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武林恶少后她紧急跑路》 楔子 角落处,一个女子静静地垂足在墙边,惨白的面容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似乎没有一丝生机。 “告诉我,孩子是谁的?”隐忍的声音自身边传出,透出绝望的怒气, “是他的吗?”女人抬起无神的眸子,看着眼前人,往日灵动的双眼显现出丝丝嘲讽和悲哀。 “知道吗?”男子蹲下身来,直直地看着女子, “屋外如果没有我的人手,此时的你就是一具尸体。” 《渣了武林恶少后她紧急跑路》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渣了武林恶少后她紧急跑路》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一章 天下第一美公子 这宇常城,有三件大事,这阵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一,城主若峰天召集天下英豪,决意寻找几十年前消失的武林秘籍《风之纹章》 其二,据说江湖暗宫的老宫主逝去,少宫主即将就位,听说也是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主,这阵子暗宫竟放言要称霸武林,江湖人怀疑有这等自信,要么就是不自量力,要么就是和《风之纹章》这本秘籍到手有关。 其三,就是大家无不叹息的凌瑾之和若琪的婚事。 “实在太不配了!”茶馆里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摇头嗟叹,“若大小姐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哪里配得上凌波公子。” 在宇常酒楼里,往常喧哗的酒楼里片刻安静下来,几乎所有客人的眼睛都盯着三个人,三人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当中一人,更是清雅至极,一身雪白罗衣,玉簪束起了长发,经过人身旁传来一阵的兰麝的香味,脸如桃杏,姿态闲雅。 在江湖中,几乎无人不知凌瑾之是何许人也,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眉如墨画,目若秋波,正是“凌波公子”,不仅气质如兰,人品在这一辈公子哥当中都是道屈一指,是常宇城许多达官贵族的才子佳人争相结识的第一公子。他身边两个至交好友,一个称“冷公子”的容枫,学问一流,世家子弟一枚,虽长相俊儒,与人说起话来却是简约冷淡,另一个则是翩翩贵公子林子清,家财万贯,是江南首富林大老爷的独子。 “小贼,哪里逃!” 一个身着青绿长裙的姑娘冲上了酒楼二楼,前方跑着一个早已筋疲力尽的小贼,店小二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两个人,把一桌又一桌客人的酒菜弄翻,一个又一个盘子被当面武器一样,任两人互砸。 那个小贼看到在距凌瑾之他们不远处有另一个窗子,回头一抹嘲笑,便疾速从中跃下。 “还想逃,看我怎么把你抓住!”说完,只见那青绿衣服少女也跟着跃下去。 不一会儿,从酒楼又跑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一边喘气一边叫道:“小姐,小姐,等等我啊!”当她站定后,小姐和小贼的影子早就不见了。 “这位姑娘,你家小姐,打坏了我总共十二个盘子,十五个碗,同时致使五位客人没付钱就走了,总共六十文,再加上……”店里的老板连忙拿着算盘,拨弄着算珠,皱着眉头说道。 “我没钱,钱在我家小姐身上,不,现在应该在那个贼身上才是。”丫鬟听了,急得快哭了,不住地往窗子外面张望。 “这可不行,东西是你家小姐弄坏的。”店里的老板白了眼这个倒霉的小丫鬟。 “我来吧。”在窗边一直看着这一幕的凌瑾之,站起身来,走到老板身边,从衣袋里掏出了些碎银,递给了老板。 “这怎么好意思,常公子,东西又不是你弄坏的。”老板一见到凌瑾之,立刻满脸堆起笑来,满脸的皱纹全挤在一起。 “无妨。” “公子。”丫鬟抬头紧紧盯着常轩适,不由得紧张起来。“刚才,我家小姐……噢,不,刚才那不是我家小姐,我是来找我家小姐的…….我应该说什么的……” “你家姑娘刚才从窗处跳出去追小贼了。”凌瑾之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窗外。 “哎?”丫鬟听了,终于将眼睛从常轩适身上离开,立刻转身准备追小姐,“多谢公子!”想了一想,回头赶紧又说了一句,“那真的不是小姐!” 凌瑾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浅浅地笑了笑,回到窗前。 “哎,这么说,刚才那追贼的竟是若姑娘?”林子清一脸的惊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姑娘本来性情就如少年,你不会这都没听说过。”容枫举起酒杯喝了口酒。 “我答应过她爹会娶她。”凌瑾之轻轻地晃了晃眼前的酒杯,任酒水在晃动下漾起层层波浪。 容枫听了凌瑾之刚刚的话一直愣着,终于问了句:“你说的是真的?” “你说呢?” 一向不显情绪的容枫,显得有些疑虑:“你不是一直都……那,你喜欢若琪?” 凌瑾之头转向窗外,神色静宁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缓缓地说道:“无论喜欢不喜欢,我都会娶她。” 在若府内,一间小小的屋里, “小雨,你确定,你真的确定,那个,我,他看到我追贼了?” “是的,小姐。” “他也看到我跳窗了?” “……是的,小姐。” “他更认出我是谁来了?” “……” “啊,怎么会这么丢脸啊!”若琪大叹一声,倒在床铺上,双手捂着脸,过了一会儿,立即坐起身来,“你说,小雨,你实话告诉我,凌哥哥看到那样的我,还会不会喜欢我?” “小姐,您又不是没丢过脸,凌公子说不定都习惯了。”感觉到自家小姐愤怒的眼神,小雨安慰道,“您上次在百家花宴为了凌公子耍了好长时间的剑舞,还有上次在咱后花园举办的诗文大会,您一不会剑,二不会诗词,对凌波公子的心宇常城谁能不知道呢!” “小雨,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用事实无情地嘲笑我呢!” 小雨笑道:“今天,还是凌公子出钱帮了小姐的忙呢,小姐,而且他答应了老爷会娶您,再过阵子,您就是凌夫人了!” 此时,坐在床上的若琪有点激动,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喜欢凌瑾之,常常从同门师兄弟口中听到他的名字,知道他年纪轻轻就技压群雄,比他哥哥们都要早早地坐上了武林五大高手之一的位子,为人温雅俊美,待人谦和。 十岁那年,若琪的母亲过世,许多武林中人都会来拜祭母亲,若琪一个人坐在一棵桃树旁,呆呆地望着地上掉落的桃树叶子,想到以后的自己更是孤苦伶仃,触动伤情,伏在树上哭泣。 一条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丝绢缓缓递到她跟前,若琪慢慢地抬起头来,高挑秀雅的身材,青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红色镂空梅花的镶边,腰系玉带,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若琪再慢慢抬头向上看,只见那人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宛如仙人,让人不由得呼吸一紧,竟忘了哭泣。 “知道吗?我父亲死的时候,我也你一样难过,可是一切都会过去的。”那位仙人似的少年轻柔地吐露出这些话,用那修长而俊美的手指拿着丝绢小心地擦拭着小若琪脸上的泪珠。 那位“仙人”哥哥就凌瑾之。 而现在,令若琪满心欢喜的是,余生的陪伴,也会是凌瑾之。 第二章 再见 隔日,若琪一早就起身,穿了一身粉红色的长裙,梳洗打扮后,推开门,看见丫鬟小雨正在门外等候,急忙问:“准备好了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连凌公子现在在哪里喝着茶水,我都和小三子打听到了。”说完,将手中做的热糕点用精致的食盒盛放好递给若琪。 “这是叫蒋大厨娘亲手做的?”若琪不放心,仔细确认了一下,“这样送去,会不会显得我太不矜持了。” “怎么可能,小姐!”小雨焦急道,“你们以后是夫妻,昨天凌公子帮了你,你回个礼谢一下,加深感情嘛!”小雨说完,眨巴着大眼睛,眼里全是笑意,“要不我来送!” “你这个小妮子!我来亲自送!还怕他不要不成!”说完,拿着食盒,立马跑远了。 小雨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身影,“我的小姐,真的好不矜持。” “瑾之,我觉得若家小姐真的太可怜了……”茶馆里,容枫认真地盯着常轩适。 常轩适低头,静静地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不语。 容枫叹了口气,“你不喜欢她,可为何还要娶她?这不是我所认识的凌瑾之。” “你跟我们直说吧,瑾之!是不是若城主逼的你,自从他当上城主以后,总是处处找你麻烦,把武林上的糟糕事全堆给你做。现在还把一个麻烦丫头给你,你今后又要做爹又要做娘的。”林子清轻笑,“你怕他干什么?再忍下去,兄弟你真的要成为若峰天的一枚棋子了……” 门外,一滴泪水静静地滴落,沾湿了浅绿前襟的姑娘紧紧咬住下唇,缓缓离身走去。 清晨, “小姐,你在哪里啊?”常府里很早便传来丫鬟的哭泣,抓着那一封若琪留下的信,若府乱成一团。 “小雨, 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去哪儿,我也不知,此行不想让你和我一起受苦,你自己好好去生活,常府就你一个丫鬟,若是感到孤独,便去找个好人家吧。我可能不会再回来。” “姑娘,你真的要一个人去江那边?”移桨的船夫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呆呆的姑娘,不禁问道。 “嗯。”若琪点点头,如若父亲来寻自己,那么去江那头,是自己能争取的最安全的路了吧,说完便不再答话。 船靠岸,若琪付了些碎银,便往岸那边走去。 “哎,姑娘,这里很少有人来,这个林子里常也有野兽出没,你一个姑娘家,我劝你最好回去吧,我不要你钱,把你载回去吧。”船夫看看这个瘦弱的少女,叹了口气,“难道是要寻死不成?”他低低地自语。 眼前的少女露出一丝甜甜的笑,但转瞬即逝,回忆中,凌瑾之曾经因为她的顽皮淘气,而说出如斯无奈的话语。 一切都过去了。 谢了船夫,她向林子深处走去,泪水早已在昨夜流干,现在就是心口有些疼痛。 “穿过这个林子,离宇常城就远一些了吧!”若琪轻轻自语,“只要走出这个林子,我就会忘记凌哥哥,只是太对不起父亲了,父亲,女儿任性最后一次。”干涩的眼睛又涨得疼痛起来。 吃了些带来的干粮,不愿休息地向前走着,耳边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声,若是以往,也许会大声地叫起来,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力气了,喉头干哑,便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下来。 天渐渐黑了,四周总有些凶恶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似乎要蓄势待发,若琪看看周围,心中已有些紧张,冷汗慢慢地渗满衾衣。 一只黑呼呼的动物咆啸一声,立刻向前扑来,整个身子在草地上袭袭生风,用那对嗜血的黑眸子紧紧盯着眼前只能拿外衣作为武器的少女,其他动物仍匍匐在四周,欲待这只凶恶的狻猊首发其攻,再来助阵。 看着眼前这只凶猛的野兽,若琪的心脏剧烈跳动,她将外衫快速脱下,作为武器,躬着身,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这只凶畜。 它咧着流涎的嘴,猛扑过来,少女见势,拿衣服套在它的脖子上,用力拽着,可是瘦弱的姑娘哪里是这只狻猊的对手,只见它龇着尖牙,若琪一只手用力掰开狻猊欲伸向前的头,另一手与牙齿各拽着衣服的两边,任那衣裳在外力的作用下,绕着狻猊的脖子越来越紧,这只野兽渐渐也喘不来气来,松开利爪,仅用眼神对峙,不久便倒了下来,趴在若琪身上。 “呼,呼——”她累得不停地喘着粗气,两只手因为狻猊粗糙皮肤的磨损早已脱了半层皮,上面还渗入丝丝血珠,惨不忍睹,嘴里因为咬着衣服的关系,牙龈处全是鲜血。 周围其他兽类们,正蠢蠢欲动,一双双眼睛射着阴寒的利光。 也许自己今天不得不死了吧,说过要让常轩适后悔的,自己死了,他会怎么样呢? 他会为自己哭吗? “你带了个女人到我这儿来?”一阵厌烦的轻语轻轻透入若琪的耳中。 “属下养的乐乐刚刚被这个疯女人弄得只剩下半条命!” 原来那个丑东西叫乐乐啊,我才是被欺负得只剩下半条命的可怜人。若琪挺佩服自己,还能去想这些。 “把这个女人扔出去。”不远处的男人显得更加不耐。 “少宫主,把她放在这里等死吧。她发现了我们藏身的地方,而且……”属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而且什么?” “您在这儿连个使唤的丫头都没有,这个丫头留下来服侍您吧。” 若琪暗自想道,对不起,我这双手细皮嫩肉的,从哪里看出我是个粗使丫鬟了,我的衣服还是常宇城最贵的精蚕丝制成的呢。 “呵。” 听到远处“少宫主”的轻笑,这个饲养狻猊的手下明显松了口气,呼吸声缓下来。 脚步声慢慢走近,她惊恐万分,一只手伸出过来,飞快地将一粒药丸塞入若琪口中,药丸入口即化,她沉沉睡去。 “还会装死,有意思。”少宫主低低笑道,“不要让这个丑丫头脏了我的眼,把她扔出去。” 梦中,常轩适身着白衣,眉目如画,月色如华,而那白色的身影越来越远,“轩适哥哥!”若琪不禁喊道,慢慢睁开双眼,一双灵动的眼睛望望周围,“这是哪儿?”眼前,似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自己躺在洞穴中央的草坪上,身旁还有一洼水塘,不知从哪个缝里蹿出丝丝冷风,直把自己冻得半死。 “呕——”喉咙口一阵火辣,禁不住吐出一摊黑水来,想起刚刚有个恶毒的家伙在嘴里塞下一粒药丸,凭自己多年的经验,“一定是毒药啊!我要死了!死在这个山洞里都没有人来救我。” 还是靠自己吧,若琪抬头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洞口,真是深深地“迷茫”了,一共四个大洞,每个大洞里面都有许多小小的洞口,简直是迷宫。 第一天,她去了一个较大的洞口,不敢走远,结果无疾而终。 第二天,她去了旁边一个较窄的洞口,发现了不少人骨,吓得爬到另外一个洞里。 第三天,她在另外一个洞里,发现了满洞的黑蝙蝠,吓得若琪看到洞就钻,沿途都没空留标记。 第四天,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山洞疙瘩里面了,估计很深了吧,肚子已经饿得吃不消。 “我就不信自己会饿死在这里!” 摸着石岩前进,朦胧中,从角落的那块地上,有丝丝白气冒出。 这里还有冰窖? 她心里头一亮,用手努力地触碰着周围的石板。 不经意间,碰到一个石块,机关打开,缝渐渐变大。她移步下去,看到里面冷气缭绕。 洞的深处有一扇石门。 使劲推开,几盏红烛依稀燃着,在一个冰石上,似乎有一个人静静地睡在那儿。 第三章 暗宫 都快要饿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咧了咧干裂的嘴唇。 她走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熟睡中的人儿。 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睫毛如扇,身着紫衣,五官精致绝美,皮肤在这缕缕冷气中像洁白的雪莲花,那片薄唇得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人蓦地想起修炼万年的妖孽,身上盖着一层质量上佳的狐裘。 若琪忍不住细细看着这个人的绝世的容颜,再摸摸自己这张干巴巴的小脸蛋,“这种样子,轩适哥哥肯定喜欢。”随即眼神黯淡下来。 正思索着,那一双妖魅的凤眼渐渐张开,看到眼前的若女人,惊愕了片刻,随即慵懒地将狐裘裹紧,眯缝着凤眼直直地盯着她。 若琪整个看呆了,似乎再看下去,便要浸入那风情万种的眸子里。 “仙女姐姐,你是被抓来的?” 随即想到昏睡前,那个自称少宫主的家伙,可恶啊,把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放在冰窖里,这不是折磨是什么。 “我好冷啊,姐姐,我们要不要一起逃出去。”那个妖似的人儿微微蹙了下眉头,嘴边溢出一丝冷笑。 没有看错,若琪觉得这个姐姐刚才的笑似乎有些冷冽,估计是有点瞧不起自己的不自量力。 “姐姐,我就快要饿死了,那个大魔头把你囚禁在这里,给你留点吃的没?”管他呢,顾不上塑造乖巧可爱的小妹妹人设了,若琪一边问,眼睛一边搜索。 一双透白的手伸出若琪眼前,仙女姐姐拿着银制的酒壶朝她晃了晃。 “喝酒能撑饱肚子吗?”心疼地瞄了一眼对方的那副样子,差不多断定上天是公平的,瞧瞧,这么漂亮的模样,却不会说话,怪不得打入“冷宫”。 打开壶盖,大口地朝喉咙里灌着酒,身体总算暖和些了,在宇常城内,若琪经常在酒馆里和别人斗酒,素有“千杯不醉”之称,这酒味道真是从没有过的清冽,好酒! 回头瞧瞧仙女姐姐,呵! 若琪差点一口酒惊得没吐出来。 原来仙女姐姐走的不是娇小可爱路线,站起身来,八尺高,着实有点“高大”了! 仙女姐姐见若琪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禁眼角弯弯,转过身,不露声色移步洞口的开关前。 听到声响,就这喝酒的功夫,仙女姐姐不见了。 石门处,一个粗野的身影来到于浅加面前,此人身躯凛凛,威风四射,一对剑眉入鬓,样若三十,身着黑衣。 于浅加用那阴冷至极的眸子瞟了黑衣人一眼:“庞琛,你可真是个废物!” “属下该死!”黑衣人腰弯得更低,冷汗不住地溢出,“属下一回过身想解决那丫头的时候,突然那丫头就不见了。属下以为,那是颗致死的药丸,掉以轻心了。属下该死!” 于浅加轻蹙眉头,给那丫头吞下去的的确是断肠散,入口即化,顷刻间就能毙命,从没失过手,那丫头竟还活着,想到刚刚一抬头,看见“活蹦乱跳”的丑丫头,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把她留着。” “属下遵命。” 不一会儿就听到石门转动的声音,紧张地看着眼前强壮的敌人。 黑衣人面无表情,“跟我来。”领着若琪向前走去。 若琪不敢有误,这次可不能把他当成仙女姐姐,自顾自地让他一个人走了。 出来后,庞岩让若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认真地说道:“你跟我回宫,要是想逃跑。只会死得更惨。”说完,便用黑布蒙上若琪的眼睛,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若琪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只能听到窗外的风声音。 “胡子叔叔,你把我带到哪儿?”她依稀记得这个黑衣人满脸的胡子渣。 “去你该去的地方。”黑衣人顿了顿,“还有,什么叔叔不叔叔的,叫我庞左使,真没礼貌。” 庞左使似乎被胡子叔叔的称呼郁闷得不轻,一路上再也不搭若琪任何有关的话。 到了目的地,若琪被放下马车,脸上的黑布也被拿开。 他们来到一个黑石山上,山体磅礴,气势轩然,走进山内,简直是令人惊呼。水晶遍布的石壁,映出殿内光彩夺目的宝石云座,碧波荡漾的一潭潭水波上,满是骄艳珍贵的花卉绿植,再向里走,竟像是进入云端里,云雾迷漫,让人不知缥缈在何方。 “你先在这里找事情做。”庞左使抬眼望了望目瞪口呆的若琪,对她的表情反应很是满意,“记住,自己找事情做。暗宫不养闲人,活不下去就得死。”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庞左使加重了语气,希望这个丫头自己好自为之。 毕竟这里,全是恶人。 少女点点头,知道自己原来是到了暗宫。 暗宫她听说过,从小若峰天每每咬牙切齿的时候,提到最多的名字。 据说这里没有一个好人, 据说江湖五大高手里,就有三个高手在这里面。 “你新来的?”一旁冒出尖锐细小的声音。 若琪转头一看,一个个头差不多大的瘦瘦的女孩疑惑地看着她。 “唔。刚来。你是谁?” “我是阿七,你本事很大吗?”女孩接着问,“竟然是庞左使带你过来哎。”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到一个陌生地方,最重要的就是把这里的情况通过一个小喽啰打听清楚,若琪想到这儿,盘着腿坐了下来。 “这里如果是暗宫的话,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阿七笑了笑,“你跟我来。” 来到一处敞亮处,远远地坐着一个黝黑的大胖子,身上布满伤疤,睥睨着阿七和若琪。 “你带了谁过来?”声音掷地有声。 “阿七带来了新来的姐姐,这个姐姐是庞左使带来的。我赶紧领她投到我们盟里,诚心可见。”阿七堆满笑容,拉了拉若琪,“姐姐,这是我们黑水盟的胖老大。” 她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的大胖仔躺坐在玉椅上,身边围着好几个谄笑献媚的手下,胖老大斜着眼睛看着若琪,身子坐直,向前倾了倾。 “可我一点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胖老大哼笑了一声,“你有什么本事?” 她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阿七的名字是怎么起的吗?本事在我们盟里排行第七,叫阿七。暗宫不养闲人,黑水盟最爱杀的……”胖老大复又躺下,“也是闲人。” 虽是黑水盟,其实人并不多,总共十来人。除了阿七,仅见过阿三、阿五和阿九,他们似乎也不愿意多搭理若琪。 没过几天,暗宫上下突然人来人往起来,她凑到阿七面前,“最近有什么大活动吗?” “少宫主要回来了。”阿七笑眯眯地问,“你都见过庞左使了,少宫主你见过没有?” 想到在地洞里的“谋杀”,若琪觉得脚从心底寒,忙说:“我可不敢见少宫主。” “胆小鬼!”阿七笑道,“又不是谁都能见到的。我们是暗宫最低层,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看到那边那个人没有?” 若琪顺着阿七的手向左看去,只见桥头对面有一个身着蓝色软甲的男人,嘴唇黑紫,眼珠一片白,周围竟无一人敢靠近,像个鬼魅。 “那个家伙看上去很厉害。” “没错,那个家伙也是新进来的。”阿七瞅了眼若琪,“跟你一样,新家伙。” “你不用激将我。”她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来。” 阿七将脸转了回去,轻轻哼了一声。 第四章 阿七 看着眼前的少女,几日不见,却又增添几分邋遢与不堪,云洛冷笑一声,转过身准备离开。 “姐姐,别走,帮帮我!”若琪追赶上去,焦急万分。 云洛停下脚步,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我今天要是回去的话,下面黑水盟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眼前的仙女姐姐并不作声,若琪却觉得这个姐姐眼里透露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她不由得继续说道,“我太弱了,他们必定会继续欺负我,我想变强,这里面有谁能教教我的,姐姐你知道不?” 云洛有些愕然,他当然知道暗宫最底层里面那些不入流的家伙们会自立小门户,但是如蝼蚁般的黑水盟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没想到直男思维的庞左使真的就让眼前的少女在暗宫里自己打拼了,想到这儿,云洛忍住笑意。 他将少女的手摊开,自己轻轻地在她的掌心划了几笔。 “这是......‘等’字。”若琪轻声念道,不禁侧愣住,姐姐是叫自己等高手来救吗?当她抬起头,想继续追问的时候,眼前的“姐姐”早就消失不见了。 黄昏之时,黑水盟里,阿七坐在石桌前,用布擦拭着手中的匕首,从匕首的刀刃上映出阿七沉思的模样。 “阿七,那丫头可是向着暗宫上层走上去的,而且一天都没下来。”坐在阿七身旁的十一哥暗暗提醒道,“那丫头不会去找帮手了吧,她之前就是庞左使放到我们这儿来的。” 阿七停住擦拭的动作,冷笑了一声:“她如果是往暗宫上面走,那就是自寻死路。”阿七转过头望着十一哥,“你忘了,暗宫上层,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得了的。” “少宫主,那个丫头真的跑到‘雾林’来了?”庞左使一脸地难以置信。 “不错,还差点用我辛苦养成的灵鱼填饱肚子。” 庞左使听后,不禁汗然,灵鱼是云洛花了相当多的精力培育出的调炼武功心经的必备材料,这个丫头竟然还想吃它,后果想都不敢想。更重要的是,这个丫头安然无恙地竟然上了雾林! 阿七站起身来,踱步道:“暗宫越往上,香气越弥漫,除非自身内功了得,否则寸步难行,如果执意向上行走,更会气窍流血,四肢全废,所以我们常人别说是宫主,连暗宫的四大暗使更是遥不可及。” 十一哥听后,不由全身发冷,“不错,听说宫主常年居住在雾林,那里即使内功深厚的人,如果不练暗宫的浮心内功,片刻就会昏迷不醒。” “所以我说,那个死丫头简直是自寻死路。”阿七轻吐道。 正说着,阿七瞥见石壁另一侧,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从石壁处走来,不禁大惊。 若琪慢慢沿着石壁走下来,该面对的还是勇敢地去面对,可是不知道仙女姐姐让自己等谁?这真是一个让人不安的期待,想到这里,看到阿七走向前来。 “看样子,你这是爬到半坡又想清楚回来了?”阿七走近,用匕首挑着若琪的下颊。 若琪脸侧开,恨恨地咬紧下唇。 阿七轻轻靠近她耳边,“你昨天落败于我,大伙都知道你无功无基的,今晚不可能放过你的。但是我帮你想了个办法,眼下黑水盟里的胖老大,对你有点意思......” “阿七,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把我献身给别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嘛,胖老大开心的话,我就开心。”阿七咧了咧嘴。 第五章 求救 “喏,把这些衣服全洗了吧!”阿七从里屋拿出几大筐衣服,一股的汗臭味,若琪不由得捂住鼻子。 “等一下,阿七,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洗?这么多我一天也干不完。”她拽住阿七。 阿七指着前面一个络腮胡子,“看到了吧,你没来的时候,是他,我们盟里排行最低,叫小十一。”说完,轻笑地看着若琪,“你呢,到现在还没有排位呢,不多做点事,我怕他们容不下你的,姐姐。” “阿七!”不远处,独眼的阿三扯着嗓子大叫着,“胖老大喊你!” 阿七轻轻拍拍少女的肩膀,哼着小曲走开了。 叹了口气,拿起满载的衣服筐,向山边的溪流处走去,途中有人又拿了几大摞很久都没洗过的衣物,扔在若琪身边。 终于晾晒好所有衣服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若琪走回黑水盟,看到满桌的狼籍,看来自己的晚餐只能是残羹冷炙。 她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小角落处坐下身来,挑出几盘还能看得过去的菜肴,一口一口吃着,泪水顺着脸颊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阿七,她真的把咱们的衣服全洗了。” “没错,果然没本事,像个傻妞。”阿七剔着牙,眯逢着眼。 “你和她前段时间走得很近啊,不是你的朋友吗?” “我和她?你在说笑话吧!” “那我们兄弟今晚要拿那个傻妞乐一场,你可别管闲事。”粗俗不堪的话语不断传到若琪的耳边。 阿七笑道:“不要欺负坏了她,我可是要献给胖老大的。” “好你阿七,果然心思多!” 一阵轰笑声传来,若琪不作声,指甲早已暗暗地嗑出血来。 阿七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杯盘狼藉的桌面,随手拿了一壶酒往嘴里倒,“我去休息,剩下来的这些垃圾让那个傻妞来弄吧!你们……”话没说完,看见面前站着的若琪,大吃一惊。 “你……”阿七猛然想起现在这个冷冷看着自己的“傻妞”说不定已经听到了刚刚全部的混话,不由窘然,但是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个废物,在黑水盟,自己还会怕一个废物不成。 “喂!还看着干什么,把桌子清清吧!” “阿七,黑水盟是不是论本事来排位。”若琪紧紧地盯住阿七,不要怕,现在不勇敢争取一下,今晚自己还有命活着都很难说。 “这倒是没错。”阿七咂咂鼻子,“你想跟我比什么?” 两人的话语惊动了里面向外走出来的其他人。 “喂,小傻妞,你不是阿七的对手,你应该找十一哥,还能让你多耍几下。”人群里不知谁嘲笑了一句,引起一阵大笑。 “我先杀掉阿七,其他人有的是机会好好去死。”她两眼紧盯着阿七,声音透着哽咽。 阿七愣了一会,随即轻笑一下,从右手位置的同伴处拿了一把刀,扔给若琪。 “阿七,你让着点小傻妞。” “不许让小傻妞死啊,爷今晚还要疼她的。” “哈哈哈哈……” 若琪紧紧抓着刀柄,弯下腰, 她知道, 虽然她不会用刀, 但她会用命。 阿七个子不高,拿着自己惯用的短柄刀,眼前这个女孩很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无论拿刀的手法,还是脚步的移动,一眼都能看出是个门外汉。 但是哭着要找自己拼命的样子,还是让自己有些意外,是一心要求死吗?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阿七站在原地,等着少女的进攻。 她拿着大刀,用尽力气向阿七站的方向挥去,可惜动作幅度太大,无论挥舞几次,都被阿七轻松被避开,最后她自己反而累得直喘粗气。 见此,阿七不愿耗费太长时间,短柄刀绕过她肩头,微微侧身,刀锋直接架在若琪的脖子上。 刀刃擦过,一条血痕不断渗出鲜血,少女捂着受伤的血口,向后退了一步。 “你输了。”阿七舔了舔沾着血的刀刃。 周围的人群爆出一阵大笑声,似乎看了一场最好笑的表演,而胜负根本是早已知晓的事。 一群恶人! 她拿起刀,继续向阿七的方向跑去,此时的她有些力不从心,流血的眩晕让她踉跄地前进,旁边不知是谁,一只脚伸出来跘住她,她完全摔到了地上,鼻梁被地面撞伤,流出汩汩的鲜血来,若琪咬咬牙,用袖口把鼻子一擦,举起刀又向前,旁边蹿出一个络腮胡子,用脚对准若琪胸口一踢,将她踢到墙角处,她一阵心闷,一时间竟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眼前阿七笑着和周围的同伴们越走越远, “别走,我要杀了你。”细碎的声音从喉口溢出,没有人听到。 渐渐,人群消散,只剩下若琪。 谁还能救自己,心中突然想起了庞左使,虽然不知道这个黑脸大汉会不会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但当初冰窖中的确是庞左使救出了自己,还是有一丝希望的,于是她扶着墙壁慢慢地向前迈步。 暗宫一层层是向上延伸的,越到顶上,能见到地位高的人的机会就越大。 想着庞左使这样的高手,一定是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她咬咬牙向上登去。 走了几个时辰,天已经泛起白光,一晚上没有休息的若琪,感觉鞋子也快磨破了。好不容易走到一处丛林,看到一潭碧泉,浅浅的泉水里几尾银鱼,她手捧着泉水就着猛喝了好几口,对着银鱼两眼放着光,或许可以…… 几滴清冷的泉水无由地洒溅在若琪挂着馋容的脸颊上。 皱眉看来人,不由得笑出声来,“仙女姐姐!” 想当年在冰窖中,这个仙女姐姐请自己喝美酒,虽然一个逃走得有点仓促,但是紧接着庞左使就来救自己了,可见这个仙女姐姐在暗宫中不是被“欺负”的,是被“宠爱”的! 想到这儿,少女妥妥地抱紧人生中最后的大腿:“姐姐,终于我们又见面了。” 第六章 来人 到了夜间,黑水盟里一片寂静,只听见蝉鸣与蛙叫声,在静籁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若琪被阿七定住穴位,坐在胖老大的房内。 黑水盟的胖老大跺步于房前,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抬步于桌前。 “今晚看来是有贵客临门啊!”胖老大的眼睛胶着于若琪的面庞上,舍不得离开。 阿七轻笑道:“老大,这是阿七的孝心,今晚将这个丫头献给您,我就先走了。”说完,轻轻解开若琪的穴道,准备离开。 若琪发觉手脚挣动开来,立刻向屋门外疾步跑去。 胖老大用粗壮的手臂,轻轻一挥,屋门带上,他不急不慌地坐下,“坐下,好好说话。我一来就走,可真是没有规矩。” 阿七将若琪向胖老大方向推去,随机正打开房门, 胖老大的声音传来,“阿七,谁给你的规矩,你也坐下来,喝杯小酒,来。” 阿七声音透出紧张:“老大,人已经送到了,我就不打扰您了。” “哼。”胖老大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冷笑一声,“你是准备让这丫头替了你,眼下我兴致很不错,你也一起作陪吧。” 什么?!若琪呆了片刻,感情这胖老大还是个男女通吃的主。 胖老大瞥了一眼怔忡的若琪,站起身来,虽然臃肿,却异常灵活地将阿七掳到自己跟前,揭开阿七的半边衣服,隐约可见包裹着前胸的缠布来。 阿七有苦说不出,只能任胖老大摆布。 “阿七,你是个女人这个事情,我一直帮你保着秘密,还帮你登上黑水盟老七的位子,怎么这么快就想离开我了?”胖老大皱着眉头。 阿七浑身抖动着,往常狡黠的神色不再,眼里尽显惨淡。 正在这时,黑水盟里的一员敲起胖老大的房门。 “老大,上头有人来了。” 胖老大不再理会阿七,匆忙地朝门外走去。 来到黑水盟内室,厅内早已聚集了众多黑水盟的人员,大家都屏住呼吸,只因人群前站着一位面具男。 若琪和阿七一道随胖老大赶来,看到胖老大平时威风懒散的样子不再,对眼前的面具男显得毕恭毕敬。 “竟然是‘暗眼’。”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 暗眼一身黑衣,面上佩戴着灰色的面具,浑身一片冷然,他看了眼垂着头的胖老大,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瓷瓶通体黑亮,他在胖老大眼前稍稍一晃:“准备一壶酒,滴上这个,黑水盟每人赏一杯‘倾命醉’。” 听完暗眼的话,胖老大吓得面容土色,无边地摊倒在地。 周围有一个黑水盟的小头目不由愤然:“我们黑水盟一直为暗宫卖命,虽为草芥,也不至于用倾命醉被灭全盟,为什么要来 掉我们......” 暗眼不答,眼睛直直地盯着胖老大。 胖老大闭上眼,拦住正在说话的小头目,怆然道:“罢了,黑水盟今日命该如此,大家一起喝了它。”说完,吩咐下面人准备好酒水,滴入毒药。 胖老大手执倾命醉,一杯喝下,不一会儿,便见他双手紧紧抓住脖子,嘶哑地说不出话来,趴在地上,眼睛瞪着上空仰面死去,耳朵、口中、鼻子处都流淌着黑血,死相惨烈。 黑水盟里其他人见状,都纷纷逃窜,只见暗眼并不着急,亦步跟上,对抓住这些蝼蚁势在必得。 阿七拉着若琪向胖老大的屋内跑去,“他房里有暗道。” 胖老大的暗道设在桌子下的石砖下,搬开石砖,里面的暗道里有照明用的火把,还有一些凌虐用的器具,充斥着一股子血腥味,却是没有通向外面的出口。 “他带我来过这儿。”阿七轻轻说道,而后眼睛垂下不语。 若琪心知阿七在胖老大这里的特殊身份,虽然是从小宠大的独女,但也对江湖外面上一些物事人非多有听闻,总有一些位高权重的变态以折磨人为乐,表面上却是一个清高雅致的面相。 由于刚刚太匆忙,阿七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眼尖的若琪看到阿七肩上一道道结了痂的鞭痕。 “那是胖老大干的吗?”若琪脱口而出。 阿七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耸了耸肩膀,坐在了地上,“嗯,我当时和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可是到了黑水盟里太弱了就会被欺负,胖老大看中了我,却并不把我当人看。” 阿七一边说着,一边从手腕上拿出一个沙砾和银针做的手环,做工相当精致,阿七不禁抚了抚。 “它是什么?” 阿七将袖子捋了捋:“它叫时之沙,是别人送给我的。” 若琪帮阿七整理了褶皱的衣领,“你为什么不逃走?” 阿七拿开了若琪的手:“我们一直都生活在暗宫最底部,黑水盟就是我的家,我逃到哪里?”阿七转过头盯着若琪,“况且,本来,你以后过的日子就跟现在我一样,不要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懂吗?”阿七最后的语气里透露出恨意。 第七章 沙沙 在暗道里度过一晚后,两个人都无语可说,若琪经过一夜的惊心动魄后,也累得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阿七耳朵贴近石砖,悄声对若琪说:“我要上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若琪迷迷糊糊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从石砖处爬上来。 出来后,眼前的黑水盟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周边一片静悄悄,而正是这片寂静,显得黑水盟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若琪紧紧跟着阿七,虽然阿七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现在的情况,两个人作战总比一个人抵抗要好很多,若琪对自己说道。 看着空无一人的黑水盟,阿七呆立片刻,突然身后一阵掌风,将阿七打倒在地。 “阿七!”若琪大喊一声,只见身着黑衣的暗眼站在他们身前,手里拿着那个瓷瓶,“谁先来?” 阿七踉跄地站起身,“为什么黑水盟的人必须得死?” 暗眼不答。 阿七从怀里拿出匕首,沿着暗眼的位置直步而上,却不料被暗眼径直扣住手腕,动弹不得,暗眼从阿七手中拿起匕首,迅速地在阿七手腕经脉处划动一刀。 “啊——”阿七惨叫道。 暗眼轻声道:“手废了,接下来是脚。”眼光向着阿七的脚踝处。 若琪不忍见到如此惨状,高声喊道:“把酒给我,我来喝,你不要再伤他!” 暗眼将瓷瓶递给若琪,抬眼找酒壶,“若琪,不要!”阿七正欲夺走,眼前的少女却不等他自顾地将瓷瓶全部喝于体内。 喝完后,若琪晃了晃空空的瓷瓶,“我竟然全喝完了,阿七没的喝了,你放他走吧!” 阿七紧紧抱住若琪,泪流满面,“若琪,你不需要如此的,不需要的......我以后一个人怎么办啊?” 若琪用双手擦着眼前哭泣的阿七:“没事的,阿七,你以后一定要更坚强,以后不能再欺负像我这样的臭丫头了。” 暗眼冷眼看着她们哭诉衷肠,眼神逐渐从冷淡转向疑惑。 渐渐地,若琪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胖老大喝上一滴都暴毙而亡,自己把瓷瓶都喝光了,毒效是不是长了点,自己现在的感觉非常正常,就是一个晚上没吃什么,有一丝丝饥饿的感觉。 阿七也诧异地看着若琪:“你没事?” 若琪呆呆地看着阿七:“应该没事。” 阿七思索了一瞬:“你不怕毒?”紧接着继续问,“那天,你真的去暗宫的上层了?” 若琪点了点头,猛然间,她想到了仙女姐姐说的“等”字,难道...... 等这个字,不是等高手来帮忙,而是黑水盟等毒药。 想到这里,若琪心里一阵恶寒,这是让黑水盟陪葬她一起消失! 一滴滴泪水从阿七眼中落了下来。 “你不怕毒,你不怕毒!”阿七喃喃自语道,神情疯癫,“所以,这个毒药是专门给我们黑水盟自己的人用的!” 阿七紧紧抓住若琪的胳膊, “阿七,好疼!”少女的胳膊被死死抓住,摁入骨头的痛感。 阿七紧盯着少女:“若琪,你见到上面的人了,对吗?” 不等若琪回答,阿七便泣不成声,“你必是见到了,为什么我会不如你,我那么努力爬上黑水盟的排七,你一进来就有庞左使护着,还能让上面的人灭了黑水盟,明明这些地位,这些权利都应该是我的!” 阿七用染血的手抓住匕首,缓缓没入自己的胸口:“知道吗?我不叫阿七,我想见那个女人,想见疯了,可是我到不了那个地方......”阿七手轻轻抬起,指着上方,暗宫的石道处。 若琪顺着她的手所指的方向,问道:“阿七,你不要死,你说是哪个地方?阿七,我们现在就去!” 阿七笑着,依偎在若琪的怀里:“那个地方,就是......” 还未说完,被一把回光的雾切断了最后一口气。 若琪抬头一看,庞左使站在眼前:“黑水盟的人必须死。” 少女愤然起身:“那我呢,庞左使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 庞左使冷冰冰地看着她:“你是黑水盟的人?黑水盟什么时候承认了你。” 少女语竭,蹲下身去,她从阿七手臂上拿下那串被叫做时之沙的手环,缓缓离去。 暗宫上层的冷凌宫内,华丽的楼阁被清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在殿内的一处卧榻上,侧卧着一个罗绮珠翠的女人。 “你说沙沙她死了。”一只丰润白晳的手臂在葡萄前顿了长久,微泛着冷意,“随她去吧!” 第八章 双子门 自打黑水盟从暗宫一夜之间消失后,暗宫底层一片无声,各个小派别都怕这是暗宫刚登上位的少宫主的恶劣趣味。暗宫中层却将这件事拿出来津津乐道地茶余话题,毕竟这种小举动威胁不了暗宫有一定地位的中层高手,他们不像底层有勇无谋,很多中层高手都有自己在暗宫的重要历史。 “那定是少宫主拿那些不入流的小盟派立威呢!”一个声音自双子门里传来,却见一位身着五颜六色的男人喝着一盅青瓷大碗,碗内尽是一片鲜红。 这个男人尽管身材修长,但是面貌不扬,灰容土貌,臼头深目,一手端着大碗,另一手拿着西风长枪,正仰面尽饮,正是双子门里的门主墨盐。 身旁站着一个小个子侍从,佝偻着腰,谄媚着:“属下还听说,整个黑水盟将近五十来人,最后活下来的就这个数。”说着,侍从用枯瘦的手指摆出了“一”的数字。 “这个人能活下来倒是个有本事的,毕竟暗宫的暗眼从来都不曾失手过。” 侍从神秘地眨眨眼:“而且这个活下来的女人喝完了整壶‘倾命醉’,竟然还活着。” 墨盐急探道:“等等,黑松,你说活下来的是个女人?” 侍从黑松当然知道墨盐的关注点是什么,双子门两位门主,墨钰是哥哥,手持西风猎弓,长相俊美野性,喜爱玩弄女人;黑盐是弟弟,善用西风长枪,可惜貌丑无盐,一心扑在拯救自己的面容上,这几年一直猎杀年轻貌美的姑娘,以嗜她们的血为药饮,残害了数不尽的漂亮姑娘。 黑松一脸了然地说道:“正是个姑娘,不怕剧毒,关键是长相很漂亮,据说黑水盟的那个胖子第一眼看到就移不动自己的眼球了。” 墨盐放下手中的大碗,深思了片刻:“如若能拿她当药饮,必定抵得上十几个姑娘的药效。可惜......” 黑松连忙接口:“属下已经将那个姑娘带到双子门内。” “真的?”墨盐兴奋不已,不等黑松说完,连忙追问,“现在她在哪儿?待我去见见。” 眼下若琪确实在双子门内,当时她走出黑水盟的领地后,因为太过紧张和饥饿,走出几步便昏倒在地。当她再度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她赶紧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桌上放着鲜美的食物和水果,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叫唤着,似乎在提醒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想到这儿,若琪走到桌前,狼吞虎咽起来。 当墨盐被黑松带到若琪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一个像叫花子一样穿着褴褛的少女映现在眼前,只见她左手握着一个油腻腻的鸡腿,右手端起一碗肉骨头汤,鼓馕馕的嘴边沾了数不清的米粒,听到房门声响,抬起头警觉地看着来人。 不等若琪开口问,墨盐默默地离开关上门。 “这就是那个百年难见的‘漂亮姑娘’?”墨盐铁青着脸问黑松。 黑松讪笑着:“她这是不修边幅。属下让人帮这姑娘梳洗打扮后,送到您的密室去。” “你看着办吧!”墨盐嘟哝着,皱着眉头离开了。 待若琪回过神来,两个陌生的男子来了又走了,所以到现在自己身处何处都不清楚原由。 过了一会儿,屋内搬来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清水,来了一个自称黑松的家伙,笑意吟吟地让她梳洗干净,告诉她双子门的门主要见见她。 “感觉好想回家啊!”若琪置身在桶内,懒懒地想。 泡完澡后,浑身清爽的若琪跟随着黑松向一个隐蔽的密室里走去,只见密室在一堆松针林深处,一路上黑松介绍着双子门,原来暗宫存在宇常城外的一处黑木山上,地处辽阔,历来暗宫以林、宫、门、盟自上而下派别环环相扣,层层递进,以林为字首的雾林是暗宫最高力量的所在地,以宫为类别的宫阁一向是暗宫上层高手所在地,目前以画师、琴女、稚童、武夫为四大主要暗使,以门为类别的力量层就包括了现在所处的双子门。 “那暗眼呢,属于什么级别的?”若琪想到了之前让黑水盟闻风丧胆的暗眼。 “暗眼只听命于宫主。”黑松笑着瞥了眼若琪,“所以像黑水盟那样的小角色,暗眼抬个手指头都能将它覆灭。” 若琪不作声,黑水盟的消来,也许来由正是自己对仙女姐姐的拜托,只不过没想到帮助的手段那么狠厉。 “到了。”黑松指了指眼前的一个铁门,“若姑娘请进去吧!在下就不跟随了。” 若琪抬步向密室走去,打开铁门,室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味。 密室分为两个隔间,自里面传来脚步声,墨盐从屋内走了出来。 只见墨盐手中拿着刀,眼里一片血红色,嘴边残留着已经发黑的血渍,眼睛紧紧瞧着若琪。 若琪再定睛一看,密室内的腥味来自于中央的一个血池,在墙角边铁链锁着一位少女,两个手腕处正在被放着鲜血,深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道的沟壑里,从而流进血池内,少女脸色早已惨白,估计失血过多昏死过去。 若琪心中上惊,望着眼前嗜血的恶魔,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墨盐看到眼前打扮干净的少女,眼前一亮,精致的小脸未曾施加任何粉饰,自然天万,一头滑顺青丝被短短的绿巾随意束着,真是清秀至极。 “还真是个不错的素材。”墨盐喃喃自语道。 若琪心中惊惧万分,虽然在黑水盟见识过不少恶事,但是现在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暗宫里可怖。 墨盐一步步向她走来,温和地说道:“别害怕,我长得不好看,但是只要喝你的血,你就能帮助到我。”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怪物!”若琪顺手拿起桌边的一把锈迹般般的器具,抵在门边,试图用另一只手开门,可恶,门被锁住了! 第九章 兄弟 “呯——”门从外被一股强有力的内心振动开来,若琪被这股力量反弹回去,跌坐在地上,回头一看,门外赫然站着一对男女,男子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棱角分明线条,闪着锐利深邃的目光,腰背上的西风猎弓闪着寒光,不自觉给人一种压迫感。 “墨钰,这就是你弟弟啊,和你真是一点都不像。”身旁的妖艳女子紧紧依偎在男子身旁,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妖艳姿媚,当真妖艳姿媚。 轰隆!桌上的器具被墨钰的一手劲风散落在地,桌子和凳子顿时四分五裂,血池里的水被强大的内力搅动翻腾着,溅洒在墙壁上,墨钰拧着眉头,俊脸上浮现怒容。 墨盐一见来人,局促不安起来,壮实的身躯然有些伏低,不停地绞动着双手:“墨钰大哥,我......” 墨钰闭目似乎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只手微一翻手,却将身旁正在看好戏的妖艳女人直击胸口,女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莫名地死在情郎手下。 看着眼前这一幕,若琪觉得这个长得好看的墨钰似乎是个更可怕的家伙。 望着眼前黑着脸的哥哥,墨盐吱吱唔唔地说:“墨钰大哥,这个丫头是个特别棒的药饮子,她可是黑水盟里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了不起的丫头,说不定,我喝了她的血,就能......” 墨钰攸地抬起眼:“这是黑水盟的丫头?” 看来黑水盟的那场小小风波的确让暗宫上下都觉得自己是个传说,若琪心里一阵苦笑,自己可不需要这样的重视,看着墨钰那张凑近了的脸,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仔细端详着自己,此时少女更是心惊肉跳。 “把她送给我。”墨钰露出满意的神情,刚刚的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走出门外,回头看了一眼傻愣愣的墨盐,“弟弟,那我就回去等着了。” 待墨钰走后,墨盐看着角落处的若琪重重地叹了口气,用粗壮的手将若琪杂乱的头发抚抚平:“既然墨钰大哥要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看着那如星河般美丽的眼眸,墨盐自觉可惜,“大哥对可爱的女人向来不怜惜,哪像我,只喝血,最后都是会好好厚葬她们,瞧,我脖子上的这些珠串都是用她们的骨头制成,以此为祭奠她们的。”说完,他特意将脖子上的珠串拿到若琪眼前,若琪心中一阵恶心,瞧向别处。 墨盐无视少女的反感嫌恶,自顾自地讲起来:“我和墨钰是血肉相连的亲兄弟,奈何大哥像娘,我像爹,娘走得早,爹说娘是暗宫里最漂亮夺目的一颗绯玉,可是只有墨钰大哥传承了这颗绯玉的光泽,所有女人们都喜欢他,觉得我是个大怪物。”继而,墨盐将若琪交给墨钰后,哀丧着脸站在一边。 墨钰坐在屋内,把玩着自己的西风猎弓:“墨盐,人送来了,你可以走了。” 墨盐像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大男孩,站在门框前,迟迟不肯离开。墨钰抬头一记眼刀,黑盐慌忙跑出门外。 “我瞧,我的弟弟还很不成熟,一天到晚都在捣鼓着那些无聊的游戏,让姑娘见笑了。”墨钰眼睛一眯,微微笑了笑。 若琪自知这个哥哥比起弟弟来,更不好对付,于是缄默不言。 “听闻姑娘是黑水盟里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女人,大家都觉得要么是自身功力了得,要么就是身后有大来头。”墨钰轻笑了一声,“看到我弟弟都能把你囚禁在他的那个黑屋子里,我觉得一定是后者,说吧,谁在撑着你的腰,接近我弟弟打什么鬼主意?”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墨钰的眼神一凛,杀意毕现。 少女听完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这么关心墨盐,你弟弟知道吗?” 若琪在进屋子前心里就浮现了一个主意,墨钰心思多,现下她准备探探墨钰的底,“想必你也听到我是暗眼放过的人,暗眼听谁的指派,你应该很有数。”若琪停下不言,灼灼的目光锁住墨钰,她在赌,这个墨钰如果知道自己有强大靠山,必定不敢轻易拿她怎么样。 果然墨钰听后,白净的脸上顿了一顿,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意:“双子门既然迎了姑娘,必当以礼相待,只是姑娘是谁的人,我兄弟二人心里至少有数,才不会唐突了姑娘。” 果然不好对付,看来不说个背后的主,墨钰自是不会放了她,若琪心里暗暗叫苦,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墨钰,她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说,墨钰探过身去。 “给我撑腰的人在最上面的,知道吗?”若琪并不知道仙女姐姐的名号,总不能瞎说一气,谁知道仙女姐姐是宠妾还是宫主的旁系亲属,不确定的事就含糊着说。 “最上面?姑娘可知最上面是什么地方?”墨钰步步紧逼。 若琪松了一口气,自己在这上面没有说谎,想当日被黑水盟的人逼上暗宫高层,自己可是徒步走上了暗宫最顶端。 “最上面有一池水,水里有些银鱼,会发光的那种,然后越往深处走就是一片蒙雾,那里全是会发光的草,对了,为了夜间能赶路,我随身摘了一株。”若琪自腰间拿出一个青色布囊,里面正有一株被压弯的草叶,虽离开土壤,却仍微微闪着蓝荧荧的光芒,确是好看。 瞧着墨钰眼睛紧紧盯着那株植物,若琪紧张道:“怎么样,现下相信我了吧?” “这是青灯草。”墨钰掩住鼻子,“把这个草收起来吧,这个是雾林的青灯草,整个天下只有暗宫雾林有,它发的也不是光,散发的是青荧色的毒气,你竟然拿它当作指路灯。” 若琪可不管这株青灯草有没有危险,只要墨钰相信自己,那就没有危险。 “所以,”墨钰神色恭敬,“您原来是宫主那边的人,双子门竟是有眼无珠,慢怠了姑娘。” 面对墨钰态度的大幅度转变,若琪原来想说认识暗宫的仙女姐姐的心思一扫而空,的确,没有比暗宫宫主更能应对这帮心思歹毒的坏蛋了。 “那姑娘先休息,我这就出去了。”墨钰不准备在这里长时间停留,站起身来正要离去。 若琪正色道:“墨钰公子,虽然这是你的屋子,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想到这位可是女人风评恶劣的家伙,若琪觉得趁着墨钰还搞不清事情状况,把他远远的支开,然后私自逃跑才是正事。 “这是自然,双子门想要哪个屋子都任姑娘挑。”墨钰说完即刻离去,走出门外后,他对远处的侍从招了招手:“让墨盐现在就来找我。” 第十章 黑松 墨盐从墨钰那儿出来后,呆呆地回到自己的住处,门外黑松看到墨盐满怀心思后,关切地询问黑盐发生的状况。 说到若琪是暗宫宫主的女人后,墨盐满脸肉痛:“哎,好好的材料就这么没了,这丫头不是被大哥看上,就是被上头瞧上。” 黑松听后,思索了半晌,了然地笑了笑:“二公子若是想要什么,只要自己争取就是,好东西可不是让人瞻前顾后的。” “你说得不错。”墨盐欣常黑松的这席话语,自从黑松调到自己的随身侍从后,这个侍从略懂医术,每句话都直掏他心窝,甚得他意,“可是墨钰大哥不断地嘱咐我不要碰那丫头,引发的后果双子门担不起。” “连暗宫的宫主都能看上的女人,当然不简单。这种药饮实在太难得了!”黑松连连摇头。 “哼,只要不是大哥的女人,她是宫主的女人又何妨,大不了做错了事我一个人拿命承担,不干双子门的事。”墨盐气急败坏道,“我不信我杀个女人,大哥还会让我赔命!”说完,黑盐走了出去。 若琪正在房内绞尽脑汁想着逃出双子门的办法,却见一壮实的手臂将自己拦腰挟持,一双粗糙的大手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是谁这么胆大? 当来到密室后,墨盐将若琪向地上一抛,交给身旁的黑松,便扬长而去。 若琪愕然:“那个家伙把我掳到这儿想干什么?” “想用你的血作药饮。”黑松怜悯地望着她。 “什么,双子门还敢做这样的事,不知道我是宫主的人吗?”若琪愤然。 “这是墨盐一个人的想法。”黑松轻声嘲笑,“他现在定是沐浴清身,作足了这些虚伪的仪式后,过来要你的命。” 若琪睁大了眼睛,不过这些话从一个侍者口里说了出来,怎么泛着一丝丝恨意。 “你恨他?”若琪问道,“你不是他的贴身侍从吗?” 黑松笑了:“若姑娘,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嗜血的魔鬼,但是除掉他不是没有办法。”他凑近少女身边,“需要我们两个联手。” 黑松轻轻笑了笑,自怀里小心地拿出一个黑色绵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置着一根根短小的细针,让人在意的是,每根针的顶端呈现紫色。 “这些针有毒?”若琪脱口而出。 “不错。”