他的虎须! 还有三房媳妇郑金枝也是个不省心的,成日里又馋又懒,算计成性,现在为了口的,耍小聪明都敢耍到沈正凌头上去了,她怎么也不想想,沈正凌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沈全福轻咳一声,硬着头皮道:“正凌啊,这事,虽然是你三婶不对,她一时没注意,吃了你特意打回来给宝儿和正则补身体的野鸡,但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她赔一只鸡给宝儿和正则就是了。” 沈正凌还没说话,沈长富就先不乐意了。 当着那么多村民的面,让他们赔一只鸡出去,那岂不是坐实了他媳妇偷吃? 他们三房不要脸皮的啊?以后走出去脸往哪儿搁? 沈长富道:“不就是一只野鸡吗?吃就吃了,多大的事,怎么还要赔?” “沈正凌,不是我这个做三叔的要说你,你三婶吃你一只鸡怎么了?” 沈长富一开口,沈全福沈全寿就知道要糟。 沈全福忙道:“正凌不要听你三叔乱说,这只鸡,是他们三房该赔的,爷爷给你做主。” 沈长富一点也理解沈全福的苦心,当场叫起来道:“赔什么赔?他身为小辈,孝敬他三婶一只鸡吃还不应该?还有脸在这里闹?” 沈全福恨不得把沈长富的嘴给缝起来,沈全寿赶紧让人去寻沈宝儿和沈正则,赶紧把他们两个找回来,不然沈正凌脾气上来了,这会儿没人能拦得住。 果然,就见沈正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凭什么要孝敬她?” “不要说她,你们沈家的每一个人,都不值得我孝敬!” “别忘了,当年你们是怎么求我的!” “我看在宝儿和正则的份上,才饶过你们一次。” “这几年,我带着宝儿和正则两个虽然住在沈家,可是宝儿和正则,可没吃沈家一粒米,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自己在养他们!” 沈老太嘀咕道:“呸,什么没吃沈家一粒米,什么你自己养弟弟妹妹,还不是坐在沈家的饭桌上吃饭?” 沈正凌冷笑:“奶奶先把每个月一两银子的饭钱退给我,再来说这样的话!” 卧槽,两个孩子的饭钱,每月就要一两银子,沈老太怎么不去抢! 眼看众人看向老沈家人的眼光都不对了,沈全福恨不得直接掐死沈老太。 这个死老太婆,这种时候还要跳出来添什么乱?! 沈全福低喝道:“你给我闭嘴!” 第15章 可算找着原因了 沈正凌说:“我之前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宝儿和正则的个子,比不上大伯和三叔家的孩子。” “明明这几年,我拿回家给他们两个吃的肉和蛋从来没少过。” “现在看来,可算是找着原因了!” “要不是这会儿无意中听见招儿把这件事情曝出来,只怕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合着,你们把我拿回来养弟弟妹妹的肉菜,全都给大房三房的人吃进肚子里去了。” “每个月收了我一两银子,却拿我的东西去补贴大房三房,饿着我的弟弟妹妹,你可真是我的好奶奶!你们可真是我的好长辈!” 沈正凌说到这里,脸色一沉,语气森然道:“今天这事,就不是一只鸡的事情!” “而是你们背着我,算计苛待宝儿和正则的问题。” “要是你们不能给我一个交待,那就别怪我给你们一个交待!” 他看向沈长富,冷冷一笑:“三叔想要我孝敬三婶?可以!” 沈长富刚才那是脑子进了水,忘了沈正凌本质上就是个煞星,翻起脸来六亲不认,此时回忆起沈正凌当年的凶悍,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沈正凌冷笑的表情更是让他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连忙就想否认,谁知沈正凌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在他开口之前继续道:“等三婶到了地下,我给她孝敬三牲!” “不止有鸡,还有鱼和肉!” “三叔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诚意?” 想要孝敬就去死,沈正凌可真狠!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顾元元心里也是一片卧槽刷屏! 沈长富两只手乱摆:“不,不不不,孝敬什么的,都是三叔乱说的,你不要当真的!” “你三婶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跟宝儿和正则两个孩子抢吃的,这事是你三婶做得不对,我一定狠狠教训她,让她亲自给宝儿和正则两个道歉,加倍赔偿宝儿和正则。” 沈正凌眼神淡漠道:“我倒是觉得三叔说得有道理,三婶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吃我一只鸡怎么了?我孝敬她是应该的,以后会把鱼和肉一起供上,三叔放心。” 沈长富只觉得站都站不稳了。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想要装死不出面的郑金枝听了沈正凌的话,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发软,推开门就冲了出来,路上还摔了两次,才走到沈正凌面前。 