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殇之夜》 第1章 街头 龙洲大陆东有一大国,名曰舒国,汗青初书之时已存,该国主政上官氏传承五千余载,贤君有之,昏君亦有之,却一直龙脉不断,可谓一大传奇。近代历经百余年乱政,昭武帝即位,铁腕横扫大陆,解决百年来国家分崩离析的乱象,而后经昭宣帝,昭仁帝,昭文帝之世,宣帝,仁帝,文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国家在战乱后开始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国库日渐充盈,百姓之家趋于殷实。 舒历五千二百一十五年三月,昭文帝崩,举国同悲,泰武帝上官天翊即位,次年改年号龙武。 龙武二十一年,舒国收复失离两百余年的瀛洲岛。 龙武二十二年,舒国灭菲罗国,月欢国,重控炎海,炎海余国莫不惊服,俯首称臣,年年纳贡。 龙武二十三年,在魅珞国支持下,阳霓国以舒国侵占明海垂屿为由向舒国宣战。战事僵持半年之久未果,后阳霓国遭所属不明的黑羽禁卫袭击,一夜之间主力尽殁,无力再与舒国作战,上书请降,于龙武二十四年初称臣纳贡,成为舒国制止魅珞国扩张包围的一大屏障。此战之后,魅珞国攻势转弱,舒国也趁机联合北方西露国,自此双方各持守势,表面波澜渐息,内地里一场惊涛骇浪正在酝酿,此事暂压不提。 (正文开始) 时值龙武二十四年十一月,虽身处南方,但秋露渐起,还是让人有一丝寒意。 端坐在龙海县最为豪华的天悦阁,上官韬一脸无奈地听着眼前那个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饱含情色的桃花史。此时他心里只有个念头:回去一定要玩死那帮死老头!他不就是看那帮老头天天啰哩啰嗦的,怀疑他们寂寞太久了所以坊间大娘上身了,所以趁着某天月黑风高往他们房里一人塞了个灌了药的青楼女子而已嘛,虽然说长相有点那个吧,但好歹是个女的吧?好吧,他承认自己是带着报复心理,所以才为了赔礼答应给他们办一件事,不过自己好歹是雨轩宫少主,竟然让那帮死老头支使来给一个肥头大耳的废材当三陪(陪吃,陪玩,赔笑)!这要传出去让他面子往哪搁啊!说什么是大金主的儿子,好好讨好他好给雨轩宫赞助点资金。蒙谁呢!雨轩宫名下产业那么多还需要别人资助?作为八门十六派唯一的对手需要别人资助?分明就是玩他!明明知道他最讨厌那种无脑的人还让他干这种活,真是要命啊。 本着我不下地狱,死也拉人一起去的思想,上官韬强打精神,表现出一脸认真倾听的样子,心里的小九九却打得噼啪响,研究着报复长老堂的那一帮老头的八十一种方法。 “千昼公子,你说那女人是不是很过分?我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还想和其他男人私奔给我戴绿帽,我之前那么简单就杀了她是不是太便宜她?” 望着眼前凑过来的那张肥脸,上官韬心里涌起一阵恶寒,人渣啊人渣,抢人未婚妻还污蔑别人给你戴绿帽,真是何等奇葩的思维。上官韬不露痕迹地往后撤了撤,让自己尽量远离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满脸堆笑地回答道:“佳人风华绝世,奈何有人不识珠华,欲污玉璧之光,若是我定不会轻易饶他。王公子心地如此,千昼佩服不已。” 那名王公子本属不学无术之徒,根本没有听出上官韬的言外之意,误以为他在夸自己,不由大喜,脸上的笑意完全不加掩饰。看到这情景上官韬更是郁闷,沦落到给这种人作陪真是三生不幸啊。 忽然,王公子那本要被脸上的横肉掩住的眼缝闪出精光,直勾勾地看着楼下的街道。上官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己不也由被那一抹绮丽的风景给惊艳到了。 楼下两女子并排而行,黄衣者年约二八,蓝衣者估计还未及笄,却都有着倾城落雁之貌。年长的那名女子只见黑发如瀑,一朵精致的粉色玉花别于发上,更凸显出她高贵的气质。胸前是一抹粉缎裹胸,外披黄色纱衣。耳畔垂下的两枚碧玉雕花耳坠,在微风吹拂之下轻摇,在她高贵的气质之中又添几分犹如仙人的飘逸。眉如弯月,眼若明星,顾盼之间端的是娇艳动人,勾人心魄。 虽然不远处的黄衣女子乃他毕生未见的绝色佳人,可是不知为何上官韬的眼光却被她身侧的另一抹水蓝琉璃给牢牢吸引。她身着一件水蓝的裙,灰发垂肩,胸前的长发用两根水蓝的绸束好,耳边蓝玉烟水纹耳坠轻摇,垂珠细腻如水珠,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水蓝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缀满蓝色的水云,颈戴一块柳色镂空翡翠,黄色的流苏散在胸前的宽片淡蓝色色锦缎裹胸,腰系大红如意丝结,上好的丝绸料子随行动微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奢华却见恬静。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毫无修饰的清新自然,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观之令人怦然,比黄衣女子似乎更胜一筹。可惜表情严肃无一丝笑意,绿色的眼眸中透露着淡淡的漠然。 “千昼公子,我有事先离开一下,请在此静候片刻!”在上官韬的视线还没能从那蓝衣女子的身上移开时,王公子已经带着自己的手下奔下楼去了。 上官韬嘴角勾起一丝戏谑,愚蠢的肥猪,调戏女子也得挑好对象,那蓝衣女子身上并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可是她身侧的黄衣女子却不是泛泛之辈,她的灵力虽说比自己稍弱一筹,但是武林年轻一辈依然少有人能为之敌手,看来那个脑满肠肥的王公子有苦头吃了。 抱着看好戏的念头,上官韬悠悠地漫步到楼下。果不其然,一到楼下就看到那个王公子正不知死活地想轻薄那黄衣女子。 黄衣女子轻柔一笑:“这位公子请自重,你最好还是趁早离开,不然惹得舍妹动怒你可就走不了。” 王公子被黄衣女子的笑容勾得心里涟漪荡漾,哪里听得进什么忠告,脸上淫色毕露,满口污言秽语:“美人不用担心,本少爷自然不会冷落舍妹的,待你们二人跟本少爷回去后,一个做大一个做小,本少爷必定让你们······啊!”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王公子的惨叫夹杂着几声清脆的断裂声响彻了整条街,原本伸向黄衣女子的右手上的手指全部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垂了下来。 刹那间充盈的杀气让上官韬吃了一惊,更让他诧异是,这杀气竟然不是从黄衣女子身上发出,而是她身侧的蓝衣女子。此时她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握着一管通体幽蓝剔透的盘龙玉笛,竟是一直被舒王室深藏的虚魂引。而且没有任何灵力的她竟然在那短短一瞬间打断了那头肥猪右手的所有手指,手法又快又狠。 黄衣女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语气中的无奈倒真不像是虚假的:“就跟你说快点离开,好了,现在你真走不了。” “臭女表子,你找死!给我好好修理一顿再把她们卖到青楼里去!”王公子咬牙忍住手上的疼痛,冲他身侧的小厮吼道。 蓝衣女子转动着手中的玉笛,碧眸中的寒光愈盛。众小厮一拥而上,森冷的虚魂引划破秋风,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华丽的蓝色丽影,蓝影所到之处,骨断筋折之音随之响起。 看着那一个个在地上扭曲呻吟的人,上官韬心中并没有任何怜悯,为虎作伥者也该一并承担厉虎的罪孽。只是他不解为何这样一个年方二七左右的女孩为何在没有任何灵力情况下外功竟能修炼到如此高超,而且她的眼神,她的手法,完全不像一个豆蔻少女应有的。 就在上官韬还在沉思之时,蓝衣女子缓缓地走向已经跌坐在地的王公子,每一步都似踩在轻纱上,没有任何动静,却让王公子汗如浆出,浑身战栗不止。 “姑娘,姑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娘尊颜,请姑娘饶命啊!”王公子身如抖筛,不住地往地上磕头,什么面子都不顾了,只希望能从眼前的冷面罗刹手下留住自己的命。 王公子那清脆悦耳的磕头声终于让上官韬回过神来,虽然自己也是极度讨厌这个败类,不过他可不能让人在自己手里就这么死了,这回去还不让那帮死老头笑死?打定主意后上官韬走到蓝衣女子面前,抱拳略微作了个揖,心中百般不愿地开口替那个还在一旁拼命磕头的败类求情:“姑娘,这位公子乃是在下的客人,既然他也已经认错求饶了,可否请姑娘看在在下的面子上高抬贵手。” 蓝衣女子抬眸打量着上官韬,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月华锦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掩不住身上散发的尊贵气息。那笑容颇有点贵少风范,风流但却不下流。下巴微微低下,一双含情桃花眸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一拢大红色的锦缎长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雪莲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看不出一丝和那种猥琐之人有关的地方。 蓝衣女子久久不言,任凭那败类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响头,半晌,一个如山涧泉水一样清冷悦耳的声音传入上官韬耳中:“好。” 还没等松口气,上官韬就看着蓝衣女子抬起她那秀气的金莲小脚,踩在王公子膝盖上,猛地一发力,一道比刚才更为清晰的骨碎声伴着惨叫声再次响起,让围观的人群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上官韬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他拜托她高抬贵手,她答应后竟然转而动脚,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他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败类没有必要留在这世上。”依然是那清冷动听的声音,只不过话中的 阴冷让人不禁汗毛直竖。 听到蓝衣女子的话后王公子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拖着被踩断的腿匍匐爬到上官韬跟前,紧紧抱着他腿,夹杂着疼痛和恐惧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千昼公子,两倍,三倍,不,十倍!救我!千昼公子!救我,我可以让我爹给你们捐十倍的钱!” 上官韬厌恶地瞟了地上那坨烂肉,用力将自己的脚抽出来,转而继续向蓝衣女子交涉道:“姑娘这件事的确是王公子无礼在前,可是他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为他刚才的冒犯赔罪了,请姑娘放他一马,让在下也好回去交差。”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许久,蓝衣女子又悠悠开了口:“你确定这点痛苦能够弥补他做过的所有恶事?” 上官韬突然想起他之前在天悦阁里和自己讲过的事,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只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姑娘,他之前做过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在下只希望姑娘不要为难我,让我回去之后好向主人交代。” “哦?”上官韬刚才脸上的不自然没有逃过蓝衣女子的眼睛,“如果我不答应呢?”被蓝衣少女那似乎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死死盯着,上官韬心中也渐有怒意,语气也稍带不逊:“那么姑娘就别怪我出手救人了。” “十招。” “嗯?什么十招。”上官韬被蓝衣女子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的话搞糊涂了。 “你要能接我十招,这个人随你处置。否则,我要废了他。” “没问题。”上官韬不由觉得好笑。虽说她外功高超,但没有灵力,不会灵术,她真以为能赢过他吗?只是为何那黄衣女子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而不加以阻止呢?以她当下的修为应该很清楚这场胜负的结果才对。 还没等上官韬将脑中的那团乱麻理清,蓝衣女子的虚魂引已经直取他的咽喉。上官韬心中一凛,吃力地避开来袭的玉笛,狼狈地退开几步。 “姑娘岂可行偷袭这种低劣之举?”上官韬按捺住紧急运功而翻涌的血气,不可思议地看向转动着蓝色玉笛的她。 蓝衣女子眼中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横转玉笛再次向上官韬袭来。蓝光闪动间,蓝衣女子的动作似天仙翩舞,与玉笛的攻击完美地融为一体,观之只觉仿若一抹蓝色倩影在尽情放舞,只有深陷舞中之人才知其中的杀机四伏。 上官韬本以为能轻松取胜,却不想蓝衣女子所展现出的功夫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看似舞蹈般轻柔的招式却滴水不漏,毫无破绽,招招凶狠直取要害。他不得不承认单论招式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而且他理亏在先,何况对方只是一个没有进行灵术修行的小女孩,他又不得使出全力,于是渐渐落了下风。 眼前蓝色幽光一闪,上官韬空中纵身闪过,只觉耳边一股幽凉略过,几缕青丝飞散在空中,再回眸,蓝衣女子已一手握住被她掷出的虚魂引,另一只青葱玉手已经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姑娘技高一筹,在下佩服。”此女子果真深藏不露,掷出的玉笛竟然能如利刃一样削断他的头发,倘若此时她的手再多用一丝力道,估计自己脖子上要多出几道伤痕了。 听到上官韬已经认输,王公子吓得直接晕了过去。蓝衣女子不屑地瞅了他一眼,收回停留在上官韬颈间的手,冷冷地说道:“把那个败类带走吧。” “这……”上官韬大感意外。 蓝衣女子并不回答,转身离开:“毓姐,我们走。” 刘之毓闻言向上官韬微微福身,温婉一笑,随即跟在蓝衣女子离开。目视着那道蓝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缩为一个蓝点,一道轻微但又异常清晰的声音飘入了上官韬的耳中:“下次再见时,无需你手下留情。” 第2章 风波再起 “下次再见时,无需你手下留情。”换言之就是还会再见面吗?上官韬心里无缘由地泛起一股莫名的欣喜,只是,无需手下留情,意思是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成为见面就会大打出手的样子了吗?想到这上官韬又有点失落。 “皓轩,玄涛。”上官韬理好心绪,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低声唤道。 “少主。”两道一直隐藏在附近的黑影闪出,恭敬地半跪在上官韬身前。 “皓轩,带人去把那群败类弄回去,通知长老堂那帮老不死,本少主不玩了!这件事我就管到这,如果有人敢把今天的事泄露出去,哼,呵呵。” “属下遵命!”看到上官韬招牌式的冷笑,皓轩不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看来今天少主被气得不轻啊,自己还是赶快溜,不然容易引火烧身。 “玄涛,去查查刚才那两名女子的底细。”特别是那名蓝衣女子,那凛冽的杀气,还有那管虚魂引,他明明记得它一直被收管在皇城禁地里的,怎么会在她手中? “属下领命。”望着上官韬脸上那连自己都没注意的表情变化,玄涛心里暗暗念叨:少主不会是对那女子动了心了吧?看来这事得马上通知公主殿下。 秋日的夕阳如火,映照得上官韬脸上一片绯红,两人已经离开了许久,他依然坐在天悦阁阁顶对着天边的残阳出神,脑子里那蓝衣女子的身影挥之不去。 这应该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为奇特的一个女子吧,豆蔻年华,莲花绣罗裙,近身有淡淡幽香。持笛起舞时,柳腰身在衣上水云掩映下风韵婀娜,娥眉俏,桃花面,肤似凝脂,白若飞雪,唇如朱砂,不点而红,美如天仙却冰冷得似罗刹,竟让他找不到一个词能形容她。 眼看天边红日渐落,弯弯的娥眉月带着群星悄悄爬上夜幕,身边渐渐安静下来,空气开始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上官韬对自己尴尬笑笑,没想到自己也有对一个女子有这么大兴趣的一天,竟然都在这坐了好几个时辰了,大概是那女子实在是太奇特了吧。 上官韬顺了顺衣袍,纵身从天悦阁上飘然飞下,悠悠走向早已包下的夕临居。走到门口,本应安安静静的夕临居里竟然熙熙攘攘坐满了客人,上官韬不悦地把跑前跑后的小二一把拉住,一双桃花眸中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小二,本公子应该已经把这座客栈包下来了吧,这是怎么回事?” 和江湖人士打交道多了店小二自然知道上官韬的话并不是疑问,连忙解释道:“公子,公子,息怒。我们也不想啊,只是他们都带刀佩剑的,我们这种小本生意人怎么敢赶他们?” “让他们马上滚!本公子不喜外人!有事我担着!”上官韬的声音不大,但店里大多都是练家子,这么大动静怎么逃得过他们的耳朵,一时间,夕临居里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已经蓄势待发,掌柜的连忙出来和稀泥:“各位英雄好汉们,之前我也已经说过了,今天夕临居已经被这位公子包下来了,我们生意人讲求诚信,之前这位公子尚未归来,应大家要求为大家提供了晚膳。只是现在他已经回来了,就请好汉们不要砸小人的招牌,暂且离开吧,明日,小人请客,一定招待到各位满意。”眼前的公子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包下了整个客栈,必定大有来历,不是惹得起的人,就算明天免费开张他付的银子也足够了。 见掌柜都已经满脸赔笑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夕临居里的人也不好意思再闹事,反正也已经酒足饭饱,都陆陆续续离开。 “两位姑娘,你看你们是不是也·····”掌柜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上官韬耳中。两位姑娘?难道是······ 顺着声音看去,果不其然,刘之毓和那个蓝衣女子正旁若无人地优雅用着晚膳,仿若夕临居里的嘈杂与她们毫无关系。上官韬总算了解那些人非得在这里用膳的原因了,石榴裙下英雄折,自古亦然。 “掌柜,这两位姑娘是我的旧识,你忙你的去吧,她们的费用记在我账上就好。” “好。”掌柜稍微愣了一下,不用自己多费唇舌自然是好,不过这位公子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倾城绝色英雄醉,红颜柔骨少年迷,看来再风雅高洁的男子在那两名佳人面前也是无力抗拒啊。 上官韬踱步至二人桌边,客气地问道:“两位姑娘,介意在下在此就坐吗?” 本以为不知何日能再相见,谁知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妙不可言竟然这么快就让他们在夕临居里再次相见了。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蓝衣女子连头都不抬,一心一意地用着她的晚膳。 保持着抱拳半鞠的姿势上官韬才郁闷地意识到,怎么在她面前自己总是这么没有尊严呢?感觉有点那个……怎么说呢?好像有一点点贱呢?o(╯□╰)o明显和自己的行事风格不符嘛。虽说心里是这么想,不过身体却依然保持那恭谦的姿势,果然是有点那个啊…… 看出上官韬此时的尴尬,刘之毓善解人意地说道:“公子请坐,不介意地话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上官韬如临大赦,整衣正坐,心里对刘之毓的好感如潮高涨。一个冷淡如寒冰,一个和煦如清风, 怎么两姐妹性格差距这么大? 示意小二上一付新碗筷后,桌上又陷入了一阵沉寂,只剩蓝衣女子手中筷子与碗盘的轻微碰触声。 “客官,您的碗筷来喽。”小二的及时出现终于让上官韬有点事干了,举起筷子,伸向八宝素鸡,却被另一双筷子夹走了,巧合吧?伸向水晶虾仁,却被一把拨开;伸向樱桃凝露糕,盘中的糕点瞬间到了另一个碗里。一来二去,上官韬算是明白了,这小妮子是故意不让自己吃东西,变相地表示她的不欢迎呢。反正脸都丢过了,上官韬心一横,老脸一厚,大口地扒起白饭了。 刘之毓见状不禁莞尔一笑,略带歉意地说道:“公子请别见怪,舍妹脾气古怪,多有冒犯。” 上官韬闻言回之一笑,摆摆手说道:“毓姑娘太客气了,我反倒觉得令妹这样很可爱动人啊。反倒是今日我因故冒犯才该向二位赔罪呢。” “毓姑娘?”刘之毓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有些讶异。 “在下失礼了,在下是今日听到令妹对姑娘的称呼,不经意间脱口而出,望姑娘见谅。既然无意得知姑娘芳名,出于礼节在下应该自我介绍下,敝姓蓝,名千昼,请多多指教。”在说起自己的姓名时,余光中上官韬似乎看到蓝衣女子抬头瞪了他一眼,待他视线移到那边时,却又只见她依然在低头用膳。 “千昼公子言重了,今日之事乃舍妹许清懿顽劣,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刘之毓依旧应答得体,大家风范尽现。 许清懿,上官韬在心中牢牢记下了这个名字。名字与人都给人一种清秀娇柔的感觉,只是那冷漠的个性似乎和这名字有点格格不入。 膳毕,许清懿不发一言地起身向门口走去,上官韬忙问道:“天色已晚,清懿姑娘何往?女孩子家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外出走动。” 许清懿回眸瞥了上官韬一眼,含水绿眸中闪过一丝顽意:“这里不欢迎外人,我当然是和姐姐寻一个住处去。” 上官韬知道她在揶揄自己,只能无奈地陪笑道:“清懿姑娘见笑了,在下就算是再不喜外人也得为二位破例,就请二位今晚在此安心住下吧。” “可奈何我也不喜外人,只能辜负千昼公子的一番美意了。”许清懿一脸遗憾地叹气。 外人?指的不就是自己嘛?上官韬不禁在心中痛骂着那个该死的王公子,要没他那破事他至于和许清懿结下梁子吗?为求佳人一悦,上官韬心一横,强作欢笑道:“清懿姑娘尽可安心在此休息,在下今夜必不在此打扰。” 许清懿一听当即转身回到厅中,拉着刘之毓走向柜台对掌柜吩咐道:“掌柜的,请给我们两间上房,帐就记在那位千昼公子身上。” 对上掌柜询问的目光,上官韬点了点头:“只要是清懿姑娘的吩咐尽可满足。” “对了,打烊的时候记得把千昼公子请出去,我不喜外人。”在小二领着她们上楼之时,许清懿特意探下头吩咐道。 这小妮子还真打算让他到外面过夜啊?上官韬无奈地扶额。自己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被一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吃得死死的呢?她还真是狠心,龙海乃繁华之地,商贾往来频繁,客房一向是炙手可热,这个时辰了叫他上哪找客栈去?总不能把里面的人都轰出去吧? 忽然间,上官韬似乎感受到了几道灼热的视线,抬头一看才发现掌柜和店小二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有个小二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都是男人,我们明白你的感受。”搞什么?弄不好外人看见了还以为自己被女人甩了呢!而且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威严了呢?以前哪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世风日下啊! 戌时,夕临居准时打烊,让上官韬哭笑不得的是那小妮子竟然还专门下楼看着自己被“请”出去,亲手关上了大门。 站在萧瑟的秋夜里享受着寒风的洗礼,上官韬不断告诫自己,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正当上官韬还在进行自我催眠之时,夕临居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千昼公子,快进来吧,外面寒气重,小心别伤了身体。” 一杯暖酒下肚,上官韬才觉得僵冷的身体慢慢活了过来,转头向身侧的刘之毓道谢:“多谢毓姑娘,这副丑态让你见笑了。清懿姑娘的气消了吗?” “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才对,千昼公子盛情款待而舍妹却这样为难公子让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公子放心,她没有生气,就是喜欢和她看不惯的人作对而已,千昼公子不用挂意。”刘之毓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让上官韬倍感无力。生气还好说,没想到自己已经荣升为她看不惯的人了,真是被那头猪害死了。不对,归根结底还是那帮老头子害的!要不是他们他怎么会和那头猪扯上关系?于是上官韬又在心中给他们记了一笔。可怜上官韬聪明过人,但在气头上却也忘了,如果不是他们他今日也不会遇上她。可怜的长老们又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一笔冤枉账。 谈笑间,一缕哀婉的笛音呜呜咽咽地响起,似一个婴孩无助的呻吟,轻微飘渺,却又拨撩得人内心涟漪微漾。笛音幽怨绵长,似秋雨萧瑟,丝丝缕缕,欲断还连,打落一地残花,冷风过境,卷起一地无遮无护最后无奈逝去的哀怨。 哀伤之间,笛音渐渐低沉,若如风吹秀木,雨打梧桐,虽受百折亦然不屈,不甘藏于怀,暗暗积蓄,只等那惊天之时。 转瞬,音调一扬,嘹亮的笛声似困兽出笼,不甘,悲愤,痛苦,在长啸中爆发,携带着无数仇恨撕裂周围的一切。 发泄过后,急促的笛音渐渐褪去,音韵开始趋于平缓,仿佛暴风雨前海潮褪去,月明风清,沙洲人静,只是平静中海潮若有似无的低吼,依然透露着曲者的哀,曲者的痛,曲者的恨,最终在短暂的虚假安宁中划上中止符。 紊乱,纠结,惊诧,还有被笛音染上的哀伤,这是上官韬此刻的心境。萦绕于耳际的哭喊,无助,不甘,愤恨,让他久久无法从这阵笛声中回过神来,直到耳边传来刘之毓的呼唤,他才猛然从这场幻梦中惊醒。 “毓姑娘,这曲子是……”上官韬此刻心中无数疑问凝滞胸口,堵得他心里一阵闷意。 刘之毓对上官韬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只是语气中带着一丝疼惜,嘴角常带的笑意也不知在何时隐去:“这首曲子名叫十夜,是舍妹四年前所作,为了提醒自己莫要忘了那黑暗的十年。” 十年?那不就是几乎是她出生之时?这首哀婉动人,饱含恨意的曲子,以及黑暗的十年,上官韬似乎隐隐理解那拒人千里的性格是怎样产生的了。 看着上官韬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刘之毓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千昼公子,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掌柜的已经在二楼给你安排好房间了,我先回房了。” “好。” 见上官韬依然一脸心事的样子,刘之毓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一夜难眠。 每当闭上双眼时,那笛声便似着了魔一样在耳畔呜咽,心情也随着音韵起起伏伏,难耐寂寥。 听着耳畔渐渐响起莺鸟悦耳的鸣叫,上官韬用力睁开因失眠而胀痛的眼睛,让小二送来洗漱用具,认真洗漱整理一番,依然风度翩翩,看不出失眠带来的问题。 刚下楼,就看见那一抹蓝色身影正独自一人坐在楼下饮茶。一回想起昨夜的笛声,昨日堆积的恼意刹那间烟消云散。信步走到她身边,含笑问道:“清懿姑娘昨夜睡得还好把吧?” 许清懿并没有回答他,依然自顾自地低头品茗。 看来自己真是被讨厌了啊。上官韬也不恼,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只见她无瑕如玉的面庞在茶水热气的氤氲下微微透出一丝红晕,令观者无不动心。 “清懿姑娘,毓姑娘呢?怎么没看到呢?”上官韬回过神来才发现刘之毓并没有陪在她身边。 “走了。”许清懿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 “走了?那清懿姑娘怎么没和她一起走呢?”上官韬不解。 “等人。” “等人?朋友?” “官差。”虽说声音还是一样清冷,不过今天她的心情似乎不错,难得回答自己这么多问题。不过等官差是怎么回事? 这边上官韬还没得出个结论,一个熟悉而又让他厌恶不已的声音传了进来:“快搜,别让那个该死的贱人跑了!” 竟是姓王的那个人渣! 上官韬看向依旧淡然的许清懿,只见她眼底浮现一抹了然,静静地等着他们进来。 第3章 相救 果不其然,王公子在一帮捕快的拥簇下坐在一把精致的雕花椅上大摇大摆地让人抬了进来,脸上依旧的神情依旧令人作呕。 “千昼公子?你怎么会在这?”看到与许清懿迎面相坐的上官韬,他大为讶异。听说昨天就是他派人送自己回去的,王公子对上官韬还是怀有一丝感激的。 “昨日阁下的轻浮连带我冒犯了清懿姑娘,今日我自然是来向其赔罪的。”为这种废物得罪佳人那可是得不偿失,上官韬的眼神中饱含鄙夷。 “你!”王公子被人当面拂了面子,不由大怒,气急败坏地冲他带来的捕快们吼道:“把他们两个全部抓起来带回去!” “嗯?英机少爷,您一早不是说只要抓一个女的吗?怎么多了一个?”众捕快们见上官韬一脸不善的样子,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我说抓就抓!那个臭丫头更别放过”想起昨日上官韬救他之时那一脸厌恶和现在鄙夷,王英机恨不得把他和那女子一起撕碎。 “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上官韬缓缓站起,剑眉倒竖,一双桃花眸中流泄出危险的气息,凌厉的目光轻蔑地扫过眼前的这帮鹰犬,周身散发出阴冷的灵气令其他人汗毛直立,两腿似灌铅一般无法动弹。 经历过昨天噩梦一般的经历后,王英机自然不敢轻敌,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花了大把的银两请来帮手,他两手一拍,冲门外喊道:“还不快进来!给我把他们的拿下!” 两道黑影应声闪入,直奔上官韬身后的许清懿,柿子拣软的捏,这个道理一般人还是懂的,只可惜眼前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自王英机进入夕临居后上官韬就已经注意到外面有两道非常微弱的气息,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王英机带来的捕快都是不通灵术的酒囊饭袋,只怕自己置身在灵气的中心也会漏掉那极力隐藏的气息。 在那两道黑影接近许清懿之前,上官韬早已一个瞬身挡住二人,四掌相对下灵气激荡,奔腾的雷霆之力怒吼着将周围的桌椅击得粉碎。上官韬只觉好像体内一股奇怪的寒流游窜,只是情势骑虎难下,他无暇多想。 在三人僵持不下之际,玉笛声响,只觉如清风拂叶,幽谷回响,静谧悠远,竟硬生生将三人体内翻滚躁动的灵力抚平得仿若一泓清水,平静无波,三人借势收回,各自退到敌方攻击范围之外。 许清懿将虚魂引收回袖中,径直走到上官韬身侧,不知从何处拿出一粒凝玉般的药丸,不由分说地塞到他口中:“吃掉它!” 这种来历不明的药丸上官韬怎么可能乖乖吃下?正当他准备吐掉之时就听到许清懿冷冷地说道:“你已经中毒了,要是想死的话就把那颗百草丹吐掉吧!” “中毒?”上官韬有点瞢了?自己好好的怎么会中毒?而且百草丹这种奇药她又是哪来的? “他们两个是暗夜双星。”许清懿简短的一句话让上官韬赶紧把已经到了唇边的百草丹吞了回去。 暗夜双星凶影,煞影,江湖上恶名昭着的双子杀手,毒王谷门下弟子,自幼就以各种奇毒蚀体,将毒性融入自身的灵力中,练就一身独门邪功,与人交手时只要灵气相接,必定会被其灵气侵蚀中毒。在十年前两人叛出师门,只要有人出得起价,无论善恶,无论男女,他们都可以为金主除掉,十年来死在他们手下的人不计其数。没想到王英机那败类竟然舍得花大价钱请来这样的人物。 此时惊讶的不止是上官韬,对面的暗夜双星更是感到心惊,他们兄弟二人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从一招中看出身份。眼前那个蓝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明明身上没有一丝灵气的波动,却能吹奏出那样诡异的曲子,让他们二人的灵气几乎无法控制,而且身怀秘药百草丹,看来此次流年不利,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相对于上官韬的惊讶,暗夜双星的心惊,许清懿依旧平静如初,好像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她衣袂一甩,脚下凌风一动,趁着凶影,煞影分神之时,右手早已掐上了王英机的脖子。 “这就是你救下的人渣啊,怎样?今日还要救他吗?”许清懿无视于王英机痛苦的挣扎和他身侧慌乱的捕快,语带嘲讽地向着上官韬说道。 人们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上官韬总算知道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了。经过昨日那破事之后,在她心中自己果然形象不佳啊,自己的态度都这么明确了她都不忘讽刺自己。一边注意着暗夜双星的一举一动,上官韬无奈地笑道:“清懿姑娘,昨日出手干涉并非在下本意,今日他仍恶性不改,在下怎么可能再犯同一个错误呢?” “很好。”许清懿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渐渐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见王英机的脸色开始由白变紫,围在他身边的捕快们真是又急又怕。急的是王英机一旦出了事,知府大人怪罪下来自己可承担不起,必须得出手救人,怕的是眼前的女子绝非善类,他们都明白冒头的话绝对不会下场很凄惨。一时间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他们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王英机请来的高手。 不远处的凶影和煞影也是身陷两难,眼前和他们对峙的这名红衣男子身手不凡,单论修为甚至在自己之上,贸然出手必定占不了便宜。 僵持之下,王英机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眼见他即将魂归黄泉之时,凶影向煞影偷偷使了个眼色,从袖中轻轻抖出一包毒粉,冷不丁地向上官韬撒去,二人随即向背对他们的许清懿的后心袭去。 上官韬见状本想纵身避开,不知为何身体却猛然向前冲去,径直穿过那团白色的毒烟,费尽全力追上了凶影,一掌打碎了他的右肩,却只觉体内灵气乱窜,两腿一软跌落在地,再也无力追上前面的煞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煞影手中暗藏的利器凶狠地刺向许清懿,一句声嘶力竭的喊叫伴随着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清懿!小心身后!” 寒光一闪,一截断臂带着飞溅的血花在空中飞舞,再一掌,满灌的雷霆之力将断臂之人打得凌空飞出,嘴中吐出的鲜血将整个空中布满了绯红的血雾,浓浓的血腥之味令人闻之作呕。 只见一袭青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猛然砸入众人眼中。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一头如雪的白发略显凌乱地散落在耳际,全身散发着跟他手中滴血的长剑一样冰冷的气息,白皙的皮肤,刀削的眉,,薄薄却紧抿的唇,一双漆黑的眼珠冷冷地看向已经死去的煞影,胆敢伤她之人,无论神鬼,以命弑之。 如果说许清懿给自己的感觉是一种疏离的冷漠,那这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就是真正的冷酷,不论是刚才一招将煞影毙命之时那凶戾的杀气,还是此时静默不语时的冷峻,都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叶雨,从他身上拿到解药,没有,就杀了他。”许清懿一把将王英机扔开,视线瞄向刚才被上官韬击倒在地凶影,对身侧的青衣男子命令道。 “是,小姐。”没想到那冷冽的男子竟然对着许清懿恭敬地点头领命,走到凶影身边,“听到了吗,把解药交出来。” 凶影吃力地从地上坐起,余光看着倒地死去的同胞弟弟,摇头大笑道;“哈哈哈,追魂散乃师傅所制奇毒,无药可解,即使有秘药百草丹也救不了他,你们就看着他痛苦地死去吧。” “是吗?那你就到地狱里去找你的师傅忏悔吧。”许清懿从叶雨手中接过长剑,一剑刺穿了凶影的胸膛,彻底让他从内脏被震碎的痛苦中解脱。她踱步走到上官韬身边,蹲下身跪坐在地,轻轻地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上了一抹温柔:“感觉还好吗?” “咳咳咳······”上官韬刚一张口,鲜血就伴着一阵强行抑制住的的咳嗽声从嘴角溢出,将许清懿水蓝的裙子点缀上一点点刺眼的艳红。他费力地抬手试图将血迹抹去,只是不断渗出的血让他的脸颊抹得一片绯红,只得强打笑颜安慰她:“咳咳······没事,我可没这么容易死。” “傻瓜,你根本没必要救我的。”许清懿的声音有点颤抖。 难得的感情流露让上官韬心灵深处某个地方被拨动了,想到自己竟然就要这样窝囊地死去,他心里真是堵得慌,这么一想他竟然鬼使神差把心底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回事,明明想闪开的,可身体不知为何竟然自己跑出去了。昨日初遇时,第一眼我只觉得你真是个美丽的女孩,可是后来的事情让我觉得你真是一个任性又难伺候的女孩子,明明才是个小丫头却又那么不可一世,简直是不可理喻。然后在昨夜被你赶出去后我也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为何没事对你这么好奇,只是你的那首曲子又让我不知为何放不下自己的······呜······好痛!” 许清懿毫不温柔地将上官韬往地下一放,起身站起,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小瓷瓶扔给叶雨:“叶雨,喂他把这瓶百草丹吃下去。原来我是个任性又难伺候,不可理喻的小丫头啊。” 看着明显抓错重点的某人上官韬的嘴角隐隐抽搐着,刚才那莫名的温柔将自己的心给抚成了绕指柔,然后再用力一棒打醒,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女子啊,连给将死之人的一丝虚伪关怀都这么吝惜。 “吃药!”叶雨动作粗鲁地将一整瓶的百草丹灌入上官韬的口中,让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阴冷敌意。 “叶雨!”许清懿低沉的声音传来,叶雨动作一凛,慢慢将上官韬扶起,将自己的灵气与他相接,协助他将体内乱窜的灵气调理平稳。 不可思议的,上官韬发现刚才中毒时的所有不适竟然消失了:“这是?毒解了?” “不用高兴得太早,现在只是用大量百草丹将你体内的毒性压住,不过在一两个月内是不会复发的。要想完全解毒的话还是需要解药的。”许清懿冷冷的说道。 被这么一说上官韬原本雀跃的心瞬间冷了半截,也就是说他的寿命只剩下短短的一两个月了? 看着上官韬由晴转阴的表情许清懿不禁心情大好,连语调也有点上扬:“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解,要是我心情好了的话可以考虑给你解药。” “解药?不是没有吗?”上官韬不由大吃一惊,而且是她给? “我现在能帮你压制住毒性自然能帮你解毒。好了,不跟你废话了,该是看好戏的时候到了。”许清懿打断上官韬的疑问,转头向叶雨问道:“叶雨,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姐,东西都已经到手了。大小姐和司徒明应该也快到了。” “很好。”许清懿点点头,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转身走出夕临居,“该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群捕快已经趁着刚才的混乱带着王英机逃走了,夕临居里只剩自己和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掌柜和小二。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上官韬无奈地追上去,眼角一瞥,呵,五千两,还真是阔气啊,那丫头,被毁掉的那几张桌椅再精致也不值五千两吧? 刚才因为中毒无暇他顾,看着毕恭毕敬地跟在许清懿身后的叶雨,上官韬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虽然不是最强的,但是在年轻一辈中应该是少有敌手,没想到这个白发男子竟然如此厉害,在他杀入夕临居前自己竟然察觉到任何的波动,估计他的实力和长老堂那帮死老头应该有得一拼!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像这样高傲的高手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言听计从呢?这个女子,似乎越来越让人感到好奇了。 第4章 衙门 “知府衙门?”上官韬看着那鎏金的牌匾,满腹狐疑,这是要干什么? 许清懿目光一指,叶雨会意地走到鸣冤鼓前,青袖一拂,激荡的风灵震动着鼓面,阵阵鼓声穿透层层门墙传遍四方。 王卫正和王夫人在后堂心疼地看着刚刚狼狈逃回的宝贝儿子,却听闻门外传来如滔不绝的鼓声,不由大怒,冲着一旁的手下吼道:“去看看何人击鼓!先抓起来打他五十杀威棍。一帮刁民!” 见王卫正在火头上那几个捕快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急匆匆地赶到衙门外查看。只是没想到眼前竟然又是那几个煞星,吓得他们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哪敢去想什么杀威棍。那血淋淋的断臂和漫天绯红的血雾还历历在目,谁能保证下一个遭殃就不是自己呢? 看到一帮人狼狈不堪地挤进屋来,王卫心火更起,怒不可遏的声音似沉雷滚滚:“干什么!人呢?” “老爷,是······是她······她来了!她来了!”捕快们语无伦次地哆嗦着。 “一群废物!连话都讲不清楚吗?”看着手下那熊样,王卫手起一掌,将带头的捕快刮得连退几步,脸都侧向了一边。 “一定是那妖女来了!我得快点逃!快点逃!不然她会杀了我的!”卧倒在床的王英机见状自然明白何人到来,知道大祸临头,挣扎着从床上滚落下来,手脚并用地向门口爬去,脸上的表情骇人,满溢的恐惧不言自喻。 一旁的王卫和王夫人此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护子心切的王夫人银牙紧咬,脸上厚厚的脂粉在脸部的扭曲下簌簌直落,用力往床沿一拍,站起身咬牙切齿地恨恨怒道:“老爷,那个贱蹄子把英儿伤成这样还敢找上门来,如果今天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你这个知府大人还有何脸面于世!” 王卫本就怒火中烧,何待他人提醒?他一把将在地上爬行的儿子拉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几乎要将王英机的脸烙出一个洞来:“看看你们这都成什么样!不过一介刁民,难道她还敢光天化日下在知府衙门行凶吗?都随本官到大堂,看本官如何惩治她!” 无论王英机如何苦劝王卫都不为所动,执意带着一干人等到了大堂,将惊堂木往桌上一拍,颇有些派头,厉声喝道:“何人击鼓!” 一蓝衣女子带头走进大堂,身后两名男子一红一青,男才女貌,观之心悦,没想到打伤自己宝贝儿子的竟然是这样一位妙龄少女。三人自进堂之后一直傲然立于眼前,蓝衣女子身后的青衣男子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不由心头再添一笔新恨:“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行礼!” “想让我们下跪?你还不够格!”许清懿横眉冷对,语气中的挑衅让王卫额头的青筋嶙峋可见。 “大胆!把她给我拿下,重重地打五十大板!”王卫愤怒地冲左右咆哮道,却不见有一人敢动手,估计那血腥的场景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王卫正欲发作时,却听闻衙门外传来通报声:“总督大人到!” 来不及计较眼前的情况,王卫急急忙忙带人赶到门口去恭迎大驾,却只见总督司徒明此次竟是轻装前来,身后只跟了几个侍卫,与一位黄衣女子向着府衙走来。 待司徒明一行来到衙门口,王卫忙带着众人跪下请安:“下官不知司徒大人大驾,有失远迎,请大人见谅。” “无妨。王大人请起。”此次只是奉命前来,却不知缘由,行程匆忙根本来不及交代下去,自然无人知晓。 司徒明往里一探,目光一敛,脸上和煦的笑意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脸严肃地向王卫问道:“王大人当下是否公事中?” 王卫被司徒明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点懵,只好据实回答:“禀大人,下官确实在审案。” “哦?”司徒明眉毛一挑:“被审之人所犯何罪?” 见司徒明对此事感兴趣,王卫忙添油加醋地向其描述道:“司徒大人您有所不知,下官所审罪犯乃一女子。该女子不守妇德,以下犯上,在昨日竟当街殴打犬子,致使犬子手腿伤折,而今日更是藐视公堂,公然顶撞下官,实属罪大恶极!” 司徒明闻言嘴角竟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淡淡地说道:“是吗?那我真该去见识一下这名罪大恶极的女子呢。” 司徒明那不同往日的反常表现,让王卫心里有种莫名的忐忑,见其已经率先走了进去,他也只能尽力不去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虽说司徒明此次前来并没有声张,不过那声响亮的通报和不久前的那阵鼓声,周围好奇围观的民众渐渐多了起来。 门口离大堂很近,只有几步之遥,很快司徒明一行就到了堂中。上官韬好奇回头一看,不由惊讶地叫出声来:“毓姑娘,怎么是你?” 走在司徒明身侧的刘之毓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上官韬的疑问:“承蒙千昼公子昨夜款待,只是毓有要事在身,不辞而别,望公子见谅。” “不妨不妨,千昼并非粗莽之人,岂会见怪。” 话毕,刘之毓走到许清懿身边,不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只见许清懿转头看了上官韬一眼,就立刻将视线收回。 待她们二人说完,司徒明径直走到许清懿面前,屈膝半跪,恭敬地向她请安:“司徒明拜见小姐。” “起来吧。”许清懿似乎习以为常,语气平淡如常。她转眸看向王卫,轻启朱唇,一句戏谑将王卫的架子击得烟消云散:“姓王的,你说,你有资格让我跪吗?” 王卫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上官韬和叶雨,又看向在许清懿身侧侍立的司徒明,两腿一软跪倒在地,清脆的响头磕得响彻大堂,口中连忙不住求饶:“小姐饶命!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尊驾,请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众捕快见王卫如此,也连忙跪倒一地,生怕惹了红颜怒,一夕身命赴黄泉。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只可惜我只是个任性又难伺候的小丫头,没法变成大人饶你一命。”许清懿故作为难,眼神还时不时地瞟上官韬几眼。 此时上官韬心里真是欲哭无泪,怎么这丫头这么记仇?自己几句无心之语她竟然记得这么牢,这种时候还不忘拿出来寒碜一下自己。 “司徒明!”许清懿收起玩笑的态度,走到公案前坐下,双手托腮厉声问道:“按舒国律法,为官者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勾结奸商混乱市场,纵容亲属祸害百姓,应处以何刑?” “启禀小姐,该处以凌迟之刑。”司徒明据实回答道。 “那官宦家属恃权行恶,强抢民女,淫人妻儿,甚至杀人害命,这又该如何处置?” “情节轻者杖责一百,刺配边疆永世为奴,情节重者当处车裂之刑,五马分尸。” “很好。”许清懿满意地点了点头,“叶雨,将东西交给司徒明。” 司徒明从叶雨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裹,打开之后竟是一叠厚厚的书信,纸张之类的物什,不由有些疑惑:“小姐,这是?” “这是你治下全境所有贪官昏官的罪证,包括底下这位王大人的。”许清懿冲王卫努了努嘴,“限你三日之内将所有人抓获,按律就地执刑,不必等刑部公文,所有赃物一律充公!这位王大人家中查获的赃银派人送到这位公子手里,由他处理。” 上官韬见许清懿提到自己不由大感诧异,完全搞不懂她的意图。 “小姐,这样做不合律法,恐怕不太恰当吧?”司徒明听闻要他不等刑部公文就执行判决,连忙询问道。 许清懿摇摇头说道:“司徒明,看来你还未深涉官场,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在朝为官大部分都有后台,若等你公文到京,被这些黑手一干涉,很多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所以不用担心后果,不许手下留情,按律严惩,之后的事京中自然有人替你善后。最后再告诉你一句,为官之时洁身自好是好,但别忘了自己手下的人,若无利刃悬在他们头上,没有那么多人能够真正当好一个官。” “司徒明谨遵小姐教诲,必定严办此事!绝不手软!”自从相遇被救,到后来被支持进入官场,步步高升,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并不能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她并非什么显贵之后却权势极大,经历的尘事,思想和城府已经非常人所能及,或许自己花甲古稀之后都不一定能达到,所以她所说的所有事情他从来不曾怀疑。 见事情已然毫无转机,王卫急火攻心,当即瘫倒在地,无法起身。许清懿不屑地瞟了王卫一眼,对司徒明的侍卫命令道:“把他扔出去,告诉那些百姓,今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无须手软,就算失手杀死也毋须领罪。” “这······”不明内情的侍卫看着这个连总督都对其毕恭毕敬的女子在给自己下命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把视线投向司徒明。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小姐的话吗?” 被司徒明一吼,这一干侍卫立刻手脚麻利地将人给扔了出去,看来司徒明的手下训练得还不错。许清懿随即转向叶雨说道:“叶雨,进去后堂把那个败类抓出来,别给我弄死了,然后把他也扔出去。” “是,小姐。”一个瞬身,叶雨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踪影,不一会功夫就见他拎着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王英机走了出来,一抬手就把他扔到了人堆里。 听着门外传来的惨叫声,百姓的叫骂声以及拳脚落在人体上发出的沉闷响声,上官韬不由暗暗腹诽:刚才还说按律执刑呢,现在竟然动起私刑来了。不过听到百姓那痛快的叫骂声自己似乎也不觉得她有多可恶,反而对她更感兴趣了。 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上官韬上前问道:“清懿姑娘,刚才你说要把银子交给我是为何?” “你这次出来不就是答应要把银子带回去吗?既然你是为了我的事而耽误,我自然不会让你白走一遭。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三天之内司徒明定会把银子交到你手里的,我们就此别过吧。”许清懿若无其事地说道。 “等等!”他是雨轩宫少主的事只有宫内的人才知道,她竟然摸清了自己的来意,这女子到底有多神通广大啊。而且她要走了自己的解药该怎么办?“清懿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的住处,日后在下必登门答谢。” “这倒不必,一月之后,你到垩山之巅找我,我自会给你解药,韬韬。” 第5章 玉佩 一声韬韬,瞬间唤回了那两日一直游离在脑海之外的理智。那一声亲昵的呼唤所带来的暖意,被随之而来疑惑所吞没。那时上官韬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与应负的责任,那两日的他似乎换了一个人,被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只是纯粹像一个没有思想的陀螺一般漫无目的地绕着一个中心旋转,盲目而危险。 “少主,玄涛堂主求见。”属下的通报打断了上官韬的思考。 “让他进来。” 不一会,一身黑衣的玄涛走了进来。上官韬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缓声问道:“调查结束了?” 玄涛的表情有些怪异,半晌才回答道:“是。” 上官韬放下手中的杯子,狐疑地看着玄涛,语带不耐地说道:“那就快汇报查到的结果!” 玄涛依旧沉默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上官韬汇报他调查到的结果。 玄涛的沉默激怒了上官韬,他红袖一挥,桌上的茶杯瞬间被风刃切得粉碎,怒目看着玄涛,满溢的怒气从他口中一字一字地吐出:“说!马上!不然你就等着和它一样的下场!” “报告少主,属下……属下一无所获。”嗫嚅半日,玄涛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上官韬怒不可遏地揪着玄涛的领子,难以置信的神情溢于言表:“你说什么?一无所获是什么意思?” 看着上官韬激动的模样玄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雨轩宫的情报网堪比皇室,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任谁也无法相信,只是现实就这样活生生地摆在面前,让人无法去回避:“少主,我们动用了雨轩宫所有的探子和人脉,却连蛛丝马迹也没有得到。无论是身世背景,还是年龄姓名,我们都一无所获,甚至连这两个女子是否存在我们都无从得知。” 上官韬松开了手,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深不见底的恐惧牢牢包裹了他。直到此时,上官韬才深切地感觉到那双似乎看穿一切的绿眸散发出来的森冷与恐怖。无论是雨轩宫还是自己埋藏最深的秘密,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的眼底,而自己,竟然对她一无所知! 一个年未及笄本应天真烂漫却冷漠傲慢,城府深沉,睥睨一切的少女,手握本应深藏大内禁地的虚魂引,出手阔绰,深藏不露,毫无灵力却身拥一身令自己自叹弗如的武功,一首笛曲竟能硬生生将自己的灵力抑制,连青衣男子那种高手也任她驱使,这一切组合在一起是多么的诡异,自己当时竟然一点怀疑都没有,这一刻上官韬才感觉到自己的天真是多么愚蠢。更可怕的是她的势力竟然渗透如此之深,短短时间集齐多省官员罪证,堂堂总督封疆大吏也完全听从她发号施令,竟敢违反朝廷规定和律法,擅自处置朝廷官员,公然将数额巨大的赃银送到自己手上,甚至京中还有巨大的黑手帮他们摆平此事,如果她不怀善意,那事情该如何收拾?更何况自己的性命现在还在她手里攥着,他有办法和她对抗吗? 思及此处,一股寒彻骨髓的凉意爬上了上官韬的脊梁。他猛然站起,转身走进内室,取出笔墨,持笔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将信书疾笔挥就后用火漆将信封封好,从红袍内掏出一块通体剔透的碧玉,一并交到玄涛手中,语气是玄涛从未听过的急迫:“玄涛,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就算是连续使用御风术也罢,我要这封信能在一天之后到达京城交到景王手里,听清楚了没有!如果景王不见,就把这块玉佩交给他。” “是!”看到上官韬那骇人的表情玄涛心中一凛,不敢多说什么,认命地接过信和玉佩,念动术诀催动灵力,驾风而去,看来这次可能要灵气透支了。 望着玄涛远去的身影上官韬心中五味杂陈,这种纠结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来。虽然很早之前自己就下定决心和那个地方断绝一切关系,可是他的亲人依旧在那里,在没有弄清一切之前,他不能放任潜在的危险逼近他们。一想起那抹水蓝色的身影,他的心蓦然一沉,无法控制地害怕她真的成为自己的敌人,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百般不愿伤害她。可是他必须保护自己的家人,还有雨轩宫里的她,为了预防不测,他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下定决心后,他急忙召集还在龙海县逗留的所有属下,让他们尽快回到各自所属的分舵,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往雨轩宫飞奔而去。 京城,景王府。 时值金秋,沾满秋露的丛丛秀菊湿润晶莹,含露绽放,散发出缕缕幽香,飘满了水池岸边。醉卧花丛之中,馨香溢鼻,恍若飘然离于尘世,了无牵挂,忧愁匿踪,奈何睁眼之时,黄粱一梦的失落却让渐渐清醒的心更加痛苦。 昨夜身埋菊花中对月狂饮,不料竟在此醉倒睡了一夜,再次睁眼之时已是翌日黄昏。看着在昏黄的余晖中肆意灿烂的那一片片金黄,上官博默默地拿起酒瓶满满地又灌了一大口。轻弦,你看见了吗?你最喜欢的秋菊又开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 心若黯然神伤时,纵是铁骨也枉然。墨轻弦魂归碧落已二载有余,只是每当看她当年亲手种下的秋菊灿烂地开满绕着弦语湖开满整个后花园时,上官博的心总是不住地一阵一阵抽痛。原本以为她能与自己相伴一生,却只叹红颜薄命,她竟先走一步,徒留满园的秋菊,年年似锦。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称是有急事相见!”一道急促的喊声不和谐地划破了满园的忧思。 “滚!”上官博用力将手中的酒瓶掷出,擦过门房的脸,在他身后碎成一地残破的思绪,浓浓的酒香溢满回廊。 每到秋菊盛开之时,王爷总会变成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门房小心翼翼地走到上官博身旁,将手中的玉佩拿出,惴惴不安地说道:“王爷,那个人说无论如何今天都必须见到您,他说您见到这块玉佩就明白了。” 上官博抬起头,用力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玉佩上熟悉的纹路直直地撞入他的眼中。 “那个人在哪?”上官博在看清玉佩上的纹路后,紧紧地抓住门房的肩膀,满口酒气地吼道。 “在······在府外候着。”门房咬牙忍住肩上传来的疼痛,好不容易从齿缝中憋出一句话,再下一刻,眼前的上官博已经消失无踪。 第6章 皇宫反应(上) 上官博飞身掠过重重楼阁,心里是阵阵按捺不住的激动。是他回来了吗?在他生命中和轻弦一样重要的人。十年前他无力阻止父皇,他会恨自己吗?和他见了面自己该说什么呢?怀着忐忑与不安,他兴冲冲地打开王府的大门,久违的称呼脱口而出:“韬韬,你回来……了” 看到眼前这个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迹的陌生男子,上官博激动的神情瞬间僵在脸上,疑惑地问道:“你是……”他怎么会拿着韬韬的玉佩?看他浑身紊乱的灵脉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血腥之气,明显就是为了赶路灵气使用过度的表现。 “阁下就是景王殿下吗?”玄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头戴束发嵌玉紫金冠,身着金丝秋菊吐蕊藏蓝箭袖,束着蝴蝶结子五彩长穗宫绦,外罩鸦青色绣金镶边菊纹凤尾暗花缎面圆领对襟褂,登着青缎白底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雪山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似桃花含秋波,倒与某人有一点相思。虽脸色惨白周身散发出浓浓酒味,但眉目间透露出的尊贵与高傲却让人无法忽略。 “本王就是,你找本王有何事情?”来人不是自己想见之人,上官博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他手持韬韬的随身玉佩,还是得把他的来意问清楚。 “景王殿下,在下玄涛奉我家少主蓝千昼之命将此信尽快交到殿下手中。”玄涛从怀中掏出上官韬的亲笔信,双手递到上官博面前。 “蓝千昼?”上官博面露惑色,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物啊?他怎么会写信给自己?上官博将信封上的火漆去掉,从中取出信件,刚看到开头他的脸色就蓦然大变。 “皇兄亲启: 十年未见,皇兄身体是否安好?愚弟身远万里甚是挂念。愚弟乃被皇族驱逐之人,本不该与皇兄再有牵连,然而此次冒昧来信实是有要事相告。 数日前愚弟在龙海偶遇一奇女子,该女子神通广大,势力惊人。本应被封印在禁地深处的魔笛虚魂引不知如何,竟落入了她之手,其手下之人均是一流高手。更有江南总督司徒明与之勾结,听其命令行事,在未经刑部复核下令之时,就以整顿吏治为名私自将大批有犯罪嫌疑的官员就地处置,京中更有黑手为其善后掩盖真相。愚弟担心此事可能危急社稷,故特意托书相告,望皇兄阅罢此信后立刻入宫向父皇禀告此事,切莫耽搁,以安吾心。 另愚弟现在身处江湖,甚是逍遥自在,望皇兄切勿挂念寻找。 愚弟上官韬亲笔。“ 果真是韬韬!原来他现在依然平安无事,上官博心中的一个心结今日终于得以解开。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将信件收入怀中,唤来门房吩咐道:“带这位阁下前往天月阁休息,记得以最高礼仪待之。” 接着上官博随即向玄涛抱歉一笑:“本王现在有要事急需处理,无法亲自招待阁下,手下若有怠慢之处敬请海涵。” 话音刚落,上官博也顾不上礼仪,念动风诀,纵身向皇宫快步飞奔而去。 皇宫,龙极殿。 上官天翊正在书案前批改奏章,却听闻内侍通报景王求见,他不禁大为纳闷。自己的这个儿子为情所困,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把自己关在王府后花园的小木屋里,今日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宣。” “宣景王殿下觐见。” 太监们的通报声刚落,上官天翊就见上官博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的神情甚是急切。待他走近身边,那股浓浓的酒气立刻氤氲在鼻腔里,煞是呛人。上官天翊眉头一皱,语带担心地叹道:“博儿,轻弦都已经离世两年多了,你也该放开了吧?你年年如此酗酒消沉让父王和母后甚是担心你的身体啊。你今年也已经二十又三了,待明年开春父王皇为你择个吉日选个好姻缘可好?” 上官博屈膝跪下,语气虽轻却透露着坚毅:“儿臣不孝,让父皇和母后费心了。只是择妃之事兹事体大,让儿臣再考虑考虑吧。” “唉,也罢,起来吧。”上官天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每年都这么说,不知何时才能从轻弦的阴影中走出来,“那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上官博起身,从怀中取出玉佩,呈到上官天翊面前:“父皇,儿臣找到了韬韬的下落了。” “什么?”上官天翊从博儿手中一把抢过玉佩,双手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双眼竟然有些湿润,喃喃地念道:“是韬韬的玉佩,是韬韬的玉佩,这是他满月时朕亲手为他挂上的玉佩啊。” 果然父皇当年将韬韬驱逐果然只是迫于无奈,想到这上官博禁心里一阵激动,连忙将韬韬的亲笔书拿出来急切地说道:“父皇,这里还有韬韬给儿臣的亲笔信,他在信中提到江南总督司徒明勾结投靠不明势力,未经朝廷许可擅自以整肃吏治为由任意处置官员,京中似乎也有黑手与之相牵连,儿臣认为若不严查此事恐有大患。” “此事朕已知晓,不必过分担心。”上官天翊看过书信,背着手在殿中不停地来回踱步,“此时当务之急是赶快确定韬韬的下落,好把他接回宫来,江湖凶险,再逍遥必定也吃了不少苦。只是韬韬现在仍记恨朕当年的绝情,不肯回宫,不然为何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过了堕魂劫,却迟迟没有音信传来?” 十年之前无力救他,彼时欢乐渐渐消离,手足分离之苦,令他痛不欲生,只求醉生梦死,幸遇轻弦后,心有所牵,只能振作,祈求他日得以相见。然而天意弄人,轻弦未满双十年华便香消玉殒,再回首时,情何堪,终日肝肠寸断浸酒觞,几欲自戕。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今日即使要他屈膝泪干,他也要挽回十年前的缺憾。沉默半晌,上官博终于下定决心,目光坚决地说道:“父皇,请将此事交给儿臣吧!儿臣必当竭尽全力,亲自接韬韬归来。” 思考再三,上官天翊叹了口气:“唉,这种情况下韬韬都不愿将书信送入宫中,可见他恨朕之深,也罢,既然他还愿意与你联络,那事情应该还有转机,但愿你能顺利把韬韬带回来,下去吧,朕有点累了。”博儿能打起精神投入这件事,暂时忘记轻弦的事是好,但只怕他是无力完成这件事啊。 “是,父皇,儿臣告退。”上官博行礼退出龙极殿。 上官天翊无力地躺在龙椅上,脑海中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片段一点点地拼凑成完整的回忆。 二十年前,上官韬一出生就被发现身怀异龙命格,此命格者与生俱来一身黑龙煞气,而且最终大都会在十六岁前被煞气吞噬,失去心智,成为完全的杀戮狂魔,在上官氏流传的密卷中被称为堕魂劫。在舒国五千多年的历史中曾多次出现异龙命格者,除了极少数渡过了十六岁之时的堕魂劫,大都被煞气吞没,成为祸国殃民之人,更有数次差点威胁到国家的存亡。因此自三千年前舒国皇室就传下了一条铁一般的规定:异龙命格者,杀无赦! 这个消息对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的皇帝和皇后自然是一个沉痛的打击,爱子心切的上官天翊最终还是不忍下手,强行封锁了所有消息,希望上官韬能平安地渡过十六岁那一劫。可惜天不遂人愿,十年前,上官韬体内煞气复苏,景阳宫在一夜之间被破坏殆尽,死伤无数,震惊朝野。群情激愤,众大臣轮番上书,众口一致要求泰武帝处死上官韬。迫于压力,上官天翊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将上官韬驱逐出宫,流放至妖魔四出的群荒山,任其自生自灭。当时景王上官博及皇后陌轻羽极力哀求却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年仅十岁的上官韬被送往群荒山,自此生死不明。 纵为九五帝王,却无力身护其子,此般无奈,万箭穿心犹不及其痛,似鹰折翼,虎断齿,只有在夜半无人时,恨填膺,深叹息,向着黑夜吐诉满腹惆怅悔恨情。 幸而此次老天开眼,年幼的上官韬竟然奇迹般地从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群荒山中活着出来并渡过了堕魂劫,他内心的折磨也能稍微放过他点了。无论他原谅自己与否,这次定要好好地弥补曾经的无奈之举。念及此处,上官天翊从龙椅上坐起,提笔挥墨,盖上玉玺,用指骨在书案上重重扣了三下,刹那,一道黑影飘然而入,乃是密卫首领枭龙。 “枭龙,即刻将这封密函送往城中的云香阁,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否则唯你是问。” “属下领旨。”云香阁虽不似一般的青楼,却也依然是烟花之地,不知陛下为何时常与彼有密函往来。枭龙心中虽是百般困惑,但他也明白在这禁宫中无关自己的事情不能过问,只要执行命令即可。 上官天翊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皓月,心里默默念道,一切就靠你了…… 第7章 皇宫反应(下) 上官博匆忙赶回景王府时发现玄涛已经准备离开,连忙上前阻止:“天色已晚,阁下这么匆忙是要到哪?” 玄涛抱拳鞠躬道:“景王殿下,在下已经将书信交到殿下手中,该回去向少主复命了。” “阁下今夜何不在王府稍作休憩,明日再行赶路,也好让本王聊表谢意。”自己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怎么能让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溜走呢? “多谢王爷好意,只是命令紧急,在下得尽快回去,不敢在此拖延。”玄涛去意已坚,婉言谢绝。 上官博见挽留无效,只得作罢,转而打听道:“不知阁下少主何方人士,此次他的来信居功甚伟,本王想与你同往,亲自见面答谢他。” 雨轩宫向来不与朝廷来往,不知今次少主为何派他前来送信。而且眼前的景王明显对少主很感兴趣,不知此事是吉是凶,在没有请示少主和七大长老的情况下他可不能擅自做主。为此,玄涛只得模糊地敷衍道:“能为朝廷尽一份心力吾辈这等江湖莽夫甚是欣慰,怎敢居功自傲?王爷乃金枝玉叶之身,怎可与在下这种粗人一起饱受舟车劳顿?少主若是得知必定也会内心不安,甚至责罚在下的。” 玄涛虽没有明说,但上官博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话语中暗示的拒绝,心里稍作打算,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强求,只是请阁下再稍等片刻,替本王给你们少主捎一封信如何?” 玄涛转念一想这毕竟是景王的请求,而且一封信也无碍大局,便点头答应。 大约一炷香后,玄涛带着景王的信匆匆上路了。才走了一小段路,玄涛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他心里冷冷一笑,看来景王果然是别有目的,自己可不能就这样带着他回去复命。于是玄涛再次汇聚全身的风灵,念动咒术,凌空而起,瞬间将上官博远远抛在身后。 “可恶!”在失去跟踪目标后上官博无奈叹道,只能祈祷上官韬看到他的信后能回心转意回到京城。 苍龙岭,雨轩宫。 “快点快点,宫里一定出大事了。”白无尘等人翩然从云端落下,急匆匆地往大殿赶去。没想到他们七人前脚才刚离开雨轩宫,后脚就接到了灵鸽送来的紧急召集令。只是一路上从宫门到大殿,七人奇怪地发现宫中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状的样子,不由大为疑惑。灵鸽传信乃是十万火急之时才能使用的非常手段,谅上官韬那小子再混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吧? 七人满腹疑问地走进大殿,却发现上官韬更是一脸急迫的样子迎了上来:“白长老,你们终于回来了!” “是。不知少主如此急迫地召回吾等七人不知所为何事?”白无尘等人不明所以地看着上官韬。 “王卫父子死了。” “啊?”白无尘等人哭笑不得地听着从一脸认真的上官韬口中吐出的话,王卫?不就是那个为了教训恶趣味不改的上官韬特意从雨轩宫下辖的商铺的往来名单中特意挑出来恶心他嘛,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只是,给他们陪葬的还有江南地区的一大帮官员,其中和雨轩宫有来往的官员也大部分落马了,被处死流放的不在少数。”上官韬波澜不惊的话让白无尘等人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一回宫就让人去调查那些官员的身份,没想到雨轩宫安插在江南地区的暗线大部分在这次事件中被处理掉了。 “混蛋!”脾气一向暴躁的烈炎邪惊讶地吼道,“八门十六派那帮人终于按捺不住了是吧?” 上官韬苦笑着摇摇头:“他们的人也被处理掉了。” “什么?该死!难道是朝廷要动手了吗?为什么京中的暗线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紫云熏恨恨地咬牙。 舒皇室乃龙族之后,世代受龙脉庇护,统治天下五千余载依然紫薇鼎盛,无人可以与之争锋。江湖方面则南北分立,以寒渊派冷氏为首的八门十六派统领广袤的北方,而繁华的南方则以雨轩宫马首是瞻,双方的争斗数百年不息,朝廷也是乐于看见此势,因此数百年来两方极力不触及朝廷底线,朝廷也不过问江湖之事,三方处于一种默契的平衡。不知今日朝廷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动作,几乎将雨轩宫在江南官场的人脉连根拔起。 “不,这次的肃清并不是朝廷授意。冷氏入主宰相之位已有百年之久,在官场方面的渗透比雨轩宫威胁更大。当今天子并不昏庸,如果他意欲清理江湖门派一定会先向八门十六派开刀,留下雨轩宫牵制冷氏的反扑。这次肃清朝廷似乎并不知情,京中有黑手盖住了这件事情。而且对于这股幕后势力,雨轩宫的探子完全束手无策。”上官韬终于完全告别那几日不正常的自我,恢复了原本冷静理性的样子。 白无尘等人终于知道为何上官韬要动用灵鸽召回他们了,这件外界看来简单的肃清行动并不是单纯地整治贪官污吏,更多的是打击雨轩宫和八门十六派的势力。只是他们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能有如此大的势力能把这么大的行动做得滴水不漏,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这只黑手的目的很明显是想把江湖这潭水搅浑,为此,树大招风的雨轩宫挨了第一下黑棍。 “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与雨轩宫为敌?” 闻言上官韬眼前又浮现起那冷艳高傲的身影,嘴角不知不觉挂上一抹无奈的苦笑:“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子。” “什么!”七人尽是一脸错愕。 良久,上官韬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七人解释清楚,自然,他和许清懿之间的事情被他略过了。七人顿感一阵惊悸,只感觉自己的寒毛像着了魔一样冰冷地直立起来,脑中似灌满浆糊般理不出个头绪。 “老三,给少主看看。”率先回过神来的白无尘仰头对精通医理的易青木吩咐道,那女子的话不可尽信,还是得详细检查一番。 易青木将手按在上官韬的腕后,只觉他寸、关、尺三部皆搏动有力,脉象不迟不数,从容均匀,平稳有力,完全不像中了剧毒的样子。他疑惑地端详了上官韬许久,面相也没有中毒之状,难道?他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缓缓刺入上官韬的指尖,拔出后一把射向不远处的鸟笼,笼中的灵鸽即刻毙命。 “果然。”易青木从袖中取出金疮药给上官韬涂上,抬头认真地看着上官韬,缓缓地问道:“少主,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裘烽阳对易青木的话大为不解。 “五弟,你可知少主中的是何毒?” 裘烽阳摇头。 “此毒毒性猛烈,甚至溶于血中多日后,一滴毒血都能使灵鸽立刻毙命,少主怎么可能用灵力压制得住?”易青木目光灼灼地看着上官韬,“但是更奇怪的是此等奇毒在少主体内却没有发作。刚才我给少主把脉时却发现他脉相平稳,完全不似中毒的脉相。” 至此,众人疑惑的目光全部落在了上官韬身上,无奈,上官韬只得如实吐露:“我身中之毒乃是追魂散,之所以没有毒发是因为那女子给我服下了大量的百草丹压住了体内的毒性,能保我一两个月内不死。” 追魂散和百草丹,七人再次被难以消化的事实给震撼了。且不说那追魂散乃毒王所制奇毒,那百草丹可是回春居不外传的秘药,为何那女子身上会有大量的百草丹?难道那女子是回春居的人?回春居是三四年前突然出现的门派,门下之人医术精湛,几乎没有治不好的病患。回春居对病患几乎没有任何苛求,无论贫贱贵富,无论朝廷大员还是江湖人士都在他们的施救范围内,唯一一条规矩就是无论何病,回春居在治疗前必须收取对方十分之一的财产,富者多取,贫者少取甚至不取。所有诊金在求医前送达,一旦被发现作假,任由对方事后如何补救也绝不再救。而且由于医仙谷的几位医仙脾气古怪,不轻易出手救人,更是导致回春居在江湖上迅速崛起。 “你们说这次的事件会不会是回春居暗中下的黑手?”穆夕影怀疑道。目前的线索只有那百草丹,而百草丹又是回春居的独门秘药,它的嫌疑自然最重。 但是细细转念一想,众人又将这想法否定了。虽说这两年回春居在江湖上崛起很快,已经成为和医仙谷齐名的存在了,但小小一个回春居怎么可能敢和雨轩宫及八门十六派同时为敌? 第8章 玄虚 “或许,她不是回春居的人,反而,回春居是她的人。”上官韬冷眼旁观了许久,得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一语惊醒梦中人。只是如果回春居真是她的下属的话,那她到底又是何种背景能控制回春居,操纵手握江南七省重权的江南总督而又不留下任何破绽? “其实现在她的身份并不重要,重点是我们得先做好准备以防不测。”上官韬打断七位长老的沉思。 “少主何出此言?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贸然行动是很危险的。”东方沐并不同意上官韬的看法,敌暗我明,情势不明朗前轻举妄动是不明智的。 “因为她约我在垩山之巅相见,那时她会将追魂散的解药给我。我估计她的目标应该是一个月后在当地举行的群英会。”上官韬冷静地分析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时她应该会有大动作,届时我们就可以趁机打探清楚她的背景的目的了。不过现在把希望寄托在她口中的解药不太保险,我想让你们陪我去一趟毒王谷,看能不能向毒王拿到解药。” “少主说得有理,不过,去毒王谷那件可以作罢了。”白无尘摇摇头道。 “为何?”上官韬不解。 东方沐哑然失笑,无奈地瞅着上官韬:“少主,看来前一段时间我们几位长老放得太松了,让少主玩乐过头了。去年闹得那么轰动的一件大事你竟然没有耳闻?” “什么大事?”上官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去年十月,毒王谷被人灭了,现在整个毒王谷已经是人去楼了,这件事当时可是闹得满城风雨。毒王谷也算北方的一大势力,就这样一夕之间消失无踪,当时北方的门派很多都认为是我们暗地中下的毒手,都准备结盟对抗雨轩宫了。” “是吗?”上官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去年十月?他好像私自带着若冰去蓬莱岛玩了诶。 “那后来事情怎么解决的?”八门十六派那群老狐狸可不会就这么放过敲打雨轩宫的好机会。 “最后是几个从毒王谷逃出来的弟子吐露了真相。他们刚逃出来的时候担心被追杀一直在隐藏行踪,后来才发现对方压根没有心情去管他们几个小卒的死活才把事情抖落出来。当时毒王谷中来了一群不明人士,宣称要将毒王谷纳入怀中。毒王谷的规矩就是毒术高者为谷主,所以为首的少女和毒王任千行展开了对决,却不想任千行惨败,身中剧毒,毒王谷因此投入那不明势力门下,从此消失。” “少女?”上官韬抓住了白无尘话中的关键,“你们不觉得那名进入毒王谷的少女和这次事件的女子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 “对啊!”烈炎邪猛地一拍脑袋惊呼道,“当时那件事听起来实在太过奇异,江湖中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修行毒术已有百年之久的任千行竟然输给了一个小女孩,因此北方的帮派还一直揪着雨轩宫不放,最后实在是找不到证据才不了了之。现在这么一想那件事还真可能是真的,那女子说自己有追魂散的解药也可以解释了。” “唉!毒王谷和回春居,看来此次垩山之巅的群英会要风云突变了。”白无尘眉间愁云密布,此次雨轩宫身陷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却无法脱身,少主又身中剧毒,难道他们只能按着那只幕后黑手设定好的路线一步步走到陷阱之中吗?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摆脱追踪的玄涛回来了。 “少主,我回来了,这里有景王殿下给您的信。”玄涛将书信奉上。 上官韬接过书信放入怀中,摆手让玄涛退下。对上白无尘等人疑惑的目光,上官韬平静地说道:“我将这件事上报朝廷了。雨轩宫不能吃了亏还不还手,可以让朝廷追查一下那京中的黑手是谁。” “那少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离群英会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呢。” “易长老,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能进行修炼吗?”上官韬向易青木询问道。 “那大量的百草丹护住了少主的内脏和灵脉,依属下之见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随我一同进入玄虚境,闭关修炼。” 白无尘等人大惊。玄虚境乃雨轩宫禁地,此地灵气汇聚,乃是不可多得的修炼之地,只是此亦是玄虚境的危险之处。由于灵气过于旺盛,一般人进入后会无法控制体内被同化的灵气,最终灵脉尽断,再也无法修行灵术,因此玄虚境成了禁地,只有得到宫主的命令才能进入。此次少主决意进入玄虚境修炼,看来一个月后的垩山必定是风雨飘摇啊。 没有碧空炎日,没有日月星辰,更没有昼夜更替,这里有的,只是无尽的虚幻。 从雨轩宫禁地中那幽深的裂缝中被吸入后,待再次恢复视觉眼前已是一幅鬼斧神工之像。在这里,天与地的距离并不远,只是在二者的中间都有一个触不到底的黑洞,连接雨轩宫和玄虚境的似乎就是天上的黑洞。而地下的黑洞,周围树满了巨大的石碑,粗大的黑色铁链连贯其身,充溢着杀戾的咒文镌刻满了石碑和铁链,巨大的结界封住了了黑洞的入口,暗示着其不可接近的危险。 黑洞周围被一片荒地围绕,以东是雷电轰鸣的黑雾迷森,以西乃风暴肆虐的金石荒漠,以南为天火频降的熔岩大地,最后的北方则是天寒地冻的冰川雪原。这些本应无法共存的景观竟然以黑洞为中心向外不断扩展直到消失在视界线外,充盈的灵气溢满了整个空间,让进入其中的人不禁周身舒畅,只是片刻的纵情疏忽之后就是失控带来的毁灭。 从玄虚境中出来许久后,那毕生难忘的景观依然在白无尘等人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们竟然有点相信异界的存在了。那地方实在太过诡异,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同一个世界,如果此次他们不是八人一同进入互相施助,或许早已被那灵气吞噬,葬身其中。 “走吧,我们该前往垩山了。”上官韬收起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对白无尘七人淡然说道,幽深的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师父临走前将雨轩宫和若冰托付给他照顾,在查清这一切前他绝不能再有任何失态。 白无尘等人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上官韬,当年宫主收他为徒并在四年前将宫主之位暂托于他之时他们曾极力反对,因为他的不羁,他的疏狂。只是当此刻他将一切收到骨子中后,那种凛然的气势竟与宫主有几分神似。与此同时他们还不得不惊叹于他的天分,短短近月时间,他居然可以充分地将自身的灵气与玄虚境中的那庞大的灵气融会贯通,直接跨越灵修期进入历劫期,不由将以往心中对其的几分不屑狠狠扼杀。 “是,少主。” 第9章 群英会(上) 群英会自千年前邪魔现世,灵术开始开枝散叶时沿袭下来,其宗旨乃号召江湖各派青年才俊相互切磋,促进各派的灵术交流,只是由于数百年前八门十六派和雨轩宫两大势力的介入,使得群英会变成了其彰显力量的角斗。 群英会五年举行一次,由八门十六派和雨轩宫轮流主持,参加对象而立之年以下的年轻弟子,其本门弟子并不参加,获胜的门派可以挑战主办方的本门弟子,如若获胜则可让对方无条件给予一样本门宝物。上次群英会八门十六派铩羽而归,今次必定会伺机报复,只是这次有那女子介入,不知事情将会如何收场。 与南方的山清水秀,宁静幽远不同,腊月的北方一片肃杀,愁云蔽空,纷纷扬扬的雪花给辽阔无边的大地无情地镀上了一层银装。天气虽恶劣,但一路上四处可以看到三三两两兴奋议论的年轻弟子,门派间的明争暗斗在尚未深入旋涡中心的他们身上看不到影子,有的只是跃跃欲试的激动和兴奋。 顶着漫天的鹅毛大雪,上官韬和七位长老沿着曲折蜿蜒的山道缓缓地向半山腰的大殿,商讨着遇到那女子时的对策。一路纠结,最终到达山门时还是没能想出一个比较好的方法。 “各位留步,请报上门派。”山门口的八门弟子拦住了上官韬一行人。 “雨轩宫,陌千昼。” 不大的声音在人群中激起了千层浪。陌千昼?早在之前就听闻雨轩宫宫主龙天狂不知所踪,宫主之位由陌千昼暂代,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青年。 一个人影从人群中闪出,恭敬地向上官韬行礼道:“韬公子,在下奉小姐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这是小姐托我交给您的东西,请收下。” 上官韬从眼前这个并不起眼的男子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蓝色瓷瓶,与当日所见之物并无二致。忽略掉白无尘等人对那个称呼的疑惑,上官韬挑眉问道:“那斗胆请问如今你家小姐身在何处?在下有要事相见。” “这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小姐在此等候多日不见公子前来,已于昨日黄昏下山去了。在下只是受托将此瓶交与公子,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在下就此告辞。” 下山?本以为她必定会在此掀起不小的波浪才尽量延长修行时间,赶在群英会开始的今天才赶到垩山,却不想听到了她已经离去的消息。 “少主,要不要跟踪那个男子?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名女子。”白无尘悄悄地附到上官韬耳边轻声问道。 “不必了。”上官韬摇摇头,“要是她想让我们见到自然会现身,我们跟踪一个小喽喽也无济于事。” 上官韬打开那个小瓷瓶的瓶塞,瞬间一股奇异的馨香溢满了整个山道。他瓶子一倾,一粒白色的药丸滚到手中,那醉人的香气更加浓烈。上官韬正要将药丸吞下,却被易青木一把抓住了手腕。 “少主……”易青木用眼神示意四周,然后盯着那颗白色的不明药丸,提醒上官韬周围人多口杂,那药丸也先不要轻易服用。 上官韬会意。众人进入山门,寻了一个僻静之处,易青木才将刚才噎在喉间的话吐出:“少主,刚才您的行动太乏考量了,万一这药丸有问题怎么办?” 上官韬看了易青木一眼,挥挥手道:“易长老,我身中之毒已无药可解,无论此药有没有问题,我们唯一能寄托的希望也就只有它了。” “是属下无能!无力为少主解毒”易青木屈膝跪下,声音中满是对自己的埋怨,倘若自己能更精通于医术,当下就不必将希望寄托于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所给予的药丸了。 上官韬将易青木扶起,虽然平时他们对自己要求苛刻,时不时念叨着自己,但是他明白他们都是为了不负师父所托,努力地想把自己培养得更加优秀,只是自己生性不喜束缚,才时常跟他们冲突。更多的时候他们就像自己的长辈,虽然烦,但是自己却恼不起来。 “此事乃我自己的疏失,与七位长老无关。生死有命,假如我毒发而亡,也只能怨自己命该如此,七位长老无须自责。”说完,上官韬仰颈将药丸吞下,须臾之间就见他脸上黑气凝集,再片刻,随着一口黑血的吐出,他的脸色恢复如常,除了嘴角的血迹外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少主,你没事吧?”东方沐上前焦急地问道。 “没事。” 易青木依旧从袖中取出银针,慢慢地从上官韬手中引出血来,转手将银针射入在一旁觅食的松鼠身上。只见松鼠在最初被银针刺到的惊吓之后,马上跳到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寻觅着食物。亲眼见到此景,易青木不由惊叹:“那女子果真神通广大,如此剧毒竟然在片刻间就被解开了。” 上官韬低头看了那滩黑血后,毫不在意地说道;“既然毒已经解了,我们该上垩山之巅了,现在那女子唯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那了。”上峰顶的石阶蜿蜒盘旋,低头脚下便是深渊万丈,怒号的寒风夹杂的纷飞的雪粒重重地打在岩壁上,发出沙沙响声,甚是瘮人。举目望去和记忆中的雪景并不相同,垩山上映入眼帘的白色太过于惨淡浓烈,透露出一种濒死的苍白感,冷冷凄凄,让人感觉有种如芒在背的森寒,不自在的感觉如影随形。 由于之前的耽搁,等到上官韬信步登上垩山顶时,群英会的第一场试练已经准备开始了。 粗略看去此次参加群英会的人数约摸在两千人左右,密密麻麻地分散在峰顶中央一个二十丈见方的石台上,使原本宽阔的石台看上去略显拥挤。 本次的试练与往年一样采取淘汰制,所有参会弟子在规定的区域内争夺场上安插的锦旗,掉落擂台者失去资格,人数超过二百而未夺得锦旗者失去资格。无论每个门派剩下的弟子多或少,都将直接以第一轮试练取得的晋级名额数直接参加新一轮比试。 试炼开始的锣声响起的那一霎那,眼前发生的一切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随着擂台中央一股巨大灵气的突然释放,咆哮的飓风席卷了全场,漫天飘零的雪花亦被卷入其中,霎时石台周围一片白芒,看不清台上情景。片刻后被飓风包围的场地中惨叫声此起彼伏,慢慢的,一些红艳艳的雪花从中飘出,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在呼啸的风中起舞,盘旋,最终飘落在手中化为一摊刺眼的红。 “是血!” 正当上官韬想要上前阻止时,四个沈云舒从石台不远处的观战席纵身飞出,乃是主办方之一的凌风门弟子,随后又有更多的人跟上向石台而去。几人在石台的西边落下,飞速挥剑在冻得生硬的地面上刻下咒印,口中同时喃喃念动着风咒:“奎、娄、胃、昂、毕、觜、参,西风四起,白虎啸林,兑金收杀,凝而风静!” 随着石台周围肆虐的风灵渐渐往西边的咒印处集结,渐显血色的飓风慢慢平息下来,却只见石台上几近空虚,只有在石台的西侧和北侧零星站着几个人,周围尽是散落的锦旗,好似没有任何问题,然而石台下的景象却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遍地横卧的各派弟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着,层层叠叠,不少人的身上还还插满了细碎的冰凌,伤口流出的血液在寒冷的天气中凝结在冰凌周围,形成一抹抹令人不忍直视的猩红。 “你们这样干涉我们的灵术,染手群英会的进程可以吗?按规定八门十六派本门的人是不能出手的吧?” 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入正在焦急为场下的伤员检查的八门十六派弟子耳中。众人讶异地抬头望去,却只见一袭几乎与飞舞的雪花融为一色的白裙在风中飘动。 上官韬心中本满怀期望地注视着场上的一举一动,却在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后化为淡淡的失望随风散去。 身着似雪茉莉烟罗软纱,白色曳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腰系软烟罗,面容端是清秀可人,耳际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莲花移步来到台言,柔柔俯身,一双凤眼星芒流转,娇艳欲滴的樱唇轻启,隐隐闪现的顽意中透露着一股少女特有的粉腻酥融,别是一番娇嫩欲滴的销魂。奈何佳人如此,却非君所念之人。 “少主,台上那几个人不简单啊,特别是那个白衣女子。”白无尘附耳悄悄对上官韬说道。 “哦?何以见得?”距离这么远上官韬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差别。 白无尘指着刚才几人站的的地方,目光幽深地看着地上的刻纹,缓缓地开口说道:“少主,你仔细看看他们最初站的地方,分别为石台的西侧和北侧,地上各自都有事先刻好的灵阵和咒文。想必之前宫主应该传授过你,灵术乃是借由将不同属性的灵气按不同的比例以不同的方式释放所产生的现象,如若产生现象与周围环境相容,则只需以自身较小的灵气去引导自然中的灵气即可,但是如果产生的现象与现实相悖,则需要自身提供强大的灵气来抵消影响。西方属金,主风灵,北方属水,主水灵,他们在石台的西侧和北侧部下灵阵和咒文,利用大风雪中充溢的风灵轻易地引发了刚才的飓风,而后他们引导雪中的水灵使其凝结,让冰凌夹杂在旋风中攻击石台上的各派弟子而不伤及自身,如此手段绝非常人能为。而且那名白衣女子与其他四人不同,她身上散发出的灵气较弱,乃是她故意压抑导致,其功力必定高于另外四人。” 上官韬思绪纷杂,本以为许清懿会前来此处却不想她昨日已经下山,原先探听情况的计划被迫流产,而此时又凭空冒出一个来路不明的白衣女子打伤了所有的参会弟子,其中亦有雨轩宫旗下各派的弟子,他们不出手处理此事都不行。 看着场上剑拔弩张的局势,上官韬无奈地叹道,认命地对白无尘等人说道:“七位长老,看来我们也得下去应付一下,不然无法跟各派交待啊。” “是,少主。”白无尘等人立刻跟着上官韬的脚步奔向石台。 石台下,八门十六派的弟子怒目而立,一位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愤怒地指着白衣女子吼道:“你们怎么可以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卑鄙?”白衣女子嘴角勾起一丝戏谑,凤眸之中的顽意更盛,“你说说看我们哪里卑鄙了?违反群英会规则是你们而不是我们吧?” “你们……”中年男子一时语塞。的确,虽然他们的做法让人无法接受,却也是按着群英会的规则,在锣响之后才出手夺旗,谈不上有违规之处,反而凌风门出手干预却违反了八门十六派本门不得参与的规则。 无话可说之下那男子不禁恼羞成怒,红着眼咆哮道:“不知好歹的贱人,你知道和八门十六派为敌有什么下场吗?” “下场?”一把冰剑冷冷地抵着中年男子的喉咙,阴寒的雷光于上熠熠生辉,“你还是先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和我们神华宫作对会有何下场吧。” 赶到石台边的白无尘不由惊叹道:“少主,此女子功力绝不在您之下,聚灵,释灵,附灵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上官韬看着一言不合就举剑相向的某人,脑中不由想起了那抹水蓝,只是眼前女子眼中的顽意和她的冷漠相比,似乎少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周围的众弟子见那女子竟胆敢先动手,一时间气愤填膺,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上官韬见状走上前去,按下白衣女子手中那覆满雷电的冰剑,开口劝解道:“这位姑娘,他们乃是因为各位弟子负伤一时激愤,言辞不当,你大可不必动刀动剑的。” 白衣女子不悦地甩开上官韬的手,目露不屑,鄙夷地说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外表英俊点就可以对本姑娘指手划脚的,神华宫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上官韬也不恼,眼含笑意,一脸平静地继续说道:“在下乃雨轩宫宫主陌千昼,被姑娘所伤弟子之中亦有雨轩宫旗下门派,姑娘你说在下有没有资格插手此事?” 听到上官韬的来历后白衣女子神色大变,立刻消去了手中的冰剑,笑意盈盈地说道:“原来是韬公子啊,既然你都开口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纠缠下去。” 韬公子?那个熟悉的称呼让一旁的七位长老不由眉头一皱,为何今日这些陌生人都称呼少主为韬公子呢? “你们别妄想能这么蒙混过关!今天你们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就别想活着离开垩山!”被忽略的各派弟子们并不买账,不依不饶地要白衣女子给个交代。 白衣女子闻言目光一敛,收起眼中的顽意,话语中伴着危险的杀意:“不让我们活着离开?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时间,白衣女子久久压抑的灵气瞬间爆发,阴冷的杀气压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血红色的悲剧一触即发…… 第10章 群英会(中) “兮儿,住手。” 正当轩辕兮儿欲要出手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竟让其周身满溢的杀气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华丽地无视掉一旁如临大敌的八门十六派的弟子,转身奔向从远处走来的许清懿。 “小姐,小姐,我好想你啊。” “兮儿,一边凉快去,别老像只八爪鱼一样黏着小姐。”叶雨一脸不悦地拎着轩辕兮儿的领子将她从许清懿身上扒下来。 轩辕兮儿挣扎着想从叶雨手中挣脱,奈何力气不及他,只得乖乖认命任他拎着,口中不悦地埋怨道:“叶雨你个混蛋,为什么总是和本姑娘过不去!我都一个多月没见到小姐了,哪像你这么好命抽到好签一直跟着小姐!” “还不是你老想出老千,我只好暗地里动点手脚了。” 叶雨一脸厌烦地将轩辕兮儿扔到一边,嘴边咕哝道,却不想被轩辕兮儿听到了。 “啊!你个该死的腹黑男!你竟然敢算计我!我……” “兮儿。”许清懿略带不耐声音响起,轩辕兮儿硬生生将梗在喉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许清懿在心里无奈的叹息着,兮儿是个活宝就算了,为何叶雨这样寡言冷淡的人和兮儿在一起总能斗嘴斗得那么不亦乐乎呢?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人给你传信要你在外面不要乱来的吗?” “可是……可是……他们欺人太甚了嘛……”轩辕兮儿心虚地戳着小指头,她可不敢告诉小姐她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而已。 许清懿瞟了一眼石台周围满地的伤员,挑眉问道:“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小姐不是托人带信给我要我在你到达之前拿到足够名额吗?所以我就带人布下阵法把人全部给弄下台去了。”轩辕兮儿邀功似的向许清懿报告着,这件事她可是按照小姐吩咐完美的完成了呢。 “胡闹!我让你拿名额又没让你把人全部打残。” 轩辕兮儿的头上重重地挨了一笛子,她委屈地捂着头,可怜巴巴地向站在许清懿身侧的刘之毓哭诉:“大小姐,你看你看,我都完成任务了小姐他还凶我。” 刘之毓面带微笑,伸手温柔地揉了揉轩辕兮儿的头:“乖乖,清懿她只是开玩笑的。” 众人惊讶地看着眼前这活似见鬼的一幕,这闹的究竟是哪出?那个正在卖萌耍赖的女子真的是刚才一身杀气,准备大开杀戒的人吗?她刚才竟然一脸谄媚地讨好着那看起来比她还年幼的蓝衣女子,最后还被她教训了?所有人的思绪均在风中凌乱了。 果然神华宫也是她的人。自从听到那一声韬公子后上官韬心里就已经猜到七八分了,只是真看到这些发生在自己眼前还真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你们谁是管事的?”许清懿莲步轻迈,走到众人面前,冷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臭丫头!你又想做什么?”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材粗壮的大汉排众而出,骂骂咧咧地大声叱喝着,“这里可是我们巨岩门的地盘,像你这种毛都没长全的黄毛丫头,信不信我温秋岩……唔!” 三尺青锋阴森的闪着寒光,被锐利的剑尖顶着的喉间,慢慢地流出了殷红的血,顺着脖子没入了领口。喧闹的人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没有人看清那个青衣男子是如何片衣不沾地穿过如此多的人,也不知他是怎样抽出腰间的长剑,待他们看清时,叶雨的剑已经无情地指向了温秋岩的喉咙。 “把你们的嘴放干净点,只要让我再听见一点侮辱我家小姐的秽语,我保证下次我的剑会直接刺穿他的喉咙的。”叶雨手持青锋,目光阴森地扫过在场的人,那寒意,足以让人忘却风雪的冰冷,比刚才轩辕兮儿挥剑相向时不知更添了多少分危险的杀气。 “叶雨,放下你的剑。”许清懿不悦地说道。 “是。”叶雨闻言环手将剑收回入鞘,纵身返回许清懿身后。 在剑锋撤离咽喉的那一刻,温秋岩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点声音也说不出来,那冷硬的剑尖没入血肉的感觉,还有那道森寒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的目光,让他的身体只记住了颤抖的感觉,不余其他。 “叶雨,干得漂亮!”轩辕兮儿向着叶雨挤眉道,惹来了许清懿的一记狠瞪。虽然小姐不喜欢他们在外面闹事,不过他们可忍不了别人用那种污言秽语来侮辱她,就算叶雨没出手的话她也会动手的。 许清懿心里又是一阵无奈,虽然他们这么向着自己她是很高兴,不过她都跟他们说过多少次不许在外面惹事,他们却屡屡为他人的三言两语而忍耐不住。再次用眼神暗示警告后,许清懿转头对陷入静寂的人群说道:“手下鲁莽,多有得罪,我在此替其道歉。刚才你们不是想要个说法吗?请管事的人出来,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雨轩宫旗下门派还好,有上官韬和七位长老在此他们还不敢贸然闹事,凡事自有雨轩宫为其做主,但八门十六派可就不一样。一来是八门十六派的头面人物都在半山腰的大殿商讨此次群英会的相关事宜,并没有前来主持第一场试练,二来八门十六派门户众多,也不知是否能取得一致意见。众人窃窃私语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派人去请各派掌事前来,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这些弟子确实无法做主。 “叶雨。”许清懿招手让叶雨附耳过来,悄悄吩咐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在送信的人离开后现场又陷入了沉默的对峙。在混乱中一直不发一语的刘之毓凝眸看了看对面如临大敌的人群,转身走向倒地的各派弟子。 “姑娘,你想对他们做什么?”鉴于温秋岩的教训,众人并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这黄衣女子也是和他们一伙的,他们可不能弃之不管。 刘之毓停住脚步,俏丽的容颜爬上了一丝惑色,似乎对他们的话很不理解:“阁下何出此言?他们都是你们的同门手足吧?既然现在双方已经暂时达成协议自然应当赶快给他们疗伤了,天寒地冻的,你们难道不怕他们的伤势因此加重吗?” 众人一片愕然。你们的人打伤的现在又是你们说要救人,这到底是想干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一群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似乎也没太大用处,这是在八门十六派的地盘上,雨轩宫的人也在,谅他们也不敢造次。更何况那些伤势较重的人确实需要先给他们运气疗伤。打定主意众人纷纷去帮各自门派的人疗伤,只是他们防着神华宫下黑手,抵死不接受刘之毓好意提出的帮助。 “毓姐,那些人没你这么善良,你不必在意他们的话。”许清懿见刘之毓一脸失落的样子,心中不忍,柔声安慰她。 “对啊对啊,大小姐,不用管他们,他们不需要我们的帮忙我们还乐得清闲呢!”轩辕兮儿也从一旁窜出来帮腔道。 “你还说呢!事情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轩辕兮儿头上又挨了一笛子,抱头苦着张脸可怜兮兮地哼道:“小姐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要再敲我的头了,好疼的。” 众人散开救助本门伤员去后,就只剩雨轩宫和神华宫的人两相凝眸对望了。 许久的沉默后,刘之毓出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韬公子,听闻清懿说你中了剧毒,不知你服了清懿调配的解药后身体是否安好?” “多谢毓姑娘惦记,千昼体内剧毒已解,无甚大碍。”自龙海一遇后上官韬对刘之毓的印象一直很好,温柔得体,善解人意,算起来自己也多次得她相助。 性急的烈炎邪无瑕理会上官韬和刘之毓客气的寒暄,开口便急冲冲地直奔问题要害:“顾姑娘,月前江南众多官员被杀或流放,此中不乏我雨轩宫的人,有人指称此事乃姑娘指使,不知是不是姑娘对我雨轩宫有何怨言,才施行此事?” “老二!”白无尘对烈炎邪的直性子叫苦不迭,眼前的蓝衣女子一看就知并非等闲之辈,老二这直肠子也不知旁敲侧击,就这么一股脑地质问她,雨轩宫不就直接和她们撕破脸了吗? 第八章(下) “前辈不觉得这样质问有失礼数吗?不过既然前辈发问晚辈自然知无不言。关于这件事我只有两句话要说,第一,这件事不是我授意的,肃清江南官场是朝廷的意思;第二,我对雨轩宫并没有私怨,那些官员的死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你说什么?”烈炎邪咆哮着想要出手,却被白无尘一手拦下。 “老二,你冷静点!你在这里对一个小辈出手是想让雨轩宫沦为江湖的笑柄吗?” “大哥,可是她……” 许清懿对烈炎邪的暴怒表现得事不关己,继续说道:“江南案里被诛杀或流放的官员个个都是查有实证,祸国殃民的贪官,昏官,死不足惜。如果前辈非要把这顶黑锅扣在我的头上,我只能说你们雨轩宫管教无方,放任自己的人变成恶腐的蛆虫,祸害百姓。” 七位长老哑口无言。许清懿的话句句直指他们的要害,他们无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雨轩宫安插的人利用职权所干的那些勾当他们的确有所耳闻,只是需要他们提供情报,为雨轩宫卖命,所以他们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据探子调查这些案子件件证据确凿,贪官和昏官的罪名板上钉钉,如今他们因此被杀,他们的确无话可说。 许清懿见他们没什么话说了,也就不再言语。 自始至终上官韬都没能和许清懿说上一句话。他莫名地想和她搭话,可是想到现在两人几乎是对立的身份,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到叶雨带着一个雕工精致的大木盒回来后依然持续着。 半晌,接获通知的各派掌事先先后后火急火燎地赶上山来,虽然已经多多少少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真正见到已经被各门弟子扶到一边疗伤的众多伤员,他们还是大为震惊,这估计是群英会近千年历史中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尚幼的蓝衣女子,各派掌事都不敢相信如此场景竟是由她的手下导致的。她外表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四,五岁,但在这么多高手的包围下她却依然神色自如,让人看不透那清秀似仙的脸庞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在众多夹杂着猜测、惊叹和不满的目光注视下,许清懿微微行礼说道:“各位前辈,今日之事乃兮儿年少无知,肆意妄为所致,作为神华宫宫主晚辈在此代其向各派受伤的弟子赔罪。” “姑娘,虽说按群英会的规矩而言你们的做法并没有违规,只是你们的做法略微有些过火了吧?光是一句道歉怕是受伤的弟子们无法接受啊。” “那是自然,为了表示晚辈的诚意,此次试练神华宫共有五人参加,虽说取得了所有的锦旗,但我们只取五个名额,其余名额由各派协商如何分配。至于受伤的各派弟子,神华宫给每人预备了半粒百草丹,此物不仅能解毒,而且对灵力和身体的修炼大有裨益,只要服用后稍加调息,明日应该就能痊愈如初。各位前辈,你们看这样可否?”许清懿示意叶雨打开他取来的木盒,里面装满了上官韬之前见过的那种蓝色瓷瓶。 “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你给的是否真是百草丹呢?”各派掌事经过一番讨论对许清懿提出的建议并没有太多异议,只是百草丹乃回春居特制的秘药,这女子真能拿出这么多百草丹? “是不是真的你们问问雨轩宫的少主就知道了,他可是从我这拿到了不少的百草丹。你说对吧?少宫主?”许清懿美眸一斜,目光直直地落在上官韬身上。 “是真的吗?少宫主?”众人的焦点随着许清懿的视线转移到上官韬身上。 莫名其妙成为众矢之的的上官韬在心底飞速地盘算着。自己确实从她那拿到了不少百草丹并因此保住了性命,如果回答不是的话就目前的形势就是给神华宫断了后路,估计今后雨轩宫就得和这个背景不明的神华宫势同水火了。只是如果回答是的话,万一这些百草丹是假的,她骗其服下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那雨轩宫不仅和八门十六派及其附属的所有门派彻底决裂,在自己的同盟势力中也会威望尽失,无论哪种结果对雨轩宫来说都是相当悲惨。这小妮子果然城府够深,短短一句话就让人以为雨轩宫与神华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把各派的压力转嫁给了雨轩宫,更要命的是她还把一个烫手的山芋毫无预兆地扔给自己解决,让自己一时间顿感手足无措。 “对,我确实曾从她手中得到过真的百草丹。”纠结许久,上官韬还是说出了实情,希望各派掌事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更希望那个丫头不要坑他。 得到上官韬的亲口验证后,各派掌事才稍稍放下心中的疑惑,让人依次取药给受伤的弟子服下。 丹药入喉片刻,众人便觉周身灵气涌动,灵脉通畅,身上原本就不深的伤口也在充盈的灵气影响下缓缓结痂弥合。百草丹的速效让只闻其名的各派掌事及弟子瞠目结舌之余,也对许清懿的身份起了怀疑。 “既然丹药已经生效,各派弟子的伤势也已经有所好转,晚辈就此告辞。待各位前辈商议完毕,群英会重新召开之时,晚辈再来叨扰。” 不待众人出口相问,许清懿便开口告辞,留下一抹水蓝在一片茫茫中隐隐透出阴冷,再临时,将是风雨倾城之刻。 第11章 群英会(下) 龙武二十四年腊月初三,群英会在垩山之巅如期召开,期间却因神华宫插足,致使参会各派弟子负伤。后经神华宫主许清懿提供秘药百草丹,众弟子伤势很快复原,也由此引发了各派的怀疑。 事后各派掌事将情况经由各自的秘密渠道通报本门,一时间八门十六派精锐密探尽出,意欲摸清神华宫的底细,却与日前神华宫一样,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由让各派大为紧张。在隔日于垩山之巅重新进行了第一轮试炼争夺完名额后,各派掌事与巨岩门掌门商议后决意将群英会会场从垩山之巅改到巨岩门内场,以防不虞之祸。 “白长老,你认为这次八门十六派临时改变会场是因为神华宫的缘故吗?” “我想是的,少主。” “是吗?”上官韬倚在窗沿看着夜幕中那一弯清泠的蛾眉,冷冷的光芒洒在窗台,一如那清冷似仙的容颜。不知她在其他人的眼中会是怎样一种姿态。 “白长老,你们觉得那名蓝衣女子如何?” “极度危险。” “此话怎讲?”白无尘的回答有些出乎上官韬的意料。 “少主可还记得那女子当日的着装?” 上官韬点点头。 “当日明明风雪交加,那女子却衣着单薄仍不显异状,那只有一种解释,她必有强大的灵气护体。但和少主之前所描述的一样,那日我近距探查了她一番,确实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灵气的波动。然而这矛盾却让我有一种感觉,这女子必定是当日在场的人中修为最高的,只是她到底为何没有灵气波动,我也感到很奇怪。而且当日她的一言一行所透露出来的从容,甚至故意和雨轩宫扯上关系,都在暗示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恐怕,这次不只是八门十六派,我们雨轩宫也被她布下的网套住了,现在就看是她收网快还是我们挣脱得快了。” 上官韬心中一紧。这些问题他都曾经想过,现在被白无尘再这么肯定地说道,心里一直担心的事情似乎开始慢慢成真了。说实话他并不想与她为敌,只是她的计划如果危及到雨轩宫和她,他也不得不与她兵刃相见了。 翌日,多日不见的太阳终于从乌云中探出头来,带来一片无边的湛蓝。举目四望,尽是无瑕的纯白映着暖洋洋的阳光肆意地挑逗着人们的眼。尽管天气如此晴好,奈何众人心中愁绪千结,愣是把一片明媚忧成了惨淡的阴霾。思及日前的遭遇,众人心中难免有一丝忧虑,毕竟那惨烈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失的,只剩一个时辰群英会的第二轮试炼就要开始了,只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乱子,平安结束。 上官韬在会场寻找半日,却还是不见神华宫的任何人出现在此。自从那日她告别离开后,整个神华宫便似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人在垩山上见过她们,巨岩门给她们安排的客房也没有动用过的痕迹,她们的行踪完全成了一个迷。 “千昼哥哥!” 一道兴奋的声音打断了上官韬的遐思,回首望去,一张如花笑靥占据了他整个视线。 “若冰!”上官韬看着那个正兴冲冲地向自己招手的少女不由惊讶地叫出声来。他明明吩咐宫中的人不许将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为何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蓝若冰一把扎入上官韬怀中,一张被冻得通红的俏颜在他身上不住地磨蹭着。上官韬温柔地揉着怀中那不安分的小脑瓜,嘴角扬起的笑意透露出此时他的愉悦。 “若冰,你怎么来了?” 蓝若冰闻言不悦地扬首,堵着粉嫩的樱唇抱怨道:“千昼哥哥你太过分了!出来玩也不带我。” “好好,都是千昼哥哥的错,不该丢下我们可爱的若冰自己跑出来,我道歉。” “看在千昼哥哥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们伟大的若冰公主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大发慈悲地原谅他了。”蓝若冰故作严肃地说道,只是那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却泄露了她的调皮,两人相拥笑作一团引来周围的一阵侧目。 过了片刻,上官韬止住笑意问道:“若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玄涛带我来的。”蓝若冰指着不远处的玄涛说道。 “哦?是吗。”玄涛这老小子竟然敢阳奉阴违,看来不给他点教训他是不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什么叫守口如瓶。 接受到上官韬阴冷的目光玄涛就知道他家可爱的小公主已经欢乐地把他给供出去了。亏他一路上反复和她强调不能把他泄露出去,结果少主才刚开口连价都没给呢,公主殿下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给卖了。唉!遇主不淑啊! 玄涛哭丧着脸慢慢地向上官韬走过去,还没等自己走到他面前,就听见上官韬低沉的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玄涛啊,你好像很忙啊。” “不忙,不忙。”玄涛忙不迭地摇头,心里呐喊着:少主啊,能不能把那个啊字去掉啊,每次听到你这么叫我心里就发毛啊。 “不忙啊,那正好。前两天我在巨岩门大殿的后面发现了一泓天然不冻的寒池,里面还有许多灵鲫呢。” “所……所以呢?”玄涛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寒池?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所以赶快给本少主滚去抓几尾灵鲫炖鱼汤给若冰暖暖身子。” “公主殿下,这……”玄涛连忙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蓝若冰。这么冷的天下寒池抓鱼?别开玩笑了!估计那水能把自己冻到不举。 “玄涛,好好加油吧!记得多抓点啊!”蓝若冰华丽丽地忽视掉了玄涛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现在她的脑中就剩下热乎乎的鱼汤了。 “怎么?还不快去!” “是,少主。”玄涛按捺住想要挥剑自尽的冲动,认命地往寒池走去。想不到自己刚治好上次进京送信时因灵气透支而导致的内伤,想不到今日却又要因进寒池而内伤,可悲啊,可叹啊,还有,少主,你真狠啊。 把玄涛打发去抓鱼后,上官韬陪着好奇的蓝若冰在内场四处乱逛,却不想与许清懿一行不期而遇。还没等自己开口,蓝若冰就兴奋地指着许清懿喊道:“千昼哥哥,千昼哥哥,你看,这里还有比我小的女孩诶!” 上官韬看着面无表情的许清懿,尴尬地解释道:“清懿姑娘,若冰她从小在雨轩宫里长大,性格有点单纯,请你不要见怪。” “哦。” 蓝若冰奇怪地看着浑身不自然的上官韬,他和对面的女孩好像认识,不过这气氛怎么有点奇怪呢?虽然满腹疑问,但为问题烦恼向来不是蓝若冰的风格。她抛开脑中的思绪,上前一把握住许清懿的手笑道:“清懿姑娘,我是蓝若冰,请多多指教。” 第九章(下) 怎么会是她?在被蓝若冰握住手的那一瞬间许清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当初调查雨轩宫时就得知雨轩宫主有个女儿,却不想竟然是她,那么雨轩宫的幕后定是他和他所统治的那个地方了。此次本是为了神器而来,没想到竟然有了更大的收获。雨轩宫果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看来今后得设法接近雨轩宫,把它背后的一切调查清楚,不能让他们妨碍了自己的计划。 “你好。”许清懿不露痕迹地掩去最初的诧异,颔首问好。 “韬韬,你的师妹果然和你一样有趣啊。” 还没待上官韬理会许清懿的调侃,蓝若冰就眨巴着眼睛奇怪地看着他:“千昼哥哥,清懿姑娘怎么叫你韬韬啊?这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吗?” 看着好奇心发作的蓝若冰,上官韬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虽说若冰天真单纯,但她的好奇心一发作就绝对不像七位长老们那么好糊弄,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是不会罢休的。此刻上官韬是多么恨当初皇兄出生时是个男孩,导致思女心切的母后在自己尚未落地时就起好了名字,并坚持无论男女都得用她取的名字。想到这里,上官韬想撞墙的念头都有了,堂堂雨轩宫少主竟然顶着一个女子的名字,传出去得笑死多少人。 “韬公子,群英会快要开始了,我们就先失陪了。” 上官韬再次对刘之毓儿感谢不已。不管此时她的话是无心还是有意,都成功地转移了蓝若冰的注意力。 “咦?姑娘你们是参赛者吗?” “对。” “那我可以与你们同行吗?我想看看你们的比赛。” “好。”上官韬刚想开口劝阻,却不想许清懿竟然一口应允。完了,雨轩宫宫主之女竟和神华宫打得火热,这回在八门十六派眼中神华宫和雨轩宫算是脱不了干系了。 上官韬无奈地跟在她们身后,对蓝若冰的自来熟甚是无语。短短一段时间她就和神华宫里的女子混得甚是熟稔,都可以直呼芳名了。特别是和轩辕兮儿那叫一个相见恨晚,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一路皆是,甚至连一向不怎么搭理人的许清懿对她有时突然冒出来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这让上官韬自叹弗如。 群英会的第二轮还是采用淘汰制,每派按第一轮取得的名额分派弟子参加,在规定的区域内采用混战方式,无力战斗者,失去号牌者或跌出场外者皆会失去资格,最后剩下的六十四人进入双人对战。为避免前日事先在场地上刻印好灵阵和咒文的事情发生,此次的比赛场地一直到了比赛之前才临时在内场划定。 “清懿,毓儿,兮儿,星语,加油哦。” 七位长老对蓝若冰的举动也是相当头痛,只是这公主殿下从小在宫中长大,不解江湖事,凡事就只听宫主的话,少主对她也是只能半说半劝。如今她不听自己的劝告和神华宫如此亲昵,怕是已经让雨轩宫在江湖人口中落下话柄了。 昨日的比试过后,余下的一百九十五个名额由八门十六派取得了大部,雨轩宫方面只取得四十七个席位,此时场上的局势立见分明。八门十六派所部同仇敌忾,将首要目标集结在神华宫身上;雨轩宫旗下则因雨轩宫与神华宫之间的暧昧关系不敢对其表达出太多敌意,只是有前日的创伤他们也不敢太过亲近神华宫;而神华宫五人孤军奋战,却甚是怡然自得,似乎没有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锣响。八门十六派门下各派瞬间散开站定位置,迅速的动作似乎早有准备,念动咒诀,将悬浮在空气中的水汽和地上积雪中的水灵汇聚,凝结成千千万万锋利的冰针,冰锥及冰凌,天女散花般向中间的人激射而去。 雨轩宫旗下弟子措手不及,只能尽全力一边御风闪避,同时使用火灵术融解飞射而来的冰枪雪箭。可惜漫天飞洒的冰雨源源不绝,前面刚打碎一根,后面立刻有四五根随之而来,而且对方人数众多轮番上阵,众人渐渐力竭,许多人开始无力闪避,被冰凌划出一道道伤口,渗出的血迹渐渐外衣上氤氲出一朵朵血花。 虽然雨轩宫旗下的弟子渐处劣势,但八门十六派的目标毕竟不是他们,所以他们面临的形势还勉强能够支持。但神华宫此次乃八门十六派的心腹大患,所有人的目标都着重于此,冷光潋滟的冰凌彻底将五人包围,没有任何死角。 许清懿安然地站在原地不动,其余四人围在她四周,剑光流转,衣袂飞舞,带着炙热的火焰似潮涌动,将周围的冰凌化为缕缕热气消散在空气中。 他们对此早有预料,并没有表现出一点讶异,从前日寥寥几次出手中就可以看出神华宫的那几个人修为高深,他们并不指望这种低级的冰灵术能打倒她们。但是从目前的场景看来前日众位掌事发现神华宫的宫主没有任何灵力修为的事情果然是真的,这样一来他们的胜算就更大了。就算四人再怎么厉害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不但面对己方轮番连续不断的攻击,还要时刻保护着一个没有灵力的人,时间一长总会疲惫,到那时就是他们打到神华宫的机会了。 许清懿冷眼看着四面八方飞来的冰凌,似乎对八门十六派的作法甚是不以为然。既然你们想和我们玩,那我们神华宫必定加倍奉陪。 蓝袖一挥,许清懿持笛将漏网的冰凌打飞,转手横陈玉笛,袅袅笛音萦绕四方。叶雨等人听闻笛音响起,瞬间从体内释放出大量的火灵之气,熊熊烈火立刻吞没了方圆十尺之内的冰凌。之后他们随即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御风袭向远处施放冰灵术的弟子,许清懿瞬间暴露在无数重新产生的冰凌的攻击之下。 “清懿!小心!”不通灵法的蓝若冰见状不禁为许清懿大为担心,却不晓周围的长老在听到笛音响起时就知道神华宫胜局已定了。 八门弟子不明所以,见许清懿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自己的攻击之下不由得大为得意,却忽略了那四道快速逼近的影子。只见冰凌还未触及许清懿的身体,就听闻场上响起了混杂的惨叫声,四人快如闪电地在穿梭,将专注于维持灵术的八门弟子一个个打出场去。只是奈何人数众多,不及四人将人清扫干净,片片幽光已经到了许清懿眼前。 蓝若冰不忍地闭上了眼,却听闻场边响起了一阵惊呼,待她再睁眼时,却见许清懿片冰不沾,或大或小的冰凌不断落下,密密麻麻地在她身边环成了一个圈,将和煦的金黄折射出一片七彩虹光,那虹光中横笛轻奏的身影似仙飘逸,引来周围的一片惊呼。人间谪仙,最美不过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蓝若冰本是对许清懿的处境感到担忧的,不想睁眼却见眼前那如画的一幕。 无数闪烁着森寒的冰凌在许清懿的身侧肆意飞舞却不沾其身,飞溅的冰屑,晶莹的冰面,将柔和的阳光折射成绚烂的虹光,配上那在风中飘舞的蓝色衣袂,只觉绝美异常。 “那是因为她手中的玉笛乃是虚魂引。此笛就如其名,能够勾魂夺魄,控人心智,是上古流传下来由最纯粹的水灵玉淬炼雕琢而成的神器。虽号称神器,却实乃魔笛,阴寒邪异,使用者若非功力深厚能压抑住笛子本身的巨大灵气,必定反被吞噬。没想到这邪物真被从皇城禁地里被取出了,而且那女子竟能如此娴熟地使用它,只利用笛子本身少许的灵气去扰乱敌方对灵气的操控,使射出的冰凌偏离目标,真是不可小视啊。倘若她完全释放虚魂引本身的灵气甚至再注入灵气的话,别说瞬杀场上的人了,恐怕场下那些功力远不及她的人也难逃一劫吧。”白无尘等人听见许清懿用虚魂引奏出的曲子后更加确信她定是深藏不露,只是他们不明白为何她连使用虚魂引时身上都没有散发出一丝灵气呢?身无灵气之人别说操纵,就是接触到虚魂引都会被反噬的,这是匪夷所思。 “原来清懿这么厉害啊!我决定了!我要找清懿教我武功!”蓝若冰听完两眼放光,对许清懿满是崇拜。 白无尘瞬间有一种想咬舌的冲动。本以为将许清懿的危险之处告诉蓝若冰就能让她乖乖远离神华宫,但他却忘了自家的公主殿下是个莫名天真,满脑子奇思怪想的少女。无奈下白无尘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目光投向上官韬,却见他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若冰这丫头想做的事情有谁拦得住? 在白无尘和蓝若冰解释的那一会,叶雨,刘之毓儿,轩辕兮儿以及上官映雪四人已在这片刻间将八门十六派的所有弟子悉数清场,却留下了雨轩宫那满身伤痕的四十七人。一时间场上只余冷风过境的回响,显得莫名诡异。 一旁观战席的各派掌事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比赛中那戏剧性的变化实在有些让人措手不及。先是神器虚魂引的横空出世,再来是八门十六派的全员败北,事情在出乎意料后急转直下。而且就目前看来那神秘莫测的神华宫似乎和雨轩宫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群英会开始前也看到了蓝千昼以及雨轩宫的七长老和神华宫的人在一起,看来此事得下狠手以绝后患。 第12章 灵术 待许清懿等人从台上下来后蓝若冰就奔上前去撒欢儿地拉着她手摇晃着:“清懿清懿,你刚才的表现好厉害啊!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收你为徒?”许清懿奇怪地看着蓝若冰,“你们雨轩宫自是高手如云,为何要我收你为徒?” “一提这个我就来气!”蓝若冰撅着小嘴,不满地瞪了上官韬和七长老一眼,“他们说什么我爹爹吩咐他们不能授我武艺和灵术,死活不肯教我,就连千昼哥哥也是,气死我了。” “话虽如此收徒一事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看我和兮儿的年龄比你还小,毓儿姐和你相仿,叶雨和星语也只比你大一点,这辈分上有点乱。”许清懿见蓝若冰失望地耷拉下脑袋,话头突然一转:“不过,倘若你只是纯粹想要学的话我可以让兮儿先教你点基本功。等下群英会结束后就可以开始,看你是要到我们在山下的住处还是我们到客殿去找你。” “太好了!清懿你也到客殿和我们一起住在那里吧,他们应该也有给你安排住处吧?这样我就可以经常去找你们玩了。” “若冰,不要胡闹了,清懿姑娘她们参加群英会需要静修,你怎么能经常去打扰她们呢?”不正常,相当不正常。今日许清懿一反常态,对若冰的要求太过千依百顺,不知此事好坏与否。而且如果她们真搬到客殿中住在雨轩宫附近的话,那雨轩宫勾结神华宫的流言算是给坐实了,撇开八门十六派不谈,碍于之前的事他们也无法向向着雨轩宫的各派交代,他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群英会之事对我们而言不过是小事而已,不必担心。只是今日之事后神华宫已经完全成了八门十六派的眼中钉,为了确保神华宫的安宁,完成我们的目的,我希望能和雨轩宫联手,一起对抗八门十六派。” “姑娘言下之意是想要加入雨轩宫门下吗?”白无尘问道。 “不是加入,是平等的合作。” “合作?好像整件事只有你们神华宫获益,雨轩宫完全成为你们的挡箭牌了吧?”烈炎邪冷冷笑道,这女子真会打如意算盘,完全是想把雨轩宫当枪使,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对烈炎邪的质疑许清懿不以为意,将足以打动七长老的理由一个一个抛出:“第一,近百年来八门十六派在江湖的势力早已慢慢胜过雨轩宫,再加上冷氏已是朝廷名门,雨轩宫不仅在人数,规模和势力范围上处于劣势,更在朝廷方面完全无力与之抗衡。第二,神华宫的实力绝对远比你们想象的强,南方各派,除了雨轩宫外绝对无人能及得上神华宫,而且,我们并不是畏惧八门十六派,只是不想在我们的目的完成前受到无谓的干扰。第三,与神华宫合作相当于和回春居合作,只要你们愿意,回春居的大门会永远为你们敞开的。如何?合作过程中我们各行其是,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我相信这是个很不错的建议的。” 白无尘等人很清楚许清懿就是想让八门十六派将仇恨转嫁到雨轩宫身上,从而引起两派斗争好从中渔利。只是两派的纷争由来已久,也不在乎再升级一些,而且自从冷氏进入朝廷后,八门十六派确实发展得越来越壮大,单凭雨轩宫独自面对这庞然大物有些力不从心,的确需要一个有力的帮手。而且如果再能得到回春居的支持,不仅能得到医疗保障,那些受惠于回春居的中立人士也会倾向雨轩宫,这么想来与神华宫合作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们哪想得到许清懿那隐藏在背后更深一层的目的。 当日下午,许清懿等人果真搬到客殿中,住到了雨轩宫的隔壁。而且为了改善和雨轩宫门下各派的关系,许清懿还特意派轩辕兮儿去向各派道歉,并再次给今日受伤的弟子提供百草丹疗伤。更加之今日神华宫不伤其一人并为他们解了围,一时间各派对神华宫的印象大好,让上官韬对她收买人心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 当夜,熬不过蓝若冰的纠缠撒娇,上官韬只好同意她向许清懿学习灵术,反正这丫头对这种乏味的事情向来只有三分热度,让她去玩玩也无妨。虽然不知师傅为何不许若冰学习灵术,但只要自己和七长老跟着应该不要紧吧? “清懿,我来了。”踏着皎洁的月光,蓝若冰兴冲冲地招呼道。 “清懿姑娘,我们前来叨扰了。”很难得的,今晚神华宫的人竟然全员都在。 “嗯,请坐吧。” 众人施然入座,蓝若冰迫不及待地说道:“清懿清懿,你今日不是说过可以教我灵术吗?能否教我今日那笛曲啊?感觉既飘逸又厉害诶。” “那恐怕不行,学习灵术不可操之过急的,否则会伤及自身的。如若不信你可以问问七位长老的。” 见白无尘点头蓝若冰也不再坚持,同意先从基础的灵术理论开始学习。 “兮儿,你给若冰简单地解释一下基础的灵术知识。”果然说这么多话不符合她的个性。 “是,小姐。” “首先我先解释一下灵气与世界的联系。简单而言,一个世界的构成需要的条件只有两个,物质和灵力,世界的本质即为五物四灵。五物为金木水火土,木为生物循环,代表生,金为金器杀戮,代表死,水为阴寒之物,代表阴,火为阳热之品,代表阳,土为山石大地,给予其余四物存在的空间。四灵为风雷水火,风灵为柔,雷灵为刚,水灵为静,火灵为动。如果把世界比作人,五物构成人的躯壳,四灵就是维持这个躯体活动的能量。正常情况下世间的灵气流动是遵循一定规律,而灵术就是破坏这种规律的存在。所谓灵术,就是以意志操控自身的灵气干扰自然灵气的正常流动,引发自然状态下无法出现的异像,对规律的扭曲越大,灵术的具现越难,也需要更强大的灵力。所以……” “等一下,轩辕姑娘,你们的灵术理论是错误的吧?这根本与通行的理论不一样啊。”东方沐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们传授公主殿下如此异论到底意欲何为? “东方长老,没听过不代表就是错误的吧?那你能否用传统理论解释下灵体和灵兽的存在是怎么回事吗?”许清懿反问道。 “这……”东方沐哑言。灵体和灵兽本身就不常见,而且灵兽不老不死,其产生的原因至今仍无人知晓。 “是偶然。” “偶然?” “对。世间的规律本来就是由平衡维持的,但有时自然的调控也会失衡,灵气流动也因此失常,如果恰好有大量的灵气汇聚在一起并产生了意识,那便成为了灵体。由于灵体只是大量高纯度的灵气的结合体,在扭曲恢复后便会消散,但如若其获得或创造出了实体,便成为了不老不死的灵兽。由于它们产生的原因乃是自然的异变,其存在本身就等同于自然,所以它们才能够不老不死。” 除了听得迷迷糊糊的蓝若冰,深谙灵术之理的雨轩宫一众对此大为震惊。虽说这理论与他们所奉行的大相径庭,却更能解释一些原本难以解释的事,这不禁使他们对此大为困惑。难道数千年传承下来的理论竟然有错误? 见众人不再言语,许清懿便示意轩辕兮儿继续说下去。 “咳咳,之前说到了对规则的扭曲越大,就需要越大的灵力去干涉。所以灵术修行的主体就是对自身灵气的提升,只要具备足够庞大的灵气,理论上所有的灵术都能学会。而且不同人的资质不同修学的灵术体系也不一样,有人体内只有一种属性的灵气,有的则是两种,甚至三种,四种,但是属性多寡不代表能力的强弱,单属性修炼到一定境界也是所向披靡的。接下来就是关于灵力的阶级,这个说法倒是比较统一。灵术修行大致可以分为初元,开化,灵修,渡劫,真元,开灵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可分为四阶,一般直接用四灵的称呼代之,按风雷水火的次序上升。解说完毕。” “嗯,那千昼哥哥已经修行到哪个阶段了?是不是很厉害?”蓝若冰好奇地问道。 “他吗?应该到了渡劫风阶了,至于实力应该算是还不错吧。”许清懿抬头看了上官韬一眼,淡淡地说道。 “其他人呢?” “七位长老应该是渡劫火阶,叶雨是真元风阶,兮儿和星羽都是渡劫水阶,毓儿姐则是灵修水阶。” “那清懿你呢?” 还不待许清懿回答,便有雨轩宫的下属进来通报道:“少主,刚才八门十六派派人来邀请您和七位长老同去赴宴,说是要商讨群英会的后续事项。”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可是少主,他们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无奈,上官韬只得起身告辞,虽然蓝若冰赖着不愿离开,但他还是不放心让她和神华宫的人单独相处,只得连哄带骗地把她带了回去,只是他们都没发现许清懿那一直看着蓝若冰的幽深眼眸。 待上官韬一行人走远后,叶雨不解地问道:“小姐,今夜你为何要让兮儿将真论告诉他们呢?甚至连世界的本源也透露了。我们顺着他们所研学的理论复述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告诉他们那么多啊?” 许清懿望着远处漆黑的天空半晌不语,许久才回答道:“叶雨,我是在赌,赌她能成为帮助我实现毕生夙愿的最大助力,赌我漫长的计划会因此提前实现。” 清冷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渐渐消散,徒留一缕平静。只要是赌,那就可能输,只是成功后获得回报太过诱人,让她无法舍弃这一步有风险的棋。而且即使失败,也不过是继续原来的计划,无伤大局。成功与否,就看她的运气几何了。 纷纷扬扬的飞白不知何时又悄悄地飘下,满目的苍白亦让人渐感微凉。 “各位长老,你们对八门十六派提出的建议有什么看法?”回去的路上上官韬问道。八门十六派果真和她预想的一样极力地想铲除神华宫,竟然都提出了以舞露山灵矿的一半产出来换取雨轩宫对合力铲除神华宫的支持。 “其实我认为可以考虑八门十六派的建议,毕竟舞露山灵矿的产量可是数一数二的,其一半数目也相当可观。而且重点是就算八门十六派如何强大我们对其也算是知根知底,要对付他们也比较容易,但神华宫就不一样了,她们对我们是了如指掌,而我们对其却是一无所知,到现在连她幕后的靠山到底是何方神圣都搞不清,还是趁早将她们做掉比较好。”每当想到神华宫竟然有能力瞒过京中的冷氏将江南官场一扫而空,穆夕影就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老七,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正是因为我们不清楚神华宫的背景才更不能动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果妄自对其下手怕是会招来更大的麻烦。”紫云熏并不同意穆夕影的想法。 “老六和老七说得都有些道理,但都没说到点上。其实现在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我们要不要铲除神华宫,而在于我们能不能铲除它。”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烈炎邪不解。堂堂一个雨轩宫还解决不掉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 “撇开那个神秘莫测的许清懿不谈,她手下的人在渡劫期以上的可不在少数,今晚她那么容易就透露了那些人的实力其实是一种警告。八门十六派没有与她们接触过所以并不清楚她们的实力,才会妄想利用群英会除掉她们。就目前看来,我们已至渡劫期的共有八人,对方有三人,但那个白发男子已至真元,我们之中无人能与之匹敌,加之许清懿手持神器虚魂引,我们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 被白无尘这么一提醒其他人才想起那群人远超同辈人的高超实力,如果没有请求直属于宫主的暗影宫的支援的话,此次与八门十六派一起和神华宫硬碰必定是损失惨重。 “其实今夜我们没有当场答应,他们一定会认为雨轩宫已经和神华宫牵上线了,转而寻求其他方法的,这种情况下我想我们可以考虑暂时和神华宫结盟的。”思考再三上官韬还是决定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一来八门十六派已然和我们对立,结盟可增强雨轩宫在与其对峙中的资本,二来能暂时避免和神华宫为敌,我们亦可趁此继续调查神华宫的背景。而且所谓的结盟也只是名义上的,在八门十六派和神华宫争斗时我们完全可以袖手旁观,无论结果如何对雨轩宫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唉,此事甚是复杂,我们还是看看明日群英会的发展再做决定吧。”虽说神华宫目前对雨轩宫没有什么敌意,可和这样一个疑云密布的组织为伍保不准什么时候被反咬一口,此事还是得三思而行。 见白无尘都如此发话了,众人也不再多言,踩着细碎的新雪,满揣复杂的心事,在一片沙沙声中渐行渐远。 第13章 驱魂散 翌日。 一再的惨败让八门十六派的脸上都挂不住了,昨日明明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却被人轻易全员清场,动作快到让他们都来不及弄清谁失去了资格。虽然很丢脸,但这也给了他们一个好机会,在分不清晋级名单的情况下能够选出最强的十二人去参加下一轮。这次,即使是不择手段也要让神华宫付出惨痛的代价。 群英会第三轮开始采用一对一淘汰赛直至最后一人,优胜者则可以向本门弟子挑战。此次的对战表八门十六派算是下了一番功夫,为了扳回面子,表现抢眼的神华宫并没有被分到一起,而是每轮都与雨轩宫的人对决,到最后几轮才会遇到八门十六派的层层阻截。 果然,八门十六派精心安排的对战表果真起了作用,人数较多的雨轩宫在经历自相残杀后强手都被神华宫一一打垮,两轮过后竟只剩下神华宫的五人和八门十六派的十一名弟子。 “少主,果然让你猜中了,八门十六派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雨轩宫合作,竟然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恨!”烈炎邪咬牙,这么不合理的结果显然是八门十六派一手操纵的。 “烈长老,没必要为此动气。此次群英会的头筹注定是落在神华宫手里,我们的人早晚是会输的。只是我现在比较好奇八门十六派会用什么方法去对付她们。”上官韬盯着不远处仍一脸平静的许清懿,她似乎对比赛的结果没有太大的兴趣,意兴阑珊的样子甚是撩人。 再下来的比赛是刘之毓儿与一名叫窦千琦的青年男子的交锋。那男子看上去资质也一般,最多也就达到开化雷阶,实在是很难和灵修水阶的刘之毓儿匹敌。对方似乎也明白自己和对手的差距,果断放弃了用灵术决胜负的打算。在灵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互拼灵术简直是自寻死路,唯有近身后寻隙出手才有胜机。 窦千琦手持弯月长刀,飞身上前,一招横扫千军直取刘之毓儿的咽喉。阳离派的武术本就霸道,加之窦千琦一身天雷灵气,使得飞袭而来的长刀甚是凶恶。刀势虽险,奈何用刀之人太过鲁莽,浑身露出了不少破绽。 刘之毓儿将手中软剑一竖,稳稳接住长刀,柔软的剑身顺势弯折,将刀势卸去大半,脚下顺势一勾,扬起的飞雪瞬间迷了窦千琦的双眼。手中软剑再一转,便将其手中的长刀弹出数尺,险些划过自己的脖子,再回神时却只剩剑花盈眼,自己已被剑影团团包围。 窦千琦急忙后撤,费尽全力避开似长蛇般如影随形的软剑,在侧身躲过致命的一剑后,却再也无力躲开下一剑的攻击。不想刘之毓儿却将软剑收回,反手一掌将他打出数尺之远。 “公子,你认输吧,再继续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开什么玩笑,今天会输的是你们。”窦千琦费力地从雪地上爬起,颤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服下,得意地笑道:“只要有了长老们给我们的启灵丹,你们压根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窦千琦飞身拾起地上的弯月长刀,再次挥刀向刘之毓儿砍来。刘之毓儿摇摇头,此人当真无药可救了,竟然还是这样漏洞百出地冲了上来。她取出软剑正欲上前,却听到场下的许清懿大喊了一声:“毓儿姐,快闪开!” 刘之毓儿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在那一瞬间只觉身侧一道冷风吹过,待落地后仔细一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原先所站的地方已经被夹杂着雷电的刀气劈出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众人亦与刘之毓儿一般诧异,刚才那一刀到底怎么回事?上官韬吃惊地看着场上那硕大焦黑的裂缝,那可不是一个开化期的人能弄得出来的,更没想到全场竟只有她看出了端倪。他转头看向许清懿,却发现她脸上竟不是一贯的平静,反而目光深沉地盯着窦千琦的一举一动。 行如豹,风似虎,窦千琦的动作虽简单粗大充满漏洞,但那玩命的刀法和凌厉的灵气却让刘之毓儿不敢轻易出手,一旦一击无法搏杀反被刀近身,那后果不堪设想。刘之毓儿且战且退,灵动的步法轻盈飘逸,看似擦身却次次完美地从弯刀所裹的雷灵之气的攻击范围内躲过。 窦千琦见自己的攻击无法奏效,便退到安全范围外,念动灵咒,在空中召唤出了十数个紫雷光弹,随即向刘之毓儿飘去。 “怎么回事?那小子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能同时操纵那么多灵气弹,光看他现在的灵气波动至少和那女子已在伯仲之间了。”紫云熏看着在雷光弹的缝隙中闪躲的刘之毓儿,大为不解。 “应该和刚才他所说的那颗启灵丹有关吧。”白无尘目不转睛地注意着场上的风吹草动,那男子突然暴涨的灵气绝对和那颗丹药脱不了关系。只是何方妙药能让一个人的功力短时间内如此飞速地提升呢?怕是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问题啊。 寻着刘之毓儿闪躲中的一个空隙,窦千琦横刀砍去,刘之毓儿分身无术,只得举剑抵挡,不想刀上的雷灵却比第一击时更强大,竟将精炼水钢打造的软剑应声砍断,直直向她胸口袭来。 眼看前有雷刃追身后有灵弹包围,无论被何物击中都将是重伤,刘之毓儿一咬牙,将灵气全部集中在身后,准备从雷光弹的包围中强行突破。正当此时,一道寒光从她身侧掠过,直直打在窦千琦手中的弯刀上将其弹开,发出清脆而巨大的碰撞声,森寒的水灵之气不断从虚魂引中逸出,将弯月长刀上的雷气完全吞没,最后冻成了一块冰坨。 许清懿飘然跃上擂台,将弹回的虚魂引收入袖中,待弥漫的水汽散去,那浮于空中的雷弹也不知何时消散在水雾之中。 “你干什么!插手比赛是犯规的!”窦千琦见到手的胜利就这样不翼而飞,不由大为气恼。 “愚蠢至极,到现在还在关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既然你这么想要,那这场我们认输,算你赢了好了。不过只怕你无福消受这场胜利了。”许清懿声音极度阴寒,两眼冰冷的视线直直地盯着观战台上。上官韬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生气了。与龙海那次不同,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怒火,以至于她的向观战台上的杀意在极力掩盖下仍旧泄露了出来,让人毛骨悚然。 窦千琦亦被许清懿浑身溢出的冰冷杀气压抑得喘不上气,连说话都有点哆嗦:“你……你在胡说什么,你们明明就是……输了还在虚……虚张声势。” 许清懿不再理会他,让刘之毓儿先行下去休息,转而向一旁的叶雨等人命令道:“叶雨,兮儿,星语,之后的比赛不必再手下留情,我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无论对手是谁,从她们身上拿到驱魂散,反抗者,给我在时间内把他们手脚的关节都给我卸了!再从他们身上搜出那颗驱魂散,违者,宫规处置!” “遵命!小姐。” 那道狂妄,暴戾,不带任何温情的命令在周围不断回响,令闻者无不战栗。上官韬一直以为她虽然城府深沉,但也只是个冷漠平静的女孩,但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是傻得可以。只要她想,她可以变得比任何人都凶戾,比任何人都无情,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藐视她脚下的一切。只是他不明白,刚才那短短一会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平静的她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台上的窦千琦也不知为何那女子突然有如此大的杀意,只是自己的比赛已经告一段落,目前跟自己也没太大的关系了。他转身走向阳离派所在的地方,行至半道,却觉胸口一道热气翻腾,再一顿,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痛苦地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口中的哀嚎传遍整个内场。阳离派的弟子见状急忙涌上前去,只是待他们赶到之时,窦千琦已经停止了惨叫,气绝身亡。 众弟子七手八脚地将他的尸体抬了下去,滴落的血迹开满了整个擂台,朵朵血红凄美。待众人费力地将他蜷曲的手脚和身体舒展开后,映入眼帘中的惨象令人不住作呕。 一张已经被血所染红的脸已经找不到一丝肉色,汩汩流淌的鲜血依旧不停地从他的眼,耳,口,鼻等各处溢出,暴凸的双眼和扭曲的面目可以看出他的恐惧与痛苦,并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你们太卑鄙了,技不如人竟然使用下毒这种阴险的手段。”几个年轻的弟子咽不下怒气,怒气冲冲地冲到许清懿面前指着她的脸咆哮道。师兄明明已经要赢了却被这女子插手,她一定是在刚才那片水雾弥漫地时候趁机对师兄下了毒,好除掉自己的对手。 “放下你们的手!不然下一次砍的就不是你们的袖子了。”叶雨腰中长剑出鞘,飞速削掉了几人的袖口,冷峻的青锋透着寒光,慑得几人忙把手放下。他们不甘下风,仍赤脸争道:“你们只会恃强凌弱,打不过别人就下黑手,简直就是江湖败类!” 许清懿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眼底的不耐让他们都识相地闭上了嘴。 “没用的丧家犬,除了吠叫你们估计啥也不会了吧?他的死因明明是灵脉尽断而死,你们却跑来和我们纠缠下毒之事,未免太过可笑了吧?如果你们真想知道他的死因,回去问问你们师父,他会告诉你们的。” “千晖,千麓,千扉,还不快给我回来!”阳离派掌门怒气冲冲地冲三人吼道。几个废物什么都不懂还净给自己添乱,那件事要是在这里就被抖露出来那还得了。 “师父,刚才那女子说你知道千琦师兄是怎么……” “闭嘴!妖女说的话能信吗?给我乖乖待到一边去,别给我添乱!” 许清懿凝眸注视着那个角落的一举一动,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果然,都是一丘之貉,那么自己也不必客气了,今日,定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上官韬看着许清懿愈加阴沉的侧脸,满腹疑问。看她这样子应该不是她下了毒,只是那男子明明一开始正常无异,却在赢得比赛后突然暴毙,这一切又不得不让人去怀疑神华宫。 “我想有问题的应该是那男子所服下的那粒所谓的启灵丹。那应该是一种强制打通全身所有灵脉并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灵力的药剂,这样才能解释那男子为何前后判若两人的原因。只是这种方法必定损耗灵脉,加之未经修炼便强行让身体承受如此庞大的灵气,最后就会导致灵脉断裂。只是刚才好像听许清懿说到要从其他人身上搜出驱魂散,我想这应该是同一种东西,而且他她应该知道里面的内幕。”易青木根据窦千琦的死状与医书上的记载初步做出了推断,只是详细的情况估计只有她才知晓了。 窦千琦暴毙的骚乱很快就在八门十六派的遮掩下平息了,新一轮的对决马上就要开始。 叶雨闭目站在台上,任凛冽的寒风将他的一头白发吹乱,右手轻搭腰间的镶金剑柄,左手随意地置于身侧,心静如湖,只待最后那一刻将最无暇的一剑展现在她眼前。 屏气呼吸,胡路尧静静地观察着对方,在心中算计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只是锣响之后,胡路尧还没反应过来,叶雨的三尺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那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裳渗入皮肤,让人喘不过气来。 “把驱魂散交出来。”叶雨简单地命令道。 “驱魂散,那是什么东西?我没有。” “就是你们手中的启灵丹,快交出来!不然……”叶雨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锋利的剑锋稍稍没入他的血肉中,渗出点点血迹。 “我没有!” “敬酒不吃吃罚酒!”叶雨提脚往他膝关节一踢,直接卸了他的双腿,再收剑将他的手往身后用力一背,数声关节的脱节声响起,胡路尧便像烂泥般瘫倒在地,只能无力地扭动着身体试图站起。 “说!驱魂散在哪?再不说下次就直接把你脑袋拧下来!” “在大衣的暗袋中,就在左手腋下的地方。”胡路尧的冷汗流遍了整个后背,眼前这个男子阴冷的目光绝对不是说着玩的,只要自己再说一个不字,他相信他会立刻兑现他的话的。生命与骨气,权衡之下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叶雨伸手在他衣内摸索着,果真在一个小暗袋中找到了那粒驱魂散。他顺手将胡路尧揪起,将其顺势丢到了场下,虽然东西拿到了,该完成的事还是得完成的。 虽然已经知道叶雨的实力很强,但如此一面倒的局势还是让人咋舌。 “把东西收好。”许清懿的神色一点也没有因为叶雨的胜利而舒缓,她阴沉的目光始终盯着观战席的某个角落。 “鹰雏之斗,胜负分明。只是他们为何如此着意于那些丹药呢?”对于已至真元的叶雨如此明显的差距自是不必言明,即使胡路尧使用了启灵丹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从刚才的惨剧已经可以看出那丹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何她们却如此在意呢?还有就是许清懿那奇怪的表现,自窦千服药之后她身上浓烈的杀意长存不散,再加上她所隐藏的那深不可测的实力,究竟群英会能否一帆风顺地迎来尾声尚需斟酌。 风吹落叶,雨扫残红,一夕风云变,难回旧时景。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原为江湖两大势力相斗的群英会,此刻却已完全成了神华宫的棋盘,每一步,每一手,都因她的思绪波动而被牵向未知的方向。 后续的比赛已经完全失去了看点,在驱魂散阴云不散而神华宫的步步紧逼下,八门十六派全员溃败,甚至有的弟子在许清懿那骇人的杀气下不战自败,献药求饶。本以为如此便能安然离场,却不想许清懿在纳药后却无意让他离开。 “我问你,这药从何而来?” 张青刹目露惧色,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是……是师父给我的,说是八门十六派的长老们要他转交的,可以帮助我们治疗内伤,恢复灵力。” “这么说你们并不知道这药的实际作用,也不知道服用后的后果?” “是。” “那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一枚催命用的丹药,服用过后只会加速你们的死亡?”许清懿目光一敛,看向场边飞速而来的身影。 “这位姑娘,胜负已分,姑娘无需再为难他了吧?”雷寂飞身落于二者之间,警戒的目光在许清懿身上来回打量。 “为难?”许清懿冷冷一哼,“我看你们是怕我讲出你们所隐瞒的事实吧?” 雷寂脸色一沉,语带威胁地暗示道:“姑娘,这可是垩山,希望姑娘自重,勿要口出妄言,不然神华宫可是会不受待见的。” 许清懿闻言不屑地回道:“自以为是!你以为神华宫会乖乖受制于人吗?我可以告诉你,别说是你们八门十六派,就算再加上雨轩宫,也没有人可以阻止神华宫欲行之事!更何况雨轩宫并不站在你们那一边。” “你!” 上官韬哭笑不得地看着台上那看似狂妄不羁却实则捉摸不定,深不可测的倩影。她果真是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一般会有人敢在八门十六派的地盘公然向其挑衅的吗?估计她是第一个了吧。而且这丫头和八门十六派作对也就算了,却还时不时地暗示雨轩宫和神华宫的联系,山雨欲来,雨轩宫也无法置身其外,但求风雨加身之时能够从风口浪尖全身而退,即是万幸。 “死老头,听着!我们神华宫向八门十六派本门发起挑战,你们无须派你们的弟子前来送死,让观战席上面的那群人滚出来吧,别天天躲在暗地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请你也务必赏脸出场,明日,我亲自为你们送行。”许清懿水袖一甩,落下重话与神华宫一行人扬长而去,徒留下气得不轻的雷寂在原地站着。 “神华宫,我紫雷门和你势不两立!”雷寂愤怒的咆哮响遍全场,明日一战,必是风云变色,无论胜负,神华宫的名号怕是要响彻整个舒国了。 “紫长老,我们之中数你风术最好,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回雨轩宫,请卫雨轩的长老火速赶来。通知暗影宫,公主殿下也身在垩山,看他们能否赶来相助。烈长老,你即刻下山召集这附近所有雨轩宫分舵的弟子,让他们接令后潜入垩山等待命令。” “少主,你这是……”烈炎邪对上官韬的行为有些不解。 “老二,老六,按少主的话去做,我们已经被卷入一个天大的麻烦了。”白无尘赞许地看着上官韬。果然宫主的眼光不俗,这小子果然机敏过人,自己还没提起,他便已经预料到了事情的走向,未雨绸缪,如若静心潜修必是人中龙凤,定能带领雨轩宫进一步在江湖上扩张。 第14章 碾压 “白长老说得没错。在神华宫有意无意的暗示下现在所有人已经认为雨轩宫和神华宫乃是同盟,相信各位长老也都察觉到了,清懿姑娘对八门十六派的长老杀意毕露。这是在八门十六派的地盘,神华宫落败还好说,倘若明日神华宫取胜,血光必现,那时局势必定一发不可收拾,如若没有事先做好准备,怕是连我们也无法脱身。”上官韬此时不止担忧雨轩宫,更是忧心许清懿的处境。她到底意欲何为,公然与八门十六派对立,让雨轩宫被迫参与,难道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看她今日的反应又似乎不是如此,只是倘若她明日真将八门十六派的长老铲除,她想过该如何平息这滔天风波,如何从这乱局中脱身吗? “少主,门外神华宫宫主求见。” 上官韬眼神一扫,烈炎邪和紫云熏会意退去执行各自的任务,随后他才点头示意:“请她进来。” 许清懿依然一身蓝衣,脸色平静如波,秀眉轻展,已然看不出愤怒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不知清懿姑娘亲临有何要事?”上官韬虽然心里为其担忧,但这局面也是由她而起,此时造访必是有事,不得不防。 许清懿目光扫过屋内,发现烈炎邪和紫云熏并不在此,短暂疑惑之后神色随即恢复如常。她对上官韬的防备并不在意,安然在上官韬下首坐下,神色稍带戏谑:“韬韬,才多久不见你就对我如此防备了?” “清懿姑娘多虑了,只是此时乃多事之秋,姑娘的行为已经对雨轩宫产生不良影响,在下身为雨轩宫少主有责任问清姑娘的来意。”既然话已说开,上官韬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 “你们不用担心,此次之事我神华宫必不连累雨轩宫,而且今日前来乃是有事相告,并给雨轩宫送份大礼。” “哦?” “你们可知今日死去的那人服用的是何物?” “根据在下对医理的理解,当时我推测那是一种用于强行打通灵脉,提升灵气的丹药。” “易长老所言不差,只是有一点说错了。”许清懿顿了顿,“那丹药并不是通过打通灵脉而提升灵气的,而是通过燃烧灵脉达成的。” “燃烧灵脉?这是何意?”众人不解。 “做个类似的比喻,如果把人当做一盏油灯,灵脉就是灯芯,灯盏就是天然的限制,灯油则是人体所蕴含的灵气。”许清懿看众人仍一脸迷惑,只得继续说道,“正常情况下人使用灵力就像是通过灯芯缓慢消耗灯油,损失的灵气可以再补充。而那所谓的启灵丹就是将灯盏打翻,直接用燃烧灯油以获得百千倍的灵力,这种情况下灯芯会怎么样?” “燃烧殆尽,灰飞烟灭。”易青木终于明白为何窦千琦的灵脉会悉数断裂了,原来他服用的竟是如此狠毒的丹药。 “那所谓的启灵丹其实名叫驱魂散,是启灵丹的未完成品,服用后会导致体内灵力控制失衡,灵脉无节制地释放灵气,最终导致服药者全身灵脉尽断而死。” “清懿姑娘如何得知此物真名?你不是纯粹的想告诉我们关于驱魂散的事吧?”上官韬依然不能放心,她既然知晓所有内情,那自己更不能掉以轻心。 “关于第一个问题无可奉告。”许清懿的态度十分坚决,“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今日前来是想要雨轩宫将驱魂散的消息散发出去,让各派都得以知晓。八门十六派自诩名门正派,却私下研究此等邪药,并将未完成品交与弟子使用,将其当成试验品,这等丑事被声张出去,想必对其在江湖的声誉是个很大的打击,而且揭发此事的雨轩宫也可收获一定人心。” “此等好事神华宫为何不亲力亲为,反倒要将其让给吾等?”许清懿的要求听起来对雨轩宫百无一害,但是他们还是不敢轻易相信神华宫。 “自然是为了表达我方的诚意,让雨轩宫不要对神华宫抱有如此大的戒心。”许清懿轻轻一挡,又将问题抛到了雨轩宫头上。 “五位长老,相信清懿姑娘并没有恶意,你们下去着手安排吧,我有事要和清懿姑娘单独谈一谈。” “可是少主……”白无尘等人本还想说什么,却被上官韬眼中的不耐压下,只得默默退出房间。 到五人的脚步逐渐消失之后,上官韬收起人前的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清懿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今日的行为简直就是鲁莽至极,八门十六派的长老何等人物,你竟然向他们下战书,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哦?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许清懿玩味地看着上官韬,语带挑逗地问道。 “当然不是。”上官韬耳根一红,连忙否认,“我只是担心这会威胁到雨轩宫和若冰的安全而已。” 见上官韬手忙脚乱的样子许清懿玩心更起,故带娇柔地叹道:“唉!真可惜,原来是我自作多情而已啊。” 佳人蹙眉,脸带红晕,一双明如皓月的水眸中流泻出淡淡哀愁,让上官韬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连说话都有点急乱:“我……其实也不是那样,我只是……” 看着上官韬俊颜绯红,手足无措地支吾着,许清懿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本脸上的坚冰也因此冰消雪融,绽起了一室春光,那清秀俏丽的娇颜如月清晕,飘红挂雪,一股清凉似乎能抹去心里的一切烦躁,冰清玉洁,似水无暇。 许清懿无意一笑,却让上官韬心神荡漾。自从在龙海见到她之时,无论对谁,她总是一副冷静淡然的样子,却不想她的微笑是如此销魂蚀骨。为掩饰自己紊乱的心跳,上官韬随口说道:“清懿姑娘,没想到你还会笑啊。” 笑?上官韬无心的话让许清懿脸上的笑意刹那间烟消云散。自己笑了?在这个男人面前?许清懿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或许自己从诞生以来就没笑过,自己也渐渐淡忘笑是一种什么样的动作了。 “清懿姑娘?”许清懿瞬间冰结的表情让上官韬相当费解。 “没事。你不是还有问题要问吗?” 被这么一提醒上官韬才想自己原本的目的,不知为何自己在她面前总容易乱了分寸。 “清懿姑娘,我有最后几个问题要问你,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你说,但我不保证回答。” “明日的比赛你有几分胜算?” “十分。” “那么,你会不会威胁到雨轩宫和若冰的安全?”无论如何,雨轩宫和若冰都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对上上官韬认真的双眸,许清懿有些莫名的窝火,不答反问:“那你为何如此在意雨轩宫和那个女孩?这并不是你的归属吧?你的归属在京城……” “够了!”上官韬不悦地打断许清懿的话。京城,那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伤,唯一的痛,也是唯一痛恨却无比想念的地方。果然,她真的把自己调查得一清二楚。 “哼,小孩子脾气。”许清懿见状并不多言,转身离去,待及门口,上官韬才隐约听到几句难以捉摸的轻音:“你放心,此次我不会危及雨轩宫和她的。只是,你也该从小孩子的别扭中清醒过来了,你的任性不仅在折磨自己,也在伤害爱你的人,韬韬。 八门十六派研制驱魂散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垩山上下无人不晓,其在同盟门派中的威望霎时一落千丈,无论到哪都有异样的眼光注视着。 原本八门十六派的各长老并无意出场今日的比试,只是驱魂散的消息传播之快让他们措手不及。根据安插在在雨轩宫的内线回报此事乃是神华宫宫主向雨轩宫透露,这不禁让他们对神华宫更为光火。经过一番商议后最终决定,即使背上欺凌后辈的骂名,也要将神华宫就地扼杀。为此他们特意派出了最强的五人,并更改了不得杀人的规则,只为能在比试中公开杀了神华宫的人。 擂台上的气氛沉闷异常,除了呼啸的北风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八门十六派的五人早早就在台上等候,却迟迟不见神华宫的踪影。 “呐呐,千昼哥哥,清懿她们不会出事了吧?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她们?”比试时辰将近却许清懿等人却不见人影,这让蓝若冰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没事,她一定会赶到的。”虽然是这样安慰蓝若冰,但其实上官韬心里也没个底。今早他们去找许清懿时却发现神华宫的住处一片凌乱,似有打斗的痕迹,里面的人也一并不知去向。明明和雨轩宫的住处距离相近,昨夜却没有人发觉这里有什么异样,看来昨夜应该是高手潜入。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流逝,离比试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周围围观的各派弟子也有些意兴阑珊,人群中渐渐杂声渐起,大多是对神华宫临阵脱逃的嘲讽。 “雷长老,看来那丫头片子只会耍嘴皮子而已,真要上场和高手对决就吓得不敢出现了,真是浪费我们的时间。”叶孤霜貌似在向雷寂抱怨,却故意将声音提高,脸上的表情甚是得意。 “别笑死人了,就凭你们几个也想让我家小姐害怕?回去再练几年吧臭老头。”叶孤霜的话刚落音,一阵娇糯清甜的戏谑声就从人群外响起。 “星语!”蓝若冰听到上官映雪的声音不由开心地叫了出来。众人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许清懿在叶雨等人的拥簇下慢慢走来,经过蓝若冰身边时兮儿和还故意向他们挤眉弄眼,看来还真是白为她们操心了。 五人轻盈飞身上台,细细打量一番后许清懿冷冷笑道:“紫雷门雷寂,苍水门叶孤霜,红莲门罗焱,天云派黎若尘,北星派常飞,还真是浩大的阵容啊。” “哼!不知死活的丫头,真亏你还敢来应战,我还以为你吓到不敢来了。我奉劝你最好乖乖投降,不然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怎么可能,只是昨夜你们给我送来的惊喜还算不错,我特意陪他们玩了一会,所以就来晚了。”许清懿冷眉一挑,挑衅地看向雷寂等人,“只可惜他们的实力好像有点不济,一会就趴下了,希望下次能送点更实在的。。” “你!”他们就奇怪为何昨夜派出去的杀手为何没有回来汇报,原来全部落入她的手中了。神华宫如若放着不管,日后必成大患。 “千昼哥哥,清懿在说什么啊?”蓝若冰被许清懿哑谜似的话给绕晕了。 “她是在讽刺他们昨夜派来的杀手太弱了,现在已经全部落入她手中了,如果下次想杀她就应该派更强的人。” “好了,废话多说无益,开始吧!”口头上落了下风雷寂不想再和许清懿多做纠缠,示意司仪准备开始比试。 在司仪敲响铜锣之时,雷寂率先出招,雷掌直直向身居前列的许清懿击去,擒贼先擒王,这女子是最棘手的一个,先解决了她一切就好收拾了。 许清懿见状也不闪躲,从袖中取出虚魂引悠悠吹响,被压抑许久的灵气从虚魂引中倾泄而出,充盈的水灵之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内场,周围皆是一片水雾空蒙。 “清懿快闪开啊!”见许清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蓝若冰不由大为紧张,双手死死地绞着上官韬的手掌。 “没事,你看。”顺着上官韬的手指看去,叶雨纵身挡在雷寂面前,二者灵力相冲,皆止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雷寂见许清懿身边竟有此等高手便也不敢孤身妄动,抽身退回原来的位置,伺机窥视着对方的漏洞。 “想不到这雷寂的功力如此高深,想必也是步入了真元之境。”白无尘暗暗惊叹,“只是刚才那交锋他没敢继续下去,让许清懿争取到了时间,他们实力上的优势怕是要消失了。” 随着笛声的渐渐低沉,那熟悉的异样感才让上官韬猛然想起:“这是就是我当时在龙海听到的那首曲子!” “应该没错。我在听到笛声时就发觉体内的灵气似乎有些异状,虽然这曲子无法完全压制雷寂这种高手的灵气,但其灵力毕竟会大打折扣,所以我才说雷寂的退缩定会导致他们的劣势。 ” 场上的雷寂等人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罗焱凝气聚神,将一团火焰向许清懿扔去,却看到那火球竟穿过她的身体在地上绽出巨大的火花。 “幻影?”其余四人也分别操纵灵弹进行攻击,却发现停留在原地的全部都是幻影。随后那些幻影竟然逐渐增多,最后竟成了数十个人,凭眼睛根本无法分清真假。 “别慌!感知周围的灵气波动,只有真身才会有反应。”雷寂见其他人正没头没脑地向幻影进行无差别攻击,冷静一想后就发现了破解之道。 五人屏息感受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却奇怪地发现竟没有一丝灵气的波动。 台下的各派弟子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台上的情况,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多幻影呢? “是冰晶!是水雾中的冰晶搞的鬼!”擅长水灵术的穆夕影在观察一会后终于发现了端倪。 “老七,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对。许清懿不仅用虚魂引的笛声压制着雷寂他们的灵气,同时还操纵着虚魂引那庞大的水灵之气,使其将水汽凝成冰晶,借以将她们的身影反射到场上并加以伪装形成众多的幻影。”穆夕影看着台上的许清懿,满心佩服地叹道:“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还能及时地操纵空中的冰晶使幻影配合真身的动作,令人自叹不如啊。” “可是穆长老,通过这种方法产生的幻影只要通过灵气侦测应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为何他们几人却好似抓瞎一般在那胡乱攻击呢?”目睹雷寂等人无法捕捉到真身又开始对幻影进行大范围的攻击,上官韬对此相当不解。 “恐怕是他们刻意压制住了自己的灵气,如此一来在这充满灵气的水雾中怕是无人能分辨出真假了吧。”裘烽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上的一切,倘若日前真的与神华宫为敌,不知雨轩宫能否从这种情况中逃脱。 常飞愤怒地挥舞着长剑,剑气所到之处皆扬起细碎的冰屑,眼前的身影随即消失,却不见有一丝血光。 “混蛋!混蛋!都死哪去了!” 叶孤霜竖耳细细听着笛声,呜咽之间却发觉笛声的源头似乎在慢慢变化,想必是吹奏笛子之人在移动之故。想清这点后他连忙指挥众人:“寻找笛声的源头,只要杀了那个吹笛子的丫头这雾也就散了,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叶孤霜卷起地上的积雪,将其化成十数只冰剑,笔直朝笛声源头的许清懿射去。许清懿身侧的叶雨抽剑将冰剑砍落,剑与冰的碰撞发出了阵阵脆响。 “找到了!”常飞和他身侧的黎若尘齐齐飞身向许清懿掠去,只要一人牵制住叶雨,对付完全没有灵力的她根本是易如反掌。 两人飞速地接近着许清懿,余光扫到身侧又出现了一个叶雨,不禁暗自冷笑。不远处的真身还在不停砍落不断飞至的冰剑,却用一个同样的幻影想来阻止他们也未免太愚蠢了吧?二人不以为意继续前进,身侧的幻影举剑下劈,却有一股巨大的灵气瞬间爆发。 二人大惊,却已来不及反应,凛冽的剑气裹着赤炎将二人斩成两段,血流满了洁白的雪地,凝结成一地殷红。一时大意,身碎命陨,魂归九阴,纵有一身绝学,亦无再见天日之刻。 叶雨持剑立于两具尸体边,鲜红的血液沿着剑身不断滴落,冰冷的眼神在其余三人身上一扫而过。还剩三只。 第15章 后手 “如此熟练的灵气控制,她到底是经历过多少残酷的实战才有这般的经验?”白无尘见本在格挡冰剑的叶雨在一阵水雾飘渺后竟变成了手持雷玉扇的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才恍然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许清懿故意漏出的破绽! 仔细一想,她对灵气的操控可谓出神入化,即使不能隐藏笛声,也完全能够利用冰晶和水雾将本体隐藏。之所以将自己暴露在外完全是为了刚才那步棋,以近乎无损的代价让叶雨一剑双收,瞬间弥补了只有叶雨能与他们正面匹敌的劣势。 真化虚,虚藏实,真真假假,真亦假,假乱真,幻影中轮番佯攻中隐藏真身的奇袭,光影的变换抹去来者的真相,既是虚幻又是真实,难以揣摩的攻击,着实让人猝不及防。 叶雨再次隐匿气息,混入满场的幻影中,一时之间再也难以分辨。而轩辕兮儿和上官映雪却欺身上前,联手抵住叶孤霜。虽实力不及真元风阶的叶孤霜,但两人默契的配合加上刘之毓从旁的灵术支援,倒也跟他打得难解难分。一旁的罗焱和雷寂虽想出手相助,却奈何叶雨混在幻影中不时对他们展开偷袭,让他们疲于应付,分身乏术。 二人清颜素衣,端是飘然胜仙,云袖扬,白裙舞。灵扇光寒,直取眼前的叶孤霜,断青丝,削锦袍,将他逼得狼狈不堪。攻守之间,飞扬的绫罗裙裾伴着远走的笛音,在似舞飘扬间掩住雷玉扇的层层杀机,将死亡悄悄送来。 两人那飘然诡异的武功和默契的攻防让叶孤霜倍感危险,他闪身躲过两把雷玉扇的夹击,将大量灵气注入地表,如笋林立的冰锥不断从雪中突出,在闪躲中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二人不知不觉地分散开,失去了联手攻击的优势。 为了避免受到积雪中隐藏的冰锥攻击,二人念动风咒,御风飘在空中,准备汇合重整攻势。 “上钩了!”叶孤霜催动刚才趁她们闪躲时设下的灵阵,数以百计包裹着雷电的冰枪从中径直射向她们没有防备的后背。 二人不察,仍然径直挥扇向叶孤霜杀来,待冰枪即将刺中之际,一朵巨大的红莲在空中绽放,火焰消散之后只余股股热气消散在空中。 “疯丫头,小心点。”叶雨见轩辕兮儿对背后的冰枪毫无防备,忙脱身为其挡下。 “知道了啦!你个该死的僵尸脸!”轩辕兮儿被叶雨救后的感激却被他的一句疯丫头给击得粉碎,恶狠狠地回敬了一句。 叶雨无奈地摇摇头,回身拖住雷寂和罗焱二人,要是让他们插手兮儿那丫头怕就撑不住了。 叶孤霜恨恨地看着安然无恙的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一回神才发现刘之毓儿放出的炎弹已经飞至眼前,他忙将水灵之气覆盖全身,这样就足以挡下一个灵修期的人使用的炎术。 但叶孤霜却失算了,在他接下炎弹的那一刹那就觉得着弹点一阵剧痛,便随之被弹飞在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还冒着烟的熔岩,没想到她竟然将烧熔的岩石藏于火焰中,即使水灵之气能抵消火焰的伤害,却难以挡住熔岩的冲击。 无暇让他多想,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便一左一右地杀到眼前,他跃然起身,手中凝出两把冰刃,稳稳挡住了二人的攻击。却见二人相视一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喉间传来了温热湿润的异感。 他无力地低头一看,只见二人的雷玉扇乃是用雪蚕丝串联一块块锋利的雷玉扇片组成的。而在他自信地接下二人的攻击时,飞散的雷玉扇片却带着耀眼的雷光直接穿透了他的咽喉。 “……” 叶孤霜哽咽在喉的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出,二人绕到他身侧用力将扇片收回,喷溅而出的热血化为一片血雾,将他看到的最后风景染为一片鲜红。青丝散,梦魂断,临终遥忆半生风华,只恨仅视粉黛柔如水,却忘红颜亦可利如冰,乃至功败垂成,命殁垩山。带着满腔遗恨,叶孤霜不甘地合上双眼,倒地毙命,徒留一地红蕊。 “好了,还剩最后两个最棘手的,这场戏也该落幕了。”上官映雪踢了踢叶孤霜的尸体,确认他已经魂归黄泉后,甩手将雷玉扇上的血迹甩净,准备为这场热闹的大戏划上句点。 场外一片寂静,无人预料到事情的走向竟是如此。但那三具血淋淋的尸体在提醒他们,神华宫,绝对不可小觑。即使是总实力远胜神华宫的五位长老,在神华宫诡谲多变的武功与其宫主神鬼莫测的战术指挥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有三人归西,而他们却依然没有伤到神华宫的一根寒毛,如此惨状,让其门下弟子都不忍直视。 虚魂一响,魔笛邪异之声压制着灵力,再加上漫天飞舞的炎弹冰枪以及藏匿在重重幻影中不间断的偷袭,雷寂和罗焱颓势渐显,这样的拉锯持续下去送命的必定是自己无疑。 “罗长老,看来现在不是顾忌身体的时候了,该是使用契约的力量的时候了!”雷寂见形势紧急,也顾不上后果,连忙提醒罗焱使用他们手上那张危险的王牌。 “可是……”罗焱有些犹豫,那东西可不是能随便利用的。 “可是什么!”雷寂躲过一支冰剑,愤怒地吼道:“难道你想和叶长老他们一样的下场吗!” 那三具还近在眼前的尸体彻底打散了罗焱的犹豫,没错,再犹豫下去估计自己就得去和他们三人把酒言欢了。只要能活下去,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 血契解,巨灵出,吹雪扬灰,势必局势将要再起波澜,最终鹿死谁手还仍未可知。 三千世界浮生若梦,一切爱恨纠葛,恩怨情仇尽在凡人一生那短短数十载。待年华老去,油尽灯枯之时,生命也随之华陨,可叹无永恒之灵。 无根无源超脱凡尘,因世间失衡而生亦因世间平衡而灭,虽是强大至高与自然同等,却只是虚幻的存在,时刻面临幻灭消散,可悲无真实之体。 然人与灵共栖,以血为盟定下契约,人为灵体提供真实之体,灵体为人提供永恒之灵,共生互利,即为区别于人,灵体以及灵兽的第四类存在,血契者。 许清懿放下虚魂引,玩味地看着浑身散发着浓烈火灵之气的罗焱,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群英会里竟然还有血契者的出现。 隐隐可以看到罗焱身上附着着一层高密度的火灵之气,四周的水灵之气竟被反噬吞没,冰晶所产生的幻影也随之消失。 “小姐,这是……”失去幻影的掩护后叶雨等人不再恋战,抽身回到许清懿身侧。 “是血契者,附着在他身上的灵体大约在真元水阶到真元火阶之间,并不好对付。”许清懿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递给叶雨,示意道:“到灵体的完全苏醒还需一小会,趁现在你们把御火丹服下,不然被那种高纯度的灵火打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另一边,雷寂趁着罗焱释放出的火灵将周围的幻影消除之际,在他身后画好灵阵,刻上咒印,随着他不断地重复着灵咒,两只硕大的魔兽从灵阵扭曲产生的通道中爬了出来,口中滴落着浑浊的涎液。 “那是什么!好恶心!”蓝若冰将头埋到上官韬怀中,腹间一阵作呕。 “魔兽凶牙虎,没想到雷寂那老家伙竟然能操纵这种等级的魔兽,再加上一个血契者,这真是凶险异常的组合啊。”上官韬温柔地安抚着蓝若冰,目光担忧地看向台上的许清懿,这回,你会怎么办呢? “哦,没想到还有操兽师啊,看来值得我出手玩一玩啊。”许清懿依然一脸轻松,对两只咆哮着的魔兽视若无睹。 “小姐,请您不要出手,罗焱交给我解决,那两只凶牙虎兮儿她们对付就绰绰有余了。” “叶雨,你是认真的吗?他可不是现在的你对付得了的角色。”许清懿目光幽深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叶雨,似乎想看出他心里所想。 “对,如果现在的我赢不了,那我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战胜他,强到足以成为小姐最锋利的剑!” 对上叶雨坚定的目光许清懿也不再说什么,将虚魂引交到他手中,吩咐道:“把虚魂引收好,它能保证你的安全。切记,我给你半炷香的时间,倘若无法取胜,立刻给我退回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遵命!”叶雨领命,将虚魂引收入怀中,提剑杀向罗焱,左手一挥,在虚魂引的灵气相助下,卷起万千寒光,齐齐向罗焱射去。 罗焱也不闪躲,抬脚往地上一跺,灵气在地下游窜,最终化成数十火柱破土而出,将空中的冰剑吞没,地上的积雪也因其融为一汪温水。 “切!果然没用吗?”对于那种灵气的集合体果然单纯比拼灵术还是太过勉强,既然如此就集中突破!叶雨将所有的水灵气聚集在剑身上,幽蓝之色尽显无遗。 “清懿,这样好吗?这对叶雨来说负担太重吧?”刘之毓看叶雨吃力地在赤炎弹的缝隙中闪躲,寻找着进攻的机会,不由为其担心不已。 “毓儿姐,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叶雨虽说赢不了罗焱,但这是他冲破瓶颈的好机会,我不会让他出事的,你还是去帮星语她们先干掉那两头凶牙虎再说吧。” 无奈,刘之毓儿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赶去相助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 寒光四现,随着雷玉扇扇片的恣意飞舞,魔兽的哀嚎声响彻全场。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在凶牙虎的四周似舞纷飞,每一招,每一式,都好似事先预料到凶牙虎的攻击,每一片雷玉扇片都飞入死角,闪着雷光划开一道道伤口,再加上刘之毓儿从远处的冰术攻击,很快就将浑身伤口的凶牙虎给送下地狱。 雷寂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的发生,那两只凶牙虎当年可是他带人围剿了一天一夜才把它们捕缚,它们那顽强的生命力让他至今难忘,无论多重的伤都不能让它们倒下,却不想刚才那短短一会就被两个女子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了? 和幻影的长时间纠缠以及刚才的魔兽召唤操纵已经让雷寂的灵力所剩无几,难以应付上官映雪,轩辕兮儿和刘之毓儿的合力截杀,无奈之下他只得落荒而逃,暂时躲到罗焱身后寻求庇护。 “罗焱,掩护我!给我争取点时间恢复灵力。” 罗焱被雷寂的话给分了神,叶雨瞅准空隙,挥剑刺向罗焱的胸口。罗焱闪避不及,凝满水灵之气的长剑穿透了其体表的火灵护甲,深深地埋入罗焱的左臂。叶雨将剑横转,用力一斩,几乎将罗焱的左臂砍断大半。 罗焱吃痛地大叫一声,浑身爆发出巨大的火灵之气,幻化为无数爆炎,将叶雨瞬间吞没。 叶雨狼狈地从那火焰的旋涡中逃出,青衣的左袖已被红炎吞没。他挥剑将衣服的左袖齐根削断,露出了白皙的左肩和左臂。 “叶雨,你没事吧?”轩辕兮儿和上官映雪不再追赶雷寂,回身赶到叶雨身边关切地询问。 “没事。小姐给的御火丹和虚魂引的水灵之气护住了我。只是还不够,不够,要打倒他这样还是不够。”叶雨喃喃自语着,数道像经脉一样的隆起不断蔓延,很快就从他露出的肩头扩展到了上臂。 “白长老,你们看到了吗?”上官韬看到叶雨身上那不断蔓延的诡异隆起惊讶的叫道。 “嗯。”白无尘凝重地望着叶雨缓缓说道:“他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叶雨,叶雨,你快住手,再这样下去你会失控的!”看到叶雨不顾身上的异状仍在强行提升灵气,兮儿带着哭腔哀求道,“不行,我要告诉小姐,得告诉小姐,不能让你这么乱来。” “兮儿,别哭。”叶雨松开剑拉住正欲离开的轩辕兮儿,抬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欲落的泪花,轻轻说道:“相信我,我会成功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别告诉小姐,我不想让她失望。” 叶雨手上传来的阵阵暖意让轩辕兮儿满脸绯红地站在原地,都忘了继续阻止叶雨。一旁上官映雪瞄了浑身散发着羞涩的少女气息的轩辕兮儿,内心不禁暗暗笑道,叶雨这小子,又无意间触及一个思春少女的心弦了。 很快,随着叶雨身上散发的灵气的愈加强烈,那诡异的经脉状隆起又慢慢缩了回去,消失在衣口的黑暗里。 “没想到那白发小子竟然在战斗中强行提升了一阶,看来他身体里的东西和他那强大的灵气有关系啊。”直到那异状完全消失后易青木才移开他的视线,果然神华宫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他们身上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叶雨强行提升灵力成功后不久,罗焱手上的伤在灵体强大的灵气环护下逐渐弥合。叶雨拔起插在地上的三尺长剑,准备再次与罗焱一决雌雄。 “叶雨,住手!” “小姐,这是为何?”叶雨不解地望向走上来的许清懿。 “你答应过我无法取胜就得撤退的吧?” “可是小姐,我已经……”叶雨急切地想解释,却被许清懿挥手给打断了。 “我知道,但即使你已经到了雷阶,你无法胜过罗焱依旧是难以改变的现实。把虚魂引给我,没必要拿你的生命去冒险。”叶雨虽不甘心,却也只能乖乖将虚魂引交到她手上。 许清懿将笛对天,悠悠吹出一曲清歌曼妙的乐音,袅袅环绕间亦将台上充满血腥的杀气冲淡了不少。 “臭丫头,你们全部给我去死吧!”罗焱勉强控制住左手的伤势,将一腔怒火化为飞炎倾泻而出。 叶雨欲举剑相迎,却被许清懿一手拦下:“你们都别轻举妄动,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她的话还未来得及在北风中消散,一团明亮的蓝焰从天而降,将罗焱的飞炎燃烧殆尽。 第16章 凤鸣 燃烧火焰的火焰?众人的疑惑还未来得及发酵,两股空前巨大灵气正以非常快的速度从擂台的正上方俯冲而下。 伴随着如箫笙般悦耳的凤鸣,两只绚丽无比的灵兽飞入了人们的视野中。上者通体赤红,羽着烈焰,发出耀眼橘光,九根飘逸的尾羽在空中飞舞,其上的凤镜散出的光芒实是斑斓夺目;下者羽现蓝芒,碧如翡翠,青如晓天,配上九根绮丽的幽蓝尾羽,在和煦的冬日下更感柔和悦目。两鸟齐飞,其姿翩翩,上下辉映,鸾凤交鸣,赤者即即,青者足足,锵锵和鸣,共舞九天,端是令人一时无法移开视线。 “怎么回事?青鸾火凤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青鸾火凤的突然出现让白无尘十分惊讶,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青鸾火凤?是指那两只漂亮的大鸟吗?”蓝若冰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对。古书上曾有记载,世上共有五凤,以色分之。赤者为凤,青者为鸾,黄为鹓鶵,紫为鸑鷟,白为鸿鹄。本以为这只是传说中存在的灵兽,没想到今日竟能在垩山见到。” 白无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在空中随着笛声飘然起舞的青鸾火凤,古书早有记载,鸾凤善鸣,通五音,喜乐律,它们是刚好路过此处被笛声吸引,还是…… 悠扬的笛声缓缓停息,青鸾火凤在空中短暂盘旋停留一阵后,便一左一右地落到了许清懿的前方,幻化成了一名青衣女子和一名红衣男子。 “清懿,果然是你,昨日你动用凤鸣符的时候我们还不太敢相信,不过今日一听到那笛声我就完全确定是你了。你近来过得可好?为何这么久了都不来凤栖山找我和火凤?”火凤亲昵地拉着许清懿的手抱怨道。 “抱歉,最近我疲于正事,实在无暇去凤栖山找你们。可不,今日找你们过来还是要劳烦你们帮我解决个小问题。” “没事没事,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反正我和火凤也是闲得发慌,正好出来透透气,你说对吧?”青鸾用力拍了拍火凤的肩膀示意他回答。 火凤怒冲冲地白了青鸾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是是是,我的青鸾大小姐,你下手能不能轻点?你看看人家清懿,端庄可爱,哪像你一样成天毛手毛脚的,哪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青鸾对于火凤的挖苦早已习以为常,直接把他无视掉,转身问道:“清懿清懿,那你今天找我们来是何事需要我们效劳?” “没什么,就是处理掉一个自以为是的血契者而已。”许清懿指了指因恐惧而不敢动弹的罗焱,“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只除掉他身上的灵体,我留着他还有用。” 青鸾瞟了罗焱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就处理这么个又老又丑又弱的废物?清懿你自己动手不是更……”收到刘之毓儿眼神示意青鸾才想起来以前许清懿吩咐过的事,连忙改口道:“更……更……麻烦。” “火凤。”青鸾朝火凤勾了勾手指,“这么精细的活还是你来吧。” 火凤赏了个青鸾一个爆栗,不悦地说道:“你怎么不说是你懒,平时老不修炼而控制不住灵气呢?” 青鸾不好意思地笑笑:“哎呀,这么多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 “哼!”火凤转头,跃身飞上天际浴火化凤,盘旋着向罗焱飞去。 自从青鸾火凤出现的那一刻罗焱便大感不妙,那庞大得难以想象的灵气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那个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如此高阶的灵兽为她所用? 见火凤向其飞来罗焱急忙想抽开身,只是受伤加上过度使用契约的力量,身体逐渐受到了灵体的支配,匆忙中一个趔趄,罗焱身体不稳半跪在地,瞬间被从天而降的红炎吞噬。 红莲天生,焚如劫火,罗焱体内的灵体虽强,却也抵不住着自然中近乎纯粹的红莲之火,其上的火灵之气不断消散,最终被火凤的红炎吸收,使得红炎更加清透至纯。在其恰好被红炎燃烧殆尽之际,火凤挥动九重火羽掠过罗焱,将红炎吸收,转而飞到青鸾身侧再次化为人形。 “叶雨,星语,兮儿,去把他们两个的手脚给我挑了。”见火凤顺利清除掉罗焱体内的灵体,许清懿颔首致谢,随即转头对叶雨等人命令道。 “是,小姐。” 雷寂和罗焱虽强,奈何灵气消耗过度,加之叶雨已跃至雷阶,几番负隅顽抗后终是不敌,被三人将手脚经络挑断,似泥一般趴在地上挣扎着。 许清懿缓步移到两人面前,蹲下身在他们耳边轻轻问道:“你们有何遗言要交代吗?” 雷寂怒目圆睁地瞪着她,恨恨地说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别以为今日这样你们就赢了,我们只不过是最下层的长老,等着吧,今后你们神华宫定会受到八门十六派里真正的绝顶高手的无情绞杀的……唔!” 许清懿一笛顶住了雷寂的喉咙,不耐烦地说道:“吵死人了。算了,反正你们也要死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嘛,要毁掉整个八门十六派!知道我这辈子最恨什么吗?就是人体实验。”许清懿眼中闪现的浓烈恨意随着杀意倾泻而出,那种冰冷的绝望转瞬间吞没了雷寂和罗焱的所有渺茫的希望。 “原本我只是为了神器前来,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驱魂散这种未完成品交给门下弟子使用。所以我改变主意了,研究禁药并将人作为实验体的门派没有必要存在,今日我便先杀鸡儆猴,成为神华宫的敌人绝对是你们最大的错误!” 得到许清懿的示意叶雨一把将瘫倒在地的雷寂一把揪起,另一手从怀中取出昨日取得的驱魂散,对着擂台四周大声宣布道:“江湖各派你们听着,现在我手中拿的是昨日从比试中取得的驱魂散,也就是八门十六派所宣称的启灵丹。现在就让你们亲眼目睹一下这所谓的启灵丹究竟是何物!” “不!不可……” 叶雨强行将雷寂的嘴打开,将一半的驱魂散丢入他的口中并迫其服下,随后便将剩下的几乎所有的驱魂散同样逼罗焱服下。 丹入腹不刻便化,药效作用于灵泉经脉,庞大的灵气冲破灵脉游走全身,愈伤疗疮,手脚经络尽断的二人竟晃悠起身,再次向许清懿攻来,其命已休,既已如此,宁在气绝之前孤注一掷为门派除掉一大祸害! 借着药效,加速耗损经脉,燃烧生命,以此为代价取得了远超自身的巨大灵气,如此便有希望在最后的闪袭中一举拿下神华宫宫主的性命,自是如此,死而无憾。二人来势汹汹,身无旁骛直取许清懿,其心无惧,凛冽的灵气似比之前的灵体还略胜一筹。 倘若这是在之前定是无人能阻止,奈何此时青鸾火凤护卫其侧,未待雷寂和罗焱接近许清懿,两人便已拦住去路,红炎蓝焰闪现之间,就只见两个身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罗焱和雷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挣扎着想要再次出手,却有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传遍了全身,止不住的鲜血不断从七窍中涌出。二人痛苦地倒地呻吟,那哀嚎与窦千琦倒地时如出一辙,泉涌的血流很快就流满了周围的雪地,将晶莹的白雪染成绚丽的血绒花,不片刻,两人便在痛苦中停止了呼吸。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们所效忠的盟主,这就是被高层所隐瞒的事实,这就是你们的忠诚得到的回报!” 当雷寂和罗焱那与窦千琦一模一样的死状呈现在众人面前之时,人群中一片哗然。倘若之前的传言只是半信半疑的话,那此刻眼前的场景已让他们有了九分的相信。 “妖女,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服下的是启灵丹而不是毒药呢?”少数知晓部分内情的门派掌门为了不让事情曝光,抑制住内心的不安大声质问道。 许清懿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弹指打了个信号,便见昨日比试中受伤的弟子竟然在一位老者的带领下毫发无损地越过人群走上台来。 “小姐,我将你要的人带过来了。”老者恭敬地颔首向许清懿报告道。 许清懿从叶雨手中接过剩下的最后一粒驱魂散,摊在众人面前问道:“这是你们从八门十六派那拿到的那种丹药吗?” “是。”那些弟子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你不仁我不义,既然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他们也没必要为其隐瞒。 “怎么样?得到药的弟子都承认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些败类有辱门风,定是被你们收买了!不然为何昨日手脚尽断今日便能行动自如,只怕是在演戏吧?” “哼!老朽是回春居的白雾草,他们的手脚乃是今日我奉小姐之命亲自为他们接上的,岂能有假?”白雾草见有人怀疑许清懿的话不由大为恼火,出言反驳。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人群中一时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白雾草?难道是数年前失踪的医仙谷十大医仙之一的白雾草?” “白雾草怎么会到了回春居呢?” …… “哼!回春居乃是你神华宫的下属,白雾草所言毫无可信度!” “那加上本少主呢?”上官韬御风轻扬,飘然落在许清懿身侧,“本少主和雨轩宫可以证明清懿姑娘所言非虚。” 八门十六派现在人心思变,无论神华宫目的为何,但这大好机会雨轩宫可不能错过,趁它病要它命,先支持神华宫搞垮它在各门派中的形象再说。 “孰真孰假大家自有定论,多说无益。”许清懿阴鸷的目光扫过众掌门,冷冷地说道,“本次群英会乃由我们神华宫取胜,劳烦有人去通禀一下掌事长老吗?我希望现在立刻兑现他们的承诺。” 无需通禀,八门十六派的其余长老早在一旁观望,只是神华宫竟真将五位长老全部杀死,来者不善,不知该如何收场。踌躇许久,冷无霜还是带着其他人一起来到场中,客气地稽首问道:“姑娘等人既然取得了群英会的胜利并打败了本门弟子,八门十六派自然是会如实履约。只是不知姑娘想要何物?” “斩风剑。” 许清懿此言一出霎时引发各长老的错愕,斩风剑乃巨岩门秘密保藏的神器,除了八门十六派的长老外没有人知道其存在,为何这女子一开口就是索要斩风剑呢? “姑娘,你这要求……” “很难实现吗?”许清懿斜睨了巨岩门长老一眼,目光转向一旁的红莲门和紫雷门的长老,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不然取红莲门的朱雀弓和或紫雷门的青龙剑来交换也行。” “姑娘,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众长老脸色大骇,没想到她连朱雀弓和青龙剑的存在也知晓,看来必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背后调查着一切。 “是又如何?规矩是你们自己定的,胜者可任取宝物一件,我的要求并不算太过分吧?你说对吧?雨轩宫的蓝少宫主。” “那是自然,清懿姑娘的要求合情合理,并没有违反当初雨轩宫和八门十六派共同定下的规矩。”反正为难的是对方,又可博得佳人一悦,上官韬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顺着许清懿的意思笑着回答道。 “混蛋!你们神华宫与雨轩宫自是一丘之貉,当然互相包庇!”雷狂怒气冲冲地指着许清懿身后的青鸾火凤,突兀的青筋爬满了颈部和额头,“你们纵容外人插手比试并杀死了我的胞兄本已违反规则,胜之不武,竟然还妄想染指我紫雷门的青龙剑,你还真以为我紫雷门是人尽可欺的吗?” 雷狂的话引起了红莲门等五派的愤慨,台上的血迹依旧鲜红,神华宫却如此咄咄逼人,愤怒的门人蜂拥而上将许清懿和上官韬等人团团包围,兵器阴冷的寒光闪迷人眼。 “想动手吗?你们大可试试?”上官韬响指一弹,预先隐藏在四周的卫雨轩长老们带着雨轩宫弟子一拥而出,冲开人群将上官韬等人护在中心。 “蓝宫主是想护着这妖女吗?”雷狂恶狠狠地冲着上官韬吼道。 “既然你们都说我们是一伙的,本少主自然是要护着自己人了。”上官韬将眉一挑,语带衅意地回答道。 冷无霜见双方人马已是剑拔弩张,只待首领一声令下,这里怕是霎时会血流成河吧。更何况此时卫雨轩的人也在此,暗影宫更可能暗中虎视眈眈,此时正面其冲突怕是尝不到任何甜头。思及此处冷无霜只得开口缓和气氛,但是神器之事他依然不肯松口。 “蓝宫主,雷长老乃是由于兄长离世悲痛过度,才语有冒犯,怎会有与雨轩宫动手之意?只是神华宫比试中实有二人插手比试,其胜恐有人不服。” 许清懿不屑地冷哼一声道:“自作聪明!青鸾火凤乃是灵兽之身,何来二人插手之说?若真要追究雷寂召唤魔兽参战自是违规在先,既然如此我方有青鸾火凤助战有何不可?冷长老如此推脱难道是八门十六派意欲毁约?倘若如此神华宫自是无法多说什么,只是八门十六派自今日起怕是要失信于天下,再也无人敢予其信任了。” 冷无霜没想到许清懿如此伶牙俐齿,句句堵得自己无话可说。此事事关重大,无论答应或不答应都对八门十六派是一个损失,在想到完美的应对之策之前只能婉言拖延。 “姑娘,兹事体大,光凭我们这些掌事的下层长老怕是无法马上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可否宽容几日让我等向掌门和上一级长老请示后再做答复?” “一天,我最多再等一天。”许清懿的口吻不容商榷,“明日的此时我就要你们将三样神器之中的一样交到我手中。你们不用想着怎么偷梁换柱,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着许清懿说完无视周围紧逼的八门十六派弟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冷无霜等人真是无名火起,奈何一旁雨轩宫虎视眈眈想渔翁得利,而许清懿身边有青鸾火凤此等灵兽相伴,只得将咬碎的牙饮恨吞下。 “呐呐,清懿,那几个人都是你当初从凤栖山带回去的那些里的?”下山的路上青鸾好奇地打量着一直跟随在许清懿身侧的叶雨等人,脑中的疑问好似风中的枯叶在风中飞旋不止。 许清懿点头。 “没想到你还真把他们都变回普通人类了,那么你的计划是不是又迈进了一步?”青鸾惊叹。 当初他们入侵凤栖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虽然他们的灵力远不及自己和火凤,可是却比凤栖山的大部分住民都凶暴强大,还有个别的个体连业火长虹都难以烧净,余下一些不知何物的组织。他们凭空出现在多地,让自己和火凤疲于奔命,难以招架。 就在他们二人渐渐不支之际,那道蓝色的倩影闯入了她的视线。蓝衣飘摇,临风而立,几缕灰色的碎发迎风纷飞,一双碧色的眸子深邃得看不到底,一管虚魂引,清音飘渺,呜咽婉转,静谧的水汽氤氲,荡涤尽其中的一切污秽,抚平所有微漾的波澜,悠远久绝。 想起当时凤栖山的危机竟是由一个十多岁的女孩解决,尤其是当火凤执意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她为救他们和火凤刀剑相向,最后将真相及她的计划和盘托出之时,青鸾脑中清晰地烙印下了当时那难以言喻的震惊,为那为人不知的事实,更为她那近乎疯狂的计划。 转眼三年荏苒,她依然清冷,依然故我,只是她不再是孤单的孑影,形形色色,五湖四海的人在她的帮助下自愿聚集在她身边,只为了实现她那长得看不到边的计划。 许清懿抬头看向雪后初晴的蓝天,任喧嚣的山风将她的灰发吹得凌乱,幽深的目光停留许久才缓缓回答道:“或许吧。只是这也让他们和我一同走上了这条可能通往地狱尽头的道路。” 清音回散,在雪地上那或深或浅的脚印背后,寒风依旧。地狱吗?自己和火凤活了这么久来点这种刺激似乎还不错呢。 第17章 意外 是夜,月色清泠,满地白雪在月晕下散出莹莹白芒,偶有几只寒鸦啼鸣,一片寂寥。一个飞影掠过,闪入屋中,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淡痕。 “属下见过青木长老。”白无尘等人恭敬地向进入屋中的青木行礼。 “不用多礼,少主呢?” “我在这。”听闻青木入屋上官韬从里屋走出相迎。 “少主,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朱炎,白岚和玄水已经带着各自的部下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动手。只是……”青木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 “少主,只是我们的准备怕是派不上用场了。” “青长老何出此言?”上官韬不解。 “少主可知今日除了我们带过来的卫雨轩精锐外还有另一批人马在注视着局势的变化?”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神华宫的人吧。” “看来我们和八门十六派的想法一致了。当时他们之中有一些擅长捕息探索之术的长老也发现了这批人的存在,结果发现来人皆是渡劫期以上的高手,这使他们打消了暗中下手的想法。” “这意思是……他们打算交出神器?”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对。本来巨岩门就是八门十六派中最弱的一派,结果紫雷门和红莲门以己方已有人员伤亡为由,纠合其他门派强行逼迫巨岩门交出斩风剑,导致八门十六派内部出现了分歧,最终还是巨岩门被迫同意,不欢而散。” “少主,青木长老,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一边旁听的白无尘上前询问道。 “说。” “根据这近月来发生的事情和神华宫宫主许清懿的个性来看,这次八门十六派上的矛盾怕也是她故意挑起的。”白无尘如实回答道,那女子实在太过可怕,不得不防,“她明明早有准备更兼有灵兽青鸾火凤助阵却故意示弱,怕就是为了让八门十六派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对立,从内部一点一点瓦解分化他们。” “少主,白无尘说得有理,对这个神华宫我们是不是也该留一手?”卫雨轩虽不管雨轩宫的日常事务,但是近日的事情他们也早有耳闻,这个一身谜团的神华宫在没有弄清其身份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自己并不想怀疑她与雨轩宫合作的诚意,但是连卫雨轩的长老都如此发话了,自己也不好太过一意孤行,上官韬只得说道:“好吧。查到她们在山下的落脚处了吗?” “查到了。” “那好,青木长老就由你率领你所部的青龙轩对神华宫进行监视,但不要和其任何冲突。现在她身边有青鸾火凤相伴,贸然行事只会引火烧身。”担心卫雨轩无视自己命令贸然与许清懿冲突,上官韬特意吩咐道。 “是。” 重崖宫。 “混账!你就这么答应把斩风剑给交出去了?” 巨岩门掌门石岳战栗不安地跪在地上,看着殿上阴影中的几个身影惶恐地回答道:“长老们息怒,此事并非我所愿。只是紫雷门和红莲门勾结其他几大门派向我巨岩门施压,甚至连寒渊派都要求我们交出斩风剑来平息此次事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可恶!那群混帐总是欺我巨岩门孱弱,此次又想故技重施?石岳,明日将斩风剑交出后,待神华宫下山后设伏截杀,将斩风剑夺回来!” “长老,可是……”石岳想起许清懿身边的青鸾火凤就倍感棘手。 “可是什么!不管用什么手段,明天如果斩风剑夺不回来,那你这掌门也就不用做了!” “是!” 长夜漫漫,掩盖住夜色下蠢蠢欲动的暗潮,只待明日到来,垩山纷纷杂杂的一切即将迎来结束。 冬日煦煦,晓风微寒,翌日的清晨丝毫没有受到人心争斗的影响,依旧如晴好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呐呐,千昼哥哥,清懿她们都去哪了?昨天她们也没回来。”蓝若冰揉着惺忪的睡眼疑惑地问道。 上官韬抬手将蓝若冰几缕散乱的青丝顺好,还未等他开口就听见窗外传来轩辕兮儿富有活力的招呼声:“若冰若冰,你起床了吗?我来找你玩喽!” 蓝若冰闻言顾不上让上官韬将她的头发理好便兴冲冲地身着睡衣就跑了出去。虽说阳光明媚,但北方高山上的冬清懿旧是冰冷刺骨,刚跨出屋子的蓝若冰便被凛冽的北风给冻了回来。 “早安,清懿姑娘,毓儿姑娘。”在跟着蓝若冰一起跑进屋里的轩辕兮儿之后,许清懿和其他几人走了进来。 “早安。” “清懿姑娘,怎么不见昨日那二人呢?”人全部进屋后上官韬才发现青鸾火凤并不在其中。 “你说青鸾和火凤吗?她们俩逍遥惯了,想是离开自在去了。”许清懿会意,平静地解释道。 “清懿姑娘这一大早造访想必是为了取剑之事吧?” 许清懿摇摇头:“不。斩风剑早前就已经到手了。” 顺着许清懿的示意看去,一把白柄镂空剑鞘的长剑赫然在叶雨的腰间挂着,微微散出清透的风灵,与叶雨的青衫甚是相称。 “为何这把剑这么快就到你手里了?八门十六派不是应该在今天中午才交剑吗?” “呵,”许清懿干冷一笑,反问道:“你觉得他们可能大庭广众下将剑交给我吗?这对他们而言可是奇耻大辱。所以今日拂晓他们便派人来通知我取剑。” “这倒也是。那今日清懿姑娘特意造访是有要事相商?” “不,”许清懿摆摆手说道,“今日我是来道别的。” “道别?”这个答案让上官韬脸上错愕尽现。 “是。群英会已经结束,斩风剑也已到手,我已经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垩山了,所以我今日下午便要动身离开。只是近日多有打扰并承蒙此次雨轩宫对神华宫的支持,我在垩山下的出岫居定下了位置,希望中午你和雨轩宫的长老们能赏光赴宴。” “咦?小姐我们要走了吗?可是我还没有在这里玩够呢。”轩辕兮儿从房中探出头来,一脸遗憾。 许清懿眼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可以不走的。” “真的?”轩辕兮儿眼中星芒闪烁。 “真的,你就留在这陪若冰吧,我和叶雨他们回落仙谷去。” 轩辕兮儿闻言将头一缩,乖乖地说道:“小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也要一起回落仙谷。” “好了好了,清懿你也就别吓唬兮儿了,我们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刘之毓适时出来调剂气氛。 “嗯。” “等一下。”蓝若冰换好衣服匆匆忙忙地跑出来,“我也要和你们一起下山去,可以吧?千昼哥哥。” “好。”对上蓝若冰小猫般祈求的目光上官韬宠溺地笑了笑,拾起挂在椅背上的大氅披在蓝若冰身上,“天冷,既然要下山就多穿点衣服。” “嗯嗯。千昼哥哥你最好了。”蓝若冰回以一个大大的拥抱,习惯性地把脑袋埋在上官韬怀中乱蹭。 许清懿见状不露痕迹地微蹙眉心,并在霎那间舒展,并没让人发觉异样。继而她转头朝向上官映雪,语调平缓地吩咐道:“星语,你留在这等候并通知雨轩宫的长老们前来赴宴,我就先下山去了。” “是,小姐。”上官映雪会意退去。 风拂颜,雪印痕,蓝若冰和轩辕兮儿二人欢快地在前头一路小跑,在银铃般的笑声后面留下两排欢快的脚印。 “看来若冰还真是和兮儿姑娘很投缘啊,很少见她和年龄相仿的女孩聊得这么开。” “那是因为兮儿那丫头少根筋的缘故吧。” 耳尖的轩辕兮儿闻言不悦地扭过头来,愤愤不平地说道:“小姐小姐,你这样形容我不对,大小姐说我这叫做天真烂漫。” “哼,明明是头脑简单吧?”叶雨冷哼一声故意揶揄道。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看兮儿这丫头气得跳脚的样子。 轩辕兮儿果然不负叶雨的希望,怒气冲冲地奔着叶雨跑去:“叶雨你个该死的冰雕脸,你才头脑简单呢!简单到你的脑袋连表情都控制不了,只会成天板着个臭脸!” 见两人又要掐起来,刘之毓只得再次上前分开两人充当和事佬:“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在客人面前闹了。” “可是大小姐,叶雨他总没事欺负我!”轩辕兮儿一脸委屈地不依不饶。 “乖乖,叶雨他不懂事,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看,你把蓝姑娘一个人抛在那边一边可不太好。”刘之毓揉揉轩辕兮儿的头安慰道,这丫头就吃软的这套。 待轩辕兮儿走出一段距离后刘之毓才对着叶雨嗔怪道:“叶雨,你怎么回事?兮儿年纪较小不懂事就算了,你都十八了怎么还跟着瞎起哄?” “对不起,大小姐,下次我会注意的。”叶雨心虚地说道。 没待刘之毓和叶雨的话说完就听闻蓝若冰一声尖叫,回头就只见轩辕兮儿护着她倒在地上,右臂渗出的血迹染红了雪白的云袖。 “兮儿,你没事吧?”叶雨急匆匆地赶到轩辕兮儿的身边将她扶起,紧张兮兮地查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 “叶雨快闪开!”轩辕兮儿顾不上已经开始麻木的身体,用尽全力将叶雨推开,一只飞镖疾速掠过轩辕兮儿的头顶,带下一缕青丝随风飘远。 叶雨起身将倒地的轩辕兮儿护在身后,愤怒地将腰际的斩风剑一把抽出,将全身的风灵都聚集于剑上,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这无比凌厉的一剑中,向着飞镖来向的树林挥去。 寒光闪现,斩风剑巨大的风灵杂糅着叶雨周身的灵气化为数不清细碎的风刃,沿途扬起了一片白芒的雪屑,嘶吼着将一片林木斩成无数的木屑,于中晕染起些许血色。 “可恶,有人被干掉了吗?” “岩虎和岩寇躲闪不及,好像已经被杀了。” “两个废物,连区区一个直击的风斩都闪不掉!”十来个人影从被毁的树林中闪出,为首的大汉骂骂咧咧地咒骂着死去的两个人。 见自己的攻击并没有解决他们,叶雨持剑欲再次出招,却被许清懿出言阻止:“叶雨,住手,刚才射伤兮儿的镖淬了毒,先把她和若冰带下来。” 叶雨转身低头一看,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轩辕兮儿的脸色开始发白,手上的伤口已经渐渐渗出了黑血。他顾不上一旁手足无措的蓝若冰,将剑入鞘,一把抱起倒地的轩辕兮儿抽身回到许清懿身边。 “若冰!”上官韬亦是万分紧张地纵身来到蓝若冰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抱起,匆忙退到较为安全的地方。 许清懿冷眼斜睨着远处的十数个人,只见他们皆着白衣,个个都是真元阶的高手,其中领头的大汉已是火阶之末,即将跨入开灵之境。 “小子,识相地把斩风剑交出来,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除了中毒的那丫头,你们也都都要葬身此处!” “笑话!你以为有这么简单吗?”许清懿喂轩辕兮儿吃下百草丹后冷冷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许清懿救不了的人,更没有我许清懿杀不了的人。想要我的命,你们巨岩门还不够格!” “你们仅仅凭一个真元雷阶的人就敢口出狂言?上,干掉她们,不用留活口!”石飙把手一挥,示意其他人动手。 “你确定你们巨岩门有能力与神华宫和雨轩宫开战?”许清懿对石飙的狂妄一脸不屑,转头冲着身后远处的一个角落喊道:“卫雨轩的四位长老,你们都跟了大半天了,还不打算现身吗?你们的少主和公主殿下可是身处险境,我可是没法保证待会动起手他们是否能安然无恙。” 青木等四人暗暗心惊。他们四人一路跟踪,即使是刚才出现的那帮真元高手也没能发现他们,却不想这个蓝衣女子竟一眼看透他们的藏身之处,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行迹败露加之上官韬想护着蓝若冰从这群杀手手中逃脱确实不太可能,四人只得无奈地现身在众人眼前。 见四位长老现身许清懿回身对蓝若冰说道:“若冰,我希望你能让四位长老暂时替我挡下那群人,我需要时间来给兮儿解毒。” “没问题。”蓝若冰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如此干脆的回答让青木等人有些错愕,只得将询问的眼神看向上官韬,绝不能随便。神华宫与巨岩门的斗争雨轩宫应该坐山观虎斗事后渔利,绝对不能置身其中。 “我也同意。”若冰这丫头心地善良,兮儿与她交好并也是因为救她才受伤中毒,此时她心里并不好受吧。要是自己顺着长老的意思拒绝的话怕她是要好几天不理自己了。 虽然万般不愿,但是上官韬和蓝若冰都开口要求卫雨轩帮助神华宫了,青木四人也只能无可奈何上前与巨岩门的杀手缠斗在一起。虽然人数较少,但早已臻至开灵风阶的四人应付起他们倒也不甚吃力,只是想要一口气解决却也不易。 无视于另一处风吼雷鸣,水火相斗的影响,许清懿淡定地从刘之毓手中接过银针,娴熟地将银针刺入轩辕兮儿的几处大穴,将她右臂的血流及灵脉流动暂时封闭,防止毒素在体内进一步扩散。 “小姐,兮儿她怎么样了?”叶雨见许清懿放下手中的银针后紧张地问道? 许清懿若有所思地看了叶雨一眼,一脸凝重地说道:“兮儿身上所受的镖伤很浅,只需用灵气稍加治疗即可痊愈。问题是她身上所中的清风酥。虽然只是一种常见的毒药,但它的毒性却很猛烈,在我身上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单凭百草丹无法完全为兮儿解毒啊。” “什么?那我就去杀了那群混蛋,从他们身上把解药抢过来!”叶雨起身提剑欲杀巨岩门之人。 “没用的,你从他们身上找不到解药的。” “你说什么!”叶雨对开口的上官韬怒目而视。 “韬韬说得没错。他们既然是为了刺杀我们夺回斩风剑,又岂会将解药带在身上?”许清懿顿了顿,“还有,叶雨你的性子必须收一收,别遇到你在意的事就容易冲动,失去理智。” 叶雨闻言放下紧握剑柄的右手,满目担忧地看向轩辕兮儿,激荡了一汪水平如镜的心湖,勾起她一脸的红晕。 “是,小姐。可是兮儿她……” “叶雨,我没事的,我挺得住,只要下山后让白长老帮我治疗下就没问题了,我照样是那个活蹦乱跳的轩辕兮儿哦。”轩辕兮儿不忍见叶雨一脸愁容的样子,只得强作笑颜安慰他。 轩辕兮儿那奄奄一息却又故作笑态的模样深深刺痛了蓝若冰的眼,她无助地将头埋入上官韬怀中暗暗抽泣着。一切都是她的错,倘若自己能争气点也不至于连累兮儿为了救自己而负伤中毒。 许清懿略微地看了蓝若冰一眼,语气也稍稍有些愠意:“若冰你就别哭了,兮儿她还死不了。只要有人帮她吸出臂中的清风酥,扩散开的那小部分余毒用百草丹就可以清理干净了。” “真的吗?”蓝若冰抬起婆娑的泪眼,话语中的哭意仍未消尽。 “可是这件事很危险吧?”上官韬看了许清懿一眼,半猜半信地问道。 “没错。吸毒者需直接以口吸毒,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毒素攻脑,回天乏术。” “我来!”许清懿的话刚落音便闻叶雨斩钉截铁的话语。 “叶雨,不行!我……咳咳……我不准你这么做!”轩辕兮儿挣扎着想要从地上坐起,奈何力不从心,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兮儿你给我乖乖躺好了,听着,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以后就没人和我斗嘴了,那样我会很无聊的。”叶雨抑制住内心涌动的异样情潮,一脸凶相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思绪。 未待轩辕兮儿反应过来,叶雨一把抓起她雪白娇细的手臂,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滚滚热流透过叶雨微微颤抖的唇源源不断地传到轩辕兮儿的心底,,脸上难掩的是羞涩和开心的傻笑。 看着叶雨奋不顾身地一口一口将轩辕兮儿手中的毒血吸出,刘之毓无奈地对许清懿摇头笑道。叶雨和兮儿这两人明明互有好感却又偏偏喜欢天天小吵小闹,眼前这一道旖旎实在让人对这对欢喜冤家哭笑不得。 小半个时辰后,吸出毒后的轩辕兮儿脸色明显好转,继续服用百草丹调理过后已无甚大碍。而另一边青木、朱炎,白岚和玄水为了不使雨轩宫为了神华宫和八门十六派完全撕破脸而导致两派大混战,他们并没有杀掉巨岩门的刺客,而是用尽全力逼迫他们离开。 “妇人之仁!”许清懿听完青木四人对上官韬的汇报后不悦地说道。 “你说什么!”许清懿语气中明显的鄙夷让青木等人大为光火。 “斩草不除根,心慈手软,必留后患!” 许清懿话中浓烈的杀意让青木四人不寒而栗。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很不幸,许清懿的话刚说完没多久,意想不到的悲剧活生生地在众人眼前上演了。 黑影翻飞,两名浑身黑衣的蒙面人手持冰剑,飞速地绕过卫雨轩的四位长老,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手起,剑出,两把冰剑深深地插入了许清懿和上官韬的腹部,然后随即飞身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没给任何人阻止的空隙。随着两声沉闷的倒地声,腥腻的血渗入雪地中,盛开一地刺眼的艳红。 第18章 换? 迷离幻梦,真也罢,假也罢,梦中景,梦中人,梦中情,皆璀璨如星,蜃景迷魂。岂奈幻梦易碎,在手触及那一刹她散成无数萤火消逝于夜色,徒留自己一人茫然地在无尽长夜中于黑暗里孑影独行。 恍然梦醒,惊觉一切皆是梦中所欲,只是梦由心生,自己莫非真已对其倾心? 上官韬摇摇混乱的脑袋,努力将那刚萌芽的感觉扼杀。她虽容貌清丽似仙,精通音律却非寻常女子,她有自己的要达成的目的,是不可能甘愿留在某一个男子身边的。 轻微的晃动声惊醒了一旁浅寐的轩辕兮儿,她看着床上已然睁眼醒来的上官韬兴冲冲地跑到门外喊道:“大小姐!大小姐!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小姐? 上官韬奇怪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轻纱粉缎,珠帘轻垂,满目尽是一片粉饰红装,起身一看,自己正卧在其中,身盖丝面芙蓉被,头枕绢缎雪莲枕。细细一看便知这是女孩子的闺房。 上官韬赶忙从床上下来想要离开,却在经过镜前时被不经意的一瞥震得难以用言语表达他此时的错愕。 镜中人灰发分散,一身纯白的亵衣蔽体,其下那曼妙的身姿似隐若现,只是那熟悉的脸庞上,一双碧眸并无半丝情色,从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讶异与不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的身体变成了许清懿的样子?上官韬百般震惊,急欲出门寻人问清情况,却与推门而入的刘之毓和轩辕兮儿不期而遇。 “清懿,你受的伤还未痊愈,怎么就这样随便下床走动了?”刘之毓见眼前的许清懿赤脚站在地上,关上门略微有些心疼地责备道。 上官韬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要告诉她们俩自己不是许清懿而是上官韬?说出去估计会被当成疯子吧? “小姐,你怎么了?”难得见到许清懿一脸茫然的样子,轩辕兮儿奇怪地问道。 “没事,没事。”上官韬回过神来摆摆手,趁机询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卧倒在床?” “诶?小姐你没有印象了吗?” “嗯。” “三天前你和韬公子被两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黑衣人偷袭,中剑昏迷。虽然卫雨轩的四大长老和叶雨马上追了出去,却被他们二人轻松逃脱,铩羽而归。” “然后呢?”听完刘之毓的话后上官韬对中剑那时的记忆也逐渐清晰,只是在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样? “之后那冰剑竟莫名融化,伤口血流不止,而你们二人又昏迷不醒,我们只得将你们赶紧送到白长老那儿。经过白长老一番救治后终于转危为安,你昏睡到现在才醒来。” 刘之毓的说明并没有解开上官韬心里的疑窦,自己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还是不得而知。 “这是小姐的房间,没有大小姐的命令我不能让你进去。”叶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并不是很高兴。 “叶雨,让开。”上官韬原本温润的声音此时竟显得无比清冷,淡淡的口吻中却饱含着命令的意味。 “韬公子,不要以为你是小姐的客人我就不敢对你动手。胆敢打扰小姐静养的人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那似曾相识的口气让叶雨很是不爽,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如此对他说话,而这个人绝不是眼前的上官韬。 上官韬不再多费唇舌,屏息凝气,指握鹰爪飞速冲叶雨的双眼虚晃一招,待诱得叶雨举臂护目时另一手在叶雨腰际一掠,斩风剑冷锋出鞘,森寒的触感在叶雨的胸口蔓延。无需目视叶雨便知道斩风剑的剑锋正顶着自己的左胸,只要他愿意,此次自己必是重伤将死。只是他不明白,上官韬的功夫何时变得如此精湛。龙海之时他明明与自己仍有不小差距,而现在,虽然他的灵力远不及自己,但刚才的一招却证明了自己在招式上的劣势。 见刘之毓等人闻声出来,上官韬把剑收回,反手一送,斩风剑稳稳地飞入了剑鞘。 “叶雨,怎么了?为何和韬公子在此争斗?”刘之毓见到那剑拔弩张的场景不由皱眉。 “禀大小姐,韬公子欲见小姐,但之前大小姐吩咐过,小姐目前需要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我就阻止他进去,却不想韬公子一言不合竟直接动手偷袭我。” “韬公子,是这样吗?”刘之毓将目光转向上官韬问道。 “毓儿姐,我是清懿。” 众人哑然。 刘之毓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略带不悦地说道:“韬公子,请你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不,毓儿姑娘,她说的是真的。”上官韬见许清懿也出现了和自己一样的状况,便上前为她证明道。 “什么!”刘之毓,叶雨和轩辕兮儿都被吓了一跳,如果只有一个人说这样的话那就可能是假话,但两个当事人都这么说事情就瞬间变得诡异复杂了。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轩辕兮儿都不知应该看着谁了。 虽然外表已经是上官韬的样子,但许清懿所散发出的那种清冷平静的气息却让人不得不去相信这一切可能都是事实。 屋外人多口杂,许清懿将众人招进屋内后才慢悠悠地回答道:“看这情形我们应该是中了南疆的移魂蛊了” “移魂蛊?”上官韬还是第一次听过这种蛊。 “这移魂蛊是南疆特有的几种奇蛊之一,必须在不长的时间内将雌雄蛊虫分别种入两个人的体内。蛊虫会经由灵气相连接,将中蛊者的所有感觉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自身对其所做出的反应也一并转移,造成的感觉就是两个人交换了身体。” “那就是说其实我们的意识扔在原本的身体里?”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东西,只是到底是何人出于何种目的将这种蛊虫种入自己体内? “对。只是相当于我的意识在我的体内动用你的感官,控制你的身体。”许清懿点点头。 “清懿,你对这件事有眉目了吗?”虽然还是难以置信,但刘之毓相信许清懿还不至于无聊到开这种玩笑。 “大概吧。我想蛊虫应该是在我们中剑的时候由那两个黑衣人种下。” “可是当时他们偷袭完后马上就逃离了,根本没有可能下蛊啊。”刘之毓不解,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两个人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如此迅速地下蛊呢? “我想蛊虫应该是被冰封在那两把剑中吧。只要待冰融化蛊虫就自然而然地种入体内了。” 许清懿赞赏地看着上官韬,这男子果然思敏过人,每次都能从小地方发现问题的所在。 “小姐,那么这移魂蛊可有破解之法?”叶雨迫不及待地问道,要他看着小姐的身体被那个可恶的男人控制真是一种折磨。 “当然。把蛊虫清掉就行了。” “真的吗?”要他顶着一个女孩子的身体生活他可受不了。 “对。但是你愿意吗?”许清懿目光灼灼地看着上官韬。 上官韬被看得有些发毛,莫名其妙地问道:“能恢复原状我自然乐见其成,为何问我是否愿意?” “因为解药在皇宫里。” “皇宫?” “在我们没有母蛊的情况下想要解蛊需要狱雷莲,而这种花,只在皇城禁地里有。所以,想要解蛊,你就必须恢复瑞王的身份,明白吗?” 上官韬沉默不语。 皇宫,瑞王。这些他本想忘却的伤疤却被许清懿无情地挖开,鲜血淋漓。十年前他被泪水冲离他所依靠的亲人,独自一人在荒山中斗野兽,躲妖魔,挖树根,啃树皮,风餐露宿,在他心中刻下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而十年后的现在,他是否还能若无其事地融入那个所谓的家? 上官韬脸上的阴晴不定一览无余,略微一想,许清懿开口说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你!这样我身上的蛊虫失去联系对象自然会死亡。” 许清懿语气中的杀气毕露,认真的神情让上官韬如临大敌,一脸警戒地扫视着周围的四人。 见上官韬如惊弓之鸟般的样子许清懿不禁暗笑,摆摆手说道:“逗你的,如果我真想用这种方法解蛊早在来之前自尽即可。” “……”上官韬无语,那认真的表情和凌厉的杀气叫他怎么敢相信那仅仅是个玩笑。 “喏,拿去看看。抱歉,我私自拆开看了,不过你要知道,受伤的不只是你,还有爱你的人。”许清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上官韬手中。 上官韬一看,原来是上官博托玄涛带来的信。当时事情紧急收起来后便忘了看,此时许清懿不提自己都快忘了。 “毓儿姐,叶雨,兮儿,我们先离开,让他好好想一想吧。”许清懿转身拂袖离开,刘之毓等人也随后离去,留下上官韬一人持信独留房中。 打开早已启封的信件,一行行苍劲飘逸的墨迹跃然入眼,其中却是与字体大不相符的薄思淡愁。 “韬韬: 近来可好?转眼十年已逝,你也已由懵懂少年成长到弱冠之年,只是十年漂泊,我却不能为你分担痛苦,与你共同分享快乐,甚是愧疚。 十年前景阳事变,父皇迫于压力将你流放群荒山,此事我无力阻止,内心亦是备受煎熬,直至我遇到你的皇嫂,才幸得其开导,走出阴霾。只是天意弄人,三年前轻弦香消玉殒,虽知父皇母后担忧,但以我目前的状态仍无法参与国事,颓废度日。 日前接获你的来信我如沐甘霖,终于能放下自己内心一块心病。而父皇得知你仍幸存的消息亦是异常激动,翘首盼望你能归来。 我知道你难以原谅父皇当年的无情,只是父皇身处皇位而冷氏权大势威,纠合百官已成逼宫之势,为了国家基业父皇只能弃子保国,这是他作为皇帝必须做出的割舍。虽说父皇表面决绝,然其内心却是万般不舍,否则你落地之时就是你离世之刻,此事亦是被父皇一手压下。纵使是景阳事变父皇依然不肯遵从百官上谏,将你处死,而是力排众议将你流放,也是望你能死里逃生。 我与你谈及这些并不是为了替父皇辩解什么,只是你的离开不仅伤害了你,也伤害了父皇和母后。自从你被流放之后母后一直不肯原谅父皇,独居紫云宫;而父皇则为了忘却痛苦则埋身国事,鬓发早斑。多余的话不再赘述,我希望你能解开心结,至少能回京看望一下父皇和母后,让他们放心,也让我这个大哥能弥补这十年的缺憾。 至此唯有一句需再次叮嘱:珍重,切望早归。 上官博 亲笔“ 盼归是吗?只是十载愤懑谈何容易一笔抹消?虽说随着年龄增长他也明白那只是无奈之举,但上官天翊将他流放到群荒山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人人皆言落日之处即天涯,但盼断天涯看遍夕阳,家却远隔重山,望眼欲穿。群荒山昏瘴不散,绝径断人行,秋去冬来,思情愈切。春日飞絮迷眼,杨柳送离;夏日酷暑灼身,难耐艰辛;秋夜冷雨湿淋,月下孑然;冬季飘雪加身,孤寒寂寥。此惨景历经数年,客心终转凄然,谁言思家千里有人待?终是看枯树栖寒鸦,冷露透心骨,一腔期待成空待,孤身一人话凄凉。 此去又数载,思已随风落花前,却获雁过留书来,归也不是,不归亦不是。离家已十载,闻遍夜雨空响,悲风长鸣,虽少时天真望归的思绪早已离散,但那隐隐作痛的乡思仍无时无刻地扣动自己的心弦。既已如此,那便回去看望一番,是走是留,再做打算。 主意已定,上官韬拉开房门,眼前是早已准备好的一切。寒夜明月人尽望,殊不知自己的一腔乡思早已落人眼,悠悠明晰,无须多言。 “千昼……哥哥?” 上官韬抬眼看向一脸迷惑的蓝若冰,却发现她竟托着一堆衣物和轩辕兮儿站在一起。 “若冰,你这是?” 蓝若冰没有理会上官韬的问题,继续狐疑地打量着他,许久才开口问道:“你真的是千昼哥哥?” “嗯。”上官韬无奈笑道。 “原来他真的是清懿啊!我还以为是千昼哥哥又在逗我玩呢?” 看着蓝若冰一脸豁然开朗的样子上官韬真不知是不是该笑,待她凑上前来上官韬一把按住她不安分的小脑袋笑道:“好了,既然我已经回答了若冰的问题了那小若冰是不是该回答千昼哥哥的问题了?” 蓝若冰调皮笑笑,脸上的顽意甚是可人:“哈哈,千昼哥哥突然变成比我还娇小的女孩子,这样按着我的头感觉好奇怪哦。” “别贫嘴,快告诉我。” 轩辕兮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与蓝若冰嬉笑打骂的上官韬,思绪惊涛拍岸。自从自己被小姐搭救以来她从没见过小姐的笑容,而此刻那阳光般灿烂闪耀着的笑颜,如夏雨后悄然绽放的玉莲,涟漪清摇,含珠展颜,沁人心脾。她曾想清冷淡漠的小姐似仙清丽最是怡人,但不想仙入凡世沾染红尘,却亦是飘飘胜仙,只现秀灵而不沾污浊,更是让人怦然。 哑然许久,轩辕兮儿才回过神来,开口打断闹得正欢的两人:“韬公子,请你随我回房挑选你合意的衣裳,待我服侍您穿戴完毕后我们就要启程进京了。小姐已经准备好一切等你动身。” “什么?” 十载忧思,却被一女子一朝看破。无须等自己看完书信,更无须等待自己的思考,她便已预料到一切,此等玲珑心窍,世所罕有。若是有朝一日能有才俊获其芳心,那将是何等幸事。 第19章 回宫 耳畔簌簌响起衣带滑落声音,皮肤上不时传来无意触及带来的温热。循着牵着的小手缓缓前行,自足部传来温润的湿意渐上移,最后没过了腰际。水汽弥漫氤氲,携着淡淡的花香,充盈满上官韬的鼻腔,令人迷乱。竭力控制住脱缰的心跳,欲将湿巾擦拭时内心悸动狠狠抹消,却只是徒劳,虽不能视,但他知道红云已经飘满了那张清丽胜仙的佳颜。 玉池浴兰芳,一泓清柔细细抚过昏睡多日的病躯,带走了多日卧床的不适。待轩辕兮儿和蓝若冰仔细地将细密的水珠轻轻擦干,将轻滑的绢衣替其穿上,上官韬那失速的心跳才稍稍恢复。提秀裙,束抹胸,披纱衣,挽发髻,历久乃遂。 “好了,可以把绢帕解开了。”忍耐许久,上官韬终于得到轩辕兮儿的同意将眼上勒得许紧的白丝绢帕解开。 绢帕落桌,却见芙蓉出水般的容颜于镜中显现。那不属于自己的脸庞虽洗尽铅华已呈素姿,却依旧红颜如花,褪去平日那清冷的蓝色水袖,换上一袭娇俏的桃花粉裙,少了那抹疏离的冷漠,更似莲冰清玉洁,玲珑可人,水一般清透柔和,最是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微扬,顾神下凡般惊艳。 见上官韬红晕盈脸,神情微愣,轩辕兮儿不悦地在他耳边细语道:“韬公子,请勿对我家小姐动任何非分之想,不然我不保证你的身体能完好无缺。” 上官韬猛然从沉迷中惊醒,只得尴尬地笑笑:“怎么会,我只是好奇怎么突然换成粉色的裙裳了?清懿姑娘不是一直身衣蓝裙的吗?” “那就好。”轩辕兮儿仍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上官韬,“这衣裳是小姐特意吩咐星语姐准备的,说是韬公子喜欢这种色调的。” “真是劳烦清懿姑娘费心了。”没想到她竟如此心细,这么短时间内还考虑到了自己的喜好。 “若冰,怎么了?”上官韬看向从刚才就一直默然不语的蓝若冰。 “没什么。”蓝若冰的表情有些灰蒙,似有心事于怀,“我只是想清懿面容姣好,比起我来,任何有眼光的男子都会对其一见倾心的吧?” “傻丫头,没事想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可爱的小若冰岂是一般男子配得上的?在我眼里若冰就是最漂亮的女子。”上官韬起身温柔地揉了揉蓝若冰的脑袋,一如平常。 得到上官韬肯定的回答蓝若冰脸上愁云即散,无一丝痕迹留下。 轩辕兮儿看着一向淡漠平静的小姐竟也能用如此醉人的笑容安慰着一个和她身高相仿的女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想起许清懿的吩咐她顾不上眼含笑意的二人,开口打碎了一室旖旎:“若冰,韬公子,我们该动身了,小姐已经在府外久候多时了。” “好。” 随在轩辕兮儿身后穿过重重楼阁回廊上官韬才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原本所想象的客栈,而是一处装饰无比精细的庭园。回廊外松柏挂雪,银装素裹,映衬四周傲然盛放的寒梅,幽香四绕。远看假山嶙峋负雪顶,近观冬阁横倚现飞檐,此等富丽华美绝非一般人家所有。行至门前不远,上官韬却见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为首带着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在门前候着,姿势甚是恭谦。 待上官韬行至门前,那男子带头向其深鞠一躬,他身后的人也随着,齐声言曰:“小姐一路走好,如若再次光临此地务必复莅寒舍。” 上官韬不解地随着轩辕兮儿登上门口早已准备好的华丽马车,见许清懿已换上一身蓝衫悠闲地端坐其中,手中的热茶仍冒着缕缕轻烟。 “清懿姑娘刚才那是?” “那是这个府邸的主人,燕阴富商李儒群。”许清懿波澜不惊地回答道,抬眉看了上官韬一眼后又开口说道:“如今你我二人身份已然互换,以后在人前不要再呼我姑娘名讳了,直接叫我清懿即可。” 上官韬欣然应允,只是心里仍有些许疑问,却想不起到底为何。许久才猛然想起:“那个……清懿,白长老和青木长老他们呢?” “我以你的名义下令让他们回去了,至于若冰,此去不知得多少时日才能归来,我便把她带出来了。” “什么?”上官韬汗颜,没想到这丫头使着自己的身体还使得挺顺溜。 “反正你也不想自己的身份曝光,这样最好。好了,别用我的声音呱呱噪噪的,扰得我心烦,我要休息了。”许清懿不耐烦地摆摆手,闭眼靠在车壁上假寐。 扬鞭策马,四匹骏马不停蹄地拉着华丽而硕大的马车一路飞奔,让人都无暇看清途经的每个地方的风景。一路奔波,上官韬对许清懿的兴趣愈加浓厚,每日卯时出发,申时休憩,都有人会备好次日更换的马匹,所居之地不是商贾巨富之宅就是达官贵人之府,里面的每一个都对自己,更应该说是对这个身体的主人十分恭敬,让人甚是匪夷所思。 在许清懿的安排下,一路风平浪静,马车顺利地于第七日的午后到达京城的兴华门。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帝都,上官韬既感熟悉又感陌生,那种浮沉纠结的心情还真是难以言喻。 这边上官韬还没从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的感慨中恢复过来,在许清懿的眼神示意下,叶雨下车走到城门前,守门的军士将长枪一横,喝到:“外来过客止步,须经搜身后才能通行!” 叶雨无视军士锋利的矛尖,从怀中悠悠掏出一块玉牌,军士见令忙跪倒一地,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韬神色大变,自幼在宫中长大的他怎会不识得叶雨手中的玉龙令?见玉龙令如见天子,此等御赐之物竟会在她手中,本来虚魂引之事就已经够诡异的了,如今更添玉龙令,她到底和父皇有何关系? 玉龙令一出,无人再敢阻拦,一行人顺利无阻地驾车在繁华的街道中慢慢穿行。历经宣、仁,文三帝之治,舒国国力早已恢复,再经泰武帝文治武功,国力更上层楼,身为帝都的紫华城更是繁盛异常。未及让紫华城的繁华填满蓝若冰的好奇心,一群黑衣人突然杀出,惊扰了一市平民。 突如其来的尖叫和慌乱让驱车的马匹躁动不已,叶雨平稳地将受惊的马停住,眼掠寒光地扫视着眼前的杀手。 “叶雨,清理掉他们,无须留下活口。”车中传出一道虽不同往常却依然平静无波的命令。 “是,小姐。”叶雨执剑飞身而出,区区几十个刚入灵修的杀手根本无须他动真格,不到片刻青锋血染,宽阔无人的街道上横尸遍地。 上官韬不忍地遮住蓝若冰的眼,不满地对许清懿埋怨道:“清懿,下手无须这么狠吧?” 许清懿冷眼斜睨,淡淡地回答曰:“予敌仁慈,就是自掘坟墓的开始。既然他们入了杀手这行,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被人反杀的准备。韬韬,欲成大事,必须舍掉妇人之仁,自小经历的一切都在告诉我,挡我前路者,不离必戮,你要记住这点。” 许清懿不再与上官韬多做纠缠,转首对上官映雪说道:“星语,带人去把现场清理干净,我先带他们前往瑞王府。” “是,小姐。”上官映雪领命离去,叶雨驾上马车继续向瑞王府驶去。 “是,小姐。”上官映雪领命离去,叶雨驾上马车继续向瑞王府驶去。 马车一路前行,车内的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连一向开朗活泼的蓝若冰在亲眼见识到许清懿无情的一面后也不知道该言何物。 从小在与野兽和妖魔搏斗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上官韬岂会不知许清懿所言之事,只是他真的不希望,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子的心被寒冰所封,从此笑容不再。 时间在一阵默然中悄悄逝去,待众人打破这难耐的沉默时已是马车到达目的地之后了。 “小姐,瑞王府已经到了。”叶雨的声音从锦帘外传来。 许清懿不再理会与她冷战的上官韬,甩袖下车,径直朝着王府内庭走去。 蓝若冰呆呆地看着眼前那无比金碧辉煌的王府,柱盘龙刻,壁浮凤纹,雕梁画栋,琉璃玉瓦,一切皆是无可挑剔的奢华。初闻许清懿提起上官韬的真实身份时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不过只是多了一个头衔而已,她的千昼哥哥永远会是自己的千昼哥哥。奈何现实并不在自己预想的轨迹上,纯金制成的王府匾额折射出阳光的金芒,晃得她眼睛一片酸涩。身世背景太过悬殊,他是高高在上的瑞王,更可能是将来的皇帝,而她呢?只不过是区区一介民女,凭什么让一个王爷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急于追上去的上官韬没有注意到蓝若冰神色有异,拉起她的手就急匆匆追随许清懿而去。才刚踏入大门,上官韬那没有灵力的身体竟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四伏的高手,其中强于自己者更不在少数。直至追上许清懿踏入内庭,上官韬才知道这是为何。 中庭一位中年男子背手而立,姿态傲然,似雪霜姿,一袭紫袍,玄纹云袖,高贵洋溢。略显消瘦的脸却不乏刚毅俊朗,剑眉下一双黑眸幽深如夜,眉宇间尽是不尽的尊贵和傲气,一头青丝微斑,却丝毫不损他的气质,柔柔的阳光洒下,将他一身王霸之气衬托得淋漓尽致。 男子身侧一名女子来回踱步,神情甚是焦急。她似仍在花信年华,凝脂般的玉脸看不出岁月留下的一丝痕迹。一身冰蓝皆是最上乘的丝绸编制而成,上绣雅致水莲,与头上细腻滑润的翡翠玉簪交映成辉,如月下芙蓉清秀。只是本应温柔似水的明眸却流露急切,不满的目光不时往身侧的男子瞟去。 待许清懿与上官韬步入中庭,庭中的女子和男子同时抬眼看去,无须多言,他们便已认出进来的男子便是自己的儿子。陌轻羽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上前将许清懿搂入怀中,清泪盈眶,一腔思愁脱缰满溢,化为一句句断续的哽咽:“韬韬,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自己的母后抱着自己的身体泣不成声,上官韬心中一阵莫名的气闷。而见许清懿面无表情地回头看来,他心头一热,一时将隐瞒自己已成女儿身的事抛诸脑后,上前说道:“母后,我才是韬韬。” 陌轻羽抬起婆娑的泪眼,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称自己为母后的女子。她好似是与韬韬一起进来的,可韬韬怎么会带回一个疯子呢? 对上陌轻羽疑惑的目光,上官韬立刻惊觉自己的唐突,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见上官韬手足无措的样子,许清懿将目光转向陌轻羽身后的上官天翊,冷冷地开口道:“老狐狸,我已经把你交代的人带回来了,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东西。” 自许清懿和上官韬一起步入中庭之时上官天翊就一直注意着两人,从自己修书到她将上官韬带回仅用旬月,上官天翊心中不禁为许清懿的神通广大暗暗惊叹。但刚才那一幕却也出乎他的意料,只是身为帝王历经风雨,他并没有过多将内心的诧异显露在外,待许清懿一句老狐狸出口,他便明白那一幕并非虚言。 “顾宫主,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许清懿从陌轻羽怀中轻巧脱出,脸上仍是一抹淡然,“出了点意外,中了移魂蛊,我们身体的控制权交换了,你们简单理解成灵魂互换也可。” “这么说她真是韬韬?”陌轻羽见上官天翊如此,便也明白了几分,细细端详,此女子的品貌极佳,世所罕见,只是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一番回想,陌轻羽惊讶地喊道:“天翊,她不就是四年前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吗?” “嗯。”对此事上官天翊并不想多言,含糊带过后问道:“那可有解决之法。” “当然。我需要三十朵新鲜的狱雷莲,每日你让人按时送来一朵,连服一月即可利用其狱雷之气除去蛊虫,身体自然会恢复原状。” “一个月?”上官韬惊讶地大喊,“意思是我还要保持这个样子一个月?” 叶雨听闻上官韬的抱怨,甚是不悦,语气颇冲:“你瞎嚷嚷什么?你这样占着小姐的身体最为不利的是小姐好吗?” 沉浸在上官韬归来的喜悦中陌轻羽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只是这时听闻叶雨开口她才想起上官韬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这些人是?” “这是毓儿姑娘,是清懿的姐姐,而这两位是叶雨和轩辕兮儿,算是清懿的部下。至于她,”上官韬把蓝若冰拉到自己身边,笑着向陌轻羽介绍道:“是雨轩宫的若冰小公主,她是师父的女儿,算是我的小师妹吧。” “这样啊。”陌轻羽玩味地看着被上官韬紧紧牵住的小手,颇有兴趣地打量着蓝若冰。 细细看来上官韬长得并不像他的父皇,他缺少那种刚毅冷峻的线条,反而更似眼前的陌轻羽,温润如玉,绵柔如风。 上官天翊看着和陌轻羽相谈甚欢的上官韬心里终于了一口气,虽然上官韬明显还未原谅自己,但他能回来自己的愧疚也能减轻点,陌轻羽也终于能回到自己身边了。 见上官韬与陌轻羽其乐融融之景,许清懿正欲抽身离开,免得打扰他与家人的团圆,上官映雪翻身越入中庭,竟然无人阻止。 “小姐,我已经带人清理完毕了。” “发生何事了?”上官天翊问道。 “没什么,路上冒出几个不入流的杀手,被叶雨清理掉了。” “什么!”上官天翊大怒,“何人如此大胆敢在京城放肆!” “韬韬回京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想杀他的人自然是这少数中能获得实际利益的人。”许清懿对上官天翊的暴怒不以为然。 许清懿的话一出上官天翊和陌轻羽的心里咯噔一惊,难道是他?不过没理由啊,他们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做这等事情。 “彩音,等等爹爹,别乱跑啊。”一道浑厚的男声悠悠传来,让陌轻羽不安的内心重重一颤,不管如何她都要把这件事问清楚,手足相残此等惨剧她决不允许! 人常叹命运多舛,非出身于帝王之家,却不知宫廷内斗,尔虞我诈,看似风平浪静的黑幕后隐藏的千般危险,万重杀机。父子成仇,手足相残,任何在那个位置都可能因为权力而癫狂,令人唏嘘。 第20章 团聚 “轻羽,轻羽!”一个奶声奶气的稚音传来,随后一个可爱的女娃蹦蹦跳跳地向陌轻羽跑来。 舒彩音一路跑得飞快,两眼光顾着看陌轻羽,竟直直地撞上了许清懿的脚。 “嗯?”许清懿低头一看,神情依旧淡然,只是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在一个小孩眼中却成了生气的样子,加之她眼神并不显善,舒彩音被猛的一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刘之毓见舒彩音被许清懿吓哭,信步上前将她抱起,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软言细语地安慰着。陌轻羽本想好好安慰舒彩音的,却不想一向不近外人的彩音竟在那黄衣女子怀中哭声渐息,着实令她大感意外。 “彩音,你……”上官博循着舒彩音的踪迹跟来,在见到许清懿的那瞬间失去了所有语言。哽咽半晌,他才终于从喉中挤出一句话,杂糅了太多太多的激动和愧疚。 “韬韬?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 正待上官博欲上前与其相拥,许清懿抬手阻止了他,随后手指一指,冷淡地说道:“别碰我!出了一点事,你的皇弟现在在我的身体里。” 上官博奇怪地看向上官韬,将询问的眼神转向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不料却对上两道探究的目光。上官天翊和陌轻羽那毫不掩饰的怀疑看得上官博有点发毛,不明所以的他只得开口问道:“父皇,母后,出了何事?为何如此看着孩儿?” “博儿,韬韬今天刚回京就遭到杀手刺杀,你可知这事?” 陌轻羽虽没有将话挑明,但话中隐含的意思上官博却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自己最相信的父皇母后竟然怀疑他派人刺杀上官韬,上官博心中不禁一阵无名火起。他脸上怒色微露,咬牙恨恨说道:“母后怀疑孩儿雇凶大可名言,无须拐弯抹角。只是我上官博行事光明磊落,竟被父皇和母后怀疑是弑弟的不义之人,着实让孩儿感到心寒。” 上官博之语让陌轻羽本就不坚定的怀疑崩碎瓦解,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为人自己还能不清楚吗?只是韬韬回京之事宫中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她实在不知还有谁能行此大逆之事。 许清懿见几人竟因此等小事闹成这样不由觉得好笑,她转头对上官韬问道:“韬韬,你觉得景王是幕后黑手吗?” 上官韬被许清懿突然这么一问不由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至于原因,他也说不清,只是觉得上官博是不可能想杀他的。 “很好。”许清懿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对上官天翊说道:“老狐狸,看来你在涉及情感的方面并不像你于军事政治层面那般老奸巨猾啊。我刚才也说过了,欲杀韬韬者必是能获益者,而韬韬回京对何影响最大?” “太子之位的归属。”上官天翊似乎明白什么了。 “对,韬韬回京后成为了太子之位的候选者,而景王早在两年前你欲封他为东宫时已经明确拒绝了你。这么一来黑手就很明确了,三皇子舒建安是唯一的嫌疑人。”说到这里许清懿回眸看了上官韬一眼:“所以这件事根本没有调查的必要,只是老狐狸,你回去该管教管教你家的小狐狸了,就算想动手也要学会滴水不漏,至少不要派些三脚猫来送死。” 与许清懿意味深长的眼神相触上官韬一阵愧然盈面,不自然地将头扭开。没想到她早已知道刺客的身份,为了不让人证存世让父皇在两个儿子的夹缝间难堪,才痛下杀手除掉了所有刺客。 “不过三皇弟从何得知韬韬回京的消息?此事应该只有父皇母后和我知道而已啊?”虽说许清懿的推论洗清了自己的嫌疑,但上官博却不解舒建安从何渠道取得精确的消息。 “你们太天真了。虽说你们议事时只有你们在场,但是你们别忘了宫中还有太监,宫女,暗探,你能保证其中没有舒建安的爪牙吗?毕竟在你拒绝太子之位时三皇子就成了东宫的不二人选,宫中有人依附于他有何奇怪?” “逆子!逆子!”上官天翊气得浑身直抖,见陌轻羽与上官韬了无隔阂便也放心,留下一句嘱咐就气冲冲地带着一部分暗卫离去:“轻羽,你在此陪伴韬韬,朕先回宫去把事情处理了。这个逆子,看来朕最近是太过放纵他了!” 上官天翊离去后陌轻羽亦有些愧疚,上官博见状连忙开口开解:“母后无须如此,孩儿知您是担忧委屈了韬韬才如此,适才言语多有冒犯,请母后见谅。今日乃韬韬归家之日,我们还是不要提及这些坏了高兴的心情。” “好,好。”陌轻羽见博儿已不挂心也放下心来,才想起彩音仍在刘之毓怀中抱着。 “博儿,快去把彩音抱下来,别劳烦了毓儿姑娘。” “轻弦?”上官博听闻刘之毓之名有些微愣。 “毓儿姐和你死去的发妻毫无关系,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一旁的许清懿冷冷道,上官博那种透过刘之毓去看一个死人的眼神让她异常不悦。 暮然惊觉,上官博发现自己竟无意中想起了墨轻弦。眼前的女子不过碧玉年华,墨轻弦如若在世与她年纪应是相差甚多,虽模样完全不同,但那星眸中流露的温柔却与她一般酥醉人心。 上官博收起遐想的思绪,向舒彩音招呼道:“彩音,来,到爹爹这里来。” “不要,我要让大姐姐抱。”一向怕生的舒彩音出乎意料地耍起了小脾气,赖在刘之毓怀中不动。 “彩音,乖,别闹了,你这样会麻烦到这位大姐姐的。”上官博想上前去把舒彩音抱过来,却不想她竟挣扎着放声大哭。 刘之毓轻声在她耳边窃语几句,舒彩音才慢慢收住了泪花,怀疑地问道:“真的吗?” “嗯。” 安抚完舒彩音后刘之毓抬头对上官博无奈一笑,似一阵春风过境,吹散冬日的阴寒:“王爷,看来小公主暂时是不想走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暂时照顾她吧。” “看来只能这样了。”看着舒彩音与刘之毓的亲密状上官博心中浮现一丝莫名的异感。 “皇兄,看来你的气色不太好啊。”上官韬见上官博脸色略显苍白,不免有些担心。 “额?啊。”上官博对成女子身的上官韬仍没有适应,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没事,就是有点颓废过度了。不过韬韬都回来了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博儿你说的是真的吗?”陌轻羽听闻博儿这么一说不由大喜,自从轻弦过世后她就一直很担心博儿的身体,如今他若真能振作起来说不定可以重登太子之位。“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你和兰若的婚事了?” “这是两码事!我现在已经有了彩音,不可能这么随便地再考虑一门婚事的。如果真要找到的话我也要找一个彩音喜欢的,可以好好照顾她的女子。” 上官博本意只是为了推脱,却不想一直安安静静的舒彩音语出惊人地冒出了一句话:“那我要大姐姐当我的娘亲。” 话毕,全场寂然。 虽说刘之毓与许清懿一起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大世面,但童言无忌之下她却也难以抑住羞意,脸上一片赧然之色。与此一般,上官博亦是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将骤冷的气氛升温。 陌轻羽仔细观察着刘之毓的一举一动,心中自是一番暗暗考量。此女子与其妹大不相同,性格温婉,举止谈吐得体,颇有大家闺秀之范,与轻弦神似不已。且单论外貌她甚至比轻弦和兰若更为出众,彩音也与她甚是亲近,可谓是王妃的不二人选,只是不知她出身如何?待回宫后向天翊问清她的来历,倘若博儿真的同意,纳她为妃也未尝不可。 看到陌轻羽在刘之毓身上来回打量的目光许清懿便知她在打何主意,出言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叶雨,兮儿,送大小姐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需先离开一段时间。星语,在我不在的期间由你负责保护和服侍韬韬,该注意的事情你都明白吧?” 刘之毓明白许清懿不想让自己陷入其中,便顺着她的意在舒彩音耳边说道:“小公主,大姐姐得离开了,我们改日再见如何?” “不嘛不嘛,大姐姐一定在骗人,彩音才不上当呢!”舒彩音生怕刘之毓离开,肉嘟嘟的小手环住她的秀颈不肯松。 百般劝说无效之下刘之毓只能无奈地看向许清懿,看她有何办法解决。 事情的发展似乎正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于是乎陌轻羽便顺水推舟地招呼道:“毓儿姑娘,既然彩音如此喜欢姑娘,那烦请姑娘给本宫一个面子,今日便在王府住下如何?” “这……”刘之毓回首望着许清懿,没有她的应允自己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也好,在我离开期间毓儿姐你住在王府也方便叶雨他们同时保护你和韬韬。”许清懿略一思索便点头应允。 “清懿你要走吗?移魂蛊不是还没解开吗?”上官韬不解。 “移魂蛊需双向蛊虫同时存活才有效,只要我体内的蛊虫一死你体内的自然也会随之消亡,无须为此担心。” 许清懿正欲离开,突然有事想起,回身吩咐道:“韬韬,此次我要离开七八日,在这段时间内你和若冰最好不要出王府一步。至于皇后娘娘,劳烦您转告老狐狸,韬韬回京之事暂且命人压下,待我回来之后再议。叶雨,兮儿,星语,照顾好大小姐、韬韬和若冰,不许出任何差错,明白了吗?” “是,小姐。” 得到众人的保证许清懿纵身翻过高大的围墙,身形轻捷如燕,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清懿这是要去何处?”蓝若冰悄悄地在轩辕兮儿耳边问道。 “不清楚。”轩辕兮儿摇摇头,“小姐做事一贯随心所欲,连大小姐都不一定知道,更别提我了。” 许清懿走后舒彩音突然就活泼起来,从刘之毓怀中跳下来,一双羊脂小手拉着她朝花园方向走去,口中高兴地念叨着:“大姐姐,大姐姐,彩音带你去个好地方,那是彩音刚才发现的哦。” 叶雨冲上官映雪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跟上刘之毓,小姐特意交代,自己可不能出任何疏失。 “韬韬,我也跟彩音过去,以免她给轻弦姑娘添麻烦,今晚我们再好好地把酒言欢。” 陌轻羽见上官博也跟着刘之毓离去,便向上官韬招招手道:“韬韬,你过来,我有事要和你单独说一下。” “好。”上官韬应允后转身走到轩辕兮儿和蓝若冰身边,习惯性地揉着蓝若冰的头微笑说道:“若冰,母后有话要与我说,你先在此与兮儿姑娘一起可好?” “嗯。” “兮儿姑娘应该能替我陪着若冰吧?”上官韬依旧一脸和煦。 “当然。”看惯了小姐的冷脸现在时不时从那脸上看到那迷乱众生的笑容实在让她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了啊。不过这样更好,小姐这种绝色少女还是适合这种样子,不过叶雨怎么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未待轩辕兮儿解开心中的问号,上官韬便转身和陌轻羽离去,那一抹粉色倩影令叶雨眼中的幽深更加晦暗。 “韬韬,你觉得这瑞王府如何?”两人进入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后陌轻羽拉着上官韬款然落座,眉目间的笑意难以掩去。 “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太过奢华了,有的地方已和皇宫不相上下了吧?”自从进入瑞王府后上官韬便觉得此地的华丽太过不同寻常,如若按律已算是僭越,其罪当诛。 “你也感觉如此吗?”陌轻羽似乎对上官韬的回答并不惊讶,她的目光环视着屋内的锦绸珠帘,奇珍古玩,缓缓叹道:“这一切,都是你父皇授意的。” “什么?”上官韬对此并无心理准备。 “当年你被流放群荒山后你父皇本想派精锐密卫前去保护你的安全,却不想冷氏串通冷太后将此事强行压下,群荒山四周也始终有寒渊派的暗探实时将消息传入宫中,导致你父皇剑芒在背,难以行事,最后失去了你的消息。”陌轻羽重叹了口气,“为此我与你父皇闹翻,至今已近十年。说起来这也只是我的任性而已,他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只顾我的感受,我也明白他所行之事亦是为了江山社稷,但我还是无法原谅他身为人父对你做出的事。但是如今你平安归来,我也终于能结束这十年的折磨,回到他的身边。只是不知你所想为何?” “我……”上官韬一时语塞。十年怨,十年恨,十载悠悠思乡情,如果能轻易忘却自己也不至到今日才回京。心怀对上官天翊的怨恨,今日相见后他一直对其视而不见,只是那一头斑驳的青丝,那消瘦露骨的脸颊,却使他的心深深沉沦。细细想来清懿所言非虚,十年时光,折磨的不仅是自己,更苍老了他记忆中那高大威武的身影。思及此处,热潮涌动,两行清泪悬于俏睫,那俏丽的容颜端是令不知者心疼不已。 “韬韬?怎么了?”陌轻羽见上官韬突然落泪,忙关心道。 “没事。可能是在清懿的身体中,更容易像女孩子伤感而已。”上官韬拂袖轻轻逝去眼角的泪花,这番模样如果被清懿得知怕是会生气的吧。 “母后放心,父皇之事我已决定释怀,如果可以我希望择日能与父皇好好谈谈。”这十年母后独守紫云宫想必也是备受煎熬吧,如此自己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听闻上官韬愿意放下心结陌轻羽亦大为欣慰,只是突然想起之前韬韬的话她不由眉头一皱,表情颇为凝重地问道:“韬韬,你觉得那个许清懿如何?” “清懿吗?”上官韬歪着头认真想了想,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只得模糊地回答道:“应该算是个奇怪的女孩吧?性格怪,背景怪,行为怪,除此之外还算是个绝代佳人吧?” 陌轻羽见上官韬如此回答不由有些忧心忡忡,言语中的忧虑不言自明:“韬韬,我觉得你应该小心这个女子。虽然你父皇对和她的交易向来是闭口不谈,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毛骨悚然?” “对。”现在想起来陌轻羽不禁又是一个冷颤,“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四年前,那也是我唯一一次与她正面相见。当时你父皇微服出宫,回宫时身边却带回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你知道母后本也出身江湖,对一些事本应见怪不怪,但那女孩却让我估计毕生都难以忘怀。” “出什么事了?”看着陌轻羽一脸惊恐的样子上官韬不禁咽了口口水。 “不,让我惊讶的是那女孩本身。当时的她可以说是体无完肤,衣不蔽体,浑身没有一处不是伤口,有的像是带刺的鞭伤,有的是烫伤,更多的是……”陌轻羽不忍说下去了。 “是什么?母后,快说啊。”上官韬有些急眼了。 “是被利器直接剜下来的伤口,遍身都是,每走一步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身上不断淌下的血,当时我根本不认为她能活下来,没想到啊,她竟然活下来并出落得如此清丽。”陌轻羽轻轻将手附上上官韬的脸轻轻抚摸着,一脸了然地说道:“果然,她并不是覆上了脸皮,而是身上的伤口完全复原了,那般重伤竟能不留下一丝伤疤,她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且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神,母后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凶恶的眼神,那眼中的仇恨似狱火一般,定会吞没她所恨的一切。韬韬,在未弄清她身份之前你还是不能大意。” “她的身份父皇应该知道。”从玉龙令在她之手加之月前的江南肃清案,还有近日的一切都表明着父皇清楚一切并支持着她的行动。 “韬韬,这是怎么回事?”陌轻羽不解。 “没什么,母后毋需担心,待孩儿与父皇谈过之后便知。”上官韬宽慰道。 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耳边悠悠响起那一曲哀恨久绝的十夜,究竟何事能让她变成如此冷漠的绝世女子?她那不可触及的过去到底有多么沉重?上官韬的心中乱成一团,这在疼着的心究竟是她的痛苦,还是自己为其悲鸣的情感?或许二人将殊途错过,但十夜之哀,君愿为卿共担。 第21章 幕后黑手 凛凛寒风,冰雪林中,一片霜魂不染芳尘,其色妍而不妖,其香幽而淡雅,其姿苍而清秀,傲霜斗雪,在貌似枯败的死褐上绽放一树绚烂的白净。高俊孤芳自怜赏,无须俗姿叹拂云,虽风吹叶落,惊梅吹散,遑论风刀霜剑,即使片影分飞亦无惧,自在随风秀翩然,只待春来归故壤,植树之人,亦盼如此。 寒梅余香幽,两道倩影前后相随,如梦翩然,却恍然忆起昨日泛黄的一片愁。冬风透骨寒,梅影自窈窕,菊魂却已碎,若轻弦在世,想必也是眼前这片景吧?思绪回溯千般愁,上官博孤影立于林梢,任晚风吹散一腔如梦幽思,随零落的积雪洒落一地。 一片玉白的梅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脱欢地在雪地上肆意奔跑,任小小的脚丫踏碎一地静谧,沙沙作响中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大姐姐,大姐姐,如何?此处很美吧?”舒彩音在雪地上开心地转着圈,一阵银铃朗朗。 “嗯。”刘之毓点点头,脸上尽是化不开的温柔。 舒彩音蹦蹦跳跳地跑到刘之毓身边,两只小手拉着她的衣袖,卷睫顾盼地问道:“大姐姐,你会编花戒吗?” “花戒?” “嗯嗯,就是用花编成的戒指。”舒彩音清音袅袅,言语悦然,“以前娘亲给彩音做过呢。” “这个……”刘之毓见舒彩音一脸期待不忍拂去她的喜悦,只是花戒此等小巧之物需待三月春来群芳复苏,取其中的娇嫩之蕊才可编成,而今却是腊月寒冬,她何能徒手制得此物。 舒彩音虽年岁尚幼,但自小在深宫长大的她却已熟知如何察言观色,刘之毓此时的为难已清楚地映入她的眼帘。纵使心中失落不已,她却强作欢笑,努力挤出笑颜对刘之毓说道:“大姐姐,彩音只是随口说说,你看,前面的梅花开得更盛哦。” 掩饰得再好,舒彩音终归只是个髫年小儿,她的失落怎能瞒过刘之毓的眼睛?只是触及此景刘之毓不由想起了幼年的许清懿,那时她多希望她能多依赖自己一点,只是那孩子坚强得令人心疼,纵使受尽千般折磨,她也绝不会在自己面前落下任何一滴眼泪,流露出丝毫的软弱。就算到了最后自己这个姐姐依旧无法给她任何帮助,反倒因自己的拖累让她为了救自己脱离那地狱般的地方而牺牲掉自己的另一半。思及此处,发酸的鼻息让她不敢继续深想,她们那不可触及的过往不该影响另一个纯洁无瑕的灵魂。 刘之毓纵身飞上枝头,折下一枝白梅,回身落地,似燕翩然。她将灵力注入梅枝,使原本脆硬的折枝竟似柳般轻柔,纤手翻飞,不多会,一顶梅花雅缀的花冠便现于眼前。刘之毓屈膝蹲下,小心细致地为舒彩音拨正被风吹乱的发丝,将散发着淡淡芬芳的花冠为其戴上,口气轻柔地说道:“小公主,现在大姐姐只能给你做花冠,花戒的话待明年开春大姐姐再为你做如何?” “嗯!”舒彩音开心地上前抱住刘之毓,依旧是毫无恶意地提起了令她耳赤不已的话题:“大姐姐,你做我的娘亲好吗?你就像娘亲一样温柔,彩音觉得在你身边好开心呢!” 刘之毓赧然难言,但又不忍伤及舒彩音的笑颜,只得含糊笑笑并不回答,却在猛然一抬头间发现上官博正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们,一时脸上红晕更盛。 上官博款款向其走来,微微向刘之毓一揖,略带歉然道:“毓儿姑娘,彩音顽劣,着实麻烦姑娘了。现天色将晚,府中已备下酒宴,母后命我邀姑娘前往赴宴,不知姑娘可否赏光?” 刘之毓本欲拒绝,此时叶雨他们必已备好晚膳等她回去,谁知舒彩音却兴奋地抓着她的衣摆,开心道:“大姐姐,大姐姐,陪彩音一起去吧?轻羽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胡闹!”上官博低声喝道,“你岂可直呼你皇祖母的名讳!” 见上官博动怒舒彩音忙躲到刘之毓身后,怯生生地探出头嗫嚅道:“明明是轻羽说叫皇祖母太显老,让彩音直接叫她的名字的。” 舒彩音一脸可怜样让刘之毓心弦荡漾,她俯身将她抱在怀中,婉言替其开脱道:“王爷,小公主年幼,更兼皇后玉言,言辞不合礼节尚可原谅,如此动怒只怕会惊吓到小公主。” 看到舒彩音在刘之毓怀中冲自己偷偷做着鬼脸上官博不禁唏嘘,比起自己女儿竟更亲近一个外人,这让他一时心里有点难以接受。掩去心里的遐思,上官博笑笑道:“姑娘所言极是,本王失当了。只是佳肴长置易无味,不知姑娘是否愿意随本王同往?” 对上舒彩音期待的眼神刘之毓宛然一笑,应允道:“好。” 红日西沉,夜幕渐渐被浓墨浸染,冷月高悬,群星寂寥,余下一片凛然的惨白。舒建安急匆匆地穿过重重回廊,大步流星地往龙极殿赶去,不知父皇有何事召他,竟动用了宫内的玉龙令命其即刻入宫,不得片刻迟延。 “陛下,泰王觐见。” “宣!” 舒建安疾步走入殿中,向上官天翊行礼请安后待紊乱的呼吸稍平便匆忙问道:“父皇今夜如此急切地召见孩儿不知所为何事?” 上官天翊并不回答,挥手清退殿中的太监。 待殿中的闲杂人等退尽,未待舒建安开口再问便听上官天翊一声怒喝:“逆子!跪下!” 舒建安浑身惊悚,两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官天翊本就一身帝王霸气,加之怒极,周身散发的阴冷气息足以使人寒毛倒竖。 “逆子!说!你是否已经得知你二皇兄回京的消息!” “是。”面对暴怒的上官天翊他没有胆量撒谎。 “混账!”上官天翊一把将舒建安抽倒在地,怒目圆睁地指着他骂道:“韬韬流落民间十载受尽艰辛,今日朕好不容易令人带他回京,你竟敢派人刺杀他!怎么?你就这么想要朕的皇位吗!” 刺客?舒建安被上官天翊的一掌扇得脑袋发蒙,耳畔只剩这个词嗡嗡萦绕。自己何时刺客暗杀上官韬了? 见舒建安伏在地上不发一言上官天翊不禁心火更盛,正欲再次动手时一道妖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陛下息怒!” 上官天翊停手向殿外厌恶地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妆容妖艳的女子珠钗轻摇,慢慢走入殿中。 “臣妾给陛下请安。” “你来做什么!”上官天翊不悦地看向端妃。 “陛下,臣妾听闻您因二皇子之事欲将乌有之罪降于熙儿之身,愿陛下三思,勿因外人离间而伤了您与熙儿的父子之情。”端妃没有注意到上官天翊越来越阴沉的表情,仍不知死活地滔滔言曰。 果然,自己身边果然是安插了不少其他人的眼线啊,这么短一会消息都通到她那去了。 “跪下!” “什么?”端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跪下!”上官天翊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 面对盛怒的上官天翊端妃不敢再多言,只得曲膝跪下,只是口中仍满是不忿:“陛下,您真要为此等小事处罚熙儿?” “小事?手足相残你竟敢跟朕说这是小事?你忘了朕的几个皇兄都是怎么死的吗?”上官天翊盛怒下也给了端妃一掌,直接将端妃的嘴角打成一片青紫。他厌恶地甩甩手上的脂粉,继而怒道:“熙儿是我儿子,韬韬也是我儿子!今日他敢行此大逆之事就要有胆承担后果!” 舒建安虽不敢反抗上官天翊,但见自己的母妃受掌亦无法沉默不语,他起身扶起端妃,目光灼灼地看着上官天翊,口吻坚决:“父皇,我虽与二皇兄无甚交情,但孩儿一向敢作敢当,今日之事并非孩儿所为,孩儿不能受此无妄之过!” 舒建安清澈决绝的眼神让阅人无数的上官天翊心底了然,如果刺客不是他派的,那么,还有一个更为可能的人。 “陛下,为何……为何如此看着臣妾?”上官天翊似鹰芒锐利的眼神看得端妃战栗不安,连话语都有点颤抖支吾。 “哼!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吧!” “臣妾不明白陛下所言何事。”端妃强忍心中的恐惧,尽力平静下自己紊乱的气息。 上官天翊看着这个徒有野心而无脑的女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目光更加阴冷地盯着端妃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不明白?等你到天牢见到那几个苟活下来的刺客应该就明白了。” “陛下……陛下要将臣妾打入天牢?”端妃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天翊。 “对!朕明日要御审那几个刺客,一旦幕后黑手牵连到你或建安,到明日御审结束结果公诸于世,那就不是能够息事宁人之时了,你应该知道刺杀皇子是何罪名吧?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刺客到底是谁派的!倘若明日朕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不该听到的口供,你们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了!” 端妃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抱着上官天翊的脚哀求道:“陛下,此事乃臣妾指使,熙儿他完全不知情,陛下你不能因此降罪于他啊!” 上官天翊独宠陌轻羽之事世人皆知,如今舒建安已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让他因此失去登上帝位的希望。 “很好!很好!”上官天翊怒极反笑,一脚踢开端妃,“很好啊!端妃,你真是好极了!竟敢公然刺杀皇子!来人!把端妃打入冷宫,即日起剥除她端妃的封号!” 话音未绝殿中便已闪入几个密卫,左右架起端妃便欲将其带走。 “父皇!你不能这么对母妃!”舒建安见状急忙挡在密卫之前,对上官天翊哀求道,“母妃她只是一时糊涂,二十载夫妻情分您难道能这么割舍吗?孩儿恳请您收回成命,饶过母妃这一回吧!” “混账!刺杀皇子能用一时糊涂来搪塞的吗?二十载夫妻情分?你怎不问问她动手时有没有考虑朕的感受?朕愧对韬韬与皇后十余年,今日如不给他们一个交代朕又如何对得起韬韬!此事朕意已决,你无须再多言,倘若此事被张扬出去你也脱不了干系!”上官天翊不为所动,无视哭天喊地的端妃,示意密卫将人带走。 舒建安见上官天翊如此绝情,一时气急,冷言讽刺道:“父皇真是为孩儿着想吗?您是怕事情做得太绝了皇祖母会为难皇后娘娘和二皇兄吧?” “逆子!你竟敢如此跟朕说话!”一向温顺的舒建安竟敢用揶揄的口吻与他说话,这不由让舒建安大为震怒。 “难道不是吗?父皇独宠皇后娘娘众所周知,当年您迎娶母妃也只是迫于皇祖母的压力,想必您对母妃怕是一点感情都没有才会如此绝情吧?”话既已出口就无需再害怕触怒龙颜,舒建安将自己心中隐藏近二十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小心翼翼地长大,尽力将一切做到最好,原因没有其他,只是因为他的母妃并不受宠,是皇帝迫于冷太后和冷氏的压力而接受的政治联姻。而他的两个皇兄不管什么都能得到最好的,什么愿望都能得到满足,也不用担心闯了祸无人收拾,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是皇后陌轻羽的儿子。这种心理的不平衡一直折磨着他,最终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 “你!”心事被人戳破上官天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这边未待上官天翊发作却又听闻殿外传来一声通报:“太后驾到!” 不会,就见一身雍容华贵的冷太后由几个宫女搀扶着慢悠悠地走进殿来,身侧还跟着一脸泪痕的端妃。 “皇儿这是意欲何为?如果今日哀家没有赶到你是不是真要将霜儿打入冷宫?” 对上冷太后咄咄逼人的目光上官天翊心一横,昂首回道:“回母后,正是如此。” 第22章 令牌 “如果哀家为霜儿开口求情呢?” “母后可知端妃所犯何罪?”上官天翊故意反问道。 冷太后一怔,她岂能不知?只是现在后宫众妃皆无子嗣,只有皇后陌轻羽育得二子,端妃冷玉霜育得一子,一旦此时端妃被打入冷宫,三皇子舒建安失势,以皇帝对皇后的宠爱,在大皇子上官博拒绝入主东宫的形势下皇帝很可能将太子之位给予他一直心怀愧疚的二皇子上官韬。如若如此不仅冷氏在后宫失去支点,在上官韬继位后更可能会对冷氏斩草除根,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底下发生。 “哀家知道。霜儿乃哀家侄女,她所犯之过哀家也应担一份责任。只是此次韬韬并未在刺杀中遇险,能否请皇儿看在哀家的面上饶过霜儿,事后哀家定对其严加管束,必不会再现今日之事。” 冷太后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反而让上官天翊犯难了。虽说冷太后并非他之生母,只是他生母早逝,年幼的他是没有子嗣的冷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这让他一直难以反对冷太后的意见。只是自己对轻羽和韬韬都未弥补这十年来的亏欠,此时如若放过端妃自是难以面对他们母子二人。 踌躇间上官天翊脑中一念闪现,松口对冷太后说道:“母后开口皇儿岂敢不遵?只是母后亦知皇儿自十年前将韬韬流放群荒山后一直对他和轻羽心怀愧疚,此次如果皇儿轻易放过端妃自是无颜面对他们。” “皇儿的意思是只要韬韬和皇后愿意原谅霜儿就可以网开一面是吗?”冷太后敏锐地抓住了上官天翊言语中的暗示。 “倘若韬韬对此并不在意皇儿自是听从母后所言。”现在许清懿控制着韬韬的身体,以她的性格定会斩草除根,自己应是不必担心。 “自是如此那哀家也可放心,明日哀家与皇儿一同前往瑞王府看望韬韬。”上官韬新归,只要自己开口他应该是不敢太过放肆想置霜儿于死地。 冷月无边,夜风一片萧瑟,两边各怀着各自的念头走上各自回去的路。只是上官天翊虽所料相差不远,却不想许清懿早已离开,明日将是一片难以预料的混乱。 晨晖遍地,唤回沉睡于黑夜中的万物,亦也有苦苦等候破晓的人们。 御林军开路,带刀侍卫随旁护驾,龙辇凤轿的出行彰显着皇家的不凡,引来晨起的群众的一片围观。 为了防止皇帝反悔,冷太后一早便前去邀上官天翊同往瑞王府看望昨日初归的上官韬,便有了一大早的壮景。 冷太后与端妃同坐凤轿,安慰她说:“霜儿莫担心,此事有哀家出面定保你平安无事。” “姑妈,可是陛下他……”想起上官天翊绝情的样子端妃依然不敢相信此事能如此简单地结束。 “不用担心,皇帝他毕竟是哀家一手抚养长大,他不敢太过逆哀家的意……唉……怎么回事?” 未及冷太后言罢,凤轿一颠后重重落于地上,将轿内毫无准备的二人跌得不轻。听闻外面一片人马嘶鸣,冷太后怒气冲冲地掀开锦帘,却被轿外浓重的血腥之气吓得脸色苍白。 “姑妈,怎么了?”端妃见冷太后如此神色不由大惊。 “有……有刺客!” 街上的百姓慌忙四处逃生,不知最近所犯何方天煞,竟连两日遭遇有杀手光天化日当街刺杀。只是不同的是今日的杀手身手与昨日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更加凶残也更加大胆,竟然公开刺杀当朝皇帝和太后。 此次刺杀明显经过高人策划,所选杀手也皆是渡劫期以上高手,埋伏在去瑞王府的必经之路上,在第一轮突袭中便杀掉了大批御林军。他们不分对象,无论百姓官军,见人便杀,冰箭地矛袭杀下,御林军中身手较差者皆殁,而余下者亦无力反击,只能在原地吃力地抵挡下飞袭的冰箭与突刺的石矛。 御林军之势渐溃,杀手兵分两路,一路原地牵制袭杀御林军,另一路皆为身手矫捷之辈,手持利器便向护着龙辇凤轿的带刀侍卫掠身而去,区区普通灵术对这些大内高手还是构成不了威胁的。 短兵相接,刀剑相袭之声不绝于耳,一片刀光剑影下渐渐有人倒下,繁华的大街再次成为血流的地狱。上官天翊冷眼看着这一切,虽说双方互有所伤,但皇家卫队明显渐显颓势。 “上!”随着上官天翊一声令下,数十道身影从各个角落飞出,加入了混乱不堪的战局。看着密卫短短一会便将局势逆转,上官天翊是目光更加幽深,那女子果然目光独到,在第一次见到宫中的人员编制时就指出护卫编制冗余,应裁掉大量平常护卫,暗中建立一只精锐卫队,与他长期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今日之境恰恰证明了他们的观点不差,面对高手突袭普通的护卫根本无还手之力,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转眼上官天翊耗费大量精力与钱财与神华宫一起挑选训练出来的密卫高手果然不负所望,不到片刻便将所有杀手解决,并生擒了数名刺客。 上官天翊足踏金履,缓步走到被压制在地的刺客面前,冷冷地扫过他们,开口道:“说,幕后主使是谁?招供者朕留他一命。” “哼!”为首者冷冷一笑,将口中的药丸咬破,眨眼间便双眼翻白,魂归九幽。密卫来不及阻止,其余刺客便效仿首领的举动,纷纷服毒身亡。 “揭开他们的面罩。” 随着黑巾揭去,一张张刀痕遍布的残脸映入众人的眼中,明显是刻意用灼热的利刃将容貌毁得面目全非,使人难以辨认身份。 “皇儿,刺客都擒获了吗?”冷太后颤悠悠地被端妃和幸存的宫女扶着走了过来,显然是被这惨景吓得不轻。 “回母后,刺客皆已擒获,只是他们已事先毁去容貌,在被擒后一句未说便服毒自尽了。现在儿臣正让人检查他们所带之物。” “陛下,所有刺客身上皆有此物。”搜身完毕的密卫将几块造型精致的玉佩呈到上官天翊眼前。 “这是?”上官天翊看着眼前陌生的玉佩不禁也有些毫无头绪,此物怕是江湖之物,估计得问过许清懿才知此物何来,只是…… “母后,今日的刺客训练有素,而且早有预谋,怕是另有黑手操控,要不我们先行回宫,待儿臣查清此事如何?” “不行!韬韬昨日新归,哀家亦十年未见,心里甚是挂念。刺客虽是凶恶但皇儿的护卫更是了得,有他们护卫哀家内心甚安,还是按原定前往瑞王府更好。”今日因刺客搞得狼狈不堪,要是皇帝回宫后因此反悔将是得不偿失,绝不能就此回去。 “好吧。”看着四周被破坏地惨不忍睹的街道和满街的尸体上官天翊无奈地摇摇头,唤人回去带人来清理现场,剩余的人随密卫一起护卫冷太后前往瑞王府。 落轿,未待上官天翊等人踏入内庭便闻其中传来阵阵欢笑声,看来韬韬在此过得还算开心,他亦能稍稍放心了。 陪着冷太后走入王府内庭上官天翊便见蓝若冰凑在上官韬耳边笑嘻嘻地说着什么,两人甚是开心。而陌轻羽,上官博及刘之毓则陪着舒彩音在一旁玩闹,其余的人皆在一旁观望,独不见许清懿的身影。 未待上官天翊想出个所以然,冷太后的目光触及蓝若冰身上的某物不由脸色大骇,厉言对身侧的侍卫喝到:“来人!给哀家拿下那白衣女子!” 早已习惯的侍卫不多言,闻令便向蓝若冰扑去,来势汹汹。 未待上官韬反应过来,许清懿的身体早已先行一步,下意识地从袖中抽出虚魂引将来袭的侍卫打翻在地。 “大胆!你又是何人!竟敢在哀家面前放肆!”见上官韬竟敢动手阻挠冷太后不由大怒。 “母后息怒,这到底所为何事突然大动干戈?”上官韬与冷太后起了冲突上官天翊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皇儿,你看那是什么!”顺着冷太后的手看去,所见之物也不由让上官天翊大为震惊,“她颈上所佩之物与刺客身上毫无二致!” 昨日未及细看,并没注意她身上所佩何物,只是今日如此发展似乎有些过于巧合。 “还不快给哀家拿下!” “你们谁敢动她试试!”上官韬将吓得不轻的蓝若冰护在身后,冷言似箭,那身体天生的寒意让众侍卫不由失神,连上官韬自己都能感觉到从体内涌现出来是源源杀意,这到底是…… “愣着干什么?阻挡者格杀勿论!众侍卫有不尽力者以抗旨论处。” 除了密卫未得皇帝口谕按兵不动,其余侍卫皆一拥而上,生怕落得抗旨之名。 未及他们近身,一阵烈风扫过,将众侍卫掀翻在地,叶雨白发微漾,青衣翩然,手持斩风剑冷眼看向上官天翊说道:“皇帝老儿,虽说小姐与你有合作之谊,但你的手下要敢在对小姐的身体出手别怪我下次让他们血溅三尺!” “放肆!你竟敢如此跟朕说话!”上官天翊对叶雨的态度极其不满,九五至尊,即使他能容忍许清懿的无礼,不代表她的手下也可以如此张狂,更何况之所以一直无视许清懿言行的冒犯根本不是因为同情,仅仅是因为她的实力准许她如此。 “放肆又如何?”叶雨俊眸微眯,危险的气息更为浓烈,“我叶雨此生只服小姐一人,你在我眼中与草芥无异!” “简直反了!密卫,给朕先拿下这厮!”现在无暇他顾,许清懿那边等她出现后再说。 叶雨冷眸微睨,语似无意地提醒道:“别忘了你们是谁训练出来的。” 只一言,便让已欲动手的密卫停住了脚步,亲眼见识了神华宫的可怕他们岂敢随便对宫主的亲信动手。 “叶雨,你暂且先退下。”僵持之下刘之毓只得出面调停。叶雨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骨子里那股傲劲难以驯服,特别是在涉及清懿和兮儿的事情之时除了清懿之外简直无人可阻止他。 “抱歉,大小姐,小姐临行前已有交代,我必须保护好蓝姑娘和那啥,此事恕难从命。”叶雨依然持剑傲立,不为所动。 “你!”刘之毓一时气结,待清懿归来一定得让她好好管教他一番。无奈,刘之毓只得转向上官天翊,陪笑道歉道:“陛下,叶雨顶撞圣颜虽是有罪,但其亦是遵命行事,望陛下宽恕其罪。” 收到刘之毓往上官韬身上所示目光上官天翊自然明白刘之毓欲言何事,此虽为许清懿的身体却实为上官韬所控制,一旦冲突再起他和上官韬间的裂缝怕是更难以弥合。只是刺驾弑君如此大的罪名冷太后那边是不可能轻易搪塞过去的。 无奈,上官天翊只得下令:“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先将那白衣女子带走,待查清事情真相后再行论处。” 刘之毓轻舒一口气,此事蓝若冰应是被人嫁祸,目标恐是她背后的雨轩宫,但碍于清懿和上官韬之面皇帝应该不会为难她,只待清懿归来应该会有解决办法。 密卫正欲上前抓人,几道寒光掠过脸颊,留下丝丝血痕。抬眼,上官韬手中的虚魂引寒气愈重,眼中的杀意阴寒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再说一遍,任何人敢动若冰一根寒毛,杀无赦!” 看着上官韬特意在自己脸上停留的视线上官天翊心头一惊,这女子真的只是他的师妹吗?韬韬竟为她不惜与自己反目? 上官天翊聪明一世却也忘了,上官韬自幼年心理便蒙上阴影,若无那一抹天真无邪如阳光一般和煦的笑容时刻温暖着他的心,他的性格岂能没有阴鸷的偏执? 眼前森寒的冷光和上官韬傲立的背影模糊了蓝若冰的视线,不论何时,不论形势如何险恶,他总能在第一时刻挺身相护,让她一颗芳心如何不为他沉沦。自小就是他陪着自己胡闹,满足自己的一切要求,共饮她的缕缕哀思,而自己,却一直是拖累他的包袱,这并非她所愿。 蓝若冰欲提步上前,她不能让自己的千昼哥哥为她和他好不容易相见的家人决裂,却在抬足之际被一只温暖的手从身后拉住。 “若冰,不用担心,小姐有令,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轩辕兮儿展开雷玉扇,与叶雨相视一笑,与上官韬共同将蓝若冰紧紧护在身后,形势再次一触即发。 “反了!反了!皇儿怎能任这一群逆贼在王府中如此猖狂!” 面对冷太后的盛怒上官天翊也甚是无力,陌轻羽和上官博虽想插手却不能泄露现在上官韬的身份,只得护住舒彩音不让她受到误伤,局势渐渐开始陷入死局。 叶雨与兮儿都是许清懿亲手所救,向来只听从她一人的命令,发展成现在的局势刘之毓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不知所踪的许清懿快点回来。 “叶雨,兮儿,退下!”或许是刘之毓的祈祷起了作用,一道清冷熟悉的话语自外边悠悠传入,不多时一袭红袍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许清懿施然走到众人面前,不悦的眼神瞥向叶雨与兮儿:“还不快退下!” 见许清懿发怒二人不敢再逗留,立刻抽身回到后方。 待叶雨二人退下,许清懿转身向上官天翊和冷太后行礼道:“孩儿给父皇,皇祖母请安。” “你就是韬韬?”冷太后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男子惊讶地问道。没想到十年磨难非但没有折损他的风华,反倒为其加添了一分成熟。 “是的,皇祖母。不知今日发生何事,竟如此大动干戈?” “哼!那女子涉嫌刺驾,查若属实,其罪当诛!” “是吗?皇祖母也说需查证属实,这么说来目前并无法确定若冰与此有关吧?”许清懿敏锐地抓住冷太后言语中的漏洞,“适才有人告知韬儿端妃乃昨日买凶之人,但并无实证,韬儿并不相信,想必皇祖母也不相信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冷太后不自然地笑了笑,端妃之事本就是她此行的目的,此时他刻意提起怕是在暗示自己如果继续追究,他亦不会放过端妃吧。只是此事若能牵连上他对熙儿继承皇位自是大有裨益,又不能如此轻易放过。 “倘若日后查实该女子确实参与谋逆韬韬该当如何?” “若查证属实韬儿自是无话可说,只是若冰乃韬儿师妹,其为人韬儿敢以身家性命为其担保。” 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好,今日之事哀家暂不追究,望皇儿早日查清真相,切勿让相干人等逃脱!” “那是自然。”事已至此上官天翊只得应承,只是不知许清懿是否有把握确定那女子的清白,一旦她涉身其中怕是会为韬韬引火烧身啊。 第23章 潜入 目的即已达到冷太后亦不愿多留,对上官天翊道:“今日劳顿,哀家有些累了,不知皇儿是否和哀家一起回宫?” “回母后,儿臣还有些事情要与韬韬相谈,稍后再回,儿臣让密卫先行护卫母后回宫可好?” “好。” 上官天翊转向端妃,眼带警告地说道:“你随母后一起回宫,好好陪着母后。” 端妃自是知道上官天翊的意思,不敢多言,乖乖跟着冷太后在密卫的护卫下起驾回宫。 确定冷太后一行离去后发现问题上官博急匆匆地走到许清懿面前问道:“那个,顾姑娘,刚才你以韬韬的名义为蓝姑娘担保,你能确定这不会对韬韬不利吗?” 不料许清懿却哈哈一笑,撕下面皮说道:“我不是宫主。” “司空御!你怎么会在这?”看到面皮下那张熟悉的脸叶雨不由惊讶地大叫。 “怎么样?想不到吧!没想到我司空御还有可以命令你这小子的一天,真是爽啊!” “你找死!”叶雨拔剑。 “哎哎,别动真格啊!”司空御见叶雨动怒连忙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摆手制止,“我要不那么说你怎么会停手?” 上官天翊眼睁睁看着眼前人从上官韬的容貌变成了一个而立之龄的中年,平心而论还真是有点吃惊。她的手下果然个个了得又个个性格古怪,在天子面前竟然还能互相消遣。 “那么顾宫主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司空御两手一摊,无奈地摇摇头,“宫主向来行踪不定,行事亦无需向我们汇报,我从哪得知宫主的下落?” “那她何时回来?” “我也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上官天翊只得作罢,见上官韬脸色稍缓他上前询问道:“韬韬,自昨日你回来之后父皇还没和你说过话呢,现在父皇有些话想和你谈谈可好?” “好。”上官韬应允。 他轻轻拭去蓝若冰仍含在眼角的泪,温柔安慰说:“若冰,千昼哥哥和父皇有事要谈,我让母后陪着你可好?” “嗯。” 见上官天翊与上官韬一起离去,司空御对叶雨招招手道:“叶雨,过来,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两人纵身离开内庭,来到梅林中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什么事?”叶雨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还是老样子啊。”司空御对叶雨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还喜欢着宫主?” “要你管!” 司空御收起脸上的笑意,一脸认真地说道:“叶雨,我以一个前辈的身份给你个忠告,不要太过接近宫主,她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你想要背叛小姐吗?”叶雨手握剑柄,眼中杀意流露。 “不不。”司空御按住叶雨的手淡淡说道,“自我发誓效忠宫主那日就早已将身家性命交于宫主之手。只是宫主身上背负的仇恨太过沉重,不是你能承受的。” “你知道小姐的秘密?”听出弦外之音的叶雨揪住司空御的领口追问道。 “嗯,我无意中听说了一点。不过我不可能告诉你的,你还是好好珍惜你眼前的人吧!”司空御说完趁着叶雨分神的机会抽身离开。 这个傻小子,太过单纯,一旦涉足宫主所策划的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是否能全身而退?答案怕是否定的吧…… 流云渺,清风摇,振翼扶摇上九天,观雁阵惊鸿,览大地苍茫,方显人之渺小。碧空云飘,凤影双飞,羽后清歌流转,华音中千里之地似在一瞬转眼而过,痴迷中忘却多少红尘。 不知几曲奏罢,许清懿停下唇齿间吹奏出的佳音,缓言道:“青鸾,火凤,在这里停下便好。” “好。” 虽是冬日,但回到南方后却依旧是满眼葱茏,比起银装玉饰的广袤北方更是有一番小家碧玉之感。野外一片绿茵了无人迹,只有略微几只野兔于上追逐,一片安谧,却被渐显明亮的赤青相混的火光惊起一片嘈杂。 青鸾火凤稳稳落地,待许清懿从火凤背上跃下后再次幻化成了人形。 “清懿,为何在此就停了下来?”青鸾不解,她明明记得许清懿说是去苍龙山的,怎么在百里之外就停了下来。 火凤抬手敲了青鸾一下,语气不悦地说道:“你怎么就学不来清懿那种伶俐呢?以我们两个的样子直接飞到苍龙山还不泄露了清懿的身份?” 许清懿回首看了一眼抱头一脸委屈的青鸾,开口说道:“火凤说得没错,此次我不仅需要你们的帮助而且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将前功尽弃。因此你们得幻化成其他模样,压制住体内的灵气,不能让雨轩宫里的归原阶高手看出端倪,可以吗?” “没问题!”青鸾水袖一甩,周身便被苍炎所覆,再消散时已成一个温文儒雅的白面书生。火凤随后,在红莲中浴火幻化成一黑衣剑客,气势凛然。 “嗯,样子是可以了。”许清懿上下仔细打量着青鸾火凤,“不过你们还是得再把灵气隐蔽一下。待进入雨轩宫后,除非有我的示意,不然你们切不可擅自出手,泄了身份。” “好。”青鸾火凤点头应允。 众事完备,三人足踏清风,凌波而行,向着苍龙山顶的雨轩宫前行。 行至山中,绿意环绕,鸟鸣婉转,林荫之下芳草繁盛,看似一处天雕地琢的自然盛景,令初入苍龙山之人易心弦松弛,忘身自然。 许清懿三人小心翼翼地在林中穿行,上山之路比暗探回报的更加凶险。除了他们已经探知的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机关陷阱隐藏在苍龙山的各个角落,以植被为幕,巧妙地与自然融为一体,任何敢于私闯此地的人都可能在短短一瞬毫无预警地死于非命。尽管已经异常小心,但他们还是触发了不少隐藏巧妙的机关,不停的闪躲中时间亦浪费了不少,御风而行最多半小时的路程竟花费了三个多时辰才到达。 待她们三人到达山顶时已日渐西山,绚烂的红霞染遍了整个苍穹,亦给眼前不远处巨大的建筑镀上一层柔和的红晕,让原本森寒的雨轩宫看起来加添了一分暖意。 回首看看身后余晖遍布的山道,许清懿不由赞叹道:“不愧是雨轩宫,果然深不可测,此处的机关陷阱防备之严可与我落仙谷有得一拼。” 三人缓步向雨轩宫走去,却不想在入口被守卫拦了下来:“入宫者请出示令牌!” “令牌?” “无令牌者一律视为闯宫者,格杀勿论!”守卫警戒地盯着许清懿三人,手中的兵器已蠢蠢欲动。 许清懿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狠狠砸在守卫脸上,一脸愠意地骂到:“混帐东西,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暴雨令! 守卫急忙跪地行礼,双手颤抖地将暴雨令呈还给许清懿:“属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少主还宫,多有冒犯,望少主恕罪!” “谁借你胆来盘查本少主?嗯?” 许清懿上扬的语调让众守卫吓得不轻,纷纷求饶:“少主恕罪,我们乃是新入宫者,不识少主真颜,实无意冒犯,望少主饶命!” 原本就是装腔作势而已,许清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念你们新入雨轩宫且是初犯本少主也不再追究了,起来吧。” 进入雨轩宫内部,按照内线提供的消息许清懿三人在宫中穿行,尽力避免碰上宫中的长老或大规模的守卫,以免无意中露出马脚。 “少主,您回来了?公主殿下呢?”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高度紧张的三人心中皆是一颤。回头一看,竟是玄涛拖着腿倚墙出声叫住了她们。 掩去最初的惊讶许清懿回首冷冷说道:“若冰本少主自会照顾,无需你操心,还是说你又想进寒池?” “属下不敢。”被许清懿冷冷的眼神扫过自己因寒气入侵还未复原的双腿,玄涛的背脊不禁爬上一阵寒意。 “没事就先退下吧,本少主还有要事要办。” “是,属下告退。” 看着玄涛跛着腿落荒而逃的样子,想必是上官韬上次的举动给他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过从他的言语中看来神华宫的情报误导似乎效果不错,雨轩宫到现在还不知道上官韬和蓝若冰已经到了京城。 重拾被玄涛打乱的计划许清懿三人继续向目的地前进,不一会就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面前。 “清懿,这里是?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据内线回报这里是雨轩宫的禁地,没有宫主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即使靠近都是一条重罪。”许清懿边回答青鸾的问题边查看着门上是否有什么机关,只待她的手触及石门,一声闷响后石门便缓缓打开了。 “这是?” “灵术识别。这个身体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满足了打开石门的条件。” 走进内室,里面却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空间,没有放置任何物什,也没有任何雕刻装饰,整个内室就是将山体凿空而成,其上还露出了不少狰狞的岩块。 “怎么回事?这禁地怎么什么都没有?” “不,看那里。”顺着许清懿的手看去,石室中央有一条硕大的裂缝,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不细看真是难以发现,“那里应该就是连接着所谓的玄虚境的通道。” 走近一看,整个裂缝似乎深不见底,从中看不出有任何东西。 “走吧。”许清懿带头跳入了裂缝之中。既然在外面得不到任何信息,那就到里面去寻找。 经过一段漆黑的下落,再见天日之时已身在玄虚境之中。 鸣雷凄风,暴雪火雨,眼前所见的完全颠覆想象。御风悠然落在石阵外围的荒地,许清懿开始仔细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这里是怎么回事?”连一向淡定的火凤见到如此异象也不由大为震惊。 许清懿仔细查看着石碑和铁链上的咒文,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这是两界的夹缝间的空间,夹缝空间出现异像本属正常,只是这空间是人为打通两界通道产生的,因此产生了严重的扭曲。” “你的意思是雨轩宫联通着……”火凤对这事实有点难以消化。 “对。只是通道已经被封上了。眼前的这些巨大石碑和铁链及其上的咒文与此地庞大的灵气共同构成了强力的结界,隔断了两界间的通道。”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如果此处果真连接着那里,那么肆意妄动的后果可是难以收拾的。 “怎么办?”许清懿眼中锋芒毕露,危险的气息陡现,“既然已经来到此处自然得把事情弄清。青鸾,火凤,你们到此地南面火灵旺盛之地,引其灵气攻击北面的石碑,务求一击必成。” “清懿你是认真的吗?”虽知许清懿行事向来大胆,但如此疯狂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危险,“如果此处真连接着那里你要如何?” “不要紧,我已经猜到设下结界的是谁了,即使对方有行动我也能确保安全脱身。”许清懿不以为意,开弓已无回头箭,既然已经潜入此地就干脆闹个天翻地覆逼出幕后的大鱼。 事已至此,青鸾火凤只得做好舍命陪君子的觉悟,解开身上的幻象,化凤飞往南边的流火地带。 熔岩遍地,天降飞炎,泉涌的火灵之气让青鸾火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凝神聚气,缓缓地将庞大的灵气与自身的灵气融合,汇聚,凝集,最终化为两颗硕大无比的火球,卷携着炽热的火灵之气,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向北面的石碑。 只消片刻,火球在石碑上爆裂,爆炸风夹裹着高纯度的火灵之气吹散了石碑周围的水灵之气,炙热而猛烈的苍炎和赤焰在一瞬间将石碑吞没,溅射出一块块零星的碎片。随着北面石碑的破坏,结界失去了支持的其中一环,在刹那间崩塌瓦解,巨大的石碑拉扯着碰撞作响的铁链掉入了中央那未知的黑洞。 只是此结界不仅封印着通道,也维持着空间中灵气之平衡,在结界消失的那一刹玄虚境中的灵气完全失去了抑制,失控的灵气开始肆意侵蚀所接触的一切。 “清懿,快到这里来!” 积累压抑许久的的巨大灵气从地脉中瞬间释放,位于东侧的许清懿如果以此时的身体受到攻击必定会被咆哮的紫雷打得粉身碎骨的。虽南面的灾炎同样凶险异常,但青鸾火凤乃天地至纯火灵汇聚而生的神阶灵兽,保护一个人在火焰中不受伤害还是易如反掌的。奈何轰鸣的紫雷来势迅猛,转眼已至许清懿眼前,没有给她留下一丝逃脱的时间和空间。 眼前的险境对许清懿而言似若虚无,她无视轰鸣而至的雷电,喃喃叹道:“本不想这么快的,不过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聚气游走周身,过奇经,破八门,灵气如锋冲开灵脉上所有被施加的外来封印,一股压抑多年的黑煞之气从许清懿身上喷涌而出。须臾之间,肆虐的紫雷便将许清懿完全吞没,耀眼的电光让远处的青鸾火凤的视线已然无法触及许清懿的身影。 “清懿!” 心焦的青鸾振翼欲前往救助,却被火凤悬空挡住了去路。 “你疯了吗!你我乃是火灵之体,其余三灵薄弱,如此鲁莽地冲入紫雷旋涡里会送命的!” “可是清懿她……” “没事。清懿身中移魂蛊,就算这个身体真的毁了,死去的也是雨轩宫的那个小子。” 听闻火凤此言青鸾才稍稍放心,焦急地在火雨纷飞的空中盘旋等待灵气的平息。 玄虚境的灵气不知已经被尘封多少年,难以想象的四股巨大灵气在黑洞上方碰撞,整个空间都在随之震荡。 青鸾不知时间所逝多少,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的等待后如火山喷发的灵气终于将积蓄的能量几近爆发殆尽,开始有趋于缓和之势。又是一番苦苦等待,坐立难安的青鸾终于在几已消散的雷暴中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她再也等不及让雷暴完全退去,任凭余雷掠过自己的身体,挥羽向其飞去。无奈之下火凤只得轻展火羽,随青鸾之后而去。 待青鸾火凤落地重新化为人形,抬眸后却被眼前的景象所惊:“这是?狱雷!” 先前包裹着许清懿的黑色煞气已然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紧紧环绕其身的黑色闪电,幽暗深邃的光芒隐隐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嗯。” “这么说那小子是上官氏之人?”火凤没想到上官韬竟还有这等身份。 “对,他是龙族之后中特殊的青龙遗民,身负狱雷。只是历史上得到此力量的人大多会被反噬,所以有人封住了他体内的那本为狱雷根源的黑煞雷灵。”许清懿将护体的狱雷大为加强,冷言提醒道,“青鸾,火凤,注意,大鱼上钩了。” 第24章 窥视 玄虚境中央的黑洞中爆发出一股足以与之前的灵气相媲美的巨大灵气,一个白色身影从中飞出,径直向许清懿三人袭来,那股庞大得难以想象的灵气随之扑面而来。 青鸾火凤不及多想,忙聚集所有灵气上前阻挡,四掌相对,爆破的灵气将三人震出许远,再次引得玄虚境一片震荡。 青鸾火凤重整态势正欲恢复真身与之相搏,却被许清懿的声音生生叫停:“青鸾,火凤,够了,你们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什么?你说我们俩还不如一个老头子?”火凤看着眼前这个鹤发白须,白袍飘飘的老者难以置信地喊道。 “就像你们能幻化一样,你能保证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原貌吗?”许清懿的话问住了火凤。 “狱雷?你身上的黑煞雷灵不是被天狂那小子给封住了吗?”白袍老者认出了上官韬的样子,不由有些愠怒,“混小子,你师父没告诉过你玄虚境的结界很重要吗?谁让你私自毁掉结界的?” “想必您就是牧阳前辈吧?晚辈久仰大名了。” “你竟然知道我的真名!”牧阳不由大惊,自己只不过在与天狂那小子见面时见过他几面,他从何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牧阳警戒地打量着许清懿,半晌才讶异地叫道:“你不是天狂带回来的那小子!你的眼神不对!” 饱经尘事的牧阳对上许清懿的双眸时立刻察觉到了不对,那眼神太过冰冷凛冽,简直不是一个青年人该有的眼神。而且他身边所带二人竟都是神阶灵兽所化,并摧毁了天狂所布下的结界,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见牧阳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许清懿反而收起了护体的狱雷,挑眸说道:“前辈确定要出手?虽说现在的意识是我,但这个身体可是雨轩宫少主的身体哦。此行我不过是想弄清一些事情,并不想对雨轩宫行任何不利之事,烦请前辈就此放我们离开如何?否则即使前辈杀了我也只是让雨轩宫的少主替我死去而已。” 虽然与他并不熟悉,但天狂一直很看重那小子,自己贸然出手杀了他确实不好和天狂,只是这人不知是何底细,竟然能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不防。 “喂,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并不认识你,只是能一人压制住青鸾火凤的恐怕世间少有,那么你的身份自然不难猜测。” “你是那边的人?” “不!他们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许清懿眼中流露出的憎恶让牧阳心底了然,此等刻骨仇恨究竟是何人所有?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的话我就放你们走。”牧阳阴寒的目光死死盯住许清懿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说,你是谁?你的师父又是何人?” “此话当真?”许清懿挑眉问道。 “那是自然。” “晚辈许清懿,至于我的师父,如果真要说的话,莫心那老头应该可以算半个吧。” 许清懿?她竟然是个女子?只是她既与他们有仇又怎会与莫心有所瓜葛?许清懿口中所说出的每句话都让牧阳感到疑惑不已,只是承诺已许,他也只得眼睁睁见许清懿与青鸾火凤扬长而去。 此人竟能操控青鸾火凤此等灵兽为其行事,又是莫心之徒,更与他们结下那般深仇,恐怕惊天大变将因她而起,让数千年来的平衡重新瓦解殆尽吧。 诀别旧梦,凄楚往事似雪纷飞,终归还是要消融于阳春之中。与上官天翊的一番长谈,明白了很多事情,有他早已知晓的,也有他未曾听闻的。或许真如许清懿所言,他太过天真,只不过听上官天翊亲口谈起了十年来的种种,他所想像的那种无法原谅的激愤并没有出现,更多的是一种宁静的倾听。或许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自己依然介怀,只是现在放下昨日的他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又是一日初醒,除了日日被轩辕兮儿和上官映雪实时盯梢以及蓝若冰和刘之毓时不时的抽查外,他在王府的日子过得还是挺逍遥自在的。上官韬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避免吵醒另一张床上熟睡中的轩辕兮儿,静悄悄地来到梳妆台前。抚手稍理晨起而微微凌乱的发丝,镜中那张容颜依旧夭如春桃,每一丝笑意都足以令人心醉。 收回神游的心思上官韬百无聊赖的用那芊芊玉指把弄着手上的指环,美玉虽是温润滑顺,却在指尖触及环面之时感到一阵奇异的触感,细细摩挲,只觉似是有细微的沙感。 将指环从手指上褪下,对着阳光一看,水烟玉雕琢而成的指环似有水汽缭绕,让其上的花纹有些难以辨认。细细地端详许久,只觉其上迷迷糊糊的影迹仿佛像是雕刻得无比精细的文字。 未待上官韬看清指环上的字,仿佛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在脑海一闪而过,模糊得看不清到底是何物。徒经一番努力,上官韬依然没有想起适才脑中闪过的究竟是何影像。无奈之下他只得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指环上,许久才费力地认出几个字来,似乎像是灵术的咒文。 “难道……”从手上再次褪下一枚指环,果不其然其上同样布满了如出一辙的文字。与此同时,上官韬脑中不再是一闪而过的画面,而是渐渐连成了完整的图像。 上官韬闭上双眼,脑中的景象浮于眼前,乃是一个昏暗无光的地方,里面似乎影影绰绰还有数个人影,只是看得不甚清晰。这似乎并不是记忆,反而像是其他人看到的景象直接传到脑海中的感觉。 当上官韬摘下第三枚戒指时,那原本毫无灵力的身体竟渐渐被灵气充盈,而且灵气的来源竟然是这个身体本身!此外,脑中的景象也终于清晰,几个面目可憎的人立于眼前,有男有女,手中拿着不同的刑具,皆是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为首的一男子抬步上前,随着视线偏转,一只千疮百孔的手臂映入了视线。 手臂的每一寸皮肤早已被血浸透,呈现刺眼的暗红,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其上伤痕遍布,有刀伤,有刺伤,有烫伤,还有许许多多不知为何所创的伤口,新旧相间,甚是可怖,恐怕还有更多伤口埋藏在血红色的皮肤之下。细细看来,伤口并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新的伤口依旧鲜血淋漓,不住地渗出细密的血珠,而旧的伤口却已开始发脓腐烂,发白的脓液混合着血水令人忍不住作呕。 上官韬猛的睁开双眼,极力抑制住胃部的阵阵痉挛,那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一幕?从手的粗细看来应该是个女子,只是何事能让人对一个女子下如此毒手? 女子?上官韬猛然想起什么,重新闭上双眼,集中注意力让脑海中的景象更加清晰。只见那男子口中不知说着什么,狞笑着将手中那枚造型奇特,倒刺遍布的钉子直直钉入了那只手的手掌,不住的颤抖间鲜血不断涌出,那名女子的痛苦可想而知。 那名男子得意洋洋地说着什么,却倏地脸色大变,暴怒地从另一名男子手中抢过一条带刺的钢鞭,疯狂挥舞着,每一下都重重地打在那名女子身上,如此重创怕是会骨断筋折的吧。 奈何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上官韬难以得知到底发生何事,也无从得知那名可怜的女子又是何人。看来这些指环封住了某些东西,只要全部取下应该可以清楚地得知所见之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韬正欲取下第四枚指环,却被一声怒吼硬生生打断:“你在做什么!” 自昨日从雨轩宫中逃出来后,许清懿担心牧阳反悔,便也不敢在苍龙山多做停留,打消了原本调查雨轩宫其他事情的计划,与青鸾火凤急匆匆地离开了苍龙山,直奔京城而回,却不想大早归来竟撞见了上官韬正欲取下封印的一幕。幸好提前归来,一旦被他取下所有封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见许清懿一脸怒容地冲入房中,上官韬心虚地问候道:“清懿,你回来了。” 许清懿不理会上官韬尴尬的笑容,径直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将指环一枚一枚地戴回去,手劲之大让上官韬感到一阵阵痛意,待手松开之时,滚烫发红的指印清晰可见。 许清懿回来的躁动吵醒了睡梦中的轩辕兮儿,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清眼前之人时,她麻利地从床上爬起来,蹦跳着来到许清懿面前高兴道:“小姐,你回来了!” 许清懿今日对轩辕兮儿的亲近似乎并不领情,她一把打开轩辕兮儿的手,冷冷的话语中夹杂着丝丝怒意:“把衣服穿好,去把大小姐请来,还有星语和叶雨也是。” 许清懿的不寻常让轩辕兮儿不敢再胡闹,立刻迅速穿好衣裳,出门去通知众人。 轩辕兮儿走后房中的空气似乎快要凝结,许清懿冷冷地看着上官韬,无论怎么和她搭话,她都只是不发一言地站在原地。无奈,上官韬只得提起今日所见之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解答。 “清懿,今日我看到了……” “闭嘴!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上官韬的话刚出口就被许清懿生生打断,气氛霎时更加尴尬。幸而不多时后轩辕兮儿便带着刘之毓等人匆匆赶来,暂时冲淡了上官韬的窘迫。 “清懿,怎么了?”刘之毓一进门便发觉了许清懿的不对劲,如此大的火气她还真是从未见过。 “兮儿!星语!我不是让你们昼夜跟着韬韬吗?为何你们会让他摘下了封灵指环!” 盛怒的神情让其他几人不由心惊,一向平静的许清懿何曾动过如此大怒。被点名的上官映雪低头不敢言语,轩辕兮儿则害怕地躲到叶雨身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很好,没话说是吗?我明明特意嘱咐过你们,而你们却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要不是我今日刚好因事提前赶回,你们要如何收拾这局面?” “小姐……我……我……”轩辕兮儿弱弱地说不出话来。 上官韬见盛怒的许清懿将怒气撒在轩辕兮儿等人身上,心中罪恶感浮现,挺身说道:“清懿,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何必迁怒兮儿姑娘?更何况不过是几枚戒指,难道还能引起什么大事吗?” “上官韬!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就要乱承担责任!我告诉你,这个身体是我的身体,你无权窥视关于她的一切!”上官韬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不过是几枚戒指?如果她没有制止,任他摘下所有用于封印的首饰,他还以为自己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 “哼!兮儿,星语,叶雨,你们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给我看好他了,再出什么乱子别怪我不客气了!”许清懿说完甩门而去,厚实的门框竟被震得一阵颤抖。 “叶雨,你随我去看看清懿,兮儿和星语就好好陪着韬公子吧。”见叶雨对上官韬脸色不善刘之毓忙把叶雨支出去,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事,现在就剩好好安抚盛怒的清懿了。 叶雨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刘之毓离开,房中只剩上官韬等三人相对无言。许久,上官韬开口问道:“兮儿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清懿会动如此大的肝火?” “不知道,你别问我。” 轩辕兮儿哭丧着脸回答道,她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回答他。小姐只说过她身上用于封印灵力的配饰不可摘下,却没说原因到底为何。 “这样啊。” “韬公子,你就安分点吧,别让我和兮儿不好向小姐交代。”上官映雪见上官韬仍一脸探究之貌便冷冷地提醒道。 话已至此上官韬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那神秘的景象和那涌现的灵力,许清懿身上果然还埋藏着许许多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待刘之毓找到许清懿之时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一丝异常,只是她向来喜欢隐藏自己的感情,刘之毓仍不放心地问道:“清懿,没事吧?” “嗯,刚才我太激动了,记得替我安抚下兮儿那丫头。还好我设了几道备用的封印,他并没有触及核心封印。”许清懿淡淡回答道,已然是平时那副平静的样子。 “那就好,那你这次出去是?” “我去了趟雨轩宫。叶雨,去趟云香阁,让他们依旧法给老狐狸带个口信,告诉他暂时停止对雨轩宫的行动,集中精力对付八门十六派和冷氏即可。” “是,小姐。”叶雨领命退去。 虽有意外的波澜,幸而有惊无险。现在已经知道了雨轩宫背后的人,那么自己就能全力去完成和老狐狸的约定,取得自己所要之物,离那天就更近一步了。 第25章 梅林 夜幽长,思悠远,卷睫凝眸间尽是挥不去的梦魇。阖眼欲入梦,奈何那血淋淋的手,那一道道横纵交错的伤口,那滴滴渗落的血珠,时时刻刻折磨着上官韬的神经。红颜一怒背后,隐藏着多少秘密?今日无心之举,解开了一个谜,却也带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 如今他已能确定许清懿定是个绝顶高手,却不知为何用指环将一身灵力悉数封印,先前的许多问题也能迎刃而解,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却是更加奇异诡谲。 那段景象,为何会随着指环的取下而愈加清晰?那只手的主人又是谁?她为何会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一切的谜底似乎只有许清懿知道,只是上官韬却不知道,他所触及的,是许清懿最不能碰触的殇。 一夜辗转,心燥难眠。或许是由于陌轻羽曾言的往事,不经意间他总是将许清懿与那个可怜凄凉的女子重合在一起。只是每当这个想法浮现之时他总会立即将其扼杀。许清懿在王府中情况甚佳,怎么可能与那女子是同一人?只是他没发现在他的意识深处有一种强烈的祈愿,希望如此灾厄不要发生在许清懿身上。 熬过难眠的午夜,再经黑暗的黎明,窗外终于亮起了破晓的光亮。既然难以入眠上官韬索性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出门,不远处的轩辕兮儿立刻警觉地跟了上来。 上官韬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昨日之事让她已成惊弓之鸟,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无法逃脱她的追踪。既然如此上官韬索性不再在意身后的轩辕兮儿,随意在晨曦微明的王府中漫游。 经过几转曲径,楼阁匿踪,眼前只剩一片白梅曼舞的林子,幽香远溢,细细倾听,还似有几声野鸟的清啼。 眼前的梅林似让上官韬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兮儿姑娘,我有事拜托你,请你现身可好?” 虽有疑惑,轩辕兮儿还是现身问道:“何事?” “你能否帮我找到清懿,告诉她我在梅林中等她,有事要和她说。” “不行!小姐吩咐我们必须看好你。”昨日的许清懿至今还让轩辕兮儿心有余悸,一旦再出什么事小姐还不扒了自己的皮,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好吧。”上官韬无奈,看来昨日之事还真是非同小可,都让她们紧张成那个样子了,不过连许清懿都动气了,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待二人再次回到梅林时,轩辕兮儿望着手上那一大堆食材大为不解:“韬公子,你这是要?” 上官韬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示意轩辕兮儿也将东西放在地上,拍拍手说道:“好了,东西先放这,我们去找你家小姐吧。” 又是一阵兜兜转转,几经周折后终于在书房中找到了许清懿。 见二人进来许清懿将手中看完的密函引火化为灰烬,抬头问道:“怎么了?” “清懿,我有事和你说,你能随我出去下吗?” “有事不能在这说吗?”许清懿不解。 “嗯。” 在上官韬的坚持下许清懿支开了轩辕兮儿,随他来到了梅林之中。已是几日无雪,朝阳渐升,一片温和的金黄下寒梅飘飘,体带幽芳,为林中之人舞起一曲风华。 在许清懿疑惑的目光下上官韬麻利地收拾着,很快就在积雪上请出一块空地。 看着上官韬忙前忙后地在林中拾取枯枝摆弄着,许清懿问道:“你不是有话说吗?这又是在做什么?” 上官韬一边从怀中取出要来的火折子点燃火堆,一边回答道:“昨日之事想来我也有不当之处,所以我决定今日亲自动手下厨以示歉意。” “你?在这里?道歉?”许清懿深深为上官韬奇葩的思维感到吃惊。 “怎么?你怀疑我的诚意?还是说你怀疑我的厨艺?”许清懿一连串的疑问让上官韬很受伤,“当年我在群荒山里可是日日自己捕食做饭的,时间长了技术可是很不错的。” “不不,这不是重点。我只是在想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怀疑你是不是控制我身体久后思维也跟着降到同一年龄水平了?” “好吧。我承认确实没什么关系。”许清懿一脸认真的样子让上官韬认输了,“其实我是今晨早起乱逛,刚好第一次看到这梅林,突发奇想想邀人共赏,因此就找你来这里了。” “那你怎么不找若冰?”许清懿似乎并不领情。 上官韬看着初升的旭日,摇摇头笑道:“那丫头估计现在睡得正香呢,我不忍心去吵醒她。” “所以我就被找来替代了?”许清懿眉眼高挑,一双桃眼似怒非怒。 “不不,赏梅观雪乃是其次,主要是我有些话想与你聊一聊。”上官韬连忙解释道,今日本是为解开误会而来,要是因此再惹她生气可是得不偿失。 “那有什么事?快说,我听着。” 许清懿的直白让上官韬很是无语,半晌,估摸着不至于再触虎须上官韬开口问道:“清懿,你不觉得你缺少一份女孩子该有的情调吗?在雪后梅林中饮酒对食,待至兴头开怀畅谈,一扫阴郁,你不觉得如此甚是有趣吗?” “情调这东西有何用处?” “呃?应该会让异性更容易被你的魅力俘获吧?”上官韬挠挠头说道,这丫头思维为何会如此奇特。 “我才不需要一个比我还弱的男人留在我身边。”许清懿略带鄙夷的瞅了上官韬一眼,情情爱爱对复仇毫无帮助,要之何用? 简直没有共同语言! 上官韬不再多言,低头专心给她的烧烤料理调火加料,而一旁许清懿亦不发一语,玩味地看着。别人用自己的身体干着自己不可能做的事情,这感觉还真是微妙。 一阵等待,上官韬终于满意地将烤好的各类食材从火堆上一一撤下,用铁签插在火堆周围,将一只烤好的鱼递给许清懿说道:“来,就当是早膳了。” 许清懿接过烤鱼狐疑地咬了一口,鲜甜的鱼肉混着香料的气息盈鼻,细腻的鱼肉在口中转瞬即散为丝丝爽滑,着实令人食指大动。 “没想到你还真的做得挺不错的嘛。” “那是!几年前若冰患上厌食症的时候我还特地去找大厨传艺,从那之后若冰最喜欢的就是我给她做的了。”难得得到其赞赏的上官韬没有发现许清懿渐显阴沉的脸色,大口咬了口鸡肉,得意洋洋地回答道。 许清懿挥手一拍,将上官韬手中的烤鸡连签拍出,直直地插在他身旁的梅树上。 “别用我的样子吃得那么不雅!”没等上官韬反应过来许清懿的责难就接踵而来。 “你不也用我的身体吃得很欢?”上官韬不满地反驳道。 “哼,那不一样,我是女孩子,需要注意形象。” 上官韬鲜血哽喉欲吐。现在她就懂得说她是女孩子了,那之前算什么!果真和她较真自己必折寿二十载。 上官韬几番欲下手皆无果而终,之前就不是她对手,现在在这个身体里自己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清懿将眼前的东西一点一点地蚕食掉。 饱食之后,许清懿刻意挑衅地瞅了上官韬一眼,一脸满足地感叹道:“嗯,多谢款待。” 已是腊月中旬,寒风凛骨,一夜未眠再加食不果腹,上官韬不禁有些瑟瑟发抖。眼见许清懿幸灾乐祸的样子上官韬也只得认栽,反正本来就是要道歉的,她开心就好。 郁气一散上官韬忽然想起了他们初逢那日,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忍不住的笑意从他微扬的嘴角泄出,响起一林欢愉。 “没事干嘛为我的脸笑得如此白痴?”许清懿不悦。 “不是,我……我只是想起了那天我们在夕临居相遇之时的情形了。”上官韬极力想控制自己的笑,“那天你也是抢着把东西吃光了还让我的身体吹了一夜的风,和现在的情形如此之像,只是虽然两次虐待的都是我,不过这次你算是给我的身体报了仇吧?” “傻样。”上官韬一脸欢愉亦感染了许清懿,原来自己笑起来竟是这般模样?不经意间许清懿亦没发现自己心潮的微漾,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落英纷飞下两相对视,梅林清佳中自是多出一番别样的风采。 纵使温情再暖,亦挡不住冷风透骨寒,几阵寒意袭来,上官韬现在那娇小的身体不禁打起了寒颤。抚手相搓,希望借此带来点暖意,却只是徒劳。上官韬起身,闲步至一棵梅树边,从旁取出两个倚在树边的翠玉瓶,瓶身皆为上等水玉雕刻而成,青碧流转间亦能看出其不凡的出处。 “这是?” 上官韬将其中一个瓶子交到许清懿手中,启唇介绍道:“这是从雪龙山上的玉梅树之果酿造的酒,唤作雪灵酿,乃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酒。而且玉梅树只在险恶的雪龙山巅存活,加之数年前妖魔入侵,如今此等佳酿已是不可多得了。” “我知道,”许清懿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是问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中?不只是其中所盛雪灵酿,即使是那瓶子也是鬼手阁以水玉雕琢的精品,能保物品十数年不坏,千金难求。” 这东西乃是早年自己为感谢上官天翊提供情报助自己清除雪龙山上的妖魔而特意带回玉梅果酿成后赠其之物,自己岂能不知? 上官韬只知那雪灵酿能宁神安灵,对灵力大有裨益,却不知盛放之皿竟也如此珍贵,只得挠挠头说道:“这个,是之前父皇所赠予我的。” “哦?是吗?”许清懿的语气稍带意外。没想到那只老狐狸对韬韬竟如此慷慨,连她自己所赠的此等珍品都悉数赐予他,看来他对上官韬抱有很大的歉意和希冀啊。 “哎,别理会那么多了,雪灵酿的滋味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被寒风冻得够呛的上官韬将酒在火堆边稍稍温了下,都忘却品酒之举,引喉将其一饮而尽。 不同于白酒的辛辣刺激,梅子的清甜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酸意挑逗着每一个味蕾,在喉底回荡着阵阵余甘,非一般俗物所能比拟,似雪清凉冰爽之感不愧雪灵之名。只是其味虽佳却难避其为酒酿之实,不多时上涌的酒意为上官韬带来阵阵暖意,脑袋一热下他的行为亦因此失去了控制。 许清懿神色复杂地看着似八爪鱼般黏在自己身上的上官韬,只见其面色酡红,那张秀颜飞满红晕,一贯的清冷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特有的娇媚。眼前之景许是自己的身体不胜雪灵酿的酒力所致,日后须得注意不能过度饮酒,只是上官韬此刻的神情实在是让她很想掐死他,奈何那却是自己的身体,许清懿只得恨恨作罢。 感觉到许清懿的挣扎,醉酒而意识不清的上官韬不满地将一双玉手环上许清懿的颈,将已站起的她重新拉回原位,口中含糊不清地嚷嚷着:“诶?说你呢!干什么?干什么?别乱动!坐好了,本姑娘有话要说。” 许是受到酒意和移魂蛊的双重影响,上官韬的思维似乎与自己身体残留的意识混杂了,言语和行动都有点类似一个需要依靠的豆蔻少女。 “清懿,你知道吗?呃!怎么说呢?嗯……第一次相见之时只觉你太过冷漠,太过霸道,简直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正是这点让我对你初生好奇。随后的一连串事件让你的身份更布疑云,虽然好奇,但我更恐神华宫危及雨轩宫,因此我也曾对你心怀戒备。”上官韬顿了顿,酒力刺激下让他将心底许多该说和不该说的话都一并吐出,“然后然后……呃……哦,对了,在回京之后听闻母后提起了一小段你的过往,却让我从此无法忘却,即使是昨日误见那景之后我亦害怕将其与你重叠,我……” 说及煽情处上官韬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倏地从许清懿身上跳开,指着她的脸絮絮叨叨地念道:“啊!对了!我就说怎么老觉得忘了什么事呢!昨日之事只是偶然误见,你有必要发那么大火吗?呃?害我昨夜辗转难寐,兮儿她也是被你吓得不轻,你说,呃,该……该怎么办?” 许清懿终于也有一种欲口吐鲜血之感了,只是眼前之人已经酒醉不轻,纵万般口无遮拦自己也难以动气。趁着许清懿晃神之际,上官韬再次晃晃悠悠走到许清懿,顺手将另一瓶雪灵酿抄走,动作之快让许清懿都来不及阻止,看来意识不清时顺从身体的感觉让他更适于习惯使用自己的身体。 又是一瓶琼浆入喉,上官韬的行为更加肆无忌惮,要是让人看见,自己的形象还不都让他毁了?接收到许清懿愤恨的目光上官韬不悦地跨坐到她的腿上,伸手拉扯着她的脸颊。许清懿本欲闪躲,却不想上官韬适应自己的身体后动作竟比自己还快。 一边欢乐地玩弄着许清懿的脸,上官韬还一边欠抽地喃喃道:“你看,呃,你看,这样多好看啊,呃,整天绷着个脸多累啊” 半晌,上官韬放开许清懿被扯得通红的脸,闷闷地说道:“清懿不开心,不好玩。” 上官韬情绪的突然低落让许清懿甚是不解,未待她回过神来,上官韬已转身靠在她怀中,手指指向她的胸口,语调哀婉地说道:“清懿,不知为何,你的身体让我几欲泪流,呃,这是你心里的悲伤吗?” 不好!出现意外了!酒的作用竟让自己的身体与他的意识产生了共鸣,如此下去怕是会让他挖掘到自己更多的过往,更糟的是可能导致自己的身体难以脱离他的控制。许清懿举起手刀,虽说对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不过也只能先打晕他了。 手刀疾速下劈,却因上官韬的一句肺腑之言硬生生停在半空。 “呃,清懿,我想,呃,我可能已经对你动心了。每当看到你娇小的身体在刀光剑影中穿行,我会担心;听闻你不幸的过往,我会心疼;对着镜中那本应属于你的如花笑靥,我更会微微失神。我感觉我的心已经被你的影子占据了,呃,那你呢?对我又是什么感觉?” 上官韬认真的神情让许清懿不由心头一热,一句意想不到的话脱口而出:“那若冰呢?你也对她动心了?” “若冰?”上官韬疑惑地抬起双眸,“她就像我的妹妹一般,我何时对她动过心了?” “呃,哈哈哈哈哈,清懿,你吃醋了?”上官韬傻呵呵的笑让许清懿一阵愕然。吃醋?自己?开什么玩笑!自己在意的只不过是若冰而已,她对自己而言可是无比特殊的存在,嗯,一定是这样的。 许久未得到许清懿的答复,上官韬闷闷地打了个哈欠,不高兴地说道:“困了,我要睡了。” 一夜惊梦而无眠,更兼酒意加身,上官韬很快就靠在许清懿身上沉沉睡去。酒醉之人无忧而眠,徒留一场无人知晓的风暴在许清懿心底深处开始酝酿,在未知的某天即将爆发。 第26章 交易 落梅飘飘,随寒风纷纷扬扬洒落,消匿在满地纯白的积雪中,残留一地余香。转睫凝视,却见一片纷繁的梅花树下两道身影紧然相偎,少女清丽似仙,青年男子俊朗飘逸,她在他的怀中安然入睡,嘴角勾起的那抹醉人笑意似在宣示她的安心。 冷风过境,许清懿无奈地释放出少许火灵之气护住怀中的上官韬,以免其受风邪侵体而受寒伤风。她本欲强行将上官韬弄醒,奈何两瓶雪灵酿的酒劲甚大,更兼昨日上官韬一夜无眠,此时的他完全不受干扰,反而因为寒风拂过而往自己怀中靠得更紧,寻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叫不醒,又不能放着不管,更不能招摇过市地将他抱回去或背回去,许清懿只能任其赖在在自己怀中,暮然发现自己似乎长得太过娇小了,那身体竟被这宽大的怀抱完全裹住了。许清懿第一次为自己的成长感到担忧。 回想起今日上官韬的行为似乎有些难以单纯地用酒醉来解释,他的思维似乎称不上神志不清,反而像是混入了一种女孩子的任性娇羞,使他的行为产生了偏差。倘若这真是由于自己体内的意识由于雪灵酿为引与他的意识混杂,岂不是说明他今日所做的一切行为其实都是自己所望? 眼中映入上官韬那毫无防备,一脸愉悦的睡颜,许清懿的心境更加错乱。难道自己一直在渴求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不!不可能的!复仇,才是自己应把握的全部。 思绪纷杂中许清懿的耳畔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呼喊,那是蓝若冰和叶雨的声音。 两人在林中四处寻找,却在找到人时目睹了这无比暧昧的一幕。 叶雨蓦的火起,上前欲拉开倚在许清懿怀中的上官韬,却被许清懿冷冷的眼神给阻止了行动:“叶雨,你想做什么?” “小姐,他……”叶雨一时难言心中莫名冲动。 “你先去把兮儿找来,其他事情待会再说。”许清懿不耐的眼神犀利,看得叶雨暗暗心惊。 “是。”虽不甘心,但昨日盛怒的许清懿之样仍依稀在目,叶雨不敢多言,立刻抽身离去。 许清懿抬头瞄了眼蓝若冰瞬间黯淡的表情,淡淡地解释道:“若冰,你别想太多,韬韬他只是喝多了,思绪行为受到我身体的影响而已。” “我明白的,清懿你不用担心。”蓝若冰强作欢笑地回答道。在上官韬身边这么多年,她岂会看不出自己的千昼哥哥早已对许清懿暗生情愫,以上官韬的身份。即使他真是因为酒后失态,其中定也包含了他心底的意愿吧。不然为何他一大早就特意将清懿独自约于人影稀疏的梅林呢? 蓝若冰强颜欢笑后的落寞许清懿岂能不知,只是此时她的心里亦是乱潮涌动,无暇再去思考如何安抚蓝若冰的情绪。打散脑中的猜想,许清懿尽力抚平那汪荡漾的心潮,出言问道:“若冰,大清晨的就前来找寻我有什么事情吗?” “啊?哦。”蓝若冰猛然想起因眼前一幕而被抛于脑后的事,虽言语仍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但其中的决意更坚,“清懿,我想请你教授我灵术和武术,此次我是很认真地拜托你。” 上官韬数次为自己犯险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她不想继续成为他的包袱,她想成为如许清懿一样强大的女子,这样她才有资格留在他身边守护他,支持他,去争取他心底那一片只属于一人的绿茵。 “你确定你要修行灵术?”许清懿挑眉问道,原先她就计划让蓝若冰修行灵术,激发出她所蕴含的巨大力量,成为计划的一大助力。只是这在她本人没有意愿的情况下难以进行,此时她自己提出是再好不过。 “对。” “那可是很痛苦的一个过程。”许清懿提醒道。 “我不怕。”蓝若冰坚定的眼神让许清懿不由往上官韬身上瞄去,虽原先无意让他掺杂进计划之中,奈何目前看来他也必须成为计划中支持蓝若冰成长的重要一环了。 “那好,过后你先去找兮儿取粒通灵丹,先打通你闭塞的灵脉再说,只不过这个过程很是痛苦,会有一种经脉撕裂的痛感,希望你能忍受得住。” “好。”蓝若冰点点头,为了千昼哥哥,即使那是修罗之道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踏入。 “对了,还有件事要拜托你。”见轩辕兮儿和叶雨一道赶来许清懿抬眼示意道,“希望你和兮儿一起将韬韬送回去,我这个样子实在不便亲自动手,容易传出奇怪的流言。” “好!”蓝若冰悦然应允,听闻清懿之意她应该还未对千昼哥哥动心,如此便只是千昼哥哥的单相思,自己仍未失去希望。 抬眼看着蓝若冰阴霾尽散的神情,许清懿心中默默念道:“只要她开心便好,如此我亦能专心于计划之上。” 待轩辕兮儿和蓝若冰将送走,许清懿起身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叶雨,开口问道:“说吧,还有何事?你不会单纯只是陪若冰来找我吧?” “不,宫中有秘函送来,请小姐过目。”许清懿的语气冷漠,叶雨知她心情不佳,不敢多做耽搁,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呈上。 许清懿接过信件,拆开一看,里面竟只有寥寥数字,语意却甚是急切:“望火速秘密入宫,有要事相商。” “这只老狐狸,又搞什么名堂?” 见许清懿转身欲走,叶雨还是忍不住出声叫住了她:“小姐,请留步。” “还有何事?” “你……你……你是不是喜欢上官韬?”叶雨纠结再三,终于还是顺从自己的心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很显然,许清懿并不想回答。 “那个……那个……”叶雨犯难了。直接告诉小姐说自己喜欢她?他没有这个胆,此时的自己与小姐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 叶雨踌躇不安的样子尽收许清懿眼中,许久,她才淡淡回答道:“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将来在我身边的男人,他必须是个足以藐视群雄的强者。” 语毕,许清懿甩袖御风离去,徒留叶雨一人呆立在飞舞的梅花雨中。强者是吗?既然如此,那自己会变强的,无论多少时间,无论多少代价,直到变得比她身边的任何人都强。 只是便纵胭脂泪流,两相留醉,几道悲影有时重,奈何她的人生长恨如水长东流,让两个心儿总需遥遥相待,直到冰雪消融之时。 独立龙极殿,但听殿外寒风凄恻,看几片寂寥枯叶闭塞轩窗,上官天翊脑中尽是往事苍茫。十年踪迹飘渺十年心自苦痛,景阳之变始终是隔在他和上官韬与陌轻羽心底的一道心结。细雨湿流光,十年弹指,上官韬平安归来,虽其恨不似芳草年年疯长,算是除却他们心头的芒刺,但那滴血的伤口,却难以在短时间内抚平,他亦只能尽力去补偿。 他不恨父子间沟壑冗长幽深难平,那本是自己所造之孽,却只恨昨夜一声惊雷,惊碎他满腹的计划,如梦散落。一夜梦多难寐,起身看寒云罩夜月,玉轮婵娟,不知韬韬能得谁心共结? 上官天翊焦躁地在殿中踱步,冷氏势大,冷太后昨日又要自己下旨赐婚冷月欣与韬韬,日后上官氏势必被架空,必须认真应对。如今方法已有,只是太过疯狂,不知她是否会答应?她乃逆天反道之人,其心若乱必使世间难休,但如若能得到其配合,不仅能大大制约甚至铲除冷氏,也能一定程度上保证她不会殃及舒国的国运。 蓝影一闪,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上官天翊的忧思:“老狐狸,何事找我?” “顾宫主,你听说日前的刺驾事件了吗?”上官天翊知她不喜废话,便也不再多说,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略有耳闻。” “那你如何看待此事?可知幕后何人操控?” 许清懿紧紧盯住上官天翊透着狡黠的眼睛,淡淡地反诘道:“你既已明了还问我作甚?” “朕想看看你我二人看法是否一致。” “冷氏。”许清懿冷冷地扔出两个字。 “所见略同。”上官天翊满意地点点头,此女子果真冰雪聪明,自己是借在权力斗争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才得以看出端倪,不想她却能一眼洞察真相,果真是最佳人选。 “我已决定将予韬韬太子之位,太后及冷氏定也得到了风声,且韬韬带回数名江湖女子的消息也已传开,为防轻羽之事再起,昨夜太后夤夜造访,要我封冷丞相之孙女冷月欣为瑞王妃,朕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她让冷月欣嫁予韬韬。” “想必她是以刺驾之事胁迫于你吧?”许清懿会意。 “没错。刺驾之事虽为冷氏安排,但由于死无对证,唯一的证据玉佩则指向了蓝若冰,而这玉佩,乃是韬韬送予之物,你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瑞王上官韬身为雨轩宫少主,勾结雨轩宫宫主之女阴谋谋逆,流言一出他即便不死,欲登太子之位必遭群臣反对。而三皇子舒建安根基深厚,此时顺承东宫水到渠成。只是此计风险并存,不到万不得已冷氏是不会摊牌的。”早已看遍悲欢情仇,眼底尽收浮生绘卷,此等小问题还难不住许清懿。 “嗯。但昨夜太后已经明确暗示,如若不应,此事定会闹得石破天惊,所以朕才无奈应允,你可有解决之道?”上官天翊试探道。 “李代桃僵,寻一个你合意的人选成为正妃。”许清懿不耐地瞅了上官天翊一眼,这只老狐狸到底意欲何为?他既早已留好后路,为何总在暗暗试探? 上官天翊大惊,从自己言语中的一丝破绽就看出了自己故意模糊焦点,将正妃之位空出,着实令人感觉可怖。以此女子的容貌,心计,如若放任不管定可能成为一代乱世妖姬。 “那你可有合适人选?”上官天翊问道。 “蓝若冰。”许清懿脱口而出的瞬间胸口似有一种灼烧之感。 “哦?为何?” “她是韬韬的师妹,相处多年,自有深厚感情,而且她为雨轩宫宫主之女,如此你便能得到雨轩宫的支持。最重要的是她对韬韬一片痴情,定会乐于配合你的计划除掉冷氏,为韬韬铺道。” “说的有理,可是我还有更适合的人选。” “谁?” “你。” “我?”这回乃是许清懿感到诧异了,并非为答案本身,她自是清楚自己的价值,只是她不曾想这只老狐狸竟敢将念头动到她身上,“老狐狸,天色尚明你还是别白日做梦了。” “不不,朕是认真的。”许清懿的反对早有预料,上官天翊并不惊讶,现在只需说服她而已,“蓝若冰太过单纯,韬韬历经雨横风狂却不失仁心想必亦是受她影响。只是欲成帝王者虽需仁德,亦需心狠,而她,没法支持韬韬走上帝王之路。” 许清懿眉头一皱,脸上的神情似有犹豫,片刻,她舒眉问道:“你的皇后不也和若冰一般胸无城府吗?那你为何万花丛中独宠其芳?” “因为朕够毒!无须她涉足其中,朕自会清除一切阻挡舒国国运之人,她只需无忧无虑地生活。”上官天翊目露凶光,杀意毕露。旋即他话锋一转,敛起杀意说道:“而我选中你,自是因为你够狠,城府够深。” “呵呵呵。老狐狸,你如此设计自己的儿子难道不会愧怀吗?你又如何确定韬韬乐于接受东宫之位呢?”许清懿冷冷笑道。 “一朝春尽,花落人亡,国亦如此。博儿志不在国,难承大业;建安虽年少有为,奈何他身怀冷氏血统,不可重用。身为帝王,一切当以社稷为先,即便父子情至黄昏,朕亦不改初衷。轻羽曾言韬韬对蓝若冰乃是兄妹情谊,反倒对你却有些难以言清,朕相信他对此不至太过反对。” 上官天翊的话再次搅乱了许清懿初平的心境,惊起层层涟漪。她很明白自己对上官韬并非喜欢,只是胸口那莫名的躁动到底所为哪般?人皆言今年芳菲胜去年,可惜来年花更艳,谁能保证他对自己的好感是不是一时兴起?可怜上官韬一番真情徒待春来吹雪融,却奈何春意无情迟迟不归。 许清懿细微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上官天翊的眼,看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自己未知之事。如此也好,她似乎有动摇的倾向。 “顾宫主,此事朕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待韬韬登上大统你便是一国之后。”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许清懿冷眼鄙夷,言语中尽是不屑。 上官天翊背后一片森寒。一时疏忽他都忘了她手中还操纵着神鬼莫测的神华宫,怎会在意区区后位? “那顾宫主要如何才能答应?” “三个条件。”许清懿伸出三个手指,“一、此事只当做戏,我与韬韬只有夫妻之名,不行夫妻之实,待我助你名正言顺地铲除冷氏之后作废。二、我要绝对的自由,任何人不许以此事干涉我的行动。最重要的一点,我要你提前将青龙遗骸交付于我。” 果不其然,她真提出了这个条件。不过交易中青龙遗骸迟早要落入她手,提前予她倒也无妨,只是另两个条件…… “顾宫主,第三件事朕可答应,只是另两件事似乎难以对韬韬启齿啊。” “如何开口,那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许清懿的决绝让上官天翊明白了,如若继续多言此事怕是会化为泡影。虽不知现在如何让韬韬接受这荒诞不经的婚姻,上官天翊也只能先应承下来:“好吧,朕答应便是。” “很好。我在瑞王府静待佳音。” 上官天翊远目望却那道蓝影渐行远去,只觉她与当年的陌轻羽有几分神似,高傲,清丽,只是她的心计手段,却胜过陌轻羽千万。四年前的景象历历在目,现却已物是人非,她本佳人,却遭凄风楚雨无情吹澜,身负深仇,以致心如冷玉。而今形势严峻,他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惟念上官韬能似己一般守得云开见月明,让其怜取眼前之人。此不仅能使上官韬此生得佳人长伴左右,对舒国而言,亦是一大幸事。 第27章 决意 恍然梦里,白梅飞舞间的一幕幕残影似真似幻,巧笑倩兮间似乎一切真情如泉涌出,化为道道热流,欲去消融那佳颜下早已冰封的心。奈何泉虽温热,却亦难抵坚冰之寒,暖流尚未渗入,却反受其寒,几欲冻结。终归春意遥远,严冬依旧。 黄粱梦醒,睁眼便是一片粉绸红纱,自己似乎在为许清懿准备的房中。上官韬扶额,雪灵酿的作用仍使脑袋隐隐作痛,只是酒意早已褪去,那些模糊的画面在他脑中渐渐清晰,梅林下那本属于自己的脸亦随着复苏的记忆而愈加冷峻。 梅林之下的纵酒行欢,肆言的真情,出格的举动,回想起来的一切皆让上官韬暗暗心惊。这朦胧的情感他本不想提及,只望日后明朗之后再做打算,只是如今无意间让清懿得知,自己该以何面目去面对她? 轻晃仍有些晕眩的脑袋,上官韬郁闷地翻身下床,纵便难以面对,但逃避依旧不是办法,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未及门口,早在门外守候的轩辕兮儿推门而入,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音色也失去了以往的轻快,反而在压抑着什么:“韬公子,皇上和皇后在等你,请跟我走。” 一路的沉默,无论上官韬如何追问轩辕兮儿一直缄口不言,气氛霎时显得异常诡异。无奈之下上官韬也只能默默跟上,却在路过廊边的小湖时眼侧的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若冰?这么冷的天你在站在湖边做什么?快过来,别受凉了。” 听闻上官韬的呼唤,原在湖边发呆的蓝若冰似受惊的兔子一般,转身便跑。上官韬不由大惑,忙快步赶上,伸手一拉,却见她愁眉蹙损,神情憔悴,脸上泪痕遍布,红肿的泪眼溢满了哀伤。 如此失魂落魄的蓝若冰上官韬从未见过,莫名涌起的心痛渐渐侵蚀了他的心。 “若冰,你怎么了?受欺负了?告诉千昼哥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上官韬温柔地蓝若冰耳畔轻声安慰道,若冰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之一,无论是谁胆敢伤害她他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事,放开我。”蓝若冰挣扎着欲从上官韬紧握的掌心中抽离自己的手,嗓音沙哑地说道。 “什么?”上官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倔强的蓝若冰,曾几何时她竟也有了对自己疏离的时候了? “放开我。”蓝若冰的声音渐带哭腔,却依然倔强地想要离开。 “若冰,你到底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啊!” “她的委屈就是你造成的!” 旁观的轩辕兮儿再也受不住上官韬的迟钝,若不是此时他的身体是小姐的自己一定要上前去揍醒这个混蛋。 “什么!”上官韬一阵错愕。 轩辕兮儿恨恨地白了上官韬一眼,咬牙道:“都是那只混蛋老狐狸,他昨日下旨赐婚小姐于你!而若冰钟情于你,你让她如今作何感想!” 轩辕兮儿之语让蓝若冰强忍的泪水决堤而出。 仿若初逢之时仍在昨日,往昔二人欢愉却似流光逝梦,纵是清歌扬忆共戏青梅年华,亦或锦瑟拨弦同谱竹马之语,却也抵不过一纸皇命,惊碎一帘绮梦。春未来,冬先至,未待自己的相思开花结果,却横遭吹澜,早早夭折,支离破碎的心亦随之沉沦凋亡。即便抛却圣旨不谈,千昼哥哥亦对清懿有所好感,此事岂有挽回余地? 蓝若冰心碎泪流,却不想上官韬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似有不悦地转身对轩辕兮儿说道:“兮儿姑娘,快带路吧!我要立刻面见父王!” 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上官韬无法忽视蓝若冰的眼泪,她的笑容亦是他所要守护的东西。虽说他与蓝若冰只有兄妹之谊,对许清懿亦已萌生些许好感,但并不意味着他要如此稀里糊涂地用一场莫名其妙的婚姻将自己与她这样联系在一起,这样突然的决定,恐怕伤及的不止蓝若冰一人。 而如今,清晰地知道了蓝若冰的心意,他的心怕是更加飘渺难定了。自发小相伴至今,她的一颦一笑早已刻入他的脑海,如果在那场相逢之前她即便提出要与他相伴一生的请求,以他对她的溺爱怕是会答应的吧?只是如今多了个许清懿,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婚姻,上官韬脑中是难以言喻的混乱与怒意。 愤然推开闭锁的轩门,上官韬亦顾不上什么礼节,见上官天翊和陌轻羽便匆忙问道:“父皇,母后,突然赐婚到底是何缘由?” 陌轻羽的视线在上官韬与蓝若冰紧握的手上飘过,无奈说道:“此事并非我意,还是让天翊告诉你吧。” 上官天翊瞄了憔悴的蓝若冰一眼,开口说道:“韬韬,此事事关重大,你看是不是让蓝姑娘先行回避?” “不用!”上官韬斩钉截铁地回道,“我早已视若冰如亲人,她有权知道此事的真相。” “好吧。”上官天翊无奈叹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虽说是简述,但上官天翊仍费了一番唇舌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复述清楚,当然,其中一些不可提及的部分被他有意略去不言。 “交易……”听罢缘由上官韬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舒心,疑惑,纠结,苦涩,各种心绪齐齐涌上心头。她竟愿意用一个女子一生之中最为宝贵的婚姻为代价去进行交易,她到底背负着何等沉重的过往?而自己在她心目中也就只是一个有价值的交易品吗?知道真相后的心情真是甚为微妙。 上官天翊看出上官韬徘徊的心情,眼神扫过他身侧的蓝若冰,语带歉意地说道:“韬韬,景阳之事父皇对不起你在先,还未来得及补偿于你却又出了此事。虽说可能不合你意,但因蓝姑娘被陷害一事此事势在必行,待父皇铲除冷氏之后即便你欲立蓝姑娘为妃朕亦可允许。” “……”上官天翊的话不仅让蓝若冰脸上红晕赧然,亦让上官韬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天翊,既然只是为了防止冷氏之人入主正妃之位,为何非要许清懿不可呢?让韬韬自己选择不是更好?而且你为何一直没有言明她与你所做交易到底为何?”对于许清懿陌轻羽一直有种直觉,让她总是觉得她并不是一个可以接触的人。 “现在能与冷氏对抗的除了雨轩宫外就只有她了,而且她……” “陛下,请别忘了你和小姐的约定。”轩辕兮儿冷冷的提醒让上官天翊的话戛然而止,亦加重了陌轻羽和上官韬心中的疑惑。到底何交易竟连提及都不可?她身上的谜团与她牵扯越深则越是繁杂难解,而她的势力,怕是比想象的还要强大许多。 屋内几人还未商量出结果,却听闻屋外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似有房屋倒塌之声。 “来人!发生何事了?” 被上官天翊派在周围防止窃听的密卫闻声进入房中,跪地回答道:“启奏陛下,有人正在听雨轩附近大打出手。” “糟了!”轩辕兮儿闻言大呼不妙,顾不上言明,旋即飞身向听雨轩赶去。没想到叶雨真的打算通过杀掉上官韬来阻止这场婚事,那此时他定是已经付诸行动了。 轩辕兮儿的失态亦引起了上官韬的注意,她本是清懿派来监视自己的,而今她丢下自己匆忙离开,那么打起来的只能是…… “可恶!叶雨想要杀掉我!” 带着可怕的猜测,众人亦随后匆匆向听雨轩赶去,待到抵达,眼前的听雨轩早已成为一堆残破不堪的废墟,粉尘弥漫间依稀可见两个斗得难分难解的身影,一旁则是满脸焦急却又无计可施的刘之毓一行人。 转眼碧空,许清懿及叶雨二人皆御风悬于其中,几经细看,众人才从这貌似势均力敌的缠斗中发现,早已身至真元的叶雨竟然处于劣势。他的一招一式许清懿似有预料,总能轻易避过,反观叶雨,许清懿那为数不多的攻击却招招直击要害,让叶雨难以躲避,其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两人战斗经验的巨大差距。 