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狂人》 第一章 公共汽车上 苏北，104国道，柏杨耸立，蝉声延绵。 一辆公共汽车，一辆载着未来世界级大佬的公共汽车，缓缓停下。 “不要乱说话！” 开车门之前，司机回头甩了一嗓子。 上来两个人，二十岁左右，一高一矮，一人一个背包，高个子右鼻翼上一大颗黑痣。 他们不是乘客，也不是运管。 司机不再启动汽车，他凝视着窗外的观后镜，一脸的愤怒和无奈。 陈大军的位置在中间靠窗，他正翻阅笔记本，笔记本里是女朋友的相片。 长发，长腿，泳装，有站着的，有侧躺的，有泡在海水里的，头发润湿，胸线挺拔。 坐他邻座的人，二十五岁上下，白衬衣，红领带，定型啫喱没有让一根头发叛逃。 他戴着耳机听音乐，偶尔斜看几眼陈大军女友的照片。 “大家好！兄弟我集点资，保各位旅客平安。每人最少十块，没带够的，相互先借一下，时间宝贵，麻烦大家迅速点！” 刚上车的高个子嚷出这么一段话，眼光游离在行李架上。 前几排的乘客轻微叹气，开始掏钱。 高个子一边收钱，一边往里走，矮个子紧跟其后。 “你们这是违……” 白衬衣摘下耳机，还没有说完，陈大军一把按下他的手，满脸堆笑对高个子说：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懂，他的钱我来交，一人十块，对的，一人十块！” 陈大军左手死死的摁在白衬衣身上，同时左脚牢牢的踩住他光亮的皮鞋，确保他不再说话，右手掏钱递给高个子。 高个子收钱的瞬间，陈大军清晰的看见他左手小指少了两截！ “哦”了一下，高个子转向了后一排座位。 这是一对夫妻，大约四十岁，妻子靠窗户，丈夫靠走廊。 “还有王法吗？我有钱也不给！我可不是外地人！” 丈夫仰起头，短暂怒视，然后把目光转向窗外。 高个子从鼻孔里憋出“你娘的”，左手从背包抽出一把不锈钢菜刀，一刀砍向那位丈夫的肩膀。 在血液浸泡之前，骨头露出了惨白！ 车厢里顿时哭喊躁动。 矮个子也举起菜刀，与高个子背靠着背，一边嚷着“谁敢动”，一边和高个子迅速走向车门，下车仓皇逃离。 “太不像话了！” “狗东西不会有好下场！” 骂声起伏。 陈大军用手掌狠狠拍着窗户玻璃，对着车头大声嘶吼，歇斯底里： “快坐下！不要吵！师傅，赶紧开到县医院，快！” 白衬衣回过神来，转身单膝跪在受伤旅客前面，同他妻子一起将伤员平放座位，脱下衬衣将伤口捂住。 左手掏出手机，拔通了120，向医院急诊科报告受伤情况。 病人进了抢救室，白衬衣从行李箱取出另一件白衬衣穿上，在收费处垫付了三千块钱。 伤者妻子连声向这位好心的陌生人说谢谢，陈大军向她要了联系方式。 等警察做完笔录，陈大军和白衬衣一起坐在医院的台阶上。 “我的天，今天如果不是你，躺里面的就是我了。” 白衬衣心有余悸，又心存感激。 “嗯。”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砍人？” “我了解他们的眼神。” 陈大军没有任何表情。 “警察不管吗？” “当然管，我堂弟认识一个老大，就干过这事，有期徒刑十九年，宣判时全程微笑。我堂弟不参与这个，但有别的事情，判了两年，明年出来。” “你说今天这两人能抓到吗？” “应该能的，只不过，如果他们现在就去了外地，就不好说了。” 白衬衣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支钢笔，没有经过陈大军同意，就从他包里取出装有女朋友照片的笔记本…… 第二章 全等三角形 白衬衣把笔记本翻到尾页，一边写字，一边说： “你今天救了我，我把联系方式留下，以后有困难一定要找我。” 陈大军接过本子： 名字，靳勇。 下面是手机，座机，另有一个oicq，五个数字。 还留下日期：1999年8月27日。 陈大军不知道oicq是什么，也没有问，毕竟他连传呼机都没有。 人家字写得真好，不像自己，永远的孩儿体。 “哦，对了，你叫啥？什么职业呢？” 靳勇站起来，临走之前再问一句。 “我叫陈大军，刚大专毕业，以后是数学老师，我今天去黎县二中报到的。” 一个月后，黎县二中警务室。 陈大军拨通了受伤大哥家的电话： “大姐，大哥怎么样？” “谢谢你记得我们，他落下残疾了……” 没有说完，大姐开始抽泣。 陈大军等了一会儿，再问： “派出所那边有消息吗？抓到人没？” “抓到一个，他已经跑外地了，警察异地协同找到的。但高一点的没有归案，警察走访了所有关联的人，都没有线索……” 初二（3）班教室。 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回归座位。 嗒嗒嗒…… 陈大军快步跨进教室，左手拿两个大三角板，右手提着个纸袋子。 不少学生顿时笑了起来。 到不是因为陈大军有滑稽的动作，而是大家见到陈老师就发自内心的兴奋起来。 “陈老师，月考成绩出来了，我们三班和四班，没有一个低于90分的，他们一班和二班，唉唉唉，那个惨啊！” 坐前排的一个女生脱口而出。 与其说是讲给陈大军听，不如说她想让全班同学，尤其是男同学，听到她的清脆。 陈大军摆摆手，眯眼一笑： “今天，我们用三个坏蛋，来学习全等三角形。” 陈大军从纸袋里取出三张黑白画像：秦桧、赵高和魏忠贤。 素描不像素描，速写不像速写，但极具美感。 秦桧脖子上，两根木棍，中间用一个角铁固定，另外两个罪人呢，脖子稍微有点区别。 “陈老师，你要用历史和美术来讲几何啊？” “是的，别告诉校长！” 全班哄堂大笑。 一阵神讲解，同学们睁大了眼睛，陈大军也睁大眼睛： “大家都听懂了吗？” “听懂啦！这么简单啊！” 全班学生异口同声。 练习做完，后排一个男同学举起手： “陈老师，你能把这画送给我们吗？我好喜欢你的画。” “当然可以，不过，谁做题慢，谁就先挑我的画，因为他可能就是美术天才哟。”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们差生？我爸却骂我是废物。” 一个小个子男生，声音有点小。 “说什么呢？我的学生哪有废物？只有那些让三毛来教数学、让爱因斯坦去卖洗发水的人，才是废物！你们都是精品……” 全班学生突然安静了，有些红着眼睛，有些红着脸。 陈大军转身开始擦黑板，擦得很慢很慢…… 他时不时狠狠闭上眼睛，却不是因为粉笔的尘埃。 中午，学校小卖部，熙熙攘攘，柜台上放着两部公用电话，都有人用，陈大军就站门外等着。 不时有学生向陈老师问好，让他好不自在。 终于一个电话空出来，陈大军走上前。 “嗯……我打个电话……” “哟！哟！你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陈老师啊！” 服务员笑脸相迎，她的大眼睛、长睫毛、红润嘴唇，伴随着陌生而迷人的香水味，以及袒露的黑色肩带，让陈大军顿时有点乱了方阵。 第三章 学校小卖部 陈大军避开她的眼光，勉强一笑，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王阿姨好，我是大军，我想跟我妈通个电话。” “好的大军，过十分钟你再打过来。” 于县复兴镇，赶集天，人来人往。 王阿姨走出门市，来到路边一台缝纫机旁边，缝纫机上，陈大军的母亲正在帮人换拉链。 陈大军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禾州教院，寝室，女朋友： “今天想我了啊？我爸说一年后把你调回市里来，你知道，他好坏也认识几个人。” “我也努力吧，但头两年调动基本不可能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亲我一下……听不见啊！再亲……” “我想你的，晚上都乱做梦了，你知道……” 旁边这个大眼睛服务员，若无其事的喝着可乐。 陈大军尽量压低嗓音，但怎么都觉得别扭，不一会儿便挂了。 再一次，他拨通复兴镇的电话： “妈，你腿好了吗？” “好了，小手术。你姐从国外打电话回来，她说你要好好学习语文和英语，你数学全班第一名，语文倒数一名，考试就吃亏。” 母亲一阵速度讲话，生怕浪费每一秒的通话时间。 “我现在上班，收入稳定，你不要补衣服了。” “大军，你停学三年去修车，现在年龄不小了，有适当的姑娘，可以考虑了。还有，你不要恨你爸，他就是脾气不好，心里也没有啥……” “妈，我要回寝室了，改天再给你打。” 陈大军拿出十元钱递给服务员。 大眼睛服务员拉开抽屉，又立马合上。 “哟，真不巧，今天没有零钱找你，你改天送来吧，一共三块六。” “这……” “这什么啊，我叫余丽，你在哪个宿舍？如果你不来送电话费，我就捉你去！” 余丽直勾勾的盯着他，睫毛又长又翘，忽闪忽闪。 “你说话啊！明星老师怎么变呆头鹅了？” “我住二号楼，204。” “好了，你快回去吧。” 余丽看陈大军还在发呆，就半推半抱把他送出了小卖部。 这样唐突的接触和体香，让陈大军思绪混乱。 刚刚还跟女朋友通电话，现在身边又来一个明显示好的女人，关键，这一位真的很勾魂，由内到外…… 复兴镇。 陈大军的母亲知道，自己提了丈夫，儿子生气了。 她对王阿姨说了谢谢，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的缝纫机。 黎县汽车站，建在大河岸边，车站正对着一座大桥，是全县最高的桥。 桥头没有栏杆，带孩子的父母路过这里，都下意识的抓紧孩子的手，生怕掉下去。 午后，细雨斜飘，陈大军天生怕冷，穿着羽绒服，戴耳机走过大桥。 “轰……” 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隔着耳机把陈大军吓一跳。 摩托车冲到桥头，嘎然停下。 挂上空档，司机急吼吼的甩腿下了车。 中等个子，瘦得像竹竿，头发蓬乱。 他把摩托车停在悬崖边，对着一个女人怒吼咆哮。 陈大军摘下耳机，听得见吵闹，却听不清内容。 他越走越近…… 第四章 桥头摩托车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姐，右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头发上沾满水珠，不住地往妈妈大腿上靠。 怀里是刚满月的婴儿，包着毯子绑在自己身上，左手牢牢的捂着。 婴儿睡着了，大姐时不时低头，检查宝贝脸上是否有雨水，又抬头向摩托车司机哭求着什么。 竹竿男越吼越凶，开始推搡，指着她鼻子大骂，很明显下一步就是扇耳光了。 陈大军满脸通红，这就是他二十年前的生活，父亲经常毒打自己和姐姐，母亲被打得更惨。 他拉严了红色羽绒服的拉链，将围巾向上展开，盖住了鼻梁。 然后，像一个解决问题的警察，自信的站在了摩托车前面。 “大姐！你看，有个公交车在等你，快去！快去呀！” 陈大军隔着围巾，扯着嗓子诚恳的喊出来。 大姐和小女孩转过身，朝汽车站望去。 没有让竹竿男反应过来，陈大军一把将他推下悬崖，再箭步冲进滨河路浓密的丛林…… 车站喇叭不断，雨一直下，等大姐和女儿慢慢转回身来，只看到摩托车，在原地“突突”的叫着。 树丛里，陈大军扔掉围巾，将羽绒服脱下，反面穿上，红色变成了蓝色。 确定树丛里没人，他疾步走到另一端，再若无其事的晃出来。 这边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不是车站码头，而是镭射影厅，以及茶馆发廊。 他快步钻入一家理发店，坐最里的位置剃个了光头，出来买顶帽子戴上。 一个月后，陈大军的头发长出来了，脑袋像个短毛豚鼠。 他出去整修一下，回寝室好好洗了个澡。 二号教师楼，住的全是单身教师。 一共四层，每一层十个房间，卫生间和洗漱间在楼梯旁边。 一楼二楼住男教师，三楼四楼住女教师，是为了方便使用卫生间。 女教师的窗户都有窗帘，想看也看不进去。 男教师基本都是裸窗，一到晚上就灯光大亮，男士们在寒冷中向窗外展现自己的肌肉和短裤，展现无尽的寂寞，无穷的烈火。 晚饭过后，陈大军正涂涂画画，有人敲门。 来人是余丽，抱着两大瓶可乐。 虽然快到冬季，但她深信薄翼过得寒冬，薄得来能看到红色的内衣。 “又来问函授的事啊，你不是都报名了吗？” 陈大军觉得有点意外。 “今天我休息，想找你喝可乐……咦，你墙的画，是不是老美的独立纪念碑啊？” 余丽一进小屋就转悠起来，欣赏陈大军的画作。 “哦，不不，我画的是巴黎的方尖碑，这个有三千多年的历史，老美那只有一百多年。” 恩，数学老师还挺懂历史嘛。 余丽坐下，看到桌上有一张画，还没完成，是一个古代美女。 “这画的是谁啊？” “这位美人叫李师师，是古时候的一代名妓，皇帝放着后宫佳丽不要，都偷偷去找她。” “凭什么啊？青楼女子多得去了，为什么皇帝要喜欢她？” “这个嘛，哈哈，暂时不能说。” 陈大军吞下一口可乐，卖起了关子。 余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全然不顾陈大军的胳膊肘已经顶住了自己胸口。 “快说！不然我生气了。” “古时候的名妓啊，要么赋诗填词、抚琴舞剑，要么善解人意、卓有远见。” “噢……” “你想，要跟皇帝有共同语言，那得多得懂内政外交和企业管理啊，只知道看电视打游戏喝可乐，皇帝哪会喜欢？” 余丽听得入了神，若有所思，陈大军讲完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陈大军轻轻拍下她的肩膀。 余丽“嗯”了一声，回头看着陈大军，然后靠进他的怀里，抬头索吻。 他再不克制自己，低头深深长吻，余丽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陈大军将余丽平放床上。 “嘘……” 食指贴近嘴唇，示意不要出声。 然后转身抓起几张报纸和一卷胶带，将窗户下半部分的玻璃粘了起来。 刚洗过澡的陈大军格外自信。 这是一个不眠的天黑天明，从下午六点，到第二天中午，没有一秒瞌睡…… 在大学时，陈大军跟女友有过爱的体验，但跟这次绝无可比，余丽让他悟透了生命的细节。 周日，陈大军斜坐在滨河公园的长椅上，茶饭不思，书本无味。 还在上大学的女朋友，和黎县这个余丽，两个女人在他脑海轮换浮现。 “怎么办？怎么办？” 陈大军喃喃的自言自语。 周四下午，办公室只有陈大军和向老师在批改作业。 向老师教语文，是初二（3）班班主任，戴着眼镜，略显中年胖。 陈大军初来学校后的生活起居，都是他给张罗下来的，严然一个和善的亲哥哥。 “陈老师，有个事你知道吗？” 向老师一边低头批作业，一边说。 “恩……向老师，您讲。” “我听说学校要提你当骨干，这可是好事情啊！” 向老师抬起头，推了推近视眼镜。 “啊？我还需要历练，至少带一届毕业生再说。” “你别谦虚，这两个班的数学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我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向老师您讲！” “教导主任赵老师是我的学生，晚上我请他吃个饭，没别的事，就是他总请我，今天还个人情。我想你跟我一起去，你多敬他几杯，留个好印象，你觉得呢？” “那就太谢谢您了，这单得我来买。” “不不，我请客。赵主任这个人年富力强，说话还是有份量的。他喜欢抽烟，你今天送他个礼，调骨干的事应该有希望。” “您说啥烟好？我放学就买去。” “我家里有一条从京带回来的好烟，本地没有卖的，很珍贵，一会你来拿。” 陈大军背着个双肩包，早早来到金鑫饭店等着，反复训练要对赵主任说的话。 第五章 酒后逛歌厅 金鑫饭店，县城小餐馆。 三个包间，大厅六张桌子，成箱的啤酒和空酒瓶堆在一角，一张餐桌上还摆着几把蔬菜。 陈大军把背包放在第一个包间，看时间还早，趁等人的功夫到门口打个电话。 “你等会，我叫她。” 禾州教院，女友寝室，一个女生接起了墙上的公用电话，语气怪怪的。 “不知道你今天打电话来，我马上要出去。” “我一会跟同事吃个饭，现在有点空，想跟你聊聊。” 陈大军有点诧异，他原以为女朋友会非常兴奋。 “哦……哦……” 女友捋着长发，咬着嘴唇，脸对着电话墙，越贴越近，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语塞。 她背对着的，是她的床，床上坐着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士。 陈大军立刻从女友的声音中感知到什么。 “你忙吧，麻烦给阿姨带好，谢谢她那么看好我，挂了。” 这是陈大军一生中跟女朋友说的最后一句话。 赵主任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眼镜架子在脸庞上压出两道浅沟，后脑勺下鼓起肉包，却毫无违和感。 目光如炬，胖手灵活自如，尤其是嗓音，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小陈不错，管他别人怎么说，我就只看成绩！”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 陈大军连连敬酒。 向老师从卫生间回来，还没坐下，就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钥匙。 “赵主任，陈老师，我先走了，丈母娘身体不太好，儿子学习又抓得紧，我得早点回去。钱已经付过了，你们接着喝。” 赵主任有点急了： “向老师你买什么单啊？你是我老师，真是的！不说了，下次我请你！” 陈大军把向老师送出饭店。 向老师不停使眼色，要他快去陪酒送烟，自己推着自行车，消失在渐渐起霜的夜色。 “主任，不论是教书育人，还是领导魄力，您都是我的榜样，今天醍醐灌顶啊！我再敬三杯，但您表示一下就行！” 陈大军连喝三小杯二锅头，喝进去的是火辣，返出来的却是对赵主任无尽的崇拜。 “那怎么行？我哪能欺负新老师？我也干三个！” 赵主任也三杯下肚。 一阵推杯换盏，二人都是满面红光，慢慢开始兄弟相称。 陈大军站起身，还要去拿酒。 “兄弟，今天不喝了，可以了！” “主任，咱喝就喝个高兴，我再拿一个去！” “别别别，真的不了。兄弟你喜欢唱歌吗？” “主任，我给您唱一个……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不不，不是这里唱，我知道一个唱歌的地方！” 陈大军背上双肩包，找老板把新的酒钱付了。 酒醉心明白，他快速清点了剩下的钱，还有85元，以及几个硬币。 二人走在大路上，赵主任熟练的招下一辆三轮车，跟司机耳语两句，便示意陈大军上车。 三轮车“轰隆隆”的，在夜色里一会急速前进，一会七拐八拐，最后在郊外一幢三层小楼前停下。 门框上挂着彩灯，一闪一闪，玻璃窗内粉红朦胧，并没有听见什么歌声。 走进一楼大厅，能听到流行音乐，但是音量很小。 墙上一面投影，放着酒廊情歌mtv，比基尼女郎搔头弄姿，男人看了就走不动路那种。 “两位，今晚想唱什么样的？” 圆脸老板迎上来，满脸堆笑。 看陈大军挺困惑，他熟练的介绍： “我们按小时计费，大厅自己唱5元，带小姐陪唱20元，二楼包房，带陪唱50元，别的项目另计费。” 赵主任看了看陈大军。 陈大军爽快的对老板说： “我哥到二楼，我在大厅自己听音乐就行。” 他立刻算了账，50加5，就是55，自己身上有85元，底气十足。 主任上了楼，陈大军找个沙发坐下。 离他不远的地方，能看到两个人影，一男一女，坐在一起，灯光朦胧，面部不太清楚。 看体型和动作，男人五十来岁，皮衣；女人不到二十岁，蓝色超短裙。 男人搂着女人坐自己腿上，抽着烟，不停的要往女人嘴里吐烟雾，女人不住的躲闪。 吧台旁边，站着一个光头男，离台灯很近，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刀疤，刀疤在右脸上，从眼角一直到嘴角。 陈大军坐了一会，酒水开始起反应，就想小解。 厕所味道比较重，陈大军打开窗户透透气。 窗户挺大，窗外是一片荒地，他把半个身体都伸到外面，深深呼吸了几下。 回到座位，投影上的视频依然性感，这让他泛起了对余丽的思念。 一小时很快过去了，赵主任准时下楼。 陈大军起身说： “哥，您先回家，咱明天见。” 赵主任会心一笑，拍拍他的肩，就出门走了。 陈大军来到吧台结账。 “一共是155元。” 脸上焊着笑容的老板客气的说，声音很小。 陈大军一惊： “哦不，老板，应该是55元，楼上50，我的5块，对吧？” 老板脸色不好看了，站旁边的刀疤男走了过来。 “刚才楼上的先生有附加消费100元，所以一共是155元。” 老板解释了一遍。 陈大军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更清楚自己的钱没带够。 第六章 死神初敲门 “老板，我只有85元，能不能改天给您送来，我一定送，你相信我！” “你什么意思？玩了想溜？” 刀疤男说话，语气很硬。 他说完就转身把大门关上，熟练的用钥匙反锁了。 “要不这样，我有一条烟，12块一盒，一条就是120元，加上我的85元，就是200多了，你看行吗？” 陈大军急忙把烟拿出来，放在吧台上。 刀疤男看了看，一把扔到地上，猛踩两脚： “你玩我啊！我还有联合国香烟，你信吗？少废话，给老子找人送钱来！” 陈大军很为难，他如果打电话给余丽，这事也太难启齿了。 如果打给向老师，赵主任的事岂不是很难堪？ 酒全醒了，急速思考。 他想到了厕所，想到了大窗户…… 陈大军在荒野里一路狂奔，刀疤男紧追不舍。 后面还追来一个小伙子，抱着两把明晃晃的西瓜刀，跑得奇快，赶上刀疤男，分了一把刀给他，再追向陈大军…… 陈大军不熟悉地形，还穿着皮鞋，根本跑不过他们。 骂声越来越近…… 陈大军突然听见哗哗的水声，大河挡住了去路。 一头扎进冰凉的河水，在水下踡身抠掉了皮鞋，一口气游到对岸。 肚子泡在水里，胸口搭在烂泥上，他几乎休克过去…… 一周之后，赵主任办公室。 陈大军敲门进来： “主任，您找我？” “陈老师，你明天出个差，去市里拉一批资料回来，车已经派好了。” 赵主任安排工作风风火火，唱歌的事就像没有发生一样。 “恩，好。只不过，我明天下午有课……” “这个好办，我马上给你调一下。” 然后，赵主任压低了嗓音，示意陈大军靠近他的桌子： “你给我办个私事，明天下午三点以后，你把这个送到禾州运牛路8号。” 赵主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号牛皮纸信封，鼓得跟橄榄球一样，信口用胶带封得死死的。 “好的主任，给谁呢？” “给赵老师，是我本家，他现在是赵总，五年前从我们学校办的停薪留职，今天的他，股票百战百胜。这是我亲朋的投资款，路上你要注意看好。” “好的，主任您放心！” 赵主任在信封上写上姓名、地址、电话，再找出一个大塑料袋，把信封装了进去，递给陈大军。 第二天，禾州市里，陈大军和司机把二中的资料装上车，吃了午饭，就把车开到了运牛路，找个宽敞的位置把车停好，坐着等待。 从早上，到下午，陈大军一直把装大信封的双肩包背在身上，没有放下过。 三点过五分，来到运牛路8号。 这是一幢新楼，大门上方，装潢着大大的铜字：证券部。 大门两边摆满了花篮，七八个管弦乐手正在收拾乐器。 陈大军走进大厅，正面看去，差不多满墙都是显示屏，红红绿绿的闪着数字。 这里就像一个大号教室，不过没有课桌，只有椅子。 椅子上的人们正在起身散去，个个都涨红了脸，有的微笑，有的摇头，还有的坐着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显示屏发呆。 陈大军问到保安，保安把他带上了楼，进了一个叫“大户室”的大房间，里面有好多小单间，编着号。 走进赵总的单间，里面放了一张电脑桌，两把椅子，再一个保险柜，空间就所剩无几了。 赵总个子又瘦又小，知道陈大军是二中来的，他非常兴奋： “来来来，坐坐坐，我也是二中的，娘家来人了，哈哈哈。” 看赵总这么没有架子，陈大军也跟着礼貌的笑了，取出信封： “这是赵主任让我给您的。” 赵总接过信封，转身蹲下，打开保险柜，放进去，然后锁上。 “嗯，那个啥……刚刚收盘，虽然不是饭点，我也得请你吃个饭，我可太想念二中啦，你就客随主变，哈哈！” 走到大厅，正要出门，赵总突然停下来。 第七章 股市弄潮儿 “陈老师，你带身份证没有？” “我带的，在这。” 赵总接过陈大军的身份证，神秘一笑，然后交给了一个穿西服的小姐，交待两句，就带着陈大军向外走。 走到楼后的停车场，二人上了一辆崭新的越野车。 “这辆车是上个月提的，去年买的小了点，就给了我爱人。我没有让她上班了，就是带孩子。” 古河假日酒店，好高，高得来像要倒下来一样。 一楼，除了宾馆前台，就是个宽敞的西餐厅，餐厅周围的窗台上，摆着一排排红色的小蜡烛，温柔的火焰在玻璃杯里随风起舞，分外妖娆。 赵总从容的安排座位，点餐，感觉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 “陈老师，赵主任跟我说你也是学数学的，对吗？” “我就是师专，学数学教育，对数学研究得不深。” “哈哈，已经足够了，我也是这个专业，现在做证券投资，觉得很顺手。” 赵总熟练的给陈大军切牛排，倒红酒： “有数学基础，做股票，很快就入门，就几根曲线的事，然后资本量大点，就入了圈子，能分享资讯，有人带着你玩，就是坐着赚钱了。” 陈大军笨拙的拿着刀叉，倾慕的听着赵总聊天。 “我出来五年，两年学习试水，三年赚钱，把教书一辈子的工资提前赚到，这不挺好嘛。我刚才让前台也给你开户了。” “赵总，这个得多大本金啊？” “不要本金，要本领，只要你不贪婪，不恐惧，赚大钱，亏小钱，就有无穷的资金追着你来。我现在就管两千多万。” 两千万是多少年的工资？能买多少套房子？可以出国定居吗？陈大军一点概念都没有。 “我觉得我现在找到了股票交易的奥秘，以后有空，我们细聊。一会取身份证的时候，签个字，你把银行信息也登记一下，说不定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呢！” 在回黎县的路上，陈大军安静的看着路边的树木和村庄往后飞奔，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星期六，中午，陈大军带余丽吃了顿羊蝎子火锅，自己喝了一瓶白干。 这种豪迈，他逢年过节才挥霍一次，现在有余丽在身边，他愿意花重金买得美人一笑。 酒足饭饱，陈大军准备在河边坐一会，可余丽却拽着他往她寝室走。 “你不是不方便吗？就在外面休息会得了，晚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哎……没事，我有办法，走吧，看你喝这么高兴……” 余丽一手缠着陈大军的胳膊，一手均匀的抚摸他的中指指尖。 余丽住挺大的一寝室，木头高低床，上铺放着一个大箱子，下铺是玫瑰红的被子和枕头。 写字台上，整齐的立满了书，大多是函授教程。 写字台后面是大窗户，嫣红色的窗帘，带着蕾丝花边，用两根布带子捆了起来。 关上门，余丽把窗帘拉上，二人就迫不及待的热吻起来。 余丽把陈大军推上床，陈大军再次拒绝： “不行！过几天，你的身体不能出问题！” “就你话多，你躺下就行了。” 陈大军乖乖的枕着枕头，枕头枕着叠好的被子。 余丽在床前，低下头…… 陈大军不敢相信这样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天堂！ “咚咚咚……” 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陈大军一下子就懵了。 余丽胡乱的帮他收拾起来，拍拍他的胸，再指了下宽松的窗帘。 “等一下，等一下，我换衣服呢！” 要命的是，有钥匙插进锁孔，开始转动！ 陈大军抓着裤子爬上窗台，躲在窗帘后面。 余丽冲向门，一把反锁。 “等一下，就好了，等一下！” 余丽一边对着门喊，一边检查爱人是否藏好。 门开了。 “忙啥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 “哦，龙哥啊，我不知道你要来，我刚刚在换衣服。” “是这样，今天晚上安排雷总唱歌，他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今晚一定要到，不然，我也不好交代。” 陈大军感觉这声音在哪里听过。 “哦哦哦，好好，我正好要出门，咱们走吧！” 陈大军小心翼翼拉开一点窗帘，看到衣柜的镜子，通过镜子，看到了龙哥的脸，右脸有刀疤，从眼角到嘴角。 余丽和龙哥走出门口，“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陈大军拉开窗帘，站在窗台上久久不能平静。 站得高，他清楚的看见高低床上铺的一切。 大箱子的后面，是一堆西瓜刀，十来把，明晃晃的。 第八章 绝境力求生 第二天是星期天，陈大军在自己寝室，百无聊赖。 一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一会来回踱步，双手紧扣额头。 快中午的时候，有人敲门。 来人让他五雷轰顶，是余丽和龙哥！ 龙哥一眼认出陈大军： “他妈的是你呀！老子正找你！” 上前一把抓住陈大军的领子，把他顶到墙上。 余丽顿时傻了眼，拖住龙哥的手： “你干什么？他只是我男朋友！” “老子跟你没完，你等着，你会死在黎县！” 龙哥放下狠话就出去了。 “你们怎么会认识……你去玩过？” 余丽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疑惑不断： “为什么他这么恨你？” 陈大军坐下来，用手撑着头，看着地板，把去歌厅的事说了一遍，更像是跟自己说了一遍。 他没有说赵主任，只说跟一个朋友去的。 “这个事情会非常麻烦，他们背景很深，不论对外对内，下手都特别狠，你要想法离开黎县。” 余丽十分着急。 陈大军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的深呼吸。 余丽继续说： “昨天他们要我去陪唱，我没同意，我说我有男朋友了，男朋友是教师，正式工作，我不想干这一行了，我想结婚。他们不相信，所以我就带龙哥来见你，确认一下，没想到……” 陈大军沉默不语。 “不行我就再回歌厅干，现在关键是你，他们会找到你的。那天晚上，你幸好跑掉了，我见过他们砍人的。” 陈大军轻轻的“嗯”了一下。 “这两天你就呆在学校，他们一般不会进学校犯事，你等我的消息。” 余丽急冲冲的出去了。 晚上，余丽又回来找陈大军： “我跟他们谈了，不要动你，但是，他们要敲你十万块钱，一周之内给到他们。你用这一周的时间，离开黎县。” 十万？这对陈大军来说是天文数字。但是，离开黎县，辞职不干，他该如何向母亲、向姐姐交待？ 对手过于凶残，他只有选择离开。 陈大军看着余丽，认真的说： “我们一起走，好吗？” 余丽听到这话，一下子痛哭起来，一直哭到嗓子沙哑： “若我走了，他们会加倍恨你，甚至去你老家找麻烦，再说，你已经知道我的情况了，我们只能结束，你能懂吗？” 星期一，陈大军给学生布置了课堂作业，自己坐在讲桌的后面，冥思苦想。 怎么办？去哪儿搞十万块钱？ 放学后，回到寝室，他写了请假条，说家里有危重病人，需要回家一段时间。 然后，开始收拾东西，主要就是书和衣服，不经意看到了前女友的相片，看到了靳勇留下的联系方式。 病急乱投医，他决定试试。 陈大军抄下联系方式，带着纸条出了门，找到个小商店，商店门口竖一牌子：公用电话。 座机没人接，手机是奇怪的嘟嘟声，不通。 剩下就是一个oicq，这是什么？ 正好看到个女孩路过，跟着随身听晃着舞步，头发挑染。 他对女孩挥挥手，大声的问： “你好！请问你知道什么是oicq吗？” “知道啊，就是上网，可以聊天的。” 时尚小妹摘下了耳机。 “哪儿能上网呢？” “那啥？县政府旁边，有一个新业务展示大厅，为了启发百姓，政府做的亏本生意，黎县根本没几个人会用电脑。” 陈大军走进展示大厅，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服务员在电脑上啪啪啪打得一身劲。 一小时，五块钱。 在服务员的帮助下，陈大军找到oicq，申请了新号，再查找靳勇留下的号码。 果然是他，虽然头像是卡通人，但白衬衣红领带很明显。 添加，留言：我是陈大军，有事请求。 没有反应。 陈大军用了十分钟完事，也是五块钱。 晚上，继续收拾行李。 第二天，再到展示大厅，交五块钱。 发现自己的oicq“叽叽”直叫，靳勇加他了，还有留言： “大军你好！信息收到，请把需求和缘由详尽阐述，越详细越好，不要错过任何细节，不用担心隐私泄露，我绝对保密。” 感觉有谱，陈大军用拼音输入，打了一长篇文章，将事情经过、歌厅地址、牵涉人物、自己的恐惧、对工作的影响等等，和盘托出。 目的就一个，借十万块钱平息这事，同时，写下了详实的还款计划。 星期三，余丽找到陈大军，说学校已经有人知道他去唱歌的事了。 “谁啊？怎么会知道？” 陈大军有点吃惊，也有点害怕。 “是一个老师，经常去歌厅玩的，认识龙哥。你要尽快离开，我怕风声传开，对你不好。” 晚上，陈大军把所有东西收拾完毕。 虽然可能名声扫地，陈大军还是数着最后通牒过日子，他想挨到最后一天走，毕竟，他舍不得这个学校，舍不得课堂上那一双双可爱的眼睛，舍不得这里的同事，更舍不得余丽。 新的一周开始了，陈大军一个人在办公室，把学生的作业仔细检查了一遍，每一个都写了评语，评语比以往要长很多，他知道，是离别的时候了。 这时，向老师走进来： “哎……陈老师，校长找你，要你立即过去，好像挺急的！” 陈大军知道，事情还是败露了。 他忘了对向老师说谢谢，便沉重的走向校长办公室，手里紧紧的纂着请假条。 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思考如何应对，强迫自己想出办法保护赵主任。 第九章 情侣话别情 校长刀削脸，茶色眼镜，学科楼一楼办公，每天和高年级师生零距离接触，不折不扣的实干家。 门开着，陈大军轻轻敲了两下。 一看陈大军到了门口，校长立马站起来： “陈老师，快进来，坐！坐！” 他满脸堆笑，感觉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陈老师，你可是我们的宝贝疙瘩呀，我们正准备调你进火箭班，可是……” “校长，怎么了？” 陈大军额头冒汗，一直没敢坐下。 “今天一早，我收到电子函件，荔州裕华中学要挖你过去，那可是顶级中学啊！在大城市，靠着大上海，不论赵主任和我有多喜欢你，我们还是决定让你走，大人才就应该去大地方！” 荔州啊！荔州什么概念？ 荔州实力超过省城，而且紧邻上海。 陈大军顿时有点晕，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我们尽快给你做工作交接，下周就去荔州报到，周五晚上，我们几个校领导为你饯行。” “谢谢校长！谢谢校长！” 陈大军走出来，把请假条揉成了一团。 周末的晚饭，安排在学校食堂，校长亲自敲定菜品酒水，还特意从县城最好的饭店搬来个火锅。 陈大军看着如此用心而廉洁的饭局，突然有一种跟校长干下去的冲动。 晚饭后，有点微醺，陈大军的心情非常沉重，因为心里装着一个苦恋的爱人。 回到宿舍，猛然一惊，余丽和龙哥居然站在他的门口！ 龙哥挎着个军用挎包，鼓鼓囊囊的。 陈大军立马清醒，想好飞奔的路线。 出乎意料的是，龙哥拱手低头，对陈大军说： “陈老师，我错了，特来向你道歉！” 余丽上来拉着陈大军的手： “你开门，进屋说吧。” 三人坐下，龙哥把军挎取下来，把背带在包上绕上几圈，递给陈大军： “这是二十万，我们老板要求我亲自交到你手上，而且一定要得到你的原谅，不然我……” 龙哥非常诚恳，没有半点虚假。 陈大军这才明白过来，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靳勇干的，这忙也帮得忒快忒狠了吧！ 他是什么人物？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能量？陈大军暗暗吃惊。 陈大军主动拉住龙哥的手，紧紧的握住，想到江湖中人打打杀杀也不容易，何况自己最亲的堂弟还在监狱，他看着龙哥的眼睛说： “我接受道歉，也一定原谅，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的。” 陈大军如此大度，让龙哥十分震惊： “陈老师，你是大人物，佩服！以后一定去荔州拜访你，如果回黎县，有事你说话！” 余丽和龙哥走出门，没多久，她一个人又折回来： “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留一个联系方式，好吗？” 余丽的话，伤感至极。 陈大军把自己新申请的oicq号码写给了她。 余丽轻轻念了两遍，记住号码，再把纸条仔细折好，放进包里： “你的才华，特别是你的学习能力，会影响我一辈子，谢谢你。” 余丽抹着泛红的眼睛，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了。 陈大军锁好门，把军挎打开，我的个天！100元面值的人民币，国家才刚刚发行，只听说过…… 这第一次见，就是一大包！连号的崭新的大钞！ 陈大军迅速把钱收起来，装进双肩包，天色已晚，不方便跟靳勇联系，他就抱着钱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背着包，赶到新业务展示大厅。 打开oicq，输入文字： “谢谢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你快给我一个地址，我把钱给你汇过去，或者说我坐火车给你送过来。盼回信！” “叽叽”两下，靳勇居然在线，立马回复了： “这二十万是你的钱，到荔州安家用的，没有人会找你麻烦。第一次见你，只知道你有勇有谋，行侠仗义，现在又得知你是个教学天才，认识你，我很荣幸。祝万好！” 陈大军走出大厅，看到几家银行。 他回到学校，拿出存折，再赶到县政府旁边，把钱存进了自己账户。 禾州火车站。 禾州自古就是交通要塞，兵家必争之地，南来北往的火车交汇于此。 校长的车把陈大军送到之后，就回去了。 他打好票，办好托运，背着双肩包独自候车。 看时间还早，就取出小画板，开始画起车站的内景。 可能有点专注，他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正在欣赏他的作品，或者，正在欣赏他这个帅气的画家。 这是一个接近四十岁的女性，淡妆，翡翠手镯，黑色长裤，酒红色唐装上衣，纤细手指之间，是一个镶有宝石的手机。 陈大军舒展一下身体，二人眼光碰到一起。 “你是美术老师吗？” 高雅女右手拄着下巴，微笑着问。 “哦，不，我不是，我是数学老师，只是比较喜欢画画，也没有真正学过。” 虽然年龄比自己大不少，但高贵的少妇气质和明星容颜，还是让陈大军脸红心跳。 “难怪……” “怎么？我哪里画出了问题？您但说无妨。” “不是有问题，而是更完美。实景其实挺生硬的，但是，进到你的作品里，没有感觉走样，却自然美观，这是深厚的理科功底赋予了绘画的数学美。” 陈大军有点不好意思。 高雅女伸出小指，在陈大军的作品上来回滑动： “这些柱子，上面部分细，下面部分粗，在实景中这个粗细分界线的位置，显得比较别扭，但是，进到你的画，就自然了，因为你用了黄金分割。 再看顶篷，你略加修改，就接近瓦特曲线。 玻璃墙边，这个大花篮，你把它稍微压瘦拉长，就成了笛卡尔叶形线。 很明显，函数曲线在你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陈大军略有吃惊： “您怎么看得出来？我没有刻意那样做的……” “那是因为，这种数学美已经融入你的血液了。” 有点高山流水遇知音，陈大军放下铅笔： “您也学数学的？” 高雅女莞尔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用恳请的态度，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错过了我的火车，今晚只有住禾州了，你能帮我画一幅画吗？” 想着晚一天去荔州报到也没关系，再说难得见到一个既懂美术和又懂数学的人，陈大军爽快答应了： “您讲，要我画什么？” “画我……” 幸福感和自豪感，在陈大军的心里油然而生。 随身带的装备显然不够用了，二人打车到新华书店，画架，4开画纸，橡皮，绘画笔，纸擦笔，整了一大包。 去哪画呢？公园吧，心不静怎么行？再说，天色已近黄昏。 陈大军正有些犯愁，就听见高雅女大大方方的说： “我们去宾馆吧！” 第十章 禾州城一夜 陈大军招停一辆出租车： “古河大酒店！” 西餐厅还是一身正装的顾客，成排的玻璃杯里还是那些妖娆的烛光。 陈大军让高雅女在大厅休息，自己快步走到前台忙乎。 他跟服务员叽叽歪歪一阵子，服务员看看餐厅的蜡烛，捂嘴而笑，不住点头。 8008客房，两张床，一个大电视挂在写字台正上方。 深黄地毯，淡黄墙面，墙上一个大画框，装着摄影作品：枫树，红叶，树下一把长椅，远方是金黄的稻田。 陈大军一边装画架，一边说： “您活动一下，喝点水，我画得慢，至少要两小时呢。” 高雅女明摆着是商界母老虎，但今天温顺像只羔羊，面对帅气小画师，她悉听尊便。 坐在床前，双腿倾斜，美人鱼坐姿，再张张肩，昂昂头，微笑挂上，装得跟真的模特一样。 陈大军脱下外套，绕绕腰，压压手指，装得跟真的画家一样。 有人敲门，是服务员，端来一个大托盘，放着十多个水杯蜡烛，一个打火机。 陈大军把蜡烛放写字台上，全部点燃，摆一个心形，红色烛光轻盈舞蹈，再把电视打开，放个爱情片： “您看看红烛，看看电视，想象最美好的场景，女性最迷人的一面，是由心生的！” “我看着你就行，你就是最美丽的风景。” 高雅女毫不留情的开始进攻。 陈大军不敢接茬，扫瞄模特两遍，然后眯起眼睛，在脑海里找构图大关系……描三线……看着模特脸，绘三庭五眼，画家心里万般波澜…… 一个小时，火辣辣的眼光交流，空气紧张，呼吸紧张，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陈大军喝口水： “嗯，那啥？您的工作完成了，快休息吧，我还得继续画呢！” 他把画架转个方向，侧对美女，避免目光碰撞，再使出浑身解术，把心收了回来，继续作画。 模特站起来，稍一偏头，就看到了自己的肖像，面部基本完成，身体还是轮廓，身后没有任何背景。 她走到画家身后，右手轻盈的搭上他的左肩： “我有那么漂亮吗？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加入了数学美？” “没，一点都没，你比这张画好看很多，可惜我无法刻画你所有的美，那种自信与妩媚，理性与善感，可能达芬奇才画得出来吧。对了，啥职业让你多重人格啊？” 陈大军忙着画胳膊，头也没抬，瞎侃起来。 高雅女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温柔的捏着画家的肩膀： “你学数学，应该很好理解我的职业，我投资证券，盯着曲线赚钱，我的收入，可以轻松买下莫奈的画。” 哦，原来是放大版的赵总啊。 “那就是女强人啦，你早点休息，我还要忙一阵，画好我就走。” 女强人上前一步，双手捧起陈大军的脸： “今晚别走，好吗？” 哪敢看她的眼睛，陈大军只是点点头。 不管浴室哗哗哗，一心就是画画画，终于让作品慢慢完整起来。 高雅女走过来，浴巾裹身，毛巾包头，一看到画像，兴奋得张大嘴，马上又双手捂住： “你不直接画房间背景，而是把我放到枫树下面，为什么呢？” 陈大军站起来，指了指墙上的摄影： “我呢，把这个背景换上来，你以后才不会尴尬，如果说你坐宾馆里，别人问是谁画的，你怎么回答呢？现在，你就可以说你在加拿大的时候，一个乡村艺术家给你画的，也就没人吃醋啦。” 画家还会玩阳谋？美女更加敬佩，从身后将他的头揽入怀中。 出浴的体香让陈大军的心飞上了云海云端，他抚摸着玉手，慢慢转过身来，额头在香肩上深深一贴，然后钻进卫生间，就像消失了一样。 高雅女侧卧而睡，听着卫生间的动静，她当然知道年轻健美的男孩在做什么，决定不再为难他，含笑进入了梦乡。 清晨，她穿好衣服，化好妆，再拉开窗帘，阳光把另一床上的陈大军唤醒。 高雅女坐到床边，抚摸着他的脸： “是不是嫌我年龄大啊？” 陈大军哪里受得了这个话，紧张得一下子坐起来，睡袍没能挡住男人特有的清晨狼狈： “你千万不要那样想！我之所以克制，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可是你马上就要失去我，一会出门，我就杳无音讯了。” 陈大军终于自然起来： “在心里就行，那样更容易永恒。” 理智的小画家，让股市女侠由衷的笑了： “这幅画，五万块，行吗？给我个银行账号。” 陈大军像个大哥哥一样，拉着她的手： “让我欣赏到这么美丽的人，十万块都赚到啦，你快去忙吧。” 高雅女慢慢的深呼吸，酥胸和香肩一同起伏，然后放开陈大军的手，走到写字台，取下一页便签，写下一行字： “循宇科技，12块买入，28块卖出，有多少投多少，只要别借高利贷。” 高雅女把纸条举到陈大军眼前。 好一手二王风格的行书，明显训练过，还融入自己的显著个性，鸾飘凤泊。 “在心里面，念一遍。” “嗯，我念了。” “再念一遍。” “嗯。” 高雅女拿起点蜡烛的打火机，将便签点燃，灰烬散落在蜡烛杯的托盘。 然后起身，带上画作和随身物品，开门而去。 陈大军急忙起床，匆匆洗漱，背起背包下了楼，快速退房，然后打车来到运牛路8号。 大厅已经有人，但是，还没有开盘。 他警惕着周围，生怕被赵总看见。 终于九点半，他在墙边一台电脑登录自己账号。 循宇科技的股价:10.70元。 他用上全部资金，填12元买入，心想等股价到了12元就自动买入。 “叮咚！” 全部交易成功，买入190手，成交价10.71元。 不知道去了荔州是什么情况，说不准营业厅都找不到，更别说看盘了，他必须就把卖出的单全部挂上。 找到前台服务员： “你好，我怎么才能让股票自动卖出呢？” “您把账户告诉我，我给看看……嗯，陈先生，您是二十万资金，算大户了，我们可以提供代管服务……您的心理价位是多少呢……二十八块，行……到时给您打电话吗？” 陈大军连手机都没有，还打啥电话啊？ “不用打电话，到了二十八块，全部卖掉就行！” 然后，鬼鬼祟祟的溜出了证券部。 荔州，裕华中学。 陈大军进了这个学校，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寝室，带独立卫生间，全新的书架衣柜，居然还有专门的领带衣架，跟千足虫一样。 教学楼的楼梯，宽敞到了夸张的程度，苏联人援建的楼道也没法比。 最让陈大军觉得这个学校是他灵魂所归的，就是图书馆。 图书馆大楼跟实验大楼是姊妹楼，高七层，所有书籍都条形码管理，瞬借瞬还。 陈大军在图书馆里呆的时间实在太多了，馆长给他配了把钥匙，还经常让他代替值班，馆长自己呢，能溜就溜。 周四下午，陈大军窝在图书馆备课。 馆长让他去值班室，自己想那个啥。 陈大军欣然应允。 备完课，时间还早，他就给远在m国的姐姐写信： 姐，你好吗？ 我现在调到荔州了，工资涨了不少。 我给妈妈寄了鸭绒马甲，她在电话里说很暖和，后背跟烧火一样，胳膊还灵活。 今年冬天，妈妈一直没有犯咳病。 我给你买了荔州刺绣的围巾，还有我在裕华中学新照的几张相片，一同给你寄过来。 我在教书的同时，也当起了图书管理员，在图书馆能上网。 我在新浪和搜狐上面看到了纽泽西，那里华人很多，也很漂亮，但现在很冷，你要注意别感冒了…… 陈大军平时讲课，三角函数都引用百慕大，集合可以举例银河系，但是，给姐姐写信，他却卡住了。 只是泪如雨下，湿透了信纸。 擦擦眼泪，抬起头……. 发现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值班室外，中短头发，一身正装，隔着玻璃看着他。 第十一章 初识副校长 陈大军一眼就认出是李岚副校长，开会时坐在台上那一伙的，分管人事，是个惹不起的角儿。 “校长好！” 陈大军赶紧站起来，极力表现正常，只是通红的眼睛背叛了他。 “陈老师，有什么困难吗？” 李岚台上威风凛凛，台下却是平易近人。 “谢谢校长，我没……没啥，就是给家里写封信，真的没事，在这里工作，我很愉快的。” 陈大军感觉李岚的眼睛扫了一下信纸，他就顺水推舟。 副校长说来借几本关于遗传学方面的书，陈大军让她稍坐片刻。 小步加快跑，去了书库一会，就抱着几本书出来： “校长，这本是讲遗传定律的，这本是讲遗传基因的，还有这本，是关于遗传与性格取向。我用我的卡刷的，您拿去看就是了。” 李岚笑了笑： “图书馆里有精英，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要一本就行了，谢谢你。” 她把性格取向那本拿走了。 经历了黎县的那些事情，陈大军不爱交朋友了，也不想巴结权势，甚至，连谈恋爱的心情都没有了。 现在裕华中学这么好的条件，他希望自己能静心教书，多引导一个孩子热爱学习，就少一个打劫的车匪，就少一个坐牢的堂弟，就少一个不幸的余丽。 当然，这更是一份稳定的收入，是赡养苦命母亲的保障。 备课累了，他就画画，眼睛累了，他就在寝室跳舞。 一个人戴着耳机，抱着个大枕头，一会华尔兹，一会布鲁斯，有时激情起来，还忘情森巴舞。 裕华中学的教师楼，设施强悍，但有一点却和黎县二中惊人一致，那就是，女教师爱把窗户遮起来，男教师爱把窗户亮起来。 晚上，哪些房间是雄性，哪些房间是雌性，一目了然。 陈大军抱枕头跳舞的习惯，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有一个经常加班的领导注意到了，她就是李岚。 元旦节快到了，学校忙着筹备新年晚会，其中有一个节目，是集体交谊舞。 一首舞曲，十男十女，先跟自己的舞伴跳，中间偶尔还交换舞伴，高潮部分一阵混舞，最后所有舞者手拉手向观众致谢。 学校的想法是展示狄更斯时代的贵族生活，既活跃了气氛，又让学生们体会到异国情调，形象的走入那些辉煌的文学作品中去。 全校几百号员工，要挑出这二十个人，却不大容易。 想入场的男老师挤破了头，但是挑来挑去，就差一个像样的男舞伴。 李岚电话打到了图书馆。 “陈老师，我是李岚。” “校长好！有什么指示吗？” “现在学校有个集体舞节目，你看能不能参加，你跳舞不错。” 好个副校长！ 陈大军当然知道这事，只是不想报名。 “哦，我最近喉咙疼，怕……怕传染给别的老师，还是不参加了吧。” “有什么不方便，你直说就行。” 好一个高效率的领导。 “校长，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跟异性跳过舞，我希望我的舞伴是爱人或者母亲……” 李岚一下子被逗乐了： “还挺纯情嘛，行行，尊重你。对了，你去财务处预支1000块钱，采购一些道具，清单已经列好了，在总务处。” “好的，校长，我知道了！” 中环批发市场，演出类用品堆积如山，一家挨一挨，脚都迈不开。 陈大军比价五六个门市，感觉差不多了就下单。 听说裕华中学买东西，老板的眼睛多转了几圈： “老师，一共是860块，所有道具今天下午就送到学校。这个信封里是我的名片，下次记得来照顾我生意哈。谢谢你，谢谢你！” 老板满脸堆笑，双手把信封递了过来。 陈大军一捏信封，就知道里面有货： “好的，一定照顾，一定照顾！” 陈大军回到学校，打开信封，十元面值的钞票，共十张，另外一张名片。 好一条老狐狸，不知道舍了多少个孩子，套了多少条狼，难怪生意红红火火。 财务处报账860元，陈大军把剩下的140元还了，然后来到副校长的办公室门口，确定没人，他敲门走进去。 “校长，道具买好了，我个人觉得货真价实，只是店主给了我100块回扣……” 陈大军把信封放到副校长桌上。 “这个啊，你收着吧，如果心里过意不去，就买书捐到图书馆，不留名就行。” 李岚说完就让陈大军回去了，然后，凝视了一会儿窗外。 几十年来，这是第一个主动承认回扣，并上交回扣的人…… 元旦晚会很成功，就像领导说的，过了一个欢乐、祥和的新年。 小长假刚结束，一个坏消息就传开，说参加跳舞的英语老师出事了。 跳舞的时候还惊艳全校，现在躺在殡仪馆，面目全非！ 第十二章 股票梦警醒 学校在通报里颂扬了这位优秀的教师，表达了无限的惋惜，最后对家属致以诚挚的问候。 具体怎么死的，众说纷纭，定性则是精神抑郁，自杀。 有一点是确定的，半夜从五楼楼顶坠落，头着地，面部都无法辨别了。 陈大军却有自己的判断。 他从小就是游泳好手，一群发小喜欢在三米高的堤坝上跳水。 他知道最容易的跳水方式，就是脚朝下，头向上，直直的插入水中。 而最不容易的跳水方式，就是当水平面低于脚平面两米以上，却要头先入水，这个需要训练多次，反复克服恐惧心理，才能成功。 没有训练好，就算奋力向下俯冲，最后也是肚子砸上水面，俗称“摔大板”，那叫一个疼。 一个柔弱的女教师，在伤心绝望的时候，却成功用一种头部着地的方式，从五楼跳下…… 事情发生在半夜，没有目击证人！ 另外，她的男舞伴没有来上班，说是身体不适。 陈大军想想就后背发凉，他庆幸自己没有参加这场夺命交谊舞。 过了一周，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恢复过来，头等大事就是准备期末考试。 不论什么考试，对学生和老师来说，都是无声的较量。 这一次，陈大军半路接过来的2002级16、17、18三个班，数学成绩拿下了年级前三名。 总结大会上，老校长点了陈大军的名，说是青年英才。 大家都议论起来，想知道这个小将是何方神圣。 而坐在校长旁边的李岚，却早有预感。 春节回家，给母亲买点啥？还有亲朋好友呢。他清点了下自己的钱，只剩一千多，有点捉襟见肘。 于是，想到了股票账户的二十万。 他到图书馆给券商打电话，问好荔州分公司地址，再出门坐出租车，趁收盘之前赶到营业厅。 输入账户和密码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股票已经交易成功，他现在账户有52万多！ 陈大军打开循宇科技的走势图，从11元左右盘整一段时间，然后开始一路上攻，期间有两个回调，没有影响走势，直到最高33元，然后再一点点降下来，现在的股价15.60元。 他回忆起禾州的一夜，回忆起那个神秘的高雅女郎。 陈大军出金一万元到银行卡，这将是他的第一个辉煌春节。 走到前台： “你好，小姐！请问有炒股方面的书吗？” “有啊，你跟我来。” 陈大军跟着她走到大厅角落的玻璃柜，里面摆着大大小小的册子。 凭着对书籍特有的直觉，他挑了《股票入门基础》《股票投资顶尖战法》，公交车上就迫不及待的读起来。 他决定推迟几天回家。 回到寝室，抱着被子来到图书馆，找一台电脑，下载通达信行情软件，开灯夜战，兴奋不已。 从交易量推动股价，到大鹏展翅；从m头，到海底针；从国外指数影响，到国内资讯牵引…… 陈大军投入了当年的高考激情和修大货车的耐力，三天两夜，吃住在电脑旁，把所有技法跟大部分的股票走势对应分析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 股票不是他玩的。 要时刻紧盯乏味的曲线，分析真真假假的消息，背后是变换无穷的套路，散户一旦贪心，随时都可能搭上自己的身家，这可比修大货车痛苦多了。 他突然想起了禾州的赵总，还有黎县二中的赵主任…… 陈大军决定远离股票，除非下一个神秘女郎出现，他立马去营业部，把股市里的钱全部出金到了银行。 再回到学校，准备取行李回老家。 刚走到校门口，一辆小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是李岚副校长，开的私家车。 “陈老师，怎么还没回老家？” “哦，我这两天查了些资料，准备回去了。” “你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有没有搞错？副校长请我吃饭？陈大军没有反应过来： “嗯，嗯，这……这……” “那就这么定了，下午五点半，我到图书馆接你。” 好家伙，开私家车的副校长，晚上请我吃饭，这是什么情况？ 陈大军也不管了，爱咋咋地，最多风来将挡，水来土掩。 李岚把陈大军带到一家用竹子和木头装修的饭店，服务员的打扮也怪怪的，感觉穿越到了金庸的小说里面。 “几位大侠？” 陈大军被吓一跳，这问题问得。 李岚倒是镇定，笑着回答： “楼上有两位在等我们，一共四位。” “峨眉派掌门驾到！” 二人走上楼梯，也就是“华山一条道”，探出头，看到竹帘前端坐有黑白二位女侠。 闻香识美人的陈大军，眼神一下子就晃动起来。 第十三章 情迷双女侠 白女侠有点丰满，但绝不影响她傲人的身材，恨不得除了胸就是腿，身高嘛，1.72+。 