郑金枝脸色煞白的说道:“正凌,三婶知道错了,三婶不应该把宝儿和正则两个补身子的鸡吃了……” “三婶向你赔罪,保证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你就原谅三婶这一次。” “正凌,只要你原谅三婶这一次,三婶以后,一定好好等宝儿和正则,把他们当成自己亲生孩子看待。” 沈正凌“嗤”的一声,眼里满是讽刺,郑金枝脸上火辣辣的,满肚子借口一个也说不出来了。 沈招儿忽然大声道:“原来三伯娘才是偷鸡贼!” “三伯娘自己偷吃正凌堂哥家里的鸡,却栽赃到我娘头上,害死我娘肚子里的弟弟。” “三伯娘,你会遭报应的!” 沈长富厉喝道:“你闭嘴!大人说话,有你一个小姑娘插嘴的份了?” “四弟,不是我要说你,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连个闺女都管不好,大人说话,她在一边叽叽呱呱,编排长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沈长贵吱吱唔唔:“招儿她也没说错……” 沈长富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对上沈正凌跟鹌鹑似的,在四房面前却高高在上,派头十足。 沈长贵被他那么一吼,就对沈招儿道:“招儿,大人说话,你少说两句……” 沈招儿大声道:“爹,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 “我又没说错,三伯娘自己偷吃,反倒冤枉我娘是贼,凭什么?” 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多,平常沉默寡言的小姑娘心里倒生出一股孤勇来。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受够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被沈老太搓磨,被沈家人打骂欺压,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大不了,不活了! 沈招儿转头,顶着哭红的眼眶对沈全寿道:“三爷爷,你是我们沈家的长辈,也是灵湖村的村正,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抬儿请你给我们家做主。” “三伯娘冤枉我娘这事,该怎么算!” “她害了我娘肚子里的弟弟,这事,又该怎么算?” 老沈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沈全寿是真不想管。 可是当着村民的面,再加上李福生也在,沈招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再不管一管,以后走在村里,怕是不能服众。 不过,这事说到底是老沈家的家事,老沈家又是他的本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现场这么多村民看热闹已经无法避免,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降低影响。 做贼什么的太难听了,这要是在郑金枝身上砸瓷实了,以后传出去,说老沈家有个做贼的媳妇儿,整个沈家族人都要受影响,族里的年青人都不好说亲! 沈全寿想到这里,就道:“这事确实是你三伯娘做得不对,没有弄清楚事实,就误会了你娘。” “这样,等你娘清醒过来,让你三伯娘给你娘赔个不是。” 沈招儿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就跟我娘赔个不是就算完了?” 她激动道:“她冤枉我娘,害我娘受罚,被奶奶打,跪在院子里不让吃饭,最终没了肚子里的弟弟,一句误会就完了?给我娘赔个不是就完了?” 沈全寿不耐烦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本来就是个误会,你娘流产这事,没听大夫说嘛,那是她自己怀像不好,身体虚弱才保不住胎的,可不是谁害的。” “至于说,你奶奶打你娘,罚她跪院子不吃饭,这是做婆婆的管教媳妇,天经地义的事情,谁家媳妇都管受婆婆管教,你可不能把这个拿出来说事。” 沈全寿说到这里,对沈长贵道:“长贵,还不看好你闺女,别再叫她添乱!” 第16章 按次数孝敬给你们 沈长贵果然就对沈招儿道:“招儿,你不要再多嘴了,听你三爷爷的话,你三爷爷这么处置自有他的道理。” 沈招儿整个人都绝望了。 偏偏沈老太刚刚在沈正凌面前受了气,心气不顺,正愁找不到地方发泄,此时沈招儿撞到她手上,哪还不借题发挥。 沈老太指着沈招儿怒骂:“你个赔钱货,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敢告起我的状来了?” “你娘是个贱皮子,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下贱货,老太婆我管她那都是看得起她!” “觉得我管坏了,不想要我管?