近战不利,叶雨虚晃一招,趁许清懿闪避的空档抽身离开,在稍远的地方尽力平息紊乱的气息。没想到上官韬那远不如自己的灵气换成小姐控制后竟有如此巨大的差别。 许清懿冷眼瞧着略有些狼狈的叶雨,语带讥讽道:“怎么?就这么点水平就敢来与我斗?” “小姐,我……”叶雨张口欲语,几经考虑还是咽回腹中,艰难地挤出一句句歉言:“对不住了,小姐。” 语罢,叶雨开始汇聚全身的灵气,并同时从周围缓缓摄取其中流动的灵气,口中喃喃催动灵咒。感受到周遭雷灵之气的流动异常,许清懿警觉地发现了叶雨的意图,抬手挥出数道风刃,径直朝叶雨斩去。 专注于集中灵气的叶雨直至无形的风刃逼近之时才勉强惊觉,欲要闪避却为时已晚,擦身而过的风刃在他右臂上划出了数道口子,洒落的鲜血在空中被寒风吹散,化为粒粒红艳欲滴的血珠落于雪白的大地,煞是妖异夺目。 轩辕兮儿于地上见叶雨负伤后仍要继续与许清懿相斗,诛杀上官韬的身体,一时心急之下御风而起,追到叶雨身侧拉住他,苦苦劝道:“叶雨,不要打了好不好?快快向小姐道歉,就这样算了吧。” 看见轩辕兮儿微红的眼眶叶雨心中一阵不忍,只是心底那莫名窜动的怒火让他心一狠,咬牙推开轩辕兮儿,“兮儿,这是我的事,你不要多管!” 轩辕兮儿还欲多言,却被许清懿的命令冷冷喝开:“兮儿,别插手此事!平时太过放纵你们了,这回该让你们长长记性了!” 刘之毓和上官映雪本欲上前阻止,见许清懿已然动怒,也只好放弃念头,与泫然归来的轩辕兮儿默默看着事情的发展。 “叶雨,此次你对我出手是抱着何种心态?”许清懿看着右臂血流不止的叶雨冷冷问道。 “以死相搏。”叶雨目光果决。 “很好,继续吧。”许清懿灵气暗动,几把冰剑在她身侧凭空凝结直指叶雨,晶莹剔透,其上紫雷闪烁,甚是惹眼。 下一刻,剑花缭乱,剑影纷飞,叶雨吃力地躲过疾速的冰剑,掌心聚集出纯净的赤炎,回避间寻隙将冰剑融化,果然在灵力不及对手的情况下用灵术创造的冰轻易就能融解,只不过许清懿对灵气的操控可谓炉火纯青,区区几柄冰剑就能将其逼得难以还手。 几经缠斗,冰剑被消解殆尽,叶雨还未及轻舒口气,余光中却见许清懿已追至身侧,满溢火灵之气的手刀对着自己飞速击出。一切只发生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叶雨来不及躲避,只得尽量将一身的水灵之气集中在受创处,只觉一阵灼热与剧痛,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直直撞向地面。 眼见叶雨负伤下落,自己又不擅风系灵术,心急间轩辕兮儿将许清懿的命令抛于脑后,情不自禁地冲了出去,用自己的身体将下落的叶雨接住。虽是卸去了大半力道,但巨大的冲力依然将轩辕兮儿撞得血气翻涌,顾不上隐隐传来的阵阵痛感她忙急切问道:“叶雨?叶雨!你没事吧?” 叶雨吃力地从轩辕兮儿怀中爬起,一阵剧咳,殷红的血顺着嘴角不断涌出。 见叶雨仍挣扎着想要继续,轩辕兮儿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死死抱住叶雨的腰,失控的泪伴随着哭腔一起涌出,“叶雨,我求你了,快住手吧!你若执意继续的话小姐会杀了你的。” “兮儿!”许清懿冰冷的话语自背后传来,只见她徐徐落在他俩的背后,脸上的愠意显而易见。若在平常轩辕兮儿定是吓得不敢多出一言,但此时叶雨命悬一线,她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拖着哭腔替叶雨求情道:“小姐,叶雨已经身受重伤了,你就饶了他吧!” “此事乃他一手挑起,那么他就该有为此付出代价的觉悟!让开!” 许清懿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语言令轩辕兮儿几近绝望,万般无奈下她暗下决心,起身走到叶雨前面,神情坚决地说道:“如果小姐执意要杀叶雨,那……那就由我来当小姐的对手。” 情势突变,轩辕兮儿大胆的宣言不由让旁观的众人为其捏一把汗,此时的许清懿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但即使众人想插手却都没有那实力,只得默默祈祷许清懿能念及旧情,不要痛下杀手。 “会死的,兮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会被小姐杀掉的!。” “我……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让小姐……让小姐杀了你。”骨子里对许清懿的畏惧让轩辕兮儿的话语不由发颤,只是为了叶雨,她依然强支着战栗的双脚挺身护住身后的叶雨。 许清懿正欲动手,却见叶雨调息完毕,起身将轩辕兮儿拉入怀中,同时催动积蓄已久的灵气,随着灵术的发动四方翻滚的雷电闪着耀眼的光芒瞬间将许清懿吞噬,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闪躲的机会。准备许久,叶雨终于以自身的重伤换来发动雷狱囚牢的机会,不需片刻,想必上官韬的身体就会灰飞烟灭吧。 见许清懿深陷雷电漩涡久久没有动静,蓝若冰担心上官韬的身体遭受伤害,急忙想移步上前查看,却被上官韬一手拉住,“若冰,现在靠近很危险的。既然清懿的身体依然为我所控,就说明我自己的身体应是没什么大碍的,不必太过挂意。” 许久,轰鸣的雷电渐渐消隐,随着雷光的消失,一身黑气萦绕的许清懿跃然映入众人眼中。 “黑龙煞气?”陌轻羽惊讶地大喊道,“怎么回事?韬韬不是已经渡过了堕魂劫了吗?为何他的身体此时又出现了黑气?” “不,我并没有渡过堕魂劫。”上官韬摇摇头说道,“我能活到现在完全是由于师父用秘法封住了我体内的煞气。只是师父分明说过那些封印若无他去解封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的,为何现在会……” “愚蠢!什么煞气?这是你们上官氏所继承的青龙血脉!看来如今你们已无人知道如何操控这世间最纯粹的雷灵之气了。”许清懿听闻上官韬之语不由对如今的青龙遗族感到担忧,他们本是维持平衡的重要一环,如今却…… 随许清懿的意念一动,分散的黑气迅速凝结,很快便化为缠绕全身的黑色闪电。 第28章 赐婚 “这是……狱雷!”上官天翊亦是大骇,上官氏所流传的密卷中确实记载了这种力量,可是上官氏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过可以控制青龙狱雷之人,而今她不仅知晓一切,更能熟练地使用狱雷,她到底是…… 狱雷幽鸣,所及之物必化为灰烬,倘若此时叶雨被许清懿以狱雷攻击,怕是会尸骨无存的吧。 轩辕兮儿那绝望的泪眼实在让刘之毓于心不忍,虽知许清懿此时正怒火中烧,但她还是上前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以求能救得叶雨一命,“清懿,叶雨此次行为虽然欠妥,但他也是不希望你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进行交易而已,能否看在我的面上饶过他这一次?” “幸福?毓儿姐,你觉得我还有幸福吗?”许清懿敛去幽幽鸣响的狱雷,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刘之毓的心重重一颤,一时千言万语皆哽咽在喉难以言明。是啊,幸福,她怎么就忘了呢?这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是许清懿最不可触及的伤痛。 “清懿,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所有人的想法我都知道!”许清懿有些歇斯底里地打断了刘之毓的话,“兮儿喜欢着叶雨,可叶雨却追逐着我的幻影;韬韬迫于政治压力要与我成亲,却因若冰钟情于他而犹豫不决;老狐狸与我合作,却又提防着我,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那又怎样?我是许清懿,不是圣人!我没有必要为了所有人愿望而去委屈自己!” “清懿,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想……”被许清懿一语戳破,蓝若冰本想说些什么,却被那道充满深深恨意的眼神扼住了喉咙,无比的寒意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这样?你不想?哈哈哈……”许清懿凄厉异常的笑声划开了所有人的心,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凄凉,“蓝若冰!别总是把世界想象得太过美好了!没有你身边呵护你的人你只会被残酷的现实摧残得连渣都不剩!” 眼前的许清懿,已然不是上官韬记忆中那个清丽冷然的女子了,疯狂,悲痛,怨念,仇恨,此时这些似乎才是许清懿的真实写照。眼见一向天真的蓝若冰被许清懿如此悚人的模样与话语吓得瑟瑟发抖,上官韬心中不忍,上前反驳道:“清懿,你的话有点太过了!即使你现在心情不佳你也不可如此不可理喻地胡乱指责若冰啊!她是无辜的……” 上官韬话未说完,一道凄厉的黑雷在他眼前轰然炸响,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抬眼,许清懿冷酷的眼神和缠绕着狱雷的手正对着他们,眉间流露的尽是深深的怨恨。 “上官韬!你说话最好小心点!你到底了解她的什么?又知晓我的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许清懿的情绪已然崩溃,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无辜?她的幸福换来了我一生的不幸!她是千金明珠,每日都在旁人的守护下于阳光中无知地欢笑,而我呢?只能替其承受无尽苦痛,如一株无人寻芳的贱草,直到如今依然日日在地狱中任人践踏,你还想期望我有什么?怨与恨,杀戮与复仇,这就是我的一切!无论何人,胆敢挡于前面的,必成腐尸!” “这是?”许清懿爆发出的那狂澜暴雨般的悲愤竟引起了肉体的共鸣,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经由许清懿的身体涌入了上官韬的脑中。她的悲,她的怒,她的怨,她的恨,皆似潮汹涌难以停息,吞噬了一切欢乐与幸福。 上官韬惊讶地体会这凄凉无比的情感,没有一丝暖意,寒彻骨髓。即使她再坚强,再绝情,背负着这情感背后无比沉重的过往,总会有决堤的时候吧,亦如现在一般。 “清懿……”上官韬刚欲抬步上前,便被许清懿看穿了意图,轰鸣的狱雷阻挡了他的脚步。 “你这是想做什么?安慰我吗?”许清懿冷冷笑道,“别笑死人了!挑筋碎骨,扒皮剜肉,炮烙断肢,哪样曾使我许清懿低过头?我不需要你无谓的怜悯,更无需你的安慰,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亦能……” “不,别说了,清懿,别说了,别说了……”早已泪流成河的刘之毓再也无法放任自己看着那些痛苦的回忆将许清懿的思绪吞没,上前紧紧将其抱住,泣不成声地悔恨道:“都是我的无能才会让你遭受那些本应由我承受的痛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透过层层衣衫,滴落在许清懿的皮肤上,却似有一股凉意,渐渐浇熄了她心中肆虐的烈焰。恍然惊觉,许清懿才发现自己竟在情绪失控下吐露了这么多事情,无意中再一次伤害了她最想保护的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十年中,若无刘之毓的微笑与鼓励,恐怕她早已挺不住无尽的折磨而香消玉殒了吧? 只是在刘之毓那温柔的微笑背后,是无尽的悔恨,时时刻刻折磨着她脆弱的内心。她恨他们,更恨自己,若自己的身体不是如此无能,清懿也就不必历经此般折磨了。 “毓儿姐,别哭,我没事。”许清懿抬手拭去刘之毓脸上纵横的泪痕,心中不由隐隐作痛。自己这个并不算坚强的姐姐,是照亮她十年冰冷永夜的唯一一抹温暖的光芒。她胆小,她心软,她爱哭,她具有一个正常女孩的所有特点,只是为了年幼的自己,她隐去了一切的软弱,在一片血雨腥风中用仅有的坚强伪装出无暇的微笑,让自己在她怀中能忘却身体的痛楚安然睡去。 然而她亦知道,在自己沉沉入睡之后,那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因悔恨而滑落的泪水。早就立誓无论将来自己走向何方,都要给予她幸福与欢乐,而今,一时的冲动,却又让其泪水再次滑落,烫化了一颗冰封的心。 “毓儿姐,对不起,别再哭了,清懿不喜欢毓儿姐的眼泪,微笑着的毓儿姐,才是清懿最喜欢的人。”虽然不可能放弃复仇,但她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开心欢笑的女孩,那么就在这短暂的安逸中尽力如其所愿吧。 刘之毓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微笑着的男子,虽然不是她的身体,但长久以来,终于得以见到清懿的笑容了。半晌,刘之毓才呆呆地呢喃道:“清懿,你终于笑了,终于笑了……” “嗯,只要毓儿姐喜欢,清懿可以一直微笑下去的。” 突然绽放的微笑让在场的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此时的许清懿看起来已甚是平静,之前那凶恶的戾气也已烟消云散。 “叶雨,你可知罪?”待安抚好刘之毓许清懿回首向叶雨问道,只是语气已经舒缓不少。 “是,小姐,叶雨甘愿受罚。” “很好。”许清懿的眼神扫过一脸紧张的轩辕兮儿,此时她泪痕还未干透,眼眶仍微微有些发红,“我要你这几天陪同兮儿在京城各处好好游玩,哄她开心,明白吗?” “哈?”叶雨和轩辕兮儿皆是一脸错愕。 “那我的工作……” “不用担心,你们负责的职务由司空御和星语顶上。”许清懿摆摆手道,“兮儿这丫头早在到京城之前就在我耳边念叨了,现在让她好好折磨你几天,好让我耳根清净清净。” 路过叶雨身侧时,许清懿用微小得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叶雨,现实和幻影是不一样的,我希望你能借此机会,看清自己的心,兮儿她一直在等你的回眸,别让她等太久了。” 不经意间叶雨与轩辕兮儿视线相交,两人面红耳赤地立刻扭头错开,被许清懿挑明心思的两人还是有些尴尬。 两人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许清懿的眼睛,她在心底会心一笑,径直向上官韬走去,开口说道:“韬韬,此事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不行!”目睹了许清懿适才失控之样,陌轻羽可不放心让上官韬和她单独相处。 只是许清懿似若无闻,又将话重复了一遍:“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好吧。” “韬韬!”心急如焚的陌轻羽本欲上去阻止,却被上官天翊拉住了手,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 “天翊!你放手!为什么要让韬韬和这样的女子成亲!你明明答应我韬韬归来之后要好好对待他的,为何此时又要将他作为你巩固皇权的交易品?” 面对陌轻羽的眼泪上官天翊不由心中愧疚上涌,只能满怀歉意地安慰道:“轻羽,朕对不起你们母子,可是如今只有她能助朕除掉冷氏,让韬韬在朝廷中可以站稳根基,即使这只是一场交易,朕也只能无奈进行下去。” 不同于另一处的喧闹,许清懿和上官韬之间的气氛沉闷得有些可怕。见许清懿许久未言,难耐尴尬的上官韬只得先开口问道:“清懿,你特意把我叫出来不会无话可说吧?” “你有什么看法?” “呃?”话题突转,上官韬一时没反应过来。 “成亲。” “这个……”此事他心里本来就纷乱得如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而先前与上官天翊和陌轻羽也没商议出个结果,此时被许清懿这么一问,上官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你喜欢若冰吗?” “我……”许清懿话锋一转让上官韬的心情是更无比的郁闷,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专挑自己难以回答的问题来问? 无视上官韬的踌躇,许清懿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当初老狐狸刚提议这桩婚事的时候我是建议老狐狸让若冰嫁给你的,这样既遂了她的心愿,你也不至于如此反感,更能让雨轩宫倒向朝廷,为除掉冷氏铺路。” “其实我并不是反感,只是,你就这样将自己的婚姻牺牲在这种政治交易上好吗?女孩子不都希望找个相知之人共度一生?我不希望自己就这样将你的幸福给耽误了。”不是反感,反而略有一丝略微的欣喜,他早已对她心生好感,最终能与她共结连理自是再好不过。只是他并不希望通过如此方式,而是待他完全明确自己的感情,妥善处理好他和蓝若冰的关系后再行打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亦是他的愿望,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姻将是惨白而脆弱的。 “我说过了,自我诞生之日起虚无缥缈的幸福早就离我远去了!”再次听闻上官韬提及幸福许清懿的情绪不由又有些激动,“我不需要什么婚姻,更不需要什么相知之人共伴!我需要的只有足以摧毁一切阻拦之人的力量,去达成我的计划,为此我可以用除毓儿姐外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无论是婚姻,还是爱情!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同意还是拒绝?” 上官韬不语,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无论你答不答应,这件事于我来说都无关紧要。你若反对,最终必定是若冰代替我嫁给你,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我要提醒你,这个正妃之位是被死亡阴影所包围着的,你若想让她陪伴在你左右,那你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从冷氏的獠牙下保护好她。”许清懿注视着上官韬脸上的每一丝神情的变化,冷冷地提醒道。 “我没有这种想法!若冰太过纯真,我是不可能让她卷入这种丑恶的政治斗争中的!”上官韬愤愤然道,他答应师父一定要保护好若冰,怎么可以把她卷入上官氏和冷氏的政斗中呢? “哦?那你是要答应这婚事?”许清懿挑眉玩味地看着上官韬。 “如果……如果我……”踌躇几许,上官韬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如果我答应了这次赐婚,是不是能够些微减轻你肩上所背负的痛苦?” 许清懿闻言不可思议地看了上官韬一眼,待到出口之时依然是那平静冷淡的口吻:“或许吧。但是,韬韬,我必须事先告诉你,此次婚事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为我的计划所服务的一项交易。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因此你不用期望日后我会按你的娘子的身份而行动,你对于我,仅仅只是名义上的夫君,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自然不会用娘子的名义来束缚你。而我的关心,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希望你不要反对我心意,可以吗?”便纵流水无情,但落花不改其意,他不知自己是否是那个能够抚平她一身创伤的人,但他会尽力去完成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即便最后劳燕分飞,流水长逝,他也愿她能带着落花的幽芳远去。 “随你高兴,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反正话已至此,我也不再多言,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上官韬的话让许清懿有些烦躁,话音未落便甩袖离去,留下一脸哭笑不得的上官韬。 不得不承认,命运的确妙不可言。旬月之前他们素昧平生,他未曾想过他的生命中会走入这样一个清丽冷艳的身影。一次萍水相逢,却让两人迥然不同的生命轨迹交错杂乱,难以解开。而今,即便只是一场交易,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她竟已将是其妻。恍然回想,便似大梦初醒,一切如同薄纱覆面,是何等的飘渺虚幻,让人不禁去怀疑其真实性。 远远目送许清懿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余晖中,渐寒的晚风吹散了上官韬的一腔遐思,重新唤醒了他心底的疑问。从今日许清懿无意中透露出的言语以及陌轻羽不久前所提及的往事,上官韬大概能想象她所背负的过往有多么不堪与黑暗。只是为何她会说自己是替若冰苦受十年折磨呢?她的背后所隐藏的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与蓝若冰和雨轩宫牵涉甚深,随时可能将其吞噬…… 第29章 阴谋 转眼几日已逝,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抱着一把古琴小心翼翼地穿过景王府的重重回廊,匆匆赶到前厅。 赐婚之事大出冷氏所料,又有江湖女子陌轻羽登临后位的前车之鉴,此事受到了以冷氏和冷太后为首的百官反对。虽圣旨已下,众人不敢直言反对圣意,但抨击许清懿出身江湖,不晓音律,不通诗书之音不绝于耳,引得许清懿不悦顿生。为平息众议,亦是威吓冷氏,许清懿心生一计,以上官韬之名挑衅冷太后,令其约定五日之后与冷月欣比试琴艺,若冷月欣胜则由其取代正妃之位,若败则此事就此尘埃落定,不许再有非议。 明日便是约定之日,自己却在今日才从刘之毓口中得知此事,上官韬感觉自己被许清懿给坑了。而近来新归,瑞王府中并无丝竹之器,无奈之下,上官韬只得一早就和刘之毓前往景王府借琴练习,以期心安。 见韬韬抱琴入厅,正在与刘之毓闲聊的上官博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问道:“韬韬,是否找到称心的琴具了?” “嗯,就这把了。”上官韬将选好的古琴呈在上官博面前。 “这是?”上官博见琴后表情不禁有些复杂,抬手轻轻抚摸着一尘不染的琴身,眼中流露不舍,“韬韬,你为何选择这把琴?” “皇兄,这把琴有何不妥吗?我是见琴房中唯有此琴保养最佳,想必是把好琴才会得到如此爱护,便将它取出来了。” “确实是好琴,轻弦生前最喜欢的便是它了。”提及墨轻弦,上官博眼中的星芒瞬间便黯淡下去。 上官韬没想到此琴竟是墨轻弦的遗物,忙向上官博道歉道:“皇兄,抱歉,我不知道这是……” “无妨,你拿去用吧。”上官博摆摆手道,“轻弦若知你与她眼光相同,想必会很高兴的吧。” 得上官博此言上官韬也不再推托,小心将琴架好,理好裙摆端坐于前,青葱玉指一拨,一个音符悠悠飘出,回指轻弹,零落的音符随着旋律共谱出一曲轻快飘逸的乐音。 “这是……逍遥行?”一旁倾听的刘之毓只觉似曾耳闻,抬眸问道。 “没错。不想毓儿姑娘对音律也有如此造诣。”上官韬停下琴音惊叹,“这曲逍遥行乃是当年皇兄所授,曲风悠扬明亮,寓意逍遥人生的潇然洒脱。” 与上官韬含笑的眼光相对,上官博也不由一笑,“韬韬,想不到十数载已去,你竟还记得此曲。只是时过境迁,不知你今日可有雅兴与皇兄共奏一曲?” “乐意之至。” 片刻过后,乐音再起,上官博持竹箫立于上官韬身侧,伴着悠扬轻快的琴音,温润轻柔的箫管之音袅袅响起,幽静典雅,琴箫和鸣中自有一番别样的淡然与潇洒。 上官韬合眸,双手随心而动,十指间清音流泻,悠悠回响。只是这分明是一首轻快明亮的曲子,随着曲调渐趋欢快,心中却有一丝空缺在不断放大。那是来自许清懿身体的一种不协调的异感,与曲调格格不入的哀愁。 曲至高潮,那种莫名的不协调感愈强,上官韬手下一颤,一个不和谐的杂音划破了萦绕耳畔的和弦,上官博的箫声也随之停止。 “韬韬,怎么了?” “不清楚。”上官韬满腹疑窦地摇摇头,“刚才这个身体好似在抗拒我的命令一般,无法按照我脑中所浮现的旋律去演奏。” “诶?”上官博亦是不解。 此时一旁的刘之毓起身走至上官韬身侧,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说道:“看来是清懿对这首曲子的记忆干扰了你的演奏。” “什么意思?” “人对音律的掌握靠的并不止是脑中对旋律的记忆,还有身体对曲子的感受。其实这只是逍遥行的前段,并不是其精华所在,前段太过明快与乐观,没有历经风雨的逍遥并不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坚强。”刘之毓解释道,“但逍遥行的后段是以历经风雨后仍能逍遥自在,旷达面对人生的理念谱写的,其意义前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而清懿向来只弹奏逍遥行的后段,她总是说前段的表达太过盲目,是生活在暖房中的人的妄想。” “后段?” “嗯,只是这段曲子少有人知而已。” 果然是她的思想风格,上官韬心里默默念道。听刘之毓这么一说,他倒也对这首逍遥行的后段颇有兴趣,几经考虑,他还是开口问道:“毓儿姑娘,不知你可否弹奏一曲逍遥行的后段让我们欣赏一番?” “嗯?我试试吧,我也只听清懿弹奏过几次。” 上官韬起身让开位子,刘之毓理裙安坐,十指轻捻,一丝哀音悠悠响起。 上官韬终于明白当时刘之毓听闻前段后会是疑问的口吻了,这后段旋律虽粗闻之下似与前段并无太大差别,但细细倾听下,后段那哀婉中蕴涵的坚强与旷达确实是前段难以媲美的优美。 一小段与前段的衔接结束后,羽调渐起,商音渐浓,曲调中的凄凉之意几有催断人肠之感。只是自悲音起后,刘之毓便觉这把古琴内藏玄机,似有什么东西经由琴弦和手指进入了自己的脑中。渐渐的,异感愈强,一股难言的感情涌上心头,一段哀婉却又不失坚强的佳乐随着琴音从刘之毓唇齿间缓缓飘出:“ 逍遥曲,歌逍遥,逍遥生,逍遥活。身无束,体无锢,万般逍遥心不缚。愿君忘,相思苦,万般哀绪随风故。 奈何桥上妾将去,影无踪,形无迹。自古多情伤别离,霜落地,悲渐起。唯今君身空悲忆,亦难觅,旧时期。 君影醉卧残泪逃,鹊桥遥,花期早。望君梦醒见今朝,星依旧,月相照。形灭魂散情未销,妾已去,君须晓。 悲哀忧愁随涟漪,情相记,悲渐息。昔日共引逍遥曲,哀愁远,悲苦离。今朝不悔情丝系,念逍遥,伴君忆。“ 琴声渐息,刘之毓恍然从失神中惊醒,却发现上官博及上官韬亦是一脸震惊的神色,不同于他们的茫然,心思细腻的刘之毓却已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始末。那涌入心头的,令人心疼却又无比开朗的感情,还有那首哀婉却又处处透露着真情的歌曲,怕会是…… “毓儿姑娘,这首曲子是……”上官博锁眉问道。虽未曾听过此曲,但曲词中的词意却是让人难以不介怀。 “娘亲!娘亲!”未待刘之毓回答,一道稚嫩的呼唤便传入厅中。 只见舒彩音身着睡袍,一头青丝未及梳理披散于肩,光着两只小脚丫向前厅赶来。时值寒冬,刘之毓看她赤脚踏地,忙急步上前将她抱入怀中,心疼地说道:“小公主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啊?这么光着脚丫在地上走会受寒的。” 舒彩音亲昵地搂着刘之毓,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毓儿姐姐的怀抱好温暖啊。毓儿姐姐你知道吗?刚才彩音听到娘亲的声音了!” “真的吗?彩音!你在哪里听到的?”舒彩音的话不由让上官博大为激动。 “就是刚才啊!彩音听到娘亲唱的曲子了。” “刚才?”刚才唱曲的不就是…… “小公主,你听听看是不是这首曲子?”刘之毓将舒彩音轻轻置于腿上,重弹逍遥行,按照刚才脑中的印象又将曲子唱了一遍。 “嗯,就是这首曲子,彩音以前听娘亲唱过前两段。那时候她脸色好白好白的,一边弹还一边流着泪,还让彩音先不要告诉爹爹。”舒彩音听完刘之毓的曲子重重点了点头,一双水灵灵的明眸直直地望着刘之毓,“毓儿姐姐,你唱这首曲子的时候声音和娘亲好像啊!” 刘之毓自动忽略掉舒彩音的后半句话,抬首对上官博说道:“王爷,看来我所料不差,这首曲子,应该是已逝的王妃为你所写。” “轻弦写的?”上官博有些难以置信。 “对,王妃自知时日无多,便写下这首曲子,希望王爷在没有她相伴的人生中能忘却苦痛,让心得以逍遥无忧。虽然她还未来得及将此曲唱与王爷听闻便已香消玉殒,但是她的思念却寄托在这把她所钟爱的古琴之上。” 虽然人的思念寄托在琴上听着很邪乎,只是彩音的佐证,词意清晰的曲词,却又让他不得不信。只是如若此曲是轻弦遗作,那么这三年来的沉沦与堕落,对彩音的疏于照顾,这一切让自己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她? “毓儿姑娘,你不觉得人的思念附于琴上有些荒谬吗?这根本不可能吧。”对于此种说法上官韬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谁说的!”伴随一道轻叱,身着一袭蓝袍的许清懿从墙外翻身入院,大步走入厅内,“谁说人的思念不可能寄托在琴上的?” “真的可能吗?顾宫主?” “当然,只要有这把迷思琴就有可能。” “迷思琴?” “没错。这把古琴亦是数千年前遗留下来的灵器之一,虽不似虚魂引有强大的灵力,却有另一种奇异的效果。它能将人弹奏时的思绪,情感,曲子的旋律保留下来,然后……”许清懿神情复杂地看了刘之毓一眼,继续说道,“待到遇到与留情之人能产生共鸣的人,它便会将琴中的思念传递与她。” 形灭魂散情未销,妾已去,君须晓……今朝不悔情丝系,念逍遥,伴君忆。 “虽身不能相伴君侧,但此情长存天地。惟念君醉梦早醒,脱离泪海。妾知君心情深,但愿长埋心底,另寻玲珑佳人相伴,予彩音母爱惠泽,一生逍遥,妾心方安。”几经踌躇,刘之毓还是将琴中的另一半思念如实相告,替那位深情女子完全转达她的心意。 “毓儿姑娘,这亦是……” “是的。”刘之毓微微颔首,温柔的眼光往怀中的舒彩音看去,“这是王妃为这首曲子所做注释。” 厅中的气氛霎时有些沉闷,其中暗暗弥漫微微的桃色气息。许清懿心生不悦,信手抚上闲置的迷思琴,却惊异地发觉了其上的异状。 “这是?” 许清懿惊讶的神情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上官韬急步上前,担心地问道:“清懿,怎么了?” “迷思琴上,充满了血气。”许清懿神情严肃地细细观察着眼前的迷思琴,想来琴上的血应该是墨轻弦留下的,只是距她之死已二载有余,琴上还留下如此浓烈的血气,恐怕…… “取酒来!”许清懿一声大喝吓了众人一跳,摸不清她所想为何,上官博只得吩咐下人去酒窖取酒。 刘之毓见许清懿脸色有异,轻迈莲步走至她身边,轻声问道:“清懿,你发现什么了吗?” “我想,景王妃的死,应该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许清懿之语让上官博的脸色不由大变,心急如焚地拉住她的肩膀问道:“顾宫主,你这话到底是何意?难道轻弦之死不是重病所致?” “放开!”许清懿冷冷地拍开上官博的手,语气中尽是鄙夷,“急什么?待我弄清楚再说!” 许清懿待无相交之人态度并不友善,上官韬只得上前劝解心焦的上官博:“皇兄,别太心急了,我们还是耐心等待清懿查出结果再说吧。” 上官博亦知许清懿不是个好惹的人,只得悻悻作罢,退到一旁焦急地等待着。 不久,下人取酒归来,许清懿接过酒瓶,将一壶白酒尽皆淋于迷思琴上,然后取来一个茶杯将琴上淌下的酒液集于其中。细细察看之后许清懿眉头一皱,手起一道漆黑的狱雷,将浸透酒液的迷思琴击得粉碎,在一片烈焰中化为灰烬。 “混账!你竟敢毁了轻弦的琴!”上官博眼见迷思琴在许清懿手下化为一堆黑灰,不由怒从心头起,若不是上官韬尽力阻拦,他怕是早已忍不住对许清懿出手了。 “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我闭嘴!”许清懿的心情绝对称不上愉快,此时若是让上官博与其冲突怕她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吧。 突然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年幼的舒彩音吓得难出片语,许清懿的神色又甚是骇人,刘之毓只得一边安抚怀中的舒彩音,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许清懿口中探听道:“清懿,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没什么,就是让我更想将冷氏和八门十六派连根铲除了。” 许清懿那一脸阴森的冷笑让上官韬顿知又有大事发生,只得一边拦着激动的博儿,一边问道:“清懿,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是说一下吧,不然你这样突然毁了皇嫂的遗物皇兄怎可善罢甘休?” 许清懿抬眼看了上官韬一眼,将自己的一腔怒意平息下来,才冷冷回道:“景王妃被人下了毒血蛊。” “毒血蛊?!”刘之毓闻言不禁大骇,她终于知道许清懿为何会如此震怒了,“那不是以人为饲而培养出来的蛊吗?” “没错,你们看这杯子。”许清懿将盛酒的杯子呈于众人眼前,只见其中有斑斑红点,并不溶于酒中,“你们看到的红点就是即将成熟的蛊虫。” “毒血蛊的蛊虫培养要分两步,每一步都是以人的生气为饲,但第一步却异常残忍,是以一个活人的身体为皿。中蛊者一般的大夫是无法发现异常的,只会因为蛊虫的吞噬而日渐衰竭而死,这个过程中蛊者会因内脏受到毒虫侵蚀而痛苦万分。” “你是说……轻弦她是……”思及墨轻弦为了不让自己担心,饱受蛊毒折磨却依然保持着的那抹温婉的笑容,上官博只觉肝肠寸断,哽咽难言,在心底郁结许久的哀愁化为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整个景王府:“可恶!可恶!可恶!是谁干的!到底是谁!” “你若不怕吓坏她就继续吼吧。”许清懿冷冷示意道,舒彩音早已被吓得在刘之毓怀中瑟瑟发抖。 视线触及身如抖筛的舒彩音上官博不由又是一阵心痛,只得压抑住无尽的悲愤问道:“顾宫主,告诉我,到底是谁对轻弦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我适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冷氏。一个笼罩他们上官氏近百年的巨大阴影。 “为什么?为什么?轻弦为何要遭到如此惨祸?”上官博失魂落魄地呢喃着。 许清懿厌恶地瞪了上官博一眼,语气不善地回道:“因为她是你上官博的发妻!你是不是个男人,有仇,就不计代价地去复仇!而不是像个娘们一样在那边自怨自艾!” “清懿,皇兄他也是对皇嫂用情至深才会如此,你的话有些过了。”上官博好不容易从墨轻弦离世的阴影中稍稍走出,如今却又横遭打击,上官韬实在不忍看上官博此时的模样,“而且,此事与皇兄又有何干?” “你们两兄弟不愧都是那个单纯皇后的儿子,对政治暗斗的敏感根本比不上你们那只狐狸老爹!当年你因故被流放,太子之位只剩二人争夺,而老狐狸宠爱皇后,最大的障碍自然是景王。但景王乃习武之人,突然亡故必会引起众人怀疑,那么,除掉景王妃自是最好的选择,同时,也能为下一步计划铺路。” “下一步计划?” “对。一个不定时生效的阴谋。” 一个手段阴险得让自己忍不住想要立刻毁灭他们的计划。 第30章 斗琴 一把古琴,竟能勾出如此惊天内幕,佳人温婉,却因血毒之蛊香消玉殒,幕后之人手段之阴毒,着实令人发指。 虽知墨轻弦之死乃是由于血毒蛊,然而上官韬还是难以理解许清懿口中那不定时生效的阴谋到底为何。 看出上官韬的疑惑,许清懿继续解释道:“血毒蛊在最初的寄主身上吸取足够的生气后便会完成第一次成熟,然后会随寄主吐出的血转移到下一个目标上,然后寄主就会在受尽痛苦后死去。此时无论血毒蛊的蛊虫寄宿到何物之上,它都会在上面扎根,靠吸取靠近之人的生气来完成第二次成熟。” “所以那把迷思琴就是……” “没错。所幸那把琴应是被雪藏保管,并没有沾惹过多的活人生气,血毒蛊才会在两年多时间里都还未成熟。一旦成熟其蛊虫就会侵入任何靠近寄体的人,然后消融于血液中,将毒素蔓延全身,故名血毒蛊。以防万一,那把琴毁了最好。” “清懿,这说法还是有漏洞。冷氏既然担心直接对皇兄动手会引起怀疑和报复,那万一皇兄因为蛊毒而死不一样会引起骚乱吗?”上官韬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们不会为其担忧的,因为血毒蛊还有另一个特点。如果是由于第一次成熟的蛊虫而死的人经由精通巫蛊之术的人查看还是能看出端倪的。但第二次成熟的蛊虫会完全消融于血液中,无法寻觅到蛊虫的痕迹,而且蛊虫释放的毒素在人体死后便会从血液中脱离挥散于空气中,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所以……” “所以即便皇兄死于蛊毒,在皇嫂尸体已入葬又查无实证的情况下,就算冷氏嫌疑最大父皇亦拿他们无可奈何对吧?” “没错。”许清懿满意地点点头,上官韬目前虽无何突出之处,但其敏锐的分析能力确是不俗,“所以你们明白为何老狐狸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于我联手铲除冷氏的原因了吧?” “嗯,冷氏干政已有百年之久,朝中党羽众多,更兼其统领着北方各大灵牌,对我们上官氏的统治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冷静下来的上官博细细一想,却也觉得许清懿所说甚是有理,只得强压心头难言的怒意向许清懿致歉,“顾宫主,适才本王失礼了,请多多海涵。日后对付冷氏需要本王效力之处尽管开口,本王自当竭力相助。” “嗯。你还是先把她带下去吧,小孩子不适合过多知道这些事情。”许清懿抬手指了指缩在刘之毓怀中的舒彩音,示意上官博将她带走。 但受惊的舒彩音任由上官博如何哄骗,她只是一味牢牢抓着刘之毓的衣襟,暗自抽泣着,粉嫩嫩的小脸上缀满了晶莹的泪珠,濡湿了刘之毓的衣襟。无奈之下上官博只得满怀歉意地向刘之毓说道:“毓儿姑娘,彩音这孩子不知为何总喜欢粘着你,多有搅扰,甚是抱歉。现在怕是还需姑娘随本王一道将彩音送回房中。” “好。”刘之毓抬眼向许清懿示意,便随着上官博朝舒彩音的闺房走去,厅中一时只余下上官韬和许清懿二人。 待二人走远后上官韬才猛然想起今日到景王府的缘由,被墨轻弦之事一闹差点将此事给抛诸脑后。只是回想起此事上官韬心中微有薄怒,语带愠意地问道:“清懿,为何斗琴之事你没告诉我?” “韬韬啊,你最近说话的态度越来越不客气了。” 你说话才真的是不客气呢!上官韬心中暗暗腹诽道,只是见许清懿又有动怒迹象,他也只好赶紧提脸陪笑。 “别用我的脸笑得如此难看。”许清懿不悦地看着上官韬,继而说道,“还有,此事我不是让兮儿通知你了吗?” “兮儿姑娘?没有啊,我是今日才从毓儿姑娘口中得知此事的。” “啊,我忘了,兮儿和叶雨一起出去了。算了,就这样吧。”许清懿猛然想起前日之事后扭扭捏捏的轩辕兮儿和叶雨二人被她扔了出去,还勒令二人五日之内不许回府的。 “什么叫‘啊,我忘了’‘算了,就这样吧’?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能如此轻视!”许清懿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上官韬很是崩溃,敢情纳妃的不是她,所以输赢都不要紧是吧! “好了好了,这么激动作甚?大男人的絮絮叨叨的烦不烦啊?” 许清懿一脸不耐,反倒让上官韬觉得好似是自己的错一般。兴头一起,上官韬一时忘了许清懿虎须难捋,便出言调戏道:“我现在可是个小女子,自然是嘴碎话多。” “哦?看来你对当女子很有兴趣?看来一月之期到后我应该做点什么帮帮你……” 许清懿阴阳怪调的口吻让上官韬不寒而栗,忙警觉地问道:“清懿,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留点纪念品而已,反正你也不需要了。” “啊?!清懿,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我错了!”上官韬心里真是泪流满面,这丫头才多大啊,怎么都知道用那来恐吓自己了?不过以她的个性看来保不准还真能做出来,自己还是小心为妙,毕竟身体还在人家手里。 “不跟你胡闹了,你现在的智力水平真让人不敢恭维。”许清懿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说道:“还有,不必费心去选曲子,稍微去把凤求凰熟悉下即可。” “凤求凰?那不是……求爱曲吗?” “求爱曲怎么了?是首曲子即可。” “……”上官韬汗颜,自作多情了!只不过不到黄河心不死,上官韬依然心有不甘地问道:“既然什么曲子皆可为何要执着于此曲?” “因为冷月欣明日要弹奏此曲,而我要你,完胜她!”许清懿一改适才玩笑的神情,表情瞬间严肃而杀气四溢,“你要让她们知道,我许清懿不是好惹的!” 看着许清懿一脸凶狠的模样,上官韬甚是无奈,虽然他也想为其赢下这次比试,只是……“清懿,虽说我也熟知音律,但毕竟不是精于此道。而冷月欣则是号称琴艺冠绝紫华,与她同选一曲相斗是否不太明智?” “你大可不必操心,只要你正常发挥,我自有方法令你名正言顺地赢得比试。” “你和父皇收买了……” “不,礼部大部分是冷氏的党羽,到时支持你的恐怕寥寥无几。”许清懿摇头否定了上官韬的猜测。 “那你怎么还说……” “好了!我自有方法应对!”许清懿不耐烦地打断上官韬的话,“我现在要进宫一趟,晚点我派人来接你和毓儿姐回府,这段时间你只要专心练琴即可。” 这丫头,果真是挖好坑让冷氏自己往里跳,想必明日之景定会相当热闹吧?只是……弹奏凤求凰吗?还真是讽刺呢。 有一美人,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四海求凰。无奈佳人,不在东墙。将琴代语,聊写衷肠。何时见许,慰我彷徨。愿言配德,携手相将。不得于飞,使我沦亡。 曲意优美,令人向往,只是倘若凤有情,凰无意,此曲又将如何?勉强奏罢又能否在其心底惊起几分波澜微漾? 琴声泠泠,蓝绕梁,令冷府外初闻此音之人久久沉迷,流连其中。 一女子端坐琴前,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难掩媚意,三千青丝梳成华髻,雍容繁丽,那星芒般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只见她着了一身粉色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朵朵白梅,用一条米色织锦腰带将那纤纤楚腰束住。一双青葱玉手于琴弦上流转,拨弄出一幅凤舞求凰图。 曲罢,玉指离弦,她抬头问道:“姑祖母,我这曲凤求凰弹得如何?” “完美无瑕,明日定能给那个嚣张的黄毛丫头点颜色瞧瞧!”冷太后对冷月欣的演奏甚是满意,脑中已浮现出其明日折得桂冠的模样。 “那便是好。”冷月欣听闻冷太后的赞语亦是喜上眉梢,只要明日胜得比试,那后位就离自己更近一步了。 “太后,月欣,我们还不可疏忽大意。”一衣装贵气洋溢的男子缓缓走来,一头黑发微扬,精神矍铄,令人难以想象这是年近花甲的冷丞相。 “离渊,何出此言?礼部的官员不大都是你的门生吗?加之月欣琴艺如此高超,还需担心那个野丫头胜过月欣吗?” 冷离渊趋步走到二人身边,取椅落座,神色凝重地说道:“虽然此事看似对我们有利,但其乃是由上官韬所提议,难免可能有所猫腻。而且关于那个名女子,我出动了官面上及八门十六派在江湖中的暗线层层排查,却至今仍未查清她的来历,我们不得不防。” “爷爷,您太多虑了,那女子也可能是什么无名之辈,哪里查得出她的来历。待欣儿明日胜过那女子便可高枕无忧了。” “但愿如此吧。”冷离渊无奈叹道。冷氏发展到今日已无法回头,要么一番卧薪尝胆推翻上官氏取而代之,要么功败垂成九族遭夷,已无第三种可能。今日之事以上官天翊那只老狐狸的性格看来必有内幕,而近来他与亲信商谈事情必由密卫监视四周,宫中内线无从得知消息,怕是有一场惊涛骇浪即将袭来。 皇宫,紫云殿。 自前日瑞王府一别后,陌轻羽再次将自己锁在紫云殿闭门不出,上官天翊几次前往皆吃了闭门羹。只是明日上官韬就将和冷月欣斗琴,若还不能解开陌轻羽的心结到时又是一件难事。 “皇上,皇后娘娘今晨又未进早膳。”有了这几日的经验,门外的宫女见上官天翊前来也不敢再大肆声张,也知其宠爱陌轻羽,便轻声向其汇报。 “知道了,把早膳给朕,你们下去吧。”上官天翊从宫女手中接过玉盘,挥手让她们退下。 “轻羽……” “不要叫我!我不想听你说话!”陌轻羽怒气冲冲的话语从门缝中呼啸而出,看来她的怒意短时间内是难以消除了。 上官天翊绕着紫云殿转悠半天,突然喃喃叹道:“唉!想不到朕身为九五之尊竟要用如此方法与梓童相见,着实是令人汗颜啊。” 语罢,他稳稳端平托盘,纵身一跳,从紫云殿高处敞开的轩窗中穿过,稳稳落于殿中。 “轻羽,你还不肯原谅朕吗?” 陌轻羽被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稍稍平息慌乱的心跳后她恶狠狠地扭头怒道:“你进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我不想见你吗!” 面对陌轻羽的怒气上官天翊一笑置之,托着早膳在她身旁坐下,从中端起一碗粥,待吹凉后用勺送到她嘴畔劝道:“来,轻羽,先喝点燕窝粥,别饿坏了身体。” “不喝!饿死算了!反正你也不待见我和韬韬!”陌轻羽火头正旺,赌气的话不经思索便脱口而出。 “轻羽,此话你可当真?”上官天翊放下勺子,一脸沉重地问道,“自二十五年前朕与你相遇,你的任性,你的要求,朕无一反对。为了将你扶上后位朕不惜与养育我多年的太后就此反目并因此几近被废。为让你在宫中不受拘束,朕还违背宫规下旨令你可随意进出皇城,不必遵循宫中繁文缛节,这些都是不待见你的表现?” “我……”陌轻羽语塞。她怎会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她的娇宠?当年初逢时他是何等桀骜霸道的一个男人,而他却甘为年少轻狂的自己敛起一身傲气,将自己视若珍宝般宠溺着,呵护着,为自己挡住一切风雨霜雪。后宫佳丽三千,她怎敢望帝王为其只守独芳?可是他却依然如此,无论何人劝诫指责,他依然我行我素,为自己独守着一片只属于二人的花园,即便是舒建安的出世,亦是那日他因她而酗酒所酿成的结果。自己独居紫云殿这十载,他日日操劳国事,独自面对着冷氏日渐强大的威胁,他所受的煎熬,远非自己能比,而自己的任性,却深深折磨了他十年。十年光阴,无情瘦损了他的容颜,亦斑驳了他的青丝,却难以更改那夜夜守候于紫云殿外的身影…… 泪水渐渐模糊了陌轻羽的视线,这个男人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而自己,却一直在恃宠任性。他是皇帝,他的决定要对得起天下黎民,忍痛做出的那些决定背后,亦是他内心深深的煎熬。他没错,只是想起韬韬的遭遇,那便是锥心般的痛。 陌轻羽的泪让上官天翊瞬时慌了手脚,这是他毕生最爱的女人,他希望她每日都能在笑容中度过,而她的泪,便是自己最大的伤痛。挣扎一会,上官天翊将抽泣着的陌轻羽揽入怀中,任她的泪水打湿身上的龙袍,抬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语气中满是无尽的温柔与歉意:“轻羽,对不起,当年朕许你一生欢乐,今日却再次伤透你的心,朕实在是无颜面对你们母子。只是如今太后已完全倒向冷氏,其手中操纵着朝中众多官员,北方各大灵派亦是以其马首是瞻,朕除了与神华宫联手外已无其他手段可以铲除冷氏这个毒瘤,对不起,对不起。” “天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一切都是我的任性。”陌轻羽含泪说道,“只是韬韬他……他……” 陌轻羽哽咽难言,亦是触动了上官天翊的心结,无论韬韬喜欢许清懿与否,自己还是再次让他成为政斗的牺牲品,这份亏欠,不知何时能还清? 第31章 凤求凰 两人默默相对,千般话语,皆从对方的眼神中一览无余。情意渐浓,却在此时被一个冷冷的声音生生打散:“虽然很不识趣,但我想我还是现身的好。”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陌轻羽见许清懿从里间走出不由惊讶地喊道。 “翻窗而入。”许清懿一脸轻描淡写的模样,“你不用猜了,现在韬韬已恢复瑞王身份,宫中侍卫自然不敢阻拦,至于密卫,他们是我神华宫参与训练的,又敢奈我何?” “那顾宫主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许清懿简要地将血毒蛊之事叙述了一遍,引得二人一阵惊讶。 墨轻弦虽出身官宦世家,却有难得的贤淑和温柔,甚得陌轻羽的喜爱,此时听闻此事陌轻羽不禁大为悲叹,心中亦是对冷氏深深的恨意。 无视于两人的惊讶,许清懿继续对上官天翊说道:“第二件事,老狐狸,我需要你下旨将明日斗琴之处设于宫殿外。” “这是为何?” “为了让冷氏暂时安分一些,你照着做就行。我还有事要安排,就不再逗留了,告辞。” 话音未落,许清懿便转身而去,消失在紫云殿中。 “唉!轻羽,看来韬韬的婚事怕是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上官天翊无奈叹道。 “我知道。”此般情况下陌轻羽也只能默许这场婚事了。没想到冷氏如此狠毒,倘若韬韬另娶他人怕也是会落得如此下场吧?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她身上了。 北风烈,琴哀鸣,寒云惨淡霜结万里,二人的心情如其一般阴郁。明日,就在明日,即是与冷氏的第一战! 冬日已临,夜永更长,终也是熬过了漫漫长夜,迎来了翌日的朝阳。 岁暮冬深,虽已是几日无雪,但初阳柔弱无力,满眼只见冰凌晶莹,素白覆松,耳畔偶闻积雪滑落之声。北风萧瑟,迎面吹来只觉其如刀劈剑刺,凌厉刺骨,见隙而入,吹散了一切暖意,令人只觉遍体生寒。紫云殿外三两到达的官员皆缩首缓行,虽颤抖间尽是咕哝着的怨言,但他们亦是不敢违抗圣意,只得认命地于寒风中寻找自己的座位入座。 抛却百官的抱怨之声,四周未闻枝间鹊鸣莺啼,偶尔只闻阴霾的天际传来一声孤雁的悲鸣,场上的气氛煞是沉闷压抑。 天寒地冻,阴风乱舞,此种天气实在不适于室外弹琴。虽不知许清懿此举作何打算,但四年来对她实力的了解还是让上官天翊在清晨百官到达后毅然下旨移驾紫云殿外,一切只看她如何安排。 紫云殿外众官员的座位环列在比试场地四周,排成数圈。此次比试并未强行要求百官前来,但这些混迹宦海多年的老油条自是知道此次比试乃上官氏与冷氏的一次角力。无论最终谁胜谁负,它都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今后政局的走向,他们自是不愿错过亲眼见证结果的大好时机,宁愿忍受这透骨寒风,以免今后在朝廷上押错筹码,自取灭亡。 而上首则是皇族的座位,此次斗琴与后宫众妃嫔的利益并无牵连,她们实在无意在此天候中与朔风相伴,此时只有端妃陪着冷太后坐于左侧,而右侧则是上官天翊与陌轻羽。 桌上满是各种奇珍异果,精致糕点,温热的酒壶中微微沁透出幽幽酒香。酒品虽佳,奈何众人心中各有盘算,除却偶有人轻啜几口温酒以御风寒,皆是无心理会桌上珍馐,翘首企盼着比试的开始。 为使冷月欣精湛的琴艺达到先声夺人的目的,冷离渊授意礼部官员在抽签之时暗做手脚,顺利让冷月欣抽得头签。许清懿虽有发觉,却不知为何不出言揭发,冷眼旁观着事态的变化。 今日冷月欣褪去了昨日那一身粉裳,换上了一袭火红曳地长裙,上身乃是一身月色锦衣,袖口和领口以红缎装点,上绣金丝牡丹,颜着华妆,眼含秋波,唇比朱砂,华丽中更显难言的妖媚,甚是勾人。一头长发绾成华髻,一支缀珠飞蝶金步摇固定于其上,右插一只浮纹碧玉簪,随着她的步子轻摇作响。 冷月欣行至场中,提裙下跪请安,“臣女冷月欣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免礼。”冷太后自是不忍见冷月欣在大冷天跪地行礼,忙出言令其平身。 一番繁琐的礼节过后,冷月欣莲步轻摇,行至早已备好的琴前,款款落座,十指轻扬,琴音悠悠响起,于寒风中久久徘徊,最终散为点点佳音回荡在众人耳畔。琴声泠泠,鸾凤一时不得共舞,以曲传寄苦情思,哀婉中却又透露着不灭的执着与热情。 耳畔琴声如此动听,凤求凰之意从中流溢,让陌轻羽不由心生忐忑,抬手看去,却发现上官天翊眉头紧锁,其间亦是愁云密布。冷月欣的琴艺不愧是扬名京城,其名不虚,而许清懿对此时比试之事却是缄口不提,不知她到底有何良策,不然今日怕是要以众人最担心的结局收场了。 然而曲至中段,众人却渐觉曲境略失,琴音似有些不如以往,稍稍有些飘然。冷离渊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冷月欣在场上的一举一动,在担心之余亦不免在心中怒骂上官天翊。 而飘离的曲调也让上官天翊发现了端倪,难道这就是她执意要将场地选在宫殿外的原因?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可能做到如此吗?以她的个性看来只怕还有更出乎意料的发展吧。 已近岁末,冬意深寒,加之今日风起,未习灵术的冷月欣怎可耐得住北风吹袭,身体寒意渐生,裸露的双手亦渐趋僵硬,冰冷的琴弦上传至手指的阵阵森寒让十指痛感顿生,几乎失去了压住琴弦的力量。咬牙坚持将一曲费力奏罢,幸而没有出现一丝严重的纰漏,但冷月欣额头却是冷汗细密,冻得通红的十指早已失去知觉。 狼狈地从场上退下,冷离渊忙上前问道:“月欣,到底发生何事?为何后半段失了水准?” “爷爷,我也不知道。只是随着弹奏时间的延长,便觉得十指愈加冰冷难耐,弹至曲终时已几近失去了知觉。”冷月欣亦是一头雾水,只好如实回答道。 看着冷月欣通红的双手冷离渊狐眸微眯,自言自语道:“即使天气再冷也不致如此啊,难道是琴被动了手脚?可是今晨乐官取琴时我亦看过,怎会有问题呢?” 虽猜不透其后的真相,但今日上官天翊执意将地点改于此处必有深虑,他们似乎已经掉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了。 许清懿不动声色地看着冷月欣的演奏草草收场后,转身对身后的上官韬说道:“韬韬,把手伸出来。” “嗯?”虽不知许清懿是何用意,上官韬还是条件反射地伸出了手。 许清懿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将其中的液体均匀地涂抹在上官韬的手指上。 “这是?” “赤炎露,冷霜露的解药。”许清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认真地涂抹着药液。 “难道说……你在琴上做了手脚?”回想起冷月欣之前那不合寻常的表现,上官韬几乎可以肯定许清懿暗地里动了手脚。 “对,我在乐库里所有琴的琴弦上涂上了冷霜露,一旦有人长时间接触琴弦便会被寒气入侵,结果就如冷月欣那般。” “如此太卑鄙了吧?” “卑鄙?”许清懿不屑地冷哼道,“韬韬,你还是醒醒吧。人的斗争是没有公平可言的,对付小人,就要用更卑鄙的方法。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以你的水平想要公平取胜的概率只有丝毫,更何况礼部的官员大都是冷离渊的心腹,你确定要把你们上官氏的未来压在那一点机会上?” “我……”上官韬哑言,以冷月欣之前展现出来的琴艺自己确实不一定能够在公平的较量中取胜,只是许清懿对人世的这般通达,却让他的心不禁为其隐隐作痛。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许清懿将小瓶收入怀中后,拍拍上官韬的肩膀说道,“记住了,你现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尽量模仿我日常的举止,别让他们看出马脚。” “好,我去了。” 目送着上官韬离开,许清懿几经犹豫,还是出声叫住了上官韬:“韬韬。” “清懿,怎么了?”上官韬回眸。 “呃……那个……别想太多了,只要顺从你的感情和身体即可。就这些……” “好,谢谢你,清懿。”上官韬只觉心头一暖,向许清懿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转身向比试场地走去。 待上官韬走入众人视线,那灰色的头发,那碧绿的眼眸,在场中惊起了一阵涟漪,,此般佳人,世间罕有。 蓝色水烟衫,身披碧水薄烟纱,一袭碎花水雾百褶裙,随着莲步轻移,青葱玉指于长袖中若隐若现,似水清灵动人。一头秀发简单地在脑后绾成两个环髻,其余用蓝色丝缎结成两束,披散在胸前,并无过多的钗环装饰,唯有一串蓝玉烟水纹耳坠于耳畔轻摇。 冷月欣虽是浓艳动人,此时她的华丽与娇艳却被这抹清淡的水色所洗净,霎时失去了颜色。此时眼前的女子的衣着相对冷月欣而言虽是简洁,却是一番别致的清丽淡雅,加之其恬静的面容,令人只觉其是凡间谪仙,凌霜高洁,不食烟尘,让一切红尘脂粉黯然失色。 冷太后亦是惊讶万分地看着眼前的上官韬,前日于瑞王府中相见时未及细看,今日平静下来细看的确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难怪皇帝和瑞王执意要立她为王妃。 上官天翊见上官韬行至场中正欲行礼,忙出言制止,“清懿无须多礼,今日你只需专心抚琴即可。” 上官天翊的特别对待让百官十分骇然,此女子竟未过门便得皇帝如此优待,若真成为瑞王妃,日后怕是必为太子妃啊。只是众人哪知上官天翊此举之意,许清懿个性高傲,向来不向皇室行礼,今日又岂可让上官韬以她的身体跪地行礼? 上官韬自是知道以许清懿的性格是不可能下跪请安,但今日情况特殊,他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得到上官天翊的特许他心底自是舒心不少。 上官韬坐于琴前,深吸口气,轻抬玉指,凝神抚出幽婉的音符。 众人一听皆是大为诧异,两人弹奏之曲皆为凤求凰,这是巧合?还是…… 七弦泠然,三音交响,三籁错鸣,悠悠不绝,一腔情意皆于其中飘散,化为细微悠长的吟猱余韵萦绕耳畔,时如人语,幽语絮絮,时如人之思绪,随情感飘渺多变。 许清懿走到场边,静立倾听,不想上官韬今日发挥如此良好,如若公平比试,获胜也并非没有可能。只是,任何事情都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接下的安排还是不能取消的。 曲至高潮,哀婉中洋溢的热情愈加浓烈,众人只闻一声笙箫凤鸣,抬首间皆对所见之景感到万分惊讶。 “是凤凰!” 只见一赤一蓝两团火焰自遥远的天际飘来,划破了冬日的阴霾。火光艳艳,待其飞至近处时,才猛然发现此乃凤凰临世,一身凤羽之上燃起熊熊烈焰,华丽却不伤其身,不愧是传说中的祥瑞之鸟。 最初见青鸾火凤于皇宫现身上官韬亦是大吃一惊,只是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许清懿的想法。 传说中凤凰通天祉、应地灵,律五音、览九德,非大治之世不得相见,而今日自己所奏之曲为凤求凰,却得鸾凤现世,随音律共舞,让礼部官员即使有心偏向冷月欣亦不敢在此情况下表现出一丝偏颇。 目视青鸾火凤随琴曲在空中翩然共舞,冷离渊心中是说不出的惊骇。千算万算,他就是没把她和之前消息中那个神出鬼没的神华宫宫主许清懿联系在一起。如今青鸾火凤现世,此次与上官氏的相斗可以说是以一败涂地的结果收场,不仅冷月欣失去了瑞王妃之位,更糟的是深不可测的神华宫不知为何竟与上官天翊勾结到一起了,日后二者的联手对冷氏和整个八门十六派都是一个致命的威胁,一旦应对失当怕是会就此被斩草除根,抹杀得一干二净吧? 无视众人目睹青鸾火凤出现时的反应,上官韬平息住最初的惊讶,凝神拨动每一根琴弦,用心奏出每一个音符,将自己一腔纷杂繁复的情感寄托于悠远深沉的琴声中。凤欲求凰心,期能有鸾凤共舞九天的一日,即便最终情无所依,亦希望她能走出寒冷的夜,迎来温暖的曙光。 青鸾火凤于空中振翅翩迁,视线却停留在抚琴的上官韬身上。他的琴艺虽未大成,但那曲中寄愿,却能在他们心中深深回响,但愿这琴意,清懿也能听入心底。 已近曲终,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中,青鸾火凤将一身火羽完全展开,为底下的观众带来谢幕时最为绚丽的火光。待到火光渐息,眼前两道美丽的凤影已然消失,只是耳畔,那悠悠琴音和那笙箫凤鸣犹在回荡。 第32章 定期 曲罢,许清懿信步走到上官韬身侧,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抬头对上官天翊说道:“父皇,已经可以宣布结果了吧?” “啊?对!”听到许清懿的话后上官天翊才如梦初醒,恍然回过神来。青鸾火凤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冲击,他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许清懿敢于向冷太后挑衅的筹码,只是连凤凰之属都可轻易招来,她究竟是什么人? 此刻上官天翊才惊觉他对许清懿的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她的背后,是无比巨大的势力在支持,如若与之成敌,怕是一个比冷氏更为危险的存在吧? “司乐!” “臣在。” “礼乐之事乃是由你们礼部负责,你们是否商量出结果了?朕想你们应该会公正评判,不至于徇私舞弊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司乐抹去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心虚地回答道。此前冷离渊授意自己此次斗琴务必让冷月欣获胜,身为冷氏门生他自是不敢拒绝。只是今日冷月欣发挥不佳,许清懿之曲却引来了无人曾见的凤凰共舞,孰胜孰负,早见分晓。而今皇帝已有暗示,众目睽睽之下违背圣意歪曲事实让冷月欣取胜,只怕他们这些礼部官员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礼部各官员一合计,打定主意后跪地汇报道:“皇上,吾等已经商议出结果,今日的胜者当为这位蓝衣姑娘。” “很好。”上官天翊龙颜大悦,眼光扫过群臣,舒心地问道:“众爱卿对此结果可有异议?” “启禀皇上,臣有异议!” 众人朝声音来源看去,却见冷离渊一脸怒容地拉着冷月欣向场中走来,看来今日之事不经一番波折是难以结束了。 “哦?冷爱卿还有何异议?说来听听。”上官天翊玩味地看着冷离渊说道。今日之事已尘埃落定,他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能否请皇上看看月欣的双手呢?” “手?”上官天翊满腹疑问地看向冷月欣露出的双手,所见之景却让他惊讶不已。 只见冷月欣原本通红的双手此时已开始出现紫色的冻疮,以指尖最为严重,然后蔓延到整个手掌。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冷太后见冷月欣原本白净丰腴的手此刻冻疮遍布,一片通红上紫斑点点,让她看着甚是心疼。 “禀太后,臣怀疑月欣手上的冻伤乃是中毒所致,寒毒从体外侵入体内导致了手的冻伤。而寒毒的来源,应该就是来自那把琴,想必是有人为了取胜而不择手段。” “哦?是吗?让本王也看看可好?”许清懿走上前去,轻轻抬起冷月欣的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口气中尽是醉人的不舍,“可惜了美人一双玉手。” 许清懿放下冷月欣的手,表情一变,转向冷离渊说道:“冷丞相,你说有人为了取胜不择手段地在琴上动了手脚,那为何只有冷姑娘一人出现异状?你该不会是因为输了比试才想用这种方法来诬陷清懿吧?” “你……”冷离渊气结,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上官韬这小子,自己都还没怀疑他在琴上淬毒他竟敢反而诬陷自己动了手脚。 “冷爱卿,韬韬说得有理,如若是琴被动了手脚,众目睽睽之下清懿也不可能除去琴上的毒药,那么她自也会受寒毒所侵。而今她并无异状,只能说明琴并没有问题,此事就此作罢,不许胡乱猜测。”不管事情如何,此时上官韬已经取胜,上官天翊自然是不想让什么意外把结果给搅黄了。 “皇儿,此言差矣!无论是何人在什么上动了手脚,受伤的是月欣,得益的都是那名蓝衣女子,皇儿如此断定是不是太过武断?哀家认为此事应该细细调查,以免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得逞!” 冷太后既已发话上官天翊亦是难以处理,只好把目光转向许清懿,“韬韬,你觉得此时应当如何?” 许清懿自是清楚这几只老狐狸各打的都是什么算盘,便顺水推舟地回答道:“父皇,皇祖母和冷丞相的弦外之意皆是怀疑清懿亦或是孩儿为了让清懿取胜而在琴上动了手脚,为了证明孩儿和清懿的清白,我想可以让御医将琴和冷姑娘的手好好检查一番。但是,如若结果证明孩儿和清懿是无辜的,那又应当如何呢?” “那微臣愿意当众向王爷和清懿姑娘道歉!”冷离渊坚定地说道。上官韬这小子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想必是认为御医定是检查不出他所用之毒,只是他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好,宣御医前来。” “且慢!启禀皇上,太后,微臣还有一事斗胆相求。” “何事?” “启禀皇上,现医仙谷的玉神医正在微臣府中作客,微臣斗胆恳求皇上让他参与此次调查。玉松言阅尽天下医书,博览世间毒经,想必能很快查出事情真相,而且此人个性孤高,向来厌恶尔虞我诈,必不会对任何人有所偏颇。”冷离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想必他们机关算尽赢得此次比赛,却没有算到玉松言会在前日受邀前来丞相府吧! “此事哀家准奏了。”冷太后见上官天翊不语便先准许了此事,然后转头对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想必皇儿也想早些查出此事的真相,应当不会反对哀家的决定吧?” “那是自然。”上官天翊见许清懿对此并无太大反应,只得无奈同意,在心里祈祷许清懿的安排不要出任何纰漏才好。 得到上官天翊的首肯后冷离渊立刻派人前往丞相府请玉松言前来,心中自是冷笑着等着看上官韬和上官天翊下不了台的样子。 不久,玉松言便随侍卫匆匆赶来,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一副鹤发松姿之样,反而是一个样貌刚过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此时他如此急切地赶来倒也不是说给冷离渊面子,而是他自小遍研百毒,对各种奇毒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兴趣,今日仅仅是为了传信之人口中那不知名的寒毒而来。 看着玉松叶雨一干御医围着冷月欣和那把琴忙碌地检查着,上官韬不禁担心地拉了拉许清懿,悄悄地问道:“清懿,你往琴上涂的冷霜露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会不会被医仙谷的玉松言检查出来呢?” “冷霜露和赤炎露都是我调配的独门毒药,单独使用时都是一种剧毒,而另外一种就是解药。两者只要中和后就失去了毒性,并会很快排出体外挥发掉。刚才往你手上涂赤炎露就是为了解开琴上的冷霜露之毒。”上官韬赢得比试后许清懿的心情似乎不错,耐心地一一解答着上官韬的问题,“至于医仙谷那个老头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曾经让白雾草看过赤炎露和冷霜露,他并无法检查出来,而玉松言算是他的师弟,想必也差不多。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刚才也去把冷月欣手上的毒解了,任凭他本事通天也无法检查出不存在的东西。” 想起许清懿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上官韬才恍然大悟,原来她那动作是为了让她手上的赤炎露中和冷月欣手上的冷霜露。她的心思果真缜密如丝,让人不得不佩服。 只是忽的想起一件事情,上官韬只得又开口问道:“清懿,那冷霜露解毒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此次是外用,解毒后就是单纯的冻伤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那就好。” “怎么?担心起你那未来的侧妃了?”上官韬的话让许清懿顿时心生不快,语气中的不悦显而易见。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希望我们和冷氏的斗争牵扯到无辜的人而已。”上官韬此时不知是不是该为许清懿的话高兴,难道这小丫头算是在吃醋吗?呃……算了,还是别想太多了。 “无辜的人?你别忘了,她也是冷氏的一份子。”许清懿冰冷的目光直直地刺向冷月欣,冷冷地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日后你会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的。” 很快,玉松言便完成了检查工作,冷离渊连忙上前问道:“玉神医,结果如何?” 一无所获的玉松言鄙夷地看了冷离渊一眼,愤愤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无论是琴上还是冷姑娘的手上都没有任何毒物残留。真是,让我满怀期望地白跑一趟。” “怎么可能?”冷离渊对这种结果感到难以置信,“玉神医,你不会检查错了吧?要不然月欣的手怎会变成那般模样?” 玉松言见冷离渊怀疑自己的医术心中更是不悦,语气不善地回道:“冷丞相,世人皆知我玉松言专精解毒,我可以负责任地再说一次,琴和冷姑娘手上都没有毒物,信不信由你。至于冷姑娘手上的冻伤,抱歉,我没有兴趣去研究,告辞。” 话音未落玉松言便愤愤转身离去。那个冷离渊真是不可理喻,要不是担心医仙谷得罪冷氏背后的八门十六派,这几日他才懒得到丞相府赴邀呢。 “冷丞相,如何?这下你满意了吧?”玉松言的回答和反应让许清懿甚是舒心,此时她正春光满面地挑衅着冷离渊。 今日遇到的各种意外本已让冷离渊心情十分阴郁,此时许清懿绵里藏刀的话更是让他脸色铁青,但碍于众目睽睽,他只得强咽下那口怒气,恨恨地赔礼道:“王爷,今日微臣因月欣之事徒增肝火,言语多有冒犯,望王爷和清懿姑娘见谅。” “无妨,冷丞相无须挂意。”此时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许清懿自然不再多做纠缠。 见事情有惊无险地解决,上官天翊才偷偷地松了口气,理好心情后大声宣布道:“众位爱卿,再过十日便是除夕,为了喜上加喜,朕决意在大年廿九为瑞王举行大婚,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什么!” 众人皆是大惊,离大年廿九只剩不到十日,如此短的时间要筹办一个皇子的婚礼是何等紧迫。只是上官天翊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我行我素,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百官倒也没有太大意见,反正受累的是礼部的官员,与己无关。 相对于百官的事不关己冷离渊心中则是无比的震怒,上官天翊这只老狐狸,为了不给自己翻盘的时间,竟然如此仓促地确定了完婚日期。只是以现在自己的立场,却又没有理由去阻止,只能饮恨接受。 “宫主,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潜入宫中将所有琴上的冷霜露之毒解开了。”在一片嘈杂中,一个陌生的男人悄然来到许清懿身旁汇报道。 “辛苦了。不过你现在还得立即赶往鬼手门与星语汇合,越快越好,我也已经让青鸾火凤赶过去了,那里,很快就要陷入一片血海了。”许清懿一边吩咐着那个不知名的男人,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一脸震惊的冷离渊的身上。 “遵命,属下即刻前往。” 看着那个男人对许清懿唯唯诺诺的样子冷离渊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惊与愤怒。他竟然敢出卖他!只是他亦是不解,鬼手门立派数百年却岿然不倒,凭借的就是其对雇主的绝对保密,为何今日其门主会对她如此恭敬?无论他是否泄密,为了冷氏的安危,鬼手门必须斩草除根! 许清懿的目光也让上官韬注意到了冷离渊的异常,看来那个男人所假扮的人并不简单,“清懿,刚才那个人是司空御吧?” “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 “看来你的直觉很准,他确实是司空御。” “那他为何要扮成其他人的样子?”虽说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上官韬还是猜不透他的目的。 “没什么,为了帮你和若冰彻底解决问题。”许清懿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我和若冰?” “对。”许清懿点点头说道,“你送给若冰的玉佩乃是鬼手门所制精品,冷氏为了嫁祸你们特意找到了鬼手门仿制。只是鬼手门门规森严,严禁泄露雇主的信息,所以要想他们为你作证洗刷嫌疑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就让司空御易容成鬼手门的人故意在冷离渊面前出现,让他明白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内幕,使他不敢再以此要挟父皇对吧?”上官韬大胆地猜测道。 “没错。此次他易容的对象正是鬼手门门主燕黎。”许清懿满意地点点头。她越来越欣赏上官韬的洞察力了,每次她只要说半句他便能接上下半句,不愧是老狐狸的儿子,“而司空御以前在江湖中号称‘千面魔君’,他的易容术无人能从外表识破,想必冷离渊那老狐狸此刻已经对鬼手门动了杀机。” “所以你派人前往是为了救鬼手门?”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前提是鬼手门同意为我们所用。” 等待半日,许清懿却没等到预想的回答,不禁奇怪地问道:“韬韬,今日你怎么不反对我的做法了呢?” “我想你一定会说‘上官韬,收起你的天真吧!你以我会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损失自己的人去救鬼手门吗?这个江湖可没这么美好!’之类的吧?既然如此我自然还是闭嘴的好,免得又惹你不开心。”上官韬模仿着许清懿的腔调调侃道。 说实话他现在还是不太能接受许清懿的做法,只是他也明白许清懿的做法才是在尔虞我诈的争斗中活下来的最好的途径,二者权衡下他还是选择了接受,毕竟他也有私心,保护他所重视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连上官韬自己也没有发现,许清懿的一句“我们”却让他心里泛起了别样温暖的情思。 或许是因为上官韬终于开窍了,或许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想法,被上官韬调侃的许清懿并没有感到任何不悦,反倒兴趣颇浓地装腔道:“你确定你这么说我就不会生气?” “那我只能向我们的清懿小公主负荆请罪了,请原谅我吧,公主殿下!”从许清懿的语气中并没有感到任何怒意上官韬也就放心地开起玩笑来。果然女孩子都是要靠哄的,虽然她的性格和若冰完全不同,单从目前所了解到的关于她的过往以及她那要强孤傲的性格,或许她的内心更需要别人宠着吧。 看着不远处发生着的一幕,陌轻羽的心情甚是复杂。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上官韬脸上的笑意却是难以掩抑的灿烂,而许清懿,虽是一贯清冷的神情,却从她的举止动作中看出不同寻常的软化。单纯只看此景的话陌轻羽并没有觉得许清懿有任何与上官韬不相配之处,只是想起她那神秘莫测的身份,想起四年前的她那一身伤口,那充满杀意的眼神,还有日前那失控的言语,她又不禁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和对韬韬的担忧。 “轻羽,你在看什么?”上官天翊在陌轻羽耳畔轻轻问道。 “我在看韬韬。” “韬韬?”上官天翊转头看去,便也看到了那幕场景,不由哈哈一笑,“轻羽,你知道吗?现在看到他们俩朕就会想起我们当年相识的时候。此时的许清懿有点像当年的你,只怕韬韬也要像当年的朕一般吃尽苦头了。” “胡说,我当年才不是这样呢……”想起当年年少时的自己陌轻羽不觉间耳根发红。当时的她所做的那些蠢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朕还记得当年被你痛殴的……” “好了,别说了啦。”陌轻羽忙用手堵住上官天翊的嘴。 “好好好,不说了。”上官天翊轻轻拨开陌轻羽的手,温柔地揉散她眉心皱起的担忧,“好了,别担心了。韬韬可是朕的儿子,相信他也能把清懿的心给带回来的。” “但愿如此吧。” 但愿一切,都能安然结束吧。 第33章 鬼手城 是夜,寒风呼啸吹袭着大地,给人带来冬夜无尽的冰冷。而冷府中的气氛,却好似比其更加阴寒,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压抑。 今日所遭遇的失败是自六年前阻止上官天翊全面掌握军权失败后所遭受到的最大挫折。冷月欣失去了正妃之位,已是迫在眉睫的婚礼,上官天翊与陌轻羽感情的复合,鬼手门可能的倒戈,所有的一切都向着最糟的方向发展。眼前最要紧的,就是必须封住鬼手门的口,防止把柄落入上官天翊之手。 “你们分三路立刻把密信送到隐雾山,亲手交到冷掌门手上。切记!一定要快!不许有任何耽搁!” 书房里烛光昏暗,驱赶不尽周围无尽的黑暗。冷离渊召来脚程最快的三个属下,将三封密信分别交到他们手上。此事已迫在眉睫,一定要尽快通知冷无霜让他派人剿灭鬼手门,一个不留! “属下遵命!” 三道黑影分别从丞相府的三个不同方向纵身而出,飞快地御风向目的地赶去,却不知此时他们背后皆有几道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快!跟上!”严肃而冰冷的命令。 夜风萧索,背后掩饰不住的杀意更是森寒,很快,三人都发现了各自背后不请自来的追踪者。 “什么人!快给我滚出来出来!” “杀你的人。”几人缓缓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们并不怕行迹被发现,因此一路上也不隐藏自己的杀意和灵气,他们的目的很单纯,完成上级下的命令:杀掉冷氏的信使。 “哈哈哈!”冷峻书得意地放声大笑着,眼前的几人不过区区灵修之阶,竟也敢对一个渡劫火阶的高手大放厥词,“不怕死的就放马过来吧!” “动手!” 长剑出鞘,森冷的青锋在月色下泛出浓浓杀气,冷峻书剑锋一指,凌厉的剑气夹裹着雷电呼啸而出,此招横扫千军如卷席,用来对付几个小喽喽实在太过浪费。 不想几人却飞速散开,避开了剑气的锋芒,但见身后的一片树林被剑气斩成了无数木屑在月光中飞扬。 “冷氏的走狗,还算有点本事嘛。”为首的一人轻蔑地笑道,从袖中掏出一把细长的匕首,以风灵加速,扬手将其射出,“藏影锥!” 冷峻书一边不屑地向一旁闪身,躲开了擦身而过的匕首,一边开口讽刺道:“什么藏影锥!至少得用灵术藏住它的……唔!” 冷峻书的话未说完,便觉背后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费力地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胸口已被数根木椎穿透,汩汩地流出鲜血。 “这是……”转眼,周围的树木上长出无数的木椎,瞬间将冷峻书的身体刺成了蜂窝。他不甘心的抬起头向周围看去,口中的鲜血不断涌出,却见散开的几人在那人匕首的掩护下各自站好位置发动了灵术,“设计好的……陷阱吗……” 为首的那人慢慢走上前去,拾起了地上的匕首,一把刺入冷峻书的咽喉,彻底断了他的残气,口中喃喃地念道:“没错,只是一个暗号而已。” 他缓缓地拔下匕首,防止血溅到身上,在冷峻书的衣服上将匕首上的血擦净,将其装入袖中,回首却见有数个漆黑的人影飞快地向此处赶来。 “都解决了?” “嗯。” “速度还挺快的嘛。” “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货色,看我们灵力不及他就猖狂不已,结果没两下就完事了。” “其实我们这边也差不多,都用不着摘下宫主给的封印指环。” “老大那边怎么样了?” “佯装苦战一番后战败逃亡了,计划很顺利。” “其实说真的我不明白宫主为何要放过其中一路人马?全部杀了不是更好?” “别多问!宫主的命令我们只需执行即可,没有必要去探究!”想起那清冷孤傲的女子,年岁方过豆蔻却有如此心计与能力将所有人全部禁锢在她的计划之中,他心里涌现的是深深的畏惧与景仰。 寒风过,吹散了一林血腥的气息,那几道身影也随之消失无踪,徒留两具温热的尸体于夜风中渐渐僵冷。 翌日,离原,鬼手城。 看着眼前这个独立在荒野之中的城市青鸾不禁兴趣大起,长时间待在凤栖山的青鸾并不太清楚人世间的事情,只得缠着上官映雪问东问西的,“诶诶,星语,这座城就是鬼手门的所在地吗?怎么独自坐落在荒凉的野外呢?” 对于许清懿的好友上官映雪自是不敢怠慢,耐心地将她所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青鸾:“据说鬼手门的创派始祖是一个流浪到此地的难民,他本是一个技艺精湛的技师,却遭人陷害而被流放。而被流放的人是不允许居住在城居里的,于是他便和同行的难民在此地搭建起了简陋的居所,传授他们技术,以制造各种器物为生,久而久之便发展成了现在的鬼手门,而当时的陋所也被鬼手城所取代。” “原来如此,那现在我们是要进去吗?”青鸾眼泛光芒地问道,如此有意思的地方怎能不去看看。 “呃……是啊。不过……”看着青鸾一脸激动的样子上官映雪实在是不好意思将话说出来。 “不过什么?”青鸾歪着脑袋问道。 见青鸾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火凤抬手给了她一记爆栗,愠怒道:“不过我们不是来玩的!快把你的玩心给我收一收,别坏了清懿的事。” “好嘛,你说就好了,别天天敲我的头嘛!都快被你敲傻了!”青鸾捂着脑袋无辜地嘟囔道。 “反正你本来就不聪明。”火凤挑眉白了她一眼。 “你胡说!我明明……” 二人一路吵吵闹闹,却是苦了一旁的上官映雪。他们两个本就是两情相悦,厮守千年,天天拌嘴当情趣,自己去掺和的话必是引火烧身,可是现在有小姐交待的任务在身,放任他们两个这样子进入鬼手城却也不妥。 上官映雪的纠结并没有持续太久,待到三人到达鬼手城的的外城后,通达人情的火凤因已到达目的地便不再开口,任青鸾一人独自喋喋不休。而青鸾见没人搭理,不一会儿后便也安静了下来。 鬼手城分内外两层,外城可以任由进出,住着一些与鬼手门相关的人员以及外来进行交易的人。走入城中便可看见遍地的摊贩,店铺,售卖着各种各样的商品,其中不乏一些从内城流出的精品,亦是吸引了大帮外来人士前来淘宝搜集。 而内城则是鬼手门弟子的居住工作之处,亦是整个鬼手城机关中枢所在,一般的外来人员严禁进入,因此三人刚接近内城便被四处警戒的弟子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鬼手城内城严禁外人私入!” 上官映雪却也不惊讶,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们有交易要与你们鬼手门商议。” “委托交易需先至外城记录堂登记身份,得到允许后方可进入内城。” 上官映雪懒得多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示于他们眼前,冷冷说道:“废话少说,我要见你们门主。” “玉龙令!”鬼手门弟子皆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她竟是皇族来使,来头不小,便也不敢再多耽误,忙抱拳恭敬道:“几位稍候,小人立刻前去禀报门主。” 不到一盏茶时间,燕黎便随报信的弟子匆匆赶来,鬼手门向来不与朝廷有所交集,而前不久冷氏刚来,现在又有皇族来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下鬼手门门主燕黎,有失远迎,望各位见谅。” 将三人恭敬地请入内城后燕黎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为首的紫衣女子似乎未到桃李年华,身上却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冷然与镇静,一身灵气亦是远远胜过同龄之人,而她身后的蓝衣女子和红衣男子更是令人捉摸不定,身上的灵气若有似无,飘忽不定,实在令人难以确定二人的实力到底如何。 “不知圣上此次派姑娘前来有何要事相托于我们鬼手门?”猜不透几人的想法,燕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问出结果。 “不,我等此次前来并非奉皇帝之命,而是给燕门主带来我家小姐的口信而已。”上官映雪摇头否定道。 “哦?不知贵小姐何家千金,有何要事要告知我等?”手持玉龙令却非奉皇命而来,她口中的小姐必定来头不小,只是何人之女竟能令皇帝御赐玉龙令?燕黎的脑海中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可能的人物。 “哦?不知贵小姐何家千金,有何要事要告知我等?”手持玉龙令却非奉皇命而来,她口中的小姐必定来头不小,只是何人之女竟能令皇帝御赐玉龙令?燕黎的脑海中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可能的人物。 “我家小姐乃神华宫宫主许清懿。”上官映雪放下茶杯悠悠说道。 神华宫!当今江湖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神鬼莫测,背景成谜,来去无踪成了神华宫的代名词。而月前大闹垩山群英会,诛杀八门十六派五长老,更兼灵兽青鸾火凤相助,令其在江湖名声大噪,轰动一时。此时她们突然造访,怕不是什么好事临门啊。 平息下内心的惊诧,燕黎开口问道:“那不知顾宫主有何消息相告?” “五日之内,鬼手门必定遭到灭门之祸。”上官映雪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放肆!”燕黎没料想到会听到这般令人火起的话,虽不想得罪神华宫,但被人在自己门中如此妄言他岂能吞下这口气? “我说的是事实,燕门主无须动怒,希望你能好好听我说完,否则只会自取灭亡而已。”上官映雪对燕黎的怒气不为所动,依然无比淡然地说着。 “混账东西!找死!”燕黎猛地一拍桌子,硬生生将其击成无数碎片,左手一扬,一道影子从袖子中飞速向上官映雪射出。 青鸾见状瞬身挡在上官映雪面前,举手挡住了袭来的暗器。 燕黎惊恐地看着千年玄铁打造的碎骨钉竟在那蓝衣女子手中化为一摊铁水,其上闪烁的青色火焰是难以想象的纯粹与强大。 “你是……青鸾!”早前就听闻江湖上风传在垩山之上青鸾火凤曾经幻化为人形,现在这名手控青炎的女子只怕就是灵兽青鸾,而另外那名红衣男子应该就是与青鸾形影不离的火凤了。该死!果真如此就算倾尽鬼手门全力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这两只超越人类存在的灵兽啊。 “燕门主无需紧张,我们神华宫对你们鬼手门并无恶意,这只是个善意的提醒而已。”上官映雪摆摆手说道,“相信你听完我的话之后想法会有所改观的。”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虽然心里是怒火中烧,但有青鸾火凤坐镇其侧燕黎自是不敢再对上官映雪随意出手,只得咬牙恨恨地让她继续说下去。 “大约在半月前冷氏曾派人前来委托鬼手门仿造一块由你们所造的玉佩,你可知他们用来做什么了?”上官映雪挑眉问道。 燕黎此时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回道:“我怎么会知道,我们鬼手门向来是不干涉雇主的事情的。” “好一个不干涉,不过这就是你们被无辜祸及的最大原因。在得到鬼手门仿制的玉佩之后他们策划了一次刺驾行动来嫁祸某个目标,并将玉佩分发给参与刺驾的杀手以达成目的。却不想此事功败垂成,反而早早东窗事发,被当今圣上所得知,想必他很快就会派人前来拿人作证以作为扳倒冷氏的一项证据。而冷氏得知此事后会如何,你觉得呢?燕门主?” 听着上官映雪慢慢地说出每一个字,燕黎额头上的冷汗越渗越多,心中的震惊与恐惧自是难以言喻。鬼手门向来对雇主的信息守口如瓶,她们到底是如何如此详细地得知此事的?更没想到的是冷氏所要仿制的那些玉佩竟成了参与刺驾的证物,此事如果属实鬼手门怕真是难以逃过灭门之祸了。泄漏消息,冷氏背后的八门十六派自是不会放过鬼手门,如若保持沉默,参与谋逆,欺君之罪,每一条都足以让皇室将鬼手门灭门 “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虽然心中早已惊恐不已,但燕黎仍然不愿放下架子承认此事。 上官映雪见燕黎仍死要面子不肯承认,从怀中掏出许清懿从上官天翊那里所得到的玉佩在他眼前晃动着,冷冷笑道:“燕门主,你不会不认识这块玉佩了吧?” 没想到她们连这玉佩都弄到手了,看来此事注定是败露无疑,无法隐瞒了。燕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心有不甘地问道:“你们特意前来告知我们此事到底想做什么!” “投入我神华宫门下,我家小姐自会保你们鬼手门门下所有人平安无事。”图穷匕见的时候已到,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上官映雪便将此行的目的如实相告。 “痴心妄想!我鬼手门立派数百年从未臣服过任何门派,今日在怎么可能加入一个小小的神华宫门下。”燕黎勃然大怒地吼道。虽然神华宫之前在垩山之上大出风头,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在江湖上仍是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门派,让他们被一个默默无闻的门派吞并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更何况还不能完全确定她所言皆是事实。 对于燕黎的暴怒上官映雪并不在意,反倒轻柔一笑,让燕黎顿感不寒而栗,“燕门主,你现在不答应不要紧,我相信当鬼手城血流成河之时你会跪着来求我们出手相救的。” 言罢,上官映雪紫衫一挥,头也不回地和青鸾火凤一同离开,只给燕黎留下一个声音在脑中回荡,“鬼手城血流成河,血流成河……”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为了不得罪冷氏背后的八门十六派自己才接下了他们的委托,却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倘若她所言之事全部属实,自己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保住鬼手门和门下的所有弟子? 燕黎无力地望向窗外的天空,湛蓝纯净,不时飘过朵朵白云,怡人却又如此刺眼…… 另一边,隐雾山。 “快去通报,我要立刻面见掌门!”被故意放过的冷温岩经过一天一夜的全力赶路,终于在次日的夜间抵达了隐雾山山脚。他取出寒渊派的信物交由巡山的弟子,令其立刻通报给掌门冷无霜。 “人呢?立刻把人带过来!”待冷无霜见到信物后脸色大变,立刻命人将其带来,此信物乃是自己给冷离渊遇到十万火急之事之时通知寒渊派所用,而今既已用到此物,想必是出来什么严重的事情。 过了些会,冷无霜听到了门外的通报:“报告掌门,人已经带到。” “让他进来。” 冷温岩急匆匆地走入房中,一抬头就看到了冷无霜威严的目光扫过自己全身,“出什么事了?为何离渊竟然动用了我给的加急信物?” “启禀掌门,详情丞相并没有细说,只是今日丞相和小姐上朝朝见圣驾归来后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昨夜便让弟子和其他两人按旧规分三路行动,尽快赶到隐雾山将此信交到掌门手上。”冷温岩一边尽可能地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告知,一边从怀中取出冷离渊的密信交给冷无霜。 匆匆看罢信件,冷无霜的表情霎时变得无比冰冷与沉重。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神华宫插手,事已败露,立刻诛杀鬼手门!” 没想到他们精心策划的计划竟如此之快就被识破,陷害雨轩宫不成反而把自己拉入泥潭难以脱身,着实是令自己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们派人前往鬼手城之事一直是在隐秘中进行,鬼手门也一向对秘密守口如瓶,而如今冷离渊如此火急火燎地将此事传来,竟又是那不知底细的神华宫插手了此事。她们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止三番两次地与冷氏和八门十六派作对,更是匪夷所思地有如此通天本事次次成功将局势搅得如此混乱,不知到底想做什么。 “你先下去吧,离渊所说之事我自会办妥。”冷无霜挥手让冷温岩退下,眼中闪现出无比森寒的光芒。鬼手门一向守密,这点他自是清楚,只是被皇帝得知后为了保全鬼手门难保秘密不会被套出。 八门十六派与雨轩宫已经相斗数百年,如今已经取得了明显的优势,而冷离渊这一脉系也已经牢牢把握着舒国的丞相之权近百年,可以说现在的冷氏相当于半个天下。只要能灭了雨轩宫,伺机推翻上官氏的统治,这片龙洲大地再有谁敢与冷氏与寒渊派相争? 此时真是多事之秋,不仅上官氏被放逐的二皇子上官韬安然归来,并且还成了雨轩宫的少主。皇帝本就宠爱皇后之子,更兼对放逐他的愧疚,将来很可能会将皇位传给二皇子。这不仅影响到了三皇子在朝廷中的地位,对寒渊派和冷氏的将来更是大大的不利,如今又有个闹心的神华宫在旁作梗,这种关键时刻怎能让一个小小的鬼手门毁了冷氏几代人数百年来的苦心经营?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闭上嘴巴,保守住他所知道的秘密,为了冷氏的大业,为了寒渊派的壮大,无辜也好,背叛也罢,鬼手门必须成为这条染满鲜血与杀戮的大统之路上的一块基石,带着秘密永远地沉睡在无边的黑暗中,再也不会有醒来的一天。 冷无霜走出屋子,抬首看向漆黑的星空。 今夜无云遮挡,璀璨的群星甚是亮眼,皎洁的月光下一切甚是宁静怡人。这是这无声的寂静中,远处的天际似有雷云攒动,一场肆虐的雷暴正在暗暗酝酿…… 第34章 攻入内城 凛冽的风暴吹卷起带尘的旋风,席卷了一片苍茫的荒原,扬起的烟尘弥漫遮蔽了整个天空,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前来鬼手城的人亦是稀少。虽然对上官映雪的话心存怀疑,但燕黎仍是不敢大意,最终海华丝决定将外城的人员都收容入机关密布的内城,防止不测发生,为此整个鬼手城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之中。 艰难熬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几日等待,鬼手城中却依旧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异常,难道那女子只是在信口胡说? 天气已然好转,远处天边那赤红的晚霞渐渐地隐去,夜色在北风和鸦啼中悄悄地笼罩了荒凉的大地。广阔的天幕上出现了最初的几颗孤星,黄土上的枯木间晃动着飒飒飞翔的寒鸦的黑影。无力的残阳似乎陡然从地平线上断裂了,无声无息地消失,对面山口上只残留着一道血红,似狰狞的伤口一般,滴落着谁的鲜血。 燕黎独立高处看着眼前的景色,心中却是一直隐隐泛着不安的浪潮。这几日一直是平安无事,丝毫没有暗潮涌动的迹象,只是自己心中,却是难以按捺的恐惧,他的直觉在告诉他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危险正在一步一步地逼近当中。 夜渐深,除了守夜巡逻的弟子,大部分人都禁不住睡意的催促沉沉睡去,几日提心吊胆的生活早让他们紧绷的神经不堪重负,只求完全放松的休息。 空中几片薄云飘过,将如水的月光遮去大半,霎时朦胧的月色下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 趁着夜色的掩护,数十道漆黑的影子飞快地掠过空旷的荒原,悉数集结到鬼手门的城墙脚下,避开了重现光明的月光。他们尽可能地收敛着自身的杀气,耐心地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经过一段漫长而枯燥的等待,时间已至后半夜,因为连续几夜无事,守城的鬼手门弟子也开始架不住渐浓的睡意,精神已有些恍惚,殊不知危险的獠牙,已经悄悄地逼近了身边,随时等着刺穿他们的喉咙。 清冷的月色再次被飘过的云所遮蔽,城墙下的黑影趁机悄无声息地凌风跳上城墙,露出了袖中闪着冷光的匕首,手起刀落,守城的弟子没有感受到一丝痛苦,便永久的进入了梦乡,再也没有醒来的一日。 清理掉外城城墙上的暗哨,黑影中有人压低声音说道:“掌门及长老有令,今日务必将鬼手门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从现在起我们要悄悄潜入鬼手城,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使用灵术,以免暴露了行踪,明白了吗?” “是!”整齐的声音细微却坚定。 “走!” 黑影翻身下了城墙,悄悄突入了各个民居,却惊讶地发现整个外城早已人去楼空,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可恶!一定是走漏风声了!现在鬼手门必早有准备,怕是已经将人全部转移到内城了吧。做好准备,我们可能要强行攻入机关密布的鬼手城内城了。” “是!” 此时已过丑时,月已西偏,为了尽量隐藏住自己的行踪,潜入的黑影决定从月色较为阴暗的东面突破内城的防卫。 他们依旧故技重施,在摸到墙脚后御风跳上了内城的城头,不想此次却出了意外。在双脚触及地面的刹那,眼前突然闪过数道红光,脚下传来了炙热的烧灼感。 “不好!是赤炎阱!大家快闪开!” 话音未落众人便迅速避开红光出现的地点,只是仍有有数人闪避不及,瞬间被爆发而出的冲天火柱所吞没,在灼热的赤炎中化为了一堆灰烬,吹散在北风中。 内城东面明亮的火光和震耳的爆破声瞬时惊碎了无数幽梦,许许多多鬼手门的弟子带着惺忪的睡眼匆忙穿上衣服赶到外面探听情况。 “终于还是来了吗!” 一夜难眠孤坐院中对月独酌,排解压抑的心情,却不想在夜半过后还是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场景。此时内城东面的赤炎阱已经被触发而自己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那就是说驻守外城的弟子都已经…… 燕黎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没有之前来自神华宫的警告,今日外城中的人早已死伤殆尽了吧。抑制住胸口汹涌的悲痛,燕黎飞速赶到了内城中央的天机阁中,敲响了紧急召集的钟声。 不一会,靠近内城中心居住的弟子皆匆匆赶来聚集在殿外,只是每个人都是衣衫凌乱,一脸倦容的样子。 看着众人如此狼狈的模样燕黎心中满是愧疚,只是强敌当前他必须振作起来,“各位,今夜便是鬼手门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面对的,是江湖上最为强大的八门十六派。此事皆因燕某考虑不周,让鬼手门陷入了冷氏与皇族斗争的漩涡之中。但是诸位放心,今夜若败,燕某自当与各位共同血洒此处。我们鬼手门门下都是贫贱出身,此处就是我们的家,即使是死,我们也要让胆敢踏入此处的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对!让他们付出沉痛的代价!”众人异口同声地爆发出一致的怒吼。他们都是鬼手门所接纳的社会最下层最受人歧视的孤儿流民,这里,就是他们日夜生活的家,为了家园而战,虽死亦有何惧! “众弟子听令!启动内城中所有机关和咒阵,所有人各司其职,让冷氏的走狗瞧瞧我们的厉害!”命令下达,所有人抱着杀身成仁的决心,毅然走向了各自属于自己的位置,迎接几已绝望的明日。 东面的火光渐熄,寒渊派的杀手重新落回城墙上清点损失。 “报告,刚才中赤炎阱而死的人共有八人,碧水堂三人,黑水堂三人,赤水堂和白水堂各一人。” “各堂堂主带好自己所属的人马,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现在无须顾忌,摧毁掉这里所有的一切!” 虽然大部分人都集中到天机阁去了,可是仍有不少人还留在内城的各处房屋中,他们全都成了寒渊派最先铲除的目标。 “霜为刀,雪为剑,凝露为枪,结水为矛,寒流纵贯四面,杀伐侵袭八方!杀戮寒雨!” 时值寒冬,没有比这能更好地发挥水系灵术威力的时候了。只见寒渊派的数十个杀手站在一起,将巨大的灵力汇聚在一起,共同发动了足以吞噬整个鬼手城内城的灵术。 巨大的黑云在刹那间笼罩了鬼手城的上空,无数的冰凌从云中倾泻而下,穿透了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鬼手门精心布置的一切机关陷阱亦随之毁于一旦。破碎声,撞击声,倒塌声,呼救声,惨叫声,哭喊声,呻吟声,所有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就如地狱鸣曲一般骇人,却动摇不了那帮杀手冷酷的心。 冰雨渐息,他们从城墙上纵身跃下,踏着厚厚的碎冰飞速在冰枪冰剑所构成的冰林中穿行,寻找着残余的活口,给他们补上最后一刀。 很快,除了内城中央的天机阁和那些杀手之外,鬼手城中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丝温热的气息,血染的冰红已经覆盖了整个内城,在冰冷的月光下折射出血腥的凄华,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更显此处的悲惨。 为首的杀手抬眼看了看远处毫发无损的天机阁,目光阴沉地说道:“看来那里布下了抵抗灵术的强力结界,在远处用灵术直接攻击怕是无法奏效了。突进去,杀光里面所有人!” “是!” 纷飞的黑影全部聚集到天机阁前,随着首领一声令下,依次分批向天机阁发起了进攻。 碧水堂的杀手率先向入口慢慢探去,却惊异地发现竟然没有任何阻碍,顺利地进入了过道。 “放心,入口附近没有陷阱,可以进来了。”他们在周围排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便招呼剩余的人进来。其他人不疑有它,便随后都进入了入口,只是待最后一人踏入过道后,天机阁的入口立刻迅速地被机关封死,阻断了唯一的退路,让他们都来不及反应。 “这门和墙壁都是刚雷岩所造,再加上这过道狭窄难以展开大型的灵阵,看来是难以直接破开了。高,真高,想把我们困在里面再慢慢一个个杀掉吗?没这么简单!走!”杀手首领仔细勘探了一番,却发现难以从原路出去,既然如此就前进杀光所有人,打开机关自能逃脱。 一行人小心地警戒着四周,在狭窄而漫长的通道中缓慢前行。一声弦响,无数的利箭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射出,直奔他们而来。对在狭窄的过道中聚集着的一行人而言这真是难以躲避的致命威胁。 “制盾!” 随着命令下达众人飞快地用灵术造出了冰盾,暂时抵挡住了暴雨般的箭矢。只是还未等他们歇口气,耳畔便响起了冰的碎裂声和同伴的惨叫。 “附炎矢吗?所有渡劫阶以上的人上前挡住箭矢,其他人退后,别上去送死!”没想到鬼手门的暗器上竟然附上了火灵之气,灵力不足的人在数量如此庞大的附炎矢面前根本支持不住。 真元期和开灵期的高手暂时稳住了局势,只是这边箭雨还未停歇,一道道紫色的闪光霎时又将局势打乱。 “紫雷落!” 鬼手门的匠师早在设计机关时就考虑到会有人用盾挡住箭矢,便在通道中布下了紫雷落的咒阵,逼迫入侵者无法在原地抵挡箭雨的攻击。 入侵的杀手们无法,只得各自散开,手持武器打落飞至的箭矢,只是狭窄的空间,致密的箭雨,还有不时落下的紫雷都在妨碍着他们安然闪开,不断地有人了倒在了血泊中。 不知过了多久,储备的箭矢全部用尽,布下的咒阵也失去了效果,通道中才慢慢陷入沉寂。 “快看看伤亡了多少人。”那些真元期和开灵期的高手自是无事,只是他们的手下倒是折损不少。举目望去,满地尽是散落的箭矢,其中散布着不少尸体和重伤呻吟着的人。众人上前查看伤者的伤势,却发现以箭疮为中心,整个组织都已经开始腐烂,俨然已经回天乏术。 “腐骨散吗?”没想到箭矢不止附上了火炎,竟然还淬了腐骨散这种毒,“他们已经没救了,带着他们只会碍手碍脚,全都处理掉。” 未及伤者做出任何反抗,冰冷的刀锋无比迅速地掠过他们的喉咙,切断了他们的生机。 待手下统计完毕后,为首的那人喃喃念道:“刚才共折损了二十七人吗?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虽然不太好,不过是使用那东西的时候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刻满咒文的吊饰,将其放在清理出的空地上,在周围画着咒阵。 “堂主,你这是要召唤她吗?” “嗯。虽然掌门嘱咐我说这东西只能使用一次,尽量不要使用,但现在在无法自由行动的状态下为了减少伤亡也不能管那么多了。” 随着灵力的注入,吊饰和周围的刻纹发出了刺眼的红光,随后灵阵中冒出了无比炽热的火焰,令人难以接近一步。 “找我何事?”火焰中走出一名女子,长发飘飘,容貌艳丽,赤眸红衣,宛若一团无比炽烈的火焰,令人心惊却又难以移开视线。 “丹凰殿下,我等乃寒渊派弟子,今日奉掌门之命前来铲除鬼手门。而今我们所在乃天机阁之中,此处机关陷阱密布,我等亦因此有所损失,故希望丹凰殿下出手相助,为我们除去一路上的障碍,共同铲除鬼手门。” “你们可知我所给信物只能用一次?”丹凰红眸斜睨着眼前这些一身血腥的黑衣人,心中甚是不悦。她是答应过为寒渊派办一件事,却不想是此等残酷的灭门之事。 “丹凰殿下,我们清楚,今日务必请您出手相助。” 丹凰无奈,受人恩惠,纵是再不情愿,纵是心中对杀戮再有反感,自己以性命为誓许下的诺言还是必须兑现的。 红影一闪,众杀手眼前的女子解除了幻化,一只通身火红的凤凰跃然出现在眼前,燃烧着的凤翼轻轻扇动着,飘下无数轻盈的火羽,看似美丽,却片片充溢着纯粹的火灵之气,任何随意接触之人都会被焚为灰烬,迎面而来的灼热气息让人只觉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那信物只能用一次,你们确定要我做这件事吗?”丹凰又问了一遍,虽然希望渺茫,但她还是不想牵涉到这种事情里面去。 “拜托了,丹凰殿下。” 心底一声无言的叹息,丹凰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红炎,席卷了与通道相连的各个角落,将接触到的一切事物尽皆焚化在妖冶的红莲之中。这一场灼炙的烈焰肆虐,却是为了替人完成血腥的屠杀,想必凤主知道了必会责怪于她的吧?只不过千年前自己早已反出凤栖山,哪里还有资格让凤主去为自己担心,为自己的过错而责怪自己。 位于天机阁中心燕黎注视着所有机关陷阱的动向,却在刹那间目睹所有通往中心的通道口吐出了炽热的火舌,所有的机关陷阱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作用。 “怎么会……”燕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茫然的眼神中满是绝望。原本期望着依靠天机阁的机关陷阱除去八门十六派的杀手,没想到,短短一瞬间,数十年苦心营造的成果尽皆化为红炎中的一缕青烟消失殆尽,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情而冰冷的刀锋。 “燕门主,考虑得如何了?”那道淡然镇静的声音悠悠飘入燕黎的耳中。 燕黎不可思议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上官映雪和青鸾火凤不知何时已和一群人立于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你们何时进来的?”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发现他们,这一大群到底是怎么进入机关密布的天机阁的? “昨日机关尚未完全开启之时。”简单而明快的回答,“燕门主,你现在还不肯投入我们神华宫门下吗?你可知现在你们面临的对手的数量与实力如何?” “我……” 见燕黎仍是犹豫不决,上官映雪向火凤点头示意。火凤会意,面无表情地说道;“此时在天机阁中的杀手还有五十六名,其中开灵期两人,真元期十人,其余的皆为渡劫期,另外还有一名我和青鸾的故人。你觉得单凭仅有渡劫风阶修为的你和你手下那一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弟子能够胜过他们吗?” “我当然知道我们与寒渊派的人相斗只是蚍蜉撼树罢了,只是我们又能如何?”燕黎无奈地苦笑道,眼神中尽是苦涩与不甘,“面对江湖上最强大的门派,你们却说一个小小的神华宫能保我们满门平安,这又叫我如何相信?” 为使燕黎尽快下决定,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司空御上前问道:“燕门主,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眼前的男人自己根本素不相识,只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却是无比凛冽,除了无法捉摸的青鸾火凤之外,在场的人中就数他的灵气最为强大。 “我是司空御。” “千面魔君司空御?”燕黎不禁又是一阵错愕,在江湖消失多年的千面魔君竟然也成了神华宫的属下了?这个门派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连司空御这种已入开灵的高手都甘愿任其驱使? “没错,正是在下。燕门主,听在下一句劝,你们鬼手门专精灵器制作,根本不是寒渊派的对手。加入神华宫,在下可以保证宫主能保你一门平安无事,无须担心寒渊派的报复与追杀,希望你能为这些无辜的弟子考虑考虑。” 司空御的话击中了燕黎的软肋,他心中对弟子们的愧疚让他不由低下了头。 听闻神华宫的宫主只是个豆蔻少女,却没想到她所领导的神华宫之下就有如此多世人难以想象的帮手。传闻中的回春居和医仙白雾草,灵兽青鸾火凤,千面魔君司空御,不知这背后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所知的高手。 思忖一会,燕黎无奈地叹道:“好吧!我同意。” “很好,现在就请你和你门下的弟子随我们的人离开,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即可。” “不行!天机阁外还有没有进来的人!”燕黎激动地喊道。 “不用等了,现在除了这里的人外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火凤冷冷地说道,“快走,他们快来了,待会会被我们卷进去的,别碍手碍脚的!” “不行!我要……”燕黎还欲说什么,却被青鸾一掌劈晕。 “快把你们的门主架走,再留在这你们全都没命了!”青鸾转头向一旁的鬼手门弟子喊道。 被青鸾骇人的目光盯着,众弟子亦感觉到事情不妙,赶忙架着燕黎随神华宫的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35章 丹凰 青鸾收起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脸上是鲜少见到的凝重。只见她慢慢地走到火凤身边,抬头担忧地问道:“火凤,刚才那是丹凰姐姐没错吧?” “嗯。”火凤点头,一双灼眼死死地盯着那道气息出没的通道。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青鸾喃喃自语地念叨着,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落寞。 火凤难得温柔地揉了揉青鸾的头发,口气也是少见的轻柔,“不要多想,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丹凰的错,而是我自己自私的选择而已。千年前我们未能将彼此心底的心结好好解开,千年后再见,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 这一段千年之恋,不仅让丹凰负气离开了凤栖山,亦让青鸾至今依然难以接受自己,却没想到今日在机缘巧合下竟与杳无音信的丹凰再次相逢。如今为了伤心的丹凰,愧疚的青鸾,也为了自己千年无果的感情,该是给三人间错综交错的情感画上一个句号的时候了。 炽热的红炎渐渐退去,经过许久,通道内却依然残留着难以想象的高温。时间紧迫,他们无瑕在此继续耽搁下去,只得将全身的水灵之气集中在体表,飞速地在通道中穿行。 刚雷岩虽是坚固,但在纯净的红炎焚烧下亦是出现了斑斑龟裂,岩隙和裂缝中依然有红亮的火星闪动着。众杀手虽有灵气护身,但穿行在火炉一般的通道中仍有灼烧之感,遍体只觉大汗淋漓,难以透过气来。不过亦是多亏了丹凰那强大到难以言喻的灵火,通道中的机关陷阱全部被焚烧殆尽,因此他们也能放心地在其中飞速前进。 “这是……”突然出现的灵气让丹凰不禁心生怀疑。 见丹凰停下了脚步众人不禁奇怪地问道:“丹凰殿下,出什么事了?” 这突然被释放出来的灵气到底是何人所有?这两股灵气明显是被刻意压抑着的,微弱而飘渺,若非有高深的修为是绝对无法感觉得到的。而如今在一片平静中如此突兀地出现了这样经过刻意掩饰的灵气,怕是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有意发出信息要自己过去吧?而且发出这两股灵气的人修为必在归原之上!有意思,是在挑衅吗?无论对手是谁,先过去看看再说。 丹凰不理会寒渊派之人的疑问,再次化身为烈火凤凰,振翅向灵气的来源之处飞去,将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有了那两股灵气的指引错综复杂的通道对丹凰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很快,她就已经穿过了迷宫般的通道,来到了通道的出口。 不同于通道的昏暗,眼前是一片明亮开阔的空间,里面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机关装置,想来应该是鬼手城的机关中枢。只是鬼手城中的机关被寒渊派所毁,而天机阁中的机关亦被丹凰的红炎尽皆焚尽,此时那些机关装置早已停止了运行。 丹凰在其中盘旋飞舞着,很快就在一个机关装置后发现了灵气的来源。那里有一群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都静静地站在那里,而灵气,就是从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二人身上所发出来的。 “凤主……”视线触及那熟悉不已的红色身影,一声压抑千年的称呼不经意地脱口而出。丹凰本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当视线移到他的身侧时,她的心却深深地消沉了下去。他的身边依然是那个蓝色的身影,如影随形,从不分离,而她的手,被他的手握着,紧紧地,指间流溢着他的情意,是如此的刺眼。 一切都还如千年前自己离开凤栖山之时一样,他依然喜欢她,而自己的感情,依旧是无根的浮云,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千年已过,而自己心痛依旧,无人知晓,无人明白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在这一千年的日夜中是如何折磨着自己。数千年的等待只为换他对自己一片痴情的回眸,却不想,他的心为她闭锁了所有通往心底的通道,永远只为她开放, 遥想起数千年前的时光,那时的他身边还没有她,有的是自己和他的回忆;而千年后,自己却失去了留在他身边的勇气。如潮的过往悉数涌上心头,那数千年前虚幻的欢愉,亦还有这千年来的煎熬,杂糅成一行酸涩的液体涌出眼眶,却立刻被一身火羽上熊熊燃烧的红炎蒸发殆尽,无人看见,一如她那无果的爱情。 “丹凰,果真是你。千年未见,离开凤栖山后你过得可好?”当看到那熟悉的红炎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之时火凤心中亦是百感交集,纵是有千言万语亦难言明。只是内心纠结却让这无数的话语到达嘴边时仅仅化为了一句简单的问候。 过得可好?这句话还真是讽刺啊。倘若自己过得很好又怎会沦落到成为寒渊派的帮凶,又怎会在今日再次目睹她最不愿意看见的情景? 当时她负气离开凤栖山确实只是一时冲动,可是她倔犟,她骄傲,她不允许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回应还要受人践踏,所以冲动过后,冷静下来的她依旧选择了离开,等待着时间冲淡她的回忆。只是短短一千年似乎不足以抹去那数千年的刻骨铭心,睽违千年的问候,在瞬间便唤回了她极力要遗忘的记忆,让她心又将再次沉沦。 “我过得很好,无须凤主担心。”丹凰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毫不在乎,以掩饰她开始动摇的决心。她多想像数千年前那样向他泣诉自己在这一千年中所遭遇的种种痛苦,可是她不能,现在他的怀抱,不属于她,她不想在青鸾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她恨火凤的薄情,她恨青鸾的寡意,她恨上苍为何站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 她与他本是同源,六千年前的大战引发了世间灵气的空前扭曲,在那扭曲中,他和她诞生在同一个地方。此后他们共同创造了只属于自己的身体,一起寻找到了凤栖山这个安身之处。五千年来她一直在旁默默支持并看着他一点点将战后一片荒芜,鸟兽绝迹的凤栖山变成一个万物安生的桃源之所,并用自己无比强大的灵力守护着其不受外界侵袭。 她一直以为他对感情是相当淡漠的,所以她并不急着强行让他接受自己的感情,不就是等待,不就是守候,在无限的生命中又有何惧。于是她苦苦等了五千年,可是五千年的等候没有等来他的回眸,却等来了一只伤重逃至凤栖山的蓝色鸾鸟。那时的她没有想到,青鸾的到来,却是她五千年痴恋终结的开始。 千年前,群魔现世,祸乱人间,因此再次导致了灵气的大规模扭曲,只是与六千年前的扭曲无法相提并论而已。因此在此次扭曲中诞生的青鸾并不像她们那般自诞生以来就拥有强大的灵气,亦因为如此她才会受妖魔攻击而身受重伤,并在偶然中进入了凤栖山。 最初一向待人冷漠的火凤对青鸾并不在意,只是让丹凰好好照料她的伤势而已。对此丹凰并无反感,她并不讨厌这个天天跟在她身后叫着丹凰姐姐的有点笨拙的小女孩。 几年过去了,伤愈的青鸾因为无处可去便留在了凤栖山,渐渐地也跟火凤有了更多的接触,只是当丹凰察觉到不对之时已经为时已晚。冷漠的他,对她从最初的无视,到后来的不耐烦,再到宽容,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宠溺。 她把她当作妹妹一般照顾着,而她,却夺走了她期待数千年的爱情。盛怒之下她将青鸾单独约出,用尽了毕生最恶毒的语言去质问依旧年幼懵懂的她,却不想被路过的火凤听见,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争吵中火凤无意亲口透露了自己喜欢青鸾的感情,让丹凰的一腔痴情碎成一地晶莹的泪珠,伤心的她就此负气离去,这一去,便是千年。 “是吗?那你还愿意回到凤栖山吗?”精明的火凤自是看出了丹凰眼神的闪躲,他也不说破,只是静静地说出了丹凰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想回去吗?想,但是又不想。回去了便能天天看到他的身影,只是那里会有一个多余的身影而已。 丹凰还未来得及回答火凤的问题,便闻身后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快!他们应该就在前面了。” 火凤不悦地看着闯进来的那群人,心里已经起了杀机。这种时候还来搅局,看来他们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火凤那明显的杀意自然是瞒不住在场的高手。寒渊派的杀手警戒地看着眼前这个灵气并不出众的男子,不知为何他身上竟会发出如此强烈的杀意和压迫感。 “火凤殿下,您只要专心解决和丹凰殿下的事情即可,寒渊派的人就交给我们解决吧。”司空御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火凤的怒意,反正宫主的命令就是要除掉寒渊派的人,现在就让他去解决自己的私事,这边由他带来的人解决就够了。 “那可不行。”一颗硕大的火球在司空御眼前不远处炸裂,将地面烧蚀出一个大坑。 “丹凰,你……要和我为敌?”火凤不可思议地看着丹凰的举动。 “凤主,虽然我并不想这样,但是我既已承诺寒渊派为他们完成一件事,今日自然是不能让你们杀了他们。想要杀了他们,很简单,打败我即可。” 寒渊派的杀手听闻丹凰力保他们自是安心不少,眼前的这群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硬拼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是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何丹凰对那个男子如此敬畏,竟然还尊称他为“凤主”,他到底是…… 火凤还想说些什么,身旁的青鸾却挣脱了火凤的手,走上前去,抬头望着空中的丹凰说道:“丹凰姐姐,你真的要和我们为敌吗?火凤他今日亦是为了自己的承诺来到此地,你难道不能回到我们身边吗?” “回到你们身边?你们?说得真好啊!哈哈哈!”丹凰凄厉地笑着,身上的红炎随之愈加灼烈,“我在他身边守了五千年,而你,却用短短几年时间夺走了我的一切!回去?我回去了你能让凤主回到我身边吗?青鸾!我告诉你,我并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凤主的心而已!在我眼中,你永远是那只弱小,永远配不上凤主的鸾鸟而已!” “是吗?千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呢,丹凰姐姐。”青鸾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说道,似乎在回忆什么。许久,她重新睁开了眼睛,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可是,当年的小青鸾也是会长大的,为了不让火凤为难,今日就由我来当你的对手吧!我是不是依然那样弱小,你就亲眼看看吧,丹凰姐姐!”青鸾不再刻意压抑自己的灵气,在瞬间爆发的灵气让寒渊派的杀手皆是感到无比惊惧。 “这……”青鸾的灵气之强亦是出乎丹凰所料,短短一千年时间她就能与自己并驾齐驱吗?开什么玩笑! “连火雨!”无数火点从丹凰的身上剥离,化成许许多多的火球,像暴风雨般地向青鸾倾泻而来。 青鸾并不闪躲,任凭火球在身旁爆裂,化为炙热的红炎将自己吞没。 青鸾!听闻丹凰口中叫出的那个称呼寒渊派的杀手皆是异常惊讶。为何青鸾会出现这里?那么那个红衣男子就是火凤了,难怪丹凰会称他为凤主,只是没想到丹凰竟然会和他们有所交集。不过见青鸾如此简单就被丹凰的红炎吞没他们亦是稍稍松了口气,不然要对付两只如此强大的灵兽怕是力不从心。 红炎吞噬青鸾之后依旧熊熊燃烧着,丝毫看不见里面的青鸾是否安然。只是片刻后红炎却颜色突变,从各个方向吐出了苍蓝的火焰,一阵烈风卷起,早已被苍炎蚕食的红炎被猛然吹散,青鸾解除了幻化,恢复真身从中飞出。 青鸾飞至空中与丹凰对视,歉然道:“丹凰姐姐,对不起了!” “苍炎破!”苍翼灵气汇聚,随着青鸾的一声大喝,苍炎化为旋转的青色炎刃向丹凰飞去。 幽蓝的炎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而丹凰知道,在这美丽之下蕴藏着怎样的危险。丹凰急忙展翅欲飞离漫天炎刃的轨迹,只是漫天的炎刃旋转着,飞舞着,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阵势,而丹凰也因为这阵势而有一时的失神,这时一道炎刃擦过她飘舞的尾羽,上面的红炎居然瞬间被苍炎打散,露出绚丽的尾羽。 丹凰惊讶地回头看去,却见擦身而过的炎刃直直地击中了身后的岩壁,直接将厚实的岩壁烧蚀成火红的岩浆,缓缓滴落,失去了支撑的顶壁因此坍塌了不少,细碎的石块倏倏地往下落下,露出了黎明前漆黑的天幕。 炎刃的威力,以及尾羽上消失的红炎,惊醒了丹凰轻敌的心理。千年历练,没想到当年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叫着丹凰姐姐的小丫头如今已臻至如此境界,若是继续这般大意下去说不准真会被她所打败。 第36章 回山 青鸾不再刻意压抑自己的灵气,在瞬间爆发的灵气让寒渊派的杀手皆是感到无比惊惧。 “这……”青鸾的灵气之强亦是出乎丹凰所料,短短一千年时间她就能与自己并驾齐驱吗?开什么玩笑! “连火雨!”无数火点从丹凰的身上剥离,化成许许多多的火球,像暴风雨般地向青鸾倾泻而来。 青鸾并不闪躲,任凭火球在身旁爆裂,化为炙热的红炎将自己吞没。 青鸾!听闻丹凰口中叫出的那个称呼寒渊派的杀手皆是异常惊讶。为何青鸾会出现这里?那么那个红衣男子就是火凤了,难怪丹凰会称他为凤主,只是没想到丹凰竟然会和他们有所交集。不过见青鸾如此简单就被丹凰的红炎吞没他们亦是稍稍松了口气,不然要对付两只如此强大的灵兽怕是力不从心。 红炎吞噬青鸾之后依旧熊熊燃烧着,丝毫看不见里面的青鸾是否安然。只是片刻后红炎却颜色突变,从各个方向吐出了苍蓝的火焰,一阵烈风卷起,早已被苍炎蚕食的红炎被猛然吹散,青鸾解除了幻化,恢复真身从中飞出。 青鸾飞至空中与丹凰对视,歉然道:“丹凰姐姐,对不起了!” “苍炎破!”苍翼灵气汇聚,随着青鸾的一声大喝,苍炎化为旋转的青色炎刃向丹凰飞去。 幽蓝的炎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而丹凰知道,在这美丽之下蕴藏着怎样的危险。丹凰急忙展翅欲飞离漫天炎刃的轨迹,只是漫天的炎刃旋转着,飞舞着,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阵势,而丹凰也因为这阵势而有一时的失神,这时一道炎刃擦过她飘舞的尾羽,上面的红炎居然瞬间被苍炎打散,露出绚丽的尾羽。 丹凰惊讶地回头看去,却见擦身而过的炎刃直直地击中了身后的岩壁,直接将厚实的岩壁烧蚀成火红的岩浆,缓缓滴落,失去了支撑的顶壁因此坍塌了不少,细碎的石块倏倏地往下落下,露出了黎明前漆黑的天幕。 炎刃的威力,以及尾羽上消失的红炎,惊醒了丹凰轻敌的心理。千年历练,没想到当年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叫着丹凰姐姐的小丫头如今已臻至如此境界,若是继续这般大意下去说不准真会被她所打败。 决心已下,丹凰眯起眼睛,开始提起多年未曾认真的斗志。随着丹凰斗志的提起,她身上的红炎更加妖冶,更加透亮,隐隐显现出五彩的凤羽 至于寒渊派那帮人,丹凰早已无暇顾及,一旦自己战败,他们依然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是生是死就看他们造化如何了。 丹凰也不再保留实力,四散的火灵之气生生将从坍塌的顶壁中吹入的寒风炙烤成灼热的热流,机关室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了许多,似乎比刚才通道中的温度更加难耐。 “凤火焚天!” 炙热的火灵之中五彩的凤羽四处飘散,只要有人轻轻碰触就会立刻引发连锁的爆炸。还未反应过来的青鸾不幸引发了其中的一片,立时红炎漫天飞舞,尘埃飘零。待到青鸾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只能用苍炎护住自己,被爆炸的冲击波吹出许远。等到尘埃落尽,机关室所在之地早已化为一片火海。 地面早已被高温熔化为一片岩浆,橘红色的岩浆之中时不时冒着泡泡,而周边落下的建筑残骸砸进岩浆里溅出一片片赤红的火焰,炙热的空气与外界发生强烈的对流引发了声势浩大的火龙卷,空气中弥漫着星星点点的火花。 纵使天机阁防御灵术的结界十分强大,但是在内部强大灵术的对撞之后早已崩塌殆尽。神华宫的人因有火凤的保护并无大碍,但寒渊派的杀手就凄惨无比。早在青鸾发动灵术后,其旋转的炎刃就令人疲于应付,而丹凰的大范围灵术更是雪上加霜。被炎刃扫中的人在火焰中一分两段而后化为飞灰,被爆炸波及的人则是连骨灰都不剩,及时御风离开地面的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有人被火龙卷卷入,在红炎中化为一缕黑烟消散无踪。 在最初的失控后,所有的火龙卷与火球尽皆向青鸾袭去,几乎没有留下任何闪躲的空隙。 “青鸾!集中突破!”火凤见情势不妙忙大声喊道,纵然青鸾经过千年历练,她的战斗经验相比丹凰还是太过缺乏,如果直接被这种程度的火炎击中,即使是灵兽之体亦会受到重创。 火凤的提醒让青鸾灵机一闪,她褪去了覆盖全身的苍炎,露出了底下如冰玉般湛蓝透亮的羽毛。羽翼轻摇,纯净的苍炎汇集在青鸾身前,随她以难以想象的高速飞出,破开了包围四周的炎柱。 “什么!”丹凰见青鸾安然无恙地从密如天网的攻击中脱身自是又惊又怒,却见她冲出重围仍未减速,径直向自己冲来,身前的苍炎因为刚刚的对冲而黯淡了下来。 “愚蠢之极!同样的方法不可能成功第二次的!”丹凰不屑地看着鲁莽向自己冲来的青鸾,就连另一边的火凤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丹凰双翼一挥,两道巨大的炎墙从底下的熔岩中陡然出现,挡在了青鸾和她之间。既然这么喜欢横冲直撞,那就在红炎中被烧成灰烬吧! 上官映雪在一旁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燃烧的大地,火红的天空,四处飞舞的火焰,在刹那间被熔岩烧蚀,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的尸体,一切都如梦魇般可怕。原来小姐一直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吗?她终于明白为何大小姐在无人之时看着小姐的眼神会那么悲伤了,就如现在自己看着青鸾投身火海而自己却只能在火凤的保护下一旁看着一般,那是一种无助的悲哀。 转瞬,青鸾的身影就已来到炎墙之前,却见那看似已经软弱无力的火焰在即将撞上炎墙之时爆发出了无比强大的热浪,爆射而出的苍炎如同燃烧的苍天之剑一般,带着震耳的破空声将火红的炎墙穿透,瞬间将远处的荒山削去了大半。 “原来如此!欺敌之策吗?”火凤看着青鸾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傻乎乎的丫头竟然还会故意示弱来麻痹丹凰。 “唔!”闪避不及的丹凰一声吃痛的闷哼,右翼被青鸾爆发出的苍炎之刃所穿透。青鸾趁势直击而上,青色的火球四处乱飞,而丹凰亦是散发出红色的火箭将火球击破,然而随着时间的消逝,丹凰的右翼终是支撑不住,失力坠入熔岩之中。 “丹凰姐姐!你没事吧?”青鸾并无意伤害丹凰,见她受伤落入熔岩中忙化为人形悬于附近寻找着丹凰的身影。 “太天真了!” 一发巨大的炎弹突然从岩浆中射出,无情地将无心战斗的青鸾轰飞至空中,腥腻的血气上涌,一口温热的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在一片红光中弥漫成不显眼的血雾。虽然丹凰已受重伤,使用的灵术并不算强力,只是青鸾一心担心丹凰的伤势,不仅解除了护体的苍炎,甚至解除了自己的真身,夹杂着熔岩的炎弹对她而言亦是巨大的伤害。 “青鸾,你还是太天真了。”丹凰晃悠悠地从熔岩中站起,凄凉地看着眼前的火凤一脸担心地抱着昏迷的青鸾,受伤的右臂上涔涔的血流不断地滴落着,虽然痛,却被心里的酸楚麻痹而失去了感觉。 “丹凰,你知道我为何会喜欢青鸾吗?”火凤轻轻地抱着青鸾,抬头认真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对她的感情与我何干!”丹凰捂着伤口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火凤似乎对丹凰的反应并不惊讶,淡淡的口吻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往事一般,尽管那里面满是酸涩:“你知道吗?在你离开的这千年中,除了此次为了履行和某个人的约定离开凤栖山外,我和青鸾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什么!” “是真的,这丫头就是单纯得要命,让我没办法不去管她。”火凤无奈地苦笑道,“当年你盛怒下指责她修为低微却又夺人所爱,却让她在这千年中无法接受我的感情。这一千年里她一直把自己禁闭在毒火窟中修炼,每次我想见她的时候只能隔着洞门与她说几句话而已,这样的千年,让我觉得无比漫长。” 丹凰不语。火凤的话勾起了那些被她早已尘封的记忆,那个天真笑着的小丫头,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那个做事笨拙的小丫头,那个天天叫着丹凰姐姐的小丫头。如今的自己已不是她记忆中的丹凰姐姐,而她却依然天真,依然傻得让人无语。 火凤低头抚摸着青鸾的秀发继续说道;“她对你心存愧疚,所以她一直在努力修炼,期待着有一日你回到凤栖山能承认她的努力,承认她的成长,承认她可以接受我的感情的时刻,只是这一刻,一直没有到来而已。” “她,还是和那时一样傻,哪有什么成长。”丹凰沉默许久,思来想去还是吐出了心中的想法。 “嗯,很傻,傻得让我无法不去在意她,傻得让我不禁想去逗弄她,傻得让我情愿用尽所有的时间守护在她身边。” “你这是又一次在拒绝我的感情吗?” “或许是吧,我想我对青鸾的感情怕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你也还是老样子啊,直白得让人火大。”丹凰狠狠地在火凤的胸口砸了一拳。 力道并不轻,但火凤默默地接下了她的拳头,尴尬地笑笑:“青鸾曾经骂我是块腐朽的臭木头,也许正如她所言,我只会招人讨厌吧。” “那么喜欢上一块臭木头的我不就成了一只臭虫了?” “不,你只是一只迷途的凤凰而已,朽木并不适合你,你应该去寻找你的梧桐。”火凤顿了顿,“丹凰,回凤栖山吧,或许那不是你永远的归属,但至少是你目前的家,我想青鸾醒来后应该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吧?” 丹凰抬眼看了看昏迷的青鸾,那张已经成熟的脸依旧那么天真,只是其中总有一份哀愁与之相伴,她,依旧是个孩子。 “好吧,只是我不一定会留在那里。还有,我想目前我还是比较喜欢朽木的,我还没放弃,凤主。” 丹凰展眉对火凤嫣然一笑,那失踪千年的笑容…… 一笑忘千年?爱恨两茫茫。 延续六千的爱恋,自己是否能够放下?不能。只是看到火凤的眼神,她也明白,他的爱亦如自己,情根深种,难以自拔,而青鸾,夹在中间,难以抉择。此番回到凤栖山,她不知道是否能够让自己死心抑或让火凤回心转意,但是她累了,千年的漂泊和争斗让她厌倦了一切,归家,便是她的心愿。 火凤见丹凰答应回凤栖山自是欣慰不已,只是答应许清懿的事情还未完成,他还不能回去。 “丹凰,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住你,不过今日寒渊派之人我不能放过,此事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为了防止六千年前的混沌再次降临,我必须这么做,对不起了。” “六千年前?到底出什么事了?”丹凰听火凤提及六千年前的大战便明白此事背后大有内幕,只是如今世间遍布诛神决,怎么可能旧事重现呢? “此事说来话长,待回到凤栖山我再详细告诉你,你先帮我照顾好青鸾,带着她和神华宫的人一起离开这里,我很快就解决这里的事。” 丹凰察觉到火凤身上那一如千年前冷冽的杀气便知他已是决意如此,不可能回头的,只能无奈地从他手中接过昏迷的青鸾,用左肩架着她在熔岩上艰难地移动着。 “青鸾!青鸾!”丹凰刚把青鸾送到没有岩浆覆盖的区域,上官映雪便急忙地上前查看青鸾的伤势。虽然有部分是由于青鸾乃许清懿之友,和她一起出来却受了重伤,她自是难以向自家小姐交待,但更多的是因为青鸾的天真开朗,与兮儿甚是相仿,自己与她之间倒也产生了挺深的友谊。 没想到这个单纯的小丫头倒也挺招人喜欢,受了伤还会有火凤之外的人在乎她。看着焦急地检查着青鸾的伤势的上官映雪丹凰心中不由心生感慨,或许是由于火凤之事她一直没有好好正视过这个小丫头吧。 第37章 焚尽 “放心吧,我们灵兽的身体与你们人类大不相同,与自然同化,在我创造的这片充满火灵之气的空间中她很快就会复原的。” 果不其然,青鸾很快便从昏迷中醒来,看到丹凰受伤的右手不禁又是一阵愧疚,连声音都略微有些哭腔:“丹凰姐姐,我……我……” “傻丫头,别说了,这点小伤一会就痊愈了,不必担心。” 从丹凰口中听到那无比怀念的称呼青鸾本是感动不已,却在见到火凤传递过来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焦急,“星语,快带上你们的人离开,火凤他要使用红莲地狱了!” 虽然不知道青鸾口中的红莲地狱到底为何,不过看青鸾的语气如此急迫她也能猜到这东西的危险性到底几何。 “撤!马上离开这里!”上官映雪向司空御示意道,便下令让所有人尽快撤离。 眼见神华宫的人悉数急匆匆地离开了早已崩塌殆尽的天机阁向远处而去,寒渊派的杀手自是明白此时已是大祸临头。奈何一身杀气的火凤死死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人敢擅动一步,必将会遭受烈火焚身的痛苦。逃是死,不逃亦是死,纠结再三,寒渊派的人最终还是下了决定,逃!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余下的二三十人互相用眼神示意,一眨眼,所有人立刻同时向不同的方向遁逃而去,任火凤本事通天,他也不可能同时追上来,成败,生死,就看自己运气几何了! 火凤冷眼看着四散的人影,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声音阴冷得如同亡命之音,“愚蠢的人类,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出我的掌心吗?” 阴冷的笑声还未消散,火凤解除了自身的幻化,将压抑着的灵气完全爆发出来,激荡的炎波瞬间就把天机阁的残垣断壁化为齑粉,那强大的波动甚至连逃至鬼手城外与燕黎他们汇合的神华宫一行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这天差地别的力量。 “炎羽!阵列!” 凤翔九天,灼烈的赤炎之光将天际照耀得如烈焰焚空,血染般的明亮通红。无数由灵气幻化而成炎羽似剑如锋,在飞速的转动中环绕成华丽的焰轮,翩飞着死亡之舞。 “爆炎!死境!” 随着火凤的灵气流动,飞舞的炎羽四散而去,飞快地越过寒渊派众人的头顶,在鬼手城各处点燃了熊熊烈焰。寒渊派的杀手尽皆疲于亡命,根本无暇去留意那些炎羽的去向,只当那是火凤同时攻击时的失手而已。只是他们如果留意看看脚下那明亮的火光,就会发现那些炎羽在鬼手城中燃起了一个巨大的灵阵! 一切,为时已晚。 “红莲地狱!”巨大的赤炎从火凤身上分离,化为一只熊熊燃烧的烈焰之鸟,笔直地望灵阵中心而去。凤落炎起红莲生,魂离魄消地狱景,红莲之火绽放之时,地狱的门扉就已开启! 燃烧的火鸟落入了炙热的熔岩中消熔了身影,四溢的火灵之气引爆了早已布下的火种,赤色的爆炎席卷了整个鬼手城,无数跃动的火舌在赤红中飞舞,引燃它们所接触到的一切,崩裂的大地喷涌出了冲天的烈焰,烧蚀了轻柔的浮云,皓月星辰,在这一刻,亦得为这火红的世界战栗,黯淡了自己的光芒。这里是赤红血色的主宰,是火焰狂欢的世界,亦是万物生灵止步的地狱。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救命啊!救命啊!放过我吧!” “可恶!可恶!该死啊!” …… 寒渊派的杀手绝望地逃亡着,嘶吼着,惨叫着,亦如他们残杀鬼手城之人那时一般,只是这声音,更悦耳,更动听,更像是地狱的哀鸣。他们无处可躲,无处可避,鬼手城早已成为一片火海,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比灼热的赤炎爬上自己的身体,烧遍每一寸肌肤,为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他们尽力地想要汇聚水灵之气来保护自己的身体,只是在这片无尽的炎海中,又有多少水灵之气能够残留? 一切仅仅是徒劳而已。那微不足道的抵抗根本阻止不了无情的赤炎,衣服,头发,皮肤,一切都在火焰中一点一点被吞噬,一点一点地为他们带来噬心之痛。他们疯狂抓着早已灼伤的身体,撕裂了焦黑的皮肤,流出的鲜血很快就在烈焰中蒸腾,只留下一道道狰狞干枯的血痕。很快,他们再也无力用灵力支撑悬于空中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沉闷的响声中似乎混杂着骨骼碎裂的声音。 不想死!不想死!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仅存的意识,用几乎被烧透的手指抠着灼热的地面,一点点地向外面爬着,细碎的肉屑不断从指尖剥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干涸的血迹。尽管万分拼命,但踏入地狱之人怎有可能轻易离开?油尽灯枯终有时,无尽的挣扎,扭曲的身体,痛苦的呻吟,最终还是被红莲覆盖,焚尽一身血腥。 火凤冷冷地看了一眼陷入火海的鬼手城,挥动凤翼向青鸾他们飞去,斑斓绚丽怒放的的凤镜在空中划出一道七彩的流光,异常绮丽,亦如那怒放的红莲。 “火凤,为何你要手下留情?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在瞬间把他们尽皆烧尽的吧?”丹凰见火凤解除真身翩然落下,又想起之前他对他们的冷然,不由对其行为感到不解。 “没什么,就是想让他们尝尝死亡接近时的那种无助与痛苦而已,就如他们杀光鬼手城里的人那时一样。” 看着眼前烈焰冲天的鬼手城,醒来的燕黎差点又陷入昏厥,数代人的心血,几百年的拼搏,都在这一片火海中化为乌有,让他以后九泉之下如何去面对鬼手门的先代们! 上官映雪看出了燕黎情绪的异常,便开口安慰道:“燕门主,无须伤心,鬼手城今日必须消失才能保得你们一门平安。倘若今日火凤只是杀了寒渊派的杀手,寒渊派必定会有新一轮的追杀,你觉得你们还能安心地住在这里吗?” “可是……”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鬼手门数百年基业毁于他手怎能叫他不痛心! “燕门主,一个组织的灵魂,在于构成它的人,而不在于它身处何处。人散魂灭,人才是灵魂所在,城没了可以重建,但人没了,是怎么也挽回不了的。”上官映雪看向火海中的鬼手城,那里,在今夜埋葬了多少的灵魂。 人……是吗? 回首看着身旁的弟子,虽然皆是一脸倦容,但他们确实还活着,还在自己身旁,燕黎心中似有一口郁结的闷气消散而去。 “姑娘所言如醍醐灌顶,燕某惭愧,枉比姑娘早生了几十年。”燕黎抱拳叹道,没想到如此少女便有这般豁达的见解,实属不易。 “燕门主谬赞了,此话乃是我家小姐之言,我只不过是拿出来卖弄而已,实不敢当。”上官映雪谦虚一笑摆摆手说道。 “是吗?看来顾宫主必是个绝世佳人啊。”燕黎对传闻中那位年仅豆蔻的神华宫宫主越发感兴趣了。 “呵呵,有机会你会见到小姐的。”上官映雪掩嘴笑笑,并不回答。 一直在一旁注视着四周的司空御突然纵身离去,仰天笑道:“火凤殿下,你的想法虽好,不过好像有漏网之鱼逃出来了,待我前去会会他,也不枉我特意从京城赶来这种不毛之地一趟。” 见司空御匆忙离去上官映雪担心他一人前往会出什么意外,忙凌风追着他的背影一起离去。 “丹凰姐姐,你怎会与寒渊派的人有牵连呢?”一时无事,恢复大半的青鸾便憋不住心中的疑问了。 “这个是因为我曾被寒渊派的掌门救过,作为回报,答应为他们完成一件事情,只是没想到和你们遇上了。” “被救?怎么回事?” “嗯。大约在三年前我在群荒山遭遇妖魔围攻而受伤,被刚好路过的寒渊派掌门和长老所救,为了报恩我给予他们一件信物,以那为凭可以让我为其完成一件事。”丹凰解释道。 “妖魔?丹凰姐姐,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妖魔所伤?”青鸾还是有些不解,而一旁的火凤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因为那些妖魔,很特殊。”丹凰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一般的妖魔都是依靠本能行动无意识的存在,但我遇到的妖魔,却是有着自己的意识,甚至,里面还有更为特殊的存在。” “你的红炎无法完全净化的存在对吧?”这时,火凤突然发话了 “你怎么会知道?”丹凰听到火凤的话之后感到无比错愕。 “你说是不是即可。” “没错,其中有些妖魔被红炎焚烧后却还剩下了一些奇怪的组织,并且会转移到其他妖魔身上,使他们变得更为强大,这也是我为何会受伤的原因。后来还是寒渊派的人布下了结界我才逃了出来。” “三年前,凤栖山也遭到了和你所见差不多的妖魔的入侵,只是他们没有自己的意识。看来妖魔的出现不是偶然,这件事得让他们回去后汇报给清懿知道。”火凤沉吟道,看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棘手了,清懿必须得加快她的计划了。 另一边。 司空御凌风而行,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那里,有一人正拄着剑向远离鬼手城的方向蹒跚而行。 没想到真有人从那漫天的红莲之火中逃了出来,想必是应该是领头的那名开灵期高手吧。有意思,今日的乐子都让火凤一把火给烧没了,虽然受伤的他有点不够格,不过至少还是可以过过手瘾的。 虽说受了重伤,但他毕竟已到开灵之境,司空御那毫不掩饰的灵气与杀意还是无法瞒过他的感知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从那地狱一般的火海中死里逃生,在这里又遇上了如此强大的追兵,看来今日自己必要命丧于此了。不过,即使是死,能多拉一个人下手也是好的! “冰狼破!” 转身突然拔剑,一道犀利的剑气携裹着寒流向司空御奔袭而来,诡异而奇谲的轨迹正如其名,宛如荒野孤狼般犀利多变,准确无误地瞄准猎物的性命。 司空御见此只是微微一笑,口中喃喃自语道:“哦,凄狼剑冷雨狼啊,剑招是不错,的确是不好闪避,只不过,缺少强大灵气支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司空御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一对双剑,剑身一赤一紫,各长一尺有余,在手中掂量一番,待到冰狼流杀至眼前,右手持赤剑一挥,清澈的红炎席卷了冰流,只余下滚滚热汽。 “喔!宫主特意为我打造的赤炎锋和紫雷刃还真不错,不好好干活可不行呢。”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灿烂笑容的男人冷雨狼只觉遍体生寒,尽力挥出那剑后身上灼伤的皮肤更是开裂不少,渗出不少血迹。这男人,很危险!冷雨狼的直觉在提醒着他。他那眼神,简直就是玩弄猎物的猫,以他一剑轻松挡下冰狼破的实力看来,即使自己毫发无损也未必能保证百分百胜过他,何况而今自己更是身负重伤,生还的希望何其渺茫。 “怎么?没法出招了?那就换我上了!”司空御见冷雨狼纹丝不动,双手各持一剑飞速上逼,只一挥,轰鸣的紫雷混入了赤红的炎刃中,将整个地面划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径直向冷雨狼斩去。 “混账!看不起我吗!”冷雨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见那威力无比强大的炎刃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将不远处的荒丘劈成两半,燃起了熊熊烈火。冷雨狼料定司空御不过是想戏弄自己而已,不会一击就将自己斩杀,虽然被人轻视很不爽,但也许对方这点可以利用。 “风舞雪。”冷雨狼手中灵气一指,一道旋风卷起了漫天烟尘,四周陷入了一片迷茫,只能见得周遭隐隐的火光。 “冰牙突刺!”冷雨狼隐入沙尘,在他的操纵下无数的冰凌从四面八方向司空御袭来,不留下一丝空隙。 由于视线被风沙所迷,司空御只得凭直觉在一片飞沙中躲避锋利的冰凌。只是这种方法注定难以持久,很快司空御的衣服便被冰凌划出了数道硕大的口子,模样甚是狼狈。 “哈哈哈!你因强大而自负,今日也必将为你的自负而付出代价!”冷雨狼得意地大笑着,笑声消散在呼啸的风暴中听着似有些狰狞。 司空御冷冷一笑,将手中的紫雷刃信手往身后一射,使其牢牢插在地上。司空御意念一动,紫雷刃中放射出无比强大的紫雷,在旋风中疯狂的肆虐着。 “啊!”冷雨狼被脚边的紫雷刃所放射出的雷电所击,强大的电流瞬间穿透了他的全身,剧烈的麻痹感和之前的灼伤所带来的疼痛让倒地再也无法起身。 司空御悠悠走到冷雨狼身侧,从地上拔起紫雷刃,用冰冷的剑背拍打着他的脸,不屑地说道:“跳梁小丑!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纯属今日我心情不错,想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而已,不过,太让我失望了!” “啊!” 司空御手起一剑,将冷雨狼持剑的右臂齐根斩去,并用赤炎锋的赤炎将伤口灼烧,让其不会因为失血而死去,却又不无时无刻忍受着断臂的痛苦。 “怎样?”司空御此时的语气冰冷得都快结冰了,“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择吧。一,我用尽各种办法把你折磨得半死再扔到荒漠中让野兽啃食。二,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放你一条生路。” “你想知道什么?”冷雨狼看着司空御无情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只能无奈地接受他的条件。 “八门十六派是不是与阳霓国有勾结?” “这……” 司空御不耐,举剑刺入冷雨狼的手掌,阴寒地笑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很没有耐心。你要记住,你们的动向我们神华宫了如指掌,现在,我只不过是验证我们得到的消息的真实性而已,你清楚了吗?如果你敢随意捏造的话,我保证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是……是……”剧烈的疼痛让冷雨狼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我们确实……确实与阳霓国的叛乱分子有往来。” “那朝廷中与这件事有关的官员是谁?” “兵部侍郎杜恺,礼部尚书司乐,以及……以及大理寺寺丞李茹。” “那之前西北的叛乱是不是也是你们策划的?” “不,那只是当地的镇守将军叛变而已,我们只不过对其给予了部分援助而已。” …… 确认从冷雨狼口中已经得不到什么消息之后司空御才将其放开,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滚吧,看你回去爱如何报告就如何报告吧!不过我相信你们掌门的脸色会很好看的。” 冷雨狼费力地用仅存的左手撑起遍体鳞伤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向隐雾山的方向走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第38章 彩依轩 寒音声响,数片雷玉扇叶穿过了冷雨狼的喉咙,结束了他未竟的复仇之梦。 “为何要放他走?”上官映雪收回雷玉扇,抬眸冷冷地问道。 “那你又为何要杀他?”司空御并不回答,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问道。 “自然是完成小姐的命令。” “不不,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宫主的想法。”司空御摇摇头说道,“宫主命我假扮燕黎故意让冷离渊起疑,截杀报信之人却又留下一路,然后借机吞并鬼手门,再杀掉寒渊派的杀手,为的就是要让寒渊派和冷氏知道,他们的行动她了如指掌。婚礼在即,这是一种警告,让冷氏不敢轻举妄动,留下一个人亲口回去报信效果更是显着。” 看着上官映雪一脸不解的样子司空御无奈地叹道:“算了,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并没有违背承诺。而且冷氏那一帮老狐狸应该能想到此事是我们策划的吧?真搞不懂宫主为何这么宠信你们这群天真的小鬼。” “我才搞不懂小姐为何这么相信你这种阴阳怪气,性格诡异的人呢!”上官映雪不服气地顶道。 “哈哈哈,那是因为我值得她相信啊。”司空御夸张地笑着。 “白痴,走啦!青鸾火凤他们还在等我们呢!”上官映雪气鼓鼓地白了司空御一眼,扭头便走。 这丫头生起气来还挺可爱的嘛,司空御心里偷偷想道。如果不是要帮助宫主完成那个惊人的计划,或许自己也可以好好地去喜欢一个女孩吧? 虽然,这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对他,亦是对其他所有参与到这个计划核心中的人。世界,真是如此的现实与残酷,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背负起了如此沉重的责任,并在有意无意中将无数的人,卷入了这个黑暗得几乎没有未来的明天…… “是吗?青鸾火凤回凤栖山了啊。”听完上官映雪对近几日行动的汇报后许清懿喃喃念道。 未曾想这次计划中竟然会出现丹凰这意料之外的凤鸟,此时青鸾火凤为了解决他们之间的夙怨回到了凤栖山,那么自己今后的某些计划势必得做出调整,否则缺少了青鸾火凤这一大助力定会有不少风险的。 “我知道了,你带人去把兮儿和叶雨找回来。”兮儿和叶雨真可谓是胆大包天,虽然自己确是命令他们出去好好玩几日不许归府,可是没想到十来日过去了他们竟然敢给自己玩失踪! “是,小姐。”上官映雪领命退下,不禁为轩辕兮儿和叶雨摇了摇头,虽然他们在外游玩增进感情是好,可是惹怒了小姐怕是有苦头吃了。 “我戳!”一双白皙的小手不知死活地戳上了许清懿的脸。 “干什么!”许清懿扭头怒视恶作剧完后还一脸笑嘻嘻的某人。 “清懿,别生气嘛。本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一脸怒容怎么配得上这气质呢?来,笑一个。”上官韬不知死活地逗弄着许清懿。 “你!”许清懿恨不得一掌把上官韬拍成白痴,不过那是自己的身体,要忍耐,忍耐,忍耐……忍不住了! “哎呦!”随着上官韬一声惨叫,许清懿的手飞上了他的脸颊,用力地拧着。 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不过痛的是他,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刚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 “噗嗤!”一旁的刘之毓忍不住偷偷笑开了,上官韬这小子果然聪明,仗着清懿不会对自己的身体下重手,这几日没少逗弄清懿。不过这样也好,希望他能多少驱散清懿心底的阴影。 许久,上官韬捂着发红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道:“清懿,你还在生气吗?” “废话!”许清懿头也不回地回了他一句。 “别这样嘛,我只是希望你开心点而已嘛。”上官韬以近乎撒娇的口吻说着,“你不是希望叶雨能正视他心底的感情吗?那他们两个同游忘返不是遂了你的心意嘛,何必为此动怒呢?” “上官韬!我气的是你!别用我的声音发出那种软绵绵的恶心腔调!”许清懿已经接近暴走边缘了。 “清懿,不可以这么凶的,下人看见了会以为是你在被我训呢!你希望给他们留下这种印象吗?”长时间接触后上官韬发现和许清懿相处不能用以前那种谦逊的态度,那样只会被她的冷淡牵着走而已。仔细一想她也只是个方过豆蔻的小丫头,或许在谋略方面她确实冷静得让人难以想象,不过在生活方面她的情绪还是很容易被影响的,不知为何就是喜欢看她被逗弄后生气的模样。他相信那并不是真正的愤怒,只会是一种压力的宣泄,所以即使牺牲形象他也希望她能开心,哪怕只有一点。 “哦?也对。要训也是我训你才对。”上官韬的话反倒让许清懿冷静下来了,只见她阴冷地一笑,狡黠的眼神飘上了上官韬的脸,“来而不往非礼也,近日你如此放肆,我若不还礼似乎说不过去呢!” “清懿,你想做什么?”上官韬见到许清懿那抹冷笑不由汗毛倒竖,忙警觉地问道。他不怕她生气,不怕她动手,唯一怕的就是她的冷笑,那是他,即将倒霉的信号。 许清懿摆摆手,一脸平静地说出了让上官韬差点昏倒的话,“没什么,就是想在身体意识换回来那天给你下一点我研制的新毒看看毒性如何而已。” 看着许清懿居然用一脸无辜的样子讲出如此恐怖的事情,上官韬心中真是叫苦不迭。开玩笑,以她对各种毒药和巫蛊的了解,还有自己见过的那赤炎露和冷霜露,她研制出的新毒药能是什么好东西吗?只怕有命吃下去没命吐出来吧! “清懿,我想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实验动物的,没必要牺牲我的身体吧?这可是谋杀亲夫啊!”完了,习惯之后连这种时候都不忘逗弄她。 “呵呵呵,韬韬,看来你很期待我的毒药啊。”许清懿的笑声更加低沉了。不妙,暴风雨的前兆! “不不不!清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上官韬心里泪流满面,看来逗弄清懿真是一门技术活,自己还需多加钻研,否则过度了就是引火烧身啊。 “不行!你……”许清懿还欲说些什么,余光中却看到十来日不见的轩辕兮儿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轩辕兮儿一回来就见许清懿和上官韬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心里自是暗暗感觉奇怪,自己才多久没回来,怎么他们就进展到如此地步了? 许清懿顾不上和上官韬胡闹,抬眉冷冷地问道:“兮儿,看来你玩得挺开心啊?都敢无视我的存在这么久都不回来?” 听闻旅途的话语轩辕兮儿的神情瞬间趋于黯淡,闷闷地回答道:“对不起,小姐,今后兮儿会注意的。” 许清懿本就不是真的生气,见轩辕兮儿神色有异她也无暇再去责怪于她,忙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你和叶雨之间又发生何事了?我不是让他陪着你在京城游玩的吗?” “嗯……一开始是这样啦……”轩辕兮儿郁闷地用脚在地上画着圈圈,“不过我知道,他在躲我……所以出去当日在街上遇到冷月欣后他就以跟踪为由……一直到今天……” 轩辕兮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让许清懿心头的怒意更盛。 “那个榆木脑袋!冷月欣有什么好跟踪的!” “小姐,不要紧的,叶雨他需要时间,请你不要责怪他。”看叶雨可能要受到波及轩辕兮儿忙挤出笑容来掩饰内心的失落。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许清懿对他们之间的事也甚是头疼,能让兮儿这单纯的丫头露出这种神情的也只有这个不开窍的木头了,“那你今日匆匆赶回来又是何事?叶雨呢?” “啊!差点忘了!”轩辕兮儿猛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小姐,彩依轩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前几天我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许清懿有些莫名其妙。 “准确的说应该是有人来闹事了!冷月欣和其他一干人等到店中取定制的嫁衣,却在看到了小姐为韬……啊不对,为王爷准备的金丝纹凤嫁衣后强行想要买走,如今还在店中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叶雨就让我回来通知小姐了。”轩辕兮儿习惯性地想叫上官韬韬公子,却猛然想起了他现在的身份,忙改口道。 许清懿桃眸微眯,颇有兴趣地笑道,隐隐透露出一丝顽意思,“哦?看来有好戏可以看了?你们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嗯。”刘之毓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若冰呢?怎么一大早就不见她?”上官韬奇怪地问道,这丫头最喜欢热闹了,想必很有兴趣一起去的吧。 “修炼去了!”许清懿的脸色猛的一沉,“要去的话现在就走!” “好……”一不小心又惹她生气了,唉……上官韬心中无奈叹道,只得悻悻跟上。 彩依轩坐落于紫华城中最繁华的紫月大道上,是近年兴起并迅速成为丝绸制衣行业的龙头商家,旗下共有多个老字号加盟,由其所出的丝绸绢布皆为上上之品,更无须言那巧夺天工的衣物制品。彩依轩所出之货皆由顾客自主定价,价高者得,即便你今日定下衣裳,明日亦可能被人高价买走,导致彩依轩所卖之物价格皆高得惊人。 而坐落于紫月大道的则是彩依轩的总店,共分三进,整家店面的气派是其他同行难以比拟的。紫月大道上的店面本是寸土寸金,而彩依轩却一口气盘下了十二家店面,朝向街市一字排开,分别贩卖着丝绸,绢布,成衣,绣品等物,此等雄厚的财力实在令紫月大道上的其他衣铺望尘莫及。 往里一进则是各种不同的工作作坊,来自全国各地的业界巧手均在此制作出外间所卖制品。 而最后一进则是各种原料加工作坊,缫丝,制丝,纺织,晒染等一系列原料加工流程皆在此完成。 从原料加工到丝料编制再到成品销售,每一关都有专人严格把守,确保彩依轩所出之品必为精品,这也是彩依轩生意为何如此红火的原因。 彩依轩离瑞王府并不远,离开王府步行不到一刻钟后便到达了目的地。此时的彩依轩外远远就能听到稀疏的争吵声,过往的百姓虽然好奇,但慑于门口铁甲卫的气势他们并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在远处拼命引颈观望,以解心中的骚动的好奇心。 “毓儿姐,你过来一下。”许清懿朝刘之毓招招手,附耳在她耳边轻声吩咐着。 “我知道了,交给我就行了。”刘之毓会意,转身向彩依轩中走去。 “清懿,我们不进去吗?”上官韬见状不由奇怪地问道。 许清懿眼现微芒,意味深长地笑笑,“嗯,我们现在的身份一进去就把一台好戏给搅了,那我特意前来还有何意义?我们此时只需在一旁看好戏即可,总会有我们的戏份的。” 上官韬无奈地看着许清懿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不禁为毫不知情的冷月欣感到悲哀。这丫头,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确实是会笑了,只不过,经常是这种等着猎物入套的冷笑,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上官韬乖乖跟在许清懿身后上了彩依轩对面的龙香阁,在二楼临窗处拣了个好位置坐下,刚好能听清彩依轩中的一言一语。 “客官,请问要来点什么?”店小二立刻殷勤地上前搭话。 眼前二人皆是一身华服,蓝袍男子气质清凛,英俊的面容却冷如凝霜,给人一种难以接近之感。反观与他同行的粉衣女子却是笑颜如花,清丽可人,眉目间流泄出对那男子的顺从。一冷一热,一蓝一粉,虽说相距甚远却又有一种难言的和谐,阴阳互补,男才女貌,端是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给我上一壶月山冰尖,即刻送来!”许清懿不悦地瞄了一眼正盯着上官韬看的店小二,阴寒的目光让他立马落荒而逃。 “清懿,你的表情太僵硬了,会吓到很多人的。”上官韬善意地提醒道。 “我想对于一个色眯眯地盯着我的身体的人我没必要给他好脸色看。” “清懿,这你就不懂了,女孩子都希望男人看着自己的,这证明了自己貌美,富有魅力。” “虚荣!我才不需要一堆蝼蚁一般的男人用他们那肮脏低下的眼光证明我自己!好了,别说话,专心听彩依轩里的动静。”许清懿不耐地打断了上官韬的言语,这种无聊的谈话怎可比得上彩依轩的好戏精彩? 另一边。 随着刘之毓和轩辕兮儿越来越接近彩依轩,其中传来的声音也愈加清晰: “……混帐!你们彩依轩不是一向标榜价高者得吗?为何今日不肯将此嫁衣售于我们?你信不信今日我立刻将彩依轩烧成一堆废墟!”一个愤怒的男声从店中传来,乃是冷月欣兄长冷阳鹏的咆哮。今日让丫鬟陪同小妹一同出门取嫁衣,不想小妹却看中了店中所挂的另一件金丝凤纹嫁衣,何曾想彩依轩之人竟敢拒绝,甚至在自己带人赶来后依然坚持不卖,让他怎能不恼怒! “冷公子息怒,息怒,小店也是有难言之隐啊,并非特意与冷小姐相难。不然您看这样如何?除了这件金丝凤纹衣外冷小姐可以任意在本店内挑选,本店不取分文,就当是给冷小姐作为即将新婚的贺礼了。”被委任管理彩依轩的柳月吟小心翼翼地应付着,生怕这位有钱有势的大爷一怒之下真把彩依轩烧了,那自己在宫主面前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行!我就要这件,多少钱你尽管开口。”冷月欣贪婪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嫁衣,头也不回地回道。此等佳品怎能放过?京城之中除了她绝不能允许其他人穿上这件衣服! 冰蚕丝,火龙棉,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丝料在能工巧匠手中交错,共同组成了这件嫁衣的面料,柔软而坚韧,夏凉而冬暖。其上由一流绣工以十数种粗细不一的金线绣出了鸾凤共舞之景,九天云渺,飘然随行。更有各种珍稀宝石点缀其上,华丽珍奢间满溢珠光宝气,无论何人穿上此衣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这……”柳月吟简直是欲哭无泪,一边是权势遮天的冷氏的要求,一边是小姐亲自吩咐的嫁衣,无论哪一边都是自己无法得罪的对象。为何自己会如此倒霉!她此刻真是只想对苍天大吼这一句! “月吟,出什么事了?”静静在门外不远处听了一会,刘之毓和轩辕兮儿一起走入了彩依轩中。 柳月吟正头疼如何解决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刘之毓的声音,忙喜出望外地扭头说道:“大小姐!您来得正好!是这样的,冷小姐看上了这件金丝凤纹嫁衣,想要高价买走,可是这……” “我知道了,这件嫁衣可以卖。”刘之毓抬手打断了柳月吟的话,“不过原主已为此衣付了大笔定金,不知冷小姐能否拿出比这更高的价钱呢?” “多少?”冷月欣不屑地问道,她就不信凭她们偌大的一个丞相府还买不起一件嫁衣了。 “定金三万白银,尾金两万,共计五万两白银整。”刘之毓仍是面带微笑,仿佛说出的金额不过是几个飘渺的数字而已。 “混帐!你们趁火打劫的勾当竟敢动到丞相府头上!”冷阳鹏听闻一件衣服竟要价五万两不由又是大怒,一掌将柜台拍出了数道裂纹。 刘之毓稍稍瞄了开裂的台面,依旧波澜不惊地说道:“冷公子,这件嫁衣原料乃是火龙棉和冰蚕丝,仅这两样就价值万两有余,再加上金丝刺绣,玉石点缀,价值更是难以估计,所以原主才愿以五万白银买下。买卖以诚信为本,如若不信,本店可取价单让两位过目。” 彩依轩做生意向来是账目分明,即使是许清懿前来取物也必定是以金银相易,每一笔账目往来皆有详细记录,即使冷月欣等人要查看自也是无所可惧。 第39章 菊影 “冷姑娘可是为了本王特意来此订制凤冠霞帔?”一道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本在龙香阁二楼的许清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彩依轩外。 “王爷!小女有礼了。”冷月欣回头见是瑞王忙恭身行礼。 “无须多礼。”许清懿扫过跪了一地的卫兵,示意众人起身。 “王爷今日雅致,怎会来到此地?” “婚事繁重,忙里偷闲出来透透气。”许清懿面带笑容地回答道,转而将视线移至不远处的金丝凤纹嫁衣上,“此嫁衣甚好,冷姑娘可是要身着此衣嫁入王府?” 冷月欣见瑞王对此嫁衣有欣赏之意,也顾不上考虑价格,忙开口迎合道:“王爷所言不差,小女正欲买下此衣。” “这样啊,不知这件嫁衣价值几何啊?”许清懿假意问道。 刘之毓会意,忍笑回道:“启禀王爷,此衣已被人以五万两买下,按照彩依轩的规矩想要从原主手中买走至少要加价两成,共计六万两白银。” “我出十万两!”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怎么下来了?我不是让你在楼上等我吗?”许清懿看着上官韬皱眉不悦道。 上官韬自动忽略掉许清懿愠怒的眼神,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搂住他的手臂故作亲密状,口中话语尽皆洋溢着无穷的甜蜜,“韬韬,你不是喜欢这件嫁衣吗?那我愿意为你出十万两白银买下它,在大婚那天身着此衣与你拜堂成亲,岂不是很好?” 看到上官韬特意投来的目光冷月欣心头不由有一股无名火在窜动。她出身低贱却高居正妃之位,而自己出身相府却只能屈居侧妃之位,这叫她如何心服。本来情况就已经够糟的了,更要命的是据说瑞王与他父皇一样只独宠这江湖女子,这让她今后在王府该如何抬起头来? 而同为未过门的妃子,瑞王却在百忙之中陪着她上街散心,此般差别待遇注定了自己一开始便处于劣势。此时这件嫁衣是否漂亮已经无关紧要,现在争的,是谁能以此讨得瑞王欢心,绝不能在这种节骨眼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我出十二万两!”冷月欣脱口而出的话不由让冷阳鹏倒吸了一口寒气。十二万两?那可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不过他也明白冷月欣此时是骑虎难下,眼前的女子果真如传言一般清丽似仙,小妹在瑞王面前急于表现也是可以理解,只是…… “十五万两!”上官韬故作不悦撅嘴道。 一旁的许清懿也已经明白上官韬的想法,看着冷月欣有些犹豫的表情她便决定加最后一把火,“清懿,你……那不是你几乎所有的……” “不要紧,我愿意。”聪明过人的上官韬也明白了许清懿的用意,忙配合着给冷月欣下套。 冷月欣虽心疼那一大笔银子,不过听瑞王的口气十五万应该已经是她所能拿出的最大金额了。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无论如何,今日都不能在此失了面子! “二十万!我出二十万两白银!” 举座皆静。 二十万两白银,这是何等庞大的一笔金额。即便是为了让许清懿开心,上官韬心中还是有些良心不安,毕竟,他在不明一切的情况下让冷月欣莫名其妙地出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不过事到如今已是难以回头,也只能继续装傻下去,反正这笔钱估计也是由相府所出,就当是为父皇稍稍惩罚一下冷氏好了。 …… “说吧,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插手此事?”冷月欣签下账单离开后许清懿便冷脸问道,今日上官韬的行动实在是不同寻常。要按照月前的他非但不会帮着自己,更可能因此批评反对自己的做法的吧? “啊!”上官韬先是一愣,表情随即变得有些不太自然,用仅有自己和许清懿能听清的声音轻轻耳语道,“因为,我想让你开心,仅此而已。” “你!”许清懿一时因为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而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最近总喜欢这样有意无意扰乱自己的心情呢? “算了,戏也看完了走吧。”既然搞不清楚就不管了,他想做什么与她无关,反正这次他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多想也无什么益处。 “哦。”上官韬也已经习惯了许清懿的冷淡,便习惯性地跟着她走了出去。 走到半途,上官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开口问道:“清懿,那件嫁衣到底价值多少啊?” “原料合计四万五千两,加上绣工五千两,共计五万两整,本来是是想转卖给冷月欣能赚一万两的,没想到你一插手就变成十五万两了。” “真的这么贵啊!” “你的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在说谎?”许清懿不悦地瞥了上官韬一眼。 “不,只是没想到一件嫁衣竟有这么高的价值而已。” “嘛,毕竟原本是为了你准备的,自然不会很差的。放心吧,今日从冷月欣那里拿到的又银两足够用来给你定制一件更好的,保证能够压过冷月欣的风头。”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看着许清懿闪着光芒的眼神上官韬只得无奈笑笑,拿着别人的钱来做这种事情说真的自己还真是有些不好受呢。 上官韬一路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毕竟日后的生活真是难以想象的复杂,此时还是先做好准备再说吧。只不过,沉浸在归家和身体交错的情绪中,上官韬似乎有些淡忘了自己另一重身份,而此时响起的声音却适时地敲动了他松弛的神经。 “少主,请留步!”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一月之期,这便是现在神华宫的极限了吗? 自己建立起神华宫也不过短短四年时间,他们能在雨轩宫的全力追查下将韬韬等人回京之事隐瞒将近一个月,想想也算是令人满意了,毕竟雨轩宫在江湖上立足已有百年。想必是此次韬韬回京及赐婚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让雨轩宫的那一群老狐狸得到消息了吧。来日方长,神华宫日后必会更加强大也必须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支持她完成那个伟大而艰巨的计划。 白无尘等人急匆匆地出声叫住了上官韬等人,瑞王上官韬回京之事他们早有耳闻,只是没有将其和蓝千昼联系在一起而已。直到数日前江湖上神华宫宫主许清懿下嫁瑞王上官韬之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他们才猛然觉得此事定有联系。只是没想到他们匆忙赶赴京城却发现,原来传言中的瑞王上官韬竟然就是他们雨轩宫的少主!这样的发展实在是出乎意料。 “白长老,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此时白无尘等人的出现时机不佳,许清懿的口气自然不是很好。 听闻许清懿冷淡的口吻白无尘不禁有些愠怒,也顾不上语气是否无礼便开口指责道:“少主,你身为雨轩宫的代宫主却不知自守,擅自带着公主殿下离开宫门已快至旬月,其间无任何通告和消息,你说,这是身为雨轩宫少主该做的事吗?” “轰!”一道黑雷在白无尘眼前瞬间炸裂,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漆黑的焦坑。 白无尘等人惊讶地看着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少主,,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到底是如何如此迅速地将自身的灵力提升到如此境界?恐怕现在即使他们三人同时上阵都未必能敌过他一人吧? “放肆!谁准你如此和本王说话的?”许清懿冰冷的眼神扫过白无尘等人的脸,“本王既是雨轩宫少主,更是当今舒国的二皇子,本王归家还需向你们通报吗?至于若冰,她是心甘情愿随我来到京城,我难道还会亏待她不成?” 见许清懿动怒,不明真相的易青木忙上前劝慰道:“少主,请息怒。大哥他只是一时心急失了分寸而已,并不是有意冒犯,烦请少主不要见怪。而且若冰公主乃宫主所托,雨轩宫上下无一人敢推托怠慢,因此在您和公主殿下与宫中失去联系后大家自是心急如焚,还望少主多多担待。” “现在你们已经见到本王了,也得知若冰的下落了,那么你们可以放心了吧?我现在要进宫面见父皇,你们要走便走,要留就随清懿回瑞王府去等我回来再说。” “这……” 许清懿不理会白无尘等人的难处,径直向皇宫的方向绝尘而去,留下了一个漠然的背影。 此时的上官韬心里自是五味杂陈,回京时间一久竟然一时间把雨轩宫都给抛在脑后了,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就完蛋了。