黑松拿出其中一根,置于眼前,“我略懂些医理,待会便用这些毒针插入上若姑娘的经脉,姑娘不怕毒,但是墨盐会吸了毒血后暴毙身亡,这些毒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多亏遇见姑娘......” 若琪呆呆地看着这些渗着毒渍的针尖:“所以黑水盟的覆灭,让你想到了我可以作这个下毒的容器。” “姑娘聪慧。”黑松深深作了一揖。 墨盐从外室走了进来,看到若琪并无挣扎之意,心中不免有些欣喜。 他从桌上顺手拿了一把小刀,蹲坐在若琪身边,准备给少女放血。 若琪的血慢慢地流了出来,墨盐熟练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瓮,沿着血流的方向小心翼翼地盛着。 少女眼无声地注视着黑松,一旁的黑松移开视线。 血放满一个小瓮后,墨盐嘿嘿笑了两声,对一旁的黑松唤道:“黑松,再去拿一个瓮。” 黑松闻言,静静瞥了一眼面色惨白的若琪,冷清秀丽的容颜上平平淡淡,让人不免怜惜。 “二公子,此时的药饮正是新鲜,您先服用后,再继续补充才更是合适。” 墨盐转过头来,这是黑松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这么有主见,只见黑松说完后,头吭得低低的,似乎怕因为多嘴挨罚一样,想到这儿,墨盐笑道:“不错,你说的正有道理。”说罢,拿起小瓮,大口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墨盐脸色大变,呼吸急促:“怎么回事,有点不对劲。”他的胸中似万虫撕咬,疼痛难忍,竟一下子跌倒在地,怎么也站不起身来,手腕上很快青筋突起,泛着沉沉的紫青色,像是要爆开一样,他焦急地看着若琪和黑松。 却见黑松冷冷地看着他,眼里噙着笑。 “是你!”墨盐怒吼。 黑松弯了弯腰:“墨盐,你还记得白柏吗?” 听到此话,暴怒的墨盐渐渐安静下来。 “白柏是我的姐姐。” 第十一章 再遇 “我早就该想到白柏黑松名字如此有关联,定是不简单。”门外幽幽地传来声响,墨钰出现在密室门前,坚硬的铁门此时被墨钰捏裂,墨钰手中满是鲜血却不自知,眼里盛满了怒火。 墨盐趴坐在地上,忍受着毒药的侵蚀,向着墨钰求道:“大哥,他是白柏的弟弟,放了他吧!” “不需要你做好人。”黑松撇过脸,“姐姐就是死在你这怪物手里。当年她那么拼命,在双子门里大事小事全揽在自己身上,终于得到老门主的青睐,让她来做二公子的侍女,可是没过多久便死了。”黑松满脸泪痕。 墨钰接口道:“自那以后,我弟弟便求美饮血,只为了那个叫白柏的女人。” 黑松震惊地望着墨钰:“你说什么?” 墨钰径直地走到墨盐身边,合上了弟弟的双眼:“当若姑娘突然不见以后,我就发现门内少了几剂紫月红,那是一饮即亡,无药可救的毒水。” 黑松发狂地喊道:“我姐姐那么细心照顾着他,为什么会被他杀死?” “因为他爱上了她。”墨钰轻轻抚着弟弟已经发灰的的脸庞,“而那个女人却说换张脸我就接受你。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若琪轻轻问道。 “白柏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墨盐多么可笑,她心心恋恋地当上他的侍女,只不过是为了靠近我,她只想成为我的女人。” 黑松呆住了。 “所以,”墨钰一道冷冷的目光直直射向黑松,“我把她杀了。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姐弟才会互相依靠,别人的弟弟就任由你们践踏。” “但是,可笑的是——”墨钰将弟弟轻轻放到一边,站起身来,“你报仇报错了对象,我不仅杀了你姐姐,你也会死在我手手上。” 黑松大惊失色,慌忙拉起若琪向门处跑去。 一支箭羽已经在弓上绷紧弦,只待一击。 若琪向前跑去,只闻身后黑松紧随的脚步声猛然消失,只待下一发箭风下自己便成为祭奠墨盐的另一亡魂。 突然间,周边黑暗处伸出来一只手,轻轻地将自己揽入怀中,少女还未来得及抬头看,只闻阵阵淡淡的草药味香灵而浅倦。 就这样,随着身边人飘逸的轻功,若琪发现双子门离自己越来越远,竟是出了双子门,可是现下却是一直向着暗宫的上方行进,若琪不禁仰面一瞧,来人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迷人,随着呼吸轻轻地扫过肌肤,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美得让人惊心,此刻,感受到少女惊叹的目光,那双黑玉般的眼睛看向若琪带着一丝戏谑。 “仙女姐姐!”若琪惊呼,即使沉浸在仙女姐姐的美色中,她仍然保持一丝丝清醒,想起黑水盟来门的惨案,少女警觉地问道:“你带我去哪儿?” 直至到了一处清水环绕的宫内,又通过了一条狭长的山顶通道才抵达,在尽头有一处天然的大溶洞,洞口由嶙峋的巨石护壁,在夜晚竟渗出一丝冷怖的气息。 到了洞口,云洛将若琪放在地上,轻轻用手中的一把刻满花纹的石盘放进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石门打开—— 云洛轻轻将身边的少女推进门内,转而拿出石盘,石门缓缓关闭。 最后映入若琪眼帘的是云洛好看的嘴角噙着一丝笑。 将石盘放在手中慢慢掂了掂,身旁庞琛探过身来,接过石盘,看着紧闭着的石门:“少宫主,何须你亲自去双子门拿人,这种事交给我就行。” “她说自己是宫主的女人,我总要给她留几分薄面。”云洛浅笑,“倒是你,将石盘再悄悄送去,凝娘必定会发觉,好好应付吧!” “凝娘一定会气极,毕竟是她独个修炼的地方,从来没有外人去过。”庞左使转念一想,说道,“这姑娘要是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 云洛轻笑:“她要是能活下来,那凝娘的“毒娘子”称号给她又何妨。” 听着少宫主轻巧的回答,庞琛心中低叹,那溶洞可又哪是寻常人能够应付的,这姑娘大概率是凶多吉少。 第十二章 摸索 若琪慢慢走进溶洞,溶洞里一片漆黑,正如漫游地府景,骤吹阴曹风,向深处蔓延云,四壁像刀切斧僻,阴森幽宁,传来熙熙嗦嗦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危险压迫人心的气息。 少女的双眼渐渐适应了这无边的黑暗,双手轻扶靠近的石门,仔细寻找能够出去的办法。 突然,一滴滴冰冷的水珠滴落在少女的手上,顺着水珠的方向,她抬起头来,心中一阵惊惧,只见一条蛇瞪着金瞳,缓慢抬高身体向着石门而来,可怖的是,这条蛇有两首,两个头都显出狰狞的面貌,口中锐齿在黝黑的环境中闪出冷冽的光芒,滳着口中的唾液,正欲蹿出袭击少女。 若琪慌忙转向逃跑,却躲闪不及,双首蛇早已将眼前的少女当作自己的盘中餐,紧紧咬住却再也不放开,少女只觉肩部突然剧烈酸麻,而锐利的蛇牙却依旧发狠地咬合住血肉,在疼痛的感觉下,少女依稀觉得蛇的毒液也随之溢入体内,她用劲地抓住其中一只蛇头,将其狠狠甩开,可是周围仍然无数尖利光亮的瞳孔注视着她,这让她浑身通寒,不敢在原地久留。 她向前跑去,却发现地下却是一片泥泞,潮湿的泥土中,不断有扭曲的枝条向上缠绕,这些怪异的枝蔓似乎拥有生命,遍布勾刺,绕住少女的小腿,刺入少女的脚板,血水却立即被枝条吸入,简直寸步难行。 若琪用力抬起脚,忍住痛苦,向内继续走,因为她见到,不远处泥泞的地方不再,那里阳光从溶洞的一处顶端射进来,只有一汪碧绿的池水,水面平静,却是让人觉得心静。 若琪拖着自己满是伤口的腿,用手捂住汩汩冒血的肩头,找了池水旁一块岩石休息了片刻。 顺着这洞穴顶端倾泻下来的月光,她想仔细看看疼痛难忍的小腿目前的状况,却被自己的腿真正恶心到了,只见腿上斑斑点点的绿色。 在绿色密点处,一尾尾绿色“枝茎”竟像拥有生命,不断往血肉深处钻去,整个腿部呈现出一片诡异的绿色,经脉内隐隐可见绿虫般爬动,眼见绿色枝茎慢慢向上蔓延,整个腿已经全麻了。 若琪惊恐万分,立刻用手抠进其中一个绿点,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处,将一条正向内移动的绿色枝茎用力地拽了出来,绿色枝茎脱离肉体后,借着月光仔细看一眼,她一阵头皮发麻,这哪是什么植物茎蔓,这分明是一条正吐着绿色泡沫的蠕虫,在通透的绿色身体里,属于软体动物特有的肠道正伸缩着,此时离开它的“阵地”,绿色蠕虫气急败坏地扭动着身子,预备对着若琪的手发动再一次“穿刺”。 少女顺手将这恶心的绿色生物扔向水面,不经意却发现,绿色生物突然在水中活活“自爆”了,她疑惑地走近水面,只见虫子的尸体被水面缓缓侵吞,不一会儿,水面又趋于平静,宛如什么也没有发生,只看到月光的银辉静静洒在碧绿的水面上。 若琪看了看四周,这处地方平静得太过诡然,绿色的蠕虫远远地蛰伏在周围的土地上,暗处不知生物的瞳光聚集在水面周围,发出低低的喘气声,可是谁也没有靠近,水池周围就像是独立于这个溶洞的一处外景,也许这里只是因为有更为可怕的存在,才如此宁静。 她向水面中央探过身,发现更为震惊的事,水面上没有自己的倒影,碧绿的色泽却越变越深,颜色逐渐向少女处加深,直至发黑,还未等她逃离,水面便凝聚成形,将少女拖入水中。 虽然水不深,可是这股水面正像拥有魔力,死命地将少女沉溺于底面,直至完全将她沉没。 黑色的水层向少女聚集,眼见就要淹没于水中,若琪闭上眼任黑色水面浸入自己口中、鼻中,谁知意料外,当黑色水层进入少女体内后,周围的水面突然停止波动,降下幅度,再次平静下来。 一股子臭脚丫的味道,若琪狼狈地爬上岸边,喉口一阵恶心,而黑色的水体在身体里不断地翻滚想要出来,少女不断作呕,体内翻腾着剧痛让她简直生不如死。 “我要出去……”她发出痛苦的呻吟,向石门处爬去。 经过绿色蠕虫的泥泞处,只见蠕虫还未探入头来,便全部爆体身亡,随着少女的前进路途,一道道绿色的虫尸液体。 可是若琪无心关注,此时的她浑身发热,清秀的脸庞隐隐显出一片死灰,喉咙处早已发黑,耳朵、鼻孔处早已流下股股鲜血。 让她庆幸的是,石门处没有任何毒物阻拦着她,以她现在的体力,只要有一只毒蜥都能顷刻间瓦解她的意志。 她用力地用手击打摸索着石门的每一处,希望能找到出去的办法,渐渐地,一股尖利的疼痛蹿进她的头颅,她蜷缩在地,昏迷不醒。 过了许久,天早已破晓,若琪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身体的疼痛缓和许多,她抬起双手,十片指甲呈现乌黑泛紫的颜色,腿上的绿色全然消失,不适感骤然消失,看着自己奇怪的身体变化,若琪向四周走去,继续摸索出去的方法。 第十三章 凝娘 令少女吃惊的是,随着晨光从池上顶端照射下来,周围石壁上俨然各种毒物,崎岖的岩石上爬着色泽艳丽的毒蜥,只见毒蜥伸出长舌,一口将溶洞内几只姿态可怖的长腿毒蛛顷数卷入口中,而另一端,模样怪异的蛇群虎视眈眈地望着眼前的食物,整个溶洞内充斥着各类毒物无声猎杀的情景,可怕至极。 若琪小心地走在泥地上,地上绿色的蠕虫立刻散开,留下光秃秃的泥土,她小心环绕四周,发现一处地方稍显古怪,似乎是一间小阁间,门前聚集了不下三只毒蜥,此时它们正憩息着,环绕四周,当它们感受到少女的目光,霍地睁开金色的瞳孔,可不过一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它们慢慢起身向后退去,仿佛见到了可怕的劲敌一般,嗖嗖发起抖来,向两侧退去。 若琪倍感愕然,她循着阁间走进,发现竟是一个古木书架,每册书上都用动物的皮毛包裹着,显出主人的珍视。 “《清心计》”若琪掀开一页来,发现这是一本内法心经,书页已经翻旧,“《百毒谱》《水夜秘术》《药王神篇》......”她发现整个书架上全是关于江湖毒药及配方的解锁,其中关于唐门、白驼、星宿、五毒的专属毒药粹毒技术都汇集在此,若琪顿时惊呆了,她拿起一本书入神地看了起来。 过了半个月,溶洞的石门自外打开,明亮的光线从外面射进,一个妆容艳绝的女子正欲进来。 “好你个庞琛,现在才把放人进来的事情告诉我。”女子将石盘收回。 跟随其后的正是庞左使庞琛,他微微低着脑袋:“凝娘,那个丫头即使进来,估摸也活不了。” “那必定是,这可是我的幽冥洞,正好可以喂喂我的那些宝贝们——”话音话落,女人倏然停止,眼里的一切颠覆了她的想象。 “我的泥虫呢?”凝娘声音微微发抖,注视着眼前空无一物的泥地,墙壁边早已没有任何毒虫,徒留几条双首蛇被一根套索套住脖子挂在石岩上,奈何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可笑地瞪着眼睛望着凝娘。 凝娘捂住心口,深呼吸继续向前,眼前一幅泰然的画面让自己悲从心生。 只见一只薄薄的石板下点燃一撮火苗,石板上正烤着几只绿油油的不明生物,仔细一看,不明生物正是泥虫蜷曲烧烤的状态。 一位少女坐在石头上看着书册,她一手扶着书,一手正运气修炼,灰色的气雾从掌中扑向不远处的水面,引起水面阵阵水泡。阳光从顶端缝隙中投射而进,刚好将少女包裹其中,远远看去,宛如在俗世中盛开的紫色莲花,清净优美,不惹尘埃,身旁几只巨蜥安静地休息在跟前,仿佛听话的孩子,有一只还讨好地用自己的尾巴将好奇爬来的小飞虫无情甩开。 似乎是察觉到凝娘和庞左使的目光射来,少女从古朴的书页中抬起了清秀的小脸,那双宛如秋水的明眸,忽然地涌出一袅细小的黑色迷雾。 凝娘呆立片刻,随即涌上怒火:“你是什么人,竟然把我的溶洞毁了?” 少女身侧的巨蜥立刻抬起头,喉口发出哼哧声,准备发起进攻,少女恢复神色,拦住巨蜥:“别动手。”她急忙解释,“我被人关在这里,请你放了我。”说罢,她看到了庞左使,更是发现救星般,整张小脸豁然充满生气,她原以为自己要在这个溶洞里生活一辈子,想不到等到了出去的机会。 看着乖巧听话的巨蜥,庞左使呆愣半晌,暗宫里的几只巨兽性格都很乖张跋扈,其中以“毒娘子”凝娘的巨蜥最为出名,因为此巨蜥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又阴冷潮湿的溶洞,而这个溶洞坚持毒物互相啃食,直至最厉害冷血成为幽冥洞的常客,所以巨蜥无疑是厉害的主,此时这个主,实在无法让人胆战,讨好的模样倒像是少女私养的宠物,让人实在好奇。 庞左使瞥了眼凝娘,后者眼睛盯着巨蜥,显得极其愤然。 若琪很明显地感到凝娘的敌意,她内心也很愧疚,毕竟其他什么都可以解释,但是石板上冒着腾腾热气的虫子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因为实在太饿了,只好拿您洞里的虫子饱腹,实在对不住了。”少女不安地绞着双手。 凝娘突然想到什么,快步来到水池边,用手在水池里搅动片刻,神色大变,怒道:“我的黑玉九香虫去哪了?” 少女无措地双眼看着凝娘,摇了摇头,“这水池里没有虫子。”思索片刻,补充道,“只见过一面奇怪的水层。” “奇怪的水层?” “对,先是绿色的,然后变成黑色的。” 凝娘急切地说:“对,那是黑玉九香虫的本体,它一般于水溶为一体,然后呢,它去哪儿了?”凝娘左顾右看,希望找到她的至尊宝贝。 “好像......到我肚子里了。”若琪声音渐渐变小。 “什么?那个家伙可是至毒之物!”凝娘像见鬼一般看着眼前的少女,黑玉九香虫自她过往接任暗宫暗使时,从她的祖祖师爷手上接过,据说当时此物来源于白驼的鞭舞流毒师以献之,到她这一辈则是每日以毒伺毒,从来不曾懈怠,且不提这虫物来源有多珍贵,就说这虫物本身虽是液体状态出现,但是由至毒至阴之物饲养之,沾之滴露便浑身溃烂,毒性而发,更何况这毒物还有自己的思维,能变换各种形态,伺机扼杀对手,实乃毒物之首。 凝娘绕着若琪走了一圈,心中暗想:“难道黑玉九香虫在自己寻找宿主?”随即否定自己,“不可能,这畜生可是碰都碰不得,如若到这丫头身体里,她不可能活着呆在这儿。” 凝娘想了一会儿,便对若琪微微一笑:“那你从石门离开吧?” “你放过我?”若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大美人实在太好了吧! 她赶紧向门前移步。 “姑娘!”一声呼唤传来。 若琪回头一看。 “把书先放在这里,这里面都是我这里的祖传毒术。”貌似最后一句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少女赧然,自己手中正拿着刚刚读着的书册,赶紧放回墙壁内侧的书架上。 瞧着她这驾轻就熟的模样,凝娘感觉自己的头发丝都要被怒火点燃了,她手轻触腰间扇刃,正欲向若琪的方向掷去。 庞琛瞄见,急忙一只拦住凝娘的扇刃发力,一手用劲风将若琪送至石门外,高声喝道:“丫头,逃去雾林!” 少女闻言,拔腿就跑。 第十四章 图腾 凝娘见状,放下手中淬毒的扇刃,胸口起伏着怒火,挑起眉头,不快道:“为什么让她去雾林?” “她是少宫主放进来的,凝娘,你不要动她。” “什么?”凝娘一脸不可置信,“云洛为什么要这样看重她?”突然间,她茅塞顿开,“之前你偷走石盘,是他吩咐你的?” “凝娘——” “呵!”凝娘露出一抹嘲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儿!” 从溶洞出来后,若琪就一直向暗宫的上方跑去。她并不知道雾林是哪儿,可是曾经墨钰说过那朵青灯草就是雾林特有的植物,她也不知道此时再去雾林找仙女姐姐有何用,明明那个笑意盈盈的美人姐姐从头到尾都一直在坑害她。 可是她知道,那个溶洞的女主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杀了她泄愤。 来到雾林,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寥。 少女向迷雾深处摸索着道路,周围青灯草闪着蓝色的幽光,细细看,还吐出一阵袅袅的迷雾。 越走越远,直至看到一汪清潭,潭水一片清寒,但也漾着淡淡的绿,水面周围三色的树林直入水天之间,洒下一路倒影,在水里孤寂地后摇晃着。 在三色树林的倒影下,只见神仙姐姐静立在水中,红衣随意地搭落在肩头,洁白如雪莲花的皮肤,却布满红色的图腾,只见图腾狰狞地向面部蔓延,显得美好的脸庞霎时如鬼刹一般,艳绝且可怖。 而仙女姐姐在潭水中,竟似毫无知觉,双眸紧闭。 脚刚伸入水中,“好冷!”没想到深潭冷得刺骨,少女忍住寒冷,向仙女姐姐的方向走去。 “仙女姐姐,你怎么了?”若琪用手轻轻碰了云洛脸颊上蔓延的图腾,倏地伸回了手,图腾如烈火一般滚烫。 “洛儿——”一阵呼唤声传来,听着熟悉得很,是刚刚溶洞内的凝娘! 若琪想也不想,赶紧屏住呼吸,双手环住仙女姐姐的腰,沉入潭水里。 凝娘拿着一盅煮好的药罐走来:“你把那丫头放到我的幽冥洞里,为免太过分了些。”语气竟似撒娇,将药轻轻放在潭水旁。 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睁开,薄唇轻吐:“走开。” 凝娘呆愣片刻,脸涨得通红,将药罐向地上狠狠扔下,转身离开。 “准备待多久?”不耐声自上方传来。 呆在水里的若琪现在宁愿自己淹死冻死,都不想出来了。 云洛伸手将潜伏在水中的若琪拎起来, 只见眼前的少女脸面通红,头扭向一侧,不敢直视云洛的脸庞。 “哈?”云洛一皱,看到红色的纱袍早就滑落至水中,心中对少女的娇羞一片了然,不禁轻笑,好看的脸凑近了几分:“你这是怎么了?” 少女脸红得要渗出血来:“你哪里是个姐姐,明明是个男人,别靠我这么近!” 若琪连忙推开眼前的男子,不经意却发现男子脸上的图腾渐渐褪去,露出无可挑剔的俊脸,不禁低语:“真怪,你脸上的花纹没有了。” 云洛放开少女,对自己身体变化一阵惊愕,以往自己出现火烧般的图腾,都是靠凝娘的药压制下去,宫里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 但是现在,凝娘调配的药罐还碎在那地上,云洛重新看着少女。 知道她体质对毒性免疫,但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个用途,能够克制自己体内的火图腾! 庞琛看着伏在卧榻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凝娘,一时间不知劝什么好。 “凝娘——”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庞琛实在看不过去凝娘这副可怜样,问道:“你给少宫主送药去的,怎么哭成这样!” 凝娘抬起头来,泛红的脸眶溢出一滴滴泪珠,年过四旬的脸上尽显风情婀娜,此时她眼睛里朦胧着水雾:“我正准备在献药的时候,问问洛儿那儿死丫头为何会扔在我的溶洞里,还没问出口,就被赶回来了。” 美艳的妇人眼里氤氲着:“如今宫主不在,云洛霸着少宫主独一无二的位置,我们才是他最亲的人,可现在,他看到我每日益不顺眼,他是忘了我们......” 庞琛打断凝娘的话,发现并无侍女随侍周围,语气无奈地说:“母亲糊涂了吧,我们的命是少宫主给的,您还是断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吧!” 自己母亲对云洛的那点多余的心思,他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当年暗宫宫主膝下五子,五狼一獒,自己虽是五子之一,但从小就看出私生子云洛的不一般,转投他麾下,才留有一命,避免如其他兄弟般丧命于云洛之手。 自己的母亲虽为老宫主最宠爱的女人“毒娘子”,但是却被皮相好的云洛迷得晕头转向,遂暗自下毒于修炼邪功走火入魔的老宫主,老宫主从此不知所踪,云洛成了暗宫最大的主人。 第十五章 公孔雀 云洛从深潭中走出,在不远处的树上拿走一件白袍轻轻穿起,自顾自地说着:“我来理一理,暗宫底层的盟派为黑水盟要向你挑战,中层双子门的墨钰要为弟弟向你报仇,上层凝娘为溶洞要向取了你的命。”说着,男子小心地拾起地面上破碎的瓷片,捞了捞残余的药汁,“你在劫难逃,必死无疑啊。” “所以我想当暗使。”少女不加思索道。 “什么?”云洛指望少女会说想寻求自己的庇护,然后正好看在她对自己的图腾有用处的情况下,先观察观察,留在身边。 怎料少女会给自己一个始料不及。 当暗使?就她? 看着云洛诧异的眼神,少女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现在我还很弱,但是只有向前进,我才有出路。” 她正色道:“而且拜您所赐,我在溶洞里学了不少毒谱药理的书,我现在对自己很有自信。” 云洛轻笑道:“且不说你连双子门的那个哥哥都打不过,你知道暗使只设有四个位置,无一不是顶尖高手,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排名,又哪是你这种小丫头能够匹敌的。” 若琪追问:“那怎么能够成为暗使?” “每个暗使都有各自的腰牌,你战胜其中一位,拿到腰牌,四大暗使的位子便是你的。” “那我便去。敢问少宫主,他们都在暗宫的哪里?” “现下就有一位暗使在宫内,庞左使便是暗使之一,你去找他?” 少女一惊,心想不好,自己拿定的主意可是逃出暗宫,先前在黑水盟便听闻暗使一直在江湖中帮宫内各司其职,原想用这个借口出了这暗无天日的暗宫,却不想又要入了这蛇蝎宫主的圈套。 她抬眸看了眼此进挂着一脸坏笑的少宫主,后者似乎把自己的鬼主意把握得死死的。 “换一个吧!”若琪开口道,“庞左使毕竟比较熟悉,还几次救我。” 听着少女牵强的理由,云洛了然地扬扬眉:“要不就选在宫外的暗宫第一美人吧!” 在宫外!耳尖的若琪抓住了少宫主话中的关键词,终于有希望离开了! “你的四大暗使中还有颜值这么高的?”若琪乐道,“那我就找她吧!” 说罢,少女补充道:“还有劳少宫主帮忙准备我的住所,我明日就从暗宫出发。” 第二日清晨,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路上一片静谧。 从暗宫走出来一个清秀少女,牵着一匹马,走在山路上。 少女全身心地对着微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此时的少女满面的笑意,兴奋地哼着小调。 少宫主给了她一匹马,说这匹骏马识途,此次寻找的暗宫第一美人正待在白羽城。 “现在山路崎岖,容易迷路,我先跟着这匹马到白羽城,然后再将马卖给商人,存些盘缠,自寻出路。”若琪暗自心想,“谁要当暗使,好不容易出了那个鬼地方。” 她轻轻抚摸着座下行进的马儿:“马儿,马儿,希望你能理解我是迫不得已,到了白羽城,只能靠你自己了。” 来到了白羽城,这是一座离暗宫比较远的城池,环顾四周,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幕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和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荣的白羽城增添了朦胧与雾色。 此时正是小商贩们做生意吆喝的大好时机,若琪将马系在一棵大树下,被不远一阵桃花糕吸引了视线。 一股桃花香迎面扑来,出蒸笼的桃花糕晶莹剔透,她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姑娘,要吗?”店里的伙计忙得乐呵呵的,“刚出炉的。” 若琪目不转眼地盯着糕点,真的是,在暗宫里多少个日子没好好吃一顿了,成天提心吊胆的。 “小哥,我现下手中没有银两,我等一下给你。”饥饿的少女指了指系在一旁树上的马儿,“待我把这匹马卖了就有钱了。对了,小哥,你要买马不?” 小个子的伙计无语地看着眼前“穷困潦倒”的少女,又瞧了瞧在树上系着的似乎知晓自己命运的马儿,伙计心想,那自己是先卖呢,还是先买呢?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手中放着几枚铜钱,一个让少女头皮发麻的声音自若琪身后传来:“小二,这笼全买了。” “哎!哎!”小伙计连忙应声,总算遇见个正常的主,这个主不仅正常,还有点太好看了些。 少女生无可恋地回过头,面对着正主戏谑的轻笑。 只见云洛一身青色长袍,墨玉一般的长发用墨色的丝带束起来,风流自在。 “怎么,出来了连我的马也看不上了? 若琪讪讪地笑了笑,伸手接过云洛手中一篮子的桃花糕,拿在手中吃了起来。 悲催,怎么暗宫的少宫主竟是阴魂不散! 少女在琳琅满目的小铺前四下观望,掩饰自己刚刚的窘迫。 这应该是白羽城最繁荣的一个街道,小贩们兴奋地吆喝着,甚至唱起歌来,那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那扑鼻而来的香味,令人回味无穷,两人一前一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 冷不防,一个镶着粉色碎花的小香袋越过若琪向身后的男子掷去,若琪向前面的女子望去,眼前首饰小铺前有三个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一人更是娇羞地望着身后的云洛,此情此景引得周围众人一阵起哄。 若琪再向身后的“迷人”角色看去,只见俊俏的少宫主拿起小香袋,轻轻笑了笑,身边的一个精壮的男子调笑道:“公子是外地来的吧,我们白羽城的姑娘都这么直白啊,你若也有意,就将香袋收下,给人家姑娘一个机会嘛!” 云洛薄唇一弯,随手将充满爱意的小香袋放到这个精壮男人的铺面上,怡然离开。 若琪亲眼见着那个“勇敢表白”的女孩咬着丝娟,直跺脚,身旁聚着的女孩子一阵哄笑离开了。 “唉——”真不省心,这人见人爱的好皮囊,让多少姑娘伤了心! 她眼见一处小卖铺前挂着各种各样的面具,其中一个孔雀半首面具若琪一眼看中,正适合自己身后那只骄傲的“男孔雀”。 她拿起面具,迅速戴在身后人的脸颊上,孔雀的面具顿时遮住了云洛的半边脸,只瞧得见微微惊愕的嘴角,还有一双轻佻的眼角。 “让人到处祸害别人!”少女调笑道。 那双眼睛起先是诧异,随即露出邪肆的张狂。 第十六章 第一美人 走过商铺,云洛带着若琪来到一处相当豪阔的家宅,一个“白”字赫然印在宅门的门匾上。一个小仆走上前来,询问是否两人有请函,云洛自怀里拿出两张请函,上面用金箔铸成的林字相当醒目,小仆连忙将两人迎进宅内。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望着眼前的富家园林,花园四角立着汉白玉的艺术雕像,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脑海中一直浮现两个字:奢华! 云洛轻吐:“找人。” “找谁?”少女望着别具一格的家宅庭院,顺口问道。 云洛停下,戏谑地注视着她:“琪儿——” 若琪被这份亲切呼唤得醒悟开来,赶紧自答:“你瞧我,被这户有钱人家震得晕头转向,我当然知道啊,不用你提醒我都记得,我要找画师,我要单挑他。” 说到最后,少女声音渐渐变小:“不过,这处宅子是画师的?他这么有钱啊!” “这处地方是白羽城监城司白远的宅院,今日应该是他独子白寄玉的诗会,让你见见世面,找找画师。” 来到宅院中央,亭栏处早已许多名流公子聚集于此,站于中央的正是诗会的主角白寄玉,他给这次的诗会起名曰西园之会,汇集各地文人才子风流人物的文化盛会。 过往处,不少文人留意到云洛的孔雀面具,但既是风流之人,又岂在乎面相靡靡,大家便又自顾地吟诗作对,只为眼前这春色弥漫,夜色醉人。 被一阵急切的弦音传来,似环佩铃响。周围的谈论声不在,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这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际。 一曲终了,久久不能忘怀。 只见弹奏者一袭绿衫,一身清冷,纤白的手从琴弦中慢慢移开深邃的眼眸里泛着幽幽光华,长长的睫毛冷凝寒霜,幽情绝绝。 一曲终了。 “琴姑真是艳绝我西园之会,这美曲简直在我西园余音绕梁,不绝于耳。”诗会主人白寄玉抚掌叹道,周围响起片此起彼伏的赞美声。 琴姑却是瞥向不远处正侧身赏莲的白衣男子。 轻轻咬了咬唇。 “早闻乐吟坊有这样的绝色琴师,可谓名冠全城。司某真想把家里的白玉笛带来,跟琴姑合奏一曲,以寻知己。” 听众中传来一位男子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生得俊俏的年轻男子露出可爱的笑脸,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弯弯的,好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围观的人一阵窃语声,且不说白玉笛在白羽城是个不入流的乐器,但说在琴姑这样的声名绝绝的琴师面前这么平起平做的提出合奏,真是让人觉得张狂过了头。 白寄玉自是心中一恼,这叫司深的男子是自家老父亲最后提出一定要请的人,可想却是这么不上台面的家伙,在西园里肖想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琴师,算个什么东西。于是,只得面上微带笑意,欲向琴姑解释。 “甚好,改日请司公子去乐吟坊,琴姑恭候。”一阵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女子嘴里吐出。 白寄玉惊呆,众人愣愣,这还是惜字如金的琴姑吗?姓司的这个小白脸福不浅! 若琪看着这一幕,对着云洛忍不住偷笑:“白羽城这儿倒是挺稀罕这个姑娘的。” 说着,用手肘碰碰云洛:“你有没有被迷上团团转呀?” 云洛轻笑:“别忘了你自己要找谁,我除了对你当暗使有兴趣,别的都没有想法。” “可是,这里只有琴师,哪来的——” “除了琴师,我西园这次还请了名动城池的沐荨公子。”白寄玉自人群中,将众人向正在赏莲的白衣男子引去, “天哪,西园这次太有面子了,白羽城的两个城柱子琴师和画师都请来了,太不虚此行了。” “那必须,监城司白远可是连城主都不放在眼里的大人物,白羽城早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嘘——心知肚明的话不要到处说,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哈哈,这不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嘛,哪里是个秘密。” 若琪周围两人文人私语着。 她看向云洛:“这就是画师?”侧头向画师的位置点了点。 “怎么,不像是个作画的?” “不是。”少女解释道,“他真的是暗宫第一美人?” 第十七章 画师 若琪细细打量了眼前除了性格相当糟糕,别的都挑不出毛病的少宫主。 少宫主感受到目光,眨巴着好看的眼睛瞧着她。 “你们暗宫没人说过你长得......也挺不错的,暗宫第一美人实在轮不上那个人。”艰难地吐出称赞的话语,果然看到对面的坏家伙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暗宫里见过我的人,不下五人。”云洛侧身向若琪,低语道,“其中包括你。” 少女被这阵耳语撩拨得羞红了双颊,这个人间祸害!若琪赶紧后退一步,离他稍远些。 后者歪了歪头,笑容在脸上浅浅漾开,趁着月色,这孔雀面罩都遮不住这风流的佻达。 “你是说,画师没见过你。” “所以,一切靠你了,琪儿。” 若琪穿过人群向画师的方向走去,狠狠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竟然喊我琪儿,这只公孔雀肉麻起来要人命。” 一名男子踉跄在身旁,许是自己不小心撞到别人了,少女赶紧抬头欲赔礼,定睛一见,正是先前那位姓司的男子。 只见司深眼睛紧盯着眼前的画师,喘着粗气,许是惊吓住了。 刚刚见那位美得如画一样的琴姑娘,都没见他这个神情。 若琪抬头,向不远处的画师望去。 这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画师,一副孤傲冷清的模样,难道搞艺术的都是这样端着的,若琪对从暗宫出来的人最深刻的认识就是,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狠冽冽的家伙! 但也不至于...... 身旁刚刚风采奕奕的司公子,此时冷汗直冒。 不仅若琪,身旁也有几名身着华服的公子见到如此情形。 其中一人甚是关切地问道:“司公子,你怎么了?” 见司深没有回答,另位拿着折扇的公子戏谑道:“司公子这时候家里的白玉笛,够不上和这位搭话的机会,能不着急嘛。” “子宸兄,你别这么说,你上次求画,画师不是也直接干脆地拒绝了,他哪是谁都能攀上的。” 身旁挤进一个胖公子,跟着调笑道:“我可是听我兄长说,你把家里最值钱的古董都当礼物送去了,画师都不肯进你的门。 折扇公子受不了别人激,面红耳赤:“谁说的,我现在就去和画师说,让他到我府上作画,他还敢得罪了我乔府不成。” 说罢,就大步向画师迈去。 画师坐在亭子里随手将身边的画笔,就着池中的清水撩起一圈圈波浪,感受到折扇公子的逼近,不禁抬起头来。 白丝带遮住他的眼帘,可是折扇公子却觉得丝带下画师的眼神是那么冷冽,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画师不作声,面向着眼前这个窘迫的公子哥。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折扇公子作了一揖,咳了一声,坐下身来。 “鄙人姓孟,孟子宸,请恕在下无礼,画师大人曾三番四次拒了我孟府的求画之请。敢问画师大人为谁作画,如此造诣却是挑着人情去送不成。” 几句话一说,周围的氛围降到冰点。 刚刚和孟子宸一起调笑的文人公子紧锁眉头,没有料到这姓孟的为了面子,竟是如此刁难画师。 人群中不免也有一些和折扇公子一般,因为舔着脸求画不成的贵人心存着怨气看着画师,见到有人出头,一旁看起好戏。 画师听闻,嘴唇轻抿,并不应声。 孟子宸感受到身边的窃语声,更加心情烦躁,孟府好歹也算白羽城有头有脸的大户,竟被如此轻视,他伏袖一挥,将石桌上的酒水小食全部扫开,地上摔得叮铃响。 孟子宸将折扇重重击在桌上,恨声问:“对你的百般尊敬,却得你这种态度,画师,你还挑着人欺侮不成!” 站在亭子边的白寄玉听到画师这头的动静,心叹不好,才将琴姑娘送走,又有人来挑事画师不成,自己好不容易请的白羽城的“一画一琴”,怎奈好事者全在自己的西园里挑起衅来。 他急切地向画师那廊下赶去,却不料迎面撞上一人。 抬头一瞧,正是那个俊俏小公子司深。 看着司深慌忙的神情,白寄玉忍不住停下脚步:“这是怎么了?” 司深匆匆一笑,忙说道:“在下身子有些不适,先走一步。白公子,对不住。” 白寄玉心中不解,仍和气地宽慰道:“司公子既然有事,自便就是,是白某招待不周了。”看着转而离去的司深,白寄玉轻哼一声。 廊前,白寄玉眼前一亮。 只见一个明媚的少女站在画师身前,和孟子宸呈对峙之势。 画师静静地坐着, 一阵清风吹过, 简直是一幅无比清奇的画面。 少女一开口便打破这宁静的画面。 “你又摔又喊的,到底是谁在欺负人啊!” 孟子宸一愣,西园里全是文人书生,贵门大户的,怎么会有这样气势汹汹的女子? 但是理在自己这儿,还会怕了这个小女子不成。 孟子宸冷笑一声:“这与你无关,你且走开,我在向画师问话,还请画师大人给个回复。” “我替他回答你,不愿画就是不愿画,为了一幅画你就气急败坏,要是画得不好,还不被你天天嘀咕死。” 孟子宸轻笑一声:“闹了半天,原来姑娘是外地人,并不认识画师啊。”他从地上捡起折扇,“姑娘嘛,都喜欢这种调调的,但是来惹小爷我,就是太过冒昧了。” 若琪身旁一个文人在一旁轻声补充道:“姑娘有所不知,白羽城的画师从来就没有画不好的画,他的画,有魔力,以后你有机会见到便知。” “什么魔力?”少女显出兴趣。 画师继续静坐。 孟子宸推开少女,想要走近画师。 “你干什么推人?” “你挡着我的路,还有理?” 若琪眼眶红红:“难道我想保护白羽城的画师大人,有错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情地看着周围,“我觉得画师大人有自己的决定,如若谁都能求得他的画,那白羽城这么多人,岂不是把他画累死,我们平常人自己都有喜欢厌恶的选择,为什么要让画师大人连自己的主意都不能拥有。他这样,太累了!” 少女说到最后,含情看着画师,和想象中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孟子宸一阵烦躁, 忍不住喊道:“提起白羽城做什么,这么帮画师,难道不是你自己心悦他?” 哼,我在宇常城的时候,街头小霸王,城里地头蛇,哪个不是本姑娘的拜把兄弟,就凭你这个小白脸?若琪眨巴着大眼睛,暗自嘀咕。 “你瞧,我自己也有选择的机会,我选择心悦画师,而不是你。”若琪眼珠一转,“白羽城的人只求画,不求人,为何还留在这儿徒伤心呢?画师大人!” 众人一听,立刻急了。 “画师大人,您可千万不要抛弃白羽城啊!” “画师大人就算不给大家画画,我们也一样要守护你。” 孟子宸渐渐地被人群挤向一边,每个人都希望用自己最真挚的话语留住画师,毕竟刚刚那个少女都觉得白羽城对画师大人实在太过分了。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姓孟的! 立刻便有两三个能言擅辩的文人围拢孟子宸,舌战起来。 第十八章 白远 少女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咂咂嘴走开了。 “什么,你说父亲有贵客?”白寄玉正欲请自己的老父亲到西园为自己捧场露个面,听闻外书童解释道。 “白远参见少宫主。”一个近五旬的男子向云洛简单作了一揖,一副严酷的面容,深陷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小儿西园之会却不知少宫主来临寒舍,有失远迎。” 白远正是白寄玉的父亲,在白羽城呼风唤雨的一个男人,城中监司,掌控财权,连该城的城主都是其手中的傀儡,雷厉风行的手段在城内叱咤风云,委实是位不容小瞧的人物。 “白某自从离开暗宫后,就深受宫内密令,于江湖中收集情报,敛收财源,可惜老宫主这些年一直都没有音讯。”白远眼神微闭,“如今少宫主竟还记得白某,怎能不让人感动。” 好个老狐狸,云洛暗想,现无论情报还是钱财,自从自己接管了暗宫后,都销声匿迹,现在还探着自己的口气。 “这好说,白家独子寄玉,今日西园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次随我入住在暗宫,为宫内效命,也算全了你对暗宫的一腔热血。” 白远心中一惊,自己虽然远离暗宫数年,可是当得知老宫主失踪后,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活出自己的下辈子,不受制于人了。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竟想激自己一军,笑话!他哈哈大笑,内力通过笑声将书架震得晃动起来。 “少宫主见笑,吾儿自幼便沉溺诗书文辞,实不配为暗宫出力。” 云洛嘴角一弯,左手自桌上轻捧一本书,不经意地撕下一片纸张:“这可难办,白家留着老的拿不出钱,留着小的不为本宫卖命。这白羽城的监司真当是暗宫送给你养老的。”说罢,扬手将手中的书页一阵风直劈向白远的面门,只见轻薄的白纸犹如魅影,竟漫天翻卷开来,以迅猛之势击去。 白远急忙用手发力挡住攻势,却发现片片纸张以柔制力,滑过冲击,几张甚而蹿入其胸口致命,远躲闪不及。 听闻父亲房中传来争斗声,站在门外等候的白寄玉心中甚急,正欲大步冲向内门内:“父亲,怎么了?” 白远此时趴卧在地上,胸口里全塞满了纸张,现状诡异,火红的鲜血将撺掇在胸口的纸片染成可怖的红色,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室内。 白远拼尽一口气喊道:“不要进来,玉儿!” 白寄玉停下动作,父亲平日勤练武艺,在白羽城一直排名前列,能够伤到他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此时,云洛坐在书桌前,将残缺的书放下,好整以暇地半托腮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少宫主,白某有一要事相告,关于天下秘籍风之纹章的事。”白远喘着气,急促地呼吸着,“这个秘籍我正是知道在谁的手里,旦求您饶了玉儿一命。” 高挑的男子波澜不惊地望着眼前这个苟延残喘的中年男子,并未显出意外的神色。 趴在地上的男人立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谈条件了 “画师现下正在西园里。”云洛轻笑了一声,“画师在这儿,秘籍就在这儿。四大暗使如今的任务就是寻找秘籍。你这点情报毫无意义。” 白远涨红了脸,他知道白府的老老小小不会被暗宫放过,眼前的这个男子虽风神俊朗,却狠劣无常,他吐出堵在喉口的血液,对在门外咬牙哭泣的儿子白寄玉,沉声说道:“寄玉吾儿听好,自今日起你为暗宫人,离开白府,听少宫主之令,致死效忠。” 说罢,便目光平平地望向眼前的男子。 云洛缓缓握拳,刹那,聚集在白远胸口的纸片突地发蓝,燃起火焰。 白远立刻于一片火海中消失。 燃烧的气雾涌出门外,白寄玉再也按捺不住,痛苦不堪地冲进门内,只瞧见自己的父亲早已与火海融为一体,屋内那个叫少宫主的男子全然不见。 第十九章 客栈 白府的西园之会突然取消,众人不解,但很快有人悄语道似是内宅起火,于是大家只得纷纷离开。 “等等我,画师大人!”若琪在华丽多彩的从群中轻易地就找到那一抹即将离去的白色身影。 画师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 复又被少女拦住,只得停步,看向少女。 “我刚刚也算救了你,画师大人,能否结交做个朋友?” 听着这诚恳的语气,画师不免有些诧异,原先以为这个傻姑娘钦慕自己,正欲躲开,却不料,仅仅是想结交为伴,这么雄纠纠地帮忙却只为了认识一下自己? 若琪心中早就打好了算盘,要成为暗使,就要拿到画师的暗使符记。 如果打不过的话,第一步起码要打好关系,不至于被对方秒杀吧! 再说,就算对方的暗使符记要不到,也可以交个朋友联合作战,向另一个暗使索要符记呀,还能指望云洛那个坏心眼的,都坑害自己多少次了! 画师似乎感受到少女的诚恳,想了一想,微微颔首。 少女喜笑颜开,拍拍画师的肩:“咱们说定了。”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琪儿倒是把我给忘记了,真伤心。” 阴恻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吓了若琪一跳。 云洛不知何时站在他们不远处,唇角弯弯。 两人都向着少女,似是等待她去解释眼前这个画面。 “这是我兄长。” 若琪指了指挑起眉头的少宫主。 不管了,先认下这个兄弟再说。 眼见天色已晚,浓云密布,恐怕就要迎来一场大雨。 三人来到一处客栈。 门口,店小二拿着托盘,无所事事地倚在门前,似乎是刚招呼完客人。 看到三人,懒洋洋地问道:“客官是点菜还是住房?” “住店。”三人异口同声应道。 店小二看了看门外的天气,挠挠脑袋:“可惜只有两间房。三个人住的话......” 我才不要和这阴暗的公孔雀住在一个房间,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房间,她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画师大人能不能和兄长挤一挤......” 还未说完,几枚碎银清脆地掷在店小二眼前,画师兀自向楼上走去。 一旁的“公孔雀”饶有兴趣地看着画师的背影,接着也扔出银两,头也不回地走楼去了。 只留下发傻的少女:“最后还是我一个人没地方住啊。” 她来到云洛门外,蹲坐在门口,将衣服把自己裹紧了些,客栈外的风呼呼地刮着,所幸是暖季,在门前呆上一夜并不会太冷,就是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情景略微有些凄惨。 少女蜷缩在门边,暗自期待着白天赶紧到来。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此时的天际,已微微露出蛋白。 左侧的门轻轻推开,画师正欲出门,微愣一下,感受到门边熟睡的少女,不多想,他径步走出门外。 一双明眸攸地睁开,坐在门口的倩影悄悄随步跟去。 画师一步步向前迈着,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 摹地,脚步停下,却并未回头。 只闻轻轻的一句:“姑娘准备跟到何时?” 客栈二楼,一扇木窗开着,映出这一幕景象。 “少宫主,宫内急件,请您回宫。”庞琛躬身在屋内。 素色的身影一手托着下巴瞧着窗外,一手把玩着孔雀面具,他斜倚在窗前,慢慢收回视线,一双俊美的面孔上一片冷色。 大街上,少女见画师停足询问,连忙笑嘻嘻地走上前去:“画师大人,昨日咱们结交成为朋友,您今日怎么就把我抛下啦?” 语气中竟显出一丝责怪。 画师一愣,搞不清这姑娘突如其来的怨气。 “可是你不是有结伴同行的史长,为何要同我走?” 少女酝酿好情绪:“画师大人可知我昨晚一个人露宿在门外,我们不同的母亲,兄长一直瞧不上我。” 看到画师不为所动,她泫然欲泣道:“我被兄长骗到暗宫去,现在被人追杀,身含剧毒,只怕不到几个月就一命呜呼了。”她顺手拽拽画师的衣摆,“画师大人帮帮我吧!” 说到连自己都觉得身世凄惨,若琪倒真觉得画师这把救命稻草不抓紧,自己真的是没出路了。 “你是暗宫的?”百年不变的冰山画师,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呃?”显然没想到画师竟然抓住了这无关紧要的关键词,怎么,难道念在同道中人的份上,画师会网开一面?想到黑水盟和双子门里的坏家伙们,若琪暗暗摇摇头:暗宫里的都是坏人! “你所属哪里?”画师走近若琪。 若琪一时词穷,若说是黑水盟,被自己搞得历史性地灭绝,若说双子门,墨钰那双吃人的眼睛,心中一阵恶寒,但是...... 脑海中浮现起幽冥洞,那个溶洞自己呆了将近一个月,一群可爱的巨蜥,内容丰富的书籍,清清的月色和美味的泥虫。 “幽冥洞。”少女不禁脱口而出,“我是从那里出来的。” “幽冥洞?”画师喃语道,“你是凝娘的人。” 凝娘?这又是一个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若琪心想。 “我现在被凝娘赶了出来,兄长又想把我抓回去,我无路可走了。画师大人,可以收留我一阵子吗?”收留一阵子,然后把暗使符借我用用,剩下的话,若琪没说,她觉得也许画师并不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说辞。 “好吧。”画师点点头,在前面带路了。 少女一个趔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暗宫,也是有像画师一样的大好人的呀! 第二十章 司深 他们来到一处宅院,入门处即是两三房舍,几棵果树和大榆树环绕着。 画师走向前,叩门扉。 从里面出来一个小侍,揉着惺忪的睡眼,询问来意。 画师轻吐:“薄楼。” “啥?”小侍摩挲了自己的脸,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个蒙眼的男子,料想眼前便是名震全城的画师,忽略不计他身后咧嘴扮鬼脸的姑娘。 若琪用手在小侍眼前晃了晃:“没听到啊?”她回过头向画师问道,“薄楼,这是你的名字?” 小侍激动地向里面跑去通报。 床上跌落下一个狼狈的身影,正是西园出尽风头的司深。 他仔细问了一句:“你说是谁在门外?” “公子,是画师,画师大人来咱们宅子了,今天我要把这个消息传遍整城,公子您快些去吧。” “他来找我作甚?”司深一边整理着衣着,拿起鞋子往脚上套。 从帐内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手臂上的翠玉镯格外引人注意,轻轻将帐帘一掀,显出疑惑:“画师?” 小侍忙不迭地点点头:“因为咱们才来到白羽城,所以夫人不知这白羽城里一画一琴名声了得,城门前的武士大哥都说,如今当官的,谁还比家里钱财小妾呀,全整着画师的一幅画作谈资!” “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司深瞪了眼,拂袖而去,这个小侍是从老家带来的,越发把自己这个当家的不放在眼里了,不去外面招待人,在这里巴结夫人。 小侍并不理会司深的眼神,见夫人愿意倾听,说得更加欢快。 “今天总算见着真人,可真吓我一跳,就算眼睛失明,那模样城里的公子一个都比不上的。” “是个瞎子?”女子猛然坐起身。 “对啊,来的时候还说了他的名字。叫做——”小侍挠挠脑袋。 “薄楼。”女子竟和小侍同时说出。 女子呆立在床前,竟似失了神。 厅前,若琪紧随薄楼见到了仓促赶来的司公子。 只见后者因为天气还早,一脸匆色,待见到薄楼后,脸色霎时惨白,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小侍从一旁递来茶水和点心,先一步放在画师坐案旁,转眼瞧瞧自家公子,那副惊吓的样子还不如自己见的大世面,小侍将茶水又一步重重地放在自家公子面前。 司深拿起小侍递过的茶水,深深一饮,竟呛水不断咳嗽起来,挥挥手让神情百变的小侍下去。 他用眼神又向画师身边的少女示意回避一下,可却迎来少女的一记瞪眼,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倔强地盯着他,再瞅瞅画师也并不多言,看来外面传得不错,这个丫头的确深受画家重视,只好作罢。 司深叹了口气:“薄大哥,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我和芸儿前些时日才在这里置办家产,说起来,芸儿也时常挂念着......” 冷不防,画师打断了司深的话语,直接说道:“我要买你手上的一张画。” 司深大惊:“你怎么会知道?”自觉失言,忙改口道,“画师大人在我这里买画,倒是高估了小弟。” 画师一句轻飘飘地透过他耳中:“它是秘籍。” 司深一听,冷汗涔涔落下,瞳来这张秘籍机缘被自己获得,当日只有自己和另一个垂死之人在场,薄楼只是一个画家,却知晓内情,江湖中人不知有多少人会希冀这个宝贝,那个武士若不是被人追杀至死,自己又怎能得到这张秘籍。 犹记当天,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一般,风追着雨,雨赶着风。 自己为了一批货躲进废弃的庙里躲雨,忽然,一个武夫对站五个山匪,被逼迫至庙前,虽然武夫剑技了得,五人皆丧命于其手下,怎奈这个高人自己也身受中伤,血流不止,正是弥留之时。 司深从庙里奔出,在已经垂死的武夫怀里拿走了这张秘籍。 可回到家中却发现这张秘籍并不完整,似乎还有其他几张有待凑齐。 自己虽然不习武,可任谁听了山匪的那句“有了风之纹章这个秘籍,天下尽在手中。” 司深禁不住心动,鬼使神差地得到了它。 唯一愁的就是怎么去用它,自己又不会武功,他渐渐沉思起来。 薄楼出了声:“白羽城中十家酒楼,换。” 什么?司深的嘴巴合不拢,这是准备用巨大的资产来买这张秘籍? 白羽城以繁荣商贸著称,自己正是希望到这个城里大展身手的,现下竟然可以得到十家酒楼,一家酒楼足够这辈子挥霍如金,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一跃成为白羽城的首富? 见没等到司深回答,薄楼侧头瞧了一眼:“再加十个金铺。” 司深攸地站起,不自觉碰倒了身后的椅子,传来“碰”的一声响。 自己竟没看出画师在白羽城有这通天的资本,眼前哪里是一个卖画性格清冷的画师,明明就是一个散发着金光的财神爷。 “薄大哥,可当真?“司深好看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竟未曾想过那秘籍值得如此!”他亲切地喊着薄楼,和刚开始简直判若两人。 一旁的少女,看着这一幕,也惊呆了,这么有钱的人,干什么还要在暗宫混着当小弟啊! 第二十一章 采缘节 司深心里越发愉悦,原本以为薄楼是来兴师问罪。 罢了,不提,薄大哥现在混得这么好,哪里还会把以前的人和事放在心上。 想不到为了秘籍能摊上这样的好事,他呼了口气,许诺一周内定将秘籍奉上。 从司宅出来,少女不禁揶揄着眼前的聚宝盆。 “我跟您学画画吧,富得冒油的画师大人?” 前面清冷的声音冒起:“富得冒油的是暗宫,白羽城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早晨的一阵风吹过,少女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外衫,吐了吐舌头:“真冷呀!” 近日,白羽城的茶楼酒家里,人们都在惊诧地交谈,自西园之会后,白远突然病逝,而那个在全城都自命不凡的少爷白寄玉第二城竟突然病逝。 就一个夜晚,掌握了整个白羽城十几年的白府消声匿迹,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无人知晓原因。 老百姓的日子还是照样过着,其实也不过是城池换了个当家的主子罢了。 不过几天,另一件事成了茶余饭后的黄金谈资,那即是一直粘在画师大人身后的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当然,曾经参与过西园之会的那些富家氏族们都心领神会,这是一个大胆表达爱,不惜与白羽城的贵公子争锋相对的飒女子! “听说她做了画家的侍女。”几个服饰上流的少女们窃窃私语道,“长得很一般啊。” “你管她好不好看,画师又看不到。” “不过那个爱慕画家的个性还真是让人羡慕。” “西园之会如若我在场,哪还有那个侍女的份!” “可惜人家没请你呀!” “说起白家......” 一阵阵说笑肆无忌惮地从酒楼的阁间里传出。 在另一个阁间,一位少女紧锁着眉头旁听后,立刻站起身来要冲出阁间外面。 什么爱慕?当时是权宜之计,现在可好,都传成什么了,这几天连店小二都对她上次的西园之会挤眉弄眼。 为了爱和强权斗争啦, 死缠烂打的求爱女子啦, 画师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啦, 若琪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今次,定要将事情好好解释清楚,自己才不是求爱的傻大妞,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英雄罢了! 刚欲推门激愤地去理论理论,门外一人迎面相撞,抬着一瞧,正是司深。 只见其满脸喜色,伏袖坐下。 “薄大哥,等了些时候吧,今天我来请。这家玉翠斋的菜肴白羽城首屈一指......” “带来了吧?”若琪打断了其自语,她对这价值连城的秘籍着实好奇。 司深毫不在意地喝了口热茶,有意望了眼静坐一旁的薄楼,笑着说道:“薄大哥,这事不急。咱们都在一个城,难道还怕没时间交易不成。眼下小弟倒有一事相求。” 若琪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司深一眼,这个贪婪的家伙! 见画师似是在侧耳倾听,司深清了清喉咙。 昨日,待他回屋去,夫人简芸便匆匆上前来,询问画师来的缘由。看着简芸那一副余情未了的模样,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停留,立时搪塞了些言语去了书房。 静下心来的他当时想了很多,觉得自己现下最缺少的就是声望,如今财富唾手可得,可是自己一个外乡来的,城里权贵对他并瞧不上眼,一个念头忽地闪过他的脑海。 “薄大哥,小弟想请你到敝宅作客,旦求你一幅画。” 半晌,冰山一样的画师终于有了动静:“好。” 司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喜过望。