好啊,正好这种不会生儿子的下贱货,我们老沈家也不想要。” “沈长贵,你现在就把方丽娘个贱人给我休回去!” “嫁过来十几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早就该把她送回娘家去,让她娘家看看,他们家里出来的都是个什么下贱玩意儿,就敢嫁给我们老沈家,这是想把我们老沈家祸害到断子绝孙不成?!” 沈长贵吱吱唔唔:“娘,丽娘她,丽娘她不是不会生儿子……那刚刚,刚刚那个,不就是儿子吗?” 沈老太一巴掌打过去:“儿子什么儿子?没生下来算什么儿子?” 她拳头砸在沈长贵身上“咚咚咚”响,边打边骂道:“一个女人,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把老沈家的孙子弄没了,这种贱妇,就更应该休她回去!” 沈长贵不敢躲,只小声分辨道:“娘,丽娘肚子的孩子,是,是被你一巴掌打掉的。”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沈老太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跳起来,操起手边的扫帚棍,狠狠一下向沈长贵头上,高声道:“我就说你家里的赔钱货怎么有胆子告我的状,原来是你这个不孝子教的!”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觉得我管不到你,就敢不听我的话了?”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的抽,那架势,恨不得把沈长贵直接打死才好。 沈长贵抱着头不敢躲,任由棍子密密实实落在身上,头上。 沈全福站在边上,就只当没看到这一幕,沈全寿见沈全福这个一家之主都不管,他也当没看见。 清官难断家务案,这是老沈家的家务事,用不着他这个村正来管。 还是李福生看不过眼,喝了声:“住手!刘月娥你这是想打死长贵?” 话音未落,沈长贵“啊”的一声惨叫往地上倒去,额头缓缓渗出血来。 沈老太觉得沈长贵这是听了李福生的话趁机装死,气得更狠了,又挥着棍子继续打了几下。 眼看沈长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心里发虚,怕把人真的打死了。 沈老太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咽了咽口水,厉声道:“好好好,你们四房一家可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学会躺地上装死不起来!”话虽如此,她边说话边趁人不注意把手里的棍子远远丢开。 只有沈招儿扑过去,捂着沈长贵血流不止的脑袋,惊慌失措的喊:“大夫,大夫快救我爹,我爹他流了好多血!” 大夫没想到,他只是转回去拿了点草药过来,老沈家院子里又倒下一个,一时也气得没了脾气,赶紧给沈长贵止血包扎。 郑金枝这会儿可得意了,道:“有些人啊,天生就是不会生儿子的命,就算怀上儿子,最后也会因为福薄留不住,就不要胡乱怪到别人身上去。” 想让她给方丽娘道歉?做梦! 她一得意忘形,就忘了自己还欠着沈正凌一个交待,就想走到方丽娘面前去落井下石,结果刚走两步,就被沈正凌一脚在膝弯处,重重跪在地上。 一股钻心的疼痛让郑金枝“嗷”的一声惨叫。 沈正凌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都先给我放在一边,把我这里的事情解决好再说。” “三叔三婶你们想好要我的孝敬了吗?” 郑金枝连膝盖的剧痛都顾不得了,尖叫一声:“不要了,不要了,正凌,是你三叔说错话,三婶是你长辈,应该照顾你们才对,怎么还能反过来要你们的孝敬呢?” “正凌,三婶错了,你,你原谅三婶这一次。” 沈正凌冷笑:“好啊,就按三婶说的,我饶恕三婶一次。” 郑金枝神色一喜,正想说点什么,就听沈正凌继续道:“三婶可要好好想想,这么多年来,你们到底偷吃了宝儿和正则多少东西,我到时候,按次数孝敬给你们。” 沈正凌到这个时候,哪里还会不知道,只怕这些年来他私下里找回来给沈宝儿和沈正则两人吃的东西,都进了老沈家其他几房的肚子。 唔,四房肯定没份,老沈家连饭都不让四房吃饱,更不会让他们吃什么肉菜了。 所以,他辛辛苦苦寻回来那些东西,全进了大房,三房,五房和沈老头沈老太两个老的肚子里。 偏偏因为某些原因,沈宝儿和沈正则非常害怕他这个亲大哥,平时他在家,他们也不跟他亲近,他就算想问点什么也问不出来。 就跟他特意弄回来给他们吃的这些肉食一样,每次老沈家的人都说把东西弄给两个孩子吃了,可沈正凌却发现他们沈宝儿和沈正则两个个头不见长,毛发也稀疏腊黄,看上去就是油水不好的样子。 沈正凌当时就怀疑,他拿回来给两个孩子开小灶的肉菜,被老沈家人吃了。 可他每次找机会私下问沈宝儿和沈正则两个,到底有没有吃肉的时候,他们都乖乖点头说吃了。 几次三番下来,沈正凌还以为他们肉吃的不够多,所以才没油水,进山更勤快了,拿回来的肉食也更多了,可沈宝儿和沈正则的气色反而更差了。 反倒是大房、三房的孩子,眼见吹气似的长起来,白白胖胖,看起来油水很足,就连大人们的脸色都变得好看起来了。 