可是现在自己这样子又不能告诉白长老他们,堂堂雨轩宫少主变成一介女流,被知道后怕只会是成为他们茶余饭后调侃自己的笑料吧?如何应付他们又是个大问题。现在清懿已经假扮自己糊弄了过去,那么现在自己就得以清懿的身份去行动……清懿的身份! 上官韬脑中灵光一现。清懿的身份!这不就是最好演的角色嘛! 上官韬努力地模仿着许清懿平日的神情语调,转头对刘之毓和轩辕兮儿说道:“毓儿姐,兮儿,我们走。” 刘之毓心中暗笑,没想到上官韬对清懿观察得倒是挺仔细,不管是神态还是语调都学得有七分相似,要不是自己终日与清懿在一起一时间还真是难以分辨出真假。 “好。”刘之毓等人自是知道上官韬不想泄露身份,便不再多言随着她往王府走去。 白无尘等人无奈地对望了一眼,只能叹口气跟了上去。没想到这冷如冰山的许清懿竟然会同意嫁给少主,想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还有少主的功力,今日看似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的表现,似乎在少主和公主殿下离开的这一段时间中发生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事情。 很快,王府就到了。还没等众人进门,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毓儿姐姐,毓儿姐姐,彩音等你好久了。”舒彩音一头扎进刘之毓怀中,撒娇般地蹭着。 刘之毓弯腰将舒彩音抱入怀中,笑意盈盈地问道:“小彩音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毓儿姐姐了?” “这两天轻羽都在忙,没空陪彩音玩。”舒彩音委屈地戳着小指头。 “那小彩音怎么不去找爹爹呢?” “爹爹又把自己锁在后花园里了,彩音不敢去找他,这个时候的爹爹很可怕的。” 刘之毓皱眉。这个景王是怎么回事?听闻其他人说每到秋日景王妃的祭日之时景王总会把自己锁在后花园中对着王妃所喜欢的菊花终日酗酒直至酩酊,不理任何事情。想来是前几日的事情又刺激到了他,以致他又沉溺于往事不可自拔了。纵然他对王妃一往情深,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却如此忽视自己的女儿,这般行径实在无法令人苟同。 “小彩音,毓儿姐姐陪你去找爹爹如何?” “不要,爹爹会生气的。”舒彩音将头埋入刘之毓怀中摇头道。 “不要紧,有毓儿姐姐在,再让清懿姐姐陪你一起去如何?我们要让爹爹好好地振作起来,这样才能陪着彩音一起玩啊,好不好?” “好吧,不过爹爹生气了毓儿姐姐要帮彩音哦。”舒彩音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说道。 “好,毓儿姐姐当然是帮着小彩音的了。” 上官韬亦是担心上官博的情况,且又无需和白无尘等人打交道,他自然是乐意前往,“兮儿,将白长老他们带往客房休息,其余事情等韬韬回来再说。” “是,小姐。”轩辕兮儿会意,将白无尘三人带入府中。 “你们也跟上来吧,彩音公主要回景王府了。”刘之毓示意陪舒彩音过来的丫鬟和侍卫。 些会功夫,一行人便到了景王府门前。 穿过层层门扉,绕过重重回廊,眼前出现了一个雅致的花园,其上的“菊影苑”三字婉约柔美,看似应是出自女子之手,想来应该是已故的景王妃墨轻弦所题。 又是一场冬雪过后,冬霾已散,踏入园中便是一幅奇景。青松的针叶上,凝着厚厚的雾凇,像是一树树洁白的秋菊;那落叶乔木干枯的枝干上裹着雪,宛如一株株银树玉雕,连那灌木丛都成了洁白的珊瑚丛,千姿百态,令人扑朔迷离,恍惚置身幻境之中。园子中心的湖泊在严寒的天气下也早已冻结成一块光亮的冰镜,松的清香,雪的冰香,都给人一种凉莹莹的抚慰。一切都在过滤,一切都在升华,似乎连人浮躁的心,都要被这洁净的纯白所净化。唯有那环绕湖畔的,那一堆雪下露出的枯枝,隐隐透露出了一丝莫名的不协调,那是,秋菊的残枝。 第40章 走出阴影 离湖畔不远处是一个雅致的凉亭,里面的人,是上官博。 走近凉亭,扑鼻而来的是幽幽的酒香,混杂着微寒的空气,拉回了众人游离的思绪。眼前的桌子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画卷,有花,有人。只是花,都是菊花,人,都是同一个女子。细细一看,有的画是旧画,有的却是新作,连墨迹还未干透。 “皇兄,你怎么又饮酒了?”上官韬见上官博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并未察觉众人的到来,便开口唤起他的注意。 “韬韬,你怎么来了?现在你不是应该在为婚礼做准备吗?”上官博似乎没有预料到上官韬的到来。 “王爷,”刘之毓抱着舒彩音走上前去,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今日我们来此,皆是由于你的懦弱!” “懦弱?本王?”刘之毓一改平日温婉,口出指责着实让上官博有些意想不到,只是现在的他,似乎有些兴趣听听她的说法,“毓儿姑娘何出此言?” 刘之毓没有注意到上官博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心怀对舒彩音的疼惜她便也顾不上礼节,直言上官博的过失,“王爷,你也知瑞王本应在瑞王府准备他和清懿的婚礼,只是因为你的懦弱,他才特意赶来的。彩音公主幼年丧母,自小便需要关怀,可是王爷却时常将自己锁在这花园中借酒浇愁,你想过她的感受吗?平日里有皇后娘娘照顾彩音公主可能不会感到孤单,可是如今大婚在即,皇后娘娘忙于婚事筹备无法脱身,此时你却又因前日之事沉沦于往事而在此借酒浇愁,你说,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作为彩音公主父亲的身份吗?” 没想到平日温婉如水的她生起气来竟是这般模样,虽然人们皆言温顺的人生起气来更可怕,可是他却觉得,此时因为彩音而动气的她却是比平日更加动人。 对于刘之毓的指责上官博自是心知肚明,可他却不动声色,故作不服地质问道:“毓儿姑娘,这乃本王家事,你似乎有些越界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是否可以告知本王你为何对彩音的事情如此挂心?” “这……”刘之毓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思索再三,她慢慢地开口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故事?” “嗯,关于两个女孩的故事。” “很多年前,有个女孩诞生了。自她懂事起,她就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有的,只是无尽的折磨。在两岁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个妹妹,然后她的妹妹代替了她,承受了所有的折磨。一开始她很奇怪为何她的父母不来救她,只是她有了比她更年幼的妹妹,她便承担起了父母的角色。她知道,自己替代不了父母的存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地让妹妹不要感到痛苦。再后来,她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们的母亲,是私自和父亲结合而被族人追杀,而父亲,为了保住母亲的性命,舍弃了她和妹妹的存在……” “够了!不要再说了!”上官韬突然大吼了一声打断了眼眶早已泛红的刘之毓,“毓儿姑娘,你说的,是你和清懿的故事吧?” “没错。因为我和清懿自小就没了父母照顾,所以我很清楚其中的寂寞与痛苦。虽然彩音公主不至于遭遇那种惨祸,但是那种寂寞却是会自小在心底生长的。我给你们讲这个故事其实还有一点要说,就是不管遭遇什么都要勇于向前看,做出努力改变未知的明日。或许你们会觉得我没有经过那些痛苦而大言不惭,但是我敢说,你们所有人的经历加在一起都不如清懿的过去惨痛。我是一点一点地看着那孩子慢慢长大,在痛苦与绝望中渐渐走向其他人难以想象的坚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明日,过去对于她而言,是动力,而非阻力。” 刘之毓终于一口气把她心中所想的话一口气都发泄了出来,或许自己并不是单纯为了彩音,或许,自己只是想要将折磨着她的事情说出来,希望有人能帮那孩子一把,她不希望她用她那小小的肩膀扛下那过于沉重的责任。 “王爷,对不起,我失礼了。” “没事,毓儿姑娘教训得是。本王过去确实是沉溺于往事而想用烈酒来麻痹自己的思绪,因而对彩音疏于照顾,对此本王亦是感到惭愧不已。只是今日之事毓儿姑娘确实误会本王了,本王仅仅是小酌一口以酒助兴,并非醉卧酒乡,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这幅最后的画卷。” “最后的……画卷?”刘之毓看向石台上那幅未完成的画,上面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子,只是细节尚未完成,难以看出她究竟是谁。只是从周围那众多的画卷中可以推断,画上的人应该是是已故的景王妃墨轻弦。 “没错,最后的画。待这张画完成后本王再也不会在此作画了,现在中断的思路也已经有了灵感,稍等片刻,本王立刻完成此画。” 提笔挥墨,丹青晕染出层层美感,每一笔,每一划,都是他感情的宣泄。浓墨淡描,朱砂点唇,随着笔尖的移动,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孩跃然出现在画纸上。只见她眼含笑意,右手搂着一个小女孩,左手微伸,似乎在给她讲解着什么,这个画面柔美温润,让人感到一股浓浓的暖意。 “毓儿姑娘,这个……画上的女孩长得好像你啊!”上官韬状似无意地调侃道。 “不是像,这画上的人,就是毓儿姑娘和彩音。” “王爷,你为何……”刘之毓不解上官博的用意。 “这里的画,全部都是这三年间我为已故的轻弦所作的画。今日这幅画,只是想告诉她彩音现在很好,有一个很疼爱她的女孩陪着她一起欢笑。” 上官博从石桌下取出一个小火炉,引上火,将桌上那一叠厚厚的画一张一张地送入火炉中焚毁。 “皇兄!你这是在做什么!”上官韬想上前阻止,却被上官博挥手制止。 “韬韬,不要紧的,早就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决定将这些画全部烧毁。这些画属于轻弦,属于过去,属于我们共同拥有过的那一段时光。只是而今轻弦已逝去无踪,这些东西也该随她而去了。” “皇兄……” “韬韬,不用担心,皇兄不会继续落魄下去的。轻弦希望我能忘却失去她的痛苦,快乐地活下去,而我,会尽力去完成她的心愿。”此情长留心间,但惟独那无力的痴念自今日起,就将在此烟消云散,“我决定了,我要重新进入朝廷参政,帮助父皇除掉冷氏这个祸患。” “彩音,过来爹爹这里。”上官博对舒彩音展眉笑道。舒彩音在刘之毓怀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官博的神色,又抬头看了刘之毓一眼,见她点头示意才向上官博伸出了双手。 “爹爹,你不生气了?” “没有,爹爹没有生气。从今往后爹爹会尽量陪着彩音的好不好?” “嗯!”舒彩音开心地点着头,“还有毓儿姐姐!我们三个要一直在一起!” 舒彩音无心的话霎时又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上官博知道舒彩音喜欢刘之毓,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提这事的时候。 “哦,对了!清懿姑娘去哪了?”上官博连忙扯开话题。 刘之毓自也是不愿在此问题上多做纠缠,立刻顺着博儿的话说了下去,“清懿?她入宫面见皇上了。想必是为了嫁妆之事而去的吧。” “嫁妆?” 这还真是新鲜的事情。 “清懿,你不觉得你的要求有些荒诞不经吗?自古哪有男方出嫁妆的?”上官天翊无奈地看着眼前一脸怡然的许清懿,心中自是万分复杂。无论是交易还是什么,她都是即将成为自己儿媳妇的人了,却依然张口闭口地叫着老狐狸,而自己却还是被她钳制着,连火都发不得。 “第一,现在我和韬韬身份互换,她代表女方,由你出嫁妆有什么奇怪?第二,这门亲事只是看在你的请求和青龙遗骸的面上我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你觉得我可能为这种事情拿出自己的家底吗?”许清懿一边吃着桌上的水果,一边坐在桌上调侃着上官天翊。 “哎!”上官天翊无奈地叹了口气,谁让自己有求于她呢 “你需要多少?” “不多,一百万两而已。” “一百万两!”上官天翊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么庞大一笔银子亏她能说得这么轻巧。即使是贵为九五之尊的他,倘若不从国库中预支一时间也很难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的,“清懿,这数目是不是太大了点?” 许清懿抬眼瞧了上官天翊一眼,慢悠悠地问道:“老狐狸,别太抠门了,这些钱最后还是到你儿子手中了。你可知道冷氏为冷月欣预备了多少嫁妆?” “难道是……一百万两?” “没错。此次因为神华宫的插手导致冷氏的计划在多方面受到了阻挠,所以冷氏为了挽回面子决心至少在嫁妆方面故意要让我难堪。你说,我让你出一百万两过过份吗?” “可是即使我拿出了一百万两也仅仅是和冷氏齐平,还是不足以胜过他们。”上官天翊知道许清懿心高气傲,仅仅是与冷氏齐平是不足以让她满意的。 许清懿将最后一颗珍珠果扔入口中,微带得意地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再拿出一百万两给你们充脸面的。” 上官天翊愕然,一百万两,这么庞大的一笔银子自己都不一定能在短时间里面凑齐,她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要拿出一百万两,她的背后到底是…… 上官天翊的惊讶自然没有逃过许清懿的视线,她轻巧地从龙案上跳了下来,扬眉说道;“老狐狸,别高兴得太早了,这笔银子我只是暂借给你而已,婚礼过后我还是拿回属于我的那部分的,至于利息嘛,五分利就好,我会找韬韬要的。” “好好好,随你了。”上官天翊无奈地摇头叹道,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敢给皇帝放高利贷,而他还被吃得死死的,不得不买账,他突然有点担心上官韬的将来了。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商定妥当我也不多逗留了,记得在后天之前将你负责的那份派人悄悄送到顾府,我好让人一起送到王府。”许清懿本欲离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还有,老狐狸,你最好命令密卫和青龙禁卫军变装巡视紫华城各处,婚礼当天恐怕会有人破坏。” “破坏?冷氏现在估计不敢轻举妄动了,怎么还会有人破坏?” “不是冷氏,是我的手下。”许清懿无奈地苦笑道。 “你的手下?”上官天翊更是不解,他见过的神华宫之人无不对许清懿忠心耿耿,怎会有人敢于违抗她的命令破坏婚礼的进行? “他在我的手下中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他的手上掌握着罗刹殿。” “罗刹殿!你怎会和魔教有牵扯?”这恶名昭彰的名字上官天翊怎能没有耳闻。罗刹殿立派也已近千年,却从不与其他门派往来,我行我素,既不属于以雨轩宫为首的南方联盟,也不属于八门十六派领导的北方联盟,特立独行近千年却无人敢惹。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罗刹殿行事阴毒,擅用巫蛊痋术杀人于无形,所练灵术也是诡异至极,江湖之人无不闻风丧胆,被人畏惧地称为魔教之首。如此阴毒的一个门派竟也是她的手下? “此事说来话长,你无须知道。只是他与其他人效忠于我的原因完全不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我,所以此次婚礼他一定会来破坏的,所以才需要你派人四处巡查,防止有人渗透进来伺机寻衅闹事。”许清懿的表情略微有些严肃,只不过转眼就恢复平静,“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他出现的时候只要我出面的话他还是不敢放肆的,这安排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好,我会传令下去的,希望一切顺利吧。” 离腊月廿九,还有三天。 第41章 成婚 龙武二十四年腊月廿九,大婚当天。 今日本应是大喜之日,可冷府中却是无比阴沉,近几日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无一不是恶报,让冷氏上下陷入了一片不安中。先是有黑手插手上官氏与冷氏的暗斗,然后是疑似泄密的鬼手门,接着在城外的树林中发现那两个死相惨烈的信使,继而是寒渊派派出杀手前往离原铲除鬼手门,而暗杀小队却在当夜不知所踪,再也无任何消息反馈回来,宛若人间蒸发(其实你真相了,只留下被烈火化为平地的鬼手城残迹。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他们早已掉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而幕后黑手,毫无疑问就是那神鬼莫测的神华宫。 有了冷太后在宫中的支持,冷月欣本应能顺利地登上王妃之位,但在神华宫的插手阻拦下,冷月欣仅仅得到了一个侧妃的虚衔,正妃之位却让神华宫宫主许清懿出乎意料地暗抢巧夺而去。这一切无不在预示着危险的靠近,神华宫并不像之前所想的那么简单,它的所有行动都在明明白白地警告着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屡次的试探,结果自己除了被它耍得团团转之外对其势力所知甚少,这才是真正让人感到不安的地方。 此次的所有失败对于冷氏和寒渊派而言都是无可抹灭的耻辱,他们本想至少在财力方面要给神华宫一个下马威,挽回一些面子的同时也能提高冷月欣在瑞王府的地位,不想在昨日将冷月欣的嫁妆送至瑞王府时却看到了让他们难以忽视的打击。 高调,奢华,厚实,这就是冷氏对顾府送来的嫁妆的第一印象。无论是绫罗绸缎还是玉石古玩,亦或是金银珠宝,不论何物其数量至少是冷府送来的两倍。此外,顾府送来之物无一不是声名在外的店铺精制的珍品,其质量和价值自是不言而喻。 也许之前对神华宫只是警惕防范,而现在,则是恐惧。遑论神华宫那神秘莫测的背景,诡谲多变的计谋,疑云密布的势力,单论钱财,它就有足以匹敌冷氏的强大财力。更何况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冷氏对其一无所知,自己的行动却反而悉数被神华宫掌握,如此压力下他们不再敢轻举妄动,以免又被神华宫阴到,无奈之下只得暂停一切暗地里的活动,待到寒渊派数日后天言大会再与其他门派商议应对神华宫的对策再做打算。 一边是冷氏全面停滞了计划,另一方面城中各处皆有密卫和青龙禁卫军潜入其中暗暗排查,全力追捕一切可疑的人物,风暴渐归平静,风息雨止后,婚礼在小波微漾中顺利进行着。 暮霭渐沉,赤色的夕阳半隐于西山,用尽最后的余晖为天际和大地染上了一片喜庆的火红。天边冷月影影绰绰地现出身形,其边上有数颗寒星明明灭灭隐约可见,宣示着冬夜的降临。本应在萧瑟的北风中渐趋平静的紫华城却在今夜更加喧闹,城里不断亮起明亮的星火,一点点,一片片,越来越多,直至汇聚成照亮紫华城每个角落的灯海,白昼恍若尚未离开,今夜的紫华城沉浸在喜悦的光辉之中。 紫华城的每条街上都挂满了火红的灯笼,,灯笼上绘着一个个寓意幸福的民间故事;街道边的楼阁灯火通明,皆是因为瑞王上官韬与城中富户千金许清懿的婚事,瑞王大宴全城,酒肆今日尽皆免费开放,兴奋的人们都在互相大声地讨论着此事。近百年来舒国在上官氏几代皇帝的励精图治下国力昌盛,百姓大抵都能安居乐业,作为天下最为繁华的帝都紫华城更是如此,人们都自发在街边吊起了一串串庆红为今夜的新人祈求幸福。(庆红为舒国特殊民俗,百姓们相信成婚当日能获得越多庆红相祝的新人婚后必定越是幸福) 附近通向王府的大道上,一名名红甲侍卫游走巡逻,维持秩序,在这喜庆之日依旧尽忠职守,在左臂绑上一条赤韬,以祝福瑞王的大婚。婚礼即将正式举行,一辆辆金漆银纹的马车,一顶顶精雕彩饰的轿子,载着当朝重臣和达官显贵先后驰来,在王府前停下,共同等待着迎亲队伍的到来。 寂凉晚风来,斜阳没地平,街道远处传来了一阵微弱的鼓锣响音,焦急等待的人群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停止了口中交谈,凝神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随着鼓锣声越来越近,人们纷纷感受到一股在寒冷的冬日不应有的炽烈气息,温暖却又充满威严。片刻过后,街道尽头终于出现了迎亲队伍的身影。围观的人定神一看,不由得都大声惊呼一声!!! 为首是两匹奇异灵兽开路,如马的身形,身上由头至尾长有一大丛赤色鬃毛,鲜艳若火,其躯由颈部到四肢都覆盖着呈血色的鳞片铠甲,一丝丝金纹顺着甲铠延伸至四蹄,勾勒出绚丽的灵纹。如血的甲铠菱角分明,四肢关节生有尖锐的甲刺,马蹄上闪动着一朵朵紫色灵焰,一步步地向前踏进,身后踏过的地上却没有一块焦痕。灵兽头部若龙,两支亮黑的犄角向上张扬,恍若要顶破苍天,两条赤色长须分列两侧,随风飘动。灵兽低声嘶吼着,点点火星在嘴边闪烁,锐利的眼神审视着街道两旁的人们。 人群中见识渊博者自是惊讶不已,迎亲队伍竟是由象征祥瑞的麒麟马开路,想必此对新人必是金玉良缘,天亦感之,才会降生麒麟马随行。 麒麟马后是规模庞大的八音队和仪仗队,唢呐者,提锣者,提灯者,提篮者,抬箱者,打火者等皆各有数十名,人人皆着华服,火光摇曳间丝竹声响,喜庆的乐音在队伍中环绕不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共同为今夜的新人欢唱。随后是数十舞狮队和舞龙队,大狮小狮相戏,长龙共舞,欢腾跳跃,辗转腾挪,为这欢庆的时刻增添更多的喜庆与热闹。 队伍最后是身着红甲的大内禁军,手持赤色兵器严防意外发生,除了这些明面上的准备,暗地各处皆埋伏着许多高手,凝息屏气地注视这婚礼的进行。 队伍的中间是五乘轿子,皆是气派非凡,特别是居中那一顶凤轿,轿身红幔翠盖,两壁栏槛都雕镂金丝并蒂莲,大红绸幔上绣丹凤朝阳,饰以艳粉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四角挂着大红彩球,底下缀着华丽丝穗,前后左右共由十六人同抬,彰显着皇家与众不同的气派。 轿中的上官韬内穿红袄,足登大红绣鞋,腰系流苏飘带,身着大红嫁衣,头戴用绒球、明珠、玉石丝坠等装饰物连缀编织成的凤冠,肩披绣有各种吉祥图纹的锦缎霞帔。在冷月欣买走那本为他所定的嫁衣后许清懿特地重新加急定制了今日这件嫁衣,无论从做工,还是从材质都远胜于前。 在街道上巡逻的侍卫看到迎亲队伍,立刻避让走到两侧单膝跪下,一名领头的侍卫挥拳大喝:“祝瑞王殿下与王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其余侍卫也随声大喝:“祝瑞王殿下与王妃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围观的人们见状也纷纷下跪送上自己真挚的祝福。 上官韬听见外面的动静,悄悄地将帘子掀开一小道缝隙,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身影。旗锣伞扇后的她骑着骏马,头顶花翎,身着大红蟒袍,腰系玉带,不时微动的背影显示着她的不耐。上官韬慢慢放下帘幕掩嘴偷偷笑着,这繁复的礼节程序对于许清懿而言怕是一种难熬的折磨吧。 从一月多前的萍水相逢到今日的红袍加身步入花堂,其间的种种不禁让上官韬感慨万千。沉思中他不由又想起了在顾府之中刘之毓亲自为他系小带,结配巾,挂丝囊,披罩衫,轻柔的动作间却也掩饰不住她心中杂陈的情感,两行清泪不禁缓缓流下。 “王爷……不,韬韬,清懿就拜托你了,她虽然坚强,却更需要你好好地对待她,宠爱她,不要再给她的记忆留下伤痕。” 这是今日刘之毓对他讲过的唯一一句话,很简短,却是无比的沉重。 今日虽是自己代她扮演着新娘的角色,但终归,她还是嫁了出去。镜中的少女一身红妆,凤冠霞帔,华丽的配饰间露出些许灰色的发丝,那是她一生坎坷的证明。胭脂淡抹,朱砂点唇,将她美丽得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佳颜妆点得更加不可直视。 自她诞生之时,刘之毓便亲眼看着她历尽艰辛,在坎坎坷坷,风风雨雨中,如出水芙蓉般冲破一切污浊幽雅绽放,出落成一个清丽秀气的少女,一切恍若梦里。而今,是交易也好,冲动也罢,她,终究是要出嫁了,在自己的注视下,走到另一个人的身边。无论如何,她只希望她幸福,快乐,只因她是,比自己生命更为重要的妹妹。 恍惚间花轿已经过了火盆,到了王府的门口,霎时鞭炮烟花齐鸣,炸响中绚丽的烟火于空中璀然绽放,划出无数的光芒照亮了已渐显墨色的天空,交鸣的鼓乐亦唤回了上官韬游离的思绪,真正关键的时刻就快到了。 从头轿下来的刘之毓亦是一身红衣,快步走到凤轿之中,为上官韬披上了四角明珠压风的金边大红盖头,搀扶着他缓缓从花轿中走了下来。这可能是许清懿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婚礼,这般重要的时刻她一定要亲自为其担当伴娘,送她走入成亲的花堂。 红毯铺地,鲜花曼舞,上官韬在刘之毓的牵引下在丝竹声中艰难地穿过前门,婚服的红缎绣鞋硌得上官韬双脚生疼,盖头的红头纱遮住了视线又不得掀起来,加上沉重的凤冠更是压得颈部酸疼。 麻烦死了,上官韬不由得暗自在心底抱怨。不过一想到现在自己是替许清懿承受着这无奈的煎熬,上官韬又不禁有些欣慰,想必以那丫头的个性是难以忍受这纷繁复杂的婚服和礼节吧? 许清懿居左,刘之毓在右,各自小心翼翼地扶着上官韬走向正堂,通向正堂的长廊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迷蒙。上官韬在两人的搀扶下跨过门槛,随着他落下的脚步,长廊上突然亮起了一对精致的红灯笼,踏上灵雀绒羽编织的华美地毯,随着上官韬的前行的脚步,两侧的护栏上不断地亮起一对对灯笼,随后的两位名侍女撒下赤艳的花瓣,翻飞着从空中缓缓飘落。 随着三人缓慢的前行,三段赤羽韬横置于前方,需要新人一起跨过去,意味跨过人生的坎坷挫折,同甘共苦。三人手握手一步跨过走向正堂。 在刘之毓和许清懿的搀扶下上官韬终于走到了正堂。刘之毓松开扶着上官韬的手,交到许清懿手中,泪盈眶,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后退站在一旁,看着上官韬和许清懿携手走向花堂。 正堂中央挂着一个被双龙承托的金色“囍”字雕挂,四周房梁柱子或缠或挂着鲜红的韬罗轻纱,精美的灯笼。正堂地上铺着绣有龙凤呈祥图案的赤灵狐地毯,赤灼的一品红,娇艳的秋海棠,纯洁的白百合,质朴的马蹄莲,无数花卉环绕其侧,见证着这重要的时刻。 上官天翊和陌轻羽端坐在正堂屏风前的正位,此刻的他们皆是欣慰地看着上官韬和许清懿走入正堂,漫长的担心终是多余,婚礼最终还是顺利地进行着。 正堂两侧和门外则整齐地摆放着数排桌子和座位,参加的婚礼的来客此时都已经依次按安排好的座位入座,桌上满是各种奇珍异果,山珍海味。座位后就是两排持酒侍婢,再后边是两扇长达几十米的灵檀木龙凤画屏,透过轻纱,可以隐约看见屏风后的许多被烛光映照出的影子,乐师们正竭尽所能地演奏着欢快的喜乐。 看向正堂中间,两块绣金红丝蒲团放置于地上,许清懿牵着上官韬立于前面,等待着最后一步的进行。 礼部的司仪见上官韬与许清懿皆已准备就绪,便清嗓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皇子上官韬乃国之栋梁,朕之肱股,文能治国齐家,武能定国安邦,德才兼备,圣业振兴,实宽朕心。顾氏之女清懿兰心蕙质,温顺贤良,外有兴夫旺子之相,内有恭敬双亲之品,妇有百德,聚其一身,妇有百善,其能行之。今有仁义之夫,柔顺之妻,天地和合,国家兴旺,远至百代。特赐婚于龙武二十四年腊月廿九举行新婚大典,兹日隆重迎娶顾氏千金,今日完婚,钦此!礼始!” 许清懿虽是厌恶这种繁琐无益的礼节,可是今日大典事关重大,自己又代表着皇族的身份,也只能无奈地随着礼节与上官韬面朝门外在蒲团上跪下。 “拜天地!姻缘难求,唯天地造化,铭刻三生石上,故情定今生,亦得心感其德。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 许清懿不屑地随意拜了三拜,天地?她偏偏要逆天行事! “拜高堂!士有百行,以孝为先,人有百善,以孝为首。生育之恩,养育之情,重莫如天地,生生世世不可忘怀。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 进行到这步众人的心情皆有些莫名的波动。想起这十年对上官韬的亏欠,上官天翊与陌轻羽在上官韬下跪叩首时皆有些坐立难安,心中的愧疚不由暗自上涌。而上官韬,他并没有想到这十年的时光,他现在心中所想,是刘之毓告诉他的故事。 许清懿自小被她的父亲所抛弃,历经万般磨难,此时让她跪拜高堂不知她心中是何感受。上官韬很想知道许清懿是否为此伤感,可惜一条红盖头,彻底隔断了他的视线,如果可以,他希望日后,能慢慢抹去她心中的伤痛。 “夫妻对拜!一世情,三世缘,唯念新人若比翼鸟双宿双飞,如连理枝同心同德,似并蒂莲相生相爱,共伴一生。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礼成!” 简单的三次互拜,成亲的大数礼节都已完成,受了各位宾客的祝福后,上官韬在刘之毓的带领下向新房走去。他还是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她就成了他的妻,而另一侧,一道伤心的目光自始至终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她也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他就成了她的夫。只是她的哀婉,依旧被那火红的盖头相隔,未能传到他的眼中,或许,擦肩将是难以回头的错过。 进入内门,便已无熙攘的人群,上官韬身边仅有刘之毓,轩辕兮儿和上官映雪相伴。一把扯下碍事的盖头,穿过重重回廊,几人的影子在灯笼的微光照射下不断闪现。行至婚房门前,门外挂着两大红灯笼,发散出艳丽的红光,照映出上官韬脸上的疲惫。上官韬缓缓推开房门,房内正对的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囍”字,婚房内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珍贵的灵木家具,都是请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龙形凤纹和奇珍异兽,栩栩如生,其上点缀放置着绚烂的似锦鲜花,更有一种淡雅幽静之美。屋内飘散着一股微微的定心灵檀香的味道,最右边则是放置了一张雕刻华美的大床,鸳鸯枕,龙凤被,视线所及皆是喜庆之物。 第42章 收场 “韬韬,你就先在此休息吧,清懿恐怕还得陪着宾客,想必得夜半过后才能归来。我们就先离开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叫兮儿或星语即可。”刘之毓见上官韬一脸倦容便好心地提醒道,今日也是折腾了一天,想必不管换成何人身着这一身装扮都会劳累不堪的吧。 “也好,我先休息一会。”上官韬点头。 片刻过后,上官韬便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去了,只是恍惚间,他突然察觉到有人进入了房间。 “来者何人?” “宫主,没想到你做事还是一样如此周密,皇城中部署的眼线如此密集让我想伺机破坏都没找到机会啊。”一个陌生的男声在房中响起。 上官韬的迷糊的思绪立刻清醒过来,他从床上坐起,警戒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你是谁?竟敢擅闯王府!” “我是谁?宫主你这是在开玩笑吗?我可是……”黑衣男子的话还未说完,一把锋利的匕首破窗而入,削落了他数根发丝,深深地扎入墙中。 “冥煞,谁准你进入我的新房的?” 冥煞不悦地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许清懿,心中不禁嘀咕着:“上官韬?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名?” “清懿,你认识他?” “清懿?原来如此。”听到上官韬的称呼冥煞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宫主,没想到你竟然用了我给你的……” “闭嘴!跟我走!” “是。”冥煞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韬一眼,便随着许清懿离开了新房。 行至一处无人之所,许清懿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言语中充满了杀意:“冥煞,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敢!你当然敢!不过我可还是大有用途,你确定要除掉我?” “废话少讲,说!你今日潜入王府想干什么?” 冥煞云淡风轻地扯皮道:“宫主今日大婚却又没有发喜帖给我,所以我特意来王府蹭顿饭吃而已。” “说!你来干什么?”一道黑雷隐没在夜色中从冥煞身边掠过,“你应该知道,我很没耐心的,快说,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冥煞收起脸上虚伪的假笑,语调阴邪地回答道:“宫主,你我都是明白人,我想要什么自我罗刹殿投入神华宫门下之时你不是就知道了吗?我要得到你,无论用什么方法,即使这只是一场交易我也无法容忍其他男人生活在你的身边,我要,毁掉这一切。” “冥煞,你的人还是和你的罗刹殿一样龌龊,实在让我作呕。”许清懿不屑地看了冥煞一眼,脸上尽是鄙夷之色,“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阻止。胆敢从中作梗的,你应该明白下场为何。”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但是我冥煞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上官韬,他到底哪里比得上我!你的计划我会为你达成,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实现,为什么你偏偏选择了他!。”冥煞眼中射出了阴冷的杀意,杀掉他,许清懿身边就没有那碍眼的存在了,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 “他?无论什么都比你强。”许清懿淡淡地回答道。 “你!” “论外貌,他比你顺眼;论势力,雨轩宫少主和皇子的身份更胜于你;论人品,你连他的脚趾都比不上;至于个人实力,你更是比不上他。” “他比我强?宫主,你未免也太抬举他了。只不过你为了接近他和雨轩宫还动用了我所给的移魂蛊,倘若让他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感……唔!” 话未说完,许清懿的手却在眨眼间掐上了冥煞的脖子,浑身散发无比凛冽的灵气,“冥煞,我警告你,别仗着自己有些用处就一再挑战我的耐心,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会直接扭断你的脖子!” 冥煞惊悚的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许清懿,此前感觉上官韬的身体并没有太过强大的灵力,还计划着伺机除掉他,却在此刻被她轻易地扼住了咽喉,这强大而迥异的灵气,着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滚!别再妄想伤害他!”许清懿松开她的手,恶狠狠地盯着冥煞,“好好回你的罗刹殿待着,别给我惹事,有需要的时候我自会通知你。除此之外你再敢轻举妄动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是……是……”冥煞心有余悸地摸着仍留着鲜红的指痕的脖子,假做恭敬地回答道,“属下告退。” 冥煞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这个女子实在太过可怕,无论是心计,还是她的实力,皆是世间女子难以比拟的高深莫测,犹如一朵美丽的毒玫瑰,危险而诱人。自继承罗刹殿以来他从未受到如此奇耻大辱,他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何曾被人蔑视,甚至被人扼住了咽喉。不过,她越孤高,越冷漠,越是鄙视他,他心中征服她的欲望就越是强烈,那畸形扭曲的征服欲与占有欲早已在他心中根植,她只能是他的,得不到,那就玉石俱焚!没有人可以染指她! 许清懿站在原地望着冥煞远去的背影,心中亦是万般纠结。为了计划的成功,她留住了他;只是以他的为人,日后必定是养虎为患,必须加强对他的监视,以防他猝不及防的反咬。只是无意间,她又为上官韬结下了一个危险的仇敌,这不由让她,心中泛起了隐隐的愧疚与不安…… 寒星伴残月,孤寂苍凉,墨染的夜色亦被萧瑟的北风冻结,安静得失去了生气,唯有那灯火通明的都城,挣脱了冬夜的沉闷,纵情于无尽的欢乐。 放眼紫华城,无处不是红灯高悬,欢声笑语自街头延续到王府,所有的人都在为这婚礼祝福,真心而虔诚地。 已是亥时三刻,时近半夜,瑞王府中却依旧华灯璀璨,丝竹袅袅,彩衣曼舞,盛大的婚宴一直在持续着,没有结束的迹象。琼浆入喉,只觉无比的清凉与舒适,胸口郁结多时的愧疚,后悔,自责,均在这一刻彻底释放,今夜,他只想一醉方休。 陌轻羽知道上官天翊这十年来的苦涩,而今韬韬大婚,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终归能放下一点心中的负担了。思及此处,陌轻羽并不拦着他,这个男人肩上本就承担着天下重任,而为了自己和自己的两个儿子,他更是默默忍下了无数的非议与责难,一切,皆因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他对自己那专一的爱,自己无以回报,愧疚难安,但至少,在这时刻,自己还能陪着他共醉今宵。 天色已晚,奈何皇帝和皇后皆为瑞王的婚事大悦,圣驾未移众人岂敢擅离?且肴核俱佳,群臣也无太大怨言,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谈论着一些奇谈怪论,只是不敢提及此次婚事触了冷离渊的霉头。 只是天向来不遂人愿,很快,突然发生的插曲便让冷离渊的脸色更加难看。 “启奏陛下,门外有两个身着异服的人求见。”正堂中突然闪入一个密卫跪地汇报道。 “门外之人何事求见?”正在兴头上的上官天翊被人打搅似乎有些不悦。 “启奏陛下,来人自称是为王妃送贺礼而来。” “贺礼?这么晚才送来?”底下的众臣闻言不禁议论纷纷,贺礼本应在婚礼前就该提前送达,为何现在还有人出现送贺礼?这究竟唱的是哪出? 上官天翊听闻来人与许清懿有关酒意立刻清醒了大半,忙急匆匆地下旨道:“宣!让他们入府立刻觐见!” “末将领旨!” 片刻,在密卫的带领下一男一女款款走入正堂中,男者红衫飘飘,女者蓝裙渺渺,皆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炎雀,苍燕参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二人并不下跪,只是微微向上官天翊和陌轻羽躬腰行礼。 “大胆!见了吾皇为何不跪!”百官中有官员见二人在圣驾前竟敢倨傲而立,目视圣颜,忙出言威吓。 “无妨,韬韬大婚之日不要多生事端。”上官天翊抬手制止了发言的官员,许清懿的旧识大多是桀骜之人,对于这些礼节向来是嗤之以鼻,此时与他们二人纠缠这种问题只会在韬韬的大婚之日徒添晦气而已。 平息了百官的骚动,上官天翊转头看向炎雀和苍燕二人,开口问道:“听闻你二人乃是前来给王妃送贺礼,但见你二人两手空空,不知贺礼何在?” “陛下,莫急,今日我二人从凤栖山带来三件贺礼,待我等为大家一一展示。”炎雀朝上官天翊做了个揖,从袖中取出一个无比精致的小盒子,“此盒子中乃我家凤主和鸾主送予瑞王妃的前两份礼物,分别是凤主所送的赤炎珠和鸾主所送的苍焰环,请笑纳。” “凤栖山?那不是传说中凤凰栖息之地吗?怎么可能?”底下的官员再次骚动起来,虽说在场的官员之前都亲眼目睹了凤凰的存在,只是突然要他们相信这些灵兽为人类送来贺礼,这实在有些天方夜谭,让人难以接受。 此时冷离渊的脸色更加阴沉,没想到,青鸾火凤果真与神华宫有关,此时特意派人高调出现想必依旧是一种配合着神华宫的警告,看来日后的行动势必会举步维艰啊。 炎雀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刹那间耀眼夺目的红光和蓝光充满了整个正堂,所有的灯火在这璀璨的光芒中均是黯然失色。定睛一看,盒中装着一只蓝色的手镯和一颗赤红的玉珠,所有的光芒皆由二者所放射而出。 炎雀合上盒子,开口道:“陛下,这便是赤炎珠和苍焰环的真貌,乃是不可多得的灵物。” “妙极!妙极!果真是不同凡响。”上官天翊由衷感叹道,“不知这两物如何得来?” “启禀陛下,赤炎珠乃是凤主以天然火灵玉为材料,经由他的赤炎灼烧焚炼五百年而成,而苍焰环则是由鸾主的苍炎锻炼而成,皆是世间难得的灵物,其中纯净的火灵之气乃是无数修灵之人梦寐以求之物。” 苍炎,赤炎,五百年,这些词汇不断冲击着在场之人的思维,那日所见的青鸾火凤确实是体带赤炎和苍炎,只是为何王妃会与凤凰有如此之深的渊源? “这两物确实是天下异宝,不知第三件贺礼又是何等奇珍?”上官天翊命人收下赤炎珠和苍焰环,继而好奇地问道。 “陛下,第三件贺礼不是实物,而是我家主人对王妃的一个承诺。” “承诺?” “对。”苍燕继续说道,“无论何人,敢于与清懿作对者,即是凤栖山之敌。这便是我家主人的原话。” 无论何人,意思是无论是冷氏还是自己想对清懿不利都会惹上凤栖山是吗?看来她身后的势力果真强大得难以想象,只是如果韬韬真能得到清懿的心的话,那这便会成为守护舒国最为强大的力量。 上官天翊悄悄瞥了冷离渊一眼,但见他脸色铁青,看来也是对凤栖山这难以应付的对手感到无比棘手吧?只是他若想要除掉神华宫,必定要过凤栖山这关,看来事情的发展变得很有趣了呢。 青鸾火凤交代的事情皆已办妥,多留无益,炎雀苍燕便向上官天翊请辞:“陛下,我主的贺礼和话我等皆已带到,就此告辞。” 未等上官天翊回答,二人便解除了幻化,化为两只火鸟飞入九天,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一地疑惑与不解。 没想到这王妃身份如此神秘,不但深受皇帝和瑞王宠爱,竟还得到了凤凰的庇佑,想必今后必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倘若能讨好她的话功名利禄什么的皆不在话下。 百官的算计,冷离渊的惊惧,上官天翊的窃喜与担忧,各怀心思的婚宴,依旧在炎雀苍燕离去后的惊诧中进行着…… 倚窗独望,除了萧萧风寒以及远处传来的零零落落的喧闹声,新房四周一片宁静,笼罩在灯笼那朦胧的红晕中。 抬首,远处的天空亦是一片寂寥,只有几颗闪烁的寒星陪伴着一勾朦胧的残月,静谧间透露出丝丝凄凉。 第43章 礼物 半夜将近,在窗边已孑影独立一个多时辰,只是回廊中依然不见许清懿的身影。最初的喜悦与冲动平息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是深深的担忧。 仔细一想,如今虽然她已成了自己名义上的王妃,可是,自己依然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更可能,还有将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从那残缺的只言片语中所拼凑出来的,她那无比悲惨的过往。 疑问,不解,迷惑,这些早在上官韬心中埋下了无形的火种,而仇鹤的出现,则是引燃了通往爆破的导火索。那邪恶的眼神,那被制止的言语,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心中的恐慌更甚于前。她的一切,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下。 他想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去,了解她的爱,了解她的恨,了解她的愿望,他愿意,为她提供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支撑住那娇小却又无比倔强的肩膀。想起今日刘之毓的眼泪与嘱托,他知道,他该做什么了。 “兮儿!兮儿!” “王爷,有何吩咐?”听到上官韬的传唤徴羽兮儿很快就出现在房中。 上官韬关上窗户,回头说道:“更衣,我要出去找清懿。” “是。” 片刻,一道蓝色的身影从房中闪出,随即湮没在无边的夜色中。 在王府中兜转片刻,上官韬很快便在幽静的后花园中发现了许清懿的身影。 她秀眉深锁,两眼略有些迷茫地望着远处迷蒙的黑暗。此次为了提前得到青龙遗骸而答应了上官天翊的请求,只是仔细想来,自己的计划根本不是十年八载能够完成的,机会只有一次,即使提前得到了青龙遗骸自己也无法贸然出手,否则功亏一篑之后等待他们所有人都便是死亡。那么这场婚事,如今对自己而言还有存在的意义吗?这不仅可能成为日后制约自己的一个枷锁,蓝若冰也因此事日渐消沉,能否加入计划更是一个未定之数,此时罗刹殿又可能因为此事而对神华宫有反意,一切,糟糕透了。 “清懿。” “你怎么会在这!”沉浸于思绪中的许清懿并没有注意四周的动静,上官韬的突然出现不免让她吃了一惊。 “我来找你啊。夜深了,你在这里不冷吗?”上官韬微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以你的个性定不可能留在正堂招待宾客的,想必是找司空御去冒名顶替了吧?而你不喜欢嘈杂,又没有回房,自然是找僻静地去了,于是我便在王府中比较安静的地方找了找,果不其然,你躲到后花园来了。” 合着自己的性格,每一点都说到点上,与自己所做之事丝毫不差,这个男人,还真是心细如丝。上官韬的话在许清懿心中荡起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她没想到,除了刘之毓之外,竟还会有人如此在意和清楚自己的性格与感受,这是一种莫名的温暖,一时间把她心中所想之事暂时冲散了。 “这样啊。”许清懿向来是不喜欢神色显露于表面的,稍加掩饰,便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无比随意,“那你找我又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清懿……你……那个……感觉婚礼怎……怎么样?”原本在心中假想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话出口时,却无比的忐忑与期待。 “无聊,累人,我都后悔答应老狐狸了。” “是吗?”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上官韬还是不免有些失望。只不过既然决心已下,他还是提起了精神,希望自己的感受能传达到许清懿的心中,“清懿,你知道吗?其实今日的婚礼让我很紧张呢!一是我代替你扮演着新娘,很怕婚礼上出什么意外损害了你的形象,但是更重要的是,想到今后你便是我的王妃了,我的心跳便很难平息下来。” 许清懿对上官韬的话似乎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冷冷地回答了一句,“无须胡思乱想,我已经说过了,这只是一场交易,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我倒是希望我们之间会有些改变的。”上官韬并不在意许清懿的冷淡,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女孩,他不会强求她做出任何改变的,“你知道吗?今日毓儿姑娘哭了,她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宠爱你,而我,也是如此希望的。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脑海中就常常浮现你的身影,我明白,我喜欢上你了。清懿,我不会强求你留在我身边,但是我会用我的一切来包容和宠爱你,如果到那时候你能感到一丝温暖的快乐的话,请你留下来可好?” “你……”许清懿没想到上官韬会说出如此让她难以回答的话,稍作冷静,脑中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让她摇摆的心霎时便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你还是放弃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会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人,那时候,付出的感情换来心碎可是难言的锥心之痛的。” “我不在乎,我心已定,无论你今后决定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帮助你,你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直到你决定离开我的那天为止。” “随便你了!”上官韬灼烈的目光看得许清懿有些不自在,“天寒,话说完了便回房吧,我还要再待一会。” “不,今夜我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办。”上官韬摇摇头拒绝道。 “何事?” “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上官韬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精致的玉笛,在阴暗的微明中幽幽散发出莹莹亮光。 玉笛响,那静谧的笛声,不同于今日丝竹的那般喜庆喧闹,却是来自敞开的心扉,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限的心意与牵念,幽绝绕梁,似要飘到那深寒的夜空,和着浮云曼妙轻舞,唤醒沉睡的月色。这悦耳的曲调只为佳人而奏,化作一片柔情软语在耳边窃鸣,一曲清新婉转的蝶恋花,却将只有二人的后花园添了几丝情调微醺,一点荧光自墙外翩然飘至,揭开了这准备已久的惊喜。 蓝色的莹光逐渐从墙外飞入,一点点闪烁着迷人的的光芒。刚出现时,只有些淡薄的莹光,可随着那点点荧光的增多与靠近,蓝色的光芒亦是越发绚丽夺目,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无数只奇异的灵蝶。 灵蝶通体幽蓝,两对幽黑飘逸的蝶翅上有着一点点奇异的光点,密密麻麻地闪烁着,蝶翅挥舞间,点点光芒被撒向四方,灿如星火。无数的灵蝶交相辉映,点点微光不断闪烁,形成如若群星涌至之景。随着笛声的指引,大半灵蝶纷纷散开,在花园中翩然起舞,其余的灵蝶则是绕着坐于池边石椅的许清懿不断翻飞,幽蓝的荧光将她惊讶的神情照亮于迷蒙的深夜。 身旁的水池早已因寒冷的天气冻成一片光亮的镜子,映照出那不断飞舞的蝶影和明灭闪烁的光芒,空中,地上,举目皆是璀璨的光点,无处不在。 今夜唯有一弯残月和数颗形单影只的寒星共同飘荡于广袤的天穹,实是有些过于寒碜寂寥。但此刻这些闪烁的光芒如那遥远的星辰,使二人恍若游于浩瀚的银河星空之中,只是那一点晶莹的星光不再遥不可及,群星汇于眼前,此般美景怎能叫人不沉醉? 蝶恋花,花香未吐蝶先醉。便纵孤芳无情笑红尘,亦愿此生独盼一缕香。曲悠扬,意绵绵,冬夜群蝶纷飞,只为博得佳人一悦,却不知曲终之后此情是否能随曲传入她的心中,亦或是人散情陨,无疾而终。 一只灵蝶从眼前翩然而过,许清懿手影一闪,将其牢牢夹在两指之间,细细一看,她便发现这光芒背后的把戏,“荧光粉?你想害死这些蝴蝶吗?” “啊?”许清懿的反应着实让上官韬有些沮丧,精心准备的心意,被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问句击得粉碎,“清懿,你这是何意?” “这种蝴蝶主要在夜间活动,为了保护自己便生出了完全黑色的翅膀,以便隐于夜幕中。而你却在他们的翅膀上涂上了荧光粉,让他们在黑夜中无所遁形,失去了保护自己的手段,你说,这不是害了他们吗?” “清懿,对不起。” “嗯?你为何要向我道歉?” “我本以为你会喜欢的,没想到……”上官韬的失望溢于言表。 “这些蝴蝶都是你抓的?” “嗯。” 难怪这两天一直没见到他的人影,原来是跑去抓蝴蝶了。不过看来他现在倒是和兮儿星语她们混得挺熟啊,他跑出去的事她们竟然都没向自己汇报,想必是和他串通好了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蝴蝶?” “之前有一次闲聊的时候毓儿姑娘提到的,所以我才想着说今天给你一个的惊喜的。”上官韬闷闷地回答道。 许清懿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强势的人,只是看着上官韬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样不禁让她对自己的形象产生了怀疑,原来自己也能表现出这般模样? 抓捕如此众多的蝴蝶恐怕费了不少功夫,再加上每一只蝴蝶的处理,想必他这两日来几乎都没有休息吧?看着上官韬略带血丝的眼睛许清懿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暖意。如果真要说不感动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自她诞生以来就一直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何曾奢望过有个人可以为自己的一句话,一个喜好,精心为她准备这样的怦然时刻,他是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她知道,她心动了,只因上官韬那细致入微的心意,还有这满天飞舞的星火。倘若她身上没有背负如此多的罪孽与重担,她想自己应该是很愿意本本分分地做他的王妃,帮助他登上帝位的吧。 自打初识之时她就看出了上官韬的不凡,但就是这个不凡的男子,却愿意在不明一切的情况在自己面前放下自己的身份,用自己的真情来面对她的冷然。他的怦然,他的犹豫,他的徘徊,他的心意,她都看在眼里,或许就是这样,她才会在那个时候答应了这门婚事。 只是,他的身边还有她,他的心里也放不下她,许清懿无法接受,也不敢接受,从自己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没有任何权力去和她抢夺任何东西。一切如水中月镜中花,那么美好却又那样虚幻易碎,一旦他知道了所有事情,那便只余决绝离别的背影,所谓的三世缘,今世情,皆会在眨眼间化为乌有。许清懿努力地告诫着自己,绝不能陷入这感情旋涡无法自拔,计划,这才是自己所应该考虑的事情。 只是便纵心中百般暗示,但许清懿终究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十四岁的小女孩,在对上上官韬那失落的眼神时,她的心瞬间动摇了,“韬韬,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蝴蝶吗?其实我喜欢的,是它们成蝶的那个瞬间。无数阻碍,无数磨难,却能排除万难冲破层层蛹壳,破茧成蝶,幻化出生命中最为夺目的色彩,无论最终它们生命几何,它们终究有过这般历经磨难后惊心动魄的美丽,此生无悔。” “就像你一样。”上官韬坐到许清懿身旁,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说道。 “或许吧!”许清懿叹道,脸上的神情似是有些扑朔,“只是破茧后面临的依旧是无情的世界,争斗,生存,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样,无论是谁都在挣扎着寻求活下去的权力,世界,终究还是强者的世界。” “清懿,对不起。都怪我,又让你想起不愉快的回忆了。”见许清懿似乎又沉入过往的痛苦记忆中上官韬不由心生歉意,他本是想让她开心的,却没想到事与愿违,反倒让她的情绪更加低落。 上官韬,还真是让人无奈,自己的多愁善感都能让他的情绪如此波动,让自己都不好意思听到他的歉意了。思忖再三,许清懿还是开口说道:“韬韬,谢谢你,其实,我很感动,只是,我们两个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否则,爱得越深,破裂时就会伤得越深。我不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我阴险,我狠毒,我冷酷,我可以为了计划不择手段,甚至连终身幸福都可以拿来作为筹码,这样的我值得你去喜欢吗?” “值不值得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喜欢你,我想分担你肩上的重担,我愿意帮你实现你的计划。我想看见你真心的微笑,我希望能陪着你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让你未来的人生不再有伤痕,不再有阴霾。” “你!你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可理喻!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需要一个比我弱的男人留在我身边!”上官韬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让许清懿不禁有些慌乱,再这么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只要你需要,我愿意努力,直到你愿意承认我的那天。”上官韬目光灼灼地看着许清懿,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许清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不敢让上官韬继续说下去了,现在情尚清浅,回头,还来得及,“闭嘴!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就是一个阴险狠毒没有一丝可爱之处的女孩,你为何要这么死缠烂打?逗着我玩很有……有趣……” 一切就只发生在眨眼之间,虚幻得让人不敢相信,只是唇上那温热而柔软的触感,让许清懿激动的情绪瞬间平静无波,此刻,她的心,只为这深情的一吻而加速跳动着,一时间迷失了方向。 许久,上官韬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二人的双唇,看着眼前呆呆的,一脸红潮的她,他心中的情潮更是汹涌,一股冲动闯入脑中,他的手不自主地搂住许清懿的肩膀,一把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清懿,我没有逗你,我是认真的。不管你如何看待这场婚事,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好好待你,宠爱你。我也说过了,我不会强求你,是留是走,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只是在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给我个机会,好吗?我真的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可以让你依靠的归宿,让你安心,让你快乐。” 许清懿没有回答。听着他胸口那怦然响动着心跳声,她知道他心中亦是紧张无比。她明白最终他不会属于自己的,不沾片湿地离开,才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只是他的怀抱好温暖,自己真的好累好累,逃出来的这四年里没有一夜不是被阴冷的梦魇所惊醒,好想要,能永远在这温暖中沉眠不再醒来,不用再去面对那些杀戮与仇恨。 只是,一切终归只是想而已。自己不可能放弃那个计划的,那不止关系着自己,还牵扯到了千千万万的人,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最后再任性一次吧,让这个无比温暖的怀抱暂时给自己一些安慰,让自己在今夜,可以以一个正常女孩的身份度过自己的新婚之夜。待到明日到来之刻,划断一切牵扯,许清懿,还会是那个世界所需要的,一心复仇的许清懿…… 第四十章(上) 晨曦微明,朝阳稍露东山头,淡青色的天际还有几颗稀落的孤星镶于其上,渐渐被破晓的晨光所淹没。空气依旧有些微寒,却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偶有几只流莺飞过,在和煦的晨晖中鸣啼。 悦耳的莺啼唤醒了上官韬朦胧的睡意,昨夜的情景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吻,没想到如此诱人,如此令人难以自拔。只是昨夜的许清懿似有些奇怪,自己那些过火的举动竟没有引起她的抗拒,她更在短短一会过后便在自己怀中甜甜睡去,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她之间的可能? 上官韬极力不去注意脑海中那些控制不住的遐思,睁开惺忪的睡眼,却见眼前有张迷迷糊糊的脸。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却见一张无比甜美的睡颜,那是世间少有的一道风景。 “这是……”上官韬惊讶地看着眼前那张最近在镜中看过无数次的容颜,此时如此近距离地对眼欣赏更是让他的心难以抑制地狂跳着,鼻息间微微弥漫着一股少女特有的幽幽体香,那是一种令人无法自拔的芳郁。 没想到昨夜朦胧睡去后竟然是移魂蛊解蛊之时,此时反倒变成了他自己枕在许清懿膝上,享受着这常人难以得到的歆享。上官韬本想起身从许清懿身上离开,却又怕弄出动静吵醒了她,思考再三,他还是决定就保持现在的状态,这丫头如此毫无防备的可爱睡脸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 “唔……”半晌,许清懿渐渐转醒,一睁开惺忪的睡眼便见上官韬正一脸笑意地盯着自己的脸。脑中片段闪过,那火热的一吻回想起来不由让许清懿又气又羞,一张粉嫩的小脸泛满了醉人的红晕。 “清懿,你没事吧?你的脸有点红啊。”上官韬伸手想去摸许清懿的脸。 许清懿一巴掌甩开了上官韬的手,双脚一抬,毫无准备的上官韬便咕噜一下滚到了雪地上,“登徒浪子!无耻!” 上官韬无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这丫头,看来还在在意昨晚那件事,只不过她这副娇羞的模样着实令他心动不已。 “清懿,我……”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昨夜之事我就当做是意外,你也无需胡思乱想,我们之间,还是留点空间来得好。” “清懿,那不是意外!我是真心的!你……” “闭嘴!”许清懿恶狠狠地打断了上官韬的话,“你再敢提这件事我一定会让你试试我调制的毒药的!” “好好,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行了吧?那我可爱的小王妃,我们是不是该入宫给父皇和母后请安了?”许清懿本来就是个性格奇怪的女孩,这种事情不可操之过急,还是慢慢来吧,相信总会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许清懿一阵恶寒在体内翻涌,他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和自己刚遇到他的时候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闭嘴!别那么恶心兮兮地叫我!还有,是你要进宫,不是我们,我还有其他地方要去,没事的时候我才不想去见那只狡猾的老狐狸呢!” 第44章 沉默 “呃?清懿,你怎么可以不去呢?今天是婚后第一天,按礼应该入宫向父皇母后请安敬茶的,只有我一个人去会落人口舌吧?”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许清懿冷冷笑道,“别忘了,婚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你们不许以这件事干涉我的行动,我们,仅仅是名义上的夫妻。” 许清懿着重强调的那几个字让上官韬心里不免有些难受,她不仅想把昨夜的事当成没发生过,难道真的还想仅仅把这当成一场交易吗? “好吧,既然你不喜欢我也不强求了。不过今天是除夕,你还要去哪里吗?” “我要去云香阁一趟。” “云香阁?那是什么地方?我陪你去吧。” 许清懿闻言眼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丝寒光,言语中明显散发着不悦,“不许去!以后你要是让我知道你自己去了那种地方,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上官韬莫名其妙地看着许清懿突然变得气鼓鼓的小脸,那云香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去处?为何清懿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怒意? “好好,我不去了,不过今晚你早些回来吧,我去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吃个年夜饭吧。” “嗯?今夜宫中应该会有宴会吧,你不去陪着老狐狸他们吗?” “没事,反正都是一些不认识的官员。”上官韬无所谓地摇摇头,“比起那种虚情假意的应酬我宁愿和你一起度过除夕夜。而且,从认识到现在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好在一起吃过饭呢。” 细细想来,夕临居的刻意刁难,梅林中的醉酒意外,来京路上及抵达后自己也是一直忙东忙西的,确实没有和他一起好好地吃过饭。 此时上官韬还惦记着这么一件小事让许清懿心中不免有些莫名的触动,只是心意已定再无回头之理。她抹去心底那一丝悸动,淡淡地回答道:“我看看,没事的话会回来的,我走了。” 看着那一抹蓝色的身影渐行渐远,上官韬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怅然远望,夕临居中笛音断肠,忧愁心疼中此情初萌,至今却依旧如冷月浅织梦,泠然而遥远,不知何日才能换得她的回眸。 怀着一腔思绪,上官韬踱步从后花园中走至大厅中,却见白无尘他们围着蓝若冰劝说着什么。 “公主殿下,您就跟我们回雨轩宫吧,要是宫主回来了发现您不在宫中我等真是担待不起啊。” 对于白无尘等人的心急如焚蓝若冰并不回答,只是一味地含泪摇着头。 “公主殿下……” “白长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白无尘见上官韬从门外进来,想起前日他的模样以及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敢再似以前那般随意了,忙拱手恭敬地回答道:“回少主,如今您已大婚,公主殿下继续留在此处不太合适,还是随我等回雨轩宫来得好。而且此次公主殿下离宫时间太久了,万一宫主回来了我等实在难以交代。” 上官韬抬手示意白无尘先别多言,走到蓝若冰身边温柔地问道:“若冰,你想回去吗?” “千昼哥哥?不,我不想回去。”蓝若冰先是迷惑地看着上官韬,最终还是从那熟悉的语调中判断出了上官韬的身份。虽然她还是摇头,不过总归是开了口。 “我现在要进宫去,你在来京城前不是说想看看皇宫大内长什么样吗?我带你去看看可好?” “现在?”蓝若冰抬起婆娑的泪眼问道。 “嗯。” 蓝若冰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后又立刻消隐在斑驳的泪痕中,“千昼哥哥,清懿呢?她不去吗?” “清懿啊,她一大早就出去了,还不知道今天回不回来呢。”言语中上官韬的脸色无意间透露出了些许的宠溺和无奈。 这看在蓝若冰眼中自然是难以言喻的刺眼,从此,他的宠溺不再专属于自己一个人,会有另一个女孩走进他的生命,分享它,甚至取代自己,想到此处,便是难以忍受的心痛。余光中扫到轩辕兮儿路过,蓝若冰立刻起身出言拒绝,她现在,只想逃离他的身边,“对不起,千昼哥哥,下次吧,我要去修炼了。” 言罢,蓝若冰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上官韬。 “少主,您……对公主殿下感觉如何?可否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蓝若冰对上官韬的心意雨轩宫中人尽皆知,此次在他大婚后却执意留在京城想必也是为了他,可是如果仅仅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他们又何苦留她在这里苦苦煎熬?考虑到这点,白无尘也不想遮遮掩掩,便直言不讳地追问道。 “这……”白无尘一语便戳中了上官韬心底最纠结的地方。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他和清懿之间最大的障碍,他可以感觉得到,许清懿很介意自己对蓝若冰的态度,只是蓝若冰自小就和他一起长大,伴他度过了生命中最孤单的那几年。而且她还是师父的女儿,教他如何轻易地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他明白自己必须给许清懿一个交代,不然自己的感情永远只能是月色清寒,找不到应有的归属,只是,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处理他和蓝若冰之间的千丝万缕,却又能不伤害到她那天真无邪的心灵。 上官韬的沉默已经给白无尘一个明白不过的回答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追问道:“那你对那女孩呢?喜欢?或仅仅只是公主殿下口中的交易?” “这确实是一场交易,不过我……喜欢她。” 意料之中却又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早在垩山他们就发现上官韬对许清懿的眼光已有些异样,只是没想到自小高傲的他竟然愿意接受这样的政治婚姻。那女子太过神秘,又和皇室大有关联,就怕她接近雨轩宫的目的并不单纯。 “少主,既然这是您的选择,我等无话可说。可是我还是要奉劝您一句,那女孩并不单纯,她隐藏得太深,背后的黑幕太过神秘,您最好还是对她保有一份戒心,不然祸及雨轩宫,那就不仅仅是您一个人的事了,到时候为了保住雨轩宫和公主殿下,我相信暗影宫是不会手软的,您可要想清楚了。”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的易青木开口劝诫道。别人的感情不好多言,只是那女子给他的感觉太过可怕,不得不防。 “我知道了。若冰那边我会再去看看的,如果她想留下来我自会好好照顾她的,她若想走,我会陪她回雨轩宫的,你们不必再担心了,师父如果回来我自有交代。这样便好,我现在要进宫去,你们就不要再去打扰若冰了,这丫头最近似乎一直在修炼灵术,怎么劝都不听。”上官韬不想再多做纠缠,自他确定了自己的感情的那天起他就决定相信许清懿了。 “也好,只是少主,您若心有所属最好还是和公主殿下说清楚,不然如此藕断丝连对任何人都是一种煎熬,告退。”白无尘等人向上官韬做了个揖便转身退下,留下这句话在上官韬耳边回旋。 煎熬是吗?还真是棘手啊! 虽说是心情郁结,不过还是得入宫一趟。行至门外,上官韬才想起忘了让人准备车驾了,不过也罢,乘车还不如自己御风前往皇宫来得快。 正当上官韬准备御风离去之际,一声娇媚的呼唤硬生生停住了他即将离地的双脚,“王爷,臣妾给您请安了。” 上官韬扭头看去,却见冷月欣从一辆华丽的马车上走了下来,恭敬地对着自己行礼请安。 “冷月欣?你怎么会在这里?” 冷月欣媚然一笑,语气似有些调侃的意味,“王爷好生偏心,虽然臣妾不如王妃年轻貌美,地位也不如王妃高贵,但直呼臣妾全名似乎有些生疏吧?” 转念一想,虽然自己对她并没有半丝感情,但总归她也是嫁入了瑞王府,这一生风华只怕都要埋没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想来也是令人唏嘘。一个女子的一生,就如此葬送在家族的利益之上,上官韬心中亦是有些不忍。 “那……月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晨臣妾打算前去给王爷和王妃请安,却四处找不到王爷和王妃的踪影,无奈之下便让下人备车打算先行入宫向父皇和母后请安,却不想在此处遇到了王爷。” “原来如此,此时我也正打算入宫拜见父皇母后呢。” “是吗?怎么不见王妃呢?她是不是……那个……昨夜太……毕竟她年纪还小……”虽然已有夫妻之名,但作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刚出阁的黄花闺女,冷月欣还是不好意思将话挑明。 上官韬自然知道冷月欣想说什么,忙尴尬地打断她的话:“不不不,清懿只是家中有急事回去一趟而已,让我替其向父皇母后赔罪,别多想。” “臣妾失礼了,请王爷恕罪。”见上官韬否认冷月欣忙行礼道歉。 “无妨,上车吧,别耽误了时辰。” “王爷,不知可否赏光与臣妾同乘?”见上官韬似乎没有备车冷月欣便在心底盘算着,出言邀请上官韬。 上官韬虽然天资聪慧,但毕竟对政治斗争涉足不深,并没有考虑到冷月欣此行背后的深意,便一口答应了她的请求:“好。” 瑞王大婚过后第一日便撇下正妃与侧妃同辇前往宫中拜见皇帝皇后,此事传出去在百官中的影响必定会惊起千层浪,不仅能够巩固冷氏在朝中的威望以及自己在王府中的地位,传到那个少不更事的小王妃耳中只怕也能将她气得半死,此等一石二鸟之计何乐而不为呢? 马车平稳地在大道上行驶着,华丽的装饰和四周的护卫引起了周围百姓的无数注目。 上官韬思绪满腹地坐在马车的一侧,无心去关心车外的嘈杂,现在他脑中想的只有许清懿,以及蓝若冰,再无其他。 “王爷,你有心事吗?可否告予臣妾,说不定臣妾可以为您分忧。”自上车上官韬就一直沉默不语,那沉思中完美无瑕的侧脸让冷月欣自是心潮澎湃。 本来她与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情投意合,却不想在家族利益下被迫要嫁给一个曾被流放的王爷,这让她心中自是抵触不已。只是出生在冷氏这样庞大的家族里像她这样的女子不过就是颗棋子,根本没有多言的权利,她,只能默默接受家族的一切安排。只是见到上官韬之时,想象中那个粗鄙恶俗的形象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才俊,那一刻,她的所有抱怨尽皆烟消云散。她要把握住这个男人,登上后位,改变自己的命运,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定。 “你知道云香阁是什么去处吗?”上官韬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心事透露与她,不过询问一下清懿所去之处并无大碍,自己人生地不熟实在无从得知此处的消息。 冷月欣掩嘴偷偷一笑,眼神中是难隐的诧异,“王爷怎么问起这地方了?” “没什么,就是想去了而已。”不明所以的上官韬随口扯道。 “王爷难道不怕王妃生气?” “清懿会生气?为何?”上官韬见冷月欣提起这事便愈发感兴趣,连忙追问道。早晨之时许清懿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便已感到好奇,只是不好当面问她,此时有机会搞清楚问题他又怎能放过? “因为,那是京城中最出名的青楼啊!” “青楼?!”这个答案着实让上官韬吃了一惊。 “没错,正是青楼。虽说云香阁和一般都烟花之地不太一样,但王爷出入那种地方想必王妃一定会生气的吧?毕竟她年纪尚浅,可能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青楼啊,难怪清懿早晨会口出那般言语。只不过她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动怒,这不由让上官韬心情大好。只是解开看心底的一个迷题,却又徒增了无数的问题,他不明白为何许清懿一个女孩子家会出入那种地方,也不知道她与云香阁是否有任何瓜葛,更不清楚她此行的目的,他对她,还是缺乏太多的沟通和了解。 心事恍惚,上官韬无暇再去关心其他事情,等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停在了皇宫内城的城门之外。他心绪飘渺地走下马车,一时间忘了冷月欣的存在自顾自地向龙极殿飞奔而去,此时自己心中的无数问题估计父皇大半知情,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从他口中问出点消息来。 第45章 云香阁 昨日的婚宴一直持续到今日凌晨,上官天翊和陌轻羽回宫时都已是四更天,此时年关已至,各地汇报的奏章多如牛毛,长时间批阅这些千篇一律,大多毫无意义的奏章,这不由让昨夜纵情畅饮的上官天翊有些昏昏欲睡。正当他欲休息之刻,却听闻有内侍通报上官韬求见。 待见到上官韬一人孤身前来上官天翊不由大为奇怪,忙问道:“清懿?怎么只有你一人前来?韬韬呢?” 上官韬朝上官天翊简单地行了个礼,无奈地笑道:“父皇,是我,我们的身体已经换回来了。” “韬韬?清懿呢?” “这正是我想和您说的问题。可否请父皇让密卫屏蔽左右,别让其他人靠近这里?我有事情要问您。” 虽不知上官韬意欲何为,上官天翊还是传令让密卫严守龙极殿四周,“好了,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父皇可知道京城中有一处地方,名叫云香阁?” 上官天翊略有些讶异地看了上官韬一眼,随后点了点头,“知道。” “那您可知道这地方与清懿有何联系?又是作何营生的?” “也知道。云香阁是一处青楼,而清懿,则是幕后的东家。” “你说什么!”上官韬本亦欲惊呼,却有人替他喊了出来。 “轻羽,你怎么来了?”上官天翊无奈地陪笑道。纵使密卫能拦下所有人,但凭着自己对轻羽的宠爱估计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也未必敢拦下她。 陌轻羽将手中的食盒重重地摔在龙案上,怒气冲冲地回道:“怎么?我来得不是时候?要不是担心你酒醉后批阅奏章太过劳累,为你熬了燕窝莲子汤送来,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多事情瞒着我呢!” “轻羽,听朕给你解释啊!”好不容易这几日哄得她开心了,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气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哄回来的皇后。 “好啊,我听着呢!你是要告诉我你在云香阁的风流韵事还是要告诉我她给你送了多少红礼?”陌轻羽余怒未消,一双美丽的凤眼愤愤地盯着上官天翊不放。 “母后,您别着急,先听听父皇怎么说也不迟啊。”自己这母后果然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容易冲动,有时候甚至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不过他也知道,这都是出自他对父皇的爱,因爱而娇,皆是双方你情我愿之事。不知何时,许清懿才能像这般一样,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她的任性,孩子气的一面呢? 陌轻羽此时才注意到上官韬的存在,只是这口吻,好生熟悉,“韬韬?是你吗?” “母后,是我。” 陌轻羽顾不上和上官天翊赌气,将高她一头的上官韬揽入她的怀中,一如十年前一般。十年,漫长而煎熬的十年,今日她终于能再次亲手触摸到他的存在,一切终于可以过去了。 上官天翊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母子俩,他感觉自己似乎被遗忘了,“咳咳咳,你们还想不想听朕说清来龙去脉了?” “当然。”上官韬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目的。 “刚才说过了,云香阁是青楼不假,不过云香阁有一条铁的规矩,云香阁中的女子卖艺不卖身,任何在云香阁骚扰者,一律乱棒打出;而若有客人与阁中姑娘对望成情,云香阁一律无偿放其出嫁,并送千金为礼,这便是它与一般青楼的不同之处。” “可我还是不明白清懿为何要经营这样一家青楼,作为一个女孩子而言一般是不会喜欢这种场所的吧?”上官韬听完后更是一头雾水。 “这个问题朕之前也不明白,不过最近朕让人扮成顾客进入云香阁后才渐渐摸清了其建立的用意。云香阁中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精通四艺,令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其主顾大都是商贾巨富,达官贵人亦或是名门大派门下,再加上其高昂的收费,其敛财能力不可小觑。而且在倾城绝色面前,加之佳酿乐音勾情,许多人会在无意中吐露许多事情,而这些事里往往隐藏着无数珍贵的情报。所以清懿建立云香阁的目的有二,较为次要的是敛财,而首要的,就是情报收集,朕估计她提供给朕的不少情报应该来源于此。” 听完上官天翊的猜测上官韬心中松了口气,又有个地方莫名地纠结。倘若上官天翊所言非虚,那么云香阁中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清懿不会这般急切地在今晨便匆匆赶往云香阁。思及此处上官韬再也无心在宫中逗留,匆匆向上官天翊和陌轻羽请辞后便转身离开。 “阿……韬。”未及陌轻羽挽留上官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轻羽,这燕窝莲子汤味道不错啊,朕喜欢!”见陌轻羽愁眉紧锁,上官天翊故意边大口喝着她熬的莲子汤边大声嚷嚷转移她的注意力。 陌轻羽白了眼前这个笑得没肝没肺的男人一眼,无奈地叹道:“唉!喜欢就好。” “对,喜欢就好。”上官天翊放下碗,将陌轻羽拉到自己腿上,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轻羽,别担心,韬韬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既然他喜欢,我们只需在后面默默支持他便好,这就是我们身为父母所能做的事情。” “嗯,我知道。” 她知道。只是,她没法不担心,毕竟上官韬喜欢上的,是那么不可捉摸的一个女孩子。她自是希望上官韬能追到自己的幸福,只是她更希望,上官韬不要因此迷失了自我,成为麻木绕着她旋转的陀螺…… 第四十一章(上) 梅花冬雪,好一派雪后清幽的香味,拐进一条并不算狭窄的古旧巷陌,斑驳的青石板路被积雪掩盖了岁月的沧桑,两侧满满的梅花的花枝摇曳,厚重的积雪压不住它们高傲的风骨,却零落了一地或白或红的落英,在寒风中消陨在路人的践踏里,只可叹行经此处之人皆为寻花之人,却不知如何去怜惜繁花的柔弱。 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青楼云香阁便是隐匿在这繁花深处。莫说人怎不知把生意往热闹的地方去做,只是即便是合法的生意,烟花之地亦还是饱受世人冷眼,又怎敢在繁华的地段大张旗鼓地经营?因此这条梅花巷便成了京中彼此心照不宣的烟柳之地。 每当夜幕降临,原本清幽的小巷顷刻热闹起来,摇曳明亮的灯光烛火之下,男男女女坦露衣衫,竞相追逐,偶有更为放肆者早就迷倒早温柔乡中,颓靡之甚,却更发撩动人心底最深的欲望。莺莺燕燕,迷离丝竹,男人粗鲁的调笑,酒杯碰撞之声,一股脑的充斥人的鼓膜。灯红酒绿中,红粉钗环,酒气脂香,尽皆没入在这不夜的时刻。 花枝掩映下有一栋精致的阁楼,梅花树下,却只见灯火下雅致的大门,除了进出的客人不见有任何的迎宾女子,这与周围那些喧闹不已的青楼大相径庭。没有活色生香的妖娆女子,没有浓郁不散的脂粉之气,更没有嘈杂喧闹的糜乱之音,这里有的,只有优雅清丽,不施粉黛的含蓄佳人,只有笔墨浓香氤氲,有的只有悦耳清越的丝竹之声。这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此处最为出名的云香阁。 云香阁始建于龙武二十二年,当时无人料想到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青楼能在短短不到一年内成为京城中最大的青楼。其内的女子皆是容貌上乘,德艺双馨的黄花闺女,个个能歌善舞,精通诗书笔墨,着实令人难以想象这是沦落风尘的烟花女子。此外云香阁的女子一律卖艺不卖身,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让无数达官贵人,风流才子趋之若鹜又铩羽而归,少有能与她们喜结连理之人,个中原因却是无人知晓,荣华富贵面前无人心动,更是让不少男子求之若狂。 每到夜幕降临,梅花巷中的其他青楼才迎来本日零零落落的客人,对此,她们只能含恨地看着不远处那门庭若市的云香阁。由于云香阁并不经营皮肉生意,故其也并无太多顾忌,无论白天晚上,云香阁的大门随时对客人敞开着,这使其人气更为火爆。因此除夕当日早晨,那些闲来无事的富户官员在吩咐妥当下人的工作后就前来云香阁取乐。 许清懿倚在云香阁最高层的栏杆上,斜眼侧睨着楼下那些粗俗不堪的人影,脸上皆是明显的鄙夷。少晌,许清懿收回目光,看向一直在身旁候着的雪玉欢,冷冷地问道:“最近可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回禀小姐,近个把月来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的冷氏门生开始对自己的立场有所松动,在某些事情上开始迎合皇帝的意思,甚至有时不惜违背冷氏的命令行事。”雪玉欢恭敬地回答道。 许清懿闻言目光转幽,神情亦有些难以捉摸,“玉欢,把这些人的名单给我,看来可以开始剪除冷氏的羽翼了。” “小姐,我想您没有时间去担心这些人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何事?”许清懿的表情似乎没有过多的变化。 雪玉欢对许清懿那种处变不惊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继续汇报着得到的情报,“根据礼部官员之语,西露国将在今日派使臣前来朝见,而冷氏打算借此机会暗杀西露国使臣,从而挑起两国战事以削弱皇族的力量。” “算盘打得还挺精,不过他们那是痴心妄想。”许清懿不屑地说道,眼睛注视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今日是云香阁新花旦舞依首次露面献艺,早在前几天雪玉欢便把消息放了出去,以至今日虽是除夕客人却比往日更多,时辰未到便已有许多人按捺不住好奇围在台边观望。云香阁的姑娘的貌美是出了名的,今日这位尚未露面的女子却更是冠绝群芳,想必是让人垂涎三尺的可人儿吧。 此时舞依迈着优雅的步子与伴舞的舞女走上了舞台,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翠绿色的丝带挽成,身上着的是曳地的碧色水袖长衫,手挽一根水色飘带,宛如一个误入尘世的仙子,叫人移不开双眼。 她见人们如狼似虎地盯着她看却也没有恼怒不生气,反而右手掩嘴,羞涩地轻笑出声。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大厅里,让一干男子皆是醉倒其中,仿若灵魂也在这一瞬酥化了。 曲荡人心魄的乐音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扬撒出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空中,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些粉衣舞女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舞依似空谷幽兰般轻灵而动,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水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为何物。 此时乐音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将零落于地的花瓣卷起环绕左右,飘带一甩,花瓣尽皆飘向台下,弥漫着难言的馨香。众舞女们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台上仿佛泛起蓝色波涛,舞依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袂飘飘,舞姿翩然,宛若凌波仙子一般。 曲停舞毕,舞依向台下鞠了一躬,又俏皮的眨了眨双眼,将台下之人的心尽皆勾得燥热迷乱。许久,沉浸其中的观众们才回过神来,云香阁中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掌声与喝彩。 忽然,舞依发觉有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向台下,竟看见一个身着紫袍的男子正用一种看着物品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那目光,阴冷,幽深,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诡异。 舞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不认识他吧?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的眼神看自己啊!郁闷!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愿多想的舞依转身往台后走去。 台上之人毫不在意,台下之人却为她绝美的容颜和舞姿而沸腾。随后舞依的第一次陪客便在一片喧闹声中开始了竞价,在场的大都是家境殷实之人,最初一千两的起标价随着众人的欲望水涨船高,很快便提到了一万两。 一万两,何等庞大的一笔金额,足够千人一年的生活所需,却只为红颜一笑,如此随便地送入了烟花之处。众人回首看向出价之人,却是工部尚书之子李琪,想必这些钱定是其父从朝廷工程款项中克扣出来的吧?只是这数目实在太大,一时间无人再敢往上抬价。 “我出两万两!”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让众人不觉一惊,何等富家公子竟敢一口气直接加倍?转眼看去,只见刚才那名紫衣男子在几个高手的护卫下悠然地品着热茶,一脸蔑视地看着众人,“不用看我,何人再加价我就往上再加一万两。” 众人不觉倒吸了一口气,此人到底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底气出此豪言?李琪见将成的好事被人搅了自己又无力继续加价,不由心头窝火,上前怒吼道:“小子!你是何人?竟敢坏本公子的好事!你可知道我是谁?” 紫衣男子神情倏地一沉,将一杯热茶尽皆泼在李琪身上,起身一脚飞踹将其踢出数尺远,“放肆!我管你是谁?胆敢和我这么说话的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本欲与紫衣男子理论,奈何此次只是独自跑到云香阁取乐,未曾带得一人同行,尚不论这个紫衣男子功夫了得,他身边那些护卫看起来就不似泛泛之辈,自己何来一丝胜算。 “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带人来弄死你!”虽然丢人,但总比丢命强,李琪灰溜溜地从云香阁中跑了出去,临行前还不忘撂下狠话。 紫衣男子不屑地一笑,转头对一旁云香阁的主事姑娘问道:“现在我可以去找那位舞依姑娘了吗?这里是两万两银票。” 云香阁的主事姑娘机械地收下了银票,半晌才从这出乎意料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啊?可以,请公子们随我来。” 许清懿在顶层注视着楼下的风吹草动,自那紫衣男子进门之时便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的衣着,他的神情,他的举止,他的气质,都在告诉她他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客人。果不其然,此时他不仅高价买下了舞依第一次陪客的机会,并能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如此跋扈,他的的身份也定不简单。最让许清懿在意的是,适才他看着舞依的那种眼神,冰冷,无情,充满利用的意味,与自己最初的时候如出一辙,这种人,不好对付。 “玉欢,立刻将云香阁的守卫全部集中到舞依的房间附近,让他们接到我的命令后立刻进入舞依的房间。” “小姐,这是为何?”雪玉欢不解,舞依这丫头又不没惹出什么问题,怎么需要把护卫着云香阁不受各种奇怪的顾客骚扰的各大高手调集到一起呢? “无须多问,我自有安排,你只要照办就是。”许清懿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紫衣男子的身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中。 “是,小姐。”许清懿此言一出雪玉欢自是不敢继续追问,马上领命前去通知此事。 许清懿嘴角扬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那男子,到云香阁到底有何目的,待会就可以知道了,就让她看看自己对他身份的猜测是否正确吧。 第46章 西露国使臣 绕过几道回廊,紫衣男子很快便和身边的护卫来到了一个雅致的房间前。 作为青楼而言,云香阁的布置实在超乎寻常,格局诡异,却又是让人说不出哪里奇怪。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不是寻常烟花之地中那浓烈的酒味与胭脂气,却是一道淡淡的幽香,让人觉得遍体舒畅,但又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味道。 整个房间异常宽阔,屋内陈设之物尽是少女闺房所用,极尽奢华,精雕细琢的镶玉梳妆台,锦匣玉盒,让人难以想象这是置身青楼之中。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薄纱遮住,就连室顶也用花缀轻纱隔起,既温暖又温馨。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那奇异的淡淡的幽香。 房屋正中是一张宽大的雕花檀木桌,左侧皆是名贵的文房四宝,右侧则是放着一架雅致的古琴,细细一看更像是某个名门望族的千金的闺房。房间最后被一道粉色屏风所围,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后面的晃动的人影,想来应该是其休息之处。 紫衣男子进屋之时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屏风后却传出了一道动听的声音:“欢迎公子赏光莅临。” 紫衣男子错愕地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舞依,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粉色的衣裙,更显得俏丽可人,只是凭她刚才在后面就能感知到自己已经进入房间,想必定是有一定的修为。他开始有些犹豫进入云香阁寻找目标对象了,从目前的种种迹象看来云香阁绝非一个普通的青楼那么简单。不过,倘若能够征服这般厉害的女子为自己行事,想必会比一个普通的美女更为有用。 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担心,紫衣男子抬步上前,提摆坐在椅子上,一双妖异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舞依的脸。 舞依也是历经了无数风雨的女子,对此并也不感到为难,款款地坐于紫衣男子对面,轻松地开口问道:“公子重金买下舞依今日相陪,不知可否告知公子名姓?” “紫狐若。”冷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他并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的本名,只是她能否从自己的名字看出自己的身份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而且她若能猜测到自己的身份更证明她是个聪明的女子,那么就更值得利用了。 “紫公子,那不知今日想让舞依作何为公子助兴?”舞依对他的身份并没有兴趣,根本没有进行深究,只是完成她完成的事情而已。 “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为我所用。”紫狐若的语速很慢,却是无比清晰。他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要的,就是服从。 舞依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独自笑开了。 “你笑什么!”紫狐若声音有些愠怒,何曾有人敢这样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地笑着。 “紫公子,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云香阁的规矩吗?”舞依忍住笑意问道。 “什么规矩?”被这么一问紫狐若倒也是有些疑惑,之前只是听闻别人说起京城中最出名的青楼便是云香阁,此处的姑娘皆是上乘之品,所以他才在办正事之前和几名护卫特意前来,看看能否找到称心的目标而已,并没有详细去调查云香阁的资料。 “云香阁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何来成为谁的女人一说?” “荒唐!都不卖身那还叫什么青楼!” “紫公子别动怒,这是我家小姐所定,没有人可以违背的。倘若公子对舞依除了那件事之外没有其他兴趣了,我可以让人将银子归还公子,请公子尽速离开云香阁吧,这里不欢迎心怀不轨的人。”舞依敛起笑意冷冷说道,一开始她便感觉到这男子不怀好意,此时她对他更是没有好感,自然也不想再赔笑伺候一个云香阁不欢迎的人了。 紫狐若闻言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是招手示意身侧的护卫,“把她制服,强行带走,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我紫狐若制服不了的女子!” 护卫们得令便不再犹豫,刀剑出鞘直指舞依而去。 舞依凌空闪过,眼神中透露出冰冷的杀意,“紫公子,你可要想好了,敢在云香阁动手的人,无论身份,云香阁一概会以十倍奉还的!” “上!”紫狐若不以为意,坐在原地淡淡地命令道。十倍奉还?这天下还有人敢动他不成?活腻味了吧! 护卫们一拥而上,将舞依团团围住,刀剑齐上,闪动的寒光晃得人眼睛几乎睁不开。舞依倒身一滑,从刀剑之下闪过,滑到其中一个护卫身侧,长袖一甩,一道破空声响起,一只手臂随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于紫狐若面前。 “放肆!”那女子竟敢故意如此挑衅他! 紫狐若从座位上跃起,飞速追至舞依身侧,将其双手扭至身后,一只沾血的软剑从袖中哐当落于地上。两人的实力差距实在过于悬殊,舞依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其制服。 “一群废物,对付一个实力不及你们的女子竟然还被其削去一只手臂,要你们何用!”紫狐若一边封住了舞依的穴位,一边愤怒地骂道。这群酒囊饭袋,天天只知道胡吹瞎侃,遇到强的就萎,遇到弱的就轻敌,简直是一无是处,今后必须重新培养一批可以重用的亲信,不然就这么一群废物还不坏了自己的事。 “滚出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还有你,滚回去把伤治了,别杵在这里碍眼!” “是!”几人扶着因为疼痛早已脱力的护卫出了房间。 待到众人都出去后,紫狐若扛着舞依走到屏风之后,将她扔在床上,一双冷魅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开口戏谑地讽刺道:“出手还挺狠嘛,这下我看你还怎么逃!” 出乎意料的,紫狐若并没有从舞依的眼中看到一丝恐惧或惊慌,他不解,如果云香阁中的姑娘都还是清白女子的话,为何她在这种随时可能失去贞节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那充满不屑的眼神泄露了她的鄙夷,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的意志。 “你,不怕吗?很快,我就会让你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的。” “哈哈哈。”舞依开怀笑着,“我怕,我当然怕,我怕你很快就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了。” “贱货!”愤怒的紫狐若一掌扇在舞依脸上,白皙的皮肤上瞬间红了一大片,却无法停止她那令人心慌的笑声,“我想看看你的嚣张是凭什么?就凭你现在这连动都没法动的身体还想杀我?痴心妄想!” “就凭她是我的人!”一只飞刀伴随着清冷的话语凌空射穿房门与屏风,直冲紫狐若的心窝而去。 察觉到飞刀的逼近紫狐若忙侧身闪过,却见匕首擦身而过后完全没入了墙壁。 “是谁!” 紧闭的房门被一脚踹开,许清懿慢慢地走入房间,“这里的主人。” 紫狐若透过屏风的洞眼望去,却为眼前的人惊讶。他自认看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却没有一人似许清懿一般震撼的他的心灵,不止是因为她绝美的容貌,更因她那与年龄所不相符的气质,他能感觉到她与自己的相似之处,她也是一个可以为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许清懿的出现吸引了紫狐若所有的注意,他撇下了无法动弹的舞依,径直走到许清懿眼前,低头仔细打量着她。二七年华,一头灰发和那一双碧色的眼眸甚是惹眼,走近之后更能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你就是她口中的小姐?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是又如何?不是亦如何?你要知道的只有一点,敢在云香阁闹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许清懿并不回答紫狐若的问题,她不管他的身份,敢在她的地方动她的人,不教训他一下都对不起自己,“还有,我自己的地方我想进便进,挡路的疯狗一律铲除。” “没有好下场?门外那几个废物被干掉是他们无能,但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青楼也想动我?你会后悔的!”紫狐若不屑地笑道,这云香阁的人都是疯子吧?区区一个青楼竟敢放此狂言,等到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之时估计得吓得跪下求饶。 许清懿不理会紫狐若的倨傲,自顾自坐于桌前,从茶壶中倒出一杯热茶慢慢啜饮着,半晌才悠悠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西露国的四皇子而觉得高人一等?如果是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刚才说的话适用于所有人,即使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到此也得按着我的规矩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紫狐若大惊,唯一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的只有名字,但是他说名字的时候他很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她又是如何得知的。现在仔细想来她身上并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她到底是如何不动声响地打倒门外的护卫的?他们虽然不强,但一个连灵气都没有的人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打倒那么多人还不让自己发现根本是天方夜谭,这些疑惑缠绕在他的心上,慢慢化为一丝丝恐惧。 “哦?你也会害怕?”许清懿敏锐地察觉到了紫狐若内心的波动,冷冷一笑,“不过害怕也是徒劳,你一定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的。” 藐视,彻彻底底的藐视,这让紫狐若的愤怒盖过了那一丝恐惧,他大步迈上前去,双手钳住了许清懿的双手,将她压倒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小丫头,别太得意,只要我愿意,现在立刻就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许清懿并不挣扎,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淡然得让紫狐若有些心颤,“紫狐若,你可想好了,你只要再进一步,我保证,倒霉的不仅是你,还会是整个西露国。” “哈哈哈哈哈哈!”紫狐若嚣张地大笑道,既然这里的人都是疯子,那他就成全她们,“要让西露国倒霉?即使是舒国的皇帝都不敢说出这句话!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现在就先给你开苞,看你之后还能不能说出这句话!” 许清懿的眼神骤然冰冷,似剑芒般扎入紫狐若的双眸中,“紫狐若,我劝你别挑战我的底限,套用你的话,只要我愿意,只要不计后果,我可以灭掉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在这冰冷的目光下紫狐若竟然失去了继续的勇气,一时间他僵硬地抓住许清懿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此时,房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紫狐若还没听清发生什么事,却听见一声如雷的怒吼几乎掀翻了整个屋顶。 “混蛋!放开清懿!” 梅香清幽间,一股若有似无的胭脂气味氤氲整条梅花巷中。虽说白日四处楼阁紧闭,但一踏入这开满梅花的巷陌上官韬便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胭脂气,提醒着他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他不明白为何清懿要在此开设这样一个地方,她到底在想什么他无从得知,只是他身上那莫名的反感在告诉自己,他讨厌这个地方。现在,他只想尽快找到她问个明白,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隐隐有种不安,总是预感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疾步在无甚人影的梅花巷中穿行,上官韬很快便在那梅树之后找到了与众不同的云香阁,只是他刚匆匆踏入之时便有人影飞速靠上前来将他挡在门槛之外。 “王爷,请止步,小姐吩咐不许让您进入云香阁。” 上官韬抬眉看去,眼前是两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挡在她面前,眉清目秀,风姿雅致,让人看不出一丝风尘女子的痕迹。仔细一看她们与一般的青楼女子根本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端庄的衣着,优雅的举止,谈吐得体,青楼女子特有的胭脂酒气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一丝踪迹。 只是此时上官韬没有一点多余的心思与她们纠缠,更没有心思去注意她们身上的细节,他现在想的事情就是找到许清懿而已。 “让开!一个小小的侍女也敢拦我?” “王爷,您用不着动气,在这云香阁中即使是皇帝的圣旨也不好使,这个地方姓顾,只有小姐的命令,才是这里的规矩!所以没有小姐的许可我们不可能放您进去的!”两个白衣女子不为所动,依旧死死将上官韬挡在门外。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上官韬不欲与他们多言,随意起手一掌向二人击去。 他本以为二人会知难而退,却不想二人竟运气直接与他对击,他心里一急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更多的灵气汇聚于掌上。四掌相对,没有想象中的僵持出现,两个白衣女子却随着掌风飞出,重重地摔在地上。 上官韬错愕地看着倒地不起的两人,之前她们两散发出的灵气至少也在灵修雷阶左右,没想到被自己这样轻轻一掌就给打飞了,这到底是……静下心来缓缓调息,上官韬突然发现此时体内所涌动的灵气早已不是月前所能比拟的,这如此庞大的灵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上官韬也无暇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这里的骚动早已引起了里面的人群的注意,要想尽快找到清懿还是避开他们的好,而且那两个女子虽然倒地,但看样子也不是重伤,只有待事后再行赔罪了。 第47章 合作 在云香阁的人追来前上官韬闪身混入人群中寻找着许清懿的身影,没想到云香阁里的人竟然个个身怀武功,很快便凭着灵气的感知发现了他。无奈,上官韬只得纵身跃上阁楼,一边躲避着追踪一边感知着许清懿的气息。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但没有甩开追踪的人反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追兵,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么多人竟然能在不引起云香阁中其他客人的注意不断追踪着他的行迹。眼看即将被一群人追上,上官韬却在不远处的房间中感觉到了许清懿微弱的气息,顾不上其他,他便破门而入,却不想眼前的一幕让他在不觉中感到了可能是生来最难以忍受的愤怒。 “混蛋!放开清懿!” “韬韬?”被紫狐若钳制在地的许清懿惊讶地转过头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上官韬,她明明吩咐过他不许到这里来的,他现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给我去死!”盛怒之下的上官韬一声大吼,浑身雷气涌动,脚下凌波一动,坚实的地面竟然硬生生被踩出了数道裂痕,如利箭般攻向紫狐若的咽喉。 虽不知来者是谁,但上官韬那一身犀利的杀气却让紫狐若不敢大意,他忙松开许清懿的手,翻身后撤,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上官韬。 “你是谁?竟敢干涉本王的好事?” 上官韬轻轻扶起地上的许清懿,扭头黑着脸凶狠地回道:“本王?来头不小嘛!不过,今日你敢动我的发妻,即使是阎王我也要给你扒层皮下来!” 愤怒,愤怒,还是愤怒,上官韬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被怒气所控制的时候,只是当他看到她被人压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是难言的疼痛。他管不了什么后果了,也无暇去考虑对方的身份,现在,不断膨胀的愤怒在他胸腔中叫嚣着要撕碎眼前这个一身紫衣的男子。 “发妻?她成亲了?”紫狐若错愕地看着眼前仍一身少女打扮的许清懿,虽然其貌倾国倾城,但年岁尚幼,没想到竟已是人妇,这不由让他大为意外。 见许清懿衣衫仍旧整洁完好,没有受到侵犯的迹象上官韬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这不代表他会放过胆敢轻薄她的人! “清懿,你退后,别被伤到了。” 许清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一脸怒容的上官韬,思忖再三便退到了他身后,冷眼旁观着事情的发展。虽然上官韬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其他准备早已做好,对她的计划也无甚影响,就先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吧。 “喂!这里本来就是风花之地,男欢女爱之事本属正常,今日之事也算是个误会,你的内人闲来无事跑到青楼之中,我也是以为她是青楼女子才会做出如此举止。所以我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吧,我也不再追究你们对本王的冒犯了。”虽然眼前的红衣男子一身凌烈的灵气已属高手之列,但仍不是自己对手,只是自己出使舒国之事还未办成,此时搞出太大风波也是于己不利,还是试着和他谈和再说。 可是盛怒的下的上官韬却没有察觉到对方隐藏的实力,现在的他脑中想的只有如何教训眼前这个自命不凡的混账! “呵呵呵……”上官韬阴沉的冷笑中蕴藏着无尽的怒气,“化干戈为玉帛?别做梦了!” 四射的雷电将屋中的桌椅摆饰尽皆击得粉碎,上官韬飞身上前,扬手下劈,耀眼的电光刺得紫狐若的双眼都有些难以睁开。 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紫狐若自然是不放在眼里,他本想聚集灵气直接和上官韬正面相斗,却在提气之时胸口一痛,聚集的灵气霎时消散无踪,“糟……了!” 紫狐若在灵气散去的瞬间便知道了危险的临近,他本来疾步后撤避开,但失去了灵气相助他的脚步不知慢了几拍,被上官韬一掌劈于肩膀之上。即使已经拼尽全力将全身的灵气都聚集在受击处抵消了一部分攻击的力道,但是上官韬那早已今非昔比的灵气岂是这残余的一点灵气所能抵消的? 一口腥热的鲜血喷出,紫狐若被上官韬再一掌直接打得飞了出去,一切如此突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败得如此之快。 “韬韬。”上官韬胸中的怒意未消,正欲上前继续泄愤,却被许清懿出声叫住,“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灵力,教训他可以,别弄死了,这样杀了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上官韬疑惑地转头看向许清懿,却见她已移开了视线,转身向屏风后走去。虽不知她想做什么,不过许清懿的话也让他清醒了不少,如果没有她的提醒,只怕刚才的他只会直接杀了眼前那紫衣血染的男子吧。 许清懿缓缓走到屏风之后,被紫狐若点了穴位的舞依仍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出去前还点了她的哑穴,此时的她只能骨碌转着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渐渐走近的许清懿。 许清懿从袖中取出虚魂引,引出些许灵气,在舞依身上几处大穴轻轻一击,便让舞依恢复了自由。 “小姐,我……” “不用说了,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许清懿举手制止了舞依,“我们先出去,要是韬韬一不小心真把紫狐若打死了就不好了。” 待到许清懿和舞依回到外屋,紫狐若早已被上官韬打得遍体鳞伤,只是他去了灵气,倒也只是些皮外伤,只是那张妖媚的俊脸此时看起来已有些不忍直视。 “韬韬,可以了,我有话和他说。” “清懿,他那么对你你难道不生气吗?”上官韬仍余怒未消,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许清懿。 “不生气,我说了,我有事和他谈。”许清懿的语气已有些不耐,上官韬也只得悻悻地停了手。 纵然此时已然身处险境,但紫狐若身为皇族的尊严却不允许自己在几个低下的贱民面前低头,他不屑地啐了一口血,吃力地睁开被血污粘住的双眼,口气依旧是难驯的桀骜,“干什么?怎么不继续了?来啊!今天我要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紫!” 许清懿微微地一笑,口气也不似以往那般平淡,倒是带有几分淡淡的欣赏,“挺有骨气的嘛,你不用担心,我不想杀你,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 “对,各取所需的交易。” “如果我说不呢?”紫狐若冷冷地看着许清懿。 “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力,可是你可要想好了,你的命可是握在我的手里。我要在这里杀了你保证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和你那几个手下就会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人会知道。”许清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云香阁是她的地盘,所有的事情只有她才能决定走向。 “我可是西露国的皇子,奉命出使舒国,暗杀使臣,你不怕挑起两国的战争吗?”紫狐若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女孩竟然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语。 西露国的皇子?!上官韬没想到这个男子竟然是如此身份,如今他被自己打成这样,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必定是闹得满城风雨,两国开战还真是说不准的事情。 “无所谓。” “清懿,你!”许清懿的话不禁让上官韬也感到万分诧异,舒国才刚从战火中安定下来,她竟然要拿舒国无数百姓的鲜血来开玩笑吗? 许清懿斜眼看了上官韬一眼,继续说道:“紫狐若,你别忘了你此次出使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奉西露国皇帝的命令前来与舒国结盟的吧,毕竟现在西露国比舒国受到魅珞国更为直接的军事威胁。即使你在舒国失去了下落,我想只要西露国的皇帝不是个昏君的话应该不至于会愚蠢到在魅珞国虎视眈眈的时候与舒国开战吧?醒醒吧,你对你的父皇而言没那么大价值。” 许清懿对西露国的皇帝还是有所了解的,一个铁腕冷血,残酷无情的男人,虽说上官天翊是一只狡猾无比的老狐狸,但他至少还是个重视家人的性情中人,而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一只嗜血而疯狂的孤狼吧,他的眼中,只有权力,只有征服,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让他动摇。 “你!”许清懿的话句句刺中紫狐若的痛处,噎得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说得没错,他对他的父皇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他,仅仅是他的儿子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或许都比不上和舒国的一纸盟约来得重要。遑论自己这个最低贱的妃子的四子,即便是皇后所生的太子,在那个男人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许清懿静静地看着紫狐若的表情由孤高桀骜到怅然若失,她明白他也不过是父亲的弃子而已,只是他眼底的那抹愤然和不甘,就和她一样,必定会支持着他去反抗自己的命运,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让她的心有了些异样,“紫狐若,抬起你的头,我早在出生之时就已经是父亲丢弃的弃子了,我知道你的感受。只要你和我合作,即便是逆天而行的事情,我也可以给予你支持,包括,夺得西露国的皇位!” 许清懿的眼底在刹那间闪现的,那凛然而绝情的寒光,让紫狐若的心不由沸腾起来了。这样相信一个女子实在太过荒唐,但他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个女子,绝对是可以帮助他走上帝王之路的人。她的气质,她的神秘,她对各种事情的掌握,还有云香阁的诡异,无不在透露着她的不凡,只是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放言说支持他夺取皇位。他知道,现在问她她是不可能告诉自己的,但是她的眼神能看出,她是一个与自己类似,却背负着更沉重的过去的女子,虽然可以考虑和她合作先保住性命,但也不得不防,这样的女子太过危险。 “你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玄武灵甲。” “玄武灵甲!为何你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之前所有事情加在一起都不如此时紫狐若的震惊。玄武灵甲,紫氏所守护的禁地里的圣物,一向只有西露国的皇帝才会知道的东西,如果不是自己潜入禁宫私自查阅紫氏传承下来的古籍,他根本也无从得知这东西的存在。 许清懿没想到紫狐若竟然会知道玄武灵甲的存在,不过这样也好,便无需自己多费唇舌向他解释了,“既然你知道便好办了,我只需要你帮我取得这东西。”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紫狐若警惕地看着许清懿,这女子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而她的情报,更是令人咋舌的全面。 “你无需多问,我要干什么和你无关,你只要想办法潜入禁地取得玄武灵甲即可,其他事情你不必操心。”许清懿眉头一皱,表情有些不悦。 “咳咳咳……既然你都知道了它的下落为何不自己下手,我相信你手下有更多比我强的高手吧。” “没错,是有,但是看来你对紫氏的历史也是不甚了解啊。”许清懿说着的同时看了上官韬一眼,“紫氏的禁地有强大的结界,非紫氏后代是无法进入的。” “这……” “还有,你不用挣扎了,闻到房间里的香气了吗?你中的是我调的软骨酥,在房间中呆的时间越长,中毒就越深,一旦大肆使用灵气便会导致灵气逆行,伤损灵脉,你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复原的。”紫狐若尝试着运气疗伤的小动作没有逃过许清懿的眼睛,对于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老实的人只能来硬的了,“回答我,你是选择与我合作,还是选择和你的手下一起消失?” “呵呵呵,我还有得选吗?”紫狐若苦笑道,本以为这只是个意外,没想到自己竟是一开始就中了毒,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堂堂西露国的四皇子竟然栽在一个十四岁的女子手里,然后,自己还对她的底细一无所知。 许清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递到紫狐若面前示意道;“这是噬心散,毒性三年后才会生效,如果你同意的话,就服下这粒药丸,等你取得玄武灵甲的时候拿它来找我换取解药。” 紫狐若咬咬牙,从许清懿手中接过噬心散,一口吞下,事到如今已无路可退,一着不慎,以至落得如此下场,也只能怪自己还不够成熟。 眼见紫狐若服下噬心散,许清懿又从袖中取出另一个瓶子,丢到紫狐若怀中,“这是门口那几个人的解药,把他们带走,别留在这碍我的眼。” 原来是毒,难怪门外一点打斗的感觉都没有。紫狐若拾起那个小瓶子,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不解地问道;“我有个问题,你到底是谁?我真的在想找你的时候找得到吗?” “带你的人走吧,我们很快会再见见面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第48章 真心 ilwxs.com 紫狐若早就料想到许清懿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甚在意,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慢慢走到门口,却见手下那帮人七横八竖地瘫倒在地上,嘴唇微微发黑,看样子真是中毒了。虽然他并不想救这帮废物,不过自己今天这样子还是需要有人帮忙的,无奈之下只好费力地弯下腰将解药一一送入他们口中。 不过片刻,地上的人便悠悠转醒,丝毫没有任何异状,只是见到紫狐若的惨样众人都不由大为惊讶,“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一群废物!给我闭嘴!”紫狐若愤怒地低吼道,“走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不明所以的护卫们虽然心中百般疑惑,但紫狐若已经动怒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赶紧搀扶着紫狐若准备离开。 “我最后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紫狐若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向房中问道。 “你觉得我会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想来这里吗?一切只是巧合而已。至于软骨酥,这里每个房间都有。”房中悠悠传来一个回答。 “也对,有备无患。” 紫狐若听完微微一笑,分不清是自嘲还是其他意思,举步远去。 随着紫狐若离去,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韬积存的情绪终于开始爆发了:“清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和西露国的皇子有接触?这云香阁又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韬韬,你管得太多了吧?”许清懿抬头看着上官韬,声音中已透露出些许不悦,只是情绪激动的上官韬并没有发现许清懿的异常。 “管得太多?如果今天我没有过来的话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说你就想这么趁机离开我?”毫无回音的付出,还是让上官韬的情绪失控了,此刻的他只想将心中的疑惑与担心吼出来,如今的他害怕她的神秘,那让他有种把握不住的错觉,他害怕,她会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时刻,悄悄地从他身边离开。 只是上官韬的愤怒,却遇上了许清懿杂乱的内心,注定只能引爆更为激烈的反应。 “上官韬!你以为你是谁?我已经说过了,你们没有权力干涉我的行动!而且你觉得你能保证我的安全?简直就是笑话!而且我不是禁止你到云香阁来吗?你为何又私自跑到这里了?”许清懿本不想和上官韬多谈的,她早已下定决心离开他,割舍掉这份情感,却因为上官韬的意外到来和他的话语搅乱了她刚刚平静的内心,慌乱的她也只能用愤怒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波澜。 许清懿的少见的愤怒霎时让上官韬清醒了过来,只是她的每句话,都让他的心隐隐作痛,“清懿,你觉得这公平吗?你的命令我要遵守,却连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的权力都不给?我喜欢你,所以我关心你,但是你呢?真的就这么厌恶留在我身边吗?”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口吻,让许清懿的心再次不听使唤地加速跳动,她害怕了,她不敢继续与他对视,这样的话,自己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就会崩溃殆尽的。 “是不是都与你无关!我要走了!” 望着许清懿匆匆离去的那抹蓝色背影,上官韬感受到的是庞大的无力感。他想包容她的一切,他以为自己能包容她的一切,只是当他看到今天的一幕时,胸口那难以抑制的怒火才让他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做到潇洒地放开她。镜花水月总是无,这飘渺的爱情,亦可能将随着她的疏离支离破碎,再也走不回最初的感动,到那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他不知道,除了远去的背影,破碎的心境,还有那辜负的人,他也就只剩一腔痴恋在风中慢慢冷却,直到冷风寒彻心扉…… 只是片刻驻足,再抬首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中。这段感情,他很迷茫,稀里糊涂地遇上她,稀里糊涂地被她吸引,稀里糊涂地喜欢上她,稀里糊涂地和她成了亲,最后又稀里糊涂地和她闹得不欢而散。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谁的错,到底是她太过神秘,太过任性,还是自己占有欲太强,太过着急?他不知道。他只是想了解她的一切,知道她的想法,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帮她的,只是,或许是自己将感情看得太过简单,不知在何时触及了她所不能碰触的底线,亦或是,这份感情,压根就在萌芽时,被狠狠地扼杀了。 刘之毓等人坐在王府大厅中开心地打趣着叶雨,自从那次违背许清懿的命令后他就一直避着她,就怕她一不小心又提起他和轩辕兮儿的事。只是今日除夕,在刘之毓的召集下众人都聚集在王府,等待许清懿的安排。这样一来他也不敢再继续藏头藏尾的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默默忍受着众人的调侃,毕竟是刘之毓领头,他也是敢怒不敢言,满腹幽愤只能在自己胸中翻腾。 而这边叶雨被众人调侃得脸色发青,另一边的轩辕兮儿也不得闲,开心地观察着叶雨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心中自是一番幸灾乐祸。谁让他平时老欺负自己,上次还放自己鸽子,这次被大小姐欺负自己才不管呢! 但见王府早已被下人布置得年味十足,新婚过后的喜庆还未褪去,却又更添了一抹新春的年味,和着众人开心的笑声显得分外和谐。只是这和谐,却是如此短暂,随着许清懿的归来,王府中的气氛霎时变得无比凝重。 “清懿,你怎么了?”打小和许清懿一起长大的刘之毓立刻就察觉到了她此时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只是昨日云香阁遣人送信来要她今日前往云香阁一趟,到底云香阁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能让她的心情变得如此之差。 “没事,不用管我。”许清懿不想多说什么,此时她的心情混乱无比,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静静地平复内心的悸动。 此话一出,叶雨等人也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头,互相对视几眼后亦是不敢上前搭话,只能静静站在原地观望事情的发展。虽说平时的许清懿一直是一副心情不悦的疏离之貌,但是他们都明白那只是她不善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会一直伴着一张脸,此时的她实际上并不难接近,更有甚者像轩辕兮儿这种乐天的人都敢缠着她和她开玩笑。但是,盛怒下的许清懿可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除了刘之毓,神华宫中无人有胆量在这个时候去捋虎须。至今叶雨还清楚地记得轩辕兮儿刚入神华宫那段时间就有一次不知死活地在许清懿生气的时候还黏着她,那导致的后果让轩辕兮儿吓得整整半个月不敢出房间。 小姐动怒时不可接近,这是神华宫里流传的共识,但仅仅,只是神华宫中的共识,对于冷月欣,那就是一个悲剧了。 在她到达宫中拜见上官天翊和陌轻羽时,却被告知上官韬已经离开;独自一人郁闷地回到王府,却又遇到刘之毓等人在大厅中闲谈,无奈之下她只能强颜欢笑地在一旁陪同,再然后,许清懿回来了。 “月欣参见王妃。”虽然心中不服,但是她眼中的这个黄毛丫头毕竟在名分上还是高于自己,她也只能按住心中的嫉妒,向许清懿行礼请安。 奈何许清懿此时心情不佳,哪有心情去搭理她,稍稍斜眼瞟了她一眼,便径直绕过她向后面走去。 冷月欣自幼出生在相府,受到的是无尽的尊宠,何时受到这样的侮辱,再加之本来心中对这样一个小姑娘骑在自己头上就已经相当反感,此时她再也顾不上礼节形象什么的,冷冷地嘲讽道:“王妃果真是年幼无知,不知礼节,一大清早便独自出门,未曾入宫向皇上和皇后请安问候,恐怕有失正妃的威严吧?月欣虽出身相府,却只是个低贱的侧妃,自然不如王妃那般出身神秘高贵,碍了您的眼还真是抱歉了。” 言语中字字都是对她的嘲讽以及对其出身的鄙夷,让一旁的叶雨等人听了不由大怒,正想上前教训冷月欣一顿,却被司空御一手拦下,在他们耳边低声细语道:“别乱来,你们静静等着看好戏就行了,你觉得现在的宫主可能随便侮辱顶撞自己吗?” 司空御毕竟混久了江湖,察言观色的水平自是比叶雨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犀利多了,在他话音刚落之时,许清懿便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回了冷月欣的面前,抬眉冷冷地说道:“礼节?你去问问你的皇帝陛下看他敢不敢让我行礼。至于相府和你,那还真是碍了我的眼!” 一声清脆的响声,冷月欣重重地摔在地上,以手捂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许清懿,那一瞬间,除了刘之毓和司空御,没有人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掌。 许清懿傲然立于冷月欣面前,骨子里那种桀骜不驯在此时淋漓尽致地散发出来,冷眉高挑,一脸不屑地看着眼前的冷月欣,如女王君临一般,“冷月欣,我告诉你,不用和我提你的身份,上官天翊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我会把你,连同相府,一同送往你们该去的地方!” “你!”冷月欣刚想发作,却见一脸阴沉的上官韬刚好从府外进来,只能硬生生将一腔怒意压下,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许清懿见状也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上官韬慢慢走来。 “怎么回事?”她还真是不省心,在外面闹心在王府里也是,只是,这也是自己自找的。 “王爷,我只是不小心提到了王妃今晨私自离开王府的事情,王妃她就……”冷月欣见上官韬问起,便声泪俱下地扯着上官韬的衣服哭诉道。 上官韬看着冷月欣红肿的脸颊,低沉着声音问道:“清懿,这是真的吗?” “韬韬,其实……” “毓儿姐,不用多言。”许清懿抬手打断了刘之毓的解释,转而语气清冷地冲上官韬说道:“是又怎么样?” 挑衅的眼神,暗自隐含怒意的语气,这都让上官韬感到莫名的不舒服,他牙根一咬,冲外面吼道:“来人!” “姓舒的!你想干什么!” “叶雨!退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叶雨见上官韬的行为有过激的倾向,本想上前阻止,却被许清懿厉声喝止。 “王爷,有何吩咐?”很快,几个下人便闻声赶到。 “把冷侧妃扶下去休息。” “什么?”在场除了许清懿外所有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惊诧看向上官韬。 “愣着干什么?还要我亲自动手?” “属下不敢!” 惊诧,愤怒,不甘,妒恨,这就是冷月欣此时的心情。听到上官韬的命令时还以为他要为自己出头,心中不由大喜,却没料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她好恨,为何上官韬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护着她,明明受伤的是自己,他却连一点关心都没有,自始至终,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许清懿,这一掌,还有今日的羞辱,她会把它刻进骨子里的,终有一天,她要让她百倍地偿还。 许清懿依旧是冷冷地看着冷月欣愤恨的眼神,在下人的搀扶下不甘愿地转身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转身准备离去。 “清懿!你跟我走!”上官韬一把抓住正欲离开的许清懿,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今天如果不和她把话说清楚,日后他的感情怕是会更加举步维艰。 “这是……”刘之毓疑惑地看着被上官韬拖拽而去的许清懿,这两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总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难道清懿今天是因为他才…… 行至无人之处,许清懿狠狠地甩开上官韬的手,不悦地地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清懿,我有话和你说……”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和你说的。”许清懿不耐烦地打断了上官韬的话,“如果你想替那女人出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打了她,你想怎样就怎样!” “清懿!”上官韬抓住许清懿的双手将她禁锢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低声吼道,他不想这样的,只是不这样,她永远不会倾听自己的心里话,“我不是来和你争论冷月欣的事的!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可以包容你的任性,即便这件事是你错了,我也会替你承担责任。但是,请你听听我的想法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想听!你放开我!快放开我!”许清懿拼命地摇着头,试图将上官韬的声音隔绝,这样的上官韬太过让她心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放!今天你要不听我把话说完我不会放开的!” “叶雨!你还愣着干嘛!快过来把他赶走!” 叶雨?上官韬错愕地看向许清懿喊的方向,确实发现了藏匿在一旁的叶雨,看来自己实在太过激动,竟然连叶雨靠近了都没发现。而叶雨原本只是担心情况所以跟上来看看,却不想竟然撞见了这样的场面,虽然想上前,但鉴于许清懿之前的命令他又不敢擅动,正纠结间却听到许清懿的命令,他想也不想就抽剑向上官韬刺去。 无奈,上官韬只得放开许清懿,闪身避开剑锋。叶雨一剑刺空,剑锋一转,举剑再次向上官韬发起了攻击,这一剑,不仅是小姐的命令,也是自己的怒意。叶雨来势汹汹,剑锋上凝聚的灵气更是凶险万分,看来他还真想趁乱打伤自己,情势所逼,上官韬也不再束手束脚,提起周身灵气与叶雨缠斗起来。 许清懿渐渐平息下失神乱跳的心,才发现上官韬和叶雨仍在缠斗,虽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但叶雨毕竟手持利器,她潜意识下还是担心乱斗中刀剑无眼伤了上官韬,“叶雨,快住手,别伤了他!” 伤了他?叶雨心里不禁哑然失笑。这短短一个月,在小姐的控制修炼并解放了他体内的封印的情况下,他的灵力早已今非昔比,而今自己与他全力相斗也只是平手,不付出代价想要伤他谈何容易? 见许清懿发话上官韬也不再恋战,抽身退开,稍稍平缓了下呼吸,此时有叶雨在场他也不便再和许清懿多说什么,只好悻悻作罢。 “叶雨,我们走。” “清懿!”见许清懿转身便欲离去上官韬忙出声叫住她,“今夜亥时我在梅林等你,我有话要对你说。” 许清懿回首看了上官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和叶雨匆匆离去。 “清懿!我会等你的!”上官韬冲着许清懿离开的方向大喊道,回答他的,只有阵阵回音。 第49章 心伤 夜晚的梅林,依旧美丽,但却多了几分凄凉,借着幽蓝的冷火,只见片片梅花在寒风中飞舞,零落一地残伤。 就在不久前,他和她还在这里独处过,那时候,自己似乎触碰到了她的一点内心,而今,他却连她的心在哪里都不知道。 遥遥看去,远处的楼阁灯火通明,幽静的梅林中竟还能听听到隐隐约约的声响,那是爆竹的奏鸣,今夜,是除夕之夜,是欢庆之夜,是合家团圆之夜。不仅是王府,也不止紫华城,整个舒国都沉浸在除夕的气氛中,无论贫贱富贵,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迎接这个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只是佳节已至,上官韬心中却是难言的落寞。 今夜,府中按他的吩咐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这本应是把酒言欢之时,却因一个人的缺席,整个晚宴的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她没来,没人能找得到她的踪迹,她这是在表示她的愤怒?还是,她真的连见到自己都觉得厌烦? 这一餐,如鲠在喉。他也想过放弃,入宫陪伴上官天翊和陌轻羽,但最终,他还是独自一人带着满腔心事,脚步沉重地行至梅林之中,这片曾经让他第一次接近她的梅林。 腊月的风,很冷,一阵幽香迎面扑来,却也掩不住那刻骨的寒意。上官韬默默地看着寒风卷落无数纯白的梅瓣,如雪飘零,带着他的心绪悠悠飘落。 已是亥时三刻,除了寒枝微颤,阵阵冷风撕扯着脸颊,渐渐僵硬他失望的表情,林中,却再无一人的踪影。她真的,不会来了吗?失望淡淡涌起,缓慢却又沉重,吞噬了他的心,时间在缓缓流逝,他的希望,亦在渐渐凋残,被彻骨的风埋葬在这芬芳的梅花雪中,心碎无痕…… 亥时……过了……她,还是没有来,或许继续等待,只是徒增自己的心伤,他,想离开了。只是迈动脚步的那一刻,他却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原来,在这无望的等待中,他竟然就这样呆呆地,呆呆地站在原地苦苦等了两个时辰,从戌时之初到亥时已过,他的双腿,早在风中僵冷麻木,只是他,没有发现。 一声苦笑,凄凄划破梅林的幽静,爱情,向来是两个人的,当一方关上了心窗,另一方,只能在屋外看着风雨飘摇。 雪,悄无声息地落下,交织这纷飞的梅花,静静落在地上,当风吹来,悠悠飘落在脸上,带来一阵冰寒。雪化,润湿了上官韬的脸庞,代替了他那发泄不出的眼泪,现实在告诉他放弃,但是他的心,不愿松手。 地上很冷,但他却没有发觉,抬首望着阴霾的天空,即便没有云的遮罩,现在的月仍是残缺的吧,亦如他的爱情。只是在这几乎已经熄灭的希望中,一阵轻微却又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在向他接近,亦让他,重新看到了一丝光明。 上官韬费力地从地上站起,用灵气打通了凝塞的血脉,忐忑却又期待,翘首看着那一点光明不断放大,慢慢地向自己靠近。只是看清来人的面孔时,脸上的暗喜却在一瞬间凝结,来的,不是她。 “若冰?你怎么会来这里?”来的人是蓝若冰,不是许清懿。 雪花轻扬,蓝若冰手提宫灯,一路小跑而至,脸上尽是醉人的红晕,两片樱唇间不断吐出急促的气息,化作团团白雾。 “咦?不是……不是你找……找我吗?”蓝若冰一边试图平息着急促的呼吸,一边奇怪地问道。 “我找你?”上官韬也有些莫名其妙了,他记忆中实在没有印象,到底怎么一回事? 蓝若冰奇怪地看着上官韬,看他的表情确实是不知情的样子,只好平息下呼吸,如实将缘由告诉他:“对啊,不是你托清懿告诉我说你有事找我,在梅林里等着我吗?” “清懿告诉你的?怎么会……”上官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她,竟然这么绝情吗?这个方法,比起她的失约,更加让他觉得难堪。 上官韬错愕而失望的表情让蓝若冰霎时了然于胸,她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当许清懿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她胸中的激动,还是让她选择了相信,只是现在眼前的一切,清清楚楚地粉碎了自己的幻想。 “千昼哥哥……你……和清懿吵架了?” “嗯……不,也不算吧。”上官韬无奈地苦笑道。吵架?或许她能任性地和他吵一架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纠结了。 在今夜许清懿找她的时候她就感觉到问题了,而现在,看着上官韬那强颜欢笑背后的痛苦,蓝若冰知道,他们之间真的出问题了。许清懿很漂亮,属于那种不声不响地站着也能吸引男人的目光的那种,所以一开始,她就隐隐感觉到了危胁。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心,就走到了她的身边,现在,如果把清懿的话转告他,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机会。 “千昼哥哥……我有事要说,你可以认真听我说完吗?” “嗯?嗯。”或许是习惯吧,上官韬还未考虑就答应了蓝若冰的请求。 蓝若冰踌躇再三,还是决定试一试,她不想就这样失去他。 “千昼哥哥……其实……清懿有话要我转告你。” “什么话?快告诉我!”上官韬急切地拉着蓝若冰的手问道。 “她……”上官韬此时的样子让蓝若冰犹豫了,她不敢说,说出来后,就是亲手将他的希望狠狠击碎,她真的不想伤害他。 “快说啊!清懿她到底说什么了!” “上官韬,我最讨厌你了!”蓝若冰歇斯底里地吼道,此时的上官韬让她觉得很陌生,她要的,是她的千昼哥哥,不是那个为了许清懿疯狂的上官韬,既然如此,即使伤害他,她也要将她的千昼哥哥带回来。 “你……你说什么?”上官韬呆呆地看着蓝若冰,目光在这一刹那失去了焦距。上官韬,我最讨厌你了!是她说的?还是她说的? “千昼哥哥,对不起……但这就是清懿托我转告你的话。”虽然决心已定,但上官韬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让蓝若冰的心感到一阵阵抽痛,他的悲伤,是为了另一个女孩子。 “最讨厌……也对啊,她表现得多明显啊,明明就是我在自作多情而已……呵呵呵呵……”上官韬失神的笑声在这静悄悄的梅林中显得格外瘮人,但是他不知道,他现在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从一开始,她就告诉了自己,这是一场交易,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现在,她是要他从自己的幻梦中醒来吗? 那空洞的眼神,那凄凉的笑声,他真的是自己的千昼哥哥吗?以前的他,会为自己的笑而笑,为自己的泪而悲,而现在…… 两行清泪,悄悄滑落,为他,也为自己,嘴唇上传来的那冰冷而干燥的触感,混杂着泪水的苦涩,在口中弥漫,让人心痛,却又让人舍不得离开。而那温热而颤抖着的嘴唇,也唤回了上官韬的思绪,这是……蓝若冰的吻。 上官韬慌乱地看着眼前踮着脚尖的人儿,他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她笨拙地亲吻着自己,嘴里,是眼泪的酸涩,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许久,蓝若冰缓缓地移开嘴唇,伸手抱住上官韬,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怀中,闷闷地说道:“千昼哥哥,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即便现在你和清懿成亲了,我还是喜欢你。” “若冰……我……”上官韬慌了,他最害怕面对的,就是蓝若冰的感情,就算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如何去解决这个问题,这时的表白,让他本就无措的心更加迷茫。 “我知道,你喜欢清懿。”蓝若冰在上官韬怀里蹭了蹭,湿热的泪透过他的衣服沾湿了他的皮肤,只觉得异常灼热,“但是,清懿她不喜欢你,你明白吗?” “……”自己明白吗?或许自己不明白,或许自己明白,但是不愿意承认。 “千昼哥哥,我会等你的,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回头的,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的小若冰会一直是你的小若冰,无论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一直都是。”蓝若冰抬起头注视着上官韬的眼睛,那眼底的坚定,让上官韬有种想要逃开的负罪感。他很自私,在明白了蓝若冰的感情后,他依然选择了追逐自己所向往的幻影,即便她,已经在原地等待了自己好几年。 “若冰……我……” “千昼哥哥,你不用说了。”蓝若冰抬手轻触上官韬的嘴唇,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我知道我很任性,在这个时候告诉你只会让你更难过而已,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喜欢你,我希望你是千昼哥哥,而不是上官韬,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麻烦你了,我会努力的,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蓝若冰嘴角勾起的笑容,还有那未干的泪痕,让上官韬突然回想起了只有他们二人时的时光。她陪伴了自己很多年,而自己也习惯了她在身边的生活,现在,如果回到那时候,自己重新做一次选择,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好呢?或许,这个选择,现在还来得及改变…… 夜风吹澜,冬雪似乎不愿见到这些纷纷杂杂的纠缠,飘零掩盖住地上的一切。风雪相伴,一路无言,只是她,却如以前一般,静静地挽着他的手,慢慢地一起往府中走去,留下两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夜,更深了…… 大雪纷落,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在大年初一的清晨,依旧是一片阴霾,几欲迷住人们的眼。心迷失了方向,在感情的暴风雪中,注定,是要夭折的。 昨夜宫中的晚宴,瑞王府的人一个都没有出席,这让冷氏为首的百官又有了说长道短的借口,对此,上官天翊也只是笑笑,用瑞王忙于新婚后的琐事糊弄过去了,但上官博知道,他那痴情的弟弟定是为了那古里古怪的女子,推掉了宫中的除夕晚宴。 卯时一过,上官博就顾不上休息,匆匆来到了瑞王府看望上官韬,只不过,这过程中被舒彩音发现,只能无奈地多带了个调皮的小公主。 一到瑞王府,上官博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头,一问起瑞王和王妃的所在,所有人皆是支支吾吾地不敢多言,似乎,出什么事了。 “说!瑞王到底在哪?”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被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上官博不禁也有了火气,伸手揪住一个想要溜走的仆役问道,“这是本王的命令!” “殿下……我……我不敢说啊……”那个仆役瑟缩着一副哭腔,拼命地摇着头。昨日许清懿掌掴冷月欣的场景府中不少人印象犹深,这小王妃和成婚前的模样差距实在太大,冷漠,易怒,连瑞王都拿她没办法,府中哪有人敢对她的事情多嘴多舌?而且传闻中这小王妃背景神秘,身边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让他们这些做下人岂敢闲来无事搬弄是非,被知道了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说!你该知道违抗本王命令的下场是什么吧!”上官博虽然不知道这府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用强才能撬开他们的嘴。 “听早上送梳洗用具的侍女说,王爷他……他在冷侧妃房中……”那个仆役的声音越说越小,生怕被别人听见了。虽然不想得罪那不好惹的小王妃,但是眼前得罪了景王更是要命,人贱命微,他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冷侧妃?上官博不由大为诧异,韬韬不是对那个女孩痴情不已吗?他也应该知道父皇想要铲除冷氏的,怎么会在新婚第一天就和冷月欣在一起呢? 匆匆问知冷月欣的房间所在,上官博便吩咐下人带舒彩音去找刘之毓,独自一人向冷月欣的房间赶去。行至门口,屋中仍是一片寂静,踌躇再三,上官博还是一咬牙,一手打开了紧闭的房门:“韬韬!” 被猛然打开的房门惊醒了仍在睡梦中年的冷月欣,她睁开朦胧地睡眼,看着门口的人惊讶地叫道:“景王殿下!你怎么可以擅闯臣妾的房间呢?” 满屋凌乱的酒瓶,那浓烈的酒气在开门的那一刹,刺激着上官博的鼻腔,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上官韬手搭着一壶酒,身上披着几件女子的衣裳,仍旧趴在桌上沉沉地睡着。 “韬韬!韬韬!快起来!”上官博见上官韬和冷月欣皆是衣着完好,才稍稍松了口气,无视掉惊慌的冷月欣,他径直走到上官韬面前将他晃醒。 “皇兄?早啊。”上官韬睁开无神的双眸,有气无力地向上官博打着招呼。 “韬韬!你跟我出来!”上官博一把将上官韬从椅子上拖起,拉着他向屋外走去,几件带着体温的衣裳,随之落在地上。 行至无人之处,上官博松开一身酒气的上官韬咬牙问道:“韬韬!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冷月欣房中?你忘了父皇为何煞费苦心阻止这场婚事了吗?” “为何?……”上官博的质问让上官韬被酒精麻痹的心绪清醒了一点,“因为我……需要人来陪我一起欺骗自己啊……” 昨夜的雪,很大,在送蓝若冰回房后,上官韬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游荡着,任大雪一点点地斑驳他的发丝。他不想回房,如果见到了她,现在的他不知道要如何和她开口,这时候见面,等待他们的只是冷战和决裂。 静静在站在雪地中,耳畔是一种难得的静谧,让他的心,能够好受一点。雪花零落成泥,这脆弱的爱情,似乎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她的背影,实在是太过孤寂,太过遥不可及。静静地,任脑中的哀绪在风中飞舞,他需要冷却一下,让自己能够下定决心,下定决心,如何去面对这已开始崩塌的感情还有那长达数年的等待。 上官韬不知在雪中站了多久,周遭的安静,让他不知时间流淌的快慢,他开始了解,上官博那几年的感觉了,原来逃避,虽然不能解决问题,却能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王爷?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上官韬猛然回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竟在无意中走到了冷月欣的房前。 “没什么,想点事情而已。” “王爷心情不好的样子,要不要月欣陪你聊聊?” “你会喝酒吗?” “啊?”上官韬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冷月欣有些错愕,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开口应承道,“嗯,会一点。” “那……陪我一会吧……” 一杯苦,两杯涩,三杯回味思喉热。酒这种东西,还真是奇妙,平时只觉苦涩烧喉,但愁到深处,却觉得这如感情一般的苦涩中有一种让人着迷的滋味,一杯一杯下肚,灼热和晕眩中有种难言的快感。 “王爷……你这样喝不好吧。”冷月欣从未见过有人饮酒如饮水般一样,上官韬此时已经连续喝了好几壶烈酒却仍不知停歇,一杯一杯地往口中地倾灌,看起来更像是自虐一般。 一壶又尽,上官韬随手将空壶扔到一边,又取了一壶打算继续啜饮,这样子,分明是在折磨自己。 “王爷!够了!你不能再喝了!”冷月欣拉住上官韬持酒杯的手,制止了他继续酗酒。 “月欣,你没事吧?”上官韬睁着迷蒙的醉眼莫名其妙地问道。 “啊?我没事啊?” “呵呵,你脸还有些肿,怎么还说没事呢?”上官韬指着冷月欣仍微微有些红肿的侧脸说道。 “王爷,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自己的伤势,这让冷月欣心中不免有些暗喜。 上官韬低头又饮了一杯,才慢慢地开口说道:“月欣,清懿她年纪还小,做事有些任性,我替她向你赔罪了,希望你不要责怪她……” 冷月欣无所谓地笑了笑,摆摆手说道:“王爷哪里的话,我怎么会和王妃计较呢?毕竟我比她年长四岁,再怎样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动气吧?” “嗯,那就好……如果清懿也能像你这样那就好了。” “王爷和王妃闹别扭了?” 上官韬本不想对此事多谈,但酒劲一上来,他还是忍不住想找个人倾吐:“算是吧,我现在,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她了。” “王妃毕竟还小,很多事情都会耍小孩子脾气,自然不会照顾到王爷的感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呵呵,小孩子脾气?”上官韬苦笑道,“如果是个小孩子我可以哄,可是她,我不知道怎么哄啊,她在想什么,她在做什么,我也一概不知,我,仅仅是个单纯的笨蛋而已。” 看来上官韬果然对那个可恨的小丫头很用心,但是他们现在却出现了问题,这样的话…… “王爷,这是因为您太过宠着她了,或许冷淡她一段时间,她就会明白王爷的好了。” 冷淡?确实啊,这一路都是自己在后面追着她,而她,最多只是回头冷冷地看自己一眼,只是冷淡过后,她真的能回心转意吗? 上官韬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丢开了酒杯,拿着酒壶一饮而尽。一壶再一壶,无论冷月欣如何劝阻,他只是一壶接一壶地狂饮着,直到酒精彻底麻醉了他的大脑,趴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第50章 受伤 冷月欣看着眼前烂醉如泥的上官韬,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有伤感,有羡慕,有嫉妒,还有占有的欲望。她出生在冷氏这种大家族,注定就是一枚棋子,没有自己的自由,如今嫁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她如何能不伤感?而这高高在上的王爷,却为一个黄毛丫头的任性而酗酒消愁,这又让她如何不羡慕,如何不嫉妒?这样一个专情而又富有权势的男人,只要把握住了,她也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自由,她,不会放手的…… 冷月欣试图将上官韬拖到床上去,可惜烂醉的上官韬却是无比沉重,以她一人之力实在搬不动他,无奈之下,她只能取来几件衣服,为他披上御寒,倚在他身边慢慢睡去,这一夜,深眠梦甜…… 待脑海回忆起昨晚的所有事,上官韬的心不由又重重地沉了下去,只是这一切,还是需要他去面对。 “皇兄,我没事了,你先去前厅等一会吧,我回房梳洗一下。” 看着上官韬蹒跚而去的背影,那一身酒气,那无神的眼睛,那憔悴的面容,上官博心中亦是有些纠结。没想到自己刚从轻弦的阴影中走出来,他的弟弟,却因为另一个女子陷入了同样的窘境,这一切,都是命吗? 自己落魄了三年,让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担心了三年,也让彩音孤单了三年,他不能让韬韬再重蹈覆辙! 决心已定,上官博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通过她,一定能找到她,他要问问,她到底想怎样?这么践踏韬韬的感情就这么好玩吗? 雪,依旧飘零,盖住一地心伤。 第四十四章(下) 心伤 上官博在府中穿行寻找着,耳畔回响的是下人们的窃窃私语。 昨日,王妃不知为何和王爷起了冲突,争吵之下王妃竟命令手下对王爷刀剑相向,最后闹得两人不欢而散,王妃也和她的手下离开了王府,不知去向。 这是什么?她竟然敢对韬韬刀剑相向?她到底把舒国二皇子和瑞王的身份当成什么了!她知不知道为人妻室所应恪守的规矩?竟然堂而皇之地在众人面前和其他男人单独离开王府! 上官博愤怒地咬牙在王府中寻找,下人见他脸色不对纷纷躲开,这种时候被扫到绝对没什么好事。 一段时候后,上官博终于在后堂找到了正在和舒彩音嬉戏打闹的刘之毓,她还是一贯那般温柔婉约,彩音在她面前乖顺得就如一只撒娇的小猫咪。此时顾着陪舒彩音玩耍的刘之毓没有注意到上官博神情的反常,只是笑着和他打招呼:“王爷,早安,找到韬韬了吗?” “找到了。”上官博的声音低沉得有些可怕,连舒彩音都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躲到刘之毓身后。 “王爷,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许清懿在哪?”上官博并不回答刘之毓的问题,只是低声问道,语气中的怒意不言而喻。 “清懿她出去了,王爷你找她有事吗?要有急事的话可以先告诉我,等清懿回来后我会转告她的。”上官博语气不善,但刘之毓的神情还是像平时一般恬静温柔,丝毫看不出任何波动。 “不必了!你告诉我她去哪了,本王自己去找她!” “王爷,清懿一贯来往自由,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刘之毓的话让上官博更是怒火中烧,咬牙低声骂道:“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本王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了!新婚伊始就公然和其他男人单独外出,对自己的夫君刀剑相向,简直是伤风败俗!不知羞耻!” “王爷!请你口中放尊敬些!” “怎么?我说的有错……”上官博正想回刘之毓的话,回过头却发现刘之毓此时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愤怒,眼中甚至流露出淡淡的杀意,让他不禁都有些心惊。 上官博重整被打乱的思绪,饱含嘲讽地问道:“我说错了吗?女子出嫁从夫,你看看你妹妹做的都是什么!没有三从四德不说,新婚第一天就敢掌掴侧妃,顶撞夫君,让手下对韬韬拔剑相向,还与他不知廉耻地公然离府。她以为她是谁?一介民女,即便不提这些事情,韬韬身为舒国的二皇子,凭她做的那些事情足以定她一个以下犯上的死罪!我现在说她两句怎么了?她就是一个……” “闭嘴!”一记响亮的耳光响遍四周,四下忙进忙出的下人皆不可思议地看着高举着手掌和一脸诧异的上官博。舒彩音也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样的刘之毓看着好陌生,好陌生,一点也不像那个温柔的毓儿姐姐。 “你敢打本王?”上官博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脸上传来的刺痛感和灼热感在提醒着他那一巴掌的真实性。 “我打你怎么了?”刘之毓目光阴冷地看着上官博,语气冰冷得似乎要结冰一般,“你又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的想法很伟大吗?你到底了解清懿多少就敢在这里妄下评论!上官博!我告诉你,你不配!你没有资格对清懿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你自小出生在帝王之家,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你知道什么叫地狱什么叫绝望吗?你知道清懿的经历是什么吗?你知道清懿现在背负着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对清懿的行为指指点点的!” “反了!反了!都反了!”上官博退到一边,愤怒地大吼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随着上官博一声令下,随行的侍卫皆手持刀剑围拢上来,却见眼前两道影子闪过停在刘之毓面前,泠然与他们针锋相对。 “景王殿下,我劝你考虑清楚,对大小姐下手的话我不保证小姐回来后会发生什么事。”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手持雷玉扇立于侍卫和刘之毓之间,冷冷地提醒上官博。 “还不给我上!”正在火头上的上官博岂有心思听上官映雪的劝告,只是一味催促着手下的侍卫动手。 劝告无果,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也不再客气,舒展手脚尽皆将眼前的侍卫全部放倒,普通皇宫侍卫对她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根本构不成威胁。虽然如此她们依然不敢大意,倘若让大小姐受到一点伤害,她们可不敢想象小姐回来后的样子。 即便知道许清懿手下的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但是十多个大内侍卫就在短短一会之间就被两个女子悉数打倒,这实在也太过不可思议。 “杜雪峰!你们几个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王出来!” “殿下,有何吩咐?”原本在一旁不知是否该插手的杜雪峰只得无奈地带着手下的密卫现身,这滩浑水看来没法不趟了。 “把她们三个给我拿下!”上官博指着轩辕兮儿等人咆哮道。 “殿下,可是她们是宫主的人……” “我管你什么宫主,今日拿不下他们,明日你们就可以领死了!” 话已至此,杜雪峰也只能无奈地对手下摇摇头,示意他们下手抓人。虽然担心许清懿回来后不会放过他们,但是现在剑都抵到喉咙了,他们也别无他法,先把人抓住安抚住暴怒的景王,至于许清懿那边,只能下手时尽量轻一点了。 “上!” “你们!”见密卫竟真的想对刘之毓动手轩辕兮儿不由气得小脸通红,“真是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看小姐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相比于轩辕兮儿的激动,上官映雪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淡淡地提醒她说:“兮儿,别和他们废话了,注意点,大小姐真出事了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嗯。可是……”轩辕兮儿没把握地握紧了手中的雷玉扇,话虽是那么说,可是眼前的这些密卫都是当年皇帝挑选的高手,由小姐亲自训练出来的,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凭她们两个未成之身与他们相斗还想保护刘之毓的周全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轩辕兮儿还在发愣间杜雪峰早已带着几名密卫杀了上来,她勉强避过刀锋,将手中的雷玉扇一挥,散作无数刀片飞舞,与其上联结的钢丝构成密不通风的刀网,才勉强将他们逼退。幸好这是在王府中,密卫们还得顾及其他人的安全,不敢直接使用灵术进行战斗,这样凭借特制的雷玉扇轩辕兮儿和上官映雪才能勉强招架住密卫的轮番攻击。 杜雪峰见攻击不利,招手示意手下暂时退下,用手势示意他们从多个方向围攻,凭她们两个想防住多个方向的进攻还是不太可能的。各密卫各自散开,用眼神暗示准备就绪后,佯攻的几人便挥动刀剑从正面迎上,尽力用刀剑击开飞至的雷玉刀片,吸引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的注意力,而其他几人则暗自隐身到一边,寻觅机会从空隙中发动袭击。 果不其然,功力较浅的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在多轮攻击后立刻露出了空隙,藏匿着的几人猛然冲出,望着上官映雪露出的空隙杀去。 上官映雪见形势不妙,忙运气调整雷玉扇片的布置,将空隙缩小了不少,一时间便容不下一人通过了。杜雪峰双眼一眯,人过不去了,那就让攻击过去!运气而行,凛冽的风灵之气缠绕于他手中的长剑,用尽全力一掷,化为一道沈云舒划破寒冷的空气飞速向上官映雪射去。 “星语!小心!” 听闻刘之毓提醒,上官映雪也注意到了来袭的长剑,顾不上抵挡密卫的进攻,将雷玉扇片尽皆收回,将庞大的雷灵之气注入雷玉扇中,搏命一劈,特制的雷玉扇裹挟着坚硬的雷灵之气将长剑一劈两半,只是,断裂的剑尾却直直朝着早已被吓呆的舒彩音飞去。 “彩音!”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上官博拼命向舒彩音飞身赶去,只是,那距离,早已来不及赶上。 血影四溅,原本雪白的剑身被鲜红的血染透,嵌入墙中,四周,是飞溅的血迹,红得刺眼。 上官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断剑飞向舒彩音,再看着刘之毓舍命将舒彩音推开,最后,锋利的断剑从她后肩穿过,直直射入墙中,鲜血染透了她的黄衫。 “大小姐!”那刺眼的血影,淡淡的血腥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刺激着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的感官。这一时的分神,密卫早已寻隙而上,再回神,寒冷的青锋已经架上了她们的脖子。 “毓儿姐姐!毓儿姐姐!你不要吓彩音啊!呜呜呜……”舒彩音一边哭着一边扶着倒地不起的刘之毓,黏腻的血液沾湿了她小小的手掌,温温热热的,而刘之毓的手,却是无比的冰凉。 舒彩音的哭声唤回了上官博一时的呆滞,眼前的血腥的一幕实在非他所愿,只是她们实在太过目中无人,皇族的尊严岂容他人践踏!心一横,上官博咬牙吩咐道:“来人将她们带走!” 密卫缓缓上前,舒彩音张开染血的小手拦于他们面前,泣声哭喊道:“爹爹,你怎么了?快救毓儿姐姐啊,她流血了,快救她啊!” 上官博上前将舒彩音拉到一边,挥手道:“把她带走!” 舒彩音闻言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上官博,对着他又打又骂:“死爹爹,坏爹爹!你为什么不救毓儿姐姐!没良心,大坏蛋!彩音再也不理你了!呜呜呜……” 密卫心情复杂地走近刘之毓,看她伤成这样,看来待许清懿归来后,他们只怕是……待他们刚将负伤的刘之毓抓起来,耳畔,传来的是他们最恐惧的声音。 “放开她!” 杜雪峰颤抖着看向声音的来源,视线中,是一个即将吞没一切的死神…… 一声清喝,府中的密卫尽皆慌了手脚,心中都在暗暗叫苦,本来这件事就不知道如何向许清懿交代,而今竟然还让她亲眼撞见了刘之毓被伤的场景,这下事情真是无法收拾了。 “我说了,放开她!” 又是一声低沉的怒喝,他们知道,现在如果继续无视她的话怕是下一刻她的手就扼住自己的脖子了。心惊胆战的密卫们轻轻地将刘之毓扶到靠椅上,静静地退到了一边,不知何时,她的怒火就将爆发。 第51章 怒火 许清懿和叶雨快步穿过所有人,匆匆赶到刘之毓面前,却见她的右肩已被断剑穿出了一个大窟窿,鲜血还在汩汩地从中冒出,从那模糊的红色中,似乎微微能看到一丝白色。 许清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抬头对刘之毓说道:“毓儿姐,你忍着点,会有点痛。” “嗯……没事,清懿你继续吧。”脸色苍白不已的刘之毓吃力地笑道,她不希望让她看出自己的痛苦。 瓷瓶中的粉末缓缓落下,响起一阵细微的烧灼之声,刘之毓的伤口处亦随之冒出缕缕青烟。刘之毓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痛苦的呻吟泄露出一点声音,只是额头不断滑落的冷汗却泄露出了她的痛苦。 替刘之毓做好紧急的止血处理,许清懿回头冷冷地问道:“谁伤了毓儿姐?” 杜雪峰听着这闻之似乎平静不已的疑问,但是真正接触过许清懿的他明白,这下面隐含的是无尽的愤怒,早在受训期间他就已经明白了,她什么都不在乎,真正在乎的,只有她那个柔弱的姐姐。 “是我。”杜雪峰颤抖着站了出去,他知道,现在需要给她一个交代,不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逃过这劫,“宫主,是我伤了大小姐,和我的属下无关,请您放过他们。” “杜统领,你……” “闭嘴!别多话!” 许清懿冷冷看了杜雪峰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杜雪峰从身旁的手下身上抽出了一把长剑,剑影一闪,一只手臂落于地上,溅洒的血迹在地上绘出斑斑星图。忍着断臂的剧痛,杜雪峰咬牙吃力地说道:“宫主,是我伤了大小姐的右臂,现在,我自断右臂弥补我的过错,如果您还不满意,雪峰任您发落,只求您放过他们。” “我说过要惩罚你们了吗?” “啊?”许清懿的话不由让在场的人大为讶异。 “星语,兮儿,门外有马车,送毓儿姐到顾府找白雾草把伤治好。”指示完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许清懿侧眼看了杜雪峰一眼,淡淡地开口道:“还有,带上他,告诉白雾草,这是我的命令,让他把他的断臂接上,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宫主……这……我……”杜雪峰对事态的发展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许清懿不仅如此轻易地放过了他们,还让神医白雾草为他接上断臂,这实在让他有些云里雾里的。 杜雪峰的疑惑没有逃过许清懿的眼睛,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轻轻念叨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自会向该讨回公道的对象算个清楚的。” 