她戴着眼镜，按理说近视镜会让眼睛看起来变小一点，但是，她的双眼大得撩人，如果摘了眼镜，那得是多明亮啊？ 陈大军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沉寂好久的春心开始蠢动。 稍黑一点的女侠，偏瘦，唇纹性感，目光温柔似水，对陈大军含情脉脉，尽管穿着冬装，也感觉得到她的魔鬼身材和线条肌肉。 这场景，是个男人都有点hold不住。 白女侠蹦蹦跶跶跑过来： “母后……” “去去！我介绍一下，这是陈老师，我们裕华中学的明星老师。这是我女儿王璐，这是王璐的好朋友，郭佳佳。” “哦，你好……你好……” 陈大军赶紧给二位问好，紧张得有点哈腰。 王璐双手一拱： “久仰大侠威名，今朝有缘相见，幸会幸会！” 郭佳佳哈哈大笑，李岚一把将王璐摁到座位上： “没个正经样儿！” 王璐总算正常说话，但内容照样走雷人路线： “陈老师，今天嘛，吃饭是假的，相亲是真的，说吧，我们三个，你相中谁了？” 成功家庭的千金说话，让穷小子陈大军接不住，但却让他备受鼓舞，因为幽默中饱含着王璐的温情和挑逗。 陈大军只能喝水微笑，惟命是从。 一阵英雄拜会，一阵切磋剑谱，一阵江湖豪饮…… 李岚看三个年轻人聊得挺开，用手在桌下轻轻按了下王璐的大腿，把钱包塞给她。 然后站起来，说： “陈老师，我得先走了，王璐爸爸那边有个聚会，我还得去一下，你们慢慢聊。” 她给郭佳佳摆摆手，就转身下楼了。 “好啦，pk掉了一个老的，现在二选一，你选一个吧。” 王璐的大尺度继续上演。 喝了点酒，雪白的脸庞渗出红晕，内在的性感透过欢笑着的唇红齿白，向外流淌。 “我们出去走走吧，再喝就得醉了。” 郭佳佳靠在王璐肩上，一边抚弄着王璐的长发，一边说。 “行，咱这就阔别慕容山庄，夜色中行走江湖，刀光剑影也无所畏惧。” 王璐沉浸在武侠的世界里。 陈大军快步找店小二买了单，跟着二位走出饭店，他是外地人，不太熟悉，只能任随两个地头美女蛇安排。 郭佳佳挽着王璐走在前面，陈大军傻傻的跟着，眼睛不由自主的在她们身上连续扫瞄。 走到金鸡公园门口，郭佳佳说自己有事，先回去了。 黄昏之后，黑夜之前，美人相伴，如果不是畏于李副校长的威严，陈大军可能就是另一副嘴脸了。 “我觉得你挺好的。” 王璐总算正常说话了。 “你好美丽，也很聪明，真的。” 陈大军只能这样回答，尽管内心已是狂风大作。 “我妈说你很优秀，工作出色，学习能力强，还能经得住金钱和乱七八糟的诱惑，能入她的法眼，还真不容易，她要喜欢你啊，我就喜欢你。” “那是李校长在鼓励我，我努力吧。你真幸福，有这么好一个家庭。” “我啊，生活基本不动脑子。我听我妈的话，我花我爸的钱，就这样虚度年华吧。” 河边，一大棵柳树，树下有一长椅，二人并肩坐下。 “我妈呢，见多识广，她认为对的，就一定是对的，你有希望啦，要把握好机会，嘿嘿！” 王璐侧过身来拍拍陈大军的肩膀，这手就不收回去了，还歪头看着他。 白富美这样的动作，哪个男人挺得住？ 陈大军有些颤抖，知道自己要失态，却又无法控制。 王璐咬着嘴唇笑了笑，轻轻的拥住了他，以示安慰。 脸颊紧贴脸颊，胸口紧贴胸口，陈大军把芳香的王璐变成了减震神器。 慢慢安静下来，他们的脸庞相对移动，直到四叶嘴唇浓烈的粘在一起……长吻，贪婪的长吻。 陈大军双腿之间早就异动，王璐的手滑下，轻轻安抚。 这样的安抚是徒劳的，只能助纣为虐，一切就这么仓促的发生了…… 小时过得比分钟还快，转瞬已经十点多。 二人相拥着走出公园，陈大军招个出租车把王璐送回家，自己再坐同一辆车回到学校。 躺在寝室，他看什么都是甜的，甜过之后，他又感觉哪里不对劲，是不是太快了？ 人家可是富家女，我凭什么啊？ 可能是李校长的工作做到位了，再说自己也算一表人才，有吸引力吧。 但，还是太快了啊！ 说不定豪门贵族就是这样的生活。 也许人家就是玩玩吧，不会想长久的…… 惜时如金的陈大军，干点啥不行，偏偏就这样纠结一个通宵，无聊到天明。 商店一开门，他就去买个手机，再到花店给王璐订了一大束玫瑰，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进了花束的卡片，要老板尽快派人送到王璐家。 回想一下余丽和前女友的经历，陈大军淡定了不少，爱谁谁，反正我得回老家了。 在火车站，手机收到了移动公司之外的第一条短信。 第十四章 泽西加西亚 （十四） “谢谢你的玫瑰，我很喜欢。昨晚我好幸福，希望一生有你。春节给家人带好！璐” 广场上，陈大军发狂的亲吻着自己的新手机，对着天空大吼“啊啊啊”，本该属于昨天晚上的叫喊，今天全都补了回来。 北美。 纽泽西州，北靠纽约，东临大西洋。 虽说是小州，但人口密度大，华人众多，连公务员队伍都有很多亚洲面孔，不懂英文也能勉强生活下去。 纽泽西是无数华人黑工的起点站和理想国。 泽西市，是全州离纽约最近的城市，隔水相望曼哈顿和自由女神。 陈大军的姐姐陈大红，在泽西郊区的一间陈旧办公室里忙活。 这是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旅行社，主要业务是跟中国大陆对接，安排国内游客到美东旅游。 老板叫王东民，是陈大红的未婚夫。 王东民的父母都是中国名校丽东大学的教授，在老布什当政的时候，加入老美的一个政府项目，全家来美，前程光明。 谁会想到搞垮了苏维埃、暴揍了伊拉克的老布什没有连任，被小屁孩克顿顿赶下了台。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大统领一换，王东民父母的项目就泡了汤。 全家来都来了，身份也有了，最主要的，在老家的牛也吹出去了，回去吧，脸上也没光，只好留在了美利坚。 在国内带研究生的两位教授，到了这，只有开补习班带中小学生，而且只是华人学生。 王东民呢，就学点英语，当导游兼司机，慢慢有点客户，就开了个旅行社，后来遇到陈大红，好上了。 春节是旅游旺季，把陈大红一顿神忙，又是填表格，又是编日程，动不动还得查字典，在办公桌上跟打麻将一样。 “叮……叮……叮……” 电话响起，陈大红用脖子夹着听筒，手上没有停下： “喂，艾米莉，今天吃火锅不行啊，后天才有空。” 艾米莉也是中国人，是陈大红的患难姐妹，英语比较好，做房产中介，两人一有空就扫荡中餐馆。 “哎呀，索菲亚，不是吃饭啦，礼拜三你有没有空啊？能不能帮我一起去打扫一套房子，七八个人一天都可能干不完啦。” 索菲亚是陈大红的英文名，王东民给取的。 “礼拜三，我看看……恩，ok的，你来接我。” 星期三上午，一辆九座的大众商务车开到她公司旁边。 司机是个白人，艾米莉的同事，他管这个项目。 车上一共七个人，其中有两个墨西哥大妈，艾米莉请来的。 78号公路上飞驰一会，汽车下了高速，穿过几片树林，在一幢房子前停下。 嚯！真够大呀！一楼六个房间，二楼八个房间，三楼四个房间，带露天大阳台，绝对的大户人家。 家具已经搬空，就是彻底做一次卫生。 “男主人前年去世了，就剩一老太太，现在老太太要搬进养老公寓，就只有把这房子卖了。” 艾米莉告诉陈大红。 “她没有儿女吗？” “哎呀呀！她的儿女可厉害啦，四个孩子，三个上哈佛大学，一个上布朗大学，现在个个都出色得很啦，他们家在泽西市也是明星家庭，把我们大老板那个羡慕忌妒恨啦。” 听得出来，艾米莉也嫉妒得牙痒痒的，说得陈大红也心晃晃的。 收拾到一楼最东边的大房间，陈大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大一间屋子，三面墙上打着书架，中间两列独立书柜，还有一张桌子上，放的全部是书！ 她放下手中的活，大概数了下，一个单栏就有三百多本书，一面墙是六个单栏，那就接近两千本，三面墙呢！ 还有中间的两列书柜，相当于四面墙，大体估算，总共得超过一万本书！ 有娃娃图画书，有幼儿科学书，还有数学几何，以及文字很小的小说书，还有太多一点都看不懂的奇怪书籍。 墙角两个大箱子，挤满了cd和录像带。 “这些书怎么办？太多了，不可能擦得干净啊。” 陈大红把艾米莉叫过来。 艾米莉让陈大红等一等，她去问小头目。 一会，艾米莉走过来： “书房不用管，老太太正在联系图书馆，要捐出去，镇上的图书馆装不下，她说在等纽瓦克那边的消息。” “捐掉？她能便宜点卖给我吗？” 陈大红说。 “索菲亚你疯了吗？我们哪来这么大的房子装书啊？还有啦，我们没有时间看书啊！全英文呢！” “不不，不是我看。我弟弟在中国荔州教书，他也是图书管理员，我想买下来给他运回去。” 艾米莉“嗯嗯”两声，赞许的点点头： “老美办事喜欢一次性把话说完啦，你告诉我，你愿意出多少钱买？为什么要买这些书？书会去向哪里？什么时候要？我让经理去问问看。” 陈大红想了一会儿，眼睛在天花板上打转，慢慢的讲： “我预算五千美金吧，价格还可以动一下……这些书是运到中国大陆一所中学，一所重点中学，那里的学生需要看书……随时都可以运走，也可以不急，以房东为主吧……就这些了。” 在陈大红的眼里，弟弟就是超人，弟弟就是全家的希望，她见到好东西就给弟弟买。之所以出国打黑工挣钱，就是为了把弟弟从汽修厂解救出来，考大学，她觉得弟弟以后还能上研究生，还能留学。 艾米莉找到她的白人小头目，叽叽喳喳说了一阵，小头目不住的点头，然后，转身走进小树林打电话。 过十来分钟，小头目找到艾米莉，又喳喳叽叽说了一阵，这次轮到艾米莉不住的点头，只是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来越大，最后给了小头目一拳，向陈大红飞奔而来：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老太太同意了啦！” 这表情引得陈大红兴奋的聆听，艾米莉继续说： “加西亚太太的回复是这样的：她听说中国的学生喜欢她家的藏书，非常开心，她愿意无偿捐献，而且她出运费！” “哇！” 陈大红一把抱住了艾米莉。 “我还没说完呢！她希望能暂缓一段时间，她要请纽约最专业的书籍修复师过来，把有些损坏的书修复好，再发走，她要给中国孩子最完美的礼物，因为中国人民太伟大了。最后这句是她的原话啦！” 陈大红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避免尴尬，她拿着抹布干起活来。 于县，复兴镇。 陈大军帮着妈妈，把缝纫机搬进街边的旧房子，然后提起蔬菜，正准备跟母亲回家，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醉熏熏的，跟个流浪汉一样。 这是父亲，也是仇人。 第十五章 春节回故乡 陈大军眼光划过，没有理他。 “大军回来啦！” 父亲喃喃的上前打招呼，可陈大军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爹，大军和我回去了，你也去忙你的吧。” 母亲压低嗓门说，然后带着陈大军往家走。 “儿子不要老子！” 大过年的，父亲明显不乐意了，就嘟囔一句。 陈大军让妈妈先走，然后转过身，指着父亲的鼻子，从嘴角轻轻的挤出三句话，又冷又狠： “第一，再敢找我，我打断你的腿！第二，你再敢打我妈，我杀了你！第三，滚！” 父亲看到了儿子眼里清晰的杀气，也看到了复仇的烈火，只有灰溜溜的走了。 老家的新楼房，是陈大红从美寄钱回来建的，楼下三间大房，堆着些农具农产品，楼上隔出五个小房间，是卧室和电视房。 到家后，陈大军一边帮妈妈做饭，一边神秘的说： “妈妈，我处对象了！” “哪里的姑娘啊，咋不带回来让我看看？嗯……不行，她来看到咱家这么穷，变心就麻烦了。” 母亲开始高兴得像个孩子，然后又晴转多云。 “你想啥呢，人家是有钱人！” “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你别乱想啊。” “她个子好高，单独看，比我还高，站一起还是比我矮一些。” 一个晚上尽说废话…… 第二天去县城，买了一堆衣服，一堆被子毛毯，再加一大冰柜，回家后，硬是把一头猪放了进去。 腊月二十九，陈大军背着大被子，敲开了二叔家的门。 二叔开门，陈大军问： “我二婶在家吗？” 二婶从内屋跑出来，裹着个大袄子： “大军，我生了火，快进屋！” 陈大军把被子递给二婶： “哦，不了，大伟快回来了吧？” “再等一个月就回来，我们去监狱接他。” “二婶，我要上班，不能跟你一起去了，这是我在荔州的电话和地址，他可以去找我，那边工厂多，找工作可能容易些。” 春节还没过完，陈大军就回了荔州。 一是他很想王璐，二是他在老家朋友很少，由于休学三年，他是出了名的“服毒生”“补祸匠”，经常被笑话，所以谁也不想见。 裕华中学图书馆，贴着巨副春联： 上下五千年翰海精华尽藏书内 纵横八万里神州春色咸集门中 没有横批。 楼内一书架吱吱嘎嘎，陈大军生怕它倒了，也害怕伤磨坏了王璐的后背，就放缓节奏。 王璐咬着他的耳朵说： “不要停……用你的英雄本色……” 一小时之后，电子阅览室，王璐坐在陈大军腿上，一起网上冲浪。 在网上找到一本颜色挺重的小说，二人相拥着读了起来，随着情节深入…… 椅子摇晃，椅子倒了，椅子碎了，也不管了。 王璐穿好衣服： “今晚我爸请你吃饭，你要多吃几个生蚝，晚上去你寝室……” 东方海鲜酒楼，霓虹闪亮，一只巨大的“龙虾”趴在正门上方。 王璐的父亲叫王国志，市办企业“立投”的一把手，投资界小有名气，活脱脱一财神爷。 国字脸，将军肚，目光炯炯有神，头发寥寥无几。 据说一个人的长相，前四十年是父母给的，后四十年是自己修的，王国志就是属于父母给得好，自己修得差的那一伙。 王璐直接冲到她爸的椅子后面，抱着王国志的脖子，笑着对陈大军说: “你看我们长得像不？” 父女情深，可见一斑。 “叔叔好！校长好！” 陈大军赶紧问好，王国志象征性的点下头，没有说话。 一顿极度沉闷的晚餐……不论李岚怎么圆场，不论王璐如何忙乎，王国志始终不说一句话，把企业领导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度秒如日，度日如年。 总算熬到结束，陈大军独自一人回到寝室。 过了十一点，他收到王璐一条短信，一看内容，吓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 第十六章 女侠已怀孕 他擦亮眼睛，仔细把短信再读了一遍： “不用担心我爸，他还不了解你（哭脸）我可能怀孕了，我和孩子都是你的人（笑脸）” 接下来，就是准备开学，找资料，找道具，备课，反复备课，试讲，反复试讲。 再接下来，就是孕检报告出炉：陈大军要当爸爸了。 没有准备好的他，内心五味杂陈，恐惧大于等于兴奋。 禾州监狱，大门外。 陈大军二叔坐马路牙子上抽烟，二婶手上提着个猪腰子饭盒，靠着高墙，时不时转头，看看高大的黑门。 大约十一点，安装在大门上的小门打开了。 “大伟，是大伟！” 母亲过来接下包裹，陈大伟把她肩上的灰拍了拍。尽管眼神和行动有些呆板，但他跟妈妈的互动行云流水。 爸也跟了过来，陈大伟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而是回头问母亲： “我哥呢？大学毕业了吧！” “他在荔州上班，春节回来还问起你，专门给你留了纸条。” 三月荔州，四处繁花，古城、运河、园林、寺庙，满眼美景。 虽然裕华中学离王璐家并不太远，但陈大军一直没有去过她家。 一是太忙，陈大军是一个要求精致的人，三个班，一百多学生，如果用起心来，一天二十五小时也不够用。 二是陈大军对王璐父亲有点犯怵，能推尽量推。 周五，王璐下了通牒，如果再不登门拜望二老，后果自负。 就算是刀山火海，为了那个小生命，陈大军也只能硬着头皮闯龙宫了。 花园洋房，楼间距离超大，除了水池就是植物，什么棕榈、黄桷兰、美人蕉、盆栽松树……还一些根本就不认识。 提着一大包有生以来买的最贵零食，爬上三楼，敲开了门。 王璐开门： “哎呀呀，还带什么东西嘛……咦，进口开心果?……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就送开心果！” 客厅可真大！墙角是植物，墙上是字画。 靠窗是个近两米高的落地青花，瓷瓶前面，一张红木大班桌，这两大件支配着整个房间。 王国志戴着老花镜，拿着笔在桌上核对什么。 桌子另一侧，靠角落，一个中年男子在看报，偏瘦，但很健壮，看到陈大军进来，冲着他微笑一下。 陈大军一边换鞋，一边礼貌的回敬一笑，连忙把目光投向阎王爷： “叔叔好！” 王国志头也没有抬： “怎么见人不打招呼？” 陈大军明白了，老爷子是批评他没有给旁边这位爷问好。 王璐及时介绍： “这是韦叔叔，爸爸几十年的同事，嘿嘿。” 陈大军连忙重点问候： “韦叔叔好！” 他后来才知道，韦叔叔叫韦昂，在部队时就跟着王国志，一直是他的司机。 李副校长在厨房忙乎，王璐一会跑过去帮妈妈，一会跑过来给陈大军圆场子，生怕他被老爷子呛着。 饭菜上桌，王国志说： “大军来了，今天我们喝瓶酒。” 这让陈姑爷受宠若惊。 几乎在老爷子说话的同时，韦昂把椅子推到门口，穿着袜子踏上去，打开门框上方的嵌入式壁柜，取下一瓶酒。 五粮液！陈大军听说过，看见过，就是没有尝试过。 按理说，准姑爷第一次上门，他应该是话题，但在这个家庭，姑爷不好使，所有人都紧紧围绕一个中心：王国志吃好，喝好，他一开心，全家都好。 虽然没有受到重视，但是，陈大军感觉比上一次强多了，老头子偶尔还提醒他夹菜，让他随意喝酒。 陈大军估摸着，也许王国志知道，在这个家庭的重要位置，已经有陈大军的人了，才对他些许客气。 好你个五粮液，入口甘美，入喉净爽，入胃醇厚…… 陈大军暗暗享受着人间美味，也随时告诫自己，这是虎穴，切莫放肆。 突然，王国志一把拍下筷子，对着李岚吼起来： “为啥芥蓝要放这么多盐？你做菜怎么跟个乡下人一样？就知道咸，就知道辣！” 陈大军心里一震，一是真为李副校长难过，二是遇到这种家庭魔王，他就焚心似火，怒发冲冠，这跟他乡下的混蛋老爹有什么区别？ “哈哈，洗一洗就解决啦，洗涮涮，洗涮涮……” 王璐唱着哼着，端着菜盘子往厨房走。 李岚笑着解释：今天换一种盐，还没有试好。 司机韦昂说挺好吃的。 一个人发火，三个人赔笑，剩下一个陈大军，呆若木鸡。 周六，荔州火车站，陈大军接到了风尘仆仆的陈大伟。 “挺强壮啊！还想出去混吗？” “哥，别笑我了！在里面的两年，我学到很多道理，挺值的。” 在陈大伟的心里，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他妈，另一个就是堂哥陈大军。 “我给你租了个单间，你先住下，慢慢找工作，这里工厂多着呢！” 陈大军带堂弟走进一家羊肉面馆。 大伟吃了一大碗，没够，想再来一碗，说不要羊肉，只要面条就行。 看到出狱的兄弟这样说话，陈大军心里有点酸，说： “大伟，你真的变了，懂得节约，以后不会走错路了。” 两兄弟聊起家常，陈大伟的话多了起来： “我养我妈没得说，我爹饿死也不管！一年到头就知道在家里横，什么东西！” 他开始忿忿不平，接着说： “还有你爸，一个球样！你说他俩，五十多年的兄弟，现在也闹掰了，总是觉得别人对不起自己，总是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还破脾气！” “大伟，你要理解他们，小时候遇到三年灾荒，后来又没上几年学，那是一代人的悲哀。” “你别替他们说话！你妈和我妈也饿过肚子，吃过观音土，也没有上学，为什么她们说话和气，对儿女这么好？” 陈大军说不过他，拍拍他的肩膀，一起走出面馆。 周一上班，传达室说陈大军有挂号信。 他有点吃惊：谁会寄挂号信？莫非老家…… 第十七章 不平等条约 一看寄信地址，是王璐，陈大军就纳了闷了： 住这么近，都有手机座机，天天电话短信的，还搞什么鸿雁传书？ 陈大军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 好家伙，王璐认真写起字来，就是个三线书法家嘛，还整的文言文。 吾爱：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君之恋，羞隐霓裳。 家父宴席愠怒，诱君念及尊亲，势若余殇。 失罪于君，乞蒙见恕。 然，严父之孤怒，缘由绝非于君郎。 一曰权之茫，位高不骄何其难，君明臣直凤麟镶。 二曰怜之鸯，父谓娘亲劳累，禁之爨鼎，屡雇炊工，母鄙其烹，废之于仓惶。 …… 尽管写得三不像，但要忽悠这位语文成绩倒数第一的数学老师，还是妥妥的。 陈大军看到“之乎者也”就头晕目眩，实在无法理解，也无法容忍，直接给王璐打了电话： “你这信写的是啥啊，能翻译一下吗？” 王璐在电话里“咔咔”真乐： “这就看不懂啦，书到用时方恨少吧！这封信其实挺严肃的，算是我们之间的一纸合同，就看你签不签字了。” 王璐说话很少这么认真，陈大军更上心了： “你讲吧，我有心理准备。” 于是，王璐就放开向下说了： 那天，尽管我爸不是对你发火，但也伤害到你了，我知道你的童年经历。 只不过，发脾气是成功人士的特权，你要么忍受，要么离开。 又成功又管得住脾气的人，是凤毛麟角，我爸只是普通人。 不要把我爸和你父亲相提并论，我爸在事业上如履薄冰，几十年如一日，确保一天比一天成功，同时，他像门神一样保护着我和妈妈，还尽量送我上最好的学校。 我爸脾气暴躁，我必须接受他，这也是对我未来爱人的额外要求，你能接受吗？ 如果可以，我们就结婚，我愿意做你的新娘。 如果你无法忍受他，我们现在就分手，我得抓紧时间给孩子找个爹，候选人济济，你不用为我担心。 好啦，大体就这么多啦，你可以等三天回复我。 这哪是情书，分明就是不平等条约！一副倚强凌弱的丑恶嘴脸，关键还把皇太子给掳走了。 居然整个七十二小时期限！ 晚饭后，陈大军一个人出去逛街，散散心。 转悠到荔州最繁华的长江中路，美女如织，目不接睱。 红色的肯德基很扎眼，肯德基斜对面，一条让男人无法回避的小巷子，更扎眼，立刻抓住了陈大军的眼球。 巷子里两家发廊，粉红灯光，纱帘斜放，玻璃滑门半开半掩，香肩美腿在摇晃。 发廊对面，是一家花店，花店的二楼，挺大的玻璃窗，窗户上用红色不干胶贴着几个大字： “众里寻婚介”，再加一个弯折箭头。 陈大军依照箭头方向走上楼，门开着，敲门走了进去。 婚介所的办公室还真不小，差点赶上王璐家的客厅了。 正面是一张办公用的老板桌，桌子对面，装修了三个小隔间。 隔间的小门都开着，每个隔间里放着一张小小的玻璃圆茶几，和两把简便椅，茶几上摆着个细长玻璃瓶，瓶里是一支玫瑰花。 老板桌上两台显示器，一个数码相机放在键盘旁边。 桌子后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在忙乎，皮肤颜色比较深，过肩头发扎得很稳实，职业装。 看到有人进来，她立马笑脸相迎： “先生您想找个什么样的？” “哦，我有对象，已经准备结婚了。” 陈大军有点别扭。 “这样的啊，也没事的，我遇到过这样的客户，也可以帮你找到你需要的类型。” 我的个去，这都什么情况？ 第十八章 众里寻婚介 （十八） “不，不，大姐，我是来帮我堂弟登记的，他来荔州不久，不太会交际，所以…….” “不爱交际也没事，带他相片了吗？如果没有，改天让他过来，我给他照相，没有相片，就不好找对象。” 她拿起桌上的数码相机，接着说： “照了相片，我在电脑上用ps修一下，弄得帅一点，更好找了。” “那太好了，他叫陈大伟，我叫陈大军……” 正聊着呢，两台电脑“叽叽”叫个不停。 “不好意思哈，我回几个信息，你坐，你坐。” 陈大军微笑着指了指电脑，催她忙自己的，自己伸伸腰，阔阔胸，来回踱几步。 无意中，看到墙上的营业执照，营业执照旁还贴个身份证复印件。 执照法人和身份证的名字都是刘月兰，一看照片，正是这位大姐，只不过身份证号码和地址抹去了。 让客户放心，又保护了自己，陈大军暗暗佩服。 刘月兰左一个键盘，右一个键盘，眼睛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下一下，还要时不时冲陈大军笑一下。 看她这么忙，陈大军就凑上去： “你用的qq吧，我也会，要不要我帮你回复一台电脑？” 刘月兰迟疑了一下，但看陈大军相貌堂堂，言谈举止明显是个文化人，还不是为自己征婚，就爽快的说： “那太谢谢你啦……你看啊，有人在问问题，看到比较接近的问题，你就把我准备好的答案，从这里复制过来，粘贴上去，就行了。” 几十个头像，这个闪了那个闪，各种问题反复出现，陈大军跟着忙起来。 问：“怎么收费？” 答：“您来我们公司，保证约见成功，一人一次10元人民币，如果双方没有感觉，也不能退款的。谢谢您！” 问：“我想给我爸征婚，他七十岁了，有退休工资，想找个身体好一点的，你们那里有吗？” 答：“婚姻不分年龄，爱情不论收入，随时恭候您的光临。” 问：“我想找情人，能保密吗？” 答：“世界丰富多彩，为了爱，有什么不可以？” 问：“我感觉你们介绍的女孩有问题，上次我请她吃饭，花了我二百块，现在人都找不到，你们这是婚托，是欺诈！” 答：“公司无法确定每一个会员的人品，请自行鉴别。我们公司保证不参与任何形式的酒托、饭托。祝您生活愉快！” 问：“你们那里需要专职女会员吗？费用怎么算？” 答：“请来公司面谈！” …… 终于消停一阵，刘月兰不停的感谢陈大军。 陈大军想了想，说： “你这样多累啊，为了收约见费，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你要是做个网站，让会员们相互联系，网站自动收费，是不是更好呢？” 刘月兰眼睛一亮：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就是自动赚钱啦！但是，我不会做网站啊，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做。” “要不，我帮你找找看，说不定真能做出来。” “大兄弟啊，如果你帮我把网站做起来，你弟弟的婚事就包在姐身上了！当然是免费服务哈。” 刘月兰非常开心。 陈大军下楼，转一条街，看到个“打字复印”的门市，就走了进去。 一个简单广告出炉了： “网站制作现金交易 现需制作一交友网站，会员能自己注册，相互交流就需要交费用。 可以先收定金，网站做好就付全款。” 然后竖着排了十个“联系方式”，陈大军把自己手机留在每一个“联系方式”下面。 打印了二十张，每一张下面的“联系方式”都并列剪开，像是胡子飞舞，一扯就能拿走一个电话号码。 然后坐公交到了荔州大学，跑到计算机学院。 天快黑了，正好看不清脸，他见到广告栏就向上面贴一张，担心很快被别人覆盖，在另一端再贴一张。 寝室楼旁边也贴上，饭堂也贴，小餐馆、运动场、厕所、大树…… 二十张全部弄出去了，收工，回裕华图书馆。 打开电脑，搜索下网站制作价格，一千到三千不等，特殊功能还得另算。 心里有数了，回寝室睡觉。 还没躺下，手机就响了。 第十九章 口吃程序员 陈大军第一感觉是王璐打来电话，但马上又否定，因为这个女魔头正跟自己较劲呢。 果然，来电是一个男声： “你好，请问……请问你是要做……做网站吗？” “恩，对，我要做一个交友网站。” 陈大军没有想到，自己的土营销居然立竿见影，有点兴奋。 “交友网站，就是要有付款功能，别的没有……没……什么要求吧？” 小伙子说话有点结巴。 “对，这样就行。” 王大军心想，反正现在做网站就是试一试，未来如何鬼知道，当然要最简单的。 “你……你准备怎么付……付款呢？” “哎呀呀，我是教书的，一听就知道你是个学生，跟学生做生意，就一次付清，明天就可以把钱全部给你。” 陈大军的爱都在学生身上，现在又要把钱花学生身上了。 对方在电话里笑了起来，非常友好的笑声，笑声里都有结巴： “你可真是好……好老师……老师你听我说，你只接……接我的电话，你的项目我……我包了，不要听别…...别人的电话，一定不要接……” 陈大军一听，这都什么玩意儿，小小年纪就吃霸王餐。 对方继续： “老师，是这样的。这样的……网……网站，如果一步步做的话，做好一点，估计得好……好几千块，心黑的要你上……上万都正常。你是最基本的要求，那就不……不用做，有现存的，把网站名字改一下就能用，行话叫……叫……oem，估计两百块就搞……搞定了。会员不多的情况下，服务器也不要钱。如……如果会员多了，再加服务器费用就行了。” 陈大军一听，还真的遇到良心学生了，通过语言的识别，他一下子就把这个大学生的模样在脑海里画了出来，绝对值得信任的一个人。 “我今天晚上就可以把钱给你送过去。” “钱不用急，我弄好给你打电话，你上……上去看看。” “恩，好的。我叫陈大军，请问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张航，张……张三丰的张，航……航海的航。” 晚上，陈大军抱着被子，笑着睡着，笑着睡醒，网站顺利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大学生的能力和善良，这是教师最欣慰的事情。 第二天，上课关机，下课开机就不停有电话打进来，陈大军接起来就是： “谢谢你，不用了，已经有人做了，谢谢！” 大概回复了十来个这样的电话。 第三天，咨询电话少一些，就三五个，晚上回到寝室，电话又响了。 “谢谢你，不用了，已经有人做了，谢谢！” 陈大军接起来就说。 “哟！拒绝得还挺爽快的嘛！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不好，是王璐！ “哦，不不，我是说的是别的事，跟你没关系，跟你真的没关系！” 这个篓子捅大发了。 “我马上到你学校，本来打电话想说出远门了，然后给你一个惊喜，现在，你先给我一个惊雷！” 王璐在陈大军的寝室坐定，眼光温柔而焦急。 陈大军给她又是挂外衣，又是倒水，一靠近就揩油，亲她脖子一下。 “陈老师，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结婚？” “想啊，怎么了？” “那好，我说的那些事情，你都认同吗？不要嬉皮笑脸的，这个很重要，关系到我们一辈子。” “什么是大，什么是小，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还是知道的。” 陈大军全神贯注的研究着女朋友的前胸，若有所思的说。 一个蹩脚的双关，哪里蒙得住王璐，她满足的笑了： “你这个死鬼，不是数学呆子嘛…….” 王璐站起来，坐上陈大军大腿，顿时陈大军的千军万马被激起了斗志。 “不过，还有附加条款！” 这都什么女人，趁人之危。 “你说吧，无耻之女徒！” 陈大军又气又急。 “附一，我不能跟你妈同住，当然特殊情况除外，比如生病需要照顾之类。” “这是为啥啊？嫌她土？” “都说婆媳关系难处，没听说翁婿之间处不好；都说妯娌容易计较，但连襟却往往比兄弟还亲，我是女人，我怕我做不好，你能懂吗？” 陈大军想了下，自己将来要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也挺可怕，点头同意： “但是钱方面我可能对我妈放得很宽，还有，她老了我不能离她太远。” “钱啊，哈哈，你给她一万，我就给两万。至于她岁数大了，当然我们一起照顾老人家，那时也吵不起来啦。” “附一，同意！” “附二，孩子成年前，你要跟我一起照顾孩子，我妈让我跟你好，就反复说你是一个教学天才，家里需要你。” 陈大军想到自己父亲没有教自己和姐姐写一个字，妈妈文化又低，疲于家务，都无法管他们学习，所以两姐弟文化不行，现在，自己还是一个教师，这有什么异议呢？ “附二，签！” 王璐兴奋得开始乱扯乱抓。 这次陈大军到是冷静下来： “我有笔钱，我想你跟细说……” 王璐已经袒露上身，把陈大军的头拥入怀里： “钱你个头，你有几个钱？左右一起亲，看看哪个大，哪个小？” 第二十章 网站初上线 中午，刚下课，张航打来电话： “陈老师，网站上……上传好了，你去看看……看行不行，网址我用短信把发你手机了。” “好的，甭管行不行，明天晚上，东方海鲜酒楼，不见不散，我给你网站费用。” 午休时间，陈大军到图书馆，打开了张航做的网站。 嚯！好大气！界面简洁，操作简单，还自动生成了几千个女性会员。 想给刘月兰打电话，才想起没有记下婚介所的号码，他只好再找机会告诉刘月兰。 中兴路菜市场，路边堆着一些垃圾，三条流浪狗来回游荡。 菜市场旁边，有家职业介绍中心，牌子很大、房间很小那种。 门口竖着一张黑板，上面用粉笔写满了： “急聘电工……”“月嫂工资高…….”“冲床工，包吃住……” 陈大伟坐在塑料凳子上，向老板恳求： “您看能不能再帮我找一下？这家仓库的味道实在太重，我眼睛疼，都用两瓶眼药水了。”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嘴唇油乎乎的，口气比脚气还大，但对陈大伟还算客气： “给你找了家工地，怎么没干呢？工地没有味道啊！” 陈大伟撩起衣服，露出结疤的肚子： “我干了一周，推不动混凝土小车，就用肚子顶着推，你看，皮都掉了，现在还没好。老板，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啊！” “我看你说话这么客气，我愿意帮你再找，如果是别人，我早就不理了……你过去做过什么工作？有什么特长没有啊？” 陈大伟想了一下，总不能说自己看赌场收账吧，再有就是在里面蹲了两年，除了不停的折叠药盒子，就是拨草、修树。 他打死也不想折药盒子了。 “我学过园林的。” 陈大伟说得不是特别自信。 “我看看，我看看啊，好像有个老板说要招园林工……” 胖老板手上夹着烟，熟练的翻起脏兮兮的本子。 “恩，找到了，他在别墅房子做园丁，要找人打下手，我给你联系。” 裕华中学，下课了，陈大军像抱娃娃一样抱着一大叠作业本走出教室，在办公室放好，出校门坐公交，到了长江中路，把网址告诉刘月兰。 刘月兰打开网站，兴奋得哇哇乱叫： “太神奇了！兄弟你太厉害了！” 刘月兰忍不住给了陈大军两拳： “你怎么找到的啊……我就是要这样的网站，我马上就告诉我的会员们！” “不忙，不忙，我们先熟悉后台操作，设置费用，还要替这些假的女会员回复消息，训练好再说。” “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 “刘姐，不用，这钱很少的，只要你发财，我就高兴了。” 刘月兰站起来，很认真的说： “大军兄弟，以后多教我，姐吃亏就吃在没文化上面。我来荔州，开始是做保姆，再开家政中心，后来又做婚介，都是土路子，这个网站要是做起来，咱俩五五分成！” 东方海鲜酒楼，陈大军见到了张航。 小伙子挺前卫，两条长腿，细裤管，上身一件小衬衣，长脖子，乍一看有点像麻将里的三条。 陈大军快速点了几个菜，很熟练的样子，其实是跟王璐一家在这吃过饭，他记下来了。 冰浸三文鱼，烤生蚝，锡纸花蛤，墨鱼饭，还说不够再加。 带足了钱，他欣赏有才华的人。 “张航，我先把网站费用给你，一共多少钱呢？” “恩，网站是两百块，另……另外，域名还有点费用，你一共给我二百三十块好了。” 陈大军掏出钱，交给张航。 “陈老师，其实这……这个网站不是我做的，我师……师兄很厉害，是他的模版，我就改了下。” “这样的啊，你师兄也在荔州吗？” “不，不，他在上海，他……他们目前有一个五人团队，会好几种计算机语言，能……能做很多项目，只是不接外单。” “哟，有这事儿？为什么不接外单？有钱就赚啊？” “他们选客户的，有……有些客户不……不会提交报告，产生误会，最……最后合作都不愉快，所以，我师兄只接熟人介绍的单子。” 陈大军第一次接触软件开发团队，原来还是有些讲究的。 “陈老师，像你……你这样的客户，我师兄一定会喜欢的，以后有需求，你就直接告诉我，我……我们真的做得很好的，价……价格也不高。” 陈大军非常高兴，本想喝酒，但感觉对方是个孩子，就开红牛，以牛代酒，干了两杯。 荔州城南别墅，水塘比草皮多，草皮比房子多，佣人比业主多。 很多房产的主人一年就没有回来几趟，别墅就成了保安和保姆的天堂，带薪的天堂，红酒随便喝，婚床随便用。 房子外面，园林工一顿神忙。 费用也没个准数，一般都是业主想给园丁多少就多少，园丁都说“行行行”。 园丁大哥管几十家别墅，请来两个园林工，自己赚取剩余价值。 有个话少的园林工，就是陈大伟。 第二十一章 地产大老板 局子里的两年，在管教的带领下整理花园，陈大伟总是弄到监区最漂亮，换了不少奖励，渐渐的，他喜欢上了园林修整和园林设计。 修花坛的时候，保留哪一些绿叶、修剪哪一朵红花，他都反复琢磨，甚至会用一块绿色的布，一会挡这里，一会遮那里，感觉有了美感，再决定对哪一朵花动手。 剪草皮，就更讲究了。 如果草皮四四方方，他用割草机贴着边，小心翼翼地从一端推到另一端，再把割草机准确移动一个草箱的宽度，调个头，稳稳当当的推回来。 几十多个来回，推过去的是淡绿色，发白，推回来的是墨绿色，发黑，就像是尤文图斯的球场，霸气而整洁。 如果是圆形，他就第一圈顺着推，再移动一个机位，下一圈反着推，直到最后，留下一个完美的直升机着陆场，哪怕没有“h”，飞行员也能准确定位。 有栋房子住着个外国孩子，跑出来就叫道： “wow,it’sreallylikemyhomeinuk!”（我靠，太像我英国老家了！） 68号别墅，业主曹总是个球迷，从深圳去香港，坐直升机那伙的。 “让他走，我不在乎！结账，让他走！” 曹总在电话里一阵怒吼，挂了电话，看着欧洲杯集锦，自言自语： “要么误事，要么偷钱，这些人都怎么了？” 气得站起来喝口水，看着窗外，眼光落在这个剪草皮的小伙子身上，凝视很久。 他走进书房，打开保险柜，喊了一声： “秦妈，你叫小黄来一下！” 陈大伟弄完草皮，再端起大长剪刀，修万年青。 曹总在别墅内静静的盯着监控，司机小黄守在别墅的出口，若无其事的抽着烟。 陈大伟修到树墙尽头，看到一个黑色垃圾袋，他捡起来就要往垃圾桶扔。 无意识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按理说垃圾没有这么沉，也没有这么规整，这东西怎么四四方方的。 他蹲下来，打开了垃圾袋。 有没有搞错？人民币，整整齐齐的，几大捆！ 陈大伟过去在赌场经常碰现金，很敏感，这一堆，不低于三十万！ 他赶忙包起来，看周围没有人，就一把扔进割草机的草箱里。 然后，接着修树，照样修得很慢很仔细。 陈大伟感觉满意了，收拾好剪下来的树枝，再推着割草机，来到主门，按门铃。 秦妈开门： “你不是割草的吗？敲主人的门干嘛？” “恩，阿姨，对不起啊，我有事想找一下业主。” “你能有什么事找他，他不在。” “哦，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老板几点回来，我怎么知道？” 陈大伟推走割草机，继续扒河边的杂草。 天已黄昏，陈大伟收拾好所有园丁行头，再次敲门。 曹总打开门，亲切的问道： “你好，有什么事吗？” “请问您是业主吗？” “是的，我是房主人曹梦清。” 陈大伟挠了挠后脑勺，喃喃的说： “曹总，我在花园里看到这个，如果说涉及到您什么隐私，我就不剪您家的草了，这事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陈大伟从草箱里取出垃圾袋，交给曹梦清。 曹总接过来： “你下周二能来我公司一趟吗？有别的事情，我在办公室等你！” 曹梦清递给陈大伟一张名片： 清大地产董事长曹梦清 裕华中学图书馆。 陈大军和临时聘请的五个搬运，忙了整整一天，才把钮泽西运来的两卡车书籍勉强安顿好。 因为全是英语书，分类、贴码、加数据库，绝不是三五几天能弄完的。 索性不干了，陈大军挑几本简单的书浏览起来。 最简单的，就是幼儿园级别。 精美的图画，简单的英语，正适合陈大军的爱好和英语水平，他饶有兴趣的看起来。 他居然感觉自己读懂了不少，看了一本又一本，有点吃惊，有点满足…… 陈大军知道自己的英语水平极烂，没一次考试及格的，但是，这来自北美的图画书，单词量也是比较多的，他居然看懂了，读原版英语原来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 这是其一。 其二，这些儿童书籍编得特带劲，图文并茂，文字跟着情节变形，美术水平很高，爱好画画的陈大军，立刻能与作者产生共鸣。 更要命的，他看的几本书，都是二战之前出版的，居然有一本是南北战争时期的版本！ 第二十二章 刘月兰被抓 新书老书，汗牛充栋，陈大军感叹之余，更加思念远在北美的姐姐。 拿着画笔，陈大军慢慢的画起来，他想设计一块标牌，挂图书室门口，以感谢捐书的加西亚太太。 星期五，年级组织拉练，师生行军二十九公里，以锻炼学生的意志。 陈大军有点感冒，他怕走这么远，感冒加重，传给学生，再说自己也不是班主任，就跟领导说了一下，不去了。 好不容易早上清闲，他想上街转转，正好看看刘月兰的网站用得怎么样了。 到楼下，陈大军就看到二楼玻璃窗加上了网址，跟众里寻婚介几个字一样大。 办公室装了个玻璃门，门上也粘着红色的网址。 进了办公室，两面墙上也是大大的网站地址。 好个刘月兰，做起营销来，只要快感，不要美感。 “这网站给我节约了很多时间，过去吧，要在qq上面守着，随时回复，还要现场伺候老爷们小姐姐，现在呢，我就在后台处理，要么当客服，要么装女会员，回信就行，不用即时聊天，太轻松了。” 刘月兰见到陈大军，高兴得手舞足蹈。 “刘姐，线下约见少了，收入有影响吗？” “哎哟，收入增加太多了，他们都自己在网上购币消费，自己找对象。你看，我这三个约会单间，基本不用了。” 陈大军扫了一眼，果然有两间堆着资料，只有一间还放着玫瑰。 “老弟，收益我都是记着的，下个月我就划一半给你，你如果不要，就是不把我当姐！” “刘姐，真的不……” 咚咚有人敲门。 三个警察走进来，两位男警官，一位女警官，腰上都别着手铐。 “你们谁是众里寻婚介负责人？” 带头警察说话很严肃。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人举报你们婚介所有违规行为，影响了他们的家庭生活，我们也查实了，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出示了证件，还有一张纸，没看清是传唤证还是挽留证，或是别的什么。 “你干嘛的？” 警察转头问陈大军。 刘月兰抢着回答： “他不是工作人员，也不是会员，他是来帮他弟弟征婚的，他弟弟叫陈大伟，他叫陈大军，有资料可以证明。” 刘月兰熟练的找到陈大伟的资料。 警察也查了陈大军的身份证，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让刘月兰收拾东西，跟他们走。 陈大军一把抓起桌上的数码相机： “警察同志，我能拍几张照片吗？我不知道婚介所有这样的情况，我想有个证据给家人甚至给社会看看，让大家有个警惕，保证你们的面部和警察编号不会泄露，行吗？” 陈大军有点乞求的意思了。 “可以，你照吧，我们是公开透明执法，欢迎群众监督。” 刘月兰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奇怪的看着他。 陈大军毫不理会刘月兰，拿起相机“咔咔”一阵猛按。 各个角度狂照一通，万变不离其中：警服、女老板身影，最重要的，有网站地址。 “小陈，麻烦你一会帮我锁一下门。” 临走前，刘月兰把钥匙留下了。 等刘月兰四人下了楼，陈大军就把门反锁起来。 上网站后台，将所有收费功能全部取消，他知道公司和网站肯定要整改，整改期间再收费就是找死。 设置一下网站首页，页头横条变成：提高警惕！严防欺骗！已婚人士请自觉注销会员。 弄好后，拿起圆珠笔草拟几句话： 荔州市长江中路，众里寻婚介，有女会员不讲规矩，影响别人家庭生活，今天，公司总经理被警察带走。 再把刚照的相片导入电脑，选出七张，编了号。 打开ps，把背景中的婚介网址轻度模糊，第一眼似乎看不清，但是，仔细一看，非常容易看明白。 陈大军激动得喝了一杯水，深呼吸。 一边进入搜索引擎，一边拨起了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荔州晚报吗？”……“我有个新闻线索！”…… “荔州长江中路，众里寻婚介，有女会员不讲规矩，影响别人家庭生活，今天，总经理被警察带走。我发了相片到贵报邮箱，谢谢你！” “喂，你好，请问是荔州晨报吗？” “是新陵晚报吗，你好！” “金星报吗，我想爆个料！” “路州生活报吗？” “您好，我想找万市商报！” ……….. 整整五个小时，尽量找到本市、本省、邻省的报社信息，全部联系了一遍。 实在打不动电话了，跑到肯德基，取走一杯大可，一个汉堡，两个鸡腿，在回办公室路上就狂啃起来。 坐下，一边喝可乐，一边搜索全国各地的小报，伊犁、黑河也不放过，找到多少算多少，凡是有邮箱的，都把拟好的几句话发过去，附件里放两张照片。 一直弄到晚上，本想再发暴力传真，但陈大军腰酸背疼，感觉骨头要断了，只好伸伸懒腰，锁上门，下楼去了。 来到上次的复印小店，编辑广告： 文员招聘工资当日结算 要求：女打字要快口吃清楚喜欢聊天 再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竖着排上，十个同样的号码。 还是打印二十张，用剪刀把各个手机号码剪开，又一个胡子广告成形了。 回到长江中路，招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你知道荔州的网吧都在哪吗？” “这个哪能不知道啊？你要去有证的大网吧，还是无证的黑网吧？” “你带我跑大一点的，每一家停一会，我说两句话就下来。” 陈大军拿着一张广告冲进了网吧，司机也不担心他跑单，车上放着一摞电话号码呢，你要敢逃单我就呼死你。 网吧贼大，上百台电脑座无虚席，可不像黎县那个展示大厅，冷冷清清。 烟味、脚味、方便面味，味味俱全，丝毫不影响潮男潮女们的战斗热情。 陈大军走到前台，把胡子广告递给网管： “麻烦一下，我能把这个放你桌上两天吗？保证是正经工作，正经工作。” 陈大军在广告底下支过去十元钱，网管感觉得到，摄像头却看不到。 “恩，行！” 网管攥紧了钱，把广告推到桌边上，还用胶带粘了一下。 跑下一家网吧。 这家网吧在四楼，要转好几个弯才能上去，陈大军索性把广告贴在楼道里，就回出租车了。 差不多两小时，才把二十张广告送完。 车费没少给，司机挺高兴： “谢谢兄弟，我会看相，我看你就是个发大财的命！” 下了出租，陈大军坐上公交车回学校，一直低头盯着手机。 第二十三章 欣欣和盼盼 刚下车，还没有进校门，电话响了。 “喂，你们招人吗？” “你能同时跟几个人聊天？” “我就跟一个人聊天啊！” “哦，那就不用了，谢谢。” 陈大军挂掉电话，再等。 快到寝室楼下，电话又响起： “您好！对不起打扰了，请问贵公司招聘文员吗？” 声音很脆。 “是的，你打字快吗？能同时与几个人聊天？” 陈大军直来直去。 对方显然有点难为情，但也敞亮： “哥，你可别笑我，我能同时跟十个人聊天，最多的时候跟十五个人聊过。” 陈大军一下子就乐了： “不会吧，你打字得多快啊？你不会把人搞混了吗？” “嗐，啥啊！打字快是一方面，主要是跟我聊天的都是男人，我聊一句，他们还屁颠屁颠的说上三五句，甚至给我整一首诗过来，男人不都可怜虫嘛。再一个，他们聊的东西都差不多，我回复都那几句，用熟悉的电脑，有时敲三下，一句话都出来了。应付这些没心机的男人，超容易嗒啦。” 听陈大军语气轻松，对方女孩也放开了，语速飞快，咬字还倍儿准。 “你被录取了，明天上午十点，哦，不，你十点哪里起得来，明天中午十二点，你到长江中路肯德基门口，我去接你到办公室。” 陈大军心放下一块石头，但还是没有拒绝别的电话。 虽然一直有来电应聘，但没有让他再满意的。 第二天周六，陈大军一早来到婚介所，刘月兰不在，他要站好岗。 大约九点半，手机又响了： “你好，我能去你们公司面试文员吗？我会办公软件，打五笔，有三个常聊网友。我也做过销售的，但是业绩不是太好，不过我会好好学习的。” 语速不快，语调比较低，声音又甜又软，就像是熟透的油桃。 关键是口气真诚得让人发蒙，听了她的电话，陈大军恨不得马上跪下来，承认自己小时候偷吃过鸡蛋，长大后悄悄摸过前桌女生的长发。 “好的，今天十二点半，你到长江中路肯德基，我穿蓝色衬衣，左手会杯端肯德基的可乐，右手拿着手机，错不了。” 见了面，二位的长相也合陈大军心意：快言快语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白白净净，一脸调皮；真诚女中音呢，中等个子，胖一点，齐肩头发，成熟稳重。 让他俩代表公司形象，比刘月兰强多了。 “这两台电脑，就是给你们上班用的，当然，也可以在网吧或者自己家上班，但是，必须保证办公室有一个人在。” 对于一个重点中学的教学骨干来说，把网站后台操作、假装会员回信、语音客服话术，传授给两个聪明的女孩，那是易如反掌。 “有两点，一是保密，公司任何信息你们都不能泄露；二是你们看一下墙上的身份证复印件，她是我们的老板，刘总，等几天回来，咱要热烈欢迎。” 星期二，荔州cbd，八楼和九楼，清大地产总部。 陈大伟来到公司总台，穿的卡克，专门在洗衣店熨烫过。 “先生，能为您做什么吗？” “我找曹董事长，约好的，今天见他。” 前台看下表格，打个勾，微笑着说： “是陈先生吧，请跟我来。” 陈大伟跟着她走了进去。 整个平层被毛玻璃隔成大大小小的房间，有房产沙盘，有会议室，还有像网吧一样的电脑厅，几十个年轻人接着电话，对着电脑指指戳戳的。 从一个大平板楼梯走上九楼，楼梯有五米宽，宽得来护栏都不用装，简洁而霸气。 九楼的房间分得更小一些，走过财务间，就是董事长办公室。 “小陈，我希望你到我们公司来上班，帮助协调园林工程，主要是跟承建商打交道。虽然是从基层做起，但是，你要向我直接汇报，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看行吗？” “谢谢曹总，我当然愿意了，只是我…..我……” “怎么？有什么顾虑吗？” 曹梦清站起来，笑着问。 “只是我有犯罪记录，坐过两年牢，您看……” 曹总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让他坐下： “这个不要紧的……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我帮人看场子，就是一些老板打牌那种，也没打打杀杀，但被人举报了。” 曹总舒了一口气，看着陈大伟的眼睛说： “小陈，那我可能就更需要你了。” 吃了一周免费的伙食，刘月兰明显消瘦了。 出来就去工商局办理处罚手续：网站管理不善，罚款五千元。 拖着疲惫的脚步，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到门口，她感觉是不是走错了，有人在里面打电话。 “先生您好，我是众里寻客服欣欣……您的照片的确没有通过审核，是因为您光着膀子……哎呀，我知道很健美啦，但是您穿西服一定更帅的啦……” “阿姨，谢谢您的来电，我会好好帮您留意……可以的，您可以直接找我，我是客服盼盼…….对，就是个大熊猫的名字，我说话慢，还有点胖嘛……” …… 刘月兰纳闷，陈大军这是搞什么鬼？ 她走进去，欣欣一看： “哎呀妈呀，刘总回来了！” 盼盼顶了一下欣欣： “陈大哥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对，刘总，陈大哥说了，你回来后，第一件事是喝一杯水……这是您的水。第二呢，要您深呼吸三次，再看网站后台。” 刘月兰喝下水，绕到老板桌后面，一看会员数量，“啊啊”两声，瘫倒在椅子上。 第二十四章 终寻铜雕厂 “你这个魔鬼！赶紧给我辞职出来，做生意挣大钱！” 电话里，刘月兰对着陈大军大喊大叫。 “刘姐，你在里面咸菜吃糊涂了吧？教师能把魔鬼变成活佛，你们商人就是把活佛变成魔鬼，你说我能下海吗？” 从民政局领证出来，陈大军搂着王璐的腰，接到刘月兰的电话就哈哈大笑。 王璐撒着娇，强行把陈大军的手机挂断： “别扯没用的，我们安排蜜月，好不？” “为了你不顾一切来爱我，你说走天涯，我愿意跟你奔走！” 不顾大街上人来人往，王璐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所有行程我来安排，你跟着走就行。” 精实广告公司。 裕华中学是他们的大客户，大业务能签单、小业务能免费那种。 陈大军拿着自己设计的图纸，跟技术员讨论如何制作加西亚图书室的标牌。 亚克力？陈大军连连摇头。 铜皮字？他拿起样品，掂了掂，敲了敲，还是不满意，觉得不够厚重。 还是铸铜吧，厚实一些，冲着保留千年的目标，哪怕图书馆拆迁，加西亚图书室的招牌也得跟着走。 沙铸工厂，师傅们大汗淋漓，满身黑灰，一会埋地雷，一会浇铁水，一会挖地道，要是在腰上别把枪，个个都是游击队员。 陈大军拿起他们铸造的汽车排气管，感觉这个工艺不太合适，表面处理达不到标准。 老板建议蜡模铸铜，大到领袖铜像，小到戒指耳环，都可以做。 到了蜡铸厂，这里没有游击队，工人还挺文艺范儿。 陈大军把全部流程仔细分析，还是犹豫。 长发纷飞的艺术家老板有点不开心了： “我给俄领馆做过人物头像，他们都满意，你一块门牌还挑来挑去。” 陈大军歉意的报以微笑，他只是觉得人工痕迹太重，如果制作时审美出现偏差，就经不起时代的洗礼，被后人贻笑大方，毕竟，这个图书室太珍贵了。 人这东西，一旦犯了强迫症…… 心中已经失望，眼睛还在打望，路上看到“飞翔镭雕”几个字，来了精神，感觉很高科技的样子。 大眼仔老板一听他的来意，说这个简单，只是自己的设备太小，做不了，上车，带陈大军来到一家大型的铜雕厂。 电脑设计，电脑编程，演示满意后，再下刀，产品上绝无人工操作痕迹，陈大军一看样品，就决定下单了。 “有这么硬的刀啊？” 生意谈妥，他很好奇，师傅笑着说： “雕铜是最轻松的了！我知道姚庄有个老板，收些废旧锰钢钨钢做锯子，那钢带贼硬，他的刀具才是王者，我看了都怕。” “废钢做锯片，变废为宝哈。” 陈大军自言自语。 过了一周，一块10公分厚、显示器大小的椭圆形铜板，镶嵌在图书馆顶楼的墙上。 边框和两排文字都是浮雕。 上排：加西亚图书室，下排：garcialibrary，字体加厚加粗。 陈大军在图书室内外照了几张相片，冲印出来，再以学校名义写封信，附上英语，盖公章，一起寄到钮泽西。 终于有个小长假，蜜月起程，准确的说，是密周。 让陈大军想不到的，王璐居然让郭佳佳一起度蜜月，弄个电灯泡带着。 他也不好反对，一来是王璐的安排，尊重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二来郭佳佳长得漂亮，性感迷人，陈大军暗暗窃喜，但还是装着很别扭的样子。 第一站，乌镇。 牌坊小桥，青石木房，乌篷船，女儿红。 黄昏时分，三个年轻人没有心思吹凉风，钻进了一家酒吧。 话梅、啤酒、鸭翅膀、鱿鱼丝，这是才是年轻人的理想主义。 酒吧有一个小小的演艺台，一个戴眼镜、留长发的歌手，抱着吉他在唱歌。 这哥们的声音，感觉刚刚被老婆虐待过，惨不忍听。 郭佳佳抿一口啤酒，坏笑： “我知道这个歌手，他本来是在杭州跑场子的，钱不够花，就附带写言情小说，把他和女朋友秘密的写出来……” “这有啥？文学高于生活，但也来源于生活嘛。” 王璐不以为然。 “有更精彩的呢，他把那个，就是那个，刻画得非常详细，女朋友跟他分手后，换了个男朋友，而这个新男朋友呢，恰恰是他的小说付费会员，你们明白了吧？” “我的个……” 王璐的一口酒，吞了一半，另一半喷了出来，她紧紧抱着陈大军，嘴唇顶着他的胸口，笑声才没有完全释放出来，不然肯定被老板轰出去。 陈大军也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笑了出来。 郭佳佳到是管得住情绪，接着说： “这个新男朋友说要找他麻烦，吓得这哥们不敢呆杭州，只有来乌镇卖唱了。” 笑得腹肌发酸，三个人回到酒店。 尴尬的事情接踵而来，王璐居然只订了一个房间。 三个人，两张床。 第二十五章 另类度蜜月 陈大军把行李整理好，再把洗漱用品放到卫生间，作为热爱地球人士，他们出门都是自带牙具，不用宾馆的一次性用品。 一男二女，共处一室，陈大军怎么都觉得不自然。 自己洗好了，窝上床，细声读英语，尽管是小学水平的，他也像关羽读《春秋》一样聚精会神，进入了情况。 二位仙女又是弄电视，又是翻数码相机，嘻嘻哈哈一阵子，然后郭佳佳进了卫生间，王璐查阅地图，研究行程。 一会儿，郭佳佳刷着牙刷摇晃出来，满口牙膏沫子，似乎一秒钟也不想浪费，就想一起叨咕废话： “陈哥，你这本英文书，今天读了有三遍吧？” “嗨，他啊，就是抱着同一本娃娃英语，要读二十遍以上，心里舒服了，才肯换下一本，不知道是哪股神经搭错了……” 王璐了解他，埋头看地图。 陈大军抬起头，不好意思的对郭佳佳笑了笑。 他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感觉郭佳佳在用王璐的牙刷，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她带了同样的牙刷吧。 