现在看来,果然是老沈家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苛待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却不敢跟他说。 只是,老沈家的人吃了他这么多年的白食,反倒把沈宝儿和沈正则饿得面黄饥瘦,沈正凌今天要是不让他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他就不是沈正凌! 第17章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郑金枝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自己把宝儿和正则的鸡肉拿来吃的。” “是你奶奶!是你奶奶说,我怀了你三叔的孩子辛苦,要把你昨天从山打回来的野鸡给我补身子。” 沈老太急了,指着郑金枝骂道:“你个小猖妇,分明是你自己好吃,看到鸡肉就走不动路,非得要吃,现在倒怪到我老太婆头上来?” “你自己要是不吃,谁还能撬开你的嘴,把东西灌进去?” 沈全福听她说得不像,骂了一句:“好了,少说两句。” 他对沈正凌道:“正凌,虽然这事是你奶奶和你三婶欠考虑,不过,你三婶怀了孩子,想吃口鸡汤,这也情有可原,都是一家人,你就别再追究下去了,也省得旁人看笑话。” 沈正凌“嗤”的一声:“真是笑话,她怀了孩子跟我们二房有什么关系?” “她怀的是三叔的孩子,想吃鸡不会叫三叔去买?要是三叔没本事,连只鸡都让她吃不起,那她就憋着,凭什么吃宝儿和正则的东西?” 沈全福脸色沉了沉,略微提高了音量道:“正凌,不就是一只鸡的事吗?都说了让你三叔赔给你就是了,你还想怎么样?” 沈正凌语气森然:“我也不想怎么样,就是你们这些年白吃了我的东西,全都给我吐出来,要是少了一分一毫,我就要老沈家鸡犬不宁。” 这么一算下来,怕不是得赔好几两银子! 沈老太嗜钱如命,闻言大叫起来:“这不可能!” “那些肉和蛋拿回来,都是沈宝儿和沈正则两个自己吃了,跟我们没关系!” “我可是当着你的面问过他们两个的,你自己也问过,他们两个自己亲口说那些肉菜是他们两个吃掉的,你现在红口白牙一句话,就想讹我老太婆的银子?” “就算说破天去,也没有这个理!” 问沈宝儿和沈正则?沈宝儿和沈正则怕他呀。 这几年,为了养活两个小的,沈正凌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山上,两人小的在老沈家也不知道被老沈家人输灌了些什么不好的想法,根本不亲近他,看到他更是连话都不敢讲,就是低着头,问一句答一句,声音轻得跟蚊子似的。 这事要是问沈宝儿和沈正则,最终又会和以前一样,不了了之。 沈正凌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沈正凌冷笑:“讲理?我的拳头就是道理!不服气的,尽管来跟我讲理!” 一句话,凶悍本性显露无疑。 这个时候,沈全寿派去找沈宝儿和沈正则的人把两人带回来了。 沈全寿对沈正凌道:“正凌,你那牛脾气也得改一改,这么凶,就不怕吓到你弟弟妹妹?” 沈正凌往沈宝儿和沈正则看去,就看到两人慌忙低下头去。 沈正凌:“!!!” 沈全寿道:“正凌,凡事讲道理,你要给你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 她对沈宝儿和沈正则道:“宝儿,正则,三爷爷有话问你们,你们要当着大家的面回答,记得,要说真话,明白吗?” 沈正则抬头看向沈宝儿,沈宝儿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点头:“三爷爷你尽管问,宝儿一定如实回答。” 沈正则也跟着点头。 沈全寿道:“好,宝儿,三爷爷现在问你,你哥哥这几年拿回去的各种肉食,家里是不是给你们吃了?” 沈宝儿抿了抿嘴,飞快觑了沈正凌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是,是的,三爷爷,哥哥拿回家里的肉食。都是我跟弟弟两个吃了。” 沈正则一切行为向姐姐看齐,闻言点头附和:“对,那些肉是我们吃了。”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沈正凌急得眼睛都红了,浑身上下都是戾气,像是随时都能点爆的油涌。 然而因为沈宝儿和沈正则在场的原因,为了不吓到他们两个,他只能死死压制住自己的脾气。 沈家人看到这样的沈正凌基实也有点怕,都不由自主离他远点,就连郑金枝,跪在地上不敢站起来,也偷偷往远处爬走。 沈全寿推着两个孩子慢慢往沈正凌的方向靠近,边走边说道:“正凌你看,宝儿和正则两个自己都说,你拿回来的东西是他们自己吃掉的,你不能因为自己心里有想法,对长辈不满,就胡乱歪曲事实。” 沈老太得意道:“自己吃了东西还想讹我老太婆的银子,真是不像话!” 沈全福语重心长道:“正凌,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弄清楚,你也没必要非抓着不放。” “我们就事论事,你不要这么偏激。”