声音很轻,只有在她身侧的刘之毓听清楚了她的声音。待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扶着刘之毓离去之时,她在擦肩之时对许清懿悄悄耳语道:“清懿,不要为难他,他是韬韬的哥哥。”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许清懿宽慰刘之毓道。 听闻许清懿这么承诺,刘之毓才放心地被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搀扶着向府外走去,只是她却忘了,许清懿在她面前向来是不会让她担心的。 分寸?那为何他不知道分寸?对于她,无论别人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唯有她,只要有人胆敢动她一分一毫,她绝对要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众人见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带着刘之毓和杜雪峰离去,刚想松口气庆幸事情如此简单就得以结束,却发现他们太过乐观了,事情,正向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着,一场酝酿许久的暴风骤雨正要爆发。 “叶雨,卸了他的手。”许清懿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上官博,无论是谁,伤害了她的毓儿姐,那他就要做好付出更大的代价的准备! 长剑出鞘,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知道,她现在看似平静的面孔下却是滔天的怒火,眼前的这个男人,只能为他的无知默哀,只叹他偏偏触动了小姐最为忌讳的死穴。 火花四溅,兵器的相交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反应过来的密卫们忙挡在上官博面前,架住了叶雨锋利的剑尖。 “宫主,您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呵……”许清懿阴冷地笑着,“干什么?自然是为毓儿姐讨回应有的公道。” “宫主,杜统领不是已经为此自断右臂了吗?为何您还要对景王殿下动手?” “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吗?没有他的命令,杜雪峰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毓儿姐动手!冤有头债有主,今日我不和你们计较,让开!他敢伤害毓儿姐就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许清懿再也无法维持住那虚假的平静,她心中的怒火已经将她吞没,现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让上官博付出代价! 见许清懿已然动怒密卫们皆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他们现在已脱离了神华宫,直属于皇帝的控制,一旦景王在他们的保护下出了事情,他们怕是都逃不了死罪。而今许清懿并不像当年他们看到的那样,身上也没有一丝灵气的波动,如果仅仅是一个叶雨凭他们要对付他还是易如反掌的。 思及此处,领头的密卫终于有了些底气,抬头对许清懿说道:“宫主,陛下命令我们贴身保护景王殿下,如果让您伤害了景王殿下我们在陛下那边怕是难以交代,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许清懿!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你这么放肆父皇真的会坐视不管吗?”杜雪峰的自残,许清懿的苦苦相逼,让上官博刚刚有些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着为毓儿姑娘讨回公道!” “因我而起?真可笑,你倒是说说看如何因我而起!” 见许清懿仍不知所言,上官博再也控制不住,指着她的脸怒道:“现你与韬韬已经成婚,你就该严守妇道,谁知道你却将这些视如敝履,顶撞夫君,掌掴侧妃,让手下对韬韬刀剑相向,光天白日与其他男人公然单独离开王府,这些,难道你敢说你没做过吗!” “哈哈哈哈!”许清懿放声笑道,却让上官博的脸色更加难看,“可笑!你以为那只老狐狸会因为这些事情和我翻脸吗?别太天真了!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好父皇或者你的好皇弟,看看这桩婚事的真相是什么!你凭什么因为这些指责我!是你们上官氏需要我!不是我需要你们上官氏!我要的东西,我大可直接抢过来!” “你!” “叶雨!动手!”对于不明一切的上官博许清懿不欲再多费口舌,这件事,不需要他明白什么,他只要,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就够了! 叶雨手中剑锋又起,无奈的密卫们真是叫苦不迭,一边是皇帝的命令,一边是神华宫的威胁,哪边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现在夹在中间实在是让他们是进退维谷。只是许清懿是否报复还未可知,但是景王出事他们的脑袋铁定是保不住了,权衡之下他们只得认命上前,挡住来势汹汹的叶雨。 密卫本就是由上官天翊挑选的高手经由许清懿亲自秘密训练出来的,其实力并不比叶雨弱,再加上是多对一,叶雨在缠斗中渐渐趋于下风,只有挥剑招架的份了。只是心高气傲的叶雨不甘于在许清懿面前被人如此压制,凝聚灵气想要解放神器斩风剑的力量。 一旁的许清懿见叶雨动作有异,忙出声喝止了他的行动,“叶雨,住手!这里是王府,别伤及无辜。” 即便无意伤人,但在王府这种人口稠密的地方使用斩风剑的力量,必定无法避免无谓的伤亡,更何况叶雨此时不知如何控制神器的力量。 “可是小姐……” “没事,你先退下,这件事我亲手解决。”许清懿挥手让叶雨退下,转首向领头的密卫问道:“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退不退下?” “宫主,恕难从命!” “很好,那就别怪我了!” 右手一扬,许清懿一把将左手的四枚戒指尽皆摘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随之袭来,那种感觉,是他们在落神谷时的感觉! 慌乱的密卫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许清懿,原本虽然不知道为何她身上突然没了灵力,还想着可以试着放手一搏,此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却回来了,这下,一切都完了。 虽然上官博并不算绝顶高手,但许清懿前后那巨大的差别他还是可以分辨的出来的,此时她身上散发出的灵气之强在场之人绝对无人能及。更让人疑惑的是,随着这庞大的灵力的复苏,她原本那清透的碧色双眸颜色渐渐褪去,最终被烈火一样的鲜红所染透,仿佛随时都会滴下血来一般。 “好了,放马过来吧!” 许清懿从怀中抽出虚魂引,愤怒地看着眼前的密卫。她已经不记得她多久没摘过封印了,只是,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让她最重要的姐姐这样平白无故地受伤后还没有一个合理的交待!今日,即便再剧烈的疼痛都无法阻止她的行动! 血眸深红,流泄出她的愤怒与桀骜,只是与这血色的瞳孔一般,旁观者心中亦是溢满了血色的恐惧。 离魂间,一抹幽蓝的寒光闪烁,许清懿的身影瞬间在众人面前失去了踪迹,待到回神之时,领头的密卫却惊讶地发现了许清懿早已在那眨眼间攻到了眼前,手中的虚魂引直指他的咽喉。 哐当一声巨响,他匆忙引刀挡住了许清懿的长笛,却见水玉制成的虚魂引竟然覆盖着一层轻薄却又纯粹的轰雷之气,一把贯穿了百炼钢打制的厚背大刀,顺势横笛一削,厚实的大刀崩成细碎的残片四散而出,似乎想要逃离这危险的旋涡。 随着大刀崩碎的,还有众密卫那仅有的希望。虚魂引本是水属的神器,其上浓烈的水雾之气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而她,却轻易地将虚魂引玩弄于股掌间,甚至冲破了灵气的保护,在神器上附着了新属性的灵气,这修为,即便是杜雪峰也无法比拟,而现在,他们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危险的对手。 见领头的密卫被崩碎的精钢所击伤,其余的密卫们都明白,与许清懿一对一地单打独斗无疑是自掘坟墓,而今,他们取胜的唯一希望就在于联手压制她的行动。 一个眼神相视,经过无数训练的密卫们自然是明白各自的想法,箭步冲出,几人忙护住受伤的密卫,手中刀剑齐出,刀光剑影中夹裹着凛冽的灵气冲许清懿疾驰而去。 “你们!真是铁了心和我作对吗?那么,好好看着你们的小命吧!”许清懿血眸微眯,眼中透露出丝丝危险的气息,她不想伤人,但是,逼急了她也不会在意这么多的! 幽蓝的玉笛被她一把抛出,在空中飞旋着与灵气相激,碰撞中虚魂引中不断释放出浓烈的水汽,逐渐将周围吞噬,再回眸时,无数的冰凌在烈风的加速下从那朦胧的水雾中激射而出,眨眼间便已到了面前。 “殿下!小心!”一名就近的密卫拼命躲开冰凌的攻击,将来不及闪躲的上官博一把推开,无数的冰凌擦着他们的头皮破空而过,将一众人等惊出了一身冷汗。还不待众人松口气,趁着虚魂引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之时,许清懿徒手飞速逼近倒地的上官博,血红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感情。 一声闷响,那名倒地的密卫见状连忙起身挡在许清懿面前,两掌相对之下他却被轻易地击飞,重重地摔落于地,但这短暂的一瞬却也为其他人争取到了时间。只是没想到许清懿对于灵气的控制如此精准,刚才的冰凌,竟然都是瞄准着上官博的右臂,丝毫不差。 “殿下!快离开这里!宫主我们会负责挡住的!”几人匆忙扶起上官博,推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们妄想!”许清懿收回浮于空中的虚魂引,向着上官博狠狠扑去,却被密卫们挡住了去路。 许清懿不再多言,手中的虚魂引无情地攻向阻挡她的人,一时间,刺耳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各种武器的碎片在空中飞溅。密卫们举着手中满是缺口的武器,只能一边尽力阻挡着眼前那抹森幽的蓝光的侵袭,一边注意着上官博是否能安全离开。 这一场恶斗让见者皆不由心寒,特别是府中的下人,没有人想到那娇小美丽的王妃竟是修为如此高深的高手,她的每一招每一式皆是优雅轻盈没有一丝多余的残赘,只是这如舞炫目的蓝光间却是令人窒息的压迫与杀意,轻舞的她,就像一个美丽却又嗜血的恶魔,猎杀着她所锁定的目标。 片刻间的缠斗,却已让十来个密卫难以招架,她的灵气虽是庞大,却也不是他们联手难以胜过的,只是她的战斗方式,她那难以想象的招式,却不似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所能学会的。 眼看即将突破密卫的包围,她的腿上却传来一阵更为剧烈的疼痛,这突如其来的刺痛让许清懿不由半跪在地,一时间招式也失去了章法。 密卫眼瞅原本 优势占尽的许清懿突然莫名其妙地陷入颓势,他们怎会错过这个机会,抖擞精神一拥而上,众多的刀剑齐齐挥至眼前,这一下,片刻的迟疑却让她陷入了只有招架的境地。 数把大刀迎头劈下,许清懿手持虚魂引吃力地接下,却发现又有数把长剑顺着格挡的空隙长驱直入。无奈之下许清懿转手将虚魂引掷出,爆发的冰寒之气让周围的密卫只能侧身闪开,她寻得空隙退后,暗暗调理着体内的灵气抑制着身上的痛楚。 上官博已经即将离开大堂,许清懿喃喃自语道:“没办法了,也只能这样了。” 又是一枚戒指,自从许清懿缓缓摘下它的那一刻起,更为庞大的灵气从体内咆哮而出,让在场的密卫不由暗自颤抖,这力量,差距太悬殊了。 没有再次的交手,现在,已经无人能阻挡住她的脚步。 凌空长踏,一道蓝影从密卫面前闪过,地上的虚魂引随蓝影的掠过而消失无踪,心中一惊,抬首望去时她的身影却已逼近了离去的上官博。 第52章 离去·回忆 “清懿!住手!”一道红影随着一声大喊硬生生插入许清懿与上官博之间,却让许清懿在片刻迟疑后收起了手中的虚魂引,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韬韬,让开!连你也想阻挡我吗?” “清懿,你冷静点,皇兄他不是故意的……”从通报的下人那里得知情况后上官韬便匆匆赶来,只是一到大堂便看到了这千钧一发的场景。他试图安抚激动的许清懿,只是他为上官博做的辩解还未出口便被许清懿冷冷打断。 “故意与否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任何敢于伤害毓儿姐的人,我绝对不会手软的!韬韬,这是最后一次,让开!不要逼我!” “韬韬,你让开,这妖女冥顽不灵,你和她多费唇舌只是徒劳而已。不就是一只手吗?让她拿去就好,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收场!”上官博见上官韬为他要与许清懿再起冲突,而此时的许清懿已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对抗的,他忙出声制止上官韬继续下去。 “韬韬,你听到了吗?快让开!” 上官韬一脸痛苦,纠结的眼神在许清懿脸上停留许久,依旧是那张熟悉而美丽的脸,只是那血红的眼眸,那决绝的表情,都让他觉得异常陌生。许久,他缓缓翻动嘴唇,喃喃自语一般,像是与许清懿之间的私语,又似对自己的说服:“你的姐姐需要你的保护,但我也不能看着我的皇兄受伤,如果你想要取皇兄的手,那,先杀了我!” “你这是在逼我吗?”许清懿眼中微波荡漾,语气也有了些颤抖。 “是!我也是在逼自己!我们,真要走到这一步吗?”上官韬眼底是难掩的苦痛。 “韬韬,这是你逼我的……” 话音未落,寒光从眼前闪过,几缕青丝悠悠飘下,耳畔响起了冷冷的声音:“动手吧!” 无情的攻击,每一招每一式,都比相见之时更加犀利,加上解放的灵气,只几招,上官韬便已落于下风,他从不担心她比自己还强,只是那血眸中的陌生,让他心重重地下沉。 一时的失神,让上官韬错过了闪躲的最佳时刻,那道无情的蓝光如闪电般冲着他的额头刺去。 认命的合眼,只是,那想象中的痛楚却没有降临。上官韬讶异地睁开双眼,却见许清懿手持虚魂引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而玉笛的尖端,就这样停在离他的额头仅有一指之距的地方。 “韬韬,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逼我?”许清懿那依旧清冷的声音不知为何染上了一丝哭腔,那原本血红的眼眸在含泪的眼眶中让人只觉心痛不已。 “清懿,我……” “不用说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这是给你,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个机会。第一,让上官博付出他所该付出的代价。第二,我,从此离开这里。”血色的眼眸中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顺着那白皙的脸庞缓缓流下,她,很痛苦,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上官韬多想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只是,他不能。如今,很多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也有很多选择,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你,走吧……” “什么!”叶雨与上官博惊讶地喊道,目光皆落在一脸平静的上官韬脸上。只是他和她,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 “很好,很好,我终于能说服自己,从这一切解脱了。”许久,许清懿才凄凄笑道,只是那声音,却是听着无比的虚弱。 这声音传到上官韬耳中不由让他心中一凛,仔细一看,他才猛然发现眼前的许清懿却是脸色苍白,额头上皆是细密的汗珠,混着她的泪水,一时间难以分清。 “清懿,你没事吧?”上官韬一把拉住许清懿的手,却心惊地发现,那小手冰凉得如寒冰一般,伴随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放开我!”许清懿一把甩开了上官韬的手,凄凄笑道,“上官韬,恭喜你,你解脱了,你再也不用忍受我的闷气了,所以现在你也不必装出那虚伪的关心了,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我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你也不会再影响我的人生,就这样,别过吧。” “清懿,我……” “叶雨!我们走!”一声强弩之末的大喊,她的身影就此在上官韬的眼前消失,不留下一丝踪迹。就这样,别过吗?就这样,就要结束了吗?上官韬目送着她的离开,他却依然不知道何去何从,她,他到底要不要挽留?他不知道,或许,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会是更好的选择…… “小姐,你没事吧……”看着许清懿踉踉跄跄的背影叶雨不由担心地问道。 许清懿停下了脚步,虚弱地说道:“叶雨……过来……” “小姐,你……” 一股少女特有的馨香涌入鼻腔,让叶雨一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他呆呆地抱着怀中少女那柔软的身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 “叶雨……帮我戴上戒指……送我……回顾府……”许清懿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直到最后都有些模模糊糊了。 叶雨心疼地看着怀中的许清懿,喃喃自语道:“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原本他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却不想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因为我……喜欢他……不过……都结束了……” 喜欢……他…… 叶雨默默地帮许清懿戴上戒指,抱着她纵身离去。 结束了吗?小姐,我觉得,还没结束呢…… 黑夜,漫长无涯,一人独卧于本应是二人共寝的新房,耳畔响起庆祝新年的烟花爆竹之声,心情不由更加低落。 自从今日清晨许清懿和叶雨离开王府后,府中众人便看着上官韬不发一言地将上官博轰出王府,将自己一人独锁在房间之中,甚至来看望的蓝若冰亦是只有沉默来迎接她。 明明是大年初一,瑞王府中却无法感受到一丝节日的喜庆之气,府内尽是一股难言的压抑,没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在王府中表现出高兴的样子,皆是小心翼翼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生怕一不小心倒霉的就是自己。 夜愈深,心愈沉,原本以为分开之后会让自己冷静地想清事情的解决办法,怎知这空荡荡的,她还未曾待过的房间却让他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他想她了。 她那血红的双眼,她那冰冷的双手,她那颤抖的身体,还有她那晶莹的泪水,她的一切,占据了他的心底,那毅然转身的一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独守空荡荡的新房,抱着冰冷的被窝,上官韬才明白,原来自己如此不愿意她的离开,此刻他的潜意识中多么希望她能安静地睡在自己身边,即便仅仅如此,他也能感到心满意足,只是回头的机会已经是如此渺茫的。 一声长叹,划破了寂静的黑夜,这片刻突兀的声响过后,一切重归于无边的黑暗。 翌日清晨,拂晓之际才昏昏入睡的上官韬一大早就被门外下人的呼喊给吵醒,这让心情本就不悦的他更加恼火。 狠狠一把拉开房门,上官韬愤怒地吼道:“一大清晨的就鬼吼鬼叫的作甚!我不是不许任何人接近这里的吗?” 负责传话的下人被上官韬的咆哮吓得不轻,心中只能暗自叫苦,瑟瑟抖抖地回话着:“启禀殿下……不是小的斗胆,是……陛下圣驾驾临王府,现正在内堂等候,让小的前来传殿下见驾,请殿下恕罪……” 陛下?父皇怎么来了? 上官韬心中虽是不解,却也不敢怠慢,撇下传话的下人便匆匆向内堂赶去。 一到内堂,上官韬就发觉气氛异常诡异,上官天翊一脸严肃地背手站在屋中不发一言,而上官博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身侧,陌轻羽则是一脸焦急地在屋中迈着莲步,一切都预示着有大事发生了。 “孩儿参见父皇,母后。” 不待上官天翊回答,陌轻羽便匆匆迈步上前,拉着上官韬的手焦急地问道:“韬韬,你和博儿到底做了什么事了?怎么惹得你父皇发了这么大的火?” 自从昨日中午接获宫外的密报后陌轻羽便发觉了上官天翊的异常,她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细细询问下他却也不说,只是告诉她上官韬和上官博犯下大错了。上官天翊当时本来就打算直奔瑞王府,去找上官韬问清楚,但陌轻羽担心盛怒下的他会降罪于自己的儿子,百般劝解下才让他打消了念头,却在今晨发现他已经悄悄出宫。无奈,她只能匆匆赶到瑞王府,希望能在关键时刻拉住上官天翊。 “清懿呢?”上官天翊不再多言,直接奔向他最关心的问题。 “走了。”上官韬讷讷地回答道。 “逆子!逆子!”上官天翊愤怒地指着上官韬和上官博吼道,“看看你们干的什么好事!你们想毁了舒国吗?” “天翊,你冷静点!”陌轻羽拉了拉上官天翊的衣角,“到底出什么事了?嗯?这跟舒国有什么关系?” “你问他们两个!”上官天翊正想发作,但碍于陌轻羽在场他还是忍了下来,满腹怒气地坐了下来。 “博儿,韬韬,你们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关切的询问,却让上官韬不知如何回答,此情此景,他只能选择沉默。 一边的上官博见上官韬沉默不语,便开口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母后,是博儿做事不知轻重,无意中毓儿姑娘为了救彩音被密卫误伤,而许清懿因此大怒想要取我的手臂为毓儿姑娘报仇。这之后她被韬韬阻止没有得手,却因此决定离开韬韬……” “够了!清懿离开和昨日的事情并无太大关系,她本来就不喜欢我,也不想留在这里,让她离开才是更好的选择。” 见上官韬一脸痛苦落寞的神情,上官天翊心头的怒意却也消退了不少,只剩一声长叹,包含了无数的无奈:“唉!韬韬,这件婚事或许是父皇的错,是朕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为了舒国的未来,你和博儿还是必须去把清懿带回来,无论用什么办法。” “天翊!那女子并不喜欢韬韬,她既然自己决定离开就随她去了,为何还要找她回来折磨韬韬呢?”原本陌轻羽就不喜欢许清懿,现在看上官韬被她的事情折磨成这样她更是不满。 “唉!轻羽,你们不懂,你们不知道清懿背后的势力有多么庞大,这股力量,足以摧毁整个舒国。” “什么!开玩笑的吧!”上官博和陌轻羽皆是大为吃惊,那样娇小的一个女孩子,手上竟然握有足以和一个庞大的帝国匹敌的力量,这消息如何让人不诧异。 “不,是真的。”上官天翊无奈地苦笑道,“你们以为我真是喜欢她才允许她如此肆意妄为吗?那是她的实力允许她藐视皇权的存在,如果真要说,那是出于恐惧,对她的恐惧,还有对她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恐惧。” “天翊,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嗯。都坐下吧,看来有必要给你们说一说一些关于她的事了。” 众人坐下后,上官天翊开始讲述那些尘封的往事…… 由于当年派往群荒山的护卫皆是不明不白地失踪了,因此宫中失去了上官韬的下落。四年前为了寻找上官韬,上官天翊独自带着几名贴身侍卫悄悄潜出宫中前往群荒山。但是,消息走漏了,冷氏派出杀手追杀,在侍卫全部阵亡的情况下,上官天翊独自一人逃入了密林之中,这时候,他遇到了她。“ 当时她的模样就和四年前陌轻羽看到的一样,那一身触目惊心伤口让上官天翊至今无法忘记,那是只可能出现于死人身上的伤口,却出现在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身上。当时她的身后跟着十二岁的刘之毓,只是让他感觉奇怪的是,当时的许清懿更像是姐姐,护着身后哭哭啼啼的刘之毓。 在上官天翊出现在她们面前之时,他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和压迫感,而这来源,就是眼前那个仅有十岁的小女孩。 “你是谁?他们的人吗?”声音略带稚音却是无比清冷,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只是那浑身散发的庞大灵气和眼中闪现的寒光,让上官天翊明白了此时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此刻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和冷氏派出的杀手相搏,这样凭他的修为至少还有一丝生机,如果是她,恐怕自己还未动手就已经殒命了吧。 “朕是舒国皇帝上官天翊,和你说的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思考再三,上官天翊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身份,他从许清懿的眼中看出来了,只要自己和她所指的人分不清关系,下一秒,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舒国皇帝?”听完上官天翊的话后许清懿眼中划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光芒,纵步急趋,眨眼间便来到上官天翊眼前。她伸出那血肉模糊的手触摸了上官天翊的手,点点头说道,“青龙血统,即便不是皇帝也是皇族。” 抬头看向远方的树林,许清懿开口问道:“喂,有人在追杀你吗?” “对。”上官天翊点头。没想到她竟然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感知到冷氏的杀手,她的修为果然深不可测。 “这样啊,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什么交易?” “我救你,你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青龙殿。” “青龙殿!你为什么会知道皇城禁地的机要所在?”上官天翊闻言大骇,青龙殿的秘密只有舒国每代皇帝才有资格知晓和开启,这名素不相识的女孩怎会知道? 第53章 约定 “这个你不用管,他们快到了,你好好考虑考虑吧。”许清懿冷静地看着远处的树林平淡地回答道。 看着越来越清晰的人影,上官天翊的心里百般纠结,如果不答应,要自己力敌七名真元高手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只是青龙殿如此重要的禁地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进入又实在太过危险。 此时,许清懿轻轻地在他耳边提醒道:“不用担心,我只是要找个其他人无法进入的地方疗伤而已,里面的东西我不会动的。” “好!”眼见眼前的人影已经清晰,上官天翊也无暇多想了,既然她这么说了也只能先如此了。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猛然掠过身侧,无比的冷冽,再回首时,她已经站在七具尸体面前了。鲜红的血滴顺着她的手指不断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红艳艳的血色绯花。 上官天翊不敢置信地追上前去,却只见地上的七个人确实是追杀自己的那几名杀手,只是现在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成为一具具一动不动的尸体。那伤口像被利刃切开一般整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是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用手直接造成的。七名真元高手一瞬殒命,这实力,实在令人胆寒。 “喂!” “怎么了?”上官天翊被许清懿突如其来的呼唤给吓了一跳,看到眼前的惨象实在无法让自己不对她产生恐惧。 “我已经完成你的要求了,希望你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不然……” 上官天翊畏惧地看着她血淋淋的双手,那冰冷的口吻让见惯大风大浪的他也不禁胆寒,急忙回答道:“这是当然,不过她呢?” 许清懿顺着上官天翊的手看向刘之毓,脸色不由有了一丝柔情,语气中也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舍,“给毓儿姐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在我出来后她出了什么意外,我会,杀遍整个皇城!” 她的视线无比冰冷,上官天翊明白,她是认真的。 “没问题,不过你现在这样子还能赶路吗?” “可以,走吧,越快越好。” 许清懿走回刘之毓身侧领着刘之毓往前走去,只是在刘之毓婆娑的泪眼中,她那娇小的身体能看出那难以抑制的颤抖…… 七名真元高手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十岁小女孩在一瞬之间一招击杀,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让闻者无不瞠目结舌。 在场的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义。许清懿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从她的手下的身手早可窥得一些端倪,只是,没有人想到她有这种已经不能用高强来形容的修为,一时间,屋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片刻过后,陌轻羽才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么说,你四年前带回来的女孩真的是她?” 即便早就已经猜到,但她还是难以置信。 “没错。”上官天翊点点头,“当年朕在她的保护下安全地回到了宫中,然后就立刻匆匆送她进入了皇宫禁地。那之后她要求朕一个月之内不得进入禁地打扰她,否则以违背约定解决。只是……” “一个月后她失踪了对吧?”上官韬低头细语道。 上官天翊讶异地看了上官韬一眼,点点头说道:“没错,在一个月后朕重新进入禁地后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然后被朕派侍卫保护在城外的刘之毓也不知所踪,许清懿在没有引起任何侍卫注意的情况下带走了她。自此以后,朕再也无从得知她的下落。” “既然如此,那父皇如今怎会与她有所关联?”上官博奇怪地问道。 “大约在三年前,她又突然出现在皇宫中,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看不出一丝疤痕,这让朕也不由大为吃惊。只是那时候的她就如现在一般,那一身庞大的灵气消失无踪,只是身边多出了不少高手。那天夜里她与千面魔君司空御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无理的白发小子一起入了宫,叫什么来着?” “叶雨。”上官韬提醒道,言语中稍带一丝酸楚。 “对,就是他。不知她是如何弄清了宫中的布防,一路上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侍卫的注意溜到了朕的书房,然后,司空御将剑架到了朕的脖子上……” 凄冷的夜,残月与群星皆在寒风的吹拂下黯淡了光芒,在黑云后藏匿了自己的身影,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阴影中,无数的侍卫与军队在暗地中悄悄巡视着,确保宫中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混入。不远处的御书房依旧闪烁着明亮的灯火,侍卫们都明白,这个国家的君王仍旧在烛光下处理着这个庞大帝国纷纷杂杂的国事,只是书房内,此刻却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场景。 夜已深,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照亮了龙案上散乱的奏章,龙案前上官天翊傲然而立,冷冷看着那锐利的青锋所反射出上阴冷寒光。 “你还记得我吗?皇帝陛下?”略带调侃的话语,却仍不失那清冷动人的嗓音。 “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年前朕就已经完成了约定,如今你私自潜入宫中便是刀剑相向,想来应该是你的过失了吧?”上官天翊略带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许清懿,只是帝王的威严让他在此刻亦是保持着沉静的姿态。借着灯火他扫视着眼前这个俏丽的女孩子,虽然从声音中他判断出了她的身份,可是他实在很难将这个了无灵力波动容貌却无比秀丽的女孩和一年前那个浑身是伤,面容模糊,灵气强大到匪夷所思的许清懿联系在一起。 上官天翊静静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势,盘算着脱身的方法,那个白发少年修为未成,大可不必在乎,而许清懿此时如果真是灵力尽失,那么她也不足为虑。只是此刻持剑站在她身侧的这名青年虽然压制着自己的灵气不让屋外的侍卫的发现,但是同是习武之人上官天翊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已臻至开灵之境,想要从他手中逃开的机会是可想而知的渺茫。 “司空御,放下剑,我想这位皇帝陛下应该是个聪明人,不会随便出声的吧?” “是,宫主。”司空御恭敬地点头,缓缓移开上官天翊脖子上的长剑。 “你到底有何目的,不会是仅仅来和我打个招呼吧?” “当然不是。”许清懿淡淡一笑,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是一抹无法到达眼底的冷笑,“我是来找你要几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 “虚魂引,幻魄笛,青龙雷鳞。” 几个轻描淡写的名词却让上官天翊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与恐惧,这个女孩,为何连禁地最深处所埋藏的东西都了如指掌?那本应是深锁在青龙殿的中心,没有他亲自前往是无法开启青龙殿的大门的,她到底是如何知晓它们的存在的? 上官天翊的异色许清懿了然于胸,只见她略带俏皮地坐在龙案上,慢慢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破坏你们的禁地,这几样东西的所在早在我遇到你之前就有人告诉我了。” “那你应该也知道这三件东西的意义吧,你觉得朕可能把这样的东西交给你吗?” “当然不会,不过相信我的条件会让你动心的。” “什么条件?” “一样东西,我可以帮你完成任意三件事情。” “任意三件事?”上官天翊轻视地扫过眼前身着蓝衣的娇小女孩,虽然见识过她那惊人的实力,不过目前她实力是否尚存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任意三件事岂是靠一个人能达成的,“如果你真的可以的话就把这三个地方的妖魔之乱给解决吧。” 上官天翊将龙案上的三份奏章扔到许清懿面前,那是三地官员关于妖魔肆虐的告急文书。三地的妖魔之乱已持续数周,只是三地皆地处北方,在冷氏的示意下北方各大灵派都不愿意派人除魔,而南方以雨轩宫为首的灵派则是懒得插手北方之事,此事便越闹越大,最终难以收场。 许清懿冷冷看了几眼,抬眉说道:“真是一只老狐狸,这可是三件事。” “好,就算三件事,如果你能在一周内完成朕便将虚魂引给你,否则,别再妄想染指青龙殿里的东西!”上官天翊凝眉严肃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怎能轻易答应,一周内解决三个相距甚远的地方的妖魔之乱,即便是八门十六派和雨轩宫也不敢妄言,他倒要看看她有何本事! “好。时间从明日开始可以吧?”许清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嗯?没问题。”许清懿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倒让上官天翊有些始料未及,她应该能感觉到他的故意刁难的。 “就这样。叶雨,司空御,我们走。” 言罢,许清懿便和叶雨与司空御走入书房的阴影之处,片刻后便从御书房中消失了踪影,只剩下寂寥的晚风匆匆而过。 擅闯皇宫,还真像是她会做的事情。上官韬心中不禁暗自想道,看来她从小就是这种性格了。 想起许清懿昨日手中的虚魂引,上官博不敢置信地问道:“父皇,难道说她真的在一周之内完成了那三件事?” “三天,她只用了三天。”上官天翊摇摇头说道,“第四天清晨,她就和司空御来宫里找我要虚魂引了。” “什么!” “当时我也是不相信,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扔下一句‘那你就等奏章吧。’就离开了。”上官天翊顿了顿,“可是,一周后,我就陆续收到了三地送来的捷报,内容都是四处肆虐的妖魔在一夜之间突然全部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踪迹。所以……我相信她了。” “那父皇把东西都给她了?” “不,目前为止她一共完成了六件事,所以我只给了她虚魂引和幻魄笛。” “另外三件事是什么事?非得她才能完成?”一直沉默不语的陌轻羽问道。 “唉!”上官天翊重重地叹道,“那三件事确实是朕无法完成的。第一件事,是训练密卫,第二件事,是攻下阳霓国,第三件事,是……带韬韬……回家。” 上官韬错愕地看向一脸愧疚的上官天翊,没想到,她带他回来,竟是计划好的吗? 倘若是在最初知道这个消息,或许上官韬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如今风雨飘摇,任何一个小小的打击,都会产生难以弥合的裂痕,让他的心,就此下了决定。 “难怪密卫对她那么恭敬,没想到竟是这样。”上官博没有注意到上官韬的异样,不由惊叹道,“只是当年阳霓国不是被黑羽禁卫袭击才……难道说……” “嗯。”上官天翊点了点头,“黑羽禁卫也是附属于神华宫的。所以,我害怕的并不是她本身,而是在她背后支持着她的那股足以与帝国对抗的黑暗。以目前的情报看来,神华宫的势力覆盖广泛,江湖方面,有百草居,毒王谷,罗刹殿以及鬼手门为其效力;商业方面,几乎所有店名带依的商铺皆为神华宫名下产业,遍及舒国各大行业;朝廷方面,也有不少人是她的手下,只是其中的联系朕也不得而知。最后是神华宫本身,有两万黑羽禁卫和无数高手坐镇,而这些却远非全部,却足以撼动整个舒国的基础。” 呵,她瞒着自己的事情还真不少,自己还像傻瓜一样期望着她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般留在自己身边,想来真是愚蠢无比。像她这种手中握有如此庞大的势力的女子,想要留在她身边,抑或是比她更为强大的男子,又或者是放下姿态匍匐在她脚边的人,只是这两种,都不是自己能做到的。想来今日让自己知晓这些内幕,就是要让自己彻底绝情吧。 今世无缘,注定匆匆相会后便是渐行渐远,倘若还有来生,只望你生为寻常女子,而我会是你屋侧那与你共欢笑的青梅竹马,我愿从生命的最初,陪伴你到生命的最后,换来我俩一世的缘分。 回首无期,今生难合,清懿,我只能守住我的今生,等待我们的来世,希望那时你我不会再因迥异的命运而擦肩,再见,如今,我只能默默祝福你,一生快乐…… 第54章 放下? 龙武二十三年,一支神秘的军队横空出世,震撼了整个龙洲大陆,亦是改变了龙洲大陆几百年来不变的格局。 这一年,如玉珠般点缀于明海上的垂屿引爆了龙洲大陆近几十年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阳霓国自恃有魅珞国的支持,为了夺取垂屿的控制权悍然向舒国发动了战争,这一战,就是半年之久。 虽舒国国力远胜阳霓国,奈何在魅珞国的干涉下垂屿之战持续了半年依然胶着,此事终于引得舒国皇帝上官天翊勃然大怒。在迅速处理了几名出战不利的将领后,他率领青龙禁卫军御驾亲征,再一次踏上了征途。 然而在大军抵达前夕,交战前线发生的事情着实让人瞠目结舌。驻守大将林森虎为了能在皇帝抵达之前戴罪立功,率领所部精锐于山道埋伏,准备给予阳霓国军队一次猛击。 然而几日涓流,除了稀稀落落经过几股狼狈不堪的小部队,他们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的踪迹。 皇帝直属的青龙禁卫军开赴前线的情报应该早就落入敌军之手,如若他们不欲坐以待毙,则须转移到适合防守之处。因此,此处定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但是为何三日之内依然不见大军踪影呢? 林森虎再也按捺不住了,在又一股只有十来人的小部队仓皇逃过此处时,他下令擒获了他们。但谁人可知,从他们口中林森虎得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解释: 阳霓国主力全军覆没了! 就在三日前的深夜,无数的黑影如风般闪入阳霓国的营地中,没有一丝动静。 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营帐,不计其数的人就在睡梦中不明不白地死去,死前的余光中仅有一片黑暗。 很快,赤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营地,此时阳霓国的将领们才发现,他们的敌人,是一道道飞速掠杀着的黑影。 黑盔,黑铠,黑甲,手持各式黑色的武器,融入了黑暗的夜色中,再不断地从黑暗猝不及防地杀出,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这一次奇袭,彻底打乱了阳霓国的军势,只是他们死前都不明白,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到底是如何避过层层明岗暗哨悄无声息地潜入的。 云散月明,清冷的月光下,是阳霓国无力的抵抗。在最初的慌乱后,他们绝望地发现了,眼前的这些索命黑影,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军队,他们有着极高的灵力修为,却又严格依照着正规军队的方法在进行作战,势如猛虎,动如闪电,普通的军队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灵气丰沛的他们完全可以用灵术进行远距离狙杀,可是,他们却选择了看起来最为费力危险的方法——近身搏杀。然而,这才是最有效的方法,他们用这种方式确保自己的每次出手之时都能确切地结束目标的呼吸。 在这种无情的猎杀下,阳霓国大营中血流成河,只是那鲜红的血却在黑色的铠甲上失去了颜色,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一夜,是所有逃出来的阳霓国士兵毕生的梦魇,这种惨败与绝望的恐惧,前所未有,一切都拜那支神秘的军队所赐。 数日后,青龙禁卫军抵达前线,只是此时战斗早已结束,阳霓国主力尽殁,无力再与舒国作战,青龙禁卫军直捣阳霓国帝都日耀城,战事彻底结束。 此次战役历时六月零一十八天,在被后来人称为黑羽禁卫的神秘军队的参与下迅速画上了休止符。只是战后,这支无比活跃的黑羽禁卫却彻底消失了踪迹,无人知晓他们从何而来,又去向何方,他们的身份,始终是一团迷雾笼罩在每个相关者的记忆中。 可谁能想到,如此诡异莫测,神通广大的军队竟然只是一个十四岁女孩的私人武装,这秘密,着实让在场的人们难以消化。 “黑羽禁卫……竟然是她的手下……”上官博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支名动天下的军队竟会是他所看不起的妖女的手下。 “没错,因此惹怒她,是目前最不明智的选择。如果真要说,她可能是舒国最大的敌人,朕宁愿与冷氏和八门十六派为敌也不愿和神华宫翻脸。”上官天翊一脸凝重,神情严肃得让人无法质疑他所言之事,“冷氏的强大,是有着近千年的累积,而神华宫的强大,却是在短短四载中实现的。朕亲眼看着她从一个一无所有,重伤难愈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个心机深沉,势力倾国的少女,这一切,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此,我派出了杀手……” “杀手?”上官韬抬头错愕地看向上官天翊,“父皇您派人暗杀清懿?” “没错,所有威胁到舒国的人都必须死!这是朕身为皇帝所要背负的罪孽。可是,朕还是太小看她了。”上官天翊长叹了一口气,“朕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当时她的表情,冷漠而无情,眼底的寒光足以冻结一切:‘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们上官氏的江山没兴趣,不过,倘若你再敢玩这种小伎俩,下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折断你的脖子!’朕知道,她是认真的。” “那现在她负气离开了王府之后会不会对博儿和韬韬不利啊?”听完上官天翊的描述陌轻羽不由愁容满面,忧心忡忡地问道。 “唉!”上官天翊无奈地摇摇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啊!当初我极力撮合她和韬韬,就是想利用她的力量守护舒国,防止她对舒国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没想到啊,世事难料啊!” “她不会的。” 她不会的…… 声音在堂中回绕,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一脸认真的上官韬身上。 “她不会的!”又是一声无比坚定的回响。 上官博上前把住上官韬的肩膀,脸上难掩焦急,“韬韬,你疯了吗?你看到昨日那妖女的样子后你还能说出这种话?” “她不是妖女!”上官韬一把拨开上官博的手愤怒地大吼道,引来众人一阵错愕。 “韬韬,你……” 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上官韬默默地低下了头,许久才慢慢说道:“清懿她是孤儿,毓儿姑娘是她唯一的姐姐,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所以我能明白她的愤怒。毓儿姑娘对于她的意义,或许就像若冰的存在一般,是我们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唯一可以依赖的,无可取代的亲人。” 上官韬脸上挥之不去的阴霾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已经离不开那个脾气古怪的女孩子了,只是他,在犹豫,在挣扎,夹在所有人的中间,在他的爱情面前徘徊。 不忍看到上官韬黯然神伤的样子,陌轻羽还是忍不住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安慰上官韬道:“韬韬,既然你真的这么喜欢她,那母后和你一起去把她接回来可好?” 听闻陌轻羽提起,上官天翊也忙接口道:“韬韬,你母后的提议甚好,朕和博儿也一起陪你去如何?” “不,不必了。”上官韬摇摇头,脸上的神情虽是伤感却又无比坚定,“我已经决定让清懿离开了,她不适合这种受到束缚的生活。” “什么?”上官韬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对许清懿的感情大家有目共睹,而现在他竟然说要让她离开,这实在是…… “韬韬,你这……” “不用说了,我不会去找她的,她的生活中不会有我,我的生活中也不再有她,这样对我们而言会是一种解脱。” “韬韬,可是……” “不要说了!”上官韬粗鲁地打断了上官天翊的话,“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清懿会威胁到舒国的国运?是不是每个皇帝都必须算计到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十年前你迫于压力将我流放群荒山,我接受了;前段时间为了你和清懿的交易而赐婚,我也接受了;如今,你是不是又要我接受你的安排,强行将清懿接回来,然后继续那心力交瘁的每一天?我到底是你儿子还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 “韬韬……” “母后你不用劝我,这些心里话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我开始觉得我回到这里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了,或许我就该和若冰留在雨轩宫,从此不再踏足京城!”言罢,上官韬摔门而去,徒留一声巨响。 “轻羽,你快去看看韬韬。” “那你呢?”陌轻羽不解地问道。 “唉!”上官天翊一声长叹,眉宇间也尽是难掩的无奈,“虽然对不起韬韬,但朕还是要去把清懿找回来。” “好,我去和韬韬谈谈。”二十多年的相处让陌轻羽对眼前这个一脸愁容的男人的心事了如指掌,她明白他的苦楚,也明白他身为皇帝的无奈,只是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儿子被这么一段爱情终日折磨,消磨了他的英气,她只能,尽力去解开他的心结。 只是她没想到,上官韬在这段爱情面前徘徊许久之后,他的选择竟然是亲眼目送她一点点远去,独自忍受着这带来的无尽痛苦。倘若如此,她宁愿将她带回来,让她彻底断了上官韬的心,或许如此才能断了他这一场痴恋。 追着上官韬沉重的背影而去,眼前的建筑越显稀疏,最终藏匿了踪影,只余一片洁白的梅林,在不远处绽放无暇的笑容。 没想到当年上官天翊亲手为上官韬种下的那一棵棵羸弱的梅花树已如他所愿长成了一簇簇圣白的芬芳,只是她不知道,她们的儿子在眼前的寒冬中是否能熬过烈烈寒风的折磨,如梅般傲然绽放出自己的色彩。 静静走到上官韬的身侧,陌轻羽看着自己的儿子正出神地看着地上洁白的雪地,眼眶微微有些润湿。 “韬韬,怎么了?你的心事可以告诉我吗?” 上官韬背过身悄悄拭去眼角的酸涩,他不想让他这个多愁善感的母后感到担忧,她从来,就是一个爱哭的人。 忆起十年前的分离,上官韬脑中最多的不是对上官天翊的怨恨,而是陌轻羽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知道,她从自己出生那刻起就将自己的幸福当成了她的一部分,从未抹消,而今,自己的愁绪只会徒增她的担忧。 “母后,我没事,您不用担心。” “韬韬,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吗?没事你会对你父皇发脾气?没事你会一脸愁容?没事你会背对着我讲话?你是我的儿子,我希望,我能了解你的悲喜哀愁,也希望,我能融入你的生活,所以,告诉我好吗?” “母后……我很痛苦……”上官韬缓缓转过身,对上了陌轻羽温暖而柔和的目光,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一些,给了他一丝喘息的空间。 “我知道,我知道……十年前我和你父皇对不起你,十年后我们还是对不起你……”陌轻羽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对上官韬的愧疚始终是她心里永远无法跨过的坎。 上官韬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身着素衣,心理却还如小姑娘一般的娇小女人揽入怀里,轻轻地怕打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安慰道:“母后,你不必自责,我明白您对我的爱,也从未责怪过您,而对于父皇,我也早已放下了怨恨,只是近来烦心之事多有叨扰,所以情绪有些易动,请母后见谅。” “讨厌!你这样搞得好像在安慰小孩子一样!”陌轻羽在上官韬怀中愤愤地娇怒道。 上官韬只能无奈地笑笑:“您本来就跟小孩一样,不信您去问父皇,他一定也会这么说的。”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和许清懿到底怎么了?”陌轻羽从上官韬怀里挣出,认真地问道。 “昨夜,在这里,我被一个女孩拒绝了,却又有另一个女孩子向我表明了她的感情。” “蓝姑娘向你告白了?” “嗯。” “那你是怎么想的?”对于蓝若冰陌轻羽还是很有好感的,因此她对上官韬的态度还是相当重视的。 说起蓝若冰,上官韬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他无奈地说道:“这丫头你别看她现在挺文静,其实她骨子里皮得很,我刚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天天想方设法地作弄我。不过,亦是多亏了她的乐观开朗,才使我走出流放群荒山期间的阴霾。”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她?不对,应该这么问,你当时为什么不娶她为妃?我相信你如果向你父皇提起他一定会同意。”这个问题陌轻羽早就憋在心里许久了,因此她便趁上官韬提起特意问起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娶她吗?”上官韬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或许是因为我们太过了解彼此了吧。” “太过了解?” “自从我被师父救出群荒山后我就一直和若冰生活在一起,可以说,比起父皇母后,或许她更像是我的亲人。她只要一个笑容,一个眼神,我就可以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而我的一次蹙眉,一次叹息,她就懂得我的心思,懂得如何安慰我。因此,我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她,包括我自己。” 看出上官韬眉宇间的挣扎陌轻羽担心地问道:“所以你无法给她一个答复?” “嗯。”上官韬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把她当成妹妹一般疼爱,可她却对我抱有在这之上的情感,倘若我没有遇到清懿,或许几年后我就会娶她为妻,一起在雨轩宫中生活下去,只是现在……我……” “只是你还喜欢着许清懿对吧?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上那样怪异的女孩子。不可否认,她确实称得上倾国绝色,可是她的性格那么古怪,怎么能和蓝姑娘这样的女孩子相提并论呢?” “或许就和当年父皇喜欢上您的原因一样吧。”上官韬无奈地笑笑,只是笑声中充满了深深的落寞,“初见时她的容颜让我惊为天人,只是稍加接触后我就发现她是个脾气古怪,不可理喻的小丫头。但是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有些是蓄意安排吧,我们纠缠在一起,慢慢地,我接触到了她的伤口,好奇,同情,哀怜,许许多多的情感杂糅在一起,到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发酵成对她的爱恋了。现在只要看不到那个古怪倔强的小丫头,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那你怎么还不愿意去接她回来呢?”陌轻羽不解,这孩子怎么非得如此折磨自己。 “母后,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留在身边是很痛苦的,就像亲手把一根刺扎入自己心上,时间越久,伤口溃烂得越严重,自己的心里也更痛。或许强行拔掉心头上的刺更痛,可是,只要给它时间,它会愈合,它会回归正常的跳动的,我也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 “韬韬……”陌轻羽怎会看不出上官韬强作坚强的模样,只是他既已下定决心,她又要如何开口去劝阻他?唯有静静地站在雪地中陪他凝望远方渐升的朝阳,赤红如火,慢慢驱散天际的阴霾。 第55章 天言大会(上) 许府。 晨曦渐明,几缕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台地缝隙调皮地钻入房中,在她灰白的头发上跳跃。已是一夜未眠,独自一人静静听着窗外稀疏掠过窗纸的风声,心底却依然难以平静。 她懊恼地将小小的脑袋埋入小小的双腿之间,灰白的发丝披散在洁白的亵衣之上,静静地坐在缀满水蓝的床上。 “清懿,喝点粥吧。”轻轻地推开房门,刘之毓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她身上的伤在白雾草的治疗下已经可以正常活动,只要不进行剧烈的活动或打斗便可不必担心伤口迸裂。 “毓儿姐,你先放下吧,你身上有伤就不用担心我了,我没事。”许清懿依然保持着呆坐的动作,只是刘之毓的话还是引起了她的反应。 “清懿,你和韬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昨日回来后刘之毓便发现许清懿摘下了手上的戒指,身体也因此变得异常虚弱,精神更是萎靡不振,无论怎么问她她都沉默不语。刘之毓本想从抱许清懿回来的叶雨口中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不想回来的路上许清懿就已对叶雨下了封口令,叶雨也只能缄口不言。可是她明白,王府中能使许清懿变成这样的,除了他再无他人了。 “没什么,让我安静一会吧,毓儿姐。” 刘之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进来的轩辕兮儿和叶雨打断了。 “小姐,门外有人求见。” “清懿今天累了,让他们明天再来吧。”刘之毓见许清懿精神萎靡的样子便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来的是那个狐狸皇帝和他儿子。” “他来了?”许清懿猛然抬起头问道。 看着眼前的女孩那憔悴的面容,苍白的嘴唇,散乱的灰色长发,充满血丝的碧色眼眸,叶雨忍不住冷笑道:“小姐,上官韬没来,来的是上官博,你是不是很失望?” “叶雨,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清懿愤怒地看着一脸不平的叶雨。 “什么意思?”叶雨行至梳妆台前拿起铜镜返回许清懿面前,将铜镜立在她眼前冷冷说道,“小姐,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小姐吗?你既然喜欢他为何非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他不是也喜欢你吗?那你就放心和他在一起不就好了?我不相信你是因为大小姐的事才决定离开他身边的。” “叶雨!你放肆!你竟敢这么和我说话!”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叶雨竟然敢对自己冷言讥讽,这着实让许清懿怒不可遏。 “小姐,今日我确实是斗胆了,可是,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么折磨自己。你不是要我面对自己的感情吗?那你呢?我似乎只看到了你的逃避。”下定决心将话说完的叶雨无视许清懿的怒气继续说着。 “滚!你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许清懿愤怒地抄起身边的枕头向叶雨扔去,狠狠地砸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叶雨身上。 “是,叶雨告退。”叶雨深深向半躺在床上的许清懿鞠了一躬,转身退出房间。 “小姐,其实我觉得叶雨他说得没错……” “兮儿!连你也想激怒我吗?” 许清懿的咆哮让一向对动怒的她心存畏惧的轩辕兮儿再也不敢多言一句,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许清懿发话。 半晌,平静下来的许清懿才慢慢说道:“兮儿,替我更衣,我要去见老狐狸一趟。” “是,小姐。” 在门外等候半日,眼见太阳渐高,上官天翊不禁也有了些怒意,没想到他堂堂舒国皇帝亲自登门竟然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正当他想再次敲门之时,许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老狐狸,你找我什么事?” 她依旧是一身水蓝,依旧是那清冷的语气,只是今日她的双眸却有些失去了光彩。 “清懿,朕与博儿今日前来是来为博儿昨日的失态赔礼的,希望你能原谅他。” “好。” “呃?”许清懿的爽快让上官天翊和上官博都有些诧异。 “没事了吧?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见许清懿转身想要入府,上官天翊忙闪身挡在她面前,“清懿,你听我说,韬韬昨日的话只是一时情急下的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韬韬他也是很后悔,希望你能回到王府。” 许清懿抬眼冷冷地瞥了上官天翊一眼,不屑地说道:“老狐狸,你的谎话编得也太烂了,听着都让我恶心。我说过了,我对你们上官氏的江山没有兴趣,你不用担心我会动什么念头,我答应你的事亦是自会完成,因此你可以收起你那恶心的谎话滚回你的皇宫了。” “顾姑娘,等一下!”见许清懿抽身又想往里走,上官博忙出声叫住了她,只是知道了她的危险,他的语气也不敢太过放肆。 “什么事?” “那个……本王昨日伤了毓儿姑娘,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可否让本王探望一下毓儿姑娘的伤势?” “不必!”许清懿很干脆地回绝了,“你不用猫哭耗子了。毓儿姐的伤势已无大碍,不劳您这堂堂王爷挂念,以后你给我离毓儿姐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了,只留下上官天翊和上官博面面相觑。 “父皇,怎么办?” “唉!”上官天翊无奈地长叹道,“只能等她气消了再来看看了,真没想到事情变化得这么快啊。” 变化,一直都有,只是两人的相遇让这转变太过剧烈,命运已经开始转动,即将扭曲所有人的命运,让一切的运行,脱离许清懿计算好的轨道…… 远山压不住杂乱的思绪,混乱了众人的心,山的厚重,本应岿然不动,只是立于危峰之上,慌动中远黛亦随之微颤。 隐雾山上,一层雾白浓郁了松柏的苍翠,奈何冷风遍吹不散来人眼底的阴郁,却把朝露冻成清霜,让一张张冷峻的脸愈加冰寒。 等待指引黎明的晨光,暖和这个冬日,驱散霜烟,让青山露出苍翠的容颜。只是白雪如此厚重,戏谑地将丝缕阳光驱挡而去,反射出刺眼的金芒,让他们知道寒冬的威严。 冬雪寒,冷了一林冬景,顶着风雪盘旋在蜿蜒山道,冷意刺骨却止不住来人的脚步,那山顶,等待着他们的是一次生死攸关的会议,在生存面前,没有何物能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时值新年旧岁交替之时,可隐雾山顶却没有一丝喜庆的年味,除了压抑的气氛外,还隐隐透露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意。 天言大会早已秘密地召开多日,但对于迷雾重重的神华宫,他们依然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方案,去扼杀这个危险神秘而嚣张跋扈的江湖新秀。 淼波殿外,八门十六派所属的众多高手秘密地埋伏在大殿外的各个角落,里面召开是已有近十年未召开的天言大会。此大会必须有八门十六派二十四位掌门齐聚,每次召开时都是有足以影响八门十六派未来的大事发生,而上次,是雨轩宫宫主的突然失踪。那次他们趁此良机召开了天言大会,拟定方案侵吞了雨轩宫的一大片势力,使得近十年来八门十六派的优势愈加明显。只是,这次他们的期望落空了。 淼波殿中气氛无比压抑,神华宫的神秘实在超乎他们的想象,针插不进,水浸不透,除了她们自己放出来的风声,从外界根本无从得知她们的组成和讯息,更为奇怪的是,这样野心勃勃,胆大妄为的一个组织,竟然没有任何招收人员扩大势力的行动,让他们安插暗线的计划始终无法实现,这一点,即使是雨轩宫也没有如此诡异。 “好了,不用再说了!”冷无霜不耐地一拍桌子,制止了汇报消息的暗探。三天了,他们听到的却是大同小异的情报,而这些情报,都是神华宫之前故意显露出来的。什么百草居,什么青鸾火凤,这些他们早就一清二楚,他们想要的,是更为深入的情报。 死寂,可怕的死寂,温暖的大殿中却让人感觉到难以忍受的阴寒。 “混账!一群废物!难道就没有其他收获吗?”冷无霜浑身散发着冰冷的灵气,盘满青筋的右手一扬,桌上精致的香炉眨眼间在地上化为片片残碎。 “冷掌门,冷静一下,这些事我们一早也有了些心理准备,何必迁怒无辜的人呢?若是神华宫如此容易就被摸透我们又何须召开这天言大会呢?”一个悦耳的声音悠悠响起,苍水门掌门蓝漓轻捋秀发施施站起,嘴角勾起妖艳的笑容冲冷无霜劝解道。 “也对,也对,冷掌门何必大动肝火?”或许是美人语更有魅惑力,蓝漓的话赢得了众掌门的支持,冷无霜也只能愤愤坐下。 “那你说该怎么办?” “如今我们对神华宫所知甚少,然而却有一项情报却是我们十分肯定的,那就是神华宫宫主许清懿的所在。听闻那顾宫主只是个年未及笄的柔弱少女,只要我们亲自出马,抑或请得各派仙灵长老出手,我想要将其擒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蓝漓说罢淫邪地笑道,“之后只要将其交到我的手中,我必定会让她将肚子里的秘密全部吐出来的!” 听闻一脸妖媚的蓝漓如此建议,一身书生打扮的凌风门掌门白松行不由语带揶揄道:“我倒是听说那许清懿清秀动人,风华绝代,想必是这等尤物入了蓝月娘子的法眼了吧?” 蓝漓见白松行讽刺她也不恼怒,大大咧咧地回答道:“我确实对那传言中的奇女子很感兴趣,然而,我亦是有方法从她口中套出我们所需要的情报,这样有何不妥吗?” 被江湖人称蓝月娘子的蓝漓果真有磨镜之癖,而且她只对年轻貌美的少女感兴趣,落入她手的女子从未再次出现,江湖之人皆传闻蓝漓用未知的房中之术凌虐采集少女的灵气,用以修炼她的灵力和保持她的容颜。 其所言的方案虽然粗鲁,但转念一想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此不失为一种可行的尝试,至于许清懿落入蓝漓之手后下场如何,那就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问题了。 众掌门一番商议,暂且同意了蓝漓的建议,只是当他们欲将此事汇报各派仙灵长老之时,一声猖狂的大笑划破了淼波殿周遭的寂静。 “哈哈哈!一帮愚蠢的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一道狂风划过,将禁闭的大门切割成数块碎块零零落落地掉落在地,微微扬起些许尘埃,在风中散成难见的微芒。逆光中一个清瘦的身影傲然而立,不屑地扫视着眼前或惊或怒的人。 “混帐!你是何方神圣?胆敢擅闯淼波殿!找死吗?”率先反应过来的冷无霜大怒,对着擅入的神秘人吼道。 “找死?”神秘人阴冷地笑道,“凭你们这点三脚猫的修为也想杀我吗?” “放肆!”八门十六派二十四个叱咤江湖的掌门竟然被一个看来约摸只在碧玉之年的女子给看轻了,叫他们脸面何存!一声咆哮,几名性烈的掌门早已飞身而出,抽出各自随身佩戴的兵器直指入侵的神秘人。 神秘人见状只是轻轻一声冷笑,红袖一扬,周身立即被强大的灵气包围,整个淼波殿中都可以感觉到空气的震动。 “天灵碎!” 巨大的灵气波动和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让各派掌门大叫不好,只是还未来得及出手,数道巨大的龙卷自天而降,挟裹着无数锋利的雪花冰晶,将中心的淼波殿尽情地撕扯碾压,最后化为零落的碎片卷入天际。 风息,不断有细碎的建筑残骸从天而降,在空中与纷扬的白雪共舞,砸落在雪地上扬起一拢烟芒。 环顾周围残破的废墟和散落四周的残骸,那名神秘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不知对何人说道:“不错,不错,比废物好一点,至少有些许合作的价值。” 话音刚落,几道身影狼狈地从雪地中爬起,随后余下的掌门也慢慢从冰冷中站起身来。 第56章 天言大会(下) 红衣如火,娇颜动人,一双视若无人的凤眼又是那般动人,此刻她傲然立于原地,在寒冷的山风吹动下火红的衣裙随之飘然,若同跳动的火苗一般惹眼。这天寒地冻中她只着一袭红色轻纱,烈红的唇瓣微微上扬,抑或是得意,抑或是不屑,浑身无不散发着强者的气息。 风拂青丝,雪挂柳眉,眼前的女子虽是娇艳动人,但之见她刚才那一击和四周被冰晶所杀的各派高手他们便知眼前的她并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倘若要一一相对,恐怕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你是谁?为何杀我八门十六派弟子?”一时无法拿下那个神秘女子,冷无霜等人只得警惕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小心地问道。 “为啥杀他们?其实我是想连你们一起杀掉的,不过你们几个修为较高没死而已。至于我是谁,目前你们还没有资格知道。”那女子依旧是一脸灿烂的笑颜,只是这其中,不知暗含了多少杀意。 “可恶!神华宫的人吗?”见来者如此嚣张众掌门皆将其视为神华宫派来的刺客。 “不不不。”那女子伸出右手食指摇着,脸露不悦地说道,“你们这么说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神华宫的敌人。” “什么!”众掌门尽皆为红衣女子的回答而感到无比错愕,神华宫的敌人? “没错,今日我特意到此,就是想要传达我家主人的意思,让你们好好配合我们的行动,我可以保证你们一定可以铲除掉神华宫的。” “哈哈哈!配合你们?”冷无霜不屑地大笑道,“这个江湖上没有人有资格让八门十六派去配合他们的行动!即使是皇帝也一样!” “那你们,就等着被那丫头慢慢地咬断咽喉吧!你们根本不知道她的恐怖,才会妄想凭借你们那点修为就想擒获她!”红衣女子眼中闪现出冰冷的恨意,亦是夹杂着些许的嫉妒与恐惧,“她的身上,流淌着这世间最为邪恶,最为肮脏的血统!” “笑话,你是何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胡言乱语?”红莲门掌门烈风不屑一顾地回道,不想他们八门十六派掌门何等身份,凭什么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胡乱之语? “那看到这个你们还能这么淡定吗?” 红衣女子轻轻褪去右肩上的裙裳,露出了一片冰洁的肌肤,只是待到衣裳退至女人最为骄傲的双峰之时,映入众人眼中的不是想象中的盛景,而是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贯穿了她的右胸,直到如今依旧血肉模糊,仿若重伤未久。 “这伤口,是四年前,被许清懿用狱雷徒手打穿的,直到如今依旧无法痊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她那碍眼的存在!” 冷风再起,吹不散那一脸阴鸷,她的仇恨,随着那不愈的伤口,不断溃烂,腐坏,渐而孵化出更为强烈而丑陋的怨念,让她忘记了一切起因,掩盖了一切是非,只剩下那日夜刻骨锥心的痛苦让她疯狂地仇恨着,那个无辜可怜的女孩…… 红衣女子缓缓地拉上那火红的裙裳,动作轻柔如风,仿若害怕碰触到那伤口一般,独自一人带着怨念喃喃自语道:“都是她!都是她!我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的骄傲,放弃了我最爱的雪缎白纱,被迫披上了这丑陋低俗的红衫,日夜忍受着疼痛的煎熬……许清懿,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原来那衣裳的红不是如火般的鲜艳,而是被那骇人的伤口中所渗出的血水所浸透的仇恨。众人讶异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刚才的对白似乎揭开了她心底尚未结痂的伤口,让她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此刻动手,必能增加不少把握! 意念才动,身已先行,朱星派掌门俞若清和紫雷门掌门雷霸暗自凝集灵气,雷虎焰雀左右疾行,径直冲红衣女子袭去。 但见雷虎焰雀来势汹汹,然而红衣女子却仍旧立于原地痴然独语,不知是否明了身处的陷阱。 绯焰遍燃,紫雷鸣啸,熊熊的烈焰吞噬了那呆立的女子,咆哮的紫雷在火焰中翻滚,将遍地白雪化为一地焦土。惹眼的红,绚丽的紫,交织出最为美丽而致命的灵气旋涡,疯狂地将深陷之物化为一抹烟尘消散无踪,无情,却又夺目。 燃烧的绯焰依旧在紫雷的缠绕下跳跃着刺眼的红,只是待到众人得意的下一刻,冷无霜惊恐的呼叫盖过了呼啸地风声:“危险!快闪开!” 语落血花扬,一道巨大的风刃吹散了肆虐的火焰,无情地撕裂了寒冷的空气。虽有冷无霜的提醒各掌门避开了那毫不留情的风斩,但那凛冽的斩击,却在划过了玄羽派掌门翟向天的左臂后,切开了坚实的地面后,在远方的山峰上吹起了一阵白茫茫的雪舞。 远山,渐渐滑落,崩塌的山石在掉落幽谷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整个大地似乎都在为之震动。 断裂的山峰,撕裂的大地,血肉模糊的断臂,这就是她敢于傲然独面八门十六派二十四位掌门的资本!冷无霜敬畏地看着手持长鞭依旧一脸蔑视的红衣女子,他明白,这是警告,即便臻至开灵火阶,亦是在她面前脆如婴童,随时可能被狠狠扼杀。这女子,除了仙灵长老外,这隐雾山只怕再无敌手,试问有几人能用那柔软的鞭子击出如此霸道的风斩?他们,已经失去了叫板的资本。 “看来已经学乖了?明白你们和那丫头的差距了吗?她不是你们可以碰触的人,杀掉她的人,是我!”红衣女子抱手倨傲而立,任白雪掠过她的胸前化为一抹猩红,带走她那疯狂而凄厉的笑声和话语。她有点爱上胸口的痛觉了,这痛苦,刺激着她嗜血的欲望,维持着她复仇的念头,她,想要饮下许清懿的血。 冷无霜小心翼翼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近乎癫狂的女子,倘若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那么,那个名叫许清懿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给修为如此高深的人留下那种惊人的伤口,这一切,似乎开始脱离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众多难以接受的讯息涌入脑海,让冷无霜也不知所措,无奈下他也只能先行用灵术冻结了翟向天的伤口,暗自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等一下,刚才你说你是被许清懿用狱雷打穿胸口的,可那狱雷不是传说中只有受龙脉庇护的舒一族才可能拥有的强大力量吗?怎么可能出现在那个丫头身上?”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作祟,蓝漓在一片混乱中竟敏锐地注意到了红衣女子言语中的漏洞。 “哼,我说过她不是上官氏的后代了吗?”红衣女子一脸不屑地说出了令众人震惊的秘密,“她是青龙遗族,操纵着最为纯粹的青龙之力,以你们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伤她分毫。” “这……”突如其来的情报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这女子是否在说谎。青龙狱雷,传说中令无数人垂涎欲滴的力量,只是这力量,即便是由龙脉所佑的上官氏在近千年来也未曾出现过,况且上官氏的血脉分布他们一清二楚,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上官氏的后代? 众人的疑惑在脸上一览无遗,红衣女子也不惊讶,只是静静地说道:“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别担心,我们是认真想要铲除神华宫的,所以和我们合作对你们而言有利无害。” “别担心?你擅闯禁地,杀我门下弟子,又恃强伤了翟掌门,你觉得我们可能相信你吗?” “是吗?我手里可是有适才你们迫切想知道的情报哦。” “什么!” “想知道吗?先告诉你们一点也无妨,听完后你们再下决定吧。” “许清懿,是我们的囚犯,代号零七九。四年前,她带着另一名囚犯,代号零零二的刘之毓逃出牢笼,这过程中,被她所杀所伤之人不计其数,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囚犯?神华宫的宫主竟是一个囚犯?如此耸人听闻的说法叫人如何相信?只是她眼底那浓烈的仇恨,却又不像是刻意的伪装。 “呵呵,我说过了,你们没有资格知道我们的身份。”红衣女子冷冷一笑,那危险的目光慢慢扫过眼前的人,“你们所能选择的,就是和我们合作。并不是你们多么强大,只是我们由于某些原因不便直接干涉,否则,我压根懒得理你们这些废物!你们和雨轩宫那帮人比简直差的远了!” “你!” “无需动怒,这是事实,雨轩宫不是你们这种渣滓可以触碰的存在,那背后的巨大阴影,除了我们世间无人能抗衡,因此,你们只是那最卑贱的存在而已,无论是神华宫,还是雨轩宫,都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角色。”红衣女子无视于众掌门的怒意,一脸轻松自在地说着,“好了,再给你们透露点神华宫的情报,然后就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神华宫是许清懿组建用于完成她的目的的组织,直属的组织有云香阁,百草居,风舞楼,天行宫以及黑羽禁卫,其附属的组织还有千机宫,罗刹殿,鬼手门以及毒王谷。最后,还有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持她们,那便是凤栖山的凤族和鸾族,以上,便是神华宫大略的势力构成,你觉得,你们有必胜的把握吗?” 必胜?冷无霜不由在心底苦笑,倘若她所言非虚,那么八门十六派估计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尚且不提凤栖山那些存在等级远高于一般人类的凤族与鸾族,就算是千机宫和罗刹殿亦是江湖上诡异莫测,特立独行的门派,平日里八门十六派亦是不敢太过直接与他们撕破脸,何曾想神华宫竟能和他们牵上线并驱使他们行事,此等实力,如何不令人生畏。至于毒王谷和鬼手门,根据最近的蛛丝马迹他们也大概猜到了八分,只是百草居的威望,数个未知的组织,两万黑羽禁卫,再加之凤栖山的支持,试问谁敢直接向她们发起挑战? 掌门们的沉默引起了红衣女子的不满,她眉间一挑,略带三分怒意地问道:“你们的回答呢?我可没时间让你们消磨!” 此刻,冷无霜却一反常态地笑着,脸上尽是说不清的得意。他看着远方闪烁的蓝光,慢悠悠地回答道:“我的回答是,你就留在隐雾山上把你知道的秘密都吐出来吧!” “笑话!就凭你们?我……”红衣女子还欲多言,却只觉背后一股阴寒的灵气涌起,待欲闪开之时,眼前蓝光乍现,一阵透骨的寒流拂过身体,四肢立刻失去了只觉,再回神,除了头部身体已经被厚实的蓝色幽冰所冻结。 望着眼前白衣飘渺的几位长者,冷无霜忙屈膝下跪,双手抱拳俯首恭敬请安道:“晚辈冷无霜叩见几位仙灵长老,惊扰长老大驾实在惶恐,恳请长老恕罪!” “无甚,发生何事了?” “启禀长老,这名女子擅闯禁地,杀我门人还恃强妄图生事,请长老定夺!” “哇,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有归原阶的老家伙,而且十个都是火阶的,不容易啊,不过,你们可不一定能困住我。”红衣女子试图聚集火灵之气融化身侧的坚冰,却只觉冰寒难耐,那幽冰竟纹丝未动。 “你不必费劲了,这冰无吾等修为是断不能化的。”为首的长老长袖一扬,轻捋鹤须得意道。 “那……就让你们看看超越归原的力量!” 红衣女子合口一咬,一股鲜血从嘴角溢出,在低温下竟不冻结,沿着幽冰一路滴落,直至沾染那漆黑的焦土。一瞬,鲜血融入土壤后发出了耀眼的红光,一个复杂的灵阵随之浮现,只怕是她事先便已趁乱刻下,随后,一声巨大的吟啸几乎快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天际,黑云攒动。 一只利爪刺破云层,震耳的吟啸更加撼人,那是,龙的咆哮!众人惊讶地看着天空中出现的庞然大物,体覆冰甲,爪裂黑云,巨大的双翼卷起了呼啸的风暴,雄壮而锋利的的龙尾在阴暗的空中竟发出阵阵幽光。 再一声撼动山岳的龙吟,天际的应龙挟裹着浓厚的水汽俯冲而下,散落一空细雨。冰寒浮空,却见那细密的雨丝冻结成锋利的针雨,无情地向大地散射。 众人忙施展灵术防卫,却发觉应龙意不在己身,看似犀利的攻击却被轻易化解,可是抬首之际,却见其尾刃划过红衣女子所在之处,那坚硬的幽冰竟硬生生被劈成两半。 红衣女子运气走遍全身,待手脚回暖后便挥舞长鞭系上应龙的利爪腾空而去,在空中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我承认目前的情况下我确实难敌十名归原老鬼,不过你们等着吧,我还会回来的,那时候,你们会同意和我们合作的,哈哈哈……” 肆意疯狂的笑声在空中久久回荡,亦是激起了在场之人心中的浪潮。神华宫有凤凰相助,这个神秘女子却能唤来龙族驱使,为何传说中的灵兽尽皆为她们所用?难道她所言非虚?那么,此刻他们要对付的神华宫,该是何等危险的猎物…… 第57章 演武场(上) 北国雪,轻素云端落,一朝梦醒,银树只知北风彻,梅花更觉晓香寒。一剪冷影,孤怀独忆清欢,遥想当日青梅竹马共戏花前月下,如今却落得独守空闺人影残。长廊迥,寒夜房中听风泣,那呜呜哀嚎,岂不是自己内心的哭诉? 独坐冷园之中,却见雪里花如玉,只可惜这娇嫩的花蕾被风雪打落,空余舞英飘零,最终落地无人理睬,直到残败枯萎。她身着一缕金裳,淡淡熏着百合香,一张娇颜分明似花艳,只是她能耐他何,一枝春多,她终归,只是多余的。 今日已是元宵佳节,距许清懿离府已十来日有余。最初,她欣喜若狂,本以为,没了那个碍眼跋扈的丫头,他的视线就会停留在自己身上,奈何,世事皆不平,离了她,还有她。 在最初几天的颓丧后,上官韬便强打起精神,恢复成众人眼中那个冷静高贵的形象,只是那心底的伤口,依旧在无声地溃烂。 他是好人,冷月欣确实如此觉得,只是他的好,却是让她痛苦不已的根源。在被迫和青梅竹马的表哥分开嫁入王府时她是心有不甘的,即便是在确认了瑞王俊容之后。只是婚后慢慢接触到的他,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冷漠,他温柔,他贴心,他可以满足他身边的女子的一切任性的要求,包括她。可是,他心里只有那个孤傲的蓝影,他可以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却不能给她一丝感情的安慰。在许清懿走后,他即便颓丧,却依旧对她很好,好到让她慢慢动了心,即便她知道那是他对自己被迫接受一段本不愿接受的婚姻的同情,以及他对女子一视同仁的尊重。然而,在许清懿撕裂他的情感留下空缺时,那个位置,依旧不是属于自己。 蓝若冰,这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女孩,比起许清懿,或许不及她美貌,但她更乖巧,更活泼,也更招人喜欢,而她也是,上官韬心中不可割舍的存在。 即便她忙于修炼,上官韬依旧会每天去看望她,陪她聊天,给她送去亲手熬制的莲子粥,这一切让冷月欣嫉妒得发狂。 为了家族的利益她牺牲了自己的爱情,而今,这段没有根基的婚姻在失去了许清懿这个障碍后依旧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也会来看望自己,只是那时没有那和蓝若冰一起时的嘻笑;他也会派人送来特制的膳食,只是那不是他亲手炖制的。自己在他心目中只不过是个可怜的,需要照顾的女子,而不是能走入他生命中的发妻,这叫她,如何接受。 今朝已是上元,在和西露国签订协议后宫中特意在今日为西露国的皇子设场围猎,为此上官博专程前来王府邀请上官韬同往,以免他一直在府中郁郁寡欢,总归是对身体不好。 不想,上官韬一反常态,不似之前推辞一切外事,竟欣然答应了上官博的邀请。然而他对此事了无兴趣,之所以答应,只不过是为了实现某人入宫游玩的愿望而已。 扬鞭策马,铁蹄印雪,在军士的护卫下几辆马车疾驰而去,其中一辆,坐着满腹心事的上官韬,他的身边,静静地坐着蓝若冰。 作为瑞王的侧妃,在王妃离府之时陪伴瑞王出行的竟然是蓝若冰而不是自己,在下人同情的目光中冷月欣感觉到了自己的可怜。 引颈饮罢那一杯温热的烧灼与苦涩,冷月欣扬手一掷,冷冷地看着精美的浮雕玉杯在石上碎成一地心伤。 红颜身贱命多薄,她曾经的爱人在压力下放弃了她,她的家族为了利益牺牲了她,她的夫君在心伤中无视了她,她,只有自己。 玉杯碎,她残余的善,亦悄然破碎。无人怜惜无人在意,那她就用尽手段取回自己应得的一切,哪怕,失去自我!那个孤影,在寒风中远去。 北风愈烈,大雪纷扬掩盖了一地枯败的衰草,甸甸银装压弯了松柏的脊梁,这寒冷的冬,围场中的可怜的猎物似乎接收到了自然给的暗示,尽皆躲在巢穴中不愿现身。 骑行大半时辰,浩浩荡荡的队伍的成果依旧稀稀落落,除了几只冒头的野鹿,再也没有任何可喜的斩获。 见天气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骑行在上官天翊左侧的紫狐若勒马对他建议道:“陛下,天气恶劣,是否终止围猎以免众人受累?” 回头看了看狼狈的百官,上官天翊点点头同意道:“也好。” 正待众人回马欲行,一阵沉闷的马蹄声自远及近地传来,不久,策马而行的上官博和上官韬便来到上官天翊面前。 “孩儿参见父皇!”雪中马上行礼不便,他们便在马上向上官天翊请安。对于上官韬的到来,上官天翊似乎有些讶异。 “韬韬,你也来了?” “是的,父皇。我陪若冰出来玩玩。” 听着熟悉的声音紫狐若好奇地看向马上的上官韬,却不想,这竟是一场冤家路窄的重逢。 “竟然是你!” 紫狐若惊讶的叫声引起了上官天翊的注意,他不由疑惑地问道:“你认识韬韬?” “咦?是我认错人了。”那么丢脸的经历怎可让众人知晓,只不过他若是瑞王上官韬的话,那女子不就是瑞王妃了?那么此刻靠在他怀中的这个女子又是谁?这种场合如果携伴出行也应是王妃陪同,怎会是另一个女子呢? 紫狐若纵有一腹疑问,此刻也无法在此言明,只能暗自在腹中思索。一旁不明所以的上官博见众人似乎已是收拾完毕的状态便问道:“父皇,您这是已经要回宫了吗?” “嗯,风雪交加,鸟兽踪迹难觅,因此朕决定提前回宫。” “既然如此也只能作罢了,只可惜特意把韬韬找出来却遇到此事。” “景王殿下既然有此雅兴,那我们不如移步城西的演武场如何?听闻舒国乃灵术武术兴起发源之地,狐若甚想见识一番,不知两位殿下是否愿意赏光?” 对此上官博只是无所谓,但之前的经历让上官韬不由多了个心眼,不知道这紫狐若此时又想作甚,他本不欲理他,却不想上官天翊却发了话。 “此提议甚好,恰好也可为韬韬解解闷。” 无奈,上官韬只得调转马头随队伍前往城西演武场。 演武场乃京城军队操练之地,占地广阔,平日里便有部队常驻,里面各式军备一应俱全,此时上官天翊一行突然来此倒也没什么不便。 紫狐若详细地端看着演武场里的一切,精壮的军队,完备的军备,坚固的工事,无一不彰显着舒国的国力,难怪此时父皇非得和舒国结成同盟共同对抗魅珞国。 众人分列次做定位,紫狐若抬眸笑着问道:“这旌旗飘摇的场面不禁让我有些热血澎湃,不知哪位愿意和我切磋切磋?” 虽然紫狐若并没有言明对手,但他挑衅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上官韬不放,想必半月前的事件依然让他怀恨在心。 “我来!”上官韬起身应道,上官博修为尚浅,与紫狐若相比定会落于下风,既然他愿意,那就陪他玩玩! 上官韬正欲下场,却被蓝若冰拉住了衣袖。 “若冰,怎么了?” “千昼哥哥,你别去……”蓝若冰低声嗫嚅道,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她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共鸣,她的直觉在告诉她,待会定会有大事发生。 “嗯?” “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上官韬笑着摸了摸蓝若冰的头,“好好在这里看着千昼哥哥的表现吧,我很快就回来。” 上官韬飞身下场,白色雪花纷飞,眼前那放荡不羁的男子,一身紫衣,嘴角有笑意依稀,眼眸中,仿佛有夜雾朦胧,全身散出一种微微的水汽,让人深觉朦胧中的美丽,好似冬夜的星芒,略略模糊,却又是那么肯定的明亮的存在。 “没想到你竟是这舒国的二皇子,刚才那女子是你的王妃?”紫狐若依旧神态自若,只是他的声音恰好只能让上官韬听见。 “关你什么事?”不知为何上官韬一看到紫狐若心中便徒生怒意。 “呵呵,看来不是。”紫狐若不怀好意地笑笑,眼中闪过一丝值得玩味的微芒,“怎么?跟我们可爱的小王妃闹别扭了?” “闭嘴!”一道犀利的风刃从紫狐若身侧闪过,切出了一道深深的斩痕。上官韬冷冷地看着一脸笑意的紫狐若,心里已暗暗动了杀机。许清懿本是他心中不愿提起的殇,而他与她的决裂,正是从与他的相逢开始的,此刻他既然还敢提起,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你不就是想和我再过招一次吗?现在没有软骨酥的药效了,放马过来吧!” “很好,二皇子殿下,这次你不会再那么侥幸地获胜了!” 所有人皆以为这只是一场平常不顾的比试,何曾想,场上执剑相对的两人之间即将演变成一场后果难料的生死相搏。 第五十章(下) 上官韬英眉略颦,手中的青锋已被手心的汗浸湿,墨黑的发丝随风飞扬,将他的视线割裂,而那桃眸中恍若一团烈火的怒意仍是灼人。 “紫狐若!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要敢打清懿的主意,打我身边任何一个亲人的主意,那么即便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上官韬坚定而决绝地望着不远处的紫狐若。 面对上官韬的逼迫,紫狐若只是轻松地笑笑,“二皇子,你似乎火气有些大啊,不过……”他嘴角慢慢勾出几分冰冷与嘲弄 “你的话是否生效还得看你能不能胜过我呢!” “既然如此,就再次用你的身体来记住恐惧的感觉吧!”寒冷的天,呵气成霜。在那片白芒之后,上官韬缓缓伸出左手,指尖汇聚出四色的灵光。在这种闲杂人等众多的地方大型灵术是绝对禁止的,那么这种灵活而又威力惊人的小型灵术绝对是最佳的选择。 “四灵枪!” 上官韬食指轻轻一弹,那蓝色的灵光闪电般径直打来,紫狐若慌忙一躲,那一团蓝色的灵光打在了他身后的障碍,霎时便将其冻成一块坚冰。 “身手不错嘛!”上官韬点头叹道,指尖一弹,一道紫色灵光再次破空而出。 紫狐若纵身一跃,避过了紫光的攻击,却见身后被紫雷击成一片焦土。趁着在空中的架势未散,紫狐若的剑尖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曲弧后向上官韬刺来,雷光乍现,却见上官韬优雅地一闪,剑尖闪耀着雷光只划破了空中零落的雪花。 紫狐若微微诧异,他竟然那么轻易躲过了他的攻击?以他日前的修为应该是不可能的啊?不过没有时间容他惊讶,随着上官韬的移动,四色灵光分别从不同方向挟风而至。紫狐若在飞舞的灵光间飞速闪躲着,只要能判断出那些灵光的轨迹,完全避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正当紫狐若为这灵术的简陋而感叹时,两道裂帛声自耳边响起,清晰而刺耳。 场边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紫狐若诧异地看着自己凌乱细碎的衣袖,他明明已经躲过了所有攻击,怎么还会中招? 他何曾知道,在许清懿离开的这半个月中,上官韬除了陪蓝若冰外,其余的时间尽皆用于修炼掌握体内那日愈庞大的灵气。而这四灵枪更是他从许清懿在垩山时用于掩护叶雨斩杀红莲门长老的冰灵幻狱获得启发,在鲜艳的四色灵气中混入极力隐藏的风刃,出其不意,攻敌不备,如果他愿意,适才紫狐若早已身首异处。 那破碎的衣袖已在提醒着自己,眼前这个红衣男子的危险。紫狐若凝神屏气,扬手一剑划出,一道凌厉的风吹起了无数白雪,两人霎时被白茫茫的雪幕所遮蔽。趁着雪幕的掩护,紫狐若足踏清风,转而绕到了上官韬背后,一招一剑化三星径取上官韬背后空门。 那刹那,一剑幻三剑,三剑散九芒,风雷水火齐出,看似比上官韬适才那招四灵枪更加绚丽夺目!眼见剑芒已经到了上官韬身后,场边的上官天翊等人也是脸色大变,蓝若冰更是在情急中喊着上官韬的另一个名字,这一场切磋,怎感觉已成了一场生死厮杀? 却见上官韬桃眸微睁,四散的灵气早就感知到了背后的攻击,谁知他却不格挡,也不闪躲,反而一个纵身跃至空中。须知人在空中没有坚实的大地做依靠,破绽最是繁多,更何况空中并无借力之物,倘若风术不够娴熟,一旦气竭只能任人宰割。 紫狐若眼中露出喜色,凌波急驱,剑式顺势一挑,一招长剑破空刺向上官韬的双足。然而这般情况下上官韬面对紫狐若犹如附骨之毒般的长剑却是不为所动,他双手紧握剑柄,顺势一个空翻,一招气贯长虹头下脚上地穿刺而去。 这一剑凝聚了上官韬一身的灵气,再加上从天而降借势而行,一时间强大的压迫好似天崩地裂一般。 紫狐若不料上官韬竟然出此险招,撤去一切多余的防守,这无比凌厉的一剑,只为了攻击!即便此时短兵相接,自己也只能伤他一点皮肉,至多伤筋断骨,可是自己若被这一剑刺中,那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看着那闪着紫蓝色幽光的长剑,抉择之下紫狐若飞速撤身,在剑锋落下前已撤出数丈。 紫狐若已退,但上官韬却没有收剑的架势,长剑裂空,深深地没入了坚实的大地,激涌的雷电将整个大地击得粉碎,乱石穿空,无数裂痕贯穿了整个广场,翻腾的寒波将一地霜雪冻成无数冰凌,在雷电的冲击下激射而出,待到一切平静下来,演武场里早已一片狼藉。 碎裂的大地,到处插满了锋利的冰凌,场中用于训练的各种设施障碍早被飞石和冰凌撕成了碎片,那里是,一片凄凉。 另一侧的紫狐若早已是气喘吁吁,血污满身,一身伤痕,手臂上裂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一身紫衣早被乱石和冰凌割得褴褛不已,鲜红的肉外露,血一滴滴,滴在脚下荒乱的岩石上,和着飘落的雪花,绽开无比妖娆的绯红之刻。即便他拼命闪躲,亦是躲不过这无比凶狠的一剑吗? 这一剑,震撼了紫狐若,亦是震撼了看台上的所有人。 第58章 演武场(中) 对于上官天翊和上官博而言,这一剑,是惊喜和疑惑。上官韬有如此高深的修为他们自然是满心欢愉,但对于他突飞猛进的灵气他们又感到不可思议。 对于冷离渊和百官而言,这一剑,是惊惧与不安。何曾想到这个流放群荒的二皇子竟已臻至如此境界,那一剑的修为,至少已至真元水阶,更可怕的是,他竟将那凌厉的灵气爆发只控制在场内,场外的众人竟然毫发无损,这样的他,日后亦是难以对付。 而对于蓝若冰而言,这一剑,是无比的酸涩与心痛。或许连上官韬自己都没发现,但是她明白,他这今非昔比的灵力,却是潜意识里的追求。自己那刻苦的修炼只为了他,而他疯狂的修炼,却是在潜意识中为了更接近那个高傲清冷的女孩,心底,莫名涌起暗暗的抽痛。 “累了么?这样就完了吗?”紫狐若长剑倒插,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望着上官韬。结束了?还未雪耻怎能结束!自己的杀手锏还未出,胜算依旧在自己手中! “你认真的?”上官韬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遍体鳞伤的紫狐若,这样的伤势还想继续,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当然!”紫狐若坚定地回答道,看着一脸错愕的上官韬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二皇子,你的修为确实高深,不愧是四神之中最为强大的青龙的继承人,可是,没有青龙之力的你凭什么与我为敌?出身名门却无法好好利用身上的力量,难怪她会离开你!” 上官韬一咬牙,剑尖又裹风而去!一次次挑衅,他再也无法按捺住体内那出奇的愤怒。 长剑破空,快如闪电,锋利的剑芒毫不留情地冲向紫狐若的咽喉,他死活与否,就在这一剑之间!早从许清懿以及神华宫一行的战斗方式中他就已发现,过去被人所忽视的招式在高手对战中却是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即便灵力修为再高,若被人死死缠住无法使用灵术亦是徒然,以身为剑,近身相斗,足以扼杀大部分敌手! 一剑随风行,飘落的风雪也为这无情的寒光让行。猛然一震,上官韬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却见那剑尖就停在紫狐若喉咙之前。 “枭龙!放手!”上官韬恼怒着瞪着双指紧紧夹着长剑的密卫首领枭龙,看来愤怒中他已经忘记了紫狐若的身份以及自己现在身处的地点了。 “殿下,请您三思,紫殿下可是西露国的四皇子,即便是比武,弄成这样也是难以收拾吧?陛下口谕,此次比武到此为止,任何人不许继续相斗!”枭龙松开上官韬的剑,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位将军,请您转达我对陛下的谢意,不过此次比试乃本皇子自愿,无论何伤本皇子都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恳请陛下答应我的请求,让这场比试继续。” “紫殿下,这……”这样的请求着实让枭龙头疼不已,相信让他此刻去砍几个人都比这轻松。 “这是本皇子在舒国的唯一请求。” “好吧,请容我回禀陛下。”枭龙抽身而去,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上官天翊。 “胡闹!这要弄成重伤怎么办!”上官天翊一拍龙案,对紫狐若的要求甚是不满。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此时冷离渊不失时机地凑上前来。 “说!” 冷离渊走至上官天翊身旁,在他耳畔悄悄说道:“陛下,此事依臣之见答应了也未必不行。一来这乃是西露国皇子的要求,拒绝未免有失国体,二来二皇子明显居于优势,这皇子只是心有不甘垂死挣扎罢了,相信很快就撑不下去了,三来他的要求和承诺大家有耳共闻,即便出了什么事,有西露国使臣作证西露国也不敢怎么样,因此陛下可考虑答应。” 看着冷离渊狐狸般的笑容上官天翊怎可能不知他想看戏的念头,只是他所言确实有理,答应了似乎也并无大碍。 “好吧,朕准了。”转念一想,上官天翊又补充道,“枭龙,记得吩咐他们点到为止即可,切不可似适才那般过火。” “卑职遵旨。”枭龙领旨而去,很快就把上官天翊的意思传达到两人耳中。 得到了皇帝的许可,紫狐若活动活动僵硬的筋络,冲上官韬招招手说道:“二皇子,放马过来吧!” 上官韬不再多言,举剑再次迎面刺去,却见紫狐若扔掉了手中的剑,一脸诡异地看着他。虽是不明所以,上官韬依旧气势不减,举剑疾攻而去。 眨眼之间,阴冷的寒光便已在眼前闪现,紫狐若却不闪躲,抬臂赤手空拳握住了被灵气所覆盖的长剑,战况,急转直下…… 第五十一章(上) 风起,寒风拂脸而过,冰冷的触感掠过一头青丝,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一朵雪花悠悠飘落在上官韬的睫毛上,余光间赫然发现此刻早已雪大如絮。长剑疾行,三尺寒光在晶莹的冰晶中折射出无限冰冷的寒意,这一剑,等待着灵气的爆发。 剑停,巨大的灵气吹散了四周飘扬的雪花。一剑裂空,势如破竹,奈何锋芒过后,只需那一点坚冰,即可止住它前行的轨迹。 紫狐若邪魅一笑,灵气一动,手中冻住剑身的黑冰随之融化,如腐化的剧毒,在瞬间将精钢打造的剑身销蚀殆尽,再一扬手,数十细小的黑色水弹凌厉射出,目标直指上官韬的心口。 手中用力一送,断裂的残剑倏地向紫狐若喉咙刺去,再侧身一退,上官韬惊险地与黑水弹擦肩而过。紫狐若又是淡淡一笑,一直笼罩在手上的黑水霎时化为坚冰,只轻轻一挡,那来势汹汹的断剑在碰撞后应声落地,竟没有在冰上留下任何撞痕。 “玄武吗?”上官韬心有余悸地看着被黑水销蚀的衣袖喃喃自语道。那黑水弹并不是用灵气强化过的灵弹,却在擦肩而过之时将数层衣服一并穿透腐蚀,这等威力,可不是一般的水弹所能达到。 听闻上官韬的自言自语紫狐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然而转瞬间他就隐藏住心底的惊讶,故作平静地问道:“哦?何以见得?” 从许清懿说的青龙与上官氏的联系,再联想到半月前在云香阁时的一切,上官韬自然而然想到了紫氏和玄武的联系,只是这其中玄机他还不得而知。不过,即便他能猜到这一切,那又与他何干?他可没有必要告诉他。 此时上官韬已撤步退开数丈远,提手往空中一抓,便在漫天飞雪中凭空凝结出一柄锋利的冰剑,寒光一闪,斩击带着耀眼的雷光侵蚀一地的坚岩,冲紫狐若呼啸而去。 一片天寒地冻,紫狐若却在扬手间掀起一道黑色的水幕,紫色的奔雷在穿入水幕后竟消失了踪迹。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那柄冰剑的剑锋早已透过了黑色的水幕,在眼前闪着阴阴的光芒。 慌乱中紫狐若手覆黑冰,闪躲间借势将被黑水侵蚀的冰剑斩断。冰剑既断,上官韬又是顺势一送,覆盖雷电的断剑在风灵的加速下飞速射出,紫狐若虽是将将闪过,却被放射的雷电麻痹了左臂。 “千军道!”上官韬避过落下的水幕,转瞬间手中又凝结出了两把冰剑,挟裹雷光疾攻而去。 紫狐若独手难支,不敢恋战,只能边闪边战,用仅剩的右手覆盖上黑冰抵挡着上官韬的斩击。奈何上官韬此时灵气今非昔比,那猛烈的连斩一时让紫狐若有些吃力。 飞溅的冰屑,黑白相间,空中尽是飞射的断剑,一剑刚断,又一把冰剑在上官韬手中出现,每一击,都是无比刺眼的雷光,每一剑,都回荡着清脆的撞击与断裂声,每一斩,都带起了无数碎裂的黑冰溅射而出。连绵不断的攻击,犹如千军万马前赴后继之势,让紫狐若的守势尽显疲软,仅仅十余日不见,不想上官韬的灵气又上层楼,即使自己已经动用了玄武冥水的灵气,竟还会有如此狼狈的窘态,此时自己不小心在许清懿的问题上撩动了他的怒气,他的敌意让他在攻击中无比专注,这样的发展,着实有些棘手。 “冥渊斩。”终于熬到左手恢复知觉,紫狐若才勉强在避过上官韬的剑芒后,左手凝出一把黑色的冰剑,一剑挥出了一道黑色的冥水刃。 上官韬纵身一跃避开了冥水刃的直击,倘若这黑色的水真如青龙的狱雷一般,直接与其硬拼肯定是自寻死路,而此时如果再匆忙近身杀入,在紫狐若左手恢复知觉后上官韬也无法保证自己在那么近的距离内可以次次避开冥水的攻击。 看台上不明真相的众人对这一场对决有些疑惑不已,刚才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上官韬已经占了上风,倘若趁势杀入应该可以一举击败紫狐若,不知道他为何悻悻收了手,让紫狐若获得了喘气的空闲。 借着那一击紫狐若和上官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足以保证能有充分的时间来应对上官韬的突击。适才的缠斗紫狐若已经意识到了,近身战斗中自己在招式上并不是上官韬的对手,再加上他的灵气并不逊于自己,继续那种缠斗并不是明智之举。自己的优势在于玄武冥水的力量,但是远程的攻击足以让上官韬找到空隙避开,想要胜利,就先需要扰乱他的内心! 可惜紫狐若还没实施他的计划,上官韬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 “土龙牢!”就算那真是玄武的力量,但以凡人之身承受诸神之力,他就不信长期使用会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 长剑入地,上官韬凝神操控着流入大地的灵气,无数石柱从碎裂的大地上拔地而起,旋转着向紫狐若而去。他知道仅仅凭借这样的灵术是杀不死紫狐若的,只是在繁多的石柱攻击下紫狐若毫无空闲来发动新的灵术,即便只是破坏和闪躲,他也需要消耗比自己更多的体力和灵气,看谁耗得过谁! “天轮冥弹!”紫狐若在无奈下只能在身侧召唤出列成天轮旋转的数十颗漆黑的冥水弹,破坏包围着自己的石柱。虽然在防守中他极力寻找空隙反击,只是攻击上官韬的冥水弹被上官韬操纵石柱轻轻一挡,就在消溶石柱后烟消云散,失去了威力。 上官韬的猜想不久就得到了验证,紫狐若使用玄武冥水的消耗明显大于上官韬,很快,他便放弃破坏源源不断的石柱,转而选择在闪躲中伺机反击。 或许是受到许清懿冰灵幻狱的影响,上官韬的土龙牢的布阵竟是滴水不漏,让紫狐若找不到任何机会,自己也是被迫离上官韬越来越远。定睛一看,他终于悲惨地发现,他已经掉入上官韬设下的陷阱里了。 林立的石柱已经绕成了数圈,而紫狐若,被它们团团包围在其中,他若想强行从石柱中穿出,想必很可能被旋转的石柱冲撞挤压而死。 晃神间,所有石柱飞速旋转着向自己冲来,强行突破太过危险,要破坏所有石柱又太过吃力,再三犹豫下石柱已到眼前。无奈,紫狐若只得踏地而起,从上方的空隙中脱身。 刀光剑影,雷鸣冰寒,目不暇接的战斗着实让边上的人目瞪口呆,想不到上官韬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动起手来却是如此凶狠无情,令人不由有些胆寒。 另一侧上官韬见紫狐若欲纵身而出,操纵石柱挡住了他的视线,将最后一股灵气注入大地中,所有石柱在其操控下突然加速冲撞而去。 剑起,上官韬手持冰剑,一招凌云踏御风而上,眨眼间便来到石柱上方,此时,紫狐若仅到土龙牢中部。 上官韬眼中寒光一闪,再次聚起全身的灵气,手中的冰剑在那强大的灵气包裹中微微颤鸣着,似乎是承受不住过强的力量,又像是为这肆意咆哮的一剑而兴奋。 “雷龙破!”抑制的灵气一口气爆发,剔透的冰剑随之崩裂,蓝青色的雷电在瞬间咆哮而出,形如巨龙,无情地洗礼着周遭的一切,坚硬的石柱在接触到的瞬间便被雷击击成无数碎片。 仰头望着耀眼的蓝光伴随着不断崩落的石屑,紫狐若明白自己若是强行接下这一击怕是会粉身碎骨,两相抉择下他怎能选择伤害自己的身体强行突出重围。 “冥渊斩!”紫狐若再次挥出了那黑色的水刃,只是在那狭窄的空间中使出这种招式亦有五分危险,冥水在消溶石柱之时,巨大的冲击力将黑水和石屑一并射出,一时间无法闪避。忍受着碎石击身的疼痛,紫狐若在冥水层层打穿石柱之时纵身跃出,仅在刹那之后,凌厉的雷龙与他插肩而过,径直冲向地面,再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紫狐若方才穿出石阵,身后便吹来一阵灼热的爆破风,带着无数碎石细砂重重打在他的背上,一时准备不足的紫狐若吐出了一口温热的鲜血,随风暴颓然跌落于地。 身上处处传来阵阵剧痛,让紫狐若连站立亦有些困难,待他回头观望时,那众多的石柱早被肆虐的雷电化为齑粉随风飘散,原地只留下一个数丈深浅的巨坑赫然在目,而那之前,上官韬背手而立,红色的衣袍在北风中凌乱地飘着,只是他的神情,依旧凛然。 此刻紫狐若才发现自己错估了上官韬的实力,单凭那日在云香阁中他所展现的修为根本无法与解放冥水的自己相斗,可是才十数日,他的实力已远胜于前,这速度,令人恐惧。 紫狐若既已站定,上官韬不再留情,手中凝出两把冰剑再次飞身而上。紫狐若已是强弩之末,这次攻击就将分出胜负! 眼见剑锋已在不远之处,紫狐若却是难以理解的淡定,他一如刚才那般静静站在原地,几个轻如蚊响的字从他口中飘出:“二皇子,你想知道她的身世吗?” 剑止,人停。 他那坚定的心境竟因这句话起了波澜,明明不知他所说是谁,但他却直觉地相信,他说的她,就是自己关心的她。 看那在风中飘扬的红衣,紫狐若嘴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胜利,已在他手中。 第59章 演武场(下) “韬韬!” 上官天翊刚欲冲到场中查看上官韬的情况,却有一道身影飞快地挡在他面前。 “陛下,请立刻下令诛杀二皇子!”冷离渊半跪在上官天翊面前,抬眸冷冷看着他。 “混账!你说什么!”冷离渊的话让上官天翊差点没忍住一脚把他踢到底下。 可冷离渊见上官天翊动怒却也不惧,嘴角反倒带上了一丝冷笑,淡淡地提示道:“陛下,别忘了您十年前对群臣的承诺。君无戏言,如今黑龙煞气再起,倘若陛下心慈手软怕是会留下一个大灾害吧?” 十年前……景阳宫之变…… 当年为了保住上官韬的性命,上官天翊低声下气与群臣达成了共识,将上官韬放逐群荒山,留他一条性命,可一旦他身上的煞气再起,无论他身在何处,都须将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而当时为了稳住群臣所下的圣旨,此刻就握在冷离渊手中。 “请陛下下旨诛杀二皇子!否则魔性一起,百姓何辜!那时陛下不止失信于文武百官,更是愧对天下黎民,陛下于心何忍?”冷氏一派的官员立刻随着冷离渊的眼色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此等天赐良机,怎能放过? 上官天翊无力地后退几步,瘫坐在椅上,青筋暴起的手抓着扶手不断颤抖着。 轻羽,朕,又要愧对于你了…… “青龙卫听令!将二皇子拿下!” “父皇!”上官博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与十年前一般陌生的上官天翊,十年前是那样,今日,又要牺牲韬韬了吗? “陛下,是诛杀,不是擒拿。”冷离渊冷冷地提醒道,“您这样的决定只会让更多无辜的将士无谓地牺牲的。” “放肆!朕自有决断!轮不到你来插嘴!”上官天翊牙齿咯咯作响,这已是他所作出的最大让步了,现在让他就这样杀了上官韬,他办不到! “父皇!您,又要牺牲韬韬了吗?您这样做,难道不会觉得心痛吗?您难道不会觉得愧对韬韬和母后吗!”此刻的上官博再也顾不上任何礼节,红着眼向上官天翊咆哮着。 “博儿!闭嘴!”上官天翊怎能不心痛,怎能不觉得愧对上官韬和陌轻羽呢,又怎能不知道上官博此刻心中的悲愤。只是,圣旨已下,此刻不给群臣一个交代,只怕事情会更加难以收拾。此时暂且将上官韬拿下,他相信,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父皇!” “朕说了!闭嘴!” 上官博不再言语,转头纵身而去。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上官天翊都不会听进去,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立刻将此事通知陌轻羽,只有她,才有可能动摇上官天翊的决定。 雪,依旧在飘扬,只是触及那浓厚乌黑的煞气,那柔弱无骨的雪花在刹那间便化为虚无,失控的上官韬被青龙禁卫团团包围,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那棘手的黑气,却让一干人等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黑气浓烈,连在演武场外围都能清晰地看到,两个影子隐藏在角落静静地观望着场上的每一丝变化,只是没想到,上官天翊竟然真的让青龙禁卫动手擒拿上官韬。思忖片刻,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悄悄耳语道:“情况有变,你立刻回去通知宫主,不然,只怕瑞王今日性命难保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影子瞬间便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只是场中,情况早已惨烈无比…… 由于上官天翊并没有下旨就地诛杀上官韬,青龙禁卫和混迹其中的密卫也不敢擅自动手伤害上官韬,只能从外围试图捕捉,但无论是紫金网还是精钢链,所有东西没入那漆黑的煞气之中后再也没有了踪迹,而这行动,似乎激怒了无意识的上官韬,他不再呆立在原地悲鸣,开始在场中乱窜,煞气所及,器物皆毁,活人近身,浑身无不受到侵蚀,再见之时只能看到在地上不断挣扎的血人。 这混乱的局面是紫狐若始料未及的,他只是想讨回云香阁那口气而已,并无意伤害这么多人,更不知道上官韬心理受创后竟会是这种状态,此时只能先尽力帮助青龙卫将上官韬拿下并让他冷静下来,不然任他狂化只怕此处将会尸横遍野吧。 打定主意紫狐若飞身来到枭龙身侧对他说道:“将军,请再试着用铁索困住二皇子的动作,我有办法让铁索不受黑气侵蚀,这样就能暂时压制住他的行动。” “你确定?”枭龙怀疑地看了紫狐若一眼,煞气之凶,舒国数千年来无人能解,历年的异龙命格者不是出生时即被扼杀就是失控之初就被皇室指派高手所杀,从未听闻有人能够破解黑龙煞气。 “相信我。” 倘若现在的命令是让他直接诛杀上官韬他倒是可以以灵气护身,舍命直接割断他的喉咙,可是要他生擒,他还真是束手无策,此时也只能暂且让紫狐若试一试。 片刻,铁链便已准备完毕,枭龙一示意,密卫便把铁索往漫无目的游蹿的上官韬身上套去,在铁索接触煞气的片刻,紫狐若纵身而上,体内黑气发散,瞬间便有无数黑色冰霜附着于铁索之上。 紫狐若其实并没有把握,只是倘若这煞气和青龙的力量有关,那么凭借他的冥水应该有可能可以抵挡住煞气的侵蚀。这一把,他赌对了。 只见数根铁索径直穿过黑色的煞气将上官韬牢牢捆住,一时间煞气竟然也随之散去,人们也慢慢能够看清上官韬的模样,只是,那真的是人的模样吗? 血红的双眸,锋利的爪子,露出的皮肤上已有鳞片附着,简直就像……龙…… 看着场下许许多多倒地不起的伤员,冷离渊不露痕迹地笑了笑,转而向上官天翊说道:“陛下,二皇子都已经开始异化成妖龙了,您还舍不得杀他吗?恕臣斗胆,倘若陛下此时不杀殿下,只怕对不起场下那些伤亡的将士吧!” 上官韬的异化众人有目共睹,原本站在上官天翊一侧的大臣也转而支持冷离渊的意见,纷纷请求诛杀上官韬。 上官天翊心猛地一沉,来不及了……他本想拖延时间看许清懿能否有办法救上官韬,只是没想到,上官韬的异化如此之快,再不动手,一旦异化成妖龙,只怕三千年前那场腥风血雨要再次重演了。 胸口一股闷气上涌,上官天翊只觉口中一阵腥甜,他咬牙咽下口中的鲜血,悲痛地下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道圣旨:“众人听旨!就地……诛杀上官韬!” “住手!”一道倩影一闪,眨眼间便已落到上官韬,两道白韬飞舞,轰鸣的雷电瞬间便将上前的几名毫无警备的青龙禁卫击晕在地,“不许……伤害我的千昼哥哥!” 蓝若冰手持白韬挡在众人面前,在没有皇帝的命令前,青龙禁卫和密卫们也不敢擅自伤害和皇室关系密切的她。 蓝若冰心疼地回头看着那个已经陌生的蓝千昼,空洞的红眸,已经爬满鳞片的脸上有两道湿痕从眼角延伸到下颌,这是,他的泪水吗?只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永远是自己的千昼哥哥,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上官天翊诧异地看着那个毫无畏惧地立于上官韬身前的女子,短短一月,她竟也有了如此高的修为,果然和许清懿有关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她的修为相比于常人确实是突飞猛进,只是场上还有密卫,一个蓝若冰,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 见她如此坚定地护着身后的上官韬,上官天翊心中不由颤抖着,为何自己要是皇帝,这该死的身份,让他无法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保护自己的儿子,去信守自己向陌轻羽许下的承诺。 “将那个女孩拿下,注意,不要伤害了她,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感于蓝若冰对上官韬的感情,上官天翊并不想伤害她,只是上官韬此时的情况已是无力回天,他也只能,杀了他…… 蓝若冰虽在许清懿和轩辕兮儿指导下灵术已小有所成,只是面对密卫这些万中选一的高手她也是无力抵挡,只几招,她便被枭龙制服在地,“姑娘,陛下不想伤害你,请你老实点。我们也不想伤害殿下,只是,自古异龙命格者无人能救,陛下这也是迫不得已……” “不!不!你们说谎!爹爹能救千昼哥哥的!快放开我!爹爹能救千昼哥哥的!千昼哥哥!千昼哥哥!我是若冰啊!你快醒醒啊!” “若冰……”眼神早已呆滞的上官韬竟对蓝若冰的哭喊声有了反应,他没有恢复意识,眼中却闪过了无比凶狠的杀意,“伤害若冰者……杀……” 在感受到那一股凶恶异常的杀意后枭龙还未及细想,身体早已带着蓝若冰曳地逃出数十丈,再回首时,那暂时停息的煞气更为猛烈地井喷而出,绑缚在上官韬身上的铁索尽皆断裂,被黑气吞噬腐朽殆尽。 黑气不断氤氲,却不似之前一般扩散,反倒在他身上不断凝集,最终形成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黑甲,黑甲之下,上官韬身上的龙鳞更加明显,几乎已经蔓延到他身上裸露的每一寸皮肤之上。 “杀……杀……若冰……”上官韬无神的红眸直勾勾地看着枭龙怀中的蓝若冰,一步一步地向枭龙走去。 枭龙想逃,可是直觉告诉他,一旦他移动一分,上官韬便会舍命扑上来穿透他的心脏,可不逃,面对这诡异的煞气他实在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挣扎间,一道凄凉的笛声悠悠传来,上官韬在听到这笛声后缓缓停下了脚步,抬头呆呆仰望着灰蒙蒙的天。 “司空御!叶雨!镇龙索!” 两道飞影掠空而至,手中两道银光射出,眨眼间便已将上官韬死死锁住。 众人闻声看去,入口处许清懿手持虚魂引轻步而行,玉笛隐隐闪现着阴冷的光芒,一如她脸上的神情,冰冷而可怕…… 她缓缓走来,依旧是一身蓝衣,依旧梳着姑娘家的头发,身边并无一人陪伴,但那一身冰冷的气息,却让人感觉到无比压抑。虚魂引幽幽而亮,那是发自笛子本身的诡异蓝光,持笛的右手光洁如玉,其上的戒指早已不知踪迹,那双如血一般鲜艳的眼眸中隐隐透着危险的气息。。 “清懿……”蓝若冰喃喃念道,不知道为何,她心底松了一口气,却又在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痛苦地紧缩着。 许清懿慢慢走至上官韬身侧,眼底似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转眼就又没入那无边的冷然中。 “小姐,你的身体没事吧?”叶雨凑到许清懿身边担心地问道。 “没事。”许清懿淡淡回答道,随后便行至上官天翊面前问道:“老狐狸,你想做什么?” 文武百官皆是大骇,这瑞王妃是怎么回事?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皇帝如此放肆。 上官天翊眼底一黯,避开许清懿的目光呐呐说道:“清懿,这件事你别管,韬韬此时已经异化,再留着他的性命只会危害苍生。” “你想杀他?他可是你儿子。”许清懿的声音几乎要结冰一般,听着让周围的人都不由浑身发冷。 “你不懂!”上官天翊无奈地吼道,转头对枭龙命令道,“枭龙!动手!” “动手?你觉得你们能从我手中动我想要的人?”许清懿轻蔑一笑,众人看去,却见司空御手中的紫雷赤炎已经抵上了枭龙的喉咙,这一剑如此之快,连枭龙都来不及闪避。 “清懿!你!” “果然你们都只会口口声声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却做着让人心寒的事情!来吧,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能从我这里拿走韬韬的性命!”许清懿长裙一甩,转身翩然而去,轻轻落在场下,“不怕死的,就过来试试吧!” 在场密卫中修为最高的枭龙已被司空御死死看住,而今只有依靠人数优势让他们应接不暇,许清懿应该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的。 上官天翊把手一招,青龙禁卫一拥而上,叶雨不发一语走到动弹不得的上官韬身边,手中的斩风剑闪着冰冷的寒光。他不想救他,可是,这是小姐的心愿,那他就会去完成。 一剑轻舞,巨大的风压挟裹着冰雪和沙石呼啸而去,瞬间便有不少人被掀翻在地。许清懿见叶雨与斩风剑足以应付那群蜂蛹而上的卫兵,便行至惊讶的紫狐若面前,不悦地问道:“你到底对他说什么了?” “啊?”紫狐若猛地收回游离的心神,她果然深藏不露,此时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灵气,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青龙的存在。 “没什么,就是一些你瞒着他的事情而已,比如,你身上的青龙气息,还有上官氏……” 紫狐若静静地低头看着抵在自己喉咙上的虚魂引,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心中反而多了不少平静。 “你,很聪明,不过,自作聪明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的!”许清懿阴冷地看着紫狐若,手中不由加了几分力道,毫无锋口的虚魂引竟在紫狐若的脖子上刺出了一道血痕,“如果今天韬韬死了,你也会去给他陪葬的!” 场中的状况混乱异常,虽然如上官天翊所料一般,许清懿根本不屑去杀害修为低浅的青龙卫,可是叶雨凭借斩风剑之利护在上官韬身侧却也让人无法近身。 形势僵持不下,冷离渊悄悄走到一旁,唤来自己的贴身护卫吩咐道:“天狼,此时皇帝已是被迫不得不杀掉上官韬,无论我们做了何事他都无法说什么。现在,立刻杀了上官韬以绝后患,我相信凭借你的身手要杀掉叶雨和上官韬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属下遵命!”冷天狼领命而去,疾影若芒,袖中一柄三尺软剑飞出直取上官韬。 冷离渊得意地点点头,冷天狼乃是寒渊派所派高手,其修为已至开灵,实力与枭龙早在伯仲之间,现在场上除了看住枭龙的司空御谁能挡得下冷天狼的致命一击! 第60章 重创 隐匿着自己的气息冷天狼飞快地向上官韬袭去,只是剑将至目标,眼前蓝影一闪,剑入骨肉的闷响突然响起。 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 她大意了,她没有预料到这偷袭的一剑如此迅猛,让她猛然间都来不及出招格挡,只能以自己的身体接下这一剑。 冷天狼洋洋得意地看着眼前被长剑穿透左肩的少女,眉宇间尽是得手后的狂妄。没想到传言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神华宫宫主,竟也是如此不堪一击。可当他的目光扫到许清懿的脸时,那一时的得意霎时变成了无尽的恐惧。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被长剑穿肩而过的痛苦,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在这凛凛寒风中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眼神,是看着死人一般的眼神。 冷天狼想逃,只是行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无力迈步。他慢慢地低头看去,胸口是一个漆黑的大洞,而她那沾满鲜血的手上,是自己还在微微颤动的心脏。 “你……”眼前黑色的雷电一闪,那颗心脏霎时便化为了灰烬,冷天狼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已仰面倒下,脸上还是死时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血,透过冷天狼胸口的大洞染红了一大片土地,这血腥的恐怖,也深深震撼了所有人。她肩插长剑,表情却是无比的从容,仿佛那把剑不存在一般,一抬手间,便将冷天狼的心脏徒手挖出,这女子,她的强大和冷酷真的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吗? 冷冷看了一眼倒毙的冷天狼,许清懿左手两指轻轻拈住没入肩膀的剑身,用力一提,温热的血花随着拔出的长剑喷溅而出,只是这血腥与疼痛,依然没能让她的表情发生一丝变化。 转手一射,染血的长剑化为一道幽暗的寒光,带着狱雷穿透了冷离渊的左臂,钉入了石壁,最终在黑色的雷电中消失无踪。 这一剑,如光如电,快得让人在一瞬间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直到冷离渊手捂左臂痛苦地跌坐在座位上,众人才发现了冷离渊右手指间不断冒出的血流。 “小姐!你的肩……”肩头渗出的血迹已经缓缓地晕染开来,将那淡淡的水蓝带上触目惊心的红,让叶雨的心无法控制地慌乱着。 “没事,不用担心我。”许清懿抬手用冰封住了自己的伤口,抬首环视周围,轻轻的声音却让人无比心惊,“你们,还有谁想上来送死的吗?” 白玉般无瑕的脸庞,勾人的唇线,冰冷如霜的表情,深深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的人。受神华宫训练的密卫自然知道许清懿的危险,可事到如今即便是青龙卫,也从刚才寥寥几招中窥视到,自己和她的巨大差距。她现在就像一只失去痛觉的嗜血野兽,任何敢接近她的人,此刻必定会被她撕成碎片。 眨眼间便从自己眼前消失,以肉身挡下那致命的一剑,只一招,便能徒手杀掉一个开灵高手,她对四神之力的操控明显远胜过自己,此刻紫狐若的心在一边颤抖一边狂笑着。他怕,只要她想杀自己,凭今日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和冷酷,自己绝对难逃一死,但是他亦在狂喜,这样一个女子,无比吸引他,他的欲望,他的野心,只要有她,再也不是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慢慢地充盈上官韬的鼻腔,这诱人而可口的香味,他想要…… 一声咆哮,上官韬身上被镇龙索所镇压住的煞气又慢慢地溢出,他的牙,他的爪,都在蠢蠢欲动,渴望着那沸腾他体内每一滴血液的气息。 异变再起,虽然被镇龙索捆住无法动弹,可是上官韬身上的异变却在不断继续,那模样,已经和三千年那头几乎毁灭了整个舒国的妖龙越来越接近,事情似乎已经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了步。 “清懿!”不断激化的异变让上官天翊再也无法坐住了,他急步赶到许清懿面前,焦急地劝道:“清懿,韬韬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朕是他的父皇,朕怎么可能愿意杀掉自己的儿子?可一旦妖龙出世,那腥风血雨可不是舒国可以承受的起的!” 许清懿默默地从左手上摘下两枚戒指,凝眸静静看着上官韬,许久才缓缓说道:“谁说他是妖龙的?他是韬韬,永远都是……” 蓝影一闪,眨眼间便没入了那团又渐趋浓烈的黑气中,再也看不到一丝踪影。 “清懿!” “小姐!” 上官天翊和叶雨错愕地看着许清懿舍身冲入了黑龙煞气之中,她这是想做什么? “叶雨!别轻举妄动!”司空御见叶雨想要冲入煞气之中便匆匆放开了枭龙,抽身回到叶雨身侧,突然冒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宫主这是要救瑞王,注意不要让人趁机偷袭宫主。” 救瑞王?司空御的话让所有人陷入了迷茫之中,上官韬已经几乎完全异化成妖龙了,世上还有人可以从完全失控的黑龙煞气中将人变回原状?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心中虽有万般怀疑,但叶雨依旧选择像往常一般相信许清懿,她是他们的小姐,她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失败的,她一定会成功的。 片刻过后,浓厚的黑气渐渐变淡,两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眼中,紧紧相拥。上官韬身上的鳞片竟消失无踪,锋利的爪牙也不见影迹,如同他最初那清雅儒秀的模样。他身上的煞气依旧在不断散发着,只是那源源不断的煞气却如同被无底的黑洞所吸引一般,尽皆被许清懿的身体所吸收,渐渐变为淡淡的黑雾,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清懿……太好了……你终于愿意回来了吗?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上官韬费力地睁开眼睛,似乎睡了很久一般,只觉醒来的瞬间仿若隔世,但是那一刻,他却被许清懿紧紧拥在怀中,心一时间似乎松了一口气,浑身疲软得再也无法动弹,话未说完便再次陷入昏迷。 “韬韬……”樱唇才稍微启,腥甜的血便不断从口中涌出,双腿一软,她便随昏迷的上官韬重重往地上摔去。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许清懿在空中稍稍一转,上官韬沉重的身体便压在她的身上摔落在地,胸口又是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再也忍耐不住,喷涌而出,与上官韬红色的外衣混为一色。 “小姐!”叶雨连忙将许清懿身上的上官韬推到一边去,此时的她一身蓝衣已被血染红了大半,嘴角的血迹明显地泄露出她此时的伤势之重。明眸紧闭,她的脸色无比苍白,让她脸上的血迹看起来无比妖艳摄人。 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承受上官韬身上散发出的所有煞气,这伤害,即便是归原高手也难以承受,今日已过,许清懿的性命只怕是要魂归九天了。冷离渊咬牙忍受着手上的剧痛狰狞地笑着,没想到今日虽没能如愿杀掉上官韬,却意外地除掉了一个更为危险的敌人,这收获,即便今日手臂废掉亦是值得! 叶雨不断的呼唤让许清懿几近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她费力地半睁沉重的双眼,几句断断续续的话随鲜血不断咳出:“咳咳……叶雨……司空御……我的戒指……戴上……咳咳咳……带我和韬韬……回许府……离开……离开……咳咳咳……” 许清懿的情况似乎并不乐观,叶雨不再犹豫,立刻从许清懿袖中掏出戒指为她一一戴上,抱起她飞速穿过人群离去。司空御将倒在地上的上官韬扛在肩上,手中赤炎锋一划,融化的霜雪化为升腾的灼热的白雾,待冷风吹散之时,司空御和上官韬的身影已经寻不到踪迹。 “陛下……现在该怎么办?”枭龙纵身飞至上官天翊身侧询问道,情势峰回路转,此刻他亦不知许清懿的出现对于上官韬而言是福是祸。 “传旨,青龙禁卫巡视京城,严防各处势力异动,在场所有密卫立刻集结,立刻赶到许府!”上官天翊心底杂乱异常,没想到许清懿竟然以自己的身体吸收上官韬体内的黑龙煞气,暂时压制住了他的异化。但是他也发现了,上官韬身上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黑龙煞气,想来一段时间过后必会再次爆发,而许清懿此时不知情况如何,倘若她没有办法根绝上官韬身上的黑龙煞气,他还是得忍痛趁机杀掉上官韬以绝后患! 密卫疾行,很快便赶到了许府门前,只是此时司空御早已带着一帮高手在大门前静候。 两相静峙,密卫却不敢轻易动手,此处是神华宫的地盘,即便他们能够突破许府周围众多高手的包围,许清懿精于阵法,想必府中定有众多凶险诡异的迷阵在等着他们。 时间在对峙中不断流逝,直到上官天翊赶到许府依旧无法打破这诡异的局面。 “陛下请回吧!宫主有令,没有她的许可,今日能进入许府的只有死人。”司空御一脸笑意地倚靠在门柱上,状似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紫雷刃和赤炎锋。 “放肆!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们在挽救一个,被无情的父亲所抛弃的弃子,你觉得这有错吗?皇帝陛下!”司空御敛起脸上的笑意,锐利的目光盯着上官天翊的脸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你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旦异龙命格者彻底异化成妖龙,那就是完全的嗜血恶魔,会给这个国家带来多大的绝望你们明白吗!” “你知道的东西,宫主知道,你不清楚的事情,宫主也是了如指掌,因此,你没有资格来质问宫主和神华宫。”司空御不屑地挑眉道,他是个好皇帝,却注定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为了他的江山百姓,他可以牺牲自己的儿子,而这,却是让宫主最为厌恶的事情。 “你!”司空御轻佻无礼的态度让上官天翊大为恼火,他们明明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却自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却不知这引起的后果是多么恐怖。他也想救自己的儿子,只是救他,是以舒国的万千生命为代价的,这代价,太大,太重,他承受不起。 “天翊!” 僵持之下,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勾起了上官天翊心底无尽的愧疚。 “轻羽……” 为了尽快阻止上官天翊,陌轻羽褪去了一身繁复的宫装,仅着一身白色素服和上官博匆匆赶来。 天很冷,可她的脸却因为愤怒而泛满红晕。 匆匆赶到演武场后陌轻羽只见到满目疮痍,细细查问之下,才知道上官韬被许清懿带到了许府之中。 一声清响,上官天翊的右脸浮起了一道红色的掌印,陌轻羽举着手,胸口随着喘息不断起伏着。 “轻羽……朕……” 又是一掌,陌轻羽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倏倏滑落,“上官天翊!我恨你……我恨你!你又这样,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了吗?把韬韬还给我!还给我!” 上官天翊无言,面对陌轻羽的泪他忘却了脸上火辣的疼痛,只感觉到心底无尽的愧疚。对她的承诺,他何曾忘过,只是继承皇位之时在先祖面前许下的重誓,他又怎能无视?放过韬韬,背叛了国家百姓,可是杀了韬韬,却背叛了最深爱的她…… 上官天翊无视众人惊讶的目光任陌轻羽发泄着自己的怒气,她是个单纯的女子,她只希望陪着心爱的人,守着一个温馨的家庭,过着简单平淡的生活,只是自己,却无法给她。 “你……还是要杀掉韬韬吗?”陌轻羽渐渐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抬头恨恨地问道。 “是……” “那……杀了我……” “轻羽,你这是在逼朕吗?”上官天翊的声音有些掩盖不住的颤抖,他不想做这样的选择,在他心底,她的分量与上官氏传承五千年的江山一般,无法衡量。 “对!我就是在逼你!你知道吗?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比痛恨皇帝这个存在!”陌轻羽的泪再次泉涌而出,“既然你选择身为皇帝的责任杀掉韬韬,那我选择做为一个母亲陪着韬韬一起走过漫漫黄泉路!” “轻羽!你不要冲动!” “冲动?哈哈哈,上官天翊,你觉得我这是冲动吗?”陌轻羽凄厉地笑着,“韬韬是我的儿子,是我心头的一块肉,如今你活生生要把他剜去,你觉得我还能活得下去吗?” “轻羽,你听我说。这件事你还有太多事情尚未知晓,它所引发的后果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 “我不管!我只要我的韬韬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 “轻羽……” 上官天翊还想向陌轻羽解释,却听闻吱呀一声,许府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转首一看,叶雨从门中走出,径直来到上官天翊面前语气不善地低吼道:“皇帝老儿,我家小姐要见你!你单独随我进去。” 风雪渐渐停息,只是那气氛却愈加压抑。他不知道,许清懿到底找他单独见面有何要事,但是他却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她是已经找到救韬韬的方法了,他真的,不想杀他…… 第61章 抉择 “我也要去!”两道不同却同样坚定的女声在呼啸的寒风中响起。 陌轻羽扭头看向跑得一脸绯红的蓝若冰,只见她双手紧握,死死地盯着叶雨,口中又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我也要去!” 目睹上官韬的失控,被围捕,再到挣脱,最后许清懿舍身压制了他身上的煞气,这一切,自己都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它的发生。她好恨自己,好恨自己的弱小,倘若自己能有许清懿那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今日,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千昼哥哥陷入如此境地。只是,最后救他的,还是她,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他被带走,心底的无力,悔恨以及难以言明的酸楚,都让她几乎崩溃。 疯狂地跑过各条街道,任寒风吹乱自己的一头青丝,只是这依然无法抚平自己内心深处汹涌的情潮。她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许府在哪里,但是她,还是想要见到他。 “我也要去!” 叶雨复杂的眼神扫过蓝若冰那略显狼狈的脸,许久才闷闷地回答道:“好吧,你们都跟我进来吧。” 穿行于幽雅静谧的回廊,府中的布置无一不透露着主人的淡然,只是那景色,却是与季节格格不入的诡异。廊边桃花飞舞,粉红的花瓣似乎在嘲笑冬雪的无力,悠悠地在空中曼舞;花园水塘中的白莲开得绚烂,芬芳的秀白刺得人只觉森寒非凡。所见的一切,优雅淡美,却透露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反倒让这片片美景在脑海中勾勒出死亡的气息。 叶雨淡淡地扫过三人脸上难掩的惊诧,语气清冷地解释道:“那都是迷阵,以灵气所现,擅自闯入者,只有死路一条。” 回廊百转千回,每隔一小段便有一名高手把守,防卫之森严堪与皇宫媲美。也不知绕过多少个弯,叶雨领着蓝若冰等人在一间雅致的房间门前停下,曲指在木门上轻轻叩响:“小姐,我把人带到了……还有,蓝姑娘也来了。” “把他们带进来吧。”刘之毓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 迈入房中,满眼的水蓝让人在严冬中感觉略微有些冰冷。房中的布置很简单,除了那些水蓝色的帘子和帐幕没有过多的装饰,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一张桌子加上几把椅子,这便是房中的全部。 此时许清懿虚弱地靠坐在床的外侧,一身纯白的单衣,肩上那刺眼的红晕显露出那一剑对她已造成了重创。她静静地闭着眼,安静得似乎已经不再呼吸,一手拉着床边一脸焦急的刘之毓,另一手,轻轻地放在床内侧的上官韬身上。 “韬韬!”陌轻羽见上官韬平安无事地躺在许清懿身旁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急匆匆地跑到窗前想要去抓上官韬的手。 “不想死的话就别动他。”许清懿缓缓睁开那碧色的眼膜,冷冷地看着愣在一边的陌轻羽。 刘之毓起身将陌轻羽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安抚陌轻羽道:“皇后娘娘别着急,清懿已经将韬韬身上大部分失控的狱雷灵气牵引到自己身上,韬韬此时的身体暂无大碍。只是他身上现在仍有狱雷灵气残留,贸然触碰会对您产生伤害的。” “清懿!清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能救千昼哥哥?是不是啊?”蓝若冰跑到许清懿身边,抓着她的双臂不断摇晃着,焦急的目光在上官韬和许清懿脸上不断来回。 “咳咳咳……” “蓝姑娘,你别激动,先放开清懿,她身上现在有伤!”刘之毓见蓝若冰无意的举动碰触到了许清懿那本就严重的伤口,忙上前将蓝若冰拉开。 许清懿神色复杂地看着蓝若冰,久久不言,倒让蓝若冰觉得浑身不自在。 “清懿,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救韬韬?”上官天翊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询问。 “对,我是可以救他,那又怎样?”见上官天翊开口许清懿也不再沉默,冰冷的眼神毫不回避地盯着他,语气中明显透露着她的怒气。 “那……朕求你救他,不管要朕付出怎样的代价,就算你要青龙雷鳞朕也可以给你!” “哦?是么?你现在倒表现得挺伟大啊!”许清懿怒目而视,“要救韬韬,可以!我要你跪下向韬韬道歉!” “什么!”在场的众人不由都吸了口冷气,让九五之尊下跪,这恐怕,比任何一件事都更加不可能。堂堂帝王,龙威高贵,尊严对于他们而言,几乎是最宝贵的东西,要他们下跪,只怕他们宁愿玉碎也不愿让人践踏自己的尊严。 无视其他人的惊讶,许清懿只冷冷地盯着上官天翊,语调冰冷地说道:“我不管你们身为帝王需要担负什么责任,你们身为一个父亲却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所以,我只要你知道这一点。我数十声,你若不跪,别怪我无情了,老狐狸。” “一,二……” “我跪……”上官天翊的眼神掠过陌轻羽泪痕依稀的脸,双腿一曲,重重跪于冰冷的地面,那一身金黄的龙袍,刺得人双眸生疼。 “天翊……”陌轻羽讶异地看着那个面床而跪的男子,心中哽咽一起,泪水不知不觉便已划过脸庞。 “你……”许清懿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天翊,她本就要救上官韬的,那个要求只不过是用来讽刺的上官天翊的,没想到,他竟然跪下了……韬韬,你的父皇…… “唉……你起来吧,韬韬我会救他的。”许清懿一声长叹,闭目无力地靠在床上,想到自己的父亲,她心底是无尽的失望和心痛。 见许清懿松口蓝若冰忙追问道:“清懿,千昼哥哥这到底是……” 许清懿睁眼看向上官天翊,缓缓开了口:“这个问题,就要从上官氏的起源说起了……” “六千年前,四神现世,让当时混乱的世间恢复了正常的规律。当时为了防止祸端再起,四神分别从当时幸存的人中选出了适合自己的血肉的一族,将自己的血肉植入他们体内,让他们世代镇守着自己的沉眠之地,在世间祸乱再起之时担起唤醒四神的重任,而上官氏,就是继承了青龙血肉的一族。数千年前,上官氏利用青龙的力量统一统治了这个国家,却在漫长的时间中忘记了一族的使命,也忘却了如何操控青龙那强大的力量。” “这……难道青龙殿就是……”上官天翊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错,青龙殿之下就是龙脉,也就是青龙沉睡的地方。由于秘法的失传,上官氏的后人无从得知控制狱雷的方法,青龙血脉显露也就渐渐越来越薄,然而那仅仅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随着血脉的世代传承,上官氏的后人偶会出现表征强烈者,那便是上官氏秘史中记载的异龙命格,但事实上,那是青龙的血脉复苏的表现,而所谓的黑龙煞气,仅仅是尚未成形的狱雷灵气。由于失去了控制狱雷的方法,青龙血脉的复苏会使其被青龙强大的力量反噬,最终失去身为人的意识,身体也会被青龙的组织侵蚀,那就是,妖龙……” 四神,青龙血脉,狱雷,这些令人震惊的词句不断从许清懿的口中平淡地说出,让上官天翊等人惊讶得无一可以言语。 “那……救韬韬的方法是什么?”许久,上官天翊才回过神来半信半疑地问道。 “韬韬的问题是由于狱雷灵气的失控导致的,所以只要引导他体内的灵气,让其正确地释放出来,就能救韬韬。” “那你快救千昼哥哥啊,清懿!”看着上官韬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蓝若冰焦急地催促道。 “清懿,清懿,我也求你了,救救我儿子……求你了……”陌轻羽泪眼未干,声音中仍带有一丝哭意。 许清懿脸色却越显沉重,闷闷地开口说道:“但是……韬韬现在根本无法驾驭青龙那庞大的力量,如果将他体内的青龙之力完全解放,他的身体会被青龙的组织侵蚀,成为半龙半人的存在的……这样的韬韬,很难在人们的视线中生活下去的……所以,我想建议你们使用另一种方法……” 半龙半人……在这个世间,这种异形的样子只会被归到妖魔之中的吧?他们怎能让上官韬背负着这样沉重的负担活下去呢? “那……你说的另一种办法是什么?” “废掉韬韬全身的灵脉。”声音冷冷的,却暗含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挣扎。 废掉灵脉……何等残酷而无情的方法。 在场之人皆是练武之人,灵脉对于他们的意义不言而喻。对于修炼灵术的人而言,灵脉被废不仅代表再也无法修炼灵术,而且经修炼强化后的灵脉被废与手筋脚筋尽断无异,即便经过神医医治调理,也已经相当于半个废人了…… 废掉上官韬的灵脉,那就是,让他成为一个废人,在别人的照顾下活下去…… 众人抬头看向许清懿,却见她紧咬双唇,眼眶微红,碧眸中似乎氤氲着什么湿润的水意…… “清懿,你是认真的吗?这样……韬韬会……” “会成为一个废人……但是,这总比让他死了更好。就算你们能忍受韬韬半人半龙的存在,那,其他人呢?你们觉得韬韬能有足够的勇气以一种类似妖魔的存在活下去吗?” 妖魔……许清懿的话触动了他们心底最不愿想起的事物。千年来,妖魔乱世,世人对其恨之入骨,而上官韬流放群荒被妖魔折磨数年之久,那他,又怎能容忍自己成为它们的同类。 “来吧,选择吧。你们都是韬韬最亲近的人,相信你们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释放灵气,九成九会让韬韬成为异类;而废掉他的灵脉,你们要照顾他一辈子……”许清懿的声音愈加低落轻细,至其后已不知她到底所言何物。 上官天翊沉重地看向陌轻羽,到底,还是无法寻得一个完美的方法,来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 凝眸相望,陌轻羽亦是心痛如潮。那一跪,早就将她那一点点游离于理智之外的情感唤回。她又忘了,他是怎样用尽手段守护着他们的幸福,面对她,他永远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一个希望自己的发妻能够开心的男人而已,而自己,总是要让他面对无数难以抉择的心痛,让他的黑发已过早地斑白,这次,就让自己为他承受这抉择所带来的痛苦与无助吧。 “废掉韬韬的灵脉吧……” “轻羽,你说什么?”上官天翊难以置信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陌轻羽,这真是,她会下的决定吗? “我说,废掉韬韬的灵脉!”陌轻羽的口吻绝望而坚决,“即使韬韬恨我一辈子,我也要让他在我的身边好好活下去……我不要,让这孩子再陷入绝望和杀戮之中。” 上官天翊本欲反驳,他不愿让她承受这无情的选择,可是,他无话可说,除了这个选择,他们只有那微不足道的机会,而失败,就是上官韬被人世遗弃的时刻,那之后的痛苦,挣扎,绝望,孤寂,上官韬怎能承受得起? 许清懿略有雾芒的视线扫过上官天翊和陌轻羽的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一丝颤抖:“你们决定了是吗?那……” “住手!”蓝若冰冲上前死死抓住许清懿想要扶起上官韬的手,“不许碰千昼哥哥!” “你想做什么?”许清懿的声音冷得几欲将人冻结。 “我要带千昼哥哥回雨轩宫!爹爹能救千昼哥哥的!一定可以的!” 蓝若冰的哭喊勾起了上官天翊和陌轻羽的回忆,依稀记得当时叶雨刺杀中蛊的许清懿之时,韬韬似乎说过当时他体内失控的煞气是被他师父封印住的,而他师父,就是蓝若冰的父亲,雨轩宫的宫主。如此,是不是还有一丝希望,可以让韬韬恢复正常的样子? 只是他们的希望还未成形,许清懿冰冷的话就无情地击碎了他们的梦:“他?你们别做梦了!” 许清懿阴鸷的目光狠狠地盯着蓝若冰,严重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憎恨:“他那种人,怎么可能牺牲自身的修为去救一个他所憎恨的家族的后人呢?当初他救韬韬,只不过是因为韬韬是上官氏所遗弃的人,现在韬韬回归上官氏,他,不害他就已经不错了!” “你胡说!爹爹才不是那种人!”蓝若冰歇斯底里地想将虚弱的许清懿从床上拉下来,却被叶雨闪身一掌击倒在地。 许清懿目光转至倒地的蓝若冰身上,眼底似有纠结繁复的情绪闪动;“唉,你不了解这背后的所有历史,何必呢?况且,即便他愿意看在师徒情分上出手相救,韬韬的身体已经支持不到他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蓝若冰失神地坐地喃喃自语道。 “若冰,我也想救他……只是现在的我,无能为力……”许清懿的眼神有些迷茫闪烁,她侧头看向一旁昏迷的上官韬,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轻得无人可闻,“如果在此的我是沈云舒就好了……” “清懿,对不起,我……”刘之毓虽没听清许清懿的细语,只是她已经猜到,此刻的她脑中所想何事。 “毓儿姐,没事,那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许清懿明白刘之毓又在为四年前的事自责,可是她是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无论代价几何当时她都在所不惜的。 第62章 魔起 “可是……”刘之毓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轩辕兮儿慌乱地闯进房来,脸上的神情竟有些惊恐。 “小……小姐!出大事了!” “怎么了?” 轩辕兮儿顾不上理顺呼吸,边喘边说道:“紫华城……城外出现了……大批妖魔,至少……至少有数百只,现在……现在已经破坏城墙进入城中,城里……城里已经……已经乱成一片了!而且……而且,这次出现的……妖魔,都是……都是异龙种啊!” “什么!”许清懿心中一急,流窜的灵气瞬间失控,伤口再度崩裂,血染的红晕从肩膀处蔓延到整个胸前。 “咳咳咳……”许清懿费力地擦掉唇角溢出的血,虚弱地瘫倒在床上。 “小姐!你没事吧?” “清懿!” “没事……”许清懿把手一扬,示意焦急上前的叶雨和刘之毓安静,“异龙种应该是被韬韬身上释放出的狱雷灵气吸引了,只是,为何会同时出现这么大的数量呢?难道……” “老狐狸,你立刻回宫,调集青龙卫疏散事发地十里内的平民,责令密卫巡视四周禁止一切人员靠近,而你,一定要拖住百官至明日早朝,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不利于韬韬的口舌。叶雨,你和兮儿通知府内护卫以半解放状态拖住四散的妖魔,一定要将他们限制在十里范围之内!毓儿姐,你负责通知星语立刻传令天行宫全员立刻进京,务必在三日内抵达!”许清懿一口气吩咐下去,却让虚弱的身体渗出了不少虚汗,整个人倒在床上不断喘气着。 “清懿……你这……”上官天翊眼见许清懿的状态已是几于濒死,离去前仍是不忍,回过头来询问道。 “没事……快走吧……晚了紫华城就要血流遍地了!都走啊!”许清懿咬牙低吼道,只是嘴角不断渗出的血摆明了她只是故作坚强。 众人担心地看了许清懿几眼,最终还是只能咬牙转身离去,剩刘之毓独自陪许清懿留在房中。 “毓儿姐……把……毒……毒幻散……拿给我……” “清懿!不行!绝对不可以!你的身体……” “毓儿姐……我没事……不就是再多一点点痛苦吗?我习惯了。”许清懿吃力地抬手拭去刘之毓满面的泪,只是她手上的血反被刘之毓的泪晕散,将她的脸画出道道血色的泪痕,“今日之事应该是他们插手了,如果我不去的话,这事将会无法收场,我不希望,有更多无辜的人,因为我而死……所以,只要这毒幻散能让我动起来,我可以忍受它带来的后果的……” …… “废物!废物!滚!”冷离渊怒不可遏地将大夫踹倒在地,多少人了,竟然无人能将伤口的血止住。 “别费力骂人了,你那只手是注定废掉了,如果不早点断臂自保到时候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一道红影飞快地从门外闪入,环臂落于冷离渊面前。 “你是谁!” “我吗?”红衣女子冷冷一笑,“隐雾山的事还没能让你们都知道我啊?真是失策啊。” “是你!你来做什么?”冷离渊顾不上流血的手臂,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红衣女子身上。隐雾山之事他虽未能亲眼目睹,但那名嚣张却又神通广大的红衣女子他岂能毫无耳闻,此时她贸然出现于此,想必又是为隐雾山时所言之事而来。 “看你这样子你应该是知道我来的目的了。” “当时就已言明,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现在紫华城内发生的事!那可是我们大发慈悲为你们准备好的大礼,就看你们能不能好好利用,让上官氏的声望从此一蹶不振了。”红衣女子媚眼轻挑,直直地盯着冷离渊。 “大事?什么大事?”冷离渊不解。 “之后,你就明白了。记得,你们要想铲除神华宫,没有我们你们必定一败涂地!”红衣女子说完便闪身离去,让冷离渊不禁有些迷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寒风刺骨,却让红衣女子感到无比的惬意。想起四年前她独自带着刘之毓杀出天人大军重重包围,那一日,血流成河,无数人折于许清懿之手,而自己亦是,差点死于她手上,这感觉,让她战栗,恐惧又兴奋。 她本以为她是无情无欲的杀戮野兽,除了刘之毓,再也没有人能牵动她的内心,这样的她几乎没有弱点,让她复仇的念头久久无法实现,却也随着时间推移日积月累,成了难以想象的魔障。 然而,她变了,为了一个男人,她竟然冒着全身灵脉尽断的危险将失控的狱雷灵气悉数吸入体内,那一刻,她笑了,疯狂而阴冷。那时,只要她拼尽全力舍命一击,许清懿的性命九成就要折在自己手上,只是,她不要这样杀了她。深不知底的她,动情了,完美无瑕的防备,出现了致命的弱点,她要慢慢地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直到让她跪倒在自己面前,让她目睹所有她在乎的人,受尽折磨屈辱后死去,再让她屈辱地死去,这才能让自己不断流血作痛的胸口,平息下那滔天的仇恨。 许清懿!你的死期,很快就要到了! 金砖闪烁,在七彩琉璃灯的照耀下闪现出柔和的光芒,百年黄花梨制成的巨梁横贯其上,鎏金盘龙柱屹立殿中,共同撑起了雄伟威严的大殿。 此处是皇室至高无上的象征,只是此刻,这雄伟的大殿中,再也寻觅不见那肃杀威严的帝王之尊,有的只有彻底无奈的纠缠。 “陛下!二皇子已失心成魔,您难道还要护短祸害黎民吗?难道您还未看到此时城中那混乱无比的场面吗?群魔乱舞,杀戮再起,百姓何辜!” “汪御史所言极是,陛下应早下圣断,按舒国律法处决二王子,及时镇压城中的妖魔之乱,不然陛下怕是难以面对天下人啊!” …… 群臣嘈杂的声音如碎骨之音,震得他脑中一片眩晕。从昨日到今晨,他们死守此处不肯离去,非得要个交代,而他们所欲,无非就是逼自己承认城中祸乱所起是由于上官韬的失控所引起的,从而让上官氏的威信扫地,再借此让自己杀掉上官韬,除掉他们的一个心腹大患。 此事确由上官韬所起,因此上官天翊并不多言,只是任群臣在底下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只是,即便自己可以容忍他们言语,但别忘了,他是皇帝!一群人竟敢越说越过分,真想骑到自己头上吗?皇族的尊严不是他们这种渣滓可以玷污的! “放肆!”上官天翊一声咆哮瞬间让吵闹如市的朝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朕容许你们上奏,汝等真敢在朕面前胡说八道!说!谁告诉你们城中妖魔是因二皇子而入侵城中的!说!” 鸦雀无声。 此时上官天翊已然动怒,此时贸然出头的人必定死相惨烈,谁都不愿触这个霉头。 “陛下,臣有事启奏。”众人惊讶地看向那名不知死活的大臣,却见冷离渊捂着手臂跪在地上,挑衅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上官天翊,“按舒律,异龙命格者未能度过堕魂劫,按律应立即处死,以免祸害苍生。而昨日瑞王殿下在群臣面前已然失控,煞气冲天,异化成魔,这些都是众人亲眼所见,陛下又怎能否认?紫华城数百年来从未有妖魔出现,而在瑞王殿下失控后便立刻有大批妖魔入侵紫华城,您怎能肯定此事与其无关?毕竟黑龙煞气乃是邪污之气,吸引妖魔前来又有何奇?更何况此事妖魔虽有人阻挡,却一直向着瑞王殿下所在的许府前进,这陛下又作何解释?” “这都是你的猜测!根本不能说明什么!”上官天翊心虚了,冷离渊的话句句指向这件事的关键,让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 “哦?即便如此,那微臣斗胆请问陛下,此事您又想如何解决?先不论瑞王殿下如何处置,此时妖魔在城中肆虐,不知陛下是否已有妙策解决?” 冷离渊得意地看着已然开始冒着虚汗的上官天翊,手臂上传来的剧痛都无法压抑住此时他内心的得意。虽然不知道那红衣女子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不过这些入侵的妖魔几乎可以肯定是他们所安排诱导而来的,这神来之笔,终于可以让他看到上官天翊惊慌失措的样子了,上官氏的天下,终于要开始动荡了! “这……” “哦?陛下也不知如何着手吗?”冷离渊嘲讽般地问道,心中的快感自是难以言喻。 上官天翊无奈地看向丹陛之下的群臣,只见他们大半都带着嘲弄的神色看着好戏,即便是自己的亲信此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是他的人生最为难堪黑暗的时刻之一,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冷离渊咄咄逼人的问题。 沉默,难耐的沉默。 许久,才听闻店外传来一道熟悉而坚定的声音。 “这件事,本王来解决!” “韬韬!” “瑞王!他怎么来了?” 众人惊讶地看向从殿外缓缓踏入殿中的上官韬,只见他依旧一身红衣,桃眸朱唇,脸色如旧,看不出一丝虚弱的样子。 “这件事本王定在三日内解决,众位都已经为此闹了一天一夜了,早些回府休息吧,别再为这种无聊的争论浪费唇舌了。” “哼!无聊?”冷离渊不屑地冷哼一声,心中虽是奇怪上官韬为何能无事般地出现在此处,但依旧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微臣敢问瑞王殿下,何为无聊的事情?此事难道不是因瑞王殿下失控异化而起吗?殿下此时口出此言怎能让群臣信服呢?” “煞气之事,本王已能控制,不然本王此刻怎能出现于此于你相谈呢?至于其他事端是否因本王而起,本王皆会一力承当,解决此事,不知冷丞相还有何不满?难道要本王像你们一般不去解决问题,反倒在此如妇人般多嚼唇舌?本王可没有这么无耻!” “你……”上官韬的话一时让冷离渊气得难以言语,不料他将责任撇净,装出一副勇于承担的无畏之样,反倒冷嘲热讽他们只是一群懂得话长论短的妇人,怎能不叫他气结。不过转念一想,冷离渊便转怒为喜,脸上尽是难掩的奸笑。 “很好,殿下年轻有为,微臣心服,微臣静待殿下的佳音传来。” 不论上官韬此时是否真的能够控制体内的煞气,三日之内除掉数百头强大的妖魔,简直就是白日做梦!此时他口出狂言群臣皆亲耳相闻,届时他若无法解决此事,消息一出,只怕舒国国内将会更加动荡吧?到时他就可在一旁看着上官氏焦头烂额的模样,这想来就让他感到难言的激动。 有了冷离渊带头同意,冷氏一派几乎也随之不再多言,偶有几个愣头青还不知死活地想冒头多嚼唇舌,却被上官韬那阴冷的,带着无尽杀意的目光给慑得合口息言。 待到百官散尽,上官天翊激动地从龙椅上站起,急步上前拉住上官韬的手关切地问道:“韬韬!韬韬!真的是你?清懿到底用什么方法了?” 上官韬冷冷地将手从上官天翊手中抽出,口气冷淡得不带一丝温度;“不用瞎高兴了,我不是上官韬,我是司空御。” “什么?”上官天翊错愕地看着那张与上官韬一模一样的脸,才猛然想起司空御擅长易容术,上官韬和许清懿身中移魂蛊的时候他也曾假扮上官韬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 “司空御,事情办得如何了?”许清懿的声音冷冷地从殿外传来。 司空御用灵气调整了一下脸部的结构,一手揭下脸上的面皮,上官韬的脸瞬时就变成了另一张英挺俊逸的脸庞。 “回宫主,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很好。”许清懿慢慢走到上官天翊面前,她脚步已经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她的脸色却是惨白得吓人,“老狐狸,这几日你一定要切记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妖魔所在之处,你一定要做好,这次你们上官氏算是摊上大麻烦了。” “好,只是,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没事。你去处理你的事吧,如今光那些的奏折就够你忙活的了,其他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你真的没事吗?朕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没事,你快走吧。” 只待上官天翊离去,许清懿便双腿一软,无力地往后倒去。司空御眼疾手快,赶忙将许清懿接住,想必是毒幻散的毒性生效了。 “宫主,您没事吧?” “没事。”许清懿扶着司空御的身体大口地喘着气,额头冷汗直冒,身体不住微微颤抖着。 没事?怎能没事! 司空御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她冒险将上官韬身上失控的狱雷灵气吸入体内已是让她全身灵脉受损大半,又经冷天狼偷袭得手,重伤未愈。为了挽救上官韬和上官氏,她勉强服下毒幻散使自己的身体恢复行动力,可是那每日半个时辰的毒效足以让人崩溃自尽,她却咬牙忍耐着毒效带来的幻觉和剧痛,连他这种久经江湖的人看了都觉心惊,她的命运,可叹,可悲,可怜,可畏…… “走吧。”片刻过后,许清懿便抬头示意司空御离开,只是她满头的冷汗明显显露出此时她的痛苦。 “可是宫主,现在毒效还未……” “没事,走,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许清懿头也不回,抬步离去。无奈,司空御也只得随后而去。 可未待两人离开龙极殿,刘之毓便急匆匆地从外面飞奔而至:“清懿……不……不好了……韬韬他……不见了!” “什么!”心下一急,许清懿又差点没能控制住体内仍旧混乱的灵气,一口腥甜在喉间涌动,“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你离开后,韬韬……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房中不见了!”此事发现之初刘之毓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赶紧入宫通知许清懿,“清懿,你说该怎么……怎么办?韬韬他现在的身体可还是……” “我去找他。”许清懿留下一句话,便心急如焚地从刘之毓眼前飞速离去。 看着那已成一个蓝点的娇小背影,司空御心中的不安与心疼更甚。此次群魔入侵紫华城完全出乎宫主的预料,只怕是他们已经在暗地里开始插手了。而宫主为了瑞王之事此时身负重伤,又要处理此事,只怕是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更大的负担。更不料此时瑞王还净添乱,宫主的身体,到底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第63章 噬心咒 满目雪白覆野,一片苍茫,冷风肆狂,却吹不散霾漫晴空黯淡虚弱的日光。抬眼唯见残垣断壁孤影独立,萧条枯枝上几只落单寒鸦厉声嘶嚎。灰朦的远树遮掩了破落的屋舍,呼啸的北风拽落了鹊巢,瘦木枝疏间双鹊凄叫,勾起路人内心阵阵哀愁。 上官韬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荒芜,脑中混乱的思绪丝毫无法将此处与繁华的紫华城联系在一起。破败的房舍,倒塌的围墙,燃烧的树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战火吞噬一般,早已看不出一丝生机。 死寂,沉沉的死寂。 上官韬麻木地立在原地,任耳畔回响着寂寥的乌啼,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无暇去思考发生了何事,此时他的脑中,一片混乱。 那沉重的闷响,那艰辛的抉择,那句句清晰的争吵,都让他不知所措。 很早,他就已清醒。只是那沉重的眼皮,让他始终无法睁开眼睛,那干涩的喉咙,让他一直无法发出声响,那麻木的四肢,让他失去了动弹的能力,他只能,静静地听着周遭的一切声响,无奈而心痛。 他本以为他的父皇只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物品,用自己,可以交换舒国万里河山的安定,用自己,可以交换神华宫的鼎力相助,可是那一跪,却又让他陷入了迷茫之中。他看不见,可是当坚实的膝盖与地面相触之时,那沉重的闷响告诉了他,他的父皇,跪下了,为了他。 那一刻,他多希望自己的父皇就可以这样放弃他,让他这种多余的人就此离开,或许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解脱。只是那一跪,让自己本就迟疑的心更加不知何往。 他爱他吗?之前的答案是,他不爱他。而现在,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在意他这个儿子,他不知道他与许清懿到底是何关系,他不知道许清懿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她,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蓝若冰,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好累,夹在这些纷杂错乱的事情里真的好累。他宁愿在失控那一刻就死去,也不想让自己和他们面对这样痛苦却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异类或是废人,无论哪个都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结果。他只想能够帮助她,让她留在自己身旁,只想和自己的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可无论哪个选择,这些皆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只不过是自己痴痴的奢望而已。 离开那里,无论您是怎样的结局,都由自己承担。 当睁开眼睛之时,身边早已空无一人,猛然想起昨日脑中依稀回荡的话语,上官韬只能苦涩地干笑,自己,又拖累她了。 为了救自己,她身负剑伤,又因吸收了黑龙煞气全身灵脉伤折过半……他直觉之后应该还有更多的事情,只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无边的困倦,意识又再次陷入深深的沉睡,直到今日醒来。 他本想帮她的,可是直到如今,一直是自己在拖累她,自己更是可能……他又怎敢奢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反正,自己和她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上官韬拉开了胸前层层包裹的衣服,寒风刺在裸露的皮肤上,很凉,还有种刺痛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哈……”上官韬看着胸前龙鳞渐起的皮肤,绝望而凄凉地大笑着,只觉嘴角似有一丝苦涩,两道温热的液体缓缓划过脸颊。 异变终于还是又开始了,可是他不想回去,是死是活,就看上天的安排了。 上官韬咬开手指,沾血在胸口画下了复杂的灵阵,周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式的咒文。噬心咒,没想到自己竟会有用到这个的时候。 “唉!”对自己下完死咒,上官韬仰天一声长啸,现在,自己该何去何从? 未及上官韬想好自己最终的归宿,远处传来了阵阵低沉的咆哮,那瞬间,上官韬所有神经立刻从麻木中惊醒,这声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妖魔! 多少日夜,无论烈日当空还是朗月高悬,不管清风和煦抑或雷鸣雨骤,他都只能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那锋利的尖爪,锐利的獠牙,狰狞的面目,丑陋的身体,让年幼的他在无数的夜里害怕得无法入睡。 群荒山的几年,是他记忆中最为黑暗的日子,那是,没有一丝阳光的梦魇。每一天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每一刻都在危险中寻找夹缝中的生机。妖魔的追杀,撕裂的人体,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一切都让他陷入了癫狂和绝望之中。 离开多年后,梦中仍会不时出现那让他终生无法忘却的恐惧,还好那个时候,总有一张温煦的笑脸安抚着自己。 只是此刻听到那令人厌恶的嘶吼,上官韬的身体依然不住地颤抖着,恐惧,激动,仇恨齐齐涌入脑中,命不久矣,那也要拉上几个垫背一起走上黄泉路! 黑气再起,只是此时的上官韬却是无比清醒,满腹的仇恨,赴死的绝望,他再无所惧,就让这一身不祥的黑气,将一切一起吞噬吧! 绝尘而去,上官韬直奔妖魔嘶吼之处,眼前,让他腹中再次涌起了作呕的浪潮。 血,染红了雪。燃烧的房屋,瓦砾不断掉落,四周早已没有一丝生气,有的,是残破的躯体,断折的手脚,在妖魔入侵的那一刻,来不及逃走的难民,再也无法留下完整的尸体。 血色,沾染了妖红,火光,跳动着赤红,一切,蚀红了上官韬愤怒的双眼。 煞气乃狱雷原样,虽不知其真谛,但是盛怒下的上官韬的身体却敏锐地察觉了其中部分诀窍,一身浓烈的黑气中竟有雷光滚滚闪动。 不待上官韬杀上前去,在四周混乱游荡着的妖魔齐齐抬起了硕大的头,血红的双眸皆直勾勾地看向一身黑气的上官韬,口中滴落的涎液蚀化了地面,身上微微有黑气氤氲。 “来吧!” 一声怒吼,两边皆是舍身而上。 它们没有意识,一切仅凭自身的本能而动,他们渴望温热的鲜血,渴望新鲜的骨肉,渴望青龙的气息。它们肆意地挥舞着自己的利爪向上官韬袭去,不管爪下接触到的是什么,尽皆将其撕裂。 上官韬灵活地在妖魔的缝隙中穿行,它们的利爪在同伴的身上撕出了无数伤口,灼热的血流喷涌而出,沾染全身,让本就丑陋的身体更加狰狞可憎。 “天地为誓,召四方之雷,紫雷苍炎,荡涤周天。五雷落!” 闪过几只妖魔的攻击,驱咒一指,无数天雷自天际落下,将四周耀成一片苍白,再也看不见一丝周遭之景。他也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试试,没想到这种庞大的雷术在这种状态下竟能如此轻松地成功,看来这黑气果真与传说中司掌天雷之力的青龙有关,虽只有一瞬间,但在那耀光落下之前,上官韬还是看到了,那轰鸣的雷电已被黑气玷染,夹杂有丝丝黑色的闪光。 巨大的轰鸣,那是雷电的炸响。只是在这一片巨响中,妖魔的嘶吼却更加狂躁,这样的灵术,都拿它们没有办法吗? 雷光黯去,被雷电击伤的妖魔在原地愤怒地咆哮着,身上原本稀薄的黑气竟然变得愈渐清晰,那气息,竟与上官韬身上的黑气丝毫无差。 “到底怎么回事?这气息……”上官韬错愕的看向不远处疯狂躁动着的妖魔,为何它们身上,也会有和自己同样的气息? “不!不!不!”上官韬绝望地冲天大吼着,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妖魔……妖魔就是这么形成的吗? 上官韬无力的思绪还未反应过来,躁动的妖魔齐齐转向上官韬所在的方向,血口一张,几道肆虐的雷电咆哮而出,撕裂了满地的残雪,瞬间将上官韬吞没。 血,在流。上官韬知道这一击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剧烈的疼痛传遍了身体的每个角落,反倒让他的感觉有些麻木了。 远处,更多的妖魔聚拢过来了……胸口,一阵寒彻骨髓的冰冷不断向下侵蚀…… “呵呵呵,噬心咒,开始生效了吗?” 没想到,这里的妖魔是如此强大的存在,自己,还是太嫩了。只是这里的残局,她能够解决吗?他不知道。既然如此,就让自己在死前给她清理点麻烦吧。 上官韬吃力地从地上爬起,他不再刻意地用意识去压抑煞气的释放,当他彻底解开煞气的压抑之时,那冲天的煞气再次喷涌而出,每多一分,上官韬的意识就模糊一分。这样就好,清理掉这里的一切,噬心咒会慢慢吞噬掉自己的,也不会给她留下太大麻烦的。 煞气的爆发,周围所有的妖魔霎时更加兴奋,赤红的妖眸几乎都要淌出血来。它们似乎知道这煞气还会继续扩散增强,竟然在躁动中等待着它的爆发结束,互相攻击相斗起来。 “这样……就结束了……”带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上官韬缓缓地合上沉重的双眼,好累,就这样,静静地睡去就好了…… 意识,已几乎要完全淹没在舒适的宁静中了,却在那完全睡去的一刹,一道他无比留恋的声音,将他的意识硬生生地拉回现实。 “韬韬!快住手!” “清懿……你来了……”费力再度睁开眼睛,她,一身飘渺的蓝衣,向着自己飞奔而来,清丽似仙,只是自己,已成了无法和她相配的模样,上苍啊,还真是喜欢让他,绝望得想要弑杀传说中那操纵着凡人命运的神啊…… 寒风呼啸,撕裂一地纯白,却怎样都吹不散那浓烈的黑烟。 许清懿静静地看着眼前已几乎失去意识的上官韬,他的容貌,已看不出那英俊的模样,现在的他,獠牙利爪,满身龙鳞,早已脱离了人类的存在。 “清懿,不……不……”上官韬用仅存的意识摇着头,却听到自己发出的,已不能用人类的声音形容的嘶吼,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为什么?她此刻竟会出现?为什么?自己这丑陋的模样要被她看见?为什么?自己,永远是给她添麻烦的存在? 上官韬扭头狂奔而去,凛冽的黑气,将撞到的妖魔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他不要,在这种时候见到她,在自己人生最后的时刻,为什么不能让他一个人静静死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丑陋的容貌呢? “韬韬……” 上官韬逃得很快,可是,许清懿追得更快,转瞬之间,她早已越过重重妖魔的包围,拉住了上官韬布满龙鳞的……利爪。 与昨日一般,在许清懿的手接触到上官韬的瞬间,所有的黑气立刻向许清懿的身体侵蚀而去,她的身体眨眼间便暴起了无数经络,随着黑气的进入不断地鼓动。 一声咆哮,上官韬剧烈地挣扎着,想要从许清懿的手中挣脱。太迟了,现在的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他不想让她为了自己,再一次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他真的好想问问苍天,为何总要让自己,在她面前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累赘? “韬韬,不要动……”许清懿咬牙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随着上官韬的拉扯,每一下,都有丝丝鲜血从牙缝中溢出。