关灯关电视，早点睡，明天还要行军。 郭佳佳，睡靠卫生间的床，面向卫生间，侧躺。 王璐和陈大军，靠窗户的床，王璐也是侧躺，脸朝郭佳佳，背向陈大军。 都这个造型了，陈大军当然也只能侧睡，抱着王璐，咬着她后脑勺头发入睡。 三人的睡姿，就像刚煎好的大虾，摆在盘子里。 搂着美人固然好，但要睡着就太难了。 陈大军可不是赵匡胤，能坐怀不乱，他心里就像长了草，从头到脚，都不自在。 王璐当然了解他想做什么，就拉上被子，退掉裤子…… 二人紧紧咬牙，尽量保持寂静，不一会功夫，都呼呼大睡。 半夜，陈大军醒了，啤酒喝的，想嘘嘘。 噫？王璐不在！ 揉揉惺忪睡眼，卫生间的灯亮着。 看明白了，王璐跑郭佳佳床上去了。 王璐平躺，睡衣大敞！ 如果她身边是个男人，陈大军非得找黎县龙哥借西瓜刀不可…… 幸好是闺蜜！ 再看郭佳佳，睡衣半开，美胸隐现。 她侧睡王璐身边，右手抚着王璐腹部，丰韵娉婷，那里面可是陈大军的孩子啊！她到是先摸上了。 二人的下身，用同一条被子盖着，就不知道什么造型了。 陈大军不敢起床，生怕弄醒她们。 肚子里的酒水，就只有憋了，憋不太住，用劲憋，再用手捏一捏，还往里怼一怼……恩，没事了。 一觉到天亮。 陈大军收拾东西，除了自己的牙刷，另外只剩下一把。 实锤！郭佳佳和王璐共用的一把牙刷，也就是说，我吻过王璐的唇，是不是也间接吻了郭佳佳？ 不管了，第二站，富春江。 陈大军背着个特大号双肩包，装着零食、饮料，还有二位女士的厚衣服，尽管一次也没用过。 他本想找找《富春江山居图》的意境，但看哪都不像。 到是看到挺漂亮的几个小石雕，讲述的是状元得意坐轿子的故事，可惜的是状元头被敲掉了，几个轿夫的头还留着。 跟自己老家区别不大，陈大军没心思看风景，他一边跟着走，一边读自己的小学英语。 在荔州，两位大小姐走二百米就叽叽歪歪闹着造反，现在爬山，二女侠跑几十里也啥话没有。 晚上，一只烤鸭，她俩一抢而光，陈大军连鸭屁股都没有尝到。 第三站，到上海。 淮海路，购物；南京路，购物。 王璐和郭佳佳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各路名牌一顿神逛，看得多，买得也不少。 陈大军呢，门口台阶，报纸一铺，坐定，守行李，读英语。 陆家嘴，东方明珠，金茂大厦。 陈大军却读不进书了，他总感觉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他，似乎前生对此地就已经熟悉，现在只是故地重游。 直觉告诉陈大军，他属于这里，而且靳勇就在附近，也许，他就在邻近的电梯上，呼啸而过。 蜜周结束，李岚安排了一个简洁得无法再简洁的婚礼：火锅。 似乎在告诉二位新人：一旦结婚，火生火热的日子就开始了。 参加人也很简化：王国志、李岚、王璐、郭佳佳、陈大军、陈大伟、刘月兰，还有王璐的小姨，以及她的女儿，一个也叫郭佳佳的女孩。 小郭佳佳很有意思，一米七八的个儿，不去当模特，当起了护士，梦想着出国。 她一口一个甜甜的姐夫，把陈大军的心叫得酥软酥软的。 婚后，陈大军下班就住丈母娘家，尽管王国志给他们在外面买了套房子，也是出租。 生活平静如水，备课，讲课，图书馆。 让他不平静的，是王璐的肚子一天天在变大，陈大军有空就上网，搜保胎、妊娠、育儿方面的常识。 一天，陈大军在图书馆照常上网，挂上qq赚等级，一会qq嘀嘀的叫起来，他点开一看，惊了一头…… 是余丽！ 第二十六章 余丽来求救 （二十六） “最近忙什么呢？” 余丽这个招呼没有意义，陈大军知道她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找他。 他回头环顾，确保没人，敲键盘： “有什么困难，快告诉我！”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姐姐，她想带我到省城去。” “恩，挺好。” 陈大军看不是什么急事，舒了一口气。 余丽继续： “她觉得我可以上个层次。 我们成天就是在男人堆里混，有靠脸靠胸的，有靠手靠唇的，最顶级的，就是靠思想和修养，能够跟高端人士谈得来，聊聊天就行了，不一定非要做什么，可能有点像你画的那个李师师。 这个姐姐想带我，只是……” “只是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余丽才回复： “只是龙哥不放，如果我走，我的家人有危险。” “是不是他们有什么规矩？” “规矩我知道，我给他说了后面两年还会按时付钱，他都不愿意。现在他学了车，开车送我们去见他觉得重要的人，如果我们不乐意，他用打火机烧那个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有个妹妹性子烈，不愿意，就失踪了，尸体漂在水库里。” 陈大军深吸一口气，牙齿咬出了声音。 他尽量平静自己，然后打字： “龙哥是很不错的人，也许你们误会了。你把他的地址和电话给我，我总觉得欠他个人情，有机会还想请他吃个饭。” 余丽发了龙哥的联系方式。 “你今年就呆在黎县吧，有空多看书，劝你的姐妹不要跟龙哥硬顶。” 陈大军走进卫生间，捧起自来水，疯狂搓脸，眼睛死死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还没下班，他也不请假，打车到火车站。 到了上海，陈大军直接来到淮海路，买了五盒古巴雪茄，一箱芝华士，在徐汇邮局直接发ems给黎县龙哥。 包裹里加了一页纸，写下几句叙旧的话，还有自己的手机号码。 星期六，众里寻婚介，一片欣欣向荣，欣欣和盼盼已经是小头目了，一人带着十来个客服忙乎，感觉电话线随时都会燃起来。 公司人丁兴旺，拥挤嘈杂，来回走路都是屁股顶着屁股。 实在太挤了，刘月兰准备搬迁办公室，找陈大军来商量。 没有商量出所以然，刘月兰让陈大军陪她去肯德基喝可乐。 “大军，最近公司盈利面挺大的，留够了维护和发展费用，我们一人至少能取出五十万，我汇你账上。” “哦，行！要不这样，我只要三十万，剩下二十万给公司买个车，这样运作起来快捷些。” “行啊，买车的钱，咱一人出一半。你觉得什么车合适？” “嗯，买一个省油的，经济实惠嘛，然后操作性强一点的，二十万以内就行了，我这两天把车型发给你。” 刘月兰连连点头： “保险呢？怎么买？” “买全险，特别是座位险买高一些，说不定要接送会员，以示我们的重视，因为车价比较低，保险不会太贵。” “我到是有驾照，但是驾校出来就没有动过车啊。” “这简单，我在修理厂的时候天天开车，都快换驾照了，车接回来，我带你转几天就熟悉了。” 走出肯德基，陈大军的电话响起，他让刘月兰先回办公室，自己一个人在粉色发廊前接电话。 “龙哥不用客气，只要你喜欢就行……绝对进口货……等这一箱喝完了，我再给你寄一箱黑方威士忌……下次到上海，我请你到和平饭店吃饭……对！就杜月笙的那家……” 新加坡花园城，不在新加坡，在维也纳水岸旁边。 这是清大地产的拳头项目。 效果图上，一点新加坡的感觉都没有，就几根火柴棍插在那里。 大幅广告后面，就是工地，机器轰鸣，焊光闪闪，乱得跟车臣重建一样。 这些建在伟大祖国的地产项目，尽整些外国名字，好在干活的都是中国农民工。 陈大伟本来是负责园林的经理，现在整了个能者多劳，董事长的御用监工，头衔不大，权力不小。 他一会趴在地基上跟工人灌混凝土，一会跟材料员登上卡车检查钢材，虽然要求刻板，但说话都和颜悦色。 甲方经理有如此的干劲和态度，把乙方的三个包工头搞得别扭坏了。 收工，陈大伟被三位工头拦住，晚上得一起吃个饭，不吃饭就是瞧不起农民工兄弟。 这话说得，陈大伟自己就是农民工，哪有瞧不起农民工的道理？ 四个人叫嚷着“消费不封顶”，不到傍晚就潇洒起来。 酒店包厢，大鱼大肉，一阵胡吃海造。 ktv包厢，美女陪伴，一阵鬼哭狼嚎。 茶楼包厢，四方围城，一阵决胜千里。 浴场包厢，赤身裸体，一阵少儿不宜…… 荔州市人民医院，妇产科。 产房外，陈大军难得一次老实坐着，没有读英语书。 产房里，郭佳佳紧紧抓住王璐的手，二人听着医生的指挥一起叫喊。 接近二十个小时的苦苦挣扎……母子平安。 儿子叫陈茂宇，外公提前给准备的名字，他说人名就得大气。 据说还准备了个女孩的名字，陈大军也没有心情问，估计是陈巾帼、陈战英什么的。 尽管是顺产，但还是住了六天院，英雄王璐被接回了家中。 郭佳佳一直陪着，感觉放心才回了家，这让陈大军非常感动。 在医院哭天抢地的王璐，回家又是秧歌又是戏： “两个月不能乱想啊！” “说啥？你这么辛苦，两年我都管得住。” 陈大军拿着热气腾腾的毛巾给王璐擦脖子。 “两年可不行，我处女膜都长出来了。” 王璐小声的挤眉弄眼。 陈大军没有理会，继续给她按摩小腿，王璐说话还是野路子： “哎哎，以后如果你出去犯错，我会原谅你的。” “你一天能不能有点正经的，儿子在旁边呢？” 王璐把陈大军拉到嘴边： “我真的不是过去的我了，你可能不喜欢了，我被侧切……” 第二十七章 荔州会龙哥 陈大军没有听明白，但大概知道是啥情况。 他捂住王璐的嘴，红着眼圈看着她，轻轻的捋着她的头发： “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最爱……” 男儿有泪不轻弹，陈大军两行眼泪同时滑落。 王璐“西西”笑出了声，捏着他的鼻子： “还哭上了，跟你儿子一样，就知道哭，没出息……” 荔州火车站，出站口。 陈大军见到龙哥，紧紧握手： “辛苦辛苦，没有想到真的在荔州见到龙哥，我可真想你啊！” “唉哟，陈老师这么盛情，我在省城办事，绕个大圈过来看你的，明天还要回黎县。” “这么忙啊，再怎么说咱也到上海转转，我可不想食言。” 陈大军开车，龙哥坐副驾，一路向东，直奔上海。 路上，龙哥兴奋的打量着车的内景，浑身散发着车瘾，同时把玩着自己崭新的手机。 “这车不错啊，像是进口的，得不少钱吧？” “是合资车，不贵。龙哥你看，后座位有两桶酒，是我去荔州南山一个老爷子家买的，他是酿酒高手，一辈子做高度白酒，手艺了得，出一桶抢一桶。” “我就喜欢高度酒，陈老师你用心了，谢谢谢谢！” “后座位下还有两大包风干的好货，一包是耗牛那啥，另一包是海狗那啥，男人都懂的。你拿回去泡这个白酒，保证感觉不同。” “恩……好……好！” 龙哥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回头扒拉着： “哟，陈老师，还有一箱洋酒啊！” “这是威雀，不算名贵，但人文气息厚重，有女王情节，只算一点小意思。龙哥，你手机好漂亮，是什么型号？” “爱立信t28，好处就是薄，坏处就是贵。” “龙哥有驾照吧，你要不要试试这车，操作性还可以。” 龙哥一听这话，双眼立即发光。 陈大军坐副驾，给龙哥指路。 不出五百米，小车飞奔起来，仪表盘上的时速表和转速表，指针都超过了一点半。 午饭前，到了外滩。 望了望东方明珠，看了看塑像，环顾一圈旧时的十里洋场，两个男人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走进和平饭店，上楼。 叫什么厅什么阁的，也不管了，字太复杂，跟自己也没关系；该点什么菜喝什么酒，也不知道，因为土包子的眼里只有土豆。 最主要的，陈大军实在没有心情找出更多的话题，跟龙哥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让服务员推荐几个最常见的菜，和一瓶高度酒，贵一点就行。 “龙哥，你慢慢吃，我去趟步行街，你辛苦来一趟，我再怎么说也得给你准备个时尚礼物带回去！”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啊！要不你喝酒后再出去？” 才喝下两口，龙哥鼓圆了眼睛。 “不不，龙哥，我下午还要开车带你转悠呢，喝晕了麻烦，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陈大军下楼，沿着南京路向西小跑，再拐到天津路，眼光不停横扫街道，一副小偷的嘴脸。 如果不是他穿着得体，警察非得拦下他不可。 转了几条巷子，终于看到他想找的人。 远看像站街的，近看像要饭的，一搭话才知道是收手机的。 “什么手机？拿来看看！” 一个长发小瘦子，说话冷漠，双眼里写着穷混俩字，明显是混得很差那一路的。 “我买个手机，爱立信t28，要旧的，有故障也没事，就是要电池电量快用完的，没有就别废话！” 陈大军说完继续往前赶路。 小瘦子被陈大军这态度一下子打懵了。 “大哥，有啊，好说，好说，你别走啊！” “2000块，十分钟到货！” 陈大军说话干脆利落，但没停下脚步，眼光到处扫射，另外找人。 这价格让小瘦子爆发了小宇宙，急得掏出两个手机同时打电话： “t28，快送过来，电池有几块带几块，快点，快！” “吴哥，你不顺了个t28吗？现在就给我，钱好说，钱好说！” 小瘦子紧紧跟着陈大军，生怕弄丢了。 “哥，你不要走啊，我保证你满意，货马上就到，马上，这地儿我的货最多。” 陈大军走到僻静的街角停下来，打开钱包，当着小瘦子的面清点钞票。 “哥这么急，是不是你兄弟没擦好屁股啊？” “这是两千块，一会货到了就不用数了。” 小瘦子连声说好，拿起电话又要打，还没有拨出去，一个胖子锅盖头背着个包冲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两个t28，五块电池。 陈大军快速把电池都装一遍试机，有块电池一装上，就“叽叽”轻叫，显然电量马上就要用光，已经开不起机了。 付款，走人。 回到南京路步行街，钻进钟表行，来不及回味过去和王璐郭佳佳在这里的蜜月之旅，他直接走到浪琴专柜。 “您好，我想买男表，8000块左右的。” 深色西装的服务员，微笑着让陈大军坐下，戴上手套，从柜台取出一只手表，轻轻放进垫着丝绒的托盘，揣到陈大军面前。 “这一款7988，您可以试戴一下。” 如此细致的服务，在此刻的陈大军面前，是多余的。 “谢谢你，就这块了，你能快点数钱吗？我有点忙……还有，你能把时间调准确吗？我现在就用。” 服务员加快了速度，钞票在验钞机里“哗哗”飞奔，礼貌而甜美的微笑焊死在她美丽的脸庞。 陈大军注视着验钞机，一看没错，拿着表就往外走。 “先生，您的发票！您不需要包装吗？” 陈大军头也没回，摆了摆手。 龙哥已经喝完两大杯洋酒，半个光头红透了，眼角的静脉都鼓了起来，刀疤怒胀，明显正在兴头上。 “龙哥，这表是我送你的，不太好，你就将就一下了。” 龙哥激动坏了： “陈老师，这是日本表吗？太酷了！谢谢啊！” “是瑞士表，浪琴，这款不贵，还不到一万块。下次来，我送你江诗丹顿，如果我发财了，就买百达翡丽，龙哥的气质，就得顶级名表才配得上。” 戴上手表，龙哥顿时感觉自己就是杜月笙，还坐在自己的饭店吃饭。 陈大军开车，继续兜上海，上了一座大桥。 “龙哥，这桥咱们都有股份，当年捐钱建杨浦大桥，记得吗？” 二人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陈大军开车往荔州赶： “龙哥，晚上这样安排，你先去荔州水帘洞休闲，我已经定了四小时的包间，餐饮娱乐都在里面，我去加好油，晚上你就开这车回黎县，明天早上就到了，不误你的事。下个月我要回老家，就把车开回来。” 吃好喝好，礼物送好，陈大军怎么说，龙哥就怎么做。 只是，作为内行，他问一句： “陈老师，浴场服务很全面吧？” 第二十八章 油桶小轿车 陈大军当然懂得龙哥的意思： “龙哥放心，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你只管要服务，费用我已经预存好了。” 浴场门口，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车还没有停好，龙哥的心就飞进去了。 “龙哥，安全起见，你不要带手机和证件进去，发生什么事还有个回旋的余地。你看好时间，十一点之后，我在这里等你。” 陈大军指了指龙哥手腕上的浪琴。 龙哥对陈大军竖了个大拇指，把随身包留在车里，快步走进了浴场。 陈大军开车飞奔而去。 荔州五金市场。 陈大军停车，戴上手套，把龙哥的手机拿出来，换上自己买的旧电池，重复开机几次，直到一点电都没有了，才把手机放进龙哥的包里。 天快黑了，大部分商户已经关门休息，还有一些卷帘门半掩，里面灯亮着，有的家庭在吃晚饭，有的孩子在写作业。 “老板，请问你有塑料包装桶吗？我要买一批装菜籽油。” 店里只剩五个桶，两个五升的，两个十升的，还有一个二十升的。 全部买下，还不够。 老板指了指街道斜对面的一家： “你去敲门，他家的桶多，年轻夫妻可能出去吃饭了，有老人带着孙子住在二楼。” 陈大军将后备箱、后排座用塑料桶填满，两张蓝色塑料布盖起来。 换一家门市，买一个50升的铁皮桶，要了两根水管，两个漏斗，放副驾座位上，然后飞驰出城。 郊区，加油站，汽车油箱加满，陈大军再把副驾驶门打开。 “麻烦再把这个铁桶加满，工地上用油，我这铁桶绝对安全，请放心！” 开到一偏僻树林旁边，陈大军拿出水管，插入铁桶，张嘴一用力，虹吸出油，装了几个塑料桶，把装好汽油的塑料桶排到后座位上，和两桶高度白酒紧紧挤一起。 到另一个加油站……再一个加油站…….直到后座位和后备箱全部装满汽油。 京杭运河，潺潺向南，夜色中货船汩汩而过，每一盏或红或绿的微弱信号灯，都是带领一个家庭归航的启明星。 运河旁边，低矮的香樟林静若处子，香樟树旁，陈大军躺在轿车下面，叼着手电，紧张劳作，目光像弹道一样刚烈。 完成左前轮，放下千斤顶，再顶起左后轮…… 从地上拾起蓝色塑料纸，拍打干净，再将后排座的塑料桶严实盖住。 在修车工具沉入河水的瞬间，这条从沧州而来，将要流向沧海的古老运河，让陈大军伤感起来，两千年，这条河里埋葬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 陈大军小心翼翼的发动汽车，路过一废品站，把空铁桶放下来，手套扔进垃圾箱，再稳稳当当的开车去水帘洞浴场。 十一点半，龙哥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累着了吧，龙哥，这包，你收好。” 龙哥疲倦的摆摆手，从包里拿出手机。 “唉，手机没电了，算了，明早就到，不打电话了。” “这车，最近你随便用，我给你准备好了汽油，这是漏斗，没油了，你就自己加，后面这些桶都是汽油，你就省得花钱了。” 对于龙哥来说，这一天是神仙日子，美食、美女、大美上海，名表、名酒、名流江南，受尽尊重，还有车开，通宵过车瘾，加油不花钱……他感叹式道别： “陈老师，啥也不说了，你这人，讲究！这车好使，我开得快，明儿一早就到黎县，电机充上电就告诉你！” 第二天，陈大军一早起来，忙着给孩子换尿布。 李岚在厨房忙乎，王国志在书房读报，王璐大大咧咧的躺在床上，对着陈大军和儿子呵呵直乐： “过了这阵，我还要生一个，女人怀宝宝、坐月子，地位是真的不同啊！” 陈大军懒得理她，把孩子包好后扔给王璐，跑厨房去帮李岚。 “陈大军，你给我回来！本女王今天想吃草扎肉，给我买去！” “真的假的，那玩意儿要去古镇抢着买更有意思，现在还没开门吧！” 王璐抓住陈大军的手，放嘴上亲了一下： “老公，我真的想吃，最近，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胃口，我现在不饿，我等你，多久都行，好吗？” 陈大军坐公交车，晃晃荡荡，来回两个多小时，提着女王钦点膳食，回到小区。 楼下，停着一辆警车，三楼，窗户开着，一个警官和王国志站在窗前。 第二十九章 公安卢科长 陈大军深呼吸，再深呼吸，走到门口，捋了捋头发，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大军，来认识一下，这是公安局卢科长，老部队转业的。” 卢科长带着眼镜，白白净净，一脸柔情似水，活脱脱一文静书生，很难和公安干警、转业干部联系起来。 “科长好！” 陈大军赶紧上前寒暄。 “卢科长到地方工作后，脚踏实地，凭实力在政法系统找到自己的位置。当年，他还是卢副连长的时候，就跟别人不一样，周末不喝大酒，不甩老k，一门心思考律师和会计师，到今天，他当年的老营长还得跟他屁股转呢！” “过奖过奖，都是老领导指导有方。小陈，我可终于见到你这传奇教师了啊，久仰大名。” “科长您客气。对了，您是有公事吗？” 陈大军实在憋不住，豁出去了。 “是有点公事，就是我们经侦最近有个案子，老领导公司也是受害者，我过来了解点情况，最主要的，还是想拜访一下老领导。” 不是交警，不是刑警，陈大军的泰山大石落了地，但是经侦二字狠狠的刺激了他。 “那科长您忙，但有一件事您必须答应我，如果您家孩子或者您同事朋友孩子，学习上有任何困难，必须找我，一定找我，不找我就是看不起我，更看不起你的老领导啊！” 卢科长还没有说出感谢，王国志一口接上： “这个闷葫芦，今天怎么开了窍，算是给我长了脸！” 午饭后，陈大军抱着陈茂宇在小区花园散步。 小茂宇吃着小手，嘟嘟小脸靠爸爸肩上，眼珠乱转。 有些预感，手机总算响了。 是刘月兰。 电话里失声痛哭，惊魂落魄： “大军，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快叫我姐，你快说话啊，你说话啊！呜……呜呜……” 哭声一直没有断。 “刘姐，是我，我是大军，别哭，慢慢说。” “大军，我的宝贝大军，我以为你……呜呜……我们的车在高速路上出事了，烧得稀巴烂，司机都没法辨认了！” “我的天哪！我昨天把车借给一朋友了，他爱喝酒，就装了好多白酒在车上，这事儿给整得。” 荔州cbd，大清地产。 董事长办公室，陈大伟把门关上，面色凝重的靠近曹大清。 “大伟，你尽管直说。” “曹总，虽然时间快到了，但是，进度款千万不能拔给乙方。” “那怎么可以？咱得按合同走，不能赖账啊！” “当然不是赖账，只是我感觉钱一旦打过去，他们的供货商和工程队也得不到，我们还得付二次款。” 曹大清立马警觉起来，陈大伟跟他这么久，没有出过差错。 “乙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曹云和曹刚给我打过包票的，说他们是可靠的公司，这到底怎么回事？” “曹总，您侄子的事，我说什么都不大适合。只是，乙方几个负责人欠的赌债太多了，不动公款是绝不可能还上的，水钱都够淹死他们一百回了，催债公司就在等这笔进度款。” “唉，只怪我们不够强大，中字头的建筑公司看不上我们，跟小公司合作，就容易出这样的问题。我让法务想办法，把钱直接给到工程队。” “恩，今天说的事，可能会对两位曹经理有影响，我希望……” “大伟，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刘月兰知道陈大军安全无恙，心情大好，车祸这事，对她来说，就只是擦伤。 没有跟陈大军商量，自己出钱给公司新买了一辆白色商务车，销售说白色显眼，不容易被撞。 还没有上牌照，她就开到裕华中学门口。 “大军，还是跟过去一样，你想开车就开车，如果不想开，我就给你当司机，啥都不要想。” 刘月兰让陈大军坐副驾，自己开车送他回家。 “唉，都是我不好，不该把车借别人。你不在公司呆着，来接我干吗？我坐公交很方便。” “姐想接你不行啊？对了，今天有个人把我气着了，居然要买我们的公司，如果不是看在他是苏北老乡的份上，我就骂死他！哪有买下蛋母鸡的，这缺德玩意儿！” “别生气啊，我的刘姐，这说明我们公司有价值嘛。他出多少钱？” “一千万。我们公司现在的势头，我才不稀罕他的一千万。喏，他还塞了张名片给我，穿西装打领带，戴眼镜装斯文，没啥实干精神。” 刘月兰把名片递给陈大军： “他不自我介绍，我还不认这字呢？你说气人不！” “你看你，不好好读书……” 陈大军说了一半，看到名片也傻了眼。 上海昊?科技陈昊电话邮箱qq地址 “他的公司叫昊什么科技？” “浩眼科技。你比我强，你还认识一个，我第一个字就不认识。” 陈大军留下名片，想通过公司名、qq号，在网络上搜寻下这个叫陈昊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晚上，等孩子睡了，跟王露说了晚安，就打开电脑干起来。 无名小子一个，开了个无名公司，网上没有他什么信息。 陈大军再登录qq，想加陈昊的qq聊聊。 “滴滴”几声，是余丽发的信息！ 陈大军赶紧关掉了声音，若无其事的上了个厕所，以便确定王露的具体位置，以及她在干什么。 然后，点开了聊天对话框。 第三十章 野蛮人陈昊 余丽在qq上留言： “龙哥出车祸，对他农村的父母来说，可能不是坏事。他在的时候，父母天天担惊受怕，一年到头种菜养猪的钱，都被他收去吸白的粉了，还对老人恶语相加。现在出事了，汽车有乘员险，他父母还得到一笔赔款，够二老在乡下生活了，现在还能自食其力，等些年，我会雇人照看他们。 我已经离开黎县，来省城了，我需要见识，我需要挣钱，我需要人脉。这场风波，不会轻易平熄，未来肯定还有更大的风雨，我只有成功，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我爱的人，那个为了我赴汤滔火的人。” 陈大军慌忙删除余丽的信息，然后开始查找陈昊的qq号。 头像是一个素描的极限登山者，网名：陈师鞠旅昊天罔极。 把自己的名字放进网名，也没有谁了，陈大军摇摇头。 本想加好友，但是，他迟疑了一下，这两个成语的意思还没有搞懂呢，跟人家怎么聊？ 在百度上搜一搜，大体整明白了，这个家伙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自己是个拼命三郎，挣到钱后赡养爹娘。 酸死了。 陈大军有点好奇，这两个成语能放一起吗？怎么觉得有点别扭？于是，将“陈师鞠旅昊天罔极”放一起搜。 不搜不知道，搜了也不知道，根本没有这样一说。 突然，陈大军提起了精神，百度链接到天涯社区，搜到一个人就叫“陈师鞠旅昊天罔极”，头像一看就是陈昊，跟qq一样，他还发了不少帖子，似乎参与讨论的人还挺多。 陈大军立马注册了天涯账号。 他仔细的阅读陈昊发的每一个帖子，再记下那些参与讨论的人，特别是跟他称兄道弟的，然后进入这些重点人的空间，再研究他们的帖子。 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陈大军记下了小半个笔记本，兴奋得一点瞌睡都没有。 回头再看陈昊的qq，感觉这个老乡，这个本家，没有那么讨厌了。 第二天，星期六。 陈大军抱着孩子，心不在焉，时不时看手表。 “有约会吗？看你心猿意马的。有女朋友了可要告诉我哈，我得把关，再说你也该纳个妾了，免得别人说我这正房太不懂事。” 王璐接过孩子，在陈大军唇上深深一吻。 终于过了11点，陈大军觉得夜猫子程序员们该起床了。 “喂，张航，有个事情，你现在方便吗？” “陈……陈老师，你好，你请……请讲。” “就是我们的数据库，如果说公司卖给了别人……” “哦，对……对不起，陈老师，有……有点急事，我们下午三点，肯……肯德基见！” 张航非常唐突的打断了陈大军，而且果断的挂了电话，还是第一次。 抱着孩子的王璐坐旁边，电话听得一清二楚： “张航真聪明，亲爱的，你触及到程序员的敏感地带啦！” 陈大军抱着王璐的肩，两个人的怀抱一起护着陈茂宇，他咬着爱人的耳朵说： “张航多聪明我不了解，但是，你这脑子啊！” 王璐侧脸一笑，又是轻轻一吻。 陈大军看岳父岳母不在家，话匣子打开了： “对了老婆，有个事情，我不太理解。” “嗯？你说。” 王璐喂奶，不系裙腰，亦映酥胸。 “好像你家亲人很多吧，不止七大姑八大姨，怎么我们结婚，还有茂宇出生，他们都不来聚一聚呢？” “嗯，这个问题，你怎么现在才问呢？” 王璐略带严肃，更显几分苦楚。 “我爸兄妹九个，六男三女，他排老三，我妈姐弟六人，全部健在。至于下一代，下下一代，有多少人，还真没数过。” 陈大军饶有兴趣的竖起了耳朵。 “这两个大家庭呢，世俗的角度来看，我爸和我妈是混得最好的，别的人要么在农村，要么就是工薪阶层，我父母好歹还有点位置，这个你能认同吧。” “恩，当然认同，你们怎么不走动呢？我只见到小郭佳佳，和她妈妈，别的人呢？” “佳佳她爸做地质工作，很少回荔州，他家素质很高，所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像我们这样的大家庭，你觉得我父母是不是该出点钱，多帮衬帮衬大家呢？” 王璐换另一边胸，继续喂奶。 “对啊，大多数家庭不都是这样嘛，条件好的帮条件差的。” “过去，我爸也是这样做的，做得非常努力，你知道，他是军人出身，是一个要面子要尊严的人，但是，我奶奶去世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彻底改变了。” 第三十一章 王璐家往事 “我爷爷走得早，奶奶是个农村妇女，拉扯这么大一家人，吃过的苦不可想象，还没有享几年福，就得食道癌，走了。” “这个怎么会影响到家庭团结呢？” “奶奶生病后，我爸精心照顾，食道癌晚期无法吃东西，我爸甚至挤着橙汁往奶奶嘴唇上抹，但乡下人标准低，肯定做不好。 我爸就经常对他们发火，别的人吧，看在钱的份上，忍忍就过去了，但是，我六叔忍不下去，他是个伐木工人，就天天提刀砍树的，老婆跑了，儿子坐牢，他啥也无所谓，就受不得我爸的气。” 一向快乐的王璐，很少说话这么忧伤。 “奶奶走后，收了不少钱，大头都是我爸在荔州的朋友送的，就算老家那些送重礼的，其实都是看在我爸的份上，不外乎希望多花几个钱留点印象，以后好办事，我爸说大部分礼金得退掉，不然有麻烦。 但是，家里人不理解，觉得这些钱不但不能退，还应该平均分，这一下子，彻底伤了我爸的心。 最极端的事情，是在葬礼上，我爸心情不好，开始骂人，六叔当场就发飙，我爸踢了他两脚，六叔说老母亲入土后，会杀了我爸。 他真的这样干，奶奶下葬七天后，他提着老鹰刀，来到我家，我们不开门，他就把车砍了。 我爸很尴尬，报警抓人吧，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家事管不好，同时他对六叔还是有感情的，不报警吧，我六叔又是铁了心的要弄死他。 最后是我妈去找六叔，谈了一下午，他才回老家了。” “老妈太厉害了，还懂危机谈判啊！” “什么啊，让我去，我也能劝动他。六叔这人心不坏，他只是忍不了长年被我爸欺负，其实他跟我很亲的，一直悄悄给我买礼物，不像别的人，说是送东西给我，但一定会让我爸知道，生怕白送了。 这事之后，我爸深刻反思，觉得亲人走得太近不好，还把公司里的亲戚都辞退了。” 陈大军轻轻抱住心情沉重的爱人，安慰她： ”我觉得你爸是对的，让亲人在农村当小老鼠吧，有困难，一把米就解决了，如果培养成大狮子，血盆大口一张，哪里喂得饱，说不定咬死自己人呢。“ 下午，肯德基。 张航在最里的角落等陈大军，手里攥着背包。 ”张航，你今天是怎么啦，神神叨叨的。“ ”陈老师，公……公司有什么动……动向吗？“ 张航严肃起来，口吃更严重了。 ”有个人想买我们公司，我觉得对方有经营能力，卖了后，咱能知道他们详细的业务吗？我想留股份，防止他们两本帐。“ ”这……这个分两种情况，如果还继续用我们的系统，就不是个问……问题；如果他们换……换新系统，有些事情也可以做，就是难度大一些，最…..最主要涉及法律和道德问题，电……电话不方便说。” 陈大军对眼前这个程序员有了新的认识，不懂c语言的厨师不是一个好政客。 “陈老师，这有一个手机，我……我专门给你买的，里面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就……就是我的小号，也是刚办的。” 张航掏出两个小小的手机，一个系着红辫子，一个系着蓝辫子，他把红辫子手机递给陈大军。 “以……以后，有敏感的事情，就用这个电话跟我联系，说……说话或者短信，都……都换一种说法。” 这让陈大军的大脑嗡嗡作响，他情不自禁的越过肯德基的小小餐桌，双手用力抓了张航一把。 新加坡花园城，和维也纳水岸，两个楼盘的竞争，公开化，隐密化，对骂化，使绊子化，无所不用。 你的广告牌做七米，我就做八米；你的业务员穿制服，我的业务员就穿旗袍；去你那看房送鸡蛋，来我这看房就送大米…… 售楼部，一尘不染，星级宾馆服务，空中小姐一样的服务员给看房的客人倒着咖啡，全程亲切的微笑服务。 对你这么好，不是房子卖不掉，只是想把你三代人的腰包全收掉。 隐隐约约，维也纳水岸出现了不协调的声音，像是争吵。 声音越来越大，骂声起伏，钢管的叮当声随之响起。 很明显，打群架了！ 几个农民工从项目部仓皇逃出，后面紧跟一群黑西服，手提钢管，边追边打。 一个工人绊倒，黑西服的钢管像夯实地基一样，闷实地落在倒地者的头上，哀求也不管用，直到没了反应…… 这恐怖的一幕让看房客人惊恐万分，纷纷逃出维也纳水岸。 陈大伟在新加坡花园城门口，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边把跑来的人迎进自己的小广场，一边操起家伙，和保安在路口筑起屏障。 维也纳那边，几个农村妇女的哭喊响彻了整个楼盘，也唤不醒倒在血泊里的丈夫。 第三十二章 讨薪酿血案 两个楼盘的工人，相互之间很熟悉，有一些还在两边都干过。 通过他们，不到十分钟，事情缘由就清楚了。 原来，因为拿不到工资，维也纳水岸的一个小包工头，带着兄弟们到项目部要个说法，大包工头就不给钱，双方争吵起来，悲剧就发生了，现场三死五重伤。 维也纳水岸出了这等事，新加坡花园城的销售经理呢，恐惧和狂喜交织，是时候表达跳价的决心了。 周末，电影院上大片，王璐买了两张票，发配二老去看电影，再把孩子扔给陈大军，自己翘着二郎腿，一边翻着旅行杂志，一边打着电话，跟郭佳佳研究去哪里能玩得明明白白畅畅快快。 用她自己的话说：我要把行装准备得妥妥的，茂宇断奶两分钟，本姑娘就走出去两百米，然后两个月才回来。 带孩子大半年，对一个天马行空的小母驴来说，实在是憋坏了，她真想她的驴友们。 “咚咚”敲门声，刘月兰进来了。 还没有寒暄两句，她就洗手抱过小茂宇： “你爸欺负你没有啊……没欺负啊……有没有吃饱饱啊……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啊……你的小手手就那么好吃吗……我是小老虎，我也要吃你的手手……” 陈茂宇被逗得“咯咯”直乐。 陈大军从书房拿出记事本，放到客厅的大班台上，再给刘月兰倒一杯水，自己坐在落地大花瓶旁边的椅子上。 王璐放下电话，接过孩子，听着陈大军开聊： “刘姐，我觉得我们公司可以卖给陈昊。” 刘月兰一下子坐直了，往后靠上椅背，几分疑惑的看着陈大军，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你看刘姐，我尽可能的研究了陈昊，感觉他是一个靠谱的人。这些是我记录下他的一些言论、爱好和行踪，还有他的朋友圈子，感觉他是一个有勇有谋的拼命三郎。” 刘月兰拿起本子翻阅起来。 “这个文皱皱的家伙，居然在资本市场有人脉，对企业管理的看法也挺有深度嘛，我第一眼真没看出来。” “是的，他这个人，现在是失败的，还失败了很多次。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每一次失败，都没有输到根本，最重要的，他越战越勇，屡败屡战，在失败后还不被资本家抛弃，这里面有一定的道理。” 刘月兰表情有所改变，跟陈大军一样，开始挺烦这个人，现在有些欣赏了。 “纳斯达克是什么东西？” 刘月兰翻着笔记，发现陈昊对这玩意儿的研究比较多。 “纳斯达克是纽约一个股票交易机构，反正特别牛，你叫“那是大哥”就可以了。如果在纳斯达克上市，大概率上，公司股东，哪怕是小一点的股东，就几代人不愁钱了。” 刘月兰睁大了眼睛，但还是不高兴： “他把公司买过去了，我们就拿一千万，他以后挣再多的钱，也跟咱没关系啊！” “刘姐，咱可以这样跟他谈，我们只要九百万，或者就是一千万，但我们要留下百分之十的股份，他失败了，我们责任不大，他成功了，我们跟着赚大钱，这不很好吗？” 王璐抱着孩子转悠，听到这话，用膝盖顶了一下陈大军的后腰： “这个人精，难怪我上了你的贼船！” 王璐这一下子把刘月兰逗乐了，站起来长长舒一口气： “只是啊，这公司一卖，我就丢了魂，毕竟是咱俩自己捣腾的啊！” “刘姐，你这样想，其实我们的公司不得不卖的。” “为什么？我做个百年老店不行啊？” “还真不行！公司做大，麻烦事越来越多，麻烦事也越来越大，遇到事情可能就不是拘留几天那么简单了，大公司需要大团队去经营，我们带不动那样的团队。 还有，刘姐，既然陈昊盯上咱们了，就一定有很多人都盯上了，他们可都是豺狼啊，我们不卖，他们就抄，或者偷，人家有风投，有敢死队基金，要做死咱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小茂宇学步车里叭嗒叭嗒，王璐扶着孩子，转过头来： “那就卖给他，如果他真的玩大了，我们单位有钱，我爸公司也有资金，哈哈，到时收获个ipo还是很过瘾的。” 陈大军走到孩子身边，蹲下来，右手捏着儿子小手，左手抚着王璐的头发： “刘姐，你看吧，资本从不雪中送炭，都是锦上添花，连家里人都这样。咱就把公司的未来押在陈昊身上，他对资本市场的研究，比我们深得多。” “行，我找他谈，就是必须留下百分之十的股份。恩，这个啥，今晚我就在你家吃了，你俩带孩子，我来做饭。” 清大地产总部，所有员工整齐列队。 通知提前下发到各部门，全公司一个也不能少，必须参会，而且全部正装，有重要事项宣布。 第三十三章 副总陈大伟 九点半，曹梦清从大平梯走下来，身后跟着陈大伟。 “我说三个事情，如果有不爱听的，或者听了当耳旁风的，直接到人事部办手续。” 曹董事长向来和蔼，但今天语气明显不同。 “第一，不准议论和传播维也纳水岸的负面消息，我们要本着地产商的利益说话，保护维也纳水岸的声誉。 第二，借此事件擅自跳价的业务员，还有私下打着内部渠道卖房，收取客户介绍费的，三天之内办离职，人事总监一会宣布名单。 第三，从今天起，陈大伟任清大地产副总经理，大家务必支持他的工作，有意见可以提，但若背后对陈总使绊子，一律走人，包括姓曹的，尤其是姓曹的。” 扔下大片漠然的脸，曹梦清转身上楼，回了办公室。 晚上，陈大伟打通了陈大军的电话。 “大伟，怎么了？” “哥，董事长今天提我当副总经理了。” 陈大军趴写字台上备课，一听这消息，“呯”一下站起来： “大伟你行啊，这么快就跻身公司高层了，清大地产在荔州名气很大的！” “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曹总觉得有些事情我拿捏得比较好，能帮他做一些事情。” 陈大军兴奋得像一个孩子，命苦的堂弟可算有出头之日了，但，作为精神支柱，他没有高兴到失态，而是神装长辈，废话开闸： “怎么样？我当初就告诉你不要低落，进去的事，焉知祸福，凡事只要用心体会，就一定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是的哥。我觉得我们老板也挺难的，公司的运营，主要靠总经理，曹董事长跟总经理的关系又比较微妙，他让自己曹家的几个人看着业务和财务，而他曹家的两个侄子呢，又容易闯祸，这样一来，就出现了我这么一个外不外、内不内的副总经理。” 终于，终于，小茂宇断奶了。 李岚搬来了妹妹，也就是王璐的小姨，小郭佳佳的妈妈，一起带孩子，王璐早已定好行程，趁暑假，抓住陈大军和闺蜜大郭佳佳，参加了驴友团，到西部玩徒步。 飞机西飞两千公里，再坐三小时汽车，就是为了来爬大山走小路。 在陈大军看来，这是极端脑残的行为，但是，为了二位仙女，他吐血也得跟上。 十几个驴友，加一个向导，沿着羊肠小道蹒跚而行。 陈大军再一回当起了骡子，双肩，后背，前胸，绑满了行李，右手登山拐杖，左手英文读物，一边走一边看书，对一路美景视而不见。 一旦向导说“原地休息”，陈大军立马坐下，靠着后背上的行李睡起觉来。 听到“出发”，哪怕声音再小，陈大军也立马醒来，像极了公交车上的“伪觉者”，小孩哭闹他不醒，老人摔倒他不醒，只要到站，保证醒。 “陈哥，一小会你能睡着吗？” 郭佳佳心疼的问起陈大军。 王璐不耐烦的拖着郭佳佳向前走： “别管他，随时睡随时醒的主儿，他白天有机会就睡，就是为了晚上清醒，好看护我们，感觉我们就要被老虎拖走一样，烦死了。” 抬头望，是一座大山，大山上面就是天，这应该是最后一座了。 翻过了这座大山，再抬头望，才知道，这只是起点，前面还有更高的山。 三天的行军，让两位厌食挑食的荔州美人，变得见什么吃什么。 一个猪蹄，郭佳佳啃得满是口水，剩点骨头连点筋，王璐抢过来就咬，呲牙咧嘴，还带咽声。 这哪是江南的大家闺秀？明显是带崽喂奶的母狗嘛！ 陈大军心里偷着乐：快吃吧，你俩吃得越多，我就背得越少。 第四天，也是最后一天，小分队缓缓下山。 下午，路过一座水坝，拦于两路山脉之间，长约五十米，高近百米，成弧形反拱于双山。 堤坝之上，一面湖水，粼粼波光，湛蓝宁静，偶有白鹤掠水而过。 如此美景，陈大军有种裸游的冲动，他深情看了看王璐的眼睛，读出了王璐也有同样的想法，也读出了王璐读出了他自己的想法，二人情不自禁的相互搀住了腰。 郭佳佳在后面一阵快门，记录下甜蜜瞬间，然后双手趴上来，左手搭陈大军，右手搭王璐： “lovebirds!lovebirds!” 三人顶头而笑。 堤坝之下，高墙直立，云雾深处，两股水龙咆哮狂奔，轰鸣沉闷，有如重型军机，虽远亦能感知震撼。 这壮观的风景，让陈大军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个倒霉的人，胡佛，胡佛水坝。 走到大坝尽头，一只白鹤在路边来回踱步，有人来了它也舍不得走。 走近一看，嗬！也叫一个壮观。 第三十四章 红岩大卡车 上百只青蛙排着队往岸上爬，白鹤挑花了眼，不知道该吃绿皮的，还是黄皮的，还是黑绿相间的。 “我就说嘛，哪有赖蛤蟆吃天鹅肉的，你看，天鹅吃赖蛤蟆，还挑三拣四的。” 王璐累得有气无力，脚步已乱，话风不变。 她抱着陈大军的胳膊，郭佳佳拽着王璐的腰带，垮杆的队伍，狼狈的造型，慢慢走下山。 顺着石板小路，一瘸一拐，总算到了山脚。 参天大树，蕨林丛生，河流潺潺。 上山难，下山更难，整个队伍哀声叹气，只有向导跟个没事人似的，不累不喘，估摸着他满脑子想的是下一单有几个独身女性。 “今晚就住这里，各自搭好帐篷，跟昨天一样，做好防蚊工作。树林旁边，是一个工地，工地旁边是小卖部，有月饼方便面什么的。” 原始森林呆久了，听说有现代工业文明，王璐兴奋起来： “走，瞧瞧去！” 沿着小路再走五分钟，豁然开朗，一大块平地，二十个足球场也不止。 广场中央停着各种各样的机车，跟一堆变形金刚一样。很明显，这大广场就是它们干的，遇山推平，遇河填满，造就了这么个超级大平原。 大平原左边，是一条河，水流湍急，延续着堤坝水龙的威猛。 大平原右前方，一个山坡，光秃秃的，不知道被这群机械虐待了多少遍。 蓝黑的天空，开始星光闪闪，今夜又将是繁星满天。 “我要睡广场最中央，我今晚要看着星空入睡，一个星星也不能少。” 郭佳佳兴奋起来。 三人走向广场上，路过一群大卡车。 “这车我认识。” 陈大军指着一个大头车说。 “你快拉倒吧，别的车标都图形，就这车写着红岩两个字，我也认识啊……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数学老师，不是语文老师来着，认识这两字也不容易哈。” 王璐拿着陈大军可劲儿开涮。 “我是说我知道它的性能，我在修理厂的时候修过红岩车，动力和操控性很好，还上过战场的。” 二位仙女在车队不远的地方准备睡具，陈大军走向遥远的小卖部。 给两位女神买了小吃和饮料，陈大军还给自己买了瓶啤酒。 正付钱，跑来个小伙子： “大伯，你知道我师父把车钥匙放哪了吗？他们都到镇上去了，我的烟在车里。” 卖货老爷爷点着钱，头也不抬： “所有的车钥匙都插车上的，放哪都找不到，不拔下来就丢不了。” 陈大军听听觉得挺有意思，转念一想，也对，荒山野岭，谁会来偷大货车呢？ 说好的看星星，可星星还没有出现一半，王璐和郭佳佳就呼呼大睡了，留一堆烂摊子给陈大军收拾。 陈大军像照顾两个小孩子一样，把她们饭后垃圾装好，把她们的鞋子摆好，再给她们罩上蚊帐，然后自己打开mp3，听起了慢速英语。 听着耳机，遥望星空，喝着啤酒，偶尔给两位宝贝女士盖盖被子，陈大军就像看着陈茂宇熟睡一样，心中温暖得冒起了泡泡。 十一点左右，不知怎的，陈大军突然感觉有点恶心头晕，喝多了？当然不会，才一瓶啤酒。 他取下耳机，不但更恶心了，而且感觉地面在晃动！ 远处的树林，一群小鸟一跃而起，叽叽喳喳。 同时，听到有建筑机械相互撞击的“呯呯”声！ 紧接着，山顶传来闷雷，一声又一声。 没有云，哪来雷声？ 地震！是地震！ 陈大军双手撑地而起： “快起来！快起来！地震了！地震了！” “我们在广场中央，地震也不怕嘛。” 王璐懒洋洋的揉着眼睛。 山上开始传来奇怪又雄壮的声音，不像山体崩塌，也不像水龙崩射，而是有节奏的“轰……轰……轰……” 陈大军突然明白过来，紧握双拳，重击自己胸口，不受控制的失声喊道：“天哪！天哪！我的天哪！” 声音尽是绝望。 三人知道，末日降临了！ 第三十五章 众里寻易主 陈大军急得满头是汗，连连倒退，四目张望。 猛然喊出口： “快！跟我来！快！快！” 陈大军抓住王璐的手，疯狂的冲向工程车队，郭佳佳紧跟后面。 跑到红岩车旁，陈大军向上一蹬，一把拉开副驾车门，再下来把王璐推上去，然后抱起郭佳佳向上送，王璐在车上把郭佳佳猛拽上去。 陈大军狠关车门，再跑到车头另一端，洪水已经冲上了他的脚面。 他一跃而上，冲进驾驶室，猛踩离合，启动引擎，油门到底，放开手刹，一档起步，发动机撕吼，陈大军还没有来得打开车灯，就让卡车凭自己感知向光秃山坡咆哮前进，立合，换二档，开大灯，立合，换三档！ 档位越换越高，车速越来快，怒吼的卡车冲向孤岛。 汗水向下淌，洪水向上冲，小腿以下没入水中，陈大军来不及顾及在王璐怀里哭喊的郭佳佳，全神贯注的稳定住油门和方向盘，他知道一旦熄火，诺亚方舟就到不了彼岸。 与其说是卡车，不如说是冲锋舟，也许是路滑，也是大水助推，陈大军驾着庞然大物像滑雪一样飘到了孤岛边上。 减档，积蓄力量，再减档，保证油离配合稳定，陈大军深呼吸，快速用袖子擦了一把汗水蒙住的眼睛，决定了，松离合，加油门，钢铁方舟像一头跟鳄鱼苦战之后的雄狮，爬上了岸。 陈大军没有停下，稳住油门，湿辘辘的大卡车终于站到山顶上。 长叹一口气，摇下玻璃，还能听急流狂奔的呼啸声，陈大军摁开驾驶室的小灯，才看清楚王璐郭佳佳惊魂未定的脸庞。 郭佳佳一把越过档杆，扑向陈大军，吸着他嘴唇狂吻起来，不停撕扯他的上衣。 这突然的行动让陈大军傻了眼，他不知所措的看着王璐。 “愣着干嘛？佳佳吓坏了，她需要你！” 王璐一边嚷着，一边过来护着郭佳佳，安慰的亲吻她耳垂后窝。 …… 荔州，长江中路，肯德基，众里寻高层的御用会议室。 刘月兰拿出一份合同，推给陈大军。 “陈昊同意我们留百分之十的股份，价格方面我争取了一下，他同意，还是一千万。” 陈大军乐了： “你还笑话人家，穿西服，打领带，戴眼镜，现在你看，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呢。” “他说在过渡阶段，技术、客服不变，还是原班人马，我还是总经理，等以后资金注入，走上正轨，他希望我出任副总，核心人员尽量不动。” 刘月兰说得不耐烦。 “刘姐，我觉得他很有方略，他留你当副总，是智慧而且仁义的做法，你不但没有离开自己的公司，而且收入也很可观啊。” “去！才不干，我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哪是一个被限制的人？我知道大公司斗争残酷，我还没有进入情况，就得被气死。我拿五百万，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虽然说得轻松，但是，陈大军从刘月兰的眼里读出一丝伤感，甚至眼泪。 众里寻是她的孩子啊，众里寻也是他俩的患难资产啊，怎不难过？ “刘姐，咱不是说过了吗？卖公司不是坏事，一是别人都打上门了，如果不卖，就你我这体格，也扛不住啊！二是众里寻是咱家的孩子，孩子长大了，由不得娘。我看陈昊的能力和品质，像个好人家，咱把孩子托付给他，也算给孩子找个好归宿啊。” 陈大军好心安慰，却适得其反，刘月兰的两行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 离开肯德基，上了公交车，一坐下，陈大军就拨通了张航的电话。 “那个啥？张航啊，公司要换主人了，新老板财大气粗，资本市场经验丰富，有国际视野，你跟他好好干，把公司做起来。” “这样的话，对我就……就是很大的机会了，我……我会尽力做……做好的，只是你和刘总别吃……吃亏。” “公司以后会越来越大，你要投入更多，对你的要求也会更高，当然，你收入也不一样了。我留了百分之五的股权，这里面有你的百分之一，没有你当初帮忙，公司就没有今天。” “不，不，绝……绝对不行，绝对不行！如果资本进场，百……百分之一可不是小钱，陈老师，绝……绝不行，我不能要，真……真不能要！” 张航急了，才上几天班，oem个小网站，现在公司要放大，自己当技术总监，拿高工资，已经是走大运了，哪能再窥觎公司股份？ 他知道陈大军的为人，是动真格的，所以一个劲儿反对，越是着急，越是口吃。 电话里把张航急得团团转，陈大军乐了： “哎呀呀，可不能把工程师整得以后不能说话了。这样吧，咱俩各退半步，给你留零点五，不再商量。现在只是空头支票，一旦产生有意义的效益，就简单履行个合同。” 哼着小曲回到家，看到王璐抱着茂宇，坐在大青花罐子旁边，对着窗户发呆，二老没有在家。 自从西部遇险归来，王璐的精神有所变化，陈大军觉得应该聊一聊了。 从饮水机里接一杯热水，放到王璐面前，然后接过孩子，趁机亲了下王璐的额头： “有什么不开心啊？我的开心大宝。” 王璐转过头，有点苦笑，如果在过去，肯定一句“死鬼又揩油”。 父母不在家，王璐流露出她软弱的一面： “对不起，都怪我，茂宇差点就没有爸爸妈妈了，连干妈都没有了。” 她眼睛泛红。 “说什么傻话？这不恰恰证明了茂宇有好运的父母吗？上天是站在他父母一边的，也站在他这一边的啊，在保佑我们一家，这多好的事啊！” 陈大军音调上扬，有点兴高采烈，把顺利卖公司的快感借过来感染老婆。 王璐的脸色渐渐阴转晴，添了几分柔美： “我们以后减少旅游吧，不想惹麻烦了。” “为什么要减少？尼采说：我们的眼睛是我们的监狱，眼光所到之处就是监狱的围墙，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作茧自缚啊！” 王璐投来欣赏的目光，丈夫不但机智勇敢，细心灵活，现在才知道，还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一点点困难根本改变不了这个男人的既定生活。 陈大军主动提起了难为情的话题： “恩，那天，郭佳佳的事，希望你不要多想，当时情况很乱，心情也很乱，所以我……” 陈大军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王璐。 第三十六章 东海岸婚礼 （三十六） 郭佳佳，最近应该是敏感话题，可王璐没有像陈大军预想中那样兴师问罪，或者顿生愠怒，而是瞬间变得妩媚多姿，把孩子放进儿童房，她开始深情拥吻丈夫，再拖进卧室，陈大军只能任由摆布。 这事，陈大军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夫妻感情何其敏感，他决定不再多问。 北美东海岸，一幢小别墅，隔着大西洋遥望欧洲。 业主是华人，人称林姐，英文名丽莎，一个五十来岁的神秘女人，早年从台湾来美，在纽约周边买下多处房产。 虽然身材不再魔鬼，但妖娆和智慧溢于言表。 这套别墅，是个特别项目，八个卧室，平时开着私家宾馆，如果有人预约婚礼或者寿礼，她就暂停宾馆业务，室内地板一洗，室外草坪一剪，挂一堆气球，就只管收钱了。 顾客绝大多数是华人，或者朋友介绍朋友，或者在华文小报上打打广告，引来客户。 硕果秋收的季节，这栋别墅，见证了陈大红和王东民的婚礼。 华人牧师，操作百分之八十的汉语，百分之二十的英语，颂扬了天气，颂扬了美利坚，非要把一个囊中尴尬的小老板，和一个亡命天涯的女黑工，说成是侨界的成功人士，励志女神。 在百十号人面前，装模作样的询问了几个根本不用回答的问题，牧师就宣布婚礼结束，接下来，才是名利场的开始。 说是亲朋，其实都是浮萍，漂洋过海来到这里，哪来什么实有亲戚？ 搞旅游的，卖保险的，开饭店的，弄美甲的，捣中药材的，各个行业，都拉来一帮人，为同胞送上新婚祝福。 在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哪怕是夫妻之间，父子之间，aa制也是生存的灵魂，所以来参加婚礼的人，都带来份子费，五十或者一百美金，还有带一两瓶红酒的，都受欢迎。 如此简单的操作，陈大红满心欢喜，就是让大家吃好喝好，其实最关键的，是要让大家相互聊好。 为了方便称呼，客人个个都写个名字贴在胸口上，整的尽是英文名，有爱丽丝，有乔治，有弗兰克，还有尹丽莎白……..就差克淋顿和希拉里了。 草坪上一长条桌子，摆着酒杯、点心，客人们端着小盘子或者高脚杯，在院子里游游荡荡，有点像物理学上的布朗运动，毫无规律可言。 要么两人，或者三人，最多四人，形成一组，站着，聊着，随时裂变，再重新组合。 晚餐时间，长桌子搬进客厅，桌上几大盘三文鱼切片，整瓶的日本酱油和成管的wasabi，几大盆蔬菜沙拉，以及酒水饮料，后花园源源不断的送来烤肉。 客人还是小型组合，随时变化，吃喝三分，说话七分，就是不停的聊聊聊，投资还是合伙，牵线还是搭桥，渐渐的都聊到了深水区。 十二点了，剩下十来个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浑段子，重玩笑，慢慢上演。 大家全然忘了今天是什么主题，因为男女主角早就累得呼呼大睡了。 林姐半夜下楼，看大家喝得如此造型，十分开心，似乎让她回到了从前。 桌前一坐，水晶杯加冰块，伏特加浸上，发话： “我妹今日大婚，可惜她酒力不胜，后半夜我替她招待大家，所有食材酒水，到我仓库里提，算在我头上！” 荔州的花园洋房。 一家人围在大班台上，陈茂宇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走来走去。 陈大军把一个事情摆上了桌面，那就是自己账户现在多了五百万，比自己半辈子的工资还要多，咋整？ 王国志先发言： “大军，先给你妈寄钱，让她好好享福。多的钱就放着，以后有用钱的地方。但是有一点，不要因为这点钱动了你教书的信仰。” “你说啥呢？大军跟刘月兰做网站，早知道这件事有前途，过去也挣了钱，但他在学校的工作一点都没有落下，学生的成绩遥遥领先不说，还在校内校外讲了很多堂示范课。” 李岚立马接过话，生怕丈夫伤到爱婿，她接着说： “我的意见，也是把钱存好，茂宇以后学习，要花很多钱，把钱花在培养后人身上，就是千值万值的。” “我要旅游，天天旅游，周一飞新加坡，周二飞莫斯科，周三飞曼谷，周四飞多伦多，我就是要飞飞飞。” 如此严肃的话题，遇到王露，就废了。 晚上，陈大军启动电脑，登录qq，准备把转让众里寻的事给靳勇好好说一下。 没有靳勇，就没有荔州的一切，自己还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再说，他也希望为这五百万找点出路，投一部分给靳勇，亏赚都是说得过去的。 正写信，陈茂宇一跺一跺的走进来，抱着大腿喊爸爸。 在用qq这个隐私软件的时候，王璐跟着儿子走了进来。 第三十七章 月兰新项目 陈大军大大方方的让王璐坐到自己身边： “亲爱的，这个人与我有患难之交，他也许是金融大鳄的助手，也许是游走于贵族之间的掮客，他有超强的运作能力，还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我交这个朋友，你一定不要有顾虑，我准备汇一百万给他。” “很好啊！恩……你什么都告诉他啊？” 陈大军顿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红辫子小手机： “关于私下跟张航说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任何人，一是有点灰色，二是保护张航，这个手机是我跟张航的特殊通道。” 王璐拿过手机，合在双手之中，再用合佛手敲了敲陈大军的额头，轻轻的说： “宝贝，人都有难言之隐，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 “张航愿意为了我而去冒一些风险，如果陈昊把公司做大了，我要为张航守住一些东西，他的能力和义气，值这个价。” 有了资本注入，众里寻开始在全国的门户网站做广告，公司离开长江路，搬进了高新区，核心部门放到上海。 