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们做得不妥当,委屈了你们二房,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们也愿意好好补偿你们三个孩子,你又何必非得跟我们这些长辈闹?” “正凌,这事,要我说,就这么算了!” “这个时辰,宝儿和正则的肚子也饿了,不如大家先吃饭,也省得饿着他们。” 沈正凌极度不甘,一脚踢出去,把围墙踏了个大洞出来。 好大的力气! 顾元元等人倒让他吓了一大跳。 顾元元抬头看向他,明显能感觉到全身肌肉紧绷,身体里像是蓄积着随时能打死一头牛的力量,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发泄出来,让人看了都觉得憋得难受。 眼看着沈正凌似乎想要妥协,顾元元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般开口道:“沈宝儿,沈正则,你们哥哥昨天打回来的野鸡好吃吗?鸡腿好吃,还是鸡翅膀好吃?” 众人愕然,没想到她会忽然开口淌进老沈家这趟浑水里。 老沈家的人脸色剧变,刚想喝斥她胡言乱语,多管闲事,沈宝儿已经飞快觑了沈正凌一眼,下意识的答道:“好吃!昨天的野鸡肉非常香,我觉得鸡翅膀比鸡腿好吃。” 说着喉咙动了动,倒像是回味无穷。 沈正则紧跟着她后面回答道:“好吃,鸡腿好吃。” 说着,用力吸溜了几下口水,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馋了。 顾元元双手一摊,道:“你们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够当真呢?” 第18章 我知道,我说! 顾元元笑道:“我就奇怪了,明明有大人的可信言辞在先,你们不采纳,却非得去相信两个孩子的话。” “难道在你们心里,小孩子的胡言乱语,比大人的有理有据更可信?” 她说到这里,面色一肃,“还是说,这两个孩子受你们逼迫多时,不管任何时候,只能回答你们想听的答案,根本不敢讲真话!” 沈家人面色铁青,灵湖村的村民更是惊讶看向顾元元。 要知道,在灵湖村,老沈家的事情一向是没人管的,特别是涉及到沈正凌的事,就更没人敢管。 因为,不敢管! 沈正凌那人,太凶了,让人害怕。 他们心里正这么想的时候,就见沈正凌神色狰狞,一把揪住沈老太的衣领,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提起来,怒喝道:“说,这些年,你们对宝儿和正则都做了些什么?” 沈老太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用力去掰他的手腕,不断捶打他的手臂,沈正凌拎着她衣领的手纹丝不动。 沈老太渐渐失了力气,恐惧被无限放大,几年前那窒息的一幕重又袭上心头。 沈老太发出急促的一声尖叫,头一歪,昏死过去,也不知道是被勒的,还是被吓的。 沈正凌一把将她掼到地上,大步往沈全福方向走去,沈全福早就让他吓破了胆,吓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沈宝儿和沈正则的身后才停下来,颤声道:“沈正凌,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我可是你爷爷!” 沈正凌垂下眼睑,声音低沉冷漠,不带温度:“我再问一次,你们对宝儿和正则做了什么?” 沈全福摇头:“我不知道!我每天下地,早出晚归,家里发生什么事情我哪里知道?” 倒是一推二五六,推了个干干净净。 沈招儿“霍”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我知道,我说!” 沈家的人不把他们四房当人,打她娘,打她爹,害了她的弟弟,她也不叫沈家人好过! “他们打宝儿,当着正则的面打,往死里打的那种,还不让宝儿和正则说出来。” “大伯娘出主意,说不能打宝儿的脸和手,膝盖以下也不能打,这样容易让人看出来,要打,就要挑身上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打,堂哥你是男人,跟宝儿男女有别,看不到她挨打的胸背这些地方。” “三伯娘说,堂哥你每天都要上山去打猎,一去就是一整天或者好几天,不可能时刻在家里守着宝儿和正则两个,如果宝儿敢找你告状,他们就趁你不在,叫来人牙子把正则卖掉。” “奶奶威胁正则,说如果正则敢在堂哥你面前乱说话,就当着他的面把宝儿打死,到时候扔到山上去喂野兽,就说是宝儿自己贪玩跑出去,被野兽吃了!” “奶奶还对宝儿和正则说,说堂哥你是个疯子,疯起来六亲不认,连自己人都想杀,让宝儿和正则别想着堂哥你会给他们撑腰。” 沈长兴脸色铁青,冲沈招儿喝道:“住口!” 沈长富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指着沈招儿骂:“沈招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给我闭嘴!” 沈老太尖叫着从在上爬起来:“你个小贱蹄子,赔钱货,搅家精,叫你在这里满嘴喷粪……” 她想扑过去打沈招儿,却沈正凌一脚直接踹翻在地。 