他坐下揽着薄楼的臂膀:“那明日你便过来,可行?” 他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少女,觉得还是有必要一起巴结一下,招了招手:“姑娘想吃什么,我来点?” 天色渐渐入暮,今夜的白羽城正是少男少女们最期待的日子,采缘节。 作为民风开放淳朴的城池,男女们用相互赠与的方式表达爱意,这几天更是主动的女子居多,这个节日里,常常可以瞧见几个姑娘围着一个心仪的男子求赠信物,是城内喜闻乐道的话题。 司宅里的小侍早早地候在玉翠楼门前等着自己的男主子回家,空留下若琪和薄楼两人。 “都怪那个司深,一直不放我们走,这个时辰怎么人这么多的!” 若琪跺跺脚,看向灯火通明的不远处。 街上灯光结彩,夺目的衣饰装扮交织在一起,让人移不动双眼。 人群里几个姑娘讶然瞄见了画师这边,嬉笑着向这边涌来。 不一会儿,几个姑娘便将薄楼团团围住,随之推搡到人流的前方,欢声笑语,好一派热闹。 少女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冰山画师被几个小姑娘围着,冷若冰山的面庞一阵窘然,她“噗嗤”一声笑了。 不远处的石坡上,几个着着华丽的公子哥瞧见了这一幕。 “今晚的春风是迎着画师来的呀!” “怎么,要不你也往那人群中站上一站,看有没有姑娘扔个手绢给你!” “哎,子宸!”其中一个贵公子向不远处傻傻立足的若琪努了努嘴,别有用心地和周围人笑了起来,“我们可是见到你的大熟人了!” 孟子宸眯缝着双眼,思虑了半晌,轻轻哼笑一声,走到一边,伸手招呼了一个手下,耳语了一阵,手下急急地离开了。 自从上次西园一别,自己在白羽城的名流圈子里就处处受人耻笑,就快站不住脚,想到这儿,孟子宸隐约还能感觉到不远处,自己那几个朋友正聚在说着“西园”“画师”,说得津津有味。 他心里一阵烦躁,扇子在手中用力地摆动着,想让自己消消气。 人潮越来越多,若琪刚想顺着人流去找画师,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出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男子。 他们一脸坏笑将少女逼至人烟稀少的巷道内。 “你们想做什么?”少女向后一退,警觉地问道。 “今天是什么节日?”为首的一个男子把玩着手中的刀刃,向身边的同伴歪着头问道。 “采缘节啊!咱白羽城人都知道。”立即有声音附和着。 “姑娘,你瞧,正适合咱们聊聊天,促进一段感情,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和画师大人的丫鬟套近乎的。” 第二十二章 办法 针对的是画师,若琪心中一惊,立刻向画师的方向望去,人群涌动,早已不见其踪影。 而面前的四人则不怀好意地笑着,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秀气的姑娘。 在白羽城好看的姑娘不少,可是有个性的姑娘眼前这个可是头号!任谁听闻西园之会上和一帮公子哥们理论一番的俏丫头,都会有些心猿意马。 此情,此时,此地, 的确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随着四人调笑向前走来,口带秽言,若琪退至墙角,熙熙攘攘的人流已经远去,她心中一阵叫糟,也不知道画师大人现在身在何处,可别迷失在“花丛”里,遭人暗算。 穿紫衫的男子在四人里略年长一些,在手里随意把玩着刀器,不一会儿,手肘一侧,锋利的刀刃从少女的脸颊擦过,深深嵌进她身后的石砖墙里。 她用手轻轻触碰了利器刮到的伤痕,冷汗冒出。 对方是有功夫的,自己打不过。 突然间,她记起在幽冥洞里看到的几本制毒画集。 在她身侧的衣兜里,悄悄摸索到一个小纸包,这是她在幽冥洞的那阵子用毒物熬制出来的粉末。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缓缓蹭开。 一个小胡子嬉笑着笑上前来,双手摩挲着,似乎酝酿着什么鬼主意。 他走上前,撩撩少女耳边的一缕秀发,轻轻吹了口气。 身后三人见了,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霎时,他们的笑声停止。 小胡子在他们眼前直挺挺地倒下地,四肢僵硬,口吐白沫,双眼瞪圆,竟是死了。 而眼前的少女喘着粗气,掌心向前,手面冒出白腾腾的热气,似是燃烧一般,细心一看,竟发现手心顺至手腕处,她的皮肤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白点。 而地面上已经死去的小胡子面上全爬满白点,这些白点迅速地在他脸上扩散,不一会儿,整张脸孔竟呈现白雾状,再也看不清五官,活活蒸发了,场面渗人,不忍直视。 三人惊惧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妖怪吗?你对他做了什么?” 少女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的手:“你们若想死尽管过来。”白雾在她的手中久久未散去,诡异至极。 三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这哪是有人性的丫头,这明显是怖人的妖怪! 紫衫老大咬咬牙,向地面吐了口唾沫,向同伴呵道:“你们俩先把她的双手挟持住,剩下的交给我。” 于是另两人飞速跃上前,拿起手上的剑刺向少女手肘,钉在墙面。 一阵剧痛从手肘手传来,若琪疼得舌头都要咬破,双手无法动弹,万念俱灰,只见一把大刀向命门挥来。 突然,从少女身上不断溢出黑色的水状物,将制住双手的两人迅速吞没。 眼前的紫衫老大眼里尽是说不出的恐惧,想抽身退后却来不及,黑色的水状物如同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从若琪的伤口处瀑布迸射到他的身上。 三人均溺毙。 若琪一下瘫倒在地,水状物似乎有所感应,迅速又涌回她的伤口里。 之前消失的黑玉九香虫救了她。 她忍着疼痛扯下一截衣服布条,将手肘上的伤口简单扎了起来。 一道道,扎着...... 一滴泪水落在绑带上, 一串串的泪珠随之簌簌往下落。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突然想到画师到现在还不知如何,保不定那个失明的自负家伙也受到歹人偷袭。 少女将那个小纸包剩余的粉末又小心翼翼地包好,这是她在幽冥油里一条白花花的雾虫身上粹取得来,而书中只说了研制方法,却并未标注后果。 现下背后还一阵恶寒,幸而自己从小就具有对毒物免疫的体质,否则,把对方毒死的同时,自己也会被雾虫反噬。怪不得画集的扉页上全是红色的“禁”字章。 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刚刚的大街上,走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画师被“花丛”团团围住动弹不得的画面。 还好,画师没事。 看来恶徒针对的只是自己而已。 若琪自嘲地笑笑,慢慢向画师方向移步。 “画师大人,奴家一门心思只在您身上,只求画师大人收下我的香囊。”一个打扮精致的姑娘用尽力气凑前,将怀里的香囊朝画师身上舞着。 画师头向后一退,那只白嫩嫩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其他围着的姑娘一阵嗤笑。 “既然您不要我的东西......”香囊姑娘释然一笑,伸出另一个手臂向画师遮眼的布条,“那就拿您的这段绸子给我作个念想吧!” 一只缠着绑布的手臂伸出,拦住了香囊姑娘的进攻。 “且慢!” 画师垂下头,看向出声处。 “哎,我还当是谁呢!” 香囊姑娘一眼就认出这是一直跟着画师的丫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可是这是城里的风俗,即使你是外乡人,也不能破坏呀!” “什么风俗?” “今晚的采缘节,是让男女双方将身上的物品赠予对方成就佳缘,难得画师大人路过此处,姑娘可别坏了规矩,惹人生厌。” 周围的女孩子一窝蜂地起哄道:“乱了规矩,惹人生厌!” 若琪咬咬牙,无措地看着眼前“救不了”的画师大人。 画师大人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伸向头簪处,轻轻一拔,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他将洁白的玉簪放在少女手中。 第二十三章 心事 周围一片寂静,突然爆出一片喝彩。 香囊姑娘也不气恼,用手臂拱了拱若琪。 “你要谢谢我促成你的这段好事。” 少女不淡定了,这玉簪似乎太烫手,明天城里可以预见传出诸如“丫鬟采缘节上位记”“如何一步步攻下画师”这样的话本来。 画师身边的爱慕者们也渐渐离开,大家能作为今晚头号吃瓜群众,一路上都在议论纷纷。 落在大队伍后面的两个妙龄女子互相安慰着:“阿南,他还没成亲,只是喜欢而已,咱们明年说不定还有机会的。” 那个叫阿南的回头看了眼若琪,眼神极其幽怨,转过身离开了。 少女跟着画师一前一后走到路边。 “发簪还你,刚刚真没办法的......” 少女嗫嚅着,整张脸像充了血一般。 画师并不接手,停步:“你受伤了?” “啊?”她似乎没预料到会被问到,随即轻轻地嗯了一声以作答复,并不想多言。 万幸的是, 画师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老三,这丫头怎么从李胡子那里来这儿了?”巷道里几个人窃窃私语。 “管他呢,咱们人多,一锅给他端咯,孟大公子的赏钱便全是咱的。“一个瘦高个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向前走来的两人。 一个小个子眼睛尖,突然拍了拍瘦高个的肩膀,吓了后者一跳。 “有话就说,一惊一诈的作甚?” “不是,南哥,画师的袖口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瘦高个见画师他们走远,急忙赶过去,看看地上落下的物件。 “一张画。”南哥嘀咕着,“到底是个作画的,丢个东西都是画画。” 身边的手下提醒道:“听说画师的画价值连城,说不定也是个值钱的画画。” 南哥听了,抢先从地上将画捡起。 只见白色的画纸上,仅有几笔点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大画师的画哪里他们这些粗人懂的,值钱就行,看到身边的伙伴凑过头来观察着画作,南哥一把将画作折好塞进怀里。 “我们跟上。”正事要紧,他命令道。 一行人向前追赶。 不远处,终于被他们找到了。 画师和那个少女,身旁似乎还有其他不相干的人聊着天。 “好机会!”小个子眼睛放光。 不对,为什么这些人看到他们都不逃? “小心有诈。”南哥提醒道。 一看身边,同行的小个子他们早就飞奔而去,拦都拦不住。 南哥也紧跟袭去。 嘶喊道,哭泣声,求救声, 此起彼伏, 可惜,今天是采缘节, 本就该是这座城最热闹的夜晚。 无人问津。 客栈处,店小二目送这两个贵客上了楼层。 惊恐地看到若琪两个臂膀伤势很重,店小二好心地拿出镇店之宝的药膏。 得知云洛给自己留下了足够入住一个月的银两, 少女却并没有感觉到很轻松。 无力感深深地压迫着她, 让她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她预备待会问问店小二,城里最近的大夫在哪,待会自己去看看手肘上的伤口。 正欲推门而入,身边的画师停下身来,“明日辰时琴音阁。” “嗯?” 少女一愣间,画师关上了房门。 由于太累,昨夜倒下就睡到今晨。 少女伸了个十足的懒腰,竟惊奇地发现手腕处的伤口没有疼痛感了。 一个预感袭上心头。 她将昨天临时绑住伤口的布条一圈圈卸下, 果然,伤口不流血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幽黑的皮肤表层,里面呈黑色透明状,汩汩地在皮肢里翻滚着液体,似是注满生命。 “看来,黑玉九香虫又救了我一命。”她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猛然起起今日和画师相约。 她赶紧下床跑到隔壁的门前。 “画师大人?”她试探着敲了敲隔壁的门。 无人应答。 许是昨夜头昏昏地听错了吧! 正悱恻间, 只见店小二蹬蹬地跑上楼层,看到刚睡醒的少女,满脸怒气地质问道:“你这姑娘怎么回事,睡到这个时辰了,画师大人在楼下要等你多长时间啊!” 听完,若琪飞一般地蹿下楼,留下喋喋不休的店小二还在愤然地“控诉”着:“我都上着几次楼了,为了喊你,这白羽城哪个姑娘会睡得这么沉的!” 踏下台阶,一袭白衣端坐在桌前,桌面上几盘早点已经冷了。 自她离开家后,真的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想到这里,她有些哽咽,缓缓走到桌前,从桌上拿起另一双筷箸,埋头吃起来。 “你伤口好些了吗?”薄楼侧头询问。 “唔。”她咽下了满嘴的包子馅,急忙回道:“好多了,店小二给的镇店之宝还真不错。” 不愿过多吐露自己奇怪的体质,有些事自己一个人惊吓就足够了,没必要让别人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一般,难得的是这个人对自己真的很不错。 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让小二叫吃的。 耳边伴随着一阵阵议论声。 “孟家老爷子已经哭得快不行了。” “这也难怪,一边是自己的独子死于非命,还要向金家常家少爷的死还个说法,孟府前最近全是上门闹事的。最近白羽城真不太平。” 店小二耳尖,连忙拿着一块布一边擦着桌案,一边问道:“大爷,怎么了,出人命啦?” 第二十四章 琴音阁 前来吃点心的两位客官是这家店的老主顾,瞧见是小二哥,立马侃侃而谈起来。 “昨个采缘节,城里几个富得冒油的公子爷们被一群恶徒全部......”说话的那人一只手在脖子前划了划。 “天哪!”小二哥不由坐下来,也不管掌柜的在前台吹胡子瞪眼睛了,“他们惹谁了,招这么大仇恨!” “惹谁?”其中一个胡子男捋了捋嘴边的一小撮胡子,“怪就怪在这儿!官府连夜抓住了恶徒,可他们都一口咬定,自己被姓孟的少爷高价收买,杀的另有其人,给十个胆子也不会向金主开刀啊!” 另一个吃客声音低下来,小声说道:“我听一个在衙门里当官的兄弟说,那几个恶徒不像在说谎,更像是妖怪上身,在他们老大的衣服里搜出了一张画,上面印着乱七八糟的图案,你们想想,这些人到现在全部都强调自己杀的不是那帮少爷,也就快疯癫了。” 店小二锁着眉头:“那他们认为自己杀的是谁?” 胡子男环视了四周,用筷子暗暗在桌子上点了点画师和若琪的方向。 走在路上,少女默默地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惊人的消息。 那群被抓走的恶徒要杀的人是自己和画师,看来想要他们命的人不止一拨人。 离奇的命杀案,她是不信有妖怪的,但总觉得这里面有高人救了他们俩。 少女的目光慢慢向前方移去。 一袭白衣,倒是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存在感。 昨晚也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想必绝不是眼前这一位了。 所谓的琴音阁,在离城最近的一座高峻的山峰上,由一群城内颇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建成的一座楼阁。 楼阁共八层,根据对音乐的造诣自下而上,层层递进,居住着乐曲名流,在白羽城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 最顶层重音阁为琴音阁阁主所住,位高权重,下面的人都听从阁主的调令。所说自琴姑不久前来此,就一直稳居重音阁,不为人所打扰。 画师甫进门外,两位身着兰色织锦长裙的中年女子便热情地将其迎进门内。 登上重音阁,里面别有一番天地,烟雾缥缈,轻歌吟唱。 请的名流不多,只见琴姑坐在自己的古琴旁,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着梅花白玉簪,清新优雅至极。 此时与她交谈的一名男子委实眼熟,待那人自身侧拿出白玉笛—— 若琪“噗嗤”笑出声来,正是昨日刚离别的旧人司深公子。 她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身旁的画师。 站在她们身旁的两个带路的妇人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不快。 其中一位年长的一位开口问道:“还未请教姑娘称呼?” “嗯?”少女没想到会与自己搭话,客气道:“若琪。” 年长的这位妇人眼神一飘,笑了笑:“请恕元泠无知,还从未听人说过这样的大家女子。” 一旁另一位用衣袖掩嘴笑了:“元泠,这哪能怪你。来这儿的欣赏曲子的都是有名头的,一些名不经传的女子心思哪会放在这上头。”说完,看也不看一脸怒容的少女,转向一边的画师,温和地说道,“画师大人这般造诣,还是不该凭着善心去找丫鬟。” 说完两个妇人掩嘴轻笑,轻蔑的表情溢于言表。 这真是赤裸裸的嫌弃与挑拨,一团熊熊烈火在少女心中无限蔓延开来,正想出言“轰炸”一番,司深从琴姑那里已经发现他们,高兴地赶过来。 “你们竟也来了!”经过玉翠斋一别后,司深看见他们无比亲切,他揽手将画师带到一旁,高兴地问:“听闻这琴音阁都要靠技艺交际,你们俩是怎么进来的?”他刚刚见到画师心中就有不解,一个会画画的,琴姑怎么也请来了? 画师不急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张名贴,上面印着“琴”字,青色卡面上还残留着女主人淡淡的清香,令人浮想联翩。 司深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名贴,有意地放在鼻口处闻了闻。 当真轻佻,若琪暗叹。 第二十五章 过往 几位女子端着桃花酒送至宾客间。 “你发现一个问题没有?”若琪目光紧随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 “我知道你的疑惑。”司深凑上前插嘴道,“重音阁里大多是年过四旬的乐者,可以这么脱欲的琴姑也不愿意有年轻貌美的姑娘抢了自己的风头。” 在一旁的元泠听后,冷笑。 “当真肤淡至极。琴姑可没有你们说的如此不堪。”说着板脸道,“明芮,让他们自己照应去吧,我们去别处。”说完,两人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其一,这个城里在乐曲上造诣深的世家多是奋头多年才有资格入住琴音阁。”画师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其二,琴姑不谙世事,不擅人际,只有这些年长的才会将她作孩童一般照看。” “其三,琴音阁的这些富家相互取益,这里没有侍者,只问才技,乐者都是有头有脸的城中人,足以引名流,驻名望,博美名。”司深补充,随即调笑道:“画师也不免脱俗,你这些话要是被那两个妇人听到,一定会说你乃矜名妒能之辈。” “不过,薄大哥,你怎么对琴姑这么了解?”司深追问道。 话音刚落,乐声飘起,动人的旋律变成一道道绚丽的晚霞,众人像被掏空了灵魂,都忍不住拿出自己手中的乐器,伴随着琴音阁乐者的旋律,发起和谐的鸣唱声,为首的琴姑指尖跃动,像一泓碧玉般的深潭,让人止不住陷入,无法自拔。 明芮自琴姑身边耳语一阵后,暗自走到薄楼跟前,问道:“琴姑想请问画师大人,如此绝技绝景,有入画的人否,有入画的景否?” 画师轻轻摇了摇头。 明芮满脸气愤,还要发问,元泠拉住她:“画师大人,难道琴姑不配入汝画?” 如此直截了当,当真是逼迫至极。 明芮与元泠一直跟随琴姑,内心把琴姑作自己主子和女儿看待,早就感受到琴姑的芳心所属,她们恨不得把眼前的画师直接绑到琴姑面前,省得她为情所扰。 画师面对元泠的问话,复又摇头,站起身来,望向琴姑所在的方向,答道:“吾画一直以实为物,也问琴姑,此阁何为真?” 一阵空寂,绝响蓦然停下。 虽然在场的人并不清楚画师这个疑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画师确实是说眼前的这一切,甚至连那么美好的琴姑都不配入他的画的! 大家都不明所以,有些紧张地看着场中的画师和琴姑。 琴姑的脸一片惨白,嘴唇下意识地蠕动了两下,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人心生不忍。 渐渐地,人声沸腾起来,有几个前来同奏的竹乐行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知画师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对乐曲一窍不通,能被邀请来已是三生荣幸,在这里却对琴姑口出狂言,可笑之至!” 一言既出,其他人也爆发出强烈的不满声,四起彼伏。 司深暗暗离这两人站远了些,这是什么地?琴姑的地盘,一大群琴姑的信众,你画师要在这里说当家人的不是,不是找抽吗?薄楼还是当年那个冥顽不灵的拗脾气! 有甚者,直接从桌上拿起一壶清酒,欲迎面洒向面无惧色的薄楼。 一袭清袖将溅出的水拦住,水印随着布缕浸湿了袖口。 众人噤声,暴力分子一看,出手阻拦的正是琴音阁的二当家,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邢斯。 只见此人威风凛凛,一双不怒自威的双眼,炯炯有神,两撇小胡子挂在鼻梁下方,身躯凛凛,手中持一把洞萧。 他本是重音阁的原阁主,家世恢弘,认识不少城外的名流大家,白羽城的白远之子白寄玉原一直在他阁下学礼乐,性格无拘无束,桀骜不驯。 这么一个骄傲的人自琴姑来后,便让步重音阁,视其为接班人,曾众人前叹曰:“吾技有后人琴姑矣”此乃琴音阁流传很久的一段佳话。 拿着酒壶的竹乐家连连作揖,手中的酒壶放也不是,拿也不是,拱手赔礼:“邢前辈,我实是气不过。”又忙从衣襟处拿出绢帕,欲擦拭邢斯的衣袖。 邢斯手一拦,跺步于画师跟前。 只见薄楼纹丝不动于席间,围观人渐渐多了起来。 邢斯挑挑眉,笑了:“虽然白羽城琴姑与画师一齐列为城中佳谈,可邢某以为,不至如此。” 硝烟弥漫了,大家连气都不敢出。 这是邢大师为琴姑出头来了。 “在图北谷有一位世外高人,擅山水画,知天下理,人称玄天谷主。不过数月,全谷被灭,只有一人离谷远去。这一人乃得意门生兰淮,据说眉目如画,可惜......” 画师不动声色,从袖口隐约可见尖锐的笔尖。 “住口。”一声叱喝从人群后传来,是琴姑,她一脸慌张与惊恐。 看着这一门心思耗在这个狂妄画师身上的琴姑, 邢斯看着琴姑,当真一脸痛心,回过头来狠声道:“可惜双目失明,以色侍人!” 同时,“哈嚏!”一声响亮的喷嚏声在安静的氛围里同时炸出。 将正认真听故事的围观群众们吓了一大跳。 第二十六话 约定 若琪揉揉自己的鼻子,傻笑道:“哈哈,听着这些混段子,不知怎么鼻子总有些不舒服。” 邢斯一脸怒容,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发觉自己的喉头竟也奇痒无比,似千万只小虫在内蠕动,他连连咳嗽,想饮水来平复自己的不适,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比先前更猛。 渐渐地,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也咳起嗽来,有的咳得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想伸着手指冲着若琪叫骂,却连一段完整的句子也说不清。 少女一脸无辜的模样,她用纤纤玉手指着邢斯:“明明是这位大人说话太臭,让我们全都糟了殃。” 说完便扶起画师,路过正在剧烈咳嗽的邢斯面前,她停了下来。 她蹲下身,轻轻说着:“下次再让我听到你瞎说八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不了口。” 邢斯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小恶魔”,连连后退,将一桌子的杯盘都撞倒在地。 少女被吓了一跳,扶回画师,大声说着:“画师大人,咱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刚刚和邢前辈说了会话,我觉得有点......噗!”一大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射出。 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客人们都坐不住了,用手捂着口鼻,屏着呼吸,忍着连连的咳嗽,慌忙离开。 望着这一片混乱嘈杂的重音阁,琴姑的眸子一直注视着画师的离开,她撑着身体,自顾走进内室。 出来后,画师拉住向前赶路的若琪。 “你怎的伤得这样重!” “大人聪明,你猜到是我做的?”少女此时有些气虚,强笑着接话,“我觉得刚刚那一幕太逗了,他们最起码咳半个月。” 她轻轻拍拍画师的后背,让他咳得好受些。 “我刚刚把幽冥洞里一只火菇直接吞了下去,果真如书里说的,会让人咳嗽不止,无药可解,但不致死。” “火菇不是含有剧毒?”薄楼虽对毒药了解不深,但是他曾亲眼见过暗宫里的火菇是如何让人吞食后痛不欲生,肠绞胃痛地死去。 “你说得没错,但是这只是吞食者会这样。他们只是闻到了火菇的味,只会引起咳嗽反映。”若琪吐吐舌头,“对不住画师大人了,可惜不能把你排除在外,受累了。” “那你自己呢?” “我呀?死不了!”少女自嘲地笑了,看着对方关切的目光,她不由得说了下去,“其实我身体很奇怪,不怕毒,肚子里还养着幽冥洞里的一条九玉香虫。现在的我会用毒,会杀人,看来下半辈子只能呆在暗宫了。“ 说着说着,她双眼噙满泪珠,看着眼前的画师:“画师大人,你还愿意收留我这个怪物吗?” 画师静静地看着她,稳住咳嗽,轻声说道:“真巧,我也认识一个怪物,被夫人抛弃,被恶人毒瞎双目,拜艺高人,殊不知需以色侍人才能得其真传,求得护佑自己的能力。”画师顿了顿,低下头:“若姑娘,这样肮脏的人你也要跟随吗?”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直至画师又一阵咳嗽打断了沉寂。 少女用衣袖擦拭双眼,不住地点头:“只要薄大哥不嫌弃我,以后若琪就是你的眼。” 半个月后,琴音阁外,一个衣着光鲜的长者面容土色地从内走出来,迟暮而苍老,路人竟很难认出这是半个月前昂头不屑与凡夫俗子为伍的琴音阁元老——邢斯。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围观的人无一人敢扶,只因传闻说邢斯开口就能让人咳嗽数日,那些参与的贵客更是有目共睹,他是如何把一个毫无缚羁之力的姑娘弄得口吐鲜血,甚至有人连连拍自己胸脯:“我这算是命大的,有个丫头都吐血身亡了。” 百年的基业毁于自己为琴姑的不平,而最终自己迎来的便是这般悲惨的结局,想到自己被请到内室中,琴姑那冷冷的面容。 “你打探过画师?” “琴姑,这样一辈俗人引您情思,我怎能不查一查,所幸......” “嘣——” 琴姑手中的单弦在她的指尖即刻崩断,对面的邢斯喉头一阵剧痛,突然说不出话来。 “呜呜......”邢斯双手欲抓住琴姑衣摆求救着,可留给他的是狠厉的双眸。 当天,客栈里的小二哥递给画师一封琴音阁的信件。 “邢斯已处置。”若琪将这五个字缓缓读道,看向坐在桌案前的薄楼,后者双唇紧抿,看不出情绪,似乎并不在意。 不一会儿,从客栈门口闯进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司深。 “终于不咳嗽了,薄大哥,若姑娘,你们可好些了?”司深特意看了看传闻中“吐血身亡”的丫头,这蓬勃的朝气比自己还要精神! 今天的司深穿得很雅致,一袭天蓝色的金丝衣袍,衬着浅银色的兰花图案,加上这家伙的模样很招女人喜欢,客栈里不少人都瞟向司深的方向。 “你今天有事找我们?”若琪开门见山地问道。 第二十七话 受伤 若琪揉揉自己的鼻子,傻笑道:“哈哈,听着这些混段子,不知怎么鼻子总有些不舒服。” 邢斯一脸怒容,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发觉自己的喉头竟也奇痒无比,似千万只小虫在内蠕动,他连连咳嗽,想饮水来平复自己的不适,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比先前更猛。 渐渐地,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也咳起嗽来,有的咳得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想伸着手指冲着若琪叫骂,却连一段完整的句子也说不清。 少女一脸无辜的模样,她用纤纤玉手指着邢斯:“明明是这位大人说话太臭,让我们全都糟了殃。” 说完便扶起画师,路过正在剧烈咳嗽的邢斯面前,她停了下来。 她蹲下身,轻轻说着:“下次再让我听到你瞎说八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不了口。” 邢斯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小恶魔”,连连后退,将一桌子的杯盘都撞倒在地。 少女被吓了一跳,扶回画师,大声说着:“画师大人,咱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刚刚和邢前辈说了会话,我觉得有点......噗!”一大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射出。 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客人们都坐不住了,用手捂着口鼻,屏着呼吸,忍着连连的咳嗽,慌忙离开。 望着这一片混乱嘈杂的重音阁,琴姑的眸子一直注视着画师的离开,她撑着身体,自顾走进内室。 出来后,画师拉住向前赶路的若琪。 “你怎的伤得这样重!” “大人聪明,你猜到是我做的?”少女此时有些气虚,强笑着接话,“我觉得刚刚那一幕太逗了,他们最起码咳半个月。” 她轻轻拍拍画师的后背,让他咳得好受些。 “我刚刚把幽冥洞里一只火菇直接吞了下去,果真如书里说的,会让人咳嗽不止,无药可解,但不致死。” “火菇不是含有剧毒?”薄楼虽对毒药了解不深,但是他曾亲眼见过暗宫里的火菇是如何让人吞食后痛不欲生,肠绞胃痛地死去。 “你说得没错,但是这只是吞食者会这样。他们只是闻到了火菇的味,只会引起咳嗽反映。”若琪吐吐舌头,“对不住画师大人了,可惜不能把你排除在外,受累了。” “那你自己呢?” “我呀?死不了!”少女自嘲地笑了,看着对方关切的目光,她不由得说了下去,“其实我身体很奇怪,不怕毒,肚子里还养着幽冥洞里的一条九玉香虫。现在的我会用毒,会杀人,看来下半辈子只能呆在暗宫了。“ 说着说着,她双眼噙满泪珠,看着眼前的画师:“画师大人,你还愿意收留我这个怪物吗?” 画师静静地看着她,稳住咳嗽,轻声说道:“真巧,我也认识一个怪物,被夫人抛弃,被恶人毒瞎双目,拜艺高人,殊不知需以色侍人才能得其真传,求得护佑自己的能力。”画师顿了顿,低下头:“若姑娘,这样肮脏的人你也要跟随吗?”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直至画师又一阵咳嗽打断了沉寂。 少女用衣袖擦拭双眼,不住地点头:“只要薄大哥不嫌弃我,以后若琪就是你的眼。” 半个月后,琴音阁外,一个衣着光鲜的长者面容土色地从内走出来,迟暮而苍老,路人竟很难认出这是半个月前昂头不屑与凡夫俗子为伍的琴音阁元老——邢斯。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围观的人无一人敢扶,只因传闻说邢斯开口就能让人咳嗽数日,那些参与的贵客更是有目共睹,他是如何把一个毫无缚羁之力的姑娘弄得口吐鲜血,甚至有人连连拍自己胸脯:“我这算是命大的,有个丫头都吐血身亡了。” 百年的基业毁于自己为琴姑的不平,而最终自己迎来的便是这般悲惨的结局,想到自己被请到内室中,琴姑那冷冷的面容。 “你打探过画师?” “琴姑,这样一辈俗人引您情思,我怎能不查一查,所幸......” “嘣——” 琴姑手中的单弦在她的指尖即刻崩断,对面的邢斯喉头一阵剧痛,突然说不出话来。 “呜呜......”邢斯双手欲抓住琴姑衣摆求救着,可留给他的是狠厉的双眸。 当天,客栈里的小二哥递给画师一封琴音阁的信件。 “邢斯已处置。”若琪将这五个字缓缓读道,看向坐在桌案前的薄楼,后者双唇紧抿,看不出情绪,似乎并不在意。 不一会儿,从客栈门口闯进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司深。 “终于不咳嗽了,薄大哥,若姑娘,你们可好些了?”司深特意看了看传闻中“吐血身亡”的丫头,这蓬勃的朝气比自己还要精神! 今天的司深穿得很雅致,一袭天蓝色的金丝衣袍,衬着浅银色的兰花图案,加上这家伙的模样很招女人喜欢,客栈里不少人都瞟向司深的方向。 “你今天有事找我们?”若琪开门见山地问道。 第二十八话 再遇 现在都以“我们”自居了! 看来酒楼里的话本上说得采缘节画师被丫环拿下果真不假。 司深别有深意地看着两人,突然想到什么,便揽上薄楼的肩膀:“今日薄大哥可有时间来我住处为我作画?” 得到肯定答复后,便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碎银两,直接抛到少女的手上。 “若姑娘,薄大哥先借我,你到市集上逛逛玩玩吧!”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画师向自家宅院走去。 “的确要换件漂亮衣服。”少女掂了掂手中的银两,“店家小哥哥,这附近最有名的布坊哪里有呀?” 来到宅院,司深把画师迎进自己的书房里,遣退在一旁瞠目结舌直朝自己竖大拇指的小侍,便坐下身来。 “薄大哥,我一直很好奇?你都看不见,怎么画出眼前的我呢?” “白羽城的话本里不正有《盲画师的传说》?” 这是薄楼极少有的调侃,司深一时语塞。 白羽城的话本更新很快,但关于《盲画师的传说》,每个茶楼酒楼版本都不一样。 有的说盲画师靠的是气,他有不凡的内功,能够不用双眼,靠对方吐纳的气息来摸索形象; 有的说盲画师一般只画交际时间长的友人,基于长久的了解,画师的天性会指引他作画; 更有甚者说,画师的眼睛根本不瞎,白绸缎下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说自己失明只为躲避追杀。 但是司深知道, 他的双目是看不见的, 因为是自己和简芸毒瞎的。 “庆福衣坊,看来在这儿!” 这就是白羽城最大的衣坊,果然气派! 少女走进大厅,光是一楼的衣饰布料就足以让人移不动双眼,刚踏入,便从里面跑来一个清秀的伙计迎上前来。 “姑娘,我们这儿什么面料衣服都有,你喜欢哪一件,便跟小三子说。” 店面好,连里面的伙计都这么热情。 若琪环顾一周, 一楼基本上都是成品的衣服及衣饰,颜色夺目。 正欣赏着,一位脱俗秀丽的女子从二楼走下来,是琴姑。 她身着挑好的衣裳,背着古琴,缓缓下楼。 见到一楼站着的若琪,会心一笑。 她身后跟着一位打扮华丽的妇人,顺着琴姑的目光也发现了少女,立刻笑逐颜开,招呼道:“这不是画师大人的心上人若姑娘嘛!要不要到二楼来,花晴我亲自为您量体裁衣!” 语气熟稔,仿佛相交已交。 基琪脸上一顿泛红,急急否认:“什么心上人,可别乱说。” 琴姑轻笑道:“上次在琴音阁还未与若姑娘好好聊聊,今天能遇上也真是巧,琴姑为上次招待不周向姑娘陪不是了。” 说完微微一欠身。 若琪对眼前这个柔弱温和的姑娘真是好感倍增,连忙将其轻扶:“别这样,琴姑娘,我没未在心上。”说完,揉揉鼻子:“今天准备看看衣服,对了,花老板,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一段白丝绸给画师大人作眼带。” 说完晃了晃手中的银袋。 “好,好,姑娘尽管挑。”花晴眉开眼笑,示意一旁的小三子去送送正欲离开的琴姑:“琴姑,您这就走了?” “我先走了,还麻烦花老板好好给若姑娘挑身漂亮的衣服,帐记在我这儿。”琴姑看着若琪眨眨眼,手指向二楼的一道门栏,“若姑娘去那个屋子挑,全是时下最流行的货物面料,花老板只带熟人才进去。” “啊呀,琴姑,你可真是把我的老底全都掀出来了。”花晴打趣道,“若姑娘,那上楼看看吧!” “慢着。”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若琪头皮一麻,看向门外,果真看到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倚在门栏处,暗宫少宫主云洛。 此时的云洛无暇理会少女,只用一张深得看不见的眼睛射着刀锋,含笑看着琴姑。 琴姑蹙起眉头,不快地注视着眼前男子。 “哪里来的登徒子,在我庆福布坊里撒野?” 竟敢在自家店门口调戏白羽城的大名人,花晴叉着腰走向前,待看到云洛不可多见的美貌后,立刻噤了声,这种底子不错的“登徒子”,在门前站着也是一块招牌。 “把武器撤了。”轻淡地言语从男子口中吐出。 琴姑大惊,这家伙竟然能看到自己手中的无形弦。 所谓无形弦,乃靠内格输出成一股极细的韧力,如琴弦一般,却具有一触即断的杀伤力。 刚刚在交谈时,自己已经将一端捉住少女的脖颈,下一步,只要自己走出这个屋子,牵引在自己手中的无形弦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得要了那个丫头的命。 正思索着这是何方高手,忽见云洛轻笑出声,凑到跟前,低声道:“干正事去,让你活着是谈情说爱的吗?” 言语声穿入耳膜,竟似火烧一般疼痛,琴姑心知是暗宫里的高手,只见对方嘴角噙笑,却是杀意毕现。 她轻声冷哼了一声,便撤了无形弦,匆忙离开庆福布坊。 第二十九话 简芸 站在二楼栏杆处望去,若琪只瞧见那个害人的“男孔雀”亲昵地调戏了琴姑,还把人家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地逃走了。 唉!不是所有姑娘都有自己这番定力,也不是所有笑着的男子都对自己友善,比如眼前这位。 少女自知逃不过,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前,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兄长大人,我还以为你终于回老家继承家业去了。” 瞧她说得多隐晦,老家指的是暗宫,继承家业暗指统领那帮“牛鬼蛇神”。 她的“兄长大人”笑而不答。 她只好继续唠嗑道:“就这一袋碎银子,要不给兄长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呢?” “还是省着给画师买眼带吧。” “您真爱说笑,好东西当然要给自家兄长用了。”若琪谄媚地笑着。 “这倒是,你的命都是我的。”他心情很不错,瞟了在旁边犯花痴的女老板,“既然来了,挑身漂亮的也让我垂涎一番。” 说完便大剌剌地坐在店里一张太师椅上。 花晴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对诡异的“兄妹”。 消化着他们刚刚暧昧却又恶毒的对话, 还是打紧把衣服卖了再说,刚刚连一向稳重的琴姑都吓白了脸,可见这个男子是个危险角色...... 不过,长得可真俊啊,白羽城首屈一指的。 花晴虽然心里惧怕,但是眼前的这个“兄长”完全占据了她的内心,实在让她心猿意马,不禁开口道:“公子可还要什么衣饰,奴家亲身给您服务。” 一旁的小三子见状,惊掉了双眼,心中暗叫:老板娘,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你现在的一双眼都要扑到人家兄长身上了。 尽管如此,小三子仍然不忍心破坏花晴的好心情,主动接手若琪的试衣任务:“姑娘,跟我楼上来,小三子为您挑吧。” 试好一身衣服后,若琪站在铜镜前左瞧右看,十分满意:“就这件吧!” 来到一楼准备结算银两,发现云洛坐着的桌案旁堆满了各种食盘,花晴年过三旬,正是风姿绰约的年华,她春容满面地看着对方,愉快地搭着话。 忽听到花晴一句:“总不能让公子流离转徙的,不如到我家笔宅子里住吧!” “嗯,也行。” 碎银两“碰碰磅磅”全都散落在地,只见少女和小三子匆忙低头地拾掇起来。 这叫什么? 这叫饥不择食啊! 若琪和小三子在心里共同呐喊着。 云洛瞟了一眼慌乱的身影,觉得有趣至极,再看着眼前热情洋溢的花晴,不慌不忙地补充道:“再加上我的妹子,一起去。” 司宅里,薄楼正在调色,周围只闻工具“沙沙”的声音。 司深托着下巴,笑道:“薄大哥,如今你有了若姑娘,不会再牵挂着芸儿了吧?” 画师抬头,并不言语。 司深自讨没趣,眨巴着他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认真地说:“薄大哥要,其实当年不是我带走芸儿,是她自己来我屋里找我,她不愿和你一直隐居山间,其实你更适合来城里,你瞧,现在的你,简直望尘莫及,人人求画不得,若是当初芸儿也不会为了走,弄瞎你的眼。” 薄楼停下笔来,面色凝重。 司深向前探道:“薄大哥,你莫要为这双眼恨芸儿,芸儿当时也是太想离开山间茅屋,她也知道你是个拗脾气,不把你的眼睛弄伤,你是不会放她走的。” 司深见薄楼又拿起笔认真地画着,似乎并未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他叹了口气,也不作声了。 一个时辰后,画师作完画,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司深急忙走过来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只见画中一女子风髻露鬓,腮边两缕发丝似随风轻柔拂面,平添几分风情,竟时当年的简芸。 “你怎的未画我?”司深大怒。 “薄某双目失明,作画中五感仅凭四感,过程中司公子一直提起他人,请恕薄某脑海中总会浮现这样的画面来作画。” 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你耍我?”司深狠狠地瞪着画师,“你可知如今不止你,琴姑也愿妾求得秘籍。” 画师并不吃惊:“一个女子而已,和半个白羽城的财富,司公子还是自己掂量,半个月后,如若改变心意,九垣池薄某亲自为公子作画。” 司深愣住,张着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眼前人慢慢走远。 薄楼迈步独自离开,忽闻一娇柔声音自前方响起。 “兰淮。” 简芸芙蓉眉如柳,双目含情地望着他。 薄楼头也不回地直接走了过去,似没听到一般,眼带下一滴泪顺着脸颊坠落,沉入地在泥土中,直至消失不见。 第三十话 花晴 白羽城最近一个又一个爆炸事件,茶楼酒馆的生意也被带动地红红火火。前有白家西园之会后销声匿迹,再有百年独身盲眼画师寻求真爱,接着京城富少离奇遇害,最后便是这件让人浮想联翩的风流韵事。 “欧阳家的管家说,花老板把若氏兄妹迎进自己府里后,第二日画师便以为花晴作画为由留住欧阳府。”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那丫头兄长和花晴好上了?”说话的人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重心不在这里,重点在画师现在简直为爱主动出击了!” “噢,的确,求他画一幅画真是不容易的。”此人喃喃自语道。 司深坐在一间宽敞的茶楼里,和身边友人交谈着。 如今自己无人问津,自己多次求见琴姑遭拒,琴音阁的元泠每次都把门摔得巨响。 画师自上次画过简芸的画像后,便不再理会他,现在他在欧阳家,更是难见一面。 为爱作画,倒也真像他的个性。 “你怎么总在喝闷酒!”身旁的友人好意提醒他少喝些,“对了,前些日子,你说有财运是什么?” 财运?司深的大眼睛更加迷离,不由又仰面饮上一杯,叹气道:“那也要等到欧阳家的画师大人肯出来见一见我啊!” 白羽城的夏日比其他处都要更热腾一些,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一阵热风吹拂,欧阳府里满架蔷薇一院香,鸟语蝉鸣,万木葱茏。 欧阳桐少时并未发迹,可是一直有一位自幼孩时便指腹为婚的花家大户花晴小姐。据说花家的老爷子早年曾为欧阳桐的父亲所救,于是便一门心思要结为亲家,老爷子自知自己的孙女花晴娇纵不成器,便将偌大的家业全权托付给孙女婿,欧阳桐一跃成为白羽城数一数二的商贾。 几处院子相当于平常百姓的两户人家占地面积,如今画师拥有这样一个院子。 花晴认为,白羽城最夺目的两个男子借住在自己家,也是显示自己魅力的一种方式。她每天打扮得绝美艳丽,无心打理庆福衣坊,只愿做一只花蝴蝶在府里来回穿梭。 现下,若琪刚刚瞄到身姿曼妙的花老板走向云洛休息的地方,比起这个花园里的“大冰块”,看来花老板更喜欢去撩拨那只“漂亮狐狸”。 “薄大哥!” 少女手捧着一串从云洛那里顺来的葡萄,走向正在作画的身影。 薄楼额头沁着汗珠,衣袖微卷着,拿起一只笔,正在调配着颜料,听到脚步声传来,他停下手中的笔,抬头微笑着看着若琪。 这一笑,当真让若琪心中一漾。 好看的唇角轻轻勾起,仿佛阳光般温暖渐渐融化人的心房,让人无法抗拒,那样温柔,纯净发,当真令人目眩。 这人以往不笑的时候仅让人觉得天质自然,但是这一笑当真对得起一个传言。 “你这一笑,证实了一个传言。”若琪脱口而出。 “说说看。”画师拿起笔,在画上又添上几笔。 “暗宫第一美人。” 画师的唇角越发上扬:“我倒是有所耳闻。” “薄大哥,咱们来吃葡萄。”自从画师搬进欧阳府内,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见到他,云洛盯得自己很紧,时常不痛不痒地叹道:“我一个宫主为了暗宫忙里忙外的,手下却一个个尽忙着谈情说爱呢。” 瞧瞧这话说得,敢情那个蝴蝶似的花晴每天找他都没谈情说爱似的,别的女人献殷勤,他可是来者不拒。 多少个夜晚,花晴和他月下吟诗,她为他们倒酒; 夏日赏花,她为其扇风; 烛下宿食,她倒酒布菜。 她俨然成为一个尽职的仆妇, 花晴对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厌恶, 云洛眼里的笑容也越发的畅快。 还是薄大哥好,一个人静静地作画,不招蜂引蝶。 想到这儿,若琪拿起手中的丝巾,走到画师跟前,为其擦拭头上的汗珠。 画师一愣,微微侧开。 两人温暖的氛围在蛙叫声中显得格外尴尬。 “我自己来吧。”还是薄楼先开了口,拿走丝绢,擦完后却并未还去,放在桌案的一旁。 少女自顾坐下身来,从树上采了一叶片平铺在石桌上,用白净的手将葡萄皮小心地剥下。 “薄大哥,即使,我兄长来了,你可一定也要罩着我呀。” 薄楼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他对你并不好。” 少女眨巴着一双眼睛:“如果他很厉害,你打不过他呢?” 画师思吟半晌,模样十分认真:“那就只有逃吧!”他侧头问道,“你似乎很怕他?” 若琪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周围只闻虫鸣,夏日的炎热却让人一点也不烦躁,觉得非常安心。 第三十一话 暗使令 也许是因为眼前有她。 画师缓缓开口道:“若姑娘,若是不敌你兄长,不知你可愿意陪我归隐林间,不涉俗世呢?” 久久未得到应答,画师向若琪的方向移步,听见了细微的呼吸声,少女已经熟睡了。 一阵凉爽的夏风吹过,将画师刚刚作画的纸张吹落到一旁的莲花池水中,随着水印浸湿,画上的少女笑颜如花,一副可爱调皮的模样。 一双宝兰涡纹鞋停驻在池边。 “果然画上有家妹的神韵。”一阵轻笑传来,云洛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没有一丝慌乱的画师,“传闻画师不用双目也能成画,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薄楼微微地动了动唇,却没开口,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一段树枝,在池中尝试着捞起落在水面上的画作。 “琪儿可向你讨要过东西没?”云洛坐下来托着头。 “什么东西?”画师一愣。 “比如说......”云洛嘴角一弯,“暗使令?” 看见画师惊愕的表情,云洛心情大好,“她一定跟你说自己有个坏兄长,没地方住,和你一样来自暗宫......”云洛笑了,“说不定她还会告诉你自己不怕毒,身子里还养着一只大毒虫。” 画师转过身来。 “但是她唯一没有告诉你的......”云洛停了停,“她想从你这儿拿到暗使令。” 画师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兄长。”云洛不置可否,“会看着她步入深渊的人。” “那也要她愿意才行。”画师看着熟睡中的少女。 云洛叹口气:“因为一个女人失去双目,难道还想现在为了女人连自己安身的最后机会也不要了?” 薄楼气极,将刚刚作画的一支笔直直地甩出去,却被对方以掌力挥避,笔杆变了方向射入水中,初时水面无波动,不一会儿池底的水剧烈荡起旋涡,几米高的水柱托着已经死去的鱼儿浮出水面,震到一旁的地面。 对方竟然能躲开,自己的玄光雨霖决从来未失过手,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眼前的家伙并不是等闲之辈,比自己厉害。 画师看向若琪,这就是她恳求自己护佑的原因。 “你不是她兄长。” “放心,我也没兴趣抢女人。” 云洛轻吐。 半个时辰过去,若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自从黑玉九香虫在自己身体里后,愈发容易犯困。 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认真作画的薄楼,只见云洛舒服地倚在对面的竹椅上,自己刚才辛苦剥皮的葡萄果实此时一颗颗被那纤长的手指拈进口里。 “你干什么吃我剥的葡萄?”少女“蹭”地站起身来,对眼前的这种不自觉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 “你的?”云洛停下,拿着手中的葡萄肉,“葡萄,为什么你们被剥出来一直放在那里晒太阳呢?” “我那是给画——”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看到眼前不怀好意的目光,少女顿时收口,对面暗黑系的家伙,谁知道会不会打破自己和画师平静的生活。 云洛收住笑,将剥下的葡萄一咕噜连叶子悉数吃下肚,他慢慢走近若琪,将少女手腕置于自己面前,不待其发问,便就着她手上残余的紫色葡萄汁液,用舌头轻轻扫拭过去。 少女手心一阵酥麻,赶紧抽回手,她涨红了脸,红晕蔓延到颈间,恼羞地背着手,竟一时不敢抬起头来。 一丝玩味的笑容浮现在云洛的嘴角,瞧这情形,画师还没得手呢。 若琪复又抬起头,瞥到一脸坏笑的少宫主,顿时知晓自己被戏弄了,就着池边的水将手不停搓洗着,回头瞪了云洛一眼:“给薄大哥吃的,哪里轮得着你,待会我再去剥。” “一口一个薄大哥的,”云洛手中把玩着一片绿叶,“暗使令开口了没?” 少女想了一会儿,走到云洛身边,蹲在坐着的少宫主面前:“我有时候真觉得画师大人不像是暗使,画师大人人多好啊!” 云洛轻笑:“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暗宫四使,不沾上别人的鲜血与死亡,他怎么能从一个可怜的瞎子做上一位暗宫暗使呢?” 他看了一眼若琪一脸不信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道:“图北谷可知道?” “知道,琴音阁里的人说薄大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图北谷百余人口的销亡便是来自于你口中说的圣人。” 少女蓦然回首:“他一个人怎么可能?” “江湖中会夺命的恶人不少,可会夺人心神幻其象的,江湖中仅有两人。” “哪两人?” “一个是已经死了的玄天谷主。”云洛顿了顿,“一个便是薄兰淮,图北谷百余人因为他的画笔疯癫自尽。” 第三十二章 离去 也许是因为眼前有她。 画师缓缓开口道:“若姑娘,若是不敌你兄长,不知你可愿意陪我归隐林间,不涉俗世呢?” 久久未得到应答,画师向若琪的方向移步,听见了细微的呼吸声,少女已经熟睡了。 一阵凉爽的夏风吹过,将画师刚刚作画的纸张吹落到一旁的莲花池水中,随着水印浸湿,画上的少女笑颜如花,一副可爱调皮的模样。 一双宝兰涡纹鞋停驻在池边。 “果然画上有家妹的神韵。”一阵轻笑传来,云洛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没有一丝慌乱的画师,“传闻画师不用双目也能成画,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薄楼微微地动了动唇,却没开口,从一旁的树上折下一段树枝,在池中尝试着捞起落在水面上的画作。 “琪儿可向你讨要过东西没?”云洛坐下来托着头。 “什么东西?”画师一愣。 “比如说......”云洛嘴角一弯,“暗使令?” 看见画师惊愕的表情,云洛心情大好,“她一定跟你说自己有个坏兄长,没地方住,和你一样来自暗宫......”云洛笑了,“说不定她还会告诉你自己不怕毒,身子里还养着一只大毒虫。” 画师转过身来。 “但是她唯一没有告诉你的......”云洛停了停,“她想从你这儿拿到暗使令。” 画师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兄长。”云洛不置可否,“会看着她步入深渊的人。” “那也要她愿意才行。”画师看着熟睡中的少女。 云洛叹口气:“因为一个女人失去双目,难道还想现在为了女人连自己安身的最后机会也不要了?” 薄楼气极,将刚刚作画的一支笔直直地甩出去,却被对方以掌力挥避,笔杆变了方向射入水中,初时水面无波动,不一会儿池底的水剧烈荡起旋涡,几米高的水柱托着已经死去的鱼儿浮出水面,震到一旁的地面。 对方竟然能躲开,自己的玄光雨霖决从来未失过手,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眼前的家伙并不是等闲之辈,比自己厉害。 画师看向若琪,这就是她恳求自己护佑的原因。 “你不是她兄长。” “放心,我也没兴趣抢女人。” 云洛轻吐。 半个时辰过去,若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自从黑玉九香虫在自己身体里后,愈发容易犯困。 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认真作画的薄楼,只见云洛舒服地倚在对面的竹椅上,自己刚才辛苦剥皮的葡萄果实此时一颗颗被那纤长的手指拈进口里。 “你干什么吃我剥的葡萄?”少女“蹭”地站起身来,对眼前的这种不自觉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 “你的?”云洛停下,拿着手中的葡萄肉,“葡萄,为什么你们被剥出来一直放在那里晒太阳呢?” “我那是给画——”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看到眼前不怀好意的目光,少女顿时收口,对面暗黑系的家伙,谁知道会不会打破自己和画师平静的生活。 云洛收住笑,将剥下的葡萄一咕噜连叶子悉数吃下肚,他慢慢走近若琪,将少女手腕置于自己面前,不待其发问,便就着她手上残余的紫色葡萄汁液,用舌头轻轻扫拭过去。 少女手心一阵酥麻,赶紧抽回手,她涨红了脸,红晕蔓延到颈间,恼羞地背着手,竟一时不敢抬起头来。 一丝玩味的笑容浮现在云洛的嘴角,瞧这情形,画师还没得手呢。 若琪复又抬起头,瞥到一脸坏笑的少宫主,顿时知晓自己被戏弄了,就着池边的水将手不停搓洗着,回头瞪了云洛一眼:“给薄大哥吃的,哪里轮得着你,待会我再去剥。” “一口一个薄大哥的,”云洛手中把玩着一片绿叶,“暗使令开口了没?” 少女想了一会儿,走到云洛身边,蹲在坐着的少宫主面前:“我有时候真觉得画师大人不像是暗使,画师大人人多好啊!” 云洛轻笑:“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暗宫四使,不沾上别人的鲜血与死亡,他怎么能从一个可怜的瞎子做上一位暗宫暗使呢?” 他看了一眼若琪一脸不信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道:“图北谷可知道?” “知道,琴音阁里的人说薄大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图北谷百余人口的销亡便是来自于你口中说的圣人。” 少女蓦然回首:“他一个人怎么可能?” “江湖中会夺命的恶人不少,可会夺人心神幻其象的,江湖中仅有两人。” “哪两人?” “一个是已经死了的玄天谷主。”