欣欣和盼盼的官当得大了，工资也涨了，张航开始招兵买马，收入当然也翻了几翻。 大家都挺高兴，除了一个人，成天郁郁寡欢，这个人就是刘月兰。 虽然五百万到手了，但对于忙碌成性的刘月兰来说，生活一旦安静下来，就没有了灵魂。 连日来，起床就匆匆洗漱，下楼买早餐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糊涂了，早起干吗？公司都没有了。 周六上午，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打了鸡血，刘月兰兴高采烈的拔通了陈大军的电话，没有商量的余地： “大军，晚上到北山吃饭，我知道一个农家，太绝了，下午我去接你。” 北山在荔州北边，就叫北山。北山上，全是枇杷树，一望无际。 一到丰收季节，荔州刮起一股枇杷风，枇杷卖掉一半，这股风刮过，枇杷就烂掉一半。 每一个烂掉的枇杷就是一棵小苗，年复一年，野蛮生长的枇杷占据了整座北山，阴面阳面全是枇杷树，只不过阳面的甜一些，阴面的稍微带酸，也挺有风味。 半山腰一户农家，就是刘月兰请客的地方。 男主人一身健硕，女主人穿着朴素，简陋的房间收拾倒也干净。 实在地道，大家也不客气，聊了两句，就干饭。 一只土鸡，两个小菜，可乐瓶盛来土酒，世外桃源啊！ 陈大军平时饮酒不多，但对好酒有天然的敏感，尤其是这两年跟王国志李岚混了不少世界名酒，他对酒的感觉就更加敏锐了。 今天这酒一入口，再下肚，他当时就镇住了：前味是甜，中味带点酸，后味略一返，有酒香？喝完之后，舌面还略带梗单宁！绝了！ “大哥，对不起啊，今天，兄弟我可要贪杯了，这酒这菜这环境，无价，无价啊！” 酒还没有喝几口，陈大军就诗性大发，男女主人和刘月兰，哈哈大笑。 也许是在王国志家压抑太久，也许是农家菜勾起了陈大军对故乡的思念，也许是对刘月兰这个姐姐加战友的无限缱倦，再遇到这赶超波尔多木桐的美酒，让他遐思无限，最后一醉方休。 醉了，就睡了。 刘月兰给王璐打电话报了平安，男主人开着只有喇叭不响的面包车，把刘月兰和死猪一样的陈大军送到山脚最近的宾馆。 一晚上，刘月兰像侍候病人一样照顾陈大军，生怕这宝贝弟弟挂了。 第二天醒来，陈大军一身软绵绵： “刘姐，我咋来这了？” “你昨天跟一个酒鬼一样，还好意思说。你头疼不？” 陈大军摸摸自己额头，一向对假酒敏感的他，兴奋起来： “咦！一点不疼呢，真是好酒，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啦！” 刘月兰看他这么精神，一点没醉酒的感觉，就来了精神： “你说，这酒会不会很好卖？” “应该好卖吧！这酒哪来的？” 刘月兰猛喝一口宾馆的矿泉水： “我跟你讲啊，这酒就是那位大哥自己酿的，他过去是酒业上市公司的工程师，看不惯勾心斗角，就回到荔州，自己研究用枇杷酿酒，喝过的人都喜欢。” “高手在民间啊，这老哥就是一传说，跟南山的白酒老爷子有得一拼。” 看陈大军这么喜欢，刘月兰趁势亮了牌： “我昨天叫你来喝酒，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我准备投资这个酒，一起把这个生意做起来。” 陈大军一下子坐起来： “刘姐，你说啥？你说你想投资这个酒厂？还准备做市场营销？” “对啊，这么好的酒，市场知道得很少，如果做大了，我不就得狠赚一笔嘛，要不咱俩一起投？” 陈大军从床上蹦下来，跑卫生间冲一把脸，回来坐椅子上，很认真的说： “这酒我愿意喝，我很愿意推荐给朋友喝，但是，把它当成一门生意，投钱投人力，我坚决反对！” 刘月兰一下子懵了圈，没有想到陈大军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刘姐，做买卖靠销售，做销售靠媒体，酒香也怕巷子深，香港最开始做蚝油的，不只是李锦记一家，工匠精神早就败给了营销精神，我们现在拿什么去营销这个酒啊？” “咱们众里寻不也起来了吗？” 刘月兰还是觉得有希望，陈大军接着说： “众里寻是一个偶然，没有借鉴意义。过去，钻了媒体的空子，未来，还得靠陈昊带来的资本说了算。你我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憾动媒体和资本？没有这两个法宝，就是苦行僧。 再说，这个酿酒师在这么强大的单位都处不好关系，以后能跟我们能处好关系吗？他从一个大厂工程师降到一介农民，基本一贫如洗，我感觉不是处世那么简单，应该有别的什么事情，还是远离的好。” 刘月兰站起来，她对陈大军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失望的看着窗外： “总得找个事情做啊，不然我得憋死，没钱难受，有钱放着更难受。” “刘姐，趁这两年没有经济压力，学点东西吧，学什么都可以。” “我这个年龄学什么呢？我一直想学会计，一是可能学不好，二是就算学会了，也不一定靠这个吃饭啊，现在变化这么快。” “能学就行，不要担心学了没用，你学好了会计，哪怕以后再学设计，你会发现更容易了，知识技能都是相通的，所以才有全能的达芬奇嘛。” “大军啊，要是别人，我绝不信，你今天这样说，我就不做这生意了，我让孩子和孩子爹来荔州，好好陪陪他们，我同时去报个会计班。” 回到家，陈大军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登录qq。 果然，靳勇回信了。 第三十八章 严厉王姥爷 “大军，谢谢你写信告诉我这么多。 你是教学天才，也是商业奇才，我好希望你辞职来上海，跟我们一起去开创未来。 你说把钱放我这里，我想现在不必要，因为你已经用重要信息投资了，我们会评估和跟进众里寻，如果业绩稳定，就扶持众里寻上市，你要看紧自己的股份，将来可能就是巨大的财富。 你的五百万资金千万不要动，甚至，我还要汇款帮助你，如果各路资本涌进来，在几轮融资的过程中，会有稀释股权的情况，如果没钱注入，你的股份就会严重缩水。” 陈大军看完靳勇的留言，非常振奋，因为众里寻可能会向自己憧憬的方向发展。 同时，也有点失望，觉得靳勇不够了解自己，我怎么会辞职呢？ 一是讲课和辅导作业就是一种快乐，当孩子有进步，那种满足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二是以他目前的成就和岳丈的背景，有些位置明显在向他招手，校长、教育局局长、分管教育的副市长，甚至……一切皆有可能，有些东西哪里是靳勇这样的浪子能比的？ 转眼，陈茂宇上了幼儿园中班。 王国志一回到家，就给外孙讲三国演义、西游记，以及成语故事，比如精卫填海、悬梁刺股。 他这架势，与其说是讲故事，不如说是宣读命令，别说小孩，大人也不喜欢。 老爷子没有儿子，几十年似乎总有遗憾，现在有了陈茂宇，外公恨不得给他改名叫王茂宇，有空就培养，希望一代更比一代强。 可能受陈大军写生的影响，小茂宇抓起笔就画这画那，见什么画什么，还是用左手画，对王国志讲故事好像并不太感兴趣，动不动就让外公七窍生烟。 周五，陈大军参加教育局主持的一场交流大会，市县各校都有教师代表参加，他作为唯一先进典型发言，题目是《后进生转化措施与方法》。 两小时的报告，引经据典，夹叙夹议，化名的举例活灵活现。 ppt幻灯片更是一绝，色彩夺目而不妖娆，动画自然而不故作。 结束时全体领导和教师同仁报以如雷的掌声，领导的总结发言也受到陈大军报告的启发，一边表扬，一边引用陈大军语录。 晚上，回到家，还没有等李岚的祝贺说出口，不协调的气氛就笼罩全家。 “你怎么就知道看动画片，动画片，以后有啥出息！” 王国志正在呵斥陈茂宇。 孩子眼泪汪汪的低着头，看到爸爸回来也不敢动。 “我从小就有理想，四书五经从不离手，才有我的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学好语文和算术，可你一天就知道看电视，画画画，我看就是个上街要饭的命！就是个农民！” 王国志把门一摔，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陈茂宇在客厅颤抖。 晚上，陈大军努力让自己平静。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外公要外孙一刻不停的写字、做加减法，可小孩一看到上美影的美术片，眼睛就插进了电视，每次都惹得王国志大发雷霆，陈大军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孩子睡了，陈大军还是无法平静，就拿出u盘插入电脑，打开幻灯片，反复欣赏自己做的ppt，时间似乎过得安稳一些。 王璐知道丈夫的心思，走过来，从后背拥着陈大军，把他的头揽入怀中： “我爸脾气不好，对不起！” 陈大军摆摆头，强挤笑容，左手握住爱人的手，右手还在鼠标上。 “其实，你细想过没有，这也许对茂宇不是坏事。” 听王璐这么一说，陈大军转过身，双手拉住她： “亲爱的，你说。” “你看，我爸为什么这么有成就，我觉得就是因为童年遭受了苦难，然后在部队经受了磨练，才让他百折不挠，愈发睿智。” 陈大军赞许的点点头，但对儿子的悲怜仍留眉间。 “你再看我，女儿身，从小不愁吃饭，不愁上学，长大也不愁上班，父母总能让我舒适的渡过每一个环节，包括婚姻。但是，这样的我，其实很无知，甚至自卑，你知道吗？” 陈大军不安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抚摸妻子的头发： “怎么无知了？怎么自卑了？我觉得你很全能啊！” 王璐摇摇头： “我很羡慕你和我爸，你们经历过非人的折磨，甚至向死神挥过手，所以你们没有安全感，对财富、对位置、对尊严，有嗜血般的追求。而佳佳和我，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你们那样的气魄，只是因为我们的生活太舒适了，这是另一种温水煮青蛙，是爱的伤害。我希望茂宇长大后成为你和我爸，而不是我和佳佳，他现在受的委屈，也许，终究一天会有报答吧。” 陈大军长缓一口气，紧紧抱住同样低落的王璐：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爱你！” “只有你和我爸这样的人，才是家庭的未来，我希望你能懂。” 王璐吻了一下丈夫的唇，回房间睡觉去了。 陈大军回到电脑面前，再次修改ppt，尽管已经演示过了，以后可能不再需要，但是，让作品变得更加完美，这个过程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心灵安慰。 后半夜了，陈大军还是睡不着。 他登录上qq，发现余丽在线，头像是彩色的。 第三十九章 余丽求见面 正在犹豫，余丽先发来个笑脸，吓得陈大军赶紧把音箱关了。 他急速的敲击键盘： “都几点了，你还不睡？” “我们没个准点，时早时晚的。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还行。” 沉默了一会，再沉默了一会，余丽发出了信息： “我去年就来上海了，在靠近荔州的一个区，我只是想在你的身边，我想你，我好想你，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说，对不起！” 陈大军能清晰的感觉到余丽的哭泣和眼泪： “生活有困难吗？我现在经济非常宽松。” “钱对我已经不是问题了，我生活在高贵的圈子里，但是，我就是想见你，哪怕半年一次，行吗？求你！” 陈大军左手捂住双眼，痛苦的咬牙，深呼吸，眼泪顺着指头、手腕，流到了袖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伤心，因为余丽？还是因为茂宇？或许都有。 慢慢的，他拉开抽屉，拿起了张航给自己买的红辫子手机。 “这样吧，我有个办法相约见面，但必须严格程序，不能出差错，一旦被王璐知道，她会非常伤心，你那边也是。” “恩恩，你快告诉我！” “用数字的形式交流，发短信到我手机小号。” “怎么操作？” “比如，06月28日，20点，在上海某个酒店见，这个酒店的对外电话是021*33333333，把电话放在前面，日期时间放在后面，就形成021*33333333*0628*20。 这样的数字是不安全的，你要用10来减这些数字，就会得到另一组数字：089*77777777*0482*80，这样还不行，你把这组数字的顺序倒过来，就是08*2840*77777777*980，提前三天，用短信发给我。 我收到短信之后，会打电话去酒店，确定具体位置，根据时间我决定能不能赴约，如果可以，我就回短信1，如果不行，我就回短信0. 你如果收到1，你就去宾馆定下房间，然后把房间号发我，同样的，房间号先用10减一下，再把顺序倒过来。 你看明白了吗？” “我的老天！你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很好理解，太安全了，我记下了。” “注意两点，如果是连锁酒店，必须是具体某个店的座机，总公司的客服电话无法确定位置，这是其一；其二，酒店要远离我们的生活圈，以免发生意外交集。” 陈大军一边打字，一边竖着耳朵，监听着隔壁王璐的呼吸声。 “大军，我爱你，我现在就想见到你，我要你！” 陈大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没有顺着余丽聊下去： “我在合适的时候，如果能定下时间地点，我也会发短信邀约你。好了，快休息吧，记得把聊天记录都删除。” 转眼，又一年过去了，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上班的上班，学习的学习，奔波的奔波，地下情的继续地下情，挨骂的还在挨骂，比如陈茂宇。 六月的荔州骄阳似火，如同陈大军蒸蒸日上的事业。 据李岚的内部消息，学校已经决定，从下学期开始，陈大军任教导主任，这一任命创下了荔州所有教导主任的最年轻纪录，并担任高三年级清北班的数学指导教师。 清北班，就是专门为了考清华北大而设立的火箭班。 到了期末教师大会，只要一宣布，估计又是一场雷鸣的掌声。 同时，陈茂宇马上幼儿园毕业，就要成为一名小学生了。 裕华的青年才俊，两个家庭的栋梁，两个女人的至爱，也可以说两点五个女人，除了王璐和余丽，陈大军知道，郭佳佳看自己的眼光也很妩媚。 经济上没有压力，事业上还有方向，那么，上有老、下有小就不是一种叹息，而是一种荣耀。 这样的男人，按理说走起路来都带风，但陈大军却处处低三下四，一下讲台，说话就跟一受气包子一样。 刚下班，受气包子的电话响了，是儿子的老师打来的。 “陈老师，茂宇的事，我想跟你谈一下，今天你能不能来一趟幼儿园？” 陈大军感觉语气不太对，就开着商务车赶过去。 这辆白色的商务车就是刘月兰的那一辆。现在她学了会计，去事务所打工，搞公司成本核算，不接送众里寻客户了，就把车扔给陈大军，其实她买车的初衷，就是送他辆车。 陈大军平时也不开，就停在学校图书馆，有急事的时候用一下。 到幼儿园，坐下来，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陈老师，你是明星老师，有些话，我真的说不出口啊，不说吧，这心里又着急得很。” 幼儿园老师并不是青春美少女，而是一个沉稳的中年大姐。 “老师您讲，不要隐晦什么，我需要最真实的，不论多么难听。” 老师用纸杯给陈大军端来一杯温水，明显是让他尽可能放松： “茂宇这孩子啊，学习很差，全班倒数第一。一年前还喜欢画画，现在连画画都不喜欢了，不爱跟人说话，我跟茂宇妈妈说过两次，她没有当回事。现在的情况是，附近好的小学不收他，你们得另外给他找学校。” 听了这番话，陈大军五脏六腑都碎了，但他还是尽量镇静： “您觉得是外部原因还是他身体的问题？” “这个不好说，凭我的经验，他智力中等偏下，你可以带他去检查一下。很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要对他发火，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一生气，他就吓得浑身发抖。有次他不小心把同桌的铅笔芯弄断了，同桌很生气，对他大喊大叫，吓得茂宇大小便都失禁了。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回家的路上，下着小雨，陈大军开得很慢，不知道是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还是眼眶里朦胧的泪水，让他看不清前进的道路。 索性找个空位，停下来，抱着方向盘嚎啕大哭，一会跺脚，一会狂扇自己耳光： “你他娘是个什么东西！你教什么破书？你一天瞎他妈忙！你的学生能考清华，你的儿子连小学都考不上！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狗东西！” 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反咬着牙，怒目圆瞪，对着摆动的雨刮器不断咆哮……窗外的大巴大货车呼啸而过，不论他如何嘶吼，在钢铁的洪流中，都只能认为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陈大军才安静下来，拔通了李岚的电话。 电话接通，喊了几声“妈”，但李岚却在不停的说： “大军，你说话，我听不见，你说话啊……” 陈大军知道，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挂断电话，他发短信： “妈，一会能到半岛咖啡吗？” 出租车停下，李岚打开车门，撑开伞，走向咖啡厅。 这是女婿第一次失态，纵然心急如焚，但她必须淡定。 第四十章 教学梦破碎 李岚在咖啡厅环顾一周，在窗旁看到了陈大军。 坐对面，无法听清，李岚只好换个座位，坐到他侧面，头碰着头说话。 “妈，我不想教书了。” 这哪是一个教育天才说的话？但看着陈大军通红的眼睛，听着他沙哑的嗓子，李岚关切的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我太专注，我花尽心思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让学生容易接受，接近两百个学生，每一个都不想放过，我连开车都在想某个学生的某道题是不是搞清楚了，但我却忘掉最重要的学生，就是茂宇，成绩差得来没有小学愿意接收他。” “哦，我也没有太在意，我想幼儿园不用学什么，就是玩开心。上小学的事我来处理，我协调个学校。” 陈大军痛苦的摆摆手： “妈，不用了，咱丢不起那个人。最主要的问题，茂宇应该是智力不行，我也发现他反应迟钝，我跟王璐见面那天晚上，都喝酒了，估计是这个原因。” 坚强的李岚伸手扶了下陈大军的手臂，本想安慰他，但她突然哽住了，说不出话来，眼泪潸然而下。 “妈，你别难过，在我眼里，没有差生，没有弱智，但是，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时间，大量的时间。在未来的十二年，我要陪茂宇一起走过，但一心不可二用，我不能误了别的学生，所以，我不能上讲台了，最多当个图书管理员。” “可是……可是……大军，你的大好前途啊！王璐爸爸还在背后给你做了好多工作，他希望你以后顺利走仕途。” 李岚终于泣不成声，双手拄着头，眼泪唰唰的滴在咖啡桌上。 回到家，茂宇已经睡了，王国志在看报纸，王璐在看电视，财经节目，这样的造型是父女俩的最爱。 看着母亲和丈夫怪异的表情，王璐立刻闭了电视，帮他们把外衣挂起来。 陈大军挤出微笑，点了下头，王璐看懂了，跟着他进了卧室。 陈大军牵着王璐的手，一起在床边坐下来。 “孩子智商可能有问题，天生的，现在小学都不要他。” 王璐转过头，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不要担心，我跟妈说了，我不教书了，我以后来辅导他，他会考上好大学的，相信我。附近的玉山路小学，是民工子弟学校，基本不用考试，没有压力，他去这就行了。” 王璐半天回过神来： “怎么会智力低下呢？没有道理啊。” “可能是我们喝酒了，你记得吗，第一次见面的酒馆，什么天龙八部、群雄会友的。” 王璐似乎恍然大悟，表情复杂，站了起来，拉开一点窗帘，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然后她拿着手机，默默的推门出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也不见王璐回来，陈大军披上外套，到小区找她。 池塘边，一棵小叶榕，王璐在树下打电话，抽泣着。 尽管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陈大军也知道她一定是在跟郭佳佳通电话，他了解她。 王璐回过头来，连说对不起。 这都哪里话？陈大军心疼的抱着王璐，吻着她的头发。 王璐靠着陈大军的肩膀，毫无表情的看着水池： “大军，我们给茂宇做个残疾证明，再生一个吧，让他有个伴，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陈大军捏了捏她的鼻子，亲下她的额头： “说什么傻话？我哪能让你再切一次呢？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眼里的天才，茂宇也是。你放心，茂宇一定能考上名校，他长大后不会给社会添麻烦，只会给社会做贡献，你相信我！” 每次到了一个坎，丈夫都阳光自信，乐观从容，这让她大为感动。 王璐深情的看着他，然后轻掩双眸，索要长吻。 临近期末，陈大军最后一次走上讲台，最后一次面对几十双可爱的眼睛，最后一次感受粉笔在黑板上“吱吱”磨成楔形，最后一次整理好成堆的作业本，一遍又一遍的抹平本子的翘角，最后一次在评语栏上用红墨水狂草批写：有进步，继续努力！ 没有人永远做教学骨干，永远有人来做教学骨干，精神疲惫的陈大军知道，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也是离开自己理想的时候了，他必须去帮陈茂宇实现理想。 暑假，陈大军寸步不离儿子，从来不提学习的事，只是开着刘月兰的商务车，带着王璐和陈茂宇在华东地区四处旅游，看比赛，看演出，看黄山，看大海，还尝遍各地美食。 儿子慢慢开始欢笑起来，渐渐还能跟陌生的小朋友嬉笑打闹。 一次，在游乐场，看到别人包里掉出来什么东西，陈茂宇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声喊叫： “阿姨，您的书掉地上啦！” 这就好比在陈大军和王璐的心里，抹上了厚厚的蜂蜜，甜得王璐喜极而泣。 回到荔州，还是不谈学习，儿子想看动画片，陈大军也欣然允许，只不过自己先挑选先斟酌，确定是经典片子，就抱着他一起看，还讨论故事情节和绘画比例。 临近开学，虽然已经立秋，但天天35度，秋老虎让人大汗淋漓，有时也让人心烦意乱。 傍晚，李岚在厨房忙乎，王璐咬着棒棒糖，翻阅她的财经杂志。 王国志把一堆材料在大班台上翻来翻去，满脸不悦，估计公司出现了什么幺蛾子，让没有耐心的他，眉头紧锁。 门开了，陈茂宇骑在陈大军的肩上，二人这是游泳回来，欢歌笑语。 还没有下地，陈茂宇就问起来： “爸爸，我们一会能画小鹿斑比吗？我觉得我能画好！” 还没有等陈大军说出来那个“行”字，王国志把文件在桌上一拍： “画什么画？就是乡下人！就是个穷人的命！” 陈茂宇赶紧从爸爸身上滑下来，抱着陈大军的大腿，不敢说话。 李岚从厨房走出来，拿着一把汤勺，把买菜的零钱袋子递给陈大军： “大军，你去帮我买包海盐，要大颗粒的那种，茂宇也去。” 还推了他一下，示意父子俩快出去。 陈大军走出家门，把防盗门一掩上，就听到沉重的“咚咚咚”，应该是汤勺猛敲桌子，还有李岚厉声的怒吼： “谁是穷人的命！没有我，你能有钱吗？你他娘就不是乡下来的！” 陈大军赶紧捂住茂宇的耳朵，往外走，李岚的声音越发刺耳： “你这个混蛋害了我两代人，现在又要祸害第三代……” “妈妈你别骂了，我的事跟爸爸没有关系……” 然后是“哐啷”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单元楼。 第四十一章 落地青花瓷 陈大军条件反射的转了一下身，想冲回去，但静下一想，吓着茂宇怎么办？他只好继续往外走，捧着儿子的脸蛋，捂着他的小耳朵走向超市。 买好盐，并没有回家，二人逛逛附近的文具店，还吃了东西，两小时后，才小心翼翼的推开家门。 预料之外，三位家人居然是欢声笑语，看到陈大军和茂宇回来，王国志一顿慈爱的责怪： “怎么不带手机？等你们吃饭呢？我的小宝贝饿着没有啊？” 怎么看这客厅都不对劲，陈大军一边送盐到厨房，一边寻思着。 哦，对了，两米高的落地大花瓶不见了！ 那是王国志的宝贝，是他的定海神针。 月明楼饭店，四百年历史。 陈大军做东，靠着李岚的面子，请来了玉山路小学的校长，还有陈茂宇的班主任老师。 一阵客套，一阵吹捧，一阵展望，之后，陈大军转到了正题： “陈茂宇成绩不好，而且性格软弱，胆小怕事，所以就麻烦老师在学习方面放松一些，能学就学，学不好也不用强求，除了打人骂人这样的原则问题，别的毛病还希望你们能包容，尽量不要批评他。” 校长点点头，李岚接着说： “现在茂宇爸爸不在教学一线了，做图书管理员，时间比较充分，他会给孩子补课。我也马上退休，学习方面我们以家庭为主，在学校就是体验一下氛围。” 班主任的心里暗藏喜悦，别的家长都求我把学生教好，今天的家长却让我放羊，这还不容易？只要不整出流血事件，我就来个啥也不管。 在图书馆，一天天的，陈大军终于活成了自己最开始最讨厌的样子：上班时间得过且过，主要就是看自己喜欢的英文视频，一到下班撒腿就跑，甚至没有下班就开溜，开车奔向玉山路小学，经常是提前接走儿子。 一天孩子上了车，回家路上，陈大军闲聊起来： “茂宇，你觉得你最喜欢什么动画片？” “美术片！就是阿凡提，葫芦兄弟，独木桥那些，还有外国的迪斯尼电影，我也喜欢。” “哦，我知道了，那是上美影的。” “爸爸，什么叫上美影？” “嗯，就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咱现在就去新华书店，把上美影的美术片都买下来，以后一边看，一边画。” “太好了，太好了，爸爸！还有啊，迪斯尼的动画片，为什么说的话是中文，唱的歌却是英语呢？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听。” “是这样的，宝贝，有些歌翻译成中文很不容易，你要是喜欢英语，我就给你找英语动画片。图书馆里有好多，美g的加西亚奶奶送我们的。” “如果看动画片，外公会骂我们吗？” “不会的，宝贝，外公以后不批评咱们了，但不能看太久伤了眼睛。还有，外公生气你不要害怕，他就是性子有点急，心里其实是特别爱你的。” 上海浦东机场，一辆奔驰轿车缓缓停下。 两个行人驻足欣赏，转到车尾，看到s600的标志，相视而笑，再摇摇头，离开了。 陈大伟走出大奔，手里拿着一张对折的a4纸，走向国际到达的出口。 广播通知，法航，巴黎到上海，已经到达。 陈大伟走到接站的最前端，展开“余曼诗”三个字。 余曼诗走出机场，lv行李箱，hermes手提包，英伦麻纱帽，她看到名字，径直走向陈大伟。 “余曼诗小姐，我叫陈大伟，欢迎您回国！” 余曼诗听到这名字和口音，有点翩若惊鸿。 陈大伟一边替她拉行李箱，一边解释： “曹总说很抱歉，他应该亲自来接您的，但是，对晚餐不太放心，他要全程把关。” “曹老板客气了。嗯，对了，陈师傅，你老家哪儿的？” 余曼诗似乎更关心这个副总级别的司机。 “我老家是禾州于县的。” 余曼诗的脸上顿起红晕。 s600一路向西飞奔，直接开到荔州城南别墅，68号。 诺大一个餐厅，中央只放了个小方桌，深白桌布，西式餐具。 靠墙是一张大型的料理台，整齐的摆放着上乘的进口食品。 干白干红，鹅肝鱼籽，生蚝扇贝，法式血鸭，鞑靼牛肉…… 最最正宗的，是餐桌边还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这哥们又细心又强势，细心的是桌布上哪怕有半粒面包屑，他也用剃刀一样的crumbscraper给刮走，强势的是先吃啥后吃啥得他说了算。 餐厅就三人，曹大清和余曼诗不紧不慢的享受佳肴，一句中文都听不懂的法国侍者微笑着、沉默着，给他们上菜、撤盘子。 晚上八点左右，曹大清毕恭毕敬的把余曼诗送上车，回到房间立马拔了个电话： “退出e26地块的竞拍，收拢资金，有新项目！” 陈大伟将余曼诗送到郊区的箐米山庄，一个个微型小屋，跟蒙古包一样，点缀在树林与荷塘之间，树林的尽头，是整齐无边的金黄稻田。 “哟，我哥的车。” 感觉余曼诗对自己挺客气，陈大伟也就放松了警觉，看到陈大军的商务车停旁边，就顺口这么一句。 “你哥是做什么的啊？是不是像你一样成功呢？” 余曼诗居然八卦起来，陈大伟只能应接下去： “我哥本来会很成功的，荔州教育界的精英，但他因为孩子有点问题，放弃了教书。今天很点忙，我就不见他了。” 陈大伟放下余曼诗，开车回了城。 4-37房间，余曼诗一进门，陈大军就抱住了她。 第四十二章 大考陈茂宇 在名利场，她叫余曼诗，见到陈大军，她就是余丽。 恋人面前，余丽没有像过去一样急速升温，而是把陈大军轻轻推开，也不说话，打开化妆包，坐镜子前开始忙乎。 去巴黎呆了几个月，回来怎么这样式了？陈大军有些不解： “遇烦心事了吗？” 陈大军从后背拥着余丽。 放下卸妆棉，余丽对着镜子的陈大军严肃的说： “茂宇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为这事啊？陈大军舒出长气，温热的洒在了余丽耳背： “你放心吧，孩子我自有安排。” 余丽轻松了几许，转过身来: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茂宇就是脑子不太灵活，再加上经常被他外公批评，性格有点弱了，不太适合上大课，但他美术入门了，我会用画画来带他学习，借船出海，再教他别的东西，茂宇会有出息的。” 余丽轻靠陈大军的胸前： “那你怎么办？我知道你的理想就是你的生命。” “我是肤浅的男人，职业无法左右我的理想。” 陈大军用自己的腮帮，慢慢掩上了余丽的双唇。 周六上午，茂宇在电脑上，看一个视频学画画的讲座，爸爸说今天有一个大考等着他，很刺激。 客厅，外公外婆，坐大班台里面，爸爸妈妈，坐大班台外面，说得友好点，像商业会谈，说得野蛮点，就是前线谈判。 主题就一个：茂宇左手写字画画，要不要纠正他。 要求：必须在和平友好的氛围下讨论，谁提高声调，谁红了脖子，就吃红牌、罚出赛场。 四方会谈中的各方意见： 王国志和王璐，坚决要求改成右手写字，左手写字就跟倒着走路一样，谁看谁难受。 陈大军，坚决反对纠正，自然和谐才是和平发展的唯一道路。 李岚，左右为难，左右逢源。 王璐首先发难： “右手写字是一种传统，也可以算一种习俗，不遵循传统，不遵守习俗，就是另类，以后能有好果子吃吗？” “我亲爱的老婆，我们小学时候，课本讲的都是指南针，长大以后，你姨父，就是小佳佳那搞地质的爸爸，说送你一个指北针，你觉得别扭了吗？再说好果子都是自己种的，天下没有白吃的果子啊！” 王国志跟上： “我没有看到一个成功人士用左手写字。” “爸，我说几个巨擘。 科学和艺术领域，牛顿和达芬奇，有英文文献说是左手写字，可时间太久，无法考证。 政界，有视频证据以来的米国老大，有六位是左撇子，他们是胡佛、杜鲁门、福特、里根、老布什、克淋顿，现在民住党内，准备竞选下一届老大的奥把马，也是习惯用左手。 再说商界，比尔盖茨和洛克菲勒是左撇子，我喜欢比尔盖茨用左手写黑板字的样子，对我讲课和板书有深刻影响。” 王国志明显不服： “你说是写英文，圆圆圈圈的，咱中国字讲究横平竖直，从左至右，明显就是为右手设计的。” “其实英文字也为右手设计的，大写字母更明显。 写一个笔画，左右手区别在于用推力，还是用拉力，的确，写中文用拉力的时候比较多，比如一横，横折弯钩。 但有一个细节可以参考，写一捺是用拉力，写一撇是用推力，我们有没有感觉到写一撇难受呢？根本没有。” 王国志不再说话，李岚点点头说： “我们学校有个物理老师，就是左手写字，是省劳模，后来当了校长。” 陈大军接着说： “我从小到大，打球和吵架，见到左撇子就逃，我真的搞不过，他们反应好快。” 王璐哈哈直乐： “我们是说不过你，以后就靠茂宇收拾你啦。对了，你说今天有什么考试，让我们当观众来着？” 陈大军神秘一笑： “今天我要给孩子做拼音测试，量很大，我们全家在他身边，用欣赏和表扬，激发他的战斗力。” 陈大军拿出十支刚刚削好的铅笔，一大叠干净的复印纸，还有几页打印好的拼音，200个单字的，200个词语的，整齐的摆在大桌子上。 再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陈茂宇的门： “宝贝，areyouready?”（准备好了吗？） 茂宇蹦蹦跳跳的出来了，陈大军给他搓搓脸，揉揉肩，王璐给他倒一杯水，再加一蛋糕。 几百个拼音，第一，必须拼读正确；第二，根据拼出来的字，画一幅画，可以简单两笔，也可以是大作品，把意思交代清楚就行，反正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观众。 就算全部拼读出来，也是要画400张小画啊！ 李岚有点看不下去，欲言又止，王璐对她微微摆头，让她不要担心。 王国志的精神倒是上来了，老英雄一生忙碌，一生都在挑战极限，今天这事让他兴奋，他想在茂宇身上看到自己的战斗基因。 第一个feng，陈茂宇左手拿起铅笔，快速画一棵树，歪着，再在空中斜拉几笔，全程十秒，完事。 陈大军红笔一挥，把拼音feng划掉。 第二个yun，画两团棉花，中间用几条起拱的平行线连着，算是彩虹，也不到十秒。 第三个shan，一只猴子，扛着比自己大五倍的芭蕉扇，艰难前行，三十秒画成。 …… nangua，巨大的南瓜，南瓜身上开着窗，前后四个轮子，组成南瓜马车，里面一个女孩表情惊恐，周围还有几只老鼠在逃窜。 作画的人全神贯注，看画的人拍手叫好。 luyou，海滩海浪，一个老爷爷坐椅子上看报纸，一个男子站着看书，书的封面有一行字：english，大海上一个女子在冲浪，水边一个奶奶在帮一个男孩收集贝壳。 李岚看得满眼泪花，另外三个尴尬了一会。 …… 不知不觉，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拼音一个没错，画作一张未差。 一个走下讲台的数学老师，用美术特长和英语电影，教起了语文拼音，效果是令人震撼的。 李岚一把抱住茂宇，不停给他揉捏手掌，多次打转的眼泪哗哗落下来。 王国志点点头，拍拍陈大军的肩膀，回房间了。 王璐不顾妈妈和儿子在身边，吻了丈夫的唇，陈大军轻轻把唇滑到她的耳边，粗气微喘： “今晚……” 春节，陈大军带茂宇回苏北老家。 火车里人挤人，水泄不通，只有神奇的列车售货员能从走廊自由通过，还推着个长条小车。 儿子靠车窗，陈大军坐中间，在他右面，坐着一个高个子大叔，抱着膀子打盹。 隔着堆满零食和水杯的小桌子，对面坐一大姐，全身白色运动服，很时尚，很健康，正在跟她的邻座讲解安利产品。 陈大军在陪儿子看书，挂着半个耳朵听对面传来的钮崔莱，蛋白质粉，太阳线，皇冠大使。 路过一站，白运动服和她的听众下了车，空下的位置瞬间填满。 “保健品做起来比较慢……” 陈大军听到不高不低、不阴不阳的一句话，哪传来的？ 哦，好吧，高个子大叔闭着眼睛说的。 “高科技产品，加上倍增，挣钱才快。” 高个子又说一句，然后睁开眼，拿起桌上的水杯。 第四十三章 3a即时通 陈大军一怔，明白过来，他是跟我讲话呢。 出于礼貌，又害怕把对方喊老了，陈大军搭上了话： “哥，什么高科技可以挣快钱啊？” “通讯！现在信号传输到了转型阶段，大家都按电子思路在消费，其实智能化已经到来，谁抢占先机，谁就发大财。” 这明显老鼠会营销话术，陈大军也知道对方目的是什么，但是，他却觉得很有道理： “哥，现在有这样的产品吗？” 高个子淡定的掏出个胖子手机，诺基亚6670，陈大军认识，但是一直没有舍得花钱买，尽管自己已经是五个百万富翁。 “你看，我装了手机软件，叫3a即时通，这个软件里面有通讯录，他们都是我的3a好友，我跟这些好友之间发短信、发图片、发语音，费用很低，基本是免费的。” 然后，他开始播放一个3a好友的语音留言，对方是一女性，声音甜美，略带刚强，讲的是整合行业、拯救地球、征服宇宙的大道理。 “怎么会有免费的通话呢？原理是什么？” 陈大军来了劲，追问起来。 “这个软件是按流量计费的，比如说文字，你发手机短信，一毛钱一条，还限你字数，如果用流量，一毛钱能发出去一篇论文了，发图片也是同样道理。如果你用山东移动的神州行，30元一个月，不限流量，你可以一周7天、一天24小时跟朋友对讲聊天。” 高个子很平静的讲述，把陈大军听得很痴迷，还激起了他的另一个兴奋点： “那现在用3a的人应该都是思想超前的人，我如果加入，是不是可以跟他们加好友，随便聊天请教问题呢？” 高个子对眼前这个年轻爸爸开始另眼相看，说话还是很淡定： “老弟，加入进来吧，你的会费60元，我来出。现阶段3a里的朋友，十个人，有十一个思想，够你学的。” 陈大军点点头，继续刨根问底： “这个软件是很好用，但是，不能直接打电话，目前，直接通话才是最大的需求啊。” “有的！只要注册这个软件，公司会送一张3a充值卡，有了这个卡号和密码，可以接通全球的任何两部电话，每次通话半小时，只要六毛钱。” 我的个神！国际长途，不分国家和地区，六毛钱半小时？一分钟只要两分钱？有没有搞错！ 陈大军觉得这明显吹牛了，有点不信。 高个子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老弟，你要不要给你朋友打电话？我现在就给你连接。” 嚯！还真来劲了。 “那我给北美打吧，我姐那里现在是晚上，她应该还没有休息。” 高个子点一下3a即时通左下角一个按钮，跳出两格空白栏。 陈大军报上自己的手机和陈大红的北美电话，高个子输入两个号码，再点下面的绿键：连接。 很快，陈大军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是拔号的声音，又是很快，对方电话响了，又接起来，居然真的是在纽泽西的陈大红！ 问候几句，聊聊家常，再让茂宇跟姑妈说了一会，就准备挂电话。 高个子说： “别挂啊，就这样放着，听着对方干活的声音，就跟在身边一样，反正半小时之内一个价，半小时到了，自动挂断。” 陈大军出身贫寒，虽说突破了天花板，但是对高价电话费始终耿耿于怀，今天的软件，彻底把他征服了。 “这个除了省钱，还怎么挣钱？” 高个子压低了声音： “比如，我把产品推荐给你，你花60元加入了，你就能打100次全球电话，每次半小时，同时加入3a系统，和商业精英交朋友。 我再推荐另一个朋友，他也成功加入的话，那么，我就会有60元的收入，你的团队也一样，就这么简单的复制下去。” 声音很小，却把陈大军听得振聋发聩，这就是捡钱嘛，按这个速度下去，挣钱不比抢银行还快吗？ 但，数学老师就是数学老师，将金字塔在脑海里快速展开，群体的付出和收益一计算，马上发现问题： “不对啊，这个要崩盘，过不了多久就是拐点，这是要准备跑路的啊！” 高个子欣赏的对陈大军点点头，笑了： “你的反应速度了得，绝对不是一般战士！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崩盘的情况是对碰，这个公司用的是层碰，左右团队同下一层，领导人才有钱，理论上，公司永远有一半的利润，绝对不会崩掉的。” 陈大军再次琢磨片刻，是那么一回事，更何况还有重复消费的情况，公司哪里会倒？ 魔鬼公司！项目直达痛点，一半资金维护，一半资金营销，不用媒体，顾客就自动的野蛮推销起来。 要是现在占一个点位，以后岂不是躺着当亿万富豪了？ 陈大军决定跟进，反正就60块钱的事。 “哥，怎么称呼你？” “叫我曙光老师就行。” 这不明显是笔名吗？这让陈大军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但也不管了。 到了于县，陈大军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手机市场，买了个智能手机，诺基亚6600。 一是价格不贵，但最主要是陈大军就喜欢这个形状，爱好美术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妈妈和姐姐之间的国际长途，再也不用长话短说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聊多久就聊多久。 一大群3a网友，分享各种商业经验，有用就看，没用就删，好不快活。 居然有位女士还发来了内衣照…… 最最厉害的，是一个叫金龙千英的网友，是位大姐，她手上有全国海量的直销爱好者名单，细分到各个县。 陈大军试着问她要禾州于县的，对方秒回，发来200多人，名字，电话，地址，很详细。 项目极好，销售对象也明确，但陈大军还是多长了个心眼，为什么曙光不肯说真实名字？ 如果大家都用3a即时通，中国移动、中国电信是不是得修改套餐，甚至公司名字就直接改成中国流量？ 不做，怕错失机会；做了，又怕有诈。 陈大军弄了个折中计划，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叫黎飞，心里还是挂着黎县的，再买了一个专用手机号。 同时，给自己下了死命令，绝不推销任何一个熟人。 春节也没有心思过了，陈大军找个打印店，制作了十盒名片，内容很简单： 通话不要钱好朋友上万 躺着也赚钱存款过百万 联系人（空着） 准备就绪，在金龙千英给的通讯录里，挑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打通了电话，是位先生，大体说了情况，对方断然拒绝，说自己只做一个项目，别的免谈。 再打一个，是位女士，有兴趣，在电信大楼前见面，看了演示，试打了电话，当下就注册了。 陈大军给她一盒名片，让她将自己的电话填上去，去复制推销。 于县200多个电话打下来，见面60多人，成单20来人。 这可都是星星之火，哪些会燎原，哪些会熄灭，神仙才知道，陈大军不想给他们算命。 他再找金龙千英，要了禾州另外几个县的资源，一个人窝在老家二楼的房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皮鞋擦得锃亮锃亮，挨个进行电话营销…… 存折里的钱慢慢开始飘涨，而陈大军想要的，不是这几大千几大万的收入。 他把公司发给他的钱，一半作为广告印刷费用，让各个团队加大传单印刷的力度，另一半作为奖金，分发给业绩突出的网头。 第四十四章 拉夫堡礼物 裕华中学图书馆，春节之后，冬意正浓。 一辆厢式货车停下，两位师傅用人力叉车卸下一海运木箱，足足有一个立方，死沉死沉的。 陈大军用撬棍打开包装，全是书和碟，法国运来的。 一趟又一趟的往七楼上搬，整整一上午，蚂蚁搬家总算结束，来自法国的礼物全部弄进了加西亚图书室。 陈大军穿着衬衣，一边用纸巾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浏览着刚搬进来的书籍。 所有书都跟美术有关，从美术入门，到美术设计，从传媒艺术，到展厅设计；从古埃及古希腊到纽约moma伦敦tate；从油画到国画；从写实派到幻想派……尽管全部是英文和法文，但艺术是相通的，陈大军大体上能看懂一些。 名义上，这是拉夫堡大学送给裕华中学的，实际上，陈大军心里明白，这是余丽想方设法收集起来，送给陈茂宇的。 “滴滴”，陈大军手机响了，这个声音不同，不是短信，而是3a即时通的提示音。 打开一看，是王璐发来的自拍照，她和郭佳佳脸贴着脸，眼光暧昧，同时卖萌，背景是咖啡厅。 陈大军也给她们装了软件，就让她们自己玩，没有说营销和团队之类的东西。 一对美丽的脸蛋，两双温柔调皮的大眼睛，唇红齿白，都快吻上了……这样的照片让陈大军的心都酥了。 “滴滴”，3a又响了，这次是文字： “看什么看！色什么色？乱想什么呢？你儿子快下课了，接孩子去啊！” 王璐啊，我的老婆，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接到茂宇，车上，陈大军给了他两本来自法国的美术画册，爷俩开心的聊起来。 “滴滴”，“滴滴”，3a响个不停。 王璐你搞什么怪，我跟儿子聊艺术呢，你一个圈外人士，懒得理你。 刚到家，儿子才下车，手机响起，来电话了，一看，是曙光： “大哥好，有什么指示呢？” “黎飞老弟，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张3a图片，你都视而不见啊！” 陈大军点开聊天对话框，原来不是王璐，而是曙光发的，他一看，有点小小震惊。 一群3a网友在聚会，情绪高涨，拉着横幅，写着“天下第一团队”，“通讯变革先驱者”，“明天我们都是亿万富豪”。 还有几个女网友，用记号笔在白纸上写着“黎飞我爱你”，举起来照相，专门发给陈大军。 接着，曙光还发来了好多条语音留言，都是大家在嚷嚷着要见黎飞。 陈大军赶忙语音回复：谢谢大家！天大地大，也没有你们的功劳大！天长地久，我也要和你们天天喝酒！ 曙光说大家听了留言，更兴奋了，希望你一定回一趟禾州，给大家做一次演讲。 陈大军备受鼓舞，当下决定，月底的周六，在古河大酒店，宴请骨干，并分享自己的心得。 他寻思，大不了在禾州住一宿，也不影响回来上班， 放下手机，和茂宇开始读成语故事，带拼音的读本。 陈大军要求儿子能够自由阅读，哪怕现在需要拼音帮忙，自己的任务就是选书，买书，借书，弄来十本，只要儿子对一本着迷，陈大军就欣喜若狂。 而事实上，他精心挑选的书，一大半陈茂宇都非常喜欢，这让陈大军燃起了巨大的希望。 读完书，陈茂宇又想看动画片，而且要看迪斯尼，陈大军满口答应，陪着儿子一起看。 可是，还要看小飞侠，也就是peterpan，纯英文版的，没有任何字幕。 陈大军有点不乐意了： “这个你不是看了很多遍了吗？虎克船长都被鳄鱼吃多少次了啊？再说是英文的，你也看不懂啊！” 看着儿子那双期待的眼睛，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陈大军还是答应了，放起了vcd，就当自己训练听力吧。 播放到几个小孩学习飞翔那一段，陈大军按了暂停： “茂宇，你是不是听懂了啊，我看你的表情，不像看热闹，感觉你听得懂英语，对吗？” “对啊，因为听多了，我能听懂一些，很多话我能猜得出是什么意思。” “那他刚刚说啥？” “他说抖一点精灵身上的金砂，就能飞了。” “英语怎么说的？” “justalittle……dust……” 儿子当然不会写，但是跟读的音节是完全正确的，还根据情节猜出了含义！ 陈大军疯狂的把茂宇举过了头顶，搞得他连连求饶。 扔下儿子，陈大军兴奋的跑到客厅，一把搂住正在看财经节目的王璐，悄悄的说： “我们的儿子能听懂英语啦！” 听到这个消息，王璐的大眼睛和嘴巴，变成了三个圆，组成一个倒三角形。 陈大军把爱人拥入怀中，陪她一起看会电视。 嗯？他感觉有什么不对，电视里出现几个人，有一位女士鹤立鸡群，似乎，他在哪儿见过？ 可惜镜头一晃而过，陈大军什么也没有记下，就问起王璐： “这个节目讲啥的呢？” “基金呗，二级市场上，这些老大尽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还说是价值投资。” “刚刚是什么基金来着？” “方富天基金，基金中的战斗基。” 陈大军记下了基金名字，同时在脑海中急速搜索，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熟悉？ 第四十五章 安枞唐烟旎 想起来了，禾州车站讨论数学美，宾馆作画之后，让他买循宇科技的股票，从二十万翻到五十万的女人。 孩子睡觉后，陈大军上网一顿海搜，找到方富天基金，控制人是安枞资本，一个上海公司。 安枞资本有个合伙人，叫唐烟旎。 陈大军看着她的照片，美丽往事涌上心头，但强迫自己不要乱想，昙花已经过去了。 他打开那本随行多年的笔记本，把安枞资本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抄了下来。 星期天上午，王璐带着二老和孩子出去了，陈大军一个人在家，有两个学生要来辅导功课。 虽然不上讲台，但走得近的几个朋友，陈大军还是乐意帮忙。 当然是不收费的，一是他对密友，向来无私奉献，而且他这样的家庭，人家也不好意思给钱；第二，最最关键的，陈大军一周不讲一次课，就没有精神，恒河要泛滥，人就得犯贱。 把纸笔小黑板都准备好了，学生还没来，陈大军做他的ppt，准备月底去禾州给3a团队做演讲。 “咚咚咚”，卢科长带着女儿来了。 还没有客气两句，卢科长就抱歉的说： “陈老师，我今天不能接孩子了，让她自己坐公交回去，我想麻烦你把她送上车。” “没问题，科长。对了，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卢科长取下眼镜，擦了两下： “警察哪有星期天？我走了啊。” “这样，以后您不要送孩子来了，我一个大闲人，就去你家上课，孩子单独坐车我也不放心。” 卢科长感激得不要不要的，紧紧握住陈大军的手： “啥也不说了，谢谢，谢谢啊！” 转身急冲冲的走了。 纽泽西。 2000英亩的南山保护区，古木成林，湖水静谧。 一条小河庸庸懒懒，居然还形成瀑布，飞流直下三十尺，引得一群鸭子追。 库珀曼医院在保护区的边上，虽说历史悠久，但院区比较现代化，院外门可罗雀，院内人流如织。 陈大红躺床上，抱着刚出生的宝宝傻乐呵。 一个肥胖的护士大妈走过来，伸着大黑手，在陈大红胸前弄来弄去，说是催乳。 不一会，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医生走进来，满脸堆笑，兴奋而又小声的说： “我亲爱的索菲亚，我们很高兴的通知你，你和宝贝女儿一切正常，可以出院了。” 什么？昨晚生下来，今天就让走，好吧，这就是美帝的免费医疗。 还是门外的林姐和艾米莉有经验，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一大包婴儿用品，以及宝宝提篮。 晚上就开party，大龄产妇陈大红，月子梦断美利尘。 知道自己当了舅舅，陈大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长了草的心飞到了钮泽西，飞到了姐姐身边，只恨自己要在图书馆坐班，脱不开身。 少些感叹，低头拉车吧，陈大军回到家强迫自己坐下来，开始调整幻灯片，精心准备禾州之旅。 王璐进来，陈大军牵着她的手，让她坐自己大腿上，一起欣赏自己做的ppt。 “你这幻灯片也太超前了吧，感觉穿越到了未来。我跟你一起去禾州，好不好？我想当一回第一夫人，沾一沾丈夫的荣耀嘛。嘿嘿，答应我，我给奖励哟！” 陈大军将爱人抱紧，侧过头靠在她的胸前： “好啊，咱俩一起去，不过，要切记，我的名字叫黎飞……” 王璐低下头，抚摸着陈大军，改了个话题： “陈老师，有个事情我没有搞明白，你一个数学老师，成天就教茂宇语文、画画、英语，甚至还教游泳踢球，为什么就不见你给他讲一次数学呢？该不会是怕他超过你吧。” 陈大军把大个子爱人从腿上放下来，放椅子上，自己搬个独凳坐下： “我觉得哈，在中小学阶段，理科就像魔术，一点就破，而文科和艺术，就像杂技，看似简单，其实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锻造。我完全可以花半年的时间，让茂宇把小学六年的数学全部学精，但是语言，却走不得任何捷径。当然，大学以后的理工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吧，听你的。我收拾东西啦，我要去禾州，我要去黎县，我弄嘴唇，我要纹眼线，我还要隆胸，我要去会你的老情人，把她们统统都pk下去。” 王璐摇摇晃晃的走了，留下丈夫苦笑着摆头，我这讨了个啥媳妇？ 火车一路向北，陈大军一点没有回乡的感觉，更像是挥师出征，车厢里还对着笔记本电脑反复练习讲稿，王璐抱着个佳能微单，对着窗外一阵“咔咔咔”。 陈大军事先和曙光说好了，晚上聚会的费用自己一个人承担，因为自己得到公司奖金已经够多了，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他也安排了活动议程： 五点到七点，吃好喝好，七点之前，服务员撤走饭菜，换桌布，换上酒水； 七点到七点半，黎飞演讲，并回答问题； 七点半到十点半，联欢，舞会。 总之，吃喝玩乐越长越好，领导讲话越短越好。 一百多人，整个餐厅都在胡吃海造，各路英雄争着找黎飞干杯。 王璐哪是善茬，早就把白酒换成矿泉水，体贴的给黎飞倒酒，作为大哥的女人，还时不时豪迈挡酒，骗了个母仪天下。 七点整，三对硕大的音箱响起了《壮志凌云》的主题歌《takemybreathaway》，贝司当主音，震撼的前奏立刻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拥抱理想的3a网友，半醉之中，顿感沧桑。 随着主唱坚毅的嗓声，投影仪缓缓的亮了起来，汤姆克鲁斯出现在屏幕，驾着战机冲入云霄…… 大约一分钟，歌声慢慢消退，几个大字映入眼帘：3a团队未来的星球主人 掌声响起，陈大军走上了前台，对着三只麦克风： “今天，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呢？我们今天就是来迎接成功的，拥抱财富的！ 财富在哪里？当多数人坐马车的时候，财富就在汽车人手里！ 当多数人打算盘的时候，财富就在电脑人手里！ 当多数人还在打电话的时候，财富就在我们3a即时通的家人手里！” 一阵无法平息的掌声、呼叫、口哨声…… “但是，我今天却不想讲3a，我想讲点别的，希望大家不要录音录像，免得总公司把我开除了。不过，为了你们，就算开除，我也愿意！” 王璐看傻了，这不是如假包换的美政帝客吗？把活人说死、把死人说活那一伙的。 第四十六章 未来联盟梦 这老公，在家笨得像个傻子，出门精得像只猴子，王璐气得牙痒痒。 去民政局当调解员啊！经你这破嘴一说，不但不离婚，当晚还怀孕。 “我今天想聊的，是家人们的未来，是一个低成本、无成本社会，就是不用去上班，白吃的午餐也吃不完，大家想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这么一挑问，不论问的是什么，回答肯定是整齐划一的——“想！” “家人们请看，这是抗战时期，修筑滇缅公路……这是和平时期，建设宝成铁路……劳力大，速度慢，几百米就得留下一座坟墓。 再看这个奇怪的机械，叫盾构机……它来挖隧道，就跟泥鳅打洞一样，一台机器能顶几百人的劳力。 这是体力的节约，再看脑力劳动。 这位黑人女士叫凯瑟琳，40年前，她在老美航天局，用好脑子和烂笔头，计算阿波罗登月的轨道，这是什么样的计算能力和精神定力？想一想我都双腿发麻，但是她做到了。 今天，当然不再用这样的肉身计算机了，多少年的艰苦训练，现在一插电就搞定了。” 一百多人的聚会，鸦雀无声，陈大军继续着自己坚定的演讲： “除了体力和脑力的节约，再说技术，举个医学的例子，请大家继续看幻灯。 从古希腊到现在，牙齿矫正就一直在探索之中。 据说桦盛顿不爱笑，就是牙不好，能让领导开怀大笑，他们当牙医的，能不挣大钱吗？（会场轻松的笑起来） 成功的牙齿正畸，需要医生丰富的经验，而北美这家科技公司，却一边用着牙医、一边把牙医的饭碗端掉。 它用3d打印机帮牙医们生产牙套，所有牙医的矫正方案都被收入数据库，当案例超过一亿，治疗模型就会自动生成，从那以后，跟牙医还有什么关系？ 未来的未来，会不会是眼科？会不会是脑科？ 如果高大上的手术医生都减少了，那么司机、厨师，甚至教师，将会是怎么一个未来？ 科技一方面在帮人们减少劳作，一方面却在吞噬人类的工作机会，我们在感到幸运的同时，是不是偶尔也会后背发凉呢？” 本是黄金娱乐时段，现在被陈大军整得更阑人静，屏声静气，后排有人慢慢的站了起来。 “3a即时通，只是给我们打开了未来世界的一个小小窗口，还会有更多更大的项目等着我们去探索，去占据，去推广挣钱。 所以我建议，在座的幸运的我们，成立未来联盟，不论3a公司如何运营，我们都会开着自己的飞船，驶向浩瀚无边的星河，去占有最先进的科技成果，建设属于我们自己的无成本社会，实现财富自由！