可是上官韬早已只剩下一丝残存的意识,这一点意识只想着,让自己在她面前不要死得如此难看,怎有精力去理清如此他所听到的每一句话呢? 上官韬的狂躁让许清懿只觉自己体内灵气乱涌,再这么下去,自己就算不失控全身的灵脉也得全废,更别提要将上官韬体内的狱雷灵气镇压下去了。思及此处许清懿提腿一动,顺势将上官韬掀倒在地,转而骑到他身上锁住他的双腿,两手死死扣住他的双手,任凭肆虐的黑气不断地往自己体内涌入。 四周的妖魔似乎感觉到了煞气的突然减弱,纷纷停止了相斗向许清懿袭来。 只是随着煞气的不断吸收,许清懿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额头的冷汗早已将她的一头灰发尽皆濡湿,嘴角渗出的血迹似乎溃堤般不断涌出,她那小小的身体,在呼啸的北风中,微微颤抖着。 许清懿余光一扫,淡淡地问道;“司空御,你在对吧?” “是的,宫主。”司空御不知从那个角落突然冒出,出现在许清懿身旁。 “你现在对那个的操纵能到几分了?” “宫主,我现在已能完全控制了。”司空御俯首恭敬地回答道。 许清懿闻言似乎有些吃惊,只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依旧淡淡地回答道:“是吗?我看看。” “好。” 司空御长吸了一口气,这力量,还真是难以控制啊。 森寒的灵气在瞬间释放,方圆数里内的人尽皆感受到了这股庞大而诡异的灵气。 “很好。”许清懿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可是还是有些龙化现象,还需要继续加强修炼。接下来该做什么,你明白吧?” 司空御看了一眼手上微微浮现的龙鳞摇头笑了笑;“宫主,我不像你,要完全掌握青龙的力量可是需要不少功夫呢。我立刻前去把那群异龙种引开,宫主你大可放心。” 她真可谓是天纵奇才,对灵术以及灵气操控的敏感度以及运用,遍观天下无人能出她之右,那股庞大的力量,她竟然在其觉醒后的短短几日就能运用自如,独力保护刘之毓杀出重围,这样的主人,还真是叫他又爱又怕呢。 “注意,别越过界限了。” “好。”司空御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专心于上官韬身上的许清懿,微微笑了笑。宫主,要达到你在的地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第64章 仇恨 敛去笑容,黑雷渐起,司空御周身被漆黑闪动的雷电覆盖,幽暗的冷光浮现出更为窒息的压迫感。 狱雷滚滚,那令人心驰神往的强大,自己却依然无法像许清懿一般操纵自如,现在的他所能做到的,仅仅就是让那无形的黑气化为狱雷的形态,至于攻击和变化,对于他而言还太过吃力。不过,用来引开这些可怜的异龙种,足够了。 逆风而行,手中赤炎紫雷分持两边,火光雷影,将狂躁的异龙种全都惹火了,他身上浓烈的青龙之气让它们再也无暇顾及不远处的许清懿和上官韬,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一身黑雷的司空御身上。 司空御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喃喃笑道:“虽然强,不过比起其他妖魔,你们果真容易应付啊。” 纵身远去,带着一群疯狂的妖魔,只留下呼啸的寒风和她们二人。 随着狱雷灵气不断转移到许清懿身上,上官韬的意识开始逐渐转醒。凝眸而视,他最喜欢的她,灰发被汗水杂乱地粘在额上,嘴角的血依旧在慢慢流着,滴落在她水蓝的纱裙上,晕开了一片刺眼的红。蜿蜒曲折的经络,爬满了她清秀的脸,随着狱雷灵气的汇入,不断鼓动着,他知道,这是灵脉即将承受不住的前兆,只要失败,她很可能就此随着香消玉殒。 “清懿!放开我!你疯了吗?这样下去你的灵脉会撑不住的!” “别动!咳咳咳!”许清懿死死按住上官韬不安分的身体,大口鲜血随着几声剧咳喷涌而出,“要不想害我就这样死去就乖乖地不要动!” 上官韬心痛地看着许清懿除了血迹外惨白到难以形容的脸色,咬牙放弃了抵抗。 “清懿,你……” “别多想,此事因我擅自解开了你体内的封印而起,我有责任替你解决这件事。” “是吗……”上官韬的目光霎时就黯淡了下去,“你……” 上官韬想问她关于她与上官氏的关系,可是,他又不敢,万一,结果真是如同他所想的一般,那他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自己能够抬起头面对她和他的父皇呢? “我?我怎么了?” “没什么……” “你跑出来做什么?你知道这样会给我增加多少麻烦吗?”许清懿知道上官韬心底藏着不少无法开口的问题,便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随口责问道,以期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听闻她无意的话语,上官韬的心脏刹那间猛地一缩,阵阵疼痛如潮涌来,没想到,在她眼中,自己果真只是一个多余的麻烦而已。 “对不起……只不过,我想一个人离开这个地方而已。生或死,都不会累及我所在乎的人。”虽是绝望,但上官韬的眼还是忍不住灼灼地看着许清懿,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你害怕累及自己的亲人?那你不怕自己在此与妖魔相斗而亡会让你的亲人肝肠寸断吗?” “即使如此,我还是会这样做!我所留下的这点点缺憾,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互相的关怀,总会被慢慢冲刷洗尽的,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但是,我恨它们!就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依然无法忘怀!我要毁灭它们!”上官韬的眼中燃起了无尽的烈火,那是埋藏在他心中,最为黑暗最为深刻的恐惧与仇恨,终有一天会爆发的。 上官韬言语突然扩散的愤怒与仇恨让许清懿心底一惊,稳住被打乱的灵气,她开口缓缓问道:“韬韬,这是什么意思?” “我恨它们!我恨世上所有的妖魔!它们给了我,生命中最为恐怖的三年!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只有无尽的恐惧与泪水,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我恨!我恨自己的无能,如果能让我找到妖魔的源泉,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它的灭亡!” 上官韬肆意倾洒的仇恨,让许清懿的心重重地沉入无尽的深渊。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回到他身边,却没想到,自己的存在,却被他从根本上否定了。 随着狱雷灵气再次被许清懿重新吸收,上官韬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正常。许清懿颓然地倒在一边,极力地调息着体内不断跳动着的灵脉,许久才让蔓延的经络恢复正常。 柔肠百转终回身,却奈何围篱高筑断人情。或许终是天意,要自己不要沉陷于这意外的纠葛,那未来,终究是血色绝望的,何必让他随之而去呢? 细细想来,十四年来,除了刘之毓,自己似乎没有依赖过任何人,只是现在,为何会有这种需要关怀的错觉呢?习惯,比世间任何毒药都还要可怕,短短一段时间,就让曾经心如铁石的自己,被侵蚀得早已不知成何模样。是时候回头,让那偏移的轨道,重新回到自己早已设定好的未来…… 北风吹,霜雪自旋涡中纷飞,枯枝在寂寒里摇曳,呼啸着的肃杀,吹入眼中变成了迷离。最后的相握,寒冷中的温柔,透过指尖无声地传达,那阵阵冰寒,带走的是奢望,留下的是满地的心伤。 抬眸天际几只落单的冷雁正南飞,这寒冷的冬天,就算是禽鸟也会尽力寻找一个温暖的归宿吧?只是,孤单的他们,在这苛刻的环境中,有多少可以抵达温暖的南国? 看着那几个孤影在灰蒙的天边缩为难以分辨的黑点,许清懿才慢慢转开失落的双眼,即便跌落寒冬之中,仍可相伴而行,但是,自己,却早就失去了相伴而行的人。她以为,她找到了,只是,错觉而已。 转头静静看去,上官韬此刻只是微睁着双眼,目光微微呆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沉默,安静,除了呼啸的风声,他们之间再无言语。 许清懿疑惑顿起,心底隐隐有不安浮现。此刻她才惊觉,身边的他的手,早已冰凉如水。 “韬韬!你怎么了?”许清懿费力地从雪地上坐起,焦急地看着上官韬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上官韬的声音已气若游丝,若不是坐在他身边,都不一定能够听清他口中所言。 “胡说!”许清懿一把掐上上官韬的手臂,“你的灵脉为何会如此衰弱?你到底做了什么!” 上官韬缓缓闭上眼睛,轻轻说道:“没什么……真的,我就想休息一下……” “你!” 许清懿不再和上官韬多说,她凝神专注地检查着上官韬的身体,那孱弱的脉象,若隐若现的灵气,这到底……难道…… 许清懿匆匆拉开上官韬胸前的衣物,那触目惊心的血咒,已经从心口蔓延到整个胸口,只要再晚一刻钟发现,血咒蔓延至全身,即便是她,也无力救回上官韬的性命了。 “噬心咒!你疯了吗!”许清懿愤怒地冲上官韬大吼道。 “我没疯……”上官韬吃力地睁开双眼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是一个多余的人……对父皇而言……我的存在……只会影响上官氏的统治;对于母后而言……我是她和父皇之间最大的心坎;对皇兄而言……我是影响他登上帝位的人:对于若冰……我是个无法给她幸福的负心人;对于你……我是个束缚你前进的累赘。我也是有尊严的人……我……只想在无人的角落静静死去,再也不会任何人带来一丝麻烦……” “闭嘴!闭嘴!”许清懿碧色的眼眸开始转红,透露出难掩的怒气,“把噬心咒的解咒方法说出来!” 噬心咒的下法多样,只要任意一个环节被施咒者改变,想要解咒可能需要花费数日时间,可到了那时,中咒者早已魂散多时了。 第65章 解咒 上官韬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这个时候,他又岂能回头? “放弃吧,清懿……我不会告诉你的……而且即便你知道了解咒的方法,噬心咒解咒有多复杂,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来不及了……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分别吧……” “韬韬!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会救你的!我可以救你的!为什么你要这么傻?对自己下了这种狠毒的血咒?”许清懿眼眶微红,声音已染上了一丝丝哭腔。她不知道为何现在会如此慌乱,上官韬那被死亡阴影笼罩着的平静脸庞,让她感到未曾有过的恐惧。 上官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上许清懿的脸,平静地回答道:“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也许你真可以救我……可是,我不想通过伤害你……来挽救自己的生命……” 上官韬的手颓然落下,油灯将尽,他连睁开的力气都已失去,大口地粗喘着气;“清懿……我可以最后……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嗯。”许清懿不住地点头,“你想问什么就说吧,我一定回答你。” “你……和上官氏……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我是上官氏的后代。”看着上官韬颓然黯淡下去的容颜,许清懿还是忍不住将真相告诉了他,“不过我和你们并没有关系,我们之间的血缘,相差了很远很远。” 上官韬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微笑,淡淡地说了一句;“清懿,我喜欢你……我很庆幸……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喜欢的依然是你……” 许清懿以为自己早已干涸的泪,悄悄地滑落下来,虽不耀眼,却如水晶一般动人,只是这泪,上官韬却没有机会看到。 “傻瓜……谁知道你死的时候,心里的人是不是我。” 抬手轻轻拭去泪水,许清懿取出袖剑划破手指,沾血在上官韬的胸前画着各式各样的咒文。 虽然看不见许清懿此时正在做什么,可上官韬心中却幽幽浮起一种难言的不安:“清懿……你想做什么……” “我要把噬心咒,转移到我身上。” “清懿!清懿!不可以……即便现在没有了噬心咒,我的身体也已经不行了……你这样会害死自己的……”上官韬想起身阻止许清懿,只是现在的他全身绵柔无力,连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 “不用担心,这身体,想死还不一定死得了……”许清懿的声音有点悲凉,这副恶魔一般的躯体,是她与常人相异的地方,也是她痛苦的来源。她曾经无比痛恨这样的身体,可是后来她渐渐明白了,这身体,是她保护一切的前提。此刻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处骨肉,无不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而剧烈痛疼着,给了自己这么多的痛苦,如今可要好好承受住了! 许清懿无视上官韬的哀求,继续沾血画着咒阵。在画完上官韬身上的咒阵后,她又开始在自己手上画着咒文和咒术。 “彼端之人,结命相连。彼之苦,袭于我身,彼之命,系于我身。天地之道,四灵共盈……”许清懿将画满咒阵的手扣在上官韬胸前,飞快地念着咒文,那不断蔓延的血咒,通过灵气构造的轨迹,顺着许清懿的手臂不断向上延伸,最终蔓延至她的心口。 许清懿看着上官韬光洁无物的胸口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心口传来的森寒,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难以支撑。原来噬心咒的感觉,就是如此,没有一丝痛苦,却冰寒透骨,让人的心,一点一滴地感受着死亡的脚步,那是一种孤独的绝望。 “韬韬,我不会死的,所以,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许清懿低头在上官韬的耳边轻轻低语。 “清懿……”上官韬心里无数言语想要表达,只是他的意识,却不听使唤地陷入了黑暗。 许清懿慢慢戴上戒指,抬手向空中发出了一个信号,很快,叶雨与轩辕兮儿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叶雨,你送韬韬回去。兮儿,你过来扶我。” 叶雨看了看躺在雪地上不省人事的上官韬,又转眼看着一身血迹的许清懿,不满的情绪喷泄而出:“小姐!你为什么非得为了这种人把自己的身体伤成这样?我们可是……” “叶雨!”许清懿的低吼立刻就让叶雨沉默下去。他气愤地背起上官韬,转身消失在许清懿的视线中。 “小姐,我们也走吧。”轩辕兮儿担心地看着许清懿,小心翼翼地问道。许清懿自从遇到上官韬之后让轩辕兮儿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她变了,可又说不清哪里变了。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可是她要她的小姐好好的,如果他的存在会伤害到小姐,那自己也会和叶雨一样,为了自己的小姐,除掉上官韬! “嗯,走吧。”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人立在一处废墟上露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她可真傻。” “你喜欢宫主?”一道女声冷冷地从他背后响起。 司空御回头邪邪一笑,故作风流地说道:“怎么?你吃醋了?” 上官映雪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不屑地回道:“老不正经。” “那我正经一点好了。” 司空御收起笑容,那严肃的模样倒让上官映雪很不适应,“她很傻,可又很聪明;她看起来很柔弱,却又是难以想象的坚强;她很冷酷,但又比任何人都心软:她……” “你真的喜欢宫主?” “你觉得呢?” 看着上官映雪认真地打量着自己,司空御还是忍不住破功了:“看你那傻乎乎的模样,我像是那种喜欢小女孩的人吗?” “像……” “……” “好啦,我逗你玩的,别在意。” “小姑娘,我建议你别随便逗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这样我很可能会……把你吃掉。” 上官映雪耳根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以为我……我会怕你吗?” 司空御看着上官映雪满脸红潮知道过火了,便敛起笑容认真回答道:“她是我的向往,虽然,我可能无法达到她所达到的境界。” “这就是你加入神华宫的原因?”上官映雪不解地问道,“从很早以前我就一直感觉很奇怪,为何你和冥煞都愿意听小姐的命令行事,你们明明在那时拥有比神华宫更为庞大的势力。” “别把我和冥煞那个变态放在一起比较。”司空御对于上官映雪的说法似乎很不开心,“冥煞加入神华宫只是为了他的变态占有欲。而我,虽有小部分是向往宫主,但更多的是为了弥补自己的罪孽吧。” “你厌恶自己曾是个杀手?” 司空御点了点头,目光望向了灰蒙的天际:“当然,没有人愿意,一生下来就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的……而她,可以救很多无辜的人……” 上官映雪也不再言语,环视周围的废墟残垣,她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啊,很多人…… 第66章 分歧 冷风漫卷,吹乱了蓝若冰的一头青丝,仅是片刻的转眼,他就从自己的眼中消失了踪影。她了解他,他的失踪,肯定是已下了决心,绝对不会回头的,只是他的身体…… 蓝若冰怀揣着满腹的不安,焦急地冲出房间,却被许府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蓝姑娘,宫主有令,这几日请您待在房中,不要随意离开!” 蓝若冰本想硬闯,奈何修为却不及许府中的护卫,也只能悻悻作罢,伺机寻找出去,只是许清懿竟派人全天监视她,这次事件背后,似乎不止看起来那么简单。 焦急地在许府中等待多时,才听说叶雨已经带着上官韬回府,她便拔腿赶去探望。才半日不见,上官韬的脸色却更加骇人,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干涸的嘴唇龟裂发紫,整个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千昼哥哥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蓝若冰心急如焚,可身边却无人可问,只得委身询问一旁冷着脸的叶雨。 “不知道!死了才好!”叶雨恶狠狠地瞪了上官韬一眼,语气相当不善。因为他,让小姐不惜不断地伤害自己的身体一次次挽救他的性命,从龙海相遇到此时,他让小姐一次次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这样的人,留着对神华宫而言只是个祸害! “你!”叶雨火爆的口吻和恶毒的言语让蓝若冰心里委屈顿生,只是这里不是雨轩宫,陪在她身边的也不是那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蓝千昼了,她也只能,默默地将所有不满藏在心中。 蓝若冰倚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上官韬那冰凉如水的手掌,晶莹的泪花在她的眼眶中泫然而动,轻柔地在上官韬耳边低语道:“千昼哥哥,你快醒过来啊,你说过要带我去赤灼山看天火的,你忘了吗?你快好起来啊,千昼哥哥……千昼哥哥……” 蓝若冰握着上官韬的手轻轻啜泣着,根本无心在意周遭的情况,只是一旁的叶雨却惊讶地发现,上官韬身上那淡淡地黑气竟缓缓流入蓝若冰体内。可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女孩到底是…… “若冰,放开韬韬!”不知何时,许清懿在轩辕兮儿的搀扶下已经来到门前,见到蓝若冰身上的异状她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现在可不能让她这样接近上官韬了,否则过早的觉醒会让她送命的。 见许清懿回来,蓝若冰匆匆放开上官韬的手,跑到她面前急切地问道:“清懿,千昼哥哥他到底怎么了?为何今日他被叶雨送回来后却更加虚弱了呢?” 许清懿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上官韬轻轻地回答道:“因为他,对自己下了噬心咒。” “噬心咒?那是什么东西?”蓝若冰不解,只是这名字初闻便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一种诡异而邪魅的血咒,属于水系灵术的一个分支。中咒者会随着血咒的蔓延渐渐被寒邪之气所蚀,生气一点点地流失,最后全身灵脉碎裂,心脏被冻结的血液穿透而亡。” “什么?”蓝若冰震惊地看着昏迷的上官韬,脑中混乱得理不出一丝思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骗子……骗子……他明明答应过爹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直陪着自己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千昼哥哥……”蓝若冰的泪簌簌而下,嘴中不断喃喃念道。 许清懿神色复杂地看了蓝若冰一眼,些许挣扎后才慢慢开口说道:“他害怕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异化,最后伤害了你,才对自己下了噬心咒,让自己失去理智的时候可以静静地离去。” “清懿,清懿,你有办法可以救千昼哥哥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蓝若冰抓着许清懿的手边哭边恳求着,他不能死,自己的生活,不能缺少了他的存在。 “不用担心,他身上的噬心咒已经被暂时转移到了我的身上,只是他的身体被寒气侵袭,还是产生了很大问题。” “小姐,你!”许清懿的话让叶雨与轩辕兮儿皆是大吃一惊,这么危险的血咒,她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替上官韬承受下来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清懿,你……”蓝若冰心中的话还是没能出口。她败了,彻底完全地败了。许清懿很强,强到足以保护她在意的人,而自己,却只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人。如今的她为了上官韬可以付出如此之多,而上官韬的心亦在她身上,这让她,该用何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此刻的蓝若冰觉得自己很多余,在他们两个中间,根本没有自己存在的空隙。 “对了!”许清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叶雨,去把之前青鸾火凤送我的贺礼拿来。” 叶雨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转身出了房间,不一会便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和刘之毓一同回到房中。 “叶雨,把赤炎珠磨碎配上火龙草让韬韬服下。” “什么!小姐你疯了吗?”这赤炎珠乃是火凤体内修炼数百年而成的灵物,虽比不上其内丹,可仍算得上举世无双的宝物,她竟然为了上官韬要把赤炎珠毁掉!而那火龙草亦是世间罕见秘药,需进入赤灼山深处,躲过漫天的天火和朱雀遗民凤氏的截杀,才可获得的珍贵药材,竟也要……他简直无法置信。 “噬心咒的寒气对韬韬的身体已经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现在只能用赤炎珠和火龙草的火灵之气进行中和,同时也能进一步强化他的灵脉。” “我拒绝……” “什么?” “我拒绝!”叶雨大声地吼道,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真正地违背她的命令吧?可是,他不后悔,任她这样下去只会毁了自己,“小姐,你别忘了,现在你的身体状况可是比他更差,噬心咒未解,煞气所造成的灵脉创伤,你都忘了吗!如果真要毁掉赤炎珠的话,也应该是由你使用而不是他!” “叶雨!”许清懿愤怒地吼道,没想到,他竟敢违背自己的命令。 叶雨单膝跪下,神情坚决地仰头说道:“小姐,这件事我不会去做的,我愿承受宫规处罚!” “你!”叶雨的违抗让许清懿气得说不出话,此时上官韬身体状况不断恶化,她没有时间去和叶雨计较。转头面向轩辕兮儿,许清懿压住胸口的怒意说道,“兮儿你去!” 轩辕兮儿转头看了一眼半跪在地的叶雨,嘴角不露痕迹地微微弯了弯,屈膝跪倒在叶雨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许清懿。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轩辕兮儿的下跪让许清懿的怒气彻底爆发了,她怒不可遏地站起,却又因血气上涌伤口再度开裂,一口鲜血吐出,她又颓然地跌坐回床沿,刺眼的血红再次染透了她淡雅的蓝衣。 “小姐……”叶雨与轩辕兮儿虽是担心许清懿的身体,只是此次如果就这样听从许清懿的命令去行事,才真是会害了她,即便担心,此时也不能露出一丝屈服。 “好!好!你们真是长本事了!”许清懿坐在床边大口地喘着气,清秀的脸上怒意一览无余,“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见许清懿挣扎着又要从床上站起,一旁冷眼不语的刘之毓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抬手就给了许清懿一巴掌。 那清脆的响声,让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许清懿捂着脸呆呆地看着眼前眼眶发红的刘之毓,她不懂,她的毓儿姐竟也会有打她的一天。 “清懿,你知道吗?我很生气,因为自己,也因为你。”刘之毓伸手颤颤巍巍地拉开了许清懿的领口,忍耐许久的泪再也无法停息,顺着脸颊静静地滚落下来,“血咒都已经蔓延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顺着领口的缝隙看去,狰狞的血咒早已从心口蔓延而开,此刻已经爬至许清懿肩颈之处。刘之毓确实希望许清懿可以放下身上背负的一切像一个正常的女孩一般寻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无论许清懿是否喜欢上官韬,她为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体整得不成人样,即便自己再欣赏上官韬,在自己的妹妹和他之间,她果断选择让许清懿好好地活下去。 许清懿轻轻地将刘之毓拉着她衣领的手拉开,用小得只有刘之毓的声音轻轻说道:“毓儿姐,你忘了吗?他们是怎么称呼我的……我可是,不死的恶魔……” “不!你不要再说了!你是人!你是我的妹妹!”刘之毓泪如雨下地俯身抱住许清懿,为何她能把自己的心武装得,对那黑暗的日子如此轻描淡写,“或许噬心咒和狱雷灵气都无法危害到你的性命,可是你依然会感到痛苦的!你为什么不明白呢?每当你独自默默忍受着痛苦我们也是会为你感到担心感到痛苦的啊!你为什么不能……多向我敞开一点点心怀呢……” “毓儿姐,我很好,现在我所做的事,都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别担心……”许清懿轻柔却又坚决地推开了刘之毓,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叶雨面前,拾起他脚边的盒子,从中取出苍焰环套在手上,带着赤炎珠离开了房间。 “司空御,看住他们。”声音很轻,不知是否有人听到。 “清懿!”刘之毓跑到门口声嘶力竭地喊道,只是她的声音,只是在寒冷的空气中回响消散,许清懿的身影,早已失去了踪迹。 因为在乎,所以会为她心痛;可是同样因为在乎,她选择了缄口不言,深埋自己的所有痛苦。她不说,她会心痛;但她如果像普通女孩一般把自己的伤痛全部表露出来,只怕她会心碎。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让自己的痛苦把自己那并不坚强的姐姐伤得更深呢? 许清懿的离开让房中陷入了一种难言的尴尬,众人的争吵,让蓝若冰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明白,刘之毓她们如同自己对上官韬一般,只希望许清懿能够好好地在她们面前,只是这愿望,她们要通过伤害上官韬来实现,这又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静静站在原地不安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蓝若冰心中闪过了很多想法。她想带上官韬离开,可是此时的她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了雨轩宫的长老们,她无力保护他的安全,更无法治好他的伤。只是留在这敌意重重包围的地方,她的心里真的感到难掩的不安。 “大小姐!”叶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中格外突兀。 刘之毓转过头来对上叶雨凌厉的眼神,她知道他现在正欲把刚才路上和自己提过的事付诸行动。心中几番挣扎,刘之毓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上官韬已经过大地影响了许清懿的情感,这样下去只会让她丢掉性命,这种事情,她绝不容许! 得到刘之毓的许可,叶雨紧紧地握住腰间的长剑,步履沉重地向上官韬走去。虽然他并不喜欢上官韬,只是要趁着他昏迷的时候下手杀掉他,他的心底还是有些抵触,但为了许清懿,他非死不可! “你要做什么?”叶雨的异样引起了蓝若冰的注意,开始修炼灵术的她已能明显地感觉到叶雨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叶雨冷冷地看了一眼拦在眼前的蓝若冰,回头对轩辕兮儿轻轻地侧头示意了一下。 轩辕兮儿虽不知路上叶雨和刘之毓商议之事,只是她也很快就明白了叶雨的意思。虽然对不起蓝若冰,但是为了许清懿,她还是咬牙下定了决心,闪身绕至蓝若冰身后擒住了她。 “兮儿!兮儿!你快放手!你们都疯了吗?你们不可以这样!你们不可以这样!” 蓝若冰的哭嚎让本就心软的刘之毓心乱如麻,只怕再听下去,她就会狠不下心来。她痛苦地捂上耳朵,对叶雨大声喊道:“叶雨!快动手!” 长剑出鞘,阴冷地闪着寒光,不是剑无情,而是人有情,才造就了这么多无可挽回的错误。 第67章 禁闭 “不!” 随着蓝若冰撕心裂肺的哭喊,一道身影翩然飘入房中,在剑尖即将触及上官韬的喉咙之际夹住了长剑,止住了它前行的轨迹。 “司空御!你干什么!快放手!”叶雨怒目瞪着一脸惬意地用双指夹着剑尖的司空御,他的行为总是这样随性诡异,让人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司空御依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颇为轻松地笑道:“没什么,闲来无事出来管管闲事而已。” 叶雨不再和他纠缠,一把加大了手中的劲道,只是司空御却是一脸坦然,夹着剑尖一动不动地站着,剑身随着叶雨的发力弯成了一个弓形。 轩辕兮儿见叶雨与司空御相持不下,便将蓝若冰往身后一推,手持雷玉扇向上官韬的咽喉攻去。一声脆响,司空御的右手中的紫雷刃早已抵上了雷玉扇的扇面,两人一左一右与他相持着。 趁着三人相持,蓝若冰忙趁隙跑到上官韬身边护着他,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短短一瞬,为何就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局面了? “司空御,住手。” “这可不行啊,大小姐。” “放肆!你敢违背我的命令吗?” 司空御淡淡一笑,坦然地回答道:“当然,在神华宫中,除了宫主之外,没有人能让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见司空御碍事坚决不让,叶雨的火气也上来了,他猛地收回手中的剑,抬剑指着司空御重重地问道:“司空御!你不怕小姐因为他而失去性命吗?小姐可是,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带领我们去完成呢!” 司空御一剑挥开轩辕兮儿手中的雷玉扇,冷冷地笑道:“不担心,我一点都不担心。如果她这么容易就失去性命,那我又何必放着我的千机宫宫主之位不坐归顺神华宫任她差遣呢?更何况,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救不了,我怎么可能相信她可以救其他人呢?你说对吧?叶雨?” 司空御的冷笑让叶雨等人心下一凛。他说得是有几分道理,可是要让他们这样看着许清懿一点点地把不属于她的痛苦背负在自己身上,做不到! 叶雨微微侧首一看,却正对上轩辕兮儿的目光,他明白,这目光的含义。悄悄地聚气凝神,只要司空御在轩辕兮儿的攻击下露出一丝破绽,他的剑就会立刻刺穿上官韬的喉咙! 目光回,杀意起。轩辕兮儿轻敛长袖,手中玉扇再次起舞,她不是不知道司空御的想法,可是她真的不忍心,看到许清懿在无人时那因痛苦而颤抖的身体。 司空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徒手抓住了轩辕兮儿手中的雷玉扇,紫色的雷光在与狱雷的交鸣中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司空御抬手一挥,巨大的风压瞬时将轩辕兮儿弹了出去,叶雨再也顾不上寻找司空御的破绽,纵身而去,在轩辕兮儿落地前将她接入怀中。 “司空御,你!”在确认轩辕兮儿没有受伤后叶雨才放心地将她放下,怒气冲冲地对司空御吼道。 “你不用恼火,我只是执行宫主的命令而已,今日有我在此,你们就别想动上官韬一根毫毛!” “狱雷……司空御你已经可以控制那个了吗?”刘之毓惊讶地看着司空御一身的黑雷,没想到他竟在短短四年中就能操控那本不属于他的力量,难怪许清懿会这么器重他。 “没有,我仅仅只是能够让它不失控而已,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我的灵力到达归原之境了。倘若能够完全掌握,我想至少应该能见到宫主所在的世界吧?” “归原……”叶雨被司空御的话震惊了,归原之境,那是他多久之后才能达到的境界?而司空御,却已经向着许清懿所在的地方迈进了。 “怎么?你很惊讶吗?”司空御冷冷地看向一脸错愕的叶雨,“宫主需要的,是足够强大的帮手,而不是四处给她添乱的人。你们要真是有空的话,就好好修炼去,别成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司空御,可以了,你先出去吧。”不知何时,许清懿已带着一个小巧的红色瓷瓶和上官映雪回到了房中。 “是,宫主。”司空御恭敬地向许清懿鞠了个躬,转身离去。 “叶雨,兮儿。”许清懿到底声音有些低沉,让叶雨他们听着有些心惊。 “小姐……” “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自己到石室禁闭去,其余处罚等到天行宫抵达解决这次事件后我再跟你们慢慢算!” 许清懿转头看向刘之毓,眼底闪过一丝难过,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行至床前从瓶中倒出一粒微微散发着红光的药丸,慢慢地把上官韬扶起,将那粒药丸轻轻地送入他的喉底。 “星语,韬韬就交给你负责照顾了。这瓶药你每日喂他三次,一次一粒,别忘了。”许清懿将药瓶交到上官映雪手中,又转头看了刘之毓一眼,“保护好韬韬,没有我的命令,禁止任何人进入。” “清懿,我……” “若冰,你不用说了,我明白。”许清懿举手打住了蓝若冰的话,“可是你留在这里对韬韬的身体并无任何帮助,这几天你就安心待在房中,我不会让韬韬出事的。待我解决完这些事情,我保证韬韬就会健康地出现在你面前了。” 许清懿的态度很坚决,无奈之下蓝若冰也只能同意。 “都出去吧,这里星语留下就行了。” 待到众人散尽,许清懿才轻柔地对刘之毓说道:“毓儿姐,对不起,清懿又让你失望了。” 刘之毓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灰蒙蒙的天,许久才平静地回答道:“我现在在想当初你还会偎在我怀里入睡的日子。清懿,我反悔了,我要继续修炼,我不能让你,继续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别忘了,我们可是,同体而出的亲姐妹,我们的灵魂,在深处可是与她共系的。虽然现在沈云舒不在我们身边,可是我要替她,弥补所有的遗憾。” “毓儿姐,我……” “你不用劝我了。当初为了让你放心我才答应你放弃修炼,专心帮你管理着各项杂事,可是现在,我不能答应。” “好……”许清懿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刘之毓的决定了。她平时看起来文雅安静,可当她下定决心之时,却是比自己更加固执,如今也只能寻机再和她商量了。 只不过,沈云舒,分离四年,现在的自己却依然无法将她从那黑暗的深渊中救出,不知再相见之时,会是多久之后呢…… 四周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亮,冬日的空气总是那样阴冷阴冷的,却有些闷闷的气息。石室里静得有些吓人,无需注意,便能听到那轻微的呼吸声。 “呐,叶雨,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轩辕兮儿靠在叶雨身边有气无力地问道。 黑暗中她也无法看清叶雨的表情只听见他轻轻地回道:“应该快两天了吧。” 石室里又黑又冷,置身其中根本无法分辨出时间流逝的快慢,他也只能大概地凭感觉猜测。 “是哦……惨了啦,这次小姐真的生气了,她会不会就这样把我们忘在这里了啊?”轩辕兮儿缩在叶雨身边打了个冷颤,苦着一张小脸说道。 此刻要不是石室中伸手不见五指的叶雨还真想丢轩辕兮儿一个大白眼,都这种时候了这丫头怎么还老想着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轻轻推开烦恼中的轩辕兮儿,脱下自己的外衣一把扔在她的头上,没好气地说道:“瞎操心!你还是闭上你的嘴睡觉吧,进来后你叽叽喳喳的就没让我的耳朵安生过!” “哈哈,我就烦你了怎么啦,怎么啦,咬我啊!”轩辕兮儿开心地抱着叶雨那还带着体温的衣服,心底虽是乐开了花嘴上却还是不松劲地凑在叶雨耳边和他抬杠。 “白痴!”少女暮然贴近的柔软身躯和萦绕在鼻腔中的,那淡淡的馨香,让叶雨的心骤然跳漏了几拍。好在四周黑灯瞎火的,不然自己现在这面红耳赤的模样让轩辕兮儿看见了还不被她笑死。 可轩辕兮儿哪知道叶雨的心事,依然一个劲地在叶雨耳边聒噪,整得叶雨在这大冬天却是一身火热,这丫头,太不省心了。 叶雨正一身燥热忍不住想要把轩辕兮儿推开,一阵沉闷刺耳的响声打破了叶雨的尴尬,一缕明亮的光线射入石室之中,刺得两人眼睛生疼。 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逆光中一个人影立在门口,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看来你们小两口过得挺好,好像不需要我来多管闲事啊?” 司空御戏谑的声音猛然响起,接着从门口射进来的亮光,轩辕兮儿微睁着双眼,才发现此时自己正暧昧地半趴在叶雨身上。她触电般地从叶雨身上弹开,余光中似乎看到了,叶雨脸上那尴尬的红晕。 “你……你怎么了来了?”轩辕兮儿仍有些赧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低低的。 “没什么,就是奉宫主的命令来给你们送点食物而已,不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必要的样子。”司空御提了提手中的篮子,眼带笑意地看着面红耳赤的两人。 “小姐……她还好吗?” “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她现在估计已经带着今晨刚刚抵达的天行宫前去收拾外面的破事了吧。” “什么!”叶雨惊讶地从地上站起,“小姐伤势未愈,怎能让她再去掺和那妖魔之乱呢?”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司空御冷笑道,“那些妖魔虽有我们牵制着,可是他们可是一直在向外扩散,难道你要宫主放着不管任那些妖魔继续破坏紫华城?” “我……”叶雨无言以对。妖魔的危险与强大之处,他们都是有着刻骨的体会的,只是每次想起她那娇小的身影在群魔中穿行时,心底总是有着难掩的心疼。 “你想做什么?”司空御抬手拦住了冲至门前的轩辕兮儿,扬眉冷冷地问道。 “我要去帮小姐!” “不必了,你们俩去了只是碍手碍脚而已。宫主有令,此次参与行动的人至少要有开灵的修为,你们还是好好呆在这里反省反省吧!”司空御放下篮子,转身便要离去。 “司空御!”看着石门缓缓关上,叶雨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司空御。 “还有什么事吗?”司空御止步,头也不回地问道。 “请……保护好小姐。” “嗯。” 石门重重关上,断绝了内外的联系。或许异龙种对其他人而言是难以对付的妖魔,但对神华宫而言,那却成了最好应付的对手。 冷风如旧,今日依然无雪,只是那天,仍然是灰蒙蒙布满阴霾,让人看着,总会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废墟的中央,是一个蓝衣的少女,她手持玉笛,一手指环早已褪尽,身边环绕着一群身着相同服装,手持各式武器的高手。 “都在你们的衣服上画上防雷咒印了吗?”许清懿淡淡地问道。 “是!宫主!”整齐划一的回答,没有一丝杂音。 许清懿扫过眼前这百余人,心里亦是感慨。四年,不长不短的四年,作为神华宫麾下最精锐的天行宫,已有上百人臻至开灵,与江湖各灵派相比,她们已足够强大,可是与他们一比,神华宫中仍然无人能真正成为自己的帮手。恐惧和仇恨中的等待,真是很难熬啊,每日每夜,都在噩梦与忧虑中不断循环着那可能失败的未来。 “宫主,我回来了。” “事情都办妥了?” “东西我已送到,四绝阵也已安排好人员保护和维持,还有府内也安排好护卫了。”司空御汇报道。 “嗯。”许清懿点点头,转头看向天行宫的成员,“今日的捕魔行动与以往不同,此处我们要面对的是数百头异龙种,希望大家能提高警惕。待会我会将异龙种全部引至此地,然后用虚魂引让他们体内的龙骸暂时失去能力,你们之中也会有人受影响,记得将自己的听觉封闭。待到妖魔被虚魂引控制之时,你们就伺机下手,将散灵针打入他们体内,再用镇龙索捆住,明白了吗?” “是!”众人四散而开,隐蔽了自己的气息,静静地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许清懿长长吸了一口气,冷冷的,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了些。星眸一合,巨大的灵气从她体内喷涌而出,那浓烈的黑气,比上官韬失控之时更为庞大,很快就弥散在整个空气中。 第68章 夕玫 冷风依旧吹着,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无比沉闷,远处便响起了隐隐的声响,那是妖魔在咆哮的声音。很快,视野中便扬起了漫天的飞雪,和氤氲的黑气混为一体,刺耳的嘶吼越来越明显。 群魔攒动,数百头妖魔就在同一时刻,从四面八方涌来,那强大的狱雷源泉,牢牢地吸引着它们本能的欲望。血红的妖眸,锋利的獠牙在涎液中露出森冷的寒光,那一抹蓝色的丽影,在勾动着它们蠢蠢欲动的尖爪。 眨眼间几道黑影已经咆哮着扑至眼前,她甚至,已经能清楚地看清,它们那沾满血迹的爪尖。许清懿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下一动,漫天的黑气霎时化为滚滚黑雷,无情地下落而至。 痛苦的咆哮几乎要将人震聋,凌厉的狱雷无情地轰击着妖魔的身体,虽不想伤害它们的性命,但即便是不纯粹的狱雷,对它们而言也是痛苦无比的伤害。在弥漫着狱雷的空间里,妖魔们瞬时迷失了目标,只是被黑雷撕开的伤口,穿透外壳的雷击,让本性残暴的它们愈加疯狂,肆无忌惮地攻击着自己周遭的一切。 狱雷,紫雷,苍雷,无数的雷电在这一刻交织,它们没有意识,只有嗜血的本性,在痛苦之下,它们会的,就是将一身的力量全部发泄出来,仅此而已。 耳际的哀嚎怒吼充斥着一切,许清懿拿起虚魂引,悠悠吹响了镇魔的音符。静谧,安宁,带着浓浓地忧伤,在冷风中拂去那血染的戾气,在人心中染上一抹幽幽的哀愁 雷光渐息,异龙种的咆哮也慢慢停止,它们便如失了魂一般,愣愣地呆立在原地,原本身上微微笼罩的黑气,也在这一刻消失无踪。幽婉的笛声如轻柔的泉水,荡涤着它们的怨气,让它们在这一刻,迷茫得不知所措。 时机已到,天行宫的成员同时从各个角落飞出,手中寒光微露,向着妖魔而去。天行宫的敌意唤醒了呆迷的妖魔,只是笛声的镇压,不仅让它们的灵气难以浮现,甚至连身体的行动能力也遭到了削弱。 他们飞快地穿行在异龙种的空隙间,手中的散灵针精准地插入妖魔的死穴中。天行宫本就是神华宫麾下专职解决妖魔动乱的组织,只是往常对付起异龙种都是相当吃力,强大的雷术,坚韧的身体,让他们每一次任务都是异常艰险。可是一旦有宫主参与压制住它们力量来源的龙骸,失去龙骸的异龙种的雷电,对于有防雷咒印的他们根本无关痛痒,收尾工作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很快,在死穴被插入散灵针的妖魔就无法动弹了,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被天行宫的人一一用镇龙索捆得严严实实。 许清懿放下虚魂引,在妖魔间信步而行,查看着它们的情况,这些异龙种的身体都还未完全异化,力量也不成熟,根本不像在人间存活多年的样子。果然,它们都是最近,才被人刻意引诱送到紫华城附近的。 许清懿的秀眉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这意味着,他们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的动向并开始出手在幕后干涉,目标,恐怕还是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吧。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许清懿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动,一道狰狞而邪恶的诡笑在她身后微微咧开。 那一刻,血,染红了她的蓝衫…… 一滴,一滴,顺着那狰狞的利爪,鲜红的血,慢慢地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了一地绯红。并非没有感觉,只是回过神来已太迟,虽有闪躲,但那无情的利爪还是穿过了许清懿的旧伤,打穿了她的肩部。 血,喷涌而出,她的身体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疼痛,眩晕,在这一刻齐齐涌来。 “清懿!” “小姐!” 由于担心许清懿的情况,刘之毓私自放出了叶雨与轩辕兮儿,悄悄与他们潜入此处,没想到,他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竟是这样的场景。一只比人略高的妖魔,形似人形,浑身伤痕,狰狞而锋利的左手无情地从许清懿身后穿透了她的左肩,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它的整只左臂。 “许清懿……终于找到你了……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们变成了这副鬼样……去死吧!”粗哑而又模糊的嗓音森森地从许清懿身后响起,诡异而恐怖,它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这一次,只要打穿她的心脏,一切就结束了! “不!”叶雨怒吼着向许清懿冲去,只是来不及了,这距离,足以让那妖魔杀掉许清懿了。 “别杀……他……” 许清懿的话未说完,瞬身而至的司空御右手所持紫雷刃便已切断了妖魔的左臂,左手的赤炎锋向上一刺,便没入了它的下颚,眨眼间穿透了它的头颅,随后便冒出了灼热的赤炎,从内部将它的脑部燃烧殆尽。 许清懿右手轻轻触上了妖魔的断臂,一道幽暗的光芒后,断臂便在缕缕黑烟中化为乌有。她抬手再次用冰暂时封住了自己的伤口,只是这次的伤口实在太大,她无力地半跪在地上,随着咳嗽不断有血喷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他们。” 司空御没有说什么,拿剑破开了妖魔的尸体,从中扯出了一块仍在微微颤动着的组织,递到许清懿面前淡定地回答道:“我认为刚才那种情况已经叫迫不得已了,宫主。这是龙骸,请您快处理掉吧,不然,可是会转移重生的哦。” “唉!”许清懿一声长叹,一道狱雷闪过,司空御手中的龙骸在瞬间便化为乌有。 “清懿!”刘之毓等人匆匆赶到许清懿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却见她回头看着那死去的魔物的尸体喃喃念叨着什么。 “宫主,你发现什么了吗?”许清懿的样子引起了司空御的注意。 “这只异龙种,他竟然说话了……”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妖魔自古就是一种没有意识,只凭自己天生的本能活动的生物,而今出现了可以言语的妖魔,那不就说明了…… “你们还记得吧,之前星语从离原回来后曾汇报说丹凰遇见过有意识的妖魔,那时我还觉得不太可能,没想到,真的出现了……咳咳咳。” “清懿……”刘之毓焦急地蹲在许清懿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清懿不悦地扫了刘之毓,叶雨以及轩辕兮儿一眼,冷淡地说道:“你们来做什么?” “小姐,大小姐她是担心你……” “司空御,送他们回去!”轩辕兮儿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许清懿冷冷地打断了。 “清懿,我……” “不用说了,现在这情况你们留在这里只是累赘而已!”许清懿的语气非常坚决,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司空御,立刻送他们走!” 许清懿毫不留情的语气,让刘之毓的鼻子一酸,差点在她面前流下眼泪。她知道,和妹妹相比自己确实弱得根本不值一提,这也从根本上造就了许清懿悲惨的命运。只是她也不想,让自己躲在妹妹的保护下生活的,她也想,能有自己保护她的一天。 目送着刘之毓一步一步地离开这里,许清懿不露痕迹地笑了笑,然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最后,直直地倒在雪地上,血,染红了雪地。 “宫主!” 随着手下的惊呼,一道红影飞速地掠过他们的身侧,落在了许清懿的身侧。 “哈哈哈!许清懿,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啊!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落到我手里了。”猖狂的笑声响彻四方,那鲜艳的红衣,那妖艳的容颜,那放肆的态度,那强大的灵气,无一不在彰显着来者的疯狂。 “夕玫……竟然是你……” “是啊!没想到吧!许清懿!我没死!”夕玫疯狂地大笑着,一脚将许清懿踢翻了过去,抬脚踩着许清懿的头蹂躏着,这时刻她等待了多久,她忍耐了多久!现在,她要找回她的尊严,将许清懿所给的痛苦,加倍地还给她,“当年你给我留下的伤口,我可是天天舔舐着它流出的血,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好好地关爱你呢。我可是,很爱很爱你呢!” 夕玫疯狂地踩踏着许清懿的身体,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发泄着那,近乎将她扭曲的仇恨:“我爱你浑身伤口的模样!我爱你被血染透的样子!我爱你哀嚎痛苦的样子!我爱你肝肠寸断的样子!我的爱,随着这伤口一点一点的腐烂,可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深到我都舍不得杀掉你了。我要看到你痛不欲生的样子!我要你亲眼看着你重视的姐姐被我杀掉,再在你眼前杀掉你最爱的男子,最后再一点一点地把你折磨到死,我才能让我这伤口的阵痛平息下去!” “不要……”许清懿虚弱地低吟道。 “不要?哈哈哈!我听错了吗啊?你许清懿也有向我哀求的一天!”夕玫得意地狞笑着,抬腿在许清懿肩上的伤口处用脚尖用力地搅动着,“来啊!哀嚎两声让我听听看啊,也许我会考虑放过他们哦。” “宫主!你这家伙!”天行宫的人见夕玫趁许清懿受伤之时如此羞辱她,个个心中自是怒火中烧,暗暗提动身边的兵器准备动手。 夕玫不屑地扫过眼前蠢蠢欲动的一帮人,冷冷地警告道:“我劝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下一刻她的脑浆会不会溅满整个地面。” “先住手!别冲动!”司空御抬手示意天行宫的人不要冲动,这女子的修为太过高深,以她的灵力看来至少已是归原水阶之列,即便自己解放龙骸的力量也不一定能保证安全地救下许清懿。 “哎呀?看来你还挺识趣的啊。”夕玫颇有兴趣地看向护着刘之毓的司空御,嘴角邪魅地一笑,“这位小哥,有没有兴趣转投到我们天人门下啊?以你的修为看来想要进入天人行列应该不无可能哦。” 司空御礼貌一笑,抬手拦住冲动想欲上前的叶雨,绵里藏针地回道:“确实我是向往强者,不过,你似乎还没有强到可以让我抛弃宫主跟随你的地步吧?” 夕玫的笑容一僵,心底杀意顿起,这个男子,竟然敢暗讽自己曾经为许清懿所败之事!她脸色再次恢复阴沉,口吻也随之冰冷:“很好,那你们今日全部给许清懿陪葬吧!” “清懿……”刘之毓无助地站在司空御身后,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自己的手掌,贝齿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许清懿倒在地上任夕玫无情地折磨着,她怕自己会这样哭出来。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依旧是这样,她好恨,自己的弱小。 看着身上隐隐透出黑气的刘之毓夕玫不屑地讥讽道:“哦呀?被妹妹保护着的公主殿下也要动手了吗?不过,跟你的妹妹比起来,你的存在和废物根本没两样!” “不许你这样……这样说毓儿姐!”许清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夕玫往伤口上狠狠一踩,又重重地瘫倒在地。 夕玫几欲疯狂了,四年来,她从未这么痛快过,能让许清懿匍匐在她脚下,是她梦里不断重演的幻想,没想到,今日,她所想象的一切,都要在此刻实现了。夕玫得意地俯视着倒地不起的许清懿,言语中透露出她的千般嘲弄:“许清懿,那个废物一样的姐姐不是你最在意的吗?怎么?现在连救她的力气都没有了吗?四年前你带她杀出天人大军的包围时可是神气得很啊!” 许清懿一口鲜血吐出,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夕玫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刘之毓,挑眉邪恶地笑道:“刘之毓,想救你妹妹吗?” 刘之毓不语,但她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了她的渴望。 “想的话,拿剑刺穿自己的心脏,在她面前自尽!现在!立刻!” “不……”许清懿极力地张开已经吐着血泡的嘴,从染血的牙缝中挤出她的声音。 “闭嘴!”夕玫用力一踢,许清懿的声音戛然而止,“怎么样?快动手吧!不然你的宝贝妹妹可是要受更多的折磨哦。” 看着颤抖着伸手取出长剑的刘之毓,轩辕兮儿连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大小姐!别听她的!她肯定不会遵守诺言的!” “没错!大小姐,你千万别上当!那个女人是不可能有信用的!”叶雨愤怒地盯着夕玫,咬牙恨恨地说道。 “可是……” “刘之毓!你还在犹豫什么!再不动手,别怪我让许清懿生不如死了!”夕玫重重地加重了脚上的力道,疯狂地咆哮道。 刘之毓颤抖着,她清晰地看见了,许清懿那被血染红的蓝衣,她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她那满头的冷汗,那沾满一地的血花…… 夕玫得意地盯着刘之毓一把甩开了轩辕兮儿的手,举剑朝胸口狠狠刺去,那一刻,听着许清懿撕心裂肺的吼叫,她变态的欲望终于达到了高潮。 “毓儿姐姐!不!!!” 久违而真实的呼唤,让刘之毓旧日的回忆齐齐浮上心头,随着那漫天的血雾,流下了压抑已久的泪…… 第69章 暴起 漫洒的血雾在冷风中慢慢凝结,那血腥的一刻,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有看清那一瞬间的杀机。 似乎有隐隐疼痛,这疼痛,是自己的吗?只是前一刻,不还是自己掌控着一切吗?夕玫在倒下时呆滞地向下看去,自己的双脚,已被从中间齐根切断,绯红的血雾喷散而出。未及眨眼,许清懿被血溅满的左手已凶狠地钩成鹰爪扣上了自己的脖子,心口传来一阵微热而酥麻的疼痛。 这一击,震惊了所有的人。 在司空御出手挡下刘之毓的剑之前,许清懿那一声悲鸣后便奋不顾身地挣扎而起,袖中寒光一现,那一剑,无人看清。水袖过后,两只残脚随着喷涌的鲜血飞出,许清懿却无一丝犹豫,任血溅满自己的身体,左手钩成鹰爪凶狠地扼上夕玫的脖子将她压倒在地。前所未有的庞大灵气在瞬间爆发,她的右手异化出锐利的尖爪,挟裹着无比强大的狱雷穿透了夕玫的心脏,温热的血,溅满了她清秀的脸庞。 何为王者,天行宫的人在这一刻惊心动魄的震撼后,才真正地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的恐怖,以及那个世界的遥不可及与危险。她拯救了他们,告诉了他们真相,可是,却鲜少有人相信她的话中那些近乎荒诞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她是恩人,她是主人,而这一刻,她成为了他们的神。或许要抵达那个世界,完成那伟大的计划依旧遥远,但是,此刻的她,告诉了他们希望的方向。 浴血的她,勾起了司空御心中无尽的心动。这便是自己所追求的境界,这便是自己所梦想的主人,那血色中的身姿,是他平生见过最惨烈,亦是最为美丽致命的存在。一身灵脉尽损的她,在那般的重伤之下,竟还能散发出这种无人可匹敌的灵气,断足,扼喉,压制,穿心,这一连贯精细困难的动作,在那一眨眼间,如舞姿一般优雅却致命,在她身上完美地展现。为她的计划奔波,与天为敌,即使失去性命,此生无悔。 眼前的血色模糊了许清懿的视线,伤口的剧痛,大脑的晕眩,皆因此搏命的一击而更加严重。她的心依旧在疯狂地颤抖着,鼓膜中传来的,那紊乱而急快的心跳声,是自己难言的恐惧。 刚才本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可是一向镇定的她,在那一刻彻底慌乱了。她是她的姐姐,却又不止仅仅如此而已,她是她的依靠,是她生命中,无可取代的存在。剑尖刺向刘之毓心口的那一瞬,她的理智输给了心底的执念,身体不受控制地,挥出了隐藏的袖剑,所有的一切,都是保护刘之毓的意念驱动着她的身体。待她回过神来之时,自己的右手已经穿透了夕玫的心脏,血,溅了自己一身。 “咳咳咳……顾……清懿!”夕玫咬牙恨恨地吼道,可是鲜血,却止不住的咳出,“为什么!为什么!你居然……没有……没有被诛神诀吞噬!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现在早就越过……死……死线了!” “因为我在这方圆五里内布下了四绝阵,隔绝阵内外的灵气交汇,这意味着,这里,已经和世界隔断了联系。” “四绝……四绝阵……怎么可能……有……有这种东西……咳咳咳!”夕玫难以置信地大吼着,却让血更加快速地涌出。 许清懿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冷冷地看着夕玫说道:“你当然不知道,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坟墓!” “可……可恶!这……难道是……你……你的阴谋?”夕玫似乎想通了什么,心底的懊悔如同源源涌出的鲜血一般不断滋长。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弱到被打了散灵针的妖魔偷袭成重伤?”许清懿不屑地白了夕玫一眼。 “可恶!可恶!可恶!” 夕玫后悔不已的模样让许清懿不禁冷笑道:“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从妖魔入侵紫华城那刻起我便知道你们已经插手此事,怎奈你不肯露出你的狐狸尾巴,那我也只能将计就计,让那出乎意料的妖魔打伤自己,引你上套。只是没想到毓儿姐会突然出现在此,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让你占了几分便宜。” 令人窒息的灵压,平静到令人生恨的态度,还有那一双冰冷无情的血眸,这一切,都与四年前那般相似,一样的人,一样的结果。四年不见,她在全身灵脉受损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灵气,她的修为,比起四年之前,只怕更是高深了吧? “别挣扎了,你是不可能继续动弹了。”许清懿冷冷地看了一眼还欲挣扎的夕玫,“我和你们不一样,才不会因为那种变态的执念而失败,对待敌人,出手必定弑其性命,绝不留情!刚才那一击,狱雷早就击碎了你全身的灵脉和骨骼,你,逃不掉的。” 夕玫闻言疯狂地大笑着,那笑声,歇斯底里,充满着疯狂与仇恨:“许清懿!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事情不会结束的……昊天……昊天他不会放过你的!追杀,永远不会结束……” 埋在胸口的右手幽光一闪,凌厉的狱雷眨眼间流遍了夕玫全身,破体而出的黑雷将她的身体撕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随之喷溅。 “昊天?哈哈哈!”此时的许清懿,危险的气息环绕四周,“别担心,我会亲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心脏掏出来的!说!那只妖魔到底是怎么回事?” “呸!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他们……会成为你最新的敌……敌人……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下手!”夕玫厌恶地啐了一口,大口大口地粗喘着气,“你这个怪物!被神所诅咒的恶魔!你们逃……逃不掉的,天……天谴……在等着你们!” 许清懿轻轻将头一侧,避开了那带血的浓痰。她冷冷一笑,灵气在右手间汇聚,眼神中尽是无情的杀意,“恶魔吗?神吗?天谴吗?那你们就等着吧,我要让你们看看,被所谓的恶魔拉下神座的神,是怎样用自己的血染红那片天的!” 言尽,二人之间再无任何话语,右手间凝聚的灵气在刹那间释放,化为狂暴的狱雷穿透了夕玫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崩裂的内脏,爆裂的血管,开裂的肌肤,被带着血腥的雷电肆意破坏着。 “许清懿!!!”夕玫用尽最后的力气,睁着早已暴凸失明的双眼,扭曲着尽毁的容颜,吼出了她的满腔仇恨。 她不怕失败,却不甘于败于许清懿之手。二十年前,她的母亲蓝月汐夺走了昊天的爱;十六年前,当蓝月汐被打入虚无之渊,她终于重新得到昊天的宠爱时,却在四年前被许清懿毁了自己的身体,让一切化为泡影。从那一刻起,她的人生除了毁掉许清懿之外,再无其他。 既然越过死线也无妨,那么即便是这个不值钱的身体要毁灭,也要拉着她一起下黄泉! 顶着弥留前的最后一口气,夕玫拼命燃烧着断裂的灵脉,从中贪婪地汲取尽可能多的灵气。 “快逃!”感受到危险的许清懿一声急切的大喊,唤醒了四周惊诧的人。回过神来的司空御与叶雨分别拉着刘之毓与轩辕兮儿,头也不回地死命向外飞速离去。 “去死吧!许清懿!” 一声响彻紫华城的巨响,震撼了城中所有的人,强大而灼热的气浪吞噬了周围所有的一切,将所有仍在拼命逃亡的人狠狠掀翻在地。当众人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后,周围已成一片荒凉的空地。 疯狂地赶回原地后,眼前只余一个百丈见方的巨坑,连生命力无比顽强的异龙种也被此次爆炸卷入,尸骸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坑中,满地的龙骸正慢慢向侥幸存活的异龙种身上转移。遍寻四周却不见许清懿的身影,唯见坑底孤零零的矗立着一个漆黑的冰球。 “宫主!” 众人拼命赶至坑底,那黑色的冰球早已被炸出了无数裂缝,轻轻一触,便随风碎成无数碎片,一身血迹的许清懿,就直直地站在里面。 许清懿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还好自己留下拖住了夕玫,他们并没有太大伤亡,只是那些异龙种…… “所有归原以下人员随疾风将存活的异龙种用镇龙索捆好,送回落神谷。毓儿姐,叶雨,兮儿,你们也先回去。” “可是清懿……” “不用说了,毓儿姐,事情还未结束,你们留下只会让我分心而已。” 无情的语言,再次刺伤了刘之毓的心。她也明白,自己一直是她的负担,就如刚才一般。 不再言语,刘之毓转身离去,忍住眼中的泪,她也要迈上自己的道路。 “大小姐!”轩辕兮儿回头担心地看了许清懿一眼,便与叶雨追着刘之毓的身影而去。 “司空御,小姐……交给你了。”当这句话出口的时候,离去的叶雨心中的苦涩难以言喻。此次事件,让他明白了,要保护她,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而自己,没有…… “宫主,为何要这么伤害大小姐?对于你而言,她不就是你的一切吗?”听闻叶雨那飘缈的话语,司空御不解地问道。 却不想,许清懿的身体,随着刘之毓等人的离去轰然倒下。现在那一身血红,不是夕玫所留,而是被她的血……晕透染红…… 冷风彻骨,却也渐渐吹散了郁结不散的血腥,今日之事,只怕让在场的人均是永生难忘。强大如她,虽说重伤在身,但仅仅面对一个天人便已让她昏迷倒地,那么弱小的他们,到底要以何来阻止天人的计划? 恐惧爬上了他们的脊梁,强大的天人,弱小的人类,他们何日才能攀上天人之境?只是如果此时他们离她而去,任由天人肆虐到最后,那么他们依旧难逃一死。是逃是闯,他们进退维谷。 “别想那么多了,相信她不就好了吗?难不成我们一帮三四十的人内心还不如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坚强?”司空御淡淡的话语在风中飘荡,惊醒了一群迷思的人。 群思纷缈,与她初见之时,她或是十岁,或是十一二,但唯一相同的是,她只是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女孩。幼小的她,承受着所有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坚定地一点点推进自己的计划,保护着自己的姐姐,拯救着一个个无辜的人。她从未放弃,那么他们,又谈何放弃?本就像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我说过了……你们随时可以离开。”清冷的空气中传来她同样清冷的声音,“在你们加入神华宫之前……我就明确告诉你们了,只要……守……守住秘密,是走是留,我绝不阻拦!如今,即便你们想要脱离神华宫,我依然是这句话,只不过,泄露……神华宫的秘密,后果你们都知道的。” “宫主,属下不敢!”天行宫的人齐齐跪了一地,入宫之时他们早已发过重誓,岂敢违背?而且即便身受重伤,许清懿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仍是远远胜过自己。 “宫主,即便是为了引出幕后的黑手也没必要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吧?”司空御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血污的女孩,心底竟有一丝丝隐隐的不忍。 “不……如果我不是真的受伤到一定程度,夕玫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只是没想到……毓儿姐闯入,让我不得不投鼠忌器,更没想到夕……夕玫竟然用全身剩余的灵气引爆了自己,才让我的伤势……伤势又加重了一些。你不是问我为何……为何要那样对待毓儿姐吗?如果那时……我……我不赶她走的话……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那样,自会让她……更自责而已。” 司空御听完许清懿的话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感动,生气还是担心了,在那种情况下,她仍一心考虑着刘之毓的感受,身为她的姐姐,真是一种幸福的事。 “那宫主,你现在的伤不要紧吧?这么严重的伤是不是回一趟落神谷比较好?” 许清懿缓缓地摇了摇头,喘着粗气回答道:“你看这像……像是不要紧的样子吗?不过,还死不了就是了。就是现在的身体……有些动弹不得了。” “既然如此宫主为何还不回去?留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吗?”司空御不解。 “你不了解夕玫这个人……她这个人精明狡猾,没有绝对的把握,她是不会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的。虽说这次是我故意示弱,不过她敢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留有后手,事情……还没结束呢……” “这……” 许清懿的话让众人心底再次泛起一丝不安,倘若夕玫并不是一人前来,这时倘若又有新的天人杀至,以现在许清懿的状态看来,他们只有全员力敌一条路可走了。 “既来之则安之,祸福难料,我们也只能……看一边走一步了。”许清懿无奈地叹道,脸上亦是一脸疲倦,“此次是我失算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开始干预人间的事了……” 言罢,许清懿吃力地抬手在衣服里摸索着,最终慢慢地摸出了一个蓝色的小瓷瓶。 “这是……”司空御看着许清懿手中那个眼熟的瓶子内心不禁涌起阵阵不安。 “毒幻散。”许清懿平静地回答道。 “毒幻散!难道您还想服用这东西?您现在的身体会撑不住的!”司空御大惊,毒幻散虽能使将死的身体恢复行动能力,可其毒性之烈,连毒王都对研制出此药的许清懿敬畏三分。据其说法,服用此药的人在最初疼痛消失,身体轻盈如风之时并不会有任何感觉,只是之后几日内,每日副作用发作之时产生的幻觉和疼痛,使用过的人都归天了。更何况许清懿之前已经服用过毒幻散,此时再次服用,产生的毒效……他不敢想象下去了。 许清懿吃力地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了几粒剔透如玉的药丸,仰头一口吞下,许久没有睁开眼睛。 他们能够感觉到,此刻的她正努力地调理着自身的灵气,想暂时用灵气封闭身上的伤口,那样的伤口,想来便触目惊心。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懿才慢慢睁开眼睛说道:“别担心,这是最后一次了,继续服用的话,以这副身体现在的状况也会撑不住的。” 撑不住是吗?在旁人看来,这身体已经不是撑不撑得住的问题了,是会不会死的问题了…… 第70章 应龙 “来了!” 司空御正沉思间,在许清懿提醒下所有人立刻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灵气侵入了四绝阵里,那灵气,与夕玫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比迅速地向他们接近。 “快散开!” 许清懿的喊声还未消散,一道巨大的寒光掠过了几个还未散开的人,瞬间血雾漫天。 “不是吧……” 龙,一头活生生的龙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就在掠过的那一瞬,它闪着寒光的利爪撕碎了所有未来得及避开的人,染着鲜血的利爪无比狰狞,竟还有人的尸体,被挂在了上面。 一阵寒雾升起,笼罩了巨大的龙身,所有人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雾中的一切,生怕那条龙再次突然发动攻击。 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本以为会有新的天人出现,没想到,竟会是龙这种传说中强大而凶残的灵兽。不知所措的众人偷偷回头看了许清懿一眼,却绝望地发现,此刻的她亦是秀眉紧蹙,脸上的紧张与不安一览无余。 “哈哈哈,有趣,真有趣。没想到上次遇到近十个归原之人后,在这里竟然遇到了更多,现在的人间,还真是不可小视啊。”浓雾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随着雾气在冷风中凝结散落,雾中的事物也慢慢暴露在众人眼中。 “什么?” 待冷雾散尽,那条巨大的龙竟然消失了踪影,只在原地,站了一个手染鲜血的男子。 “不用吃惊,那是应龙的幻化人形,小心点,他,很强。”许清懿凝神注意着应龙的一举一动,开口提醒道。 “哦呀?竟然有人知道我的真身是什么,不错不错,不过,请叫我白辛,这才是我人形时的名字。”对于有人知道自己的真身应龙还是有些讶异的,毕竟龙这种生物,只存在于人间的传说中,要能在一眼中清楚地分辨出不同种类的龙还是很不容易的。 “无聊,恶趣味。”许清懿不屑地撇撇嘴。 言语中的冰冷让应龙也认真注意起这个声音的主人,他的视线直接略过了许清懿前面的人,直勾勾地落在了许清懿身上。当视线触及一身血迹的许清懿应龙皱起了眉头,认真地往空气中嗅了嗅,脸上轻佻的神情也在瞬间消失无踪。 “这味道是……夕玫的血?”应龙不敢相信地看着远处的许清懿,夕玫竟然被这样一个小姑娘……杀了?“喂!丫头,你身上为何会有夕玫的血?” “我杀了她。”许清懿盯着应龙平静地回答道。 “哈哈哈!哈哈哈!”应龙突然抱着肚子夸张地大笑着,“被杀了?那个变态的女人被杀了?哈哈哈!笑死我了!要知道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杀了她会气到发疯的吧?哈哈哈!” “不过……”应龙的目光骤然转冷,身上的杀气是难言的强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虽说是个人偶,能杀掉她的即便是个小女孩,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吧?本来那女人就吩咐我她要时间到了没回来,就毁掉所有的一切的,小丫头……别让我失望了!” 一道寒影穿过,无视掉所有人径直向许清懿扑去,舍弃了庞大的身体后,虽然灵力并没有真身那么强大,不过速度可是比真身更快了! 转眼,应龙便已窜至许清懿面前,长袖一抖,覆满冰甲的龙爪便朝着许清懿的胸口抓去,一声脆响,许清懿左手手持虚魂引挡住了应龙的爪子,右手径直冲着应龙的咽喉刺去。 “肉搏?你真的是修灵的人吗?竟然不用灵术选择和我肉搏?不过你这一身伤……真是不可思议啊,竟然还能动。”在许清懿的右手触及自己的喉咙之前,应龙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虽说她出手又快又狠,可是对于他而言,这速度还是不够看,“哦?竟然还有虚魂引,不过,对于水属的我用这种水系神器,你还真是天真到可以了。” “谁说我拿着武器就一定是用来攻击的了?看来你们龙族的脑袋也不怎么好使嘛!”许清懿不屑地笑道,森冷的眼神看得应龙竟有些发毛。 “该死的丫头,看我折断你的手再慢慢折磨死……” 幽暗的冷光乍现,狱雷交鸣,在那一刻,穿透了一切障碍,在她的右手上汇聚成危险的雷衣。 “啊,忘了告诉你了……用来攻击的,是这只手。” 第五十九章(上) 狱雷本就是青龙为了毁灭世间一切干涉平衡的事物而诞生的,任何与其触碰的事物,只要其主有意,它便是世上最危险的力量之一。短短一瞬间的闪光,便将应龙紧抓着许清懿的左手电击得只剩一缕黑烟,抓住那一些许的空档,她的右手覆盖着狱雷如离弦之箭般刺向应龙的咽喉。 一个撤步,应龙松开虚魂引忙飘出了十数丈,手臂上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而已,因为自己的轻敌,就这么葬送了自己的左掌。 “可恶!无法愈合?刚才那是……狱雷?该死!青龙上官氏的人吗?” 只是未来得及让应龙仔细查看自己的伤势,许清懿早就提着虚魂引飞身杀至,她明白,目前以自己的伤势想要胜过他还是太难,如果不趁着适才他轻敌失手产生的些许动摇不断进攻,一旦让他有了喘气之息平定下来,那么自己只怕是独木难支了。 高手过招,一瞬的失神便决定了自己的劣势,在许清懿绵如细雨却又无孔不入的攻击下,拖着伤臂的应龙显得有些慌乱,只能不断地闪躲许清懿的攻击。只是这攻击却如此滴水不漏,竟让他找不到任何反击的空档。一道寒光掠过,应龙本能地后仰闪过,却在虚魂引划过喉咙之前时,看到了几道寒影飞速射出,刺入了自己的脖子中,冰冷冰冷的。 “雷针狂舞!”应龙被虚魂引射出的冰凌射中后身体产生了些许僵直,许清懿抓住机会将巨大的雷灵之气注入虚魂引之中,无数的冰凌覆盖着雷电如狂澜暴雨一般激射而出,瞬间将应龙的身体打成了千针包。 “结……结束了吗?”天行宫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几乎已是人类极限的战斗,短短几眼之间,两人却已过了近百招,此等速度,一般人根本无法看清。但刚才许清懿那招看似简单,却是霸气无匹,冰凌的强度和雷电的威力根本不是可以用身体直接接下来的程度。 正当众人皆要松口气的时候,应龙阴沉的声音冷冷地飘了过来:“臭丫头!你在小看我吗?竟然想用冰术杀掉我?开什么玩笑!我白辛是你这种黄毛丫头可以戏弄的吗!” 冰,慢慢地消失在应龙的身体中,他乃水龙化身,区区一个人类的冰术能奈他何!敢小瞧他?这代价可是要用血来偿还的! “水龙流!”应龙把手一招,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化为数条水龙奔袭而去。 许清懿将虚魂引一横,笛中释放出的冷气将水龙的表面瞬时冻上,她借势一踏,半跃于空中,避过了水龙的直袭,任其撞击在地上化为一摊冰水。 借势悬于空中,身体中再次释放出大量黑气,手起风灵,一阵狂风瞬间将黑气吹向应龙四周,轻轻落于地面,心下一动,黑气再次化为咆哮的狱雷轰鸣而下。 应龙小心翼翼地躲过所有黑雷,对于他而言,许清懿的威胁仅有这黑色的狱雷,四神传继而下的力量,对于这世间万物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攻击。 眼见许清懿又将行动,应龙迅速穿行出狱雷覆盖的区域,放射出无比森寒的气息。 “冰霜舞踏!” 冰冷的气流来袭,许清懿忙用火灵笼罩全身,两下相激,升起了雾茫茫的水汽。许清懿心下一凛,只觉一股巨大的灵气在逼近,转眼,一道锋利的龙尾刺穿了雾气向她而来。她本想抽身后退,却觉脚上一紧,差点摔倒在地,慌乱中只能拿起虚魂引匆忙挡住龙尾的轨迹,一声脆响,挡下龙尾的虚魂引竟然出现了隐隐裂缝。许清懿匆匆一瞥,却发现脚下已被刚才的冷气和水冻结在一起,原来刚才那招是为了…… “小丫头,你可以去死了。”应龙从雾气中闪现,龙爪凶狠地刺向许清懿的心口,她忙用覆着黑雷的右手前去招架,可是应龙这次却用纯粹的水灵制造出冰甲覆盖其上,一时间竟难以消融。应龙嘴角扬起一抹诡笑,飞起一脚正踹在许清懿腹部,力量之大,连地下的冰层都一齐震碎,许清懿瞬间就被他踹飞了出去。 这一击,即便是天人,也非死即伤,想要再继续战斗,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只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得给她最后的一击。应龙丝毫没有犹豫,足下一踏,飞速地追上了飞出的许清懿,他高举起自己最为坚硬的龙尾,准备给许清懿致命的一击。 在他下手的那一刻,绯焰骤起,无数巨大的炎弹狠狠地轰在他身上,将他的皮肤烧灼得剧痛无比。他愤怒地回首一看,天行宫的人见许清懿有危险,再加之时间和距离都不够,便纷纷用最简单的火灵术攻击应龙给许清懿争取逃脱的时间。 “一群烦人的蝼蚁!”应龙恼怒地将龙尾一扫,划裂了大地,两侧巨大的冰层拔地而起挡住了火球的侵袭,“等我杀了那个该死的臭丫头后再来收拾你们!” 应龙再次凌空而去,奔着倒地的许清懿发动了攻击。许清懿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便见龙尾无情地向她刺来,她本欲起身闪躲,可动弹时腹中那翻山倒海般的疼痛让她无力闪避。许清懿一口鲜血咳出,虽然后续会对身体的恢复产生影响,不过,此时也别无他法了。 思考的瞬间,龙尾无情地穿过了许清懿的身体,深深刺入了地面。 “臭丫头,很痛苦吧?被龙尾穿……这是……”应龙吃惊地看着抽离回来的龙尾,上面竟然没有一丝血迹,再匆忙回眸注意着许清懿,却见此时的她身影竟有些飘渺,透过她的身体竟能隐隐看见她背后被龙尾刺穿的地面。 “灵体化?”司空御和天行宫一众脑中震惊地回响着应龙口中所吐出的这个词,灵体化,身为人类的她竟能化为灵体,这到底是…… “哈哈哈!有趣!有趣!没想到你竟然是天人中的神系,难道你是天人的叛徒?只不过你越过死线灵体化了为何没有引发诛神诀?难道那群天人已经破坏了四神神殿?”应龙颇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许清懿,如果她真是天人,那么自己好像也没必要杀了她,带她回天界似乎会更好一些。 “不要把我……和那群垃圾混为一谈!”许清懿愤怒地吼道,灵体化的身体化为一只烈焰凤凰向应龙飞驰而去。 “啧啧,虽然对你很感兴趣,不过要是被这种高纯度的火焰打中可不是受伤可以解决的。”应龙眼底寒光一现,身体亦随之灵体化,清澈的水灵组成了一条蓝玉水龙,硬生生地与许清懿在空中相冲。 水火相激,漫天灼热的水雾蔓延,两股巨大的灵气相碰的那一瞬,连大地都感到了微微的震动。司空御等人焦急地观望着雾气中的战斗,可惜除了不时闪现的红色火光,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一声巨响,一团赤红的烈焰从雾气地飞速地划落,重重地摔落于地,转眼间便失去了火光的明亮。应龙从水雾中翩然落下,满脸得意地对许清懿说道:“小丫头,虽然一时轻敌让你废了一只龙爪,不过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胜过我的。我可以闻到,你身上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想必是你那一身伤口又裂开了吧?说真的,你拖着这样的身体还能跟我打成这样,我倒也相信夕玫是被你所杀了,可是也就仅仅如此而已,我可是比那个人偶强多了。而以你现在的伤势只怕连灵体化都是非常吃力的吧?我给你一个机会,跟我回天界去,我大发慈悲放过这里所有人。” 许清懿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刚才那两次重创,让她的身体都快散架了,浑身也感到无比的冰凉,这样下去,如果身体垮了,即使是毒幻散的药效,也不一定能支持着她继续行动了。 “跟你回天界?”许清懿的声音有点虚弱,连牙根都忍不住在颤抖。 “没错,虽然不知道你因为何事叛离天界,不过只要你回去会诚心悔过,应该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惩罚吧,毕竟你这种实力的人在天界也不多见。”应龙看着虚弱的许清懿得意地笑着,早就知道她这一身伤不可能久战,此时给她一条活路她岂能不走? “宫主……”除了早已知悉一切的司空御,天行宫的人皆是震惊地看着许清懿,天人,天界,这两个词已经彻底混乱了他们的思维。天人,那不是他们的敌人吗?为何许清懿竟会是逃离天界的天人?倘若应龙所言非虚,那么许清懿所说之事到底还能不能相信? “不用担心,宫主她不是天人,相信她,天人对于她,是恶魔一般的存在。”司空御适时出声安抚众人的情绪,一旦他们对许清懿有了怀疑,那神华宫的根基就从根本上被动摇了。更何况,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冷风撩乱了许清懿染血的灰发,许清懿转头看了看远处的众人,苍白的嘴唇微微翻动着。 “我跟你回去……” 第71章 鏖战 “我跟你回去……开什么玩笑!”许清懿一把扯下了颈上的碧玉翡翠,那是她用来封住青龙血脉的灵器,虽然不想用,但此刻也别无他法了。 玉佩取下后,许清懿的灵气变得更加庞大,随着灵气的膨胀,青色的龙鳞慢慢地爬上了她的皮肤。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龙鳞,抬手轻轻地摸上自己的脸,无奈地叹道:“都这么久没解放过了,还是无法一开始就停止异化吗?” 应龙惊讶地看着眼前龙鳞不断消退的许清懿,心里竟微微有了一丝恐惧。随着最后一道封印的解开,她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竟随着灵气的充盈慢慢愈合。以自身的灵力压制了青龙血脉的力量,使青龙的龙鳞随之消退,如果不是因为灵脉受损和一身重伤,她的修为到底到达了什么境界。 “我知道你是谁了!四年前,孤身杀出天界冥渊监牢的那个魔族重犯就是对吧!”应龙警惕地看着许清懿,四年前冥渊监牢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危险人物不可不防,“难怪那样的重伤又受到了我的攻击还能站得起来,魔族那强到匪夷所思的肉体还真是可怕啊。想想你那粗野凶狠的战斗方式,果真是不擅长灵术,喜欢用自己强大的肉体和直接释放灵气来战斗的野蛮魔族才会做的事情啊!” “废话说完了没?我是人类,仅此而已!今日,你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小丫头,别太猖狂了!什么人类,你就是一个嗜血残暴的魔族而已!”应龙眼神骤然变得凶狠,既然是魔族之后,那么就没有必要留着她了。 “闭嘴!”许清懿扬手一挥,一道巨大的狱雷撕裂了大地向着应龙咆哮而去,她脚底风灵轻扬,随着狱雷之后凌空而去。 应龙飞身闪过狱雷的直袭,挥动龙尾挡住了虚魂引的攻击。 “愚蠢的臭丫头,竟然还敢继续用虚魂引和我战斗,活得不耐烦了!” 应龙愤怒地挥出自己的右爪,其上的冰甲射出了十数道锋利的冰枪,誓要将许清懿穿出一堆窟窿。 “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换一把武器送你下黄泉!”许清懿左袖一抖,一把赤红的凤纹长笛滑落到她的手中,扬手一挥,赤红的火焰吞噬了冰枪和应龙的右手,将坚实的冰甲尽皆烧蚀。 被赤炎焚烧的痛苦让应龙猛地抽回了龙尾和右手,只是还未待他从疼痛中回过神来,覆满烈炎的离魄笛已从那团红莲中穿出,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右眼。 “红莲蚀魄,烈炎灼魂,爆炎碎!”离魄笛的灵气在刹那间于尖端引爆,灼热的爆炎翻滚,将应龙狠狠震出大段距离,他的身体被赤炎吞噬,看不清他现在的面目。 许清懿飞身收回被爆炎弹出的离魄笛,转手挥出数十颗狱雷弹向那团火焰袭去,对于龙这种生物,普通的攻击可不一定能够杀了他。 一声几欲碎人肝胆的龙吟,那团烈焰飞上了天际避过了狱雷的攻击。冷气爆发,应龙身上的火焰瞬间消失无踪,只见他右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眼,指缝间不断有蓝色的龙血渗出。 “臭丫头!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应龙放下右手疯狂地咆哮着,他的身体被赤炎烧蚀,多处已变得焦黑,然而最为惨烈的,是他那已不成人样的脸。离魄笛插入眼窝后引起的爆炎早就将他的右眼烧蚀得一干二净,幸免于难的左眼亦被爆炎灼伤,一时失去了视力。 因伤而疯狂的应龙不再犹豫,恢复真身在空中咆哮着,无情的冰雨从天而落,荡涤着地面上的一切。没有了隐雾山之时的留情,这凌厉的冰针之雨,成为了最为无情的死亡之雨,转瞬之间,天行宫的人便死伤过半,人类的火焰在龙这种传说中的灵兽面前是那么渺小无力,修为较低的人不多时便被冰雨撕开了防御,将身体彻底穿透。 冰雨渐息,许清懿褪去一身护体的狱雷,却发现地上早被冰针覆盖,天行宫的伤亡也是触目惊心。她御风而上,顺身绕到应龙身后,未及她动手,应龙那巨大而坚硬的龙尾便已从身后扫来。许清懿忙转过身去,将狱雷集中于手臂上格挡住应龙的龙尾,奔腾的狱雷瞬间流遍了应龙全身,无数冰甲从他身上崩裂脱落却伤不到冰甲下的龙体。应龙顺势一扫,将许清懿狠狠地从空中扫落,随后顺着她灵气的方向射出了数颗硕大而危险的水炮。 在弹落的那个瞬间,许清懿听到了自己左手骨头碎裂的声音,虽说魔族的身体强韧超乎想象,但重伤下要它接住龙族的直接攻击还是太过勉强。许清懿勉强地睁眼发出数道狱雷与水弹相抗,便重重地摔落于地,背上传来的巨大撞击让她几欲昏厥。她挣扎着隐藏住自己的灵气,起身避开了应龙尾随而至的攻击。她放出一团狱雷灵气留于原地,匆忙赶至天行宫的残员躲避应龙攻击的地点。 “听我说,立刻隐藏住你们的灵气,离开这里!”许清懿捂着左臂急匆匆地说道。 “什么?” “应龙刚才大意被我伤了双眼,现在应该已经失去了视力,因此他现在是靠着感应灵气来进行攻击的,待会我回去继续与他缠斗,你们趁机隐藏住灵气离开这里。相信我的,出去后去帮忙维持住四绝阵,应龙真身的攻击一旦波及结界,以现在四绝阵的完成度是撑不住的;不相信我的,只要不泄露神华宫的秘密,离开这里后就去过你们想要的生活吧,不会有任何人再去干扰你们的。” “这可不行!宫主,以现在的状况看来您一个人是很难解决那条发狂的龙的!”听许清懿一口气讲完后司空御拉着她反对道。 “那你要留下来帮我吗?”许清懿转头平静地问道,“留下来,很可能会死的哦。” 司空御单膝跪下,认真地看着许清懿说道:“宫主,自从无意中知道您的秘密进入神华宫后我便发下了重誓,无论前方道路如何崎岖,我这条命,只为您开路前行。” “谢谢你。”许清懿微微一笑,转头对其他人说道:“快点离开吧,这里也只有能完全控制龙骸的司空御能帮上我的忙,而且我留下的灵气在应龙的攻击下也快散了,到时候混战再起想离开就更危险了。” 无言的沉默,众人看着许清懿的眼神皆是复杂而纠结的。她的身上有太多他们未曾知晓的秘密了,而她的行动和计划,也是那样的出人意料和疯狂,过往的经历和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在说明着一件事,她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天人,天界,魔族,妖魔,她紧紧地与这些凡世间无人知晓真相的名词捆绑在一起,那背后涌起的惊涛骇浪,是人类可以阻挡的吗?思及此处,他们的背后总是一阵森寒。可是,她又…… “宫主,我们等着你回来。”在首领幽杏的带动下,天行宫的成员纷纷跪了一地。她救了他们,这是无可否认的事情,虽然她背后谜团重重,可是天人的出现也证实了她向他们说明的真相,那样的话,于公于私,他们都无法置身事外。 看着天行宫离开的影子,司空御感慨说:“宫主,其实他们,并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样。” 许清懿听完只是淡淡一抹苦笑,轻轻地说道:“并不是每个人知道了一切真相后还能像你一样的。” 司空御不语,过去的沉重,让她已经无法再轻易去相信一个人了。不过也是,如果自己是她只怕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这种琐事,还是由自己来慢慢解决吧。 “宫主,我该怎么做?”抬头望去,应龙正疯狂地轰击着地上那团残存的灵气,看样子真是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视力。 “你待会前往被夕玫炸出的那个巨坑中,尽可能地释放出龙骸的力量,集中在自己身上,只要不释放出太过明显的灵气,在我的灵气扰乱下应龙在缠斗中应该无暇注意到你。然后我会将应龙引到坑的上空,尽可能地封锁住他的行动,你要把握好机会,用狱雷击穿他的心脏。” “好。”司空御点头答应道。 “司空御,你想明白了吗?这可是随时会死的方法哦,倘若你不能引发出龙骸足以穿透应龙防御的灵气,或者引出的灵气太强而失控,你都会死的。而且,不仅是因为你无法释放出狱雷,这个方法最好的方案便是将狱雷集中在一个点上,才最有把握打穿应龙的冰甲和龙体,所以,这次是要用你的身体,作为弑龙的剑,你明白吗?” “我明白。”司空御平静地笑道,他知道他的任务很危险,可是把重伤的自己当诱饵的她,更危险,“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担心再死一次吗?” “那……拜托你了……” 看着许清懿转身那娇小虚弱的背影,司空御莫名一股冲动,一句话从心底脱口而出:“清懿!要活着回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好,我会活着回来的……” 恍惚中,司空御仿佛看到许清懿回头笑了笑,那笑容,如花灿烂…… 灵气渐散,应龙不断疯狂地攻击着许清懿的气息。想来他身列龙族之属,却被区区一个魔族少女废了左掌和右眼,此时还失去了视力,此等屈辱,叫他如何忍受下去! 满含灵气的水弹漫天飞舞,发泄着应龙滔天的怒气,许清懿趁着地上那团狱雷灵气还未消散之际,极力压抑着自身的灵气,小心翼翼地飞舞于飞速乱舞的水弹之间,倘若现在的身体再次受到攻击,只怕自己真会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吧。 许清懿悄然绕到应龙的身后,愤怒的他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踪迹,依然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攻击自己留下的灵气分身。趁着应龙专注于地上的灵气,许清懿轻轻地御风飞至应龙的翅膀处,思索着对付他的方法。 应龙的行动非常迅速,想要给司空御争取到足以贯穿他心脏的时间,势必要废掉他那两双巨大的翅膀。可是自己一旦一击未能得手,反应过来的应龙势必会对自己拼死追杀,那时候再想攻击他的双翼可谓是难上加难了。 踌躇再三,眼见留下的狱雷灵气在应龙的攻击下已经快消散无踪,许清懿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右手中的离魄笛,成败在此一举,就看自己到底运气几何了。 打定主意,许清懿将狱雷灵气集中于右手之上,将右手化为利爪刺入应龙左翼关节处的冰甲中,黑色的雷电再次在冰甲中咆哮而出,将厚实的冰甲震碎为无数细小的冰晶,在空中不断散落。 应龙一声痛苦的咆哮,振翅在空中翻了个身将许清懿甩下,锋利的龙尾再次瞄着许清懿所在的方向飞速刺去。许清懿早就预料到应龙的反应,在掉落之时瞄准狱雷造成的创伤将蓄满火灵之气的离魄笛奋力掷去,引爆的火焰瞬间将崩裂的冰甲爆破掀开,将应龙的左翼的关节烧蚀穿透。 左翼受损的应龙猛地向下一落,一声巨吼后疯狂地调转过身体,双翼奋力一振,将离魄笛挥出数百丈远,张口喷出冰冷无比的寒流,双翼一扇射出难以计数的碎冰剑,铺天盖地地将许清懿笼罩。 许清懿在空中轻轻地翻了个跟头,一身红莲覆体,足下清风疾行,火焰与冰雪交织,两大相冲的灵气在碰撞中不断蒸腾出滚滚热浪。好不容易穿出冰霜的攻击范围,应龙早已追着她的灵气咆哮而至,几颗水弹已沿着她的方向追至。许清懿一个急转,避开了水弹的轨迹,抬手射出几颗炎弹射向应龙。 可惜许清懿此时已是强弩之末,重伤的身体即使解放了青龙的血脉也很难发挥出自己正常的能力,此时射出的炎弹对于体覆冰甲的应龙根本不痛不痒,才刚刚撕开一个缺口便马上有新的冰甲覆盖住被火焰烧蚀融化的地方。如果不取回被应龙击飞的离魄笛只怕是很难对他产生伤害。至于四神的力量她已无法任意使用了,那对身体的负担太过沉重,如今只能暂时保留住力气等待时机再说了。 应龙似乎发现了许清懿的意图,对着离魄笛飞出的方向一顿乱轰,水弹溅起了高高的水墙,一阵冷气吹过,瞬时冻成了一大块厚厚的冰墙,连同离魄笛一块冻结在里边。 “可恶!”许清懿无奈,只得另想他法,可是应龙那毫不间断的攻击让她渐感心力交瘁,身体的灵活度似乎也开始在慢慢下降。避过一阵骤急的冰雨后,许清懿突然眼前一黑,背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后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撞击让她喉间尽是腥甜,失力地掉落于地,只是应龙绵延不断的冰球并没有止息,如连珠炮一般不断轰击着许清懿的身体。 眼前已是完全的黑暗,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身上满是冰冷和剧痛的感觉,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她似乎能闻到,血的味道。恍惚中,很多人的影子滑过她的记忆,在她这不长却又漫长的一生,她接触了比任何人都多的人,他们是陌生人,他们是需要自己解救的人,他们是自己复仇的工具,他们是……他们……他们……似乎还有他们,是自己的归属。 第72章 屠龙 “毓儿姐姐……韬韬……” 许清懿恍恍惚惚地从那短暂的黑暗中醒来,透过冰层的缝隙,她还能看到一丝丝光亮。只是身体的疼痛加上被无数冰块所压,她在底下一丝也无法动弹,挣扎间手腕上的晃动,突然让许清懿想起了一样东西。 苍焰环!当时为了压制噬心咒的寒气便套在手上,到后来解开噬心咒却忘了将其摘下,没想到这无意中的巧合,竟可能成为自己反败为胜的关键。 许清懿控制苍焰环微微释放出些许火灵之气,融化了身体附近的冰层。此时应龙一定在外面等着自己出去之时给予自己致命一击,没有做好万全之策还不能冒险出去。 许清懿挣扎着坐了起来,这身体的负荷已经到了最大,此刻的行动力恐怕还不如左翼受伤的应龙吧。她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苍焰环,心里略微有些纠结,想不到青鸾火凤好意相赠的两件灵物,这么快就让自己给毁了。 许清懿在苍焰环上下好了灵咒,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从侧面破开了冰层穿了出去。与她所料相差无几,应龙在空中盯着地上的每一丝风吹草动,在许清懿的灵气重新出现的那一刹,一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冰凌从空中狠狠地砸向了地面,将许清懿适才所在的冰层砸得粉碎。 穿出冰层的许清懿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在空中御风穿梭着,身后立刻有应龙的攻击追身而至。她重新从怀中掏出已有损坏的虚魂引,积蓄着灵气准备发出最后一击。 应龙自认为是水龙化身,对于水系的灵术一直不屑一顾,那么,这个办法一定能成功! 寻到空隙,许清懿将虚魂引一指,再次将无数冰凌射向应龙的头部,那道道闪烁的蓝光,对于应龙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它任冰凌攻击插满了自己的头部,便像刚才一般将所有的冰晶吸收入自己的体内。 见应龙如计划般将所有冰凌吸入体内,许清懿心底一阵暗喜,虽然冰术伤不了应龙一丝寒毛,但是那里面,她可是给他混入了意想不到的大礼。 “天火燎原,苍炎焚空!爆!” 被许清懿下了引爆灵咒的苍焰环藏于冰凌之中,被应龙吸收入体内。而此刻,在灵术催动下,饱含青鸾五百年修炼的苍炎,在应龙体内被引爆了。 灼热而绚丽的苍炎,随着苍焰环的粉碎,失去了束缚的枷锁,在应龙体内肆意地蔓延,燃烧,破坏吞噬着一切。那一刻,最为悲惨的龙吟在紫华城中响起,继那巨大的爆炸声后,再次震惊了城中的居民。 龙吟悲凉绵长,其中满溢痛苦,愤怒与绝望。纯粹而无情的苍炎烧蚀着他的内脏,焚毁着他身体,从诞生到现在,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无法解除的痛苦,随着苍炎的蔓延而不断扩散。 猛烈的苍炎由内至外不断破坏着,最终穿透了龙体和冰甲,在冰冷的空气中绽开华丽的火舌。应龙无力地从空中摔落,巨大的身躯撞得地面一阵颤动,蓝色的龙血四溅,从伤口和嘴中不断涌出。 不知过了多久,肆虐的苍炎才慢慢褪去,蓝色的龙血满地,散出冰冷的气息,四周的温度似乎随之降了不少。看着应龙的惨状,许清懿喃喃自语道:“是你自己要加入天人的阵营的怪不得别人。” 许清懿想去通知司空御不必继续那件危险的任务,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惊觉背后似有响动,回眸一看,被苍炎所噬的应龙竟然还未死透,挣扎着从地上又站了起来,仰天一声长吟,发出了他最后的怒吼。 “臭丫头!!!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回光返照的应龙用尽全力振翅而起,凝聚灵气再次将身上的所有伤口用冰甲紧紧覆盖,向着许清懿的方向迎面扑来,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此时许清懿早已无力再与应龙缠斗,刚才用于引爆苍焰环就已几乎将自己的灵气耗尽,要再次打穿那厚实的冰甲给予应龙致命一击她实在是无能为力,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按原定计划将希望寄托于司空御身上了。 许清懿费力地腾空而起,严重的伤势大大地拖累了她的行动,所幸应龙也遭受重创,速度竟还比起自己略逊一筹。她一路将应龙引至巨坑上方,用尽全力翻身落于应龙身上。此刻的她失去了离魄笛,想要破坏冰甲再攻击应龙的翅膀对于她而言太过困难,这种情况下只能…… 许清懿将手抵在应龙的右翼根部,释放出全身最后的灵气,黑色的冰层顺着冰甲冻结了应龙的右翼,一同连他的关节一起封锁。 感受到许清懿气息的应龙已无力再使用任何灵术,不过现在的他,还有自己天生的利器! 寒影逼近,已将全身灵气用于冻结龙翅的许清懿早就无力闪躲龙尾的攻击,她也只能尽力低下自己的身体以求避过攻击。奈何龙尾太过巨大,即便她低下了自己的身体,龙尾上如钢刀般的尾鳞还是划过了她的左肩,将她的肩膀劈开了大半。 血,喷涌而出,无边的剧痛下,许清懿咬牙将应龙的右翼彻底冻结,随着应龙一齐落向地面。只是,她的意识仍未模糊,脑海中依旧还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该做的事。 “司空御!你还在等什么!” 黑影如箭,积蓄多时的狱雷如獠牙般显露而出,在风术的加速下,司空御腾空而起,鸣响的黑雷拉出一条长长的尾迹,望着应龙的心脏冲撞而去。 碎冰四溅,司空御手中的紫雷刃在狱雷的附着下,一点点地穿透了应龙的冰甲,最终撕开被苍炎烧蚀得脆弱不堪的龙体,狠狠地将他的心脏贯穿击碎,从背部破体而出。 濒死的应龙在这致命一击下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被死亡拉走,巨大的双翼无力地下垂,在冷风中凄惨地坠落于地,幽蓝的龙血流满了身下的焦土。 司空御丢开手中被狱雷侵蚀得不成样子的紫雷刃,慌忙御风接住颓然下落的许清懿,轻轻地落在地上。温热的血,湿透了他颤抖的双手,强大的她,此刻就这样安静地,如死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怀里。 “清懿!清懿!快醒醒!快醒醒!别睡着了!我们还没到家呢……”司空御看着许清懿被撕开的肩膀和那染着血的苍白脸庞,心底竟有了一种难言的恐惧,她的强大,一直是他仰视的目标,却不曾想,再强大的人,竟也有如此接近死亡的时候。 声声的呼唤,在呼啸的寒风中渐渐消散,许久,他手中那冰冷的小手才有了一丝微微的颤动。 “宫主!宫主!你觉得如何了?” “龙……龙骸……龙骸……龙……”许清懿依旧是双眼紧闭,唯有被血染得一片诡红的嘴唇微微掀动着,不断重复着口中的词语。 “龙骸?现在还管什么龙骸!”司空御真是气得不轻,又心疼紧,这孩子,她背负的重担已让她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还惦记那些龙骸的事吗? “龙骸……龙……骸……把龙骸……给……给我……”许清懿似乎是有了意识,只是伤势过重,口中的言语断断续续,难以将她的意思完全表达出来。 “龙骸?”司空御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轻轻地将许清懿放在地上,伤口已经稍微处理过了,应该还能支持一会,“宫主,我立刻前去,您一定要撑住啊!” “唔……”许清懿的声音浑浊不清,分不清那是她的应答还是痛苦的低吟。 司空御飞快地离开巨坑,往不久前天行宫成员牺牲的地方赶去。 果不其然,宿主死亡后龙骸都已从宿主体内离开,聚在一起淘汰生成了生命力更强的龙骸组织,四处寻找着相似的气息的宿主。此时如果随便触摸这失控的龙骸只怕自己也会被寄生,到时候自己体内的龙骸肯定会失控的。 稍加犹豫,司空御用冰层覆盖住自己的右手,抄起地上的龙骸便火速往回赶去。这短短几瞬的路程,当司空御将那龙骸放下之时,才心有余悸地发现自己竭尽全力制造出来的最坚实的冰层,竟差点被龙骸穿透,这情形,太危险了。 可是未待司空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那地上的龙骸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疯狂地向许清懿扑去,最后竟侵入了她的伤口,与她的组织慢慢融合在一起,龙骸的力量通过结合处慢慢地流入许清懿的身体。她的身体慢慢虚化,最后又再度灵体化了,只是这次她依旧保持着人形,最终有一小团灵气从她身上飘离,落地成为一块失去了生命的组织。 “这感觉……糟透了。”许清懿解除灵体化后满头虚汗地自言自语道。 “宫主!你没事了吗?”司空御看着许清懿完好如初的肩膀惊讶地喊道,这是人又非人的存在,能化为灵体与自然同化的境界,便是越过归原之坎才能达到的吗? 许清懿废力地从地上坐起,神情疲惫地回答道:“半死不活吧。虽然靠着龙骸暂时将外伤治好了,但内部的创伤依然严重,受损的灵脉也未能治愈,再加上毒幻散的毒,这次不休息一两个月怕是恢复不了了。” “嗯,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宫主。”这四年来她没日没夜地奔波着,借此机会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司空御,我的离魄笛被应龙冰封在东北方向的冰层里,去帮我找回来,我现在暂时不能行动了。” “是!” 司空御领命而去,很快就在那一片巨大的冰层中发现了闪着赤色光芒的离魄笛。只是应龙弄出的冰果真不是凡物,打穿冰层取出离魄笛倒真是废了他一番苦功。 带着离魄笛的司空御飞快地赶回许清懿那边,却发现巨坑中不知何时已经闪着苍蓝色的明亮火光。他匆匆从边缘绕了进去,却发现许清懿静静地看着燃烧着的龙体,蓝色的火光映得她惨白的容颜更加吓人。 “宫主,为何……”司空御轻轻落在许清懿身边不解地问道。 “应龙的尸体留在这里会引起大骚动,所以我借着它体内残留的青鸾的灵气引燃了尸体。” 青鸾的苍炎本是至纯之焰,失去了龙之力支持的龙体很快便在烈焰中被燃烧殆尽,想来传说中的龙,最终被自己所看不起的人类一把火烧成了灰,还真是讽刺呢。 许清懿走进燃尽的灰烬中,弯腰从中拾起了一枚发着蓝色幽光,如珠子一般的东西。 “宫主,这是……” “应龙的内丹,这东西,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呢。”许清懿转手将龙丹收入袖中,从司空御手中接过离魄笛,淡淡地说道,“走吧,该回去了,这地方的残局,就交给老狐狸收拾了。” 司空御静静地跟在许清懿身后,看着她此时那依旧薄弱的背影,心底不知为何又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和淡淡的伤心。年幼的她,背负着痛苦的过去,忍受着不安的现在,承担着绝望的明天,只因她的心,武装得让每一个大人都自愧不如。坚强的她,无论是天人,还是恶龙,都是一人独自面对,孑然独行,让人看着揪心。冷漠的她,拒绝让人触摸她心底的黑暗,不仅因为鲜有人能触动她的情感,更是因为,还没有一个能够保护她的人。 而自己呢?猛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喜欢上这种生活了,为着一个目标,为着一个人。忙忙碌碌的每一天,充实得几乎让他忘却了过去那无趣而又不得不虚度的日子。 他是一个孤儿,受尽人世间的白眼和唾弃,偶然的机遇下,他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收留,成为一个杂役。闲暇时他就看着别人修行练功,然后在心底偷偷记下秘诀。他的天分很快就显露出来,在一次意外的斗殴中被掌门看中,收为弟子,也是从那时起,他迷恋上了暴力的滋味。 在这个虚伪的世界,天才是不被多数人容忍的,当他的实力渐渐追上他的师父时,他被逐出了师门。那时的他没有任何伤感,他已经学会了所有,就算没人赶他,他也会离开的。此后十来年他穿行于几大门派之中,修得一身本事,最后,江湖上多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门派,千机宫,而他,是这个杀手组织的首领。 一开始,杀戮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快感,再后来,是麻木,最后,是厌恶。而今不再以杀人为乐的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看着她一步步成长。已过不惑之年的他一生没有伴侣,他也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女儿般的关心,还是对一个女孩的喜欢,不过这感情,她无需知道,她的面前,永远是个玩世不恭的司空御。 受伤的许清懿走得很慢很慢,不知是身体的疼痛还是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许久,她们才会到许府门口。 第73章 治疗 “清懿!”在门口焦急等待着的刘之毓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大步跑上前去,看着她那一身血迹,想抱她却又担心触及她的伤口。 许清懿轻轻一笑,抬手拭去刘之毓眼角的泪,温柔地说道:“毓儿姐,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不过这衣服都是血,别脏了你的衣裳。” “韬韬他怎么样了?”安抚完刘之毓许清懿轻轻地问道。 “韬韬他,还没醒来。”立于门口的上官天翊满面愁容地回答道。 “是吗?我去看看。” “小姐,你不先休息一下……” “没事。” 望着许清懿渐行渐远的背影,司空御的嘴角微微勾了勾。上官韬吗? 想来他应该算是除了刘之毓之外第一个能影响许清懿决定的人了吧?特别是回京后,她的情绪经常因为他而波动,这是从未有过的,或许,这便是他对她而言是特殊存在的表现吧?不过,对此他并没有太大的伤感,反倒有一丝丝的酸楚和欣慰,自己所关心的她,是不是将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了呢?一切,还仍未定。 上官韬,我会看着,你是不是能够变强到足以保护和守卫她的存在。如果不行,那么你们的爱,将会只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不需外人破坏,只要你们之间一个微小的碰撞或波动,都足以毁掉这份脆弱的感情…… 龙,本源自传说,虽飘渺虚幻,不知其形,难觅其踪,却是这个国家五千年来的象征。以青龙为始,上官氏世世代代信奉着龙的力量,龙在舒国中可谓是力量与地位的象征,亦是天命的象征。得天命者,必是真龙转世,顺应天理人伦,当为一国之主,此般思想,在民间广为流传。 因此在巡卫妖魔入侵区的密卫传来龙族入侵的消息时,上官天翊的脑袋一下子就懵了。这几日应付群臣的轮番上谏就已经够闹心的了,此时如若象征天子的龙成了祸害黎民的祸端,只怕此事波澜一起,就再难平息了。思及此处上官天翊忙匆匆赶往许府,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消息,只是许清懿前往平息妖魔之乱,府中根本没有人知道详情,无奈之下他只能陪着昨日前往陪伴上官韬的陌轻羽,心急如焚地在许府中等待消息。 许清懿换掉了她那一身血衣,简单清理一下自己的容颜便和众人一同前往看望上官韬。可她惨白的面容和那虚浮的脚步,众人皆明白她是忍受着怎样的伤痛,驱使着这副身体行动。 上官天翊心事重重地看着走在不远之前的许清懿,心底百般纠结不知如何解决。如今许清懿安全归来,这就说明了那数百只妖魔以及突然入侵的龙已被她顺利解决,上官韬和他所面临的压力将会大大减少。而且此事许清懿是以上官韬的名义解决的,那样他体内的青龙血脉失控产生的不良影响也将得到一定程度的补救。只是她对舒国所潜在威胁,此刻已经大到无法想象。 遑论那数百只妖魔的危险,连龙这种传说中的存在,竟也折于她手,这样危险而强大的存在,恐怕已经不能用一般人类来形容她了吧?此时的她就像一把无柄的双尖剑,一头抵着冷氏的心脏,一头顶着上官氏的咽喉,无论她往哪边移动一步,那一边的势力都会受到致命的威胁。而今或许她暂时站在上官氏这边,可她对上官韬那朦胧不清的情感,却是把持着走向的关键。 曾以为冷漠的她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同意这场荒唐的婚事,所以她也只不过在利用上官韬的感情。再加之她对上官韬的一直是爱搭不理,以及最近的她们之间的争吵,这一切,说她对他动了心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此次上官韬龙气再起,却不想她几乎次次以命相救,这如果说她对上官韬没有任何感情,似乎也解释不通。阴晴不定的她,风云变幻的未来,让上官天翊的心里时刻有不安在涌动。 进入屋中,上官映雪起身对许清懿行了个礼。这几日在许清懿的吩咐下她寸步不离地看着上官韬,在那瓶药喂完之后,上官韬体内的寒气算是解了,可狱雷灵气对他产生的影响,却依然让他处在昏迷中。 许清懿上前给上官韬号了号脉象,眉间的阴郁却依然没有散开。 “韬韬他怎么样了?”看着许清懿的样子陌轻羽不由担心地问道。 “狱雷灵气侵袭了他的灵脉和内脏导致他的生命迹象薄弱,因此他到现在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那……那这该怎么办?”上官博焦急地问道,这是他唯一亲近的兄弟,他真不希望上官韬出任何意外。 许清懿不答,转头对上官映雪说道:“星语,去药房找白雾草取点火龙草,研成粉末后送回来。” 上官映雪领命离去,许清懿从袖中取出一粒发着蓝色幽光的珠子,仔细端详了半天。 “清懿,这是……”刘之毓奇怪地问道。那粒蓝色的珠子散发出无比浓烈的水灵之气,阴冷阴冷的,总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这是应龙的内丹。”许清懿平静地回答道。 “你想做什么?清懿。”刘之毓皱眉,心底隐隐有不安的阴影闪过。 “毓儿姐你应该知道龙丹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吧?一粒龙丹,足以让一个未修灵术的普通人获得匹敌开灵的力量,对于修灵的人而言,那效果更是无与伦比……” “我知道!我在问你,你想要做什么!”刘之毓有些急躁的打断了许清懿的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刻的她已经动怒了。 许清懿有些愧疚地看了刘之毓一眼,低头轻轻地说道:“毓儿姐,对不起,这粒龙丹,我要拿来救韬韬。” “清懿!”此刻的刘之毓真是急怒攻心了,她一改平日那温柔优雅的模样,无视在场众人的眼光,大声地对许清懿吼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分轻重了?你现在除了救上官韬心底就不能想想自己的身体吗?上官韬灵脉受损需要救治,那你呢?别以为我不懂医理就可以糊弄我!白雾草都告诉我了,你现在灵脉受损的情况可是比他严重十数倍,这种情况下你还想用龙丹去救他?我不同意!” “可是,毓儿姐……我……”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就是不同意!如果你坚决要用龙丹去救他,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刘之毓的口气非常坚决,她知道,只要她一心软,只会让许清懿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的。她已经受了十年的苦了,日后的生活中她不希望她再受到一丝伤害,即便是要让自己站到她的对立面也在所不惜。 “毓儿姑娘,你这……”上官博略有些讶异地看着盛怒下的刘之毓,心底微微起了一丝波动。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平静如水的女子,没想到遇到她所在意的事情,她竟也可以烈如干柴,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上官博的话让刘之毓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是,事关许清懿的身体,她不可能再听之任之,即便是与上官氏撕破脸又如何?不过就是回归过往的生活,又有何不可? “景王殿下,我明白你想救瑞王的心情,不过你别忘了,他,是你的弟弟,而清懿,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为了救你的弟弟而让清懿承受更多痛苦的。”虽然对上官韬并无反感,也希望许清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可是他的身份太过特殊,根本无法让许清懿安静地生活下去,更何况他身边一直有个蓝若冰,这对于许清懿而言实在是太过艰难。 “毓儿姐,应龙的出现实属意外,但也因此给韬韬带来了一线生机。只要用龙丹强化韬韬本身的灵脉,让他自身可以压制住龙脉,那样不仅不用废掉他的灵脉,还可以令其获得青龙的力量,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一举两得?这是对上官韬而言吧?”刘之毓冷笑道,“那你呢?想要让他能够操控狱雷,可是要你冒着生命危险同化引导他的灵气,这一点,你想过了吗?” “宫主,这件事我赞成大小姐的意见。。”一直沉默不语的司空御也开了口,他倒不是真和刘之毓一样的想法,只是目前局势不明,一旦有新的天人来袭,凭许清懿如今的身体状况勉强去应付只是雪上加霜而已,倒不如让她服下龙丹,早日治好内伤,以免夜长梦多,被天人杀个措手不及。 许清懿错愕地看向司空御,没想到一向对她的想法千依百顺的他竟然也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真的要把自己逼到这般地步吗? “小姐,你别生气,要是你倒下了王爷醒来也会内疚的。况且兮儿相信,只要你好好的,绝对可以找到救王爷的办法的,不一定要在此刻不顾自己的身体执意让王爷服下龙丹的。”鉴于之前的事轩辕兮儿不敢再直言违背许清懿的意思了,可是她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明白人都能听懂。 “我也反对。”叶雨冷着脸直白不讳地说道,急得身旁的轩辕兮儿不住地偷扯他的衣袖。叶雨侧首看了轩辕兮儿一眼,高声地再次说道,“我也反对!” 轩辕兮儿都快郁闷死了,叶雨这块木头,都被关过了还不学乖,干嘛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而一旁的上官天翊更是抑郁难耐,刘之毓等人的一致反对让房内的气氛顿时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对于她们而言,皇帝根本什么也不是,自己根本不可能以圣意强迫她们同意的,能让她们低头的,只有许清懿,只是此时连她都束手无策,那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救回上官韬呢? 房中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上官映雪取药回来都未能缓解。思前想后,许清懿从袖中取出短剑,一剑将龙丹分成两半,抬头对刘之毓说道:“毓儿姐,韬韬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不救他。但是你是我最重要的姐姐,我也不想让你担心难过。这粒龙丹我把它分成两半,半粒用来医治韬韬,另外半粒用来调理我的内伤,这样可好?” 刘之毓沉默了半晌,许久才慢慢回答道:“你要我答应,可以。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可以。” “治好韬韬之后,我们离开紫华城。”四年来她从未受过任何伤,可遇到上官韬的短短数月间,她竟能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无论她是否动心,她都要让上官韬远离许清懿的世界。如今她隐隐有一种预感,未来会给许清懿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的,将会是上官韬和蓝若冰。 许清懿听闻刘之毓的条件后只是稍稍一愣,竟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只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她脸上的那一抹苦涩和无奈。 “好……就算你不说,我也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出于亲姐妹间的了解以及她与许清懿朝夕相处培养出的默契,她明白,许清懿和上官韬之间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无关紧要,能让她离开,便是最好的结局了。“星语,把火龙草粉末给我。”见刘之毓再无异议许清懿便伸手向上官映雪索要之前吩咐的药物。 “等一下。”刘之毓抬手拦住了上官映雪,一脸认真地对许清懿说道,“清懿,你先把你那半粒龙丹服下。” “没必要这么急吧?” “不行!你有骗我的坏习惯,你必须先服下龙丹我才能相信你。”刘之毓语气十分坚决。想起自己这个妹妹有时候真也会感到头疼,许清懿太过聪明,因此为了让她安心欺骗她已是家常便饭。自己又看不住她,谁知道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偷偷让上官韬服下那另外半粒龙丹。 无奈,许清懿只得从中拾起半粒龙丹,仰首吞下。 “好了,可以把火龙草给我了吧?” 许清懿将火龙草粉末混入水中,让上官韬与龙丹混着一起服下。应龙的龙丹属水属,对于目前昏迷无法操控灵气的上官韬而言太过阴寒,得用至热的火龙草加以中和,以免其反受龙丹所害。待到他将龙丹完全吸收融合入自身的灵气中后,其灵脉的强度与旧日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 第74章 毒发 将这些事忙完后,许清懿从怀中取出一副银针,待取针准备刺入上官韬的灵脉之时,她突然停住了手中的针,回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留在这儿也是无济于事,反而会干扰我下针。” 上官天翊等人本不想离去,奈何许清懿坚决反对他们留在屋内,也只能悻悻然离开房间。 待众人尽皆散去,房门被重新掩上的那一刻,许清懿无力地靠着床瘫坐在地上,毒幻散,发作了。 许清懿费尽全力抬起颤抖不已的手想要取针封住自己的痛觉,奈何眼前的幻觉,无力的手指,都让她无法将银针准确地刺入自己的穴道。毒效发作得更加猛烈,剧烈的疼痛几乎将她的意识淹没,让她再也无力思及其他,仅有无数的幻觉和无边的剧痛在她脑海中盘旋。 朦胧中,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让她斜靠在床背上,然后是一条柔软的绢帕轻柔地划过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将其脸上的虚汗一一拭去。 “是……是谁?”混乱中许清懿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她在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意识被疼痛和幻觉吞没。 “小姐,是我。”叶雨淡淡的,带着一丝丝温柔暖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而已。 “走……走……离开这里……”许清懿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只是双倍毒幻散的毒效实在太过猛烈,拖着这样的身体,她实在很难忍受住这样的疼痛,但是,她依然是高傲的许清懿,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叶雨心疼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与爱撒娇的轩辕兮儿不同,她的坚强,总是让人感到心惊,无论怎样的痛苦,无论人前人后,她都不允许自己发出一声呻吟抑或留下一滴眼泪。如今的他已明白自己对她那种混沌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但就是这种近乎自虐的坚强,却让自己一直无法放下心底对她的牵挂。 脑中一热,叶雨一把将许清懿搂入怀中,淡淡地说道:“咬吧。” 过量毒幻散的毒效已经让虚弱的许清懿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她顺从着耳边的话语,就着叶雨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腥甜的血腥味瞬间充满了她的口腔,刺激着她更加忘情地紧咬着不放,通过这种近乎本能的撕咬,来缓解她无处排解的疼痛。 整整半个时辰,叶雨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任她咬着,虽是满额青筋,虽是一身虚汗,他依然轻轻地环抱着怀中这个可怜的,因疼痛而撕咬着她的女孩。 毒幻散的毒效渐渐退去,待许清懿回过神来之时,才发现叶雨的左手已经被他咬得鲜血淋漓,血迹早已透过层层衣物,染红了他的青衣。 “叶雨……,对不起!我……”从失神中恍然惊醒,许清懿从叶雨怀中猛然挣扎而出,此时她的脸竟有些绯红,竟有些像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一般。 叶雨自然看出了许清懿的尴尬,她再怎么坚强,毕竟情窦初开,对于这种事情难免会有些迷茫。 “小姐,你无需在意,我很开心,能够分担一点小姐的痛苦,仅此而已。” “可是……你的伤……”许清懿自然明白自己咬得有多重,看着叶雨那受伤的手臂,她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没事,就当是小姐对我和兮儿之前抗命的惩罚好了,希望小姐不要再惩罚兮儿关她禁闭了,那丫头怕黑。” “可是……” “小姐不回答我就当小姐答应了。叶雨告退,请小姐不必担忧。”叶雨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是徒增尴尬,便向许清懿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才出房门,叶雨便发现一道沈云舒从转角处闪过,他顾不上手上的伤口,忙匆匆随后赶上。 “兮儿!等一下!”叶雨飞快地赶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轩辕兮儿的手将逃跑的她拉住,只是待她转过身来之时,才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泪水满溢。 “臭叶雨!你放开我!”轩辕兮儿狠狠地踩上叶雨的脚,谁知他躲也不躲,任她蹂躏着自己的双脚。 等到轩辕兮儿自己踩累了,叶雨才将她拉到走廊的栏杆边坐下,轻轻地问道:“傻丫头,你哭什么?” “我就乐意哭!关你什么事!你个不要脸的混蛋!”轩辕兮儿边哭边大声地冲叶雨吼道。 “你……因为我在哭?”叶雨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猪才为你哭!我是在为一条没心没肺的狗哭!”轩辕兮儿听完哭得更起劲了,豆大的眼泪倏倏地从她委屈的小眼睛中往下掉着。 此刻叶雨的汗也是无语地狂冒着,许久他才慢慢地说道:“傻丫头,你骂我就算了,干嘛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反应过来的轩辕兮儿一时无话可说,握起拳头拼命地往叶雨身上砸:“死叶雨,臭叶雨!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欺负我!” 叶雨任她在自己胸膛上砸得咚咚响,将轩辕兮儿搂入怀中温柔地对她解释道:“兮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轩辕兮儿一把将叶雨推开,没好气地吼道:“我从头到尾都看到了你还要解释什么!你主动抱的小姐,主动搂着小姐,你还要向我说什么?你个下流的混蛋!” “兮儿!不要闹了!”叶雨把住轩辕兮儿的肩膀认真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身中毒幻散之毒,发作之时痛苦无比,我那样做只是希望能让小姐轻松一点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她怎能不知,只是在门外看到屋内的一切时,自己的心还是忍不住刺痛着,“可是人家还是会嫉妒嘛!” 当轩辕兮儿的话脱口而出之时,两个人都愣住了。一段尴尬的沉默后,没耐性的轩辕兮儿红着脸吼道:“我就是嫉妒怎么了!你不知道每次你假装看不见我的心意的时候我有多难过!你喜欢小姐,然后小姐又决定要离开韬公子了,你让我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怎么可能不害怕!这个咬痕,还有它带来的疼痛,将会深深烙印在你的身上,它是小姐所留下的伤痕,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叶雨,你这个该死的臭木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从四年前到如今一直喜欢……” 毫无预警的温热轻柔却又霸道地附上了轩辕兮儿的嘴唇,将那个“你”字重重地堵在她的喉间。 绵长的一吻,直到两人都喘不上气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叶雨大口地喘着气,认真地回答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从四年前起,我就知道有一个傻丫头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的感情,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小姐的感觉是喜欢。但不久前我才明白,对小姐,那是一种崇拜,感激,畏惧等杂糅在一起的思绪,而我却是一直在意着那个有点幼稚的傻丫头。现在我把我的想法传达给她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接受我?” 轩辕兮儿呆呆地看着叶雨,脑袋中有些懵懵的。他这是在向自己表白吗?感觉好不真实。 “兮儿,我喜欢你,你还喜欢我吗?”见轩辕兮儿呆呆的没有一丝反应,叶雨直白地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意。 “我……”轩辕兮儿愣了愣,一把将叶雨的头拉了过来,樱唇毫不客气地再次贴上了他的唇。 和第一次一样,有点泪水的苦涩,夹杂着女孩的体香和嘴唇温糯的触感,只是这一次,还有点血的腥甜。 这丫头!竟敢咬他的嘴唇!叶雨怒目瞪向轩辕兮儿,却发现她早已撒丫子跑开,用那还挂着眼泪的脸幸灾乐祸地向他扮着鬼脸。 “叶雨,你活该!谁叫你平时老欺负我!这是我给你留下的伤痕,你要记住,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叶雨舔着唇上流血的伤口,看着飞速逃离现场的轩辕兮儿无奈地笑道:“这丫头,还是这么幼稚。” “我看某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司空御!你又偷听!”听着那漫不经心的调侃叶雨愤怒地咆哮着。 司空御一个燕子敛翼,从屋顶倒挂下来,翻身落在叶雨身边,以掌扇风揶揄道:“哎呀,好热好热,大冬天的怎么这么热呢?” “司空御你能不能正经点?” “是谁带伤还在和女孩子在我面前调情的?也不考虑一下我这种孤家寡人的大叔的感受。” 叶雨白了司空御一眼,愤愤说道:“谁管你去死啊?偷听还有理了。” “诶诶诶,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明明是我先在屋顶看风景,然后你们两个跑过来在那边卿卿我我的。我不好意思弄出动静打扰你们,只能委屈自己蹲在上面吹风了。” “有病!”对于司空御疯疯癫癫的样子叶雨早已习以为常,他都不想理他了。 “不过说真的,你能看清自己的感情我还是挺欣慰的,不过,终究还是小破孩一个,竟然让人家小姑娘先开口了,丢人啊!丢人啊!” 叶雨看着司空御大笑而去背影,心里倒是多了几分感激。 脑中浮现出那时他的话语,才不得不佩服他能一直这般洒脱地游离在外面看清一切,虽狂放不羁却是通达人情。不知看得如此透彻的他,是不是也能看透小姐那难以捉摸的想法呢?那女孩,真是孤单得让人害怕啊…… 梦,仅仅是个梦,有的仅仅是孤独的影子和无边的寂静。 周围的光线亮得刺眼,除了脚底下那陪伴着自己的,形单影只的影子,再也无法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找到任何事物,这一刻,一切都是寂寥无声的,静静地看着茫然的自己,这里是迷失的梦。 上官韬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自己只是一个多余的人,在这样空无一人的世界里静静死去,似乎也是一种奢侈的尊严呢。时间在无声的等待中一点一点地流逝,它没有带来死亡的阴影,却带来了无声的恐怖。 那不知道多长多长的时间中,他没有感到饥饿,没有感到虚弱,有的只是愈加清醒的思绪,和那从心底涌起的无边恐惧。他害怕了,长时间寂静的等待中他感到了难耐的孤独与寂寞,他开始回想他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回想起他们的喜怒哀乐,回想起在他们身边的一分一秒,这无边的虚空,将要是自己的归属吗? “喂!有人吗?有人吗?”上官韬疯狂地奔跑着,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即便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好,即便是除了这空荡荡的回响外的声音也好,让他从这时间似乎停止了的空间中找到一丝存在。 “呐,你在找我吗?”一句话,却从两个相反的方向,以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清懿,若冰,是你们吗?”上官韬欣喜地问道。 “是我,可是,你要找谁?”两道声音再次响起。 “找谁?” “是的,你要找谁?你只能有一个选择。”随着声音响起,两道身影分别出现上官韬的前后,“是我?还是她?” “我……”上官韬纠结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许清懿,又回首看了看身后的蓝若冰,她一直在自己面前,而自己永远追赶着她的身影,而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等待自己回眸的目光。 “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既然如此,那我替你做出选择。” 话刚落音,许清懿毅然转身离去,那背影一如往常的清冷寂寞。 “清懿!”上官韬无暇多想,在许清懿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这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之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许清懿娇小的手掌抓在掌心。 许清懿摇了摇头,惋惜地笑道:“韬韬,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许清懿的笑容有些凄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蓝若冰正站在他原来所站的位置上,亦是一脸凄楚的笑,右手抬起似乎想抓什么,只是,她抓住的是他留下的风。而后,她的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在那一片惨白中。 “你明白了了吗?”许清懿对上上官韬不知所措的视线,“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我所在的世界,那背后的肮脏不是你能接受的。” 许清懿猛地甩开上官韬的手,那一刻,这无边的白随之崩塌了。她脚下的土地龟裂出无数黑色的裂纹,不断扩大,最后终于相接,她随着崩落的大地一起坠入无底的黑暗。 上官韬无助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他想动,可身体却被牢牢地束缚在原地,甚至连声音也失去了。 “你可以,陪我一起坠入地狱吗?”在被黑暗吞没前,许清懿笑着对上官韬说道,细细的声音和略带凄凉的笑容,随着飞速下坠的身体,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周围的白尽皆被那巨大的裂缝所吸引,被底下漆黑的深渊所吞没,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很快,上官韬便看不到自己的手了。 “你可以,陪我一起……”未完的话在上官韬脑海中不断回旋,这是梦吗?还是真实的幻境?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一切的疑问,尽皆在他心底凝聚,最终冲破束缚,化为一句呐喊:“清懿!” 第75章 离别 “韬韬!韬韬!你怎么了?” 梦醒,一身衬衣已被虚汗湿透,那诡异而真实的场景,让上官韬的心不断颤抖着。转首看去,陌轻羽正担心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一丝看他醒来的欣喜。 “母后,我没事。”上官韬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不过精神看起来已经好了不少。 “那你刚才怎么叫得那么吓人?”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上官韬在房内扫视了一圈,却发现自己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房中却只有陌轻羽一人而已,“母后,其他人呢?” “你父皇和博儿回宫处理大臣的上谏和妖魔之乱的善后了;若冰去给你煎药了。” “那清懿呢?” “许清懿她……她……”陌轻羽的眼神有些闪烁,她不知道如何对上官韬开口。 “她怎么了?”上官韬紧张地抓住陌轻羽问道。 “她离开紫华城了。”蓝若冰忍住自己的泪水,端着药从门口慢慢走进来。 当蓝若冰走到门口之时,就听到了上官韬清醒时的声音,只是还没来得及为他的清醒开心,心底就立刻被一种酸楚和不甘淹没。她输了,她的七年输给了她的三月。她的强大,众人有目共睹,她为了上官韬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从异化和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她用她的行动告诉了自己,她可以守护他。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她不甘心他心底想的是另一个人,她不甘心自己的等待成了泡影,她不甘心许清懿在得到他的心之后却那样洒脱地离开,她不甘心自己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获胜,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什么?” “她走了,就在昨日。”蓝若冰轻轻地将托盘置于桌上,走到床前灼灼地看着上官韬说道:“你伤心吗?千昼哥哥。” “伤心……或许吧,也有可能,已经接受了。”上官韬轻轻地叹道,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伤心,还是失落,抑或是坦然。 上官韬的神情让蓝若冰的心情亦是更加失落,他对她的感情,清清楚楚地写在他的脸上。 “这个是她要交给你的。”蓝若冰将东西从袖中取出往上官韬手里一塞,转身离去,行至门口她才停下脚步,闷声说道,“千昼哥哥,我还有点事,待会再来看你。” 关上门后,蓝若冰的泪止不住的滑落。她清晰地记得许清懿将东西交给她之时所说的话:“我要离开了,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交集。不要干涉太多事情,韬韬就交给你照顾了,失去了灵力的他已经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这是什么意思?可怜的施舍吗?只是自己不想,也没有资格去接受她那轻巧的放弃。照顾?在这之前,一直都是他在照顾自己,如今要把身份换过来,自己有这个能力吗?蓝若冰心底已有了答案。 她毅然地转身离去,不留一丝犹豫。她会回来的,离开,只是为了得到足以守护一切的力量。 “那孩子,她很难过呢。”陌轻羽看着蓝若冰离去后轻轻叹道。 “我知道,是我辜负了她的心意。”蓝若冰眼底的伤感他怎能不懂,七年来,他一直是她身边最了解她的人,正因为了解,才会让此刻的他们感到如此陌生。 “你还放不下许清懿是吗?” “放下放不下向来不是我能决定的。她是一个清冷的人,亦是一个高傲的人,即便是感情,也是随她的每一个决定而起伏波折。我即便不想放手,但是她想走,就如现在一般,我也无法阻拦她的脚步。”上官韬轻轻抚着蓝若冰交给他的玉佩,那是她一直贴身佩戴的玉佩,透过它,似乎还能感受到她的一点点气息,美如玉却也冷如玉。 “她放下了,那你放下了吗?若冰是个好姑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 “我想放下,可心底总有留恋,总会在不经意间在脑海中浮现出她的影子。我不敢确定,也只有交由时间,一点点地冲刷掉她的印记,我和若冰,才能回到最初的那种状态,才能从那开始新的生活。” “你能想明白是很好。”陌轻羽握着上官韬的手说道,“可是别忘了,红颜易老,别让她等得太久,否则苍老的不仅是她的容颜,还有她的心意。” “母后,谢谢你,我会记得的。现在,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也好,你好好休息,我也可以趁机让人通知天翊你醒过来的消息。”陌轻羽抬手摸了摸上官韬的头,微笑着离开上官韬的房间。现在他的心情太过混乱,是该让她一个人好好想一想了。 陌轻羽离开后房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上官韬慢慢地环视着这个她只进来过一次的房间,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解脱吗?伤心吗?失望吗?似乎都有一点,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清楚地明白了,她已经离开了紫华城,离开了他的生活,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无数的记忆,决然地离开了。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对她说一句“后会无期”? 他不知道。 轻轻拿起蓝若冰与玉佩一起递给他的信件,其上“上官韬亲启”五字清秀飘逸,即便蓝若冰不言他亦能猜到这是何人留下的。 启开信封上的火漆封口,上官韬轻轻拿出了里面的信纸,信纸很新,略有些蓝色的浮花。从信的第一句话始,上官韬的心就猛然沉了下去,一切皆在意料之中,但是,真到亲眼所见之时,心里能否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韬韬,当这封信到你手之时,我已离开紫华。乱花迷眼非桃红,我终归不是,你要寻找的桃颜,请不要怪我不辞而别。 不用试着找寻我的踪迹,而且你也无从寻觅我的影子,我们的生命在短暂交错后终要渐行渐远,这是无可奈何的。 你体内狱雷暂息,青龙之血亦暂时沉眠,然而这仅是应急之策,无法根治你被青龙血脉所控的症结所在。如今我以银针封住你全身所有灵脉,并留下封印碧玉予你,希望你能随身佩戴,它能压制住你体内的灵气。 此次事件责任皆在于我,我擅自解开了封住你青龙血脉的封印,以致你在无法控制狱雷的情况下反被青龙之血所控,而城中妖魔之乱亦是我的仇人借机引来,我会担起所有责任,给我三年时间,我会找到令你康复的良策,其间你切勿使用灵力而再次引动狱雷,此乃我最后的请求。 对于若冰,我歉意颇深,是我夺走了她守候多年的幸福。她一直都是个幸福的女孩,一直,一直。我无法容忍别人夺走我在意的事物,也不愿夺走别人的东西,因此想清一切后,我还是希望将幸福交还与她。 我不适合你,你需要的是可以与你相伴的人;你不适合我,我需要的是强大到足以守护我的存在。两愿相悖,又何须勉强?你我并非活于同一世界,我的世界,其黑暗与肮脏,并不是你所能接受的。 因此,我回到我的世界,你回到最初的生活,我们的生命中没有彼此,也就没了折磨。若冰对你的情我想无需赘言,她喜欢你,与你有着七年感情,亦可以无时无刻陪伴在你身边,那你,又有何奢求? 雨轩宫的背后,不是你所见到的那般简单,它的危险,也不是你所能想象。带着若冰,留在紫华城中,不要再回到苍龙山,牵涉雨轩宫的任何事情,一旦深陷其中,平静的生活对你们而言就是奢望,危险和杀戮会一直伴随着若冰的身旁。 惜怜眼前人,我只是意外中匆匆闯入你生命中的过客,只是走过,再也不会回头。龙海偶遇,紫华成婚,不过是我生活中的短短一瞬,没有快乐,没有喜悦,带着一抹淡淡的灰暗,在不久后淹没在我的记忆中而已。此时你对于我而言,仅仅是未能解决的责任而已,三年之后我还你健康之身,那时,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从此,我们各行其道,各自完成自己所肩负的责任。 我在这世间漂泊着,看过很多的人,很多的事,什么年华不老,什么轮回之约,对我而言不过如逝水东流,誓言仅仅是誓言,一句话比不上实际的力量。或许誓言恒真,或许感情恒坚,但是缺少了守护的力量,对于立誓之人而言不过是煎熬的悔恨而已。我不愿你成为这样的人,因为,你没有兑现对我的承诺的力量。 时光将远,人世间,你还会遇到许多人,经历很多事,而我不过是那过眼云烟中虚幻的一缕,短暂在你眼前飘过,很快,就会失去踪迹。祝愿你能找到自己的道路,把握自己的幸福,只要你值得被爱,总会有一个人来爱你,我想,你知道是谁。 再会,请允许我说在这里一声迟来的再会,三年后,还会有匆匆一会,只是那之后,我们再也不见。你明白,我是个任性独断之人,因此我会承受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而你,也要为自己日后的选择担起责任。若冰命格奇特,很多是非皆因她而起,无论是过往还是日后,因此容我再次提醒你,照顾好她,不要牵扯雨轩宫的是是非非,留在京中,日后你继承帝位,我想你可以让她与你的母后一般自由。 庭院深深,燕巢依旧,只是飞燕,早已南去,独留墙边那株枯木,在冷冷的风中,在冰凉的雪中,凋落最后一片枯叶,在空中起舞,对看那孤独的巢。燕尚离巢,况且我并非燕雀,你的巢,禁锢不住我的脚步,止步对于我而言,便是死亡。不用猜测我的未来,我靠自己的力量决定自己的明日,于你亦然。 天上,云聚云散,地上,人来人往,交集的,终会离散,执手相看的,终会成为背影。回眸我们的所谓的缘分,不过是一场云淡风轻,终有云散风息的一日。 蝶之思,花明了,风之绪,云知晓,而我的心,你可能看透?再会,此非期待,而是诀别,我继续寻找属于我的明日,而你,请谨记身边守候的人。我,真心地祝福你们,从此刻,直至永远。 许清懿亲笔。“ 再会……三年后的最后一面……吗? 上官韬沉重地将信捂在胸口,他早就清楚许清懿离开的意愿,只是真的看到她一字一句地告诉自己时,为何心里还是如此的沉重? 你我并非活于同一世界,我的世界,其黑暗与肮脏,并不是你所能接受的。 这与梦中相似的话语,难道那个梦,会是自己所处的未来吗?他还记得,梦中蓝若冰那凄楚的笑,这便是自己所要面对的现实。 她仅仅是自己的妹妹,而后对她要从这里转变成那种身份,自己的真的能做到吗?对于许清懿,他真的不愿看到她的离开,那世界即便丑恶,为何不能试着让他为她分担一些?难道,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弱小? 华卿似水,他愿水长留,可是,唯有舟才可跟上水的步伐,只有桨才触及水的温度。他无力化为舟桨,只能看着,逝水长流。 “唉!” 一声长叹,上官韬将信件仔细地装入信封,小心地收了起来。轻轻抚着许清懿留下的封印碧玉,他还是将其挂到了自己颈上。如今灵力全失,自己谈何用自己的力量决定自己的未来?无论是去寻找许清懿的踪迹,还是守护蓝若冰的安全,自己都根本无法做到。如果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守护住自己的所爱,那么,皇权是否能代替自己留住自己期望的一切? 他无力地倚靠在床背上,脑海中盘旋的依旧是她的模样,自己和母后说要让时间冲淡一切,只是悠悠岁月真能磨灭一切记忆吗?他清晰记得,每个孤寂的夜里,萦绕着关于她的梦。 飘零的身世,青涩的岁月,与她相逢在那波澜未起的日子里,只那无意中的轻轻一瞥,她的气息便流入了他的魂魄。百年的老街,喧闹的阁楼,初次邂逅的地方,耀眼的她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一切的意外,皆从那里开始。 为了一个废物与她相争,却不想竟会在拳脚中败给了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她。 再到古香古色的客栈,被她反锁门外,那一曲哀婉断肠的十夜,或许便是自己在不自觉中动情的开端,才会莫名其妙地为她身中追魂散之毒,亦是在那时初见她情感流露的样子。 江南肃清案之后,因她神秘莫测的势力所慑,他为雨轩宫的立场在不经意中压抑了自己的情感。垩山击落群英,斩杀五门长老,她的名字传遍龙洲大陆,在因缘际会下,因为移魂蛊,他成了名闻遐迩的她。 那段日子,是他与她最接近的日子。古琴鸣,凤求鸾,许是自己借机的倾诉吧,那时心中似乎想的只有她的身影。而后是他们的婚礼,也许自己会是唯一一个披着凤冠霞帔的新郎吧,那一夜,萤舞芳园,一曲蝶恋花,他用漫天的萤火来表达自己的情愫。那一吻,是他怦然的心跳,那一个拥抱,是他忐忑的心情,那一夜,是他终身难忘的满足。 只是,那一夜过后,虚幻的一切分崩离析,他和她,终究还是走向了分叉口,也是在这时,蓝若冰勇敢的告白勾起了他逃避许久的问题。 只是心已给,能收回来吗? 他曾许诺,只要她不幸福,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转身离开。 清懿,兑现不了对你的其他承诺,但至少,我可以放手,让你离开去寻找你所能接受的幸福。如今你走了,将我的心一并带走了。三年,漫长的三年,我会等待,等待你的归来。如果那时候我能收回我的心,我也会笑着对你说一句“祝你幸福”,而后,尽我所能给予若冰所希望的幸福。只是,如果我的心再次随着你离开而离开,我依然会尊重你的选择,让它无人的角落陪伴着你,而我,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结束若冰对我的等待,也让她又重新开始的机会。 三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等到三年过去,一切终会尘埃落定的,那时候对于我们三人而言,无论轻松还是痛苦,都会是一个解脱。 清懿,再会。 第76章 不辞而别 晨曦微明,冬日的清晨依然有些压抑,天灰蒙蒙的,从云的缝隙中透出几丝慵懒的阳光。阴冷的空气中,偶有几声寒鸦凄鸣伴着风声响起,整个城市还沉寂在睡眠中,略有些静得瘆人。 一道身影在一片寂静中沿着曲折的回廊飞奔,最后在一间雅致的房前停下。轩辕兮儿顾不上敲门,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却发现刘之毓已经醒来,着一身白色的丝衣坐在桌前看着什么。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刘之毓并无轩辕兮儿想象中的惊讶,只是静静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抬头慢慢地说道:“兮儿,清懿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吗?遇到事情别咋咋呼呼,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呢?” “哎呀大小姐,小姐都不见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关心我的问题呢?小姐她身上的伤可是还没痊愈呢!”轩辕兮儿无语,今日刘之毓的反应有些奇异,平日里要是听到这种消息她绝对是坐不住的,今日怎么就如此淡定呢? “我已经知道了。”刘之毓扬扬手中的信件,“清懿她留信给我了。兮儿,去把叶雨,司空御,星语以及风舞楼的人叫到大堂,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是,大小姐。” 刘之毓翻弄着手中的信件,虽然在轩辕兮儿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她心中仍甚是气恼。这丫头,又这样忽悠她,自己明明是要和她一起离开紫华城,她却把自己丢在府中不知所踪,还要自己等她回来,这不是还按着她的喜好乱来嘛。 虽是气恼,可刘之毓却不是恼许清懿的不辞而别,而是恼怒自己对她的溺爱。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没什么人关爱,反倒受了不少苦,因此她的要求自己一直是千依百顺,每次她任性地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时,自己竟还生不了她的气,这真甚是无奈。 既然如此,就随她去吧,谁让她仅有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呢? 刘之毓穿戴好衣物,随后来到了大堂之中,其他人早已在堂中候着了。刘之毓的视线在堂中一扫,奇怪地问道:“咦?叶雨,你的嘴怎么了?” 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叶雨略微有些肿胀的嘴唇,适才他们就已注意到叶雨嘴唇的异样,只是没有问起,现在刘之毓一问,众人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没什么,被猪咬了一口而已。”叶雨神色坦然,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什么?被猪咬了?”叶雨的话一出众人尽皆笑了,“我们怎么不知道你有上猪圈和猪啃嘴巴的癖好呢?” “叶雨,你严肃点。”刘之毓虽想正色,可她还是忍不住被叶雨逗笑了。 轩辕兮儿自然知道叶雨在讥讽她,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只能恨恨地瞪了叶雨一眼,叶雨一看,只是不露痕迹地偷偷笑了笑,让她更是郁闷。 轩辕兮儿和叶雨的那些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司空御的眼睛,他嘴角微微一勾,眼神不住地往轩辕兮儿身上瞟,刻意地笑道:“嘛,大小姐,那是叶雨他家小母猪给他留下的爱之痕呢,他可开心呢。” 司空御这一暗示,所有人立刻会意,看着两人暧昧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咬得好,咬得好。” 轩辕兮儿的脸色都快红成猪肝色了,她不住地想往后躲,却被叶雨拉住了小手动弹不得。 “叶雨,你到底想干什么?”轩辕兮儿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叶雨吼道。 “告诉那些觊觎某个小傻瓜的人,她是我的。”叶雨看着前方低声说道,悄悄地握紧了手中挣扎着的小手,“因为她是个小傻瓜,因此不明白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众人看着两人的小动作掩嘴笑着,轩辕兮儿脸上虽是臊得不行,心底却是止不住的甜蜜不断冒出。 “好了,好了,正经点,清懿信中有事吩咐。”刘之毓止住自己的笑,摆手说道。这两个活宝,终于能给清懿省点心了。 “清懿要离府一段时间,有些事情需要我们注意。风舞楼的各位注意冷氏的动向,清懿怀疑天人与他们有勾结,此外还需要注意瑞王府的风吹草动,小心别让瑞王再次失控。” “是,大小姐。” “司空御,你留在京中负责指导叶雨他们的修炼,并负责许府的护卫工作,有问题吗?” “这是宫主的命令?”司空御剑眉微翘,依旧淡笑着问道。 “是,不信你可以看清懿留下来的信件。”司空御向来只听从许清懿的命令,他有这种反应她并不感到奇怪。 “可以,不过,大小姐,你想做什么?” 刘之毓白了司空御一眼,不悦地回答道:“我做何事与你何干?” 司空御听完也不愠怒,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笑,摆摆手说道:“不敢不敢,大小姐想做的事情我怎敢干预?只是日前宫主吩咐我,看好您的一举一动,如果您要乱来,随意解放龙脉的话,那么即使把您直接打晕也是可以的。” “你!”刘之毓愤怒地瞪着司空御却也是无可奈何,他一旦接受了许清懿的命令,即便是让他去刺驾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的。 “大小姐,我明白你担心宫主,想要更快地成长助她一臂之力,可是,揠苗助长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哦,您忘了瑞王之前是什么样子了吗?如果您随意乱来,一旦龙脉失控,最后要收拾残局的不还是宫主吗?希望您能想清楚,一意孤行可是会害了宫主的哦。”刘之毓的心思众人自然都懂,她的体内流淌着和许清懿一样的血脉,虽然她继承的血脉并不如许清懿纯正,但如果能让其觉醒的话,其力量也是难以估量的。只是,没有许清懿那种天生的强大肉体以及常人难及的天分,贸然让其血脉觉醒的话,只怕下场会比上官韬更加凄惨。 “我……”刘之毓沉默了,其中的风险她也明白,只是如果不通过觉醒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在短期内获得足以和天人匹敌的力量。 “大小姐,您别急,您就跟着叶雨他们和我一起修炼吧,虽然我并不如宫主一般可以通过引导龙骸来加快修炼速度,但是对于控制龙骸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好吧。”无奈下刘之毓也能同意,“走吧,各自去完成自己的事吧。” 众人逐渐散去,司空御却依旧站在大堂中,对柱子后一个紫色的身影笑道:“怎么?你还有话要对我说?” “你在说谎!”上官映雪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司空御。 “哦?何以见得?”司空御颇感兴趣地看着上官映雪,摸着下巴笑着问道,这丫头,果然有点许清懿的气息,冷静又聪慧。 “小姐最在乎的人就是大小姐,她不可能允许你打晕她的,你伪造了小姐的命令。” “哈哈哈,答对了。”司空御就近坐在身后的一把椅子上大笑道,“没想到那么多人就你一个人听出来了。不过,星语,你听过一句话吗?太过聪明的女孩子不会有男孩子喜欢哦。” “你管我!而且,小姐比我还聪明,你怎么还会喜欢她呢?”上官映雪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第一,我不是个男孩子,我已经是年过不惑的大叔了。第二,我对宫主的关心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喜欢。”司空御翘着二郎腿云淡风轻地说道,脸上平静地看不出一丝波澜,“还有,你该不会是无聊到来问我这种小事吧?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小姐去哪了?”上官映雪一动不动地盯着司空御,等待着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我可以说我说不知道吗?” “什么?”司空御的回答大大出乎上官映雪的意料,“不可能,每次小姐的行踪你都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司空御无奈地摇头苦笑道:“原来你是这么看的?你太小看宫主,只要她愿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掌握她的行踪,我之所以知道,只是她提前知会了我而已。然而这次,抱歉,她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小姐很少这样不带护卫就独自出行的。” “不用担心,除了那帮天人外,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几个能伤到她的?即便是天人找上了宫主,他们一样受到诛神诀的束缚,面对操控四神灵气的宫主也是落于下风,他们不会那么傻地去当炮灰的。” “那你知道小姐这次离开是为了什么吗?”上官映雪仍不死心地问道。 司空御微微挑眉,看着上官映雪笑道:“你觉得大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可能会知道吗?不过,虽然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也能猜到七八分吧?” “为了……上官韬?可是小姐每次独自行事都是去做非常危险的事情,为了上官韬真的值得这般出生入死的吗?难道小姐真的对他……” “聪明!”司空御赞赏地点点头,不愧是自己注意的女子,思绪果真缜密,“值不值得我们无法断定,不过这是宫主决定的事情,我们无从反对。倘若是你喜欢的人出事了你愿不愿意为他弃生死不顾?” 上官映雪看了司空御一眼,淡淡地回答道:“我愿意。司空御,我问你,假设喜欢你的人最后为人所杀,你会怎么办?” 司空御亦是看了上官映雪一眼,敛起笑容冷冷地回答道:“我会用他们的血,染红整片大地!” “是么。不知上官韬,是否也有这种觉悟呢?” 上官映雪望向又开始飘雪的天空,当着漫天飞雪被血所染红的时候,她们是否都还能活着看到这一幕? 雪花纷纷扬扬,如蝶飞舞,不知疲倦地随风飘扬数日仍不知停息,苍白覆野,雪树银枝,它肆意地盖满它所能掩盖的一切,连那恶战过后的留下的大片废墟,在白雪覆盖下竟也减去了几分颓败苍凉的气息。那片白盖住了一地的创伤,却盖不住心底那溃烂的伤口,那片荒凉的雪原上,除了在匆忙进行善后处理的青龙卫,不时有失去亲人的难民在周围失魂落魄地游晃着,偶会有几声肝肠寸断的哭喊在风中消散。 上官韬无奈而愤恨地闭上了双眼,这里,曾是自己来过的地方,只是无力的自己却无法阻止这里发生的惨剧。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王府,一路上紧握的拳头一直没有松过,这辈子他没有真正地恨过什么,除了那些嗜血的妖魔。 回到府中已是黄昏,上官韬无力地躺在床上,卧床多日,今日悄悄溜出府去,却不想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窗门大开,任冷风夹杂着几朵雪花吹入房中,让自己混乱的思绪能保留几丝清醒。 晚来梅花香,窗外冷风过野,一番彻骨,视线中一片白,唯见檐边落雪凋残,冬日的气息愈加浓烈,冰冷沉闷。 就在思绪快要被那一成不变的雪景所掩埋时,上官韬猛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忍着一身的疲惫拖着脚步走出了房间。 自他醒来已有数日,可在首日见了蓝若冰一面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几日内都不踏足自己的房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从他的房间到蓝若冰的房间并不远,只是这数百步的距离,竟让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虚弱地靠在墙边,抬手示意陌轻羽安排的侍从退下,想不到自己,已经连这种小事都无法完成了吗? 毋庸置疑,失控的龙脉对他的身体产生的伤害是难以想象的,倘若不是许清懿用那半粒龙丹保住了他的心脉,此时他能否动弹仍未可知。但这些内幕上官韬岂能知晓,此刻的他只是无比痛恨地诅咒着自己不争气的身体。 上官韬靠在墙边看着灰蒙蒙的天慢慢染上墨色,风雪仍未停息,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抬步继续向蓝若冰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夜色中的房间静得有些吓人,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上官韬摸索着点亮了房中的灯,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丝毫蓝若冰的踪迹。 走进房中,房里的东西几日未动,已稍稍蒙上了一层薄灰,很明显,房中之人早已离去。走近蓝若冰的床,上面的被品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其上,有一封信。信没有署名,可是上官韬心底已经明白,这信所送何人,又所言何事。 “来人!来人!” 闻声赶来的侍女恭敬地端立在两边,俯首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急唤奴婢有何吩咐?” “若冰呢?”上官韬冷冰冰地问道。 “回王爷,奴婢不知。” “什么!”上官韬愤怒地吼道,“你们不是负责若冰的起居吗?怎么会不知道!” 两侧的侍女扑通一跪,瑟瑟发抖地回道:“王爷,王爷,是这几日蓝小姐严令我们不许靠近的,奴婢们不敢违背蓝小姐的命令,请王爷饶命啊!” 上官韬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侍女,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厌恶感。曾几何时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下去吧。”上官韬挥挥手,让那些吓得不轻的侍女退了出去。 第77章 自我麻醉 握着手中的信,上官韬明白,蓝若冰十有八九已经离开了紫华城,他生命中另一个,对他而言极其重要的女子,也离开了他的身边。 拆开信件,不出所料,里面皆是蓝若冰对他的告别之语,忧郁,坚决。 “千昼哥哥,我离开了紫华城,回到了曾属于我们二人的苍龙山,当你看到此信时是否有看到清懿留信之时的心伤呢?我想答案对我而言应该是挺残酷的。因此,我只能悄悄离开,我害怕与你相见之时会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愿让你看见我的泪,你记忆中的若冰,应该是一个完美的笑容。 打小你便是最疼我的人,爹爹虽也宠溺我,可他却无法时时刻刻陪伴在我身边,唯有你,填满了我生活中空虚的每一个角落。 在回忆堆砌的城楼顶端,总是吊挂着一段最天真也最美好的时光,那就是与你一起度过的七年。每当我忆起的时候,就恍若是在聆听晨风拂动中的风铃发出纯和而又清脆悦耳的乐音,那是我心底的吟唱。 那时的我们简单而又没有负荷,象羽翼初长的雏鸟,在这个并不熟悉的世界里尽情地嘻戏,肆意地玩闹。我从你的呵护里汲取温暖,在撒娇中享受纵容,从责备里换来疼爱,我无忧无虑地生活,伴着你不知不觉地成长。 只是你可还曾记得江南点点滴滴看过的风景?北方的家是不是让你忘却了南方的温暖?清懿的出现是否抹去了你我的回忆?那点点残花缀湿眉,芳菲殆尽,彩蝶无迹,唯有几行胭脂泪为其凋败而流,惹得一季荷颜憔悴。寒来暑往,驻足远望,但见紫陌垂杨,点枫红,观梅白,瘦了一林相思柳。细雨敲寒塘,碎了一汪平静,伫立湖岸,隐约断桥,更是令人染上一缕淡淡愁。青石板上,一弯溪水独自流,油纸伞下那等待的佳人,枉自凝眸空待。景虽凉,但若有你相伴,我不会感到心伤,只是当我成为那伞下之人,独自看着四季轮转,才知道,相思亦可断人肠。 你知道,我的情。 我亦知,你的意。 纷然如昨的牵绊,依依不舍的眷恋,片片思念凝结于眉间心上,散落在我独自度过的每个孤寂夜晚。 站在决定重头开始的起点,望去回忆里几多欢笑的足迹,我决定暂且收起微笑,去追求可以守护的力量,让我和你之间不再是无法泅渡的彼岸。岁月的长河里,若人生没有离开,若人心不会改变,又怎会有人在思念的轮回中苦苦地守着丝缕忧伤的爱情。你心已变,离开了我的世界,而我,依旧在等待。 有人曾对我如此相告,再绝美的竹马青梅,也不一定等得到地久天长。不要抓住回忆不放,断了线的风筝,只能让它飞,放过它,更是放过自己。只是,这风筝,是我与你共造,其上描绘着我们的回忆,在遗失的心痛面前,你会不会有想要找回来的冲动和欲望? 我曾以为,我可以放手,但是,我错了。我无法容忍清懿在你的记忆中取代我本就占有的位置,我想争,却发现自己在起跑时便已输得一败涂地。她拥有强大的力量,庞大的势力,足以在任何情况下守护你的存在,而我,一无所有,只能是被守护的对象,看着虚弱的你,默默流泪,这样的反差,让我不甘。 因此,我离开了紫华城,我要,守护你我的未来。我会接任雨轩宫的宫主,并留在雨轩宫修炼,等到我们再会之时,我希望自己不再是那个被你当成小妹妹,胆小又好哭的小女孩。请你看清楚,我长大了,到时候,我会笑着告诉你:‘我回来了。’,而你,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我呢?“ 不要来找我,你的同情和怜悯让我心碎,也会让我的决心在见你之时消弥,我无法,离开你的身边。因此,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和空间,在我和清懿都不在的日子里,想想你是否能在心底为我留下一个位置;也给我一点时间和空间,让我抚平心底的嫉妒和不甘,而后去寻找把你追回来的方法。 珍重,珍重。这只是暂时的别离,别忘了,我愿意,陪伴你一生一世。 若冰。“ 信至末尾,视线已模糊。 许清懿的离开,他心中亦是伤痛,可是,他还是忍住了泪水,但蓝若冰的离开,却让上官韬的眼泪情不自禁地在眼眶中打转。 对于许清懿,那是情已远的遗憾,他不甘,却也只能放手,因为预料之中的分离,倒也让他的心中多了几分坦然。但对于蓝若冰,那是无法消退的愧疚。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是她的微笑让自己从噩梦中解脱,也是她的微笑伴随自己走过那几年寂寞的日子,他早已,习惯有她的生活。他曾承诺,陪在她身边,给予她一切自己所能给予的,只是自己却在无意中,将自己的心给了另一个女孩,这一番曲折,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和她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在他面前,她的笑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久久难舒的眉头和那充满忧伤期待的双眼。 也罢,暂时分开也好。在自己无法忘却许清懿的这段时间里,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亦是一种无声的折磨,倒不如给双方一点喘息的空间。 不过就是三年,三年之后,一切都将画上句点,自己所要做的,就是用忙碌充实自己的生活,慢慢地将许清懿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而后再次将蓝若冰带回自己的身边,就像之前一样,回到那只有他们两人,充满欢声笑语的日子,没有阴谋,没有纠缠,没有心伤,没有愧疚的日子。就如一汪镜湖,在意外路过的风荡起心底的涟漪后重归平静,他的日子,也将回归平静。 北国的冬天,是千篇一律的严寒,除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便是一望无际的白,难免有些单调和压抑。沉闷难捱,可是忙碌,却可以让一个人暂时忘却时间缓慢的脚步。 已是三月开春,可紫华城中却是春寒料峭,丝毫没有一丝春日的暖意,冰雪依旧覆盖着一切,春在眠,依旧未醒。 许清懿与蓝若冰离去已近二月,所有人都以为上官韬将会陷入低谷,却不想,他却如无事一般,全身心地投入了政事之中,从白天,到黑夜,他工作的身影几不停息,偶有困倦,便在书房中伏案而眠,稍加恢复便再次执笔而动。 没有人想到,未曾涉及政事的他会有这种天赋,在繁杂的政务中游刃有余,没有了干扰他心境的事物,他冷静的分析力和判断力再次发挥了功效。从军事到民生,从南疆到北国,在江湖游走的他反而更清楚隐藏于表面下的黑幕,所提出的建议皆是一针见血,直接地命中问题所在。 一开始,上官天翊和陌轻羽皆开心不已,上官韬不但没有受到许清懿和蓝若冰离去的影响而低落,反而专心地投入了政事之中且处置妥当,这让立太子之事有了些许希望。可渐渐的,他们开始觉得发现了问题的所在,上官韬的工作状态已经可以用癫狂形容,每日除了正常的饮食,他几乎是埋身于奏章之中,不问外事,就这样一日一日地在工作中度过。 此外,他的身上也出现了异样,总是淡淡地缠绕着一股香气,后来经密卫暗下调查,才发现他一直在饮用忘情露,那异样的香气,便是忘情露特有的酒气。 忘情露产自瀛洲岛,实为酒却味非酒,甘甜醇和,反倒有点类似于蜜水之味,其酿制秘诀乃独家所有,无人知晓其奥秘何在,只知一旦饮用忘情露,一段时间内身体就会散发出忘情露特有的香气。其效果虽不如其名能让人忘情绝爱,却类似一种催眠剂,只要饮用者有意,它便可以以酒意暂时压住其部分记忆却不影响人的行为,却不对人体产生任何伤害,只要停止饮用,忘却的记忆在酒意退去之后便会恢复。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而是强迫自己不在意,用忙碌的生活,来填充自己的记忆,去遗忘那些他所不愿想起的事情,他,依旧没能忘了她。 这样的日子在持续着,一日,一周,一月……他依旧在不知停息地工作着,无论何人劝阻都无法收到效果,只能看着他的双眼渐渐爬满血丝,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这已近乎自虐。 