云洛顿了顿,“一个便是薄兰淮,图北谷百余人因为他的画笔疯癫自尽。” 第三十三章 夜读 自西园之会后,白羽城的文人才子期待已久的九垣池夜读便即将开始了。 文人才子们喜欢将自己这一年最精彩的文稿作品在这里大放光彩,寻觅知音伯乐,而城外慕名而来的名士商贾也纷至沓来。 近期最流行的更是话本传记,民间老百姓喜欢看表演,听故事,所以,在夏至的夜读游会上,丰富有趣的故事更能博人眼球。 司深在九垣池边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画师徒步而来。 “薄大哥,你今天可没骗我吧?”司深今天穿了一件紫色衣袍,说不尽的风流倜傥,他知道画师看不到这样漂亮的打扮,复又在画师身边细细说来。 花宅,云洛屋门前,花晴被拒之门外。 “公子,你这是何意?” 见门内不闻回应,花晴焦急起来:“府上的那些人我全都遣走了,你为何还不晓得我的心意。” 里面传来一声轻笑:“进来吧。” 花晴抹了抹眼泪,跺步走进屋内。 屋子里按着云洛的喜好布置得极其简单,干净利落,却也少了人情味。 只见帐曼后,盘膝坐着一位男子,花晴刚想掀开帐帘,却听到对方悄然提醒:“花姑娘可要想清楚,欧阳桐毕竟还在这个府上,你这么主动可别伤了情分。” 花晴莞尔一笑,妖俏的脸上尽是得意:“你以为我下嫁于他,他这点肚量没有的话,我们还怎么相敬到如今?”说着,她的面容含着一丝苦色,“我这般姿色配上如此平庸的商人,究竟是谁欠了谁?” “听起来有点道理。”帐帘里的人笑得恣意,“若是我不如花姑娘的意,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他忽地掀开帐帘。 入目便是满身的红腾图纹。 他半敞衣襟,红色图腾将整张脸布满得极为密集,只见那戏谑的双眸,注视着面前这位托付爱意的女子。 此时的女子眼里,毫无刚才的情意,她吓得向后一跌,狼狈地摔倒在地。 可眼前的男子毫不在意,曾经俊朗的面容自内向外攀满可怖的纹路,依稀只能从一双眼认出曾经风流倜傥的眸光。 如今,这副模样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自己,花晴捂住口,忍住叫声,夺门而出。 九垣池边,画师的出现,人流立刻前涌,司深暗自窃喜,轻声催促道:“薄大哥,可以画了吗?” 薄楼从身后袋里拿出一支画笔,就往池边走。 司深拉住他衣袖:“你颜料还没拿呢?” “无需。”薄楼径自走向九垣池前。 九垣池,传闻说里面有位泣血的九垣公子。 满腹的才华,却寻觅不到伯乐,骄傲使他跃入池中寻死,就再消失在池水中,只是池中的池自此更加湛蓝,蓝得似乎能够隐约看到九垣公子密密麻麻的手作在月光下,时时闪现。 现在,围观的人已经开始沸腾。 画师大人此时是要在池中再现九垣公子才艺抱负吗? 花晴跑到外间,一把抱住正要赶向九垣池的欧阳桐。 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夫人,欧阳桐向一旁等待同去九垣池夜读的若琪示意其先去。 若琪摇摇头,向内室奔去。 她第一个感觉花晴这番模样与云洛有关! 跑进云洛半掩着的屋里,她向着里间的人发问:“你把花老板怎么了?” 待看清云洛此时的模样后,她赶紧把门关上。 “关门作甚,还怕被人瞧了去?”云洛瞟了一眼,冷声道:“待过了今晚,你认为看到我这副样子,他们还能活命?” 欧阳桐在厅外打发了伙计先去九垣池瞧风头,温声劝着花晴:“怎的如此慌张?”顺了顺花晴鬓前的乱发。 “别走,留下来陪陪我。” 难得的恳求让欧阳桐愣住,随即安慰道:“夫人好好呆在家里,今晚去了九垣池那边,我还要去渡口跑货,可能要个两三天......” 花晴打断了他的言语,眼前这平凡的面容和刚刚的鬼魅看起来,实在是自己稳住心神的救命稻草。 她一刻也不希望和那个怪物在一个屋檐下:“那晚上把我一道带去,这几天我要和你一起在外边。” 欧阳桐笑了:“怎能让夫人跟着受累,夫人还是呆在府里,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便劝慰离开了府院。 偌大的门厅徒留一个孤儿的女人。 第三十四章 发作 此时的九垣池正是大家静谧地注视着湖面。 站在岸边的画师用手中笔轻轻蘸取了池中清水,挥动手臂,笔刷中的水如自带劲道一般,在池中洒下一道道水的轮廓,经久不散。 当一幅幅水纹画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在人们的眼前时,全场沸腾了,这真是天籁之画呀! “这画的好像是个故事。”一个白胡子先生仔细观摩着。 旁边一位书生放下手中的画卷,看着入了迷:“好像是说一对男女把家里的夫君毒瞎的故事。”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着:“不会是画师大从自己的传记吧?” 于是一大部分围观的人被这句话点醒,纷纷找笔和纸将湖面上的图画临摹开来。 此时的司深已经脸色惨白,他慌张地看着周围议论纷纷的人群,急忙低声道:“求求你,别画了。” 画师置若罔闻,手并不停歇。 再看周围人,似乎在谩骂着自己,小小的议论声在他耳中抖然变大。 “我让你别画了!”司深觉得自己脑海里全是城里人指责的画面,愤怒地喝止道。 这一声喊叫让原本看热闹的观众猛然安静下来。 有人小声说道:“他不会就是画中的那个作恶的男子吧?” “你别说,画中的人和他真是像。” “天哪,这是多恶毒的家伙呀!” “上次西园之会,他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不断有针对的言语,司深想离开池边,却发现无论向哪里逃窜,都会有人围过来,而那幅池上的画面让自己的内心充满聒噪,无法平静。 我控制不住自己!他心里明白,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 “就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他跑到画师面前。 眼前的画师根本连衣边都够不着,早有几个文士团团护住画师。 薄楼那缠着丝带的双目,似乎能看透他那慌张的心。 人人都把他当作疯子! “难不成要我把双眼扣下来给你!”司深欲向自己的眼睛挖去。 “你不配。”画师摇摇头,收起笔,从满目通红的司公子身侧离去。 也许,今夜的九垣池里会有人能作陪九垣公子于此了。 若琪看着眼前的云洛,不禁想起暗宫里也曾也过他这般模样,那时才知晓他是男子。 “我能做什么?”她开口道。 虽然看了幽冥洞很多秘籍,但是云洛身上的这种状态更像是中盅,忽地想起凝娘端的药汤。 “我去问问药铺问问有什么药材能够......”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内帐里的少宫主开口。 “什么法子?” “你走近一些。” 少女闻言,移步向前。 突然间,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轻轻托起,待她睁开眼,瞳孔里映出一张桃花般的笑脸。 “你干什么?”她急切地挣扎,自己被挟持得动也动不了,却不想自己越着急,对方越是愉悦。 “留下来陪我。”上方的云洛轻吐道。 虽未经人事,但在这种弥漫着危险氛围里,云洛的每一个气息吐出,都让人面红耳赤。 “说什么呢你?”少女恼道,用腿蹬开。 “真狠!”云洛一把抓住那乱蹬的脚踝,他渐渐俯下身来,脸庞靠近。 若琪吓得闭起双眼,撇过头。 压迫感突然消失,待睁开双眼,某人已经侧卧在身侧,支着头戏谑地望着她,乐道:“你在想什么呢?” “你戏弄我!” “嗯?”云洛眨眨眼,故作无知,“那你刚刚是期待什么吗?” “你要我陪什么?” 云洛枕平手臂,仰面上望:“你确确实实是一剂良药。” “嗯?”少女诧异地侧着看向他。 的确,云洛刚刚布满面容的图腾从脸上回缩,像躲避什么一般,清朗的五官逐渐清晰起来。 “是我体内的......” “应该是吧。”云洛闭上眼,似是困极。 看着片刻即酣睡的少宫主,料想他被这盅毒折磨得疲惫不堪。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少女嘟哝着,轻轻跳下床,将房门带上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后悔 夏日的傍晚让人格外烦躁。 “人带来了没?”司宅里的小侍阿吉急切地问道。 进来的护院老林头两眼一眯,笑着指了指身后:“这不就来了嘛。” 阿吉向着身后的一袭白衣望去,连忙迎了上去:“画师大人,夫人在内屋等着您。” 薄楼点点头,起步走了进去。 内屋里,司深躺卧在榻上,口中喃喃,一副中了邪的模样。 在他身侧,简芸愁容满面,来回跺步,屋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见到薄楼,她满腔的焦急立刻有了依靠,泪水噙着眼帘,柔声道:“兰淮。” 薄楼径直走向床边,不作声。 简芸用袖口将泪水抹了抹:“城里人都传他是因为一幅画变成这般,我偏不信,在场的那么多人都没有事,还不是司深他内心有愧,这么多年还是我们负了你。” 她见薄楼侧着脸庞,知晓他有听下去的想法,便泫然开口道:“兰淮,我这些年一直想着你,只怪我当年迷窍了心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芸娘。”画师开口。 简芸顿时泪水破了堤,之么多年,自己早就后悔跟了司深,那家伙嘴甜话逗,当年实在跟着木头似的兰淮在深山里待不下去,可是来到城里,司深不务正事,游戏花丛,家产现下也败得所剩无几,也只有这一间大宅子充门面。 前些日子看见薄楼,自己更是悔得夜夜失眠。 如若他接纳自己, 如若他还念着情, 一声往日“芸娘”的呼唤,让她恨不能投进薄楼的怀里汲取温暖。 “你要救他?”薄楼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当然......”简芸刚准备接口,却迟疑了:“我不知道,毕竟你的双眼是因为他......” “芸娘,待他醒后,你便同我一起走吗?”薄楼的询问像一记钟鸣,敲响了她内心乱如麻的心思。 是呀,司深醒来后,自己真的能这么一走了之? 薄楼现在有财有名,可是自己太了解他了,他曾恣意地在她面前笑得畅然:“芸娘,待我一生流连山水,远离世俗,做对闲情鸳鸯可好?” 她当然不会忘,当年司深说伤好了,便回城里去。她那晚作了多决绝的心思去了他的屋内。 第三十六章 心思 不待她回答,画师从衣袖里拈出一张折叠好的画纸,递给简芸。 “这幅画是他一直心念的,便挂在他目之所及之处吧,想必也能还他一个心愿。” 简芸接手,小心展开一瞧,画中正是司深手持折扇,一派春风得意之容。 “你的双目难道可以看见?”她不禁脱口而出,毕竟画中赫然是司深昨日出门前的风采。 “这个能救他。”薄楼留下话便先行离开了。 这几日,司深迷糊中醒来几次,奇迹的是,当他一瞥见眼前挂着自己的画作,竟神采熠熠,有所恢复,司宅所有人不得不称奇。 阿吉凑到女主人身边:“我们还没来这座城的时候,画师大人的一幅画将一个垂死的老妪唤醒,东边那个卖茶叶的小哥您见过的吧,本来其实是个瘸子,就是求得了画,生意大好,连腿都不跛了......” 听着阿吉喋喋不休的话语,她陷入了沉思。 “把画取下来罢。” 简芸沉吟后开口道。 “啥?”阿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主子眼光如炬地看着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家,要变天了哎! 护院的老林头来到阿吉跟前,点了点阿吉正在思索的脑袋:“傻小子,女主子这是有自己的打算了?” 阿吉笑眯眯:“这宅子里可是要添贵客了。” 白羽城的八卦并没有结束。 自司深疯癫以后,人们都传他的夫人经常以各种缘由,将画师大人请至家中。 “可惜画师大人竟每次都赴约。”花府里的仆妇们自在地聊着天,自从花晴搬出去后,宅子里这对兄妹俩便“鸠占鹊巢”般住下了,除了和往常一样打杂外,仆妇们乐得自在,随心地聊天。 “唉,他到底还是抛弃新欢,跟了旧爱,男人哪!”说完,瞄向坐在假山旁发呆的“受害者”若琪。 “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少女站起身来,自语道,“不行,我得去亲自问问他。” “你别去捣乱啊,人家郎情妾意的。”云洛嗑着瓜子。 现下他已经身体逐渐恢复,花晴自从那天起便一直住在庆福衣坊里,偌大的花宅现在也只有他们两个,他能消遣开心的,眼下,也只是这个满怀心思的少女。 想到这儿,他心里有点发堵。 若琪不理会他,将手中把玩的树叶扔进池子,便跑了出去。 “哎,她出去了耶?”刚刚议论的仆妇们伸长脖子看,一脸看好戏的神态。 “可不是,一个个都去吧!”另一个仆妇拿着布本分地擦拭着栏杆,“也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月的月钱都拿不到。” 若琪跑下司宅的时候,迎面遇见的正是简芸。 简芸先是一愣,复又温柔地笑了。 “若姑娘,这是来找兰淮的?” 直呼其字,看来两人果然亲近得很,若琪很为画师不值,眼前的女人一脸的算计,他真是个乇彻彻底底的瞎子,还想再跳一次火坑呢! 想到这儿,若琪没好气地说:“我找他说会话儿。” “可是,兰淮正在厅房休息,有什么事我帮姑娘转达吧。” 少女哪里理会这,在常宇城她最不喜欢和这样心思多的女子们打交道。 她冲着里面,大声嚷道:“薄大哥,你要再不见我,这个司夫人,我便将她的双眼也弄瞎赔你......” 话越说越恶毒,简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未说完,便见画师拧着眉头走了出来。 沉声道:“荒唐!” 待看到薄大哥,若琪心中的一团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为何不理我,把我一个人就莫名其妙地留在宅子里?” 简芸一愣,她这几天一直窃喜兰淮是念着旧情,来司宅看她,虽然他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喝喝茶,其他的交谈全是她自己一个人说着。 难道兰淮这阵子是在躲这个丫头? 第三十七章 风波 还未想透,若琪的一记狠眼已经向她瞪来:“还有这个女人,为什么你还要和她呆在一起,我已经听别人说了九垣池上你作的画,实在是想不通,你都被害得那么惨,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薄楼轻咳一声,转向简芸,挥了挥手,示意她先离开。 “兰淮?”简芸柔声不解,自己现在倒成了局外人,她又看看怒气汹涌的若琪,倒成了个兴师问罪的主,她压抑着心中的不满,移步离开。 片刻,薄楼轻启薄唇:“若姑娘,以后薄某不能和你作伴了。” “为什么?”若琪心里一阵发酸。 “因为路不同。” “我以为......”少女急忙回道。 画师打断了她:“我以为姑娘是个有野心有未来的女子,是薄某不配了。” “我知道了。”若琪深呼一口气,挤出笑意,自己真是可笑,像只癞皮狗一般让人生厌了:“那希望画师大人能找到合适的同伴。” “嗯。” “除了她。” 画师一愣。 “我不希望薄大哥再受到伤害,即使同行的人不是我,我也认了。”说完,若琪莞尔一笑。 “笑话。”站在不远处的简芸冷哼了一声。 “啧啧,一句情字未说却字字含情呀!” 简芸一惊,抬头向上一看,一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男子向下和她对视着,朝着她弯了弯眼角。 “你是谁?”身后靠来一个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实在吃惊。 “我?”云洛看向在院中驻立的两人,努了努嘴:“我是你说的‘笑话’的兄长。” 他径直走向了少女。 “琪儿。”他淡淡地唤道。 少女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应了一声,转向云洛身边。 云洛见状,揽着若琪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打扰了,画师。我这就带自家妹子离开,好自为之。” “善待她。”身后传来低低的话语,透着无奈与悲伤。 云洛回头,冷冷地看了画师一眼,将安静的少女紧紧拥住,向门外走去。 低低的啜泣声自他手臂处传来。 待走出司宅,少女终是忍不住,蹲下抱头痛哭着。 司宅里,画师早已离开,可简芸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愤懑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思绪万千。 任谁都能看出画师兰淮和姓若的丫头间确有情愫,没想到他还能对除自己以外的女人如此用心,简芸心里真不是滋味。 “少夫人,不好啦?”阿吉从门外慌忙赶来。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喊叫的?”她咽下一口茶,不悦道。 “公子刚刚闯了出去,说要找琴姑。” “他身体刚好,找琴姑干什么?”他那身子骨如今也不过刚下床行走,她疑惑着。 “这阵子画师大人常来,让公子心里不好受,他说要......”阿吉吞吐不语。 “他要翻天?呵!”前几日,简芸下令撤掉画师所作的“救命符”,称生死自由天命,自那时起,司深便时疯时好。 也许他的心智是正常的,兰淮曾如是说,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罢。 会疯傻?她不惧,这剩下的家财足够她下半辈子慢慢挥霍,只是和谁一起的思虑。 也许她还能有机会和白羽城人人称颂的画师大人长相厮守。 “公子说要休妻再娶。”阿吉见自己的女主人毫无紧张,硬着头皮吐露实情。 “就凭他,还想攀上琴姑?”简芸气得双唇发抖,将手中的小盏茶全数泼在地上。 阿吉畏畏缩缩,果然应该听护院老林头的话,少掺和他们夫妻的事,如今女主子想着画师,男主子想着琴姑,也不知将来跟着哪个主子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第三十八章 幻象 司深在内室气极败坏地寻找着出去的衣衫,他是曾经昏迷,情绪不受自己控制,可是他的意志一直很清晰。他这阵子躺在床上,可是清楚芸儿如何将旧情人请到家中,嘘寒问暖,以至于把他这个夫君抛在这里,不闻不问,待他醒后,院子里的下人们眼神闪烁,他想去找夫人谈一谈,却发现画师几乎天天来访。 他现在看到画师心中就有些发憷。 九垣池的一幅画,简直让他的人生丧失了全部, 而画师施舍了一幅挂在床前的画作,却如良药一般,让他起死回生。 这不是魔魅,还会是什么? 在他万籁俱灰之际,今天早晨桌上突然出现了一封来自琴姑的信。 信上句句怜惜,甚至愿意随他为妻为妾。 到了现在这种境地,他怎会舍得让这么善良真情的女子为妾? 他要休妻再娶,待要了琴姑,九垣池的丑闻将无人记起,人们还是会羡慕娶上“天上仙子”的司公子。 想到此,他匆忙走出门口,到琴音阁需要渡过一条香安湖。 此时湖面上下漂着几艘船舫,远远瞧去,船上奢华气派,丝竹缭绕,想必是城里的名流子弟在船上饮酒作乐,消暑游船。 船上的人也瞧见了司深,对着司深所在的扁舟指指点点,一阵阵爆笑在人堆里传出。 司深充耳不闻,只要搭上琴姑,只有让他们嫉妒的份,就是请自己加入吟诗作对,也不稀罕。 一旁的船夫看了眼对面的船航真正热闹的很,他们似乎还认识坐在自己舟里的公子哥。 不过,眼前这个俊俏却气色不佳的公子哥神情渐渐有些奇怪。 突然一阵窒息感袭入司深,他喘着粗气,倒不是晕船的缘故,而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无由地闪现出一幅幅巨幕,正如九垣池那时一般,画面中简芸的哀求,画师的冷笑都在痛斥着他那贪婪和恶毒。 司深再一抬头,对面般舫中的富少指指掇掇,如同鬼魅一般,讽刺着他。 “老爷子,你看得到水面上的画吗?”冷汗涔涔的司深连声问道。 船夫大爷心里叹道,这么个年轻小哥竟是个傻子,随即答道:“你们读书人喜欢这些浮华的形容,老头子我可不懂,只知道山还是这个山,水还是这条水。” 司深已经听不进这些话了,他的思绪早已不在自己身上,周遭的一切像幻象,却犹如真实。 湖里的画,画中的人,都在用手使劲“拉”他。 “放过我,放过我!”他抱着头大叫道,一个猛扎竟进投进河里。 船夫见状大惊,跳进水里去救,却发现司深毫无求生的意志,他狠狠地推开船夫,露出决绝的笑容,向湖底寻求最后的解脱。 最初不断挣扎的手缓缓垂落,几艘船舫急急地离开此处。 只有这片湖上泛着死一般的宁静。 阿吉三步并两步奔向里屋,简芸正侧卧床头小憩。 “女主子,不好了,不好了!”阿吉哭喊着。 简芸睁开眼,拿了手边的枕垫扔了过去:“家里难道死了人了,要这么哭着喊!” “公子他淹死了!”阿吉揉着止不住的泪眼。 一阵冷寂。 简芸苦苦一笑:“以后这宅子当真只有我一个人了,别哭了,去准备后事吧!” 因司深初来白羽城,认识的人不多,所以家宅里简单地为他操持丧事。 简芸没有哭,她在等。 等一个能心疼她带她走的那个人。 第三十九章 信物 一阵轻轻的脚步传来,她欣喜地望去,却发现来的人是琴姑。 “怎么的,琴姑大人这时候还想着来做死人的妾室?”简芸的语气极尽嘲讽。 琴姑不在意,玩味地眼神看着简芸:“我今天是来取秘籍的。” 简芸大惊,知道秘籍地方除了自己和司深,便只有薄兰淮。 前些日子想留住画师,便实情相告。 琴姑一步步逼进,手肘轻转,不一会儿,指尖处便隐约可见一根根弦丝。 “你想做什么?”简芸吓得连连后退。 纤细的手在简芸脚底一划而过,鞋连同脚义立马被削离,血淋淋的脚底肉里赫然是一张小小的秘籍布片。 虽然被血水浸湿,布上的线条脉络却更显然,堪称神奇。 “你说司公子将最宝贵的秘籍缝在你脚底,该是有多爱你?”琴姑将秘籍用一块块干净的布包裹着收好,“我倒觉得你倒是乐意做个靶子等死。” 看着简芸怨恨的表情,琴姑不急不慌地坐下:“你还在等画师吗?” 这一刻的简芸瞪大了眼睛,一副心事被戳穿的模样。 “画师不会来救你了。”琴姑轻轻凑到简芸耳边,“他刚刚可是看着我进来的。” 徒留一脸木然的女人跪坐在空空的屋子里,不多时,一声尖锐的哭叫声从厅内传来。 “小三子,还要多久才到啊?”马车里传来一声娇柔的抱怨。 庆福衣坊的小三子正大汗淋漓地驾着马车,飞奔另一个城池,距离白羽城不远,四个时辰就可以到达。 “这应该就是大老板经商的地方。”小三子忙着擦汗,向马车内的花晴开口道,“花老板您要不要下来看看?” 花晴探出身子,这是一个集市的街道口,小三子以前跟着欧阳桐跑过商行,知道落脚点便在这附近。 “我想要那个糖葫芦!”一声清脆的孩童声从身后的一个小摊口传来。 “那买两串。”熟悉的声音让花晴瞳孔一缩,骤然回头。 欧阳桐将那个小女孩轻松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对着依偎在一旁的女孩温柔地说道,“你们两个人,一人一串。” 花晴颤颤巍巍地坐上马车,让小三子立刻回去。 “爹爹,刚刚那辆马车好气派噢,我长大也要买这样的车子送给你。”小孩子舔着糖葫芦开心道。 “好。”结过帐后的欧阳桐转过身看去,只看到马车驶过后扬起的尘土。 云洛正欲走出花宅,迎面撞上了往日客栈里的店小二。 “你这是要找谁,直往里冲?”俨然一副宅子主人的姿态。 店小二一见正是数月前投宿的公子哥,哈哈一笑:“公子爷,我来找若姑娘。” 云洛瞥向他手中拿着的布袋,伸出手去。 “别,这是画师大人让我亲手交给若姑娘的。”小二连忙避开。 云洛挑了挑眉毛,笑道:“我是她兄长,我来帮你转交。” 眼见面前的男子丝毫不让自己进门内的意思,看了看最近白羽城里风流话剧的“男主角”之一,店小二还是摆摆手:“我亲自......” 话未说完,云洛的手已经覆了上来,一阵灼痛感从他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店小二连忙抽手,却不想手中的布袋落入了云洛手中。 后者拿着布袋玩味地看着傻眼的小二。 “哎?”小二惊呼。 “嘭——”宅门随即关上。 第四十章 离开 布袋里面,一个暗使令赫然在内,除此之外,还放着一幅少女的画像。 他见过这幅画,正是那日落入莲花池中的一幅。 云洛拧起眉头,手中发力,立刻手肘处挂满红色图腾,冒着袅袅白烟,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一团火熊熊燃烧,连同那张画像逐步吞噬。 “你在做什么呢?”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待走近后,她却并没发现什么,只是空气中弥漫着燃烬的苦涩味:“什么味儿?” 她看到云洛手中递来一枚令牌。 她似乎猜到那是什么,便不再言语了。 那个令牌被她接过手,上面沟壑遍布,隐约可见一个“暗”字,若琪用手缓缓摩挲着,露出一丝苦笑,转身离开。 “您说画师让出了暗使令?他怎么会?”前来送药的庞琛大吃一惊,因为少宫主的体质需要凝娘每次药物调剂,而他的少宫主最近似乎不把身体当回事。 “呆在暗宫那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后果。” 庞琛不由得沉吟着:“让出暗使令等于交出了半条命,江湖和暗宫谁都不会容他活着。”他似乎想到什么,“不会是因为那个丫头吧?这两人——” “你说呢?”云洛把药罐朝远处推了推。 “那倒也是,若姑娘怎么会看上盲眼的画师呢?”庞琛仔细琢磨着。 “哈?就她那平平无奇的模样还挑人?” 庞琛不作声。 云洛不耐:“你有什么心里话说出来,我看这个闷相样很不舒服。” 庞琛吞吐道:“若姑娘在您眼里不算美人?” “不算。” “所以我就说少宫主眼光不怎么样,现在倒是能证明为什么母胎单身数十年了。”庞琛摇了摇头,小声嘀咕着。 云洛不置予否:“那两个人刚冒出来的一点点情丝。”云洛冷笑,“被我狠狠掐断了。” 庞琛一脸震惊,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主宰整个暗宫以天下为己任的少宫主,眼下闲成这样。 “你知道画师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吗?”云洛抬眼问。 “盲眼?” “不是。”云洛就着中药小口一尝,苦味令他皱了眉头,“个性多多疑,他不信自己能和一个有抱负的丫头白头偕老。” 高高的山峰上,一人一筝驻足在崖边,对着看不到的尽头弹奏。 画师曾说出她的乐曲、她的人都不真实。 那是因为她一直活在思恋的痛苦中,无法走出。 ——《画师卷·完》 第四十五章 山风 回到自己的客房,若琪正欲点烛。 一声低语声阻止了她:“别点。” 借着月光,一道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她,温柔地朝她笑了。 ......凌谨之。 若琪眼底浮现一阵慌乱,时隔两年,自己竟没有一丝准备去看待昔日追逐的男子。 鼻子有些发酸,似乎好一阵子都没见了罢。 “若姑娘似乎在避着我,在下只能大半夜特地来寻姑娘了。” 温柔的眼神里似是能包容一切,若琪轻轻一叹。 “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求风之纹章的秘籍吗?” 凌谨之一愣,以往若琪都呼谨之哥哥,此次一声“凌公子”,倒探出语气里尽显的梳理,他点点头。 “若姑娘还是早些离开此处,此地不宜久留。” 不待若琪询问,凌谨之想了一瞬,便正色道:“我这几天就联系一道前来的钟师兄,让他带你先行离开才是。” 走道上响起脚步声,许是石歌来了。 凌谨之凑到若琪耳边:“小心那个叫石歌的,等我消息。” 转眼,消失不见。 丹安城的某一处药铺前有一抹颀长的身影,只见他一身墨色锦衣,肤色晶莹如玉,眼角微微上翘,百无聊奈地看着浓雾中人来人往的行人。 “这座城有古怪。”庞琛揣来一碗药,这是凝娘特意交待他每日都要煎制给少宫主喝下,余下没几副了,过不了几天他又要去找凝娘取了。 一股子药味直窜鼻间,云洛接住一饮而尽:“说说看。” “没有一个女子瞧上你一眼,这还能不古怪。”庞琛瞄了一眼在药铺外的几个小鬼头窃窃私语地盯着他俩,不禁偷笑,这丹安城也只有这群小鬼头们能瞧得上自家的主子了。 云洛向小鬼头那里挑眉一笑,小鬼头们立马纷涌离开。 “我就说山风家的长得最俊,比东荷家还要好看。” “怎么他们都能找到那么好看的大人......” 孩子们对话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浓雾的尽头。 几个伙计抬着四大箩筐药草走进铺里,云洛手指缓缓摩挲,在火红图腾血脉涌至下,闪烁着一团小火苗,他轻抛向其中一个伙计。 火苗飞快地将裤腿燃尽,烧至腿上的肉。 可是那个伙计却并无任何疼痛反映,身边的伙伴也瞧见了,仅仅看了一眼,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一阵惊呼传来,从里间之出那个叫山风的小丫头,她惊恐万分,连忙让店里的伙计先灭火,想尽办法阻止这场“令人毫不在意”的燃烧现场。 云洛走出商铺外,浓雾里人们都在干着各自的事情,他瞟了一眼紧跟上前的庞琛。 后者拧着眉头,沉声道:“看来都是不是活人。” “准确的说,都不是人。”云洛将手中的火焰,投向不远处的浓雾中,那里立刻窜起大火焰延伸至街角,吞没了不远处的车水马龙,“这层雾里一股子石脂水的味道。” 庞琛猛然醒悟,一锤手:“少宫主,看来暗使稚童就在此处。” 站在药铺门口的山风静静地看着云洛他们,走向前,认真地看着云洛:“丹安城里风之纹章的秘籍,我会为你争取它。” 第四十一章 丹安城 天乌蒙蒙的,乌云没有一丝空隙是白的,整个天空呈现一片乌黑色。 “这是又要去哪儿?庞大哥?”若琪问向一旁驾着马车的庞琛。 自从接手了画师的暗使令后,云洛就将若琪当成一个丫鬟似的呼来唤去,令同为暗使的庞琛都汗颜不已。 “去丹安城。”庞琛不动声色地指了马车内,对同驾的若琪小声道,“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如今我们已经有了‘风之纹章’的一部分,剩下应该在丹安城内。” 若琪噢了一声,她对“风之纹章”毫无兴趣,轻轻触碰着暗使令发呆。 忽然,她有些好奇:“你是庞左使,那右使是谁?” “怎么,你开始觊觎我右使的位子了?”马车里传出懒洋洋的声音,语气透着揶揄。 少女吐吐舌头,不再追问了。 “你见过的。”庞琛忍不住发笑。 “谁?”那么厉害的高手没理由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羽城的琴姑。” “哎?”少女大吃一惊,那么娇弱的姑娘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暗使之一。 “怎么可能?”少女的一声惊叹渐渐消失在山地石子路的车轱辘声中。 “应该快到了。”庞琛停下马车。 马车停驶的不远处,一片浓雾在眼前弥漫,眼尖的少女看到在白茫茫的雾霾中有一处发光点。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还未等庞琛反应,若琪跳下马车,向那处奔去。 “哎?”庞琛没拦住。 云洛轻轻撩开马车里的垂帘,朝少女消失的地方深深望了一眼。 “少宫主,我去跟上?” 待若琪走近,才发现发光的东西原来是一个铁质陷阱,一个约莫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深陷其中,他的脚已经红肿,只见他不停地用手拨拉陷阱夹,奈何力气小,捕猎夹纹丝不动,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 “要我帮忙吗?”不待男孩回答,若琪便蹲下用手忙活开来。 “夹得可真够紧的。”少女用粗树枝去支起,也无济于事。 “姐姐是外地人吗?”小男孩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嗯。”若琪点头,突然,她想到一个办法,既然黑玉九香虫以保护寄主为生,必定也能护着自己掰开枷锁。 她忍住疼痛将自己手肘塞进捕兽夹里,夹子上的锯齿将手肘上的肉卡得鲜血直流。 不一会儿,正如少女预料中,红色的鲜血渐渐被一股黑色的液体所取代,遇铁即熔,捕兽夹被这层不明液体腐蚀融化,男孩红肿的小腿也重获自由。 小男孩眼观全程,满面震惊得合不拢嘴。 “姐姐,你会法术吗?” “这是个秘密,好吗?”少女笑着眯逢着眼睛,扶起男孩,“你自己可以走吗?” “唔,有点疼。”男孩疼得龇牙咧嘴,“姐姐可以送我回去吗?” “可是......”若琪这才想起云洛他们还在迷雾中,她顺着来的方向走过去,终被迷蒙的浓雾所劝退。 “姐姐,你还有朋友?” “嗯,不过,我好像和他们走散了。”若琪心情很不错,离了那个大魔头,这个天涯任自己逍遥,岂不乐哉? “前面不远是丹安城?”她隐约记得庞左使提过这一嘴。 男孩一听,会心一笑:“姐姐也是慕名来丹安城,那就跟我走吧!” “丹安城很有名?” 男孩狐疑地看了若琪一眼:“难道姐姐不是为了秘籍前来?” “风之纹章?”自白羽城那,若琪就一直听到这个名字。 “不错,姐姐原来也听说过呀。”男孩笑着,“现下很多外地人到丹安城都眼红这。” 若琪想到薄楼先前与司深的交易,宁愿用半座城来获得这个秘籍的一部分。 若琪扶着男孩,向丹安城内走去。 第四十二章 东荷 一路上,男孩显得非常兴奋,介绍着自己叫石歌,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听说若琪现下无处可去,便热情地邀请其去自己府上坐客。 “姐姐,你可以到我那里去等你的朋友。” 看着这个小男孩满脸真诚,想天涯到处闯荡的若琪不忍心拒绝。 步入丹安城,才发现这里的雾气更甚。 整座城沉浸在白浓浓的雾气中,像一层白沙缭绕迷茫,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将这座城显得极为孤寂。 即使这样,少年石歌早已习惯此处,他熟悉地辨认方向。 “那就是我家。”他指着不远处一个朱漆墙面的大宅子,欢快地说。 看着少女愣在那里,他关切道:“姐姐,怎么了?” 若琪觉得来到这座城里,浑身不舒服。 这座城里虽然有商有贩,有宅有店,偶尔还能听到孩子的追逐声和男女的欢歌笑语,但是,她觉得周围的目光自她踏入城门起便无处不在。 “你们这里是不是不太欢迎外地人?”若琪悄声问。 石歌轻轻一笑:“姐姐,你忘了丹安城现在是因为什么出名了,来争秘籍的外地人十有八九都是武林高手,许是他们对这么漂亮的姐姐充满好奇吧!” 少女不解,在别的城,秘籍是烫手的山芋,而丹安城似乎以此招揽高手,不知道这里的城主打着什么算盘。 她随石歌进入宅院。 石府很大,里面的仆人面对新来的客人并无过多关注,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务。 “爹!”石歌上前,一把抱住眼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衣服是冰蓝上好丝绸,面目清秀儒雅,看到若琪的到来,似在他意料之中,并无多大惊奇,简单地介绍着自己:“我是石歌的爹,石峰。” “爹,刚刚这个姐姐救了我。” 石峰一听,立马满脸浮现关怀的表情,紧张地望着眼前的石歌,“可是伤到哪了?” 石歌打断他絮絮叨叨的关心,连忙回道:“不碍事,爹,咱们请姐姐在府上住下,表示谢意。” “噢,正该如此,就按你说的办。”石峰忙不迭地点着。 走在廊上,石歌向少女介绍着家里的布局:“这里是后院,前面是你休息的地方......”他似是心不在焉,突然出声道:“其实我的父亲很爱我。” 若琪接口道:“看得出来。” 石歌停下脚步,轻语道:“那你觉得他是不是太过了点?” “呃?”若琪一愣,随即笑着拍拍石歌的肩膀,“我都接近两年没回家了,估计我爹见到我,只会爱得更甚。” 少年揉揉鼻子,噗嗤一声笑了:“说得也是。” 走到假山边,墙边那头传来轻轻的呼唤:“石哥哥,石哥哥。” 石歌顺着声音朝墙头望去,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小姑娘正坐在石墙上,对着他们欢快地笑着,她见到少年身边的若琪,仔细打量了一番。 “今天你不需要照顾你娘吗?”石歌开口。 “她还咳着呢,我今天心情太好了,想和你说说话。”小女孩晃着小腿,一派自得。 石歌瞧了身边的若琪一眼,转向小女孩:“你确定要在这里就和我分享你的悄悄话?” 若琪听出石歌话外音,知晓这两个小鬼头必定有着自己的小秘密,于是借故准备离开。 小女孩并不在意:“石哥哥,我要有爹爹了。” 看到若琪离去的背影,石歌松了口气,“那你生病的娘也有人照顾了。” “他现在对我娘很好,是个特别好的人,明天你来瞧一瞧,就知道了。” “东荷,这些人并不可信,他们都是为了秘籍才来的。你有一个爹爹可是差点要了你和你娘的命......” “我晓得。”月光下,娇小的东荷眼神坚定,“为了娘,我会留住他的。” 不待对方回应,东荷轻轻自墙头跳回邻宅,“那个大姐姐很不错。” 墙头除了那轮明月挂在枝头,只有虫鸣声。 “那还用你说。”石歌将脚底的一块石头踢至院中。 第四十三章 谨之 第二日,石歌便带着若琪赴东荷的约,东荷早早地请家里的私厨做了适合季节特点的养生菜肴等待他们的到来。 “她家厨子在丹安城里很有名,是她老家的亲戚,我尝过几次,味道真不错......”一路上,石歌都在讲着东荷家的趣事。 “那他们吃过甜甜酒酿鸡没?”若琪突然出声。 “嗯,这没听过。”石歌挠挠头,“不过姐姐可以说说是什么样的菜肴,让东荷家的厨子试试看。” “逗你的!这是我自己编的菜名。”少女捂着嘴偷笑。 “姐姐是在开我的玩笑?”石歌也笑得开心。 “不然呢?省得你羡慕别人家的厨子。”若琪点了点石歌的脑门,向前走去。 石歌愣了一会,触碰着被点的额头,轻喃道:“自从娘走后,真是好久没有人和我开过玩笑了。” 东荷一见两人,直接从里屋奔了出来,她双手握住若琪的手:“太好了,这下,石哥哥也有人陪着了,再也不孤单了。” “什么孤单?家里不是有我陪着哥哥的吗?”从一旁走来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孩童,对一旁东荷奶声道:“刚刚干娘已经睡下了,让我自个儿出来玩。”复又瞟了眼石歌:“我这几天陪着干娘,倒让哥哥忘了自家亲弟弟了。” 稚嫩的话语引起一阵笑声,石歌忍不住笑了,满脸涨得通红。 小男孩水汪汪的大眼睛瞧向若琪:“这叫石灵,是石歌的弟弟,大姐姐好。” 若琪向石灵望去,发现这小家伙长得真招人喜爱,一双晶亮的眸子,眼睛弯得像月牙一般,可爱至极。 若琪禁不住喜欢这个小团子,将其直接抱了起来。 石灵大窘,脸红通红,灵动的大眼睛瞪向一旁傻站着的石歌。 石歌将其抱下:“我弟弟他有些重,姐姐小心你的腰。” 这话解释后,等于在说石灵是个小团子,引得大家又是一阵欢笑。 若琪看着这个小萌娃,忍不住捏捏他圆鼓鼓的小脸蛋。 石灵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被捏的脸蛋,原先故作大人的小脸显出一丝慌乱,以“继续照顾干娘”为由,匆匆离开现场。 看着一旁笑得止不住的东荷,若琪觉得自己的好人缘在今天遭到了很大的质疑。 “那孩子难道第一次被抱?” 东荷笑着对若琪说:“石灵小弟弟就是那个脾气,若姐姐何必管他,你自己自在些就好。”她又看向石歌,“石歌,把这样的大姐姐送到我家来做客,好不?” “你做梦。”石歌笑着回她。 “走,咱们去看看我娘,姐姐你的个性和我娘生病之前真是一样的有趣。” 推开房门,一位中年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不住地咳嗽,一旁的石灵在一旁为她顺着气。 东荷满脸心疼,小声地说:“娘,我带着朋友来见见你。” 东荷的母亲点点头,幅度很小,又抬起手来示意他们可以自己出去玩玩。 “东荷,你母亲的药还差一副,再抓些给她熬吧。”只见一白衣男子撩开门帘,手中端着一碗水,缓缓走进来。 众人望去,此男子濯濯如春月枊,轩轩如朝霞举。 若琪大脑一片空白。 凌波公子,凌谨之。 第四十四章 石灵 凌谨之跺步进来,眼神在若琪处一掠,便坐在为床边,细心地将药喂进病人口中。 出来后,石歌忍不住问道:“他便是你爹爹?” “对啊!”东荷很满足地点点头,“很不错吧!” “为了秘籍才当你的爹,有什么不错的。” “你自不也......”石歌猛地瞪住脱口欲出的东荷,瞥了眼一旁心神不宁的若琪,后者感受到目光,虚虚一笑。 “我可以先回府吗?我觉得有些头晕。” “姐姐,我陪你一起?”石歌忙开口。 “不用,我回府休息一会便好。” 石歌不作声,看着若琪身影渐渐走远。 “石哥哥,你爹爹不久也有伴了。想来你现在的爹爹还真是让人羡慕,江湖中的隐世高人“焰灵白鹿”晏温哎。” “那又如何,做了我爹后还不是那个样子。你那位爹爹你了解过了?” “你说凌哥哥?”东荷甜甜笑了,“武林五大高手之一的凌波公子,这次,我一定要让他做我爹爹。” “其实我觉得晏温以前很有个性的一个人,现在做我爹后真是越发无趣了。” “石哥哥。”东荷正色道,“别这么说,现在的日子过得太顺心所以你不满了吗?我现在非常幸福,再也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傍晚,石歌带着石灵回到府上,捎带了很多精致的菜肴,石峰一直在厅内等待着他,他见到石歌他们回来,便招呼仆人将饭菜热好端上桌台。 “姐姐,你来尝尝这个。”石歌拣起一些食物放进若琪碗内。 “这是......”若琪一扫先前的郁闷,尝了几口,不禁低呼,“甜甜酒酿鸡。” “嗯!”少年笑得开怀,“我说过东荷家的大厨厉害很很,他以往可是云游四方。” 看来大厨一定去过宇常城,甜甜酒酿鸡是那里的特产,若琪不禁回味起宇常城的过去,心里一阵酸楚,真想回去啊。 “爹,你也吃点。”石歌又拣了一块放进石峰碗里。 石峰连忙站了起来,忙乱中竟将桌面的勺子筷子碰倒在地,接到碗里的肉后,石峰不住地说好吃。 石歌的眉头轻轻皱起。 虽然石峰的状态确实是有些不对劲,但是别人家的家事不宜多问,若琪岔开话题:“哎,石灵呢,刚刚瞧见他和你一道的。” 石歌一愣,和仆妇多要一个食盒,将桌上的菜盛了些,欲给房内的石灵送去。 石峰看见石歌离开,脸色一变:“歌儿,这些饭菜不合你口味?” “我来送吧!”若琪体贴地拿过石歌手中的饭盒,眨眨眼,“我正好和石灵聊聊天。” 走向石灵屋子,她轻轻叩门,里面传来石灵轻轻的答应声。 推开门,小小的石灵正坐在床边,拿着一本书看得起劲,桌案上放着几块干烙饼。 “姐姐找我?”石灵放下手中的书,嘻嘻一笑,接过若琪手中的饭盒,“哇,还带吃的给我,太谢谢姐姐啦!” 说完,他把食盒打开,随手拿起一个鸡腿,便大口嚼起来。 看着这张无忧的笑脸,若琪不禁心疼万分。 “你怎么不出去和你爹爹、哥哥一起吃饭的?” 石灵莞尔一笑:“姐姐是觉得爹爹不喜欢我罢。” 少女一阵语塞,自两兄弟进门起,石峰就只对石歌展现父爱,对石灵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想到这儿,她将菜将石灵处推了一推,叹了口气。 “他只是太爱哥哥了。”石灵黑玉般的瞳孔注视着少女,“所以姐姐也只需要注视关心哥哥就可以了。” 那双乌黑的眼眸里似乎如深潭一般,把人吸进去。 少女浑身一抖索,移开了目光。 “姐姐留下来一起吃吗?”石灵眨巴着长而浓密的睫毛。 “不了,你先吃吧,石灵。”若琪摇摇手,总觉得这小小的孩子处处客气,把别人拒于千里之外。 也许他是寂寞惯了,若琪轻轻带上门,欲离开。半掩着的门,昏黄的烛光下,石灵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食物,一边拿着书仔细地看着,慕然,他看向若琪,嘴唇翕动。 虽是唇语,可是若琪却听出了:“小心哥哥哟。” 第四十五章 命运 回到自己的客房,若琪正欲点烛。 一声低语声阻止了她:“别点。” 借着月光,一道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她,温柔地朝她笑了。 ......凌谨之。 若琪眼底浮现一阵慌乱,时隔两年,自己竟没有一丝准备去看待昔日追逐的男子。 鼻子有些发酸,似乎好一阵子都没见了罢。 “若姑娘似乎在避着我,在下只能大半夜特地来寻姑娘了。” 温柔的眼神里似是能包容一切,若琪轻轻一叹。 “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也是求风之纹章的秘籍吗?” 凌谨之一愣,以往若琪都呼谨之哥哥,此次一声“凌公子”,倒探出语气里尽显的梳理,他点点头。 “若姑娘还是早些离开此处,此地不宜久留。” 不待若琪询问,凌谨之想了一瞬,便正色道:“我这几天就联系一道前来的钟师兄,让他带你先行离开才是。” 走道上响起脚步声,许是石歌来了。 凌谨之凑到若琪耳边:“小心那个叫石歌的,等我消息。” 转眼,消失不见。 丹安城的某一处药铺前有一抹颀长的身影,只见他一身墨色锦衣,肤色晶莹如玉,眼角微微上翘,百无聊奈地看着浓雾中人来人往的行人。 “这座城有古怪。”庞琛揣来一碗药,这是凝娘特意交待他每日都要煎制给少宫主喝下,余下没几副了,过不了几天他又要去找凝娘取了。 一股子药味直窜鼻间,云洛接住一饮而尽:“说说看。” “没有一个女子瞧上你一眼,这还能不古怪。”庞琛瞄了一眼在药铺外的几个小鬼头窃窃私语地盯着他俩,不禁偷笑,这丹安城也只有这群小鬼头们能瞧得上自家的主子了。 云洛向小鬼头那里挑眉一笑,小鬼头们立马纷涌离开。 “我就说山风家的长得最俊,比东荷家还要好看。” “怎么他们都能找到那么好看的大人......” 孩子们对话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浓雾的尽头。 几个伙计抬着四大箩筐药草走进铺里,云洛手指缓缓摩挲,在火红图腾血脉涌至下,闪烁着一团小火苗,他轻抛向其中一个伙计。 火苗飞快地将裤腿燃尽,烧至腿上的肉。 可是那个伙计却并无任何疼痛反映,身边的伙伴也瞧见了,仅仅看了一眼,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一阵惊呼传来,从里间之出那个叫山风的小丫头,她惊恐万分,连忙让店里的伙计先灭火,想尽办法阻止这场“令人毫不在意”的燃烧现场。 云洛走出商铺外,浓雾里人们都在干着各自的事情,他瞟了一眼紧跟上前的庞琛。 后者拧着眉头,沉声道:“看来都是不是活人。” “准确的说,都不是人。”云洛将手中的火焰,投向不远处的浓雾中,那里立刻窜起大火焰延伸至街角,吞没了不远处的车水马龙,“这层雾里一股子石脂水的味道。” 庞琛猛然醒悟,一锤手:“少宫主,看来暗使稚童就在此处。” 站在药铺门口的山风静静地看着云洛他们,走向前,认真地看着云洛:“丹安城里风之纹章的秘籍,我会为你争取它。” 同时,凌谨之从东荷口中听到如此,温柔的眼里充满了笑意:“秘籍现在是在石歌那里吧!” 东荷不禁语塞,大惊:“你如何得知?” “放眼这座城里,石小弟弟身边的隐世高手,还能谁比他更安全?”凌谨之摇摇头,“我只是很奇怪,丹安城如今被你们一群孩子掌握着,让武林中人聚在这里是什么目的?” 东荷的汗珠一滴滴从额头上滑落,她开不了口,因为眼前儒雅温和的大哥哥已经把丹安城的内幕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她实不忍心再瞒他,脱口欲出。 “哥哥猜得不错!”一句话从外打断了东荷,石歌迈步进来,瞥了东荷一眼,东荷垂下了头。 “我身边有个高手愿意做我爹爹,护佑着我,但是丹安城并没有因就困住武林中人的脚步,说到底困住他们的不过是贪图秘籍的心思。” 他缓缓走近凌谨之,露出好看的笑窝,“哥哥还是别把我们这群孩子想得如此厉害才好。”复又看向东荷,“我们也不过想要一个家罢了。” 垂头的东荷猛然抬头望向石歌,一双眼立时噙满泪水。 “石歌,我错了。”东荷随着石歌离开后,追向他。 “你准备向这些外来人吐露实情?”石歌冷笑,“然后呢,他们救出同伴,要是其他的弟弟妹妹们知道,他们现在的家也被你毁了。” “我觉得凌大侠人真的很好,石歌,你没有和他呆过,他对娘很耐心,也很心疼我......” 石歌小手捂住她连连解释的小口,认真道:“东荷,前一个好“爹爹”把你和你娘害得还不够吗?”他松开手,看着怔忪的东荷,“东荷,这是我们的命运。” 第四十六章 提问 “稚童,你见过长什么样子?”云洛摇着锦扇,自顾自地下着棋。 “那还是小时候见过,一肚子坏水,但是老宫主很喜欢他,现在应该和我一样大了罢。”庞琛回忆着,他不会下棋,但他很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个下棋的少宫主心情有些不快。 “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盘着那些石头木材做暗器,小的时候他就坏得很。” 云洛戏谑地瞥了站在一旁的庞琛,估计这个连说几次的“坏”家伙,让呆愣子庞琛留下太深的印象了。 庞琛想起小时候被稚童扔进蜡堆里,差点就成了暗宫最明亮的“烛台”,浑身一阵哆嗦,可惜少宫主当年不被老宫主欢喜,一直幽禁,并未经历这些可怕的日子。 “把山风叫过来。” “叫她做甚?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孩子,我去把她爹娘叫来。” 庞琛虽然身材宽大,但心思也有柔软的一面。他这几日观察药铺的小女孩孤僻内向,不时有外面的孩子跑来嘲笑她,他对这可怜的小丫头很心疼,不愿自家主子吓到这个小丫头。 云洛轻笑:“我准备让我问一群废铁?” “什么废铁?”庞琛一阵脑回路。 石脂油、废铁、稚童,串在一起,他惊得瞪大双眼。 “我现在就把那小丫头带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山风紧张地绞着衣襟,虽然眼前的大哥哥漂亮得不像凡人,可那气场也未免太逼仄人了些,让人不寒而栗,“但我会帮您的。” “你怎么帮我?就你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庞琛对小姑娘的坚持与信心感到莫名的费解,“你们把那么多有本事的外地人请来,最后却要自己上?” “因为有本事的外地人都不知道秘籍在哪里。”山风条理很清楚,“所以我可以帮忙。” 云洛合上锦扇,唇角带笑,凑近山风,“丫头,我可不要听这些哑谜。”他手中倏地泛起火团,在空气中猛地蹿得老高,山风吓得连番后退,小脸失色。 云洛浅笑:“这团火要是抛给你的那对父母,想必就停止运转了罢。” 山风呆愣住,声音不住发抖:“你想做什么?” 云洛收了火势,抬起阴鹜的双眸,“城里的孩子头是谁?” 若琪最近很在意石歌,她不时地想起石灵和凌谨之的言语,小心石歌,石歌有什么可怕的,他的朋友仅有东荷一个软妹子,还有一个溺爱过分的父亲石峰,这个可爱的小弟弟时常拉着自己和东荷妹子一起逛集市,或者玩手牌,日子过得简单随意。 有一天玩手牌的时候,石歌突然发问:“大姐姐,你觉得我爹爹怎么样?” 若琪抬眸瞧了他一眼,想到前阵子他对自己爹爹的抱怨,不禁莞尔:“你爹爹很疼你的。” “他人很好的。”石歌点点头补充道,“他武技高强,方圆几百里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点若琪倒是第一次耳闻,她不禁叹道:“那你以后可以让你爹爹教你武功啊。” “他原名不叫石峰,本是隐匿于山间的“焰灵白鹿”晏温。” 若琪惊掉下巴,这个名号,她在宇常城从父亲和师兄弟口中经常耳闻,据说若峰天一直很想招揽这类高手,与暗宫高手相抗衡,立求武林中的优势地位,可惜这类山间隐士大多心性高洁,不谙世事,难求同盟。 隐世名号中尤以“焰灵白鹿”最为令人唏嘘,据说其长相出众,气质如兰。 若琪不禁想起第一日见石峰的场景,只是当时自己阅历尚浅,竟没想到这么个高手在自己身边。 突然,她想到什么,问道:“他为何改名字做你爹爹?” “当然是因为石哥哥讨人喜欢!”东荷笑着接话,她当真佩服石歌到现在才向若姐姐提这档子事。 “所以姐姐,可以做我娘吗?”石歌上前一步,一张小脸上满是郑重的神情。 天哪!若琪被问得大脑一片空白,哪有人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做自己的娘亲的,前段时间还大姐姐的叫唤着,难道是因为表现突出,升格辈份了吗? 若琪满面通红地迎着这两束灼灼的目光,大感头痛,突然想起石灵的话,小心石歌,这样央求别人做自己娘亲的石歌,怎么能不小心呢? 第四十七章 心思 走出屋外的时候,东荷不禁笑道:“你这是希望姐姐有个心理准备。” 石歌看着走在前面的若琪背景,叹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东荷将石歌拉到一边,从衣襟里拿了一包物件,神秘地递过去:“我准备用在家里的凌哥哥身上的,现下分给你用用。” “什么东西?”石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是柯二哥哥给你的,他说保准我以后能有个琴瑟和鸣、相亲相爱的爹娘。” “你怎么和柯二玩的,他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他从来不拿他爹娘当回事的。”石歌满脸的责备。 柯二是个混混,游手好闲,心思歹毒,但在丹安城不少孩子自告奋勇地做他的小手下。 东荷嘟哝着小嘴,向石歌手中一放,“我可不想听你教训我。”说完,便跑开了。 看到东荷走去的背景,石歌摊开手掌中的物件,轻轻叹了口气。 夜晚,窗栏边忽的一阵大风将窗户打开,若琪睁开朦胧的睡眼,起身关窗户,正欲伸手间,窗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唤。 “若姑娘。” 她吓了一跳,探头望向窗外,窗外侧赫然站着凌谨之。 他温和一笑:“若姑娘,这几日还是不要吃府上的食物为好。”说完,递来一个布袋。 若琪伸手一接,扒开一看,沉甸甸的银两,“这是?” “这阵子你自己在外面填饱肚子。”凌谨之看着不明所以的少女,细细解释道,“今日东荷对我下了药。” “什么?”少女一阵慌乱,连忙转身要去开门看看伤情。 凌谨之一摆手制止住她,少女这才发现对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似乎强忍着什么。 “东荷下的什么药?你要不要紧?” “可能是为了留住我罢。不过东荷和石歌关系颇近,我料想两人会不会串通,你是个姑娘家,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凌谨之想不欲多说,准备离开。 突然想到什么,便又回头交待道:“我还未找到钟师兄的去处,你先看看可有自行离开的方法。” 石歌今日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清凉的拌菜。 小侍回复道:“若姑娘说自己不饿,你们先自己吃吧。” 男孩脸上显出不悦,他将自己亲手做的菜肴拿着,和一旁石峰示意道,“爹爹,我去看看姐姐。” 他走向里室,发现若琪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他将菜放下:“姐姐准备离开了吗?” “嗯?”若琪一阵心慌,在尴尬的氛围里咳了声,“我要走了,在这里打扰你们很长时间了。” “可你难道就不想和我们一直住在这里,这里多好啊......” “听着,石歌,这就是我走的原因。”若琪打断其言,停下手中的整理,认真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融入你们家,难道你的家人要靠求才能得到吗?” 若琪收住口,对面的石歌已是一脸伤痛欲绝的模样,她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个天真热情的小男孩,可任谁看到凌大哥昨日被“暗算”成那副模样,心里都会万般愤慨。 她大致猜到凌公子昨日大概是什么情况,在宇常城里经常会有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她有的是办法“惩治”这些小人物,但她没料到东荷那样娇滴滴的小丫头会有那么龌龊的心思。 东荷一个小毛丫头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若琪不禁又打量着眼前端着菜来“献宝”的石歌,忍住心中的怒火, 石歌看出若琪的不高兴,尽管他不清楚对方的怒气从何而来,他赶紧将放置在一旁的菜肴又端到身前:“姐姐,这是我自己拌的凉菜,你尝尝看,我一个上午自己去山上采的野菜,手都弄疼了。” 满面尽是讨好之意。 想到昨日凌谨之的提醒,若琪一回避,碗不甚摔落在地。 石歌脸色一变,气极:“姐姐,你在怕我?是怕我下毒?” 第四十八章 计策 正问道,从石歌身后一只手伸向若琪面门。 “爹!”石歌大喊,却没拦住。 那力道将少女的前额渗出鲜血,可是很快的却被血液中的一团黑色物体缠住,直绕石峰手臂,并将其手臂吞噬怠尽。 若琪和石歌都从对方眼眸里看出恐慌。 从石峰失掉的胳膊处突然传来转动的“嘎达”声,如无数的转轴和发条一般,从里面探出一截手握利刃的新胳膊,且有不断伸长之势,不一会儿,竟超出正常手臂长度。 手臂紧紧地绕住少女的脖颈,正待发力。 石歌抓住其手臂,怒声道:“爹,你听不见我的声音吗?我让你停下啊!” 石峰却充耳不闻,眼前黑色液体不断自若琪体内散出吞噬住石峰不断长出的手臂,可是若琪还是被这股莫名的力量勒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间,石峰停了下来,一把短刀插过他的胸口,虽然没有一丝血流出,但是石峰瞪大的眼睛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手持小刀的石歌。 石峰嗫嚅道:“对不起,我看她将你恼成那般,歌儿,我......” 