时间自由！” 会场顿时沸腾，男士举着啤酒，女士端着红酒，齐声高喊： “未来联盟！未来联盟！未来联盟……” 在分贝降到四分之一的时候，陈大军分开双手，手心向下，轻轻上下晃动，全场慢慢安静下来，他分出一支话筒，交给曙光： “现在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们自由交流。” 话筒递给一个头发挑染的小伙子： “黎总，我发现3a即时通不是新东西，智能手机上有一种叫p卡的程序，也能发信息、发图片、传语音，不花钱就可以下载，这是怎么回事？” 我去，你小子提问白宫啊，哪壶不开提哪壶，关键还是自己人，最要命的，陈大军真的不知道p卡的事！ 战术性喝水： “嗯，这个问题，要分两个方面来回答。 第一，据我所知，p卡抄袭了3a即时通，所以他们不敢收费。 第二，玩p卡，那是游手好闲，他们根本不能产生商业价值，而我们通过3a，让天下精英汇于一家，就有了我们今天幸福的聚会，也带给我们巨大的财富，3a即时通才是王者！” 陈大军有几斤几两，王璐最清楚，但是他今天不要脸到这个程度，打死她也没有想到。 第二个提问来自一位大姐： “黎老师，你说我们未来联盟能让社会变得低成本，吃的用的都不愁，那就只剩房产值钱了，对不？人总不能住在空气上吧。” 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不吃不喝、老人不治病、孩子不上学，省着钱买房的，让华尔街大佬恐惧彷徨的，中国大妈。 “我美丽的大姐，房地产的价值由三个因素决定的，一是地段，二是地段，三是地段，现在，有些苏格兰海边的城堡，比伦敦的平层还便宜，就是因为历史的浸洗，改变了它们的价值。 一旦未来的商业模式、交通方式、教育课式发生了变革性的转变，无人区就会有精英向往，闹市区也会安静下来，那么，高房价还有什么意义？” 大姐还想争论几句，奈何话筒被人抢夺过去： “老大，咱以后啥都不干了，就吃吃喝喝，反正有机器人干活，可能就是能源变得珍贵了吧。” “其实，从长远来看，能源危机也是一个伪命题。” 王璐这下急了，好你个陈大嘴，中国人可以说不，也不至于啥都说不，你这哥们今晚哪根筋搭错了？对能源也敢说不！ “我们需要的能源，基本上都来自太阳，化石能源来自远古的太阳，水能风能来自今天的太阳，而太阳给我们的能量，绝大多数都没有用上。 只要我们能破译能源密码，找到合适的介质与程式，能源就不再稀缺。 如果科学家找到了这个密码，我们的未来联盟的人，就一定会最先体验，凭着我们所占的点位，倍增起来，赚他个百亿千亿，轻松加愉快！” 说来说去不离钱，只要提钱尽开颜，所有的人热烈鼓掌、可劲儿叫喊，好像真的就要暴富一样。 “黎老师，我有点担心，无成本社会实现了，低层人可能不再有利用价值，那么……” 陈大军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问话： “我们未来联盟怎么会有低层人呢？好啦，大家舞动起来，汗不流完，誓不复还！” 荷东猛士响起，音量顶格，陈大军举起酒瓶开始舞动，与其说他想挑起所有的疯狂，不如说他想尽力回避刚才这个可怕的问题。 晚上住在古河大酒店，陈大军给自己和王璐开了8008房间，也就是他给唐烟旎画肖像的房间。 禾州之夜，王璐的幸福刻骨铭心，而对男人来说，高大与卑鄙，精英和败类，总是模糊得自己都难以分辨。 英雄和美人回到荔州，王璐抓到机会，打开手提电脑里的ppt，向王国志炫耀自己的传奇老公，她只是想让父亲知道，你的女婿未来也会像你一样出类拔萃。 王国志慈爱的看着幻灯片，微笑的点着头，王璐一张一张向后翻，一个动画一个动画放给父亲看。 看到一半，王国志严肃起来，看到最后，他拍案而起，指着陈大军破口大骂： “混账！” 第四十七章 王成聊木耳 王璐惊了，赶紧捋着父亲的后背，让他消消气： “爸，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别生气，别生气！” 王国志满脸通红，他示意陈大军坐下，尽量心平气和： “演讲现场有多少人？” 陈大军猛然悟出了什么，赶紧回答： “不到一百五十人。” “有没有录像？” “没有。” “这些人都知道你的姓名和职业吗？” “不知道。” 王国志缓一口气，喝一口水，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 “一个人也不准再联系！” 王国志虽然脾气暴躁，但几年磨合下来，陈大军已经非常懂他了，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最大的动力，其实是他的家人，也包括这个他嘴上看不起，内心却非常欣赏的女婿。 突发这么大的火，其实就是担心女婿受到伤害罢了。 3a即时通有什么错？未来联盟有什么问题？陈大军不想去深层探究，他知道，自己一定是错了。 老丈人一生战斗，一生奉献，从军队到官场，从官场到商界，而且都在比较高的位置，他能糊涂吗？他一定看到了常人没有看到的东西，稚嫩的自己算哪根葱？ 陈大军决定不再联系3a团队，也不再使用这个软件，他将诺基亚6600收藏起来，3a即时通也不卸载，只是想留下痕迹，证实这款神奇的通讯软件，曾经，它来过。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的溜走，陈大军上班前送孩子，还没下班就接孩子，回来就陪孩子读中文书，看英文电影，画画，周六带孩子参加游泳训练，周日去卢科长家，辅导他家女儿的作业。 这天他背着一大包影碟，刚回来，王璐就神秘的告诉他： “张航给你发信息了，全数字呢！” 还把他的红辫子手机递过来，对于这个全心带孩子，对自己没有任何秘密的丈夫，王璐那是相当的满意。 陈大军接过手机： “恩，是张航发的代码，我晚上再回复他。我今天给茂宇带了些新的碟子回来，试试看他喜欢不喜欢。” 陈大军把手机放了回去，在完美的妻小面前，他努力将求约的余丽遗忘一会： “茂宇宝贝，你现在已经能看懂一些英语视频了，现在呢，有四套碟，你看你喜欢哪一套？” 陈大军小心翼翼的打开来自加西亚奶奶的礼物： “这一套，是讲世界地理的……这个呢，是讲宇宙奥秘的……这个是关于宗教和历史的……还有一套，是日用品的工厂生产全记录。” “我喜欢宇宙，爸爸，你能陪我一起看吗？” “当然啊，我也喜欢啊。下次，如果我喜欢世界地理，你能陪我一起看吗？” 父子俩拉了拉勾。 正看得过瘾，李岚回来了，说有他的一封信，撕开一看，是教院同学的最新通讯录。 扫描一下，无非就看看谁在的城市大，谁在的学校有名气，别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陈大军的眼睛定在一栏上，这个人叫王成，是他的患难哥们，大学时一起逛禾州找打折衣服，找新开业的打折饭店，一起洗澡，相互搓背，要是跟哪个女同学接吻了，都第一时间告知对方，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他来自贫困山区，大学毕业时毅然要求去艰苦地区，陈大军对他格外佩服。 跟儿子看完黑洞白洞暗物质，陈大军就打起了电话： “王成，你不是在山区教书吗？怎么跑农委上班了啊？” “我的天，大军啊，听到你声音好亲切……我当时分配的学校，一个年级就只有三五个学生，山区里的人都走了，州里就让我到农委跑腿呢，这辈子怕是教不成书了。” 西部的里平州，地广人稀，尽是森林，搞远足比较理想，如果上班嘛，就可能就要远离时尚的姊妹伙了。 “你可以啊，当公务员，那不比教书强多了啊？” “嗨！你说啥啊？新调来的州长，他动员全州种木耳，气候适应，木材也多，销量很大，我们忙得屁股都着火了。” “这太好啦，带领农民脱贫致富，你们立了大功！” “州长有眼光，项目特别好，就是工具不行，全州卖的手把锯都不好用，不够锋利，还夹锯，种植户很辛苦。如果工具厉害，产量还能更大，去年的木耳都不够卖。” 敏感的陈大军深挖了一句： “锯子怎么了？” “主要钢不好，要么太脆，容易断，要么太软，锯不动，尺寸还单一，在里平州乡下，就算不是种木耳，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要用手锯的。” 陈大军是苦命出身，他喜欢王成，喜欢那些种木耳的百姓，当然也喜欢自己，这个锯子的事情在他脑海萦绕，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什么钢锯狂人。 “你们那现在用的手锯，最普通的，在里平卖多少钱一把？” “十五块上下吧。” 第二天，他把茂宇暂时不看的三套影碟送回图书馆。 走进加西亚图书室，garcialibrary的大铜板标牌，让他想到了什么…… 对！铜雕厂的师傅说过，有人用废旧锰钢做锯子。 周六，陈大军一早来到铜雕厂，师傅不再是过去的师傅，他说明来意，几个人都不太清楚这个事，但是，一说到废旧钢材，他们都确定是姚庄。 一个年长师傅很诚恳的说: “你去姚庄，问手锯，找得到的。有次我买马口铁，我没有看上一个老板的货，但他大大方方帮我介绍另外一家，其实他们之间也没有利益关系，但大家都想着帮助客户的，姚庄的风气特别好。” 陈大军出来，找了一家五金店，随便挑了两把手锯，然后开车直接赶到姚庄。 果不其然，在废铁市场，还没有怎么打听，就找到了制锯高手——孙老板，中等个子，皮肤黝黑，手膀健硕，眼睛明亮，只是不大会说普通话，交流起来比较缓慢。 他的作坊虽然破旧，到也整洁，成品区，加工区，材料库，井然有序。 在自制的夹具上，钢片纹丝不动，被磨得火花四射，不一会锯齿就形成了。 孙老板明白陈大军的来意之后，在库房取出几把锯子，长长短短的。 陈大军也不明白铁占多少，碳占多少，钨占多少，锰占多少，只是让孙老板上了自己的车，带着锯子开到山脚的一片树林。 对着树干一阵试验，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同样的树干，孙老板的锯子就像锯干燥的泥沙一样，唰唰唰，沫飞猛进，而自己买的锯子就跟锯磁铁一样，卡在里面一动不动。 第四十八章 月兰怒卖房 “什么价格呢？我批发。” “小的三块，大的四块，量大的话还可以降一点。” 孙老板费劲的操着普通话，又是比又是划的。 “你的锯子我全要了，现金支付。但是，如果说我卖不掉，可以原价退还吗？” 孙老板不住的点头，兴奋得像一个老小孩。 回荔州的路上，陈大军开启了免提： “王成，你能不能在里平城里找一个五金批发商，最好是在汽车站附近，有现存客户那种。我有高质量低价格的锯子需要代理，价格方面你跟他商量。开始阶段，卖完再给我钱，运输和仓储费用全都算在我头上。” 荔州，家里。 听到丈夫打电话跟刘月兰约饭，王璐死活要当跟屁虫： “我要去，我要去，想死刘姐啦！” 的确，大家都忙，有好久没有见面了。 老地方，长江路肯德基，只不过，众里寻婚介早已搬走，小巷子的发廊还在，但哪里容得下陈昊的大寺庙，众里寻网站里的和尚都过千万了。 刘月兰半开玩笑半气愤： “陈昊这家伙，给了我们几次分红，现在又要收回去，不然股权就要被稀释了。” 陈大军一直通过张航，秘密掌握着公司的付费会员数量，他知道这一天必然会到来： “刘姐，这是好事啊，新一轮融资进来，说明我们的众里寻越来越强嘛。对了，你好像买了房子，现在还能拿出钱来增资吗？” “可别说房子的事了，惹了一身气，也赚了一点钱。” 坐一边看热闹的王璐，天生好奇鬼： “怎么啦？刘姐，看你忿忿不平的。” “当时不是分了五百万嘛，我就买了两套房子，一套投资，一套自用，把孩子和孩子爸爸都接到荔州。 买了房，他爸就变了个人，家里装修得花里胡哨，这也算了，关键是儿子喜欢乱画乱玩，画了他的房子家具什么的，就跟画了他的祖坟一样，对孩子又打又骂，搞得小孩坐个凳子都怕，做啥都畏手畏脚的。 这还了得，我儿子只要不打人不骂人不偷东西，谁也别想管制他，一气之下，我就把房子都卖了，这种混蛋爹，爱死哪，死哪去！” 王璐听得目不转睛，陈大军慢慢的绕过桌子，来到刘月兰身边： “刘姐，你站起来，站起来。” “干嘛，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哎哟，你干什么呀？” 陈大军也不管餐厅里人来人往，一把抱起来了刘月兰，发疯叫喊： “刘姐，我太爱你了！爱死你了！” 王璐赶紧举起来了相机，“咔咔咔”。 陈大军把刘月兰放下来： “刘姐，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不知道疲劳的战士，是一员无所畏惧的猛将，我现在才知道，你还是一个气度非凡的教育家，你这是新概念的孟母三迁啊！” 王璐掉下了眼泪，让陈大军和刘月兰摸不到头脑，再感动，也不至于这个份上吧。 她伸手轻轻拉了拉刘月兰的袖子： “刘姐，你是一个好妈妈，你的儿子真幸福，未来一定有大出息！” 刘月兰斜脸一笑： “你家茂宇才大出息呢……对了，忘谈正事呢，陈昊给了我几个文件，你们看看，就是增资的事。” 王璐快速翻阅起来。 刘月兰转头对陈大军说： “陈昊告诉我，他也没有想这一轮融资怎么会这么快，进来的资金这么猛，他说一个姓金还是姓银的老板，家里有矿，要投众里寻……” 刘月兰后面的话，陈大军听得有些模糊，他知道靳勇来了，带着他的资本公司来了，这个神秘的靳勇的力量，陈大军是知晓的。 回家路上，有点沉闷，今天王璐的眼泪，让陈大军问出在心里埋藏很久的问题： “亲爱的，能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王璐在副驾上，慢慢的转过来头来，但眼睛却一直看着挡风玻璃外面，好一会儿，才把眼光落到陈大军身上： “其实，我爸不是完美的，当然，每个人都不完美，对吧，包括你和我。” 陈大军放慢了速度，紧紧的抓住爱人的手，放在档杆的旁边，鼓励王璐说下去。 “我妈出身在荔州的书香门第，在我小学的时候，她要调到京城去，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前途，但是，我爸不愿意她去，吵得厉害，还打架了，我当时特别害怕。后来，我妈就放弃了。” 陈大军“哦”了一下，他太了解李岚，凭她的理想、她的学识、她的洞察力，甚至，凭她的容颜，在首都这个广阔的天空，成为什么样的人物，都不足为奇。 “我知道我妈是为了我而留下的，后来，又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有一次，我在写小字，我爸抓过去就把本子扯成了几大块。” 作为职业教师，陈大军听了猛吃一惊，慢慢把车转进了加油站，靠边停下来，双手把王璐细长的指头捧起来，贴到自己的脸上。 “因为我的字写不够工整，我爸很生气，他怒气冲冲的说，把字写好，字可能也不值钱，如果字都写不好，这个人就不值钱！ 我知道我爸是为了我好，但在当时，我是非常害怕的。现在想来，我爸这一生吧，做很多事，都只要结果，不要过程，他可能是一个军事家，是一个政治家，但绝不是一个教育家，而我妈，又是一个教师，你能想象得到这种分歧吧，你能想象得到，我在这样的环境中的感受吧。” 听到这些，陈大军有多重苦闷，最轻的，就是他的字写得不好，可能自己也不值钱吧。 一进家门，陈大军的心情马上多云转晴，因为他看到，大班台旁边，王国志正跟陈茂宇开心的聊天。 “茂宇，听你外婆说，你会英语了啊！” “嗯，我能看懂英语科教片。外公，考你一个问题，人类飞到月球上去，再飞回来，你知道飞出地球的时候，燃料用了多少吗？“ 这可真是把王国志问住了，他想了想说： “地球引力大，得用三分之一，对不对？” “不对，飞出地球就要耗掉百分之九十八，剩下要飞遥远距离，还有从月亮返回地球，所需的燃料，只有百分之二呢！” 陈茂宇用稚嫩的声音，说出了在英语视频中学到的知识，让王国志又惊又喜，哈哈大笑： “小科学家，你把我考住了，那我也考考你，燃料用英语怎么说？” “fuel.” 茂宇根本没有反应，就回答出来了。 其实王国志也不知道对不对，再继续： “是怎么写的呢？” “嗯，这个，我不知道。” 外孙天真的摇摇头。 王国志的脸马上变了： “你就知道说，也不知道写，那不还是个文盲吗？” 王国志这种粗暴而且愚昧的做法，狠狠的刺激了陈大军的神经，想起王璐和李岚的遭遇，他听到了自己后牙根“咕咕”的声响。 第四十九章 股市掀狂澜 （四十九） 敏感的王璐立马接过父亲的话： “哎呀呀，是文盲也只个外文文盲，我儿子的中文写得可好啦。” 她一边打圆场，一边偷偷把手伸进陈大军的后背，抚摸带掐，努力稳住丈夫的情绪。 陈大军当然明白爱妻的心思，本来已经狂如魔，有了玉手爱抚，马上变得圣如佛，大发慈悲，苦渡众生，跟急性子老丈人讲起了教育心德： “爸，你看，我们身边的小孩在进入学校之前，是不是都听得明白中文，也说得清楚中文，但是，他们并不会读写，他们进了学校之后，就会读书写字了，如果他们一直都不进学校呢，那才有可能成为文盲。 现在茂宇的英语学习，也是一样的道理，他现在只是在听英语和说英语阶段，还没有真正入学，以后有了英语课堂，就不会是文盲了啊。” 如果不是陈大军的娓娓道来，恐怕陈茂宇又要被骂成“乡下贱种”。 姚庄废铁市场，孙老板增加了几套夹具，指挥十来个工人加班加点生产钢锯，每把成品上都贴了张标签：荔州月兰。 工厂在姚庄，卖家在里平，商标却带着荔州，刘月兰还不知道自己成了钢锯品牌，这就是陈大军瞎指挥的贴牌加工。 孙老板的工人，其实是他的老乡，光屁股长大的邻家兄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厂子，车铣刨磨钻，每个人都样样精通。 现在孙老乡的锯子业务又多又急，大家就跑来帮忙。 老爷们工装一穿，老姐妹头发一扎，就开干，一整天下来，满头的灰，满手的油。 第二天休息，还是这帮老兄妹，从乡村别墅走出来，男士瑞士表，女士玉手镯，开着一堆二线的品牌车，邀邀约约来到古城，吃吃江南大肉面，喝喝绍兴加饭酒，有模有样的听着大戏。 电话响了，孙老板一看号码，赶紧扔下半杯黄酒： “陈总，昨天的货已经发走了，下一批要等一等，因为我从珠三角调的材料还没到，现在我们这边整个市场的钢带都用光了，你的单子太多啦……钱啊，不急，不急，我还不相信你嘛，不用给我打，我有本钱，放心！放心！” 裕华中学图书馆，陈大军挂断了孙老板的电话，一边整理学生归还的书籍，一边把手机夹脖子上，拨打给王成。 “嘟......嘟……嘟……”好一阵子，王成说话了： “大军，你不要瞎搞，你把生意做好就行，不要考虑我的收入。现在各个镇的五金店老板，都拿着现金到批发商那里等锯子呢，有些住着宾馆等荔州的货运。” “你觉得种木耳的老乡有没有轻松一些？” “有啊，各镇专员汇报的情况来看，进展加快了不少。大军，有这样的效果，我就高兴死了，还讲别的干什么啊？我也不需要钱，女朋友吹了，拿钱来干什么。” 陈大军把书扔一边，右手拿稳住了手机： “什么情况？咱俩大学时挺受女生欢迎的，你怎么还被人给踹了啊？” “主要是理念不同，我喜欢安静上班，她成天就想着炒股，心大得很，一年多来，在里平这样偏僻的地方，连擦皮鞋的老太太都叫着要开户了，这股市不是泰山压顶吗？亏赚也到罢了，主要是思想差异太大，就吹了吧。” “哎哟，什么时候咱们的成因斯坦也成股评家了啊？” 陈大军使劲戳王成。 “大军，咱都是学数学的，再说了，最朴实的逻辑学在那放着呢。不聊了，我忙。” 王成挂了电话之后，陈大军推开窗户：黎县的赵主任和禾州的赵总，股票做得怎么样了？发大财了吗？被套住了吗？ 晚上回到家，他打开电脑，看起了股市行情，自从20万翻成50万，学习一阵股票之后，几年来就再也没有关注过。 不看不知道，一看心直跳，这大盘是疯了吗？难怪王成的前女友会如此痴迷。 陈大军感觉哪里有点不妙，凭着他自己那点三脚猫蜡烛技术，多看一会，似乎这指数攻不上去了，明显左右肩形成，极可能下一步就是m头，甚至断崖，就像王成说的，最朴实的逻辑学在那放着，这样的市场，极可能下一步就是屠宰场。 转头一想，我都啥啊，这里面的高手多得去了，我才懂多少？股票哪里是曲线说了算？影响股市的因素瞬息万变，自己哪里关心得了这些高大上的东西，只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平平安安吧。 翻开笔记本，也就是他那本古老的通讯录，想给赵主任打个电话。 感觉不对，是不是有点唐突呢？ 他看到了向老师的电话，这样应该好一些： “向老师，是我，我是陈大军，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哟，大军啊，稀客，稀客，你去荔州裕华中学，这可是我们二中的骄傲啊，我还时不时想起你呢！” “谢谢向老师！家人都好吧。” “恩，很好的，儿子上了985，我教书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实现了。” “哎哟，不得了，真是太好了！向老师您家将门虎子，而且您桃李满天下，学生也了不得啊！赵主任该升任校长了吧！” “唉……唉……说起来……” 陈大军知道，自己的电话打晚了。 第五十章 基金也危险 “向老师，赵主任那么看好我，我一直很感动，他怎么了？” 沉默一会，向老师的话尽是哀愁： “他进去了，因为做股票赌得比较大，非法集资，还动了公款。还有个赵老师，是他很好的朋友，你不认识，他早早就去禾州投资证券，一直很成功，是我们学校跳糟创业的楷模，跳楼自杀了，然后就牵扯到赵主任，唉！他们都是多能干的人啊！” 陈大军突然感觉头晕，稀里糊涂跟向老师道了别，挂上电话，像一滩烂泥，铺散在床上。 放学，陈大军照旧开车接陈茂宇回家： “宝贝，现在学校的学习有困难吗？” “没呢，学校的任务不重的，再说了，我现在是算尖子生，学习轻松着啦！” 后座位，陈茂宇绑着安全带，翘着个小腿，嚼着威化饼干，自豪的说。 “那些童话故事，还有成语故事，你都喜欢吗？” “喜欢，觉得好好玩的，凡是带拼音的，我都读完了。” “恩！真棒！那……今天回家后，我们就开始读英语故事书，好不好？外国也有很多好玩的故事书，就像他们有很多好玩的动画片一样。“ “可我认识的英语单词不多啊！” “没事，只要会拼音，就会拼英语，就是一些字母和字母组合，拼起来就行了，你都能听懂英语了，一拼就知道是什么单词。你先跟着我读吧，我都读了一千多本，可好玩了。” 陈大军从副驾驶拿起一包书，递给了后排的陈茂宇。 回到家，挑了一本简单的英语图画书，陈大军抱着儿子坐自己腿上，“依哩哇啦”的读了起来，听得陈茂宇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盯着翻动的页面。 王璐开门进来，还没挂上外衣，看这个情况就傻乐呵： “哟哟哟，你这爷俩，爬都没有学，就直接跑步了！学英语不是先音标、后单词，然后是句子语法什么的，你们怎么直接开读段落了啊？” 陈大军向她挥挥手，继续给孩子读书，直到一本读完了，才说： “音标太难，自然拼读来得快。等他读完一千本书，看完一千集电影，语法可能也是无师自通了嘛。” 好吧，以后说起来，儿子的英语是数学老师教的，王璐只能无语。 周日上午，陈大军开车来到卢科长家，卢科长双休也忙，无法接送孩子，所以陈大军就送课上门。 是数学课，当然不是英语课了。 客套两句，陈大军跟着孩子进了小房间。 但是，书桌上堆满了新书，有点展不开。 在书这一方面，卢科长跟陈大军就是天生一伙的，省吃俭用也给孩子买n多书，买十本，孩子喜欢一本，就认为是成功。 看这个情况，孩子又领着陈大军回到客厅，把作业本摊上了玻璃茶几。 茶几上正好放着卢科长的翻盖手机，按键被盖住，外面能看来电那种，卢科长在自己的书房整理文件。 上课不到十分钟，卢科长的手机响了，陈大军用余光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局长办公室。 陈大军在草稿上熟练的列出方程组： “这个用代入法就很容易了，你说对不？” 卢科长快步到客厅，对着陈大军歉意一笑，接起手机就往书房走： “局长您好……恩恩……上海那边基金……” 卢科长回到自己房间，掩上了门，声音越来越小。 一个小时的辅导，非常轻松的过去了，科长女儿非常兴奋： “没有想到这么简单，我在学校觉得好难啊，谢谢陈老师！” 陈大军开心的向孩子竖起大拇指，卢科长出来送他，他满脸堆笑的对科长挥挥手，轻轻穿好鞋，四平八稳的走出门。 发动汽车，慢慢的开出小区，再慢慢的拐两个弯，突然发疯的踩油门，一路飞奔回了家。 进家门，一家人看报的看报，看小人书的看小人书，李岚居然磕起了瓜子，也算活久见。 “这个啥，不巧有同学来荔州，今天我就在外面吃饭了，下午陪同学逛逛。” 陈大军一边给大家办交待，一边走进自己的房间，拿起他的旧笔记本，笑着出了门。 下楼的同时，剥开手机，在笔记本里拿出一张电话卡，换了上去。 同样，四平八稳、慢慢悠悠把车开出小区，拐两个弯，然后疯狂加速，飞一般的一路向东，奔向上海。 路上，陈大军翻开本子，找到安枞资本的联系电话，手机拔通： “您好，欢迎致电安枞资本。我们公司的上班时间为：星期一至星期五，上午八点半至下午……” 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废话。 陈大军急得火星子冒！ 进上海，上延安高架，钻延东隧道，东方明球一晃而过，陈大军把车停在一写字楼前，进电梯，出电梯，六楼，安枞资本门口。 一把丑陋的u型大锁，锁在了玻璃大门的把手上，一推就哗啦啦的响。 陈大军扒着大门向里张望，隔着玻璃，墙角堆着几个快递包裹，上面的手机号码让他看到希望。 “喂，你好，是黄女士吗？我有急事找唐烟旎，能不能让她……” 对方挂断了。 “喂，是谭老师吗？我唐烟旎的堂弟，家里有急事找她，能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吗？非常急的事，真的非常急！” “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找唐总？” “我叫唐清文，你就告诉她，我是在禾州古河大酒店上班的，有非常紧急的事要找她，家里特急的事，让她一定给我回个电话，谢谢谢谢！” 等待，转着圈等待，陈大军一会端详公司前台的logo，一会转头看着楼下穿行的车流。 手机响了！ “唐总，我急需见你一面。” 陈大军还是没有沉住气，说话火急火燎。 久违的声音传来，音量很低，明显是捂着话筒在说话： “小画家，侬疯颠个啥？这样很冒失，侬晓得吧？” 我去，还扯什么疯颠冒失？陈大军尽力安静下来： “有幢楼，就是我画的楼，有安全隐患，我在你公司对面的星巴克等你，五分钟说清楚。” 唐烟旎懂了：楼，就是火车站，如果倒塌，肯定是大事！星巴克见面，只需要五分钟，肯定不是在寻肌肤之亲，再说，多少年了，这小子什么时候找过我？ “我住江边，很近，二十分钟到。” 第五十一章 日本人之争 都说物是人非，但是，二人一见面，都感觉对方一点变化都没有。 唐烟旎仍然淡定优雅，身材和脸庞，只能用冻龄来解释。 她窗前一坐，陈大军直截了当，眼光落进自己的咖啡杯，声音极低： “做二级市场的上海基金，如果有擦边球，马上处理，我是说一秒也不能等。” 唐烟旎微微一惊，酥胸起伏，看着眼前这个热爱数学的画家，却在取手机电池，换手机卡。 “我以后怎么联系你，明显你今天的手机卡是一次性的。” 陈大军从笔记本里拿出圆球笔，抽出垫咖啡杯的餐巾纸，写下自己的qq号码，叠起来，推给唐烟旎： “快去忙，若有机会，再请你喝咖啡。” 唐烟旎抿嘴一笑，慢慢的站起身，缓缓走出星巴克，上了一辆绿色的捷豹君王，她没有发动汽车，而是掏出了手机。 没有说上三五句，她挂了电话，美洲豹突然启动，飞奔而去。 陈茂宇的语文和英语飞速进步，一天天的，双语都接近自由阅读，这是兴奋剂，全家的欢声笑语越来越多，也是镇定剂，让暴脾气的外公，怒火少了一大半。 其实，王国志看到宝贝外孙的学习进步，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见识了女婿的才华，尤其在3a即时通和未来联盟的事情上，陈大军能够快速搭建团队，却又立即听从自己的命令，解散团队，这是非常了不起的，王国志自叹不如。 3a的事，陈大军仔细思量过，越来越佩服老丈人，其政治智慧绝非普通人所能及。 人嘛，只要相互欣赏，相互的把马屁这么一拍，不就和睦相处了嘛。 家庭内部的溜须拍马，让一家人有时还能在一起追追神剧，莫大善焉，但看着电视，小屁孩却整出一句非常不和谐的话： “日本人太坏了！我恨透了日本人！” 这家伙，一语惊四座。 陈大军赶紧转过身，单膝跪在儿子面前，以便与他目光平视： “宝贝怎么啦？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电视上的日本鬼子有多坏，我好几个同学都说要去打小日本，日本人就不是好人。” 陈大军连忙解释： “那是很久以前，日本的一部分坏人发动了战争，其实日本老百姓还是和我们一样，是好人，他们也跟我们的前辈一样，受尽了战争带来的伤害，直到现在呢，也有少数日本人……” 王璐在一边急死了，“嘣”的一声，她举起臭脚丫子，一脚把陈大军踢倒在沙发上，自己一把抱过陈茂宇： “儿子！为娘带你去日本转一圈，看看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个暑假，咱就飞日本。” 陈大军还没有坐得起来： “我能去吗？提个包推个箱什么的？” “看你表现，如果再这样罗哩叭嗦的，哪也不带你！这么急的事，说话不抓重点。凡事百闻不如一见，带去一看，不就知道啦，懂不懂啊？我的数学老师！” 王璐一张嫌弃脸贴在儿子的头上，还没说完就看起电视来，陈茂宇在妈妈怀里“嘻嘻”直乐。 李岚照着王璐后背一顿猛掐，王国志对着天花板哈哈大笑，笑到最后，安慰的拍了拍陈大军的肩膀。 三亚，223国道，高高的椰子树和圆圆的旅人蕉，挡不住微风捎来的迷醉海腥，很容易让人在脑海里勾勒出海鲜饕餮。 一辆幻影，迎着海风开过来，展翅的天使风标，帕特农神庙格栅，劳斯莱斯顿时让海岸变得庄严而浪漫。 在平稳如魔毯的车厢，心情大好的曹梦清品着红酒，罕见的对着开车的陈大伟瞎摆起来： “大伟，你看我，这回多英明，上次开奔驰，地块死活撬不过来，跟个受气包子一样回去了，现在换了车，买到了更好的地块，知道了吧，门面还是得装一下！” 一直激动得有点脸红的陈大伟取下墨镜，看了看后视镜里的曹梦清： “曹总说得对，把这个酒店做起来，这辆车就是小投资挣大钱了。哎，不对吧，老大，咱的车是好，但车牌号不行啊，您看人家海南的车，都是五个八、五个七什么的，下次咱买两宾利，一个豹子八，一个豹子九，好不好？” 曹梦清笑得咳嗽起来： “你小子，尽想好事！” 陈大军进入清大地产以来，这是他看到老板最开心的一天。 沉默一会，曹梦清意味深长的聊起来： “等三亚的项目做起来了，看看有没有机会去西班牙或者澳洲投资个项目。我到地中海和加那利群岛考察过，风景好，人文好，整个欧洲和俄罗斯人都喜欢去那度假，应该有前途，至少，也是保值吧。” 陈大伟没有拍马屁，也没有调侃，只是静静的开车。 他感觉，身后这位传奇的老总说这个话，也许不是雄心壮志展望全球，而是有点疲惫，想休息了。 美东，纽约开往桦盛顿特区的列车上，高鼻子洋人，零星散落。 有的戴着高黑帽子，来自两百年前的英国；有的披着孔雀麻布纱巾，大男人扎两根麻花辫，明显是印地安人；有的头顶一小片圆布，当帽子用，是犹太人……还有大露背挂脖裙，装高贵的；还有除了长毛的地方就纹豹子、穿铁钩子，装野人的……好不容易有个穿着不乱的，却一门心思编代码，人家不是在赶火车，而是在坐办公室。 整辆列车，只有一家人比较正常，有个出游的样子，就是王东民、陈大红和女儿果果，中规中矩，背着零食，带着热水。 他们这是带果果去桦盛顿看飞行博物馆，一是让孩子长见识，二是夫妻一起出来走走，透透气。 陈大红不管什么时差不时差，拿起手机就给陈大军打电话。 “嗯，谁啊？” 陈大军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 保安不怕工资降，就怕晚上二班岗，刚睡着就叫醒，多烦人！ 陈大红这里阳光明媚，才不管你前半夜还是后半夜： “大军，我问你几个问题啊，我一会好跟果果讲。是不是苏联发射的卫星，登上的月亮啊？还有……” 人在米国，去叫醒一个刚睡着的中国人，讨论苏联的问题，也只有亲姐弟能干得出来。 陈大军闭着眼睛，像念经一样给姐姐讲了一堆，末了，还不忘说“果果亲舅舅一下”。 陈大红听得兴奋，但突然止住了，隔了一会： “对了，有个事情，妈妈没有跟你说，她告诉我了，爸爸得了肝癌。” 第五十二章 暑假游岛国 “哦，知道了。” 陈大军眼睛也没有睁，又快睡着了。 “妈妈希望我们不要恨他，再怎么说，他也是父亲。我是回不去，你看能不能回去看看。” “如果他想爽快点，需要捅一刀我就回去……你记住没？第一颗卫星是苏联，第一次登月是老美，别给果果讲错了啊，我睡了。” 陈大军挂断了越洋电话，头一歪，靠向睡死的王璐，不到二十秒，自己也睡成了死猪。 陈大红看着窗外的异国风景，几许愁怅，倒不是因为走到生命尽头的父亲，而是担心这个绝顶聪明、报复心又极强的弟弟，往后可不要闯下什么祸端。 王东民一眼看懂妻子情绪变化，拍拍她的肩： “it’sok.takeeasy.”（别着急。） 夏天的日本，比荔州凉快一些，航站楼里，空调的冷风还是嗖嗖的吹。 陈茂宇一下子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发表抵岛感言： “小日本真坏，核电不当电，可劲儿浪费。” 机场里的售货员、清洁工、搬运、海关、咨询义工，个个都像磕头机一样，见到中国客人就点头哈腰，满脸专业的微笑，假得跟真的一样，让敌对的茂宇同学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大军再次当起了骡子，前心后背全行李。 王璐穿得花枝招展，甩着外八字，提上任何行李似乎都会影响她的服饰卡哇伊，所以，玩空手道，一点不帮陈大军。 陈茂宇背着块画板，画板上夹一叠纸，再背一包画笔，见到心动的，低头就画，边走边画。 这次日本游，全程自助吧，没那个本事，全程跟团吧，王璐拖拖拉拉，茂宇写写画画，导游又是严格纪律，陈大军只会两头受气。 为了避免在日本擦枪走火，在荔州就决定好了，东洋之行，半自助。 先是自由行，野蛮女王带着叛逆者和奴隶，横扫东京，首当其冲的，是攻占迪斯尼。 踏入园区，三个人都疯叫起来，额的亲娘，突然间走进了自己喜欢电影里，男女主角都来热情的打招呼，陈茂宇激动得口水和鼻涕横流。 欧式建筑挺美，那就画呗；东亚大海浩瀚，那就吼呗，这不挺好吗？可是，王璐和儿子起了高调，拖着陈大军搞什么刺激的节目…… 过山车，登高还没望远，就急速下降，俯冲旋转，陈大军紧闭双眼，连喊救命，一会感觉自己的胃飞了出来，赶紧一把抓回去，装上；一会感觉心脏没了，顶上个拳头当心脏；一会脑花又散了，双手死死捂住，似乎有豆浆豆腐脑渗出了指缝…… 陈大军双腿跪在草地上，双肘趴下，头顶着地，眼不敢睁，想吐却又吐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祭拜祖宗。 两个日本服务生，跪坐在陈大军屁股的两侧，一人端着毛巾，一人端着水杯，这造型，简直了。 “这种没用的老公，不要也罢了！” “这种没用的老爸，不要也罢了！” 接下来两天，东京神逛。 银座，购物的购物，画画的画画，读英语的读英语。 然后就是这样宫那样寺，千年古刹古木，得，咱大中华多了去了，画个画，照个相，喝喝水，再上个厕所，心想着“老孙到此一游”，就算交了差，老婆喊走就出发。 老婆你怎么拖拉都行，反正我看书。 老妈你怎么拖拉都行，反正我画画。 完了，大事不妙！到第三天下午，才想起富士山，如果不去打个卡，回荔州后，郭佳佳得把男的骂出妇科病，女的骂出前列腺。 赶紧拦个丰田皇冠，一路狂奔，黄昏前，算是赶到了。 山门前，一大堆大中国的牛气大妈，神色紧张的议论着什么。 凑近一听： “我真听到了，我下山的时候听到的，像猫头鹰，又像狐狸。” “我没有听到，这个太可怕了，进自杀乐园的人都不会活着出来的。” “哎哟哟，我看到一个女人披着头发进去的啊，现在肯定死了啊。” …… 我的个去，美丽的富士山居然有个自杀乐园，吓得三人拔腿就跑，赶回东京，天已经黑了。 天还没有亮，妻小又开始兴致勃勃的计划起来，陈大军几分无聊几分累，幸好也是加入旅行团的时候了。 见到导游，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哪怕是情敌也不计前嫌。 导游大哥四十来岁，江西人，微微的中年胖无法掩饰他的帅气。 中规中矩的路线，东京开始，向南沿途游玩，地图上看，就跟捋猪腰子一样，一路向下游日本。 导游说话和气，有问必答。 小分队挺能干，自个跑自个的，陈大军感觉有点冷落导游了，于是搭讪聊起来： “老哥，印象中日本鬼子挺坏的，但是我们看到的，好像有点出入，你觉得呢？” 导游呵呵一笑： “这个问题啊，问的人挺多的，我给别人解释得比较简单，今天时间充分，我就深入的说说我的感受吧。 日本人不好简单评价。 他们的产品遍布全球，日本一停工，世界不知几点钟。 石英钟都不说了，瑞士表算老大吧，日本表紧跟其后，还有日本啤酒、日本连锁快餐，更不要说汽车、电器了。 一个岛国，经济实力四十年来排世界第二，如果思想不开放，绝不可能，但是，他们却又非常保守，集团公司开会就跟中世纪的幕府将兵一样，等级森严。 说日本人保守吧，他们却有公开的红灯区，方面的产业在全世界都有不小的影响力，一说岛国片，都懂的。 你看他们都很有礼貌吧，但日本文化里少不了傲慢，社会上帮派恶斗更是司空见惯。 总之，日本在深层次上，比较复杂，极左或者极右的评价他们，都不妥当。” 陈大军听得有点入迷，严重怀疑这老哥做导游前是政治老师。 第五十三章 神和尚大洵 看着陈大军这么仰视自己，导游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一起爆了原子弹，又是指导，又是关怀： “明天我们要游览一个寺庙，里面有一位修行很高的僧人，中文讲得好，让他跟你讲讲更深的日本文化。” 陈大军这才发现，一路上的寺庙实在太多，似乎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座，回头还能看到两座，心想，哪里找那么多和尚道士？ 有疑问，找导游，导游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给了两个数字：日本的庙宇，有16万，而日本的全家、罗森便利店，只有5万。 好吧，总有一天，我要来日本承包几个寺庙。 艺妓、小鹿，王璐照个不停，茂宇画个不停，但陈大军却惦记上了一个和尚。 大洵和尚五十来岁，清瘦矍铄，目光慈爱，示意陈大军坐下。 他只是品茶，陈大军也只有跟着喝茶，不然就显得太傻了。 闭目一会，他开口说中文，讲得挺生硬，多少拉低了他的形象： “施主，我讲一个故事，你看可以吗？” 陈大军心想，你唱摇滚都行，反正是你的地盘，行合十礼，鞠了一躬： “大师，聆听您的教诲。” 大洵平静的开始讲述： “从前，有一位寡居的女子，怀了身孕，还生了孩子，在当时的日本，这是激起众怒的。 村民们都上她家咒骂，要求她说出谁是孩子的父亲。 女子不能说出她的爱人，又担心村民骚扰，伤着孩子，就谎称孩子的父亲是后山寺庙的主持。 村民将矛头指向了他们过去尊敬的大和尚，就去咒骂他，甚至殴打。 主持只是闭目念经，从来不说一句话。 后来，女子讲出了实情，跟后山主持没有关系。 村民们又去寺庙向主持道歉，这位饱经风霜的大和尚，还是闭目念经，没有作任何回应。 我要讲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希望对施主有所解惑。” 陈大军一下子就听懂了，大洵在极短的时间里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劝自己要包容仇恨、包容怒火、包容误解，大度才是智者的座佑铭。 陈大军深跪在地，向大洵行了大礼，然后低头倒退着走出佛室，轻轻掩上房门，转身而去。 快乐起来，时间飞逝，转眼，旅程到了尾声。 再忙，也要来一趟秋叶原。 动画，3d素材，制作软件，能买多少买多少，肯定是背不动的，发海运。 老板不到五十岁，皮肤嫩白带红，头发胡子白了一半。 他看这一家三口这么个买法，比较迷惑，就“一哩哇啦”的问起来。 日文似乎能看懂一点，但是，听起来就像外星语言，一家三口听不懂，只有傻看着他。 陈茂宇用英语试一下，咦，灵了！ 说中文的小屁孩，跟说日语的老板，居然用英语聊得一身劲，毕竟，有绘画艺术这个共同话题嘛。 末了，老板另外取了个电子绘画板，还有两盒软件，蹲下身来交给陈茂宇： “it’sfree.mygift!”（这是礼物，不要钱。） 然后站起来，向陈大军王璐比划，表扬陈茂宇如何聪明勤奋。 回到荔州，三个人，睡了两天。 第三天正式起来，王璐不忘给自己邀上一功： “儿子，妈妈为了你专门安排了旅游，现在对日本人有深刻认识了吗？” “妈妈你费这个劲，跑一趟日本，结果还不是跟爸爸说的那样？日本老百姓是好人，有时候就是被部分坏蛋忽悠去做坏事情罢了。” 白忙乎了，自己亏本赚吆喝，被儿子拿去佐证陈大军，王璐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剥夺正式权利两周！” 声音不大，还是被陈茂宇听见了，天真的儿子给妈妈纠正错别字： “是政治权利，不是正式权利。” 玉山路小学，放学前，陈大军铁打不动的等在学校门口。 陈茂宇出了校门，书包车上一扔： “爸，我还想吃巧克力威化，旁边有卖的。” 陈大军跟他到了小店，掏钱的功夫，儿子又是乐呵又是惊奇的说： “爸，你看，那个车牌号跟妈妈的生日一模一样，1218，好玩吧。” 陈大军瞄了一眼，是辆面包车： “这有什么稀奇的？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呢。” 陈大军应付了茂宇一下，不过，他到觉得这车怪怪的，满地跑的面包车，大都是银色和白色，这黑色的面包车，似乎很少见。 一天后，送孩子上学，居然在自家小区对面，又看到了车牌1218的黑色面包，陈大军感觉不那么对劲了。 中午，本应该在裕华食堂吃饭，但陈大军围着诺大一个中学转悠起来。 啃着汉堡，四处扫描着转了两圈，再买杯饮料，转到第三圈，在学校斜对面的巷道里，他发现了同一辆车！ 在儿子学校，自己小区，还有裕华中学，都出现同一个人的影子，无容置疑，自己被盯上了！ 他是谁？想要干什么？ 更重要的，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他回到图书馆，走进人迹罕至的废旧库房，反锁门，打电话： “大伟，有个事情，比较急……” 下午，再次来到库房，“哗哗啦啦”乱翻一气，找到一把废旧的斧子，和一根半米的铁棍，用旧报纸包了又包，带上车，放到副驾的座位下面，然后早早去了玉山路小学。 第五十四章 夺命面包车 没有看到那辆面包车，陈大军轻喘一口气。 牵着茂宇，陈大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谨慎的让孩子上了车： “茂宇，我听说最近荔州有人恶作剧，把油漆装水枪里，见到小孩就喷，所以，如果我不接你，你千万不要出校门，也少出教室，好吗？” “好，听你的！事实证明，听我爸的话，准没错，我妈的话嘛，就不一定啦。” 回到家，书包还没有放下，刘月兰打电话来了： “大军，亏得你逼我这个笨大妈来学会计，不然我可得疯了。” “刘姐怎么了，感觉你要找人算账一样，会计前会计后的。” “还不是咱的众里寻网站嘛，陈昊越玩越大，他正筹备去纽约的那是大哥上市，给我的报表一堆一堆的，我居然能应付下来。如果成功上市，我们的人生可真的改变啦。” 登陆纳斯达克，陈大军到不觉得惊奇，他知道陈昊的活动能力，他更知道靳勇的资本实力。 最主要的，中国这么大的红利，人口超过美日欧总和，搞婚介配对，市场得多大？投行嘛，就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承销这样的公司，肯定是一口一个亲娘。 在这样的时候，张航的信息是至关重要的，陈大军挂上电话，就到了电脑房，把红辫子手机揣进上衣口袋。 晚上，父子俩趴在电脑上，装上日本软件玩着3d造型，一块虚拟的泥巴，用鼠标戳来戳去，没几下，肯德基老爷爷的形象就出来了，只是陈大军雕出来的的模型，陈茂宇死活不满意。 正吵得带劲，陈大军电话响了，是陈大伟，没说两句就挂断了。 “你在家里自己雕刻吧，我要出去一下，我不在家，千万不要出门，记住了吗？” “记住了，爸爸再见。” 陈大军从小区后门出去，谨慎的拐过一个街区，招停一辆出租车，出了城。 夜幕降临的南郊，一座在建的高架桥下，碘钨灯光、电焊弧光，照得坑洼的马路惨白泛黄，空气中弥漫着稠密的尘埃和刺鼻的铁焦。 陈大伟递上一个大信封，是一叠照片和一个带显示屏的仪器。 面包车驾驶员的照片搞到了，有开着车的，有下车瞬间的，还有蹲在车后抽烟的。 陈大军一张张的翻看，三十多岁，高大个子，头发蓬乱，右鼻翼上一颗黑痣。 莫非…… 一张抽烟的照片，很明显，此人左手小指少了一段，陈大军确认： 十多年前，104国道，公共汽车上，砍人的高个子！ 来者不善！ “我知道是谁了，是黎县来的。” 陈大军看着远处加班的电焊工人，低沉的说。 陈大伟拿着仪器，摁一下屏幕开关，马上就亮了起来。 “哥，这是定位仪，我还留了一个，跟踪器已经在他面包车上装好了，电池够用两个月。这屏幕上有两个点，绿色的点代表你自己的位置，红色的点代表他的位置，你看，他的车现在就在动。这事要怎么处理，你随时告诉我。” 陈大军操作两次，把充电线和定位仪放车上，然后拿出一把钥匙交给大伟： “这是商务车的备用钥匙，最近两把钥匙我都没有离过身，我担心王璐动这个车。你拿一把，以备急用。” 第二天上午，陈大军在图书馆，一本一本的看法国寄来的书，一是自己欣赏学习，但最主要的，是挑选几本给茂宇带回去。 能不能考上大学，可能是第二位的，陈大军觉得第一位的，是让孩子有一个能吃饭的本领，目前来看，美术学习的速度快得有点离谱，索性就让他飞吧。 “滴滴”两声，红辫子小手机有短信。 不是张航，是余丽。 最近事情有点杂，陈大军真的没有心情去约见，但是，还是把数字倒过来，再减出新数字。 一看时间，怎么可能？下午一点就要见面！只有两小时了，是不是搞错了？ 转念一想，余丽没有糊涂过。 拿起常用手机，按照数字打电话去问地址，居然是一个茶馆，位置就在裕华中学旁边的巷子里。 陈大军知道，余丽一定是遇到了紧急情况，他赶紧回复了信息“1”。 服务员还没有送上茶水，戴着墨镜、披着头巾的余丽就凑了过来，把嗓子压得很低很低： “黎县有个杀手到了荔州，是当年歌厅的笑面虎老板派出来的，据说跟龙哥的死有关，目标应该是你。” 陈大军的右手在桌上轻轻的拍了拍，没有任何声音，示意余丽不要紧张。 等茶水上来了，服务员走远，他才说： “我感觉到了，我会处理的。” “让我帮你，好吗？我能解决，这个事情也是因为我引起的。” 陈大军看着情人的眼睛，双手规规矩矩的捧着茶水杯： “我真的没事，你要保重，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回上海，有事留言。” 生怕被同事看见，陈大军匆匆离开茶馆，回了学校。 姚庄，孙老板的钢锯生产火了一头，后来慢慢平稳下来，虽说不是生意爆满，但小单持续，这是孙老板最满意的状态，没有资金压力，没有交货压力，收入还稳稳当当，荔州的陈总可是他的贵人。 早上一开门，哟，贵人来访，还是开的皮卡车，明显是亲自提货来了，好不激动。 “陈总，你咋亲自来呢，需要什么电话告诉我就行了。” “我有新客户，说要来看看厂子，他很忙，看一眼就走。” 陈大军说完，领着戴墨镜的客户在厂里转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五金模夹具 孙老板是人精，他知道陈总出于商业机密，不想让客户和工厂直接联系，这个理解，于是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微笑着，沉默着。 仓库堆满了“荔州月兰”弯把锯，陈大军和客户窃窃私语一会，然后举出三个指头，孙老板马上推来手动叉车，叉了三捆货，装上皮卡车。 “孙总，这里屋几台设备很久没有用了吧？” “是的，准备撤了，当时因为你的定单来得太快了，我赶了几套夹具。” “夹子设计得不错哈，操作好灵活，力量也很大吧。” 孙老板哪里听得这样的表扬，随手取出一根做锯把的木头，夹上去，然后一摇转盘，再稍微用力，木头“咔嚓”成了两段。 陈大军上前，用手搬了搬夹具： “这多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单子不稳定，让你的机器歇下来了。这样吧，几套夹具就算我头上，我买走，做个纪念。” “陈总，你喜欢，我就送你，哪里要你的钱？你要几套呢？” “这个轻型的，要四个，那个大的要一个。” 二人开着皮卡车，离开姚庄，路过一物流门市，把三捆钢锯发往里平，带着五套夹具奔向荔州。 路上，陈大军打电话给刘月兰： “刘姐，有个事，就是你的这个商务车，我和朋友弄点小买卖，最近一直要开，如果你要用车，我就给你租一辆。” “嗨，我用啥车啊，我们公司重视财务，我去哪都车接车送的，你随便用好了……哎哎哎，大军，你别挂电话，我正好有事找你呢。” 陈大军给陈大伟比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讲电话： “刘姐你说。” “陈昊提醒我们，一是准备钱，应对下一轮稀释，二是我们没有外国身份，去纽约上市，对公司的海外股份有比例要求，全是中国股份也不好在海外过会。” “哦，这个啊，我姐在北美有身份，放她身上好了，她就住纽约旁边，办个手续签个字，分分钟的事。你的股份也放一些在她那里，免得到处找人，还不放心。钱的事，我过两天回复你。” 刘月兰在电话里兴奋的尖叫起来： “哎呀妈呀，什么事到你这就变得好简单，你就是喜玛拉雅，你就是珠穆朗玛，你就是我的灯塔，没有你，我就要……” 没等刘月兰把“自杀”两字说出口，陈大军就把手机挂断了。 陈大伟取下墨镜： “哥，如果钱的事不好弄，我给曹总说一下，目前我们这边财务轻松，用钱成本表示一下就行。” “能用他的钱就最好了，不论翻多少倍，收益全部归清大，我好敬佩曹梦清，难得的实干型企业家，还仁义待人，他对你这么好，咱家欠他一个人情啊。” 陈大伟在围城路口下了车，回头说了一句： “你要的材料和工具在后座位。” 陈大军开着皮卡，匆匆而去…… 周六傍晚，水帘洞浴场对面，夜总会开始霓虹闪闪。 陈大军停下商务车，拿着公文包走下来，车门一锁，门童把他带了进去。 要个包间，陪唱公主喝着酒k着歌，陈大军自己躲进厕所，看了会定位仪。 才喝半瓶，就有了感觉，陈大军说： “晚上请你吃夜宵去？” “哎哟，谢谢哥啊，只是我后面还有场子呢。” “费用全包，过夜的……你报个钟也行，你跟经理请个假，也行！” 夜色完全降临，穿着性感的公主挽着歪歪斜斜的陈大军，唱着吼着，走出夜总会。 陈大军打开副驾驶的门，把女歌手扶上了车，再扭着屁股绕过车头，自己上了车，摇开车窗，浑身酒气通过野狼的嚎叫，散落在停车场。 启动引擎，慢慢悠悠离开城市，驶向郊区。 转了几个弯，吹了几股风，陈大军突然清醒过来，对陪唱公主说：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不能吃饭了，这钱你拿着，自己打车回去，好吗？” 公主接过钱，惊呆了： “哥，这么多啊，谢谢啊，谢谢啊！记得下次来找我哟！” 陈大军时而急速前进，时而徘徊不前，眼睛一边看路，一边盯着定位仪，一小时后，来到僻静的南山脚下，前不挨村，后不着店，把车靠在桥头，后座位的车窗缓缓降下。 定位仪上的红点慢慢靠近了绿点…… 高个子在马路对面停下面包车，左手伸进右胸，蹑手蹑脚的走近，听到商务车的后座传来说嬉皮笑脸的醉鬼声音： “就一下，就一下嘛……” 高个子左手一直在卡克里面，右手扶上车窗，把头伸进去。 借着月光，感觉车厢里没有座位，只是一片白茫茫的塑料布，感觉不妙，突然“哗”的一声，一个铁夹把他的头夹住了！ 左手玩命的掏着什么，还没有打直手臂，就被另一个夹子夹住，一把火药枪从他手上掉了下来。 铁葫芦“咔咔”响起，铁链带着铁夹，将他往车厢内部拖拽。 高个子知道自己要被弄走，不停怒吼，右手伸向方向盘，一把拔出钥匙，扔出窗外，掉进了河里。 挣扎和喊叫是无济于事的，两个头戴丝袜、手戴塑胶手套的黑影把他的右臂也夹起来，然后是双腿，固定之后，就是烤架上的一只全羊。 “我操你娘的，有种就别让老子活着出去，老子……” 一个黑影开始调节夹子，越来越紧，随着高个子的一声惨叫，一块东西掉了下来，然后黑影用纱布把残留的手臂包扎起来，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第五十六章 忐忑陈大红 江湖上的狠角色，终于遇到更凶残的对手，高个子的心理防线顿时溃败，只能求饶。 黑影搜索高个子衣服口袋，取出面包车的钥匙，拿走了，不一会提着一个麻袋回来，开始问话： “这里面是不是收尸袋？” “是的，对不起，对不起！” 疼痛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 “这两个是大号的，但为什么还有一个小的？为什么有小的？！你他娘的为什么有个小号的收尸袋？！” 黑影咆哮起来，声音里夹杂着烈火与眼泪，拿起火药枪顶住了高个子的头！ 另一个黑影倒还安静，开始松开高个子右腿上的夹子。 似乎，给了他一线生机…… 只不过，夹子从小腿移到了大腿上，加紧，再紧，直到另一声惨叫，又有一块大的东西掉了下来。 第一个黑影放下了枪，打开另一包白纱布，开始包扎残留的右大腿。 几乎昏死过去，但混世魔王，也不是白给的，他还有知觉。 他看着别人把自己的零部件用塑料纸裹起来，放在两个汽油桶的中间，终于害怕了。 黑影问话： “想死还是想活？想死的话，有汽油，想活的话，就听着点。” “想活……想活……” 已经有气无力了。 “这有两笔钱，一笔是你的救命钱，一会医生来，给医生；另一笔是你回家的费用。 回去告诉笑面虎，刀疤龙私下干的事情，他也不完全清楚，不要再纠缠。如果要继续玩，我们等他，如果大家想过几天太平日子，就到此为止。 留你一支手，以后帮他看看台、收收钱，有条生路，要你一条腿，是希望你不要再跑出去伤害无辜。 今天的事你敢乱讲，当年104国道砍人的案子，就可以结了。” 两个黑影用塑料布把高个子弄下车，其中一个拿出高个子的手机，拔了个电话： “医生您好，还得麻烦您一下，我们工地上又有兄弟出了事，在基四桥，麻烦您来帮忙抢救，钱足够的，这是私事，需要保密。” 高个子躺在塑料布上，看着一个黑影掏出备用钥匙，启动了商务车，另一个上了他的黑色面包车，一前一后，“突突”而去…… 纽泽西，林姐的海景别墅，前花园里一张方桌，铺白纱布，放着几盘零食。 陈大红的女儿，果果，趴在桌子旁边的草地上，帮着草丛里的几只蚂蚁搬运面包屑。 孩子连喊了几声妈妈，陈大红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在椅子上发呆，眼睛看着大海一动不动。 林姐从房间拿出两支细长的杯子，还没有倒上香槟，就问起来： “索菲亚，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跟我聊。” 陈大红歉意的苦笑一下： “林姐，你知道我弟弟的，我常提起他，我就是为了他才出国的。他可能挣了一大笔钱，要放在我这里，我觉得这个会影响我未来的生活，特别是我的婚姻。” “多大一笔钱？” “我弟弟要我替他持有股份，我查了下，他参与的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后，股价随便动一下，我的账上就会有三到五亿人民币，甚至更多，当然这些钱不全是我们的。我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有了第一桶金，他以后会翻起巨浪的，我太了解他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巨大的冲击，我很难办，我怕果果的爸爸心态会出问题。” 林姐慢慢倒上香槟，递给陈大红一杯： “你就说这是你弟弟的钱，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啰。” “不行的，这个钱一定会跟我有关系，我弟弟这么玩命，其实很大的动力就是我，我知道他有多么爱我和妈妈，以后果果上学就业，我会毫不犹豫花他的钱。