眼看上官韬就这样透支着自己的身体过了快两个月,上官博再也忍不住了,上官韬此时与墨轻弦离世之时的自己有了重叠,却更为严重,他不是让自己沉溺于回忆,却是在强迫自己忘却那些早已烙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如此下去,只怕崩溃的会是他的身体和精神。 天色已晚,上官博在夜色中匆匆走入了瑞王府。今日上朝之时上官韬竟在殿中险些昏厥,看他的神色,他的身体应该已经透支到极限了。他无视一路上行礼的下人,径直向上官韬的书房走去。 不出所料,书房中灯火明亮,推门而入,却没有看到上官韬的身影。他不知道,此时的上官韬正在房间中喝着闷酒,与冷月欣一起。 冷月欣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杯又一杯将忘情露灌入喉底的男子,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许清懿的离开,对府中的人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她并不管王府的内务,可是对于冷月欣而言,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殊不知许清懿虽不管王府内务,可她正妃的头衔压得她在王府中喘不过气来,所有人都知道,王妃姓顾,不姓冷,即便她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可她离开了,没有了她,即便是侧妃,自己也是这座巨大王府的女主人了,上官韬不问琐事,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支配。 短短不到两个月,冷月欣掌管了瑞王府的一切事务,所有重要职位皆被她换成了自己的心腹,上官韬无心注意这些细节,所有的一切,都在私底下慢慢进行着。 冷月欣明白,自己这辈子想要脱离冷氏的掌控,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握住眼前这个神伤的男子。在他面前,她会把自己的欲望隐藏起来,伪装出顺从的模样,无论能否得到他的心,至少,要得到他的人。 自许清懿和蓝若冰离开后,他每日都在饮用那种奇特的酒,这个时候,她总会静静地陪伴着他,无论他说不说话,至少这个时候,他需要人的陪伴。她在等着机会的到来,即便他对自己无意,可酒过醉人心,或许,他在迷糊中会有异样的举动。可惜,她失望了。 上官韬虽是放纵酗酒,但他的思绪却依旧清晰,每每饮尽桌上酒液,他便将酒杯往桌上一撇,心事重重地回到书房继续工作,一夜不归。她最多也只能收拾完桌椅,无奈地在房中睡去。 等待终是等待,不知尽头在何处。 今夜依旧是静静的等待,可他那略有颓废的苍白脸庞,却不知为何让她看得有些入迷。这些日子上官韬再朝中的表现也传入了冷月欣的耳中,以他的能力,绝对有可能步上帝王之位,那个时候,便是自己自由的时候。 在冷月欣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一脸错愕和愤怒的上官博。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官博盯着冷月欣恶狠狠地问道。 “我……”冷月欣可以感受到上官博明显的敌意。与上官韬不同,长于皇宫的上官博清楚上官氏和冷氏的斗争,再加之清楚墨轻弦的死因后,他对于所有冷氏之人他都抱着难以想象的敌意。 “我叫她来的。”感受到冷月欣的窘迫,上官韬抬起头低沉地回答道。 虽说混迹江湖,但还是难掩他天生心软的问题。他清楚等待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有多痛苦,所以对于冷月欣,他向来不会考虑上官氏和冷氏的矛盾。她只是一个可怜的,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女子,无论她的家族对上官氏如何危险,他还是无法对她显露出一丝反感。毕竟,作为一个男人,错了,还可以回头,而她,自从嫁入王府之后,就已经没有了回头之路,是自己,毁了她的一生。 这近两月难捱的日子,她一直静静陪伴在他的身边,他明白她的等待,可是,自己亦在等待,等待重逢,等待心死,等待遗忘,还有另一个女孩在等待他回到她身边,这样交错的死结,他无力解开,只能被迫剪断,从中选取一条姻缘。 “月欣,你先回去休息吧。”上官韬知道上官博不会给冷月欣什么好脸色看,为避免让她尴尬,上官韬还是决定让冷月欣先行离开。 冷月欣走后,房中的气氛有些沉闷,上官韬闭口不言,仍旧杯杯不绝。上官博劈手将上官韬手中的杯子夺走,恼怒地吼道:“韬韬!你别喝了!” 上官韬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手一会,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上官博,那眼神,看得上官博有些心惊。那充血的双眸中,他看到了一丝过去自己的影子,却又不尽相同。那其中,有痛苦,有挣扎,却又不愿让自己就此沉沦,逼迫着自己爬出深渊,最终悬在半壁不知何从。 上官博明白上官韬此时已经将自己逼迫到了尽头,所有的心事都深深地埋在心底不与人知,只是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自己给逼到崩溃的。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将心底的负面情绪尽皆发泄出来,至少,能减缓些许他心底的压力。 上官博用力把桌子一掀,桌上的杯盏尽皆摔落一地,惨烈地碎成零散的碎片。他揪住上官韬的领口,指着他的脸大声地咆哮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不就是个女人吗?凭你的身份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何必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她只不过是……” 一声闷响,上官韬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挥上了上官博的脸,将他狠狠地打翻在地。上官博一抹嘴角的血迹,啐了一口血,抬头挑衅地看着上官韬,不屑地说道:“不对吗?许清懿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这京城中你要多少我就可以给你找多少!” “混蛋!你给我闭嘴”上官韬红着眼扑到了上官博身上,双拳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脸上不断招呼着,口中尽是他愤怒的咆哮,“什么女人!什么黄毛丫头!你再侮辱清懿看看!你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不敢动手吗!你们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要自以为是地决定我的想法!道歉!你给我道歉!” 沉闷的殴打声在房间中回响,许久,上官韬才停下呆呆地看着自己被血沾染的双手,身下的上官博早就被自己打得一脸血迹,闭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上官韬颓然跌坐在一旁,看着拳骨上的血无措地喃喃自语道。 ilwxs.com “韬韬,把心底的压力释放出来了就好,虽然想刺激你一下,不过言语还是有些欠妥,抱歉。”上官博挣扎着从地上坐起,看着满地残落的碎片无奈地笑道。 “皇兄,我……”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上官韬将上官博扶到椅子上,帮着将他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才发现他已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惨样上官博自嘲地调侃道:“哈哈,这回算是毁容了,母后再也不用给我张罗立妃的事情了……哎呦!轻点轻点!” 当上官韬蘸着药往上官博脸上敷时,他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韬韬你也太狠了,就算生气也好歹手下留点情啊,我可是你皇兄啊……疼疼疼!我不是说轻点了吗?” “你活该!”上官韬在收尾的时候刻意加重了手底的力道,“要不是现在我失去了灵力我都不知道你明日还能不能去给父皇母后请安。” 听闻此处上官博突然陷入了沉默,许久,他才慢慢地开口问道:“韬韬,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实话吗?” “嗯。” “不是喜欢,是厌恶。” “唉!”上官博一声长叹,看着眼前容颜憔悴的上官韬,沉重地说道,“是因为许清懿吗?或许,我能明白一点你的感受。” 墨轻弦离世时他亦是无法接受,终日在酒坛中醉生梦死,可是现在他明白了,这样什么都无法挽回,所以他不想让上官韬也陷入这样的死胡同。 “不,我们不一样。”上官韬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和清懿在一起的日子,心中是一种忐忑的开心,见不到她时,心中是一种煎熬的期待。可是,她并不喜欢我,我也承诺过,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离开。所以她的离开,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如此快而已,虽然不甘,但是我想我还是能够接受的。” “那你最近怎么会如此疯狂地透支自己的身体?”上官博不解。 “清懿的问题再难解,毕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随着她的离开,除了心底的失落,我们之间其实已再无纠葛。真正让我不知所措的,是若冰。因为在我和清懿的问题中,有了若冰的存在,棘手得让我不知如何解决。” “蓝若冰?”上官韬口中说出的名字让上官博惊诧不已,“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你的师妹而已吗?” “不,虽然这么说对不起很多人,但如果现在问我谁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会告诉你,是若冰。”上官韬的神情笼上一层阴霾,脸上亦是一番挣扎,“清懿她很特别,直到现在我喜欢的依旧是她,可是再喜欢,都无法让我放下对若冰的担心。失去了心爱的人,你可以想念她,可以用尽一切方法去留住她存在的印记,可是,我不能。每当我想起清懿之时,总会在她背后看到含泪的若冰,那一刻,会让我有种窒息般的负罪感,我不能在这种时刻,继续背叛她的期望。” “你喜欢她?” “不,我也说不清我对若冰的感情是什么,或许,我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吧。”上官韬摇摇头,“这七年中,我和她几乎是形影不离,直到两年前,她入睡的时候都还吵着要我陪她,可以说,她是我生命中陪伴我最久的人,从十三离开群荒山到二十回京,我与她几乎没有分开过,她的影子早就充满了我的世界的每个角落。对于我而言,即便要放弃一切,我也不会放开她。” “所以……你要放弃许清懿?” “这是逼不得已的。清懿想要离开,我喜欢清懿,若冰喜欢我,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而我夹在中间,绳结扣在我的咽喉,让我喘不过气来。从小,我就看不得若冰的眼泪,只要她一哭,不知为何心底就会莫名地难受,只要是她的愿望,无论如何我都会替她完成,那一刻她的笑容,总能瞬间照亮我的心。当我沉浸在那短暂的喜悦中时,我忽略了若冰含泪的目光,现在想起,心底却是无可抑制的后悔。唉!如果可以,我希望没有遇到清懿,也就不会牵扯到如此多的是是非非,我和若冰,依然会在苍龙山快乐地生活下去。”上官韬仰首捂面叹息,他心底的纠结,有几人能够体会。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要饮用这忘情露?”上官博闻着上官韬身上散发出来的奇香,仍有些怀疑地问道。 “因为我忘不掉啊!”上官韬一声长叹,闭眼不语。 那孤单的身影,那哀婉的十夜,总在不知不觉中在脑海中浮现,为了救他,她冒着灵脉寸断的危险压制他失控的灵脉,带着一身重伤与龙相斗,取得龙丹为他续命,她虽言这只是为了承担起自己所应负的责任,可是又如何叫他心底不生愧疚?意虽坚,情难泯,他也只能用忘情露麻痹自己的思绪,用繁杂的工作来淹没自己想她的时间,如果忘不了她,他到底该如何去回应蓝若冰的期待? 初出群荒,他遇见了她。那时的他寒如坚冰,那时的她笑靥如花,那时的他十三,那时的她未及十龄。 那时的他虽然身离群荒,可记忆里的梦魇依旧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神经,只是那时,他不再是一人面对着那恐怖的画面,每当睁开双眼时,总会有一张温暖的笑脸陪伴着她。 那时的她很孤单,她爹总是无缘由地消失,留她一人在宫中面对无边的静寂,可是有一天,他带着一个男孩回来,告诉她说他会一直陪着她。从那天起,她的记忆中就刻下了一件事,他会一直陪着她。 她温暖的笑容驱散了他心底的梦魇,他无微不至的陪伴消融了她心底的孤单。花园中那淡淡的栀子香,后山中那浓浓的地瓜香,书房中那幽幽的纸墨香,都是回忆中最美好的味道。他们伴唱着稚嫩的童谣,踏过弯弯的小桥流水,清风中飘荡着他们青涩的回忆。 再大些,他们走出了他们小小的天地,只是他们依旧同行。几痕远山,一抹微蓝;几棵枯木,一眼荒凉;几座孤岛,一片汪洋……他陪着她,走遍地北天南,看遍春去秋来,几许落红如雨,几丝微风绕肩,走得越远,心靠得越近。 无需言语,他们便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知道各自的思绪,她会在他烦闷时,送他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会在她伤心时,送她一道亲手烹制的佳肴。他们的默契,是时间的累积,是岁月的堆存,是点点滴滴回忆的聚集。只是或许太过熟悉,他对她竟没有一丝恋人的感觉,可是他想,只要她期望,自己可以陪伴她一生的。 与她在龙海本应只是擦肩而过,偏偏不经意的擦肩,她清香淡雅的体香和略带忧伤的眼眸却拨乱了他的心弦。那一刻,他不经意间多情的一瞥,便注定了三人此生纠葛的命运。不恨缘分清浅,不怨造化弄人,只叹这世间,情路多舛。 猛然想起动身前往龙海之前,烟雨潭上,她珠眉秀黛,衣袂随风飘舞,和着清风,颔首抚琴音,相思亭内,他一曲幽笛做伴,清澈飘扬,在碧波上,飘飘袅袅,丝丝缕缕。曲罢,她却提出要跟他前往,只是他并非前去游玩,再三思量下,他还是好言劝她留下,并承诺尽快回到她身边。只是,他食言了,他的心,在龙海丢失了。 或许就是那一念之差,造成了现在的窘境,也只能叹天意弄人了。只是无论如何他都能确定一件事,只要蓝若冰需要,他愿意一直守护她直到他生命的尽头。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是她陪他至于许清懿,今生有缘无分,他只希望她能幸福,等待来世,能换来他们一世情缘。 “皇兄,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沉默了许久,上官韬才慢慢开口说道,“我和若冰的关系,你帮不上忙的。” “好吧,过一段时间我再来找你,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上官博心底一声长叹,无奈地走出上官韬的房间。放不下的牵挂,温柔如水的关怀,即便不是爱情,那与爱情相比,那又有何差别? 上官博不禁为自己的弟弟感到可悲,他可能陷入了一个无法解决的迷思里了。他喜欢许清懿,所有人有目共睹,只是蓝若冰,却成了一个难以看清的盲点。长期的陪伴,让他对她产生了难言的情愫,又因为如影随形的相处,让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因此在遇到与众不同的许清懿之时才会被她吸引,可蓝若冰的存在又让他在潜意识中以亲情欺骗自己,才能让自己可以接受喜欢上许清懿的事实,现在,一旦上官韬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同时真心喜欢上两个女孩,却又想一心一意地对待她们,不让她们流泪,这样的执念,最终先行崩溃的,会是他的精神。 既然如此,他不能让上官韬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的他自以为喜欢的人只有许清懿,那就让他这样,继续错下去。 上官博最后看了一眼房中一动不动的身影,转身向府外走去。虽然对不起蓝若冰,可是,现在的韬韬,喜欢的只能是许清懿! 天际微微露出一丝曙光,在初春清晨中的雾霭中散成一片看似温暖的微黄,笼罩着白茫茫的雪地。寒冷的春晨,街道上的行人稀疏零落,行色匆匆地在冷风中穿行,顾不上其他事情。而在这些人之中,却有一人身着华服,神色严肃地走着,脚步飞快。 昨夜与上官韬相见之后,上官博顾不上待脸上的伤好转之后再行拜访许府,只在翌日清晨便匆匆带着一脸青紫淤肿向许府赶去。好在清晨雾霭沉重,如果不是刻意去观察便看不出异样。 不久,上官博便来到了许府门口,或许是清晨的缘故,许府的大门依旧紧闭,门外也不见有人看守。他走上前去,重重地在厚实的紫檀木门板上拍了几下,声音有些低沉。 很快,大门就被人打开,门缝中探出一个人头相当简洁地问道:“何人?何事?” “本王乃景王上官博,有要事求见你们大小姐。” “稍等。”那个脑袋缩了回去,大门随后重重地关上了。 不久,门又稍稍打开了个缝隙,那个脑袋又伸了出来:“景王殿下,万分抱歉,今日大小姐不见外客,劳烦您择日再来拜访。” “等一下……”上官博还没来得及阻止,那沉重的大门碰的一声便合上了,任他如何叫门都无人应答。 无奈之下上官博只得望门兴叹,转身离开许府。只是行至半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又突然折回了许府,沿着高大的围墙走着,慢慢地向许府的后方绕去。 许府很大,上官博绕了好一会儿才绕到许府背后,望着足有两人多高的围墙,他心中还是有些犹豫。之前随许清懿进入许府探望上官韬之时他就已经见识到了许府的诡异和危险,府中暗藏的种种阵法和陷阱,让人想起来着实是心惊胆战。只是想起上官韬的痛苦,上官博还是咬了咬牙,御风跳过了围墙,慢慢地落到了许府的后院。 抬眼望去,视线中没有任何亭台楼阁,唯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樱花林,漫天飞舞着粉红的幻影。上官博心底一敛,心脏开始不安地跳动着,此时虽已算是初春,可在紫华城这种北方之地依旧是风雪交加,怎能有这种飞樱盛景?想来又是许清懿以灵阵强行逆改此地的灵气,才能使得这一片樱花林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嫣然盛开。而且林中的风也甚是诡异,那四处飞舞的樱花残瓣随风飘扬,竟只在院墙范围内飞舞,丝毫不会飞到外边的世界。 上官博小心翼翼地沿着开出的小径向林中走去,小径曲折,很快他就在这片宽广的樱花林中迷失了方向。偶然不经意的回头,他惊讶地发现身后的樱花树竟莫名地变动着位置,连那条小径也随之消失,难怪自己在林中绕了这么久一直找不到出去的路。看来这些樱花树应该是许清懿布置用来困住像他这种擅自闯入的入侵者的,既然如此,那就不与它们纠缠了! 上官博足下风灵一起,随风穿过绚烂的花冠,雾霭已散,没有了漫天的风雪和蔽日的乌云,柔和的日光照得人遍体生暖。还未待上官博看清这林中的诡秘所在,一颗巨大的火球便迎面飞来,吓得他忙手忙脚乱地躲过这飞来横祸。只是还没停稳,立刻又有十数颗火球从四面八方飞来,眼见闪躲不及,上官博赶忙撤去足下的风灵,落于底下,头顶上立刻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耀眼的火光将粉色的樱花染得如血一般通红。 上官博心有余悸地听着耳畔的回响,庆幸自己侥幸捡了条命回来。想来这樱花林只是用来困住误闯入的普通人,一旦侵入者擅用灵术想要脱离这片樱花林,立刻就会受到适才那些火球的攻击,只是那一瞬实在太快,他都没有看清那些火球从何而来。只是如果不从上空穿过的话,想要从这诡异的迷宫樱林中走出去谈何容易! 万般无奈下,上官博只能做好准备,再次小心翼翼地穿过樱花树的花冠,来到樱花林的上空查看情况。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火球招呼他了,在他冒头的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火雨倾泻而下,他依旧没能找到攻击的来源,只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想这个问题了。 火雨灼烈,转眼便已向下散去,上官博狼狈地拼尽全力向下窜去,背向火雨的中心拼命逃开。又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灼热的气浪将上官博狠狠地掀翻在地,回头看去,背后已是一片火海,自己刚才所待的樱花林已被火焰吞噬,含水的枝干在烈焰中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灼烈的热风吹得人几欲虚脱。 以燃烧的樱花林为指示,上官博忙背向火海向外走去,可这樱花林依旧诡异无比,无论怎么走,他总是在火海附近打转。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被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上了。上官博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慢悠悠地走着,渗着冷汗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际随身携带的短剑,感觉到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又跟上来了之后,他猛然转身将覆上雷电的短剑一把射出。 只是还未待那短剑击中目标,他就看到那道影子化成一道苍蓝色的寒光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诡异在奔驰飞跃,向他不断靠近着,看得他有些眼花缭乱。他紧张地抽出佩戴的长剑,眼神盯着那不断闪动的蓝色影子丝毫不敢懈怠,防备着随时发生的不测。 接近上官博之时,那道寒光突然加速冲来,上官博忙侧身一闪,持剑刺去,只是剑尖却如刺到钢铁一般,发出刺耳的刮蹭声,眼前尽是喷溅的雷电。那道寒光掠过上官博身侧后直直地撞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霎时放射出无数雷电,接连粉碎了好几棵樱花树。直到这时,上官博才发现这道蓝色的影子竟然是一头通体苍蓝的狼,浑身闪动着苍色的雷电,刚才经过他身侧的时候如果它就放射出那么巨大的雷电,只怕这时自己已经倒地不起了吧? 那头苍色的狼回头看了上官博一眼,眨眼间又消失在众多林木的缝隙中了。只是上官博能感觉得到,它并没有走远,依旧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它在享受着狩猎的乐趣,所以即便能轻易杀了自己它依旧没有动手。 上官博持剑警戒地看着雷狼消失的方向,那里依旧有隐隐的灵气在浮动着,只是奇怪地是,那团灵气一直在原地不动,不知其到底有何用意。不知僵持了多久,上官博刚想上前查看,却发现那团灵气突然消失,背后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袭来。 “糟了!”上官博不知道那只雷狼为何动作如此迅速,只在须臾间便转到了自己身后,可无论如何,此时自己的处境相当不乐观。他匆匆转过身去,就在剑刚横到胸前的时候,雷狼就已经扑了上来,雷电闪烁的爪子就已经狠狠地架上了剑身。 钢铁打造的剑身毕竟不比雷狼被雷电强化的利爪,眨眼间便出现了裂痕,无需僵持,只需短短一瞬,它便会抓断长剑,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上官博忙去抓身上的另一把护身短剑,向着雷狼的头部刺去。剑还未及,背上突然传来了无数刺痛的感觉,随后全身便是一阵**,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倒下的瞬间,视线的余光中,出现了另外一只雷狼,他的刚毛覆着雷电向四周激射着。原来,有两只…… 第79章 试药 顺着上官博倒下的势头,身前的雷狼扑到了上官博身上,无数的雷电流入了上官博的身体,让他在瞬时几乎失去了意识。眼见雷狼锋利的獠牙就要咬上上官博的脖子,黑色的雷电从他身体里溢出,雷狼一声哀嚎,痛苦地后退几步,瘫倒在地,隐隐抽搐着。 上官博吃力地挣扎着,身体却无力起身,只有脖子勉强还能转动。渐渐地,身边暗了下来,他才悲观地发现雷狼根本不是两只,而是一群,至少有数十只之多,在刚才那只雷狼被黑雷所伤后发出的哀嚎引出了所有的雷狼,而为首的,是一只身躯有猛虎之巨的黑色雷狼,它的右眼上还有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疤,像是被利剑所伤。 那只黑狼冷冷地看了上官博一眼,在众狼的围簇下抬起了前爪,其上黑色的狱雷流露出无比危险的气息。上官博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却闻得一声哨起,周围聚拢的巨大灵气瞬间便四散而开,一会之间就已消失无踪。再睁开眼之时,眼前站着的是一身黄衣的刘之毓。 “你在这里干什么!”刘之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 “我有事要见你……” “你!算了!叶雨,司空御,将他扶到客房去。兮儿,你和星语一起去把白雾草请来,跟他说是有人被雷狼所伤,看需要什么药材帮他一并带来。”刘之毓本欲发火,只是话到喉间又生生咽了回去,挥手示意身旁的人解决眼前的问题。 这个上官博,都说不见客了他竟然还翻墙而入,要不是此处地处紫华城,是青龙沉眠之地,他体内有龙脉相护,等到她听到爆炸声赶来就只能给他收尸了。真是的,有着上官氏血统的人果然个个都不省心,快气死了都。 上官博被带到了客房之中,随后赶到的白雾草立刻着手给他进行治疗,在除去他体内的狼毛后,身体的麻痹感才稍稍减轻了点,毕竟被那么强大的电流穿透全身,不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见上官博的情况已有好转,刘之毓屏退旁人,才气冲冲地低吼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私闯许府可是死路一条啊!府中遍布机关陷阱,还有各种幻境迷阵,擅闯之人皆是有来无回,之前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对,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还敢闯进来?”上官博的回答不禁让刘之毓更加恼火,“刚才你所擅闯的樱花林是由数十只火烈鸟和近百只雷狼所守护的,一旦有入侵者,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要不是紫华城下沉睡的青龙护住了体内亦有龙脉的你,此刻我只能给你收尸了!” 面对刘之毓的指责上官博无言以对,沉默半晌,他才开口又说道:“我有事要见你。” 刘之毓扶额,面对上官博不断重复的这句话,她也只能无奈地问道:“好吧,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见我?” “许清懿如今身在何处?” 刘之毓不语。 “许清懿在哪?”上官博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刘之毓摇摇头,声音虽轻柔却果决坚定,“清懿已经决定离开,我不会让任何人干涉她的决定的,你也是。” “不行!现在除了她没有人能解开韬韬的心结了。”上官博急了,一旦许清懿真的一去不回,当上官韬明白自己的心意后,那煎熬足以把他逼疯,“毓儿姑娘,韬韬是真心喜欢清懿的,让清懿这么离开真的好吗?” “有何不妥?”刘之毓斜眸看着上官博反问道,“真心喜欢又如何?他能给清懿什么?别说满足清懿的愿望了,他的存在对清懿而言只是煎熬而已,人海萍聚,擦肩分离,这有何问题?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可怎样的,即便是清懿,也有她掌控不了的问题的,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既然韬韬对清懿有情,清懿亦对韬韬有意,那为何要苦苦违背自己的内心,忍痛分离呢?” “谁和你说清懿喜欢上官韬的?” “我能看得出来。毕竟我也是有过家室的人,倘若清懿不是对韬韬有情,又怎会如此奋不顾身地去救韬韬的性命呢?”上官博不解,身为许清懿的姐姐她应该看得很明白,又为何要矢口否认呢? “哈哈哈……奋不顾身?为了救他可是差点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刘之毓声音骤然高了起来,她愤然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摆到上官博面前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上官博认真地看着眼前那个精致的蓝色小瓷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这是毒幻散,当时身负重伤的清懿为了救上官韬的时候所服下的毒药。” “毒药?”上官博错愕,身受重伤为何还要服毒? 刘之毓眼底浮现出几抹不忍和心疼,慢慢地说道:“没错,毒药。这种药剂通过麻痹和致幻大脑使身体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和疲劳,即便是濒死的人,它也能让他动起来。只是,你要明白,即便这种药剂没有毒性,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与龙族相斗,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你应该清楚吧?那种伤,即便是白雾草都无法为清懿治愈,一切都需要她忍耐着痛苦等待身体慢慢恢复,这种痛苦,你怎么能够明白!” “你是说……这种药还有更大的副作用?” “你觉得呢?服药之人在短暂地恢复行动后,会陷入比服药前更重的伤势中,更可怕的是,它的毒性在服药后的三日内每日都会发作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被毒性所侵蚀的感官会更加剧烈地感受到难耐的痛觉,同时,还会勾起记忆深处最不堪的回忆,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下,人这种软弱的生物,会死的吧?” 上官博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阴冷,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个美丽却装着致命毒药的瓶子,一会才开口问道:“这种毒药,到底是谁研制出来的?” 刘之毓凄凉地笑道:“是清懿。为了从囚禁了我们十余年的牢笼中逃出来,她用自己的身体做了试验,那一次,是为了我和她的自由,而这次,是为了上官韬的性命。” 上官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个看似冷漠的女孩,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这样毫不在意地服下这种东西? “我曾想过如果清懿喜欢上某个人的话,我会支持她,因为,我希望她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能陪着清懿的,要不就是比她更强,足以为她担起所有重担的人,要不就足够普通,能够一心一意地照顾着清懿,只可惜,上官韬却离我想象中的人差得太远。他身份太过特殊,他不仅是上官氏的后人,又与蓝若冰和雨轩宫有着无法斩断的联系,这样的他,只能让清懿越陷越深而已。” 刘之毓的表情很痛苦,上官博明白,她心底尽是犹豫与彷徨,她为许清懿做出了选择,却不知道这选择到底正确与否。 “我不明白,这和韬韬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即便无法像清懿一样,韬韬他也能好好地照顾她的,一心一意的。” “你不明白,时至今日,你们上官氏已经忘却了继承了青龙血脉所需承担的责任,而清懿,她明白,所以她不想让上官韬牵扯进去,可她自己,却又深陷其中。还有蓝若冰,她是我们心中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只要上官韬身边有她的存在,清懿的心永远不可能宁静的一天,雨轩宫背后所隐藏的一切,上官韬根本一无所知却又被紧紧地捆绑于其上,他留在清懿身边,只能让清懿一次次偏离自己的方向,就如这次一般。为了救他,清懿一共服下了六粒毒幻散,那样的痛楚,我不想让她再次承受,你明白吗?” 刘之毓闭目不愿再想起许清懿毒发时那挂笑的苍白脸庞,她的额头每滴下一滴冷汗,就如在自己心底刻下一道伤痕。她的人生还很长,与今后可能受到的伤害相比,离开上官韬那短暂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刘之毓痛苦的表情看得上官博亦是不忍,只是上官韬的模样,却也让他难以熟视无睹,两相纠结之下,他还是开口问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我还是必须找到清懿的下落,请告诉我好吗?毓儿姑娘。” 刘之毓冷冷地看了上官博一眼,从瓶子中倒出了一粒毒幻散,将它递到上官博面前,冷冷地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可敢体会一下清懿所承受的痛苦?我不会要求你和清懿一样服下六粒的,只要一粒,你要敢服下这粒毒幻散还不死,我就告诉你清懿的行踪!” 上官博颤抖着从刘之毓手中接过那粒毒幻散,犹豫着是否要服下它,服下,自己可能因此而死,可是不服,根本无从获悉许清懿的下落,那么上官韬…… 就当上官博要服下毒幻散之时,刘之毓冷淡的提醒在他耳边响起:“忘了告诉你了,这种药,服过的人除了清懿之外,要不就是被折磨而死,要不就是受不了痛苦自尽而亡,没有人活下来过,你可考虑清楚了。” 听完刘之毓的话,上官博反而坦然地笑了,心底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倘若许清懿真的为了韬韬能服下这种药,那么,他真的有必要为他把她找回来,就看看,是她研制的毒药毒性更强还是自己的命更硬! 抬手,仰头吞下,那一瞬间,刘之毓惊讶到忘了去阻止他。 “你疯了吗!”刘之毓焦急地上前想要掰开上官博的嘴将毒幻散弄出来,她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而已,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服下了这要命的东西。 上官博轻轻地推开了刘之毓,淡淡地笑了笑:“没用的,我已经吞下去了,不过药效真快啊,身体的麻痹感竟然已经消失了。毓儿姑娘,我们的约定已经成立了,我相信自己的命够硬,到时候请记得要履行你的承诺哦。”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为了上官韬的事情这么拼命?”刘之毓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口中不断呢喃着,她似乎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了。 上官博却是会心一笑,轻松地回答道:“那你为何要为了许清懿这么拼命?我想理由差不多吧。” 刘之毓心下一颤,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上官博此刻满身伤痕的笑脸不知为何让她觉得很熟悉,又很温暖。 “好了,我该离开了,这里并不是很欢迎我的样子。”上官博起身站起,毒幻散的作用让他的身体感到遍体舒畅,适才那种麻痹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祝你好运……”半晌,刘之毓才对快走到门口的上官博说道。 “我会的。”上官博回头笑了笑,幸运吗?也只能这么祈求了。 走到门口后,上官博又折了回去,刘之毓还依旧坐在那里。 “毓儿姑娘。” 刘之毓抬头。 “彩音她很想你,不管结果如何,希望你有空去看看她好吗?” 刘之毓稍稍一愣,点了点头。 只是,那时候还能见到你吗? 龙武二十五年三月,舒国大皇子上官博中毒之事震惊朝野,泰武帝上官天翊盛怒之下严令密卫追查此事,不到三日,便将景王府中奸细及朝中与墨轻弦之死相关的所有冷氏爪牙一网打尽。龙颜大怒下这本应经过三司会审的重案未经公开审讯,皇帝便下旨将所有犯案人员处死。 此事内幕颇深,有李代桃僵之嫌,上官氏不欲深究,防止露出破绽,而冷氏做贼心虚,深知死的皆是参与谋杀墨轻弦的人,自然也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上官氏暂且完成了一次小小的复仇。 虽然上官博早就从许清懿那里得到了凶手的名单,但却苦于证据不足无法下手。他深知此事冷氏不敢声张,便大胆地利用毒幻散的发作,在离开许府后火速进宫,将他的计划与上官天翊和盘托出。 第80章 毒醒 果不其然,回到王府不久后毒性发作,他事先安排好的部下立刻将消息传遍了京城,得到名单的上官天翊即刻授意密卫开始追捕,在他们还未来得及串供前就将他们全部诛杀。他们明白,现在还不是和冷氏彻底决裂的时候,必须一点点剪除他的羽翼后,再狠狠地将其绞杀。冷氏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却终究不敢怎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批爪牙被杀。 而上官博虽为墨轻弦复了仇,可毒幻散的毒性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幻觉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墨轻弦在他眼前一遍遍地被杀死,却无力救他,五脏六腑,四肢脑干无一不被剧烈的疼痛所撕碎。在绝望的痛苦中,上官博咬牙挺过了第一日,可他,终究没能挺过第二日,憔悴的他,最终失去了意识。 第三日,所有人都赶到了,而刘之毓,带着白雾草也去了景王府。 见到刘之毓时,上官天翊心底是难言的暴怒,可是此事是上官博自己所做出的决定,而且碍于许清懿的存在,他也只能恨恨地将愤怒吞到腹中。而陌轻羽,早已哭成了泪人,她只希望两个儿子好好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先是上官韬,接着是上官博,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们不再受苦,只有眼泪才能稍稍缓解她的痛苦。对于此,上官天翊与上官韬也只能陪在她身边安慰她。 只是当刘之毓带着白雾草要进入上官博的房间时,上官天翊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你还想做什么!” “让开!想救他,就让白雾草进去!”刘之毓也毫不客气,语气颇冲地对上官天翊吼道,情况紧急,她没有时间先和他们解释了,“要在今日毒发前不做点应急措施,他必死无疑!” “让她进去。”陌轻羽擦干眼泪说道,“不过这一次,如果博儿出了什么事,我不管天翊和你们做了什么交易,即使失去性命,我也要你们给他陪葬!” 刘之毓不言,目光黯淡地推开了房门,白雾草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陛下,娘娘,这毒幻散是宫主研制的,老朽生平仅见的奇毒。老朽和毒王曾一同研究数月却依然不得其解,而今我们所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毒尽皆逼到身体的一侧,再辅以大量的镇痛药保住另一边的意识,才有可能保住景王殿下的性命,而把握,大概也只有六成而已,该有的心理准备你们还是要做好。” “逼到身体的一侧,那不是让毒性更加集中了吗?”随易青木学过些许医理,上官韬对此感到相当不解。 “没错,确实如此。”白雾草一边下针一边解释道,“毒幻散是一种主要作用于脑的毒药,而人的脑则是分成了左右两半。只要以银针阻断两边的意识交流,便能保持一半意识的清醒,但另一侧却是毒性加剧,所以说还有四分的危险。可能剧烈的疼痛和幻觉导致的强烈悲伤会冲破枷锁,到那时老朽也回天乏术了。” 下完针后,白雾草又开始给上官博喂食药剂,只是疼痛导致他的喉咙紧锁,汤药一直喂不进去。 “这下麻烦了,汤药需要时间吸收,只剩一个时辰不到就是第三次毒发的时候了,谁能以口给他度药?” “我来。”白雾草的话刚落音,刘之毓深吸了一口气,出声应道。 “大小姐……这……”白雾草有些犹豫,此事要是被宫主得知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惹出的问题,我来负责。”刘之毓闭目认命地回答道,此刻她稍稍有点明白许清懿非得救上官韬的原因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心底的那种负罪感,很难受。 在众目睽睽下刘之毓接过白雾草手中的药碗,持勺将药含入口中,轻轻地掰开上官博的嘴,慢慢地将唇贴了上去,他的嘴唇有些干燥脱皮,略微有点刺碰感。 待到刘之毓将汤药喂尽,白雾草才接过药碗对众人说道:“大家先出去吧,待会毒性发作的时候剧痛还会导致景王殿下再次醒来,那时的场景,还是不要看的好。” 上官天翊想了想,拉着陌轻羽安慰道:“轻羽,先出去休息一下吧,这里就交给白医仙吧。” 他何尝不担心上官博的身体,只是现在,他还得照顾好陌轻羽的精神,她的手很凉,他担心她看着上官博痛苦的模样心里会承受不了。 最终在白雾草的坚持和上官天翊的劝解下,众人还是离开了上官博的房间到不远处的偏堂等待。 偏堂中的气氛十分尴尬,刘之毓没有许清懿那种安之若素的心理强度,只能一个人跑到门外让冷风冷却一下自己的思绪。 在风中站了好久,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唇,心底才慢慢有异样的感觉浮现。刚才,那是怎么了?自己竟然…… 刘之毓兀自迷惑着,耳边却突然响起侍女的呼喊声:“彩音公主!彩音公主!别跑了!快回来!你不可以去那边!” 刘之毓一转头,就看到上官彩音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在回廊中灵活地在一群侍女中闪躲,撒丫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来。也许是光顾着闪躲侍女,舒彩音并没发现刘之毓的存在。 当她经过刘之毓身边的时候,刘之毓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她耳边温柔地问道:“小公主,又淘气了?” 听到刘之毓的声音上官彩音开心地转过脑袋,一把抱住她笑道:“毓儿姐姐!你没事了吗?你好久没来看彩音了,你今天有空可以陪我了吗?” “应该吧……”刘之毓也不知道上官博那边最后到底结果如何,也只能随口答应道,“对了,小公主你衣服都没穿是要去哪里呢?” “我吗?彩音现在要去找爹爹。毓儿姐姐你们知道吗?她们好讨厌哦,这几天一直把彩音关在房里不让彩音出来,今天我是趁她们送午膳的时候溜出来的。”上官彩音指着站在不远处不知所措的侍女撅着小嘴向刘之毓告状。 刘之毓明白,上官博身中毒幻散,想是他或上官天翊怕惊吓到上官彩音,下令让下人看住她不让她接近上官博的房间的吧。 “是吗?不过现在毓儿姐姐有空,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好啊!”上官彩音开心地拍着小手,“不过毓儿姐姐先陪我去找爹爹好不好,彩音好几天没看到爹爹了。” “墨姑娘,这……” 刘之毓明白侍女们想说什么,她自然不能让她们为难。 “小公主,为何要我陪你一起去呢?” “因为爹爹想见你啊。”上官彩音不明白大人间那些纠葛,毫不掩饰地将自己所看到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刘之毓闻言脸上有些赧然,即便是童言无忌依旧让她不知所措。 “毓儿姐姐你知道吗?这一段时间爹爹几乎每天都在念叨你的事情呢,我还让爹爹见到你的时候告诉你说彩音很想你,爹爹是不是已经和你说了?”上官彩音没在意到刘之毓脸上微热的红晕,依旧开心地向她讲着。 “不过,爹爹他一直觉得很抱歉,因为他做了对不起毓儿姐姐的事情,害得姐姐受伤了,彩音要替爹爹说一句对不起,毓儿姐姐,你原谅爹爹好不好?”上官彩音说着说着,突然脸色一黯,戳着小指头向刘之毓道歉。 刘之毓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当时自己被断剑误伤之事,这事如果她不说的话,自己都快忘了。那时他也是为了上官韬之事与自己起了冲突,现在想来,他每次都是因为上官韬才会和自己有交集呢。 “没事,毓儿姐姐不知道彩音在说什么哦,所以呢,怎么会怪爹爹呢?” “太好了!”上官彩音开心地笑着,尚且年幼的她以为,只要刘之毓不计较上官博的过错,他们就可以在一起的。 看着上官彩音纯真的笑脸,刘之毓心底总隐隐有一种刺痛的感觉。这样单纯的一个小女孩从小就没了娘,而那边上官博生死未卜,如果……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小公主……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毓儿姐姐也做了对不起彩音的事情,彩音会讨厌姐姐吗?” “对不起彩音的事情?什么事情?抢了彩音的东西?毓儿姐姐,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彩音都可以给你的哦,真的。”上官彩音信誓旦旦地点着头,单纯的她想到只是这种小孩间的恶作剧,整得刘之毓亦是哭笑不得。 “不是哦……比如……害死了彩音的爹爹……那么,彩音会原谅姐姐吗?”刘之毓慢慢地说道,每一字都是无比沉重。 上官彩音错愕地看着刘之毓,年幼的她不明白刘之毓为何会问她这种问题,不过,她很快就用属于孩子的纯真回答了刘之毓:“不会的!毓儿姐姐才不会这样呢!” 对于上官彩音的回答,刘之毓心底只有深深的歉意,如果一会白雾草那边传来噩耗,她要如何面对她的信任? 或许上天听到了刘之毓的祈求,她还未来得及思考,背后就传来了白雾草的声音:“大小姐,景王已无恙,他说他想见你,你是否要去一趟?” 漫长的等待,陌轻羽他们终于等来了上官博苏醒的消息。他们匆匆赶到上官博房中,可进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他那半头苍白的头发。 “博儿!博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陌轻羽心疼地捧起上官博那银白如雪的头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重新滑落。 “皇后娘娘,请不用担心,这是人由于极度的痛苦或焦虑而产生的现象,发色虽无法复原,但对身体并没有影响。” 上官博借着不远处的铜镜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也只能自我调侃道:“这模样,还挺有特点的。” “皇兄,你为何会无端身中剧毒呢?”上官韬见上官博虽脸色苍白,可精神却还不错,便开口询问来龙去脉。 上官博抬头看了一旁的白雾草一眼,便拜托他道:“白医仙,可否麻烦你将毓儿姑娘找回来呢?我有事要要见她。” 白雾草知晓自己在场他们不便交谈,便识趣地离开了房间去找刘之毓。等待确定白雾草离开后,上官博才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此事虽与毓儿姑娘有关,可这毒,是我自愿服下的。” “什么?”上官韬等人皆是大惊。上官天翊虽最早知晓了上官博中毒之事,可当时时间紧迫,上官博并没有交代清楚缘由,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莫名其妙。 “博儿!你疯了不成!你怎么能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陌轻羽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上官博都这么大了行事却还是如此不知分寸。 “我没疯,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上官博笑道,他没有陌轻羽愤怒的原因,只是不这样,他又怎能弄清许清懿对上官韬的感情,“我只是,稍微体验了许清懿一小部分的痛苦而已。” “清懿?她不是离开紫华城了吗?怎么会和她有关系?”听闻上官博提起许清懿上官韬心中不住一震,是她下毒?这不可能的! “你们应该知晓了吧?我所服之毒,是她调制的,一种可以让濒死之人恢复行动的奇毒,只是它的毒性甚大,服药之人,几乎没有能够挺过其毒性发作的。” “什么!她竟然研制这种可怕的毒药,到底意欲何为!还好她现在已经离开韬韬了,不然……”陌轻羽本就不喜欢阴沉冷漠的许清懿,知晓此事后她更是反感,想到她如今已离开自己的儿子,庆幸之下她竟忘了在场的上官韬,不小心将心底话脱口而出。只是上官韬听闻此言,心底自是难言的苦涩。 上官博看了看失落的上官韬,语气颇为严肃地对他说道:“韬韬,振作一点,没有母后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事实上,她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什么!”这回吃惊的不止上官韬,还有上官天翊和陌轻羽。 “皇兄,请你不要拿清懿的事和我开玩笑,我会生气的。”上官韬不悦地说道,许清懿的事情他最清楚了,他们之间的貌合神离又岂是外人所能看清的。 上官博无视上官韬的怒意,转头对上官天翊和陌轻羽说道:“父皇,母后,你们还记得许清懿将韬韬从演武场救回来时的样子吗?当时她被冷天狼用剑打穿了右肩,又为韬韬吸收煞气而导致灵脉伤损,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几乎动不了了,可是后来她却若无其事地前去平定群魔之乱,甚至还能与龙族相斗取得龙丹救了韬韬的性命,难道,你们不觉得怪异吗?” “难道说……”上官天翊明白了。 “事实上,毒幻散这种剧毒只有她自己在使用,为了韬韬,她服下了六粒毒幻散。仅一粒,便让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六粒,对她而言是多么巨大的痛苦,更何况,她身负重伤。母后,我知道你不喜欢许清懿,其实一开始我也是,只是知道了她为韬韬的付出,我无法让自己继续对她抱有敌意了。你还记得吧,那天她浴血而归的模样,那一身伤痕和血迹,全部都是因为韬韬。” 陌轻羽沉默了,记忆中的她冷漠,诡异,连龙这种生物,最终都命陨她手,她的强大,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达到的,她不放心让上官韬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只是如果她真的为上官韬忍受了那样难以想象的痛苦,自己又怎能狠得下心去拆散她和他。 上官博看着一脸痛苦的上官韬,还是咬牙继续说道:“韬韬,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痛苦,只是我认为,你应该去了解这个女孩的坚强。我们都明白她背后隐藏着很多事情,或许因为那些她无法开口表达自己的爱意,可是你想想,那足以扼杀生命的痛楚你愿意为一个自己所不喜欢的人去承受吗?我希望,你能把她追回来,她是喜欢你的。” 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为上官韬做一个决定,可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后,他才发现,原来她,真的值得他去爱。 上官韬依然沉默,他很混乱,他的心在惴惴不安地胡乱颤动着,此时他的脑中除了她别无它物。为什么,他刚想放手,却要让他知道,她喜欢他,这样,教他如何割舍?心已死,浴火重生的过程,太过煎熬。 “韬韬,我希望你好好想想,给自己一个答案。”看到房间外出现的身影,上官博压低声音对上官韬说道。 第81章 边关之变(上) “景王殿下,我进来了哦。”门外传来了刘之毓的声音。 “请进。” 刘之毓刚迈入房间,怀中的上官彩音就开心地叫道:“爹爹!” “彩音,你怎么来了?” 舒彩音从刘之毓怀中跳了下来,跑到上官博面前撒娇道:“彩音来看爹爹啊。咦?爹爹,你的头发……” “没事。”上官博宠溺地搂着上官彩音,笑呵呵地问道:“小彩音觉得爹爹这样帅气吗?” “嗯……”上官彩音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着,半晌才贼嘻嘻地眯着眼睛问道,“那爹爹你觉得毓儿姐姐漂亮吗?彩音的答案和爹爹一样。” “你个人小鬼大的小丫头!”上官博揪着上官彩音的小嘴巴,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刘之毓。这丫头,时不时就蹦出这种惊人之语,整得他总是尴尬不已,不过,这代表她真的很喜欢刘之毓吧? “你个鬼灵精!快过来,和我一起出去,你爹爹和你的毓儿姐姐有话要说。”陌轻羽在一旁招呼着舒彩音,上官博此时找刘之毓过来肯定是有事相商,此次事件背后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好!”上官彩音从上官博手底挣出,随陌轻羽等人一同离开了房间,只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出房门前她还特意回头冲他和刘之毓挤了挤眼。 为了缓解尴尬,刘之毓忙开口问道:“景王殿下,你找我有何要事。” “毓儿姑娘,你还是叫我博儿吧,我想你和清懿一样都不是那种讲究身份的人吧?这样我也可以随意点。” “好吧。”刘之毓妥协了,她确实不太喜欢这样称呼别人,“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毓儿姑娘,现在我还活着。” “嗯?对啊。”刘之毓莫名其妙地看了上官博一眼。 “请你告诉我清懿的下落吧。” 刘之毓想起来了,她与上官博的约定,虽然那只是她当时随口一说的。 “抱歉,我并不知道清懿的所在。”许清懿留信离开后行踪飘忽不定,连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往何处。 “这样啊。” “你就这么相信我了?” “当然。”上官博笑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一样,为了自己的手足做着自己的努力。” “也对。”刘之毓也笑了。 刘之毓的笑勾起了上官博许多回忆,他怀念地说道:“其实我们兄弟共有三人,只是由于生母不同以及政治因素的影响,从小我和建安的感情就不如和韬韬来得好,这也是生在深宫的无奈。当年父皇那辈为了皇位手足相残,最终落得身死之果,因此我和韬韬从小就约定,一定不要重蹈覆辙,要相互帮持一生。可十年前,我食言了,我没能阻止韬韬被流放,因此现在的我,会尽一切来弥补我的过去。” “真好,你们至少还有一段美好的过去,而我和清懿,从出生那一刻起连过去都被剥夺了,没有姓名,没有身世,仅仅只有一个代号。”听到上官博的回忆刘之毓亦是感慨万千,如果她们都记忆中也有这样一段时光,是不是清懿现在的痛苦异能减轻一点呢?她不知道也无法知道,毕竟,时光匆匆从不回头。 “什么意思?” “呐……我和清懿,都是人体试验中的试验品……我们,是逃出来的。” “什么!”震惊之余上官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木制的椅子倒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刘之毓淡淡地看了一眼倒地的椅子,继续慢慢地说道:“我们在计划复仇,而他们,在追杀我们,因此我说过了,清懿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人。直到现在一直是她一个人保护着我们所有人,她太累了,我希望她,好好休息。” “这……”刘之毓说出的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但结合之前的事,却又让他不得不信。 “博儿,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希望你不要说出去,也不要试图去追查这背后的事情,否则会为舒国带来灭国的危险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只是韬韬他……” “上官韬的事我会重新考虑的,只不过,如果他不能切断和蓝若冰的纠葛话,你做得再多都是徒劳。你知道吗?原本的实验素体,是蓝若冰。” 上官博再一次被震惊了,这么多惊人的讯息,一时间还真是难以消化。 “可是,清懿代替了她的位置,所有的痛苦,全部留给了清懿。这并不是她的错,可是她的存在,对清懿和我而言是无比残酷的,所以,你明白的。”刘之毓看向上官博,眼神里的冷光让他有些心颤。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干涉这件事了。” 韬韬,你陷入的,是一个无底的泥沼,这件事,旁人真的无能为力,只能看你的选择了,想来你的选择,会影响她们两人的一生的…… 龙武二十五年五月,北夷犯边,举国进攻舒国西北边境,短短半月接连攻克平和,兰山等地,锐不可挡,西北边军于枉西道中伏大败,全线溃逃,退守邯山关一带。以胡狄国为首的北夷各国趁势集结数十万大军,进逼邯山关,一旦邯山关被破,北夷的铁蹄将踏入舒国的繁华地带,那时舒国千里锦绣江河将陷入水深火热中。 分封于西北的凉王上官善水集合残兵与邯山关守将汇合,据守邯山关前沿阴山关,具表急奏京城,请求京城立刻调兵增援西北。五日之后,远在紫华城的上官天翊获悉了西北兵败的军情,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策。 月前龙江泛滥,江南数省遭灾,数百万平民流离失所,潮湿恶劣的环境以及大量泡水腐烂的尸体更是导致了灾区疫病横行。按舒国旧例,一旦河道泛滥,往往是由当地官员就地征集民工抢修河堤,疏浚河道,可此次灾情严重,受灾的江南数省皆是粮食产区,繁华昌盛之地,人口稠密,受灾难民无数,加之之前有心人士将上官韬异化及妖魔入侵紫华城的事件在民间大肆篡改传播,更是加剧了民间对上官氏的愤懑,小规模的寻衅起义之事不断。 为防止激起民变,上官天翊采纳了上官韬的建议,顶着朝臣反对的浪潮,开仓赈灾,并着密卫暗中巡视,防止地方官员侵吞钱粮。严禁地方官员以任何名义征调徭役或以此压榨百姓,违者皆凌迟处死并夷灭三族,河堤修建及河道疏浚皆由中央调集军队处理,工部所有官员负责监管和调度,中间出现任何问题,主事处死,从者皆刺配边疆,永不发还。 在密卫无孔不入的监视和那杀气腾腾的旨意下,工部各官员不敢怠惰,夜以继日地关注着龙江治理的每一道环节,生怕什么时候那锋利的屠刀就挨上自己的项上人头了,而有大军坐镇民间亦不敢肆意生事。经旬月治理,龙江泛滥之景已有好转,不想此时竟有北夷犯边之事,一时间整得上官天翊亦是焦头烂额。 大殿中百官议论纷纷,只是大多是推诿塞责之语,根本无人能给出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上官天翊听着耳畔那嘈杂的废话,心底的怒意是越来越盛,他一拍龙椅,愤怒地咆哮道:“推脱什么责任!目前十万火急的军情下需要的是解决方案,不是问责!责任追究战后再言!再推诿塞责者朕立刻将他发配前线!现在谁能提出一套可行的方案?” 上官天翊此言一出殿中即刻便安静下来了,这种情况下擅自出头只是自寻死路。皇帝盛怒之下,如果所谏之事不合上意,只怕进言之人是会倒大霉的:反言之,如果所谏之事被皇帝采纳,那么执行者,很可能就是自己。因此沉默随大流虽让皇帝不悦,但法不责众,至少自己还是安全的。 果不其然,群臣突然的沉默果真激怒了上官天翊,需要他们的时候一言不发,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却是群起而上,如附骨之蚁一般,让人恨之入骨,这群废物除了天天空喊什么道义责任之外根本一无是处! “怎么了!平时互相压轧的时候不都个个争先恐后,唯恐朕不听其言,如今诚遇军国大事为何皆束舌不语了呢!今日胆敢推诿沉默者,一人杖责五十!” 龙颜大怒,那五十杖,只怕是无命消受啊。两相权衡下,百官还是选择开口,毕竟上谏后果未知,缄口不言的话那五十杖责可是实打实的在那摆着呢。 百官的建议五花八门,不论可不可行,皆是随口乱提,不过有一点他们达成了共识,召回抢修水利工事的数十万大军,并将赈灾粮款抽回,以资军用。 正当众人意见一面倒之时,一道坚定的声音划破了嘈杂的喧闹:“万万不可!” 上官韬阴着脸看着眼前这些身居庙堂不知民生艰辛的文武大臣,眼中尽是难掩的怒意。 “瑞王殿下,有何不可?当下我朝主力皆调往救灾,国库中大笔钱粮也拨往江南,试问此等无兵无粮之境殿下想如何平定北夷之乱?当初殿下提议弃用民工改用大军前往治水之时老臣就已大力反对,奈何陛下同意此举,才会导致目前这种窘境不是吗?所谓兵者,是为保疆卫国,岂可用于行此小事?殿下疏于政事,只怕不懂这个道理吧?”冷离渊轻蔑地看着上官韬,心中自是得意万分,不过胡口小儿一个,还妄想和他斗?不自量力! 冷离渊的话引来了多数官员的附和,事情的矛头一下子就指向了上官韬。上官天翊刚想开口制止,却不想上官韬竟指着冷离渊和附和的官员愤怒地骂道:“冷离渊!还有你们!简直是国之败类!可耻!想必祸水未及各位大人的府邸,各位大人并不着急吧?举国之事,以民为先,尔等高居庙堂,食民税禄,却视民生为无物,有何资格高居此位!龙江泛滥,至少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此时大水蔓延,瘟疫横行,百姓未安而官军先退,必定引发民变,危害绝不亚于北夷那数十万铁骑。试问诸位大人此举目的何在?以本王看来,此举有逼反之嫌,应以谋反罪名悉数处以凌迟之刑!” 群臣胆寒了,上官韬那杀气腾腾的话语和眼神让他们不寒而栗,再也不敢出声反驳,一旦坐实了罪名,那可是灭族之罪。冷离渊虽是不服,却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也只能闷声恶狠狠地瞪着上官韬。 上官天翊失望地扫过那些所谓的能臣们,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上官韬身上,语气沉重地问道:“韬韬,适才你所言极是,江南治水大军不可妄动,可眼下的情况确实棘手,你可有良策可以解决?” 上官韬并没有回答,他转过身看向兵部尚书,开口问道:“王大人,眼下京城能在十日内集结完毕的军队尚有多少?” “回殿下,大概八万有余。” “那西北前线尚有多少兵力?” “据前线回报,应该不足十万。” 十万……上官韬心里一沉,西北边军共有四十万,没想到,三十万大军殁于一役,眼下边关必是士气低迷,剩下一个烂摊子吧?上官韬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转向户部尚书问道:“李大人,目前京城附近十日内可调集的存粮足够八万大军西征吗?” “回殿下,去年秋季大收,北方粮仓皆满,倘若严令京城四围加紧运粮,十日之内应能凑齐八万大军所需粮草。” “很好。”上官韬点点头,回身对上官天翊说道:“父皇,边军新败,锐气受挫,短期再战不利,且邯山关前皆是荒凉之地,实无人烟居住,眼下应传旨前线坚壁清野,固守不出,京中于十日内集结可动的八万军队先行,支援前线,而后同时启用预备军并调动其余地区所部驻军,随时驰援前线。北夷所处之地大都为荒漠戈壁,水草紧缺,此时北夷妄动数十万大军且以骑兵为主,其粮草消耗远大于西北边军,必急于速战速决。而邯山关乃我国军事要冲,经营已久,城坚粮足,我们只需倚赖关隘坚守不出,以添油战术不断增兵,待北夷粮草耗尽,士气颓糜之时再伺机而动,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第82章 边关之变(中) 众人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刚过弱冠之年的青年,此前他从未涉足政坛,可此刻的他却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政治军事天分,只需假以时日,他定能越于上官天翊之上。除了与群臣一般的惊讶,上官天翊心底更多的是难掩的欣喜。上官博不喜政事,而上官韬却表现出了非凡的才能,如此他便可无需考虑上官建安,转而册立上官韬为太子。 “二皇子所言甚是,诸将谁可领军先行前往邯山关支援凉王?” 又是一阵沉寂。 邯山关被围,不到十万的守军面对数十万铁骑能否守住都是个问题。一旦抵达西北时邯山关已失守,那么手下那八万人怎么够北夷的铁骑开荤?如此黑锅,不背也罢。 上官天翊又一次失望了。为了防止军队贪污受贿,渎职怠工,他将掌握重兵的亲信将领调往江南坐镇,此时朝中将领要不是与冷氏为伍,就是一些无能之辈,于是,他又动起了亲征的念头,只是此时陌轻羽染病卧床,他却又放心不下她。 “父皇,儿臣请缨出征。” “什么!”上官天翊和上官博诧异地看向一脸认真的上官韬。 “边关告急却无兵增援,此事与我提议调军治水也有关系,儿臣愿意承担起责任,领兵西征。” “可是……” “家国同在,为国为家而战,死亦何惧!前线虽凶险无比,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诸将畏死而不出,当罚!儿臣建议随军出征者官升一级,若已为大将,加俸一倍,而畏战不出者,官降三级,罚俸一年。” “准奏!” 比起气节和责任,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自己的生命,国家什么的向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而少数愿意随军出征的,想来在意的也是他们的官位和薪俸。栋梁蛀蚀,国之将倾,天下何以太平?百姓何以安居?铲除他们!上官天翊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父皇,儿臣奏请随韬韬一同出征!”上官博不放心上官韬一人独自西征,遂请缨随军出战。 “不行!”上官天翊还未回答,上官韬便替他做出了选择,“当下母后染恙未起,而其膝下仅有二子,倘若我领兵西征,须有一人留下陪伴母后。” 上官韬的话说得很隐晦,可是其他人还是一耳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了。上官天翊独宠陌轻羽且与冷氏明争暗斗,想来皇位定是传于陌轻羽亲生二子之一。天有不测风云,倘若二人同时出征遭遇不幸,那上官氏的江山将会变天,所以,上官博必须留下。但是,这也意味着一件事,上官韬已经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了。 “既然如此让我陪同皇兄出征吧。”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突然响起,连老奸巨猾的冷离渊都惊讶地张开了嘴。 “建安,你是认真的吗?”对于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上官天翊总是心有愧疚的。平心而论,他对上官建安并不如其他两个儿子好,其一是因为他并非陌轻羽所出,仅是他醉酒后的意外,其二,他的母妃是冷氏的人。 上官建安也明白这一点,他清楚并非皇后嫡生的自己是无权争夺皇位的,因此他从小就沉默寡言,不争不夺,只是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他厌恶被卷入上官氏和冷氏的争斗,他的身上流着两族的血,却偏偏要选择与其中一族为敌,真是讽刺。虽然心底怨恨上官天翊的不公,可他清楚这是皇权争斗的必然结果,他们,都是这其中的牺牲品而已。因此看破一切的他根本无心朝政,每日上朝也仅是站着听着耳畔嘈杂的议论声,心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启禀父皇,儿臣是认真的。”确实,他很少有感兴趣的东西,但是这个失踪了十年的皇兄似乎是个相当奇特的人,就让他看看吧,他的言行是否配得上他的话语,“恳请父皇准奏。” “这……”上官建安向来不参与朝中各种纷纷杂杂,此次突然请缨从军确实让上官天翊也迷茫了。 “请父皇准奏!” “好吧……朕准奏。”上官天翊看着上官建安执拗的眼神他也只能无奈答应,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危害上官氏江山的事来。 该封的封了,该罚的罚了,一切处置完毕,百官散尽,上官韬依旧站在原地思忖着,军令已下,开弓再无回头箭,十数万大军,还有背后无数黎民的性命都压在肩上,此时激愤的情绪平息下去,才发现胸口压抑到难以呼吸的感觉。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十数日之后,无数人的性命,就握在这双手中。 他感到恐惧了,他害怕失败,更害怕失败后所要面对的一切。他并没有真正地杀过人,也未曾肩负如此之多的性命,一朝入沙场,长缨在手,无论心中如何不愿,终究是要血染金甲的,或者杀人,或者被杀。只是,即便自己不惧死亡,但是,逝去的生命,何止他一人!无数血流,无数尸骨,最终只能浇灌堆积出一个胜利者,倘若兵败,给他陪葬的,是十数万大军,还有邯山关后不计其数的黎民。一人之失,涂炭万民,这责任,真的好沉重,自己,能扛得住吗? “韬韬……”耳畔突然响起了上官天翊的声音,让上官韬恍然惊醒,他顾着想着有的没的,竟没发现上官天翊也一直没离开。 “呐,父皇,您觉得我能胜任八万大军主帅之位吗?” “韬韬,父皇把这件事托付给你并不是因为你是皇子,而是因为父皇相信你的能力。你有着极佳的军政天赋,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这种敏锐,往往是决定战局的关键。兵法死板而人却多变,战局总是风云突变,神秘莫测,能够根据形势做出判断的,才是大将之才,而今日你的分析,证明你有这种天分,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上官天翊拍了拍上官韬的肩膀安慰他道。 “父皇,我明白此时我应承担起这份重任,可我还是担心,我害怕失败之后赔上一切,我害怕因为我的错误让无数无辜的人失去性命,这真的……好残酷……”上官韬低头呢喃道,激流湍险,若欲以独木救得无数人渡江,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韬韬,你知道吗?父皇十八那年初次踏上战场时,和你一样,朕也很迷茫,但肩负着舒国国运,也只能逼自己铁下心来,上阵杀敌。上了战场,无需多想,我们要的只有胜利,无论失去多少战友,无论沾染多少鲜血,我们都只能奋勇向前,你的犹豫,只会造就更多牺牲。虽然此言不妥,但身为皇族必须习惯,必须让自己心如铁石,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心软的人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你天赋异禀,但是,你的心太软,此次西行,务必要断绝慈念,否则你的一瞬间的不忍,会断送前方无数将士的生命!人不能无情,但对付敌人,必须绝情!” 想来他为恢复上官氏的辉煌,继位二十五年来东征西讨,开疆辟土,排除异己,分化党派,他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从最初的恐惧与不忍到后来的麻木与残酷,他才明白,人不能无情,但对付敌人,必须绝情! 上官韬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上官天翊坚定的眼神,他突然想起了许清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予敌仁慈,就是自掘坟墓的开始。……韬韬,欲成大事,必须舍掉妇人之仁,自小经历的一切都在告诉我,挡我前路者,不离必戮,你要记住这点。” 原来,她不是无情,只是有的时候,为了保护,需行杀戮。可是清懿,你能否告诉我,当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一切而需手染鲜血的时候,要如何去面对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呢? 长叹一声,上官韬摇了摇头抹去脑海中浮现的影子,看着上官天翊说道:“孩儿谨遵父皇教诲。不过父皇,孩儿有一事相求。” “何事?直言无妨。” “此次我领兵西征之事不要让母后知晓,至少,在她病愈前一定要瞒住她。” “朕明白。”上官天翊颔首。陌轻羽是个多虑心软的人,此时染病未愈再让她得知此事恐怕只会雪上加霜。 “既然如此,那孩儿先行告退。” “也好,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无论是军备还是心理。”待到上官韬行至大殿门口,上官天翊又出声叫住了他,“韬韬,一切小心。” “我会的。” 上官韬避开了人潮,独自前行,一路上脑中皆是西征之事与她的话语。思无果,那也只能且看且行,烦恼就留待那时再说吧,现在他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前线的战情和八万大军的整备。 行至王府门前,便立刻有侍卫告知他刘之毓来访的消息。许清懿在朝中也有眼线,因此他请缨出征的事情在散朝后立刻就传到了刘之毓的耳中,在震惊之余,刘之毓立刻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瑞王府,兹事体大,她不能让上官韬如此肆意胡来。 一入客堂,上官韬便见刘之毓急匆匆地向他走来,焦急质问他道:“韬韬,你真的要领兵西征?” “对!”上官韬平静地回答道。 “不行!此去凶险,你不能如此鲁莽。战场不比江湖,你从未随军征战过又怎能带兵西征,这不是胡闹吗!……” 刘之毓的指责句句在理,可上官韬却一反常态地非常淡定,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疏离,任刘之毓如何规劝都只是沉默不语。待到刘之毓毫无办法地怒视着他的时候,他才慢慢地开口说道:“毓儿姑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会亲自来找我肯定不止是为了我吧?” “放弃西征,不要给清懿再带来什么麻烦。”话已至此,刘之毓也不再遮遮掩掩,直白地把话明说了。 “什么意思?”上官韬有些错愕,西征之事与许清懿有何关系? “你如今灵脉被封,已与正常人无异,清懿自认此事责任在她,此时正在四处奔波寻找医治之法。战事凶险,此番前去必是杀机遍途,一旦你再次出现什么意外,以清懿的个性肯定不会袖手旁观,那么,你还想要让她为你受多少罪?想必你已经清楚你异化昏迷期间清懿为你所做的一切,你真的忍心让她为你再次出生入死?离了紫华龙脉之地,青龙血脉再也无法庇佑你们上官氏后人了你明白吗?”事关许清懿刘之毓说话也不再客气,可虽是为了她,但她自己也并不希望上官韬西征,战场如地狱,那是用无数鲜血涂染出来的悲壮,一旦他出了什么意外,伤心的,可不止许清懿一个人。 提起许清懿之事,上官韬才刚说服的沉重,又再次涌上心头。他对不起她,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可以不要再在意自己的生死,这样,至少让他可以轻松一点。 “毓儿姑娘,对不起。”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一句抱歉,“是我伤害了清懿,不过这次,我不会让悲剧重演的,一旦战败或伤重,我会,自行了断,那时候,请替我跟清懿说一句,对不起。” 上官韬悲凉而坚定的眼神不由让刘之毓背后一凉,他是认真的吗? “韬韬,你……” “生于皇族,我无可奈何,既然当初决定回到这里,那我也只能接受我所应当承受的责任。大军新败,边关危殆,这是我的国,我的家,我只能选择保家卫国一途。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我会连累扰乱清懿,但是你放心,我会遵守我的诺言的,即便我能凯旋,我也不会再纠缠于她。西征之事,事已定案,无法改变,你不必多言了。” “韬韬,你这是在自暴自弃吗?”看着上官韬那异常的眼神刘之毓心头涌上了一股异样,总觉得他这样,似乎想借机逃避什么。 “呵呵呵……”上官韬苦笑道,脸上的表情相当无奈,“如果我能自暴自弃就好了,可惜,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西征之事事关天下,我不能也不会拿这等大事开玩笑的,虽战非我本意,但是,我是舒国的二皇子,只要有这重身份在,我就会为了这个国家而战,誓死方休。” 刘之毓明白,她动摇不了他的决定了,只是她也清楚,如果此次兵败,他的执念,也会将他送上不归路的,此刻,她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他活着,却是一直为着别人而活着,为了蓝若冰,为了清懿,为了博儿,为了皇帝和皇后,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他的思考中似乎很少出现过自己的感受,他想的,只有如何去回应其他的期待与感受,这样的他,让她心底莫名有些心酸。 明明只要任性一点,他的人生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烦恼的,就如许清懿和蓝若冰,只要他不要去在意另一个人的感受,他本可以无忧无虑地和她在一起的,只是他的温柔,注定了他进退维谷的困境。 他,还有自由吗? 第83章 边关之变(下) 自由。身自由,不受束缚,思自由,不受禁锢,简单却又艰难。 人生在世牵挂众多,又有谁真能做到逍遥自在,无牵无挂游戏人间的?只是,虽有牵挂,但人非草木,生来有七情六欲,为了自己的自由,本能上会为自己的欲望行动,行为和思想上也会发生一定的偏差。如若将自己的所有欲望扼杀,一生只为他人而活,那么,是不是该为他的自由悲叹? “唉……好吧。”刘之毓看着上官韬叹了一口气。自己和清懿虽曾失去自由之身,但现在至少做的,虽有其他原因,但主要是自己所求,而上官韬呢?雨轩宫,皇族,蓝若冰,清懿,一切的一切都在禁锢着他的自由,在他的笑意和愁容背后,是他为了不伤害所有人的挣扎。现在他做的,真是他内心所追求的事情吗? 眼见刘之毓松口,上官韬却依旧愁容不改,半晌才慢慢地开口请求道:“毓儿姑娘,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 “嗯……我想这件事,目前只有你能解决,西征成败与否,大半系于此事。” “只有我可以?你说说看吧,我尽力。”见上官韬说得如此郑重刘之毓不禁有些不解,她又不懂领兵打仗之道如何帮忙? 见刘之毓应允上官韬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如今鬼手门是不是已经归入神华宫门下?” 刘之毓先是一愣,才点点头回答道:“没错。” “眼下清懿不在京中,你是否有权可以调动他们?” “除了司空御的千机宫,冥煞的罗刹殿以及黑羽禁卫之外,神华宫门下我大致都能调动。” “那就好。”上官韬舒了一口气,继而才说出他的要求,“听闻鬼手门擅于机巧关陷之术,通博古今各种兵刃机关,我需要他们为大军准备三样器物。” “三样器物?” 上官韬在刘之毓耳边附耳轻轻说道,不想刘之毓听完之后却连连摇头:“韬韬,你所言之物鬼手门很有可能知晓,但恕我直言,十日内要备齐如此大的数量根本是无稽之谈。” “毓儿姑娘,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可大军新败士气不振,且眼下兵力远远逊于北夷众国,若不借机关之巧,只怕难以强撑到大军集结。因此,即便数量不足,也烦请毓儿姑娘能够答应,命鬼手门尽力而为。”独木难支,上官韬也顾不上其他,只能低声请求刘之毓。十数万大军和千百万黎民百姓的性命皆系于他身,尽人事,听天命,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好,我答应你。我立刻回去让星语传令下去,尽神华宫所能助你一臂之力。只是,韬韬,别死了啊……” 上官韬只是哑然一笑,没有回答。 刘之毓心下一沉,没有再言,转身离开。是的,他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西征若败,多少人将身入沙场,骨埋黄土,眼见此情此景,虽生犹死。 行至堂前转角,刘之毓停步回身问道:“韬韬,你自由吗?你曾为了自己的想法而生活过吗?” 语毕,她不再停留,回身离去。 自由?自己的想法?上官韬陷入了沉思。 年幼之时,或许还不懂自由为何物,只知应该谨言慎行,因为,他是皇子;十岁之后,流放群荒,何来自由?终日亡命于恐惧与死亡的缝隙中,那时,死里求生是他唯一能想的事情,因为,他不能死;及后,被雨轩宫宫主天狂所救,他从师命,勤于修炼与学习,并在天狂不在期间照顾蓝若冰,因为,他要报恩;接着,他遇到了许清懿……随她回宫之后,他陷入了人生中最迷茫的日子,不知何从,因为,他不想伤害她们;最后,他被迫接下重担,领军西征,事情再次回到了原点,因为,他是皇子,但,又好像有其他原因。 似乎从来,自己都是被迫接受着眼前的现实,无论自己是否愿意。这二十年间,唯一让他真正感到完全的快乐的时候,是照顾蓝若冰的那段时间,虽然那只是遵从师命,可自己心底并没有一点抵抗,甚至,还有一丝愉悦……想着想着,上官韬似乎要明白什么了,却在这时,一个人闯入堂中打断了上官韬的思绪。 来人是冷月欣,不过此时她的到来对上官韬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大军开拔将即,倘若上官韬此时想明心中的迷思,情丝纠结之下,不知他能否冷静地率领大军击退北夷,凯旋而归。 “王……王爷,您要领军西……西征?”冷月欣说话有些急喘,明显可以看出她是小跑而来。 想不到她今日回冷府探视双亲,却从府中听闻了上官韬即将领兵西征平定北夷的消息,更在无意中听闻了一件更加惊人的事情。 现在的他是她的一切,是她逃离冷氏控制的唯一希望。女子一生无非追求所嫁非错,可自己却在家族的操控下被迫接受了政治婚姻,下嫁上官韬,那时的她,几乎绝望了。 可是慢慢的,她发现了,比起自己那个懦弱无能,只会空许海誓山盟的表哥,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似乎更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依靠。他谦谦儒雅,专情善良,更为重要的,他是皇后所出,很有可能在将来,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统治者,那时,即便是冷氏,也无法对自己指手画脚,自己也可以从成为家族弃子的梦魇中解脱。 岂料前景光明未现,噩耗却如惊雷猝不及防地响起。 战争,人与人之间那素不相识却又以死相搏的残酷的无奈,是无数人用鲜血所染透的赤红的悲戚,而上官韬,即将踏入那个残酷无奈,充满悲凉的血色世界。沙场征战,金戈铁马中的刀光剑影,让多少无辜的人再也没能从那片染血的土地归来,更何况,上官韬接下的是如此危险的烂摊子!虽是前途未卜,却可预见是凶多吉少了。 “嗯。”上官韬只是平淡地坐在椅子上应了一声。 “王爷!为什么?”冷月欣半跪在上官韬面前,双手拉着上官韬略有些冰凉的手心急如焚地问道,“您贵为皇族,何苦去做领兵打仗这种危险艰苦的事呢?此次西北边关危殆,北夷骑兵随时有可能踏入关内,您如若前去遇到危险该如何?那我……又该如何?” 冷月欣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这眼泪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上官韬,她只知道,她的心里很难受。这几个月来,她很开心,虽然她知道上官韬心里是别人,她依然很开心。只要陪在他身边,无论是看他批阅奏章抑或陪他饮酒,体会着他无意中表露出来的,即便是一视同仁的温柔,心里总会感觉暖暖的。 有人说过,他是一个心软的人,只是面对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流泪,叫他如何不心软? 冷月欣的泪,给上官韬的心又添上了沉重的一笔。是啊,他怎么给忘了呢?她,才是受害最深的那个人啊。蓝若冰虽对自己有爱慕之意,可与己之间依旧清清白白;而许清懿虽然与她一样与己有夫妇之名,可许清懿身份特殊,特立独行,根本不屑世俗的看法,且可随时隐遁江湖,无人知晓,但冷月欣却与之不同。她出身官宦,从小备受世俗伦理的束缚,倘若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那她真的只能无望地守着一块冰冷的木牌了。 上官韬轻轻地拭去冷月欣脸上的泪水,将她扶坐在身边,轻声叹道:“就是因为边关危殆,我才必须前去啊。” “让其他人去不行吗?”冷月欣含泪问道。 “如果可以就好了。”上官韬无奈地笑道,“你应该很清楚的,有人利用前段时间的一系列事件在民间引起不小的民怨,加之月前龙江泛滥,原本不平的百姓对我上官氏更有微言,因此,即便朝中有人前去,我也必须同往,我只能用一场胜利来挽回上官氏的威望,虽然,战败只会让局势更糟,但我别无选择。” 冷月欣看着眼前愁眉紧锁的上官韬,心底在不安中涌起了一股暖意,他将心底之语坦然相告,这是信任她的表现吗? 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上官韬胸口,上官韬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听着上官韬紊乱的心跳,冷月欣柔声地说道:“王爷,臣妾相信您,臣妾会等着您凯旋归来的。” 上官韬心头一暖,却不知作何反应。微微犹豫后,他轻轻推开了冷月欣,起身说道:“我……” “王爷,您不必多言了,臣妾知道您想说什么。或许在最初嫁入王府的时候臣妾是对您心有怨恨的,如果没有您,臣妾就不必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可是,跟您的相处,臣妾很开心,也已明白了何处可依。或许您心里只有王妃,但臣妾不介意,只要能留在您身边,臣妾就满足了。还是适才那句话,臣妾会等您的,如果您的心受伤了无处倾诉,臣妾愿意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上官韬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走开。 正当冷月欣失望之际,上官韬突然回过身来,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声对不起,卸下了冷月欣所有的防备,他知道她的处境,她的难处,那她又有何求?又何需提防?心底之事,要让他知道,不能让他落入陷阱之中。 “王爷!”正当上官韬转身将欲离开之际,冷月欣出声叫住了他。 “嗯?” “此次西征,你要注意身边,一切小心。” 对上冷月欣欲言又止的眼神,上官韬明白了她的所指。话不可说破,可她已在模糊的言语中已经为他指明了潜在危险的所在。 “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十日纷纷,忙碌中,转眼已到上官韬出征的日子。 演武场中,数万军士整齐罗列,铮铮铁甲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森森寒光,征途茫茫,这一层铠甲,能否护得他们平安归来? 上官韬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待着出征时刻的到来,那时,他将从皇帝手中接过帅印,成为千军万马的统帅,承担起无数生命和边关安宁的重责。胜败难知,只是无论如何,他终是要迈上前方一片阴霾的征途了,他能不胆寒吗?他飞速颤动着的心跳和胸口的沉闷告诉了他答案。 时辰将至,上官韬起身准备前往演武场中,此时,一道身影走到了他面前。 “毓儿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韬韬,对不起。”刘之毓一脸歉意,“即便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依旧无法完成答应你的事情。除了重甲长枪外,其余两样,鬼手门都只完成了六成不到,真的是很抱歉。” “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这原本就是强人所难的请求,我已经预料到了。当时话虽说得很绝对,但是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能有三成就不错了,这样的结果,辛苦你了。”上官韬的表情一点也不吃惊,反而是一副早已接受事实的无奈。 “所有的甲仗都交与转运大军了,不要逞强,如果战情危殆,你还是回来吧。”犹豫再三,刘之毓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虽然她很担心许清懿,但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真心喜欢许清懿的男子走向死亡,她做不到,“我会尽可能联系上清懿,让她派出黑羽禁卫驰援前线的。” 上官韬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此次西征关乎上官氏的威严,即便不胜,我亦只能战至力竭,临阵脱逃,与懦夫何异?只会徒然为我的家族留下一个骂名而已。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怎可言退?血战沙场,至死方休。” “既然你意如此,我也不好多言。只是,为了你的安全,我擅自做了其他安排,希望你不要拒绝。”刘之毓转头对门外叫道,“叶雨,进来吧。” “这是……”上官韬看着手持一把血红色长枪而入的叶雨略有些讶异地问道。 “韬韬,如今你灵力全失,让叶雨随身保护你吧。还有,这是鬼手门花费十数年用赤炎铁辅以凤凰石打造的赤炎凤凰枪,它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灵气,你带着用以防身吧。” “谢谢你,毓儿姑娘。”上官韬从冷着脸的叶雨手中接过了那把红烈如火的长枪。 刘之毓见叶雨对上官韬的态度依旧有些不善忙又严肃地向叶雨吩咐了一遍:“叶雨,此次西征非同寻常,你切勿挂记往日纠纷,一定要用心保护韬韬的安全,你明白吗?” “大小姐,您放心,我不会做让小姐伤心的事的。” “韬韬……一切小心。”千言万语,终归说出口的也仅有这一句。若不是此时天人动向未明,她一定会动用神华宫的一切力量帮助上官韬赢得这场战争,只可惜,敌暗我明,此般情况下她们实在无法妄动,只能派叶雨贴身保护他的安全了。 “好。”上官韬笑了笑,“倘若天佑于我,那时我们再见吧。” 第84章 入关 言罢,上官韬决绝地走向场中,前方唯有一条满布荆棘的坎途,只是,他只能忍受一切向前迈进。荆棘虽然刺骨,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即将用自己的鲜血,浇灌出满途最耀眼的蔷薇,那锋利的尖刺,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深深地刺入北夷的心脏,让上官韬这个名字,成为北夷众国难以抹去的梦魇。 在上官天翊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帅印,他明白,退路已绝,在这之后,他将用杀戮,来扞卫自己的国家! “逐灭北夷!耀我龙华!”上官韬将手中的长枪高指向天,仰天长啸。他需要释放,他需要,用咆哮来激励自己的勇气。 众军眼前,一身赤红烈云甲的上官韬仰天而视,手中高举的,如火鲜烈的赤炎凤凰枪似要刺破苍穹,那一声震撼人心的呐喊,那如一团烈焰燃烧的身影,那一道似火灼烈的目光,点燃了他们身体深处本能的血性。 “逐灭北夷!耀我龙华!” “逐灭北夷!耀我龙华!” “逐灭北夷!耀我龙华!” …… 如潮的呐喊几乎将整个演武场掀翻,他是一个皇子,他是一个刚年逾弱冠的,未经战火洗礼的青年,可是现在他们有着同样身份,他们是保家卫国的战友,他们将用他们手中的武器,去保卫他们的祖国,他们的亲人。或许平时总有劣根,但是一旦血液深处的血性燃起,他们依旧是这片土地上最强的守护者!吾乃龙之末裔,犯我天朝者,虽远必戮! 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演武场,奔向属于他们的战场。在那震耳欲聋的呐喊中,上官韬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是的,无需迷茫,他和他们一样,都是为了家国而战,在这洪流中很多人再也无法回来,只是此刻他们的心中没有恐惧,因为,他们的身后,是他们的家,他们的亲人,为了守护而战,何惧之有! 望着那气势如虹的大军,演武场高台上两道老谋深算的视线尽皆露出了一丝惊异。 上官天翊没有料到上官韬会突然在大军开拔前做出如此举动,本来为了提振低迷的士气,他特意从南方召回了自己的一名心腹老将赵龙杰随军帮助上官韬,不过也好,这似乎也激起了大军的士气。召回赵龙杰并非是他不相信上官韬的能力,只是,军国大事岂可儿戏?上官韬毕竟年轻气盛,资历颇浅,难免会有些遗漏,有员心腹老将从旁协助他也可安心许多。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纯属多余,不过赵龙杰,却给上官韬带来了隐藏的杀机。 而另外一道目光,来自冷离渊。 上官韬在军队中那与生俱来的亲和力确实有些让他吃惊,不过,任他烈如燎原火,自有灭顶巨涛来!冷离渊冷冷地看着上官韬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发觉的邪笑,一切安排妥当,上官韬,这次你非死不可! 大军一路西行,行军异常匆忙,毕竟前线战情紧急,他们又怎敢迟延?很快,大军便经过了城西的十里亭。 杨柳依依,十里长亭。自古以来,这里见证了多少不归的征人,留下了多少的眼泪。长亭送别,有多少人就这样在此送他们心爱的人走上了不归的征途,在这里望穿了数十载的时光。虽知别离凄苦,但不知前路如何,她们又怎能舍下那即将消失的容颜。年复一年,长亭告别已成朝廷默认的惯例,大军途经十里亭时皆会停留半个时辰,留给军士与家人告别的时间。 今年的十里亭,依旧有无数的人在等待,在了望。她们无权进入演武场见证大军开拔的英姿,但她们,要在这里送别他们最亲爱的人。 为了稳住陌轻羽,上官博无法前来,只是在守望的人群中,上官韬依旧找到了等待他的人。 “月欣?你怎么来了?”上官韬看到冷月欣之时,她只着一身素服,不施粉黛,也没带一名随从,静静地站在十里亭边的忘君石边等待着大军的经过。 “臣妾也来……来送您啊。”冷月欣指了指身边熙攘的人群,她本想笑着和上官韬告别的,只是话出口时,泪水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真的好怕,怕他回不来。忘君石,望君归,终有一日忘君归。时光荏苒,有多少人在等待的泪水中,忘却了自己等待的容颜。 上官韬静静地为她拭去泪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应该说什么?自己又能给她什么?他真的后悔,当时要答应那愚蠢的婚姻,将她拖入了上官氏和冷氏的斗争,成为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许清懿,蓝若冰,冷月欣,他所无法面对的三个名字。许清懿为他几乎付出了生命,蓝若冰陪伴他走过人生最黑暗的日子,而冷月欣,因为他赔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为何不让她们出生在自己不同的人生里,好让自己可以一一去补偿所亏欠的一切。 上官韬略微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将冷月欣搂入怀中,任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铠甲。待到她的眼泪流尽,上官韬默默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轻轻地放入冷月欣的手中,那是,他满月时上官天翊亲手为他佩上的。 “月欣,珍重。”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轻轻道一声珍重,无论自己能否归来,这件事,他必须都有个了了结。 冷月欣握着手中温热的玉佩,心中有一股冲动翻涌,她拉住上官韬的手,在他转身之前,抱上了他宽厚的背。 “王爷,求求你,不要动,就让臣妾这样抱一会好吗?” “好。” 铠甲冰凉,可是心却滚烫。冷月欣的泪再次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铠甲上。 “王爷……小心内奸……他们……想杀你……” “月欣,谢谢你。”上官韬由衷地道谢道。为了自己背叛自己的家族,他明白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大军已远,冷月欣站在十里亭中遥望上官韬西去,消失在视线中。无论对错,即便最后背叛家族,等待她的是死亡,她也不会后悔,不仅为了她的自由,更为了她的爱情。 呐,王爷,你能听见吗?我的心声。 战事吃紧,上官韬率大军一路急行,二十余日后,先头大军便已进入了西北地境。北夷来势汹汹,前线失守,西北边军被北夷伏杀的消息传入关内,人心惶惶,沿路已有不少黎民百姓举家逃难。 进入西北地境以来,上官韬眼见无数平民匆匆疾行,携幼带老,背着边关向内逃亡。北夷铁骑未至百姓已如此惊慌,一旦北夷破关,后果不堪设想。 “来人!前方斥候是否送回了战报?”上官韬停马招手问道。 “启禀殿下,昨日斥候有报,阴山关依旧在坚守当中,北夷似乎没有任何动向,仍然驻扎在离阴山关百里有余之处。至于昨日派出的斥候还未归来。” “斥候归来后立刻让他向本王汇报!” “奇怪了,北夷围关已有旬月,以阴山关的关防应该不足以坚持如此长的时间啊。”随军副将李泉不由大感诧异,这北夷到底闹的是哪出,以他们的兵力想要在一个月内攻下阴山关绰绰有余,为何至今依旧没有动静?接连几日派往前方的斥候尽皆如此回报,他们为防北夷快速攻下阴山关进逼邯山关日夜兼程不断赶路,几乎顾不上休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结果。 “众位将军们,你们有何想法?”上官韬眉头微蹙,招来领军将领心事重重地问道。 “想来定是北夷蛮邦畏惧我天朝圣威,因此不敢攻击阴山关。”发言者乃前军前锋石勇,勇虽勇矣,奈何其智堪忧,只可作为前锋之用,不可作大将之才。 “此言差矣!石将军想必是乐观过头了吧?北夷犯边,气势汹汹,数十万大军必是蓄谋已久,怎可能因为这种滑稽可笑的原因止步不前!其中必有猫腻!”赵龙杰之子赵虎玄出言反驳石勇的乐观之言,他虽因父得职,却实有其才,虽未曾立下大功,但近年来在边疆屡建功勋,已升至三品豹滔将军。 麾下众将军也是各持己见,争闹不休,上官韬无奈,只得转头望向这支军队的精神领袖赵龙杰:“赵老将军,您怎么看?” 不想赵龙杰却缄口不言,并不谈及前方战情,只是冷冷地回了上官韬一句:“殿下,您才是这大军统领,无论老臣如何思考,最后做出判断依旧是您不是吗?所以老臣的意见无足轻重,烦请殿下自裁吧。” 上官韬不语,他明白这是赵龙杰不满他一个毛头小子夺了他大军的统帅之权,利用自己的资历向他显示自己的愤懑。 “报!昨日派出的斥候已经回归!”前军的探马带回了上官韬想要的情报。 “前方战况如何?” “启禀殿下,北夷大军已有异动,似乎有一支新的部队将与其汇合。” “糟了。”上官韬心下一凛,他所猜想的情况似乎要成真了,“地图!” 上官韬认真地查看着阴山关附近的地图,眉头越蹙越深。 “大军距离阴山关还有多远?” “回殿下,距邯山关还有两百里有余,阴山关还需从邯山关继续西行五六十里。” “来不及了。”上官韬无奈地摇头,想要让大军及时赶到支援阴山关看来是不可能了。 李泉不解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传我将令!龙虎骑立刻卸下除武器外的所有甲胄辎重,只携带一日水草及口粮,即刻随本王抄山中近道驰援阴山关!” “殿下!您弃大军不顾将欲何往?阴山纵横错杂,老臣从未听说山中有近道可直通阴山关!”赵龙杰看着挂甲披胄,持枪上马的上官韬,纵身立于马前阻拦道。 上官韬立于马上与赵龙杰对视,西风扬沙,吹乱了上官韬盔上的红缨,赵龙杰乃上官天翊为他安排的帮手,在军中资历颇深,此事不取得他的同意只怕是难以实施。无奈上官韬只能翻身下马,略带抱歉地对他说道:“老将军,事情急迫,本王本想待为阴山关解围后再行向众将解释,既然老将军尚有疑问,那本王就长话短说了。阴山关关防并不及邯山关,乏兵缺粮,且位于邯山关前方要冲之地,北夷要攻下它不过半月足矣。可是北夷却停止了行动,原因很简单,他们在等,等待另一只部队的到来。” “什么部队?”众将还是大都没有明白上官韬所指何事。 “攻城部队。”赵龙杰低吟道。 上官韬佩服地看向赵龙杰,不愧是沙场宿将,判断力果然非同凡响,难怪父皇非要特意将他从南方召回,安排他随军出征。 “赵老将军所言不差,北夷以骑兵为主,最适合在广阔的平原和荒野上作战。可是阴山关前却地势奇特,关前狭窄而两侧多乱石,大军团根本无法完全展开,要想攻下阴山关只能分批不断进攻。但以北夷的兵力看来,这种方法虽然会伤亡不轻,但攻下小小一个阴山关并无阻碍。只是,为求稳妥,他们放弃了这种方法,将大军驻扎在远离阴山关的地区,防止被关中军士偷袭。而且那地方靠近北夷,粮草转运方便,他们便在那里等待从后方调来的攻城兵器,打算一举攻克阴山关及邯山关。今日斥候回报,北夷大军已有异动,想必是攻城部队将至,他们即将派出精兵护卫攻城部队攻打阴山关!” “什么!”众将尽皆惊慌失措,倘若推断属实,此时北夷大军应该已经出动,以阴山关的关防根本无法抵挡攻城兵器的攻击。北夷大营距离阴山关只有百里,可大军距阴山关仍有两百余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怕大军抵达阴山关时只能见到破关的北夷士兵了。即便派出快马通知邯山关守将派兵增援,以目前的局势而言阴山关失守已成定局,一旦援军未能在关破前抵达,那么面对北夷的追击根本无异于以卵击石,邯山关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两年前我曾到过此地,在阴山中转了旬月,在迷路中发现了一条无人知晓的小道。因此我要率轻骑从彼抄袭敌军后翼,杀北夷一个措手不及!阴山关前狭小,来犯阴山关的北夷部队应该未达全数,至多五万有余,以我两万龙虎骑加之关中守军前后夹击,定能在北夷主力支援前击溃来犯的北夷部队。不知此番解释,赵老将军是否满意?” “老臣心服。”赵龙杰抱拳向上官韬鞠躬叹道。他并非真心对上官韬心存不满,只是身为老将对于让一个年轻人领兵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虽然上官天翊向他保证过上官韬的能力,可是该有的准备,他还是要做好的。但是没想到他仅仅光凭前方那残缺的战报以及几幅阴山地区的地形图就能做出如此精准的判断,陛下圣断果然不差。 “赵老将军,大军就交给你了。虽然步兵迟缓,但还望将军能够尽快赶到阴山关。”上官韬向赵龙杰致礼,此次奇袭敌后危险而艰巨,他必须亲自率军前往才能安心。没想到两年前陪着蓝若冰在阴山饶了旬月,不想今日竟有如此奇效。只是,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传令!龙虎骑立刻卸下甲胄,带好一日水草口粮及武器,随后从阴山小道奔袭阴山关!另,传令斥候营,即刻派出斥候通令阴山关守将,待龙虎骑奇袭北夷后翼之时便率军出关夹击敌军,务求挫败敌军先锋锐气!如有拖慢延误者,军法严惩!” “谨遵军令!”传令兵得到命令后立刻奔赴各处传达军令,上官韬握着手中的长枪,望向黄沙漫天的地平。明日,便是他的第一战,也是决定此次西征成败的关键之一,别无他想,快,只要足够快,只要抢在北夷先锋军队攻下阴山关前绕至其后翼,奇袭扰乱其阵型,再加之关中守军夹击,必能一举挫败敌军锐气,震慑北夷主力,为驰援阴山关争取时间。 军令如山,龙虎骑不敢有丝毫拖延,两万精骑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整装待发,其乃上官天翊从青龙卫中挑选出的精英,怎会与一般的士兵一般?他们可是上官韬手中最强的部队。疾如风,迅如雷,侵略如火,这是对他们行动的基本要求。 “出发!”上官韬翻身上马,随龙虎骑大军奔腾而出,一道沈云舒立刻随之跟上。 “叶雨?你跟上来做什么?” “我答应了大小姐保护你的安全我就会做到,仅此而已。”叶雨策马冷眼回答道,自大军开拔之日后他几乎没有与上官韬说过话,他的职责仅仅是保护他而已,至于其他,他不想管也不会管,这是他们之间的战争,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望着龙虎骑消失在山道中赵龙杰收起心中的感慨,传令全军:“众军即刻收拾好所有军备,加速行军,务必在两日内抵达阴山关!” 关内的上官韬和赵龙杰正在拼尽全力与时相竞,率领各自的部队尽可能快地向阴山关驰援。对于他们而言,心中是焦虑,只要能赶上,战局就可逆转,而关内的守将,一无所知,面对百里外的数十万北夷大军,心中是难掩的恐惧。 今日清晨斥候便已送来北夷大军前锋开拔的情报,粗略估计已逾五万之众。单前锋就有五万兵力,凭阴山关中的两三万守军何以相战?待到北夷主力到来,能否全身而退仍未可知。 虽然后方有传令送来情报言明二皇子上官韬正率领八万大军驰援阴山关,只是昨日最后一批传令到来时回报大军距阴山关仍旧有五百里,根本指望不上,围城,真正的围城啊!已是死地,能否后生?没有人知道。 第85章 来援 落日余晖,沧桑的阴山关和两侧的乱石被夕阳照得一片血红,在这战事一触即发的时刻看起来越显苍凉。关头了望塔上的哨兵全神贯注地巡视着周遭的风吹草动,一旦有任何异常便即刻拉动报急的警钟。 往关内望去,远处一道烟尘飞扬,骏马疾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吾乃征西大军所派传令,有六百里加急呈递凉王殿下!立刻开关放我入内!” 传令的呼喊引来了大批守军,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守关卫兵打开了大门,数十卫兵立刻上前将其包围,在搜身之后才由卫兵带着他前去面见凉王上官善水。 “大军有何军情相报?”凉王正与关中其他将领讨论如何抵御北夷新一轮的进攻,却突然有人来报征西大军新的传令有六百里加急呈上。 “王爷,征西大元帅瑞王殿下有军令传达。据探马回报北夷攻城部队极可能在明日到达阴山关,为防关陷,瑞王殿下亲率两万龙虎骑从阴山小道昼夜奔袭,绕至北夷背后,攻其不备,届时关中军士务必出关力战,前后夹击北夷前锋部队,以收全效。” “哦?”凉王狐疑地看了传令一眼,不露痕迹地问道,“那瑞王殿下何时出发的?出发之时距离此处又有多远?” “启禀王爷,殿下约在今日辰时出发,大军距离阴山关应有两百五十余里。” “来人!立刻把这个北夷奸细抓起来!”凉王一声大吼,两侧的卫兵立刻一拥而上,将传令一把压倒在地,取出麻绳严严实实地将其捆缚。 传令拼命地挣扎着,口中愤怒地大喊道:“为何缚我!何以言我是北夷奸细!瑞王殿下乃陛下亲封征西大元帅,而今率军亲行奇袭北夷前锋,军令传达,严令阴山关守军待时而动,前后夹击北夷,王爷为何充耳不闻还将属下错当奸细绑缚?待殿下到达看王爷如何交代!” “哼!奸细还敢口出狂言!给我打!”凉王不屑地看了一眼被绑缚在地的传令,喉底不屑地冷哼一声,“龙虎骑乃京中青龙卫精锐,只归陛下统领,拱卫京师,怎么可能用于西征?更何况昨日斥候才回报大军距阴山关仍有五百里,怎可能短短两日赶到阴山关?更别谈奇袭北夷。本王分封西北多年,从未听闻阴山之中有小道可直达阴山关,你非奸细谁人才是奸细?” 传令本想将情况详细说明,将北夷已有攻城部队到来的消息告知,奈何其被打得口中直冒血沫,奄奄一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拖下去!待击退北夷后将其明正典刑,壮我天朝圣威!”凉王摆摆手,命人将传令拖了下去,随后转向众将严令威慑道:“众将听令!如有人敢擅自出战者,与此贼同刑!” “属下遵命!” 凉王主持的军事会议又持续了两三个时辰,直至夜深也未研究出妥善的应敌之策,最后亦只能草草收尾。坚守不出,待敌自退,这就是他们一场唾沫横飞之后得出的应敌之策,可悲,可叹。 次日巳时,艳阳高悬,刺眼的阳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清晰的风沙,清晰的荒原,清晰的敌情,清晰的恐惧。 远处黄沙喧扬,无数铁蹄踏着西风从烟雾中窜出,士兵的铠甲和手中长枪在金黄的阳光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寒光,铮铮鸣响中叫嚣着对血的渴望。他们失算了,北夷前来的不是以往的轻骑,而是全副挂甲的重骑兵!只见众多重骑兵列阵向阴山关袭来,马蹄踏地的颤动在关中仿佛都能感觉得到,那摧枯拉朽的气势仿佛要将一切阻挡他们的事物尽皆撕碎。 凉王心有余悸地在城楼上看着北夷那锐不可当的重骑阵,挤出一丝笑意对两侧的将领自矜道:“诸位请看,北夷重骑如此残暴,倘若昨日被那奸细所骗,擅自出关,以兵士凡躯怎可敌铁骑之利?我等只需以逸待劳,待那些重骑行至关前,以弓矢攻之,任他长枪再利又可如何!” “王爷英明,属下佩服。”随侧的将领纷纷迎着凉王的话头恭迎着,人在矮檐,不能不低头,凉王虽然并非军事全才,奈何其身份甚高,在朝廷没有下令前他们也无可奈何。 然而,北夷重骑一路前行,竟在距离阴山关一里开外之处停步,布好阵型直勾勾地盯着阴山关上的守军。诡异的沉静,让关中的守军都感到难耐的恐惧,那锐利的长枪所折射出的寒光,闪耀着他们眼里是那般阴冷。 北夷并没有让阴山关守军的恐惧和疑惑持续太久,很快从天而降的巨石就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投石车!”凉王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那一群重骑之后不知何时已有数十台硕大无比的投石车被军马拉到,众多士兵前后奔波着不断往投石车上装载着近百斤重的石块,悠闲地操纵着投石车往阴山关中投掷石块。 直到此刻,凉王等人才明白为何那些重骑兵会停在半里开外了,细细数来,共有近两万重骑兵护卫在投石车前方及两翼,防止被关中守军攻击,之后是数万步兵操纵和保护着投石机攻击。而关中守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石不断地砸毁城关的防卫,不少兵士亦是躲避不及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得血肉模糊,那惨状让本就低迷的士气更加一蹶不振。 凉王等人绝望地发现他们对这种绝境真的束手无策了,凭借关上的弓弩根本伤及重骑之后的投石车,即便能够勉强射到阵前的重骑也已是强弩之末,能有几分威力?若派出部队出关战斗,排好阵型的重骑兵只要前后几次冲锋,那一些手持刀剑的步兵又怎能敌得过铁蹄和长枪的杀戮?而北夷只需慢慢等待投石将阴山关攻破,铁骑入关,诛杀残敌,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情势急转直下,关中守军皆是束手无策,出关是死,不出关也是死,有人便建议出关厮杀,即便死也要死得悲壮,不过也有少数人主张放弃阴山关,退守最后的屏障邯山关。正当凉王犹豫不决之时,战况突变,北夷后军似乎起了骚乱,投石车的攻击也随之停了下来。 “发生何事了?”莫名其妙的凉王连忙询问左右。 “启禀王爷,有一支所属不明的部队从北夷背后出现,正在攻击北夷的后军。” “什么!”众将尽皆震惊不已,难道那个传令真的不是奸细?瑞王上官韬真的率领龙虎骑去奇袭北夷军队了? 众人冒着危险再次上到城头观望,却见一支骑兵部队在北夷军中纵横冲杀,将毫无预警的北夷部队冲杀分割成数块。为首一名青年体着红衣,身跨一匹枣红凌云骑,手中烈焰灼灼的长枪飞舞,所入之地无人能挡。随后无数精骑轻装而上,手持长柄狼牙棒在北夷的缝隙中突刺挥舞,所到之处尽是骨断筋折的声音,狼牙棒的獠牙上沾满了鲜血。 混乱中笨重的投石车和柔弱的步兵面对杀气腾腾四处冲击的骑兵根本无能为力,只能慌乱地四处逃窜,免不得有人相互踩踏。前军的重骑兵反应过来,历时慌忙调转马头,应对后方的袭击,只是大军突然变向谈何容易,一片混乱中军马受惊将士兵掀翻或冲撞践踏己方的事情也不在少数,北夷大军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王爷!那该不会是殿下的部队吧?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出兵夹击北夷?”守关大将顾司见状连忙上请凉王准许出战。 “不急,不急,那支军队没有标识,所属不明,待他们和北夷两败俱伤后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凉王眼中闪出一丝邪意,别有深意地看着那个在乱军中冲杀的红影。 “可是……要是那真的是二皇子可怎么办?”顾司不安地问道。如果真的是皇子于关前拼杀而守军视而不见,一旦发生任何闪失消息传到京中,这责任,不是他们承担得起得。削职杀头已算是轻的了,弄不好怕是要诛连九族的。 “放肆!你敢质疑本王的判断吗?倘若那支军队并非友军,趁乱攻入阴山关中你能承担起责任吗?退下!再敢造次严惩不贷!”凉王怒目圆睁,对着顾司咆哮道。权势相逼,顾司也不得不乖乖退下,只是心底是无尽的叹息。北夷众国已成联盟,共同攻打舒国,此时西北各处除了援军之外有谁会去攻打北夷!刚愎自用!误军误国! 在龙虎骑的冲击下北夷的步兵尽皆溃散,只是那两万重骑乃北夷最为精锐的骑兵,在稳住阵脚后立刻组成阵型利用他们最为自豪的冲击力向龙虎骑发起了冲锋。 重骑虽然冲击力惊人,但毕竟机动力不如完全轻装的龙虎骑,更何况龙武骑所配之马皆是最为骁悍的凌云骑。它们利用机动力的优势避开了重骑冲锋的锋芒,三五成群绕至两翼,寻着缝隙便往里发动冲锋,分割北夷骑兵的阵型。 重骑依靠着甲坚与龙虎骑对峙着,奈何上官韬早已让龙虎骑将原配的长枪换成了长柄狼牙棒,重击之下即便隔着重甲人体亦是难以承受。很快,北夷重骑的阵型就开始瓦解了。 可是,阴山关上的人却渐渐发现了,原本占据优势的龙虎骑竟然渐渐失去了锐气,北夷重骑竟有要逆袭之势。乱军中的上官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此时他心中真是又气又急,明明已经让斥候沿沿途军用驿站六百里加急将消息传递给阴山关守军,为何现在还不见他们出关接应!龙虎骑虽然精锐,但历经一昼夜的奔袭又怎能持久!上官韬长枪一起,炽灼的火焰烧透了北夷重骑的铠甲,将他挑落在地,他抬头一看,却惊喜地发现阴山关城门大开,一支部队从中杀了出来! “报告王爷,顾将军带领关中守军杀出关去了!” “什么!”凉王震怒,将手中之盔往地上一摔,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顾司这厮竟敢违抗军令!该死!” 该死的顾司,竟敢坏他的好事!战后就准备给他自己收尸吧! 乱军厮杀,无论是否熟悉,无论是否仇怨,这一刻,所有人都用手中的武器拼命地在对方身上刻下血痕,你若不死,便是我亡,战场上唯一生存准则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龙虎骑虽然靠着优秀的机动力和狼牙棒巨大的打击力获得了上风,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一昼夜长途跋涉,无论是人,还是马,在此时都已是疲惫不已,强弩之末,只需再稍有一丝压迫,高昂的士气便会土崩瓦解,这时,顾司的援军无疑解了燃眉之急。 两相夹击之下原本就已大乱的北夷军队彻底崩溃,所有人四散奔逃,再也顾不上阵型,散兵游勇,再精锐的部队,一旦溃散,也只能是砧上鱼肉,任人宰割。除敌务尽,或许上官韬还不懂得这个道理,眼见北夷军队已经溃散,他便传令收兵,只是他的部下用北夷的鲜血告诉他,战场,不需要仁慈。 没有人遵从那条命令,龙虎骑追着溃逃的重骑兵,一一用手中的狼牙棒砸向了北夷骑兵的头部,而顾司,带着手下的部队,清剿着四处逃亡的北夷步兵。喊杀声,惊叫声,马蹄声,刀剑声,刺耳而骇人的声响充斥着上官韬的耳朵,他立在原地看着己方的士兵一一追上溃逃的北夷士兵,再一一结束他们的性命。 人不能无情,但对付敌人,必须绝情! 欲成大事,必须舍掉妇人之仁……挡我前路者,不离必戮…… 身陷乱军,长枪破甲,那时的他并没有时间多想,一旦停下手中的长枪,北夷骑兵的长枪会立刻贯穿自己的身体。只是当胜利来临时,当他立于远处看着沾满鲜血的长枪,感受着手中黏腻的触感,嗅着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听着耳畔不绝的厮杀声,心底感受到的是难耐的恶心。 他知道自己要绝情,可是这样的杀戮真的让他感到无比厌恶,为了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屠戮别人所在乎的人,这样无理的真理真是让人无奈。 第86章 迷茫 叶雨悬在空中看着一切的发生,他于乱军中的厮杀,厮杀过后的迷茫,都映在他的眼中。这时候的他,就如三年前的他,当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他也是对沾满鲜血的过去充满的迷茫,只是迷茫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把自己逼得退无可退。她救了他,没有说一句话,便翩然而去,只有片刻的犹豫,他就追了上去。是的,他有了要保护的人,有了要完成的事,即便要行杀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个世界,不用承担任何罪孽便能保护一切只是引人发笑的天真而已。上官韬,你明白吗? 追杀持续到关前的土地溅满了鲜血,除了被杀或被俘虏,几乎没有北夷士兵逃了出去。或许在平时这是令人发指的屠杀,只是在战场中,这很正常,没有人会为此指责士兵毫无人性,即便是敌军也一样。走上了战场,就必须做好杀人和被杀的准备。 清扫完残敌,顾司命士兵押着俘虏回到阴山关中,自己则带着几十名士兵来到上官韬马前,毕恭毕敬地问道:“冒昧相烦,如有唐突还望见谅。请问阁下是?” “上官韬。”上官韬将目光从血染的战场上收了回来,移到了自己马前的男子身上。却见他一身戎甲,手中的长剑仍旧在滴着鲜血。 “卑职阴山关守将顾司参见瑞王殿下!率军来迟,望殿下恕罪。”顾司闻言忙把手中的长剑一扔,带头跪于马下,身后的士兵也随之跪了一地。 “你们收到传令兵的指令了吗?” “这……回殿下……关中收到指令了。”顾司跪在地上颤抖地回答道。 “那为何到此刻才出兵清敌?”上官韬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他虽不喜杀戮,可是只要关中再延迟一会,龙虎骑很可能会力竭不支,反被北夷所破,想到这,他心头就有股无名之火,“本王不是命你们在龙虎骑奇袭北夷后翼的时候立刻出兵夹击的吗?为何延误战机!” “殿下恕罪!卑职本欲出兵相迎,可是……”顾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可是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比军令更加重要的吗?” “唉……”顾司一声长叹,“殿下还是随卑职进关吧,进关之后您就明白了。” 上官韬不解,但还是率领龙虎骑随着顾司向阴山关进发,只是刚进入关中,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简直不敢相信。 “把顾司给本王抓起来!” 埋伏在城门周围的士兵一拥而上,将踏入阴山关的顾司紧紧地绑了起来,周围的还有不明情况的士兵对着上官韬大吼道:“你是何人,进关之后为何还不下马拜见凉王殿下?” 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顾司被人押着跪倒在地,被迫向着面前的某个人俯首磕拜。他欲转头不成,只能无奈地苦笑,对着背后的上官韬说道:“殿下,您明白了吗?” “放开他!”上官韬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怒上心头,对着押着顾司的士兵大吼道。 凉王冷笑着,没有人理会他。 “本王命令你们放开他!立刻!”上官韬怒意更盛,声音更是提高了几分。 “你是何人竟敢以‘本王’自居?来人!给本王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拉下马来!”凉王不屑地瞅了上官韬一眼,招手向身边的士兵示意道。 “放肆!”上官韬见士兵真敢近身要将自己拉下马来不由一声怒吼,翻身一脚将士兵踢到在地,抬手指着凉王吼道,“你是何人,竟敢擅缚有功之将!” “顾司违抗军令擅自出战,本王将其拿下你又能如何?快说,你是何方将领,受何人指派前来阴山关?”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下令守军不许出战的,险些害得两万龙虎骑覆灭。”上官韬冷笑着,随后对着身后的军士吼道,“龙虎骑将士何在!将此罪魁给本王拿下!” 龙虎骑历经一场血战,本就满腹怨气,只是没有上官韬的命令不敢擅动,此时得令自是摩拳擦掌,准备给凉王一点颜色瞧瞧。 双方互不知底细,眼见便要大动干戈,顾司便匆忙对凉王说道:“王爷,他是二皇子上官韬殿下,我等不可造次啊。” “二皇子?以何为凭?就凭他的只言片语?”凉王根本不相信上官韬能在一日之内从近三百里外奔赴北夷身后。 “这……” 上官韬此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了,为了减轻辎重,龙虎骑连旗帜都未佩带,元帅大印也留于中军之中,此刻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怎么?没话说了?来人!将这个大胆冒充皇族的恶徒给本王抓起来!” “谁敢!”立于上官韬身后的叶雨身影一闪,手中的长剑架上了凉王的脖子。 “你……你……你想干什么?本王可……可是先皇亲封的凉王,当今圣上之叔,你……你要敢动本王会……会死得很难看的。”余光中看着那森冷剑锋凉王的手心不禁渗出了不少冷汗。 “我相信你要敢动他皇帝老儿会很乐意让你死得更难看点。”叶雨把剑靠得更近了些,嘴角露出一丝不含好意的冷笑。 “凉王?”上官韬低头思忖着,半晌才想起来,“叔父?叶雨,放开他。” “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叶雨移开了长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凉王眼前晃悠着,冷冷地笑道,“老不死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我会死的很难看,还是你的脸色更难看!” “玉龙令!”凉王颤抖着拜跪在地,其余众将士也不敢怠慢,忙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雨蹲在凉王面前,拿着玉龙令拍着他的脸,不怀好意地笑道:“老东西,不是要让我死得很难看吗?快来啊,我等着你呢?” 凉王尽力把怒意往肚子里咽,赔着笑脸说道;“上使说笑了,本王有眼不识泰山,上使见谅。那这位真是……” “他吗?他叫上官韬,你说他是谁?”叶雨将玉龙令收入怀中,走回上官韬身后说道。 “都起来吧。”上官韬摆摆手说道。战情未了,实在没工夫和他们多做纠缠,北夷大军距离不远,应该随时做好准备。 “众将听令!第一,北夷犯边,此时先锋已溃,锐气受挫,但主力仍在,依旧对我舒山河虎视眈眈,不可大意,所有将士必须时刻做好反击准备!第二,龙虎骑奔波昼夜,所骑神驹凌云骑已是疲累不堪,立刻安排水草喂养并好生照看!第三,征西大军将于两日内到达,务必做好迎接准备!还有,立刻将顾将军放开,今后顾将军便留在本王身边随时听用!” 凉王恨恨地看着发号施令的上官韬,心底是说不尽的怨念。他不仅抢了自己的战功,身边的随从竟还敢将剑架在自己身上,此时又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指手画脚,叫他如何舒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官韬,你等着,本王一定要找机会杀杀你的锐气! 北夷溃败后似乎受奇袭所慑,在没有摸清舒国援兵多寡之前不敢擅动,只是把大营往前推移了四十里有余。趁此空档阴山关军士得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间,征西大军也已于今日清晨到达,再加上从邯山关赶来的援军,关中及关后此时也已驻有近十五万大军。 上官韬抵达阴山关后便前后不停地忙碌着,了解军情,勘察地形,安排关防,整顿军队,关中似乎不再是之前那种军心惶惶的状态,想来主要是兵力充足所带来的安全感所致。 是夜,前前后后奔波了一天,上官韬疲惫地爬上了关头的空地,坐在地上看着夜色笼罩的天空。西北的夜,风微凉,可是这里的天,却比京城和南方更加纯净。没有了云雾的遮挡,璀璨的群星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他面前,只是他无心观赏。 从忙碌的军务中脱身开来,他的脑海中总会不断地浮现两天前的那一幕,长枪飞火,无情地撕开士兵的甲胄,沾染上他们的鲜血,随后带走他们的生命,虽是无奈,可心头总有一种莫名的反感。人前他可以伪装出一副高傲冷酷的模样,可是人后面对自己的心,他还是无法跨过那道坎。 上官韬抬起手来,愣愣的看着。这双手,现在沾着多少人的血?十个?二十个?或者更多? “你那不该有的仁慈又泛滥了?”叶雨冷着脸坐到了上官韬身边。 “你怎么来了?”上官韬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叶雨两手支地,抬头看着群星辉耀的星空,答非所问地问道:“杀人让你觉得很有负罪感?” “嗯。”上官韬低头回答道,“在这之前我没杀过人,也没想过杀人,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去杀很多人。” 夜风吹乱了叶雨苍白的头发,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上官韬,慢慢地说道:“有没有兴趣听我说一个故事?” “故事?”上官韬奇怪地笑了笑,“难得你会有故事要和我说。” 叶雨没有理会上官韬,自顾自地开始了他的故事:“从前有个小男孩,他是个孤儿,从小受尽了世人的白眼,在污言秽语,拳脚相向中艰难地苟延残喘着。他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他也曾暗自想着杀掉所有的人,没想到,他的愿望成真了。十年前,他在意外中被卷入了一个阴谋,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可是这力量太过巨大,他因反噬失去了理智。从那时起,他的脑中除了杀戮不会想到其他,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七年,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小女孩为止。她从绝望中将他拉回人类的世界,可是,清醒之后那些血色的记忆纷纷涌入他的脑海,十四岁的他几乎要崩溃了。那时候的她告诉了他背后的真相,他才知道,原来小小的她,也杀过很多的人。” “这该不会是……”上官韬错愕地看着叶雨。 “你猜得没错,那个男孩是我,而那个女孩,是小姐。我杀人,是无意,而她杀人,却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只是当我得知一个小女孩竟然杀了成百上千的人,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恐惧。或许是那些畜生并不能算是人吧,又或许是她身上悲凉的气息太过浓重吧,无家可归的我盲目地追随着她的背影,杀人者与杀人者之间可能才能互相承认对方的存在。只是,当我触及了她背后那不为人知的伤疤后,我才知道,原来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当世界逼得你不得不杀人之时,那错的不是你,是这个扭曲的世界。小姐是这么说的。无论对错,至少她让我找到了存在的意义,我的剑,为了我要保护的人,为了反抗这个不讲理的世界而动。” “我和你不一样……”上官韬默然,他们的经历完全不同又怎能相提并论? “不一样?”叶雨冷笑道,“对,我们不一样,你的妇人之仁我学不来。” “难道杀戮很有意思吗?难道你都不会为此感到愧疚的吗?”上官韬激动地揪着叶雨的领子,他不明白,他怎么能够轻松地面对这样的事情。 叶雨一手拨开上官韬的手,沉下脸来说道:“杀戮很残酷,但是比起所爱之人被人所杀,我宁愿去杀戮别人,即使要为此背负起杀戮的罪孽我也在所不惜!上官韬!醒醒吧!这个世界没有美好到可以不沾血腥地保护一切!我问你,你真的有想保护的人吗!” “当然有!”父皇,母后,皇兄,若冰,月欣,还有,还有…… “那么你还在犹豫什么!”叶雨愤怒地将上官韬从地上揪起,指着阴山关前那苍凉的战场,月光下依稀能看到那斑驳的血迹,“看到没有!你的犹豫,只可能让那些血变成你的部下的,甚至你的亲人的!这是战争!没有时间让你悲天悯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后悔?他吗?只是如果自己所爱的人被人所杀自己会怎样?心底浮起的异样情感让上官韬感到了莫名的诧异。杀意,他会想要,毁掉一切…… “谢谢你。” “明白了?”叶雨的神色又恢复如常,只是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晚风微凉,吹得两人之间也有些冷淡。沉默许久,叶雨才又慢慢地开了口:“喂,上官韬,你所要保护的人,也包括小姐吗?” “应该说我曾自作多情地想要保护她,可是,现在梦醒了,就不敢再梦了。”上官韬笑得很苦涩,没能保护她,却反伤害了她,那这种可笑的保护有何必要? “小姐她很坚强,又很脆弱。她在乎的人很少,可是为了她在乎的人她可以与世界为敌。当年小小的她为了保护大小姐逃离囹圄,舍弃了一切,杀了无数的人,她防范着一切,独自面对着一切,不让任何人走近她哭泣的内心。她和你一样厌恶杀戮,却为了大小姐,将自己武装得心如铁石。保护一个人,不止是保护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上官韬错愕地看着叶雨微微发红的眼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叶雨,你……” “没什么,我为小姐伤心而已。”为她喜欢上你这样优柔寡断的人而伤心罢了。上官韬,我现在承认你不代表我一直承认你,只要你敢因此伤害到小姐一分一毫,我的剑,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你的胸膛。 第87章 绕道 “叶雨,清懿她……” “清懿她怎么了?” 两人身后传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声音。 “建安?你怎么来了?”上官建安的出现让上官韬颇为意外。原本以为他执意随军出征是冷氏安插的障碍,只是没想到他一路上根本和平时无异,只是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毫不过问西征之事,仿佛他只是出宫游览一般。每次向他问起他也是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压根没打算搭理他,这样古怪的人他实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关中沉闷,我和皇兄一样出来透透气啊。众星拱月,还真是让我这种无能的凡人羡慕啊。”上官建安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夜空,即便是闪耀的星星在明亮的圆月之侧都显得那样黯淡啊,就像自己一样。 上官韬听着上官建安的话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对人生无常的一点感慨而已,皇兄不必在意。”上官建安对着上官韬笑了笑,三言两语又把事情敷衍过去,“对了,白发怪人,听你和皇兄说到清懿,她怎么了吗?” “叶雨,再叫我白发怪人我敲断你的狗牙!”叶雨不悦地瞪向上官建安,语气凶狠地警告道。 上官建安依旧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摆摆手说道:“明明是你之前我问你名字的时候你不告诉我的,怎么反倒怪我了?好吧,叶雨,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清懿她还好吗?” “你和清懿认识?” “对啊,比皇兄认识她更早哦。”上官建安似乎无视了上官韬愈显阴沉的目光,兀自一脸怀想的笑意,“她救过我。” “她救过你?”上官韬不知此时心中到底发生什么,只觉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在肆虐,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沉闷纠缠于胸口,让他感到相当不悦。 “第一,小姐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关心。第二,那不是救,只是小姐心情好放过了你,仅此而已。” 看着上官韬脸上的酸意和上官建安笑容底下隐藏的挑衅,叶雨心底已明白了大半。不过现在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虽然自己并不想参与到这场战争里,不过上官韬可是这场西征大戏的主角,他可不能因此而受到影响。 “不不不,话可不能这么说。”叶雨明显的敌意并没有让上官建安的笑有丝毫收敛,他学着叶雨的腔调,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清懿算得上是我的嫂子,我并不是外人。第二,没有清懿当时我就死在你剑下了,所以对我而言那就是救。” “既然如此请注意好你的身份,‘内人’。”叶雨不冷不淡地顶了回去。 “那是自然,我最懂得的就是分寸了,那可是我能好好地活到现在的关键呢。既然两位不欢迎我,那我就告退了,晚安,希望你们一夜好眠啊。”目的已经达到,上官建安也不再纠缠,留下一抹诡异的微笑转身离去。 “你们和建安到底发生过什么?” “你很在意吗?”叶雨挑眉问道。 “我……才没有,随口问问而已。” “那就好,那我就不必告诉你了。” “……” “上官韬,我知道你很在意小姐的事情,可是,现在是战争。”叶雨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或许你还不清楚杀戮的残酷,因此我想提醒你,别在这种时候感情用事。小姐说过,你很冷静,又很不冷静,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关心则乱,你现在只需考虑如何击退北夷即可,其他事情,等到击败北夷那时我再告诉你。” “对不起……我明白了。”上官韬无奈地笑道,“这一点,我们很像呢,遇到自己关心的事情都容易失去理智。”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叶雨不屑地撇头。 “呵呵,你知道吗?清懿她很头疼呢,因为你的脾气。” “……” “好了,言归正传,我有事情要拜托你。”上官韬凑到叶雨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 “好,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别给我出什么意外,不然我不好向小姐和大小姐交差。” “放心吧,快去快回。” “嗯。” 叶雨飞身而去,那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上官韬重新抬眼看向远处黑漆漆的荒原,那里,有着北夷的主力,只要击溃他们,一切,就可以划上句点。 一夜未眠。 和上官建安所想一般,上官韬一夜未睡,只是原因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在昏黄的烛火下上官韬对着案台上厚厚的一叠图纸不断地思索着。阴山关狭小,关前最多仅能容纳数万人展开阵型,关中守军虽众,却遭遇了与北夷一般的难题。倘若坚守,一旦北夷再次带着攻城兵器前来,以阴山关早已破败的关防根本无力抵挡。如果要领兵相迎,一来受地形影响,兵众有限,二来北夷大量以骑兵为主力,短兵相接之下,守军依旧处于劣势。 关中骑兵仅有自己所带的两万龙虎骑精锐以及从邯山关赶来的三万西北边军的残兵,与北夷直接正面相搏肯定是下下之策。而且北夷目前虽然因局势未明不敢擅动,但是他们卷土重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当务之急是应立即想出妥善的应敌之策。 敌不动,我先动!防守无策,那就在敌人还未明白过来之前把他打得更加不知所措! 朝阳初升,上官韬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东方那一抹温暖的金光,不觉感到了一丝酸涩。日升月落,昼来夜往,人曾狂言人定胜天,却依旧无法撼动自然的规律。征服不了自然,就通过征服弱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从未间断,及至国家层面,便演变成了战争。只是到了这时,事态并不是一般人可以预料的,在死亡的缝隙中预测胜利的方向,这是智者残酷的艺术。 金鼓长鸣,阴山关守将大都是从梦中惊醒,匆匆赶到,那里,上官韬正酝酿着一个大胆的进攻计划。 “殿下不知清晨匆忙召集众将有何要事?”凉王被人从睡梦中惊醒心情相当不悦,见到上官韬便没好气地问道。 “本王抵达阴山关已有三日,想听听众将对目前局势有何看法,以便做出下一步的行动策略。” “局势?北夷势大,虽先锋折损兵力仍至少倍于我军,底下铁骑骁勇,不可力敌。然而我军此时兵力却也不少,只需凭借关卡之坚足以应对北夷大军。”凉王不屑地瞟了上官韬一眼,胸有成竹地自言道。 “哦?凉王之意是坚守不出?” “没错。” “众将意下如何?”上官韬的视线扫过众人,开口问道。 不出所料,阴山关中的将领大都支持凉王的意见。上官韬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没想到众将竟会选择这样一条死路。” “殿下何意?”凉王见上官韬出言不善不由皱眉问道。 “阴山关关防本就薄弱,加之数日前被投石所攻,关防早已残破,倘若北夷再次引投石前来,凉王打算如何应对?” “这……”投石之利凉王是亲眼所见,心中怎能不畏?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正当凉王语塞之时,他手下的副将宁安得意洋洋地建议道:“投石车巨大笨重,只需关中守军出城相击定能破之。” 上官韬厌恶地看了凉王一伙一眼,没有耐心地质问道:“北夷攻关当日你们是忘了吗!攻城兵器笨重薄弱谁人不知!又怎可能只有投石车前来!适才凉王也言北夷铁骑骁勇,不可力敌,如今却又要出城攻击,你觉得凭你们手下那些残兵能够与北夷骑兵相斗?假使能够力敌,北夷兵力远多于我军,你们又如何保证在如潮的攻势下能守得住阴山关!” “那以殿下明见我军当如何行事?”凉王压住胸中的怒意,十分不屑地挑衅问道。黄口小儿,本王倒要看看你有何高招! “出关,从山道奇袭北夷。”上官韬平静地说出了他思考了一晚的策略。 “出关?殿下你这是在开玩笑吗?”凉王刻意夸张地笑着,“适才殿下才说宁安之策不可行之,现在又说要出关奇袭北夷,这是在逗本王吗?先不论我军与北夷的战力之差,就凭前日殿下绕道奇袭北夷后翼之事北夷定有防范了,奇袭想要得手何其艰难!” “不,有一个地方没有北夷的军队防范,就是这里。”上官韬指着面前摊开的地图上的某一个地方说道,“之前几日的探马回报这里确实没有北夷的部队驻防。” “殿下,此计绝不可行!”令上官韬意外的是,反对的不是凉王,而是赵龙杰,“老臣也赞成趁北夷尚未摸清我军情况时主动出击,不过经这条道出击绝对不可!” “为何?” 上官韬虽然天赋异禀,策略战术上可堪称完美,但毕竟对西北全局不够了解,方案却出现了纰漏。赵龙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殿下,您所说的那个地方名叫毒砂谷,这个名字就是北夷为何没有派人驻守的原因。此处毒蛇猖獗,且并非一般的毒蛇,而是一种名为沙影蛇的剧毒之蛇。此蛇细小,仅一尺有余,通体黄褐,平时隐于砂石之中,难觅其踪,但见活物便噬,其毒见血封喉,根本无法施救,因此毒砂谷人迹罕至,鸟兽绝迹,北夷也根本无需派兵驻守,那些凶猛的沙影蛇便是天然的屏障。” “这个本王知道。”上官韬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您知道?”众人对上官韬的话都感到惊讶不已,此事若非久居此地的人根本无从知晓,关中也无人提起此事,他怎么会知道? 见赵龙杰亦是一脸惊讶,上官韬才慢慢地说道:“赵老将军,您忘了吗?本王说过,两年前曾来过此处,至于毒砂谷本王自然也是去过。而且,本王还知道一些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将皆是更加惊讶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淡然儒雅的二皇子不但作战勇猛,思虑聪慧,而且竟然还是个身负奇能之人,竟然能入毒砂谷而不死。 “诸位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沙影蛇如此厉害,为何它只在毒砂谷附近出没呢?” “这……” “因为毒砂谷两侧有它们害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长期生活在西北的将领们皆是好奇不已,他们从未听闻沙影蛇竟然会有克星,今日得以知晓那日后必有益处。 “冷月草,就是在毒砂谷两侧及阴山中许多地方随处可见的那种蓝色草花。因为沙影蛇一旦接触到冷月草遍体的毒素就会与其产生反应,全身失温脱水而死,因此一旦嗅到冷月草的味道无论发生何事它们都不会出现的。” “真的吗?这么说……” “没错。”上官韬点点头,“只要采集冷月草发放给众军,我军便可率领所有精锐经毒砂谷奇袭北夷大营,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行!本王反对!”凉王将案台一拍,厉声反对道,“尚不言奇袭能否取得成效,殿下所言之事又如何证明!本王久居西北,从未听闻此事,殿下该不会为了立功编出此等谎言想冒险行事吧?贪功冒进可是兵家大忌哦,殿下。” 听着凉王刻意加重的称呼上官韬不悦地皱了皱眉,这个凉王,摆明了是要和他对着唱,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只怕整个西征都要受他影响。 “沙影蛇并非我舒国原产,乃是千年前西国人带入。当时他们无意中让剧毒的沙影蛇逃出,为防此毒物祸害世间,他们将克制沙影蛇的冷月草种满了沙影蛇逃走的毒砂谷两侧及阴山各处,让其无法逃出毒砂谷。久而久之,毒砂谷成了沙影蛇的毒窟,但由于冷月草的存在,它们的危害也仅限于毒砂谷之中。此事乃本王师父亲授,其通天晓地,本王信其所言有何不可!更何况本王乃御封征西大元帅,统帅征西大军,此事无需多言,立刻安排下去!” 见上官韬动怒凉王并不害怕,只是冷冷地笑了笑:“殿下无需动怒,你是西征大军统帅不假,可是西北边军并不属于西征大军之列,目前只怕你无权指挥!倘若你要率龙虎骑及其余西征大军奇袭北夷本王无意反对,只是,你若要调动边军,请恕本王无法答应!本王不能把众军的性命赌在如此冒险的计划上!” 凉王言语多有冒犯上官韬本来是不想计较的,毕竟其还是自己的叔父,只是他屡次在西征这种事关家国的问题与他相难,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冷月草之事本王两年前亲自试验过岂能有假!凉王屡次与本王作对到底意欲何为!”图穷匕见,上官韬不想再忍耐了,军国大事,岂能因私人之怨而耽搁!目前时间宝贵,必须在北夷尚未反应过来前完成进攻部署,一旦北夷反攻,到时候只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殿下不必上火,此事并非本王从中作梗,相信关中诸将亦是不同意此事的。不然这样,倘若在场诸将有一半以上同意殿下的想法,那本王就将边军的指挥权交给殿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凉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他早就计算好了,上官韬根本毫无胜算。 无奈,上官韬也只能接受凉王的提议。出乎意料的是,结果竟是五五开,关中不少守将转而支持上官韬,让凉王大感意外。不过局势还好,目前两边人数相当,只剩下一个人,他相信,他会支持自己的。 上官韬同样把目光看向了还未发言的那个人,心不禁重重地一沉。上官建安,他依然和平时一样,一言不发地旁观着,不过从昨晚的表现看来他对自己并不存好意,现在只怕…… “我支持皇兄的意见。” “什么!”吃惊不止是凉王,还有一脸震惊的上官韬。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他的想法了。 第88章 突变 凉王此时心中真是怒不可遏了,他本以为上官建安与上官韬矛盾尖锐,加之冷氏与上官氏交恶,他一定会支持自己的,没想到,竟然被他所陷,不得不将军权交与上官韬。 “凉王,众耳共闻,此时关中所有部队归本王统辖,再有异议,军法严惩!”见凉王仍有不服的模样上官韬暂且放下了上官建安的问题,刻意杀气腾腾地威胁道,军国大事,他不会再心软了。 上官韬阴寒的目光让凉王害怕了,惶论上官韬是否真的敢动自己,凭借他乃陌轻羽嫡生皇子的身份,无论情况如何皇帝都有可能不看辈分站到他那边,那时候,自己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是……是……” “传令龙虎骑及关中所有骑兵即日起进入休养,养精蓄锐,不日出征奇袭北夷!顾司和赵虎威即刻各领一千军士入阴山采集冷月草,三日内务必备齐五万兵马所需!” “卑职领命!” 在上官韬下达军令时,上官建安独自走了出去,没想到,他昨晚想的竟是这些事情。 待及上官韬吩咐完所有事项匆匆追出去之时,上官建安早已不知所踪,几番寻找,上官韬才在关前的乱石中找到了他的身影。 乱石狰狞难行,有的似犬牙交错,有的似剑锋破空,稍有不慎,便是头破血流。倘若阴山关两侧不是大片此般的乱石滩,阴山关的城关早被北夷的铁骑踏成废墟了。此时的上官建安,正出神地看着这片乱石,不知在想着什么。 朝阳已升,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身后,有些暖暖的感觉,只是上官韬的心情,却不似这般温暖。他对他一直是戒心重重的,虽是兄弟,但自小就没有过多的接触,端妃是冷氏之女,他的身上,有冷氏的血。 上官韬还未走到上官建安身边,就听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自小摸不透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想什么,既然摸不透,他也不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我一无权二无兵,我能有什么主意?我就是支持我该支持的意见,仅此而已。”上官建安转过身来对着上官韬无奈地笑道。 面对上官韬狐疑的目光上官建安的笑容愈显苦涩,最后连笑容都无法装出,只剩有些凄凉的话语:“怎么?觉得身为冷氏之后的我支持你的意见感觉很奇怪?” 上官韬不语,上官建安所言便是真实,但他无法开口承认。 “呵呵……”上官建安从喉底挤出几丝苦笑,忽而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冷氏,冷氏!们只记得我的母妃是冷氏之女,但是为何你们没人记得我姓舒!我是舒国皇帝之子!我是舒国的三皇子!为何在你们眼中我成了阴谋做乱,污秽不堪的模样!” 面对上官建安突然爆发的怒吼上官韬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是怎么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压抑了近二十年的愤怒和怨恨,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了:“我恨你!我恨皇后娘娘!我更恨偏心的父皇!我恨父皇一心独宠皇后娘娘,十多年来,父皇从未踏入母妃的寝宫,我看着母妃从嫉妒到不甘,再从不甘到绝望,一点点地被泪水洗去她的青春。这是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冷氏之女?就因为她非父皇所爱?既然那样为何要接受这样荒诞不经的婚姻,去折磨自己,去折磨母妃,去折磨我!既然接受了,他为何不能给我们一点点他的感情?我们就只奢望一点点,这样的要求都很过分吗!” “建安,父皇他……”面对上官建安突如其来的指责,他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所言皆是事实,叫他如何反驳?只是他的指责,更是触及了他心中无法回避的问题。 对于冷月欣,他的处理是否妥当呢?给不了她爱情,那么就给她自由,虽然,那只是自己自以为的自由,可是他又能如何?到了现在他才明白,很多事情真的是迫于无奈,根本无法按着自己预想的轨迹发展的。 “你要说他是无奈的对吧?我明白,我都明白!那又如何!这改变不了他对我们的亏欠!他是个好皇帝,但他对我而言不是个好父亲,他的偏心,让我和母妃痛苦到现在!你和大皇兄自小就能得到你们所要的一切,那我呢?我只能忍受着众人不屑的目光,默默地隐藏住自己的欲望,就因为我不是皇后所出,就因为我不可能继承皇位!你明白我的感受吗?”上官建安目光灼灼地盯着上官韬,同样的皇子身份,却是迥然不同的待遇,这样不平衡的心理酝酿了近二十年,终成了无法遏制的喷发。 上官建安的话唤起了上官韬脑海中模糊的回忆,依稀记得,他和上官博的身后经常跟随着一道极力遮掩却又止不住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只是那时的无知,让他一直未曾在意,如今想来,那是多么辛酸的感受。 “建安,或许我能明白一点点你的感受……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支持我的意见,只要你反对的话,今日无法下台的人将会是我。” “是啊,我确实很想看你下不了台的样子。你知道吗?这次我会主动提议随军西征就是为了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父皇对你如此器重。现实已经无法改变,或许我只是想看到你根本不如我,从而证明父皇看错人了而已,这样,至少能让我心里舒服一些。可是,从你奇袭北夷成功那刻起,我就明白父皇是对的,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所以我昨夜特意用清懿的事情扰乱你的心境,只是没想到,我还是输了,你依旧能够制定出正确的策略。”上官建安无奈地苦笑着,这种嫉妒怨恨中带着羡慕和些许崇拜的心情,让他非常的矛盾。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支持我,只要你反对,即便策略再为成功,无法实施的我依旧是失败的。” “有这么难理解吗?”上官建安的表情带了些许的嘲讽和自嘲,“对,因为你们都把我当成了冷氏的后人,把我当成了卑鄙无耻的小人,所以你们无法理解。我说过了,我姓舒,舒国的三皇子,这是我们上官氏的江山,我的国,我的家,怨恨再深,我也不会出卖国家来满足自己的报复心理,能听懂吗?我聪明的二皇兄?” 面对上官建安的嘲弄,上官韬没有说什么,没想到,原因如此简单,却也如此令人心酸,他们对不起他,他却没有对不起他们。 “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你知道吗?祖父在出征前曾吩咐我用尽方法阻碍西征,可是,我没有做。我无意掺杂进上官氏和冷氏的斗争,不想成为冷氏夺权的棋子,也不想当你们眼中的异类,没有权利争夺的我只想静静地活下去,仅此而已。我不想成为你们这样的人的,以无奈作为推脱的借口,从而让自己不安的内心获得虚伪的平静。无力解决,就不要招惹,就像父皇和你一样,既然不爱,为何要接受?不要和我说你们无奈,只要你们态度足够坚决,以你们的身份,无人能够逼你们做任何事情!就因为他所谓的无奈,耽误了母妃的一生,也让我错误地来到这个世界,忍受所有人异样的眼光。犯了错误,就要弥补,而不是逃避!我,看不起你们的虚伪!” “我承认,是我一时的优柔寡断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可是,真的处在这种情况你才会发现,不是你想弥补就可以弥补的。弥补了她,伤害了她,这样,又有什么意义……”想到许清懿她们上官韬的心情不由变得相当沉重,直到现在,他依旧无法做到不伤害任何一个人。 上官韬心中的沉闷似乎感染了上官建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或许吧,也许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才是最幸福。” “也许吧……” 一不小心和他有了太多接触,自己似乎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上官建安收起流露的心情,刻意勾起一抹笑容说道:“不过,或许我能替你解决一部分烦恼哦。” “什么意思?”看着上官建安突然出现的笑容上官韬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 “昨夜我不是已经提到了吗?清懿她真是个奇特的女子,如果你没法给她你应该给的承诺,那我进入她的世界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上官建安半玩笑半认真的态度不知为何让上官韬感到有些紧张和不悦。 当上官韬正欲发作的时候,卫兵的传报霎时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启禀殿下,关中有您的家书送到!” “家书?”上官韬莫名其妙地接过卫兵手中的信件,到底是谁会给他写信?如果是父皇他们应该会是直接派密卫送过来的,怎会送抵关中呢? 信封上没有名字,只是当上官韬看完信的内容时脸色瞬时变得非常难看,青筋四现的手将信纸抓得一片褶皱。 “怎么了?”上官韬的奇怪表现让上官建安相当疑惑。 上官韬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对卫兵大声咆哮道:“让赵龙杰来见本王!立刻!” 被突然的咆哮吓得不轻的卫兵忙落荒而逃,急匆匆地跑去寻找赵龙杰的踪迹。 “到底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跟我走,立刻去见赵龙杰。” 虽然不明所以,但见上官韬突然变得铁青的脸色上官建安明白一定是军中出了什么问题了,看来除了自己,祖父那只老狐狸似乎还留了后手啊。 暴雨酿疏狂,这一场少见的雨,将无数繁花绿叶处处摧残。雨声哗啦作响,风裹着一袭清凉,横扫着夏未央的繁华。枝叶打颤,娇花含泪,任由这狂风骤雨肆虐,本是热烈勃发的夏何以以如此面目入场,给予人无尽的压抑。 泥途满眼,沿路残花凋落叶飘零的凄凉,让疾行的军士感到了一丝不安。妆点了整个夏季的红花绿草,在狂风凄雨的暴袭下竟是这般娇弱不堪,草木如此,人何以堪?云山几盘,山间泥泞的道路曲折蜿蜒,隔着这仅仅数十里的山峦,那拼尽全力奔袭的身影依旧一无所知,在雨幕中疾驰,越来越模糊。 这场雨,是毫无预料的访客。阴山关所处虽是西北荒凉之地,可夏季还是时有微雨,滋润着这片土地上顽强的生灵,只是这般急骤的暴雨,在这里却是不多见的。 虽然赵虎威和顾司及时在暴雨前将冷月草采集完毕送回阴山关,奈何雨势迅急,加之西北本就稀落的植被,整个山道早已一片泥泞,想要在这种天气下行军怕是要花费更大的气力。 见天侯相助,凉王忙纠集了一群将领反对上官韬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领兵出征,这次,他得到了几乎所有将领的支持,除了缺席的将领,只有三个人坚持冒雨出击,可惜,这三个人,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一个是大将军赵龙杰,一个是泰王上官建安,最后一个,是上官韬。 面对反对的浪潮,上官韬冷冷地抛出一句话,立刻平息了所有人的声音:“军令已下,胆敢再行异议者,杀!” 凉王不可思议地看着越显冷酷的上官韬,仅仅几日,每过一日,他给自己的感觉就愈加危险,他正一点一点地向着一个合格的将领转变,这意味着,对于杀人,他越来越不会感到犹豫,也包括,杀掉自己。 上官韬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瞥过凉王,转而扫向大气都不敢出的众将,传达了他最后的命令:“传令龙虎骑及关中所有骑兵部队,立刻整装,酉时一到立刻随本王出击。关中剩余部队由顾司统领,严守阴山关,其他人等无论衔级高低,必须听从其调动,违者,定斩不饶!切记,是关中所有人,本王言出必践,想和本王作对的大可试试!” 第89章 将计就计 雨意虽凉,却不至寒冷,可上官韬的话,却让人感到森寒无比。众人皆知晓此番话语所警何人,可是他们不明白为何上官韬会突然变得如此冷酷。之前的他虽也严厉,却不似此时眼中饱含杀意。 一切,皆因背叛而起。 那样的人都可以背叛这个舒国,那么,这些人如果不严厉整治,又如何保得舒国万里锦绣河山?从那时起上官韬明白了许清懿和上官天翊的话,仁慈,只能给予配得上这两个字的人,对于敌人,心如蛇蝎,阴险歹毒都不为过。 酉时一刻,上官韬准时率领龙虎骑及其余三万骑兵从阴山关冒雨出发,奔袭北夷大营。若从大道出发,阴山关距北夷大营仅有六十余里,可经毒砂谷前往,却需要近百里的路程。上官韬趁着天色未暗便从关中出发,目的就是为了在夜里抵达,摸黑偷袭北夷,以达事半功倍的奇效。 奔袭近两个时辰,天色已黑,雨势已歇,可雨水导致的泥泞却更加严重,除了精锐的龙虎骑外,其余的骑兵已经开始出现疲态。上官韬回想着地图和脑海中的记忆,转头对赵龙杰说道:“赵老将军,大军应已奔袭了近六十里,接近毒砂谷地界了。山路泥泞,除龙虎骑所乘凌云良驹能够适应,其余骑兵皆已有疲态,只怕强行行军会无力作战。本王想率龙虎骑先行出击,余部由您统率,在此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再继续行军,恰好可以接应先行的龙虎骑,不知您意下如何?” 赵龙杰回头看了看已有些散漫的军队,雨中行军,再加之道路泥泞,即便勉强赶到北夷大营只怕也无力杀敌,稍事休息后再行奔袭亦为时不晚,而且一旦前锋龙虎骑发生什么意外也可进行策应,一举两得。 “也好,殿下请务必小心。倘若北夷反抗顽强万不可轻兵冒进,只可在外围骚扰袭杀,待老臣领兵赶到后再合兵杀入。” “本王明白,老将军,一切就麻烦您了。”在马上稍稍做了个揖,便立刻传令让龙虎骑开拔,两万精锐舍下了疲软的三万骑兵,策马奔入了凶险的毒砂谷。看着上官韬远去的背影,赵龙杰不由暗自感叹道:“龄虽轻而却智虑深沉可怕,可怕。看来北夷那边,真要下一场血雨了。” 阴山虽地处西北,却不至于荒芜,可毒砂谷却与两侧的青红相缀大相径庭,满眼都是一片荒凉的枯黄。砂石遍布,鸟兽绝迹,唯有一些顽强的穴居生物在此地生存,可却鲜见其踪,让毒砂谷俨然一副生命禁谷的模样。 毒砂谷多山,山势不高,底下是平坦的砂石谷底,倘若不是此地有沙影蛇盘据,上官韬是绝对不会选择从此处行军的,在兵法上,这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夜晚的毒砂谷静悄悄的,除了耳畔回响的马蹄声,似乎听不见其他声音了,由于大雨刚歇,漆黑的夜空中不见月亮与繁星的身影,让空荡寂静的毒砂谷愈显诡异。 两万大军马不停蹄地赶着路,却不知从他们进入毒砂谷的那一刻起,无数双欣喜的眼睛就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军行至毒砂谷中部忽闻一声令响,两侧的山上传来了马蹄的混响。上官韬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是北夷的埋伏。 “快撤!有埋伏!”一声嘶吼,却来不及改变中伏的事实。 借着山势北夷的三万精锐骑兵从山上急速地冲锋而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无比犀利的冲击,即便是最为精锐的龙虎骑也失去了章法,所有人全都纵马而逃,再也顾不上大军主将上官韬。自山上发起的冲锋,山下的他们无论如何抵抗都是无法阻止那强大的冲击力的,只能被分割,包围,最终被围歼,全军覆没,此时逃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上官韬也顾不上重整阵型,纵马随大军向着来时的出口狂奔,谷外还有三万援兵,只要能成功汇合,北夷的这点伏兵根本不成问题。 幸而龙虎骑配有凌云良驹,在已奔波近百里下竟还能与北夷的骑兵相平,两军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过正由于龙虎骑的强大机动力,北夷将领非常肯定这支慌不择路的部队一定是舒国的精锐主力龙虎骑,只要歼灭他们,破关指日可待! 一路狂奔,阵型全无的龙虎骑终于狼狈地逃到了毒砂谷的出口,可是,谷口的情况大出上官韬的预料,战况急转直下。 “可恶!赵龙杰呢!那三万骑兵呢!”上官韬看着空无一人的谷口愤怒地咆哮道。 “殿下,想必是父亲已经领兵前往毒砂谷了,我军撤退慌乱之时与援军相错了。”赵虎威分析道,只是此时情况危急三万骑兵却不知去向,这怕这次的行动要以惨败告终了。 “传令众军立刻重整队形,回击北夷追兵!此外立刻派出几拨斥候,无论如何都要给我联系上赵老将军,命他立刻领兵转向,夹击北夷!” 只可惜,上官韬的命令还未来得及执行,北夷的骑兵就已追至,溃军士气早已低迷,此时见援兵无影,他们再次拉紧了马缰,开始了第二次逃亡。 “混蛋!给本王回来!”上官韬气急败坏地大吼着,可是在乱军之中这微弱的声音很快就被不绝的马蹄声所淹没。 见上官韬还待在原地,赵虎威忙策马靠近,拉着他的袖子喊道:“殿下!快走吧!北夷的骑兵要追上来了!” 上官韬不甘地看着慌乱逃命的龙虎骑,最终只能无奈地随之纵马而逃。 北夷的骑兵追着龙虎骑赶了上来,他们发现,这些精锐的骑兵慢慢地失去了锐气,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很快,两军相距已不到两里。 此时一名士兵将一条红布巾送到北夷领军将领合木手中,合木见过之后大喜,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哈!没想到数日前那个设计袭杀我数万大军的舒国二皇子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内线回报,上官韬所率龙虎骑确实中计,他将按计划刺杀上官韬,配合我军全歼龙虎骑!更何况天助我也!慌乱中龙虎骑摸黑逃窜,竟逃向了黄泉谷,那是一条死谷,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上官韬的行军线路确实选得出其不意,格外致命,只是从内线口中得知防范沙影蛇的方法及舒国军队的行军路线后,一无所知的舒国军队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只等他们锋利的马刀,砍下他们的头颅。 果然,混乱中谁也没有发现,龙虎骑全军逃入了黄泉谷之中,此谷入口窄小,谷腹较宽,可另一端却是被峭壁隔断,有进无出,是为死地。 待龙虎骑逃至峭壁底下,后悔已于事无补,大军被堵死在这山谷之中,混乱中想要重整军势谈何容易,以这样的乱军迎战士气高昂的北夷精骑,死路一条而已。 上官韬无奈地看着高耸的峭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屠杀,即将开始…… 第七十二章(下) 谷中,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慌乱的龙虎骑竟奇怪地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原本涣散恐惧的眼神霎时变得犀利无比,满怀兴奋地看着黄泉谷的入口。 “殿下……这是?”这诡异的沉默让赵虎威不由大为诧异,仿若致命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般,让人压抑而不安。 “黄泉谷,三生断,是送人下地狱的好地方呢。”上官韬似意有所指地呢喃道。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背叛舒国的人将会死在这里!” 上官韬的话刚落音,身侧的卫士立刻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利剑,架到了赵虎威的脖子上。 “赵将军,你藏得好深啊。虽然本王早就知道身边有冷氏派来的内奸卧底,没想到竟会是你。可叹赵老将军一生戎马,赞誉载身,却被你这个逆子一夕将其半生威名毁于一旦!” 望着眼前那在黑夜中微微闪着寒光的青锋,赵虎威已经明白了一切,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殿下,您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奸细的?” “一开始。”上官韬冷冷地说道。 “既然您已知道了我的身份,定也清楚我会将计划全盘通知北夷,为何要坚持在今日按计划偷袭北夷大营呢?这样不明智的举动,已经将您自己和这两万龙虎骑送进了地狱的大门。” 上官韬不屑地瞥了赵虎威一眼,听着远处渐进的马蹄声,语气阴凉得如同从地狱深处飘出的冷风一般:“将计就计,套中设套,想来不止套住了你,还套住了不少大鱼呢。没错,是有人要进地狱了,不过不是我们,是北夷的追兵,今夜他们将会为你陪葬!” 北夷的骑兵如约而至,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龙虎骑明明已经陷入了死谷,为何他们的眼神,却像看着猎物一般的感觉。努力抹去心底的不安,合木率领所有的骑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胜利,就在眼前! 很不幸的,他的不安预感成真了,就在他下令发起冲锋的那一刻,上官韬举起了手中的赤炎凤凰枪,一团烈焰从枪尖射出,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火花。 “杀!” 不远处的龙虎骑擦拭着手中的长枪,冷笑着看着在地狱边缘奔跑的北夷骑兵。跑吧,这是你们最后的冲锋了,好好地享受这最后的时刻,之后,我们将会亲手送你们下地狱的! 未及冲锋到龙虎骑面前,无数的落石和滚木从两侧的悬崖上不断滚落,将冲锋中的北夷部队彻底给砸懵了。埋伏?怎么回事?不是我们追击被埋伏的龙虎骑吗?怎么会有埋伏呢? 借着微弱的火光合木看清了不远处龙虎骑骑兵的表情,那是一种得意而轻蔑的眼神,是强者嘲弄着猎物的目光,他们手中的长枪,正等待着刺穿自己的胸口。 “撤!全军撤退!”眼前的龙虎骑早已整好军势,静静地等待着落石滚木的攻击结束,再趁乱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歼灭。这是一张策划周详的巨网,倘若继续留在黄泉谷中缠斗,想必定是被一网打尽,全军覆没的结局。 虽然合木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可惜事与愿违,上官韬没有给他留出逃跑的空隙。就当北夷的骑兵拼死从四处飞落的巨石滚木中脱身来到距谷口不远处时,一群黑影蜂拥而至,将狭窄的谷口死死堵住了。 “冲过去,冲过去!”合木看着堵住谷口的那一群步兵,气急败坏地大吼道。幸而谷口的只是一群轻装的步兵,凭借自己这三万精锐骑兵进行突围还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他慌乱中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上官韬既然预料到了并派兵堵死了谷口,为何会派防御力如此薄弱的轻装步兵? 很快,谷口的伏兵就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取出了随身携带武器,瞄准了冲锋的北夷骑兵。 “射击!” 无数的箭雨如蝗而至,将前锋的北夷骑兵尽皆射倒。箭利如芒,瞬间穿透了北夷骑兵的铠甲,深深地没入了他们的身体。 神机弩,一种据说已经失传的机簧秘术,此弩射程一里有余,一弩可发十数箭,曾是战场上令人胆战心惊的杀器,此次经由鬼手门之手,三千余副神机弩到了上官韬手中,成为他西征路上的王牌之一。 高密度的箭矢止住了北夷前锋的脚步,前方无数倒下的尸体令他们感到了无比的恐惧,只要继续向前,那疯狂的箭雨在瞬间就会将自己吞没,谁都不愿成为真正的众矢之的。 作为北夷军中优秀的将领之一,合木敏锐地意识到了形势的危险。前方虽有致命的神机弩,可是数量并不多,而且神机弩一次发射的弓箭数量太大,以正常一个人所能携带的弓箭数量看来最多只能维持两三轮。只要继续冲击,用尸体也能堆出一条生路来!后方是虎视眈眈的龙虎骑,作为舒国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即便是自己手下的精锐骑兵也不一定能在针锋相对中占到一丝便宜,更何况此时他们是背面向敌,止步,便是死亡的开始。 “众军听令!兵不顾将者,杀军!将不顾兵者,杀将!畏死后退者,后队斩前队!”生死存亡关头合木丢弃了所有的耐心,杀气腾腾地发出了最后的一条军令。 在死亡的威胁下,北夷骑兵再一次发起了冲锋。不出所料,在第二轮齐射后,神弩兵的射击停止了,箭矢已绝,现在的他们比普通的步兵还不如。踏着同伴的尸体,北夷骑兵疯狂地发起了最后的冲锋,神机弩箭矢全无,威胁他们的存在已经消失了,冲出去,便是生机。可惜上官韬设下的陷阱是连环套,重重杀机,环环相扣,直到把眼前的敌人全部送上黄泉。 堵住谷口的神弩兵开始退却,随后立刻有新的士兵替补了上来,将缺口重新封上。可是北夷骑兵无暇他顾了,现在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冲出敌阵,退回大营,因此直到冲到眼前,他们才发现了这些步兵的特别之处。 重甲,刺盾,钩镰枪,这是专门用来克制骑兵的重甲长枪兵!这是上官韬准备的第二张王牌。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无数带着利刺的重盾筑成了难以逾越的防线,只要冲撞上去,锋利的尖刺会立刻穿透马的身体。 长枪兵的出现彻底阻止了北夷骑兵的冲锋,不光是要命的刺盾,还有那无数从盾牌缝隙中伸出的钩镰枪,每一次来回,便有马蹄被其切断,北夷军队陷入了一片慌乱和恐惧之中。 奇怪的是封住谷口的重甲长枪兵却没有发动进攻,可是他们明白,虽然专克骑兵,可笨重的装备让他们面对骑兵时只能呈守势,主动进攻他们并不占上风。可这并无伤大局,他们的任务仅仅就是止住北夷骑兵的步伐并混乱他们的军心而已,杀人的利剑,早已准备妥当。 北夷骑兵完全停止后谷口伏兵的阵型再次发生了变化,重甲长枪兵开始向两侧退开,中间再次出现了空隙。只是还没待北夷骑兵抓住机会冲出敌阵,一支骑兵部队从中间的缺口处杀了进来,领军大将便是刚才消失无踪的赵龙杰! 合木完全明白了,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从赵虎威报信前上官韬就已洞悉了一切,并猜测出了事态的发展,将他们一步步地引入这个无懈可击的陷阱之中,失败,早已注定。可怕的战略眼光,可怕的计划,可怕的人,舒国年轻的继承人,必定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一声长叹,合木闭上了双眼。今夜,他们必死无疑,只是上官韬,我们,还有后手,你赢了这局,下一局,我的战友会替我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杀!求生无望何不置之死地!奋勇杀敌至死方休!”合木举刀带头杀入敌阵,他们是北夷的血性战士,死,也要死得悲壮! 北夷全军开始了垂死挣扎,可是上官韬并没有打算给他们一点点突围的机会,在赵龙杰领兵杀到的时候,他也已领着龙虎骑从后翼突入北夷大军之中,彻底瓦解了北夷的军势。 前后夹击,上官韬最善用的战术,只是看起来简单,可在战场要实现这一战术,却是难于登天。但只要夹击之势一成,几乎没有军队能够抵挡得住前后同时展开的猛攻,胜利,唾手可得。 此次战斗实在胜得太过轻松,七八万人伏杀三万人,周密的计划,优势的兵力,即便是面对北夷精锐,也无甚难度。当上官韬一枪挑落合木之时,北夷的军心彻底涣散了,在五万人合围下三万北夷骑兵悉数被歼,无一幸免。 第90章 细作 上官韬厌恶地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回首戾气微露地对赵龙杰说道:“赵老将军,是时候去见见此次行动的大功臣了。” 赵龙杰沉重地跟在上官韬身后,心里真是百般煎熬。 皇帝很信任他,所以将辅佐上官韬的重任交给了他,而上官韬也清楚这点,所以他对赵氏父子亦是十分信任,可是,赵虎威却背叛了舒国。赵龙杰能感觉得到,赵虎威的背叛对上官韬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影响,亦是从那一刻起,他从上官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 云散,清冷的月光洒在上官韬面无表情的脸上。倘若没有那封密信,此刻死去的便是自己和那五万大军。他慢慢地走向被士兵押着的赵虎威,心里已经动了杀机。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威胁舒国江山的人,必须铲除,在他们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而他所重视的人,他会像许清懿和上官天翊一样,用自己的行动亲手保护,即便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鲜血,他也在所不惜。 第七十三章(上) 夜星微茫,黄泉谷中洋溢着一股沉闷而诡异的气氛,除了遍地的死尸,更让人觉得窒息的,是上官韬那冷得要冻结一切的表情。 参与埋伏计划的所有人似乎已经猜测到了到底发生何事了,他们心中亦是在为上官韬即将做出的决定感到担忧。赵龙杰是皇帝最信任的将领,此时倘若其子真的……那作为父亲的他也无法逃过连带责任,此事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只怕西征还未结束便要风起云涌了。外患未平,内忧已起,上官韬的决定将左右着战局的发展。 上官韬和赵龙杰走到赵虎威面前,扬手让左右的士兵退下:“你们先退下。传令下去,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严禁对外泄露,一旦让本王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本王绝对从严追究,绝不姑息!” 待到士兵退下,赵虎威忐忑地抬起了头,他的眼前是一脸怒意的赵龙杰和眼底暗自透露着杀意的上官韬。 “爹,对不起……”赵虎威的话还未说完赵龙杰的巴掌就狠狠地招呼了上去。 “逆子!逆子!”赵龙杰颤抖地指着赵虎威,口中不住地重复骂道,“我赵氏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你这个通敌叛国的败类!逆子!逆子!你这种废物真是死不足惜!他日你有何面目去见我赵氏先祖的英魂?” 赵虎威默默地听着赵龙杰的怒吼,一时间都忘了口中浓重的血腥味。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夕惊醒泥沼深,后悔不及,脱身无计,事已至此,他又有何言语可以辩驳? “殿下说你通敌叛国之时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没想到啊!