石歌撇过头:“你离开这儿。” 石峰踉跄地走出去。 若琪力竭,“扑通”昏倒在地。 “有治体虚头晕的药吗?”清朗的声音自药铺柜台前传来。 山风轻轻扯了一旁休憩的云洛的衣角:“城里的孩子都听他的话,叫石歌。” 拿了药走出的石歌,没有感受到身后尾随的目光。 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肩膀传来,一个黑衣高手擒住他的左臂,稍稍一扭动,便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石歌痛得大叫,跌坐在地面上,他冷汗涔涔,暗叹大意,因为若琪姐姐的事他选择禁锢了石峰,导致身边无人保护。 黑衣人下手狠厉,即使捏碎了臂膀的骨头,仍不打算放过他的小命,指尖触及他的脖颈,竟是连一丝活路都不留。 他忍住疼痛的泪水:“你为何要伤我性命?” 黑衣人冷笑一声。 石歌闭上眼睛,自知如今的丹安城危机四伏,各户人家都潜藏着高手和无尽的欲望。 “什么人,在干什么!”巷口处闯进一个修长的身影。 待看清受伤的石歌后,便怒目面对黑衣人,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孩子。 “哼,又来一个受死。”黑衣人以掌作剑,瞬时对前来帮人的男子的一条腿劈去,立时男子的腿脚崴成不正常的形态,他不由得双手扶地,跌倒下来。 “你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城里就是个废物,还不如死了痛快。”正要向前一步,黑衣人瞄见正瑟瑟发抖的石歌。 石歌不住求饶:“别靠近我,求求你。” 黑衣人从腰间抄起一把金黑刀柄的剑刃,刺向尖叫着的石歌。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前来帮忙的男子以一手合上石歌的双眼,另一手握住前往石歌胸膛的剑锋,生生挨住了那一剑,黑衣人一愣。 巷口逐渐有人注意到这里的险情,有几个人探头望来。 黑衣人抽出带血的剑首,冷笑一声,眨眼不见。 石歌看向伏在他一旁的男子,这是个极其漂亮的男子,长长的睫毛紧闭着,面目苍白,鲜血将他的手染得血红。 他努力用小小的身子撑起男子向前走,奈何自己力气太小,只得附在男子耳边轻语:“你等等我,我去找人来帮忙。”说完,便跌跌撞撞地向自己府中跑去。 片刻,一个黑影落下,径直跪在受伤男子身边:“请少宫主责罚。” 正是庞琛。 云洛睁开眼睛,用双只完好的手将腿骨处还原回位,站起身来。 庞琛急忙从衣兜里拿出胶布,细细将其受伤的地方缠绕好。 “你倒是早有准备。”凉凉的声音让庞琛冒了几滴汗。 “少宫主,属下没指望您会挨这一剑。这与我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属下甘愿受罚。” 云洛望向巷口:“不做得这么绝,怎么让大鱼上钩。” 第四十九章 难为 石歌气喘吁吁地冲向府邸,石峰迎了上来:“歌儿,怎么了?” “我不是让你呆在屋里好好想想自己干的好事?”看到满面关怀的石峰,石歌心中一阵反感,突然,他忙拉上石峰:“你跟我来一下,救一个人。” 石峰看见儿子又接受了自己,显然十分开心,拿起惯用的武器,一道又走出门去。 当两人来到事发地点,却发现巷子里早就空无一人。 是被黑衣杀手回头追杀,还是有人救了他?石歌心中愁绪万分。 “发动家里所有人,全城要找到我的救命恩人。”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那位男子的帮助,他今天必定是没有这条命活着了。 庭院里,一身墨色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在午后的阳光下,没有丝毫气色,清秀的脸上只显出一种病太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脱俗的气质,配合他颀长纤细的身材。 他身旁跪着一壮汉。 “离我远些,让我清静。”不耐声自竹椅上传来。 “少宫主,我这样跪着心里才能好些,你看你的手被我伤得......” 云洛微微抬起手,映着阳光,这双手现在被包扎成一个可笑的形态。 这点伤算什么,想当年在暗宫里,他怜惜不了自己的身体中一分一毫。 “唔,的确,伤得触目惊心呐!” 庞琛听了,头吭得更低了。 走进的山风,瞧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她敢说,如果不是这个漂亮的大哥哥自己愿意,没有一个人能伤得了他,性格多恶劣呀! 她向前走来,细声说道:“石歌他们在前厅,你要见见他吗?” 云洛坐起身:“让他进来吧,也难为他找了这么长的时间。” 第五十章 禁锢 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急切地跑了进来,看到院中养病的云洛,石歌止不住对着山风皱眉头:“他受那么重的伤,你怎么不让他在里屋养伤的?” 山风默然,眼前这位受伤的主就是等着你来打他的呀!自己哪是做主的人。 “恩公可涂了药?”石歌径直走向前,问道。 这是在问她呢!山风轻声道:“......庞侍卫刚刚已经涂了药。” 石歌看着云洛身旁的“壮士”,只见其气势凛凛,想必为了受伤的恩公对自己也没好脸色,这个叫庞琛地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在自己身旁的石峰看。 是认出谁来了?石歌有些诧异,但现在他没有心事去理会这些。 “我府上倒是有些传家良药,我来取些来罢!” “怎好劳烦小公子。”云洛叹口气,“本就武艺不精,倒是我拖累大家了。” 语气哀婉,却毫无埋怨,石歌从小到大哪里受得了这种调调,心中一阵怜惜,这个面容俊朗、古道热肠的公子,如今手脚受伤,俨然一介废人,侍卫的脸黑成那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抛弃这位虚弱的公子...... 再一瞥惟惟诺诺的山风,一副惟恐避及的傻样,生怕她自己受牵连,石歌的小拳头不由得握紧。 “还未请教恩公大名?”石歌拱手。 “云洛。” “云恩公,不若到我府上休养几日,家里仆从也多,不至于怠慢了您。” 一旁的石峰连忙应声道:“不错,到石府,歌儿也好报答您的恩情。” 眼尖的山风瞧见一抹笑意自云洛嘴角流露,转瞬即逝。 不多时,云洛便来到石府里院,一间相当精致华贵的客房里,待石歌嘘寒问暖后,云洛睥睨道:“你怎么看那个石峰?” “传说中的“焰灵白鹿”竟隐匿于此。”庞琛玩味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冉,“这么桀骜不驯的隐士却甘心改名换姓做一个小鬼头的爹。”庞琛连连摇头,表示怎么也想不通。 “他早就不是人。”云洛活动着僵硬的臂膀,这几日装着受伤也不是容易的,“他体里有石脂油,我体里的寂灭火对其有反应。” “什么?”庞琛瞪大了眼睛,“这个丹安城,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稚童想要做什么?” “你最近在府里探探,秘籍应该是在这里。”自从离开若琪,图腾这几日离开凝娘的药物压制,就不停地在体内耗着内力燃蚀。 他泛着困意,挥了挥手:“不出意外,不久咱们也能见识一下稚童。” 看望过云洛后,石歌匆忙将熬好的药汁端进小竹苑里。 小竹苑里,少女躺在床榻上,手腕和脚趾处被布条紧紧缚着,露出的腕肘附近清晰可见几处挣扎的勒痕。 看到石歌缓缓进来,屋内侍奉的几位仆女退了下去。 “姐姐,喝些药,你晕了整整两天,把我急疯了。” 若琪头扭向一边,不予理睬。 石歌坐在床沿,轻轻叹了口气,将捆绑她双手的布条解了开来。 “你放我走。”少女执着道。 石歌咬紧下唇:“只有这个,姐姐,我是不能答应你的。” “你想把我变成你爹爹那样?”她不禁恼怒地喊出来。 “变成那般有什么不好?”石歌急切地注视着对方,生怕对方不能感受自己的良苦用心,“他可以用最厉害的武器保护我们,爱护我们。” “他是怪物!”冷不防的一句话打断了石歌的美好幻想,若琪抓住石歌的双肩,枉图使其面对现实,“石歌,他是一个怪物,根本就不是人。” “姐姐。”石歌慢慢挣开她的手,慢慢地倾吐道,“我是个没父母的孩子,除了这个姓氏,丹安城里任何都不属于我,但是如果有办法能让我从此过上父母疼爱的小公子这个角色,就算石峰算怪物又怎么样?说到底,我被人逼得家破人亡,冷眼相待,流连失所,是这个怪物现在让我有了一个家。” 听到石歌句句袒护着石峰,满腔的怒火从口中说出。若琪突然意识到一件她想也不愿想的方向,她不禁问道: “石峰,变成这样是你做的,对吗?” “......” “那风之纹章的秘籍只是一个幌子,对吗?” “那倒不是。城里一直有个规定,秘籍放在最厉害的一户人家里。” “所以,秘籍在你府里。”若琪开口道,她想到了石峰那一身可怖的武艺。 “我不想骗姐姐,现下确实的。”石歌点点头,“不过,每年都有一次全城比拼,算算看,今年也不过两三个月就快到了,秘籍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准。” “那看来,为了求胜,你也准备把我变成那般可怕的身体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手无束缚之力的孩童是如何控制形形色色的江湖中人,但看到石歌这么笃定,她内心里有些发毛。 “姐姐,只要你肯留下来,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向你动手的......” “你出去。”若琪不想多言,只觉得来到丹安城,遇上石歌,真正是陷进万劫不复的陷阱里。 “姐姐!” “我不想看到你。”她扭过头,闷声道,“出去。” 石歌心如死灰,他还未来得及告诉若琪前几日他差点被人杀死,在丹安城连他这个小毛孩都身处危险境地,何况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子? 得抓紧时间,让姐姐回心转意, 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可是现下,他不想遭受她如此的恨意和埋怨。 他向驻足在外,拥有一身武艺的仆妇招招手:“去,替若姐姐松绑,你们几个看着她,不要让她离开小竹苑就成。” 第五十一章 探听 日落时分,石歌准备了丰盛的宴席来迎谢搭救自己的恩公。 尽管东荷百般要看一看丹安城里能与自家凌公子样貌一较高下的云洛,石歌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 “这是我的家宴,你不要来凑热闹。” “小气,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哎,我一直以为你把我当作家里人。” 石歌按住性子,揉了揉额头:“我这几天要带姐姐去那里,所以自己家里聚一聚。” “你要带她器化?” 石歌捂住了东荷的嘴:“这个词不要说出来,隔墙有耳。” “你真的挺速度的。”东荷呆愣片刻,拿下石歌的手,怔怔地说:“不过这样,对你,对姐姐都好。” 她最近听说石歌与若姐姐闹矛盾的事,她们这群丹安城的孩子们能将喜欢的人留住,最后也只能靠“器化”。 晚宴里的菜肴花了一番功夫,云洛对桌上的那盅桃木酒稍显兴趣,石歌觉得如此欢乐的时刻让若姐姐来感受,消除些戾气也是极好的,他对一旁的侍仆使了眼色。 坐在桌面一旁的庞琛见到来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若琪午间便听闻石歌前几日身处险境,得亏一位好心的公子救了他一命。她现在自身难保,对这些毫无兴趣。 此时的她被有武功底子的侍女“逼”至宴席。 她愤懑的眼神接触到前厅晃荡酒盏凤目戏谑的云洛时,眼神再也移不开。 大魔王怎么会在这里? 满肚子的疑问在脑海中霎时失了神,石歌看到这一幕,心里暗笑自家的若姐姐也难过“美男”关。 这了难怪,恩公的这一副好皮囊整个丹安城都没有可比的。 他咳了咳,说道:“姐姐,这是前些日子救我的恩公,云公子,那日的事情我找时间好好告诉你。” 不等若琪开口,云洛便举杯自敬一杯:“叨扰小公子姐弟俩了,多多包涵。” 不曾想云洛竟装作不识自己,举止神态倒真像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我不是石歌的亲姐姐,他自己有弟弟。”若琪不想跟着石歌演姐弟情深的戏码,她心里还在火着呢。 石歌愣了一瞬,笑道:“我还个弟弟石灵,不过他平日里就爱一个人,窝在屋子里读书,就不要打扰他了罢。” 庞琛开了口:“还是请他出来吧,太失礼了。毕竟是救自己哥哥一命的恩人,性情太凉薄了吧!” 石歌定定地注视着庞琛,随即笑道:“哪里,我亲自去喊他。” 待石歌走后,桌上只剩庞琛、云洛、若琪和石峰,石峰是留下来做眼线的。 庞琛复又开口道:“看石老爷就是个厉害的武功底子,何不和我在院外比试看看。趁着你家小公子不在,咱们热热身。” 石峰不语,庞琛便挑起食案上的一根银箸,掷向石峰面门,石峰临空而起,离开座席,一一接招。 云洛抬起眼看向对面被侍女挟持的少女,从指尖弹出两簇寂灭火,直身其眼帘,忽的火苗追赶着两位侍女,追逐着火焰,所到之处皆为灰烬。 云洛轻声问道:“你怎么困在这儿?” “那个小家伙要留下我做他娘亲。” “那位大侠你倒还真配不上。”云洛轻视一笑,“秘籍在哪儿?” “......”若琪反驳道,“那个石峰根本就是个怪物。” 说话间,两人都瞥见一旁武斗的石峰被庞琛逼得“现出原型”,身体中的零部件一一现出,庞琛一时不些招架不住。 “秘籍。”云洛抬住若琪的下巴,语气不耐。 “在石歌这儿,他跟我说过,可是具体在哪里我并不知道。” “那看来我们没走错步。”云洛轻轻松开手。 第五十二章 知心 正说着,庞琛猛地扑到跟前,虚虚托扶住“正欲倒下”的云洛。 石歌踏入门阶时,便看到这一幕。 他的亲爹已经“不成人型”地追杀着恩公,周边一片混乱,若琪在一旁捂着嘴惊呼。 若琪相当惊呼,她被这迅速且流畅的演技深深震撼住了。 “住手!”石歌拦住正欲使出绝招的石峰,这几天他拦住暴走的石峰已经很多次。 石峰停下手,望向他,对石歌的愤怒尽是不解。 为了与庞琛相抗衡,他早早地就将身体中的机关取用六成。 “石灵他现在不在府内,估计被东荷家叫去了。”石歌疲惫地解释着,“爹爹,你先去歇息。” 石峰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里屋。 “好一个待客之道。”庞琛怒目拍打桌子,“莫不是石小公子找个帮手把我们一网打尽。” 石歌歉意地陪着礼,望着狼藉不堪的桌面,他心烦地招了招手,让侍女重新摆放一桌。 回廊的路上,云洛让庞琛退下,他坐了下来,看着廊下水池中的鱼儿畅游,天气已经不复一个月前那么炎热,一阵阵清风吹来,吹乱了云洛鬓角处的碎发。 “真是美的不像话。”石歌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悄然说了出口,语毕,他赶紧捂住口,满面通红,自己竟也犯着花痴。 “什么?”好看的男子回眸道,琉璃般的眼光闪过,斯人如玉。 “只是觉得恩公必定很受家里人关爱,毕竟这么完美,家境殷实,相貌出众,性情温和。” 还是个孩子,云洛暗想,尽管以石府当家人自居,但小心翼翼的言语渗透着自卑与小家子气。 云洛垂下头轻声道:“我自幼便遭父母抛弃。” 石歌睁大了眼,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你别难过,我也一样。”说完猛地收住口。 云洛轻轻一笑:“我也猜出石峰不是你爹,那样的状态做你的爹,想必你也很痛苦吧。” 石歌怔住。 他自己知道,将这么一位心气高远的江湖高手作自己的爹,会多人扼腕。 他听惯了身边小伙伴的窃窃私语,却从为有人为自己辩解过,这么一厢情愿地孤注一掷,自己是不是也委曲连连? “我......”石歌有些哽咽,能说会道的模样竟是不见。 云洛轻轻一笑:“你那个若姐姐是不会看上那样的怪物的。你这么逼她,也难怪她会对你心存芥蒂。” 石歌恍然大悟,忙不迭地点头,坐了下来。 恩公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理解自己,即使是石灵,也没这么懂自己。 站在不远处的庞琛摇摇头,这个石小公子完全不需要少宫主的战斗力啊,想这卧虎藏龙的暗宫,当年恁是被云洛以谋求得一席之地,如今掌控全局亦在意料之中哈。 这几日,若琪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粘人的石歌这几日一直缠着他的恩公,以至于几次庞琛吹胡子瞪眼跟到她这儿来打探消息。 “你说他很少离开宅子?”庞琛定住这几个侍女的穴位,让她们自个睡去。 自打知道这院子里的侍女也不过是人偶后,庞琛就觉得对这些女子不必礼遇,直接让她们打盹就成。 看着院子中央趴下的“战绩”,少女一阵语塞。 庞琛皱眉道:“你也说秘籍就在石歌这里,但是我这几日把整个石府都要找遍,也没搜寻出来。” “石歌这阵子和东荷也不怎么往来。”若琪想了想,说,“那个秘籍也不大像藏在石峰那里,你们也看得出来石歌有些厌恶他。” 可不是,庞琛暗呼,这几日小公子成里缠着少宫主,一天到晚聊天聊地的,有一天小公子要抛弃石峰,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少宫主有这样吸引人的能力! 庞琛来回跺步:“少宫主也不打算离开,不知道发在这里呆多长时间,他就不想想自己的身体......” “身体怎么了?”若琪不解道,“你们很急着赶回去吗?” 庞琛不答,他没必要和一个新加入的暗使,大肆宣传少宫主身体的重荷,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是凝娘警戒他的。 他打着哈哈,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向少女:“那个石灵,你见过他吗?” “见过,他经常去照顾隔壁东荷的娘,话不怎么多。”若琪脱口而出。 这一阵子,的确很长时间没见过石灵了,这孩子除了去东荷家,就是窝在屋里看书,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哥不疼爹不爱的。 庞琛点点头,走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 逃离 夜幕降临之际,石歌还赖在云洛屋内下着棋盘。 云洛轻轻揉自己的额头,望向窗外早已月上树梢,给自己捏捏腿。 石歌见了,忍不住道:“云大哥腿好些了没?我听请来的大夫说,这些日子你要多走动走动,不如明个我带你在集市里逛逛。” 庞琛别了一眼:“跟你个小屁孩转悠个啥?” 石歌不禁脸红,他平生故作老练,在孩子们中很有自己的一套威信,如今被嘲笑年龄小,心中一阵恼怒,回道:“难不成跟你这个虬髯大汉?” 庞琛冷笑道:“哼,至少我会保全我主子的安全。” 这是提醒上次恩公以命相救的事情,石歌气极:“那我把我爹一起带着,总归是安全了。” 庞琛嘲道:“你那爹一身功夫是不假,我还真领教过逮到谁都张牙舞爪的魔相样。” 这一席话立刻让人想到前阵子宴席上遇到的不快,石峰对恩公大打出手的场景。 三人都沉默下来。 “你姐姐最近可有空?” 还是一旁的云洛开了口,“明日可否陪我四处走走?” “嗯?”显然云洛和庞琛都没有想到云洛会提及只有“一面之缘”的若琪。 石歌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如今云洛是最懂自己的人,可是他也很彷徨自家的若姐姐最近和自己怄着气,会不会赏脸陪恩公四处走走。 见他迟迟不开口,一旁的庞琛哼了一声:“你担心个啥,你家姐姐第一眼就盯住了我家公子,眼睛都不舍得离开,你去说说,她必定是愿意的。” 虽然这么形容若姐姐,有些粗鄙,石歌忍不住瞪了庞琛一眼,但是,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庞琛又补充道:“若姑娘身边的侍女也不要一天到晚跟着了,有我在身边保护着公子呢,不会让他们有闪失。” 这样就方便一起探寻秘籍了,庞琛觉得自己可以在云洛身边以“谋士”自居了,暗暗得意地笑着。 石歌重重地点了点头,过不了几天,姐姐就要“器化”,希望她能回心转意,不然,后半辈子如“石峰”一般,毫无性格地陪伴着自己,真是让他这阵子愁坏了。 他思绪万千,匆匆走进了小竹苑。 小竹苑里一切如常,静谧安宁,他的若姐姐即使内容有再多苦恼,都不耍着性子大喊大叫。 他想,想必若姐姐已经看清周遭的一切,这些侍从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耍性子讲道理都是徒劳的。 丹安城的“器化”分两类,一类自愿将身体开发成合适的状态,目的就是变强;一类是连意识都剥夺,完全设计成他们这群孩子喜欢的标准,而遇见的大人,都是以第二种告终,成为指定行为的人偶。 有时候他也有想过这样的丹安城是不是太残酷了些? 可是,他只要一想起过往的辛酸日子,便觉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太过安静了!石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院子里一个侍女都没见到,他急切地打开门,发现侍女都躺在屋内的地上呼呼大睡。 而若琪,早已不见踪影。了单独问我几句话。”若琪没有透露云洛的信息,暗宫和武林一向不对付,如今自己和云洛坐在一条船上,她不想受训。 看着对方认真凝视的双眸,她忍不住又开口道:“我算够意思的了,不能总让那几个侍女在院子外面风吹日晒的,只得将她们搬进屋子里面遮风避雨了。” 凌谨之笑而不言。 “我们现在去哪里?”少女问道。 “先把你送出城,钟师兄在约定的地方等我们,你今日就可以回去。” “那你呢?” “我还不能走,事情没办完。”凌谨之一笑,“这群小鬼头掌控的丹安城,还真是不能小瞧。” “你发现那些孩子不对劲了?” “嗯,这里很多人都没有自己的意识,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凌谨之看着四周路过的人群,尽管雾气弥漫,却也遮不住过往行人的面色无神。 若琪点点头:“石歌他爹石峰也很不对劲。”她将上次石峰扼住自己脖子的事说了出来。 “你怀疑石峰是人偶?”凌谨之表情凝重,放慢脚步,“我一直以为被操纵的人没有意识想法,但你这么说,看来不仅仅是无意识,而是意识被完全操纵了,这样比较难办了。” 凌谨之侧头留意了她的脖劲处,温声问:“若姑娘可是被弄伤,怪不得这阵子都没见着你?” 即使现在乔装褴褛,眼前的人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被那双温柔澄澈的眸子关切地注视着,若琪的红晕一直延续到脖子根。 她扭过头去,用力揪揪自己的脸蛋,小声嘀咕:“不要自作多情,他对谁都那样。” “怎么了?”凌谨之歪了歪头,笑容在脸上漾开。 “所以凌公子,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因为东荷的娘,身体上的病是治不好的。”凌谨之轻轻吐出。 第五十四章 发现 “嗯?”若琪不解,正待发问。 “嘘——”凌谨之眼神示意前方。 几个小鬼头聚在一起认真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有捷径不?” “呵,这群孩子可远比我们想得聪明。”说完,凌谨之轻轻揽住若琪的腰身,轻声道:“唐突了,若姑娘。” 便飞身带往下一个巷道路口。 不愧为江湖五大高手之一,占据如此武艺造诣令人叹为观止。 若琪被其带往一个巷口后又折向另一条道路,脚竟未着地。 只见浓郁的雾气,狭仄的小道,迎面的吹风,以及身边人从容不迫的呼吸声。 时间久了,她的腰身有些酸胀,但是这种酸胀感很快被遗弃在脑后,因为一股强烈好闻的味道侵袭而来,在这空间里牢牢地包裹,要将她吞没。 这陌生感让她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微微抬头,便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线,他肤色白净,颈项修长,双手轻轻地托住了她,此刻目视前方,似乎和平日一样波澜不惊。 终于到了一处,凌谨之将其轻轻放下,看向前方,“到了,若姑娘。” 她站定好,微微发红的耳根似乎泄露出自己的情绪,尴尬之际,仍然将心中存在的疑惑问出了口:“明明在石府咱们就可以飞檐走壁,也不必花时间和精力乔装走上半天了。” 眼前的“凌波公子”听后一愣,随即眼里含着一丝隐约的笑意。 “不然哪有时间可以聊天聊地,唉!公子多情美人却不自知焉,哈哈哈......”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走来一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男子,年约四旬,一双眼光射寒星,话语轩昂,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俩。 “钟师兄!”凌谨之看到来人,大喜,走上前,拍拍钟师兄的肩膀:“师兄,若姑娘就交托你了。” 钟师兄点点头:“放心,谨之。若姑娘,咱们走吧!” 若琪走向前,忍不住开口道:“凌公子,不若咱三人一起离开吧,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凌谨之思虑一瞬,抿起一丝浅笑:“让你这么离开,我也不放心,那还是跟我一道吧。” 说着,将正待抬步的若琪拉到自己跟前。 “什么意思?郎情妾意的,这也不走,那也不走,耍我呢!”钟师兄头疼万分,大声嚷道。 若琪急忙低呼:“钟大侠,不要这么大声,小心被那些小孩子发现。” 凌谨之反手将她护在身后,身形如电,动作迅疾,将腰间一柄匕首向钟师兄劈去,出手快又狠,刀飞凌厉,呼呼作响。 钟师兄一个起落,在空中一个倒翻,双足落地,眼神微眯,瞳孔紧缩:“谨之,你这是何意?” 凌谨之冷声道:“师门相处十余载,你从未以谨之称呼,怕足下全是猫腻。” “石歌,我就说凌大哥不为中了这种计谋!” 四周几个孩童在高手的陪同下上前,为首的东荷笑意吟吟。 石歌冷冷地注视着逃跑在即的若琪,心中一阵伤痛,他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烦躁:“东荷,你的凌大哥可一样是存了要跑的心思。” 东荷不语,她见惯了要逃出丹安城的江湖中人。 不砍断他们的翅膀,又怎能甘愿成为池中物? 石歌走向前,小脸冷峻得像块冰岩。 他冷言道:“姐姐,你背叛了我,也背叛了丹安城。” 凌谨之刚要上前,一旁的钟师兄立即阻止他,拿手中的剑逼近他的脖子。 “让你的人不要用剑碰到我的凌大侠,双桐。”东荷走到凌谨之跟前,不满地望向人群里一个又黑又瘦的小男孩。 被唤作双桐的孩子大约十一二岁,个子很多,长得虎头虎脑,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张望着。 听到东荷的警告,双桐笑得开怀,连声叫住钟师兄,和东荷打着哈哈:“东荷妹子,勿急。爹,你可以回来了。” 钟师兄应了一声,便回过身去。 第五十五章 池布 一群人将若琪和凌谨之带往一处人烟稀少的密道。 石板路上映着的露光一直通向最深处的屋子。 若琪觉得自己这辈子和这些密室有缘分,是个容易被“关黑屋子”的女人。 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总能在这些地方悔恨应该老实呆在宇常城,也少些活受罪。 直至押送至最里面的屋子,才发现这只是其中一间。 此次唯一有些温暖的是凌谨之如今也和自己呆在一块。 但若琪觉得凭凌谨之的武功,携着自己脱离那一帮人并不是难事,现下这个稳重的大侠士一定有着自己的思量。 “你怎么不搏一搏,也跟着进来了?”少女小声问,她用力挣脱着捆缚着手腕的绳索,可惜无果。 一旁的凌谨之并不在意自己身在何处,他站起向来,四处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看来还有其他几处地方,这里面有一股子不好闻的味道。” 他转过身,歉意地笑了笑:“让若姑娘受累了,为了调查疑团,只有随了东荷的心思,现在武力可以只有四成,确实搏不了。” 若琪张大了嘴,东荷为了不让他逃走,这是拿药把他吃废了呀! 那些药,使他武功被压制,那其他方面呢? 她不禁想起几日前凌谨之跑到石府满面通红的场景,他自个儿也不晓得被东荷她娘吃了没! 看着她满面通红的脸,凌谨之心领神会,咳了一声:“我自愿吞下的药仅仅是让武功弱些。” 不一会儿,又有三个人被扔了进来,重新锁上。 “得亏这屋子大,没见过丹安城这么待客的!” 被扔在地上的其中一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见到里面待着的凌谨之,三人愤慨的神情,立马转为欣喜。 “凌师兄!” “凌波!” 一个稍年长些,留着八字须的男子扶着凌谨之的肩膀:“凌波,怎么连你也被抓了来,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另一个瘦高个紧接着问:“凌师兄,你有未看到钟师兄,他前些日子见到我们,还说去打探消息的。” 凌谨之叹口气:“钟师兄已经被控制住了,如今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我也放心些。咱们再想办法救出钟师兄。” 池布点点头,坐在一旁,看到这屋子里还有一位少女。 “姑娘,你也是被抓来的?”他感到郁闷无比,越想越气恼,“这年头还有抢人做自己父母的,他们是有多缺爱呀!” 瘦高个补充着:“池师兄,你这个年龄,我觉得他们把你掳来,大概率是要做爷爷。” 若琪摇摇头:“为了秘籍需要两个名义上的‘父母’去争夺保护,为了公平,每个孩子只能拥有‘父母’,爷爷奶奶大伯大婶之类的不会乱认的。” 说完,她抬头瞄了微微点头的凌谨之一眼:“石歌告诉我的,其实他什么都会告诉我,他本不应该是那么狠心的孩子。” 一旁胖胖的师弟用胳膊拱了拱正在愤慨中的池布师兄,耳语道:“师兄,她有点眼熟哎。” “嗯?” “像宇常城的那位!”小瘦高个有些激动,小声呐喊着。 三个人嘀咕起来。 池布狐疑的眼神投过去,细细看着。 若琪面色窘然,用捆绑着的手简单作揖:“小女是宇常城的若琪。” “哦,果然是一个城的老乡,怪不得这么眼熟。”池布念叨着,他的师弟们是没看过女人还是怎么说,一个个大惊小怪的,突然,他卡了舌头,“啥?若家姑娘!” 池布一脸诧异,这若家姑娘已经有两三年外出游荡了,若峰天黑发都急成了白发。 待再看向凌谨之和若琪两人的时候,他用一脸“老母亲”般的“慈爱”打量着宇常城曾经的话题人物。 所以换句话说,自己现在可以全程观看凌波千里“追妻”来着,这话本还是内部版权! 第五十六章 换人 凌谨之不自在地咳了声,他深知池布师兄八卦之星熊熊燃起,他转头向若琪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同门。 池布师兄连忙笑吟吟地摆着手:”别客气,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周遭一片寂静。 池布哈哈一笑,打破尴尬,意欲用内力挣开绳子,却发现却圈越紧,不禁恼怒:“这个破绳子太忒怪异了些。” 凌谨之点点头:“想必材料不一般,在丹安城,咱们不能用寻常思维去想发生的一切。” 小胖师弟说:“不错,这几天我们也发现这城里确实有古怪,每户人家都有高手,这些江湖高手隐姓埋名,甘心做起这些娃娃头的爹娘,像被控制住了一样。” “不瞒你们说,我自己就看到好几个。”池布接口道,“幽蚕蝶舞浦静、千斤指左芦、青城无影空俊人,光我看到的就这么多人了。” 另一个瘦高个一只记挂着钟师兄:“钟师兄不会也成那副样子吧。” 大家无心继续说下去,都知晓一味地告诉下去,钟师兄只会成为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突然想到什么,凌谨之从怀里的小瓷瓶拿出一粒药丸,递给若琪:“若姑娘,保腹用的,这里没什么吃的,你先吃下罢。” 若琪摇摇头:“你呢,你吃吧。” 他微微一笑:“我这还有。” “好小子。”池布咧着嘴自顾自说道,“点苍派每次出来只给一粒的补心丸,去病祛毒的良药,只此一颗,失不再来呀。” 凌谨之唇瓣含笑,耸了耸肩。 正在此时,门“吱嘎”再次打开,迎面又被推进几个男子,被不情愿地推搡到这里。 人群后面跟进来的正是石歌,石歌跟着一个人,腿脚踉跄着,若琪眼瞅着这身影十分熟悉。 云洛一双勾魂的眸子泛着幽光,一进门便锁住惊讶的少女,慢慢蹲下,附耳轻语:“琪儿,我来救你了。” 石歌拽了一下云洛的衣角,语气中略显犹豫,轻声道:“云大哥,你当真为了我,为了姐姐,愿意这么做?” 云洛站起身,晃着被绑着布条支起的右臂和不便的右腿,姿态闲雅答道:“我这的手和脚如此行动不便,就看重石峰那股子不要命的力量,石歌,我比石峰更适合你,所以我愿意让自己的身子强大一些,顺道改一改。”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云洛下颌微微仰起,声音诱惑之极。 石歌双手抱住云洛,满含热切:“云大哥,我好高兴,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主动留下来的。” 云洛漾起令人目眩的笑容,扫向一旁的若琪:“何况,我早已经和你说过,我倾心于若姑娘,如若能和她长相厮守在丹安城,我心足矣。” 石歌一听,急忙点头,喜不自胜,跟到正目瞪口呆、表情呆滞的若琪跟前:“若姐姐,你听到没有?从今以后,我们三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云大歌此次前来就是换你回云的。” “嗯?”被拉起的若琪觉得自己听得云里雾里。 云洛干脆坐了下来:“石歌,你带她回去吧,这里潮湿,不适合她。” 石歌更显感动,搀扶起若琪,解开其枷锁:“姐姐,我回去跟你再细细说。” 回到石府,有人已经快要疯了。 庞琛气急败坏地扑到石歌面前嚷道:“公子呢?” 石歌吓得退后一步:“不要急,庞侍卫,听我慢慢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他娓娓道来,原来得知若琪是在暗室里等待“器化”,云洛就和石歌提议,换他进去。 “一来,云大哥是想用实际行为证明他要留在丹安城的决心,二来,他想让若姐姐回来,让你明白他的心意,好好聊一聊未来的日子里有云大哥的舍命陪伴,你会不会回心转意。” 看着石歌恳切的眼神,若琪很想告诉他,如果云洛不是演的,她愿意把名字倒着写。 庞琛听完,气呼呼地向门外冲去,若琪赶忙追上前去:“庞大哥,现下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少宫主想做什么,咱们可是没脑子去参与的。” “那你现在去哪里?” 庞琛面色一黑,咬牙道:“找稚童。” 第五十七章 白氏 这是一间低矮硬皮的房间。 屋子空间还算大,此时天日将晚,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 云洛姿态优雅地倚立在窗前,面色苍白,神色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千里的冷硬。 凌谨之开口道:“公子认识若姑娘?” 云洛轻瞥过去,淡淡扫了他一眼,薄唇掀起一丝冷笑:“怎么了,看来她熟人不少。” 看不惯对方倨傲的神情,池布师兄恼道:“当然是熟人,若姑娘和我们都是宇常城的人,你这家伙是打哪里来的?” 云洛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他,透出一丝凉意:“还是把自己先管好吧。” 说罢便不愿多说一个字。 在这里面有一位其他门派来的长者,他笑呵呵地问:“大侠们可不要内哄,咱们都是被掳来的,还是要多多帮衬,早些离开这里才是。” “他可不一样。”身边一个小年轻小声提醒道,“我们有手铐,他没有,人家是为了儿女情长。” 一旁坐着的池布终究是忍不住,这若姑娘可是凌波未过门的媳妇,被这小子一口一声情意绵绵的,焉能容他败坏名声,不禁怒斥道:“他这算哪门子情,人家姑娘的正主在这儿,莫胡乱臆测罢!” “哦?”云洛转过身来,双目骤然一深,饶有兴趣地问道:“正主在哪儿呢?” 点苍浙的众人立刻背挺得直直的望着凌谨之。 后者接受到同门眼神的力量,微微叹了气,暗叹若姑娘此时绝对不会愿意自己的名字在一帮大老爷们嘴角传来传去。 他一拱手:“凌某与若琪自少时有婚约,既然阁下心属,还是让若姑娘自个拿主意为好。” “这我倒是不知道。”云洛轻笑出声,“不过石歌倒是提起过你和这城里一丫头的娘不清不楚的。” “你还想知道什么?”东荷看着躺在卧榻上的母亲白氏。 此时的白氏隐忍怒气,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东荷:“你还要害多少人。” “娘,你竟然同我说话了,至今为止三年了。”东荷满面喜色,随即眼底一片黯然,“自从你这个样子,你已经很长时间不理我了。” “你把我的双腿变成这样,如今还想把别人变成这样吗?” 白氏努力直起身,但也只能这般,她现在有自己的意识,其他身体器件用“废铜烂铁”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东荷一把抓住白氏,慌张地解释道:“这样娘亲就不会离开我,我还记得娘以前生病的时候,我和爹爹都陪着你,可是后来你就跟郎中大伯跑了,爹爹后来也走了,就留着我一个人在这里。” “所以,这三年的报复还不够吗?” 东荷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掩去瞳眸中的泪光,轻声道:“娘,这怎么能算报复,我一直没让别人碰你的大脑,就是希望和你永远在一起,即使你埋怨我、恨我,我都愿意。你瞧!”东荷撸起自己的衣摆,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不忍直视,“这是流浪的时候被别人用刀割的,当时我的肠子都快出来了,连野狗野猫都吸引来了,亏了石歌把我救回来,我活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娘。” 白氏一阵伤心,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我知道你以往过的是苦日子,可是东荷你现在也在做着惨无人道的坏事呀!” 东荷胸口一阵起伏,满怀委屈:“我这怎么能叫坏事呢!我找的爹爹,可是丹安城里最好看的,娘,你不觉得他比郎中大伯好看一千倍?” 白氏想到郎中和后来生下来的孩儿,此时还不知被哪个黑心的小鬼头做成人偶受着苦,直哭得气噎如嘶,泪如清痕,顺颊流下。 她泣声道:“别给我找什么夫君了,东荷,你便是将我大脑也一并‘器化’吧,我不想就这么活在这世上。” 说完,紧闭双眼,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在东荷的心口。 “那就顺了你的意思吧!”东荷拍拍手,从外面走进一位仆从,听从她的命令,将白氏背起,向外走去。 第五十八章 柯二 一路上,小雨忽至,街巷人烟稀少,气氛静得出奇。 走了好久,忽闻远处少年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幽幽传来。 东荷打开门,让背着白氏的家丁跟随着自己,一路走进去。 柯二跪在地上,背脊伶仃瘦弱,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用一根绳子捆住。 一根手鞭握在石歌手里,抽打在他的身上,露出斑驳的伤痕,柯二痛得哼哼直叫。 看见东荷一行人走了过来,待瞧见后面跟着的是白氏,石歌停下手中的活,不悦道:“这里不让这些大人进来的,你违反要求了。” 周围站着十来个孩子,也注视过来。 东荷满不在意:“这里是怎么回事?”她指指柯二,“柯二做错了什么事吗?” 孩子堆里有一个清秀眉眼的小男孩答道:“老大说柯二不把‘爹娘’当人看,这都第几对爹娘了,全赖他那害人的药!” 东荷不作声,孩子中有些年岁大的估计知晓是怎么回事,在她的年龄层,知道柯二的爹娘总死在床上是件很不光彩的事。 柯二是个不学好,胆子肥,满脑子男男女女,萎靡不振的坏家伙。 此时的柯二已经被抽打得只剩半条命了,他满脸泪痕地哀求道:“我知错了,不行吗?”看见面无表情的石歌,他的面孔逐渐狰狞起来:“石歌,这个丹安城还轮不到你作主,真把自己当老大了吗?” 石歌抓紧鞭子:“秘籍在谁手里,谁就是城里的老大,柯二,我就是老大。” “不错!”暗处有一小小身影站起身来,嘴里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石灵拍掌走进他们跟前,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注视着柯二,甜甜的声音传了出来:“果然还是个孩子,柯二,你什么都很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 他用手抵了抵柯二的额头,一张小脸霎时生动起来:“那就修一修吧!” 柯二大叫道:“石灵,你说过的,只对大人动手,不碰我们孩子的,丹安城是为我们建的......” 石灵手肘支在膝上,撑着侧脸,声线里透着一股子孩童的清灵:“可是你总不能一直破坏大家的玩具,外面不相干的人已经引起怀疑了。” 他伸出指尖,顺势屈指贯穿入柯二的脑门,嘴角噙着笑意,方才还喊着的柯二肩颈陡然一松,眼珠子都没转一下,看着石灵。 石灵可爱地眨巴着他的大眼睛:“满脑子多想想怎么好好和大家相处才是正事,嗯?” 柯二麻木地点点头,待石灵松开,只见其脑门处的伤口上隐约可见皮肤纹理中有东西在运作着。 “柯二,最近还是在城门外,学会做个侍卫吧!”石灵把“看大门”的任务委托给柯二后,恹恹地撇过头。 注视着这一幕的十来个孩子默不作声,他们支持石灵做的任何决定,并打心眼里佩服这个有谋划有气场的小娃娃,这里面有的是抓柯二的,有的是寻石灵告状的。 他们和柯二幼时一起偷过鸟蛋,抓过鱼虾,露宿过街头,可是面对柯二和石灵,他们认为和石灵的感情像是天生就存在的,喜欢并尊敬他! 第五十九章 母女 “这几天我一直忙着柯二的事,没回去,听说你最近府上留宿了两位江湖中人,什么来路?”石灵的目光扫向石歌。 石歌还在慢慢消化刚刚的一幕,他觉得自己的老大应该给石灵当,自己这个弟弟相当震得住场子。 他想了想,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回去后便知。” 石灵“嗯”了一声,便清退了大家。 孩子们纷纷离开。 “东荷,既然来了,留下来聊一会再走。” 石灵叫住正欲一起走出的东荷。 后者明显有一些不情愿,对于石歌的这个弟弟,自己有时候觉得蛮害怕的。 “我本来的确有一些打算,但现在还是觉得回去好好拿主意。” 石灵点点头,走到正被仆从背着的白氏跟前。 白氏撇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 “干娘,真让人伤心,好歹我也照顾你那么久。”石灵咂咂嘴。 白氏心想,如若不是为了查看点苍派凌谨之,石灵哪有闲工夫照顾自己。 “放下她吧。”石灵面向东荷,“东荷,你能有让你娘再次‘器化’的心,我觉得你还是很认可丹安城现在的状态的,我真的很高兴。” “我......”东荷哭不出来,心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压着她的心,“娘她一直怨我,她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我的爱。” “这个好办,让她拥有像石峰一样有个关爱子女的脑袋瓜,不就行了?”石灵轻轻安抚着情绪激动的东荷,“你们在丹安城生活可不是做受气包的。” 石灵拍拍手,从外面进来两个男孩子:“去请凌公子过来,今天咱们一样一样地清。” 不一会儿,凌谨之手上带着镣铐被请了过来,他看到白氏和东荷,心里了然几分。 石灵走到白氏跟前:“干娘,先从你开始吧,你放心,凌公子也会陪你的。” 白氏恨恨地看着他,身边伴随着东荷的呜咽声,石灵的手伸向她。 突然,东荷的声音骤停,她被白氏在最后关头用尽全部力气挤了过去,生生挨住了石灵的“器化”。 由于失重,跌落在一旁的白氏,看着东荷惨白的小脸,她不禁伸出手想要去摸摸这个孩子。 东荷的手向前伸着,眼里的水汽越来越多,多到再也盛不住,倾倒出来,她动了动唇,无声地唤着:“娘。” 不一会儿,眸子里死寂灰暗。 石灵抽出手,砸砸嘴:“这也真是她的命了。” 白氏顿了顿,她向着石灵,泣道:“我不愿意她再这样执迷不悟,现在请把我也器化,陪陪她吧!” 石灵看着白氏,“噗嗤”一声笑了:“东荷好不容易才摆脱你,这可不行。” 他用小手弹了白氏的脸颊,眼神森寒:“你这状态,离疯癫也不远了,还是让东荷继续照顾着你吧。” “我不要。”白氏挣扎道,“让我也器化吧,我不要再活在这世上了。” 一旁的东荷一个劲儿地笑着,拖着白氏越走越远。 凌谨之静立在一旁,良久叹道:“自己的女儿变成那样,现在白氏连求死都不能啊。” “她不配。”石灵嗤笑道,“别在我这儿泛滥同情心,凌波公子,待会你也要去陪她们母女俩的。” 凌谨之挑了挑眉:“这算不算暗宫‘稚童’的恶趣味?” 第六十章 变化 “嗯?”石灵微微咪了咪眼睛,“看来你听说过我。” “我原以为是石歌,但是他太爱这个城,太想拥有自己的亲人了。”凌谨之展颜一笑,“暗宫中的稚童生性狠劣,万不会存个救世济民的心思。耳闻稚童,擅铁铜工艺,没想到把人命也当作玩物,果然大开眼界。” “哈.......”小孩相貌的稚童笑出声来,“真有你的,但是呢,眼下东荷和她那半疯的娘刚刚已经受到我的命令,去迎战另一个暗宫来的暗使。” 凌谨之皱眉:“什么?” 这不是让东荷母女送死! “想必你也听过这个名字。”稚童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眼底,“江湖榜前四,暗宫‘武夫’庞琛。” 凌谨之转身追至。 不一会儿,从外间走出一个男童:“那边有一个石歌带来的想要见见你。” 稚童冷哼道:“今天一个个都不对劲,尤营,你去带他过来,全了石歌一个面子。” “石灵,那个叫庞琛好生厉害,就快闯进来了。” “呵,这个憨憨不知为何追我到这里!” 来到云洛呆的地方,尤营早就被石歌吩咐过云洛是贵客,不要怠慢。 于是,他一眼扫过去,其实很好辨认,最不合群的那位便是。 他客客气气地说道:“云大侠,请跟我来。” 一旁的众人看着气定神闲的云洛站起身来,议论连连。 还有人赶着去送死的! 池布闷声道:“小兄弟,虽然咱俩没什么交情,但还是提醒你一下,你这趟去简直就是在葬送你的后半生了。” “有意思。”云洛看着他,“我是让身体变强大啊,你们呢?”他转过头,点点自己脑门,对尤营说,“他们是不是这里要保不住。” 尤营点点头:“凡是想要离开这里的人都要器化大脑。” 想了想,他急切地和云洛表示,“但是云大侠,你不一样,我们都相信你自愿留下来的。” 池布愤怒地涨红了脸,欲站起来好好教育这个牙尖嘴利的臭小子一番。 尤营身后跟着的高手立刻作出防御状。 “所以,我先去,给你们这些可怜的家伙作个表率。”云洛轻盈一笑,走出门。 一旁的尤营直吸冷气,这位大哥可真是把人心都得罪个遍啊! 周边人围着池布小声嘀咕:“我们都自身难保了,还多管闲事。” 小胖师弟用他那小咪眼狠狠白了他们一眼,挤到默不作声的池布身旁:“师兄,其实那臭小子也给我们提了醒,跟这群可怕的小孩子先保住自己的脑袋瓜才是真的。” 池布朝窗外看过去,这角度恰好能看见一轮明月挂上枝头:“算你的脑子没完全用在食物上。” 道路的拐弯处依稀站着两个人。 若琪和石歌。 石歌看到云洛显得极为兴奋,急忙挥手道:“云大哥,我带若姐姐一起看你来了。” 少女有些不自在,她是被石歌拉着过来,一路上,石歌打着“让若姐姐深刻感受云大哥的良苦用心”的架势,据说打通上下层关系,悄悄等在这边的。 尤营忍住笑,打趣道:“石歌,话剧本都不带这么煽情的。” 下一步,石歌拎着尤营的耳朵走到一边。 留下两人。 “我......”若琪面红耳赤,她不是个自恋的人,可云洛能为了她冒死“器化”,她想了一个晚上都没因忆出这个大魔头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细节。 他为何要代替自己器化,明明自己在暗宫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他为何要和自己建立这令人误会的关系,想耍她的话,明明可以命令庞琛来施“美男计”; 是以石歌这个小鬼头连续几天在她耳边“念经”, 她甚至有理由相信,云洛,说不定真的对她暗暗深情款至,甘愿为她送死了。 待她现在再瞧去,大魔头那桀骜不可一世的面容突然变得顺眼起来...... 他冲她轻轻一笑,那轻扬的唇角,似乎也牵动她的心帘。 “你的主子现在都自己上战声了,你就自个儿感恩戴德吧!” 还是和以往一样欠揍的语气,可现在若琪听着,觉得怪心疼他的。 不远处石歌一边和尤营侃侃而谈,一边向她挤眼弄眼, 她想起石歌说的话,回应别人好意最好的方式就是表明自己的想法。 而她现在很想做的一件事是...... 若琪展开手臂,轻轻抱住了云洛。 她闭着眼睛,感觉有些过了,因为对方明显身形一顿。 这让她感到一阵惊慌,连忙松了手,涨红了脸,看向别处。 云洛僵着身子,半晌“噗嗤”一声轻笑,他偏头去看她,眼角弯起了耐人寻味的弧度。 第六十一章 大脑 “石歌,咱们可以走了。”若琪慌忙之中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石歌被突然点名,很不乐意地走了过来,刚刚他和尤营可是一眨不眨地看若姐且的“大胆告白”呢! 连尤营看后都伸出大拇指。 若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一边走一边跺脚。 啊,啊,啊! 在这两个小孩子面前,她刚刚是在做什么啊! 蝉鸣蛙叫,夜色昏暗,月牙高高悬挂树梢,途径一处屋子,四处掌灯,里面坐着一个小小的孩童。 看见云洛,稚童礼貌地点点头:“石歌说的便是你吧。我叫石灵,是他的弟弟,这几日一直没有和你打个照面,不过咱们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多的是时间呆在一起呢!” 云洛没理会他,四周打量了一阵,开口道:“石峰是你的杰作?” 稚童一愣,随即笑了:“你也看得出来石歌不太喜欢他,他们之间还是少了一些缘分。” “一个失败品罢了,谈什么缘分。”云洛慢慢走近,一声轻浅的笑在其耳际传来,“丹安城所有的人都糟糕透了。” 稚童一双眼逐渐变冷:“我不这么认为,丹安城是幸福的家园,是孩子们最棒的杰作,看来阁下和我的眼光还是有些出入,对你这双眼睛我也有的是办法。” 说完,稚童如飓风就能伸出指尖,直向其双目。 云洛折其手腕,移至双腿处:“我许你动的地方仅只有腿吧!” 稚童四指贯入云洛的左腿里,云洛慢慢体会着从对方指尖里伸出的机軕,连带着石脂油也飞快地蹿入腿间。 蓦地,身份证稚童发出一声惨叫,收回手,却发现整只手被融化得不成形状。 “你是谁?”他平生第一次有战栗的感觉。 正在此时,门外一个大汉闯入,大喊:“稚童,你胆敢妄为,那可是少宫主!” 稚童退后几步,片刻,眉毛一弯,打断庞琛:“那又如何,我忠于少宫主,其他的角色可入不了我的眼。” 看到一旁看好戏的云洛,庞琛一阵汗颜。 稚童这次是往死里跳啊! 不怕死的稚童在庞琛面前清脆地聊了起来:“真是怪了,你的面貌怎么和当看区别这么大,惨不忍睹的大黑汉!” 说完,捂着小嘴,笑弯了腰。 庞琛不怒反笑:“你自己呢?这么多年长得停止了吗?连个头都这么小!” 稚童止不住笑,神色轻松:“你们想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面向庞琛,但庞琛很清楚这家伙在向少宫主示威,该死的家伙! 云洛不作声,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表示好奇。 “但凡身子里有我的石脂油,就会听从我的命令,我现在掌管着整个丹安城呐!” 虽然稚童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但是他的嘴巴却全然不动。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稚童用双手触碰自己的脑门,略一用力,整个头骨竟然打开,一个“大脑”窝藏在里面,探出来,不断发出原主的声音,“所以少宫主,你腿里也有石脂油,现在竟连你也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哈哈哈......” 庞琛已经被深深震撼住了,嘴巴怎么也合不上。 他没想到稚童连自己也不放过, 这“洋洋自得”的大脑支配着身体,完成丹安城夺取大计吗? 现在,他是在用这恶心的血淋淋的大脑去跟少宫主“叫嚣”?! 第六十二章 受伤 庞琛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云洛,后者轻轻扬唇一笑,竟然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现在的腿的确动不了。” “少宫主!”庞琛正要上前察看其伤情,云洛摆摆手制止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稚童:“然后呢?” “什么然后?”稚童的大脑显然没想到自己还有个“簇拥者”,立刻狂妄起来:“我会让丹安城的百姓器化,成为厉害的军队,为我所用,一统江湖!” “那秘籍对你并没有用,你藏着干什么?”庞琛忍不住插嘴道。 “传言风之纹章能带给人长生不老的体质,虽然我的身躯是小孩子,但大脑还有是寿命的,我需要它,等我集齐民力就会收集这世上所有的秘籍碎片。” “你知道有一句话叫作‘坏人’死于话多吗?”庞琛冷笑一声,他一拳轰击而出,肘一沉,直向稚童面门击去。稚童的左右手早已化作如钩的利器,生生接住猛击。 庞琛收回的拳上立时鲜血直流,却也破了稚童的钩爪功。虽然他招招结实有力,可面对稚童变化莫测的身体武器,却也无法占据上风。 稚童向后退了两三步,大脑回归本体,口中念念有词,庞琛刚要出手,却发现门外不断涌入孩童及其被操纵的江湖高手。 “鼠胆之辈,你还请帮手?”庞琛揉揉喷涌的伤口,吐了口鲜血。 “有本事你也请呀!只怕你身旁的少宫主现在也不得不为我卖命。”稚童笑得恣意妄为,手指点着云琛,面向云洛吐道:“杀了他。” 云洛缓缓起身,在庞琛惊恐的目光中,向其逼近。 蓦地,四周猛然安静,三人外围被一团火焰团团围住,将那些欲上前帮忙的孩子们和眼下的三人分隔两旁。 稚童一愣,随即抿嘴一笑:“想不到少宫主还有这个本事。你应该知道石脂油并不惧怕火焰。” “不错,有一处地方并没有石脂油......” 云洛轻轻一笑,稚童心道不好,只见其提掌一挥,加剧了刚刚器化时暗藏在稚童体内的寂灭火。 火在稚童身体里乱窜,随着云洛指尖逐渐弯曲至掌心,火势直窜向大脑。 “不是还有一个肉体凡胎的大脑嘛。” 稚童双手捧住头,大脑由于高温抑制不住地要摆脱石脂油的身体,可惜无果。 只见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叫声传出。 火焰外围的人纷纷想涌进来,却也只能望着越烧越高的火舌,如同一堵危险的墙围。 石歌也在众人之中,他和若琪一道前来,他冲在最前面,想冒死冲进去,被身边的几个孩子拉住。 “石灵在里面,还有云大哥,为什么会有火,为什么?”石歌嘶喊道,大声呼唤着石灵的名字。 过了一段时间,火焰消失,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已经倒地的石灵,受着重伤的庞琛,以及虚弱地倚靠在桌案旁的云洛。 若琪跑向一旁的云洛,他似乎满面疲惫,看到少女,不禁挑眉一笑:“你这是舍不得我死吗?” 庞琛抓住石灵身边的石歌:“有什么解药能够医治他的腿。” 石歌恍过神来:“云大哥这是已经器化了吗?可为什么石灵会这样?” 池布与凌谨之互相望了对方一眼,心道这姓云的小子并非等闲之辈。 池布走上前,说道:“我略懂些医术,待我一看。”用手一触,脸色一沉,摇了摇头,不禁叹道:“确实是废了。” 若琪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她不敢相信那么自负的云洛竟是为了自己舍弃了双腿,她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揪住。 云洛看着满面悲伤的少女,取出自己的一根墨色玉簪,轻轻插在若琪笼起的发髻上,换掉了过往画师曾赠予她的一根。 “我也只能留下这个给你做个念想了。” “你不要这样子......” 云洛静静地望着她:“你回宇常城吧,过个安安静静的日子,暗宫不适合你。” “你别说了。”她哭得泣不成声,用衣角擦了擦,“不要再管我的事,你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站在一旁的池布嘴角抽了抽, 到底不懂年轻人, 就废了条腿,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但转念又一想,暗宫里的残废公子,以后的路应该很难走吧! 他不禁叹了口气。 待回过神看向周围,以石歌为首的那群孩子将石灵的尸身抬了出去,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要让我后悔放你走。”云洛面容惆怅,狠狠推开若琪,他努力站起身来,被一旁的庞琛扶住。 