只是，王东民这边，我真的好矛盾，我心里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林姐放下香槟杯，冷静的说： “就按你那个可怕的念头去做吧，不然你会后悔，甚至闯大祸。” “林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念头吗？” “我当然知道，你的念头就是现在离婚，对吧？” 陈大红点点头，痛苦的看着跑来跑去的果果，眼里满含泪水。 “索菲亚，我是过来人，我跟你有类似的经历，只不过，我离婚晚了点，结果是我丢了一半的财产，丈夫也丢了，他拿着大钱，后来干的事，连人性都没有了。 咱们女人，只要实现了财务自由，男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可以雇司机、请保安，爱情会像苍蝇一样扑涌过来，偶尔拍一两只就行。把孩子送到最好的寄宿学校，愉悦的学习环境，刺激的娱乐生活，他们哪里有心思去想什么父爱？ 除非有一个男人可以让你的财富增值翻倍，给你一个安全保障，而这方面，你也用不着啊，你弟弟把这个事情做得很好了。 你以后必须接触更高层次的人，必须进入上流社会。如果你自己不上几个阶层，孩子再多钱再好的学历也上不了层面的。 王东民是离开的时候了，找个理由离了吧。只要孩子归你，经济上净身出户都行，先来我这里住一段时间，法律上的问题，我帮你找个律师。” 陈大红坚定的饮下一大口香槟。 于县，复兴镇，村子里安详宁静，偶尔有乌鸦从大树上扑腾下来，飞到草坪上，安静的张望四周。 树林旁边，有一座新坟，青烟袅袅。 陈大军的母亲坐在地上，身边一堆纸钱，她一张一张的分开，让纸钱之间不再贴实，再一叠一叠的放入火堆。 她嘴里轻轻的说着什么，没有哭声，没有眼泪，就像跟一个老朋友在窃窃私语。 纽约，曼哈顿，47街，爱迪生酒店。 美东时间，早晨六点，酒店一层楼的房间陆续开门，客人三三两两的走出来，聚到大厅。 全是东方面孔，大都是年轻的中国人，比如张航，也有年龄大一点的，比如刘月兰。 第五十七章 众里寻上市 带头大哥一边点名，一边发放写有名字的粘贴纸，领到的人都贴在胸前，一套套的名牌西服，整一张张两寸见方的白纸贴上，歪歪斜斜，别扭死了。 同胞们伙在一起，在大洋彼岸兴奋得忘了时差，两个成对、三个成堆的八卦了一会，然后再十个八个的成了队，带着白条叽叽喳喳的出了酒店。 走上街，过了两幢楼，来到时代广场，钻进了纳斯达克的曲线玻璃房。 大家伙一上楼，看到餐桌，才记起来，今儿个还没有吃早饭呢。 老美给的这顿饭可不便宜，不凑上十个亿八个亿，还真的不好进来。 居然没有豆浆油条，也没有煎饼果子，除了黑糊糊的培根带点香味，别的都巨难吃。 吃了早饭，进入演播大厅，还说什么世界闻名，荔州随便一个的士高舞厅都比它豪华，比它大。 主持人废话了一阵，然后陈昊上去废话一阵，再拿个证书整个奖杯，接下来所有的人排成一排，中间的陈昊摁了下桌子中间的游戏键，就算敲钟，大家假假的欢笑，假假的欢叫，然后，股票就开卖，美金滚滚而来了。 广场上的人激动的揣摸着广告幕墙上的财富和美女，里面的人以为他们在仰视自己，这里对挫败型精神病患者，疗效显著。 刘月兰下了楼，走上时代广场，周围全是中国字“众里寻”，自己创立的中介所的名字，而今闪亮在这个星球最霸气的十字路口。 一辆出租车缓缓而过，司机打开窗户对着她呼喊：nihao,xiexie! 站在最顶级的舞台，刘月兰的脑子里全是陈大军： 第一次去她的婚介所，找人做网站，自己被拘留，出来之后全国都知道众里寻婚介，卖公司，不准她卖酒，要她学技术…… 猛然，刘月兰像个孩子丢了玩具一样，哇哇大哭起来，淌着眼泪，拿起手机，开始拔打陈大军的电话。 荔州正是晚饭后睡觉前，陈大军的黄金时间，由于第二天要带孩子去博物馆，他正在准备讲解的材料，接起电话，听到哭声，给吓着了： “刘姐怎么啦？在纽约被人抢了吗？打911，哦，不，你英语不好，找旁边的人打911！” “大军，姐想你，我们的公司刚刚在纽约上市了，我好想你也来敲钟啊……” “有病！” 陈大军挂了电话，继续忙乎资料收集。 众里寻登陆国外，全家有了提款机，需要用钱，陈大军让王璐直接联系陈大红，换汇就行，外国回来的钱，就是外国人的钱，随便花吧。 自己呢，逐步给陈茂宇加码数理化，他发现儿子大了，已经拥有强悍的学习能力，再加上自己把原子弹讲成茶叶蛋的教学能力，就半年时间，中学期间重要的理科知识点，像解迷魔术把戏一样，一个一个给陈茂宇顺了两遍，轻松还愉快。 可能是因为老公有钱了，王璐也不像过去那样死磕会计金融，看电视也不全是财经频道，偶尔开始追起电视剧，就是白领女生帮着单身老板创业，遇到客户是高中男同学那种。 这不看得正过瘾，陈大军跟儿子吵着架回来了，原来是二人搞两百米混合泳比赛，陈茂宇指控陈大军在蛙泳阶段，偷改自由泳，用无耻的手段赢了比赛。 陈大军呢，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想让孩子经历点冤屈，见识下人性的肮脏。 儿子给娘告了状，孩子哪里会撒谎，明显是恶爸不认账： “我的宝贝儿子，对待这样的坏人，要么有证据摁住他，要么有实力辗压他，咱再想个项目，娘亲给你当证人，让他心服口服！” 陈茂宇马上多云转晴，这主意好，可是比什么呢？ 电视剧里，全是情景对话，生活聊天那种。 陈茂宇瞄了一眼电视，发起了挑战书： “骗子老爸，敢不敢跟我比赛同声传译？” “怎么比啊，你放马过来啊，我的小屁孩。” 捧着孩子的脸，陈大军嗲声嗲气的应战了。 在他眼里，孩子永远都在襁褓中的宝贝，随时都想抱起来亲两口，再拍拍睡着。 陈茂宇讨厌的挣脱了： “就是电视里的对话，同步翻译成英语。如果你输了，你就承认游泳作弊，还有，以后不准再揉捏我，不准再亲我，我快要上中学了，在荷兰，在伊朗，这年龄都可以结婚了，你还这样对我，烦死人，一天天的。” 陈大军也不示弱： “小玩意儿长本事了，放马过来！” 陈茂宇从饮水机端来两杯水，递给爸爸一杯： “一人五分钟，妈妈当裁判，掐表……” 说完，一边看着电视，嘴里不停把电视里传来的中文翻译成英文，一口美式英语，滔滔不绝。 当没有说话只有场景的时候，陈茂宇照样不停止，用英语描述着：黑色的小车向右转弯，在一个长发女士身边停下来，女士上了这辆黑色轿车，她的嘴唇跟司机的嘴唇贴在一起，后面一辆卡车的喇叭一直在叫…… 时间到，该陈大军了。 他笨拙的开始嘟囔英语，怎么听都像是于县的老牛在叫，“三个人”用英语说出来就是“树人”，好好的三角恋，经他一说，整成了植物人。 病句不断，风景描述囫囵吞枣，幸好在整体上基本没有卡壳，马马虎虎的完成了任务。 王璐把眼镜一摘： “哎呀呀，我的儿子太棒了啊，为娘为你伸张正义，以后你爸不准再亲你磋磨你，别理他，来，妈妈抱抱！” 说完就抓过茂宇，照着脖子亲几口，吓得孩子夺路而逃。 门开了，李岚走了进来。 “外婆，我不要我爸了，也不要我妈了，他们烦人烦得要命，总把我当小baby。” 李岚牵着茂宇，瞪了一眼女儿女婿，然后和外孙一起坐沙发上： “今天，裕华的新校长请我这退休老太太吃饭，我开始还以为要我回去当顾问呢，后来才知道，他们打起了茂宇的主意。” 这话让家人一脸茫然，她继续说： “上小学时，说茂宇成绩不好，不愿意收，现在要上初中了，他们又来抢我们家孩子，还承诺不收学费，上尖子班，我才不搭理他们。” 刚刚输了比赛的陈大军，正闷闷不乐，听了这话，心情大好： “咱可不去，他们就是想着茂宇以后考个好大学，最好当个状元，给他们学校省几个广告费。” 李岚不住的点头，双手一直拉着茂宇，老校长就是老校长，再激动，也稳重，没有对外孙亲亲抱抱的： “咱准备准备，直接去考华科大的少年班。我有两个学生就是少年班毕业的，一个是国内的互联网天才，另一个在斯坦福当教授，茂宇，你也可以的！” 王璐兴奋得又要过来抱孩子，被陈茂宇厌恶的顶了回去。 陈大军却没有兴高采烈，脸上飘过奇怪的表情。 第五十八章 纽约度春节 “妈，茂宇如果能上少年班，那很不错，但我觉得他用不着去上大学，他现在已经有学习能力和职业规划了，而且英语接近自由，加西亚奶奶送的书，他读了小半，法国寄来的艺术类书籍，他大多数都看过了……” “爸，很多书我其实没有完全看懂，我觉得我还得读几遍。” 儿子插上了嘴，陈大军接着说： “我觉得茂宇在美术、工科以及社会科学方面，都具备了一定的研究能力，特别是美术，他在威客网上帮人做logo、游戏角色和场景，已经能挣到钱了。” 陈大军打开电脑，进入一个网站： “妈你看，这个网站上有几十万来自全世界的艺术家，他们把自己的作品上传，一旦顾客把艺术家的创意做进自己的家居用品、卡片礼品，艺术家就有10%的收益，现在茂宇在这个网站上的外币收入，基本可以覆盖他在国外的生活费用了。” “爸说啥呢，这些东西都很简单的，我一天能画好多呢。” 陈茂宇拿出从日本带回的手绘板接上电脑，开心的画起来。 陈大军继续聊下去，比较认真： “我们家有幸发了点小财，我在北美给孩子存了一笔钱，他的一生，只要不铺张浪费，应该是生活无忧的，按他目前的学习激情发展下去，未来，他也许是一个画家，也许是一个哲学家，也许是一个科学家。 我不想他上大学，当然也包括少年班。他可以在家里学习，也可以游学四方，还可以上世界名校的公开课，等他长大之后，再找导师也不迟，只要他每天都在快乐的进步就行。当然，孩子的未来，由他自己决定。” 李岚听得很沉重，这叫啥事啊，这么优秀的外孙，难道就只是个小学文化？ 陈茂宇在手绘板上快速画画，头也没有抬，呵呵直乐，说话居然有几分老沉： “我爸这人吧，除了说话老土一点，别的都很前卫，人性这块，没得说。我这辈子不当个科学家，还真对不起他。” 李岚顿感诧异： “茂宇，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怎么又想当科学家了呢？” 王璐接上话： “妈，我经常听他俩的课程，你外孙真正的悟性，可能是物理。” 陈大军点点头。 一滴泪水，挂在李岚的眼角。 九月，小学生陈茂宇真的就不去学校了，通过网络课堂，他高中课程都学得差不多了，没想去参加高考，所以做题也不太多，自己感觉搞懂了就行，有点空闲，就画画挣钱。 春节的纽约，死冷寒天。 曼哈顿华埠挂满了红灯笼，金发碧眼的白人，高大魁梧的黑人，带着孩子来中国城感受节日气氛，父母努力的讲解中国春节是怎么回事，有的看到灯笼，谷歌一下，哦，中国过元宵节呢！看到舞龙，谷歌一下，哦，中国正过端午节呢！ 流浪异乡的中国人，尽量穿戴点红色，红围巾，或红手套，预示来年的吉祥。 宝瑞50酒店，住着几位远方的客人，这一家人的团聚，不只是把手伸过太平洋那么简单。 陈大军带着母亲、爱人、孩子，还有堂弟陈大伟，来到纽约，和漂泊多年的陈大红团圆。 母亲老泪纵横，陈大红撕心裂肺，哭一会，有那个意思，就行了，大鱼大肉的年夜饭，才是主题。 晚饭后，陈大军把姐姐拉到一边： “你说王哥去加州做业务，骗一下妈妈就行了，现在告诉我，你们怎么回事？” 陈大红拍拍弟弟的肩膀，淡淡一笑： “离了。” 流浪的姐姐，原来在国外是孤儿寡母，这让陈大军难以接受： “姐，怎么？是你有什么事，还是他有什么事？为了果果，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陈大红没有回答，走到阳台，陈大军跟了过来。 低头看着街道上渐渐稀疏的车流，陈大红轻叹一下： “在你的公司上市之前，我办了离婚，你是聪明人，不用我解释吧。” 陈大军转过头，极力掩饰眼中的泪水，平视远方，纽约的高楼像一把把利剑无情穿心，霓虹朦胧，灯笼血红…… 既然来到美帝的心脏，就得入乡随俗，西方的价值观就是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而最最核心的财产，就是每个人自己的时间。 大年初一起了床，几个假洋鬼子决定在未来的一周分头行动。 陈茂宇背着画夹和折叠椅，逛博物馆，大都会、弗里克、不幸者……围着中央公园，钻进一家，一画就是一天。 王璐，就是逛街。曼哈顿的街道名就是数字，傻得来让她怀疑人生，5街的隔壁是6街，6街的隔壁是7街……可以一直数到220街，对骨灰级路盲的王璐来说，纽约对她不是真爱，是溺爱。走在街上，腰不酸背不疼腿不抽筋，回到床上，就鬼哭狼嚎，要陈大军一会泰式按摩，一会足底按摩，居然还要什么怀孕按摩…… 陈大伟，对摩天大楼和教堂情有独钟，老的帝国大厦、克莱斯勒大厦，新的川普、环球，还有雕刻复杂的各式教堂，都让他挪不开脚。才搞几天房地产，现在就误认为自己是建筑设计师了，还拿着个数码小相机，看到中意的房子，外形内饰，哪怕是犄角旮旯，能照就照。末了，还看着钢铁拼揍的轻轨发呆，不怕轨道的火花四溅，也不惧铁轨边的刺鼻尿骚。 陈大红，一步都不离开妈妈，说不完的话，整理不完的衣领子，弄得老太太都烦她了，三天不到，她吵着要回于县老家。 陈大军，远渡重洋，似乎只是为了来过教书瘾，一天抓住果果就讲故事玩游戏，夹杂私货给孩子塞中文和数学，好在果果就是“咔咔”真乐，上当而不自知，早上眼睛一睁就要舅舅，晚上要听着舅舅读书才能睡着。 回到荔州，王璐和陈茂宇黑白颠倒，白天像考拉，晚上像猫头鹰。 陈大军呢，天生就是一惊一乍的嗜睡虫，随时能睡着，又随时能醒来，对这样的人来说，去北极，去火星，都不用倒时差。 在爱人和孩子呼呼的时候，陈大军打开了qq，没有什么苟且之事，只是，有点生活轨迹变化，或者重要的感想，他愿意跟靳勇分享，靳勇也经常给出一些客观而且积极的建议，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男闺蜜。 还没有打开靳勇的对话框，qq就叽叽乱叫，是唐烟旎！ 第五十九章 唐烟旎来信 “最近能否上海一见，吃个午饭，60分钟。” 唐烟旎的邀约挺有意思，明显是翻版上次陈大军给她的紧急留言，他一看就知道她的意思，就是想聊聊天，同时也是警告自己：不要乱想哟！ 午饭，就一小时，想啥也白想。 陈大军欣然应约。 心情不错，到客厅拿起两个核桃，用核桃钳夹起来，这时，王璐出现在卧室门口，阴沉个脸。 不好，莫非她看到我跟唐烟旎的聊天了？ 要淡定！要冷静！敌人不动，我也不动！ 陈大军对爱人微微一笑，递过去一块核桃肉，脑海急速搜索对策。 王璐没有接受贿赂，径直到饮水机上盛了半杯水，坐陈大军旁边，几分委屈几分气愤： “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我能有什么事啊？” 完了，大难临头了，陈大军不敢看王璐的眼睛，自己也装了一杯水喝起来，只是希望这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刻快点过去。 “茂宇爷爷去逝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这次去纽约，你姐说漏了，我才知道。再怎么着，你也该回去一趟啊！” “哦，这个事啊！” 陈大军全身收紧的细胞，顿时舒展开来。 “你姐不让我问你，但这几天我越想越难受，他再怎么说他也是茂宇的爷爷啊！” 陈大军喝着水，说起过逝父亲，还挺放松的： “他跟我都没有关系，跟茂宇就更没关系啦。” “大军，不要这样记仇，好吗？你要这样想，如果不是他，你姐不会去北美，这次不正好放心持股吗？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去修理厂练就过硬本领，我们就被洪水冲走了啊！有些东西，就是天意，你明白吗？” “如果不是他，我姐就是密歇根大学的教授，如果不是他，我会修航天飞机，你相信吗？” 一向温顺的丈夫，在这个问题上如此固执，王璐打起了悲情牌，只希望感化他： “再怎么说，一个老人，得了大病，直到去逝，都是痛苦的，我们该有最起码的慈悲之心吧。” 陈大军嚼一小块核桃仁，吞了下去，笑出声来： “他这人吧，就在死这个事情上，做得敞亮，生了病，没有说要手术啊化疗啊，他的选择是，白酒兑农药！放心，他一点都不痛苦，哈哈。” 王璐看他这表情，更加担心： “逝者为大，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一个老人呢？” 陈大军转过身，双手扶着爱人的肩膀：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有了意义，要么闭嘴，要么离开，要么死去，他做得很好，到了那边，会幸福的。” 荔州cbd，清大地产。 电脑整不太通透的陈大伟，过去很少进设计部，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这次从纽约回来后，动不动就跑了进去，跟几个设计师神侃起来。 设计师资格再老，水平再高，也只是一个师傅，陈大伟资历再浅，也是一个老总，大家伙只能听他胡扯，耳朵任由他无情也无耻的折磨： “我觉得我们公司有些房子，真的太不合理了，也不会长久，只能说将究着住，还有一些呢，又装修过度了，掩饰了建筑的美感。” 陈大伟一张张的打开自己从纽约带回来的照片，对着电脑瞎摆乎： “你们看，这一张，就是帝国大厦等待厅的屋顶，一点都没有装修，八十年的清水墙，打扫得干干净净，给人一种安全感和庄重感……再看这个精美的教堂，有两百多年了……嗯，我想想，陈茂宇在飞机上给我说什么教堂来着，光是建设时间就是六百年……等会，我问问……” 不上大学，还要跟文化人聊天，就是自找尴尬，聊了一半还要请外援，陈大伟拨通了李岚家的电话： “李校长好，能让茂宇接个电话吗？” 陈茂宇懒洋洋的揉着眼睛： “哎哟我的叔啊，你不困啊……科隆教堂……对，德国的，建了六百年……是哥特式建筑。还有一个教堂在西班牙，叫圣家堂，高迪设计的，现在还在建呢……我在飞机上都给你讲几遍了啊，你怎么这么笨啊，啥也记不住？” 要是被别人训一顿，陈大伟得记仇三年，但是被侄子骂一顿，他的心里却美滋滋的，继续他的表演： “还有更厉害的教堂，在欧洲……” 前台敲门进来，把他无情打断： “陈总，董事长让你去趟他办公室。” 设计师们的心情，暴雨转彩虹，相互扮起了鬼脸，欢送瘟神。 “大伟，做了海南的项目，我准备归整下资金，去欧洲做点事情，现在是超前期，有些工作你来做，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曹梦清递给陈大伟一个文件夹，再打开支票，开始填写。 “曹总，这很好啊，但感觉你不像投三亚那么舒心……” 曹梦清放下签字笔： “要改变方向，就会有阻力。生意做大了，就不是一个人一家人的事情，利益牵扯复杂。不过没事，办法总比困难多，特别是我们现在资金充足，总归灵活一些。” 闸北火车站，对陈大军这样的流浪人来说，处处是情怀。 他走出来，想打出租车，一看排着长队，还是算了。 离饭点比较近了，陈大军快步走进地铁。 “唰唰唰”向南五个站，还挺快，出来后，凭着提前做好的地图功课，小跑三百米，顺利到达唐烟旎约定的饭店门口，只是感觉又渴又饿，好在一会就要吃饭了。 整齐粗壮的法国梧桐，与老式洋房惺惺相惜，可谓：梧桐真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旧宅岂敢换朱颜，静默等候魂归人。 唐烟旎唐装上衣，戴翡翠手镯，除了手机换成蓝莓，别的都一样，包括年龄。 很明显，这是她专门为了这位特殊的朋友穿戴的，女人的自信，就是六十年之后，还保留着六十年之前的时装，而且穿出来风采依旧，让心爱的人无法自拔。 只不过，陈大军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陈大军，今天的他，真的是饿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空盘子放在一边，生怕摔坏了，因为他第一眼就看出这是顶级瓷器，陈大军研究过这个图案，马背盖着个毛毯是爱马仕的特色，这玩意儿死贵死贵的。 唐烟旎看懂了： “别紧张，这是仿制的……你饮酒吗？” 陈大军“嗯”了一下，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生怕对方的美丽让自己原形毕露，这里是上海上之角，可不是禾州火车站。 服务生送来一瓶红酒，却把仙鹤形状的醒酒器撤走了，讲究人喝红酒，不是要先醒一下吗？这服务员，差评。 陈大军还是不敢说话，他要跟自己的情绪对抗，有些东西，见好就收，绝不能在梦幻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终于，菜来了，一小撮萝卜丝，纯白的大盘子上用酱油绘了几笔，厨师的美术功底深厚，但这跟吃饭有啥关系？尽整没用的。 “小毛孩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对我就查了个底朝天。” “我叫陈大军。我真的没有查你什么敏感信息，只是这些年有点关注你，没有恶意，真的。” 本想问上次基金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但唐烟旎的淡定和从容，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举起高脚杯，抿了一口，好喝，但再渴，也不能牛饮，这不是吃大排档的地方。 陆续来了菜品，水晶虾球，只有五个，亮丽的躺在长方形盘子的一头，另一头是红色的萝卜雕花，指头大，还有绿色的西兰花，一小朵…… 再来一份太湖白鱼，一小段，鱼皮上堆满了青椒圈和生花椒，花椒居然还是成串的…… 绝望了，就这么点吃的，陈大军饿得啥也不想说。 尽管饿得发虚汗，心里想着牛肉面，但他也能感觉到唐烟旎温柔的目光洒落在自己身上，像情人，像姐姐，像母亲，还有点像郭佳佳。 第六十章 皇家金钱豹 吃了一顿饭，就跟啥也没吃一样，一千二百多，还是要付的，陈大军坚持要买单。 唐烟旎轻轻的说： “这是你半个月的工资了，不要把我当外人，当亲人，好吗？” 上海餐桌上的对话，声音小得跟唐僧念经一样，只有一起用餐的人勉强听明白，偶尔还得猫着腰，有点像接头对暗号。 陈大军也压低了嗓子，不是素质高，而是怕声音太大被强盗听见： “我有钱，我真的很有钱，众里寻登录纳斯达克，你们应该研究过。” 唐烟旎轻轻坐直，赵雅芝式的调皮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好你个毛孩子，众里寻有个神秘的股东，叫陈大红，你叫陈大军……” “恩恩，她是我姐，替我在海外持股的。” 走出饭店，陈大军还是浑身不爽，又不忍心离开大美女，索性直说了： “唐姐，我好饿，能陪我去吃碗面吗？” 饥饿无极限，解决问题还是味千，面上得快，牛肉还烂，三分钟解决问题，唐烟旎在旁边怜爱的看着他狼吞虎咽： “我送你去北站吧。” 陈大军当然想了，但还是阻止： “别，今天你不是喝酒了吗？哪能开车？” “那是无醇红酒，不影响的。” 第一次听说，红酒还有不含酒精的，难怪服务生不用醒酒器，原来自己老土。 幸亏话少，不然别人就知道自己的无知了。 捷豹君王，陈大军在电视里看过，就是撒切尔夫人的座驾，但那是黑色的。 绿色的这款，据路边社消息，属于英国皇家。 好你个唐烟旎，如果在uk，是不是有点犯上？ 在外看热闹，登上车，陈大军看出了门道： 内饰奢华到了收藏级别，玉石里镶嵌豹头车标，手到之处，全是英国桃木。 陈大军对线条比较敏感，一眼就看出全车木头来自同一棵树，也就是说，一旦损坏，绝对无法还原。 唐烟旎脱下高跟鞋，换上托德斯，冲着她眼里的小毛孩歉意一笑，大体表情： 不好意思，今天私下见你，不方便带司机，我知道我这身打扮开车有点难看，你就忍着吧。 陈大军坐副驾，读懂了她，心想，你怎么都好看，就是后座这个纸箱有点煞风景： “唐姐，你还要处理文件啊，这个多费眼睛。” “哦，不，我不处理文件，这是一个外汇团队昨天给我的，希望跟我们合作，我看了下，觉得他们有工作热情，整理得不错，但是，就缺一口气，应该是产生不了效益，公司准备放弃，这些东西都不要了。” 外汇？陈大军的心里“咯噔”一下，股市在汇市面前，小巫见大巫，在汇市的海浪里抓一滴水珠，就够花两辈子了，现在儿子渐渐独立，自己是不是可以…… “对了，你数学不错，这一箱资料你拿去研究一下吧，放几十万做着玩，不伤筋动骨，还预防老年痴呆。” 没有司机，唐烟旎探着头认真开车，在诺大一个驾驶舱，苗条的她就像一个唐装版的芭比娃娃。 女人天生是敏感的，一路上她沐浴在陈大军火辣的目光之中，幸福而紧张，到了火车站，她没有在路边停靠，而是开进了停车场，妥妥驻车，转过身，轻轻的拉住陈小弟的手： “大军，人生风景无限，有的风景只能是过眼的云烟。我如此的看好你，疼爱你，我也知道你有多么在意我，甚至喜欢我，但是，让我们把有些感情折叠在内心最深处，好好的保留，细心的呵护，不要把它丢了，也不能让它跑出来，好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惦记着你，我们之间如果发生什么，我怕我会失去你，就像你当年害怕失去我一样，你能懂吗？” 陈大军紧闭双眼，深呼吸，再睁开红润的眼睛，对着唐烟旎认真的点点头，再轻轻吻了她的手背。 推开车门，走出去，再打开后排车门，抱出纸箱，对着后视镜深鞠一躬，转身进了车站。 女强人哭出了声音，泪水划破她精致的粉底…… 荔州，陈茂宇在自己小屋一阵神忙，手机开着免提，双手敲着键盘，左手夹着铅笔： “王哥，谢谢你，用玛雅做这个模型挺适合的，你做得很好，我这就给转款……李姐，几个星系的颜色都不太自然，紫色加重一点……张总放心，明天全部就能完成，会准时发你邮箱，我一会要出去，如果联系不上的话，给我发短信或者邮件，我会定时查看的。” 小屁孩子，揽一堆活，分解开来，转包出去，自己再调整组合，赚取差价。 把自己的时间存起来，要么搞创作，又挣钱又释放心情，还赚海外名声，要么就是听哈佛剑桥的公开课，对理工科，尤其是物理，陈茂宇如痴如醉。 陈大军有点恐惧回家了，因为，他也是儿子的劳工之一，只要活一多，老爸就是老黄牛，活脱脱的老奴隶。 有时，奴隶也想过造反，但总是被奴隶主一句顶了回来： “想不想去欧洲旅游了？你不想去，你老婆还想去呢！” 好吧，儿子说好的，只要钱一赚够，就请父母游欧洲，明明是望梅止渴，但望子成龙的父母，还是选择相信奇迹。 陈大军去it市场组装了一台超级强悍的电脑，嘴里说着是为了帮茂宇更好的做设计，其实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那就是外汇交易。 打开mt4，对照着上海抱回来的一箱子的数据记录，陈大军开始了急速思考的漫漫长夜。 吃早饭，餐桌上浮现出美元对英镑的k线图；在图书馆，书架里尽是成交量；走在荔州的芦苇水乡，他感觉有海底探针…… 外汇有持续的规律可遁吗？曲线会是刚性弹道吗？为什么大多数人饮恨而别？这些钱流向了哪里？ 作为数学老师，他深深的明白，任何主观的判断，都可能将自己引向无底的深渊，只有软件统计的客观数据，就算是无情打脸，才能让交易者走得更加长远。 于是，他决定自学mql4语言，磨刀不误砍柴工，编程就是那一把最锋利的砍刀。 上班嘛，不出差错就行，孩子嘛，已经自主运行，陈大军一段时间的心思，大都用在外汇上面，要么调试程序，要么查询资讯。 也不知道是半夜几点，也许天快亮了，陈大军浏览着财经网站，突然跳出一条消息，让他大吃一惊： 清大地产董事长，因为疾病突发，不治身亡！ 第六十一章 首次用微信 可能熬夜太累，半睡半醒，不太真实，陈大军掐了下自己耳朵，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为什么是他？什么病这么突然？大伟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曹梦清有什么疾病？ 掏出手机，给陈大伟发了条信息： “曹总是怎么回事？忙好了回信。” 心情杂乱，陈大军也看不进外汇曲线了，有点疲惫，干脆倒头就睡。 自从茂宇能独立学习，一到双休，只要家里没有什么安排，陈大军就是手机一关，经常是睡得晚餐当早饭。 外孙培养得这么强悍，王国志对这个女婿欣赏有加，睡懒觉也认为是好习惯，总舵主都这么纵容，陈大军的日子当然过成了神仙。 “死猪，快醒醒，咦……快醒来啊……” “快起来，给你看个东西……” 两只耳朵被左右拉扯，是两个熟悉女声在呼唤，他眼也不睁： “要去哪玩啊？求你们让我再睡十分钟，起来就给你们当司机。” 王璐和郭佳佳齐喊“一二三”，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地上一摔，醒了。 “陈哥，你看这个软件，可好玩了，最最关键的，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呢。” 坐在地上，靠着床弦，陈大军揉揉眼睛，顺郭佳佳的手指方向看去：微信。 这是什么？ 点进去，原来跟短信类似，里面有几十多个好友，其中一个头像是王璐，点开，看到两人互发的相片，还有语音留言。 嗯？这不就是过去的3a即时通吗？怎么改名微信了啊？ 王璐也拿着手机，在旁边对着屏幕指指戳戳： “现在用的人可多啦，还可以加群，我在里面找到了好几个失散多年的小学同学呢！” 陈大军在郭佳佳的手机上研究了一会，还照张相片发给王璐，“滴滴”，就收到了，两位天仙嘻嘻一笑，但陈大军却怎么都乐不起来。 这是一款迟到了好几年的软件，如果按照当时点位发展下来，现在应该是荔州首富吧。 王璐和郭佳佳继续玩着微信，尖叫着找到了谁谁谁。 经历了这么多，陈大军知道为什么3a即时通、p卡起不来，他也知道为什么微信会独霸江湖，他更知道当时老丈人为什么要他立刻马上停止一切“未来联盟”的活动。 安装微信，家人，裕华中学的同事，还有王成、向老师，都近在眼前。 里面没有余丽，这是确定的，因为手机里没有余丽的号码。 但是，没有赵主任，就不是好消息了，只能说明一点：他可能还没有出来。 陈大军给向老师发了条微信： “向老师好，我是大军，最近好吗？” 不一会，向老师回了： “大军，谢谢你加我，我还行。你在荔州，我路过几次，孩子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我去看过他。” “名校就是名校，工作也在大上海，你多年的培养，现在修成正果，真为你高兴！” 等了一会，向老师发来了语音： “大军啊，我们也是说实在话，孩子当年考得很好，上了好学校，还是医学，现在工资还行，只是他不愿意回来，想在上海发展，那里费用高啊，存不了钱，买不起房，谈了两次恋爱，就是因为没有住房，吹了，名校毕业还成了困难户。我几十年教书，在黎县还勉勉强强，但说要支持他，那是杯水车薪啊。说真的，我现在都在反省，是不是哪儿出错了。” 陈大军是隐形人，平时不对外联系，发了点财，也没人知道。向老师是实在人，今天他这样说话，当然不会有任何目的，只是把陈大军当邻家兄弟，拉起了家常。 但在陈大军的眼里，向老师可不只是个老同事。当年，宿舍的床垫，送礼的烟……往事不堪回首，陈大军的鼻子酸了起来，稳了一会，再喝口水，语音回话： “向老师，反省什么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对了，我这两年啊，在研究伦敦期货，投资了几个月，收益还行，程序中设计了严格的止损红线，只要亏损达到百分之十五，就会锁仓。如果赚起来，就是几倍甚至上十倍的翻，而且是复利的。我建议你也投一点，五千或者一万就行，如果运气好，孩子的房款就能解决了，如果运气差，也就损失一两千块。” 这种违背市场规律、违背职业道德的谎言，也只能骗一骗老老实实的向老师，陈大军决定蒙一回这位好心的大哥，现在要他一万块，只是不想让他还以后的一百万。 “你在发达地区，路子就是多。谢谢你告诉我，你给我账号，我尽快筹备一下。你脑子活，数学功底好，还谦虚谨慎，从不外露，我相信你会成功。大军，如果亏了，你也不要有任何压力，高收益就会有高风险，愿赌服输，我懂的。” 荔州的面馆，远近闻名，算是江南一绝，绝就绝在价格差不多，量也差不多，有些面馆从早开到晚，还生意冷淡，有些面馆只开三五小时，却排起了长队。 按理说，陈大军和陈大伟兄弟的身价，是应该去排队的，但是，兄弟俩来到他们第一次到荔州吃面的地方，当然是生意冷清那种了。 面馆还是那家面馆，但是老板不知道换了几茬。 “哥，你知道就行，曹总不是生病去逝的。” 陈大军面色铁青，自己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第六十二章 王者遭暗算 陈大军放下筷子，用纸巾抹了下嘴角，眼睛定在桌面上： “是谁干的？” 陈大伟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店里只有他兄弟二人，说话轻声，但因为气愤，语速极快： “他侄子，就是在清大地产上班的两个侄子。” 陈大军两手扶在桌沿，眼光转向窗外，眉头向眉心慢慢靠拢，双眼定在远方高楼，一动不动。 陈大伟继续说： “当年曹总独闯海南，发了财，再带着资本回荔州发展，混得不好的亲朋都来投奔他。他这人心慈，觉得有钱嘛，大家一起赚，反正都是自己的家人，不怎么计较，还放权给他们。 曹云和曹刚，来公司之前，他们一个卖烧烤，一个挖水井，进来之后日渐坐大，靠着清大地产的牌子，在荔州经营自己的势力，跟供应商、工程队干了很多见不得天的事情，他们还把一些重要关系掌握在自己手里，有时让曹总比较掣肘。 想甩掉累赘，曹总计划去西班牙发展，图个清静，曹云曹刚就不干了，狮子大张口已经习惯，如果业务少了，就供不起他们花天酒地的日子，可曹总去意已定，曹云看不到希望，就下了黑手，说成心脏病，尽快火化了。” 陈大军的脸胀得通红： “老婆孩子呢，都不管这事吗？” “管不了，嫂子是个甩手掌柜，她这些年只管儿子读书，平时也没有掌握人脉关系，哪里想到有这么突然的变故？她斗不过两个侄子的，出事后那些有头有脸有能量的人，个个老狐狸，寡妇门前，怕惹是非，躲得远远的，都不肯帮嫂子。 儿子在格拉斯哥大学，上的是医学，哪会玩权斗。” 陈大军这才慢慢转过头来： “出事后，他们怎么协商股份的？” “这个我介入了，曹家两兄弟知道我在里面蹲过，也知道我对公司很了解，有不少料，我就给他俩挑明了，我这条命是曹梦清给的，惹急了，灭门我也干得出来，反正我无牵无挂。最后，在现金方面，嫂子占了大头，她还让我以后帮她管钱，在建项目和在管项目，两个侄子占大头，他俩是发横财了。嫂子说到此为止，她不希望冤冤相报，她只想儿子当个好医生，以后也不要回国，怕他知道实情后惹出什么乱子。” 陈大军眼睛血红，右手五个指头在桌面上轮流狠击，像是演奏贝多芬的《命运》。 从小一起长大，陈大伟知道他在想什么，极力劝阻： “哥，你不要掺和这个事，水比较深，咱是外地人，弄不好很麻烦的。” “大伟，我们来自社会的最底层，处处都是天花板，如果说我们的生活有点向好，曹梦清、李岚他们，就是我们命中的贵人，是他们在上一阶层拉了我们一把，才有我们的今天，此恩绝不能忘，曹家两兄弟，会有连本带利偿还的那一天。” 陈大伟显得有点着急： “你可不要轻易行动，王姐茂宇都在荔州。” “这你放心，现在不是时候，一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没有准备好，二是嫂子现在孤儿寡母的，还不能执掌这么大一个公司，给曹云曹刚十年到十五年的时间，把产业做大，那时再物归原主。” “这两个混蛋把公司做败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么大的企业，让一头驴来管理，也死不掉了，就算哪天宣布倒闭，也只是沉船计划，盯住他们的逃生方舱就行。” 下午，陈大军买了两瓶五粮液，两瓶剑南春，他知道王国志喜欢五粮液，而自己最钟情的，其实是剑南春。 把酒提回家往桌上一放，就到厨房做饭。 虽说有点怪异，但也还过得去，因为平时只要有空，他就帮着李岚烧菜洗锅什么的。 饭桌上，陈大军不停的向王国志敬酒，十多年来，一杯接一杯的喝掉一瓶半剑南春，还是第一次。 只是重复着一句： “爸，我敬您，您真的很伟大，真的很伟大……” 直到晕乎乎的躺在床上，王璐一边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一边轻轻的问： “怎么？有什么心事吗？” 陈大军满脸通红，浑身无力，但是心里明亮，他知道王璐不糊涂，大是大非没出过问题： “曹梦清是被他一手栽培的两个侄子弄死的，多好的一个人啊，就这么走了。我今天一是为他难过，另一方面，我终于体会到你爸的英明，当年把所有不成气的家人全部赶出公司，赶出自己的生活圈子，避免了耗子变豺狼，你爸了不起啊……” 陈茂宇在网上接的活越来越多，临时招募的人也越来越多。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陈茂宇这个小老板，在自己的小房间，把各路老虎安抚得像家猫一样，只是，抓住陈大军就开训： “我昨天给你的任务，一个晚上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弄出来啊？就半小时的事，你拖个啥啊？” 王璐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儿子，你为什么对别的协力商那么客气，对你爸就恶狠狠的啊？” “别人又不是我爸，我只要他们给我挣钱，但是老爸不同啊，我得教他挣钱，你看我，半年时间，就把我们去欧洲玩的费用给赚到了，我知道老妈又聪明又爱旅游，哪像这个爹，傻不拉叽的，一天就在家里发呆。” 这话王璐爱听，她拍着儿子肩膀： “你真的要带我们去欧洲啊，几个人去呢？” “我们三个人去，但是爸爸的费用自理，我的钱只够咱俩花，嘿嘿！” 一边的陈大军忿忿不平： “你就是一黑心老板，出国还想着把我当司机用，还不想开工资，你小子……” 陈大军忍不住又想抱儿子，被娘俩合力挡住，王璐转身问： “干妈也去，行不？” 第六十三章 佳佳恋陈哥 “干妈一起去啊，那就太好了，她的费用我来出，包括购物扫货啦……哦，我是不是讲错了什么？” 说完对着陈大军做个鬼脸，气得老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了一听啤酒喝起来，自言自语： “儿子长大了，儿子快乐的长大了……” 啤酒从来没有这么好喝过，再来两听，脸有点热了，眼有点湿了。 夜深人静，陈大军打开外汇行情，小币种就暂时不管了，他死死的盯着英镑兑美元的k线，一会小时线，一会15分钟线，一会30秒线……再翻着唐烟旎给的资料，反复对照。 股票有空缺必补的趋势，似乎外汇也这样，涨完一阵之后要么回调，要么盘整，跌完之后也容易反弹，也就是说起伏波动是外汇的生活方式，在这种波动中寻找机会，是唐烟旎这一箱文件孜孜不倦的追求。 陈大军写程序开始测试，三根短阳后出现阴线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多少？四根呢？五根呢？三短一长呢？四阳一阴之会发现什么？下引线多长才能做多？上引线多长才能做空？用小时线如何？半小时线如何？四十七秒线又如何？测量长度为一周的情况，半个月的情况，二十五天的情况…… 把测试结果一个一个的记下来，再用excel进行统计分析，似乎，模糊的可以找出买卖点，止损点，但是，这点模型和数据哪里够支撑交易决策？ 就自己这二把刀的软件水平，累得半死不说，还动不动就出现bug，一是耗费时间太多，二是如果弄得不好，真正交易时亏钱就麻烦了。 他想到了张航，就算他在众里寻忙得没有时间，他师兄呢？他圈子的高手呢？ 陈大军决定试着投资，只要钱到位，在程序这个伴随宇宙里，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把需求整理好，容易引起歧义的地方，用动画演示，然后弄一个压缩包，发给了张航。 裕华图书馆，陈大军还没有下班，郭佳佳就跑到他办公室，兴奋的把几本护照往写字台上一摊： “申根签和英国签都搞定，一放假，咱就可以出发了。” 她趴在陈大军身上，妹妹不像妹妹，小姨子又不像小姨子，女人特有的体香肆意迸发。 陈大军心都化了，怔了怔，把自己稳慎一下，对着签证仔细检查，嗯，确定时间没问题，然后指着电脑上的地图，认真的说： “佳佳你看，我计划从南往北走，上海飞意大利，租车，然后法国、瑞士、德国、荷兰，把车还了，坐火车到伦敦，再租车，英国也是从南向北，从伦敦开到苏格兰，然后从爱丁堡飞回国，你看行吗？哦，对了，这样安排的话，西班牙那边去不了，如果你们想去，也可以绕过去的。” 郭佳佳把前胸顶在陈大军后背，越贴越紧，嘴唇都粘上他的耳廓了： “我跟王璐商量了，不用那么复杂，只去意大利、法国和英国，你开车不能太累，也给茂宇多留些陌生地方，以后他自己去探索，你说呢？” 郭佳佳声音越来越小，右手不由自主的开始揉捏陈大军的肱二头肌和胸大肌。 这个可怜的男人，浑身发软，只有一个地方不软，他只能调整坐姿，双腿尽量合拢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到车上？去宾馆？还是下仓库？ 不行！绝不行！以后的日子怎么面对？这可是比亲人还亲的人啊，我怎么能够失去她？王璐和茂宇怎么能够失去她？ 努力镇静，然后轻松的呵呵起来： “给你看一些好玩的东西，我刚刚下载的视频……法国人喜欢开好小的小车，他们停不进车位的话，还前后顶一顶别人的车呢……英国有很多路口都不用红绿灯呢，用转盘转，大家自己转，左让右……” 佳佳当然明白陈哥的心思，这样一堆废话，转移注意力罢了。 她没有为难他，坐在写字台侧面，手掌托着脸，歪着个脑袋： “你知道吗？每次出去玩，王璐和我感觉最幸福的事情，其实不是风景，而是有你在我们身边。” “胡说八道，那我们都窝家里不就行了？还什么三万英尺两万里，跑出去受洋罪，回来茂宇又得剥削我大半年。” 郭佳佳终于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陈大军的脸： “傻瓜，情人在家里吃饭和去饭店能一样吗？在家里亲热和去宾馆的感觉更是不同的，不然为什么要度蜜月呢？” 郭佳佳满脸柔情，用露骨的语言，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陈大军。 其实，就这样，他完全满足了，这已经胜过一些所谓实在的东西，陈大军在内心默默的念着： 我要好好挣钱……我要变得强大……我要对得起这个女人……我要对得起王璐和佳佳这两个女人…… 上海南郊，遍布农场，农场外面，就是东海。 勤劳的开发商，在海边开发了天然游泳场，整一圈防波堤，杭州湾的大浪进不来，就算大功告成。 游泳场的岸边，是一大片别墅，好几套别墅还有自己的游泳池，只是没有水罢了，还有些别墅杂草丛生，窗户也被东风破。 陈大军来拜见张航的师兄，早到了一会，就来海边，泳装秀让他挪不开脚步。 女士们个个都是魔鬼身材，不论是比基尼还是一件头，都诱发着迷人的风采，泳装的图案、颜色，再加上泳镜泳帽，浑然一体，冷暖配色讲究，与泳衣主人的气质无缝融合，那叫一个美不胜收。 第六十四章 拜见李财神 再看游泳的男士们，似乎在形体和衣着方面，没那么讲究。 陈大军觉得挺奇怪，为什么女士这么注重身材，而男人…… 手机响了： “喂，陈总，是你吗？哈哈，我看到你了，你向右转头……对，就是我，挂了哈。” 张航的同门师兄，江湖人称李财神，据说凡是计算机语言，什么c啊，v啊，j啊，没有他不会的，就是脾气古怪，这活不接，那活不干，就这样，带着一帮兄弟还干得风生水起。 见到陈大军，李财神这性格不古怪嘛，呵呵两下就开涮： “哟，陈总也喜欢美女啊，我们把公司开在这里，就是看到这片风景，免得请鼓励师了，哈哈，来，左边这幢房子就是了。” 一套简装的别墅。 走进前厅，两位衣着性感的前台迎了上来： “李总好！您好！” 李财神对两位美女使个眼神： “叫陈总……来，帮陈总把外衣脱下来，挂上。” 好你个李财神，张口就慌言，不是说没有鼓励师吗？ 他一边带陈大军检阅他那群坐在电脑前的仪仗队，一边叭叭叭： “陈总，你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缔造众里寻，你就是传奇，神一样的存在！张航那小子说，他不要女朋友，也要陈老师！” 陈大军不住的点头哈腰，央求李财神饶了他。 进了自己办公室，李老板一边打开文件，一边正告陈大军： “陈总，你的需求我都看了，我们抽一个组来做，大概工期两个月。先说钱的问题，那就是一分也不收，如果你要给钱，张航会宰了我们，还丢进大海喂螃蟹，你别看那结巴玩意儿，现在干众里寻总监，脾气见涨。” 张航这小子，没大没小的，哪能让人家白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大军也不勉强了： “好的，谢谢李老板，谢谢大伙了。你们才是神一样的存在，能不能让我涨涨见识？” “陈总哪里话……这样吧，我把比较经典的项目，都给你看，我还等着你以后给我们砸大单呢。” 李财神启动电脑，嗡嗡的微响起来…… 哟嚯！一个主机接了四台显示器，一开始陈大军还以为旁边放了四台电脑呢。 “这个是跟印*度人合作的网购跟单系统，南美南亚都在用……这是舆情监测系统，及时消除误解，预防恶性的群体事件……还有这个，手游分析软件，一是减少未成年人沉溺，二是抓准成年人的网游偏向……” 陈大军看得眉飞色舞，对其中一个程序多问了几句： “你这个钱框框软件，真的能监控消费习惯吗？如果数据弄得比较大，就有点意思了。” 李财神两手轻轻一合，搓在一起： “当然了，这是通过管理信用卡和抓取网购消费记录实现的，精准得一塌糊涂，这个软件一方面帮客户管理钱，提供方便，另一方面，获取的数据，对借贷公司来说，有致命意义。” 软件图标也够损的，是一个齐国刀币，一头方孔，一头刀刃，搞得跟宰人软件一样。 陈大军知道程序员的时间就是金钱，聊得差不多就准备告辞，李财神把他送出大门。 “这里风景挺好，那些别墅咋就成了烂尾楼呢？” 陈大军指着长草的房子问。 李财神食指一竖，示意他小声点： “那可不是烂尾楼，房子早就卖光了，大佬们的房子太多，别说住了，连看都看不过来。” 陈大军一耸肩，有点难为情，说声拜拜就进了商务车，开回荔州。 罗马，我们来了。 租车行，陈大军预订了跟荔州一模一样的商务车，只是希望操作起来得心应手，因为他要花更多的精力来研判即时路况，走错路事小，出事故就麻烦了，人生地不熟的。 先去家庭旅馆，tomtom导航仪开始工作，机场到市里没几步路，早该到了，只是异国异时代风景，让两位仙女尖叫不停，没辙，只能随时停车，随时拍照。 “女人真麻烦，只要组织照顾，不要组织纪律。” 陈茂宇摇头叹气。 在旅馆吃饱了，睡好了，地铁公交，开游。 斗兽场，走起。 进入这座震撼人心的古建筑，血腥的场面立现脑海，虽说阳光灿烂，却能感到阵阵寒气扑面而来，陈大军喃喃自语： “我在电影里看到过女角斗士……” 王璐挽着郭佳佳，头也不回，向后一个扫堂腿，踢到哪，哪倒霉： “什么女角斗士？老虎咋就不把你的舌头给吃了呢？” 这有点囧了，郭佳佳回过头来，莞尔一笑： “挨批评了吧！” 还当着王璐的面给了陈大军一飞吻，带声音的那种。 王璐侧过来，用头顶把郭佳佳的脸推了回去： “别理他，就是个煞风景的男人。” 许愿池，陈大军和陈茂宇感叹于神态各异的雕塑，拿起画笔就开干，两个女人就知道败家，钱往水里扔，还闭着眼睛瞎寻思。 打卡西班牙广场，吃着冰淇淋照相，就是为了山寨《罗马假日》的剧照。 感觉不满意，二位仙女把舔过的冰其淋交给陈大军，买两个新的，再来。 行吧，不浪费，两个都吃了，恩，奶味真香。 照得还是不满意，又递过来两个残疾的冰淇淋……吃到第六个的时候，陈大军叫嚣了： “赫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玩了三天，走人，北上。 佛罗伦萨，陈茂宇看得热泪盈眶，很多建筑、雕塑、绘画，他都在书上反复研习过，文艺复兴，美第奇，这些传奇就在眼前，陈茂宇说希望在这里住一万年。 米兰，两个仙女说想住一万年。 尽扯些没用的，还是陈大军实在，只知道睡觉、开车、睡觉。 向南折返，过都灵，到了戛纳，陈大军才精神百倍，不是因为电影，而是告别了无聊的意大利面，法国的油封鸭和鹅肝酱，才能封住这只东方睡狮的血盆大口，肉食动物哪能天天吃面，居然有些面还是空心的。 马赛，三个天使没有啥感觉，但陈大军却兴奋到了嗓子眼，如云的帆船，狂热的足球，庄严的市府，这才是男人的天堂嘛，无形中让自己产生了无穷的斗志，难怪法国国歌叫《马赛进行曲》。 陈大军开着商务车，拉着三头睡死的猪，赶往巴黎，在这个艺术和时尚合体的城市，三头猪醒了…… 司机的心里酸楚难忍，因为他知道此时的余丽也在巴黎，在哪条街，多少号，都记得牢牢的，只是，人在他乡，不敢遇故知…… 把车还了，坐上开往伦敦的欧洲之星。 “陈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累啊？” 火车上，郭佳佳好奇的问。 陈大军嘿嘿一笑： “我激动呢，我发现西方人不勤劳也不缺钱的原因了，而且我还能开发出生意来，哈哈。” 第六十五章 自驾欧洲游 三个听众睁大了眼睛，他们知道这个看似平凡的司机动不动就会脑洞大开。 “西方人的富裕，在于他们啃老，老祖宗给他们留下老房子，后人就是睡大觉收门票，龇着牙猛啃就是了，所以叫西班牙，葡萄牙，海牙。 我也要给儿子留一堆房子，以后抄水电收房租就行，儿子你说好不好？” 两个妈异口同声： “滚！” 这爸都什么玩意儿？陈茂宇失望了一下，但还是期待下半场： “爸你说，发现了什么好生意？” “你看，这些天，我们都是住的家庭旅馆。 人家欧洲老百姓的房子，只要空一段时间，就拿出来共享，我们不论走到哪里，就跟回家一样。 在国内，多少房子都半年半年的空着，还有些呢，就逢年过节住一住，资源多浪费啊，如果弄个网站，让这样的房子来注册，做个家庭旅馆平台，是不是良心工程啊？” 这种忽略人文的脑残想法，本想骗骗陈茂宇这样的孩子，没有想到收获的是三个人的异口同声： “滚！傻子！” 王璐低头看了下手机，再加一码： “傻子，你的挣钱永动机熄火了，家里停水停电，爸妈啥也干不了，只有坐着。” 看郭佳佳有点懵，王璐靠上她的肩，接着说： “你陈哥整了个外汇自动交易系统，现在试跑数据，如果成功，电脑开着，就有钱进来，咱家啊，以后，嘿嘿嘿……” 大不列颠，传说中的日不落帝国，来了才知道，就是一大农村。 白天，就是橡树和松鼠，晚上，就是露水和狐狸。 人家法国处处是大理石，你英国到好了，就红砖墙，灰都不刮一下，难怪得法国人跟你不对付，你们english就是乡下人嘛。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苏北老家看老娘。 右舵方向盘，需左行，开车得慢慢来，尽管郭佳佳坐副驾上帮忙盯着吼着，陈大军还是时不时要犹豫一下，开得有点慢……嘿，奇了怪了，居然没有人按喇叭，也没人辱骂，高鼻子洋人一点脾气不敢有嘛。 一次郭佳佳弯腰侧身，穿过锁骨和纹胸，她左边最美丽的风景全部映入陈大军的眼帘，细节一览无余，让他心潮澎湃……这个小差一开，陈大军把小车开上了右道，跟一条车流顶牛了，来也来不得，去也去不得。 这可是在大英帝国搞倒行逆施啊！ 一瞬间，一个胡子编着小辫子的大汉，从他的工程车上跳了下来，满膀子的纹身；旁边一个mini小车的门也开了，一个大辫子大眼睛薄嘴唇小妹妹走下来。 完了，打架打不过大个子，吵架也吵不过小妹妹，咋整？早知道把陈大伟也带来了……该死的郭佳佳的左胸！ 大个子给陈大军扮个鬼脸，更像鬼了，跑到右前方，示意别的车不要忙着进来，金辫子小妹妹站在车的左前方，挥着手引导陈大军打方向盘，原来是两个雷锋啊！他们全程笑容，还替陈大军向别的车不停的微笑致歉。 整个路口，几十辆车，没有一声喇叭，前排的司机和乘客都向陈大军友好挥手，路边的白人老太太，黑人小哥哥，还笑着点头，他们似乎在鼓励陈大军不要气馁，不要害怕，继续开吧，想撞就撞，撞坏东西有保险，别撞人就行。 这一幕，除了陈茂宇年龄还小，没有那么强烈感觉之外，剩下三个成人都被震住了。 英国绅士，可能就是这样在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炼成的。 牛津剑桥，王宫塔桥……著名景点就几千，哪里玩得过来？最要命的，英国人跟美*国人一样，吃饭不讲究，到处都是炸鱼薯条，好一点的地方就加个赛百味，哪像法国大鱼大肉？ 因为吃，陈大军说喜欢法国。 因为穿，两位仙女也说喜欢法国。 听到三个大人这么肆无忌惮的抹黑英美，陈茂宇不高兴了： “你们就知道吃，就知道穿！全球名校前十名，知道吗？基本上都在英国美*国，人家不是好吃懒做，全心学习呢。我以后就要留学英美，天天吃薯条也愿意。” 第一次听儿子有留学深造的想法，三人兴奋不已，都想去熊抱一下，可惜陈茂宇早有准备，躲了。 时间再忙，陈大军也坚持要参观一次华莱士博物馆，嘴里说的是鉴赏学习，心中想的却是凄美而辉煌的故事，就是几百年前一个名媛的异国情缘，没有她，就没有这些顶级藏品。 万恶的男人，就是想余丽了…… 件件宝贝把陈大军变得像雕塑一样，死活也不想走。 “请问，这头盔能买给我吗？” 你敢问，管理员却不敢回答，只能找他们老大过来。 老大说非常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免费参观，不卖藏品的，不过，在伦敦可以买到馆藏级的宝贝。 一张名片递过来，网上看了下，哟，是世袭的犹太古董商，应该靠谱。 海德公园旁边，古董店的东西不错，但陈大军没有找到中意的。 犹太商人的眼睛，可能都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炼过九九八十一天，一眼就看出来者是有钱人，真心想买东西，就让陈大军一行开着车，跟着自己的小丰田，七拐八拐，来到北伦敦的仓库。 高墙、摄像头、防盗门，你这是想干嘛？ 老板歉意的一笑： “都是保险公司弄的。” 大大小小几百件古董，家具、时钟、摆件……设计大胆，雕刻精致，很多都是水银喷烤工艺，现代人基本上是无法原版复制了。 陈大军和陈茂宇一件一件的浏览，透过工艺品，这爷俩似乎能清楚的跟旧时艺人隔空对话。 看到一款高脚七屉柜，陈大军顿时觉得前世有缘。 净高接近一米八，宽约五十公分，柜面是仿铜绿大理石。 一屉到七屉，从上到下是整体图案，画的是法式的宫廷灯架，灯架顶上是一只即将歇栖的海鸥，灯架的底座是倒扣百合。 感觉不是画上去的，因为图案过于刚毅，仔细琢磨，才知道全是黄铜镶嵌，做工精细得像瑞士手表的零件，完美无瑕，与大理石接合得天衣无缝。 柜顶是一个分离的摆件，样子很像大力神杯，也是用大理石和镶铜打造，高贵而神秘。 陈大军决定把它带走，一是他本人太喜欢了，二是想送给老丈人，落地大青花的位置一直空着，那是全家心头的伤痛。 买这玩意儿，信用卡是不够刷了，得用美金盘它。 写好地址，海运发到中国，老板把证书和收藏历史递过来，陈茂宇看了，深呼吸： “我的乖乖，制作于拿破仑时代，至今易手五次，毫发未损，到过法国，西班牙，德国，英国，主人全是犹太人，见证了他们的历史啊。” 买到定海神针，陈大军心情大好，决定把家庭旅馆退了，他要请大家在伦敦住一晚最豪华的酒店。 丽兹？打电话，不行，得提前两个月预定。文华东方，客满。 功夫不负有钱人，瑰丽酒店，好说歹说，给留了两个房间。 把陈茂宇留在酒店，三个成人下楼，想逛夜店。 诺大一个酒吧，爵士乐队沉醉的演奏着地球人听不懂的乐曲。 坐定，要了印*度淡啤，有三位女士让陈大军的眼球做不了自己的主人，哪怕妻子在身边，他还是忍不住打起了野眼。 是的，她们的前胸出奇的挺，要命的是关键的两点夸张迷人。 郭佳佳看不下去了： “陈哥，那是假的啦，我戴上给你看看。” 她转身走到吧台，跟服务小姐比划了两下，然后进了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绝了，她的两个关键点也挺得不得了，感觉就要穿透礼服。 一位金发齐肩的男士走过来，长发版的贝克汉姆： “女士，我能给你买一杯酒吗？” 第六十六章 外汇初告捷 在这里，买一杯酒，说人话，就是买一堆避孕套。 郭佳佳英语不太熟练，只好把王璐陈大军抱在一起，还在他们的嘴唇上都亲了一下，给这位多情的西门公子比划着抱歉： “我们是一起的。” 对方露出迷人的微笑，礼貌的鞠了一躬： “祝福你们，我的朋友。” 轻轻后退半步，转身走了。 郭佳佳做个鬼脸： “吓死我了，我得赶紧取下来。” 她把王璐和陈大军拉过来挡住自己，伸手进胸口，取出两个小小的草帽放到陈大军的手里。 硅胶做的，真软啊…… 回到酒店，陈茂宇已经呼呼大睡，陈大军跟儿子住一房间，两位女神相拥着进入隔壁的客房。 第二天，走m1，北上，长途行车，郭佳佳照样坐副驾，帮助陈大军看路况，盯导航，这位记吃不记打的男司机，眼光还是不停的往副驾女士的胸口里钻。 终于一次，看到了美丽的全景，陈大军却愕然了，他看到郭佳佳的左胸有好几道吻痕，对，是吻痕！在美丽的褐色太阳周边，环绕着几个吻上去的行星……前两天没有啊！ 昨夜，发生了什么？莫非那个长发的贝克汉姆进了她们的房间？那王璐呢？不祥的预兆笼罩心头。 到服务区，郭佳佳带着茂宇下了车，陈大军钻到后座位，照着王璐的身体狂吻起来。 