沈老太大叫:“杀人了,没天理了!亲孙子要打死我这个老太婆!” 沈正凌飞起一脚,把沈老太身后一个石碾踢飞出去,冲着她冷冷一笑:“奶奶不是说了我是个疯子吗?疯子杀人可不犯法,连牢都不用坐。” “奶奶如果真的这么想死,我这个做孙子就孝敬你一回,成全你老人家的心思!” 他赤红的双眼里冷漠无情,满是杀意,沈老太终于想起来,三年前,自己差点死在这个亲孙子手里! 沈老太吓得尖叫一声,直挺挺晕了过去。 沈全寿大喊:“沈正凌,你不要胡来,杀人是要做牢的!” 沈正凌没管昏过过去的沈老太,也没理会沈全寿,而是对沈招儿道:“你继续说!” 沈全福冲着沈招儿喝道:“招儿,你一个姑娘家,什么时候倒学会搬弄是非了?” 这会儿他倒是后悔刚才没拦着沈老太点,让她把沈长贵打晕了,不然有沈长贵拦在里头,才好叫沈招儿不乱说话,现在倒是说什么都太迟了。 沈招儿这会儿其实心里十分惧怕沈正凌,只是一想到自己爹娘被沈老太打得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什么怕都丢到脑后了。 而沈全福这句警告,更是火上浇油,激得沈招儿更愤怒了。 沈招儿继续道:“堂哥你这几年拿回来给宝儿和正则补身体的肉菜,全都被爷爷奶奶、大伯、三伯家里,还有五伯吃掉了,宝儿和正则一口没吃过。” “为了不让堂哥发现,他们会把吃过的骨头留下,再找机会让宝儿和正则当着堂哥的面嚼骨头,好用来欺骗堂哥!” “堂哥每个月交回来的一两银子,奶奶也没有拿出来给宝儿和正则吃饭,而是全攒起来给五叔花。” “堂哥不在家的日子,宝儿和正则两个除了吃剩菜剩饭,就只能吃猪食,还只给一小碗,不让吃饱。” “他们不但不让宝儿和正则吃饱饭,还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干活。” “堂哥没在家所以不知道,家里最脏最重最累的活都是我们三姐妹和宝儿、正则两人干的。” “沈娇娇和沈珍珠她们的衣裳都是宝儿单独洗的。” “堂哥不在家的日子,宝儿每天都要服侍她们两个起床,给她们打水盛饭,还要服侍大伯和三伯家里的小孩子起床,给他们穿衣裳洗脸,侍候他们吃饭。” “这是沈娇娇跟沈珍珠两人的主意,她们两个说,不能让宝儿出去干活,不然外头的人看见了会说闲话,到时候传出去堂哥就会知道,让宝儿在家里干活,只要家里的人不说出去,外面就没人知道。” 沈正凌对沈招儿道:“还有什么是我一直不知道的,你今天一并说了!” 正好方便他把账一起算了! 第19章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沈正凌赤红着双眼,像一只随时会发狂的凶兽,偏他的语气这会儿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沈招儿到了这会儿,该说得都说得差不多了,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不能说不敢说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大伯和三伯家的孩子,让正则跪在地上给他们当马骑。” “他们骑在正则身上,挥着竹扫帚的枝桠抽打他,让他快快爬。” “我奶奶说,竹扫帚的枝桠打在身上痛,事后却不会留下痕迹,这样堂哥你就不会知道。”沈招儿飞快觑了沈正凌一眼,说道:“正则要是爬得慢了,大伯和三伯家的孩子就会不停的抽打。” “他们打了人以后还不叫正则哭,也不让他喊痛,要是他敢喊出声,必定打得更厉害。” “他们还让沈正则趴在地上学狗叫,学得不像,也打他!” “堂哥你每回给宝儿和正则两个做回来的新衣裳,宝儿和正则只能留下一套,就是为了穿给堂哥你看的,其余的都被奶奶拿到镇上的布庄卖出去,再买好面料回来给五叔做新衣裳。” “奶奶说,宝儿和正则两个是贱命,没爹没娘,根本不配穿这么好的衣裳。” “五叔就不一样了,五叔是读书人,读书人最讲究体面,自然要穿好衣裳。” 沈招儿最后说道:“如果堂哥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就会假装的对宝儿和正则很好,为的就是可以一直欺骗堂哥,不停的往家里家肉食、拿银子回来了,还能指使宝儿和正则帮家里干活。” 沈正凌冷静听完,问沈招儿道:“说完了?” 沈招儿赶紧点头:“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些,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难道还不够? 老沈家这一家人实在太无耻了! 竟然一家大小齐上阵,欺负两个小孩子! 准确的说,其实是欺负三个孩子,别看沈正凌个子看起来高大威猛,三年前,也不过才十五岁。 十五岁的少年,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弟弟妹妹,顾着他们吃和穿,还要想着不亏待他们,所以成天往山上钻,就为了多打点猎物,让弟弟妹妹的日子能过得好些。 这日子本就不易,老沈家一家大小,剥削起沈正凌来一点也不手软,就跟吸血的蚂蟥似的,拼命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吸血,开口就让他交一两银子一个月的伙食。 