池布也在一旁催促道:“快走吧,谁知道那帮怪物什么时候追上来。” 说着,也拉起少女往门外跑。 凌谨之尾随其后,回头深深看了云洛一眼,转身离去。 第六十三章 离城 “呼,呼......”一声声喘息声在一条匝道中传出,转过一个个弯道,石歌喘着粗气,来到一处石砖砌成的密道里,他咬咬牙,拼命地从砖缝里抠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瓶子里闪着流泪夺目的光彩,石歌松了口气,正待打开。 从身后传来一阵轻笑:“果然是有解药的。” 石歌握紧瓶子,慌忙转过头:“云大哥,你怎么跟过来的,你的腿......” “我既然愿意舍弃掉一条腿,那必然是有别的胜算,那个胜算就是你。” 为什么先前会认为眼前的云大哥是一个手无束缚之力的公子爷,他现在周身一片危险的气息,把石歌惧得连退几步:“石灵已经死了,你想做什么?” “这瓶药剂没有猜错的话。”云洛补充道,“应该可以解除石脂油带来的牵制,还原身体用的。” 石歌大惊,紧紧护住手中的瓶子。 “让我猜猜,丹安城的孩子能乖乖听话,必然也受到石脂油的牵制,位置是这里。”云洛点点心脏的部位。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云大哥。”石歌叹了口气。 “可是你们为什么是心脏被器化呢?”云洛追问道。 石歌小脸骤然惨白,唇瓣发颤。 云洛走至其跟前,附耳吐道:“因为你们早就是死人了,石歌,心脏离开石脂油后,只会死得更快。这药剂根本不是救你而准备的,而是多疑的石灵用来取背叛者的性命的。” 石歌眼里噙满泪水。 “所以,这瓶药剂对现在的你根本毫无用处啊。” 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语言,云洛在其手腕处一勾,待石歌手肘吃痛一松时,随即稳稳接住药剂,劈开瓶首,仰首喝下去。 接着,将那断截的瓶首,直直插入石歌的心脏。 “唔。”石歌缓缓倒在地上。 石歌仿佛做了很长的时间的梦,梦里看见娘亲和舅舅在远处向自己招手,他的娘亲一直那么美,以至于家里都被爹输光了,娘为了他和舅舅孤身进了那些臭家伙的住处。 那时,他望着娘亲前去的背景,安慰舅舅:“娘说过,咱们待会就会有好吃的了。” 他记得舅舅红着眼睛跑走了,后来再也没回来。 直到几年后的一个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庞上,一个和舅舅长着一样大眼睛的小弟弟,笑颜如花:“石歌,你醒啦?我是石灵。” 庞琛一路也摸索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石歌,唏嘘了一把:“少宫主,外面乱成一团。稚童咽气后,石脂油在那个孩子和石偶身上挥发了,融化得连个尸身都没有。”他叹道,“石歌这样也算不痛苦地去了。” 云洛轻轻合上石歌的双眼,看到这一幕,庞琛不由感叹:“原来稚童还有一个侄子,他也算有心,陪他侄子拿整个丹安城玩办家家呢。” “然后用一瓶药剂来测量侄子的忠诚,想要脱离自己的管控就得去死。这唯一的机会留给自己的亲子,真是毫不心软。”云洛站起身来,“他爱石歌的原因,不过是太爱自己罢了。” 庞琛哑言,还是问了句:“少宫主告诉石歌,石灵的真实身份没有?” 真实身份? 暗宫四大暗使,江湖排行榜中的“稚童”? 还是他根本就是早早抛弃石歌的舅舅? 云洛淡然道:“确实,还是应该让他多份遗憾再去了。” 庞琛一愣,少宫主这是说的石歌,还是稚童? 池布一行人从丹安城的城门走出,因为钟师兄早早地就走了,点苍派里一直跟着池布的瘦高个乔风抹着眼泪,平日里他和钟师兄关系最好,一旁的胖师弟蓝修不住地劝着他。 “平日里钟师兄把活全揽到自己身上,就这么说走就走了。”乔风将钟师兄平日里用的佩剑抱着,又呜咽起来。 蓝修一想起,石灵死后,他们赶去救钟师兄的最后一面,也抹起眼泪。 那时正值丹安城的夜晚,如人烟地狱般,那么多人顷刻哀嚎着,忍受着石脂油涌进身体血液的痛苦,最后随着凌晨的第一缕阳光,全部消失在丹安城的浓雾中。 熙熙攘攘的孩童, 玩世不恭的江湖侠客, 一夜间全部消失了。 钟师兄看到他们唯一说过的一句话便是哀求他们立刻结束他的性命,那么勇敢的钟师兄,也忍受不住石脂油分散进身体每个角落带来的痛苦。 最后,池布师兄狠下心将剑刺入,钟师兄才得以保留全尸。 一伙人都满怀心事地走在路上。 若琪看着一旁的池布,轻声开口道:“是不是他也活不了的。” 池布看向这个咬紧牙关满眼通红的少女,他知道若琪问的是谁,那个自命不凡的俊俏小子也不知道临终前有没有人让他解脱。 他叹了口气:“若姑娘,你要代他的那份好好活下去。” 倏地,一滴滴泪珠终是决堤般从少女的眼眶中落下。 ——稚童篇·完 第六十四章 安逸 在丹安城里找了辆马车,庞琛坐在前面整理着行李和装备,回头问向坐在里面的云洛:“少宫主,咱们现在也不走,是要等谁吗?” 现在的丹安城就是一座空城,估计不久就会成为一座废墟,庞琛决意回去好好打算一番,将丹安城现有的财力物力资源统筹规划一下,他刚想和云洛开口,只见马车里抛出几件需要换洗的衣服。 庞琛接过,他仰望天空,真是无比地怀念正在“自由飞翔”的若琪,这不女孩做的事一点没落地全担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条溪流,赶紧捧着衣服快步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看见远处有一个身影骑着马驰骋而来。 “你怎么赶回来了?”看着满头是汗的少女,庞琛不解道,是点苍派也嫌弃这女孩一无是处? 只见若琪跳下马来,两眼盯着庞琛手中的衣物,身形顿住,忽然她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 庞琛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以他钢铁直男的经验,他只能不断地对引发少女伤感的衣物作出解释。 “若琪,这是少宫主的衣服,这上面是之前在丹安城伤口渗出的血,是之前的血,之前的!” 如果他没有看错,少女的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他不禁抓耳挠腮。 他已经尽可能抓住关键词来强调了! “回来了?” 熟悉的戏谑声自头顶响起,若琪猛地抬头一瞧,不禁呆愣原地。 云洛漂亮的笑脸正好端端地展现在眼前,那双完好无损的腿还特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没死?” 她脱口而出,满脸的兴奋与不可置信。 “少宫主可是属于想死都死不了的类型。”“迷弟”庞琛总算理解少女刚刚的情绪失控来自于什么原因。 果然是大魔头,即使全城的人都消失了,他还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 瞥见云洛的目光扫向自己,若琪转移了自己刚刚有些炽热的视线。 云洛的手伸了过来,她赶紧紧张地闭起了双眼,突然头发上被拿走一物。 她重新张开眼睛,只见大魔头目光促狭地望着她,手里拿着前日送她的墨玉簪。 待若琪反映过来,眼睛瞪得老大,气呼呼道:“哪有人送东西再拿回去的道理。” 云洛轻笑一声,从墨玉簪的侧面小机关里一按,里面竟然另有乾坤,只见一小卷纸掉落到他的手心。 “没想到这种纸竟然藏在稚童的大脑里,没有被血液污染了。”庞琛凑过头叹道。 “你把秘籍藏在这里,让我带出来?”若琪难以置信,“这是演的一出戏?” 庞琛觉得女人在这个时候总是想法转不过弯,还叽叽喳喳。 他蹙眉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取秘籍,你作为暗使之一,就帮少宫主承担这么一件小事......” 看着委屈涨红了脸的若琪,云洛将秘籍收起,复又递过墨玉簪:“这个给你收下。” 说完,便心情愉快地向马车方向走去。 庞琛看着要赌气扔掉墨玉簪的若琪,赶紧用手握住她的手:“你疯了,少宫主给你的东西。” “要了做什么,继续配合着演戏吗?”她目光委屈至极。 庞琛看了她半晌,不知怎地,他想起一厢情愿的凝娘,对少女正色道:“你最好不要希冀少宫主喜欢你,现在的你应该庆幸这几天全是一场戏。” 若琪垂头看向地面,点点头。 庞琛连夜驾着马车,向暗宫奔去。 倚坐在马车外的若琪已经困得睡着,她自己后来将玉簪收了起来,不再戴在头上。 这样懂事知道进退的姑娘,庞琛觉得有点心疼。 凝娘早早地迎上前来,把云洛安排好休息,她拉着庞琛,开始问东问西。 “她怎么那么快就爬到暗使的位子了?那丫头在路上对洛儿有没有非分之心?” 眼前满脑子充满“非分之想”的凝娘眨巴着美目,等待着庞琛的回答。 想到最近都闷着没声音的若琪,庞琛叹了口气,回过头迎向凝娘审视的目光:“什么非分之想,她有婚约。” 凝娘来了兴致:“噢,谁?” “宇常城凌波公子。” 回来后庞琛便为她在暗宫里找了一处地方,休息下来。 若琪环望四周,屋里阳光充足,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南甬路。 庞琛告诉她,这就叫泉石宫。 暗宫分为林、宫、门、盟,想她“上升”速度忒快了些,一路扶摇直上。 门外几个小丫头探头向里望,这些便是以后服侍她的小丫头。 “这是暗使享有的环境。”庞琛指了指另一边角落处堆积的金光熠熠的财物,“你可以支配这些宝物,在外面置些土地铺子。” 暗宫还在钱财上支持暗使自立更生。 “这些财物每月都有,还是就这一次发给我?” 得到庞琛积极肯定的回答后,若琪向卧榻上一歪:“哈哈哈,那我直接坐吃等死吧!” 庞琛收住了准备举的例,比如琴姑如何用这笔钱支配重音阁,画师怎么置办冷羽城将近半个城的商铺,以及他作为兵器爱好者,如何消耗财力强化精炼自己的虎头黑麟刀。 他看着一脸惬意如上云端的少女满脸的笑容,摇摇头走开了。 如若哪天被别人挤下了这个宫,也好给自己留条路,有个安身之地。 这个若暗使,思想真的很不成熟啊。 这样的安逸的日子没多久,忽然一众衣着鲜艳的女子,走进了她的泉石宫,将她团团围住。 衣着华丽的凝娘正站在其中,盛气凌人地看着她。 她那几个“小兵娄”正畏缩地躲在门外。 看着少女警觉的目光,凝娘灿然一笑,将这些侍女打发了下去,走到若琪跟前。 “这些日子过得可是愉快,小丫头?” 看着凝娘的那一帮“围观群众”远离,若琪拿起桌面上一个尖锐物,对着自己的手臂准备割破。 “不用紧张,你这是准备用黑玉九香虫攻击我?”凝娘弹掉她手中的物体,笑得怡然,“我们来好好谈谈。” “这只虫子如今在我体内,我也拿不出来给你。但我还不想死,你想怎么样?” 凝娘点点头“嗯”了一声:“你既然拿了我的东西,那礼尚往来,你也要帮我出份力。” 她绕着若琪转了一圉,觉得面前的小丫头除了年纪比自己年轻一点,其他和自己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个肉眼可见的差距,让凝娘语气愈发和气起来。 “十日后,少宫主会去魔教商量事宜,你跟着去。” 若琪松了口气,点点头,既然作为养尊处优的暗使,保护老大前去魔教,那是份内的事。 “然后,那里面有个女人叫念紫芙,长得一般,心眼颇多,总用一些不入流的法子来诱惑少宫主......” “等等。”若琪打断凝娘的话语,“少宫主那些莺莺燕燕,我可不想管。” 凝娘笑着拉起若琪的手:“傻丫头,我知道你对洛儿没兴趣,你在宇常城有一段婚事,我找人找听过了,你对一个小白脸穷追猛打的劲头可真猛。” 看着少女逐渐涨成猪肝色的脸庞,凝娘甚是得意。 第六十五章 复仇 “所以我很放心把你放在洛儿身边。” “你说的那个姑娘如果手段颇多,那真是高估了我,我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若琪不觉好笑。 凝娘这是看重自己哪里了? 她随即果断地拒绝:“这个忙我帮不了,也不想帮。” 凝娘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冷凌宫的侍女们一齐跟上前来。 为首的大侍女是凝娘最得力的亲信,上前轻声问:“主子,就这么放了她?” 凝娘回头看看那群战战兢兢的泉石宫的侍从们,此刻正灰溜溜地进去服侍,嗤笑道:“她以为进了这个宫就是主了,不出三日,必有她求我的时候。” 泉石宫有了新主子的消息立刻便在暗宫上上下下传遍开来。 据说这一位可是将四大暗使画师大人挤走,少宫主还未来得及赐名号的小丫头。 但在暗宫里能和稚童、琴姑、武夫相齐名的暗使,大家都充满好奇,不少人蠢蠢欲动,携礼一探究竟。 “主子,这是水南门主送的混元碧玉,江源门主送的一气化形丹,兰河门主送来的三尸芝草玄珠......”侍女将各个门主送来的礼物一一堆放一边,“您真的连面都不见吗?” “不见,我的官比他们大,等我想见再说。” 无视侍女们互望中匪夷所思的神情,若琪心里清楚,暗宫都是凭实力吃饭,人家来见见你,是要看看有多强,远在宇常城的爹爹就曾经说过,一个高手能从对方气息吐纳、言谈举止称出武力值几斤几两。 她叹了口气,自己现在就靠着黑玉九香虫和幽冥洞里识记的书卷撑着面子,那些门主送来的东西她一点也不敢碰,若是哪天那些门主后悔送人情了,她将原封不动地双手奉还。 从那群侍女中走出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她走到若琪跟前,恭敬地弯下身,崇拜道:“主子一定很厉害吧!” 一口茶水从若琪口中险些喷出。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主子,小人叫巧奴。外面的人都传主子是来了黑水盟,血煞双子门,气压冷凌宫,拒见弱者门。” 一顺口溜的高歌颂德,直把少女听得目瞪口呆。 她这么行事低调,想不到外面把自己捧成一个“大恶霸”! 她摆摆手,抚住自己心口:“我没那么强,这句打油诗多让我招人恨呐!” 巧奴捂嘴偷笑,渐渐地,她瞧着自家主子面容越发忧愁,倒不像作假,她凑上前去,悄声道:“你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正在这时候,又跑来一个侍女,急切地看向少女:“主子,前厅送来一个大箱子。” “先放前头就是。”若琪苦思冥想待会怎么去把这些礼物还到各门主手中。 “那位门主愿意在门外等候,直至您亲手打开箱子,全了他心意他才愿离开。” 那就去看看吧,面对这么热情的门主! 一旁的巧奴也轻声提醒:“主子不能太拂了他们的面子,今后有的是用到他们的地方。” 少女点点头,来到前厅,果真看到一抬木檀金玉大木箱,横放在地面上。 她走上前,将扣锁用力打开。 “啊!” 待看见里面装的东西时,她满脸苍白,惊惧得连连后退。 躺在大箱里的俨然是早已死去的墨盐。 这么久的时间,他的尸身却依然未见腐烂,可见对方将他保管良好,感情至深。 “看来若暗使是看到我送的礼物了。” 从门外径直走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微眯了一下眼,眼里浮现出一丝狞笑,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女。 若琪一凛,心中无由紧张,她语气急促地解释道:“墨大哥,当时是你弟弟要杀我,我没有任何办法......” 墨钰嘴角微挑,拿起手中的猎弓,不屑道:“早听闻新进来的暗使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双子门为报兄弟之仇,特来讨教。” 说完,他双足一顿,腾空跃起,拿起手中的猎弓接连而出,若琪避之不及,踉跄后退,接过一旁巧奴抛过来的一柄长剑,连连招架。 只见墨钰的箭雨疾如闪电,射出一道道残影,很快将少女逼至角落处。 若琪心一狠,用长剑割破胳膊,诱黑玉九香虫能脱离身体护主迎敌。 却迟迟未见它出现。 她渐渐招架无力,墨钰的箭羽避其要害,却让自己的身体一阵阵钻心的刺痛。 墨钰停下动作,慢慢跺步向前:“你想引那条虫子出来?” 他仰面大笑:“真是可笑,暗宫里丢了这么一个大宝贝,我会不了解清楚就来找你?” 他凑近抬起少女的脸庞,狠厉道:“只要不弄死你,那条虫子就不会出来,至于你,我会慢慢折磨你,例如在你漂亮的身体上射出无数个窟窿,日日在大箱子里陪着我可怜的弟弟。” 若琪默不作声,冷汗将她的衣衫早已打湿,她悄然将手伸进背后的衣囊处,那里有个小药瓶。 气毒丹,据幽冥洞的古籍记载,可以让对方中毒伤亡,可惜药力扩散性也强,只怕会让整个泉石宫的众人全部陪葬。 她不想这里成为第二个黑水盟。 她的手打着颤,最终还是离开了那个布囊。 第六十六章 猜疑 一根箭羽又一次对着她左肩射来。 她咬紧牙关,闭上又目,准备承受再一次钻心的疼痛。 这一次只听见箭戳到血肉的声音,却未感受到疼痛。 若琪不由得睁开眼。 巧奴已经迎上去替她挨住这一箭。 巧奴顺手又拿起若琪丢在一旁的长剑,千钧一发之际抗住墨钰接下来猎弓的迎面重击。 “有意思。”墨钰此刻杀意毕现,右手猛然探出,即将抓住那个侍女的瞬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怒喝:“做什么呢!” 庞琛右手喷出一股巨力,正击打墨钰背部,后者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前飞去,重重摔落在地,他口吐出一口鲜血,讥笑道:“原来她这暗使的位子全靠别人来帮忙,真是天大的笑话,庞左使,我为弟弟报仇,和你不相干。” 庞琛不怒反笑:“我愿意帮谁也和你不相干。” “呵呵......”墨钰缓缓走到放着墨盐的大箱子跟前,“我和墨盐虽是亲兄弟,外貌体质却大相径庭,那是因为娘生我们之前吃了髓回丹,双胞胎其中一个自动被另一个吸其骨髓血肉,其中一个会从胎儿时期就注入不凡的根基,怎奈弟弟还是出生了,带着另一半属于我的血肉。” 他自顾产着,竟从黑盐身体里直接用手掏出心脏,当着众人的面活活吞食下去。 “疯子。”若琪捂住双眼,头皮被这画面都要吓得炸开,心口一阵恶心难忍。 不一会儿,墨钰站起身来,嘴角的鲜血还没有干,张狂地对庞琛喝道:“今日也该是我兄弟二人夺取暗使宝座之时,放马过来吧!” 庞琛手腕一动,长刀一挥即收,对面的墨钰红着眼拿起猎弓银勾翻飞,闪电般的身躯落空,一脚踢中庞琛脚际,趁势用箭划拉其手臂一个巨大的伤口。 整个手臂差一点就要被撕扯下来,庞琛顿住身形,拿起虎头黑麟刀反手一封,力量之大,嘤嘤作响。 很快便逼得墨钰飞退八尺,凝息而立,其经脉竟震断,手中猎弓顷然倒地,身形一滞,已是落败。 庞琛刀势一荡,只见对方身形一荡,倒了下来,已是毙命。 若琪在一旁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是暗宫“武夫”的力量! 庞琛厌恶地踢远墨钰的身子:“暗宫里这种不入流的货色,不知道是怎么爬到“门主”的层面的。” 他看向惊魂未定的少女,叹口气道:“幸亏凝娘让我这几日瞧着点你,果然没有真实力,你在这儿是站不住脚的。” 若琪不由得问道:“难道接下来还有人来挑战我?” 庞琛看向躲在一旁泉石宫的侍从们:“今天双子门的成功挑衅,只会让明天登门一探究竟的人更多,毕竟暗使这个位子靠的是绝对的力量压迫。” 说完,他移步走向侍女里的巧奴。 巧奴正在一帮小丫头面前大声抽泣道:“妍奴,你慢点抽这支箭,我会死的!” 看到庞左使走近,巧奴停止哭泣,紧张地垂下头。 庞左使蹲下身来,果断地将箭一抽出。 巧奴倒吸一口冷气:“谢谢庞左使。” 只见他并未起身,用拔出的箭将其上衣的前襟划开。 巧奴一阵尖叫:“啊——” 看到她胸前赫然铸着一个“奴”字,庞左使放心地站起身来,离开泉石宫。 若琪赶紧拿了一件外衫将巧奴盖住,恼道:“没见过帮姑娘拔箭还要看身子的!” 巧奴甜甜一笑:“主子,没事,兴许是我刚才略施拳脚,让庞左使生疑了些。” 一旁的妍奴插口道:“是呀,做奴的还会拳脚功夫,幸亏你胸上和我们一样烙着字,不然我们都要以为你是个隐世高手了。”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巧奴凑到若琪面前:“我以前是武馆打杂的,刚刚也是必死无疑,不过主子,容我说几句心里话。” 看着巧奴正色的神态,若琪点点头,将她拉到别处。 走在廊上,巧奴问道:“主子接下来想过要怎么办了吗?” 若琪紧锁眉头,吐露道:“这练功夫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准备待会就去求求少宫主,看看能有什么法子。” 看在她还算是一个药引子的份上,保护她一阵子。 第六十七章 出发 巧奴抿嘴一笑:“听闻少宫主最近正忙着魔教事宜,当务之急,有个人倒是等着你去找。” 若琪疑惑地看向巧奴。 “凝娘。”巧娘轻吐道。 寅时,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 “你这是来做什么?”凝娘翘着腿坐在圆凳上,百无聊奈地握着那光滑的白瓷盏在手心中来回摩挲把玩,她嘴角噙着笑意,顺势将酒缓缓倒入口中。 若琪在她一旁坐下:“我去做。” “想清楚了?” “不就是拆散有情人吗?我恶心不到少宫主,还没能力去恶心那个女人?” 凝娘爆发出连连笑声,拍着手掌,她擦了擦眼边笑出泪水。 “那这几日你便在我冷凌宫住下,兵书武学毒谱任意挑着看吧!” “但是少宫主会不会气得把我杀了。”若琪追问,“你那时还护得了我的命吗?” 她即将要拆散顶头单身老大的姻缘呐! 凝娘凤眸一转:“没事,我暗中会帮你的,你只管对付那个丑女,其他的不用担心。” “我能带一个侍女去吗?”若琪想把巧奴带着,多个聪明人出谋划策总是好的。 凝娘锐利的眼刀扫了过来:“你还想着叫个人服侍自己?” “我和她情同姐妹。” 凝娘手肘支在膝上,撑着微醺的侧脸,慢悠悠地开口道:“在这个暗宫里,能和你称姐妹的,只能是我,懂了么?” 这几日,冷凌宫里为若琪这位“稀客”礼遇有佳,凝娘命人搬了几个箱子私藏的书籍直接送到若琪屋内。 她咬着笔杆,看见进门的庞琛,继续垂目看书。 “明日你便要出发,赶紧收拾收拾。”庞琛看到满地的纸卷,随手拿起一卷仔细看了看:“唔,还真是她的私货,你赚了。” “唉——”她揉揉疲惫的眼睛:“远远不够,没东西操作,不如在幽冥洞里有那么多虫子动物可以试试。” “你可以让屋外服侍你的仆从试试。” “凝娘也是那么说的。”若琪摇摇头,“但是我的技艺太生疏了,万一毒死救不回来怎么办?” 庞琛笑言道:“那功夫可不是几天就能成的,不过你这样子很好,先学些护身的小技巧,慢慢修炼。” “凝娘是你娘亲吗?”少女突然主动问起。 庞琛点点头:“不错,怎么了?” “噢。”少女狡黠一笑,“没事,突然想起凝娘要与我姐妹相称罢了。” 看着庞琛一脸黑线地走出门,屋里爆发出若琪一阵清脆的笑声。 自己这辈份是比庞琛大上一阶了! 第二日清晨,若琪在凝娘千叮咛万嘱咐下来到暗宫出口处。 繁贵富丽的马来早就等待在那里。 “少宫主已经在里面歇息了。”庞琛催促若琪快点去驾车,“此去路途,正是考验你忠心的时候,豁出命保护好少宫主,知道吗?” 若琪微微叹口气:“庞左使,你要跟着去,我也少些压力。” 庞琛的络腮胡子气得抖抖的,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态,用手指弹了她的额头:“你以为真要你施展不成形的武力?关键时刻,你要把自己当炮灰,拿命去送,你懂不懂?” 凝娘劝住逐渐焦燥的庞琛,拉着若琪的手:“我之前说的你也记住,这一趟可全指望你了,我的好妹妹。” 一声“好妹妹”顿时让庞琛和若琪同时浑身打了个寒颤,少女便屁颠屁颠地上了马车。 ”嘎吱“马车的车轮碾过地上的枯枝,在金色的阳光中,地上悠悠掠过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 途中,从马车里传来一声低语:“渴了。” 若琪赶紧勒住马车,停下后,小跑至马车后的车厢里,从里面拿出一壶早已沏好的热茶和精致的茶器。 拉开布幔,小心地端进车内。 少宫主撑着朦胧的睡眼,抬眸看向眼前忙碌的少女接过茶具,小口饮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服侍 不一会儿,里面又传来一阵低唤:“饿了。” 马车立刻从山坡大道驶向一处小溪流处,一个娇俏的身影从车上跃下,直奔溪水旁,拿起鱼叉,烧起篝火,小扇子扑呀扑的。 一道简单却香气满满的烤鱼加白粥端了进来。 “这手艺?” “师承暗宫冷凌宫张大厨子。” 面颊上挂着汗珠和烧火时留下的灰尘,少女昂着头的样子很是得意。 “味道怎么样?” “嗯,还行,有其他菜吗?” “没有,张大厨子说只教这一道,其他的菜学了要收费的。” 正在津津有味吃着鱼肉的云洛被她的这句回答呛到了刺。 “咳咳......”竟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看着仍然忤在这儿的少女,云洛摆摆手,嘶哑道:“叫大夫过来。” 少女连忙起身出去。 一位拿着医箱的大夫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大夫来了,来,少宫主,张开嘴。” 若琪从医箱里不不慌不忙地拿起工具,有序地操作起来。 “......” 待全部搞定后,在某位冷冷的眼神下,她又自觉地退了出去。 出来拿起马车缰绳的少女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 不料,里面又传来叫唤:“叫庞琛过来。”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若琪已经不在乎里面是混世大魔王,还是病态大妖孽了,她大声回道:“少宫主这个时候找庞左使是因为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坐在里面的云洛被噎住,即使不出来露面,也能想象得到这个臭丫头气气鼓鼓的模样。 看着刚刚吃完的碗筷,待会还需要一个丫鬟来收拾。 云洛按捺住冲上去把人踢飞的冲动,答道:“还有十几公里就要到魔教了,叫他过来说正事。” “哦?” 若琪一肚子的气瞬间消失,“那等等啊。” 云洛闭目坐在马车上,可以听到隔着一层布帘,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来人很狂野地拉开布帘,端坐在他对面。 眼前的“庞琛”和记忆中一样,络腮胡子,水蓝色外套,手中找着一把劣质大刀。 只是眼神过于“忽闪”,胡子上的胶片也没粘紧,快要落下。 “不知少宫主有何吩咐?”来人煞有介事地拱拱手,态度诚恳。 云洛手捂着眼睛,嘴里溢着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笑得人头皮发麻,脚底发软。 他慢慢悠悠地开口:“琪儿,这一路上,我的厨子、大夫、护卫、马夫、侍女都让你一个人担着了吗?” 听出他的调侃语气,少女肩膀一松,一脸的无可奈何:“可不是,必要的时候我还要去做送死的炮灰。” “凝娘给了你什么好处?” “她屋子里那些制毒孤本。” 若琪索性摊开来说,又不是她非要一个人跟来。 她自己也是受人之托,好不好! 云洛笑了起来,慢慢走下马车,满目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隐约可见一座城在山峰那处。 “凝娘说让你每天喝一碗。” 少女突然想起,小跑到火堆边,那里有一锅中药,她小心端到云洛身边,“这次连药也带足了。” “凝娘这么厉害可不是靠那几册孤本。”云洛看向远处,对着少女说道,“她嫁于老宫主之前,曾去过极意妖山。” “啥,她的本事不是在幽冥洞练就的?” “幽冥洞算什么东西,极意妖山,想必她这辈子都不会去第二次了吧。” 云洛并未接过少女手中的汤药,他一步步凑近若琪:“在我面前不必装了,你应该很清楚,这些药还不如你这个天然的药引来得实在。” “可是,如果让凝娘知道她的药不被需要了,她会伤心死的。” 云洛嘴角噙着笑:“那是,你会被她剥去一层皮。” 看着少女气呼呼地转头要离开。 “喂!”云洛唤住她。 若琪转过头,鼓着腮帮子,不悦地看着他。 只见他用手指向马车后面的货物,下巴微抬起,一脸坏笑:“打杂的,去点一下货物,待会这些可是要列具名细交给魔教的。” 辛辛苦苦点好货物,矜矜业业和主子问清那些天价的礼物名目,深深感受暗宫的奢华富足,“万能打杂王”若琪终于可以坐在马车上了。 要到达魔教地盘时,已是夜幕降临。 第六十九章 接风 野兽的吼声隐隐传来,在夜风中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地飘荡。 吼声里带着尖利的哨声,和低沉的夜风纠缠在一起,好似野鬼的呜咽,令人浑身战栗。 前面的跟已然在夜色中认不出方向。 一阵无形之几,幕面席地直扑而来。 若琪吓得拉住缰绳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心跳越来越快,向马车里的人低声道:“少宫主,魔教这个地方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里面的人发出轻轻的笑声:“你该不会害怕了,所以我就说让你一个人来服侍我,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谁说我害怕的?我以前可是打倒过狻猊的。”少女稳住心神,“我唱唱歌吧,省得四周黑不溜秋的,也太无聊了些。” 她放声地唱起歌来: “谁家的公子, 扰乱我心房, 我生得勇敢, 婀娜的身姿, 还配不上我的情郎? 嘿哈!嘿哈! 解开你的衣襟, 敞开你的门帘, 抱得美人归, 这就入洞房! ...... 唱得起劲的若琪完全忘记阴森可怖的周遭,尤其“嘿哈”两声,更是用了声带最顶端的嘶喊,唱得连四周的野兽都完全安静下来。 马车里的云洛已经被这突破天际的“唱功”震惊得说不出话。 “姑娘这歌,老叟可是第一次耳闻,哈哈哈哈哈!” 一阵低沉哑哑的声音自若琪耳边飘来。 向右一瞧,少女惊惧得差点从马车摔下,不知何时,一位矮小瘦削的老爷爷坐在自己的身侧。 他满脸皱纹成了深沟,眼脖凹陷,毫无生气。 从少女手中,他不慌不忙地拿起马车的绳索,熟稔地向前驾去。 “宫主,这是盼了多久,老叟才能跟您见上一面。” 云洛轻笑:“光叟还是唤我少宫主吧,老宫主并未归西,只是不只在哪飘着呢。” “呵呵!”光叟笑得前仰后翻,“整个暗宫即使老宫主回来也不见得是您的对手,当年不是,现在更不会是。” 云洛不作声。 光叟目光移向一旁惊魂未定的少女:“很少见到魔教外的女人唱如此露骨的表白歌。” “我是跟白羽城的姑娘们学的。” 当时正是采缘节,那么多姑娘对画师唱着动情的歌曲,以至于那几个晚上,这些歌词萦绕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想到白羽城, 就想到画师大人, 也不知道,此去经年,画师怎么样了。 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 马车里响起一起冷哼。 “哦,白羽城,那就不奇怪了,白远曾经在魔教呆了一段时间,他那个老色胚把民风传承到自己的城里,不奇怪!” 老叟满脸的赞赏,笑得开怀。 到达目的地,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 正在少女目不转睛时,光叟笑道:“云宫主,若姑娘,我们到了。” “嗯?”若琪对光叟一下子就报出自己名字感到吃惊。 光叟神秘一笑,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压出无数道褶子,“丫头你最近在我们这儿的‘诡迷情录’里是个风云人物呐!” “什么?”少女正要追问,便见迎面跑来一位俊美男子。 他匆匆步下台阶,直奔云洛站定的方向而来。 只见来人墨发紫眸,妖异俊美,眉宇之间,霸道尽显,看到刚下马车的云洛,便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你这家伙,请你多少回了,这才来一次!” 云洛一笑:“那你应该亲自为我驾车,那才是天大的诚意。” 魔教教主全幽用拳头轻击其胸口:“你这家伙,还是嘴这个坏!” 他乐呵呵地揽着云洛,称兄道弟般向里走去:“走,我为你准备了接风宴,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步入宴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歌舞升平。 “魔教里的人,颜值都很高啊!” 若琪的眼睛被魔教里的女子深深吸引住了。 正在斟酒的,台前舞蹈的,一个个柔肌如玉,无限风情,媚目流波,更要命的是穿着大胆,一双玉腿尽现。 同样作为女人,若琪感觉自己不配叫做女人这种美丽的生物。 “这些都是天生的尤物,云兄要是喜欢,随便挑几个便是。” 正在舞池中央舞动的美人款款挪动细步,薄粉敷面,肤润如脂,向着云洛便靠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表达爱意的方式,让一旁的若琪赶忙退开几步,让出空间。 全幽见到这一幕,笑得更是肆意:“若姑娘不如与我同饮几杯,感受这里别样的风景。” 若琪头皮发麻,只觉得厅内香气溢人之前饮了些酒,更是头晕目眩。 只见厅内女子都三分魅惑,五分妖娆,风情万种地陪同在男子身边,旖旎之声不绝于耳,勾魂夺魄。 这是逼着她在这儿观赏活生生的“春宫图”呐! 第七十章 住处 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全幽的言语似危险而诡谲,她不由得离开座位,向其走近。 正不能自主间,身旁一只手将她狠劲按坐了下去。 她转眼一看, 云洛挑挑眉毛,薄唇微翘,眼里满是戏谑。 霎时,少女羞赧到无地自容,意识逐渐清明。 “如此护着自己的手下,你这样还怎么让人家体验魔教别样的风情呀!” 一女子从身旁经过,若琪侧着头看去,当真容色绝美,窈窕秀丽,绣衣如雪,清逸脱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天界下凡的美丽仙女。 全幽随即哈哈大笑,揽其如怀:“紫芙,难得云兄肯来魔教一趟,总是要有适应的过程的。” 若琪的脑瓜被“紫芙”这个凝娘千百般念叨的名字,瞬间惊醒。 周遭的妖娆美人,和眼前这一位比起来,无疑都落了下乘。 更重要的是,凝娘一直以“丑女”来称呼这个仙女,这位在相貌上的战斗力简直爆表好不好! “你说什么?” 暗宫里的庞琛,听到凝娘的话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地让若琪一个人跟着去,原来竟是为了恶心紫芙!” “别一口一声紫芙紫芙的,那个丫头恶得很,哪一次不把我气得要吐血。”凝娘白了一眼庞琛,“况且,她是少宫主的紫芙,也不是你的紫芙,人家清楚得很。” 庞琛黯然不语,半晌,问道:“若琪不是她的对手,连你都没把握,若琪争宠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况且少宫主不会配合她的。” “所以待她去之前,我在魔教地盘那边放了些猛料,你知道,足够让念紫芙先在肚子里吞下一大口死苍蝇,呵呵呵......” “凝娘,紫芙在魔教过得好好的,你要让若琪这么刺激紫芙,有些太过份了!” 庞琛眉头拢起。 “因为我怕她这次会回来。”凝娘苦笑,“而这次,少宫主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魔教里,人声鼎沸,由于紫芙的加入,全幽的笑声一直就没停止过。 紫芙向着云洛嫣然一笑:“怎么不见庞琛他们,师兄不会只带了这一位娇花似的姑娘来了罢?” 还未等云洛回答,坐在下首的光叟便笑着推开一旁的美人,醉醺醺地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最近《诡迷情录》里记着云宫主在丹安城冒死救了若姑娘,差点废了一只腿,这在我们魔教一族里传为一段佳话呀!” 念紫芙眸光凝转:“我也是有所耳闻,不过道听途说的总是不如当事人自己说得清楚,这世上还能有废了你的腿的对手,紫芙当真是好奇。” 光叟嘟哝着:“《诡迷情录》里记录的还能有假,教主夫人这是在怀疑魔教那帮‘诡探子’的水平不成。” 全幽笑意分明:“不过我确实听到一个消息,武林那头也有人在丹安城,待回去后看到云兄你的画像,个个肺都要气炸了,直呼你是恶劣小人,还诓骗他们那里一个许了人家的小丫头。” 说完,全幽对着若琪眨巴着眼睛:“云兄,我倒不知你的口味还挺独特,喜欢这种小花苞似的丫头,难怪这里的美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正被评头论足的少女明显感到从念紫芙含笑的美眸射来狠毒的目光。 “我的画像啊,果真有内鬼。” 云洛叹口气,“如今武林中人竟也派出细作潜伏在暗宫内部刺探消息。” “别气,说不准还是暗宫老宫主那会儿就安插进去了,若不是魔教里的叛徒近日被逮个正形,当真不知道武林这盘棋下得如此之在。” 全幽长舒一口气,”所以便喊你来,预备把名单给你。“ 云洛点点头。 全幽递上一杯酒给云洛:“传言道,暗宫主财,魔教重欲,多年相互扶持至今,在我地盘上,你尽管放松就是。” 住处是念紫芙负责。 她相当到位,亲自挑了一处住处给若琪,温和地对其说:“我瞧妹妹模样明净丽人,定不喜欢那些虚浮华丽的地方,此处清幽,最是适合。” 几句话说得若琪直觉有理,当天就搬了进去,然后发现, 真是清幽得很呐! 地方处在魔教最偏僻的一个角落, 人烟稀少, 连她要侍奉的大魔王的面也彻底见不到了。 她刚想出去,一位姿色甚丽的姑娘便缠了过来:“姑娘,想去哪儿,玉儿带你去。” “我自己也是服侍别人的跟班,我去找少宫主。” 若琪很想亲眼看看,念紫芙把自己支得这么远,是要“生吞”了云洛吗? “若姑娘到了这儿可是贵客,但是魔教民风重色,怕男人们见到你把持不住,唐突你就不好了。” “我连狼都不怕,更不怕色狼。”若琪叹口气,“一个人呆在这儿太闷了,魔教里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不能只让少宫主风流快活,我在这里独守清规啊。” “自然有。”叫玉儿的女子俏皮地抿了抿嘴,“晚上有很多有意思的馆子。” “馆子?”若琪摩挲了下巴,“那今晚便去瞧瞧?” 魔教的夜晚和别处不一样,喧哗得过分。 玉儿晚上便换了一件薄烟轻纱,若隐若现的,娇媚无骨,入艳三分,把若琪眼睛都看直了。 “姑娘,我那儿还有这样的衣衫,你要不要试试,得入乡随俗嘛!” 若琪深深叹了口气:“大可不必。” 第七十一章 小馆 她俩从闹哄哄的人群间穿过,不时和迎面而来的路人相撞,引来几声叫骂。 “凶什么?” 若琪撸起袖子准备好好理论一番,玉儿一把拉住她,拿起教中的铭牌,对方愤怒的模样渐渐消失,不声不响地走了。 玉儿一笑:“魔教里比较排外,估计你这身打扮口音让他们觉得不爽罢了。” “这还能看出......”若琪看看自己,再看看玉儿的打扮不作声了,“那你们这儿的人为什么讨厌外面的人?” “不是讨厌,是看不上。”玉儿笑着摇摇头,“这儿的人不与外乡人结亲,虽然你也是暗宫里的大人物,但他们只把暗宫的人看作土财主,不会高看的。” 若琪灵机一动:“那云宫主呢,他们也瞧不上?” “他那个相貌已经不需要计较地区分域了。” “......” 玉儿拉起若琪的手走向一个热闹的小馆。 小馆里已经有不少人正在饮酒聊天,她俩挑了一个角落坐下。 “我怎么觉得好多人盯着我们看?”若琪小声问道。 “那因为我们特别有吸引力才是。”玉儿璀璨一笑,“你也可以看看哪个入你的眼的。” “呃?你说什么?” 还未等玉儿回答,小馆里突然烛火摇曳,在馆中央的歌舞的一位妙龄女子,拿着酒盏,目光迷离地看向台下的位置,轻轻勾勾手指。 不一会儿,就见一位相貌俊俏的男子笑意盈盈走上前,借着烛光,酒水被轻轻喂进口内,女子欢快地笑着,并不时地在其周围妖娆地扭转身体,男子一杯一杯地喝着,终是瘫倒在女人的怀里,露出醉意的痴笑。 女人还不满足,眼光又朝下首望去,向若琪这里勾勾手指头。 “玉儿,她不会是也想喂我酒吧!怎么办?”若琪身体向桌子下面缩了缩。 “没事,酒水对于魔教的人来说,是个表达感情的最好方式。”玉儿嫣然一笑,直向那名女子,直接拿起女子身边的酒壶,狠狠灌上一口,复又将酒水,顺着舌尖渡向怔忪的女人。 黑暗中,全馆沸腾起来,众人都陶醉在这缱绻着无尽缭绕的气息里。 有一个男子的人影慢慢向若琪靠近,声音暧昧至极:“姑娘,认识一下?” 若琪猛地起身,走出门外。 待环顾四周,便发现如棋盘一般的里坊小馆,到处都是这种撩人的气息。 玉儿紧随其后跟了出来:“若姑娘怎么就走了,我们还没开始呢?” “开始什么?” “魔教的夜晚还能干什么?”玉儿一脸风情万种的神态,“找个漂亮男人度过良宵。” 若琪不置与否:“可我这辈子如若悦心一人,便只与他一人亲近。” 玉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看到对方一脸坚守信念的模样。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真可怜。”她轻轻抱了抱若琪,“知道啦,那我们出去吧,所以教主夫人说得对,你真应该好好呆在屋子里。” 若琪想到玉儿和自己生活的环境不一样,说不定对于这些玉儿的兴致就很高,如同自己在宇常城喜欢仗义行侠、拔刀相助一样。 她有些赧然,觉得作为客人还是要表现出自己对魔教的认可:“要不,咱们带本《诡迷情录》回去看看,听说很好看的样子。“ 玉儿两眼放光:“你有兴趣?正好最新一册出来了,等我一下,我去买。” 说完,她又折回小馆,出来的时候手中赫然拿着书册:“《诡迷情录》大大小小的店都有,这是他们店里最后一本了,被我抢了过来,咱们走。” 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地来到住处。 趁着玉儿挑灯点烛之时,若琪迫不及待地打开翻看。 几个大标题在扉页上列着: “渣了暗宫恶少后,她紧急跑路” “暗宫情歌天后路子野,甜宠上位” “魔教教主新欢带球跑” ...... 她看了第一个标题,文章写了洋洋洒洒三大页,剧情是云洛和她在丹安城经历的事情,云洛舍下生命让她离开,她抓住机会和一位武林中的旧情人凌谨之跑路了,文章还特别贴心地将云洛和凌谨之的相貌、性格、武力值进行了比较分析,最后结尾,这个团宠心机女还是回归到金主霸霸的怀抱。 第七十二章 全幽 第二个标题写了刚进魔教地盘的时候,“情歌天后”若琪对云洛唱的表白歌,歌词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怎么连我那晚壮胆唱的歌词也记录得这么清楚?”若琪想到什么,看向玉儿,“《诡迷情录》 谁写的?” “诡探子呗。”玉儿答道,“神不知鬼不觉得地将江湖里那些私密话题全都挖出来。” “厉害!”若琪惊呼,她想了又想,“但我觉得故事的内容是真的,情感调调有点假,里面好多添油加醋的话题。” 什么时候她成了“甜宠”了,她一直都很凄惨地想好好混日子好不好?! 玉儿笑了:“这是自然,我们魔教的色使大人是个情感丰富,充满想象的男人,只要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稍微有一点点夸张更带劲!” “色使是谁?” 这么推动魔教“文化”的鼻祖她很想亲眼见上一见。 “呃?昨天色使不是还帮你驾车的吗?” “什么,色使是那个叫光叟的老头?” 好强的干劲,“年轻人”若琪立刻觉得从现在开始任何老人家都是富贵的财富。 玉儿大吃一惊:“他虽然叫光叟,但并不是个老头子呀!” “那皮挂挂的模样,你不要告诉我那层皮可以脱掉。” 若琪不禁想起丹安城的“人偶事件”,万事皆有可能。 “那倒也不是,光叟年龄和教主一样大,作为色使,他主要负责魔教里的舆论方面的事儿。”玉儿双眸垂了下来,“虽然仗着个性体会男女之情,但纵情纵欲久了,光叟也抗不住精气的耗尽,所以他看上去老很多。我们这里的女子虽然年轻时还像个样子,但其实也寿命也耗不了多久的。” 若琪有所悟,就是说光叟其实就是个老色鬼,所以早衰成这副模样的。 正当她思索间,忽然一句话又轻飘飘地传到她耳里。 “我其实追求过光叟。” “嗯?”若琪竖起耳朵。 “但他并不要我,他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小老头,成天将我像晚辈一样管教着。”玉儿苦笑道。 “什么,他那个样子竟然还嫌弃你!”若琪难以置信,“玉儿,放弃这棵老树吧,不要在同一棵上吊死。” 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光叟被形容成“老叟”,玉儿笑得眼泪直流,她们俩人并排躺在床上,开心地聊着天。 “那你呢?云宫主一表人才,才叫人羡慕。”玉儿点了点若琪的小鼻尖,“关键是他只看上你一个,这种男人放在魔教里太稀有了。” 听到玉儿提起云洛,若琪就想起凝娘的交代,她轻轻地叹口气:“唉,并不了差了。” “什么?” “我是说我和云宫主的爱情走向可能要辜负光叟的期待了。” 玉儿支起胳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念紫芙隔在里面呢,对不对?” 若琪一惊:“这种秘史你也知道?” “早就不是什么秘史了,《诡迷情录》第15期里写过这个,念紫芙的师傅是云宫主的娘亲,两人自幼以师兄妹相称,互生爱慕,却不巧魔教全幽横刀夺爱,从此过上没羞没燥的生活。” “哇,你知道的比我还多!” “那是,但是念紫芙真的想跟你对着干,我劝你放弃。” “......” 玉儿拿过印着大标题的书册,指着说:“看到啦?‘教主新欢带球跑’!人家都有孩子了,都被她逼得走投无路的。你和教主夫人不是一个段位!” “唉——”若琪心里的愁情无法言说,她这次来的任务就是要“干掉”这个“高段位”啊! 身边的玉儿和衣而睡,困得闭起了双眼,还梦呓着:“不若咱俩一起指着光叟过日子吧,我当姐姐,你当妹妹......” 若琪苦笑着摇摇头,拿起被褥的一角,帮她揶揶好。 夜深人静,闲云掩月,庭院里一片沉寂,只有窗棂间透出微弱的灯火,和苍穹上的繁星相互映衬,天地一色,交错难辨。 低垂的幔帐被映得朦胧半透,隐约的馨香在四壁间幽幽飘荡。 这缕馨香飘至头顶、脸庞、颈间,直至微凉的指尖探向皮肤,泛起细密的战栗。 若琪一惊,睁开眼睛,惊惧地看着对方。 全幽一只手臂撑在其腰侧,另一只捏住少女的下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你做什么?”若琪用脚踹他,可惜无济于事,这个家伙像个大山一样压在自己的身上。 全幽的俊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一旁熟睡的玉儿也惊醒,睁开双眼,看到这一幕,一惊后复又恢复冷静:“教主。” “出去。”他的声音带着暗哑,低沉如摩挲在地面的细砂石。 玉儿犹豫了片刻,还是下床,正欲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帐幔里传来若琪的惊呼声:“玉儿,不要走。” 玉儿顿住。 “怎么,要一起?”全幽眼底浮现出冷冷的雾气。 门立刻带上。 第七十三章 玉儿 玉儿蹲下身子,里面不时传来争斗的声音。 在魔教,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可能还要算是荣耀,毕竟教主那么好的皮囊,很多姑娘巴望着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我这辈子如若心悦一人,便只与他一人亲近。” 在小馆外,若琪说的话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她咬咬牙,用力推开门,冲了进去。 屋里一片凌乱,若琪正拿着头上的发簪指向自己的喉口,场面相当壮观。 全幽一脸阴冷地看着她。 “我把紫芙今晚交给云洛,你就应该自觉点好好侍奉我才是。” “侍奉个屁!”若琪恨意难忍,“离我远点。” 全幽第一次被人骂,一时愣住。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胆量。” 玉儿心道不好,教主一般下杀手之前都会要肆意大笑。她急忙站到若琪跟前,跪下求饶:“教主饶她一命,玉儿甘心受罚。” 全幽眼角微眯,隔空一掌便将护在前面的玉儿击倒在墙角,昏死过去。 “玉儿!”若琪扑在她面前,大呼道。 这时候,从屋外走进一个侍从,急切地说:“教主,夫人说找您有事,立刻就要去。” “唔,紫芙找我啊!”全幽阴冷的眼神变得平静下来,“我这就来去。” 念紫芙一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小口饮着酒,醉意浮现在她的两颊上,倒真有“倾世芙蓉”的美感。 看到全幽过来,她轻轻递给其酒杯:“夫君,请用。” “唉,没心情。真不知道那个土妞是怎么让云洛动心的。”全幽气急败坏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云洛刚刚和你见到面了吗?” 念紫芙温柔一笑:“正是,而且我还得知那个丫头体内有黑玉九香虫,乃是至毒之物,所以赶紧叫人把夫君唤了回来。” “什么,毒虫养在身体里,那幸亏今天没有碰她。”全幽坐下拍拍胸口,庆幸道:“多亏紫芙提醒,这个土妞,我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留着云洛自个儿过吧!” 念紫芙但笑不语,思绪飘到了一个时辰前。 她穿着鹅黄色云烟衫,绣着秀雅的芙蓉花,云髻峨峨,斜插一支镂空金步摇,娇媚可人。 云洛静静地站在树阴下,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他精致的脸庞。 “师兄,好久不见。” 云洛微一抬头,看向她。 “这个时辰喊我来,所谓何事?”念紫芙娇声问。 “这次我来不仅仅是要拿到暗宫里潜藏着的武林中人的名单。”他轻吐道。 念紫芙略加思索,片刻后叹道:“可惜那秘籍并不在我身上。” 看向云洛的注视,她犹自笑道:“你别看全幽心智有时如孩童,其实心眼颇多,我只能自己去摸索秘籍的事。” “确定不在魔教七使手中?” “除非全幽给了他弟弟,他弟弟这阵子不在教内,我来探探。” “全幽很宠你,这个魔教你现在的位置到了这个数。” 云洛不紧不慢伸出两根指头。 “他只有是些忌惮我罢了,毕竟我之前是他爹爹的宠妾。” 一丝苦笑在念紫芙嘴角蔓延。 “你受苦了。”云洛轻叹道。 “师兄,我一直都很想你,想暗宫,如果我这次拿到秘籍,我能不能回到你身边?” 念紫芙的泪眼婆娑地恳求道。 云洛的表情有一丝动容,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他清冷的语气又传来:“今晚放了她。” 念紫芙的神色沉了下去:“你果真对这丫头......” “她体内有黑玉九香虫。” 这句话直至现在还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以至于全幽在一旁说了什么,她一概听不进去。 云洛需要黑玉九香虫活命, 那丫头体内正养着它, 她不仅不能死, 为了云洛, 还得保她周全。 这个凝娘,为了对付她,用个臭丫头来养药引,蠢得连云洛的命也不顾了。 她气得用拳头敲向桌面。 “呯”的一声,把正在说话的全幽吓了一跳,他不禁乐道:“我就知道连你也看不下去我堂堂教主受这种窝囊气!” 第七十四章 求助 正在这时,几名侍卫架着一个女子上前。 被押着的女人伤心欲绝,小脸白得不成样子,双手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她看到全幽站在一旁,凄凄地拉住其衣角:“教主,救救我。” 全幽心痛万分,刚要开口,便听见一旁的念紫芙朱唇轻启:“你怀着孩子还到处乱跑,万一伤着怎么办,特意找人将人寻了来,这阵子你跑得也是累了,那就待在教主身边尽心服侍吧!” 全幽责备地看了眼正在哭泣的女子,内心一阵感动:“我就知道紫芙你......” 跪在地上的女子轻轻拭去泪水,伏地请求道:“我愿继续跟在夫人身边尽心服侍。” “你如今怀着身孕如何服侍我?” 念紫芙微皱眉头。 全幽赶紧道:“无事,大的做不来,让她陪着你走走,念念书给你听,她能有一颗心念着你的好,省的搬弄是非。” 紫芙再瞧向眼前的女子,伏地念着感恩,大有不同意就一直跪地不起的意思。 若琪一晚上没睡,她一直守着玉儿身旁。 当天际泛白的时候,又一个陌生的姑娘在门外前来请安:“姑娘,我叫阳香,我来帮你洗漱吧!” 若琪抬眸定定地看了来人一眼,这是另一个风姿绰约的漂亮姑娘。 昨天一起说“悄悄话”的姑娘现在正静静地躺着。 她问道:“那她呢?” 阳香轻声答道:“姑娘放心,待会上面会有人带走她的。” “带她去哪?她发着烧呢,有大夫给她看看吗?”若琪急切地追问,看着对方无助的眼神,不由地叹道:“我去找她们。” 说完,披了件上衣,匆匆出门。 她一个人在魔教里不停地问路,乱闯,终于在午时看到正在赶路的一个小老头。 “光叟!”她隔着一座桥大声喊。 光叟也发现了她,一路朝她小跑来,一见面就不住地感慨:“听说你昨夜很下教主的面子呀!” 昨夜的风波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吗?若琪心中一惊。 光叟随即拍拍她的肩头:“不用担心,只有我知道,我是不会记在《诡迷情录》里的,太破坏暗宫和魔教的关系了嘛!你打得好,我看他一大早脸青了一块,风流事就应该两情相愿嘛!” 若琪觉得光叟这人说话很地道,心中的不郁减少许多,到底是玉儿喜欢的人! 她问道:“你可瞧见云宫主?” “他和教主在一起在火云阁谈着事情,你想找他的话,可能要在那边等上一等。” “那我等不及了,之前照顾我的玉儿,她病得很厉害。” “女人的事儿啊,那你得去找教主夫人。”还未说完,光叟被若琪一把拉住,向念紫芙的方向拖去,“你别拉我呀,她就在这附近又不远!” 到了念紫芙那里,美人坐在泉边休息,几个亭亭玉立的小侍女们站在一旁陪同着。 看见若琪和光叟,念紫芙不耐地转回头。 少女一个箭步奔上前:“教主夫人,我屋内的玉儿病倒了。” 念紫芙回头一笑,转言其他:“昨夜,我特意派人救了你,没有受惊吧!” 若琪想到昨日侍从以念紫芙的手信叫走了全幽,确实帮了一个大忙,连忙道谢。 念紫芙盼着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光叟:“交给你了。” “什么?”光叟吓一跳,“交给我什么?” “那个玉儿。” 光叟连忙摆手:“把一个丫头交给我是什么意思,人家缺的是大夫,不是我这个老头子。” 念紫芙微微含笑:“这个玉儿救主受伤,也是个不错的人儿,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也有个人陪陪。” 光叟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念紫芙似笑非笑的神态,若琪苦苦哀求的眼神,气得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景,念紫鞭唇角轻扬:“看,若姑娘,我帮了你两件事情,你欠了我两个人情。” “谢谢教主夫人,对了,你是不是知道玉儿对光叟......” 她刚要脱口而出,转念闭上了嘴,这是玉儿的小秘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安排也算全了玉儿的心事了,她真为玉儿开心。 念紫芙看向一旁的侍女,忽然道:“她呢,这么长时间在那边,你去瞧瞧。” 不一会儿,侍女跑了过来,急匆匆地说道:“夫人,她挺着大肚子,在那头的水池里忙活着,喊她上来也不理。” 念紫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丢下若琪,走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勇气 池中一个女子正弯着腰艰难地在水里张望着,池水漫过她的腿侧,可她却还在忙着,她找得很用心,汗水将她的发髻打湿,嘴唇泛着白。 她的目光猛然接触到念紫芙和若琪。 “小雨......”若琪恍了神。 眼前梳着少妇发髻的女子正是宇常城一直伴在她身边的丫鬟小雨。 小雨在水中也看到了若琪,怔忪间,全幽已经赶来。 他站在岸边向着小雨怒斥道:“你怀着身孕呢,在水里折腾个什么劲!” 小雨哆哆嗦嗦地说:“教主,我......” 她小心摊开掌心,露出手中几粒珍珠,向着念紫芙身边的那几名侍女,轻轻笑着:“我把我的珍珠捡回来了。” 小雨最终被全幽喊去侧殿养养身体,一行人走后,便只留下云洛和若琪。 云洛看了眼愣在一边的少女:”喂,人都走光了。” 她恍过神,急忙向小雨离雨的地方追去。 小雨一个人在偏殿里休息着,看到匆匆赶来的若琪,早有准备,她甜甜地笑着:“我就晓得小姐会来看我,我刚刚把他们全哄出去了。” 若琪坐到她身边:“真的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雨轻轻摇摇头:“我出来后便被教主夫人收留,谁曾想到教主看上了我,如今怀上了孩子,里外都不是人。”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鼻音。 若琪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你既然知道怀着孩子,便不应该到水里,动了胎气,怎么办?” “还不是昨晚,我和夫人房里那几个丫头在花园里遇见,为了让她们为我多说几句好话,便把手上的一串珍珠一颗颗分给她们,谁知道她们拿到手后一个个全扔进了湖里,笑着跑开了,我昨晚哭了一夜。”小雨把头依偎在若琪的肩上,从枕下拿出那几颗捡到的珍珠,“这串珍珠是小姐以前送我的,我当时也给自己留了一颗,可是看着她们就这么扔了,想必是嫌弃我到了极点。” 