这样粗暴的幸福有点猝不及防，王璐一边迎接着丈夫的唇舌，一边咕嘟着： “来不及的啊，晚上找机会。” 陈大军哪里肯停下来，装着全心热吻，暗暗的给妻子做了一次全身体检。 她身上没有吻痕，而且对自己热情如初，百依百顺，没有任何异动情绪，情人之间的微妙和敏感告诉自己：昨晚王璐没有发生意外。 唯一可能性就是，郭佳佳半夜去酒吧了……管她的，只要她幸福就行。 听说西方政治起源于苏格兰，这个有点抽象，但一望无垠的麦田和牧草，转换成威士忌和牛奶，一顿猛吃猛喝，就不抽象了，大道理不懂，吃好喝好才是国际友谊。 飞回中国，接下来的几天几夜，几头猪漫无天日的睡了下去。 陈大军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动交易系统，仔细核对了两天，没有发现bug，也没有策略问题，就准备投入小资金试盘。 开户城市，选在纽约，一是交易量大，二是陈大红可以直接开户。 交易商，找全球投诉率最低的，出金无阻碍，还要客户尽量多的，那样才炒得起来，不要整得到处拿货，贻误战机。 平台也要严格考察，什么人为滑点啊，什么擅改定单啊，这些小伎俩，有多远死多远。 试入金十万美元，在家里真枪实弹干起来，联想电脑化身挣钱永动机，二十四小时运转，开启了一度电换一千度电的传奇征程。 预防停电，装了ups电源；担心断网，准备了电信、铁通、移动三个公司的网络。 好了，现在入睡有美梦，起床有激情，这才是咱四有青年应有的样子。 陈茂宇呢，在网上带着几个部下，喽啰型美术产业做得有模有样，一有空就自学物理，这本来是有信心有前程的美好生活，长大一点，会有无限可能，但是，小屁孩在游泳池开始捉妖： “爸，我能出去上班么？” “非法使用童工，未成年人保护法，听说过吗？看来我忽视了你的法治教育。” 陈茂宇呵呵两下，把自己的泳镜推上额头： “老爸，是这样的，经常给我定单的经理，年龄跟你差不多，知道一些公司内情，他告诉我，上海有个网游公司，准备开发一款大游戏，投资挺狠的，要买断一部大片来干，这个叔叔说我可以去应聘这个项目的经理，我就发了我的作品，还写了一些关于游戏的想法，他们真的给我回信了，要我去面试。” 陈大军没有回答，钻进了水里。 这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他需要思考一下，用冷水来让自己冷静。 回家路上，陈大军很认真的给儿子谈话，就像面对一个大学毕业的学生： “茂宇，我支持你去，但是，要跟妈妈和外婆好好做工作，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你知道她们的心情吗？” 晚上，围着大班台，五个人唇枪舌战，最后终于达成协议： 茂宇可以去上海，但是，必须在公司旁边租房子住，外婆陪着，上班送过去，下班接回来。 荔州人才市场，人才们人头攒动，一万个忧愁写在脸上，愁的是，到哪里工作，钱多活不多？ 小小摊位上的雇主们，一万个焦虑写在脸上，焦的是，怎样才能找到给我死命挣钱却只要生活费的工人？ 一张小桌子，正面贴着“招电工”，刘月兰和陈大军站在桌子后面，吵得不可开交： “我搞了那么多年中介，我就告诉你，你要的人找不到！还跟我死犟死犟的。” 陈大军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不敢跟刘月兰厉害，因为面试了一上午，印证了你姐还是你姐。 都这形势了，刘月兰还嘴不饶人，继续教训： “懂强电的，不懂弱电，懂线路的，不懂电脑，会上网的，不会装程序，你说是不是？别等了，咱回去吃饭吧。” 陈大军终于不耐烦了： “你去吃吧，我不饿。” 然后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张硬纸板，举得高高的，纸板上还是那三个字“招电工”。 治理犟驴的最好方式，就是漠视，刘月兰气呼呼的走出人才市场。 看到一家小小的快餐店，本想坐下来，看看玻璃罩里的热菜，刘月兰迟疑一下，放弃了，快步走到斜对面，二楼，一家中档饭店。 这里挺有意思，可以现点炒菜，也有现成的熟食，在餐厅的一角，热菜热汤，热气腾腾。 生意挺好，顾客可能都是面试成功的人才，敢花钱了。 刘月兰要了一份梅菜扣肉、五条秋刀鱼、黄闷鸡、小炒鸡毛菜，再加一碗芸豆蹄花汤，米粄，打包带走。 自己不爱吃肉，就啃着个玉米棒子，赶回人才市场。 这头驴真烦人，我把你喂成猪，就不驴了。 回到招聘摊位，发现情况有点不寻常。 第六十七章 电工秦大哥 陈大军居然跟一位穿工装的师傅聊得很稳，屈膝谈心呢。 “那秦大哥，你为什么要离开老家呢？在哪不能上班啊？” 这头驴跟人家还有点相见恨晚。 秦师傅皮肤还挺白，不像下苦力的人，推推眼镜： “老婆天天都骂我，心情不好，离得远心静一些，我害怕吵架，再说荔州工作机会多嘛。” “那你怎么不在老公司继续干呢？” “有啥老公司啊，都是开不了几天就关门，定单不稳定。那些有小单的公司，都不是大厂，老板自己就干了，不用招人。” 看这情形，刘月兰知道自己错了，人家守着树桩，还是等到了兔子。 带回的饭，本想着喂一头猪的，现在两个男人吃，还正好。 三人直接开车到陈大军所谓的公司，六十个平方，十多台编着号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曲线闪烁。 陈老板给秦师傅安排工作： “秦大哥，你的工作就是值班，一旦这些电脑发生故障，软件就会报警，你立刻关机重启，再登录交易系统，让它继续运行。 不论成功还是不成功，都必须就给李总和我打电话，打完电话还要发短信，发微信，说清楚是哪一台电脑出了问题，我们会立刻监控。 如果停电，就检查ups是否正常，如果网络有问题，就立刻换网。 每周休息，必须等我来了你才走，你不回来，我也不能走。 薪资方面呢，你要求是四千，因为这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工作，咱就算月薪一万，你看行吗？” 秦师傅当场就傻了： “陈总，哪里需要这么高的工资，四千就行了，我是一个好静的人，这样的工作我求之不得呢。你这里条件这么宽松，就是值班，我就准备在网上学习视频剪辑。再说吃饭有外卖，我可以半年不下楼的。” 陈大军还是坚持： “秦大哥，这些电脑全是交易系统，每一天的收入可能都过十万，你就不要在意这点小钱了。” “陈总，赚得再多，那都是你有本事啊，如果我去银行当电工，还能拖几箱走吗？” 陈大军对秦师傅有点肃然起敬，世上处处有天神，只是天神不敞开心扉罢了。 和刘月兰开车回家，车上又吵起来： “你今天一早就泼我凉水，说我找不到，找不到，现在我为啥找到了？你自己长了双狗眼睛，啥也看不清，你不知道啊？” 刘月兰哪是省油的灯： “你以为我像你，长个狗鼻子，啥都闻得到？” 上海浦东，张江园区，中国的硅谷。 硅谷的矿工个个年轻，衣着考究，一表人才，经过多年校园的洗礼，理想与学识让他们拥有野蛮的斗志和文静的举止。 下班了，陈大军一眼就看到陈茂宇走出大楼，挂着蓝带子的员工牌。 好久不见儿子，他激动的赶上去，茂宇示意他安静下来，然后一起加入匆匆的人流。 这都哪门子的事？老子见儿子，还不让我兴奋一下，你还真把自己当精英，看不起这农民老爹了？ “走这么快干吗？我跟你外婆说了不做饭，今晚过来就是请你们去吃火锅的。” “爸，小声点，你看大家下班都安安静静的，累了一天，都不想说话。” 行！现在你是地头蛇，陈大军只能入乡随俗，像一个哑巴跟着走。 火锅店，还没有坐定，李岚就忙着给外孙拌蘸料，陈茂宇从脖子上取下员工牌放桌子上，准备胡吃海造。 陈大军拿起工牌，觉得有点纳闷： “茂宇，你当时不是说就做个美工经理吗？这牌子却是总监，你还小，可不要瞎揽活。” “嗨，是这样的，本来我就是帮忙做角色和场景，可有一天微米公司来了个投资部的头儿，是个大姐，美*国留学回来的，事情就变了。 我们公司，如果没有微米的渠道和投资，就不会有用户，这个人能决定这个项目的未来，把我们老板吓得要死，带着我们，跟觐见王母娘娘似的。 这个大姐对我很好奇，说这么小的年龄，怎么能当经理呢？就跟我聊起来，我们这一聊啊，就聊了一下午，从美术鉴赏到欧美旅游，从游戏的粘性到游戏的责任，还有语言学习和美术训练之间的共性，谈得可开心了。 最后她跟我们老板说愿意投资，如果游戏内测不错，就放渠道给我们，重点是，要我当总监，她才放心。” 小屁孩子一家伙当了个高管，把陈大军给吓一跳： “哎哟，我的陈总，你要不要招个司机什么的啊？我会开车，还会做饭洗衣服。” 面对这样没正事的老爸，陈茂宇苦苦的看着外婆，外婆的态度相当鲜明： “大军贫什么嘴，找服务员拿漏勺去！” 陈大军站起身来，正准备走向吧台，手机响了，秦师傅发来微信： “（笑脸）陈总，两个月以来，每天都是五位数的收益，哪怕有时止损，利润也没有低过一万，还是美金，这跟抢银行一样啊（笑脸）（笑脸）” 还发来几个账户的余额图片。 陈大军眯眼一笑，回了条微信： “秦大哥辛苦了，你的工资必须涨。” “陈总，工资的事是次要的，见证了奇迹我就特高兴。” “李总那边还在测试新的货币对子，一旦成功，加进来，六位数七位数都等着我们呢。秦大哥，好日子在后头！” 好不容易约外孙来吃个火锅，居然冒出个手机控，李岚大为不悦： “就知道玩手机，就知道玩手机，漏勺呢？” 悉尼，艾坪，万丈阳光把白云拉成了绸缎。 宽阔的马路旁边，宽敞的独幢排列，房型设计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两层小楼，前后花园，低矮围栏外面是临路草皮，草皮角落摆着一黑一绿两个垃圾箱。 路上时有汽车通过，却很少见到行人。 其中一家更显大气，二楼一半是阳台，还建了个玻璃房，楼下车库门开着，一辆丰田越野，一辆奥迪a5。 陈大伟倒出越野车，遥控关了车库，然后一路向南，直奔悉尼机场。 “嫂子，律师发邮件说还要补交两份材料，我明天一个人送去就行了。” 陈大伟看了看车内后视镜说。 后座是一位丰韵犹存的女子，已是中年，但丝毫影响不到她的傲人身材。 这是曹梦清的遗孀，何蓉娣。 “大伟，别再叫我嫂子，好吗？特别是当着曹珩的面，还是喊我名字吧，或者叫我蓉娣都行。” “哦……” “我们来澳洲了，就应该有新的生活，尽量忘掉过去，你说呢？” 第六十八章 悉尼的新家 到了机场，时间还早，何蓉娣说： “大伟，你休息一会，我去趟超市，曹珩爱吃澳洲肥牛，晚上你们喝酒吧。” 何蓉娣把车开走，陈大伟转悠一会，到了接站口，一看航班信息，哟，飞机提前到了，赶忙擦亮了眼睛。 曹珩推着行李，看到陈大伟，快速赶过来： “陈叔叔！” 陈大伟接过推车： “英航怎么也提前了啊，你妈说时间还早，就去超市了。” “哈哈，估计飞行员是俄航跳槽的……澳洲天气真好啊，苏格兰可没法比。” “我现在就给你妈打个电话，说你到了。” 陈大伟开始掏手机，曹珩按住了他： “不急，不急，咱聊几句……嗯，陈叔叔，其实我妈，唉……那个……” 国外生活的孩子就是不同，啥事都敢管，陈大伟感觉有点脸热。 曹珩更直接了： “你对我们家太重要了，我知道我妈的想法，你怎么考虑的呢？” “曹珩，我就一穷人，哪能攀这事呢？人是分阶层的。” “别别别……你是不是担心生育啊？我可是医生……” “当然不是，有你这么优秀，我还想什么呢？” 何蓉娣正好过来，一把抱住了儿子： “怎么又瘦了啊？又是观摩手术给熬的吧。” “妈，我申请了悉尼王子医院的工作，可能有戏呢。” 在荔州与上海接壤的地方，有一个传奇的小镇，它淹没在大小工厂的海洋里，却暗暗的将各路产业英雄凝聚在一起。 小镇其实就是一条好吃街，韩*国烤肉、潮州砂锅、北*京涮羊肉、台湾三杯鸡……讲究的饭店，五十家也数不过来。 三幢高楼拔地而起，有一幢是四星级酒店，酒店的停车场里，有迈巴赫，有宝贝七，也有三轮车，地面上散落着性感女郎的名片，东一堆西一堆的。 在酒店的顶层套房，陈大军和余丽一会相敬如宾，品红酒，一会鬼哭狼嚎，滚床单。 凌晨两点半，终于折腾累了，却毫无睡意。 “那啥，以后，可能不用再考虑钱的事情了，我弄了个挣钱机器，现在每天有六位数的收入，还是美金！” 没有洗澡，陈大军也裹着浴衣，也许，他觉得钱这东西已经非常赤裸，还是包着身体说钱合适一些。 余丽可不搞这些酸溜溜的皮囊，光着身子爬到他身上： “什么情况？说说，让我激动激动……” “我找张航他们弄个外汇交易系统，挣外国人的钱，就跟采矿一样，源源不断流回来，咱随便花，神奇吧。” 一听到外汇，余丽皱了下眉头，这些年的经历不是白混的： “你可要小心，外汇交易的水*很深，玩的是丛林法则，我知道有富人做这个做进疯人院的。” “当然知道了，我就相当于在丛林里布下了很多暗哨，一旦有兔子蹦起来，马上一枪，而且还是自动的，无声的，一天收获几卡车兔子没问题。” “可是，如果蹦出来是只大老*虎，咬你怎么办？” 陈大军温柔的亲了余丽的唇，抚摸着这个聪明迷人的脑瓜： “老虎来了，咱就丢下枪，马上缩回安全铁笼，这个用行话来说，就是止损。放心，再厉害的老虎也咬不到咱的。” “这么厉害啊。我听说这个世界最神秘的富豪，他们不见首不见尾，不留名不留姓，却控制着这个星球的转动，你以后就是这样的深水猛兽，对不？” 余丽用迷漫的眼睛，崇拜的看着爱人的脸庞，再吻着他的胸，喃喃的说。 又一次没完没了的折磨…… 再晚，也得回家，长吻之后，陈大军在浴室一阵狂洗。 男人惯用伎俩，洗去情人身上的香水味，回家后，跟老婆说请客户洗了桑拿。 发动汽车，碾着艳照名片，陈大军把心态调整成正人君子，一身正气的开车回荔州。 车里一声口哨，是微信提示。 打开一看，非常不祥，是秦师傅，就四个字： “快来公司”。 很奇怪，秦师傅从来没有这样发过微信。 陈大军用力踏上了油门。 一会，电话响了，不是秦师傅，而是李财神，快四点了！ 陈大军知道，出大事了。 李财神就一句话： “我正去荔州的路上，在张航和我到达之前，不要动电脑。” 深呼吸，淡定，陈大军知道，这个时候，需要冷静，需要擦亮眼睛把车开稳，路上不能出任何岔子。 微信又响起，是陈大红发自美*国的留言： “大军，我知道你是半夜，但是你也要起来看盘，我突然收到几十封邮件和几十条短信，都是催交保证金的，刚刚还打来了电话。” 工作室里，张航已经到了，一言不发的查看程序。 秦师傅脸色煞白： “陈总，最近我不论白天黑夜，都是半睡半醒的，哪怕电脑没有报警，我也隔一会看一下交易，因为这里面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大概一点多，美元发生异动，这样的异动过去经常有的，程序就会自动止损，等一会再找机会继续交易，但是，这一次，我感觉程序没有止损，而且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操作，资金还翻倍往里投入，钱越亏越多，我就手动全部锁仓了。 这一排电脑都是腰斩，那边几台做加元和澳元的，膝斩了。” 众里寻在纳斯达克挣的钱，亏了一小半，里面还有刘月兰的钱，陈大军感觉大脑和心脏一起绞痛。 他轻轻握住秦师傅的手： “谢谢你，秦大哥。” 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低下头，双手死揉太阳穴。 李财神和张航从早上四点，一直干到中午十二点。 得出初步的结论：程序没有问题，平台也没有问题，外汇商也没有问题，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骇客，而且是顶级骇客！ 能攻破李财神认为最完备的防线，绝非易事，要知道，张航和陈大军之间都有隐密的辫子手机，而李财神是他的师父。 是谁干的？我们把资金分布这么精细，谁会发现我们？谁这么在意这个事情？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李财神和张航各带几台损失最惨重的电脑，开车走了，陈大军和秦师傅坐在办公室，关了电源，一言不发。 每当焦头烂额的时候，陈大军会自然的想到靳勇。 去水帘洞浴场泡得快虚脱，再回家好好睡了一觉，他打开了靳勇的qq，把涉及到的交易策略、原码以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发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陈茂宇辞职 靳勇回信：收到，情况非常复杂，我尽量想法找到原因。 一个多月，陈大军都比较低沉，喜欢一个人关起门来发呆。 一是血亏了这么多钱，如果不是秦师傅魔性站岗，就可能打回原形了；二是他终于尝试到那种任人宰割却无法反抗的悲凉，敌人在哪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种隐形杀手让他时不时无助到发冷汗。 直到一天，茂宇发微信说什么大功告成，要回家，这让陈大军来了精神，就像久病之后打了鸡血，活过来了。 生意是死是活，事业是成是败，都是次要的，只要看到儿子，便是莫大的欣慰，陈大军把刘月兰那辆又老又破的商务车，里里外外精洗一遍，早早开到张江，接李岚和茂宇回荔州。 一上车，岳母和儿子满眼的喜悦感染了陈大军： “啥情况？失业了，还蛮高兴？” 李岚不乐意这话了： “说谁失业呢？我是光荣退休，茂宇是另觅前途。” 算是明白李校长了，看到我这个女婿吧，就不喜欢丈夫了，看到她这外孙吧，又开始冷落女婿了。 陈大军有点好奇： “茂宇说说，才上班半年，就另攀高枝，准备去哪里当老总呢？” “我不敢说，怕你和妈妈不同意。” 陈茂宇在后座，拽着外婆的手，有点可怜巴巴。 李岚到是自信满满： “怕什么，说出来，外婆给你撑腰！” 似乎二人在上海密谋了什么计划。 “爸，我想出国留学，你别着急哈……嗯……还是先说钱吧，读书的学费我已经存够了的。” 翅膀长了点肉，想单飞了，陈大军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也得忍着： “你有几个钱？如果真的想留学，老爸赞助你。我也可以办离职，出去陪读。” 李岚笑了，爱婿还是爱婿： “这才是个当爸的样儿！茂宇，再给你爸说说，你有多少钱？” 听到钱字，陈大军拉长了耳朵。 “我们的游戏已经开发好了，先是苹果上线，前五小时就进账差不多三百万，四周之后安卓上线，前五小时就两千万，跟捡钱一样。” 儿子一出山，就弄出这么大个项目，陈大军乐了： “这都是你这个总监的功劳吧！” “说啥呢，我虽然戴个总监的帽子，但是业绩跟我关系不太大，只要微米公司出面，做啥不上千万不过亿啊？人家的渠道为王，有我没我，区别不大。” 茂宇接着说： “老板给我六万的月薪，一方面是因为我的美术功底还行吧，游戏灵感也不错，但最主要的，他就是想用我来维持跟微米的关系，因为微米那个姐姐很看好我嘛，项目结束，老板还给我了五十万奖金，不就是希望我能在保持渠道方面出点力嘛。” 李岚接上话： “这样一来，他留学的费用就足够了，另外，他在上海把雅思也考过了，还申请了伦艺的本科，凭他的作品，我感觉是没有问题的。” 陈大军开车有点手舞足蹈，但还有点不解： “为什么选伦敦呢？学艺术，去巴黎或者佛罗伦萨，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陈茂宇终于不客气，是时候显示真正的王者实力了： “我决定去伦敦上学，是因为那里有帝国理工，同时坐火车去牛津剑桥也很快捷，只要有空，我得去旁听他们的课程，因为我内心最喜欢的，其实是物理，你和妈妈都知道的，我随你嘛，是理工男。” 听到孩子有如此宏大的理想，折戟外汇的阴影散了大半，陈大军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激动得有点力不从心，看到服务区就停了车，说饿了，要吃快餐。 吃了快餐又买可乐，肚子填满了，才感觉平静下来。 下午，陈大军请儿子陪自己一起看个电影，《陈甘正传》，茂宇看父亲这么诚恳，那是义不容辞，陪！ 看完之后，陈大军要他说说心得体会。 陈茂宇哩哩啦啦的讲了三点：第一，每一首插曲都好听，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去旧金山；第二，美*国人也玩乒乓球嘛；第三，有空就得跑步。 儿子就领悟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大军失望的摇摇头，站起来要走出去。 陈茂宇一把将他拉回来： “爸，你咋这么乏味呢？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这些年你的付出，我出去后会战胜一切困难的，这电影我懂，你别担心！” 被儿子玩了一回，陈大军捏捏他的耳朵，点点头，眼睛开始发涩…… 晚上，王国志做东，带着一家人走进他御用的私房菜馆，神秘而庄重，高档而淡雅，菜品也只有荔州人最能懂：松鼠鳜鱼、响油鳝糊、酱方肉、莼菜羹…… 王国志和李岚感觉人生辉煌到了极点，儿孙如此出息，老两口又身体健康、平安着陆，老同学们要么走掉了，要么进去了，要么因为跳交际舞离婚了，像他俩这样从外到内都四肢健全的，还真不多。 只是，陈大军和王璐却不能像父母那么高兴，毕竟，亏了那么多钱，心里不是滋味。 手机响了，又是刘月兰，陈大军到卫生间接起了电话，自己还没有说话，对方就狂吼起来： “你不是不接吗？你这个烂仔！亏点钱就垂头丧气的，连姐都不敢见了，算什么雄性动物，我看你三叶虫都不如！” 好个泼妇，为了骂人，估计还专门找小学课本把古生物学了下，说不定是广东版本，烂仔靓仔的。 陈大军不敢跟她顶嘴，只能认真的恳求： “刘姐，我还是希望自己做事自己承担，至少让我赔你一半损失，行吗？” “行你个大头鬼！我的钱是哪儿来的，我还没个数？没有你，众里寻现还是个中介所，不对，现在中介所都没有了。如果不是你把公司卖给陈昊，众里寻怎么可能去美*国上市，我哪来这么些钱？你帮我赚钱，我得要，你让我亏钱，我也认，听懂了吗？你这个烂狗熊！” 我去，骂成烂仔吧，还是一个人，骂成烂狗熊，给整成个动物了。 被骂一通，陈大军心里释然了很多，因为他知道，经过这件事，他拥有了一个生死战友，一个跟金钱无关的战友，刘月兰，就是上天派到他身边的天使。 只不过，对这样的野人，陈大军也不能处处示弱： “没文化就是没文化，烂仔不是骂人的，是客家人对小孩子的爱称，你不知道就不要乱用！你的智商跟我的脚气一样，让我操心死了！” “还长本事了你！姐跟你说，你要大胆的去闯，我在美*国的钱，就没有想拿回来一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懂了吗？烂仔！烂仔！烂仔！” 刘月兰直接挂了电话，陈大军拿着手机捂着脸，鼻子好酸，他好想抱着刘月兰痛哭一场。 回到餐桌，家人们聊得甚欢，在展望去英国留学的神仙生活，王璐泼点凉水： “我的娃，人家不录取你怎么办啊？你好像挺有信心嘛。” 小小的陈总微微一笑： “我的额娘，我有作品呢，最主要的，这个是先交钱，再发录取通知书，这样的offer挺好拿的，侬晓得吧？” 冒一句上海话，真难听。 王国志爱孙心切： “茂宇，去英国之前，你想要什么？我给买。” 这个靠美术挣钱的小孩子，去英国学艺术，却想要物理学位，当外公问他需要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却是欠揍型： “我想练中文书法！” 第七十章 巴黎名媛秀 好吧，双子座，跳跃思维，在银河系的千亿颗恒星之间瞎蹦乱跳。 大家都感觉时空穿越、文不对题的时候，还是陈大军最懂儿子，沉得住气： “好啊，咱明天就去找书法帖子，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买。” 第二天，到了新华书店，连数字都写得歪歪斜斜的数学老师，给儿子的书法理想划了个框框： “咱这辈子啊，把楷书弄明白，就是最高目标，时间真的不够用。” 好吧，那就找楷书。 我的个乖乖，就楷书有关的吧，有魏体、欧体、褚体、颜体、柳体、瘦金体……这么多书，学哪个啊，一时间把陈茂宇的眼睛都搞乱了，拿了这本取那本，找不到方向了。 看这糊涂样儿，陈大军知道他学啥东西都跟自己一样，稀里糊涂一把抓，最后就是门门懂，样样瘟。 亲生的，没办法。 陈大军索性把所有楷书字帖都买一本，包括钢笔字帖，全面撒网，儿子能捞上一条鱼，那也算数。 再加二十张带米字格的万次水写布，两支毛笔，回家。 巴黎，塞纳河边，协和广场车水马龙，情侣们凭栏而吻，全然不管这里曾是断头台，路易十六和皇后，以及一千多名皇室成员……知道这段历史还吻得香甜，法国人绝对重口味。 一辆宾利沿着香榭丽舍大街开过来，后座位上，余曼诗凝视窗外。 一袭酒红旗袍，淡粉珍珠项链，手推波浪发型，眼神淡淡忧伤……东方丽人路过时尚之巅。 “不用直接过河，我想绕广场转两圈。” “好的，曼诗小姐。” 华裔司机开入广场内圈，加入车流缓缓而行，余曼诗的眼光粘到埃及方尖碑上，分秒不愿离开。 回想黎县二中，陈大军的204寝室，墙上的方尖碑画作，那个缠绵的长夜……在眼泪即将滑落的瞬间，丝绸手绢移上眼帘，吸走了泪水。 过了河，奔向第六区。 上圣日耳曼大道，再转入小巷，在一幢古老的大理石熨斗楼前停下，一位侍者将余曼诗迎下了车。 她走进前厅，一位帅气的法国男士满脸堆笑，法语问候： “欢迎你，余小姐！” “亨利，好久不见。” 余曼诗法语寒暄。 亨利伸出左臂，轻声问： “余小姐，一会见勒布雷先生，需要翻译吗？” 余曼诗右手轻挽护花使者： “谢谢，不用了，今天就是简单谈谈意向，这样的交流没问题的。” 法兰西绅士护送东方女神走上楼梯。 勒布雷的办公室就像个博物展厅，古董家具，水晶吊灯，埃及地毯，彩绘屋顶，恨不得电灯丝里面都弄上根雕艺术，很明显，主人是凡尔赛宫的常客。 这位资本大鳄个子不高，微胖谢顶，为迎接东方贵客，穿一身正装，他站在这样的房间，感觉穿越回去一百年。 余曼诗呢，复古造型惊艳登堂，一颦一笑风情万种，瞬间就成了小凡尔赛的女主人，勒布雷更像个管家，亨利就像女主人的贴身侍卫。 客气几句，勒布雷切入正题： “余小姐，您希望我投资中国，可现在中国的地产、工业，甚至教育医疗都接近饱和，是不是有点晚了呢？” 余曼诗含笑，轻轻摇头： “不全对，勒布雷先生。我是邀请您投资中国人，全世界的中国人。” “我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勒布雷先生，您是中国通，但请允许我多说几句。 来到西方的中国人，如果第一代是黑工，第二代就是餐馆老板，第三代很可能就是科学家或者医生。 中国制造已经进入世界上的所有家庭，除了中国，除了华人，没有任何国家和民族能挑起这个担子，因为别人没有这样的隐忍和激情。 这，应该算是人类奇迹吧。拿破仑说中国是睡狮，现在她慢慢的醒了，谁能真正的了解中国人，谁就能掌握财富的金钥匙，相信我。” 勒布雷的眼睛越睁越大： “我支持您的观点，但是如何切入呢？您知道我们公司主要是通过对冲基金和外汇交易获利的。” 听到外汇，余曼诗眼里掠过一丝忧伤： “我们目前不太愿意涉足丛林法则、零和游戏的案子，一是盈利比较慢，二是对社会的进步意义比较含蓄。 至于项目层面的事情，我们以后用正式文件交流，我有最天才的华人投资经理，他会让您的资本疯狂起来，而且在世界变得更加完美的进程里，留下您的投资痕迹。” 勒布雷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颔首微笑，狡黠的眼睛闪露出仁爱，贪婪的嘴唇也说出了厚道的语言： “余小姐，谢谢您的来访，这对我非常有意义。亨利告诉过我您的传奇，今天我都荣幸的感知到了。若有项目希望第一时间能想到我，我愿意承担风险，去欣赏另一片更加美好的天空。” 荔州的家里，陈茂宇的书法练得风生水起。 两支毛笔哪够他折腾，外婆买回来一大堆，大中小，长中短，软硬兼，狼毛羊毛兔毛老鼠毛……水写布摆得到处都是，大班台，古董柜，地上，床上……李岚还拿着电吹风，哪张快干吹哪张…… 一人练字，全家遭殃。 陈大军看到儿子练字，浑身难受，一是他有密集恐惧症，看到这么多繁体字就心里发麻；二是这破小子就练了两个月，写的字就比自己强了几十倍，尽管哪个字体都没学会，居然自成一派，让陈大军感觉特别没面子。 使劲儿折腾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英国，送走了瘟神，天下太平。 揣着嫉妒，展望未来，陈大军打开电脑冲会浪，登录qq，靳勇终于回信了： “大军，有空给我打个电话，聊聊外汇交易的事情。” 然后发了个手机号码，1390号段，上海老号。 陈大军翻开发黄的本子，看了下靳勇第一次写下的电话号码，不出所料，十多年来手机号码都没有改变，不但是个靠谱的人，而且是自己人，对外号码早被广告炸烂，只有私密号码才会完好无损。 第七十一章 屠刀终浮现 有点小兴奋，攥着手机，走出自己的房间，一步一步的躲过陈茂宇的毛笔字八卦阵，出了家门，到小区池塘的榕树下拨通了电话： “你好，我是陈大军。” “大军，久违啊，这么多年了，你的声音可一点都没变。” 靳勇说话有点略带官腔，不过对陈大军是亲切之极，没有时间客套，他直接入正题： “你的外汇策略了不起啊，我请教了我们基金部的资深交易员，他对你这一套*动态监控、准点出击、全身而退的程序佩服得一塌糊涂，他认为这是无懈可击的，可还是发生了不幸，为了找到答案，我们专门去了趟纽约，私下见了几个王牌人物。 我现在知道的情况是，你的做法让金融市场上的顶级大鲨鱼有点不适应，对你下手了。地球村的各行各业，总得有个头儿吧，这个头目是把握方向的，为了让航船平安前行，偶尔撞坏两只逆行的小乌龟很正常，如果没有这个头目，行业就没有方向，会更麻烦，你要适应，不要纠结这个事情了。” 陈大军满肚子顿时燃起了怒火，我好好做我的生意，合法合规，这群王八蛋凭啥让我牺牲？ 火焰正想喷出来，但是静下一想，又不是靳勇干的，他也没有办法，再说，人家为了这事还辛辛苦苦跑美*国，我如果在他面前不开心，就显得太没风度了。 “哦，那行，这事只要知道来龙去脉，我心里也坦然了。对了，有空我请你吃饭，怎么样？这些年，欠你的人情太多了。” “咱俩谁跟谁，还客气啥，要说欠，我还欠你一条命呢，当时不是你，我非死即残。如果你真的觉得欠我什么的话，那就出来，跟我一起干，怎么样？你的经历已经秒杀了太多的基金经理，我们公司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真心的。” 这是老话，但这一次让陈大军心动了，尤其是儿子已经独立，很快就要出国，再说外汇被人偷袭了，自己又是个报复心理极强的人……是不是应该去实现那挂在天边的理想呢？ 电话挂断，陈大军收到一条微信，是荔州知名书法家发来的，他神秘一笑，摁着手机屏说话：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明天就带作品来。” 没有上楼，直接开车去了书店，买了墨汁和宣纸，还有一个红包，小魔头的书法训练得有个了结了，再这样下去，全家都得逼疯。 回到家，把垫毡和宣纸摆上，笔墨也伺候上，小书法家，开始你的表演吧。 陈茂宇甩甩胳膊，压压手指，揉揉脖子，还蹦跶三五下，搞得跟奥运热身一样。 准备好了，就挥毫泼墨，试写一张，鬼画桃符。 关节活动开了，重新铺纸，陈茂宇凝心静气，开始下笔，横平竖直，轻重有度，写出了陈大军可望而不可及的水平，赢得全家人的掌声。 人生得意更猖狂，小书法家徒然转了方向，下一页宣纸，不写繁体字，居然画起了竹子，两分钟就出作品，布局疏朗，透逸清俊，见多识广的王国志都连连称奇，奇就奇在左手都能画出这么好看的竹子。 第二天，陈大军卷起儿子的作品，还把红包塞得满满的，独自一人开车来拜访名师。 红包收下，老师端详一会陈少爷的作品，发表获包感言： “作者能认繁体字，很好，至于书法，门都没有摸到……这竹子画得很好，不像水稻，但我可以确信的说，作者没有见过真正的竹子。” 陈大军兴高采烈的回到家，王璐一看这表情就知道儿子会成为书画大家，往后一幅字画就换一个lv，一把抱住丈夫： “今天的画卖掉了吗？” 陈大军亲着爱人的脖子： “没舍得卖。记得上次去纽约吗？唐人街都是繁体字，儿子把理发店认成了理鬃店，不停问我马在哪里，以后他去伦敦就不会犯这个错误啦！” 王璐剪刀手一举，狠狠的“耶”了一下。 于县，复兴镇。 老太太打开一个陈旧的木箱，在箱底翻出一个荷包。 小小的如意吊坠，蓝色玉石雕琢而成，她拿在手里顿时老泪纵横。 再拿着钱夹和一个用过的信封，一步一步走向邮局。 “我麻烦你一下，这个信封下面，有我儿子的地址，我想把这个寄给他。” “陈大娘，好漂亮的翡翠啊，你是送给你儿媳妇的吗？” 小镇的人相互认识，特别陈大军家，姑娘在美*国，儿子在荔州，也算村里的明星家庭，服务员小姐姐拿着玉石一顿眼馋。 “是给我孙子的，他要去外国留学，我送个宝贝过去，希望他在外平平安安的。” 服务员帮她精心包好，ems保价快递，把收据交给老太太之前，她照了下来： “陈大娘，你不用给钱，你儿子收件时付费，我把这个单号用短信发给他，你啥都不用管了。” 浦东机场，全家都来送陈茂宇赴英伦，郭佳佳当然也在。 三个女人泪眼婆娑，三个男人笑笑呵呵，办了票，行李还没有进去，陈茂宇就跑进去了，全然不顾后背上凝聚着五双滚烫的目光。 今天，就是脱离这些婆婆妈妈的日子，烦我烦了十多年，终于自由在眼前。 行吧，养大的儿子不如狗，送行的五人一言不发，垂头丧气的上了车，陈大军发动引擎，回荔州。 还没有开出浦东，车上的几个手机“嘀嘀哒哒”的，前前后后的响了起来。 “儿子在群里发言呢，他说在日上免税行看到化妆品，想妈妈了。” 王璐看着手机说，马上就哽咽起来。 “他还问过了海关，是不是就境外了啊？” 一堆破问题，没出息的玩意儿，不是厉害吗？发什么发？问什么问？ 到是郭佳佳和李岚有耐心，不停在群里给陈茂宇解释。 陈大军一边开车，一边不耐烦的说： “在家啥都懂，出门啥都不会，现在破事一大堆，骂他一顿就好受了！” 王国志坐旁边，哼哼一笑，打开微信群，按住发送键，送到陈大军嘴边： “你有本事你来骂…..” “先找登机口，不要误了飞机，听话，乖！” 陈大军的话发送出去了。 全车人哈哈大笑。 一会儿，陈茂宇发来了语音： “我到维珍251航班的登机口，遇到个空乘大姐姐，全身红衣服，好漂亮啊，最最神奇的，看着这位英国白人说流利的中文，我一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会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奇妙了。我跟她聊得好开心，她告诉我她是维珍的空姐，她还有一个弟弟呢，也会中文，就在飞机上，一会我就能见到啦。” 还发来一张跟维珍空姐的合影，她大高个，高鼻梁，戴眼镜，略带羞涩，好一个好莱坞明星。 全家人在微信群里一阵叭叭叭，还动不动相互发个照片视频什么的，直到茂宇的飞机开始滑行，才消停下来。 陈大军一边听着家人抱着手机叽叽歪歪，一边回忆十年前的3a即时通，心里还是不能平静。 半夜，得知茂宇平安到达，大家陆续睡觉，陈大军进入书房，警觉的打开电脑，挂着一耳朵在门外，登录qq，找到靳勇。 他居然也在线。 陈大军直接输入： “茂宇已经到了伦敦，他长大了。我现在需要解决一个非常私密的问题，不知道你能否帮得上？” “什么情况？尽管说，你的私密，到我这儿，就是绝密。” 靳勇立刻回复了信息。 “我觉得王璐对我不忠，可能是外面有人，但是我没有证据。” 第七十二章 王璐出轨吗 “你们感情一直很好啊！她有什么异常吗？” 陈大军轻轻站起来，在小小的书房转了一圈，再次确认没人接近，坐下来继续打字： “王璐知道郭佳佳喜欢我，她也知道我对郭佳佳有冲动，但是，这些年来，她从来不跟我谈这个问题，甚至还有意搓合，这是不合常理的，直觉告诉我，她在外面有情况。” “这样说来，应该有问题，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一旦知道了爱人的秘密，就没有回头路了，你要想清楚。” “我想了很多年了，今天茂宇成人，而且去了国外，思想会越来越开阔，家里不论发生什么，应该对他的伤害都不会太大，所以，我决定要把这个事情查清楚。” “那好，你做一个事情，让王璐所有的银行卡、信用卡、医保卡、身份证，都消失，注销后重新办理，有密码的改密码，完成之后告诉我。” “她的手机呢，需要给你吗？” “手机不用给我，让她正常使用，这样获得的信息更准确。之所以注销银行卡，是为了防备操作过程中发生泄露，导致经济方面的损失，咱有备无患。” 送走了神兽，地球自转都改变了转速，每天不是24小时，而是42小时，所有人都享受着无忧无虑无吵无闹的大好年华。 早知时光如此美好，何必养儿折磨到老？ 李岚和王国志天天早起游泳，晚上游园，不再急忙往家赶，王璐和郭佳佳更是约会不断，微信里面废话连篇： “佳佳，气死我了，咱们不是说好去上海玩两天吗？我的银行卡身份证上个月都丢了，现在还没有补办下来，去哪都不方便……住别人家里？你觉得行吗？你朋友不介意啊……我们可是三个人呢……” 上海静安寺，不见僧人，尽是丽人。 陈大军停了车，下来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王璐和郭佳佳护送过马路，转身要走，被郭佳佳一把抓回，搂住脖子： “陈哥，跟我们一起在上海玩两天嘛，没有你不好玩，求求你了。” 佳佳开始撒娇，还有耍泼打滚的意思。 因为心里压着顶级事务，陈大军有点为难： “下次好吗？我今天腰不舒服，想回去游泳。” “我们不会把你腰累坏的……” 郭佳佳是啥话也敢说，王璐掐了一下她的屁股，陈大军一手拍一个美女的肩： “好好玩吧，乖一点，我随时来接你们。” 转过头来，就是百乐门，陈大军冲到歌舞厅门口，买个玉米棒子，一边啃着一边发动汽车，可能是饿了，这玉米真够糯，真够甜，后悔没有多买一个。 飞速回荔州，直接到图书馆，有一个包裹是两天前到的，一直都不敢打开，靳勇寄来的。 拆开包装，是个移动硬盘，拿在手上，陈大军感觉身体有点颤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游泳馆。 在水下面想，在水上面想，急速自由泳在想，慢慢仰泳还在想，这个潘朵拉的盒子，到底要不要打开？ 回到家，二老例行散步去了，陈大军身心疲惫，像丢一件换洗衣服一样，将自己一把丢在床上，还是在犹豫：怎么办？怎么办？ 搬个椅子到门口，登了上去，从门框上方的壁柜取下一瓶剑南春，打开电视旁边的抽屉，抓出一包落花生和开心果，找个果盘混在一起，52度白酒，一口就是半杯，身材开始发热，再贪婪的嚼起干果，然后又是半杯…… 把酒杯和果盘放到卧室的床头柜，陈大军坐上了床，靠着被子，打开笔记本电脑放到腿上，面朝房门，然后接上了硬盘。 一个t的容量，里面是王璐八年来的所有生活信息——通话记录，短信，照片，视频，微信，qq，微博，轨迹，消费，转账……600个g的资料！ 二老回来了，李岚走到卧室门口，看女婿品着小酒看电脑，有点奇怪： “大军，你怎么一个人喝酒啊？” “嗨，可别说啦，一个大学同学在写县志，他让我帮忙，我也不会写东西，就喝点酒看能不能挤出几个字。对了，我可能要忙两三天，吃饭什么的都不用管我，我得关起门做文章。” 把门关起来，干粮加白水，两个黑夜，一个白天，陈大军基本上是死盯着电脑，眼泪时不时的流下来，他想起了印*度电影《流浪者》的那句台词：好人的儿子必定是好人，强盗的儿子必定是强盗。 换到自己身上，陈大军默默的对自己说：贵族的女儿必定是贵族，农民的儿子必定是农民，我他妈的哪股神经搭错了，来趟这么一滩祸水？ 熟悉的游泳池，熟悉的泳道，熟悉的深水区浅水区，熟悉的救生员，只是今天的陈大军像一个天外来客，面色铁青，沉默不语，跳进深水区，潜了下去，快一分钟，还不起来。 把两位救生员吓得，一个冲下水去，一个伸来根大长杆子，抓住陈大军就往岸上捞……要拖头死猪出水不难，我托起一个硬往下沉的大活人，还真不容易。 “陈老师，你没事吧。” 陈大军一手抹开满脸的水，一手摘下泳镜： “我能有啥事啊，我就是想在水下呆一会不行吗？在水下呆一会不行吗？在水下呆一会难道就不行吗？” 陈大军的声音满带哭腔，两位救生员终于明白他有心事，并不是溺水，才放开了他。 陈大军明白自己失态了，连忙换个表情，抱歉一笑： “谢谢你们，不好意思哈，真的不好意思。” 在上海疯了三天的丽人们，坐火车回来了，陈大军到车站接她们。 王璐的心情永远是那么亢奋，见到老公，抱着脖子就啃： “大叔，我回来了，想我没，是现在还是今晚？” 郭佳佳看陈大军的眼光还是像过去一样，暧昧加关爱，也蹭过来熊抱一下： “陈哥，三天不见，你瘦了五公斤，什么减肥药啊？给我两盒呗！” 硬盘里的爱人，和现实中的爱人，仿佛来自不同的星系，陈大军努力的伪装，不想伤害爱人的心，只是，外在的浓烈怎么也越不过内心的隔阂，毕竟，这个童话爱情，在他的眼里已经不再纯洁。 晚上，洗了澡，王璐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啥啥啥，聪明的她，知道出事了：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告诉我，好吗？我扛得住的。” 陈大军抬头看着王璐的眼睛，欲言又止，他也读懂了爱人的真诚，于是，鼓起勇气，轻声的说： “能告诉我茂宇姓什么吗？” 第七十三章 破镜又重圆 王璐轻吸一口气，站起来： “我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你等我一下。” 她走出卧室，对客厅看书的二老宣布： “本姑娘出游归来，小别胜新婚，这两天请勿打扰！” 全然不顾二老鄙视的眼神，酒柜取出两支红酒，橱柜拿出两个高脚杯，神秘兮兮的回了卧室，“啪”的一声关了门，还反锁起来。 “亲爱的，茂宇姓陈，永远姓陈，你不要乱想好吗？有些历史是存在的，但它不代表什么！” 王璐打开手机，蓝牙连接音箱，放起轻音乐，以防父母听到卧室里的对话。 陈大军像一个霜打的茄子，猛然消瘦的脸，写着一万个委屈： “当年，在那个节骨眼上，你妈给你介绍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发生当晚的事情吗？” “是的！当时，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明星教师还是明星农民，只要是个男人就行，我需要给孩子找个爸，孩子是上天的礼物，我不能做掉。孩子有了名义父亲之后，再分手，准备跟佳佳一起把孩子养大，但是，我们后来爱上了你。” 王璐开始落泪哽咽，接着说： “佳佳和我之间的感情，二十多年没有改变，你是有见识的人，你应该会懂这样的爱情。当年，我们在酒吧遇到了一个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真的太突然，我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 “你们爱他吗？” 陈大军不是像在寻找答案，更像是在摧毁自己余存不多的尊严。 “那不是爱，就是一时的激动。他叫小西安，我们在酒吧认识当天，喝得比较多，发生了关系，他然后去西北执行任务，断了联系，一打听，才知道他因公牺牲了。其实，就算他还活着，我们也不会和他有未来，我们不爱他，我们爱的是你，这些年佳佳发了疯的爱着你，你却总是没有回应，她一直很失落。” “如果那天怀孕的是郭佳佳，我是不是该和她结婚？” 陈大军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渴望王璐给一个否定的答案，他希望王璐与自己是彼此的唯一。 可惜王璐给了一个让自己伤心的答案： “是的，如果佳佳怀孕，这些年，可能就是她和你在一起了。” 太多太多的问题，在这一天，都有了答案。 第一次见李岚，她借的书就是性格取向方面的，她当时就知道女儿感情有问题。她怒砸青花瓶，不但为了保护茂宇，同时也有王璐受伤害的因素。 这些年郭佳佳对自己暗送秋波，王璐不但不吃醋，反而甜如蜜。度蜜月时她俩用一把牙刷，在伦敦时郭佳佳前胸的吻痕……只是因为她们彼此深爱，同时又习惯去爱同一个人。 陈大军双手捂住眼睛，也没有能止住涌流的泪水，王璐给他递上毛巾，然后把他的头拥入怀中。 一切都如大梦初醒，陈大军慢慢的清醒过来，抬头温柔的看着爱人，好多话从心底萌生出来，一簇一簇的涌向舌根儿，关于余丽，关于唐烟旎，关于偶尔光顾水帘洞浴场……是时候告诉王璐了。 但他都吞了回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似乎，那些事情也有了一种莫名的对冲吧。 他打开红酒，像一个孩子找到了丢失的玩具，破涕而笑： “茂宇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你是我永远的爱人！” “亲爱的，生育恩不如养育恩，而且人与人太亲近的话，细菌影响长相、智商、性格，如果不是你，茂宇不会有这样的美术天分。” 王璐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她拿起高脚杯，轻轻的摇晃几下，深含一口，没有吞下，慢慢吻上丈夫的唇，最甜蜜的爱情化合物，缓缓流入爱人的口中，然后再让陈大军举杯含酒，自己再贪婪的吮吸起来。 红酒一杯一杯的下，衣服一件一件的落，烈焰红唇的吻，吻了所有索吻的地方，身体通宵没有分开，嘴唇一刻没有休息，不是接吻，就是情话绵绵： “佳佳更喜欢这样做……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喊的都是陈哥……” 第二天中午才起床，二老出去了。 几十个生蚝，都已经剥开，整齐的摆放了三个托盘，旁边几小盘粉红姜片和芥末蘸料，还有李岚的字条：11:40开好的，尽快食用。 一看时间，才过去十分钟！亲娘，就是亲娘，丈母娘，更是亲娘。 穿着浴衣吃海鲜，吃完之后该做什么呢，王璐这样想，陈大军也这样想…… 南山脚下，湖光荡漾，方园百里的水面上，迷人微风拂着鱼粼波光，送来一阵阵让女士迷醉、让男人饥饿的藻荇芬芳。 一条公路沿岸蜿蜒，左边芦苇轻扬，右面矮松粗壮。 纯白衬衣，橘色领带，海军蓝西服，胸前口袋一张橘色手帕，陈大军一辈子都没有如此正式的穿过衣服。 他一边开车，一边深呼吸，王璐坐旁边不停鼓励： “你可以的，别紧张，我看好的男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还是感觉呼吸困难，干脆在路边停了下来，王璐把手伸进他的外衣，隔着衬衣轻柔抚摸。 路边是一条羊肠小道，还真的来了一群羊，它们一步一点头，愉快徜徉，没有把路边的汽车当回事。 陈大军和王璐好奇的看着它们，带头的羊大哥似乎有点走神，不小心把右前脚崴了一下，继续行军。 奇迹出现了，跟在后面的每一只羊，都在老大崴脚的地方瘸拐一下，要么卖命演出，要么敷衍塞责，滑稽的羊分队把车上的这对夫妻乐得前仰后翻。 不紧张了，自信也来了，二人开到湖边景点的停车场，车钥匙都没有拔出来，就快步走向阳光水岸。 几对新人正在忍受摄影师的吆喝，被迫的一会展望山巅，一会撩起湖水，一会靠背含笑，一会假装接吻。 几只胆大的野鸭子“嘎嘎嘎”的索要食物，不给吃的就歪着头妈哒你。 如此浪漫的场景旁边，居然有一个小摊在活炸小螃蟹，摊主还在念叨： “现炸小螃蟹，又香又脆，一盘只要五元钱。” 对这家伙，陈大军忽视加鄙视，整理好自己一身的正装，阔步向前。 王璐挽着他的手臂，把一个蓝色小盒子塞他手里，这是男人最珍贵、女人最珍惜的信物。 芬兰木甲板上，郭佳佳穿着紫色的长裙，波西米亚风格的绣花，把她的健康肤色衬托得精美绝伦，她是来自西域的女王，这一波婚纱秀，她是绝对主场。 第七十四章 复仇烈焰起 陈大军的脸胀得通红，郭佳佳满足的看着意中人的腼腆： “陈哥……” “喊什么陈哥？改口……” 王璐这么一挑，让紧张的空气充满了金属粉尘，随时都要爆炸！ 陈大军实在无法驾驭这气氛，羞涩一笑，转身向小摊贩走去，激动得步伐有点踉跄。 现在是吃油炸螃蟹的时候吗？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把王璐气得直跺脚，郭佳佳到是笑盈盈的等待着。 陈大军指着桶里的活螃蟹： “老板，您好！我能买三只活的吗？” 摊主看他一身正装，不是新郎就是伴郎，嘴还甜，自己也大方起来： “你自己挑吧，不要钱，看你今天这么帅。” 陈大军把蓝盒子放进前胸内插袋，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煎锅旁边，再顺势把手伸进水桶，熟练的捞出一公二母，说声“谢谢”就回到两位亲人的身边： “恩，那啥……我……我要放生三只小螃蟹，来纪念今天这个最最美好的日子。” 郭佳佳的眼泪涌流，这是一个多么强悍、多么善良、多么浪漫的男人！ 陈大军在甲板旁边蹲下……嗯，不行！有几只贪婪的鸭子，小螃蟹性命难保。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三只小生命，沿着湖边向远方的芦苇荡走去，王璐和郭佳佳幸福的看着他纯情满满的背影。 百米开外，似乎有安全感，陈大军再次蹲了下来。 突然手机响了，有微信，普通朋友都静音的，有提示音就是重要联系人！ 他手一松，三只螃蟹挣脱而逃，踏上草地，跟装了导航一样，精确冲向水岸，马上吱溜入水。 微信是靳勇发来的： “你没事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大军笑了一下，回信： “没事，都这么多年了，王璐已经把话说开，我可不是原始人，想得通的。” 刚刚发送，电话就打进来了，还是靳勇： “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这是最近的事情，而且没有结束啊。” 陈大军有点奇怪： “不就是茂宇出生之前的一时激动吗？你说最近，我不知道是什么。” 靳勇停了一下，声音变低了不少： “王璐和郭佳佳现在也有情人，在上海静安，前不久还见过的。” 陈大军扫了一眼远方向自己挥手的爱人们，有点五雷轰顶： “不对啊，她的手机记录我全部翻看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啊！” “那个男人非常狡猾，他一直用别的方式联系她们，不是用手机，而且主要是联系郭佳佳，郭佳佳与王璐也从来不在手机上提及此人，他们不久在静安区一个会所呆了两天三夜。” 对于神通广大、肝胆相照的靳勇，陈大军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他掏出蓝盒子，扔进湖里，然后向着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电话没有挂断： “他们很相爱吗？” “不算真爱。通过侦查，发现这个男人是一个十足的混蛋，他之所以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接近王璐，然后通过王璐的家庭，找到快速上升的途径，也能满足她俩的一些爱好。” “他们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 “这个看不出来，信息不太多，感觉牵线的是一个神秘人物，此人在国外，不好调查。” “这样的烂人，一定有破绽，你帮我找他的软肋，我要弄死他，尽管我会跟王璐分手，但我也不希望王璐和郭佳佳受到他的伤害。” “大军，我懂你的，已经找好了，他犯了不少事情，都藏着的。有几个线索加工一下，深入一点，最低也是无期，就看你怎么想了。” 陈大军继续向前，后背上负载着两位爱人痛苦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跟靳勇通话： “不要无期徒刑！我要他从物理上消失。” “只是，大军，只是他的家人会非常悲惨。两年前有个类似的案子，犯人死刑之后，爹妈都自杀了，因为犯下的罪行让家人都无法面对世人。他来自农村，父母挺不容易的。还有，他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才一岁多，这对妻女的打击也会非常大。” 陈大军安静的听着，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激动： “没有家法伺候，就须咎由自取，既然为人父母，就得承担责任。关于妻女，这个好办，做个切割，就无所谓了。我会技术性的给一笔钱，足够他妻子快速吸引到可靠的男人，我最近就辞职来上海。” 快二十年了，靳勇最想听到的话终于出现，就是陈大军辞职下海，他有点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 “太好了，我等你。对了，你不用担心他妻小，这个案子牵涉的东西非常复杂，资金面也很大，到最后，举报人的奖励，利益方的回赠，不会低于两千万，这钱给他老婆孩子就行了。” “先给一千万，剩下的一千万我们替她做投资，确保她们终身有收入，终身财务自由。” 挂了电话，陈大军把王璐和郭佳佳的微信删除，再打开手机通讯录，把她们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再打开微信，给裕华中学图书馆留言： “馆长，对不起，我老家出了点事，要紧急回去一段时间，工作方面望能酌情调配。” 有点请霸王假的意思，但一生就这一次。 再拨通了刘月兰的电话： “刘姐，我现在要回老家，我跟王璐准备办缺席离婚，到时如果有什么事，你帮我处理一下。” 这对刘月兰如同晴天霹雳，一下子哭了出来，怮哭。 她知道陈大军，钢铁一般坚强，冰雪一般无情，闪电一样的执行力，劝是没有用的，喊了起来： “你这个混蛋！茂宇怎么办？” “他既然去了外国，就是外国人，外国人对父母离婚习以为常。王璐和郭佳佳是你的妹妹，我会给她们准备钱，你定时给转过去，我希望她们一辈子都能开心的逛商场，我好喜欢她们逛街的样子……” 陈大军突然被泪水哽住，说不下去了。 “你要去哪里？我不能见不到你！” 这话陈大军爱听，总算有人牵挂，心情立马雨过天晴，笑了起来： “怎能不见我的宝贝姐姐？我们还要缔造n个众里寻，一旦开疆拓土，没有你不行。你现在懂了会计业务，下一步，我拜托你个事，动画片《小猪佩奇》，英文原版，你有空就看，几百集，至少看十遍，好吗？” 刘月兰瞬间明白了他意思，这是为出国做准备。 挂了电话，微信又响起，是陈大军的语音留言： “刘姐，你最近把商务车报废，用途改成纪念品，找人运到于县，放我老家，收藏起来。” 他喜欢刘月兰的商务车，买车就是为了安慰他的，在车上有儿子的欢笑，有爱人的缠绵，还有仇人的鲜血，不论是小猫痴懒的昵依，还是毒蛇炫丽的眼神，都是陈大军的最爱，这辆车里传载了很多很多。 爱情的沉重和身心的放纵，复杂的交织在一起，他微笑着，苦笑着，冷笑着，右手食指举得跟眼眉一样高，神经质的左右摇晃，这些年在荔州的经历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一幕一幕的掠过，否定，否定之否定，再否定，他一遍又一遍的念叨： “假的，都是假的，都他妈的是假的……” 第七十五章 孓然回故乡 王璐扶着哭成泪人的郭佳佳，两人一点一点的挪回车上，看着汽车钥匙，就像陈大军的遗物一样令人无法平静，王璐叹息： “他说过，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有了意义，要么闭嘴，要么离开，要么死去，现在，他觉得对我们已经没有意义，他应该是离开了。” 郭佳佳的眼泪如柱，紧紧的抱着王璐的上臂，迷茫的看着车外的一对对新人： “我们伤着他了，他现在一定好痛苦，我好想说对不起，好想跟他说对不起……” 王璐抚着郭佳佳的头，亲吻着她的头发： “他的人离开了，但他的心不会离开，你一直是他渴望的人，我们就是两棵芒刺，已经插入他的心中，永远也拔不出来。” 陈大军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到了荔州火车站。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到理发店洗头吹干，血可流，皮鞋得擦油，来到车站宾馆大厅，在自动擦鞋机前面呼啦啦一阵子。 登上开往苏北的火车，来荔州时豪情万丈，回老家却孤身一人。 到了禾州，钻进一辆出租，告诉师傅打上表，指到哪就开到哪。 古河大酒店，风采依旧，运牛路8号，证券部已经搬迁，接着开往黎县，找到差点丢命的歌厅，小楼已经破旧不堪，没人住了，公路垫高多次，感觉路边的房屋和树木都下沉快一米了，最后来到黎县二中，陌生得无法识别，教学楼、校门全部重建，曾经长满杂草的足球场，建起了一幢宿舍楼。 再一口气回到于县复兴镇的乡间小楼，把老娘吓了一跳。 