老沈家黑了良心,吃他的用他的,还要虐待他的弟弟妹妹。 顾元元虽然刚穿过来一天,但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对这个时代的货币收入有一定的了解。 一两银子是一千文! 鸡蛋一文钱两枚,鸭蛋两文钱三枚,青菜萝卜一文钱能得三斤,捧在手上能有一大捧。 去镇上干活,打一天零工也才三十文工钱一天,在村子里帮人干活还没有,管饭二十文一天,不管饭才得二十五文工钱。 村民们靠天吃饭,地里的收成交了朝廷的各种徭役税赋之后,剩下的不多,可能换粗粮都不够一家人吃饱肚子,平时里的开支,就靠着家里的妇人们做点针线活拿到镇上去换点盐巴,可能半斤油一家人要吃一年。 家里头养的鸡、鸭,平日里拣了蛋来卖,用来补贴家用,充作人情往来,再养上两头猪,过年的时候卖了钱,除去过年的开销,一年到头辛苦下来,一家大小齐使劲,也就是余下这点猪肉的收益。 能攒下二三两银子的都算是殷实人家。 这事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难受,也难怪沈正凌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顾元元换位思考一下,觉得要是换了她,辛辛苦苦赚钱养弟弟妹妹,结果却被人欺负成这样,顾元元觉得,她大约也会想杀人。 沈正凌的目光冷冷从院中扫过,他的眼神从谁身上扫过,谁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似的,整个人都僵硬着不敢动弹。 沈正凌的目光落到沈全福这个一家之主身上,非常平静的问:“这事,爷爷怎么说?” 沈全福能怎么说,敢怎么说? 当然是能骗则骗,最好能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才好。 沈全福涨红着脸道:“这绝对没有的事!是招儿这个丫头,看不惯她奶奶管教她爹娘,所以怀恨在心,故意说出这些话来激怒你,想挑起你出头,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对对对,”沈全寿把沈招儿和沈正则两个孩子往沈正凌面前一推,说道:“你看宝儿和正则这两个孩子,好好的,哪里有半点受欺负的样子?” “再说,他们有你这么个做哥哥的撑腰,要是真受了委屈,早就说出来了,怎么可能一声不吭?” “这要是一天两天的还好说,可这都好几年时间了,你家里人要真的对宝儿两姐弟不好,哪有好几年不露馅的?” “你要是这信,这会儿尽管自己问他们。” 沈宝儿和沈正则低着头,一声不吭,沈正凌看着这么畏惧他的两个人,心里十分难受。 顾元元忽然觉得,这两个孩子也挺坑人的,沈正凌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他们日子过得好些,这两个却能让人欺负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包子,也不能包子到这个程度吧? 这么一想,顾元元觉得沈正凌更可怜了。 眼看他在两人面前强压怒气,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顾元元忍不住开口道:“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她指着沈宝儿和沈正则两人,道:“这两人,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可是这个子,说十岁和五岁都有人相信,他们也不是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个子小的,如今这样,可不就是因为吃的没跟上,营养不良造成的?” “我就不信,好好的孩子,成天吃肉吃蛋吃饭管饱,能长成这副头发稀疏枯黄,瘦骨如柴的样子。” “还有这两人身上的衣裳明显短了一截,衣裳的颜色更是被浆洗得发白,袖子、衣领、裤脚边处磨损严重,说明至少是两三年前的旧衣裳。” “那他们每年做的新衣裳哪去了?” 第20章 我可不是外人啊 众人定睛一看,沈宝儿和沈正则身上的衣裳可不正如顾元元所说的那样,明显是多年的旧衣裳。 村里人大多贫穷节省,大家身上穿的衣裳都是补丁带补丁,浆洗得发白,磨损得破边这样,实在是太寻常了,所以,平时也没人注意到沈宝儿和沈正则身上穿的衣裳上头去。 更不知道沈正凌这个做哥哥的竟然这么舍得,每年都给两人做好几身新衣裳。 现在听沈招儿这么一说,再看沈宝儿和沈正则两人身上的衣裳,就算再没脑子的,这下也知道老沈家苛待了二房的几个孩子。 灵湖村的村民看向老沈家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顾元元倒像是不知道现场气氛尴尬一般,对老沈家众人道:“你们想证明自己没有苛待两个孩子很简单,把这两个孩子这几年的衣裳拿出来给大伙看一眼,就可以了。” 这怎么拿得出来? 沈宝儿和沈正则的衣裳,早被沈老太拿去换了银钱,扯布给沈长荣做衣裳了。 不然沈长荣一年四季四套衣裳,钱是从哪儿来的? 