若琪心中一阵悲愤,紧紧环抱住小雨:“你从小跟着我,你是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别哭了啊。” “我刚刚看到小姐真是如在梦里,后来问教主,才知晓原来小姐跟了云宫主,可惜我这阵子逃难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别说我是谁的什么女人。”若琪叹口气,还是忍住告诉她自己前来的真实目的,这也是为了留个命,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小雨什么也不问,她紧挨着若琪:“小姐,今天我们和以往一样,躺在大床上,聊个通宵吧!” 她挪了个空位给若琪,“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这里靠着主殿太近,我也不愿意多呆。”看着小雨错愕的眼神,若琪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小雨咬着唇,冷哼一声:“只怕是有人挑唆着教主去找你寻乐。” “谁还能指使得动那个不可一世的混蛋?” 两人同时想到一人,脱口道:“念紫芙。” 小雨叹口气:“小姐,我也是被她坑了,献身给教主,如今怀了身子,却容不下我了。” “可是,也多亏她昨夜找人叫回教主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她的过人之处,一举一动让人受着伤,还念着她的好,人心啊,被她玩得溜溜的。” 小雨复又甜美一笑,“不过小姐今天睡在这里,没事。我向你保证念紫芙不会让教主今晚陪我,咱们就打赌宇常城的十个甜甜花酿鸡。” “你说珍珠是她先扔进池子里的?” 掩月殿里念紫芙脸色一沉。 一个跪着的小侍女泪花隐隐:“给了我们珍珠后,她把自己的那一颗先扔进池子里,说珍珠要吸收天地精华,明早来取更增妍艳。” “然后你们就都学着做了?” 跑着受罚的侍女们垂下头,嘤嘤地哭着。 经过彻夜地长谈后,若琪对魔教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 比如魔教的七使分别是色使、智使、蛮使、炼使、睡使、雾使、银使。这七个人中蛮使是老大,教主的弟弟全柔。 对念紫芙的认识也上升了一个等级。 原来这个女人心机很深,原来是全幽他爹爹的宠妾,他爹爹死后,立刻扒上全幽,成了教主夫人。 同时,若琪决定一大早找云洛好好谈一谈自己一个独居女子在魔教的安全问题。 谁知好巧不巧,刚走到桥头,就看见目标人物正在那头悠闲地钓着鱼。 旁边一个天仙般的美人陪着,念紫芙。 无限的风情,一轻颦,一浅笑,皆动人弦。 今天的心情很不一样, 也许是那个晚上全幽带给自己的深刻不爽, 或许是昨夜小雨诉说衷肠时的梨花带雨, 更可能是他们的幸福,衬托着自己的孤寂可怜。 若琪勇敢地打破那“情意绵绵”的画面。 第七十六章 约见 两人看到若琪迎面来而,俱一愣。 念紫芙不由得笑了:“昨夜若姑娘歇息在侧殿,你们主仆二人能在魔教遇见,真是太好了。” 我家小雨受的苦流的泪, 只有我这个原主子懂, 若琪暗想,握紧了拳头:“她生完孩子后,你们怎么安排她?” 念紫芙言语温柔:“你若是想带她回去,我也不拦着,但是孩子肯定是要留在魔教的。” “那名份呢?你们也不打算给她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若姑娘。”念紫芙神色冷若冰霜,“我与夫君一直和和睦睦,中途插来这么一个小丫头,就算你是她主子,我也无法容忍她在这儿占一席之地。” 若琪语噎,按小雨的说法,她的献身是眼前这个女人一手策划的,如今真如小雨说的,事情发生后,她自己反而成了最没理的一方。 一旁的云洛打着哈欠,收拾起渔具正准备回去。 若琪头脑一热,拉住他:“你别走!” 云洛挑着眉看着她。 “我要跟你一道回住处去,在丹安城你的一颗心扑在我身上,丢了性命都不怕。在魔教里是被哪个迷了心神,都不瞧我一眼了?” 说完这么长的一席话,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冷了好几度。 那只拉着云洛衣角的手有些颤抖。 云洛瞟了一眼面前的人儿,噙起一份笑意:“我倒不知,你委曲成这样。” “让我陪着你吧,我又会唱歌,又会做好吃的,你很难找到像我这么‘能干’的人了。” 云洛略一思吟,点了点头:“那就跟过来吧,唉,谁叫我这次来就带来你一个。” 若琪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狗腿子般地抢着帮拿云洛手中的渔具。 念紫芙突然开了口:“师兄。” 她的声音略带愠怒,片刻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那就有劳若姑娘替我好好照看师兄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算不算,“首战”胜利?! 若琪心里喜滋滋的,觉得自己终于对得起常宇城“一霸”的称号,男人嘛,就要靠抢的,看,她这不是从“念天仙”手里把云洛抢到手了! 一个时辰后,若琪笑不出来了。 云洛这个家伙太不值得自己的争取了! 他一回殿里,便把所有服侍的人,甚至连大厨都遣散了。 奢华富足的“流金殿”里只剩下大魔王和可怜的“若奴才”。 “我先告诉你,我只会烤鱼。”若琪拦住拿着包袱准备离开的灶台伙计,用言语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的生机。 “没事的时候去学。”云洛蹙眉道,“难道不是你刚刚说要一心一意侍奉我的?” 若琪冲上前:“那是权宜之计,昨夜,我差点就被那个混蛋教主给欺负了,护着我的一个侍女都被他打死了。” “现在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吧?” “怎么好?这我倒是不知。”若琪没好气道。 “尽管你对我唱情歌,说情话,可我从来没对你有过非分之想。” 若琪嘟囔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听起来,我倒是更可悲了,被自家主子嫌弃成这样。” “而且,我还那么配合你演戏。”云洛回过头轻吐道。 “......那也是没有办法。” “对,我身为你的主子,都不如凝娘的几套孤本。”云洛手指着站在一旁想要溜走的灶台伙计,对若琪说道:“所以现在立刻拉着你的伙计,去学做菜,好好报答我,懂了吗?!” “晚上要出去?”若琪看着换了一身衣服的云洛,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去小馆那种地方啊?我会回去告诉凝娘的。” “看样子你是去过了。”云洛没回答她的话,撂出一句让她闭了口。 若琪从对方的神态里看出了一丝坏笑。 她被气得转身就走,忽然停住脚步:“谁陪你去?” “念紫芙吧。” 第七十七章 相思 当天晚上,某位精心“打扮”的女子紧随云洛一道出了门。 “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若琪用手稍稍抹掉了些唇脂,刚刚着急涂得有点多,会不会有些不自然? 云洛眉目含笑:“你今天风格有些不一样。” 那当然,自从和玉儿去过小馆后,她今天半仿着那些魔教女子,穿上一件半露肩的翠烟衫,她还没胆量穿太露骨的,但现在的妆容也足以让她羞怯得不敢四处张望。 魔教最热闹的,当数相思街,这里来往过客皆魔教的上层名流,衣饰华丽,尽情欢乐,不时爆发出欣喜的呼喝声。 云洛走向一处茶苑门口,早有人在那等候,不过不止念紫芙,还有全幽和光叟。 看到他俩,全幽笑意吟吟地表示欢迎,在接收到若琪无比憎恶的数枚大白眼后,终于自觉地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光叟见状,拉住若琪跟在他们后面。 若琪见到百里光也很是激动,边走边问道:“玉儿的病治好了没?” 百里光点点头:“在我那里,她没有个好身体还怎么帮着做事。” “玉儿她是个好姑娘,你会慢慢发现她真的很不错。” 百里光正色道:“她活着是让自己高兴,不是为了我。不过我今天跟过来是为了找找灵感,哎,你有没有去过小馆?” “去过一次,不过,我是被吓出来的。”她声色并茂地向百里光描绘在小馆里一个个都像豺狼虎豹寻找伴侣的那番景象。 百里光哈哈大笑:“有些时候,人对喜欢的人,只能借着那个疯狂的氛围把心里话表示出来。” 听着后头的欢声笑语,和云洛走在一起的全幽忍不住回过头,看到若琪那张笑得神采飞扬的小脸。 今日这个臭丫头穿着一身魔教女子常穿的衣裳,头上无点翠,月眉星眼,浅笑含香,灵动有神,周围也有不少男子悄悄盯着她看,一瞬间竟让自己也看失了神。 一只手牵起他的胳膊,念紫芙含笑看着他,眼神无比柔和:“那边有酒肆,今夜月色正适合饮酒畅谈。” 几人走到酒肆处,卖酒的女子容貌极美,说起话声音嗲嗲:“拿几坛?” 百里香摆摆手:“我是老头子,我不喝。” 若琪也摇摇头:“我是小女子,我也不喝。” 两个人默契地叫了一盘花生抓着吃。 全幽和云洛、念紫芙叫了几坛酒喝了起来。 女老板笑嘻嘻地坐在全幽身边,又拿了一坛:“这是额外孝敬给教主的。” 全幽来了兴致:“哦?就这一坛孝敬我?” 女子微微一笑,媚态横生:“那就只能请教主独个儿到里面来品尝私货了。” 全幽和她四目相对,站起身来,跟了过去。 念紫芙慢悠悠地浅斟酌饮,看向不远处楼阁上最高最耀眼的灯火:“师兄,你说说看我这酒量是不是越发大了,整个魔教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却唯独看不透自己。” 云洛不作声,静静地凝视着她。 “那边有个卖小甜点的,我去买一些带回去吃。”念紫芙眼中含泪,起身向那头走去。 云洛片刻跟上。 “你看看,我的书又有新情节了。” 百里光砸砸嘴,复又瞥向一旁的少女,“呵,不会吧!” 只见少女面色坨红,目光痴痴地注视着离去的云洛,在百里光感叹的同时,她又仰起头喝了一杯。 倏地, 她猛然起身,向那头晃晃悠悠地追过去。 百里光瞪大了眼,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纸,用舌头舔了舔笔尖,飞速写出一个标题: “相思街, 新欢旧爱, 争相夺爱谁主沉浮?” 第七十八 楼阁 周围吆喝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眼前的人和景都如雾里看花,唯独不远处的楼阁高耸挺立,周身金光熠熠,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哪里?” 若琪觉得自己似乎迷了路。 云洛和念紫芙回到酒肆时,便独独看见一个人吃着瓜子,抓着笔杆的百里光。 “她呢?” 云洛看向百里光。 后者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许是找你了吧!” “说不定一会儿就能回来。”念紫芙拿着刚买到的甜糕,分了一块给百里光,“还热着呢,我们坐在这儿等等,省得她回来找不到。” 云洛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他看向远方的瞳孔骤然紧缩,站起身来快带向楼阁处奔去。 “怎么了?”百里光被他突如其来的行为一惊,向身边的念紫芙问道。 二人疑惑间,忽听楼阁那处惊叫连连,身边坐着的几个人对着楼阁那处指指点点。 “那顶上是不是有个人?” 百里光站起身来,惊言道。 高鸣阁那里已经人头攒动,大家争相看着上方一个碧绿水衫的人影。 最高层的阁道里,两个男子正在不停地劝着眼前的女子。 青色衣袍的俊脸小伙向着若琪所处的地方伸出一双手:“姑娘,你先下来,刚刚游戏还没结束,还没轮到我们回答呐,你先别这么冲动。” 站在阁楼顶檐的女子笑着摇摇头:“没错,刚刚的游戏我输了。我呀,总是输,功夫不行,长得不行,连运气也不行。” 尽管眼前的女子月色下娇艳如花,临檐而坐,裙摆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空,有种让人呼吸都停滞的风华。 但是,现在这和风华绝代的佳人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疯女人”,哪个女人会爬这么高做游戏的?! 青色衣袍的男子急忙用眼神求助一边的伙伴。 身旁站着一位紫色锦衣的公子哥,无奈道:“该说她酒量好还是不好,谁曾想到喝了这么多酒还能疯成这样不倒下的。” 两个人郁闷不已。刚刚在附近就瞧见了这么个俏瓜瓜的小女子,面容微醺,孤身一人,两人立刻拉住她到楼阁里喝上一杯。 喝酒的时候,紫衣服的公子哥便提议玩个游戏,输的人要有惩罚。还未等他将风流味的惩罚内容说出来,少女两颊泛着粉红,提议道:“输的人就登上这个楼阁最高的地方。” 紫衣男子好笑道:“登上那么高做什么,数星星呀?” 少女但笑不语,这娇柔的神态让对面两人简直看愣了神。 青衣男子最终开了口:“这样,咱们互相猜对方的底细,全被猜对的人算输,怎么样?” 少女乖巧地点点头。 青衣男子清了清嗓子:“你不是魔教这里的人,是外地人吧?” “没错。” “第二个问题,你现在迷路了?” 少女一愣,点了点头。 两个公子相视而笑,是个落单美人,春宵何其短。 原来还可以通过提问来探美人的底细,紫衣男子心中暗叹妙哉,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为了找男人来这儿的吧?” 话刚说完,就被一旁的青衣男子打了个脑兜,小声喝斥道:“你这个猜测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人家都说了不是魔教的女人了,怎么会在晚上寻男人找乐子?” 不料,对面传来轻轻的应答:“没错。” 两人诧异地看向已经再次仰面喝了一杯酒水的少女。 她的手里紧紧抓着酒壶,转身向阶梯上登去。 回想到他们两个大男人都拦不住一个小丫头奋力地向上爬,紫衣男子此时简直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很魔幻。 眼见劝不住,紫衣男子朝着伙伴埋怨道:“我不管了,跟着这个疯丫头爬了这么高,我现在恐高得腿都打软。” 他回过头看去,迎面却撞上一道冷似冰霜的眼神。 还未开口说话,便被对方一柄匕首钉在楼阁的墙上动弹不得。 若琪也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云洛,云洛的眼神仿佛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她微微一笑:“大魔头,你来啦!” 她足下用力一踩,单手借力够到顶端的一株花卉,采到后,她认真观察着:“我一直以为你生病的时候身上是莲花图腾,今天才看到应该是这种花才是。” 抓在她手中的这株花在风中散发着嗜血的淡芳,简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奇怪,它还会发光呢,我其实走在在大街上就望见红光了,原来是花呀。” 云洛静静地注视着她手中的花朵:“它是魔教的黄泉之花,曼珠沙华。” “那我就自己留着了。”若琪将其紧紧握在手里,“念仙女有大魔王,我便有它陪着,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云洛缓缓抬起眼,眸色深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噗嗤”一声轻笑,少女偏头看着他,笑着落了泪:“大魔王,连我的表白都听不懂吗?” 他望着她那双蓄满眼泪的美目,月光星辉皆藏其中。 怎料她足下一踏空,人便瞬时掉落下去。 高鸣阁下面围观的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要在他们面前殉情了吗? 很快,从顶处有一男子身影轻盈如飞,身形纵跃,半空中接住了少女,安全落了地。 静谧的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落地后,云洛长长松了口气,怀里的少女已经酣然入睡,手中还紧紧抓着那株曼珠沙华不肯松手。 百里光和念紫芙火速赶来。 跟在其后的,还有衣衫不整、头发零乱的全幽。 看着那株孤零零地被握着的红色花卉,全幽喃喃道:“好家伙,这都把我们魔教之花连根都拔了呀!” “慕容兄,你睡了吗?” 被钉在墙上的紫衣男子冲着被钉在窗口的青衣男子喊道。 第七十九章 寻根 “不然呢?”青衣男子撇撇嘴,“这柄刀钉得这么深,我根本拔不出来。” “那两个人就这么跳下去殉情了?”紫衣男子呆呆地自语道。 “那个男的武功那么高,不会死的,而我们只能等人来救。”被称作慕容兄的人叹了口气。 “不过,我倒希望他们一起殉情了好。” “怎么的?你心蛮黑的,我还是挺舍不得那个小姑娘的。” “那株被采的曼珠沙华,在我们魔教代表的是生生相错、生生永念的爱。” 若琪第二日是在头痛欲裂的状态中醒来的,她睁开双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是否还被流金阁收留着。 抬头看到小雨,后者拿着块温热的手巾为她擦脸,看到她醒来后,关切道:“小姐,你可算是醒来了。” “啊,我实在是禁不住喝了些酒。”若琪迷糊道,看到小雨审视的表情,叹了口气,“唉,喝了不少,你知道你家主子天生就是个不胜酒力的酒鬼子。” 小雨嗔怪道:“不是阻止小姐喝酒,可哪次小姐喝完酒以后做事不疯魔的,你如今成了《诡情迷录》里的大红人了。” 说着,拿出一本新鲜出炉的书册在她眼前晃了晃。 若琪好奇地拿着读了开来。 入目便是醒目的大标题: “相思街,新欢旧爱争相夺爱。” 若琪苦笑一声:“昨天我就不该一起跟了去。” “不是这一面,是这一面上的内容。”小雨用手掀起另一页面。 书册上生动地勾画着一个女人爬在高楼上采着一朵花的诡异场景。 配上大标题: “多情女登高折花,情动宫主双宿双归。” 若琪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瞪圆大大的眼睛看着画面。 “原来,我真的采了一朵花,这不是做梦。” 她怔怔地说道。 小雨捂着嘴轻笑:“小姐,你现在出名了,整个魔教都在说着这件事,虽说是黄泉之花,但昨天那一幕让魔教的民众都歌讴‘曼珠沙华下的爱情’。” “那朵曼珠沙华现在放在哪里了?”她左右看看,床周围、地上都并未见其踪影。 “别找了,花被全幽心疼得种回原处去了。”云洛从外面走了进来,轻瞥了眼站在一边的小雨,小雨人精似地找了个借口走出门外。 “谢谢你救了我。”若琪真诚地道谢,“我这个人一喝酒就比较失态,真是对不住。” 看到对方不悦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失态不会丢了咱们暗宫人的脸面吧?” 听到对方一声冷笑,她急忙忏悔道:“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以往喝醉了什么糗事都做过......” “你不记得在楼阁上说过的话了?” “嗯?”若琪眨巴着眼睛,回想起《诡情迷录》里的大标题,自己难道在登高摘花的同时,狠狠地骂了眼前的这个爷? 不过,她觉得自己是极有这个可能的。 “我说了什么,您都不要放在心上,我当时是个醉鬼......”看着云洛不置一词,她决定即使被对方捶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说了什么了?” “你说......”云洛找了个舒服的座椅坐了下来,翘起腿,“想要做我的宠妾。” “什么?”少女立刻涨红了脸,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看着眼前一本正经说着的大魔王。 “我当时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然后你就跳下去了。” 若琪的脑子嗡得一下子炸开,讷讷地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她说出这样的言语来,真该昨夜就把自己给摔摔醒。 云洛笑了起来,方才还正经的模样满是促狭。 若琪这才醒悟自己被眼前的大魔头耍了一通,拿起手边的枕头,向对方恨恨砸去。 “不过,这朵曼珠沙华......”若琪又捡起《诡情迷录》,细细揣摩上面的画面:“真像你生病的时候身上布满的图案。” 一个崭新的偏差,犹如电闪雷鸣般划过她的脑海,她不禁脱口:“你的这种病,会不会和魔教有关,你看,一样的花。” 云洛的一双眼闪过讶然,似笑非笑地开口:“很久之前,有一位武艺超群心怀天下的强者,他有两个儿子,哥哥战功卓越,弟弟随性而为,他偏爱小儿子,怕其被兄长伤害,便用图腾牢牢控制住哥哥,但凡哥哥这一族的孩子中总有一个身带最强图腾出世,生生不息,于是自立为暗宫。” “那弟弟那一族便是魔教?” “一个图腾而已,想要来了他们这一族根本易如反掌。” 若琪惊恐地跳下床,急忙把半掩着的屋门关关好,责怪道:“老大,咱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说着一锅端的话,我胆子还很小。” 云洛哈哈大笑起来:“你信不信,我在全幽面前也敢这么说。” 想到那个喝个酒都能喝到“温柔乡”里的魔教教主,若琪对他反感至极。 不过,暗宫这一脉,除了云洛,她好奇地问了句:“你爹也是这样吗?” 云洛眸色渐深:“拥有图腾的人生来就是武艺奇才,自打他练就旷世神功后,下面的四个儿子图腾偏选中了我。” “还真是让人心动。” 水波荡漾的湖畔上,伏在船头上的一个女子将脸埋在《诡情迷录》里,秀发散落在一边,娇俏可爱地踢着光溜溜的脚丫,忽然被人弯腰腾空抱了起来。 她定眼一瞧,不禁满脸喜色:“蛮使大哥,你可算是加来了。” 眼前的正是蛮使,是魔教七使之一,也是全幽的弟弟,叫全柔,他更喜欢别人喊他“蛮使”的称号,一张坏坏的笑脸,俊美突出的五官,特别是左耳闪着炫目的耳钉,给的阳光帅气中加入了一丝不羁。 “我悄悄溜回来的,连教主都没见,喏,这是给你带来的最新品种的耳骨镯。” 蛮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泛着闪光的手镯,镯臂细而光滑,气幽色清。 第八十章 银使 银使笑意吟吟地接了过去,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她殿里饰品珍宝我姐多,作为七使里唯一的女孩子,七使每次有珍贵的小玩意,都会就手送给她。 “听说暗宫的人来这里有些许日子了,哼,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可不是,教主大人喜欢人多热闹,色使哥哥三天两头去找灵感素材,可怜我一个小女子孤零零地呆在殿里。”银使撅起小嘴,“难得我有中意的人,教主大人却让我不要凑热闹。” 蛮使哈哈一笑,奇道:“你对谁感兴趣了?” 银使用纤细的手点了点《诡情迷录》里从高台跃下的男子画面,歪头凑到蛮使跟前,调皮地眨了眨眼眼:“这个云洛可真是太入我的眼了。” 蛮使将画册拿到近处看着,身旁的银使托着腮,一脸痴状:“蛮使哥哥,事先说好,云洛只能让我来杀死,死在我的怀里,谁让他这么惹人喜欢呢。” 最近全幽感觉很头痛,念紫芙和若琪这两个女人很不对付,经常听到两人对峙不和的消息。 “小姐,你不要拉我的手,我昨夜扇了一个晚上的扇子,手有点疼。” 小雨不经意冒出的一句话,点着了若琪“护短”的导火线。 她一把拉住小雨的手,都有些红肿了。 “小雨,我把你要回我身边,那个念紫芙怎么总爱欺负你的。” “别,别,我的孩子长大还要得到她扶持的,多吃点苦不算什么,小姐不要心疼我。” 若琪心痛万分,跑去找念紫芙评理去了。 独自留下的小雨熟稔地拿起桌子上的坚果盘,悠闲地啃着。 “你每日挑拨她们俩个,正事也不做。” 冷不防地,从小雨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吓了她一跳。 说话的人身如玉树,肤色异常白皙,阳光打在他遮住半边脸的面具上,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注视着她。 待看清来人,小雨喜不自禁:“智使大人,你是来看我的吗?” 智使冷然道:“让你接近念紫芙,可不是一天到晚让她与谁斗气。” “我知道,我知道。”小雨声音接近讨好,“智使大人怀疑念紫芙是内鬼,我这才想尽办法做她的贴身侍女,任劳任怨,不过,如果最后念紫芙死了,魔教总要寻个替罪羊不是?” 小雨双手轻抚肚子:“我总要为我们的孩子努力活下去。” 智使静默,半晌开了口:“那个女人是你以前的主子,还和暗宫有关联,我不希望你节外生枝。” 小雨点点头:“我知道分寸,智使大人。” 刚说完,眼前的男子顷刻无影无踪。 “我帮你狠狠说了念紫芙一通。”闯进来的若琪看着站着的小雨,“刚刚你是不是和别人讲话?” “怎么可能,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小雨轻轻一笑。 “云洛那厮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屋内,阴翳的目光落在下首的智使身上,“难道非要我把秘籍放到魔教的高鸣阁上,引君入瓮吗?” 智使面不改色:“暗宫此次前来,又怎会仅仅为那细作名单。” “小雨这阵子总跟紫芙过不去,是你的意思?”全幽不耐道,“细作的话,紫芙不可能。” “如果是她呢?” 他眨了眨眼睛,淡然道:“那就杀了她。” 智使:“蛮使的意思是东西放在他那里,他嫌碍手。” “你们魔教七使从小一起长大,最爱做的事就是杀人。保管这事情他看不上很正常。”全幽叹道,“自家弟弟都指望不了,放在我这儿吧,我最近藏在修炼功法的离魂谷里。” 说完手中的折扇甩向不远处的亭栏后,力道之大,尽是隔着亭栏将一个路过的侍从的脖颈。 “我倒是要看看,谁会在我眼皮底下翻跟头。” 智使闪到倒下的侍从的一边,拿起折扇,沉吟道:“刚刚两个气息,还有一个逃了。” “呵,过几天自见分晓。”全幽冷眸眯起。 是夜,月明星稀,一张密信置于云洛的床前。 云洛走上前,展开看去,依稀几个词: “离魂谷 七日内探足” 小雨这几天简直是卯足了力气挑衅念紫芙。 连若琪都觉得有些过火了。 “小雨,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想把念紫芙挤下去,自己做教主夫人。” 小雨眨巴着大眼睛,泪眼婆娑:“怎么可能,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我的孩儿能有条好命存活在迷宫罢了。” 对于小雨的无理,念紫芙目光含讽,全然不做一回事。 不过五天后,若琪自己倒是收到念紫芙的侍女递来的一个口信。 “夫人说了,请若姑娘明日到离魂谷来畅饮一番。” 小侍女模样娇俏,说起话来目光含笑。 “念紫芙请我一个人喝酒?” “夫人说了,那里没有什么高阁峻岭的,不怕姑娘爬得高高的够不着。”小侍女调皮吐了吐舌头。 “我不去。”尽管小雨最近很过分,但是若琪对念紫芙还是不存在多少好感。 小侍女凑到若琪耳前:“彼岸花在魔教出现绝对不是偶然,事关云宫主渊源,若姑娘还是亲自去离魂谷瞧瞧去的好。” 说完,她便莞尔一笑,离开房内。 次日,在小侍女的带领下,若琪只身一人前往离魂谷口。 尽管叫“离魂谷”这个阴气森森的名字,但是在整个魔教中却是一片奢华的存在。 一道浅溪绕谷而过,彤色灯火辉映金碧的谷内,金砖碧瓦,好不气派。 “这是离魂谷?” 若琪原本是壮了一个晚上的胆前来赴约,却不曾想,这里如此“财大气粗”。 小侍女掩口笑道:“若姑娘自己进去吧,左边第一个通道便是,我家夫人说不定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若琪点点头。 待她向通道走去,身后悄然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是小雨。 她作毕竟做了若琪十几年的丫鬟,一个神态便能猜出自家主子有事瞒着自己,果不想,竟是和念紫芙有所牵连。 走进这个洞口,里面别有洞天,天然温泉、青竹、木亭、花丛,美轮美奂。 木亭里早就准备好一壶酒盏,一盘水果,带着空气的树木芬芳。 “好美。”若琪赞叹道,“念紫芙真会选地方。” 在外面偷瞄的小雨叹了口气,心里默数道:“一,二,三......” 果然,若琪不负重望地顺手拿起酒壶仰面畅饮,满面醉意,酒气上脑,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跳起舞来。 小雨叹道,即使机智如念紫芙,也不会料到自家若主子是个沾酒必醉,却戒不了酒瘾的奇女子吧! 她是不用担心教主夫人与醉鬼小姐能聊出什么有意义的内容了。 不过,离魂谷这个地方,教主从未带她来过,果真是魔教最富足的地方,她忍不住四处张望。 越走越深,越是里面,那些金器堆成的装饰锃亮得她睁不开眼。 突然,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摩挲着按向墙上的一处开关,墙门大开,那人便灵活地走了进去。 是她! “念紫芙。”这个名字在小雨脑海里乍现。 她直觉反应这次一定能抓住她的小把柄,于是快步跟了过去。 快接近石墙处,一把明晃晃的短柄弯刀倏然架住她的脖子,只差略微便能让她人头落地。 她一身冷汗自额头渗出,回首看向身后。 色使百里光百无聊赖的眼光投射在她身上。 “你做什么?”小雨紧张望向他。 听到石门外的声响,念紫芙急忙打开石门,看见面前对峙的两人,她一脸诧然,刚要开口,便听到几声响亮的击掌声自外传来。 全幽跺着步子走了进来,饶有兴趣地将石墙外的这三个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缓缓笑出声:“离魂谷今日好热闹,能让这么多人聚在这里。” 小雨被光叟以刀指喉,满面焦急。 全幽嘴角扯起冷意,刮起一阵掌风,竟生生将百里光的刀锋偏离大半方向。 小雨喜极面泣,一把扑进全幽怀里,恨声道:“我见教主夫人鬼鬼祟祟进了这暗门,必是有问题,便跟了过去,谁知道......” 念紫芙听闻,眼中不含半点温度,直直地看向全幽探究的眸子。 半晌,轻声开口道:“我若是有贼心,便不会空手出来。” 无视小雨诧异的双眼,全幽语气缓缓:“那里面是......” “是空的。”念紫芙接口道。 “什么?”收起刚刚的冷静,全幽气急败坏地冲向内室,随便气势汹汹地跑了出来,一手扼住念紫芙的脖颈:“你刚刚进去,怎会不知道秘籍在哪里。” 眼见念紫芙的面容因为失氧渐渐通红,呼吸越来越微弱,她却仍然紧闭双唇,不语一言。 “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全幽松开手,念紫芙获救后大口喘气,不断咳嗽着。 百里光自衣襟里取出秘籍,晃了晃,自嘲地笑了笑:“老叟迷了心智,还望教主赐我一死。” 未等全幽回应,百里光向念紫芙深鞠一躬:“感谢教主夫人庇佑,不过我百里光即使人老,心却还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无需一介妇人为我担着罪名,死于非命。” 念紫芙凝视了他许久,叹了口气:“色使大人言重了,只是我怎么也不明白你贵为七使中的色使,位高权重,实在无需觊觎这种诱惑,原想早早将你拦下,却不料......” “不怪夫人晚了一步,只怪老叟迷了心窍,这才彻底伤了教主的心。”色使从容地将秘籍献给全幽。 全幽眉头紧蹙,接过秘籍,沉默片刻,忽的手一伸出,竟直接用手掳住色使的心脏,仔细一瞧,心脏却异于常人,无一丝血液。 他随手一扔,不远处潜伏着的智使闪出来,一把抓住,利落地放进了容器里。 百里光立即伏倒在地,一脸的痛苦,手捂住空洞的胸口,喃喃道:“对不起。” 便永久地闭上了双目。 小雨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个字,堂堂一个武功造诣深不可测的色使,竟就这么丢了性命,她从心底觉得眼前的全幽恐怖而又陌生。 “你瞧,你若是留着点时间让紫芙劝住他,他便不会犯错求死了。”全幽恶劣地勾勾唇,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雨,“好好护住自己的肚子,闲事少管,知道了么?” 他的手顺势轻抚小雨微微拢起的小腹,姿态之温柔,让眼前的小雨一动都不敢动。 看着战战兢兢的小雨,他不由得心情大好,经过沉默驻足的智使身边时,全幽拍拍他的肩头:“毕竟你们七个人是过命的兄弟,好好厚葬他。”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将静立在一旁的念紫芙唤回自己身边,走了出去。 智使缓缓跺步到倒地的百里光身边,将其瞪着着双目用手轻轻盖上,眼眸深沉地注视着这个曾经在魔教将《诡情迷录》当作自己一生事业追求的小老头。 小雨看到教主走后,也走近智使,她疑惑地看着那个容器里冷却光泽的心脏,忍不住开口道:“智使大人,色使大人的心脏和常人的心脏不一样,你看,一点血丝都没有。” 看到智使并不理会,她尴尬地咳了一声,站向一边。 智使举起那个容器,眼里如幽黑的潭水:“我们本就是已死之人,何来一样。” 全幽哼着小曲,手里把玩着拿到手的秘籍,感受到身后的念紫芙并不紧跟上来,便停下脚步,将其揽至自己怀中:“怎么,你这副不高兴的模样,似乎对那小老头的死有所不满。” “秘籍交还于你后,”念紫芙面色微冷:“他不至于连条命都没有了。” 全幽盯着念紫芙,凉凉一笑,那眼神让人头皮发麻:“从原来侍奉老教主起,色使的那点小心思我便看在眼里,死在我手上是早晚的事,现在偷秘籍的人死了,魔教上下抓住内奸,本该皆大欢喜。”全幽用细长的手指抬起念紫芙的下颌,“倒是你,出现在这里,真的是......” “若姑娘在这里。”念紫芙整个人异常冷静,眼眸里充斥着冷嘲。 全幽不由得松开手,一脸愕然。 “我记得教主说过,得不到便毁了她。今日我特意将她送到这儿供您消遣,是杀是剐,但凭你的性子。” “可她和云洛......” “云洛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干大事驻高位的人会因这样一小女子伤了和气?”念紫芙冷哼一声。 全幽一听,言之有理,脸上的怒气消散,哈哈大笑起来:“说得没错,得不到的女子应该由我亲自弑其命饮其血。” 说完,两人便起向若琪所在的瑶池处,全幽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水池里的水还弥漫着氤氲的热气,桌案上的酒壶摔倒在地,池边几件原主的衣饰丢弃在一旁。 但是, 人却消失不见了。 “这妞喝醉了,光着身子跑出去了?”全幽不可置信地轻叹。 离魂谷不远的草丛处, “彭”,一个重重的人影被人从肩膀上扔下。 若琪迷糊地嘟哝着,凉爽的风让她的意识稍稍清醒。 “我怎么在这儿?” 她晃晃自己的脑袋,所幸自己只啜饮了两小杯,没有贪杯。 看着对面云洛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猛然发现自己身上只披着一件云洛的黑色长袍,什么都没有穿。 “啊!”她又窘又羞,不由得裹住衣物喊了一声。 第八十一章 消失 “呵,我听到了什么声音?”银使的手臂脚踝处上的饰品随着步履的加快不断地碰击出清脆的声响,她身穿着白色纱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娇俏地嘟哝着小嘴,四处张望,“奇怪了,明明声音就是这里传来的嘛!” 慢慢跟随她前来的还有一位面色苍白,容颜俊逸的男子,“惜灵,你若是对云洛那小子感兴趣,等我炼出三缨鬼头刀,将他的血肉镶进刀里,送你便是,一路跟着你,我可没时间陪你晃悠了,炼金房都没个人。” 银使急忙摆手,“不成,炼使哥哥,几个哥哥都说好了把云洛给我,其他人我不管,他的命心须在我的手上。”她露出极为可爱的小虎牙,“而且我的阴风鞭甩在他身上的血,我要舔得干干净净。” “随你吧!我要去炼金房了,你要一道吗?” “可是......”银使仍然舍不得放弃寻找云洛,她有预感,云洛那小子一定就在这附近,她可是嗅着他的味儿来到这里的。 “蛮使大哥也会来我那儿。”走了几步的炼使顿足,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 银使的瞳孔立马发亮,忙不迭地跟着炼使走了。 不一会儿,从十米开外的水里探出两人。 云洛三下两下翻身上了岸边,便催促若琪快从水里出来。 却见水中的少女脸上涨起了红晕,深深吞了一口气,她往水里又下沉了一些,挤出几句话:“麻烦叫小雨过来,我在水里动不了了。” 云洛拧起眉头,转身看向浸在水里的少女,“你腿抽筋了?”说着,便欲伸手去拉。 若琪吓得连连后退,“好吧,丢人就丢人吧!牢烦拿件衣衫给我,我刚刚一紧张衣服沉到水底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一向自负的云洛面色微红,视线漂浮不定,他从袖口处撕扯下一个长布条,遮住眼帘,又将唯一的底衫褪去,露出精壮的身腰。 若琪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大魔王将底衫抛向自己,“快些穿上,这里不便久留,我们要赶快离开。” 待她穿好宽大的底衫,便被一把拦腰抱起,足下生风,掠过河面。 当银使和炼使还未到达炼金房,蛮使很快便找到他们。 三人站在早已断了气的百里光面前,智使静立在一旁。 银使一脸凄然,哭得全身颤抖,悲痛地扑过去:“色使哥哥,这是怎么了?” 她抓住一旁默默不言的智使,“这阵子都是你陪着教主大人,为什么他会要了光叟的命?” 说完泣不成声,趴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蛮使心中悲痛,看向智使:“把他埋在我们先前呆着的七使洞里吧。” “是因为什么?”炼使狠狠地用拳头击向石壁,渗出血来。 智使抬起百里光,顿足,低声道:”因为秘籍。” “他为什么会看上秘籍,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次活过来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图自己开心,还不知道他什么会醒呢!”银使咬着嘴唇。 智使叹了口气,被一声问言停下了脚步。 “他自愿的?”蛮使的眼里透着无尽的悲哀。 “你说呢。”智使垂下眼眸。 “难得我们一起重生,他却白白地把命给了她。”蛮使轻嘲道,伸手使力揭开覆着百里光的“面皮”,露出一个光洁白晳的少年模样,“这小子还是这个样子,让人看着顺眼。” 天灰蒙蒙的,七使洞里已经空无一人。银使哭哭啼啼地被炼使拉走了,这里只剩下安睡在这里的百里光。 一个黑衣人踏着夜色溜了进来,摘下面罩,伫立在百里光身边,凝望着这个焕然一新面容的百里光,百感交集。 忽然想起,也是如今日一般,大殿里只余下她和他。 当时的她惊魂未定,老教主暴毙在她身边,看着刚刚要捏碎她脖子的老教主,她双目通红,紧紧握拳。 站在她一旁还是少年模样的百里光,轻语道:“你赶紧逃吧!” “不,我没处去了。”她眼眶淡红,目光放空,手中的盅还在张牙舞爪地蠕动着,可她控制不住它们。 一切宛如梦魇。 唯有眼前的少年表情淡然,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她抓着百里光的衣襟,泪水涌出:“色使大人,救我。” 静立在一旁的少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为她处理了老教主的尸身。 一意孤行地帮助毫无胜算的全幽上了教主之位。 只因为全幽对老教主的恨之入骨,更因为全幽的一双狠劣眸子对她独有的恋慕。 而那个孤独无依的少女依偎在全幽身旁,手握魔教生死大权,冷视伏立座下的人群。 做完这一切,百里光将老叟的面具戴起,远离了势力争夺,投入了《诡情迷录》中,不谙政事。 离开七使洞,念紫芙不知不觉来到色使曾经居住的百里殿。 她生平第一次来,原来这里的大殿不过一个宽敞的书室罢了,入目皆是编撰的笔墨卷轴。 百里光虽然走了,但这里却没有乱。 她一眼就瞧见了前些日子,送给百里光的玉儿。 如今的玉儿一个人调动着周边的做事仆从,偶尔间,她还会揉揉红肿的双目,迅速拿着手中的书册细细看起来。 “色使大人都不在了,不晓得那个侍妾忙些什么!” 身旁的假山边,一个年轻的侍卫与他的同伴轻声嗟叹。 “可不是,我听说色使大人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她,哎,嫁给一个老头,现在又要守活寡,那么娇嫩的脸蛋真是可惜得紧。” “哈哈,你这是尽早要做坏事呀!” “放在心里想想嘛!谭兄,你的脸怎么了?” 被叫做谭兄的侍卫不明所以,突然觉得自己的脸像被虫子啃噬一般,疼痛难忍,立时喊不出声,瞪大眼睛,僵死过去。 而对面的侍卫还来不及呼救,紧跟着倒下了身。 念紫芙瞥了眼,收回意念,她又默默地看向玉儿。 那个丫头对百里光早有爱意,她看得出来。 正如当初她无助痛苦时, 百里光眼里的心疼与隐忍的爱意。 直到现在,她还想起百里光临死前说的“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那个子虚乌有的“盗取”秘籍, 而是,以后的日子里,他再也不能用生命来陪伴了。 她久久站在这儿,明明没有风,她却觉得,全身冷彻。 当夜,百里殿顷刻覆灭在一场无尽的火焰中,里面的《诡情迷录》所有章节册录,一夜间消失殆尽。 而玉儿,第二日,便有人发现,她殒命在百里光的墓前,在她的身旁,放在一册最新的《诡情迷录》。 同时消失的,还有色使大人的心脏。 ————色使篇·完 第八十二章 捕捉 炼金房内,虽正值秋日,屋内一阵闷热。 熔炉内突地发出一声爆响,只见炼使迫不及待地自炉内拿出一粒丹丸,捏在手上细细瞧着,目光里尽是一片赞许之色。 “终于等到了。”他顾不得擦掉头上的汗珠。 “炼使大哥!”从外面冲进来冒冒失失的银使,吓得炼使很快将丹丸送进嘴里,一口吞下。 “你吃了什么好东西?”银使撅着嘴,“神神秘秘的。” “长生不老丹。”炼使白了银使一眼,“什么你都要,赶明我帮你制一个。” 银使愣了一瞬,“咯咯”捂嘴笑了起来:“我们哪里还需要这个,你听说了吗?色使的事。” 炼使摇摇头,示意她继续说。 “色使哥哥的小妾死了,房子烧了,这都是小事。”银使声音低沉了下去,“昨日色使哥哥的心脏保存得好好的心脏都不见了。” “那全柔大哥怎么说?” “蛮使大哥气疯了,留着心脏,没准哪天色使哥哥会复生,就像我们之前一样,现在连心脏都没了,色使哥哥便永远离开我们了。” “你还有我们,惜灵,你要独立一点,重生来到这世上,可不是让你粘着大家过日子的。” “为什么我们会和别人不一样,不一样的身体,不一样的命运,倒像是魔教的特类?”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炼使轻轻说道:“自魔教开山教主继位以来,我们便来到这世上,即使死了,但能够不断重生,算起来,惜灵,我们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却一直被魔教当做小小的爪牙禁锢着,我们应该多想想自己,你懂吗?” 银使摇摇头:“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们七个人一直是在一起的。我会杀了那个抢走色使大哥心脏的人,绝不手软。” 炼使微微一笑:“所以现在,你要做的事是继续找到色使的心脏,而我待会把这里整理一下,便和你会和。” 炼使揽起银骨的肩,将她带向门外。 关上房门后,炼使倚在门上,缓缓蹲坐在地上,仰头叹了口气。 色使的心脏被盗的风声被压得很紧。 对于七使来说,失去了心脏这枚重要的气力丹,再次重生已经不太可能,他们永远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伙伴。 对于全幽来说,面对能够死而得生的七使,他们对魔教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少了一个正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 不过,云洛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好,图腾虽未从面庞上显出,但是身体内容带来的烧痛感让他眼里的戾气越来越浓郁。 自从上次落水事件过后,云洛便离她远远的,若琪也不愿意感受这尴尬的氛围,于是她选择回自己的小屋休息。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暗宫,她辜负了凝娘的期待,也没抱得上大魔王的大腿,回去后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呢。 这无由的坏心情定是被云洛那厮传染的。 一记阴风鞭将她身旁的一棵百年老松立时劈成两截,轰然倒踏。 使作俑者此时正惬意地盘腿坐在远处的岩石上,单手托着下腮,笑意吟吟地眨巴着双目。 云洛在流金阁内运气,他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这几日内即便把魔教一锅端了,也要把藏匿的秘籍拿到手。 正心烦意乱间,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朝窗内扔掷一物事,转眼就没了身影。 云洛不急不忙地从地上拾起,赫然在目的是若琪头上的那支白玉簪,上面绕着一条特属于银使的骨链。 “怎么样,风灵,他看到没?” 急着赶回来的风灵和银使风格很像,也是个喜欢咪咪笑的小姑娘。 “我扔到他脚下了。”风灵吐吐舌头,“主子确定他看到这个就会来找你?” 银使抬眸看向不远处手脚被绑得紧紧的若琪,“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云洛那家伙成日躲着我,根本近不了身。” 风灵嘻嘻一笑,走到若琪身旁:“还不如留个尸首给那家伙,我真怀疑就那个簪子能把那个大狐狸引出来!” 银使思酌了片刻,拿着一把匕首走到跟前,从少女脸上划过:“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其实将这双眼睛或者舌头送过去,更能激怒他一些。” “那个簪子对他意义很大!”若琪知道眼前的两小只恶魔并不比大魔王心慈手软,“是他娘给他的遗物。” “哎,他怎么舍得给你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是若琪不想跟她们解释那么多。 当务之急,保命要紧! “你们也不想想,若伤我分毫,云洛一定会让整个魔教陪葬,这个责任七使承担得起吗?” 从主仆二人微愣的神情中,若琪微微松了口气。 “云洛真如此看重你?你知道《诡迷情录》为了博人眼球,一般三真七假。”银使就近抄起一张小凳子,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说说,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若琪懵圈,她高估了自己。 早就听闻魔教里对于男女情事是敞亮透明、毫不避讳的。 但这叫她一个还未出阁,连小手都没被牵过的姑娘家,怎么去编? “就是......”她吞吐道。 “嗯嗯,你说。”对面两人拿着凳子靠得更近了,不停催促道。 “差不多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对面两人瞪大双眼,顷刻间涨红了脸蛋。 若琪虽然猜不出她们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她决心再来一剂猛料! “我肚子里还有着他的骨肉。” 对面两个人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所以,现在可以放了我吗?”若琪叹了口气,“我真的很虚弱,我只想好好地将孩子养大,谁知道到了魔教,念紫芙和云洛还有旧情,我真的......” 所以,快放了我吧!把念紫芙抓来威胁云洛来是正道理! 若琪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 银使愤愤地站起来:“我早就看不惯念紫芙了,就会想着别人家的男人!” 风灵在一旁不接口了,瞅了眼自家前一秒还要将心上人云洛夺回身边的主子。 银使微微一笑,看向若琪:“要不把蛮使大哥介绍给你,他脾气就是有点坏,其实炼使哥哥也不错......” “不劳你费心了。” 从外屋掠进一个人影,冲着若琪的方向前来。 银使眼疾手快,立马用手上的匕首挟持住若琪。 “别过来,我这刀可比你人来得快。” “那就试试。”云洛不怒反笑,威压展开,从逐渐积聚出寂灭火。 银使刀锋下移至若琪的肚子:“那你总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什么?”云洛向前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他目光转向银使身旁神色慌张的若琪,来了手中的火苗,好整以暇地看着银使:“呵,那就陪你玩玩,说吧,怎么才能放了我的人?” 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呼的风灵此时松了一口气,得到自家主子示意后,开口道:“很简单,你不许用内功幻术,凭武器来交手。” “我听说阴风鞭是需要内力才能操纵。”云洛挑挑眉。 “不错,不许用内功幻术单指你。”银使露出可爱的酒窝,“我可不想一不留神死在你的寂灭火下。” 若珙大惊:“这样不公平,你等于让他赤手空拳和你硬拼。” “傻姑娘,”银使那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眸子深处闪过一抹让人捕捉不到的狠毒,“只有不公平,我才能让云洛很快地死在我一个人的鞭下。” “可以。”云洛丝毫没有犹豫,从腰间抽出破魂剑,眼底尽是寒芒。 第八十三章 对战 二人从屋内跃出,银使运转内力,施展手中的阴风鞭,她轻叱一声,抖动鞭子,那疾鞭便如风一般向前涌动,紧紧追逐对方。 当鞭子紧紧扣住云洛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挣脱,云洛单手发力,五指关节泛出青筋,鞭子上尖利的倒勾越发攫住他的皮肉。 云洛看准时机,便决定以身缠鞭,接近手执武器的银使,手中的破魂剑向对方猛然送击,出手又快又狠,剑风凌厉,呼呼作响,这边的银使硬是拿命来博,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 一时间,难分胜负。 银使身子轻轻一纵,落在不远处,喘着气。 她唇角牵出一抹阴森的笑意,周身涌动着骇人的冷意,她很久没用的一招,决定此次施展。 她手探向后颈,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痛苦,咬紧牙关,竟是一点点地抽出脊骨,待全部抽出后,她的脸全无血色,左手执阴风鞭,右手上的脊骨鞭滴落着血液。 她笑得惊心动魄。 “这才是真正的阴风鞭,真期待,沾了我血肉之躯的死态,哈哈哈......” 她的语气逐渐疯癫,阴风鞭顺势一挥,狠厉地向云洛甩去,脊骨鞭则落在对方精准的死穴。 不使用内力,去对抗这样疯魔的力量。 我真是陪着她疯了! 云洛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霎时处于劣势,无力招架这两个风格迥异的鞭法。 阴风鞭,疾速如电,直逼面门; 脊骨鞭,落准要害,无力还生! 不一会儿,他已经满身是血,倒在一片血泊中。 体内的图腾呼之欲出,再不用内力控制,恐怕会走火入魔。 脊骨鞭汩汩地吸食着云洛流淌下的血水,像个有意识的怪物一样一阵阵地汲取着,场面渗人。 银使莞尔一笑,慢慢走近。 捡起围困在云洛身上,已经“饱鼓鼓”的脊骨鞭,面露沉醉地舔舐一口,眼角弯弯:“云洛,我说过,会让你死在我的手下。” 说完,高举脊骨鞭,对着云洛的心脏正欲穿过。 身旁扑过一个身影,紧紧地抓住她的脊骨。 “怎么,你也想成为我鞭下的魂?”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只见若琪紧紧握住向下的鞭子,用尽全力制止。 渐渐地,银使止住了笑意。 本来注满内力的脊骨鞭瞬间了无生气,将从云洛处吸取的鲜血悉数吐出,一会儿呈现出灰败色,散发出一股浓重的腐蚀之气。 “怎么回事?”银使怔然。 云洛拧起眉头,一脚蹬开惶然的银使,他转手挥剑,走向伏在地上的银使,却见后者神志不清,嘴里喃喃自语,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他带着若琪离开,走了数里,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风灵大声喝道:“若姑娘,你害我主子如此,还想一走了之。” 若琪浑身僵硬,站在一旁的云洛一掌击开风灵:“你要再纠缠,银使的命,连同你的,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风灵跌坐在一旁,自知技不如人,只能远远地看着云洛他们离去。 她跑向原处,远远地看着自家的主子无奈地将已是死物的脊骨向后颈塞去,却无能为力。 她止不住地心酸,想上前劝慰,见炼使走向自家主子。 风灵停下脚步,主子们之间需要说话,她不便影响。 炼使蹲下身来,看着痴状的银使,从她手里接过脊骨鞭。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银使眼神涣散,“我现在是不是七使里最没用的一个?” 炼使没有回答。 他拿起脊骨,生生从银使胸前穿过。 只见血液从银使的嘴角溢出,血腥气弥漫开来,她的目光里显出难以掩饰的绝望:“为什么?” “惜灵。”炼使周身微微颤抖,他用另一只手取起了银使的心气丹。 七使的心脏不同于常人,均是内力深厚的气血丹。 他伸手合上了张大眼睛死去的银使,好似鬼哭一般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他讨厌用银使、蛮使称呼他们,总是固执地叫唤他们的本名。 为什么要生生世世作为魔教七使而活,永远受人摆布,一次次地如傀儡一般重生? 不远处躲在树后面的风灵紧紧地用手捂住口,泪水顺着指缝向下滴落,她的眼睛一刻也未从自家主子身上离开过。 她决心即便死,最后也要死在自家主子身旁。 从背后偷袭! 她内心清醒地告诉自己。 突然,有液体自脖子处浸湿她的衣衫,她低下头看。 一枚裂天钉直直射穿她的喉间。 炼使并未回头。 他扬起绝望又凄楚的脸,两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泪水难以遏制地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流金阁里,云洛躺在床上,汗水与血水浸透他的衣衫。 屋内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若琪手拿一块湿布,将其脸上的血渍擦净,待擦到脖子处时,她咬咬牙:“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哟。” 说着,将衣服向上捋开。 突然,被擢住了手,抬头便见似笑非笑的“大魔王”,注视着她。 “我还没虚弱到被人趁虚而入的地步。” “你......”少女的脸蓦然成猪肝色,作势要打他,但见他玩世不恭的神态下隐忍的痛意,于是叹了口气。 “也亏了你这身子骨和别人不一般,若是寻常人,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说话间,念紫芙端着刚熬制好的汤药前来。 云洛咬起牙坐起身,接过汤药,一咕噜饮尽。 念紫芙是云洛让若琪叫来的,甫一听云洛和银使单打独斗,伤了半条命,她真是觉得没有比这更荒诞的事了。 “我在路上就没想通。”她语气里饱含嘲色,“你一直心心念念着秘籍,以你的个性该找的也是全幽才对,怎么会去惹那个不成气的银使?” 云洛沉默不语。 念紫芙瞥向一旁同样静默的少女,问道:“除了身体里养着那条毒虫,你练的武功心法是什么?” 语气神态里显出责怪之意。 云洛接口:“她师从凝娘。” “原来如此。”念紫芙轻笑,“凝娘擅毒,看来是没把看家的本事教给你。” 她走到云洛跟前:“涂的药,我来帮你。” “我自己待会来。” 她笑出声:“我们打小就在一起,现在你伤成这副样子还计较这个!” 若琪心里又自责又愤懑,默默走了出去。 云洛从一边拿出药膏:“你何必要气她,真是幼稚。” 念紫芙刚欲反驳,只见刚踏出屋外的若琪又折反。 “银使死了。” 银死死了,蛮使第一时间准备去找云洛泄愤。 但半路被全幽拦下,流金阁到处传闻“暗宫对魔教实行内部击破”,不少魔教子弟在门外摩拳擦掌,要向暗宫的人讨要说法。 “你取她性命了?”念紫芙皱起眉头,“我去七使和全幽那里探探风声。” “是我害的银使吗?” 云洛站起,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若琪赶紧将他扶起。 “你不过是让她使不出内力,没有内力便驱动不了脊骨鞭,没有要她的命。”云洛停了会,“再者,你要是不动手,死的人就是我。” 看着若琪仍惊慌失措的眼神,他叹了口气:“你去照着念紫芙开的药单子,再去熬几副药,我得随时备战。” 魔教大殿灯火通明。 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老教主死的那天。 全幽忍不住想。 “教主,我去杀了云洛为银使报仇雪恨,为何阻止我。”蛮使全柔握住双拳,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人。 “稍安勿躁。我自有打算,如今银使、色使都已不在,魔教重创,如若连和我沾着血亲的弟弟再有不测......” “哼,弟弟不过是幌世人的说辞,我这样的怪物残存这么多年唯一的羁绊便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全柔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智使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他沉声道:“云洛这些年能一手执掌暗宫,不容小觑,大哥,一切从长计议。” 全幽一声冷笑:“你就没想想,只对银使下杀手,还将其尸身销毁,这哪里会是一个暗宫宫主做出来的,怕是你们七使惹了不该惹的人,倒给魔教带来了无枉之灾。” 这话说得异常凶狠,矛头直指七使,炼使愤然站起:“那个叫云洛的家伙根本不把七使和魔教放在眼里,能做出这样的恶事,不足为奇。教主想的太多反而伤了我等七使的心,出生入死这么多年。” 看到全幽眉头一皱,静默在那里的念紫芙开了口:“当日和银使在一起的还有谁?” 炼使接口:“我赶去的时候,她的手下风灵不见足迹。” “死无对证的事,就这么贸然地找暗宫讨要说法,教主三思。” “先找到风灵。”全幽一阵心烦意乱,“总要找个活人来问问。” “我待会去看看云宫主。”智使提议道。 “我和你一道。”念紫芙跟上。 炼使拍拍蛮使的肩膀:“大哥,但凡要和暗宫对战,我当仁不让,愿为银使出这个头。” 全柔沉重地点点头。 第八十四章 力量 流金阁只有若琪,她自己也着急,一大早云洛就不见踪影。 智使和念紫芙在魔教后山腰最终看到他。 他坐在那里钓鱼,身旁的水桶里已经收获不少。 智使抽出随身携带的白剑,在念紫芙一阵惊呼声中拔剑出鞘,直击云洛后背。 云洛将鱼竿折成两段,分别以左右夹势,阻击白剑的进攻。 一个倒转踢腿,将白剑生生回了方向。 智使拿回武器,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这是为了银使找我报仇?” 智使错愕,未曾想到对方会直挑明意。 “她死的那天,只见过你。”智使冷言道。 “不错,我不仅见过她,我还和她打了一架,但人不是我杀的。”云洛嘴里咬着一株草,几分冽然不羁的味道,“如果我来查,就会质疑银使连全尸都没有的原因,我不介意你们魔教解决不了的事借我的手给铲铲平。” 两人目光交汇,相顾无言,半晌,智使拱手道:“得罪。” 说罢,转身离开。 念紫芙仍留在原地,斥责道:“你这身子难道好利索了?” “不然呢,让别人到我屋里看我那副死相?”云洛弯腰坐下,伤口牵得他全身疼得龇牙咧嘴,“别人冤枉我才不怕,可给全幽小儿看到我那副丧相,还不如杀了我。” “即便不是你,全幽也会利用这件事扣住你的,无论是你还是七使,他都太想削弱了。” “扣住我正好,我就多留些日子找找秘籍,必要的时候活取全幽的小命。” “我只担心,这些日子,你身上的图腾万一发作,这里没有药引,那个若琪蠢得一点用都没有。” 云洛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即使这样,也不许让她做替死鬼,知道吗?” 念紫芙一怔,她的确存着这个心思,如果魔教要为银使的死向云洛讨要说法,最好的人唯若琪莫属。 事实上,她已经把这件事的舆论慢慢向若琪的方向引了。 却不然...... 她看了眼云洛的神态,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 他从来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永远都让人猜不透。 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丫头了吧! 她心里这句话就要呼之欲出,但还是忍住了。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身陷囹圄的。” 最终,她留下这句话寂寞地离开。 流金阁在全幽的安排下,守卫越来越多。 虽然这么多守卫又能耐云洛如何,但激怒对方的效果是十分理想的。 终于有一天,若琪从大门外回来,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又多了三个人?”云洛吹了吹嘴边的茶。 “不是,多了三排。” 云洛笑出了声,时值深秋,随手披了件外套,出了流金阁。 来到大殿上,全幽满脸都是笑容:“我这阵子太忙,都没能好好招待你。” 云洛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事,我现在来跟你道个别,省得你挂念。” “这可难办了,你知道银使的侍女风灵吧?” 一旁的若琪瞪大了眼睛。 “她的尸身找到了,死相惨烈。”全幽顿了顿,“七使想找你血债血还,我只得找人在魔教把你的命护着了。” “没事,让他们现在就来找我。”云洛走到全幽身边,“知道你和他们一向不对付,我帮你一把!” 全幽笑得怡然:“来人,唤全柔他们去练武场。” 待蛮使他们来到全幽准备的地盘上,云洛早已显得不耐烦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若琪感受到蛮使他们的目光一直掠到她身上。 云洛低头嘱咐:“你不要冲上来,除非我真的要你来下葬了。” 练武场周围陆陆续续来了上百号魔教贵族,喧嚣着要把云洛人头落地。 念紫芙随即赶来,面色不霁:“不过就是查到那个叫风灵的死了,难道就论断是暗宫所为。” 蛮使冷哼一声:“这便足够了。” “无妨,你们一起上。”云洛挑眉看向众人,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正好今日就让魔教易主。” “可别扯上魔教,不过是七使和云大哥你的恩怨罢了,我绝不插手。”全幽哈哈一笑,“全柔你们向我保证,此次对峙后无论成败就算给了银使一个交代,不要再找大哥的麻烦了!” 蛮使径直走向云洛,身旁的智使和炼使也蠢蠢欲动。 “且慢。”念紫芙拦住:“杀害银使的人是我。” 她眸色坚定,似是早已下了决心。 全幽望向她,眼眸微眯,目光中透出狠厉。 “这不奇怪,银使多次挑衅于我,我失手杀了她。” 良久的沉默。 “我只听惜灵多次表态垂青云宫主。”炼使冷笑,“这些儿女情长的话,最终的源头想必还是云宫主。爽气点,云宫主,你也不希望用女人的性命结束这场闹剧吧!” 云洛定定地看着念紫芙,一时有些失神,曾经那个挺直腰杆愿意替自己去死的小姑娘又在眼前。 “紫芙。” 一声呼唤打破了云洛的回忆。 全幽走近念紫芙身边,“知道你自幼在暗宫长大,不忍魔教暗宫大动干戈。”全幽声音愈发清冷,“但你现在可是魔教里的教主夫人,忘了自己本分,你这条命可够不上七使打下的血汗。” 念紫芙明显感受到扶住自己的那只手越箍越紧,对方的怒气不断在向自己施压。 她埋下头:“知道了。” 蛮使挥舞着七星古铜刀走向前。 “我三兄弟前来讨教。” 身后的炼使手执独门暗器裂天钉和赤铜锤,智使则手执白剑。 对战一触即发。 云洛手指一松,力量消散,寂灭火蓦然飞出,只见对方迅速被一团寂灭火燃起的火柱团团围住。 破魂剑则裹着一股冷冽的劲风,闪烁着锐利的寒光,渐渐逼近。 蛮使脚尖在地上使劲一点,身子飞路而起,他捏紧双拳,看准时机,以刀直击对手。 接连而出,一击比一击有力,将云洛逼至连连后退。 炼使趁势追击,一手拿着铜锤将数枚裂天钉尽数飞向云洛死穴。 云洛动作迅疾,纵跃如飞,虽完美地躲开利害攻击,却又难攻其下,几个回落站于一旁墙头上时,一把白剑轻盈无声地掠过他的面颊。 双方如此你来我往,又斗了几十回合。 但见又一次交锋,云洛急欲攻破,气息渐渐变快,脸上的图腾即将压抑不住,内力相接,激起阵阵尘土,几人同时被这股气劲弹开。 他双眼赤红,手中的寂灭火竟似有生命一般,追逐对手的脚步片刻不流,火势蹿至数十米高。 周围人这才感受到状况不太对劲。 凶猛的吸力自其掌心激射而出,火势带着破风劲气,狠狠向对面三人击去,在地上划出十多米。 待再见云洛稳稳立定身形,双目闪烁凶光,脸上的红色图腾若隐若现。 “他哪里是个正常人。”站在场外的全幽满面惨白,喃喃自语道。 无风自动,四顾而望,杀气陡然而起,蛮使三人被磅礴的元气所伤,连无形的空气,都被那近乎实质般的力量震爆而去。 蛮使大惊失色,用七星古铜刀急忙护住三人身前。 全幽忍不住站起身来,如此鬼魅,哪有对手可言,他本意是坐山观虎斗,可不指望看到魔教七使死去云洛一人之手! 他倏然站起,面色低沉,准备必要时加入对战,极力阻击云洛攻势。 炼使口吐鲜血,他武力在蛮使、智使之下。 云洛似乎打算逐个击败,他面对炼使缓步走来。 炼使心中忌惮,眼神阴寒,面对对方非人的力量,他从怀里拿出一枚今早才炼好的丹药。 他犹豫地瞥了不远处自顾不暇的蛮使和智使,将丹药吞了下去。 全幽停下了助力的步伐。 一股肉眼可见的力量波动自炼使身上显现,几乎顷刻间爆发而开,他身上之前被云洛震伤的痛楚全无,快若闪电般将裂天钉向云洛身上投去,几枚裂天钉被错过,但却将地面轰然砸起,力道之猛,内力之深厚,另两枚裂天钉直接穿进云洛手腕处。 云洛停住,手中的破魂剑因为经脉震破而无法灵活动弹,他抬起胳膊,双手交臂抬起,火焰光芒的内力长剑席卷而开。 无论裂天钉随后给云洛带来多大的痛楚,直至其腿脚也踉跄着向前进,可是他就像毫无痛感一般,面上的图腾红得发褐,形容魔鬼也不足为奇,云洛迈步渐渐靠近,终于一团团火焰顺着其脚下蔓延至炼使身上,赶也赶不走,只听见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云洛的神色越发扭曲,眨眼间周围是浓烟笼罩,没有退路,若琪一个箭步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灼热的身体将少女的手臂烫手伤,可她不在乎。 她有预感,再这样放任下去,云洛会死的,会被他自己毫无退路地杀死。 可为什么,她体内的虫子对图腾竟没有作用了, 因为她惊恐地看到,云洛身上的图腾仍然不断加深,最终蛮使一记拳将意识涣散、体内透支的云洛击倒在地。 蛮使看着气息奄奄的炼使。 “全柔哥哥,救我!” 第八十五章 悬崖 可蛮使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凄凉:“银使死的时候,疼得哭了没有?” 炼使脸上毫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智使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个突然冒出的少女。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炼使不变的神情上出现了波澜,甚至显出惊惧。 智使解释道:“她主动来找我们的。风灵属于涡旋族,可能连银使自己都不清楚,风灵还有一个同胞妹妹,火灵。” “族内规矩,孪生姐妹不能共存,我只能做风灵的影子,谢谢炼使大人将我解脱出来了,为了找到个好主子,我只有把这双眼睛看到的全说出来了。” 少女火灵心情颇好,完全不见失去同胞姐姐的伤感,她将那日看到的所有画面说了出来,当说到银使的脊骨突然因为若琪成为一堆骨灰时,念紫芙骤然望向一旁的若琪,满脸的不可置信。 云洛虽然晕倒,但在炼使身上的寂灭火却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已经死了,也许在看到火灵的那一瞬间就绝望地失去活下去的决心。 他的一只手里还紧握着一串闪着夺目光泽的骨链。 “你早就知道了!”全幽奔上前,很是不满,“这是借着云洛的手除去你们主中的叛徒,全柔,你们竟然连我也骗。” 全柔一只手探向炼使的心脏,取了出来。 就是这么神奇,即便全身毁灭,但七使的心脏是鲜活的,这就是他们周而复生的缘由。 只是再也见不到色使、银使和炼使了。 “我说过,论辈份,我虽是你属下,却也是你的老祖宗。” 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全幽动了动唇,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越过若琪和云洛,蛮使停了下来。 “丫头,你既然有了这身可怕的体质,就应该好好学武艺,和这么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混在一起,生死堪忧。” 却不然若琪并不领情,气恼道:“云洛活得通透,没有坏心肠,不会害自己的兄弟,更不会假借别人的手来复仇。” 空气中一阵诡异的寂静。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若琪在这个节骨眼去惹怒一向自负暴躁的蛮使,简直是自取灭亡时,全柔像被施了定身术,全身僵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不错,若是银使那丫头还活着,她必定也会这么凶我!” 笑着,笑着,他的眼里涌出泪水,在智使的向远走去。 留下无尽的苍凉。 只闻远远地传来深深的叹息。 “你说他费尽心思取我们的气力丹,一个人重生不觉得孤独吗?” “可能他不想以炼使的身份活着吧。”智使回应道。 “噢?” “炼使的本名,林屿怀,从来没被人叫过。” “是吗?林屿怀,确实更适合他呀。” 全幽确实说话算数,待对战后,便答应护送云洛和若琪回暗宫。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云洛昏睡期间,若琪把他的心腹护卫、金银珠宝、珍奇异兽悉数奉还,只要了一辆马车、一个车夫足矣。 待若琪他们准备出发时,全幽亲自跑了过来询问道:“我的云大哥,醒来了没有?” 若琪对他全无好感,但看他一副等不到回应誓不罢休的样子,她只好回头看了眼正在昏睡中的云洛。 昨日满面的图腾已尽然消褪,他微闭着眼,面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还没醒,毕竟为你们魔教处理那么大个烂摊子。” 全幽看得出眼前的小美人心里一肚子怨气,但的确是魔教失礼在先,只好陪笑道:“所以我的那些珠宝都是小小的心意......” “看不上。”若琪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 “丫头,你确定你能代替云宫主做这个决定?” “你说呢?现在能和你说上话的就只有我。” “好吧,毕竟你和他关系不一般。” 若琪不理会他的调侃,作势要关车门帘。 全幽正色道:“你若有意,魔教愿意留下你。你这个体质需要一个适合的武艺派别来加持,魔教不同于暗宫,在武术技巧上更多与江湖武林派别上有所瓜葛。”他说着,向帘内瞧上一眼,放低声音道:“在暗宫,你只能做个宠妾,在魔教,我会让你立足于江湖高手之列。” 若琪轻轻一笑,这一笑不自觉让全幽心神一荡。 “谢谢教主好意,我就算想做江湖高手,那也要在暗宫里出人投地。” 说完,车轮扬起尘土,催着车夫向前驶去。 一路静谧无声,唯有车轮辗过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风在车外刮出呼呼声,不过全幽布置的马车里还算暖和,一旁碳火烧得正旺。 少女累极,已睡了一觉,睁开眼,便看到云洛欣开帷幔,看着沿途的风光。 他并未回头,薄唇轻启。 “他说得对。” “嗯?”若琪一愣,这是说的哪一出。 “找个合适的武技类别,你会是个不错的苗子。” 他的眼里有种夜风般的沉默,和车外的风景一样。 “毕竟你的体质百里挑一,利用得好能让对手一败涂地。” 他回眸,眼神清淡无波。 “我出生在一个学武的世家里,父亲有心让独女继承大体,但是我自小就比不上师兄弟,我相信勤能补拙,别人入睡我练功,可是天资这一块,连父亲都说,我确实不是学武的料。”她一脸真挚,面色坦然,“所以我从来没有做过江湖高手的梦想,如今的我只想不枉此生,闯荡江湖罢了。” “要说闯荡江湖,那也不是非要一路穷游。”云洛勾着笑,“这一趟从魔教什么都不图,就只带着半条命回去,怪不得全幽要追出来问你确认。” “那不是看不上他们的东西,把暗宫高姿态为你做足些,不过......”少女挤挤眼,“看,我走之前特意取的。” 在少女摊开的手心里,赫然放着那支白玉簪。 “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娘给你的,拿去收好吧。” 云洛没吭声,对上她的眼。 正在这时,马车一阵颠簸,复又归为平静。 若琪正准备掀开帘子出去看看情况,立即被云洛拉起,跃出马车外。 果然驾车的马夫已经被袭击。 说时迟,那时快,数把箭矢直插入车帘内。 想必如若刚刚多逗留马车内片刻,便会躲闪不及。 树影微动,草丛中暗影悄然冒出,每一招都招里藏招,式中套式,俨然身手极佳,云洛身体并未恢复,几人进攻下来,额上满是汗珠,他动作迅疾,轻叱一声,将身后护着的若琪推向马匹,抖动缰绳。 “你先走。” “那你呢?”若琪忙抓住他衣衫,“你也上来。” 对方瞅准空隙,几人竟欲拦住马车,并不念战。 他们要的是若琪! 云洛心中一紧,不由得跟着纵路上马,带着少女向前狂奔,专挑树丛间穿梭。 后面几人眼见追不上,举起弓,投去寒光。 云洛手持缰绳,后面的人穷追不放,突然,他身体向若琪靠近,有浓浓的血腥味顺着他的脖颈滴在少女的脸颊上。 “你受伤了?”若琪大惊,侧头一看,几把明厉的箭刺过他的脖侧,衣襟已然湿透,后背的情况还不知怎样。 “听清楚,十步开外有一个悬崖,目测不宽,你骑着马应该可以跃过去,然后就不停地向前奔,我来引开他们。” 他从怀里拿了一样东西交给少女。 “保重。”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令人酸楚,说完便侧身下马,跳下悬崖。 若琪在颤抖中张大眼睛,回头望着黑漆漆的悬崖,嘶心裂肺地喊道:“云洛!” “没死呀?” 一个面色微黑的姑娘放下手中的竹筐,粗粝的手放在对方鼻息间探了探,若有所思道。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落下来的少女。 材质很不错的衣服,又脏又破; 看似年轻的小脸上,全是伤口和污痕; 一张微动的小嘴,干裂得起皮,看起来要脱水了。 吸引人的是那一双眼睛,亮得分明。 此刻,这澄澈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落下来的,被人害的?” “这是哪里?”少女艰难地发出声音,“我竟然没死。” 少女展开被石砾磨得伤痕道道的双手,自云洛掉下悬崖后,她一直策马不停向前奔去,跑了数公里,在路边一个驿站躲了两三天风头,便回身来到悬崖边,她慢慢爬下悬崖,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好几次山体滑坡,她都差点丧命。 最后一次只记得她太瞌睡了,头脑昏沉,手也使不上力,便控制不住地掉到现在的这个地方。 她想站起身来,无奈腿折,可能腰也受伤了,站不起身。 在这个黑皮肤姑娘眼里,眼前的若琪似乎有些痴傻,这个摔伤的少女第一件事便是在身边一堆死人骨头堆里翻来翻去,似乎在寻找人。 难道还能认出熟人的骨头不是? 她摇摇头,懒得理会,自顾离开。 “等等!”只听见那少女用嘶哑的声音呼唤她。 她不得不转过身来。 “我的那根玉簪子,你可看见?” “这根吗?”阳光下,玉簪子遍体通透,闪着夺目的光芒,也正是这处光芒,让自己在一大堆死人骨头里发现了这个摔下来的少女。 若琪看到对方手中举着的玉簪子,急忙点头:“就是这根,它对我很重要......” “现在再重要也没有用了,你摔成这样只能等死了。”黑肤姑娘叹了口气,“你就当做个好事,送给我吧。” 说完,她从身上背着的筐子里拿了些干粮和水,放在少女身旁。 “这些比簪子更重要,还能让你多活些日子。” 说完,头也不回摇摇晃晃地向远处走去。 第八十六章 “阿禾回来了?” 举止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砖土砌筑的村落,另一位身材瘦瘦的姑娘喊住正往家赶的阿禾。 阿禾停住脚步,这个占地不大的村落,就是她生活的地方,虽然日子不富足,但是她习惯在这里过日子。 喊住阿禾的姑娘叫“妤舒”,但大家都叫她“舒舒”,这里的每户人家都用自己喜欢的称呼,谁在意原来的自己属于哪个名门望族,去为它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呢! “是去月姐姐那里吗?”舒舒拍拍阿禾的肩膀,“我跟你一道去。” “哎哟,可别拍我。我最近颈椎疼得厉害。”阿禾揉揉自己的脖子。 “你可是个大夫,自己治治呗。”舒舒探头准备看看阿禾的竹筐,“看看你采了多少草药。” “别看了,老样子。”阿禾避开,“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好。” 舒舒挤挤眼:“我那帮姐妹们说,那个家伙除了脸长得俊一些,可能是个残废。” 两个人聊着天,就这么来到了村里最大的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占地面积非常可观,虽然简陋,材料相对朴实,但也确实是个简陋版的“大宫殿”。 “月姐姐,药采来了。”阿禾喊道。 被称做月姐姐的是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端庄大方,含着淑静的笑意。 “他醒了吗?”舒舒问道。 “醒是醒了,但是似乎双目有些问题,他看不见,让阿禾再来看看吧。” “搞了半天,还是个瞎子。”舒舒摇摇头,“没事,月姐姐,咱们有阿禾,总会有办法的。” 阿禾点点头,跟着走了进去,看见床上卧着的那名男子,即便虚弱苍白,但不得不说,这一副好皮囊真是没的说的。 舒舒她们救他的时候,就决定把他献给月姐姐,以促月宜村生生代代不息,这些是她们自己的主意,这么个如玉似的公子,这个温柔善良的月姐姐悉心照料着,一定会让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共结连理的。 阿禾却有些不赞同,看着月姐姐温和亲切的模样,这天底下没一个人配得上她! 更何况这还是个瞎子! “阿禾,怎么样?他眼睛是摔下来的时候伤了吗?”月姐姐问道。 眼前的男子目光无焦点,估摸他自己也觉得自卑,索性眼睛闭上。 阿禾见状,摇了摇头,证明自己也无能为力。 “这草药我待会按着你写的方子来熬给他。” 月姐姐拿着竹筐,从里面拿出一支玉簪。 “这是......” “哈,本打算你们成亲......”看到舒舒一旁直瞪眼,差点嘴快:“就是别人送的,我拿回来送给你的,好看的吧!” “别人送的?”月姐姐狐疑地重复。 舒舒仔细摩挲着玉簪:“好久没看到个像样的首饰了,真怀念呀!” 阿禾轻语道:“就在悬崖那里,一个姑娘快死了。” 她说着摸摸鼻子:“但我也没亏待她,把食物和水都给她了。” 这时,正在闭目休息的“瞎美男”开口道:“把簪子给我摸摸。” 声音清清淡淡,煞是好听,却惊动了屋内另外三个女子。 云洛用手抚摸着簪子:“我猜你遇见的定是江湖若娘子,据说解天下毒,医世人病,钟亦如的徒弟。” “钟亦如我听过,毒术比医术精湛,江湖人称‘毒仙姑’,但是这个若娘子,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号。” “这玉簪是钟亦如随身首饰,只传若娘子,若能治好我双目,云某愿为月宜村效犬马之劳。” 说完,咳嗽声不绝如耳,照这形势,不答应的话,“瞎美男”的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舒舒听到“犬马之劳”已经两眼放光,他只要愿意为月姐姐“效劳”足矣,美好的前景就在眼前,这个瞎子果然识时务! “那还等什么?阿禾,我们现在就去吧!”两个人向屋外走去。 屋内只剩下二人。 “你怎么知道这是钟亦如的簪子?” “在下与她的徒弟若娘子是旧识,曾经双目正常时看过这个簪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不过是一个等着月姑娘垂青的瞎子罢了。” “油嘴滑舌的毛头小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和他们一样喊我‘月姐姐’吧!” “敢问月姐姐尊姓大名。” “月落河倾,月河倾。” 一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映照在她的侧面,娴静而温存。 “走了几步就喘,让我歇会儿。“舒舒停下,平复了下气息,”也不知道这身子骨还能活多少年。” “我们会长命百岁的。”阿禾也有些累,最近她的记性越来越迟缓,去悬崖的路也不知道走错了没有。 “那个瞎子可千万不能像我们一样,他那个年纪体力如果像个老翁一样,月姐姐岂不是太可怜了。”舒舒平静地直视着阿禾,“为了月姐姐,为了月宜村。” 阿禾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舒舒是在提醒,更是在警告。 她叹了口气:“等找到若娘子,我便可以好好休息了。” 来到悬崖边,早已不见若琪的身影。 两人弯着身子在乱石堆里找了半天。 “会不会被野兽叼走了。”阿禾揉揉眼睛,天已经快黑了,这里白骨遍地,阴风习习。 “快别这么说,我现在就觉得有点害怕,要不咱们明早来看看。”舒舒裹紧身上的衣服,“早知道多找几个人过来了,壮个胆也好。” 阿禾点点头,那就再喊一声就走。 “若娘子——”悬崖周围回荡着阵阵声响,直把阿禾喊得嗓子冒烟。 一回头,便被吓得跌倒在地。 一只狼瞪着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狼的身上还不停地滴着血,流了一地。 舒舒已经被吓得迈开腿直往回跑了。 “别怕,是我。”若琪踉跄地拿开身上的狼皮。 “这是你的血?和狼打架的?” “不是,它的血。”少女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上布满的狼血,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 “噢,若娘子,之前是我唐突了,村里现在需要你,麻烦跟我一起回村吧,要不要我架着你走?”想到若娘子腿骨还受着伤。 “好,我找根粗树枝撑着。” “你就这么放心地跟我走了,也不怕我是坏人。” 不知怎么,阿禾对这个直爽的若娘子好感倍增。 “你都知道我姓若了。”若琪心情很好,云洛没死! 阿笑心里更是不住赞叹,果然是江湖名人,用自己名声来征服村子。 “我叫阿禾。”她清了清喉咙,认真地介绍了自己。 来到月姐姐的信息,这位眉目含笑的月宜村老大亲切地接待了若琪。 阿禾主动给若琪的腿和腰做了认真的处理。 待若琪填饱肚子后,便被推到云洛跟前。 第一眼看到云洛,她所有的委屈、伤心与惊喜便再也藏不住,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原来二人相识。”月河倾欣然一笑,“那还麻烦若娘子好好医他了,这位小兄弟从悬崖处落下时一直昏迷不醒,现如今有意识后却双目失明。” “那是自然。这是考验我医术上好的人选,你们尽管放心。” 云洛的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 自此,若娘子便与阿禾住在一个屋檐下,因其“徒手打死过狼”“钟仙姑嫡传弟子”“江湖名医”等标签众多,很快便被月宜村二十来户人家争相结识。 “若娘子,我昨晚肚子疼了一天,疼得实在受不了,麻烦帮我看看。” 一个低头捂着肚子的女子便坐了下来。 若琪忙放下手中的活,赶紧去瞧了眼。 “是这里痛吗?” “对,就是这里。” 若琪“唔”了一声。 “小南姐,你昨晚吃了什么东西?”在一旁整理药材的阿禾搭话。 “吃了不少地瓜,味道真不错,若娘子要喜欢吃的话,我再带些过来给你们尝尝.......”小南刚兴高采烈地说着,突然停了下来,“阿禾,我是找若娘子看病的,你还是忙你的吧。” 正在搭脉的若琪淡淡地看了小南一眼,起身走到药草柜子旁,顺手接过阿禾手中配好的草药,递给了小南。 “若娘子,这就看好了。” “嗯。” “可是你就问了我一句。”小南咕哝着。 “小南姐,若娘子搭脉问诊,一样都没少,赶紧回家熬药吃吧。”阿禾笑嘻嘻地搭着小南的肩,“做人不能太贪心噢。” “瞧你说的挑拨离间的话。”小南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转眼想到什么,迎向若琪,“待会到我那里转转去,我那帮子人经常排排舞,活动活动筋骨。” “嗯,有空我一定看看。” 小南见若琪并没有拒绝,便乐颠颠地走了。 “月宜村里好多活动,小南的排舞很受欢迎,你去试试,省得以后闲得无事。” “这里看病的人这么多,可闲不了,我还发现大多数都是积食不消化、骨头疏松、眼睛生涩,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们体质都挺差。”若琪轻轻叹了口气,“阿禾,看病的事真的要特别谢谢你。”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会解毒但不会治病,果然江湖传说都是哄小孩子的。”阿禾摆摆手:“虽然你并不是个神医,但只要你留在月宜村,她们就会很安心。” 她拿出之前配好的药草:“把这些熬给云公子喝去吧,明目解毒,没有坏处。” 第八十七章 心思 若琪应声拿着药草去月希住处熬药。 月希不在屋内,之前听闻月希作为月宜村当家的,每日必做的就是挨家挨户地去处理家长里短的小事情。 云洛听到她的脚步声,便招手道:“过些日子我们便离开。” “你眼睛看得见?” “不然呢?” “那你身上的伤?” “养得差不多了。“云洛微眯着眼睛,对上她,“这几天替人看病没露馅吧?” “钟亦如都能被你拿来说,我就知道这个月宜村不简单。” “你认识她?” “这可是江湖人心中的梦中仙姑,初来乍到月希说我是她弟子的时候,我差点把我嘴里的鸡给吐了出来。” 云洛唇角一挑,“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其一,三十六户人家全是姑娘;其二,这里的姑娘体质都很差,经常生病;其三,他们对你有非分之想,我猜这是你急着走的原因。” 说完,便见对面的俏公子面色一怔,叹气仰躺在床榻上。 不一会儿,月希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南。 小南一见若琪,满面喜色,直牵着若琪的手:“正找你呢!熬药的事交给云姐姐吧。” 月希笑着摆摆手:“我来熬药吧,听说你早上把小南的肚子治好了,她呀,是应该好好感谢你一下。” 被拉出来的若琪问道:“带我去哪儿?” “我跟我的姐妹们说过了,瞧,那拨子人就是,得赶紧把你抢来,省得舒她们下手。” 站在不远处确实有一群人,瞧见若琪被拉了出来,个个喜形于色。 里面有一个脸蛋红彤彤的,叫迎霜的,若琪印象最深。 她一脸羡慕地看着若琪排练时做的动作。 迎霜身材娇俏,却总也做不好。 若琪环顾四周,尽管大家都很认真,可是很少有人能把动作做标准,有些姑娘看似年轻,连腰都弯不下去。 “唉——”迎霜看着俯首转圈的若琪,第三次发出叹息声。 “我跳这些动作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平常都不怎么跳舞。”若琪忍不住轻声答道。 “不错了,不像我们,腿抬不高,腰也弯不下去,这已经是极限了。”迎霜很认真地解释道,“过不了多久,你肯定也会像我们一样,那时候就不奇怪了。” 正说着,前面有一个姑娘“哎哟”一声回头看向她们:“我腰闪到了,若娘子,麻烦帮帮我。” 若琪正欲向前看看情况,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嘻笑,是舒舒她们。 三四个女子含笑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书卷,打扮也是文气脱俗。 “我就说小南每次都编那么难的动作,还当大家都是杨柳细腰呢!” 舒舒一眼便看到若琪,示意身边一个秀气的姑娘上前。 那秀气姑娘唤怀屿,将手中一册诗卷塞到若琪手心里,亲切道:“若娘子不妨与我们吟诗作对,一周后的冬雨日里尽显我等风采。” “冬愿日?” 怀屿点头:“每过一季,我们月宜村便庆祝一番,而且今年,”她说着瞧了眼舒舒,弯唇一笑,“又有不少津津乐道的事情要庆祝,若娘子前阵子腿伤未愈,跟着我们比较适合。” 几句话说得有条有理,让人无法反驳。 小南众人自知说不过这群“才女”,只得作罢。 “我以前从不接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尽管自己目前是个香饽饽,若琪还是一边跟随着她们,一边忍不住解释道。 “不识字?”一旁的怀屿轻呼,看向一旁的舒舒。 舒舒愣了一瞬,果然江湖名流不拘一格,做医者得会治病但不认字,可是头一次听说,难怪写方子的事一直由阿禾代笔。 事以至此,为了显示自己对若娘子绝无轻视之意,舒凑上前,说道:“没事,我们这几日多读几首名篇大作给你,你只需要背出来就行。” 看着这些热情期待的眼神,若琪身负重任地点点头。 正欲接话,便瞥见山间那边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紫红色粗细衫,伶仃地站在大树下,许是站了些时刻,与若琪的眼神相会后,会心一笑,拿着地上的竹筐,欲继续赶路。 若琪便也收回目光,和舒舒她们向前走去。 “这里除了诗词、舞曲,还有什么有意思的?” “有制香、唱曲......但是我们诗词班可不是谁都能进的,村里头有脸的才有资格进。” 身旁一个小丫头笑着回应:“是不是,舒舒姐?” 舒舒嗔怪地看了眼小丫头,摇摇头:“什么叫有头有脸,不过是月姐姐喜欢诗词,与我们更愿意亲近罢了。” “那阿禾呢?”若琪忍不住开了口,转头看向阿禾离开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怀屿不以为然:“若娘子与她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少与她接触的好。” “为什么?”若琪蹙起眉头,“她人挺好的。”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慢慢变老。”怀屿刚接口,便被舒舒瞪了一眼。 怀屿便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舒舒含笑拉起若琪的手步入一个放好纸墨书画的雅阁:“若娘子慢慢便会明白的。” 诗词班子为了几日后的冬元日可算是耗费精力,在对若琪短期的培养上也矢志不渝,每每若琪拖着沉重的步伐和疲惫的身躯回到医馆,阿乐背对着她,早已睡下了。 这一日,若琪实在忍不住,扒拉到刚刚躺下的阿乐身边。 “喂,阿乐,你说怪不怪,舒舒那么聪明的样子,竟然背一首诗要花好几天,还有那个怀屿,总说自己学问如何如何好,拿起笔手都在颤抖。”若琪摇摇头,“感觉她们都像个老太太一样......” 说着说着,她瞄见背对着的阿乐,肩头抖动着,一声声压抑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的灵魂深处艰难的一丝丝抽出来,散布在屋里,织出一幅幅浓浓的悲哀,连屋外洒进的月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第二日,若琪来到云洛面前,不禁叹息此事。 “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编排成一个治病的了?” “因为大家都在排挤医女阿乐?” 云洛慵懒的半靠在椅背上:“因为这里所有人都认为‘病’是阿乐带来的。” “病?”若琪睁大了双眼,“她们日渐老态的身体吗?” “她们一边恨着她,一边又全身是病,希望得到她的治疗。所以你的出现,救了她,也救了她们。” “为什么大家都怀疑阿乐一个人,她自己身体也虚弱得很。” 得不到云洛的应答,转头瞧去,这厮依然闭目养神态,一派不闻身边事的清闲相。 “那是因为我。”月希叹了口气,慢慢步入室内,“因为我自己略懂些医术,不需要阿乐为我看病,整个月宜村只有我没有老态。” 月希走近若琪,眼里尽是伤感:“若娘子千万不要嫌弃她,这都是空穴来风的话,阿禾难道是个怪物不成......” “阿禾不是怪物。”若琪平静地重复道,平日里灵动的眼眸坚定无比,“她也不会一直孤苦伶仃的,因为我会陪着她。” 少女纯良的眼神让对面的月希怔了一瞬,竟不知如何接口。 一声轻笑自她们身后传来。 云洛闭目,语气里充满戏谑:“所谓百毒不侵,何止是应付那些毒药。阿禾姑娘,这是送药来了?” 阿禾背着药筐走了进来:“看来云公子的耳力又渐长了些。” 月希接过阿禾背上的药筐:“这是你刚刚采摘的吗?” 阿禾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抬头看向若琪:“对了,刚刚舒舒找你的。” 若琪忙跟了去。 院外,冷风劲吹。 “阿禾。”她呼唤道,“我不去诗词会什么的,冬元日那天,我跟你在一起过节吧!” 阿禾停下了脚步。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看着窗外两个姑娘的身影,月希抿嘴一笑,不由得自语道:“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云洛漫不经心道:“月宜村如今有两个异类,也不知可喜可叹。” 月希半晌无语,随即莞尔:“云公子还是快些把身体养好,这才是那群丫头最关心的事。” 正如若琪承诺的那般,关于冬元日的活动她一概拒绝。 起先诗词班的姑娘们轮番劝解,后来估计也是想通了若娘子本是对诗词没有多大兴趣,再强硬下去反而生分,便就作罢。 冬愿日前一天,云洛实在忍不住叫住了兴冲冲要赶回医馆的若琪。 “明日就是冬愿日。” “嗯,我知道,这里的姑娘们天天都在排节目。” “明晚我们就离开这里。” “阿禾呢?” “......”云洛淡淡地瞅了她一眼,“现在是担心那个丫头的时候吗?” 语气尽显冷漠。 “那总不能把她扔在这个村里头。” “......你走吧。” 逐客令一下,云洛便翻身向内,不置一词。 到了第二日,月宜村忙碌开来,到了傍晚时分,村落里已经挂满彩灯,一片喜气。 若琪和阿禾两个人托着腮看着匆匆排练节目的姑娘们。 “你不必特意陪我。”阿禾从地上拾掇起一根寒风中摇摆的野草,“你可以去看看那些节目,很有意思的。” “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我去的地方你不会喜欢的。” 阿禾走了几步,看了正在发呆的少女,不禁笑了,“胆子大点就跟来吧。” 若琪跟向一处没走过的小径,走到路的顶头,便看到几处墓碑。 阿禾将之前兜里头饰香料,放下。 “这些人是?”若琪看着一脸沉痛的阿禾。 “她们正值芳华,身体却老得动不了了,长得都是花一样的漂亮的姐姐们,有的难忍病痛走了,有的接受不了自己衰败的身体......” “阿禾,这不怪你。” “月姐姐也这么说,但是我们大家都是一起来到这个村落的,只有我懂些医理,于是凡是被我治过病的人即便面上青春,身体却越来越老,直至心脏衰竭的那天,她们都不愿意原谅我吧。” 若琪抹去阿禾满眶的泪水,轻声道:“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好不好?” “你要离开这儿?”阿禾一脸诧异,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是带着云公子一起走吗?” 若琪点点头。 “你要是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但云公子不可能走得了,他承载了月宜村最后的希望,村里的姑娘们都希望月姐姐能有后代,月宜村不能绝迹。” “这是她们认为的,可我们迟早离开这儿,我和云洛说过了,要带上你一起。” 阿禾迟疑道:“什么时候?” “今晚。” “那不可能了,现在云公子想必已经和月姐姐在一起了,今天的冬愿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什么?”若琪大吃一惊,脑中一片空白,“快带我回去。” 两人赶到村内的时候,村里的姑娘们早就欢声笑语一片,她们围坐在月希的屋前,嬉笑着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若琪站在门前,却不敢再上前,她心里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已经醉醺的小南拿起一盏酒杯,递其跟前:“沾点喜气吧。” “莫不是若娘子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哈哈哈哈!”不远处满脸滂红的舒舒不禁打趣道,“啊,能理解能理解,那么俊的公子哥哥我们谁不爱呢?” 说着,旁边的人一阵调笑,几个姑娘们又嬉笑在一起。 若琪推开小南的杯盏,走到舒舒跟前,拿起桌上的那一大壶酒,仰起头,在众人起哄中一饮而尽。 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心里别有一番情愫,只觉得月色将近,人却早早地醉了。 第八十八章 月曦云 医馆外,月色正依稀洒在一个人的身影上,只见其无声无息地来到门前,不慌不忙地来到房内。 迅速拍了拍正在休息的人,轻语道:“走了。” 待看清面容,云洛停住,眉头皱起。 “云公子,有礼了。” 月希撩开被褥,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注视着他。 她缓缓坐起身:“原来你双目已然恢复,真是让村里的姑娘们那么担心。” 云洛轻声一笑:“什么都瞒不了月姨。” “想当年,你跟在钟亦如身边的时候还是个快要死的乳臭小子,想不到能一举拿下暗宫。” “我也想不到月姨把魔教搅得天翻地覆后,还能带着一大帮漂亮丫头到这里来搞世外桃源。” “天翻地覆?我到底还是饶了全宫羽一命,可惜他的宝贝大儿子全幽却容不得他。”月希冷笑。 “那这阵子打扰月姨多时,我带着我的人现在就走,免得扫了你的兴。” “你觉得你走得了?”月希表情意味深长,“要不是你娘带出的那个小妖精,我会沦落于此?” “那月姨也应该找念紫芙聊一聊,何苦为难我这个干侄子。” “我倒是想到一个很不错的法子让我解闷。”月希面色惬意,“比如说留下你,帮我重掌魔教。” 看见云洛不置一词,她跺步到其跟前,“这对你没有难度,你继承你爹的体质,图腾上身,难逢对手,再加上......”她轻轻撂开云洛的衣襟,精壮的腹肌上布满淤痕,“瞧瞧这些,这阵子抑制体内的图腾反噬,用自己的内力捯饬自己,真心疼我的大侄儿。” 云洛打开她的手,冷眸相对:“真心疼我,就不要用你那双眼睛瞅着我,是怕我老得不够快吗?” 月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真是知己知彼,我们对彼此这么熟悉,还真是难下手。” “当年钟亦如在雪洛大夫门有师妹,月曦云;前者擅毒技,后者擅迷魂。可惜我娘死得早,她是真的看不到她的好师妹是怎么用迷魂把我弄死的。” “你娘还不知道在哪里躲着我呢。”月曦云摆摆手,“自从我带了这帮魔教里的丫头出来以后,我天天以泪洗面,有一天,我发现那些丫头无忧无虑地倒显得我沧桑得要死,我不想死在她们前头,也不想看着她们风华正茂地离开我寻找自己的幸福,我可舍不得让你这样死,你以为装失明就能躲过我的役灵术?哈哈哈,你应该感谢我,你的那个图腾早就发作了,是我用役灵术控制住了你的感觉。” 话说到此处,猛然听到屋内一个角落处物品掉落的声音。 月曦云不慌不忙,轻轻一阵掌风将角落处的一个大木箱掀开。 阿禾满面是泪,缓缓站起身来。 月曦云并不瞧阿禾,眼神一凛,立时收走了投射在云洛身上的役灵术,只听见后者重重跌倒在地,面色痛苦不已,图腾遍布全身,筯脉几乎寸裂,一副绝然赴死的模样。 “看看,你这离死不远的样子,暗宫到底没把你照顾好。”说完,又重新用役灵术施加在云洛身上。 做完这些,便吩咐道:“阿禾,把云公子送去我屋子里,这阵子你在我屋子里帮忙照顾。” 阿禾惊魂未定,浑身颤抖。 云洛虚弱地轻吐:“先放了她。” “若娘子?先是念紫芙再是这种丫头,大侄子的眼光我还真是看不上”月曦云轻轻一笑,“不急,你先帮我把事情办好再慢慢说。” 她回头又唤了一声:“阿禾。” 阿禾用臂膀抹干了泪水,向云洛走去。 第二日,月宜村的月姐姐向外说出自己的想法,要认云公子做弟弟。 月宜村的众人皆惊。 舒舒、小南为首的姑娘们纷纷劝解月姐姐,以月宜村的血脉继承为虑,皆被月姐姐婉言劝回。 于是关于月姐姐看不上云公子做相公的原因此起彼伏地传开。 人人想不通, 为什么俊成那番模样的云公子都敲不动月姐姐沉封已久的春心。 难不成...... “不能人道。”怀屿煞有介事地挤挤眼。 周围一片哄笑。 “怎么可能,怀屿,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怎么这个都懂!” 迎霜通红着脸蛋,嚷嚷道。 “不然,你自己说说,月姐姐当初可连老教主那种丑老头......” “怀屿,你可别说这些,月姐姐听了会难受的。” 周围的姑娘纷纷发声,怀屿撇了撇嘴,不作声了。 若琪昨天也和这群姑娘们醉倒在院子里,索性身边围着碳火,一点也没觉得冷。 只是一大早就没见到阿禾,再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不禁咋舌。 但是不知怎么的,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她如往日一样,前去月姐姐的住处,想去问问云洛昨夜怎么没有依照约定潜逃。 却发现阿禾也呆在那儿。 见月姐姐不在,若琪也不把阿禾当外人,直接对着云洛开口就问:“昨天不是说好离开这儿的吗?” 云洛刚喝了一碗阿禾煮好的药汤,抬起眼:“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就在这个门外,等着你一个晚上,说好的逃走,你却和月姐姐成亲说的。”若琪小嘴一嘟,“幸亏月姐姐没看上你。” “幸亏?”云洛挑了眉。 “他们都说你就只剩这张脸能看看,月姐姐择偶要求高着呢!”若琪坏坏一笑。 “嗯,确实没看上我。”云洛一口气把汤药喝完,“不然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做我的宠妾了。” 说完,他把空空如也的碗递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阿禾,“这碗药你确定对我有用?一点都没有苦味。” 身边的少女脸色红得不成样子,一溜烟跑出去了。 “若娘子对你......”阿禾看着远去的背景,对云洛开了口。 “你这个小姐妹还是这么开不了玩笑。”云洛摇摇头,看向窗外孤仃仃的一棵老树,轻语道:“要是我骗她,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你说她会不会哭?” 他似乎并不等待身旁阿禾的回答,只是拿起桌案旁月曦云特意摆放好的破魂剑,擦了又擦。 月姐姐最近很兴奋,她的愉悦都很明显地露在脸上。 也许这个刚认的弟弟除了不能人道外,在其他方面都是讨人喜欢的高手。 月宜村的姑娘们最近都在谈论着,月姐姐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愿意陪着这个俊俏的云公子。 “看着吧,不出十天,云公子就能转正了。” “我觉得不会!” “那你说说你的看法!” “我觉得五天之内,月姐姐就会死心踏地地和云公子长相厮守。” “哇——” “好幸福——” 看着越来越受宠的云洛,若琪并不觉得向上次那样心里添堵。 她觉得有些异样,但是一时之间她说不出来。 距冬愿日已过了一周了,若琪每次去月姐姐的住处,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云洛的言语越来越少,更多时间在休息。 阿禾受月姐姐的嘱托,只顾着闷头熬药。 “他眼睛也好了,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若琪走近阿禾,嘀咕道。 阿禾苦苦一笑,应道:“反正对公子身体没坏处就是了。” “你倒像是他的丫鬟了。”若琪转身走近背过身的云洛,“喂,大魔王,你真的预备一直留在这里了?” 云洛并不应答,似乎仍然睡着。 现在还是晴朗朗的大白天呢! 这五天里,有三天都在睡着,难道也像只熊一样要冬眠了? 想到这里,她一把掀开大魔王的被褥,预备让他接受一下寒风的考验。 一道剑光蓦地从被褥里亮出。 云洛冷冽的眸子触到若琪后,情绪缓和下来。 “吓死我了,你干什么睡觉都拿着剑?”若琪细细一瞧,发现其露出的臂膀一道蜿蜒的伤痕,触目惊心。 她不禁伸手欲扒开他的衣服探查究竟。 云洛皱眉拦住她的手。 “你要是想让我命活得长一点,就让我独自休息。” 阿禾站起身来,看着茫然若失转身便离开的若琪,叹了口气。 “不愧是图腾之主,我就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 月曦云傍晚时分前来,满意地看着阿乐从云洛那里递来的布团。 “里面是?”她打开如愿见到了魔教七使之一,智使的头首。 “可以先把她放了吧。”云洛冷冷开口。 “急什么,在这里全是小丫头围着她转,说不定她还不想离开。”月曦云睥睨道。 “和你一起变成孤身老女人吗?”云洛脸色愈发不悦,语气渐渐不客气道,“人家有自己的生活,你可别想耽误我的人。” 月曦云笑着肆意:“我可真没想到你现在专情于这个丫头,那个念紫芙就这么翻篇了,我记得你俩小时候可真是两小无猜。” “我不想听你啰嗦,为你这么卖命,那丫头是无辜的。” “嗯。”月曦云点点头,“这样,魔教再来一条命,我立马放了那丫头。” “谁?” “念紫芙。” 第八十九章 离开 云洛无声地看着月曦云,周遭的空气瞬时变冷。 “你知道,我看不上她,当初老教主宠幸她,支走了我。我只能带着这帮小丫头们另求生路,让她能死在你手里,也算对得起她了。” “女人间的恩怨,我不插手。” 那双静默的眼睛异常冰冷,终于厌烦出了声。 “我只知道姓若的那个丫头身体里流着特别的血,不怕变老,那如果月影村的姑娘们拿她的血肉做自己衰老的药引子,只要我提这么一句,你说会发生什么呢?” 云洛忍着疼痛,倏然站起:“如果若琪的血真的有用,那么你的役灵术今后怎么控制这群丫头呢?” “有了你,我迟早是重掌魔教的。这群丫头今后也没有控制的必要了。” “月姐姐,给他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吧。”一向沉默的阿禾开了口。 月曦云留了句“明早等回音”,便怡然离开了屋子。 云洛起身,拿着佩剑,又用白扎带将自己腰上的伤口裹了几层,便欲推门离开。 却不料被阿禾两手一拦。 “我知道怎么逃跑。” 阿禾的眼光满是坚定。 天色暗了下来,冬天的大风呼啸着,吹得远近高低的灌木疯狂的摇摆,墙上也投下了回来摇摆的阴影。 阿禾在前面带着路。 前面的路一片死寂,被周围的荆棘和灌木丛挡着,越来越窄,越发难走。 终于他们三人来到一处地方停下。 几座巨大的石头嶙峋屹立在眼前,夹缝中还有几棵老树迎风挺立,寒风吹打枝头,将几片零星未落的叶子扑打出森然的声音。 阿禾抬头看了眼,转身对他们说道:“月影村四周,只有这里有爬上去的可能,有能够踩脚的地方。” 若琪兴奋地搓搓手,将裙摆扎起,抓住一块凸起的碎石,准备开始向上爬,当她向上爬了几十米,便低头瞧见阿禾和云洛站在下面,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你们不上来,一起走?”若琪停了下来。 “我爬不动,这个地方我来过无数遍,可我的体力要过这个石头坡,简直是痴心枉想。”阿禾轻轻笑了,眼里似乎含着泪,“若娘子,你上去后要好好活着,连我的那一份一起好好过日子。” 阿禾看着立在一旁的云洛,后者看不清楚神色,只是专注地看着攀爬中的少女,阿禾慢慢开了口:“云公子,如若我是你的话,就算死也是和若娘子在一起,定不会苟活在月姐姐身边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大魔头也不上来吗?” 突然静谧的周遭传来一阵阵笑声,引人发颤。 “真是让人感动,我的大侄子和阿禾竟然都牵挂着若娘子的安危。”月曦云从身后缓缓走来。 “我愿意一辈子做个哑巴侍奉月姐姐,只求月姐姐让若娘子走吧!”阿禾泪水夺眶而出。 月曦云越过阿禾,走到云洛身边:“你离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死之前,也是有本事将她们两个人一起送到上面去的。”云洛闻言轻蔑一笑。 “阿云,我是有本事将你从他手里救出来的。” 眼前的云洛与往日的钟亦如神情如出一至,叠和起来。 月曦云微微一愣,将脖颈处的一串红玉链子递给云洛,慢慢开口道:“这是你娘当年送我的。我和你娘虽出自同门,但只有她一人以‘仙姑’入了江湖名谱,但那又怎么样?”她幻散的眼神逐渐清明,“她唯一的儿子还不是连命都快没了。” “那我这短命的侄儿便来领教。”云洛拿着剑柄,迎风击向月曦云面门。 月曦云连退数步,以守为主,在云洛即将跃起追击着,现出手中暗器,向若琪方向投去。 云洛一惊,回步至若琪身边,立以掌风劲接,暗器变了方向,击破他们身旁的一棵巨大的老树,老树轰然倒塌,因其巨大,竟阻挡了月曦云接下来的攻势。 “阿禾还在那边!”若琪高呼,云洛正欲跃出,怎料月曦云接下来的举动出乎意料,她竟将云洛附近的树丛全部以内力聚集在两人周围,一时间,看不到双方,只听得见声音。 “月姐姐,月姐姐,怎么了?” 刚刚巨大的争斗声引得舒舒她们闻音赶来。 面前的画面有些离奇,几棵参天大树在山前倒成一片,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场面十分壮观。 月曦云站在一处较高的地面上,微微一笑:“没事,只是云公子走了。” “走了,什么走了,是从月影村逃走的意思?”小南不敢置信地问道。 “嗯,带着若娘子。” “什么?和若娘子私奔?”舒舒瞪大了眼睛,随即满面怜惜道,“月姐姐值得更好的。” “是呀,是呀。”周围的姑娘们一片唏嘘,不住地安慰着月姐姐。 不知是哪个开了口:“他是怎么上去的呢?” 月曦云轻轻一叹:“云公子自称是暗宫宫主。” 短暂的片刻安静, 周围传来了议论声。 “难怪能上去的呢,是宫主耶,天哪,长得那么好看。” “心真狠,他将我们会治病的江湖传说若娘子也掳走啦!” “哎呀,以后又没人能看病了。” 月曦云轻轻开了口:“真希望我们都不要再衰老下去了,是吧,阿禾。” 她带着伤感又无奈的眼神隔着众人看着在人群中安静的那个姑娘。 阿禾悲伤而绝望的眼睛,正怔怔地望着她。 人群仍然嘈杂。 突然一阵剧痛自阿禾心口处蔓延开来。 她微微低下头,不知是谁将一把小匕首插进了她的胸膛。 她看了看站在那头漠然神色的月姐姐,又环顾了四周熙攘的小姐妹们,竭尽全力扯动嘴角上扬,漾开的却是层层酸涩,满面的死灰之色。 “将阿禾安葬好了。”舒舒看着正在发呆的月曦云,忍不住开口道,“没一个丫头承认自己杀了阿禾,但是积怨这么久,也是能理解的。” “嗯?”月姐姐明显刚刚恍了神,过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我们应该不会再衰老下去了吧。”舒舒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谁知道呢?”月曦云复又无神地看着窗外,“放走了他,我只知道她不会回来找我了。” “谁?”舒舒一愣,“阿禾?若娘子?” 却不闻月姐姐的应答,只见她一只望着窗外,似乎要把这灰蒙蒙的天看穿一样。 “钟姐姐,照海镜就在这里头。”月曦云连忙向赶来的钟亦如招招手。 钟亦如小跑过来,将脖子上的红玉链递给她,小心嘱咐道:“阿云,这个你收好。那你在门口守着,如若半个时辰我没出来,你就护好自己离开这儿。” “放心,钟姐姐,里面的魔物都被前面几个武林中人消来殆尽了。” “那他们人呢?” “呵呵......”月曦云眨巴着眼睛,嘻嘻一笑,“我用役灵术把他们送回去了。” “你呀!”钟亦如宠溺一笑,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师妹,最喜欢用役灵术捉弄人。 钟亦如从洞穴深处探进身子,待她进去,石门轰然倒下,阻了出口。 月曦云弯唇笑得开怀。 她没说完的是,这里面确实没有魔物,但是却留着江湖人人惧怕仇恨的暗宫宫主庞寒苏。 这里面确实有十大圣物之一的照海镜,但是镜里面能照到的,却是密室里满是麻痹人思维的触情草。 又能让“仙姑”怎样身不由己? 她心情大好地回到紫坨山。 三日后,钟亦如回来了,穿着单薄的衬裙,赤着脚走了回来,身上点缀着点点血红,脸色苍白,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安静地离开紫坨山,去暗宫做妾。 一代“仙姑”陨落于紫坨山。 她拒绝了月曦云的每次求见。 直到月曦云赌气嫁给了同样恶贯满名的魔教教主全宫羽,钟亦如来了。 她手里牵着一个娇小单薄的男孩子,小名竟也唤作阿云。 她清清冷冷的眸子看着她:“阿云,我是有本事将你从他手里救出来的。” 月曦云眼睑中像是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湿湿地划过脸颊,她轻轻吐露着:“我不稀罕。” 后来,她再见没有见过钟亦如。 就像这次,她看到一样的眸子在云洛脸上重现,她立刻就认出了旧人之子。 如果把云洛这孩子留在我身边,钟姐姐,你会不会来找我? 如果把当年你送给我的红玉链留给他续命,你会不会原谅我? ———月曦云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