上海，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南北高架和延安高架上来回穿梭，上海人津津乐道的灵异九龙柱，一遍又一遍的晃过。 年过半百的司机，冷静像一个飞行小时数过万的机长，将车稳稳的停在一幢严肃装修的大楼前。 他转过头，对后排年轻的老板说： “靳总，您每天都太累了，今天是些简单手续，让我去帮您办理吧。” 是的，用词不是“你”，而是“您”，非常清晰，而且略带强调。 靳勇一边整理领带，一边回答： “谢谢你，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好，这是朋友之托，这个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以后，他会是我的并肩战友，我都十顾茅庐了，他才肯出山。” 于县，复兴镇。 陈大军这次回来半个月，从来不说上班，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 母亲切肉丝，陈大军洗锅，娘俩在厨房忙活。 天天在一起说了很多话，今天母亲的家常，闹的路子有点变道： “大军，你还记得二桩吗？” 二桩比陈大军年长近十岁，他排行老二，在一棵树桩旁边生下来的，所以小名叫二桩，真实名字叫什么，还真不知道。 “妈，我记得啊，那可是咱家的世敌，欺负我们好多年。” “他当包工头，去年年底收了工程款，还没有来得及发给工人，就被人砍死了，钱也拿走了，挺可怜的！” 陈大军没感到难过，心里居然有点窃喜。 母亲没有等他说什么，继续往下聊： “三十年前，他们家跟我们家矛盾很深，还打了一架，二桩子扇了你姐姐一耳光，那个时候你才十岁。你后来做的事情，其实我知道的，只是我从来没有说起过。” 陈大军紧张起来： “妈，你别乱想啊，我啥也没做。” “你是我生的，我养的，你啥事能瞒过我呢？自从二桩子一家跟我们打架后，我们家里每次买火油，你都抢着去买，其实你偷偷藏了些油在竹林的地窖里。 还有一次，公社派人来水库抽水，一大桶柴油被偷走了，就剩一个空铁桶，我也知道是你分几次拿回来了。 一年后，二桩子家跟别人打架了，在他们两家打架的第二天，他家房子就被烧掉了，这样一来，他们两家深冤死仇，我知道是你把房子点着的。” 陈大军惊恐起来： “妈，没有的事，你不要乱猜啊。” “我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也没有批评你，因为在烧房子的时候，你跑进去把他家老人背出来，还把猪赶走了，我就知道你的心还是仁慈的，至少是一个不伤人性命的人。” 陈大军把手洗干净，扶着妈妈的手，让她坐下： “妈，这事咱不提了，好吗？” 母亲坐在灶前，又熟练的摘起了菜： “还有些事情，我也要说一下，我怕哪天我双眼一闭，就带进棺材了。” “嗯，妈，你说，我听着呢。” “你真的不要恨你父亲，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大都是这样的。你看，他脾气一直不好，还不挣钱，我要是离开他，带着你和你姐另外嫁人，也不是嫁不掉，但我一点这个心思都没有，因为他对我还是有恩的。 我一直没有说过我老家的事，别人都知道我是一个盲流，是孤儿，很小就没有家了，其实，我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只是我不愿意回去罢了。” 陈大军紧张起来，这么大的事情，妈妈为什么一直不说，他赶忙给母亲倒一杯热水，然后坐在她旁边的小凳子上，紧紧的握住她的双手： “妈，你说下去，我听。” 第七十六章 母亲的身世 “我是外省来的，我爸是村里的文人，就是给人写契约、写对联、写祭文这些。我妈是农民，不识字。 我从小记得最多的就是我爸在写字，我妈在干农活，他们好像从来没说过一句话，我爸见到另外一个女人就很高兴，她是旧社会的一个丫鬟。 我还有一个弟弟，比我小八岁，其实我妈怀了很多次，都因为干活太重，没有养得起来……” 陈大军神情突变： “我有舅舅啊！” “在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我妈病了，病得很重，有一天，她把我叫到床前，当时没有任何人，她拿出我常穿的旧棉袄，当着我的面把一块玉石缝进棉花里，告诉我这是她最值钱的东西，如果以后弟弟和我需要钱，就把它卖了。 几天后，我妈就死了，我当时还不太知道难过，就看到妈妈躺在门板上，像睡着了一样，感觉她很快就会醒过来。那时弟弟才一岁多，爬到我妈的身上，钻进衣服里要吃奶。” 陈大军的胸口烈火焚烧，眼泪像失控的火山岩浆，和鼻涕一起涌流下来，双膝无力的跪下，额头贴在母亲的大腿上，泣不成声。 “我妈下葬后没几天，那个丫鬟就住进了我们家，我和弟弟经常被她打被她骂，我爸也不管，也不敢管。过了一年多，弟弟还不到三岁，有一天哭着说肚子疼，我就问他为啥疼啊，他悄悄的告诉我，是后妈踢的，还求我不要告诉爸爸，不然，他还要挨打。 我弟弟接着就发烧，还吐了血，我抱着弟弟哭，我要带弟弟去看医生，但是，后妈就扯我的头发，打我的脸，不让我出门，怕我告诉外人。 大概过了五六天，一天早上醒来，爸爸告诉我，弟弟死了。” 陈大军抬起头，眼睛血红，青筋爆胀： “妈妈，老家是哪里？在哪里？我要去找这个丫鬟，死的活的我都要找到她！！！” 他的怒吼震得厨房的玻璃有些共振！ “大军，我们也怪不得任何人，就是那个时代造成的，这样的事情，当时也不止我们一家，不去想了，都过去了。” “那小舅埋在哪里？我要去看他，我要带你去看他，他一定很想你，让他也看看我，他有外甥的啊！我还要告诉他，他有个外甥女在美*国，咱家现在有花不完的钱了啊！” 陈大军的嗓子开始沙哑，哭声撕心裂肺。 “找不到了，当地的风俗习惯，小娃儿如果死了，就是不孝的后人，说是他不想给父母养老送终，这样的人只能埋在大河边，一发大水就冲走了。” 陈大军的胸口和咽喉猛然被一口气憋住，哭不出声音，说不出话，好一会才缓过来，只是脸上没有眼泪了，只有粘乎乎的泪痕，脸色苍白。 母亲拍着他的肩膀，继续说： “弟弟死后，有一次我正挑水，一块石头砸在我后腰，我摔倒在地上，看到那碗口大小的石头，我知道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当天晚上就抱着缝有玉石的棉袄，趁着天黑往外跑，我决定再也不回那个家了，就到处要饭。 有一次在火车站，我可能太饿，就睡着了，醒来后有两个阿姨给我吃馒头，说送我到一户好人家，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 就这样，我到了于县，住你爷爷家里。你爸比我大几岁，对我还是很好的，他带我一起干活，饿不着，冻不着，我也就满足了。 后来才知道，我是被别人卖到于县的。别外有个小妹，跟我一样的情况，她生了五个儿子，精神出了问题，还被捆着铁链子，五个儿子都不认她，也不救她。还有一个，跑了两次，抓回来，手被砍断了，现在用一只手在挖地做饭。 跟她们相比，我还是运气好的。你爸就是脾气暴躁，就是好酒，但没有对我们造成大的伤害，现在你和姐姐过得这么好，我啊，随时都可以闭上眼睛了。” 母亲终于把自己的身世全部说出来，这让陈大军一点力气都没有，快瘫到在地上了，但他要求自己稳住，不能吓着母亲： “妈，你给茂宇的那块如意，就是外婆留下来的吗？” “是的，就是那块。有了大红和你，我就一直跟自己说，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我活着才能保护你姐俩，我每天都担心你们没长大，我就死了，你们可怎么办啊，我不能让你们再走我和你小舅的老路啊……” 母亲终于哭出了声音，这是陈大军几十年来第一次看到妈妈哭泣。 哭了几声，就止住了，用粗糙的手抹了抹眼泪： “人啊，就是操劳一辈子，大红和你命不好，由于我和你爸挣不到钱，你们那么早就出身了社会，吃那么多苦，只要以后无痛无灾，有吃有穿，就谢天谢地了。” 她轻轻的抚摸陈大军的头，开始恳求： “大军，无论遇到什么，你都不要有仇恨，好吗？恶人自有报应，咱宽容一些。还有，明天跟我去你爸坟前烧个纸，你还是应该去看看他。” 陈大军点点头，站起身来，上了二楼的电视房，把门关起来，浑身似乎没有一点知觉，躺上沙发，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一会，伸手碰到了什么？是电视机的遥控板。这是熟悉而陌生的一个物品，陈大军突然发现，自己几十年来都没有碰过这东西，尽管在荔州时和它天天见面，自己却没有开过一次电视。 一摁，电视响了，是mtv，播放的是《想你的365天》。 想儿子了，这个电影是陪茂宇看的，儿子在英国吃得习惯吗？那边泳池的水一定很冷吧，听说白人三九天都喝冰水。 想王璐和郭佳佳了，郭佳佳的健美身材，和李玟就是一样一样的，她们一直在哭吗？ 看到电视里沉香在流浪，陈大军恍惚感觉他就是小舅，好可怜，孤苦伶仃…… “心里，有你说过的故事，梦里，你在回家的路……” 歌词让陈大军再次鼻子发热，泪如雨下，赶紧把门锁上，开大电视音量，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第七十七章 向老师家事 浦东，陆家嘴，金墙蓝玻的摩天大楼上，靳勇在办公室里细致的整理文件，反复核对后，整齐的装进公文箱，在镜子前侧一下脸，再扬两下脖子，踏着锃亮的皮鞋走出门，司机在电梯旁等候，呼梯按钮已经按好。 迈巴赫转过转盘，正下延东隧道，电话响了，是陈大军： “不用办了，我最近就来上海。” 靳勇有点纳闷，什么不用办了？ 正要问个究竟，信号没有了，车被堵在过江隧道，迈巴赫也不能飞过去。 陈大军没有听到回答，再拔两次电话，也不通。莫非天意？两个小女孩真的要失去父亲？ 他接着给靳勇发了条微信： “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们不要管这个事了。”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好不容易见到了天日，靳勇赶紧摇晃手机，寻找信号，终于摇来了陈大军的微信，他告诉司机： “回公司。” 拍着座位上的文件箱，看着黄浦区的炫丽群楼，靳勇想着如此天才的战友，现在又变得大气了，他忍不住唱起了小曲。 别人唱歌要钱，老板唱歌要命，司机强忍着这鬼叫，又不敢蒙耳朵，只能捂着胸口把车开回公司，告诉前台，晚上聚餐就不参加了，突然胃口不太好。 复兴镇。 一片白杨未老先衰，落叶和树枝一样枯黄，树林的旁边，一片坟场。 土坟前，母亲烧着纸，点着香： “他爹，大军来看你了。” 纸烧得差不多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陈大军拍拍母亲身上的尘土： “妈，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陈大军说这话，母亲非常满意，她收拾好塑料袋，提着垃圾慢慢的挪步回家了。 看母亲已经走远，也确定周围没人，陈大军解开裤子，对着还没有燃尽的纸钱，痛快的尿了起来，前半段浇灭了纸火，后半段尿上了坟头，提上裤子就走人。 火车，一路向南，直奔荔州。 裕华中学对得住自己的，要离开，也得给学校一个说法，尤其是加西亚图书室，她改变了自己和儿子的命运，陈大军决定回去跟校领导道个别，只是离开的理由没有想好。 在列车上，陈大军收到了黎县二中向老师的长微信，分好几段发的： “大军，上次你说是做投资，我给你寄了一万块钱，过了一年，你寄给我小一百万，说是运气好，投资非常成功，还说什么托我的福，好像你赚了钱还要谢我一样。 我们当老师的，敢于下海而且成功的人不太多，但是，绝大部分教师的脑子是够用的。我教一辈子书，见识不多，但四海之内的学生一直在给我反馈外面的世界，你这样违背常识的行为怎么能骗到我呢？我知道这就是你的钱，我没有说感谢，是因为我怕自己说起来太无力，你的钱我收下了，是因为儿子在上海确实需要一笔钱来安家，不是人穷志短，而是不希望孩子继承我的贫穷。 我做主，给儿子在上海郊区买了套房子，交通也还方便，不影响他上班，而且这房子现在都值两百多万了，婚姻问题也迎刃而解，在我还不知道如何感谢你的情况下，儿子现在又来找事了。 他说你一定是资本市场的高手，早就吵着要见你一面，我一直都没有同意，一是怕打扰你，二是觉得他一个学医的，总想着赚钱，可能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他又在说这事，还说什么我给他留下的人脉关系太少，我感觉他思想有点偏了。 大军，我想你能不能见见他，你给开导一下，这年头啊，谁给买房子，就听谁的，麻烦你了。当然，没有时间也没关系。” 看到向老师的来信，就感觉特别亲切，但是，这个任务也太艰巨了，几乎无法完成，把思想装进别人的脑子，那是上帝的活，便何况自己现在的生活一塌糊涂，戴着重枷，如何劝得好犯人？ 但这是向老师啊，怎么能拒绝？ “好的，向老师，我现在也到坐班的年龄了，有的是时间。你可以让他这个周日来荔州，中午十二点，长江中路肯德基，我等他。” 尽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陈大军也没说谦虚或者气馁的话，他不想让向老师失望，给孩子喂的鸡汤，只能现熬了。 回到荔州，陈大军来到水帘洞浴场对面的宾馆，开了房间，住下来，离市里远一些，免得遇到熟人，等几天把辞职办好，就去上海。 星期天上午，十点，肯德基没有想象中拥挤。 过去的刘月兰，只要坐在这里，每次都像打了鸡血，踌躇满志的跟陈大军研讨众里寻的未来，今天，她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时不时抹着眼角： “车的报废手续已经办好了，等我请个师傅里里外外清理干净，下周就发到于县。这个是王璐让我带给你的，王璐一家对你多好啊，你却这么绝情。” 陈大军小心翼翼的打开牛皮纸信封，手有点发抖，近二十年的感情，突然一刀斩断，对魔鬼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信封里是三件物品：护照，红辫子手机，以及跟随自己几十年的笔记本。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王璐更了解自己，她完全知道他需要什么，陈大军的眼睛红了。 翻开笔记本，有妈妈的存折账号，有姐姐的美*国电话，有第一次上班的报到地址，还有王璐一家人的生日，安枞资本的地址……尾页，是靳勇当年留下的联系方式。 还发现一页对折的复印纸，是王璐的留言，陈大军熟悉到骨子却又望尘莫及的书法： “这些年，你最爱看的书都是关于宇宙的，而且是英语版本，荔州怎么会是你呆得住的地方？谢谢你陪我们这么多年。 在红辫子手机里，除了张航，还有一个女人，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打扰你们，是因为我希望你快乐，你没有因为她而离开我，说明你更爱我。我现在捅破这张纸，只想帮助你更加坚定的离开，去追求你的理想。” 合上笔记本，陈大军强忍脊梁坍塌般的痛苦，抬起头来，对着可怜巴巴的刘月兰就开审： “小猪佩奇看多少集了？” 这都什么货色？尽管刘月兰知道他的用意，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冷漠，甩下一句“这对王璐不公平”，就气呼呼的出了门。 刘月兰提前走了，下一个会面还有一个多小时。陈大军走上街，进了家文具店，买了一支带橡皮的铅笔，一瓶胶水，一把剪刀，还有一盒牙签，回到肯德基。 拿出王璐留言，垫在笔记本上，用铅笔慢慢的画啊画啊，王璐和郭佳佳的肖像，慢慢的浮现在王璐笔迹的两端，中间描了个丘比特。 用剪刀把多余的纸修掉，然后在背面抹上胶水，对好方向，像制作艺术品一样仔细贴进笔记本，边缘还不太贴实，陈大军用牙签一点点的蘸着胶水补齐，他的脸粘到桌面上，半眯着眼睛指挥双手精贴起来。 只可惜，就像瑞士的钟表匠推测出金字塔不是奴隶建造的一样，陈大军的心魔不去，怎么能裱好艺术品？眼泪让王璐的字和自己的画模糊起来，吓得他赶紧用纸巾按了上去。 第七十八章 神经科医生 向老师的儿子，向鹏，准时到了，很明显是在外面看着时间，然后掐着秒点进来的。 好家伙，人高马大，体型健美，标准的费德勒，一个运动员客串什么医生？ 陈大军给他点了奥尔良套餐，让他啃着鸡肉，自己想着怎么给他喂鸡汤： “你说你一个医生，要这么好的体格干嘛？你是拿手术刀，又不是关公大刀。” “哎哟，陈叔，一个手术动不动就十几个小时，你手上是一条命，是一个家庭，甚至还能往大里说，这样一来，医生的身体不行，还真顶不住，所以我每天健身。” 好吧，打开了话匣子，挺好。 “你考大学就上海名校，还医学，毕业直接留上海，你这样干，让我这大专生还活不活啊？” 上班几年、吃尽苦头的向鹏哪里受得了这个话： “陈叔，您饶了我吧。大学毕业第一年，我觉得华山医院不算什么，第二年，觉得社区医院不算什么，第三年，医院的保安觉得我不算什么，我这未来可真迷茫。” 感觉向鹏还挺能扯，陈大军索性就放大了步子： “什么情况？似乎境遇不太美丽，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人脉！我觉得我们小地方的人来闯大上海，就缺乏这东西，在学习机会、升迁调动方面，就被动一些，同样的水平，不同的人脉，前途差别很大。” “向鹏，你是不是听你爸说我很成功啊？” “当然了，能那么短的时间里资金翻得那么快，绝对是我的偶像了，所以特别希望向你请教。” 陈大军开始装洋蒜： “那我说话还是有点份量了吧，我也觉得人脉很重要，但是，有才华支撑的人脉才有意义。” “陈叔，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 陈大军感觉机会来了，赶紧猛吸一下可乐吸管： “你说的人脉，给我们带来的改变，可能就是月薪五千与月薪五万的区别，改变不了人生格局，也无法跨越阶层，而我说的人脉，能完成人生的绝对蜕变。” 这是要放猛料的节奏，向鹏脖子一伸，上唇微翘： “我好想听，陈叔您说。” 看他如此有上进心，陈大军兴奋的给他再撕开一包番茄酱： “我举个例子吧，你看，这些年房地产火上了天，一些开发商、包工头，甚至房产中介，都在这股狂热中坐了直升飞机，产生了一大批千万富豪，亿万富豪，这个你同意吗？” “同意啊，我爸他们开同学会，坐庄的都包工头，开着宝马七，衣锦还乡，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语文老师的儿子有点出口成章，这让陈大军开心一笑： “然后，你有没发现，满大街就出现了小额贷款啊、金融咨询啊，一个个的新贵们坐里面高淡阔论，然后没多久，基本上就是突然之间，这些门市都消失了，多少富翁资不抵债，有家不能回，成了穷光蛋。” 向鹏不住的点头，很明显这个医学专业的高材生，没少关心社会，这就无形的鼓励陈大军越扯越远： “再说城市部分中产吧，余钱几百万，就这样理财，那样投资的，一会贵金属，一会外汇……” 说到外汇，陈大军的嘴猛然闭上了，手掌心对着向鹏晃了一下，表示抱歉，然后跑进了卫生间。 他一阵懊悔，自己这满大嘴跑火车，终于把自己带进阴沟，说什么外汇啊？这让自己产生中毒的幻觉。 回来坐定，长辈的架式还要是拿出来的： “刚刚聊那么多，就是说我们很多富人其实还是缺乏常识的，对庞氏骗局、郁金香泡沫没有概念，所以辛苦几十年，还得打回解放前，子女照样过苦日子。为什么会这样呢？其实是人脉关系出了问题。” 我的个天，总算回到主题了。 向鹏否决： “这不是人脉的问题，这是人脑的问题！” “我的神经科医生，你看什么都是大脑的事，恨不得给猩猩装块芯片就能开航天飞机。我刚刚说的这些人生失误，究其原因，还是没有高端人脉，如果有个李嘉诚大舅、巴菲特二舅，他们就不会犯这些错误了啊。” 向鹏乐了： “什么样的外婆能生出李嘉诚和巴菲特啊，这基因也变得太猛了吧。” 陈大军继续摆呼： “我们就是低层人，我们之所以不能跟巴菲特那样的高端人士交心，是因为我们进不了他们的法眼，我们的水平不够啊。” 听得向鹏半张着嘴，一根薯条快掉出来了，费德勒可没有这么狼狈，陈大军赶紧做了总结发言： “你等会，有点乱，我捋一捋……只要我们……一门心思钻业务，两眼不盯手机屏，三天学习不下楼，四海精英成朋友，哈哈哈！” 向鹏激动的站起来，一双油手抓住陈大军的小臂： “陈叔，您的话我听懂了，我也知道您为什么这么成功了，我会抛弃无用的事务，像巴菲特二舅说的，只做最重要的事，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神奇的神经系统！” 这顿kfc总算没有白吃，陈大军长舒一口气：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一定会是世界级的医学家，到那时，你的人脉圈会给你提供改变人类进程的核心资料，我希望你是那个按下星球文明快进键的人。” 做牛做马有难度，吹个牛拍个马谁还不会？陈大军就踏踏实实的来了一回天马行空。 回到宾馆，陈大军无聊的躺下，琢磨着如何向单位提出辞职，虽说工资和退休金对他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要跟情同手足、关心自己的人说再见，却不是一件容易事。 晚上，他走出去，散散心。 在公路上溜达了半小时，还是没有想出离职的理由。 突然，感觉马路对面有个人影怪熟悉的，尽管看不见脸，也听不到声音。 他穿着灰色劳保工装，靠在一个面包车旁边，手里攥一个对讲机，在叨咕着什么。 陈大军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便衣。 慢慢走近一点，仍然隔着马路，认出来了，是经侦的卢科长，现在任荔州市公安局副局长。 第七十九章 惊魂水帘洞 卢副局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远方的一个建筑：水帘洞洗浴中心！ 陈大军明白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这几天困惑自己的问题，答案粲然而现，他找到自己从裕华中学辞职的理由了，而且是永远的离开。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掏出手机，假装听电话，让手机和手掌严实的挡住自己的左脸，若无其事的前进，头不敢转动，也不敢咳嗽，生怕被卢副局长认出来。 走进水帘洞，换鞋，存手机，领手牌，高挑的大堂经理，穿着职业装轻盈的飘过来，直接挽住他的手： “黎哥，好久不见！” 是的，姓黎，技师有艺名，顾客有异名，大家都图个安全，免得出了水帘洞再大闹天宫什么的。 被大洋马挽手的感觉，按理是自信加酥软，但今天陈大军却心急如焚： “我心情很差，想体验一下角色扮演，要大房间，三个头牌，一副麻将，一箱啤酒，消费不封顶。” “好的，马上安排，您先休息，一会如不满意，我给您换人。” 黎哥很少来，一来就是特别待遇，因为“黎哥这人，大气”。 再小气的男人，来到这里，都大气。 套间，大床房。 这床也忒大了吧，占了半个房间，还是心形的，粉红色，中间微鼓，像个大桃子一样趴在那里，天花板上顺下来几根红绸，在空调的风口翩翩起舞，令人遐想无限。 隔着玻璃，是洗浴间，按摩浴缸正在放水，热气腾腾，热水岸边，是一个气垫水床，做成佛手的形状，胖乎乎的，软绵绵的，又可爱又勾魂。 陈大军打开床头的农夫山泉，一口气喝了半瓶，感觉还渴，也不好意思喝了，因为有人敲门进来。 三位模特，一位淡黄长裙，一位比基尼挂白纱，还有一位情趣汉服，免肚兜。 虽说衣着至此，但却没有一点艳情暗示，自信的她们，更像是在走戛纳红地毯，还略带野性的微笑，感觉是几个好莱坞死党准备狂欢。 陈大军知道，头牌就头牌，不只是外表，更重要的是，她们脑子里有素质人士需要的东西。 来不及细想，立马安排项目： “那啥？今天我遇到了初恋，她不理我，很伤心，我想找回当年的感觉。 麻烦三位一件事情，你们立马回去换上正装，去市里给我买三个东西，一是肯德基的汉堡，二是哈根达斯冰淇淋，三是荔州的丝绸手帕，你们三位，一人买一种回来。 特别注意，当年她为了给我买最好的东西，就花了三个小时，所以你们必须要三小时之后才回这幢楼。你们的服务钟点现在已经开始了，不会赖帐的，如果回来早了，我会投诉的。” 然后一人给了两百块钱，催逼她们离开，临走之前，再交待了一遍：换衣服，马上走，三小时后才回来。 三位佳人离开不一会，麻将和啤酒到了，陈大军快速把麻将倒在床上，胡乱码个四方城，然后打开啤酒畅饮起来：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隔壁传来一阵阵春光荡漾的声音，像是后宫的百灵鸟在欢叫，而他一边喝酒一边唱歌，那歌声就像五马分尸前的嘶吼…… 不知不觉，看着纪录片，唱着恐怖歌曲，大半箱啤酒喝没了。 唱是唱不动了，酒还在慢慢的下…… 猛然，整幢楼房地动山摇，有人破门而入，有人失声尖叫，有人高声抗议，有人跪地求饶…… 陈大军和别的痴男怨女一起，被纠了出来，在走廊站成一排。 滑稽的是，被抓的人，跟抓他们的人，都穿着汗蒸服，感觉不像警察执法，更像浴客打架，只有陈大军一身西服，像个浴场老板。 终于，等来了穿警服的警察，是几个女警官，她们一边安慰着失足女郎，一边指挥着大家排队下楼。 喝得多了，陈大军有点酒气，满脸通红，走起路来踉踉跄跄。 “你慢点！” 一只铿锵玫瑰，伸手扶了他一下。 我的个亲娘，这女警官个子真高，硬是把作训服穿成了米兰时装。 你再威严，我也要看看你的脸，有酒壮胆，没办法。 我的乖乖，你就是年轻的关牧村啊！ 到了一楼大厅，抓的站成一排，被抓的站成一排，还面对面，陈大军努力想看清楚关牧村的警*号…… 门口一阵呼啦呼啦的，穿劳保服的卢副局长跑进来，他扫了一眼，马上从手下那抢来个黑头套，三步并两步冲到陈大军跟前，“唿”的一下蒙上他的头： “全部套上，带走！” 陈大军鬼火直冒，关牧村的警*号还没记得下来！ 一队警用依维柯“滴呜滴呜”的开走了，三个浓妆艳抹的头牌模特，提着购物袋，站在马路对岸，惊魂未定，其中一个恍然大悟： “我只知道他叫黎哥……” 警察局，问讯室，警察老哥的循环问题，多得来数学老师都算不清楚： 几点去的？带多少现金？有没有带信用卡？在前台看到几个人？前台鱼缸里的鱼是什么颜色？大概多少条？是自己进的房间还是有人带着进去的？要了什么服务？有没有洗澡？跟技师有肢体接触吗？有按摩吗？客房电视播放的是体育频道还是连续剧？带多少现金？几点进的门…… 陈大军回答得口吐白沫，他很想告诉警察哥哥，自己的头发是十一万七千二百八十九根，不信你来数！但没敢说，害怕卢副局长捶他。 卢副局长翻了笔录，电话拨到了老领导家： “老首*长，今晚我们在浴场有个突然行动，不巧遇到陈老师，他没有什么问题，但还是想报告您一下。” “怎么会没有问题呢？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别顾及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真没事，就是一个人在那喝酒，最多也就想打打娱乐麻将，我看就不用通报单位了，回到家，你们要多交流。” 王国志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语气变了： “你还是通报吧，他应该是需要这个通报才进去的，麻烦你了。” 上海陆家嘴，环球金融中心。 电梯像火箭发射一样，冲上91楼，别说耳膜，陈大军感觉角膜都要裂了。 来这里不是为了观光，而是吃饭，餐厅名叫：世纪100。 第八十章 云端会靳勇 靳勇还是那么瘦，头发还是那么茂密整齐，还是白衬衣红领带，是不是当年那一套，就不好说了。 他看到陈大军进来，没有握手，而是一个尽量克制的熊抱，人来人往，不能太野： “大军，我真想你啊。” 把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骑在胯下吃饭，也就靳勇干得出来，虽然陈大军这些年来对他是万分感激与佩服，但说话也不见外： “这规格也太高了吧！我的靳老板！” “哎哎哎，别拿我开涮。第一呢，这是楼层最高，适合你的个性，高瞻远瞩嘛；第二呢，我也不能算老板，就一干活的，最多算合伙人吧。” 牛排吃得挺带劲，陈大军有点不好意思： “你说，要我做什么，反正这饭都吃了。” 这样直接的伙伴，靳勇没有看错，举起酒杯： “我希望你帮我定夺并执行一些投资项目，我欣赏你的眼光和毅力。” 在老友面前，陈大军就直抒胸意了： “投资吧，我的理解是尽量不投，要投就全投。 尽量不投，就是对于那些来求资金的项目，基本上没有靠谱的，尽量不要投了，但是，每一个项目都必须深入研究，一百个当中，还是有一两个值得合作的。 所谓全投呢，就是遇到行业转折期，风口上的公司，尽量投个遍，无论哪家就飞起来，都能挂上个衣角吧。” 靳勇一口红酒喝下： “大军，你简单安顿一下，准备干活，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要我干嘛，不会是米字楼的事情吧！” 陈大军拿着刀叉，指了指楼下。 “不不，上交所的项目，我们有基金部。我希望你去海外，具体一点，就是投资到国外，赚钱回中国，为祖国做贡献。你的众里寻和外汇模型，堪称经典，我相信你会续写传奇。” “现在有没有项目？” “目前是有一个意向，是手机方面的。东南亚有个叫ds的公司设计了一款手机，手机也叫ds，样机过了，代工厂也出货了，现在他们需要融一笔钱把推广全面做起来，要不你去看看？” 两个脑袋只有两尺远，靳勇还是把计划书用手机发给陈大军。 陈大军向下一阵扒拉，微微点头： “我去一趟新加坡，只是不住香格里拉，我在教育中心订房间，走到香格里拉就几分钟。” 靳勇有点吃惊： “你对新加坡怎么这么熟悉？” “哦，我也不熟，只是每一年中美都在香格里拉激烈交锋，我就关注了一下酒店周围的情况，知道个教育中心。” 靳勇笑了笑： “博闻强记啊，你住教育中心，是为了给公司省钱吗？” “做这样的项目，哪里会省住宿费？我不想住对方建议的宾馆，是为了信息安全。” 靳勇有点肃然起敬，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整了整红色领带，他给陈大军斟上酒，然后举杯，“cheers”。 新加坡樟宜机场，陈大军坐上一辆克莱斯勒出租车，向市中心进发。 ecp高速一路向西，时尔椰林阳光，时尔古榕阴森，时尔海港笛鸣，时尔高楼屹林。 无心看风景，陈大军在手机上搜索着东南亚、南亚、西亚的人口、信仰、习俗，直到住进教育中心，把自己丢进热水里煮起来。 澳洲昆士兰，黄金海岸。 阳光炙烤着长长的海岸线，海浪不厌其烦的拍打着金灿灿的沙滩。 度假的游客一如澳洲考拉，沙滩上一睡就半天，长腿女士们更是过分，穿着比基尼趴在地上，为了享受极致的日光浴，背上那根细细的绳子也不放过，解开，光着大背、光着屁股蛋*子晒太阳，只要关键的三点埋入沙粒就ok。 陈大伟穿着个大裤衩，在海水里推着个火烈鸟救生圈，何蓉娣坐救生圈上面，保守的泳衣，保守得像牛仔服，下身平脚，上身长袖，还黑色，气得曹珩连连摇头： “我的妈妈姐啊，你俩就不能穿得亮丽点吗？这哪像度蜜月啊？跟出海打鱼似的。” 何蓉娣才不管这些，一个劲怂恿陈大伟继续推： “大伟别理他，咱玩自己的，他一会说我们的救生圈傻，一会嫌我们穿得土，这样的儿子咱不要了。” 折腾了一阵，累了，一家三口也像考拉，老老实实的躺平。 曹珩长大了，很懂男人： “陈小爸同学，你这样放弃事业陪伴我妈，了不起，我是真心佩服。” 陈大伟把何蓉娣的手放到胸前，笑了笑： “我不像你，有这么强的专业，我除了开车，还能做什么呢？再一个，我哥辞职了，他是个天才，如果我们能成功投资他，对我来说，就是很好的事业了。” 何蓉娣对陈大军早有了解，众里寻上市，清大也小赚了一把，她笑着点头，当着儿子的面，大大方方的把头靠上了陈大伟的肩膀，曹珩拿起手机就拍照： “快，都看着我！陈小爸，你到是笑啊！哎哟，我的妈妈姐，你不要一照相就举剪刀手，土死了……” 新加坡，香格里拉酒店，会议室灯光暗淡，投影更迭。 陈大军坐在u型会议桌的一边，ds的两位高管三个技术，以及几个龙套人员坐另一边，有点群儒舌战诸葛亮的意思。 ds团队的华语挺别扭，但几个人配合得相当默契，一阵神讲解，通过幻灯、视频，把ds手机历史、现在、未来，介绍得清清楚楚。 陈大军看懂了两点，一是这个团队配合如此娴熟，肯定讲了无数遍，不知道多少个投资经理被他们洗过脑，二是别的资金似乎对他们的兴趣不大，ds对来自上海的资本相当重视。 全程下来，陈大军一言不发，直到会议结束，甩下一句“我们考虑一下”，就走了。 一周之后，再次开会，ds展望未来，重点谈及预装软件的事：ds手机会低价销售，但是，用户会收到各类商家的推送广告，媒体性收益会非常可观。 陈大军还是没有强烈反应，只是说“我们公司应该会有兴趣，我会及时沟通”。 一位跑龙套的马来小伙子，实在受不了这不愠不火的引资方式，在厕所小便池遇到陈大军，掏出了他的ds手机给陈大军演示： “陈总，您看，我们手机上的app，都是根据各地区的生活习惯预设的，这几个对东南亚用户很有吸引力。” 裤子拉链还没有拉好，他就把手机上的app给陈大军看，一页一页向后翻，翻得有点快，翻到最后一页，整个手机屏就一个app，图标有点古钱币的感觉，这兄弟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迅速的向前翻了回来。 正在这时，手机短信来了，闪出几个英文字： “bosswantstoseeus.”（老大召见） 小伙子歉意笑笑： “陈总，我要忙去了，不好意思。” 陈大军回到会议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走回教育中心，一路上就在想这个钱币app，为什么小伙子会这么紧张？ 想不明白，烧脑得很，他决定出去转转，乌节路上美食美女，成串的烤牛肉，大杯的黑啤酒，浓烈的咖啡香，都无法让他兴奋起来。 得，玩刺激的吧。 早就听说新加坡的黄赌毒是分家的，赌钱买春随你玩，一沾毒*品就玩完，陈大军招下辆出租车，直奔金沙赌*场。 门卫把守严格，却又崇洋媚外，见到新加坡护照，脸一沉，要进来，交一百新币，见到外国护照，免费进入，还笑脸相迎。 陈大军拿着大中国护照，在这是外国护照，而且金字招牌，保安对他点头哈腰，呵呵，自己还是很受尊重嘛，陈大军顿时觉得自己大了一号，于是买了筹码，揍到一个好看的发牌小姐面前，挥霍起来。 铆定的一千新币，很快就输光了，陈大军愿赌服输，金盆洗手，绕着大厅转起来，看新鲜呗。 眼光转到了楼上，那是贵宾室，大资金玩家的天堂，电影中的赌侠、赌神、赌圣，是不是就在里面？会不会斩手枪杀或者输掉两个家族？陈大军有点好奇。 猛然，发现了什么？ 第八十一章 赌王的秘密 楼上的宝石包厢门口，竟然出现了在厕所给他看手机的马来小伙子！ 走廊上，他和ds团队一起，跟着一位领导，领导穿着黑白细格西服，粉色衬衣，淡绿领带，左手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自信的斜向上伸了一下，手腕静脉处，表带隐约呈现，凭表带末端的模糊轮廓，陈大军判定那是百达翡丽。 明白了，ds的老板是一个爱好赌博的大腕！ 这让陈大军绞尽脑汁从赌博的方向，去寻找那个app的奥秘。 他已经无心博*彩，徒步走过鱼尾狮，慢慢走向教育中心，在脑海里苦寻答案。 莫非？莫非是这样？ 陈大军的美术天赋极力想把那个app的logo打回原形，莫非是李财神的齐国古钱变形而来？ 一夜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把常用手机放在宾馆，带上现金和关机的红辫子手机，坐地铁，绕了半天，绕到北部的兀兰地铁站，对时尚的新加坡人来说，这里是大西北，手机信号有可能来自马来西亚。 下车，再走一段，找个文具店，买了两支记号笔，再买四十张sim卡，分两套，一套用红色记号笔，从1标注到20，另一套用蓝色记号笔，也是从1标注到20。 dhl快递门市，将蓝色一套发给了张航，再把红辫子手机打开，发短信： “收到快递，1号卡装上，等我消息。” 然后关机，回宾馆。 通过秘密的1号通道，张航迅速的返回了信息，印证了陈大军的设想，ds手机上的钱币app正是李财神开发的，用于监控手机用户的经济收入和消费习惯，为贷款公司提供放贷参考！ 东南亚人口就超过6亿，如果发展到南亚，那是天量，还有西亚，说不定会还有非洲，总之，除了中国和美日欧，别的地区都可能是他们的用户，陈大军顿时感觉热血澎湃。 他认为ds高层极力掩护，无非就是偷天换日，想隐蔽真实收入罢了。 第三次会议，陈大军给了态度：我们决定投资，但是有两个条件，一是我们需要进驻财务，二是你们可以做n本账，但是给我们的账本不能跟真实数据相差5%，如有超过，法庭见。 这么一个表态，十个亿的投资就有初型了，ds代表团却不敢应允，说要回去向领导汇报。 上海陆家嘴，靳勇被董事会抬上了烧烤架：你在哪里找个野人？这么大的项目，瞎作决定！ 微信加电话，问了陈大军半天，也问不出所以然，靳勇直接飞到了新加坡。 陈大军租个私人游艇，把满脸迷惑的靳勇运到了新加坡南边的巴威岛，下了船。 这地儿挺好，海岛海滩海岸线，有树有鱼无人烟。 “咱游泳去！” 陈大军说。 赤道边上，靳勇的脸不知是热得通红，还是急得通红。 好你个陈野人，扛着这么大个项目，还有心游泳？唉，都是自己找的，只能认栽，跟你游吧。 两个大男人脱了衣服，手机也没法带，穿着短裤向着几百米外的一块礁石游去。 到了目的地，陈大军突然变了态度，冷峻而严肃： “现在说话才安全！ds手机最核心的业务，是收集次发达地区的消费数据，卖给贷款公司，他们老板深谙赌场之道，玩这个程序，应该跟大耳窿有直接通道，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帮助争议中的窿哥寻找可靠的客户，少惹麻烦。 我能通过后台掌握他们真实的交易数据，并有法律文件防止他们作假，这个投资应该是稳赚不赔的。 合同签好，如果他们做不起来，大头的钱，退回来就是；如果他们做得太大，我们就高位走人，这么多个国家一把抓，而且宗教国情太复杂，玩大的，咱不掺和。 最后一点，我希望你给我留两个亿的份额，一是我欠了不少人情，是需要还的，二是我们得为更广阔的融资渠道提供信任，没有合力，以后无法做大项目，你在总公司那边技术处理一下。” 天空和海水一样湛蓝，海风亲吻着脸庞和胸膛，鱼群亲吻着大腿和脚丫，靳勇却无法享受这来自天堂的恩赐，只是一个劲的懊恨： “大军，你说我跑新加坡来干嘛了？” “一会上了船，你还得带上你的苦瓜脸，不要让任何人觉察出什么。” 阳澄湖，一个跟螃蟹有仇的地方。 翘角楼，水边建，一对老朋友，隔着一桌子的大闸蟹，见了面。 陈大军，才去南洋五个月，海里洗了几次澡，回来就是海龟了，装洋装得不要不要的。 他打开一瓶勃艮第干白，这酒其实跟新加坡没一毛钱的关系： “刘姐，这酒是巴黎一个同事专门带到新加坡给我的，我呢，又专门从新加坡带回来孝敬您老人家的。” 可是刘月兰不领情，因为她见识过这货最无情的一面： “直接说吧，要我干嘛？我下午还忙着跑税务局呢。” 很明显，王璐的事情，她还是过不去。 “没，没事，咱今天就是吃螃蟹。” 假装正经的摆弄起蟹八件，陈大军仔细拆螃蟹： “刘姐，你看哈，这蟹腮可不能吃，还有蟹心，在这……哦，对，还有这个蟹肠、蟹胃，我帮你摘出来……” 看陈大军这架势，就差点要喂自己了，刘月兰抿一口干白，再怎么着，这弟弟还是亲弟弟，非常心疼： “说吧，要我干啥。” 第八十二章 资本难入眠 陈大军实在装不下去了，放下工具，擦擦手，夹一小块芦笋放进嘴里，感觉调整好了，才露出狐狸尾巴： “是这样，刘姐，我们在新加坡投了个项目，需要派驻一财务，工作压力也不太大，主要就是把大的收支盯着就行了，你看，我也不懂财务……” 好你个陈大军，早早让我学会计，后来还要我看小猪佩奇，玩的都是套路贷，刘月兰当场提出抗议： “你潇洒几个月，跑了，然后把我拴在新加坡？像菲佣一样，一锁就五年吗？” “不不不，当然不会，就是一个月在那边住十来天，有时也要跑跑东南亚别的国家。公司执行重大事务的时候，你需要在场，这是我们的要求，也是他们老板的意思，我看这个老大在原则上不会有问题，所以你不会太累。薪水呢，一年有七位数，当然我还会给你安排投资收益。” “我英语不好啊，只能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能行吗？” “当然行，他们各部门负责人都是华裔，交流不是问题，就是看文件的时候，点个英翻汉就行了。” 刘月兰全心的剥着大螃蟹，一边挑肉一边寻思，过了好一会儿，抬起头说： “好吧，老姐为你漂泊一回，但是要早点把我弄回来。对了，那天遇到秦师傅了，他还说要见你呢。” “他好吗？当时外汇交易失败后，我给他打了八十万，让他去开一个电器门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跟我说，他不合适当老板，做生意欠账大，他脸皮薄，不会收账，还是觉得上班好，他说想见你，就是想请你吃饭，专门把钱还给你。” 陈大军拿着个螃蟹大钳子，突然不知道往哪下手了，有点犯傻： “刘姐，别人都说难交心，但是，我怎么一路上尽遇好人呢？包括这次去新加坡，对方老板明显是个赌王，但是我却觉得他是一个诚恳的人，很好打交道。” 刘月兰笑了起来，给陈大军倒上酒： “大军，你知道吧，人是有磁场的，你想做某一类人的时候，这一种类的人就被你吸引过来，或者说人都是多面性的，如果你用真诚的一面去待人，就很容易换来别人的真诚，我过去搞中介，天天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感触挺深的。” 陈大军频频点头，两人频频碰杯，一瓶白葡萄酒没几下就见了底。 “以后，我会非常忙，满世界跑项目，这次回来看我母亲，下次回家都不知是何时了，去新加坡也会很少，所以那边的事情，就麻烦老姐了。” 别过刘月兰，陈大军上了车，一辆沃尔沃suv，坐到司机后面座位，发动机轰鸣，一路向北奔向于县。 司机已经把两个纸箱准备好，一个纸箱在后座右侧，装满文件，每一份文件都是一个海外投资项目，另一个纸箱在副驾驶，空的。 陈大军开始批改作业，一本一本的阅读，然后画个大红叉，扔进前座的空箱，同时耳机里放着微信留言，男声，很职业、很自信、很渴望、却又很担心的那种： “陈总，我们在亚的斯亚贝巴已经有十五年了，工厂运营和工程承包都非常顺利，这次介入医疗卫生事业，主要动力还是希望给投资者更多的回报。这次开董事会，我给你们公司争取了两个亿的份额……” 陈大军没有听完，就换了另一条留言，是女声，又甜又性感，还带几分暧昧： “陈总好！您在投资圈的名气是如雷贯耳啦，我们董事长非常钦佩，一定要我专门回国来拜访您，我感觉您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哥，终于来到我的生命里，我好激动啊……我们公司的动漫，在日本也是很有名气的……” 项目像雪花一般的飞来，明的誓言、暗的许诺，还有私下暗示的钱回报、情回报，像苍蝇一样围绕。 成单无捷径，量大出奇迹，陈大军只能训练自己习惯起来…… 飞机降落在里奥斯坦国的首都，陈大军和两个本地的向导，直接驱车来到北部的h省，黄沙满天，连太阳都是忽隐忽现。 来这里，是想投资自来水工程，解决用水问题，资本的本性是逐利，帮人解渴只是附带产品，这次盈利的保障，是新上任的长老，据说他思想开明，进取心强，群众基础好，值得投资。 见识了，他的群众基础实在是太好了，村民们只喝了一杯水，说起长老，就激动得掉下两杯眼泪。 长老的理想远大，请陈大军吃了顿饭，通过翻译说他五年之内要把h省建成里奥斯坦的波尔多，他的红酒将飘香全世界，让人佩服之余，还有点头皮发麻。 这事就算否掉了，再飞往北欧的养猪大国，考察肠衣肝素纳的高产奥秘。 资本无眠，投资人无眠…… 荔州，半岛咖啡。 见面才五分钟，余丽已经正式的向王璐说了三次“对不起”。 经历了这么多，王璐的性格并没有改变： “知道啦！知道啦！说再多对不起，这咖啡也不能变成两杯。其实，这些年，我不但不恨你，相反，我感觉你是我的亲人，真的！因为你给了我的爱人那么多幸福。” 余丽也是跑遍全球、见识各路精英的人，今天听王璐这么一说，感觉自己无地自容，又非常感动，有点哽咽，说不出话来。 王璐很诚恳的问： “你会和他结婚吗？” 余丽用纸巾抹了下眼睛： “不会的。婚姻吧，是穷人的避难所，是富人的监狱，大军能在金钱上有多富有，我不敢说，但是，他在精神上的富有，应该是非常罕见的，这样的人哪里需要婚姻呢？” “我靠！我岂不是太亏了，这些年嫁了一个魂不守舍的家伙！” 王璐的洒脱也算是活久见，余丽也不管对方是否唐突，轻轻握着她的手，很认真的说： “你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他现在需要去闯荡世界，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等他忙好了，他会回到你的身边，相信我！” 王璐信任的点点头，有点苦笑： “那你呢？他不爱你吗？” “他也爱我，不过，我只是他的红颜知己，你才是他的爱人。这个不矛盾，成功者有他们的秩序和牌照。” 王璐再搭上一只手，无意中拍到了余丽指头上绿得像假货的玉扳指，再抽回双手喝起了咖啡，“咯咯”的笑了起来： “一个纯洁如玉的数学老师，在我身边变成了嗜血如命的金融大鳄，你说我是不是女巫附体了啊？” 生性阳光的王璐，此时深深的感染了天生忧郁的余丽，她退下扳指： “这个能算礼物吗？你能记得我吗？” 余丽的眼泪滑落，再次握住王璐的手，不肯放下。 王璐终于哭了，笑着哭： “看吧，激情消费就是大坑，你一激动，帝王绿翡翠就没了。” 停车场，即将离别的两个女人久久拥抱…… 一年多过去了，陈大军跑遍了几大洲，没有任何进展，沮丧的他回上海参加公司年会。 午后，靳勇和陈大军打车到黄浦，泡起了桑拿。 会所是古罗马装潢，现代化技术，煞费苦心的设计，就是为了实现一个效果：贵！ 高昂的费用让下午的浴场异常安静，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泡一阵搓一阵，然后钻进了湿蒸房，云里雾里，跟修仙一样。 水房的回音挺好，靳勇开心的哼起了小曲，如果飞蛾听了他的歌声，来不及扑火就得直接撞墙。幸好水蒸气“吱吱”乱响，陈大军听不太清他的歌声，不然他也可能一头撞死。 歌声停了，陈大军靠近，食指压了下嘴唇，靳勇知道他有话说，低头把耳朵伸过来。 确定湿漉漉、闹哄哄的房间只有两个人，陈大军压低嗓子说： “ds那边，刘月兰掌握的财务数据，和我用非常手段获得的业务数据，是统一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向我们撒谎，也坦诚的把另外几套财务资料都备份给刘月兰，这位华侨大佬是靠得住的。 因为民间借贷迅猛，公司的业务做得特别好，现在我们投资收益接近二十倍了。刘月兰盯着的，如果有大钱投进来，我们就高位走人。 现在ds名气还不算太大，是老鼠长到兔子的过程，没人过多注意，到了兔子往大象发展的时候，树大招风，在那些国家，多半出事，咱不冒那风险。如果我说撤退，你在总部要迅速行动。” 靳勇点了点头，用手做了个ok的手势。 冲了澡，一起换衣服，靳勇有点感慨： “大军，你真的是天降雄兵，今晚的年会，我想好了，我要为你唱首歌，歌名就是：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你看怎么样？” 陈大军刚把短裤穿到膝盖，听了这话，拿着短裤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戴着耳机，我能听见是流行歌曲，这些年你一直听歌吗？” “对啊，我有空就听，还练声乐呢？等几年，我还想开演唱会。” 陈大军赞许的点点头： “我喜欢你的歌声，不过最好给我一个人唱，晚上聚餐的时候，还是算了吧。” 满脸是“牺牲我一个、幸福十万人”的无奈表情。 于县复兴镇，老家。 陈大红和母亲在厨房炒菜，陈大军在客厅给果果讲化学，恨不得一周把一学期的重点全部讲完，回美*国后直接拿a+。 客厅旁边的房间改装成了车库，车库里是一辆报废的商务车，轮胎悬空，四根粗硕的水泥柱顶着底盘支点，这些支点承载着荔州往事。 晚上，家人都睡了，陈大军打开邮箱，各种计划书像垃圾邮件一样涌来，他仔细的一封一封的阅读，然后删除。 猛然，眼前一亮，一个附件让他反复看了三遍。 第八十三章 潘帕斯草原 这是一个颠覆教育产业的项目，核心思想是开发简洁的程序和庞大的数据库，让学生实现自主自动学习。 通俗一点，夸张一点，就是：只要用了这个教育软件，就不用管子女学习，孩子自动变成名人富豪专家教授，赚钱孝敬你，你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孩子教育是个千年难题，对普通家庭来说，培养吧，父母成废物，不培养吧，孩子成废物，如果有了这样的教学神器，那是相当的喜大普奔。 怎么实现呢，也很简单，只要学生坐在电脑面前，摄像头就会扫描他（她）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姿态，分析出使用者的思想和情绪，找到他（她）当时最适合学习的内容，然后抓住学生的兴奋点开始教学。 授课的是一个虚拟教师，根据学生偏好自动生成的，教学课件和教学语言都是根据全世界最优秀的示范课整合而来的，在教学的过程之中，老师会随时根据学生的即时情绪，调整教学的内容和进度。 看起来有点像奇谈，但是，作为火箭班的一线教师，再加上多年给陈茂宇一对一的辅导经历，陈大军感觉这个项目解决了教师、学生、家长的痛点，一旦实现，学生可以根据自己偏好学习，没有了统一*教学，就不容易开小差，同时，大部分老师都会被解放出来，不再天天和学生做斗争，岂不美哉？ 陈大军把邮件转发给张航，留言：你给评估一下，在软件层面，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然后打开另一附件，是创业者的资料。 林加恩，stephem，29岁，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到谷歌ai上班，曾经跟可汗学院有深层的合作，只是他爱好摇滚，思想比较激进，跟练瑜伽的南亚团队合不来，现在准备单干。 研究一下他的家庭背景，挺有意思。父亲早年在中国大陆教历史，母亲是个服装厂老板，在十岁那年，随父母移民加拿大。母亲倒腾些外贸单子，养活一家人，父亲赋闲在家，全心家教，活活把他塞进了斯坦福。 这样的经历，陈大军觉得似曾相识，倍感亲切。 内心比较赞同这个idea，但动不动就想要端掉全球上亿教师的饭碗，完全是叔可忍，婶不可忍，陈大军觉得有点荒唐，所以暂时没有表态，考虑一段时间再说吧。 离开老家，又开始天马行空的生涯，看计划书、网上会议、现地考察…… 南美，神奇的潘帕斯草原，培养了阿根廷、乌拉圭、巴西的足球悍将，陈大军来到这里，就是早上吃牛肉，中午吃牛肉，晚上吃牛肉，半夜还是吃牛肉。 在这狮子会桑巴、狐狸会探戈的土地上，半夜睡觉是可耻的，所以，尽管五天长了四公斤，陈大军也毫不在乎，在酒店的露天阳台上吃着烤肉、喝着啤酒，仰望着南半球的星空。 “滴滴”，有微信，是谁半夜三更发信息？有病啊！哦，糊涂了，中国时间是下午来着。 唐烟旎发的，打开一看，是她的自拍照，在一广场边上。 揉揉眼睛，把图片放大，看清楚了后面的字：禾州站。 明白了，她还在留恋禾州的美术之夜呢！ “哈哈，好美丽，我也喜欢那里。” 陈大军给了不痒不疼的点评。 唐烟旎回信：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过去的就不说了，就说这次新加坡投资吧，回报率和回收期都刷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我当年没有看错，小屁孩就是一个小天才。” 这样的赞美，如果回到从前，陈大军会乐得找不到北，但现在是老油条了，不怎么激动，照样喝酒吃肉，还是很冷静： “现在不是说有疫*情吗？你怎么到处跑？” “我们准备投检测公司，就出来看看。” 原来跑项目呢，哈哈，美女同行，陈大军乐了： “病毒就是一阵风，几个月就完事，你还想当疫*情倒爷啊？” 唐烟妮直接发条语音： “你以为就你尖啊，我们得到的消息，意大利可能会爆发。” 陈大军本来躺床上，吃着喝着，美女聊着，好不慵懒，一听到这个消息，他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啊，会传到欧洲！我明天一早飞旧金山，去谈在线教育的项目！如果疫*情不消，远程教育应该有市场，这养牛的事情先不管了。” 旧金山，又名三蕃市。 从机场租车，开到硅谷，一路上的设施，跟荔州相比，没有最破，只有更破。 硅谷边上，一个高尔夫球场，濒海而建。 球场边的水泥路，东一块大补丁，西一个疙瘩坑，路边搭个木板房，弄点白漆，就算个咖啡馆。 草皮边上也舍不得装路牙石，木方子挡上就完事，还长年不换，木头腐烂裂开，就像阿根廷的炖牛肉一样，一丝一柳的。 硅谷大厂的大咖们，为了让孤男寡女成功约会，操碎了心，但对身边这个球场的bugs视而不见。 林加恩，在老家光宗耀祖的天之骄子，大学毕业后都没有回过老家，可能是因为忙吧，忙着打高尔夫。 知道这小子是属刺猬的，为了见面聊得投机一些，整点共同爱好，陈大军紧急买了套球杆，驮着个异型大包等林加恩。 来了，瘦高个，体型跟球杆一样。 海风一吹，人就饿，打球之前，二人坐进板房咖啡馆，啃起了汉堡包。 没有客套几句，林加恩就亮出镇场法器： “我想，也许我知道你对这个项目的顾虑是什么？如果我能这样说的话，我曾经在谷歌ai做经理，并且，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女朋友，在谷歌的视频推广部门工作，现在，你是不是放心一点呢？” 一个中国人，为了说中文，还得费劲巴拉的把脑子里的英语翻译过来。 陈大军算是听明白了，林加恩的教学系统，有可能会跟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工智能团队合作，拿到天量数据库，还有可能优先拿到凶猛的推广渠道，这样的话，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心里面默认了林加恩的强大，但陈大军从学生成长的角度提出疑问： “比如一个孩子，智能教学系统检测到他对机械非常兴奋，就会在机械设计方面不断教学，我相信，他很可能在十五岁就成为顶尖的工程师，但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偏废了别的素质，比如文学、音乐？” 这是一个诚恳到骨子里的问题，却没有想到引来林加恩的怒目圆瞪： “只有你这样呆板的人，才会提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你要告诉我德智体美劳、比学赶帮超吗？你是想说衣物不扫、何以扫天下吗？你认同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日之际在于晨吗？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万恶淫为首、百善教为先？还是安居乐业？还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跟你这样低智商的人谈项目，就是侮辱我的智慧，我打球去了，不再见！” 尽管是胡说八道，大逆不道，但母语说得还算顺畅。 陈大军慢慢把汉堡吃完，擦了擦嘴角，再用剩下的一张餐纸把小桌子收拾干净，倒完垃圾后，把一大包高尔夫球杆送到吧台： “你能帮我把这个捐给需要的人吗？” 服务生小伙惊奇得双手一摊，调皮一笑： “我就是那个需要的人，可是，您不喜欢高尔夫吗？” “我喜欢的，只是今天心情非常好，我要彻底轻松一下，不想背负任何行李。” 打开车窗，吹着海风，迎着加州的阳光，陈大军微笑着急驰在邓巴顿大桥，车厢里响起了《阿甘正传》的插曲： ifyou''regoingtosanfrancisco, besuretowearsomeflowersinyourhair. （如果你到旧金山，头上要用花装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