沈全福冷了脸,对顾元元喝道:“这位姑娘,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事,和外人无关,姑娘不要多管闲事。” 顾元元往沈正凌方向看去,笑道:“我可不是外人啊。” 好一个不是外人! 这要搞事情也不是这么搞的吧? 他们沈家人,难道连自己家的人都认不全? 沈全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怒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们沈家有几口人,整个灵湖村的人都知道,可没有姑娘你这号人。” 之前给顾元元等人带路的江清明这才想起来为大家介绍顾元元一行,忙道:“全福爷爷,这是正凌哥的新娘子!从青山村过来的。” 沈全福:“!!!” 众人:“!!!” 这是他的新娘子!沈正凌只觉得心口“扑通扑通”又跳得快了几分,激动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心里唯一的念头是:“她不怕我,她还帮我!” 自从父亲去服兵役,母亲过世,他大闹一场之后,整个沈家,不,应该说整人个灵湖村的人,就没有不怕他的,就连他的亲弟弟妹妹,也从心里惧怕他。 所以这会儿,见过他动怒之后,依然不惧怕他凶悍的顾元元就难能可贵。 而且顾元元还站在他这边,帮他说话! 沈正凌一直都知道,因为自己不会说话,空有一身蛮力,每次遇到什么事情也只会用蛮力解决,所以非常吃亏,明里暗里,不知道被沈家泼了多少脏水在身上。 如今,这个娇美的姑娘,一开口就把牙尖嘴利,颠倒黑白的沈家人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凭这一点,就能让沈正凌对她生出无限好感。 这个娇美聪明的姑娘是他的新娘子!他的! 顾元元根本没想到她这一开口,让沈正凌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 她这会儿是真心觉得,沈家简直是个火坑。 假公道真偏心眼的沈老头,尖酸刻薄的沈老太,精明算计的大房,耍小聪明占便宜的三房,没用懦弱窝囊废的四房,假清高真自私的五房。 还有冷戾凶悍的正主,沈正凌。 也不知道张金花是从哪里给她寻摸来的这门“好”亲事,当真是直接把她推进了“火坑”。 顾元元可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就算进了“火坑”,她也得从里面跳出来,这种情况下,暂时和沈正凌搞好关系,那就很有必要了。 而且,说实话,顾元元也觉得沈正凌有点可怜,心里确实想帮他一把。 沈全寿的脸色却十分难看。 老沈家可真是好样的,娶媳妇竟然不办酒不请客不通知村里人,这是丢的谁的脸? 传出会,倒叫人说沈家抠门,娶媳妇连顿酒都办不起! 沈全寿对江清明喝道:“清明,这话可不能乱说!” “婚事不是儿戏,不能拿来开玩笑!可别败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江清明被他一声喝,整个人不由怔愣了一下,急道:“全寿爷爷,我没胡说!新娘子手上有婚书!” 要说沈正凌娶亲这事,那完全是沈老太和大房媳妇赵水仙背着众人一手张罗的。 她们的本意是,沈正凌不服管教,给他说个好拿捏的媳妇回来,以后,把他媳妇拿捏在手里,再让沈正凌往家里多交银钱回来也有足够的理由。 但是说娶媳妇要钱啊,老沈家可不想给沈正凌出银子娶媳妇,也是凑巧,张金花为了霸占顾元元家的房子和地,特意托了媒人往远处寻摸人家,还特意说了,只要是门户相当的亲事,顾家,可以不要男方出聘礼! 当然了,张金花也把话说在前头,他们顾家也不出嫁妆。 沈老太自然想不到顾元元家里的陪嫁是田地屋子,只觉得不要聘礼就好,陪不陪嫁的有什么要紧?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还讲究这个。 时下村子里嫁女儿,就算收了聘礼,那也是留给家里的儿子娶媳妇的,谁会哪出来给女儿陪嫁?除非家中富庶,否则最多给两床棉被就算很好了。 沈老太特意跟媒人打听过顾元元的情况,得知父母双亡,家里的伯娘急着把她嫁出来,再又听说顾元元脾气非常好,在村子里都不跟人红脸的,遇人先带三分笑,十分软和。 沈老太一听,就觉得顾元元是个没倚仗的,还立不起来,以后进了沈家的大门,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于是当即拍了板,同意了这桩亲事。 一个急着把人娶进来,一个急着把人嫁出去,这门亲事,就这么爽快的订下了。 沈老太既然存了拿捏人的心思,所以从一开始,就想好要打压顾元元,沈家既没摆酒,也没通知村里沈正凌要娶媳妇,连家里人都没知会一声,就等着顾元元上门,给她一个下马威。 反正顾家那边急着把人嫁过来,肯定不会因为这个跟沈家闹起来。 而一个连喜酒都没有的新媳妇,在家里还能抬得起头来?还想抬得起头来?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998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998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