我赵龙杰为国征战半生,竟然生出了你这个逆子!今日我就为国除奸,先杀了你这个背家叛国,不孝不义的孽种,再自裁以慰军心!”赵龙杰心底的怒意越骂越盛,抬手拔出了随身长剑想要结果赵虎威的性命。 上官韬冷眼旁观着一切,此时才出手制止了赵龙杰因愤怒而失控的行为:“赵老将军,他通敌叛国定然该死,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本王还有事情要问他。” “殿下,老臣……”赵龙杰颤抖地抓着长剑,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无法出口。 “本王明白,赵老将军无需多言。” 上官韬安抚下赵龙杰的情绪,转向赵虎威冷冷地问道:“本王只问你一个问题,北夷的攻城主力共有多少,何时出发?” “殿下,您怎么会知道北夷还派出了其他部队攻打阴山关?”赵虎威错愕地问道。北夷确实计划着趁龙虎骑和关中骑兵悉数出征之时派主力攻打阴山关。之前的惨败已经让他们意识到了上官韬的危险,此时他们在获悉关中的兵力安排后决定趁机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防守薄弱的阴山关。 “回答本王的问题!”上官韬不想多说,虽然知晓了北夷的军事动向,但他并无法掌握确切的兵力和出兵时间。 “十万人。” “什么?十万人?”这个数字让其他人都感到了无比的震惊。此时他们共带出了六七万军队,精锐尽出,此时关中守军是不足八万的残兵,形势,相当严峻。 “由于前几日北夷的部队被殿下的奇袭所破,因此他们特意兵分两批,五万人于今日黄昏出发先行攻城,其余五万人于夜间出发,接应先锋部队,此时只怕是已经全军出发了。” 谁知上官韬听完后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十万人吗?刚刚好。 上官韬那意味深长的冷笑让赵虎威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是一种猫抓老鼠的眼神,似乎从一开始,以他的背叛为引,上官韬设下了一个无比庞大的连环计,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殿下,可以容许罪臣问一个问题吗?”赵虎威敬畏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近十岁的的年轻人,心底除了恐惧,还有敬佩。 “问吧。” “您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听到这个问题上官韬的眼神再次犀利了起来,他凶狠的目光剜过赵虎威的脸,言语中透露出无限的杀意:“如果没有月欣的密信,只怕现在倒在这里的就不是北夷的尸体了吧!” 赵虎威心虚地低下了头,许久才抬起头说道:“殿下,此事罪臣自知万死难辞,可罪臣有话想和殿下单独谈谈,希望殿下可以允许。” “殿下!不用……” 上官韬的眼神扫过一脸怒意的赵龙杰,缓缓地开了口:“好吧,所有人都退下吧。” “殿下!” “赵老将军,放心,您先下去吧,本王自有分寸。” 赵龙杰虽是不愿,奈何上官韬态度坚决,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退到前边,远远地看着赵虎威和上官韬站在原地对视。 “殿下,罪臣想求您一件事。”赵虎威突然跪在上官韬面前,认真而轻声地请求道。 “你觉得本王可能答应你吗?”上官韬不悦地低头看着赵虎威。 “您会的,您是个聪明人,您会的。” “哦?你确定?” “确定。” “唉……”上官韬叹了一口气,“说吧。” “请殿下保全我爹,他对于这件事根本不知情,纯粹是被我这个不孝子连累了而已,所以,希望殿下可以保住他。”赵虎威的眼神有些闪烁,赵龙杰曾是他向往的英雄,没想到,一步走错,步步皆错,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道路了。 “这……” “放心,罪臣不会让殿下为难的。”赵虎威站了起来,冲上官韬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眨眼间寒光一闪,赵虎威已经拔出腰际的长剑,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你……” “殿下……我明白……您想杀我……可是为了保住我爹……您……您想放过我……”赵虎威大口地喘着粗气,口中不断有鲜血随着喘息流出,“殿下……您要明白……政治和战争是很残酷的……我是个该死之人……这样才是我应该有的结局。” “虎威!”赵龙杰眼见赵虎威拔剑自尽,等到他赶到跟前之时,赵虎威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殿下……他……” “这种结局,对你,对本王,对他而言都是最好的,本王无能为力。”上官韬默默地看着赵虎威的尸体,眼神中微微透出一丝惋惜。他本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的,只可惜,一步走错让他再也无法回过头来。 赵龙杰明白上官韬的意思,赵虎威通敌叛国,不死不足以平军心,倘若将其押解回京,身为其父自己也难辞其咎,最终只怕亦是一死,只是这样,却失去了一个扳倒冷氏的机会。 “殿下,虎威虽然该死,可是如果由他出面指认冷氏说不定可以借机重创冷氏,为何您要……” 上官韬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气道:“赵老将军,您还不知道之前他所犯何罪而被冷氏所控,那条罪名,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洗脱的死罪,一旦将事情闹到群臣和父皇面前,会死的,只有您和他。” “虎威到底有何把柄落到了冷氏手中?”上官韬的表情让赵龙杰心头的不安更加躁动。 “杀良……冒功。” 当这四个字从上官韬口中慢慢吐出之时,赵龙杰的脑子彻底懵了。杀良冒功,除了通敌叛国外最不可被忍受的行为,如犯此罪,按舒律,为兵者,斩首,为将者,凌迟,夷三族。 “赵老将军您明白了吧?即便父皇站到我们这边,以赵虎威盯着杀良冒功和通敌叛国的罪名的身份去告发冷氏,您觉得百官会相信吗?您是他的父亲,我相信百官会更愿意相信冷氏的说辞,怀疑您才是这背后真正的黑手,所以,此时他自裁谢罪已是无奈中最好的选择。” “可是……” “本王明白。冷氏如此处心积虑要毁掉我上官氏的江山,万死不可恕其罪,只是,目前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他们的势力太过庞大了,否则父皇怎会花了这么多年依然无法除掉这颗毒瘤?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让冷氏如愿,彻底地赢得这场战争!本王要他们知道,我上官氏不是好欺负的!” 面对着上官韬锐利的目光,赵龙杰暂时收起了心底的不甘和心伤,露出了他在战场上那尖锐的獠牙:“殿下,下令吧!猎物已经入套,我们该开始进行下一步行动了!这一次,要让北夷那群鼠辈知道什么叫错误!让他们今后看到我舒国的旗帜便会战栗!” 擦净长枪上的血迹,所有的部队在上官韬的军令下飞速整好了队形。上官韬立于中军,阅视着眼前精壮的大军,心底突然有了一丝颤抖。乱军之中无暇害怕,只是待到四周风平浪静,所有人的命运将要因为自己的计划而奔向未知的终点时,不知为何原以为足够坚强的心又有了一丝颤抖。 雨后的夜风有些微凉,上官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中有着淡淡的土味,以及,新鲜的血腥味。这是战场,走上征途,便是你死我活的角斗,握手言欢不过是遥远的幻想。 “呼……”上官韬深深吐了一口气,大声地下达了第二步行动的命令:“龙虎骑所部骑兵随本王按原计划经毒砂谷奇袭北夷大营,伺机烧掉其粮草补给。阴山关所部三万骑兵由龙威大将军赵龙杰统辖,出黄泉谷由西行道赶赴阴山关前十里处,在阴山关的伏兵展开攻击后寻机合围,包抄围歼北夷攻城部队,若有敌军漏网出逃不必深追,为求快速逃回大营他们一定会奔大道而行,届时本王率军赶回之时会顺便解决。剩余的步兵打扫此处战场,其后无须担心其他事情,只需在天亮后将可用军械尽皆带回阴山关即可。今夜一役众军定须誓死杀敌,此战若胜,阴山关之围则已无忧,西北边境亦是无险可言。出发!” 大军分三路而行,奔向各自的目标。毕其功于一役,今夜,他的计划将带走无数北夷兵士的性命,用杀戮,为舒国带来长久的安宁。 夜渐深,乌云散去后的天空稀疏地散落着几颗不起眼的星星,只有一勾残月挂在天边,夜色中昏昏暗暗的,远处的景物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时近夜半,除了少数几拨巡逻的哨兵,北夷大营中已是一片漆黑,所有人都已进入了梦乡。今夜已统精兵前往攻打阴山关,待到明日醒来,他们就可以前往阴山关与那十数万大军汇合,攻打舒国最后的屏障邯山关,只要关破,舒国关内那数不尽的钱粮与人口都将归他们所有。 在北夷士兵做着美梦的同时,营外已有两万余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营中的一举一动。 在距离北夷大营近两里处树林中上官韬示意众军停下,细细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北夷巡哨的士兵估摸着有一两千人,分成四批轮番在大营内巡逻,想要成功地搅乱北夷大营,就要先快速地消灭这一群哨兵。 “李泉。” “卑职在。” “龙虎骑中有没有可以通晓北夷语言的?” “回禀殿下,卑职就可通晓北夷各处语言。” “哦?你不是常驻京中吗?怎么会北夷语言?”上官韬有些出乎意料。 “殿下有所不知,卑职调入青龙卫前戍守西北多年,自然通晓北夷之语。” “很好!”上官韬满意地点了点头,“立刻挑选一千精兵,换上在黄泉谷拿到北夷军服,每人都将袖子挽起一只,防止乱军中迷失身份。我们伪装成北夷回归的部队前去将北夷的哨兵处理掉。其余众军在此等候,一旦我等将哨兵除掉,立刻派人报信,所有人立刻杀入北夷大营,待到日出立刻撤走!” 第91章 夜袭敌营 军令很快传达下去,龙虎骑麻利地进行着准备。上官韬换上北夷将官服后,侧耳在李泉耳边吩咐了几句,李泉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在夜色的掩护下上官韬领兵慢慢地接近了北夷的大营,从其他三路哨兵的死角中切入了最后一路哨兵的视线中。 “什么人!”眼见有一支骑兵小分队行至眼前,巡哨的士兵警惕地用北夷方言问道。 按着上官韬的吩咐,李泉立刻上前回答道:“我等乃受将军奖令前来回报战况。将军已领兵在毒砂谷中伏杀舒国主力,并杀死了舒国二皇子上官韬,此时他正领兵经山道攻击阴山关,特命我等回来报信并将伤势较重者送回大营。” “原来如此。”哨兵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打量着眼前的一群人,他们都服饰确实是己方的军服,而且不少人衣服血迹斑斑的,看样子伤势确实挺重,带着这样的伤兵说不定更是累赘,“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夜已深,不好将消息通报大帅,明日你们再去求见吧。” “好。” 上官韬等人骗过了哨兵,进入了营区,本来就等待着捷报的哨兵们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巡视远处动静,只是,他们身后那些看似伤势严重的士兵轻轻地拔出了马刀。 仅仅一轮攻击,这一群毫无防备的士兵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杀掉了。龙虎骑麻利地将尸体扔到了离大营不远之处,随后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批哨兵的到来。 不到半个时辰,北夷大营中的哨兵被上官韬领人悄无声息地全部消灭了,上官韬派出传令通知龙虎骑主力动手,随后便领着身边的一千余人悄悄地从旁边往后军迂回。 接到上官韬的通知后龙虎骑亮出了锋利的长枪,在朦胧的月光下,近两万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纵马疾驰,向着北夷的大营冲去。这是杀戮的时间,现在他们要用他们的长枪,打通笼罩帝国明日的阴云。 雨后的夜半,风有些凉意,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那不断逼近的马蹄,在黑夜中回响着死亡的呼唤。 两里的路程对于骑兵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不一会,龙虎骑就携裹着呼呼的风声杀入了北夷的大营。军营中没了哨兵的警戒,所有的士兵依旧在大捷的美梦中呼呼大睡,等待着明日前往阴山关,向着繁华的舒国迈出突破性的一步。只是梦还未成真,龙虎骑的长枪已经将残酷的现实劈刺得千疮百孔。 一切的发生都是如此猝不及防,无数北夷士兵从睡梦中被营帐外急促的马蹄声和此起彼伏来不及完全从喉间喊出的痛苦呻吟惊醒,慌乱地四处询问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有的人还没得到答案,就已经有龙虎骑的长枪给了清晰的回答。 许多士兵在一片混乱中光着脚跑出了营帐,连盔甲都来不及披上,在外边,他们看到的,是往来纵横的黑色影子,以及他们手中微微闪着寒光的长枪。这样的场景对于龙虎骑而言其实并无伤大局,即便他们醒来,在混乱中,溃不成军的逃兵怎么可能抵挡骑兵的冲击。 没有了骁勇的骏马,没有了锋利的马刀,再英勇的士兵,也不过是活生生的靶子而已。混乱中北夷的士兵四处奔逃,他们需要军马,需要武器,只要有了这些,他们就能反击! 月黑风高,混乱中北夷也弄不清舒国到底派来了多少部队,只能让前面手无寸铁的士兵暂时顶住龙虎骑的冲击,后军开始奔向马厩组织对奇袭部队的反击。只是,没等到他们跨上军马,刺眼的火光就映红了他们的瞳孔,那是赤红,血色一般的火光。 那是囤积粮草的地方! 北夷众军都被这将远处的夜空染红的火光惊得一片心慌,粮草是维系军心的重要物资,这一把火,彻底断了他们反抗的希望。一支骁勇的骑兵从火光中冲出,火光将他们映得有如浴血一般,来势汹汹,有如死神一般。 上官韬率领所部的千余龙虎骑精锐突入了北夷的后军,将本就慌乱无章的北夷士兵冲击得七零八落,手中的长枪无情地掠过他们的咽喉。 大事已成,龙虎骑分成了数只小分队在北夷乱军中往来冲锋,除了远处那耀眼的火光,北夷士兵再也找不到任何光亮,只能在一片朦胧中无助地看着龙虎骑在四周不断来回砍杀着同胞却无法做出任何反抗。虽然他们人数庞大,可上官韬却领着龙虎骑在分割冲击同时封死了他们活动的空间,他们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无能为力地看着无情的屠刀在他们周围闪着寒影肆意飞舞。 北夷的大营笼罩着阴森森的死亡气息,整个军营中都是慌乱无助的呼救和绝望痛苦的呻吟,只是在这无边的黑夜中,他们看不清入侵者的模样,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骑兵杀入了自己的大营之中,他们只知道,很多人的明日将在今夜被葬送。 少数披甲而眠的精锐护卫护着北夷的首领在中军无奈的看着上官韬领着龙虎骑砍人如切菜一般,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们的部队。到底怎么了?他们不是已经根据内线消息前去伏杀上官韬的部队了吗?为何在严守各路的部队没有任何回报?难道……前往毒砂谷的三万精骑全都阵亡了? 这些问题注定是无人可以回答的。手边的精锐护卫仅有几千,其余士兵皆是卸甲而眠,在混乱中从睡梦中惊醒,无甲无枪,又如何能阻止这些凶狠的骑兵。此刻,能够阻止他们的只有时间,以及无数的鲜血。大营中共有二十余万人,只要用尸体,堆成防御的屏障,待到天亮之时,就是他们反击的时刻! 上官韬也明白此刻中军之中便是北夷的首领,只是他手中兵力并不足以完全围歼北夷的主力,倘若这两万骑兵冲入那无边无际的人海之中,很有可能因此受限陷于其中,到时外围的北夷士兵一旦突围重整军势,只要天一亮,他们就再也无法离开这里了。因此他只下令龙虎骑在北夷士兵的外围不断来回冲击,击溃北夷的士气和军心,从外围一点一点地消灭掉北夷的兵力,他相信,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一夜,没有反抗,没有厮杀,仅仅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龙虎骑的长枪彻底被鲜血染红,再也看不到那银白色的枪锋。 长枪破甲,上官韬已经记不清倒在自己枪下的北夷士兵到底有多少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杀人也是可以杀到让自己麻木的。这场屠杀不知持续了多久,远处的山峰背后似乎已经开始慢慢泛白,清晨的太阳,就快要来临了。 “撤退!” 夜色将尽,一旦失去了夜色的掩护面对兵力数倍于自己的北夷,上官韬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全身而退。目的已经达到,继续在这里耗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龙虎骑收起了染满鲜血的长枪,纵马奔出了北夷的大营。北夷摸不清上官韬的底细,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杀戮了无数的同胞后,潇洒地策马离去。人慌乱,心惶然,这一夜的屠杀,给他们的心理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恐惧。 晨风舒畅,稍稍吹散了上官韬身上渐浓的戾气,没想到,自己真的策划并执行了如此无情的作战。自己这边已经取得了意想之中的成果,不知道另一边的套子,是否已经套住了那肥硕的猎物了呢? 冷月孤星,深夜里的阴山关孤零零地横卧在两山之间,破败的城墙透露出一种力不从心的苍凉。关中灯火皆无,漆黑一片,似乎所有一切都在黑暗中沉眠,让其更显露出难以掩盖的虚弱,只要一轮猛攻,此关绝对无法坚守如初。 扎锡率领着五万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阴山关之前。此刻他的血液几乎快要沸腾了,心底难掩的兴奋与欲望在不断叫嚣着。想来他们铁骑骁勇,无人能敌,在枉西道伏杀了舒国三十万大军更是让他们的士气与声望如日中天。只是没想到,舒国的二皇子竟然如此精明,面对阴山关如此劣势竟能从阴山中那无比繁复的山道中绕至他们身后,给予了他们一场耻辱的败北。 不过,那一场惨败不会成为永远的,今夜他们兵分两路,分别负责伏杀舒国主力和攻击空虚的阴山关,此刻他们就要用手中的马刀,将上官韬所带来的耻辱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进攻!”眼见几里外的阴山关一片漆黑,只有墙头几点微弱火光,扎锡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舒国的人太过乐观了,想来他们定是认为奇袭计划必成无疑,竟然连巡防的哨兵都没有。既然如此,他们就不客气地收下这阻挡了他们月余的关卡了。 北夷的先锋骑兵发起了迅猛的冲锋,几日前他们的同胞在这里遭遇了惨败,今夜他们就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利刃出鞘,他们很快接近了阴山关的城墙,只是待到他们冲至距墙根两里之地时,一声尖锐的哨响突然在空旷的荒野中回响。 “有埋伏!” 在北夷士兵发觉的同时,阴山关的城关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早已等待多时的顾司冷冷地看着钻入套中的北夷军队。 “发射!”顾司把手一挥,随后便有红色的火球从他身后飞出,向着北夷的部队呼啸而去。 “是投石车!快避开!”对于他们所带来的投石车扎锡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上官韬竟然下令将缴获的投石车架设于城关之上,更是加大了投石的射程和杀伤力。 只是笨重的投石车的攻击速度相比于精于机动力的骑兵而已实在太慢,虽然可以扰乱敌军阵型,可用于阻止骑兵的前进却是有些困难。为此,上官韬特意为北夷准备了一份惊喜——火球。 将石块浸于火油之中,发射之前以火引燃再将其射出,便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球。或许这样对人的伤害增加并不明显,可对于军马而言,却是无比有效的攻击。 在黑暗中突然飞来了赤红火球,那明亮的红色火光以及落地时的巨响和飞溅的火花,不由让许多军马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它们疯狂地嘶叫着,失控地四处乱撞,不少人都被从马背上甩落甚至被乱蹄踏死,情况似乎要开始失去了控制。 扎锡于中军看着前军开始混乱,这样下去只会徒增伤亡,突击!只要靠近关卡,投石车就再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全军冲锋!无视那些燃烧的飞石!一昧闪躲只会让更多的马匹受惊!杀入关中!只要靠近阴山关那些投石车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就局势而言,扎锡所能选择的可行之策只有两条,一是撤退,二是全力进攻。今夜大军前来就是为了攻下阴山关,未杀一兵一卒便撤军离去,此种行为岂不是懦夫之举?冲锋!他确实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可惜,只是相对的。 顾司冷笑着看着奋不顾身冲锋着的北夷骑兵,心底更是多了十分的把握。冲吧,总有你们停下的时候。 很快,未被投石击伤的骑兵就已快到达城下了,顾司再次把手一招,对着身后喊道:“弓箭手!” 大批弓箭手立刻上前,从城关上接连不断地射出箭矢,在这样月色并不明亮的夜晚,想要躲过飞快的箭是相当困难的,很快,前锋骑兵开始陆续有人或马被箭矢射倒。 然而虽是损兵折将,北夷的骑兵却是死战不退,不断向城门方向发起冲击。扎锡已经发觉到自己似乎已经中了陷阱,阴山关的守军早有防备,抵抗十分顽强,想来是上官韬为了防止精锐出击后发生什么意外特别交代加强防守的吧。大军已发起冲锋,此时突然下令停下只会产生混乱而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行攻击。逼近城墙,那时连弓箭也会失去作用,没了精锐骑兵的阴山关守军根本无法与他的五万铁骑抗衡,到时候攻破关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第92章 大胜 扎锡招来自己的副将吩咐道:“你立刻带一支小分队前去通知默阕将军,阴山关守军抵抗顽强,让他立刻带着其余五万人前来支援!今夜即便是用尸体堆,我们也要爬上阴山关的城墙!” “是!”副将领命而去,扎锡继续督战,看着关头上不断射下的箭矢,他恨恨地咒骂了一句。来吧!看谁耗得过谁! 眼见北夷骑兵已然将要攻至城门之前,顾司转头面向一直在旁冷眼观望的上官建安请示道:“殿下,该行动了吧?” 上官建安不语,转身下了关头。这一夜,他输了,他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在军事策略上,自己根本比不上上官韬。 他们的父皇亦是军事奇才,二十年间征战十数仗未尝一败,也因此奠定了舒国此时如此强盛的国力。只是他的胜利并不是仅仅出于他的天赋,更多的是出于他自年轻时便随名将在战场上拼斗厮杀,耳濡目染之下渐渐掌握了兵法的真谛。但上官韬不一样,他与自己一样只是个未曾上过战场的愣头青,可是他与生俱来精准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再加上他那无师自通,令人咂舌的惊人军事天赋,让他成了北夷的噩梦。 仅仅一个意外的叛徒,他就能以此为引设下一个个如此完备而凶险的陷阱,这样令人无语无奈的结果,他也只能接受,天分这种东西,只能说是命,无可奈何。论策略,自己确实比不过你,但是,上阵杀敌,我只会比你更加凶狠! 上官建安带着自己的部队出了阴山关,上官韬给他留下了这么好的杀手锏,不拿来好好招待北夷可是有违待客之道。 随着阴山关大门的开启,北夷霎时陷入了一片迷茫。此时出关只是一些步兵,难道舒国想用步兵来抵挡骑兵的冲击?匪夷所思,可是天赐良机,他们可不能错过,这些步兵将会成为他们马刀下的第一批冤魂! 关头上的箭矢渐渐少了起来,先锋的北夷骑兵加快了速度,向着出关的舒国士兵冲去。 上官建安只是冷笑了一下,随后满脸杀意地命令道:“铁棘车上前!重甲长枪兵护卫两侧防止骑兵迂回!神弩兵紧随其后,不要浪费箭矢,待骑兵接近后再行放箭,务求箭箭致命!” 很快北夷就惊讶地发现了舒国的步兵竟然向他们发起了冲锋,舒国的人都疯了吗?竟然用步兵主动冲击骑兵,简直是蚍蜉撼树! “杀!”北夷高声呼杀,纵马奔向阴山关的守军,只是待到将要触及前军之时,一只只锋利的箭矢精准地射翻了领头冲锋的北夷士兵,霎时北夷前军的阵势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乱。致命的弓箭动摇了遭遇连番袭击的北夷士兵的军心,这时开始有士兵擅自离开岗位,向后逃窜。 眼见前军即将崩溃,扎锡策马上前,带着亲卫队挥刀杀掉了数十名弃军而逃的士兵,怒声吼道:“众军胆敢擅退者,下场便是如此!” 在扎锡的威胁下北夷骑兵再次强作精神,发起了最后一次冲击,只是他们面对的,是上官韬精心准备的死亡机簧。 夜色下阴山关守军推着被漆得一片黑的铁棘车迎向了北夷的骑兵部队,月色朦胧,距离远时根本看不到那硕大的铁棘车,只是待到冲至铁棘车面前惊觉之时早已闪躲不及,跑得飞快的军马带着其上的士兵狠狠地撞向了铁棘车,被上面锋利的铁刺扎出了数不清的的窟窿。在第一轮死伤后,面对铁棘车组成的钢铁防线北夷骑兵失去了再次冲击的勇气,只能看着致命的铁棘车一步步地向自己逼近。 “蠢货!从那些大家伙的侧翼突击!”扎锡看着萎靡的军势愤怒地大吼着,没想到这一仗竟打得如此窝囊,倘若不胜回去还不被人耻笑? 想象总是美好,现实总是残酷得让你无法接受。当北夷骑兵满怀希望地向着铁棘车的两侧发起冲击时,铁棘车背后突然闪出了许多手持铁盾的重甲兵,彻底封死了铁棘车的两侧,随后便有无数长枪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将他们刺得人仰马翻。还未待他们从长枪的袭击中反应过来,无数箭矢便随后而至,彻底将上前的部队剿灭。 上官建安看着全线溃败的北夷部队,他知道,他上场的时候到了。五千骑兵,这是上官韬给他留下的最后一支骑兵部队,人数虽少,却是从阴山关所有骑兵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此时北夷士气受挫,五千骑兵足以彻底趁势冲乱他们的阵型,皇兄,看着吧!我上官建安会用行动证明我自己的!舒国的国土,有我守护! 冲锋! 冲锋! 上官建安一马当先领头冲入了乱军之中,手中一柄长枪舞得绚若飞花,枪尖锋芒所到之处血珠飞溅,喷得他一身皆是。只是他与上官韬不一样,自幼生于深宫之中的他明白斗争的残酷,也明白人性的丑恶,对于敌人他绝不手软! 上官建安的英勇大大带动了士兵的士气,没想到不仅二皇子能谋善战,连三皇子亦是如此英勇无匹,小辈尚且如此,他们这些老兵怎能认输?犀利的冲锋让北夷的阵型彻底混乱了,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上官建安并没有带着自己的部队盲目地往乱军中央乱突,这样很可能会陷于其中。或许天才总是有相同之处,他与上官韬一般都采用冲击外围,分割围歼小股部队的方式,只是上官韬利用的是夜色以及奇袭给北夷带来的巨大心理阴影,而他,则是灵活利用了上官韬留下的这些特殊机簧。 每当他带着骑兵冲击北夷部队外翼,分割包围外围的部分军队之后,按着事先定好的作战策略铁棘车立刻会补上缺口,将北夷大部与被分割的小股部队隔离,直到上官建安带领骑兵将其围歼,再让开通道让骑兵冲入继续分割。 几轮冲锋下来想来北夷死伤已逾万人,可是与此同时,扎锡也发现了上官建安的战术。 “全军紧缩!集中突破!敌人兵力不足,只要与其正面交敌胜利一定在我等手中!杀!” 扎锡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的关键,阴山关精锐被上官韬,关中实际能与北夷正面作战的军队其实还不到两万。五千骑兵,四千神机弩,以及近万人的重甲长枪兵,这便是上官建安所有的兵力。而且长枪兵还需分出两千余人操纵数百辆铁棘车,兵力着实有些吃紧。 明白过来的北夷骑兵不再踌躇,向着前方的铁棘车发起了进攻,即便是用尸体挡住埋没所有尖刺,他们也要冲过去! 只可惜上官韬特意找鬼手门制作的铁棘车怎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弱点?在北夷士兵接近的同时,舒国的士兵启动了铁棘车中的机簧,原本光洁的表面霎时打开了许多孔槽,无数细小的长针从中射出,扎入了北夷士兵的身体。 原本这样的攻击只能给身体造成一点皮肉伤而已,根本无法伤害士兵一分一毫,可是,情况却出乎意料地发生了。原本冲锋在前的骑兵纷纷从马上滚下,口吐血沫而亡,有的甚至连马匹也轰然倒地,让随后的部队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克服长针杀伤力不足的情况下上官韬在大军出发前特意让刘之毓转告鬼手门在其上淬上剧毒极乐散,保证可以高效率地大面积杀伤敌军。 扎锡彻底束手无策了,除了进攻,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每次冲锋上前不是被铁棘车刺死便是被长针毒死,又亦或是被铁盾挡住脚步,随后被锋利的长枪刺穿胸膛。他只能无奈地看着前进的道路被铁棘车和长枪兵封死,上官建安率领骑兵肆无忌惮地冲杀分割自己的部队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言而喻,他们掉入了一个精心策划的死亡陷阱,如果不是冷氏派来的内应被上官韬策反传递了假消息,那便是上官韬发现了内应的身份,并以此为饵设下圈套等着他们上钩。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的败势已定,面对阴山关这特殊的地形以及如同铜墙铁壁般的铁棘车与重甲兵,除了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不断被杀外,似乎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可惜老天爷似乎并不太喜欢一直看着这种一面倒的战局,很快,他就给扎锡送来了一丝胜利的曙光,但也仅仅是一丝而已。 默阙的援军到了。 这意料之外的援军真是让扎锡喜出望外。本以为默阙援军至少得一个多时辰后才能赶到,没想到副将前去报信才半个时辰有余,默阙就已领军赶到,扎锡明白,他们胜利的关键到了。 想来如果默阙按照之前的安排先于阴山关前十里处等候,只怕扎锡今夜真要死在上官建安的围困之下了,可这窘境却因为他的突然到来瞬间得以缓解,究其原因,竟只是为了抢攻。 他们所获悉的消息是上官韬将率关中所有精锐经毒砂谷奇袭大营,那么阴山关便只是一座空虚的残关,这种局势下,谁先到达便可独领军功。默阙本欲争取先锋之位,没想到扎锡凭借他的背景竟然强抢了这份美差,心怀愤懑之下默阙竟不守军规,擅自领兵直接攻击阴山关,却没想到反而救了扎锡一命。 当默阙看到扎锡之时,他已是一身狼狈,心急如焚地策马向自己奔来。 “默阙!默阙!立刻调集弓骑上前射杀舒国的守军!” 由于扎锡的任务主要是攻城,所以他的部队大都佩带近战武器并携带了多种攻城装备,而默阙的任务则是策应,因此他的配备与扎锡有很大不同。而此时,他手中有扭转战局的关键要素——两万弓骑兵。 很快,默阙便了解了目前的战况,虽与扎锡不合,但此刻可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只要有片刻的拖延,上官建安的长枪就要刺到自己面前了。 “弓骑上前,步兵垫后,无需吝啬箭矢,务求压制住敌军的动作。其余骑兵从两翼迂回,伺机突破封锁,从背后回击敌军!” 漫天的飞矢暂时为北夷赢得了喘息的机会,由于兵力有限,阴山关的士兵并不敢正面与北夷直接厮杀,只得暂时以铁棘车和铁盾抵挡住落下的箭矢,随后伺机以神机弩寻隙攻击,虽有效果,但却是收益颇微,而且铁棘车和盾牌并无法保证完全挡住弓矢。更致命的是,重甲兵纵然可以依靠铁棘车和盾牌暂时抵挡弓矢的攻击,上官建安直接率领的骑兵却只能无奈后撤,毕竟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弓矢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于是,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 依靠弓矢的压制和骑兵快速的冲击骚扰,阴山关的守军也是疲于应对,眼看阵线即将被冲破之时,北夷的阵型却突然发生了改变。 不是他们想变,而是他们不得不变。 赵龙杰的骑兵到了! 在看着默阙领军冲过西行道口时,赵龙杰放过了他的部队,不是他不想出击,而是大军奔波半日,两相厮杀伤亡势必惨烈,而且这已是北夷的第二拨部队,其后,再无援军。于是他放过了风头正盛的北夷部队,在士兵休憩之后再随后追击而上,于是,与阴山关守军僵持的北夷部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在背后受到了猛烈的奇袭。 赵龙杰大军已至,三万骑兵分为数路将北夷分割为数块,上官建安把握住了机会,立即下令全军发起了攻击。铁棘车与重甲长枪兵收起了守势,相互掩护,形成了合围之势,长枪利刺,毒针飞舞,阴山关的守军彻底地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上官建安再次领着骑兵冲入了敌阵,此时援军已至,他再无挂碍,五千精锐长驱直入,直奔中军而去。混乱的军队中默阙与扎锡早已被四窜的逃兵撞得晕头转向,此时忽然突入的上官建安早已杀红了眼,他们二人措手不及,交手未及三回合便被上官建安挑于马下,北夷军势彻底崩溃,完全放弃了抵抗,四处逃散,阴山关守军肆意地追杀着,几日前的一幕似乎重新上演。 这一夜,血色迷眼。 及至明日高悬,这一场战斗彻底结束。阴山关守军及赵龙杰所领骑兵虽死伤近万,却全歼了北夷的十万部队,以致上官韬率领龙虎骑从大道赶回阴山关之时竟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至多只有三三两两根本无需在意的残兵胆战心惊地往北夷大营的方向逃窜。 这一夜,北夷付出的代价亦是惨痛无比的。 黄泉谷之战,三万精骑全军覆没。 阴山关之战,十万攻城部队被围歼,侥幸突围的士兵不足数百。 还有那一场奇袭,北夷不仅付出了近十万的死伤,加之最主要的粮草存放点被上官韬带人一把火几乎全部烧光,使他们陷入欲战不胜,欲拖缺粮的窘境。 倘若说前几日的那一场奇袭上官韬这个名字只是让北夷的将领们感到兴趣的话,那么这一夜之后,上官韬这个名字成了北夷军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因为他的到来,数十万大军毁于一旦,而今只剩十数万部队,他们从绝对的优势变成了与舒国相持甚至还略微有些劣势的状态。更为致命的是,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将领,他是舒国的皇子,并不会因为功高震主而被皇帝所杀,更有可能在将来成为舒国的统治者,这一切,完全是一个噩梦。 与此同时,上官韬的名字不仅传遍了北夷数国,他的声望在舒国之中也达到了顶峰。没有人想到这个年仅二十的青年能够力挽狂澜,使岌岌可危的西北边情捷报频传,更是重创了北夷主力,西北的将领没有人再敢怀疑这个皇子是否有能力统率大军,现在他们关心的,是他何时能够彻底击溃北夷部队。 无奈的是,峰谷相间,高峰的到来,意味着即将走向低谷。在上官韬率军大破北夷之时,死亡的阴影已经开始慢慢扩散,一双黑手,即将将他推向绝境,这是上官韬所没有想到的,变数…… 第93章 贪功冒进 龙武二十五年六月,在上官韬以连环计重创北夷主力的次日,两个好消息传入了他的耳中。 其一,北夷主力已有撤退迹象。 其二,叶雨回来了,并带回了他想要的东西和消息,二十万援军即将在十日后到达。 这两个消息传入关中后所有人都雀跃不已,这意味着,胜利的到来指日可待。可在众人纷纷请战追击北夷之时,上官韬却下了一道令所有人错愕的命令。 严守阴山关,擅自出关者格杀勿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官韬的命令引来了多数将领的反弹,除了少数老将及亲信,几乎所有人都明里暗里地表示抗议,在凉王的带领下,一股巨大的反对声浪正在向上官韬袭来。 只是还未待凉王他们见到上官韬,一道坎便无情地立在他们面前。 “你们想做什么?”叶雨斜倚在门边,腰挎长剑,双手别于胸前,抬眼冷冷地问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如此质问本王!”叶雨的藐视让凉王相当不悦,一时间竟然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 “哦?”叶雨只是嘴角冷冷一勾,一句话就让凉王闭上了嘴,“老东西你似乎忘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吧?” 玉龙令,凭着那块令牌他即便是杀了自己也没人敢管,望着叶雨浑身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凉王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等有军情大事要求见殿下,望圣使通报。”见凉王吃瘪,宁安忙上前圆场。 叶雨正想打发他们,却听闻上官韬在里间无奈地说道:“召集关中众将到议事厅等候吧,本王稍后就到。” 上官韬本想安静地一个人待着想想事情,如果不给他们一个说法只怕他们会天天来闹的吧?到时候可是无一日安宁可言了。 很快众人齐聚议事厅,昼夜征战外加本就压抑纠结的心境,许久上官韬疲惫不堪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议事厅。 “说吧,你们想说什么?” “殿下!此时北夷锐气尽灭,已有撤退迹象,我军应趁此良机寻隙出击,尾随追击北夷,以求诛尽北夷逆贼,扬我天朝圣威!”上官韬话还未落音凉王便匆匆将酝酿已久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又是这事!上官韬都快无力了,这件事自己明明已经说得那么清楚,怎么这帮人还死不了抢功的心?上官韬强作精神,尽可能强硬地回答道:“此事不必再议!本王已经下令禁止众军出战,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慑于上官韬的身份以及此次他所表现出的那深沉如海的谋略,其他人在真正面对咄咄逼人的上官韬之时倒不敢正面违背他的意思,只是凉王仗着自己的辈分和资历却不把上官韬放在眼中,仍是相当不屑地带头表示反对:“殿下这是害怕?亦或之前的胜利只是侥幸?北夷颓势渐现,军力也与我军相当,只要将邯山关守军调来,我军在军力上则更胜于北夷,此时不战更待何时?殿下阅历尚浅,只怕此次做出的判断略有偏颇吧?” “放肆!凉王请你注意你的身份!你虽为长辈,可皇兄可是皇后嫡生皇子,大军统帅,你如此倚老卖老,态度轻慢,你觉得在父皇面前你能占得半分便宜?别忘了,枉西道之战的主帅,是你。”上官建安虽对上官天翊以及上官韬心存怨恨,可他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西征中上官韬的才能与表现着实让他折服,而自己这个叔父不但在枉西道中指挥失利,导致四十万大军折损三十余万,此时竟敢以戴罪之身顶撞大军主帅,扰乱军心,不由让他感到十分厌恶。 “这……”上官建安的暴怒着实让凉王有些措手不及,继上次支持上官韬之后,他再一次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氏不是与上官氏势如水火,他怎么与上官韬如此同仇敌忾?势利的他永远都不会了解上官建安的心情的,在他心中,自己的利益高于一切,而在上官建安心中,仇怨难消,妒恨难解,可是,他依旧是个坦坦荡荡的人,在家国面前,他可以放下自己的一切怨恨与上官韬站到一起,为抵御外敌而战。 上官建安的发火不仅让凉王意外,连上官韬亦有些吃惊。短暂诧异过后,上官韬看着凉王一脸的不服,冷冷笑道:“看来凉王似乎对本王的想法很有意见啊?没错,本王确实年纪尚轻,资历浅薄,那么就请赵老将军说说看他的意见如何?赵老将军领军南征北战已有近三十载,你应该没什么话说了吧?” 凉王怎会不明白上官韬的心思,赵龙杰乃上官天翊心腹大将,定然会支持他的意见,思及此处,凉王明枪直指地说道:“殿下,这怕不合适吧?本王听闻前日的作战乃是建立在某个内奸的背叛的基础之上的,此时关中所缺将领唯有赵龙杰之子赵虎威,只怕这奸细是……” “混账!”上官韬愤怒地往案台上一拍,木质的案台瞬间就被分成两截,“凉王!你太放肆了!阵前无端猜忌大将是何居心!赵虎威于黄泉谷中奋勇杀敌,中剑而亡,众军有目共睹,你怎敢口出秽言侮辱英魂!” “既然如此,请殿下说出内奸是谁吧,此等奸细难道不应受到军法处置?” “内奸本王已处置,你无权干涉!” “呵呵……”凉王不怀好意地冷笑道,“殿下此言易让人感觉有包庇之嫌啊。即便撇开此事不谈,请殿下明示为何不出军攻打北夷残兵,而不是用权势强压,这样只怕众将难以信服!” 面对百般刁难的凉王上官韬的耐心快要到达极限了,只是最终还是念在血缘之上没有拿出叶雨带回来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一念之差,彻底毁了西征大业。 “其一,我军虽兵力与北夷相若,除去龙虎骑实际可与北夷正面作战的部队不足三万。铁棘车与重甲长枪兵虽专克骑兵,却因为过于笨重不适合进攻,只适合配合地形进行防守和伏击。其二,我军与北夷不同,北夷可全军出击攻打阴山关,可我军却还需守卫关卡,根本不可能全军出击,两相对比我军军力的劣势不言而喻。北夷虽有撤退迹象,却难保不是佯退,一旦我军追击,百里之外可是靠近北夷领土,一旦其汇合国内剩余部队,你们可还有信心可以全身而退?别忘了枉西道的惨败是怎么发生的!若不是主帅贪功冒进,毫无防备地追击北夷散兵又怎会掉入陷阱,以致我舒国三十余万军士殒命!” 上官韬虽没有挑明,却矛头直指凉王。凉王虽心有惊惧,却仍是嘴硬不服,硬是要与上官韬死辩到底:“殿下所言可有实证?殿下要如何证明北夷不是溃逃而是佯退?” “北夷数十万之众来犯,几乎可谓是举国而来,此次却被我军重创,白白死伤二三十万之众却无建树,你觉得如此班师归国他们能对国内有所交代吗?北夷众国不如我舒国物产丰饶,战争带来了巨大消耗却没有任何回报,这样的结果是他们国内所不能接受的。而且北夷军粮大部被烧,只宜速战速决,可目前两方军力相钧,想要速攻下阴山关并不可能。因此他们很有可能是佯退,伪装成军势混乱的样子,引诱我军深入追敌,最终联合援军将追兵彻底击溃。”对于这点,上官韬心底也没有实底,只不过是自己根据局势做出的推断,可是他相信,自己的决定并没有任何问题,“因此我军只需固守不出,待北夷军粮耗尽他们自会撤退,倘若不退,不到十日我军二十万大军即将抵达,届时再出军荡平北夷也为时未晚!” 上官韬一番话有理有据,凉王竟不知如何反驳,一时间亦只能悻悻地看着上官韬,不发一语。诸将虽心中仍觉得上官韬太过谨慎,可奈何自己皆是一帮粗人武夫,要想在这种策略谋划上与上官韬相辩结果可想而知,而且上官韬乃是大军主帅,凉王辈分在那有资本和上官韬相争,看上官韬心情不佳的模样,若擅自出头只怕下场会很凄惨。 “众将既已无异议,那此事就此终了,众将若敢再言必然严惩不饶!从今日起众将严守岗位,不准擅离,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明白吗!” “遵命!”众将心有余悸地回答道。 上官韬的脾气似乎越来越暴躁,战场的氛围似乎还是让他十分不适应。 “怎么了?你特地让我回京要来那东西却不用?”待到众人离去,叶雨走到上官韬面前不解地问道。 “唉……”上官韬重重叹了一口气,“前日我设计坑杀了北夷二十余万士兵,大局已定,没有必要再动刀兵了。” “怎么?愧疚了?还是厌恶了?” “都有吧……我想……我还是不适合战场……” “我倒是认为你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上官建安从门外走了进来,“你只不过是还不够冷酷而已,如果你能像清懿一样,我敢肯定父皇会将皇位传于你的,她对敌人的绝情可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 “或许吧……”听上官建安再次提起许清懿上官韬心底的抑郁又加重了一重。没想到西征如此顺利,自己都已安排好战死沙场后的事情了,却没想到,自己将会凯旋还朝,那样的话,他就要履行自己出征前所下的决定了。 离开紫华城,离开许清懿,回到苍龙山,回到蓝若冰身边…… 愤怒,无尽的愤怒,凉王肆意掀翻了房中的各式摆设,借此来发泄其对上官韬满腔的怒火。 “混帐!上官韬那小子简直就是个王八羔子,跟他那目无尊长的皇帝老爹简直是如出一辙!还有上官建安那小子,真是岂有此理!你说他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竟然处处与上官韬一个鼻孔出气!冷离渊不是说他会帮助我们的吗……” 凉王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词,宁安忙上前示意他小声一点:“王爷,王爷!您小声一点,当心隔墙有耳!上官韬本就不待见您,倘若这种犯上之辞被他得知只怕……” “只怕什么!”凉王甩开宁安的手大声地咆哮道,“本王乃先皇胞弟,御封凉王,即便是皇帝都要敬本王三分,上官韬那小子能把本王如何!” “话虽如此,上官韬可是皇后所出,皇帝独宠陌轻羽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爱屋及乌,对于陌轻羽的儿子皇帝可是百般恩宠,来日圣驾面前孰胜孰负犹未可知。而且王爷别忘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可是把枉西道大败的黑锅直接扣您身上了,一旦此事上达天听,只怕即便是您也难逃圣怒吧?” 宁安的话敲响了凉王心中的警钟,今日上官韬和上官建安的话言犹在耳,宫中也有消息传来,兵败之事惹得龙颜大怒,只因大敌当前上官天翊才暂且按下责任追究,一旦上官韬得胜还朝,此事上达天听,危险就已迫在眉睫! “宁安,那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办?”忧心忡忡的凉王束手无策,只能向身边的宁安询问意见。 “主动出击!戴罪立功!只要能击退北夷,这等功劳面前皇帝又怎敢动您一分一毫?” “可是有上官韬那道要命的军令在……擅自出击只怕……”凉王退缩了,上官韬的态度那般斩钉截铁,他相信如若有人敢于挑战他的命令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的,更何况,叶雨手中还有更要命的玉龙令。 “王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眼下一味等待只是坐以待毙罢了!自上官韬入关以来,大小数役斩杀北夷军队二十万有余,大小功劳皆由顾司等人所得,前日规模如此庞大的行动我等竟然丝毫未知,可见上官韬来意不善。” “这是何意?” “平定北夷之乱寸功未得再兼指挥失利的罪名,王爷您觉得皇帝能放过您吗?” 凉王彻底慌乱了,今日之事上官韬已表现出极大的不耐,随时有可能对自己动手。虽说自己辈分甚高,可真论起身份,却还是低他一等,倘若上官韬真的暗中下手自己可以应对的方法真可谓屈指可数。不行!必须在他动手之前反击! “宁安,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宁安不慌不忙地笑道:“王爷,不必心急,虽然情势凶险,可我们手中可是还有很多张牌呢!今日细细看来,关中大部分将领并不支持上官韬的想法,只是畏于上官韬之威不敢妄自言语而已,只要以利害循循诱之,何愁其不听我等指挥!经历前日的三场战役北夷主力已遭重创,只余十余万残兵,更兼大军新败,军中缺粮,士气更是低迷,军心不振。探马已有回报,北夷由于缺粮已经开始撤退,怎奈上官韬妇人之见,禁止出击,引得阴山关众将也是怨声载道。此时只要集合关中对上官韬颇有微词的将领,以我等所能调动的八万部队趁势追击北夷定能收得奇功,到时上官韬即便心有怨言又能如何?他难道敢冒大不韪斩杀功臣吗?” “此计甚妙!”凉王大喜,只要自己能够拿下这等奇功,在皇帝面前上官韬又能拿他如何!“宁安,你立刻前去联系本王旧部,让他们做好准备,今夜子时率领各自部队悄悄出关,袭杀北夷大军!切记,万不可走漏风声,被上官韬得知,本王倒要看看待我等凯旋之时上官韬那一脸难看的表情是什么样!” “遵命!”宁安领命而去。 凉王走出房间,看着早已放晴的蓝天,得意地在心底笑道:“上官韬!你给本王等着看吧!” 第94章 以儆效尤 是夜,子时。 “准备好了吗?” “一切就绪,只待王爷一声令下即刻可以出击!” 阴山关中已是一片寂静,除了哨兵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已早早安歇,前日那几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以及其善后工作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此刻他们只想好好地休息一番。只是黑暗中,数道黑影开始集结,等待着某个人的命令。 “打晕所有哨兵后立刻出关!明白了吗?这战功成,我等功在社稷,加官进爵只在明日,诸位务必誓死一战!” “是。”低沉而充满欲望的回答。 “行动!” 随着凉王一声令下,其旧部带着小股部队悄悄逼近了巡哨的哨兵,他们没想到,昔日的战友竟会对他们痛下黑手,很快,阴山关中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出关!” …… 马蹄渐远,朝阳微升,远处的山峦慢慢镀上了一层金光,新的一日,就在一片混乱中开始了。 “通报……通报殿下,凉王率领……关……关中将领及数万大军于昨夜偷……偷袭巡哨部队,连夜出关……不知去向……” 清晨,当一位哨兵挣扎爬到上官韬所在的驻地,送来了一句断断续续的消息,整个阴山关彻底被震惊了。 “混账!混账!”上官韬的咆哮响彻了整个阴山关。巡哨的部队共千余人,死亡近百,重伤数百人,而这一切,竟都是为了抢功的凉王一伙犯下的罪行。上官韬彻底愤怒了,没想到昨日一时的容忍竟然酿下了如此大祸,此时凉王已出关数个时辰,再行追赶已于事无补,只是大祸已至,这回,他真的无计可施了。 除了上官韬亲率的征西大军外,关中几乎所有兵马皆随凉王而去,径直奔向了北夷设下的陷阱,这回想要守住阴山关只怕是无力回天了。 “殿下,您暂且宽心,或许北夷是真的因缺粮而撤退了,凉王此行恰好可以趁势追杀大胜而归也犹未可知。”赵龙杰心中亦是担忧不已,只是眼见这几日上官韬日渐消瘦,关中军情以及那无情的厮杀对于年仅弱冠的他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他也只能强作乐观,勉强地安慰他道。 上官韬亦是看出了赵龙杰心底和自己一样的担忧,只能无奈地叹气道:“但愿如此……” 上官韬并没有等待太久,当日傍晚,上官韬便得到了确定的消息,老天用最不幸的结局完全验证了他的想法的正确性。 大军中伏,全军覆没。 大业毁于一旦!没想到自己苦心策划,大小数战重创北夷主力,可精心经营的大好局面却在自己的一时不忍之下被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血淋淋的事实让上官韬最终割舍了自己心底的最后一丝慈念,所有敢于妨碍自己的人,杀! 此时又有一条新的情报传入了关中,可是这条消息,却让关中的将领有些不知所措。凉王上官善水及少数将领率数百残兵突围成功,请求关中接应。 “殿下……这……”诸将望着满脸戾气的上官韬支支吾吾地想问清他的想法,却被上官韬凶狠的眼神慑得不敢再多一字言语。 此种形势下僵持也不是什么办法,赵龙杰只得上前请示道:“殿下,凉王求救我等该作何回应?” “依赵老将军之见应该如何行事?”沉默半日的上官韬终于开了口。 “依老臣之见此时敌我形势不明,只怕再行刀兵非明智之举。虽对凉王有愧,但此时应严守阴山关,派出探马查清北夷那边的情况,再行决定。” “本王何愧之有!”上官韬忽地起身,一脚踢翻了案台,口中愤怒的咆哮不绝于耳,“凉王违抗军令,贪功冒进已是死罪,即便不救又能如何!即便他不死于乱军之中,侥幸归来本王也必枭其首!” 底下的将领听到这杀气腾腾的话语皆不由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这二皇子不会是认真的吧?这凉王虽犯有大过,可却是先皇胞弟,没有皇帝御旨凭他一个皇子恐怕无权决定凉王的生死吧? 众人还未从那杀意毕露的言语中回过神来,就闻上官韬转身对身旁的叶雨说道:“叶雨,我有事要拜托你。” 叶雨淡淡地看了一眼上官韬眼底的杀意,轻轻地应了一句:“好。” “你即刻前往寻找凉王的部队,无论如何要让他安全回到关中。” “好。”转眼间,叶雨就已消失了身影。 众人此时更是讶异,这二皇子卖的什么药?适才还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凉王生吞活剥,此时却又派出贴身护卫前去接应凉王回关,这到底是…… 只是他们怎会知道,凉王此举虽毁了西征的大好前景,却成就了上官韬那本有缺失的内心。从他战败的那刻起,上官韬的心中不再有任何慈念存在,那八万将士的鲜血告诉了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凉王,不再是自己的家人,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不是自己的家人。他是敌人,危害帝国基业的蛀虫,这一次,他要用凉王的命,告慰那数十万魂断西北的无辜将士,也告诉所有人一件事,危害江山者,必死无疑! 第七十六章(上) 夜色降临,本该陷入昏暗的阴山关却火把通明,所有士兵严阵以待,静静地望着远方,他们背后,是一脸阴沉的上官韬。 自战败的消息传入关中之后,上官韬立刻严令所有军士甲不离身,彻夜严守阴山关,他知道,致命的攻击马上就要到来了,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须处理完那件事。 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没有人敢于擅自出声,上官韬的怒意一览无余,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被迁怒的对象。 终于,黑暗一阵急促的马蹄给众人带来了解脱,凉王回来了。 凉王等人狼狈地策马狂奔,不时回头张望着,那一战,除了刀光剑影中飞溅的鲜血所带来的恐惧,他们的心中已无其他。何等凄凉的惨败,出兵前是八万有余,能回来的,不到千人。直到纵马奔入阴山关,他们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等待着他们的,是上官韬滔天的怒火。 “拿下!” 随着上官韬一声令下,还未待凉王等人好好喘一口气,他的亲兵便立刻上前将凉王等人拽下马来,将事先准备好的绳套套上了他们的脖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凉王有些不知所措,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立刻回过神来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本王!还想不想要你们的脑袋了?” 凉王一向高傲,目中无人,这次也不例外,他天真地认为,自己的怒吼将再次为自己换来臣服以及跪拜,可是,他错了。他不明白上官韬在此等候了数个时辰的愤怒,也不明白自己的行为,已彻底将上官韬忍耐的极限毁灭殆尽,此刻他的心中,再无怜悯。 上官韬咬牙走到被缚却仍气焰嚣张的凉王面前,握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废物!给本王闭上你的臭嘴!” 上官韬的举动让所有人彻底看呆了,皇子拳打亲王,这戏码,似乎有些超乎想象了。只是,他们太低估上官韬此时的愤怒了,接下来的发展,则是更加的出人意料了。 “来人!今夜逃回的将领,一人先行重责二十军棍,即刻执行!有胆敢手软者,罪加一等,杖责四十!” 形势彻底失控了,身为大帅上官韬确实有权处置那些违抗将令的将领,可是,凉王贵为亲王,不要说是一个征西大元帅,即便是上官韬皇子的身份都无权处置他,换言之,若无圣旨,无人可动凉王一根寒毛。在场的士兵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畏于上官韬的命令不得不将凉王擒拿,可要动手行刑,他们实在没这个胆子,皇亲国戚,一旦将来反算,那自己岂不是死路一条?因此在其他人被二十军棍打得奄奄一息之时,仍然没有人敢于上前杖责凉王。 愤怒中上官韬的眼睛都要红得发火了,他怒不可遏地看着身旁瑟瑟缩缩的士兵,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还不快给本王动手!你们也想抗命不遵吗?” “卑职不敢!”士兵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口中连称不敢,却依然不肯动手。 凉王啐了一口口中的血,挑衅地看着上官韬,不屑地笑道:“殿下看来您是久居江湖,早就忘了宫中规禁了吧?本王乃先皇亲封,除了陛下满朝无人有权处置本王!殿下身为晚辈却动手拳殴本王,想来有失教养吧?” “教养?那东西是对人使的。”上官韬一声冷笑,上前又是一拳打在了凉王的另一侧脸,“对于畜生,只需要让他明白什么叫恐惧就行了!” “你!” “怎么?不服吗?”上官韬无情的眼神扫过凉王那青肿的脸颊,冷冷地说道,“你身为舒皇族,不思江山社稷,结党营私,刚愎善妒,为了一己私欲贪功冒进,罔视军纪,致使数万大军中伏冤死,你良心何忍!如你这般,禽兽都羞于与你为伍!” “胜败乃兵家常事,怎能以胜负定英雄……”凉王还欲强词争辩,可上官韬并不想听他废话,一脚便将其踢了出去。 “英雄?你不配!”上官韬愤怒地吼道,这般无耻的人竟敢和他谈论英雄?他连说出这两个字都不配! 凉王的无耻彻底激怒了上官韬,他不再催促士兵行刑,抓过军棍便要亲自动手,这般废物,就由自己亲手解决! 手起棍落,如无意外凉王这条命是要折在上官韬手中了,只是这时竟有人敢出手拦住了愤怒的上官韬,着实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殿下,请息怒。”赵龙杰抓住了上官韬手中的军棍,“凉王虽有罪,可我等却无权处置。老臣想来应该将此事上奏陛下,将凉王押解进京,再由陛下钦定圣裁方为上策。” “不必了!”上官韬扔开了手中的军棍,冷冷地剜了凉王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狠狠地砸在凉王脸上,随后掉落展开于地,惊诧了众人的视线。 圣旨! 自打看见圣旨的那一刻起,凉王的身体就不住地颤抖着,不是他太过胆小,只是圣旨中却有一句足够致命的话:“……兹令瑞王上官韬统帅西北一切军政要务,代天巡狩,凡事允以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这四个字,便是上官韬拜托向上官天翊要来的权力。无论朝臣边将,亦或皇亲国戚,只要他愿意,无需上达天听,便可将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握于手中。本担心边关众将因为自己资历浅薄而不服调配,他特意拜托叶雨回京向上官天翊要来这一道圣旨,只是一时的不忍心,却造成了此时难以收拾的局面。 “殿下……殿下……我……”不知不觉中凉王两腿一软,无力地跪于地上。 “来不及了……”上官韬闭目摇头叹道,“数万人因你而死,不杀你,又怎么对得起天上的那些英魂?” 上官韬抽出长剑,慢慢地逼近了凉王。所有人看着那冰冷的剑锋渐渐靠近凉王的咽喉,心底却是一种难言的矛盾。凉王一意孤行导致大军覆灭,西北形势急转直下,于此他死不足惜,可凉王身为三朝老臣,当今圣上唯一的血亲长辈,由上官韬动手杀掉他却又有些于理不合。可话虽是这样,可这种情况下却没人敢去阻止上官韬,便宜行事,这四个字不仅适用于凉王,更适合于其他所有人。 眼看上官韬手中长剑突然发力,却有另外一把剑从斜里硬生生地刺入,挡住了剑的轨道。 “叶雨!你想干什么!”上官韬怒目扭头吼道。 “你现在还不能杀他,我有事要问他。”叶雨一脸平静地收起剑,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无关一般。 上官韬忍住心底的怒火,低声说道:“快点!” 叶雨慢慢地走到凉王面前,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厌恶地开口问道:“喂!你想活下去吗?” 凉王和其他人一般错愕地看向叶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把九色蛛交给我,我用玉龙令保你不死。” “九色蛛?!” “你怎么会知道这东西?”凉王在震惊中脱口问道。 九色蛛,神话中传言以血为食的剧毒之物,即便是神之躯体被其咬噬也会被毒性侵蚀而亡,此种毒物这个世上真的会有? “你不用问这么多,我们调查过了,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只九色蛛在机缘巧合下流入了你的手中,交出来,你就能活下去。”叶雨不屑也不能回答凉王的问题,九色蛛之事许清懿曾想过强夺,却怕混乱中让其逃脱,只得暂时作罢,此时如能趁此良机拿到九色蛛,也算替许清懿完成一件大事。 第95章 绝望 “这……” “一句话,同意或不同意,我没有那么多耐心,而且上官韬也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你的下一句话将会决定自己的死活。”叶雨不悦地瞥过凉王,这家伙,这种生死关头竟然还有闲暇舍不得那些毒物。 “我……我愿意……”虽然那些九色蛛何其珍稀,可是比起自己的性命,还是次了不止一点半点。 “你愿意了,本王还不同意呢!”上官韬将手中的剑往地下一插,怒气冲冲地吼道。 “上官韬!”叶雨走到上官韬身边,在他耳边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吼道,“这是小姐想要的东西,小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想要从中破坏吗?” 叶雨的话击中了上官韬的软肋,许清懿那一身血红的模样仍依稀在眼前浮现,叫他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可恶!”上官韬烦闷地用手一拍,插于地上的剑硬生生被折为两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凉王身为祸首,不重罚不足以平人心!给本王着实打四十军棍!谁敢手下留情与其同罪!” 翻飞的棍影,不绝于耳的哀嚎,上官韬坐在先前的位置上独自烦躁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北夷,阴山关,九色蛛,许清懿,每件事想来都让他无比的纠结。北夷犯边,此时想来已经向着阴山关开来,想要守住舒国最后的屏障,却又面临着无兵缺将的窘境;许清懿研毒之事他也知晓,可是此时竟要用九色蛛这种世间难容的剧毒之物,她到底又在谋划什么危险的事情,为何自己心头会如此的不安?清懿啊清懿,为何要如此不顾一切地救我?这样的你,让我如何去面对若冰和月欣…… 对了!月欣的信! 第七十六章(下) 上官韬沉着脸走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凉王面前,蹲下身冷冷地问道:“怂恿你出战的人是谁?” “这……”凉王一听上官韬提起宁安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此时如果说出他来只怕他是逃不过死罪的,“没有人怂恿我,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呵呵……是吗?”上官韬的笑冷得快要冻结了,他起身走到宁安身边,一脚将刚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宁安踢到在地,转头对两侧的卫兵命令道:“来人!再给本王重打这厮四十军棍!” “殿下!”这种杠上开花的打法实在让人不寒而栗,宁安在听到上官韬的命令时亦是吓得脸色惨白,挣扎着大喊道,“卑职所犯之错不是已罚毕,为何还要再行棍罚?” “殿下,今日之事乃是我所下之令,为何要牵连他人?”凉王虽然无能,却也十分看重军中的义气,此时自己的明日依旧是生死未卜,又何必再连累他人和自己一起受罪。 “不是牵连,而是首犯!通敌叛国,罪不容诛!”上官韬眼神恐怖地看着宁安,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 “什么?!”所有人都为上官韬的话感到诧异不已。 “凉王,本王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之前三十万大军枉死,向你提议取道枉西道的人,是谁?” 是……凉王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身边的宁安,他……出卖了自己吗? “明白了吗?这两次大败,都是他把你们引入了北夷早就设下的伏击圈所致!你说,本王此刻再罚他四十军棍有何太过吗!打!立刻!”上官韬拂袖一甩,背身对卫士命令道。 听着背后再次响起沉闷的杖责声以及凄惨的哀嚎,上官韬皱了皱眉头,回首淡淡地说了一句:“着实打!不许留情!不过,给本王留他一条贱命,现在就这样打死他只是便宜了他!” 同袍的惨死,外族的入侵,战事的凋败,皆因这等禽兽而起,如若上官韬不言,只怕宁安的性命今夜算是交代了。 四十军棍罚毕,宁安虽还剩一口残气,却是一身血肉模糊,想来也是无比的痛苦。上官韬看了一眼那无数血淋淋的伤口,腹中忽然有点隐隐作呕的感觉,原来,还是会恶心吗?不过,再恶心,他也会让自己习惯的。 “赵老将军,宁安就暂时交给你处理了,想必您应该很熟悉如何处理这种败类吧?” “是,殿下。” “凉王虽受小人蛊惑,但其屡犯军法,藐视将令,其罪依旧,暂且将其收押,明日天明即刻押赴京城,奏请父皇处理!” 随着上官韬宣布完凉王的处理方案,众人才稍稍从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舒了一口气,但也仅仅,只有一口,城外北夷大军依旧虎视眈眈,何时会卷土重来犹未可知。此刻他们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能,坚守住自己的岗位,至于阴山关能否抵挡得住北夷的冲击,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只是众人正欲散去准备阴山关的防务时,上官韬却又发布了另外一条令人瞠目结舌的命令:“传令众军立刻收拾所有军备甲仗,尽速从阴山关撤退至邯山关!” “殿下!这是为何?我军虽有折损,可龙虎骑主力尚存,关中机簧神弩仍有万余,有必要从阴山关中撤退吗?邯山关已是西北最后的屏障,一旦放弃阴山关,我军就已退路全无,望殿下三思!” 上官韬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重地叹道:“来不及了……关防破败已是致命,此时八万大军被戮更是雪上加霜,阴山关的失陷已是板上钉钉,无力回天了。此前我军数次从小道奇袭,屡得奇效,才能以劣势的兵力坚持至今,可事不过三,北夷此次定是全力防范,再想兵行险招想来也是徒劳。而且我军的情况也被宁安泄露出去,此次北夷能够如此快速地全歼八万大军,想来应该也是放手一搏,从国内调来了最后的军力吧。而且经历过此前几次大败北夷不会再吝惜伤亡,定会不计代价地疯狂攻关,以目前我军的兵力看来,想要针锋相对守住阴山关无异于痴人说梦。” 上官韬的话说至一半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他们不是不明白,只是在没有良策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做好了以死报国的准备了。 “邯山关关防坚固,在那里,我们还有胜利的希望。只要坚持十日,待到二十万援军到来,就是反攻之时!而且,就算要撤,阴山关也不会这么便宜地送给北夷的!” 军令急切,关中残余的数万大军趁夜撤出了阴山关,可是阴山关到底如何处理,上官韬却是讳莫如深,直到大军开出阴山关依旧无人知晓。 是夜,就在大军离开阴山关两个时辰后,后方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验证了上官韬的想法。北夷的大军如期攻入了阴山关,倘若当时没有撤退的话,此时会是怎样一番你死我活的场景? 为了防止又有奸细泄露军机,上官韬没有将善后的安排告诸众将,而是暗中安排亲信率人在阴山关中埋满了硝石雷火,在北夷前锋入关时给予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礼。 阴山关的连环爆炸让北夷的前锋遭到了重创,北夷因此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给上官韬留下了一丝恰好能够喘息的空间。 不过,受创的也仅仅是前锋而已,很快,上官韬就得知了那个让他绝望的数字。 三十五万,北夷押上了国内剩余所有的兵力,打算和舒国做一次殊死相搏,只要够快,舒国富饶的国土就近在眼前! 大军压境,绝望的不仅仅只有上官韬,还有邯山关中的所有人。阴山关的残兵加上邯山关的守军,此时还不足十万,面对北夷疯狂的进攻,坚守十日似乎是个遥遥无期的愿望。 可绝望归绝望,上官韬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退,身后就已是舒国繁华的国土,一旦铁蹄入境,杀戮一起,民生多艰岂可忍视?无论如何,他总归还是要从绝望中找到克敌制胜的方法,或许,真的让他找到了。 上官韬召来了赵龙杰,上官建安,叶雨以及几位心腹将领,军情危殆,无论他们是否同意他也只能先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此次,我们想要得胜依然只有一个方法,偷袭,只要能绕到北夷背后,我们至少还有几成的把握可以取得胜利。” “皇兄,说来简单,可是北夷数次被我们偷袭,早就分兵把守住了阴山中所有小道,想要再次从背后偷袭北夷谈何容易?”眼前的形势危急,上官建安也不再沉默,直言不讳地对上官韬说道,一旦邯山关失守,他们的国家将会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我们的希望,在这里。”上官韬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西露国?” “没错,西露国。”上官韬点了点头,“借道西露国,从西露国境内迂回至北夷身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也对,西露国此时与我国已是盟国,想来此计有一定实现的希望,却依旧有两个问题难以解决。” “两个问题?”上官建安看向眉头紧锁的赵龙杰不解地问道。 “其一,西露国虽为盟国,但借道之事兹事体大,没有西露国皇帝许可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且此去西露国来回时间太长,待到取得许可,只怕北夷已经兵临城下了。其二,一旦关中精锐经西露国迂回敌后,邯山关就得以十分不利的兵力面对北夷的三十余万大军,能否撑到奇袭成功之时都是个问题。” “赵老将军所言都是事实,本王也没有办法解决,只能尽力去做了。本王的想法是,即刻让精锐进入西露国,一边派人前去面见西露国皇帝取得许可,另一边派人前往紫华城奏禀父皇,让他随时准备处理由此引发的外交问题。至于邯山关能够坚守到何时,就看上天是否眷顾我舒国了。”上官韬的表情十分凝重,在此刻,他已下定了决心。 “也只能这样了。”赵龙杰亦是束手无策,也只能同意,“派往京城的人好办,可派往西露国的使者该遣何人?” 上官韬将目光转回叶雨身上,认真地说道:“叶雨,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了。西露国皇子紫狐若与清懿有故,一旦商议不成,我希望你能动用清懿的关系,让紫狐若帮忙。如果可以,我还希望你能说服紫狐若让西露国派出援兵。” 叶雨看出了上官韬眼底的决意,他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好,我尽力。” “赵老将军,你和建安即刻率领龙虎骑和邯山关中所有骑兵出发,进入西露国国境,一定要快,邯山关的安危,就握在你们手中了。” 听完上官韬的安排后赵龙杰和上官建安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上官韬的下一步指令,只是等了很久,上官韬都没有再说什么。 “皇兄,那你呢?” “我要,留在这里!” “不行!”上官建安激动地往案上一拍,“留在邯山关中凶多吉少,你不能留在这里!” “我是大军主帅,我走了,哪会有人愿意誓死保卫邯山关?你们不必再言,我意已决。倘若不希望看到我的尸体的话,你们一定要快,时间,就是我们的生命。”上官韬闭目说道,一切希望,他都赌在自己信任的人身上了。 上官韬的意思很明确,没有人再说一句话。片刻沉默后,赵龙杰拉着上官建安率领众将离开了,他们也清楚,时间就是生命,想要挽救上官韬,就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立刻出发,才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走后,议事厅中一片空荡荡的凄凉,叶雨看了上官韬一眼,亦是转身离开了,他也有应该去做的事情。 只是上官韬在沉思中,却听到了门口飘来了若有似无一句话:“我还是那句话,别死了啊。小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你可别辜负了她。” 猛然抬头,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上官韬嘴角苦涩一笑,心中满是自嘲。 辜负吗?或许这一死,对所有人才是一种解脱呢。 第96章 力竭 龙武二十五年六月初九,北夷三十余万大军从阴山关多路并举,对邯山关发起了连绵不绝的攻击。上官韬虽然尝试着派出使者与北夷谈判,争取能为借道大军多拖延一点时间,奈何之前北夷被上官韬用计多次杀得大败,戒心已起,根本无心与上官韬谈判,直接将使者的首级割下送了回去。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上官韬虽然对于北夷的做法大为光火,可眼下兵力捉襟见肘,他也实在不能怎样,只能连日亲上城头督战,力求能够坚守住邯山关的防线。 战时上官韬也尝试在夜深人静之时派出轻兵偷袭北夷营寨,然而北夷却已是在吃了多次哑巴亏之后学到了教训,三十余万大军分三批轮班倒,昼夜不息地巡视防备舒国军队的偷袭。多次偷袭未成反倒多有折损,上官韬也只能铩羽而归,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在心焦中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接连五日,双方陷入了一场拉锯消耗战之中,北夷再也不考虑伤亡情况,先以大量的投石机及弩车攻击城防,然后便是如潮般的攻城部队一波接一波向邯山关发起了疯狂的攻击。作为一个尚武的民族,接连不断的惨败不是他们所能接受的,此时舒国已陷入窘境,只要突破邯山关,前方坦途再无阻碍! 面对北夷那一波波视死如归的攻击上官韬亦是焦头烂额,无论是沸汤热油,亦或是落石滚木,虽是损兵折将,可在一片惨叫和哀嚎中北夷的进攻依旧没有停息的迹象,这是他们最后的,也是致命的疯狂。 箭矢穿空,飞石满眼,双方都在不断的伤亡中坚持着自己的目标,一边要守关,一边要攻关,这矛盾,只能用无数的鲜血来冲洗。旷日持久的僵持与消耗,上官韬意识到了死亡的靠近了。守城虽有优势,然后双方兵力相距实在太过悬殊,邯山关关防虽坚,但面对投石和弩箭的不断攻击总会有崩溃的一天。五日前自己只留下了不到三万的部队,其余部队皆让赵龙杰及上官建安带走,而到了今日,身边能够作战的军队已不足一万五千人。更致命的是,连日的攻击让关中的储备已经几近告罄,木石箭矢,都在防守中几乎消耗殆尽,这意味着,他们即将失去继续防守下去的资本。 或许是上天觉得上官韬此前的征途太过顺心,此时它更乐意看着上官韬陷入更深的绝望之中,一件让上官韬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关中守将韬羽带着所部士兵叛逃了。 叛逃的人数不多,不足一千人,可产生的后果却是难以想象的严重。关中本因恶劣的形势就已士气低迷,此时韬羽的叛逃更是雪上加霜,大大打击了动摇的军心,关中人心思变,无需北夷进攻,只需一小段时间就可能自行瓦解。 关破在即,上官韬面对这人心戚戚的惨景却也是无可奈何。他能明白他们的恐惧,关外是三十余万大军,而他们只有区区一万余人,两相对比,他又怎能强求他们心无旁骛?而且关中箭矢将尽,根本无力面对北夷的下一轮进攻,毫无希望的抉择,就这样残忍地摆在了上官韬面前。 上官韬拍了拍疲惫而麻木的脸,收回已有些呆滞的眼神,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下了城头,成败已现,他已无力回天。 上官韬召集了关中的所有将领及军士,却只是看着他们久久不语。 “唉……”一声长叹,上官韬最终还是开了口,时间无多,无论如何他都需要作出决定了,“关中箭矢已尽,下一次攻击,想必就是关破之时。” 底下,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没有骚动,没有言语,上官韬明白,这是绝望,他们的眼神已经透露出恐惧,失去了希望和光芒。关中的情况众人都早已明白,因此除了在绝望中沉默,他们已经想不出该如何。 “你们都走吧……” “什么!?”上官韬的话如同平静无波的湖面中被投入的石头,在人群中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此次战败,非尔等之罪,敌我悬殊,本王明白这只是用众人的性命去拖延北夷前进的脚步而已,因此,离开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今日,便是最后一战,想要离开的,本王绝不追究!大军将至,离开的人,随后前去与援军汇合,舒国的江山,还需要你们的守护。” “殿下,您要怎么办?” 上官韬眼神一黯,静静地拿起自己的长枪,火红的凤凰枪依旧惹眼,却不同于出发之时,蒙上了一层血腥的颜色。 “本王会在这里,将自己的责任承担到底!成败与否,但求问心无愧!” 谁言皇子多纨绔,这一份责任,这一声回响,震撼了许多人。 有的人离开了,但是更多的人,却留了下来,为了那一个孤高而坚决的背影。 伫立关前的荒原,思绪渺渺,抬眼望去,不远处满眼的旌旗随风飘动于天地间,那背后是血染的疼痛?又亦或是飘落时被马蹄踏过的难舍与悲伤? 已是夏日,繁花开遍,绿染山林,只是耳畔刀兵的交响和马儿的嘶鸣却掩去那洋溢的生意,斩断了无数柔情梦呓,在血染的轻云飘霞上书下了几许愁绪悲凉。繁华之前,是这片凄凉的荒原,寂寞,孤冷,守护着无数人的欢声笑语。 一缕狼烟悲凉深,满地血染壮意凄,他仅仅是那被风吹落的飘零孤叶中的一片,身不由己地在红尘中随风漂泊。心已劳累,却还要强迫自己做着自己所厌恶的,却又不能不做的事,那是何等悲哀与情殇。魂梦何时无需再会幽怨?或许只有永久的安宁中才有那一日的到来。 在这凄凉的荒原上,踏着满地的尸骸,鼻腔中氤氲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孤雁长鸣,他将紧握手中的长枪,为着自己身后的一切,舞起最后的厮杀。 最后的攻击,在金鼓的鸣响中开始了。只是这次,北夷没有遇到顽强的抵抗,而是疯狂而犀利的进攻。随上官韬留下的人都明白,这一去,他们就再也无法回来了,可是他们不后悔,跟随着那个伟大的身影,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保护等待着的亲人,他们不会退后。 这一次,没有策略,没有伏兵,也没有援军,他们只是面对着数十倍于己方的兵力,发起了绝望而坚决的冲锋,有死无生,他们只是要再死之前带走所有他们所能带走的敌人。 这出乎意料的攻击让北夷的先锋顿时有些措手不及,被冲乱了阵势,没有人想到,龟缩不出的舒国军队竟敢在如此劣势下主动出击。 邯山关中剩余的所有士兵披上了重甲,拾起了长枪,紧跟在铁棘车后发起了进攻,在神机弩的弓矢用尽后他们毁掉了弩器,用手中的长枪肆意刺穿眼前的一切。可虽有铁棘车相护,但在机关用尽之后,北夷还是依靠着优势的兵力将他们彻底包围,一点点地将其分割消灭。 上官韬痛苦地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地倒下,怒吼着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冲锋!” 虽然取胜无望,但上官韬还是试着放手一搏,在长枪兵吸引了北夷的注意力后,他率领着仅有的千余骑兵从北夷侧翼冲了进去。没有余地,没有退路,只是一路向前冲锋,目的无他,冲到中军,杀掉北夷的主帅!就算无法阻止北夷的进攻,他也要让他们的脚步混乱迟缓下来! 上官韬带着视死如归的千余人,无所畏惧地在乱军中厮杀,犹如一把利剑,冲着北夷的心脏狠狠地刺了过去。 人数虽少,可这支骑兵却是气势如虹,在乱军中势如破竹地冲撞,一时间竟将北夷大军冲得一片混乱,人心惶惶之下竟无人看清杀入大军中的不过仅有千余骑兵。上官韬没有停息,没有恋战,只是向着既定的目标不断前进,这种局势下他这一千骑兵根本无足轻重,只要北夷一反应过来,大军围剿之下必死无疑,他必须在北夷反应过来之前杀到中军,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上官韬奇怪的进攻路线引起了北夷将领的注意,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他的目标,是中军。回过味来的北夷众将立刻重整军势,调集大军分头堵截围剿,虽然数次被上官韬领军冲破,但毕竟兵力优势明显,上官韬身边的骑兵不断在减少,等到他回过神来之时,身边已再无一人。 面对重重包围的北夷士兵,上官韬绝望地闭上了眼。仰天一声长啸,上官韬猛然睁开了双眼,手中的凤凰枪再次飞舞,任四溅的血花溅满他的战甲。 没想到,自己曾经设想过的情景,在今日,真的发生了。在被纠结的心境所迫时,他也曾想过就这样离开就能解决心底的矛盾,可是没想到,真的面对死亡之时,自己握枪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如果,还能再见她一面,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一切,已是无望。 抬眼,满眼耀眼的闪光,那是无数刀剑枪矢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的寒光,围军数重,已经看不到不远处的邯山关,也看不到那些不久前还随着自己拼死厮杀的战友,孤注一掷杀入乱军之中,终是逃脱不了战败与死亡的命运。 上官韬平静地看了一眼身边虎视眈眈的北夷士兵,享受着这最后的宁静。他是舒国的最高级的将领,他们之所以还没有动作,只不过是等着自己下马受缚,俯首请降罢了。 天依旧湛蓝,偶有几片轻云飘过,提示着人们时间依旧在流淌。低头看向马蹄下的土地,枯黄的荒原被点点血渍沾染得一片绯红,微微散发着血的腥味。无数人的血,为着一个无聊的目的,溅洒于此,而现在,这一切即将迎来不是结束的终结,用他的血,和更多北夷士兵的血涂染而成。 上官韬慢慢地下了马,轻轻地抚摸着马背,口中喃喃道:“走吧……这里不再需要你了。” 他手下稍稍用力拍了一下马臀,那匹赤色的骏马随即奔腾而去,没有人阻拦,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他。 目送着马儿的离去,上官韬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昂首而视,眼前纵有雄兵百万又如何!只要身上流淌的上官氏的血液尚未凝固,他依旧会立于此处,虽受千疮,百战不倒! “来吧!” 无需言语,此时即便赵龙杰与上官建安能够及时赶到,孤军奋战的自己也再无突围的可能了,唯有手中那柄长枪,才是自己渺茫的希望。 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这是一个冷漠的世界,世界的那端莺歌燕舞,歌舞升平,世界的这边金戈铁马,尸横遍野。他讨厌这战争的烟火,讨厌这收割人命的游戏,人命不是一个数字,百十千万那是本该美丽的人生。他曾天真地相信,人人生而平等,谁也没有抹杀谁的借口,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每个人都是一段永恒不朽的传奇,谁也没有比谁重要。 可血淋淋的事实却告诉他,或许他可以不沾血腥,可其他人,却会用兵戈收割他所重视的东西。战争是一种残酷的艺术,在收割无数无辜生灵中,在破碎幸福人家中,绽放它独特的血色。君不见,沙场埋,自古白骨无人收,那鲜血淋淋的伤口,那漫天飞舞的幽魂,分裂悲喜,凄惨姻缘。这注定是千年收不拢的伤口,这注定是千年弥不了的仇恨,今生今世无绝期,来生来世亦无休,而他,将被迫成为其中的一部分,用仇恨去阻止新的仇恨产生,这便是兵者的悲哀。 他手中的凤凰枪在悲泣,在划破敌人的甲胄之时,在刺穿敌人的胸膛之刻,他的心脏在痛苦中紧缩。血色迷眼,他已看不起眼前的一切,唯有不断地重复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带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只是在兵戈的交鸣中,在血色的迷雾中,他却似乎看到了自己内心一直想逃避的问题。 许清懿与蓝若冰,他生命中纠葛的二人,在这一刻,渐渐重合,在眼前模糊,远去。 初识心凉无意相待,怎奈笑颜暖心终难断。昔日共笔朱砂墨点陈词,如今血溅荒原,赤眼映哀诗;往时琴瑟和鸣同谱佳音,眼下刀剑相逼,承诺随枪碎。那一声声温暖的呼唤,此刻在厮杀声中渐渐消散,青梅竹马风月无关,落花有意月下红晕,只是一夕失心,错过了那平淡的幸福。不愿看你梨花带雨泪落如线,奈何生死不如我愿,马革裹尸,抱恨长眠,只望你笑颜永驻。 半世漂泊惊你华裳,终于陌路见你冰颜,酒家楼前相望相知,奈何你我却是渐行渐远,我不懂,你的心,我等你叹,彷徨不定,唯听那夜孤笛泣诉。绾丝结发,十里红妆嫁衣如火,我却于月下轻叹相思,可怜你韶华流离苦度数载,我却无缘伴你同行。曾愿红妆共度天涯,可笑黄泉终负苦情,血浸宝甲长枪如花,唯愿来世能伴你身侧,还你今世难还情义,天涯千里之外,你可安好? 第97章 再救 不尽的厮杀,终在力竭之时迎来短暂的停息,一步踉跄,他再也无力闪躲,一支长箭正中肩窝,彻底粉碎了他的幻梦。 北夷的士兵笑了,既有得意,又有敬佩。这个舒国的皇子,孤身厮杀半日,誓死不降,终在此刻露出了破绽,虽是疲态尽显,却仍是傲气依旧,不过,他也只能力尽于此了。 上官韬用沾满鲜血的手抹去额上不尽的汗珠,混杂着血水,模糊了他虚弱的视线,他颤抖着抽出随身的佩剑,挥剑砍断了箭身,一声痛苦的咆哮,他再次持枪杀入了乱军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除了继续厮杀,他现在还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吗?他知道,他的努力只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在自己死后,北夷的铁蹄照样会踏入舒国的国境,可是,他不甘心,却也只能不甘心。 敌军正在收拢,上官韬心下一横,攥实枪柄,脚下提起最后力气,向前不断杀去,长枪所到之处血洒如雨,只是再拼命,却也穿不透这重围。 北夷首领须其立于高地,看着在在乱军中左突右杀的红色身影,顾首左右问道:“那便是舒国的二皇子上官韬?” “是。“须其的手下恭敬地回答道。 “虎父无犬子啊!想当年我军被上官天翊领军杀得溃不成军,不曾想今日又遇其子数次伏杀我军,如不是冷离渊有内应相助,只怕今日仍旧胜负未知啊。” “是啊……” 想起那夜大营中往来纵横的黑影北夷的将领仍旧心有余悸,倘若不是宁安接应伏杀了三十万西北边军,那些部队到了上官韬手中只怕是如虎添翼,成为让他们寝食难安的存在。 “来人!传令火尔率领弓箭手上前,朕敬他是个人物,给他一个痛快。” “是!” 厮杀中,上官韬已经感到了难以忍耐的疲倦,却在这时,身边的士兵竟然慢慢散开了,留他一人在包围圈中无力地喘着气。 血已经模糊了他的眼,他早已看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周围,变得死一般的沉静,甚至能够听清风儿拂过荒野的声响。 他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以一种仰望着英雄的眼神注视着他,虽然他是敌人,虽然因为他无数战友死去,可是他们依旧敬佩他的智谋,他的勇气,他的决意。 弦响,无数箭矢破空而出,向着同一个目标飞去。 虽然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可那一声声清脆的声响,却告知了他死亡的到来。手已无力,腿已酸软,可他依旧不能停息,凤凰枪舞,震撼人心,无数箭矢纷纷落下。 箭止,枪停,上官韬持枪傲立于原地,身中十数箭,目光却依旧犀利,只是那浑浊而空洞的瞳孔,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虽屹立不倒,却已失去了意识。 不知为何,北夷的士兵眼中竟微微有了些湿意,这个傲立的身影,似乎击中了他们心底那被迫隐藏的情感,他现在面对着他的国家,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所有人默默地让开了一道道,远处的邯山关,重新出现在了上官韬的视线中,只是他,却已无法看见。 须其在众将的陪同下来到了阵前,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让久经战场的他们亦是感到心惊。上官韬身中十数箭,伤口遍体,浑身血污,只是他的傲气,他的铁骨,却不曾为此折损一点,他傲视前方的身影,是一道无法磨灭的记忆。 “唉……给他收尸吧。”须其轻叹一声,战争从来便是你死我活,虽是少年英雄,为了北夷的利益,也只能让其陨落于此。 几个士兵怀着敬佩的心情走上前去,却不想上官韬竟又爆发出一声怒吼,血色的长枪眨眼间划破了他们的咽喉。 望着再次收枪傲立的上官韬,所有人再次被震惊了。他的执念,竟然让他在生命逝尽,意识全无的状态下还能驱使他的身体,攻击一切敢于靠近他的人。 须其默默地看着上官韬那空洞而危险的眼神,许久才开口说道:“取朕的宝刀来。” “陛下……您这是……” “朕要……亲自送他上路,他有这个资格。拿刀来!” 须其接过手下递上的宝刀,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上前去。上官天翊,你的儿子,可是比你还要优秀啊……不过,今日,朕亲自送他上路,朕倒是很想看看你的表情啊。 手起,刀落,鲜血喷溅满地。 “陛下!” 在北夷将士的惊恐的呼喊中,一道水蓝色的身影悠悠地飘落于地,手中的玉蛇剑仍旧在微微闪着雷光,殷虹的液体缓缓地从剑尖滴落于地。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颜色,唤回了上官韬最后一丝意识,没想到,最后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依然是她吗? “清懿……你还是来了啊……” 随着从喉间溢出的最后一丝言语,上官韬早就伤残难支的身体终于轰然倒下,底下一片血红。 上官韬的那一句话,如刀深深地刻入蓝衣女子的心中,她看着眼前带着笑容倒下的上官韬,泪如雨下。 在最初的慌乱后,北夷的将士终于回过神来,眼前这个年纪颇小的蓝衣女子,脚下倒着他们的首领,而她手中的剑,滴落着首领的血。 面对凶神恶煞的北夷军队,蓝衣女子拭去满脸的泪水,冷冷地说道:“杀光他们!” 不管如何,不管你记惦的是谁,我都是你的小若冰……千昼哥哥…… 杀光他们!” 蓝若冰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渐渐消散,随风化成浓烈的杀气飘向四方。 她本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在上官韬的爱护下,在雨轩宫所有人的守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着,倘若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杀戮为何物,她只要有她的千昼哥哥就够了。 但是,许清懿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她才知道,她的千昼哥哥有另外一个身份,他叫上官韬,是舒国的二皇子。等到她明白过来的时候,这层身份已经将他从她身边剥离,从此,他再也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千昼哥哥了,而他的身边,也有了新的倩影。 她有羡慕,也有嫉妒,却只能暗自不甘,甚至,在心底已有莫名的恨意在滋长。她恨她的美丽,她恨她的强大,她恨她的冷漠,她恨她所有吸引上官韬的一切。可是许清懿的出现,却也让蓝若冰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资格肆意妄为,才能守护住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为了他,她不惜从根本上改变自己。 上官韬血淋淋的伤口,遍体的长箭,彻底激怒了蓝若冰未曾爆发的愤怒,浓烈的血腥味更刺激了她心底咆哮的,身为魔族对于杀戮本能的欲望,让她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屠杀的命令。 伤害了他,所有人都要死。 蓝若冰静静地蹲下了身,轻轻地将上官韬抱在她的怀里,当手划过他的脸侧沾染上惹眼的血红,她刚刚拭去的泪再次滴落在上官韬的脸上,晕开一片绯红。 无视身侧环绕的厮杀声,蓝若冰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上官韬沉睡般的脸,心中是如刀割般的绞痛。仅仅是短短数月,记忆中只会对着自己微笑的他,此刻竟满身血污,带着一身伤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易长老!麻烦你了。”蓝若冰咬牙起身,一口贝齿将樱唇咬得泛白,不这样做,她无法忍住让泪不再流。 易青木急忙上前,仔细地查看着上官韬的伤势,却在片刻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少主他……” “千昼哥哥他怎么了?”蓝若冰的目光骤然转冷。 “公主殿下……少主脉象全无,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属下实在无能为力。依属下之见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什么?” “第一,我等尽力护住少主的心脉,尽快前往医仙谷寻找医仙为少主医治,医仙谷医仙虽然脾气古怪,但我想雨轩宫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第二,立刻回紫华城,寻找白雾草为少主疗伤,其亦是身列医仙之位,应该有办法医治好少主的伤的。” “白雾草……许清懿……”回想起上官韬昏厥前那一句呢喃,蓝若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如果回到紫华城,那么,他还会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吗? “立刻出发!去医仙谷!” “是!” 正当易青木给上官韬处理身上的箭羽时,四周突然响起了新的嘈杂声,北夷军队似乎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 抬头望去,荒凉的野原上沙尘弥漫,雨轩宫的弟子在乱军中追杀北夷士兵,使得北夷大军一片混乱。但其人数毕竟有限,还需保护蓝若冰的安全,却也不能对北夷的大军产生什么致命性的打击,甚至北夷开始留下小部分部队拖住他们,开始进攻邯山关。 就在此时,杀声四起,两路大军分别从北夷后方及左侧杀出,北夷措手不及中被冲得七零八落,首领新亡,伏兵又起,他们终于丧失了最后的战意,阵型彻底瓦解。 后方的军队,乃是及时赶到的赵龙杰和上官建安所率的邯山关精锐,他们奔波数日,越过国境,终于于今日顺利迂回到北夷身后,发起了最后的进攻。左侧的军队,黑盔黑甲,手持各式武器,无比凶狠而迅速地砍杀着敌军,其迅猛,连青龙卫精锐骑兵龙虎骑都望尘莫及。 “黑羽……禁卫……她来了……”蓝若冰看着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的黑羽禁卫,口中喃喃自语道。 “公主殿下……这是……”白无尘并不清楚黑羽禁卫的底细,对传言中来无影去无踪的黑羽禁卫出现于此感到十分惊讶。 “黑羽禁卫……只服从于许清懿指挥的精英部队……” “您的意思是……这是那丫头的私人武装?!” “没错……”蓝若冰沉重地点了点头,转首问道,“易长老,千昼哥哥的伤口处理好了吗?” “应急处理已经完事了,但是箭头仍在少主体内,需要尽快取出。” “我明白了,传令雨轩宫所有人员立即离开,我们也马上带千昼哥哥离开这里。” “属下明白。” 裘烽阳领命而去。没想到公主前去紫华城短短两月,归来后性格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想来一定是受那名女子的影响不浅啊。而且,她与少主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之间此刻好像,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一般。 片刻,雨轩宫的几位长老小心翼翼地背起上官韬随蓝若冰匆匆离去,想来这次公主殿下如此急迫地要逃离许清懿的视线,想必与其见面恐难有善事。 或许人生总是在悲叹事与愿违,她越怕什么,就偏偏越是逃脱不开。 雨轩宫一行脚步匆忙,却见两道紫色的影子掠过头顶,翩然落于眼前。 “蓝姑娘请止步,我家小姐有请。”上官映雪微微施礼,言辞和悦,可右手却持雷玉扇,与司空御一同拦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承蒙顾宫主美意相邀,奈何我等有要事在身,恐难以前去相见,望姑娘见谅。烦请姑娘转告顾宫主,待我等将琐事解决,必与公主殿下共同前去拜访。”白无尘知晓蓝若冰此时的心情,在蓝若冰开口前出面圆场。 出乎意料的,上官映雪竟然没有继续刁难,和颜悦色地回答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又怎好强求?只是……” “只是……什么?” “留下王爷,我们绝不阻拦,任各位离去。”上官映雪握了握手中的武器。 “凭什么?”蓝若冰推开挡在身前的白无尘愤怒地问道,没错,她最讨厌的,就是许清懿和她手下那种令人不悦的自信与傲气。 “凭什么?蓝姑娘这个问题有些过于滑稽了吧?”上官映雪没有回答,反倒是司空御笑嘻嘻地上来搭腔,“你们所要带走的人是瑞王,而宫主,是皇家明媒正娶的瑞王妃,王妃要见自己的夫君,很奇怪吗?试问你是何身份,能够带走他人的夫君呢?” “我是……”蓝若冰语塞,她是什么?妹妹?她不想承认。她想要,成为他的,唯一的妻子。 “既然蓝姑娘回答不上来,请将瑞王交还于我俩,我神华宫与雨轩宫依旧是同舟共济的盟友。” “如果我说不呢!”蓝若冰眼神转凉,右手握紧了玉蛇剑的剑柄,全神贯注地准备着出手的时机。 “那就杀了你们!” 回答并非来自上官映雪和司空御之口,而是来自于他们身后那冰冷而强大的存在。 “许清懿!你到底想怎样!”蓝若冰转过身去冲着和刘之毓以及轩辕兮儿一同走来的许清懿不甘地咆哮道。 许清懿慢慢地走到蓝若冰面前,脸几乎贴上她的脸颊,双眼无情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声音轻柔缓慢,却充满恨意与霸道。 “千昼哥哥不是你的!”蓝若冰不服输地盯着许清懿,冷冷地顶了回去。 “至少……他不会是你的!蓝若冰,你的一切,我都会一丝不剩地带走的!” 说完,许清懿无视于蓝若冰的存在,径直从她身边走过,逼近易青木冷冷地说道:“把人交给我,不然……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瞬间爆发的灵气不禁让白无尘等人感到颤抖不已,连远处的上官建安都能感到这超乎寻常的灵气。仔细看去,才发现许清懿手上的戒指仅剩两枚,其余六枚戒指已不知所踪,这灵气,除了雨轩宫宫主天狂以外,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灵气。 “许清懿!” 蓝若冰立于原地咬牙颤抖着,这是威胁吗?她不会,就这么甘心的! 剑出鞘,玉蛇剑碎成无数剑锋弯曲着向许清懿刺去,却闻一声脆响,许清懿头也不回抬手挡住了玉蛇剑。仅仅就是那刹那之间,她凭借着玉蛇剑上的灵气精确地判断出了玉蛇剑诡异的剑轨,竟能背身用手指上那小小一枚戒指挡下玉蛇剑的剑锋。仅凭这一点,今日想要从她手中逃走,就已再无可能。 “蓝若冰……你找死!” 许清懿的眼神霎时变得阴冷暴戾,转身一个箭步便已闪至蓝若冰眼前。蓝若冰还未及闪躲,许清懿白皙的手便已迅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许清懿的手在一点一点地收紧,蓝若冰痛苦地抓着她的手,脸色渐渐由白转紫,想要挣扎着逃开却无能为力。 看着蓝若冰痛苦的模样许清懿的嘴角慢慢地上扬,最后竟露出了一丝得意而凄凉的笑。 蓝若冰,我改变主意了,韬韬我不会放手的,我要一点点让你感受到你给我和毓儿姐姐所带来的痛苦,夺走你身边所珍视的一切,最后,在绝望中送你下地狱!“ 第98章 饲丹 蓝若冰命在旦夕,可却无人上前阻住,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敢,也不能 。 此时的许清懿实在太过恐怖,一身神鬼莫测的庞大灵气,夹带着令人战栗的杀气,让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于出头的。他们不明白,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到底经历了何事,竟会有如此黑暗冰冷,暴戾嗜血的一面。 可是眼见蓝若冰脸色渐渐失去血色,白无尘等人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了,一旦她今日在此殒命,明日暗影宫就会毫不犹豫地清理掉他们,绝无例外。 可最终他们的想法还是未能实现,一个人出面阻止许清懿了,在她出声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高悬的心才最终得以稍稍放下,因为说话的人,是唯一可以改变许清懿决定的人。 “清懿,够了,住手吧 。” 刘之毓的声音很轻,却很有效,许清懿手下的劲立刻就松了,可是她依然没有放手,只是抬头诧异地问道:“毓儿姐,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怎么会……” “我明白……即便如此,她依旧是无辜的,当时的情况,她也无能为力不是吗?而且,没有了她,你我今世又如何得以成姐妹?” 许清懿的手渐渐松开了,她明白,刘之毓的话是对的,自己只不过是在迁怒,十六年前蓝若冰仍是个襁褓中的婴童,又怎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只是在漫长的苦痛中,自己是那般嫉妒她的幸福,明明身出同源,她享有了自己所没有的一切幸福,而自己,却要忍受她所未承受过的所有痛苦,她不甘,她想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一切。 “把韬韬还给我,我放你们走……”许清懿闭目挣扎道,她妥协了,在刘之毓面前,她一直并将永远是她的软肋。 许清懿妥协了,可蓝若冰却依旧不忿,在经历了风风雨雨后,她也和许清懿一样,下定了决心,上官韬,她是不会放弃的。 可形势逼人,眼下要是真把许清懿逼急了,指不准她真的把所有人都杀了,更何况此次蓝若冰接获消息后匆忙出行,暗影宫未与其同行,想要和神华宫刀兵相向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白无尘决定息事宁人。 “顾宫主,斗胆请问白雾草是否与您同行?” 许清懿先是一愣,随后回答道:“他在邯山关里。” “既然如此就请顾宫主多加费心,少主伤势严重,请尽快为其治疗。” “白长老!”对于白无尘的突然反水,刚缓过气的蓝若冰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也不了解白无尘此举的用意。 对于思虑纯真的蓝若冰,白无尘亦是无奈,只能悄悄附耳对她解释道:“公主殿下,少主伤势严重,不可久拖。眼下医仙谷远在数千里外,而白雾草却近在眼前,如此只有将少主暂时交与许清懿方为上策,一来可以避免与其正面冲突,二来少主也可得到妥善救治。至于少主的去留,只能留待其苏醒后再做商处了。” 白无尘的话条条在理,蓝若冰虽是不愿,却也只能接受。只是当许清懿接触到上官韬之时,才明白事情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般简单,上官韬何止是伤重,根本已是气若浮丝,就等着吐出最后一口气了,这群混帐竟然还想带着他四处奔波,何愁上官韬不魂归九泉。 情况紧急,许清懿没有多想,她抱着浑身是血的上官韬,任血染红她的蓝衫,没有丝毫犹豫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不仅震惊了蓝若冰,更是震惊了刘之毓,这一吻中,夹杂的一丝耀眼的蓝光,在唇齿的间隙中刺激着所有人都眼球。 这光芒,他们很多人见过,只是却比那时更加耀眼。 那是,应龙内丹所散发出的蓝色光耀。 “清懿!”待许清懿以口将龙丹渡与上官韬,刘之毓立刻愤怒地将跪于地上的许清懿一把拉起,颤抖着质问道:“你怎么可以再次欺骗我!以身养丹,你不知道这样会耗损你的修为吗!” “毓儿姐,对不起,我骗了你。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面对刘之毓的怒气,许清懿表现得像一个犯错的小孩一般,老老实实地认着错,只是,她眼底坚决的光芒却依旧不改,“这粒龙丹,我一开始就是为了韬韬准备的,因此,这只不过是贯彻我最初的决定罢了。” “清懿……为什么……龙丹藏体只会不断吸取你的灵气,为何要用这样的方法来使龙丹的灵气变得更加强大。”刘之毓不解,许清懿的修为是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为何她不惜折损自己的灵力也要如此呢? “因为我……很寂寞……”许清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回答,再次震惊只有了所有人的思绪,强大的她,竟也会有如此小女孩般的回答? “这次,我回了一趟落神谷,我去见了死老头,不知为何,这次看他一个人在后山孤零零的身影,我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一个人离开数月,我第一次感到了空虚的感觉,我不想像老头子一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那无比漫长的岁月……因此,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要,让他一直陪着我,就算只是在我身边也好。” 刘之毓沉默了,只有十几岁的自己或许不懂师父的孤单,可是看到他在无人时的那种颓然,却也会在心底感到无声的悲哀。清懿的存在,与莫心一般,在那漫长的岁月中,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有那么长的生命陪她走下去,可上官韬,他身上有纯正的龙脉,在清懿相助下,只要他愿意,最终还是可以到达清懿所在的地方。 可是清懿,你的决定,到底是出于你对上官韬的感情,还是来源于对蓝若冰的仇恨所衍生的掠夺欲和占有欲呢?如果是第二种,你真的可以在将来好好地面对我们和蓝若冰以及你们与上官韬的纠葛吗?刘之毓想问,却又无法开口,那是一道,无法揭开的创伤。 与刘之毓不同,不知内情的蓝若冰心里只有愤怒,许清懿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那自己呢?千昼哥哥是她的,七年前是,今后也会是! 可愤怒归愤怒,许清懿以自己的灵体所培炼的龙丹达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上官韬虽未苏醒,可脸色却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原本几乎消失的脉搏也重新跳动起来。 许清懿仔细地给上官韬号了号脉,随即对司空御说道:“司空御,立刻将韬韬带回邯山关找白雾草,他会更清楚怎么医治这些伤。” “是,宫主。” 蓝若冰虽是不甘,可为了上官韬的性命,也只能恨恨地跟着许清懿等人一起回到了邯山关,她要等,等上官韬醒来,等他的一句承诺,她已经无法忍受这无边的守候了。对于蓝若冰的跟随,许清懿并没有反对,她的行为并无法改变事实,没有人可以从她手中夺走她的东西,从来。 而另一边,在黑羽禁卫的全力支援下,赵龙杰和上官建安顺利地打垮了北夷的军队,可惜在乱军中他们始终没有发现上官韬的踪迹,两人不敢深追,在击溃其主力后便立即赶回邯山关查看情况。在那里,他们遇到了迎接他的人,两万全副武装的黑羽禁卫,这下,连赵龙杰都懵了。 “进去吧,是小姐来了。” “小姐?你说的是许清懿?”上官建安率先反应过来,惊诧地问道。 叶雨白了他一眼,爱理不理地搭腔道:“不然还有谁?” 说完,他不再理会其他人,独自骑马入了关,留下了目瞪口呆的赵龙杰和上官建安在原地互相对看。没想到,上官韬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帮手,或者说,没想到,许清懿竟然控制着这支神秘的军队。 然而,当他们的护卫都被许清懿的手下拦下,两人独自进到房间内时,满身是伤的上官韬更是震惊了他们,特别是那十几个血淋淋的箭疮,除掉箭头后只剩流血发黑的伤口,让人看着不忍直视。 白雾草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拔箭的动作,虽然有麻药作用,可那带满倒钩的箭头拔出时喷溅的血液和上官韬在昏迷中的颤抖,让蓝若冰再也无法忍受,只能躲到门外抱头流泪。 随后他们才知道,在他们到达前,邯山关已经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上官韬带着邯山关剩余的守军,厮杀到了他们到达的前一刻,那惨烈,他们似乎依稀可见。 上官建安心情复杂地看着一动不动的上官韬,除了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外,他就如死去一般,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如果……他就这样死去…… 就在所有人来不及察觉的情况下,一把剑飞快地架上了上官建安的脖子。 “我警告你,别让我再看到你对韬韬露出这种眼神,不然,我杀了你。” 许清懿的眼神很冷,她从上官建安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意中流露的杀意,他是她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与他作对的人,她会一一地,毫不留情地处理掉,就算是他的亲弟弟也不例外。 上官建安只能苦笑,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想,就能被她一眼看穿,好可怕的人。 “我知道了,先把这玩意放下吧,我怕你手抖。” “哼!”许清懿冷哼一声,随手将剑送回了叶雨腰上的剑鞘。 “记住了,绝对没有下一次了,我说到做到。” “当然。”上官建安玩味地笑了。 这丫头,和两年前比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一样急躁,一样自我,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有着说不上来的变化…… 泪眼对上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欲语眼泪却无法止息。昔日的温柔,今日的伤口,来日的分离,她的爱,对否,错否?是枯燥的日子里,默默等待的孤独,还是迷乱着,他那微笑的容颜。泪眼婆娑中,他虚弱的轮廓渐渐模糊,心痛,依旧……每个人爱的都对,她的爱,却渐渐成了错,他的身边,又有了一个会为他而担心的身影,留她一人看她紧锁的烟眉。 孤伤幽怜,独爱那一方独属于两人的流年和空间。用的情太深,以至于深陷其中,却只因她一个的眼神,散落心弦,独自殇痛。一路上,有太多的无奈,却依然还是空白,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描绘自己的未来。 曾经独自夜行陌路,踏碎月影,幽幽问她自己:你还是你吗? 蓝若冰的回答是:或许我不是我了,可他依旧是我的,无论如何。 执念太深,冷暖自知,生活还得继续,争斗不会止息,她和她之间,终究因为他而无法共存,只是现在,至少她们还无暇思考这个,因为,白雾草的诊断结果已出,却不是令人愉悦的佳音。 “宫主,王爷的伤势并不如想象的简单,除了外伤,体内还残留中不少毒素,想来应该是箭矢上淬了毒。” “说重点。”许清懿的眉头自白雾草说第一个字时就没有舒展过,显然这个消息对她的心情影响不小。 “目前我无法治疗王爷的伤势。” “为什么?”许清懿的声音瞬时低沉了不少。 “王爷伤势相当严重,加之没有灵气护体,倘若没有宫主培炼的那粒龙丹此时只怕已经殒命了。此时不管是用药还是对伤口进行大规模的处理都可能对他造成过大的负担,所以老朽不敢擅自动手。老朽有个建议,不知宫主愿不愿意听一下?”白雾草从许清懿的脸上看到了担心和不耐,所以他不再顾忌,一口气将上官韬的伤情说了出来。 “说。” “解开王爷身上的封印,让他的灵气恢复,倘若如此还有希望可以挽回他的性命。此次其伤势会如此严重主要就是缺少灵气的保护所致,因此……” “不行!”白雾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清懿打断了,“现在在这里解开封印会送了他的命的。” “可是……” 许清懿没有理会白雾草,封印是她所下,她明白解开封印所会带来严重后果。 “叶雨,兮儿,星语,你们立刻和毓儿姐带着其他人护送韬韬回京,注意保密,韬韬受伤的事不许泄露出去。回京后立刻秘密进宫通知老狐狸,找他索要青龙雷鳞,告诉他,如果现在不给的话,就等着给韬韬收尸吧。” “不可以!”一直默默蹲在墙角的蓝若冰终于抬起头,擦干眼泪坚定地反对道。 许清懿没有理会蓝若冰的话,只是继续催促道:“听到了吗?立刻出发!” “许清懿!你想要害死千昼哥哥吗?他既然伤势如此严重怎么可以如此长途跋涉!”蓝若冰冲上前去抓着许清懿的领子愤怒地吼道。 许清懿看着蓝若冰红肿的眼,内心一阵厌恶,挥手将她的手打开,冷冷地回答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我少说两句!紫华城之下便是青龙的所在地,只有在那里,韬韬体内的龙脉才能保住他的性命。现在那粒龙丹里有我的灵气,至少能保韬韬半月内无碍,一路上会有人接应,只要回到紫华城,我就能救他。你要不放心,就和叶雨他们一起走,少烦我!” 蓝若冰默默地吞下了自己的不满,她明白,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够和她抗衡的力量,所以,这一切,她会记着的,有一天,会有一天的,她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的。 第99章 战胜 叶雨等人小心翼翼地安排着,却在要离开时听闻许清懿叫住了司空御:“司空御,你和我一起留下。” “清懿,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刘之毓对于许清懿的决定感到相当吃惊,眼下上官韬伤势不轻,她却要独自留在这里,这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我要替韬韬,完成他还未完成的事情。”许清懿很平静,只是那如湖水般平静的目光下却隐藏着汹涌的暗涌。 “什么?” “灭北夷。” 众人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许清懿的口气很认真,可是上官韬此行的目的只是击退北夷的进犯而已,并非要灭掉北夷数国,这样擅自行动可能会引发巨大的动荡的。 “王妃殿下,军国大事并非是您应该操心的问题,您还陪殿下一起回京城吧。”赵龙杰深知其中利害,明白许清懿的想法并不合理,只好出头婉言相劝。 “这你不用管!还有,你们也不许泄露韬韬受伤之事,所有的事情听我的安排,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王妃殿下,恕老臣斗胆,您并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请原谅老臣不能从命!”见软的不行赵龙杰也不再客气,直接和许清懿摊开讲清楚。 “叶雨,把玉龙令给我。” “是。” “现在,我有权力调动军队了吗?见玉龙令如见天子,持令者所言便是圣旨,我命令你,听令而行,不许轻举妄动!”许清懿接过玉龙令对赵龙杰冷冷地说道。 “是……老臣遵命。”赵龙杰无奈,只能答应。他并非畏战,只是北夷以西便是魅珞国盟国,一旦舒国攻下北夷数国,便要直接面对魅珞国的军事威胁了,这对于如今的舒国而言只是多余的压力而已,而且北夷地处荒凉,本就无甚物产,占其国保不准还需关内供应,只是徒增负担而已。 “司空御,你从明日起扮成韬韬的模样于军中发号施令,稳定住军心,待到京中大军一到,便出兵攻打北夷。” “遵命。” 一切安排妥当,所有人都离开了,许清懿独自一人呆呆地看着那张血迹斑斑的床铺,心中总有不安隐隐骚动。韬韬,等我,我不仅要救你,我还要让你变得更强,不管是修为和地位,我都要让你攀上更高的地方,这样,你就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了。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眼神啊。”一道戏谑的笑语突然打破了许清懿的沉思。 “你来做什么?”许清懿的表情瞬时恢复平静,冷冷地问道。 上官建安没有回答,只是笑嘻嘻地说道:“真可惜,我还是觉得你刚才表情更加动人。” “想死吗?” “怎么会呢?我还未到弱冠之年,怎么舍得死呢?” “那就闭嘴!少给我假不正经的。” “那我就认真地说了。”上官建安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脸正经地说道,“你真的喜欢上皇兄了吗?竟然会因为皇兄留下的血迹出神到连我进来了都没发现,以你的修为有人靠近你百米内你都能发现的吧?” “我懒得理你而已。”许清懿慌忙地别开眼神,喜欢?才不是,自己只是想找个可以陪伴的对象而已。 “哦?是吗?那我看你看皇兄的师妹的眼神为何那样的……酸?”上官建安的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似乎找到了呢,这丫头的死穴。她平时天天绷着一张脸,想来作弄起来应该很有意思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清懿发怒了,没有人敢这么捉弄她的,即便是司空御,在她面前也是老老实实的,这个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喜欢皇兄的话,就应该收敛收敛自己身上锐利的锋刺,不然,最后只会让皇兄遍体鳞伤的。” “你不是很讨厌韬韬吗?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事情了?” 上官建安看着明显关注重点不对的许清懿简直是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解释道:“我是很讨厌他,可是我也很佩服他,这并没有什么好矛盾的。你与同龄女孩不同的冰冷神秘确实很容易吸引男人的注意,可是,却不是能够长久相处的对象。男人是需要尊严的,你太过高傲,太过自我,长期相处之后只会相互碰得遍体鳞伤,因此我只是对你感兴趣而已,并不喜欢你,在清楚你的真面目后还会喜欢你的,也只有皇兄那种人了吧。如果是我,我会更喜欢皇兄的师妹的。” 许清懿默然,离开落神谷时莫心的叮嘱言犹在耳。 “清懿啊,你太骄傲了,如果遇到了想珍惜的人,要记得,女孩子与男孩子相比最大的优势便是她们的温柔。太过固执的话,会伤害他的,别忘了。” “那……我……我该怎么办?”支吾半日,许清懿才吞吞吐吐地问道。 “嗯?怎么办啊?我想想啊。”上官建安看着许清懿难得才有的迷惑,心底涌起的恶趣味便是难以压抑,“或许像你身边跟着叫小姐的那个丫头一样应该就行了吧。” “兮儿?” “对对对,就是她。” “开什么玩笑!”许清懿猛然一拍,将桌子击得粉碎。想起轩辕兮儿那和小孩子没两样的模样许清懿都能痛苦好几天,让她变成那个模样,打死她都不干。 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上官建安明白玩笑开过了,一不小心,这怒火就要殃及池鱼了。 “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当真。”上官建安摆摆手笑道,“这种事情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明白,不过真要说的话,或许你姐姐那样温柔端庄应该是大部分人喜欢的模样吧?反正我也就是说说,你自己想想吧,更何况你说得对,我干嘛替皇兄瞎操心,走了。” 温柔吗?上官建安走后许清懿独自静静地想着,这对自己来说还真是几乎绝缘的词汇呢。不过如果真的那样,他就会愿意不再胡思乱想,放下蓝若冰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吗?倘若如此,学会对他温柔一点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龙武二十五年六月中旬,在叶雨等人护送上官韬回京离开邯山关三日之后,京中二十万精兵及时赶赴邯山关增援。在许清懿的授意下,司空御假扮上官韬统帅大军,在黑羽禁卫的策应下兵分数路直攻北夷众国的都城。 在上官韬策划的几场偷袭及前几日邯山关前的大败中,北夷早已元气大伤,更兼首领须其新亡,各属国人心惶惶,士气萎靡,面对黑羽禁卫先锋的冲击往往是一触即溃,不到数日,北夷重要关所失陷大半,都城危急。须其之子哈木继位后极力坚持对抗舒国的进攻,奈何有心无力,在许清懿的指挥下北夷国土以惊人的速度沦陷着,这一切,北夷的王公贵族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它发生。就在他们焦头烂额之时,一个更加致命的消息传来了。 舒国水患已平,又有三十万大军日夜兼程向西北开赴。这下,再也支持不住了。 大势已去,北夷各王公贵族纷纷上奏哈木要求其停止和舒国的对抗,上书请降,否则,亡国已在眼前。就在哈木犹豫不决之时,一个消息传了进来,舒国使者在外求见,他明白,这是劝降的使者。 果不其然,许清懿派去的人也不啰嗦,直白果断地表达了一个意思,降者生,反抗者死。 局势迫人,加之国内的压力,哈木不得不撤兵请降,这一仗,他们输得干干净净,输掉了数十万精兵,输掉了无数钱粮,甚至,输掉了整个国家。 龙武二十五年六月廿一,北夷正式投降,向舒国称臣,宣誓世代忠诚,年年纳贡,永不反叛。 受降仪式上,哈木见到了传闻中的二皇子,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幽然注视着一切的魅影,他没有想到,这一切,只是她一人在背后操纵着的假象。 这样的结果,亦是赵龙杰出发前始料未及的,这一战,竟然解决了舒国西北数百年来的边界问题,更在西北为舒国赢得了对抗魅珞国盟国的缓冲带。而这一切的缔造者,是上官韬和许清懿。 他相信,此次西征之后,太子之位只怕已经尘埃落定,上官韬此前三次奇袭保卫阴山关的声望,以及如今许清懿操纵的司空御所伪装的,上官韬领军令北夷称臣纳贡的假象,再加上其母后为皇后陌轻羽,这些足以将上官韬推上太子的宝座。有了身后的那个巨大阴影的支持,舒国的帝位,最终只会归属于他。 而且随着北夷之乱的平定,上官氏和上官韬在民间的威望也将水涨船高,更甚过往,一切,似乎都是那般美好,除了上官韬的伤势。 上官韬伤重回京的消息秘密地传到上官天翊的耳中,彻底搅乱了他才刚刚平静的心。没想到,上官韬竟然如此倔强,面对北夷大军依旧死战不退,他知晓,他为何而战,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和陌轻羽交代。陌轻羽大病初愈,每每问到上官韬的去处时他总是用上官韬前去苍龙山看望蓝若冰,不日回来搪塞过去,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又怎能不让她知道。 纠结许久,上官天翊还是将此事告知了陌轻羽,她是他的母亲,这种情况下,她应该知道这个消息。 可是,这次陌轻羽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她只是冷冷地,冷冷地盯着上官天翊,一言不发,让上官天翊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心伤若是过多,终会死去,她静静地收拾好了东西,独自踏出了寝宫。 “轻羽,你要去哪里?”上官天翊慌了,陌轻羽的这种眼神,她从未见过。 “离开,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陌轻羽的眼神有些空洞,她受够了,受够了这个几乎没有人情的深宫。 上官天翊慌乱地拉住她的手,焦急地说道:“这里便是你的家,你要去哪里?” “不……不是……”陌轻羽别开上官天翊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在这里,是因为有你,可是现在连你都无法成为让我留下的理由。在这里,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亲情,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现在,我还可能失去我的儿子,这不是我所追求的,也不是当初你所许诺的。现在的你,已经开始用谎言来填充我的生活。” “轻羽,韬韬的事……” “不要和我提韬韬!”提及上官韬,陌轻羽原本压抑的感情终还是溃堤了,她眼眶泛红,颤抖着喊道,“这孩子,我们都对不起他……你呢?是不是为了这个国家,儿子也是可以牺牲的?” “……”上官天翊哑然,这两者,根本不是可以衡量的东西。 “我明白了。”陌轻羽凄然地笑道,“我要去见韬韬,从现在起,只要韬韬没有醒来,你我,再也无话可说……” 陌轻羽决然地离去,让上官天翊再次陷入痛苦之中,十年的伤口好不容易弥合,如今,却要被撕裂得更深吗? 上官韬的伤,很重,他们在许府中见到他之时,他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带着一身伤口昏迷着,没有人有办法,她还没有回来。 然而这边上官韬伤势未愈的问题尚未解决,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又开始浮出水面。虽然许清懿强行封锁了上官韬伤重的消息,可前线人多口杂,上官韬被送回京城的事情最终还是传入了冷氏的耳中,他们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京中开始风言四起,关于上官韬战败私自逃回京城的流言满城皆是,上官天翊也不得不回宫去处理这些问题。虽然西北有许清懿在,可眼下战情依旧未明,上官韬战败伤重,身在京城亦是事实,想要想出一个万全的说辞实在不易。 果不其然,早朝之上在冷离渊的示意下群臣针对此事群而攻之,非要上官天翊给一个明确的说法。此前群臣便已认为西北战败之过与上官韬提议将军队调往南方治水有关,又兼此次乃上官韬主动请缨,倘若实情被他们所知只怕难以收拾。 无奈之下,上官天翊也能和大臣们打起太极,闪烁其词,答非所问地糊弄着,他现在只能等待,等待许清懿从前线送回的捷报。 听上官天翊扯了大半天压根没有说到点上,百官间不满的气氛逐渐升温,冷离渊见时机成熟便上前启奏:“陛下,请您回答文武百官们的疑问。西北战事吃紧众人皆知,可瑞王殿下领军出征已近两月,前线送往兵部的战报悉数被陛下遣密卫截下,至今无人知晓西北战况为何,试问陛下此举何意?按理前线的军情牒报应先呈递兵部,后由兵部转至相阁,最终由左右丞相上呈天听。陛下此举很难让众臣不心存疑惑,陛下是否在极力掩饰着什么,或者是西北的战况出现了什么不利的影响?” “这些只是无妄的猜测!” “那臣斗胆请陛下将数十日来密卫所截取的西北牒报悉数取出,交由兵部传告群臣,还文武百官一个心安!”冷离渊对于上官韬之事早已了若指掌,上官天翊只不过想要掩盖住上官韬战败所引发的一系列恶劣后果,只要自己逼得越紧,他便越是无话可说,文武百官们的不满也会达到一个更高的层度,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 “这个……”上官天翊犹豫了,因为由赵龙杰送来的最新牒报公文中,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一切,一旦公开,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难道那些牒报中果真如臣等所想记载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吗?”冷离渊继续紧逼。 “没有!”上官天翊牙一咬,还是只能示意枭龙前去取牒报,“枭龙,把几日前的所有牒报取来。” 那一份份牒报在百官手中不断传阅,如上官天翊所言,牒报中记载的确实皆是捷报,上官韬数次奇袭歼灭了北夷近二十万军队,北夷至此元气大伤,只需坚守至援军抵达西北之围自然无忧。 群臣不解,既然是此般捷报,上官天翊为何迟迟不肯将消息告知群臣?殊不知,这其中,早就被上官天翊将记录着关于奸细和战败的牒报悉数剔除了。 眼见群臣已暂时被糊弄过去,上官天翊刚要舒一口气之时,却又听闻冷离渊不怀好意地说道:“陛下,根据兵部记录,被截获的牒报总共有十七份,此处只有十二份,请问剩余的五份如今所在何处?” “朕收到的牒报总共只有十二份,何来十七份之说!”眼见冷离渊识破这其中的问题上官天翊也已毫无办法,只能勉强否定道。 冷离渊却也不急,只是冷冷地笑道:“想来陛下定是国事操劳,印象才会对数目有所偏差吧?不过牒报的数量确实是十七份,兵部有着详细的记录,甚至连哪一日送到都有记录的。陛下,现在京中各处皆在疯传殿下战败孤身逃回之事,想来陛下该不会在隐藏此事吧?” 图穷匕见,冷离渊不再隐藏,直勾勾地露出了他的獠牙,这一次,他一定要利用上官韬的问题将上官天翊拉下水! “放肆!你竟敢和朕如此言语!身为大臣,岂可听信街头巷尾之语于朝堂之上胡言!” “陛下息怒,恕臣唐突。可陛下言辞一直含糊遮掩,这样叫臣等如何信服?还望陛下能给臣等一个合理的说法,如此微臣领罪而无怨。” “你!”上官天翊无奈了,虽说纸包不住火,可眼下西北战情未明的情况下,上官韬的消息确实不能对外公布,否则一旦西北战情告急,上官韬便要承担起战败的所有责任,到时候,局势将无法挽回。 大殿上的气氛沉闷而诡异,上官天翊怒目瞪着轻松自在的冷离渊,而冷离渊则是满脸得意地等待着上官天翊所要编出来的回答,这场闹剧的胜利者,似乎就要产生了。 “你要的答案,本王可以给你!”一道霸道而自信的声音传入了大殿之中。 上官天翊龙颜大悦,他知道,一切都已结束,她已经带回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只不过,真是每次都是如此恰好,他都不得不怀疑她是否是在故意看着自己为难,等过足了瘾才出现。 她还真的是,很讨厌他呢。 第100章 立储 一声回响,百官惊绝,没有人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一身红衣,上官韬昂首踏入大殿之中,他的身后跟着数人,押着一个人随后跟了进来,那个人,是宁安。 对于上官韬的出现,上官天翊的心里已大致有数,此时上官韬那般重伤怎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于此?只怕是许清懿已从西北归来,命令司空御假扮上官韬来骗过文武百官。 “儿臣上官韬参见父皇。” “平身。” 礼节过后,司空御不再多礼,眯眼笑着对冷离渊说道:“冷丞相不是想知道那些缺少的牒报中记载着什么吗?父皇本想给你个台阶下,奈何冷丞相不识好歹,那本王就不客气了!那些牒报中,记载着隐藏在征西大军和西北前线中的内奸!” 面对司空御眼带冷光的笑意,还有上官韬身后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宁安,冷离渊意识到了逼近的危险。还好,局势暂未失控,上官韬身上依旧有着可以用来反击的弱点。 “微臣不知殿下所言何意。只是西北战事未平,殿下身为大军主帅擅自回京,弃大军于不顾,又何以平众人之心?” 司空御闻言却也不甚紧张,他无视了冷离渊的挑衅,只是回首对上官天翊说道:“父皇,儿臣有要事上奏。” “何事奏禀?” “献捷。” “献捷?”满朝皆惊,倘若上官韬回京是为了献捷,那就意味着,西北战事已平。 “呈上去。”司空御示意身后的随从将两份文书呈递给上官天翊。 自从看到那两份文书的第一个字开始,上官天翊内心的激动就再也没有平息过。直至阅毕,上官天翊依旧没有说一句话,近百年的积患,一朝而平,身为帝王,如何能不胸怀激荡! “陛下,殿下到底所奏何事?”上官天翊的表现实在反常,惹得众人不禁开口追问。 “北夷称臣。”平平淡淡的四个字间隐藏着上官天翊心中多少激动的情绪,也引爆了众人心底惊讶的心绪。 “宣读奏章。” 近侍接过文书,开始念出那令冷离渊心惊的一件件事情:“北夷犯边,西北凋败,三十万铁蹄践踏我圣疆国域,山河危亡正值此时。幸得瑞王殿下智虑深明,清奸孽,惩罪臣,奇兵数出,屡创北夷。虽军大败,然北夷奸逆贼心不死,倾国再来,进逼阴山。殿下为保全大军,退守邯山,借阴山为引,以硝石雷火再创敌军。奈何贼军势大,援军未至,我军势薄,死守远非上策,因而殿下分兵据守,令微臣赵龙杰与泰王殿下借道西露国,前后夹击,大破北夷,乱军中罪首须其伏诛,北夷军心涣散,自此无力进犯。为保帝国永世安宁,殿下汇合关内援军,兵分多路,望北夷都城开赴,五日之内收复五关九所,并攻克北夷数处关隘。须其之子哈木自知难敌我军,上书请降,于宗祠之前起誓臣服天朝,永不反叛,至此西北刀兵平矣,不复再起。此不世奇功,皆因瑞王殿下于此,今与北夷国书随牒报送抵,以此大捷呈献天子,四海昌平,天恩永存。” 大祸临头!冷离渊彻底傻眼了,没想到西北那个烂摊子,上官韬竟然在外有数十万大军,内有奸细做乱的情况下解决了。更要命的是,他不仅击退了北夷的进犯,竟还彻底解决了北夷数国,连自己所安插的人也被他刨了出来,这下,彻底亏本了。 不但没有解决上官韬,反倒让上官氏的声望如日中天,连自己的外孙,都倒向了上官韬。冷离渊根本不了解上官建安的心理,他不清楚到底西北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份捷报中他知道了一件事,上官建安非但没有顺从自己的意思阻碍上官韬,反而帮助他击退了北夷的大军。愤怒,出离的愤怒,可是他没有时间愤怒,眼下这关如果不先应付过去,自己也得随之下水。 相对于冷离渊的愤怒和心慌,其余不知内情的大臣就消停多了,既然胜负已定,上官韬凯旋还京,那还敢在这个时候再去触上官天翊的霉头的人,就是找死。 “父皇,儿臣还有要事启奏。”司空御见百官尽皆缄口,便按照许清懿预先安排好的计划进行下去。 “准奏。” “凉王上官善水受先帝天恩,手握重权,坐镇西北,实乃封疆大吏。而今岁北夷犯边,凉王刚愎自用,任人唯亲,听信谗言,贪功冒进,以致数十万大军溃于一夕,虽有奸人作祟,但身为统帅无法认清局势,妥善指挥,仍有大过。此时凉王已随大军被押解回京,不日将会到达,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将凉王削职为民,发配边疆,以儆效尤!” “这……” “父皇,法不责亲,何以服众?大恶不惩,何以除巨奸?”见上官天翊仍犹豫不定,司空御不露声色地暗示道。 上官天翊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了司空御暗指的对象,看来殿下那个人,与冷氏大有牵连。 “准奏!” 听到上官天翊真的同意处理上官善水,冷离渊明白今日上官天翊和上官韬真是想要痛打落水狗了,连当今皇帝唯一的叔叔都处理掉了,这就意味一个态度,所有涉责人员一概别想侥幸过关!皇亲都可发配边疆,又有何人皇帝不敢杀? “殿下所跪何人?”决定了凉王的处理方法,上官天翊知道该进入正戏了,许清懿让司空御压着一个人进殿绝对不会是为了逛一圈而已。 “回禀父皇,此人乃凉王手下将领宁安。” “因何罪绑缚跪于殿上?”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一出口,所有人就明白,这个人死定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月前枉西道大败就是由此人与北夷串通,蛊惑凉王兵行枉西道,借此伏杀我三十万大军。此后他与凉王逃回阴山关,并不断地将关中军情不断泄露出去,才致使西北战情危殆,边军屡战不胜。半月前宁安再次游说凉王公然违抗儿臣军令,擅自出战,导致八万大军被北夷伏杀,此等奸逆,不处极刑不足以安军心,平民愤!然此等小人难以有如此大能耐,想必背后定有黑手支持,因而儿臣暂且未杀此人,特将其先行带回,交由父皇严查!”图穷匕见之时已到,司空御不再遮掩,直将矛头直指冷离渊。 虽未言明对象,但冷离渊也清楚上官韬针对的是自己,他暂且按压住心底的恐慌,故作镇定地问道:“殿下指称宁安通敌叛国可有实据?此罪可是灭九族之罪,倘若仅仅因为殿下的臆断而断定宁安叛国是否有些武断?到时被冤杀的可不止宁安一人,望殿下三思。” “冤杀?冷丞相是怀疑本王诬陷忠良?”司空御一声冷笑,抱胸不屑地问道。这冷离渊果然也是一只老狐狸,上官韬咬定宁安是内奸也仅是凭借冷月欣的信以及局势的判断,若真要拿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确实没有,北夷那边也不太可能出面指认宁安投敌。 “微臣不敢,只是通敌叛国实乃大罪,牵涉广泛,若无实据轻易定罪只怕会造就无数冤魂,陛下宅心仁厚,圣德广披,应该也不忍心看到此事发生吧?” 上官天翊不禁在心底暗暗咒骂冷离渊这只老狐狸,果然老谋深算,竟然把自己绕进去了,不过许清懿他们既然敢把这件事公开应该是胸有成竹,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韬韬,对于冷丞相所言你有何想法?” “冷丞相想要证据,这个目前我确实没有……”看着冷离渊偷偷舒了一口气的模样司空御不由心情大好,他倒想看看这只老狐狸惊慌失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打定主意,司空御语锋一转,狡黠地笑道:“不过,待会就有了。” “现在没有待会就有?殿下难不成想伪造罪证不成?”司空御的话让冷离渊抓到了把柄,他咬着司空御言语中的漏洞阴沉着脸反问道,“难道我堂堂舒国二皇子将要通过伪造罪证来诬陷朝廷忠良吗?此等做法传出去只怕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吧?” “冷丞相!注意言辞!你于朝堂之上擅自臆断皇子意图谋害大臣可是大罪!”虽不明白司空御为何会说出如此容易引人误会的话,但上官天翊还是暂时压下了殿下的议论,无论如何,这次都是剪除冷氏势力的大好机会。 “微臣斗胆,请殿下恕罪。” 冷离渊虽假作请罪,可话已出口,早就引起了朝臣心底的疑惑,宁安在冷离渊为其辩护后更是公然反水,大声呼冤。 “陛下,末将冤枉啊!末将随凉王殿下作战失利,有失职之过,却无通敌之啊!虽然此言大有冒犯,可为了宗族免于受戮,末将也只能拼死直言了,二皇子与凉王殿下素来不和,因此末将作为凉王亲信才会屡受殿下排挤。凉王殿下贵为皇族,却也遭殿下上言削藩,末将贱如草芥,恐遭殿下蓄意构陷,末将冤屈,恳请陛下明鉴!” 宁安此言虽无甚新奇,可凉王作为当今皇帝唯一的直系长辈竟也惨遭充军,不得不让人认真考虑几分其可能性。 对于宁安的表现,司空御并没有感到一丝惊讶,指望这种货色良心发现,主动供出冷离渊是不太靠谱的,不过,对于不靠谱的人,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 在感知到那一道熟悉的气息时,司空御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奸笑,他不是个好人,对于坏人而言,他更是一只坏得掉渣的老狐狸,隐藏在他易容术下的,是与年轻的面孔不相符合的年龄与城府,现在,他正等着看好戏,主角,自然是冷离渊和宁安。 你们不是很能唱双簧吗?就看你们在宫主面前还唱得出来吗! 第八十章(下) “冷丞相,你不是要证据吗?证据,已经到了哦。”司空御笑得一脸灿烂,让冷离渊不禁感到有些恶寒,这笑容下的恶意,并不像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所能发出的。 没让冷离渊多等,不到片刻,殿中的文武百官便听到了殿外的侍卫的声音:“王妃殿下,这是龙极殿,没有陛下的命令您是不能进去的。” “滚开!”许清懿没有耐心和他们废话,一把推开侍卫便往大殿里走。这个紫华城里,还没有她许清懿去不了的地方。 “清懿?你怎么来了?”对于许清懿的到来上官天翊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种公开场合亲自出现。 “来取我想要的东西,顺便给你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许清懿无视于众人讶异的视线,只是直视上官天翊认真地说道。 上官天翊明白她所说为何,不过自己想要的东西是? 见上官天翊会意,许清懿也不再多言,转身面向冷离渊,疏离的口吻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杀气:“冷丞相,你觉得这只狗背后真正的主人会是谁呢?” 冷离渊极力想避开许清懿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在她的逼视下他只觉得浑身有种毛骨悚然的阴凉。 “王妃殿下也和殿下一样想把宁安当成叛国之人吗?而且,此事质问微臣有何作用?微臣深居朝阁,怎会知晓边境之事?” “那么,冷丞相对这些信件也不清楚喽?”许清懿从袖中掏出一叠信件,冷冷地丢到冷离渊身上。 “你!” “清懿,那些信件是……” “那些信件我相信冷丞相和宁安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啊,那上面,除了北夷的印信外,就是宁安的印信。不过,这些信件上面还频繁地提到了一个人,二十七封信中,总共提到了八十二次,那个人,就是宁安背后的主使。” “什么!到底是谁!”上官天翊一拍龙椅,愤怒地站了起来,没想到,冷氏还真的敢串通外邦企图混乱舒国江山吗? “冷丞相,你应该知道吧?你说这个人是谁呢?”许清懿眼含凶意死死地盯着冷离渊,不让他有一点闪躲的机会。 在许清懿那看破一切的眼神下,冷离渊慌了,自己明明吩咐过宁安与北夷通信时不可泄露出自己的身份,没想到那个蠢货竟然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 汗水,不住地从冷离渊的额头流下,许是六月的炎热,许是心慌的恐惧。倘若这事真的被捅破,那么冷氏除了和上官氏拼死相搏外没有任何选择了,可是,要在神华宫的干涉下在有龙脉守护的紫华城杀掉上官氏的所有后人,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片刻之间,冷离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在朝廷爬滚多年的经验和处变不惊的冷静最终在这个时刻拯救了他。宁安是自己精心安插的内应,当时就是因为他思绪缜密自己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既然自己吩咐过他保密,他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差点上了许清懿的当了!这个女孩,太危险了。 “王妃殿下所言何人微臣不知,不知可否请王妃殿下明示?” 许清懿眉头一蹙,心里不禁暗骂。真难骗,不愧跟老狐狸斗了二十几年,果然也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许清懿示意下司空御的随从忙将信件从地上捡起,送到上官天翊手中。许清懿迎上冷离渊挑衅的目光,恨恨地说道:“适才只是玩笑而已,不过,这些信件就是宁安近年私通北夷所留下的罪证!上面一五一十地记载着他将大军开赴南方治理水患,劝说北夷进攻西北以及劝诱伏杀西北边军的所有详情,倘若众臣不信,待北夷使者随赵老将军入朝觐见时以此相对即可明晰。这下,冷丞相仍欲为其辩解吗?” “微臣不敢。既有实证,此等奸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此时能够自保已是万幸,冷离渊又怎敢趟这摊浑水,一不小心要被许清懿或上官天翊抓到什么把柄就已是追悔莫及。 上官天翊快速地阅览着那一封封信件,上面所书确实与许清懿所言相差无几,而且印信似乎也不像是伪造的,看来,宁安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 “宁安!你可知罪!” 此时情况否认已无任何意义,宁安无力地低下了头,颤抖着低低地回答道:“罪臣知罪……” “朕给你一个机会,招出主谋,朕留你全尸,尔等家属不予追究,否则,株连九族!” 无论如何,通敌叛国乃一等一的重罪,主犯凌迟,夷灭九族,而且罪行已上达天子,宁安的死罪是不可能逃避的,他背后的黑手也不可能保他平安无事的。可如果放过其家属,他相信宁安会选择保全自己的家人的,毕竟,拉着自己所有的亲人一起下黄泉,一般人是做不出来的。 可是,上官天翊失算了,宁安不是一般人,他是冷离渊千挑万选出来的人,这种情况,他们自然也设想过,虽然是最糟的情况。 “臣死罪,不敢牵涉无辜,此事臣一人所为,与朝中大臣无关!” “你说什么!”上官天翊愤怒得差点掀翻龙椅,这个人犯下叛国大罪竟然还如此嘴硬,到底冷离渊给他灌了什么迷药? “父皇,朝堂并非公堂,并非审理案情之处,眼下宜将宁安押入打牢,择日再行审理。”眼见宁安没有供出冷离渊之意,司空御忙上前劝阻正要发火的上官天翊,身为皇帝眼见此景发火纯属正常,可对付冷离渊这种老狐狸不能明着来,只能暗着来。 听到司空御的建议,冷离渊不禁得意地暗自露出一丝笑意,上官韬,你还是太嫩了,此时如若问不出结果,一旦将人押入天牢,你们就再也找不到答案了只要刑部里我的人还在,宁安就绝对不会开口回答了。 冷离渊的笑自然没有逃过司空御的眼睛,反而,他心底得意更甚,笑容也更加诡异。冷离渊,你还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吧?我是杀手,自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置目标于死地的机会,而皇帝,是比我更加冷酷的人,他更不会放过任何威胁到他的江山的人,你的如意算盘,只怕是白费心机而已。 “枭龙,将人押入龙狱,朕要亲自审理!” 上官天翊的命令如一道惊雷,彻底将冷离渊给震晕了,他怎么把龙狱给忘了呢?那是密卫所掌管的监狱,而密卫,全部是皇帝的亲信。 “司乐,责令礼部官员着手准备迎接大军凯旋及北夷使者觐见的礼仪。”处理完宁安的事情,上官天翊开始安排下一步事项。 “遵旨。”礼部尚书司乐忙上前应答。 “还有……” “陛下还有何吩咐?” “先开始预备东宫册立典礼。” 太子?!这下文武百官全都懵了,上官天翊原本一直倾向于立上官博为太子,奈何上官博多次拒绝,此事便也耽搁了下来,支持上官建安的冷氏一派也因此蠢蠢欲动。此时上官天翊突然提起此事,难道是要…… “好了,朕已疲倦,退朝吧。” 遣散群臣,上官天翊无力地叹道:“清懿,你看宁安之事该如何解决才好?今日虽然将其押入龙狱由密卫看管,可从他的表现看来想撬开他的嘴恐怕是难上加难啊。 “有什么难的?人在你手里,供词要怎么写,你说了算。”对于上官天翊的烦恼许清懿并不以为然,这只老狐狸虽然狡猾,不过有时候行事风格却有些过于正派。 “你是说要伪造供词?” “嗯。不过冷离渊那边暂时不能下手,直接由宁安的供词想要扳倒他不太可能,所以先不要动他,把他身边那些党羽一一剪除,等下一个机会再动手。” “也只能这样了。”上官天翊一声长叹,到头来,还是用杀来得比较快。 “好了,你的问题解决完了,该解决我的问题了。东西在哪?” “在朕身上。” “咦?你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就把东西交出来了?”对于上官天翊的回答许清懿十分诧异,她要的东西并不一般,那是寄宿着青龙之力的圣物,一般人如能得到,修为想要在数年内突飞猛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他能不让自己被青龙反噬。 “朕对不起韬韬和轻羽,这个东西,对朕而言又有何用。” “是吗?我本都已经打算……” “打算什么?”看着许清懿眼里露出的寒气,上官天翊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撕毁约定,杀了你,进入龙穴,取出龙鳞。” 许清懿的语气很认真,上官天翊也明白,她不说假话,不过,身为皇帝被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恐吓却也不成体统,于是他故作坚定地回答道:“就算杀了朕,你也进不了被结界覆盖的青龙殿。” “这个紫华城,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只是我不想像他们一样,用掠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有其他途径可以实现的话。”许清懿冷冷地瞥了上官天翊一眼,让他感到了无比的阴凉。 “好了,不要废话了,把龙鳞给我,韬韬还在等着我。” 上官天翊取出龙鳞,交到了许清懿手上。青蓝色的龙鳞淡淡地散发着幽幽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是却可以让人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强大力量。 “走吧。” 许清懿转身离开了大殿,司空御赶忙也跟着她的脚步离开。上官天翊没有多想,连密卫都没有召集,便也跟着许清懿匆忙离去。 回头看了行色匆匆的上官天翊一眼,许清懿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如果,只是如果,那个人能像上官天翊一样,对自己和姐姐有一丝眷顾,那么,今日的自己便不会是这般模样了吧?因此,现在自己的行为并没有错误吧? 错的,是他,还有她,吧…… 第101章 强闯 清晨已过,风已退去潮湿的清凉,带上了一丝夏日的燥热。 行至许府门前,气氛却陡然发生了变化,却不是暑气那种压抑的感觉,那是人为的,带着敌意的灵压。 “司空御!你带着老狐狸进府,府里出事了,我先进去了。”许清懿头也不回地冲司空御喊道,翻身进入了许府之中。 “啊嘞啊嘞,不懂事的小姑娘又要惹宫主不高兴了。”司空御无奈地挠挠头笑道。蓝若冰似乎还没明白,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和许清懿敌对的资本。 “快走吧,不然宫主要真动怒了把她杀了对上官韬也不好交代。” 听司空御这么一说上官天翊大概也知道他说的应该就是上官韬的小师妹,不过这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之前看起来感情还不错的,为何突然就变成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 转至上官韬昏睡的房前,刘之毓带人与蓝若冰对峙着,此次蓝若冰不仅带来了七长老,还有暗影宫的三个属下,虽然她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在司空御和许清懿前去皇宫,天行宫悉数外派的情况下,想要对付暗影宫的人,他们并没有办法。还好许清懿离开前亲自在房外布下了结界,目前看来即便是这三个人也无法突破这层结界。 “若冰姑娘,你还是离开吧,否则清懿回来后事情会难以收拾的。” “我说过了,今天我要带千昼哥哥离开这里!”蓝若冰坚决地说道。在西北时她便已派白无尘先行回苍龙山通知了暗影宫,并请来了医仙谷的六大医仙,这次,她不会让任何人再阻止她了。 “若冰,你还是走吧,你要是带走了王爷,小姐回来后我们都会遭殃的。” 与蓝若冰交好的轩辕兮儿都禁不住低声拜托她了。可是这次蓝若冰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丝毫不肯妥协。 “兮儿,对不起,千昼哥哥对我非常重要,我不能失去他,对不起。” 眼见僵持无果,蓝若冰背后的怨离,暗尘,释秋三人早已按耐不住,陛下离开前只留下了两个命令,保证蓝若冰的绝对安全,以及,满足蓝若冰的一切要求。第一个命令,早在数日前他们就已违背,此时绝对不能再出现任何差错。虽然不知道眼前这群修为不凡的年轻人到底何方神圣,不过要和他们比,那还差得远。 “若冰姑娘,我这是最后一遍劝你了,清懿最近心情很差,这次你要再让她撞上我真的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她会死!”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一道蓝色的身影夹带着呼啸的雷电向蓝若冰飞快地冲来。在这股灵气出现的刹那释秋忙将蓝若冰带入怀中向一旁闪去,怨离和暗尘也侧身离开灵气轨迹,避开了灵气的攻击。 雷光一闪,擦着释秋的衣角掠过,许清懿翩然落于雨轩宫一行面前,目光阴冷,杀意毕露。 “蓝若冰,你这么急着找死吗?” 对于口出狂言的许清懿,释秋等三人并不敢疏忽大意,难怪公主殿下和七长老都对这个所谓的神华宫毫无办法,原来里面竟有如此高手。只是细细看来,这女孩不过及笄之龄,甚至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小,可她身上散发出的灵气却是所有人之中最为浓烈危险的。 “你是何人?竟敢和我们雨轩宫作对?”释秋小心翼翼地放下蓝若冰,将她护在身后,挺身质问道。眼前的女孩的灵气之庞大几乎与自己等同,连怨离和暗尘都不及其灵修,不过她身边的那群人就乏善可陈了,倘若真起冲突的话,她也不是她们三人的对手。 许清懿不屑地瞟过释秋三人一眼,冷冷地回答道:“不过就是一个魔人和两个归原就自以为可以在我的家里肆意妄为吗?别太过分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魔人和天人的存在在这个世界应该是一个秘密,为何她会清楚地知晓?难道是天人在人间的内应? “你们没有资格知道!” 脚下庞大的灵气涌入大地,周围张开了无数的灵阵结界,许清懿狠狠地盯着雨轩宫一行,宣告着他们的结局:“擅闯许府的人,都要死!” “这是……” 一直被保护着屋子的强力结界所吸引,却没注意到这个地方竟然隐藏着更多的灵阵结界,而且大部分都是非常致命的攻击性灵术,想要保护着蓝若冰全身而退只怕是幻想了。 “清懿!” 就在许清懿将要发动所有的灵术将蓝若冰一行彻底埋葬之时,一只手从后面紧紧抓住了许清懿的肩膀。 许清懿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说道:“毓儿姐,这是她自找的。我已经放过她一次了,我不可能一再容忍她在我眼前放肆!” “清懿,你冷静一点,你还需要她不是吗?” 许清懿慢慢地转过了头,淡淡地说道:“不……我的计划已经不需要她了,这次老头子说了,我已经越过他的境界了。只要能够救回沈云舒,杀掉昊天再也不是遥远的梦!现在,我只想毁掉她,看看那家伙扭曲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他的女儿死在我的手里,一定很讽刺吧。呵呵……呵呵……呵呵……” 许清懿阴凉的笑意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这样的笑,是那般的扭曲,那般的邪魅,就像恶魔的微笑一般。她口中的那家伙,是陛下吗?她到底和陛下有何恩怨?可是她又扬言要杀掉天人首领昊天,似乎又不是天人的帮凶,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搞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们很清楚,要是蓝若冰死在这里的话,即便能够活着回去,陛下也会杀掉他们的,因此他们,毫无退路,只能一战。 “既然这样,就当毓儿姐求你,放过若冰,好吗?你不能杀她,她是……”刘之毓跪了下来,在所有人面前。 “不!毓儿姐你起来!”许清懿她慌乱地将刘之毓扶起来,“她不值得也没资格让你为她下跪,要不是因为她和那家伙,我们怎么会如此痛苦?” “清懿,我还是那句话,错的是天人和那个人,若冰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她。”许清懿的愤怒与仇恨,她能理解,她是少数见证着她一点点蜕变的人,可是,蓝若冰对于她们的意义并不一般,她是绝对不可以死在许清懿的手中的。 “可恶!”许清懿愤怒地吼道,脚下激荡的灵气将整个地面震出无数的裂痕。 发泄过后,许清懿恢复了冷静的状态,她冰冷的目光透过释秋的身体看向蓝若冰,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蓝若冰,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们四个一起上,胜过我,韬韬你们带走,我不再过问;如果你输了,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我们暗影宫是好欺……” 暗尘的话还没说完,许清懿异化的指甲就已经抵上了他的咽喉,锋利的指尖刺入了他的皮肤,微微渗出了一丝红色的血色。 “废物再叫还是废物!暗影宫又如何?除了那家伙和原初十贤的牧阳,你们雨轩宫没有一个人配和我动手!”许清懿阴冷的目光如冷风一样,扫得令人在这六月天都感到一股难耐的森寒。 “偷袭岂是君子所为!”暗尘虽是不服,却也不敢大声叫唤,一不小心那指尖便会刺透自己的咽喉。 许清懿厌恶地收回了右手,不屑地冷笑道:“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为何不能偷袭?更何况,真正能在弱肉强食中存活下来的强者,是不会害怕别人的偷袭的,是吧?那位想着从后面攻击我的……君子。” 怨离尴尬地停住了手,这丫头,竟然能够感知到自己极力隐藏的杀气,这实力,至少与释秋在同一水准,也就是说,她也是越界之人吗?而且她竟然还知道老主人的身份,定是个熟知天人族和魔人族起源和纠葛的人。可是即便在天人族和魔人族中越界之人也并不多见,为何从未听说过这丫头的名号? “蓝若冰,回答我!你是要自己离开?还是我亲手送你离开!” “许清懿……我不会输的……千昼哥哥是我的,今天,我一定要带走他!”蓝若冰从释秋背后走了出来,坚定地对许清懿说道。无耻也好,卑鄙也罢,只要能够让上官韬回到身边什么方法她都无所谓。如果要与许清懿单打独斗的话,结果必败无疑,可是有了释秋她们,这个结果,就不知鹿死谁手了!即便是以多胜少,她也不想让上官韬多在许清懿身边待上一刻,她有预感,如果不带走他的话,他的心,就再也回不来了。 “很好!你别后悔!”许清懿眼底浮现出一丝诡谲。只有刘之毓才会清楚地知道,蓝若冰答应了一件多么危险而愚蠢的事情。 “跟我走吧,别打扰韬韬休息。” “等等!这么好玩的事情您确定不让我掺一脚吗?宫主?”司空御玩世不恭的声音从背后悠悠地飘了过来。 许清懿回头瞟了司空御一眼,语带不满地回答道:“没必要,而且你也未必胜得过这个女人。还有,下次到了就给我出来,别给我躲在一边看戏!” “是——”司空御刻意拖长音回答道。我胜不过的人?越界之人吗?看来真该好好地看一看呢,怪物间的战斗。 满眼粉白,馨香萦绕,许是季节遗忘了这个虚幻的角落,在六月的艳阳下,此处依是三月芳菲,桃花遍地。微风习习,水雾虚渺,桃颜兀自笑得灿烂,这片桃林,依旧在神秘中散发着一种春意的美丽。 在这迷蒙美妙的桃林旁,释秋立刻隐隐感到了说不出的诡异,在六月依旧盛开的桃花自无需言,定是人为以灵术造就,只是那深处,隐藏着更为诡异的感觉。 许清懿淡淡地看了一眼满脸戒备的释秋等人,取出虚魂引轻轻地吹出了一段悠扬的笛声,很快,那种让释秋感到莫名不适的感觉逐渐变得明晰,那是,许许多多隐藏着的,强大的灵气。 桃林深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狼嚎,听得令人心颤。 一道黑影如雷光般地从林中闪出,又在眨眼之间迅速地停在许清懿面前,那是一匹体型硕大,遍体刚毛的黑狼。 “清懿,找我们有事吗?” 出乎意料的,黑狼竟然口吐人语。 “灵兽雷狼……不过,为什么会有青龙的气息……”释秋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黑狼,心底不免感到了一丝疑惑和不安,想来林中那些隐藏着的气息,是栖息在其中的雷狼群吧?不过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她并非驭兽师,却能用如此众多的灵兽来守护宅邸。 “待会你们要注意一下,别被我们的攻击波及到就好。” “……”黑狼在瞬间无语了。注意一下?你在这里动手了我们还跑得掉吗?我想……我们还是先离开为好。 “好了……有什么事情趁现在交代吧,我到里面等你们。”许清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桃林,将一干人全部留在了桃林之外。说实话,她的心里亦是难以平静,只不过,那是来自身体本能和意识深处,对蓝若冰难以克制的杀意。 所有人目视着许清懿的身影消失在纷飞的桃花雨中,她身上散发来的那种暴戾的气息实在太过浓厚,如果不是有那张年幼美丽的脸庞中和,只怕很难有人能在她身边久待吧? “公主殿下,您留在这里。” “我不要……”蓝若冰倔强地咬着嘴唇,她不想输,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不想输给许清懿,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不甘和挫败所引发的固执,没有人可以改变。 “公主殿下,您是我们的一切,所以我们不希望您出现任何意外。那个女孩并不普通,甚至,非常危险,所以,请您相信我们,交给我们三个,好吗?” 释秋轻轻把住蓝若冰的肩膀,严肃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一丝慈爱的笑意,温柔地抚摸着蓝若冰被风微微吹乱的鬓角。 “我不要……”蓝若冰的眼角有些湿润,心底的不甘已经快要将她吞没。她知道,许清懿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她知道,她与许清懿的差距,可是,她就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丝退让与软弱。 虽然她们并未长时间与蓝若冰相处,可自小在暗中看着她慢慢长大,她们也能明白她对上官韬的感情,一夕情变,年纪尚轻的她并无法像她们一样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好吧。”释秋妥协了,“不过,请您不要擅自出手,您明白的吧,她的实力。” 蓝若冰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四人循着许清懿刻意散发出来的灵气在繁复多变的桃林中穿行,只是奈何小径如此诡异,她们竟然一时到达不了许清懿所在的地方 第102章 差距 “这花林果然是个迷阵,想来这整个府邸应该布满了灵阵和结界吧?真是的,这样严密的防备到底是……”释秋边走不禁边喃喃自语道。 “自然是……为了对付你们这样的人。” 许清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把四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还真是差得可以呢,这么个小小的迷阵都看不破。” 看破?释秋不由在心底暗暗腹诽,这迷阵的灵气之巨前所未见,想要破阵除非知晓阵法布置,或者强行破坏整片桃林,否则想要破阵谈何容易! “我最后问你个问题,你确定要一个人对付我们四个?”释秋停下脚步问道。 “少废话,动手吧。”许清懿将虚魂引收入袖中,不耐地皱了皱眉。 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 暗尘和怨离在许清懿话音刚落之时便以灵气极大地强化了自己的肉体,在原地留下了两道直立的残影飞快地接近至许清懿身侧,两人的手在同时异化成了不同的形状。 宛如长枪般刺出的尖爪与仿若利刃般横扫的手刀划破了空气,发出了轻微的裂空声。可是,攻击只击中了一团虚无……许清懿的身影,也是残像。 “到哪去了?” 三人快速地释放出稀薄的灵气探测着许清懿的踪迹。她并没有消失,只是在两人出手的同时飞速地退到了数十尺外的桃木后。 虽然以灵术进行攻击是沈云舒所擅长的,不过,陪他们玩玩也罢。 “潜影咒怨……” 数个巨大的灵阵随着许清懿的呢喃瞬间张开,无数不详的黑影从灵阵中穿出,向着不远处的四人发起了攻击。 “瞬时发动的大型灵术!天人吗!” 面对那上百道诡异而凶险的黑影,暗尘和怨离立刻感觉到了难言的压抑,这般规模的灵术无需咒术,无需灵阵,若非天人怎可能完成?他们晃动着身体以轻微的幅度躲避着黑影的攻击,并不断地向许清懿逼近。 “轰雷地狱……”许清懿没有移动位置,甚至没有去控制发动的灵术,反而催动灵气发动了新的灵术。 巨大紫色五重灵阵高悬在他们头顶,闪动着耀眼的雷光。一声雷鸣,无数紫色的闪电从灵阵中倾泻而下,将方圆数十丈的桃林尽皆吞噬,刺眼的紫光中无数黑影在其中潜行,向着目标而去。 密集的攻击让怨离和暗尘也不由停下了脚步,专心躲避着灵术的攻击。这灵术并不是单纯的定点落雷,雷击的落点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加上其中蠢蠢欲动的黑影,倘若没有集中精力根本无法避开。 虽说吃力,但两人毕竟是自由之身,还是能够勉强避开,可保护着蓝若冰的释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带着她闪避之时,一道黑影迅速地掠过了释秋的左臂。 “糟了!”释秋连忙带着蓝若冰离开了落雷的区域,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臂竟然已经朽如枯木。 “吸收生气的灵术吗?这丫头用的招数还真是阴毒啊。要是被击中心脏或大脑的话会死的吧?” “释秋……你的手……”蓝若冰看着释秋那枯瘦如残枝的左手不禁记得有些哭腔。 “没事,公主殿下不必担心。” 释秋将庞大的灵气汇聚到左手,很快,被夺去生气的左手便恢复了正常。 “哇!这就是魔人那不同寻常的恢复力吗?果然神奇。” “你是来帮那丫头的吗?”释秋警戒地看着慢慢接近的司空御,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男人,实力远高于刚才那群人,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看着高度紧张的释秋司空御笑着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我没那个打算。宫主已经禁止我插手了,我不会闲到去找自己麻烦的,我只是来欣赏宫主战斗的表现而已。” “你就这么自信那个丫头能胜过我们?” “当然。”司空御展眉笑道,“胜负很快就揭晓了。” 轰鸣的雷电依旧没有停息,在躲避的空隙中,暗尘和怨离惊讶地发现,许清懿竟然又开始发动新的灵术了。这女孩,到底有多么恐怖的灵气以及何等纯熟的灵力操控技巧,竟能同时使用如此多复杂庞大的灵术? 这次,许清懿没有再使用大规模的灵术,而是悠闲地在原地发起了精准的攻击。 “秘破·星弹。” 纯粹的灵气在许清懿的指尖聚集,交汇,形成了一个个发着亮光的灵气弹,纤指轻轻一弹,便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在弹着点引发巨大的灵气爆炸。 “可恶!”狼狈地从爆炸的气浪中滚出,怨离又连忙闪身躲过落下的雷电和身旁穿梭的黑影。 “怨离,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她是天人,拉开距离对我们不利,突进去!这种程度的雷电造成的伤害我们应该还是能够承受的,不过要注意她射出的灵气弹和那些诡异的黑影。” 魔人族最自豪的便是他们经由灵气所强化后,无可匹敌的肉体,只要演变成接近战,那天人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两人将所有的灵气覆盖在身上,灵气之强大透过肉眼都可以看到,他们小心地避开了黑影的灵气弹的攻击,在雷电的沐浴下向许清懿扑去。肆虐的轰雷,难以撕开灵气的保护,偶有几道强力的雷电透过灵气层造成一点伤害,也随即被充沛的灵气所治愈。 “哦?来这招?”许清懿停下了手中的射击,看着两人玩味地自言自语道,“那试试这招如何?幻闪·星幕。” 随着指尖灵气的消失,更多的灵气团出现在许清懿身边,以她为中心飞速地无规则旋转着,扰得人一片目眩。 眼见已突至许清懿眼前,却被毫无死角的灵气团挡住了去路,暗尘一咬牙,狠下心来突入了灵气团之中。瞬时,无数灵气团撞上了他的身体,并随后凝聚,爆炸。 虽看似杂乱,可灵气的爆破却是按着一种可怕的顺序进行着的。风灵的爆炸吹散了覆盖于体表的灵气,雷灵的爆破以瞬时爆发的电流麻痹迟缓他的行动,最后,水灵和火灵的交替爆炸,冰冷与炽热的轮舞完成对人体的彻底破坏……怨离就这样,看着暗尘在不绝的爆炸声中倒下,一身血肉模糊。 然而暗尘的行动,却也让怨离看清了星幕的弱点。靠近许清懿之后,四周不再有雷电和黑影,怨离解开了身上的致密的灵气层,反让其从自己的体表不断向外散出,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气流。 星幕只是游动的灵气,没有附着在体表发生爆炸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怨离利用外流的灵气顺利地将灵气团吹散,锋利的尖爪真正地刺入了许清懿的手臂,随后赤灼的火焰从指尖射出,烧蚀穿透了她灵气所保护着的手。 “哦……你们以为,近战就可以得手是吧?忘了告诉你们了,我擅长的是近身战斗。” 怨离惊讶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得无比妖异的,渴望着鲜血,没有一丝痛苦和恐惧的脸庞……鲜血四溅,断裂的手指随之飞出。在看见那一抹慑人魂魄的,冰冷到极致的笑意后,一股钻心的痛感从指端蔓延至全身。 “啊!” 怨离一声痛苦的低吟,泄露了他难以忍耐的痛意。十指连心,短短一瞬,他就失去了五根手指,那锥心般的痛苦岂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不过是……这么一点点痛苦……”许清懿看着怨离被自己切断的手指,眼神似乎有些迷离,连自己淌着血的手都没有注意。 怨离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孩,那种空洞的眼神,到底是沾染了多少鲜血后才能够有那种麻木的感觉?为了废掉他的手,她竟不惜以自己的右手为饵,这到底是何等疯狂的心理?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她的强大,她的冷酷。 “真无聊……”许清懿喃喃地说道,“最终还是只能靠我一个人吗?” “什么?!” 许清懿聚满灵气的左手轻轻覆上了被刺穿蚀透的伤口,只是片刻,在左手放下之时,伤口已消失无踪,唯有破损的衣物和其上沾染的血迹让人能够相信那里原有伤痕。 “你……”怨离看着许清懿快到不可思议的复原能力不禁有些瞠目结舌,原以为她是天人之后,却不想与他们一样同属魔族。既然如此,为何无人知晓她的来历?而且那堪比天人的,对灵术娴熟到无以复加的控制又是怎么一回事? 怨离眼底的疑惑一览无余,许清懿淡淡地看了一眼捂着断指的怨离,开口幽幽说道:“我给你半盏茶时间,把手指接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弱者不值得我亲自动手,失去了手指的弱者更是。” “你!”怨离气结,这女子实在太过目中无人,试想这个世间谁敢将有着归原修为的人称为弱者? 许清懿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翻身跃上了身侧的一棵桃树上,静静地依靠在一片桃红掩映的枝干,那身影,着实有些孤单凄冷。 “你想继续我也无所谓,时候一到,我不会再手软的。” 怨离警戒地一边观察着许清懿的动向,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飞落在地的指头一一拾起,凝聚灵气将断面接合,伤口附近的组织在灵气刺激下开始慢慢增殖,将伤口逐渐接合。 “现在魔人的战斗方式已经落后到如此地步了吗?” “什么?”许清懿突然的发问让怨离有些错愕。 “虽然魔人强韧的肉体远胜天人,因此近身战斗更适于这种特性。可是,有必要为了那种无聊的坚持而舍弃更为强大的力量吗?天人为此舍弃内修,魔人则舍弃了外修,单打独斗或许略占上风,但在群战时你觉得你能承受住灵术的轰炸吗?” 舍弃了坚持的魔人吗?眼前的她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或许自己灵气与她差距并不足以致命,可巧妙的灵术和她的强大组合在一起,却让自己陷入了难以逾越的困境。 “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别死了哦。” 怨离还未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许清懿早已从树上落下,金莲点地,凌风向他而来。 一道烈焰划过,怨离将将闪过,只觉脸侧一片灼热的刺痛感,随后便是快到难以分辨的攻击。他手忙脚乱地拆解着许清懿的攻击,才发现从招式上自己竟然从她手中占不得半分优势,反在她愈渐加快的攻击中愈加慌乱。 怨离虚晃一招,打算暂时抽身退开,却不想许清懿看破了他的意图,反倒欺身而上,彻底压制了他的气势。 怨离无奈,只能强行接住许清懿的攻击,只是态势尽失又怎能持久,很快就露出了破绽。 “糟了!”怨离自知大事不妙,却无能为力,只能看许清懿异化的利爪刺向自己的软肋。 一声脆响,一道蓝色的坚冰覆住了怨离的胸肋,许清懿的利爪径直撞向了冰面,凿出了无数飞溅的碎冰,巨大的冲击将怨离弹出了数丈之远。许清懿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因为撞击而扭曲的手指,灵气聚集于指尖,几声关节的脆响,右手就再次恢复了正常。 “怨离,没事吧?” “没事……”怨离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地往地上啐了口血。虽然释秋的冰术帮他挡住了许清懿的攻击,可冲击却也给他的内脏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暗尘呢?”安置好蓝若冰回来后释秋便就看到了这番场景。 “抱歉,暗尘被打倒了。” 果然……在感知到暗尘的灵气突然变弱之时她就已有了不祥的预感,可却仍想抱着侥幸心理问一下,但是真的确认暗尘被打倒后释秋还是有些吃惊。毕竟被诛神诀封锁的现世,她们这种越界之人与归原境界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释秋,小心,她也是魔人。” “什么?” “应该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何她能像天人那般操纵自然中的灵气,可她那异常的恢复能力绝不是天人所能拥有的,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后裔。” 释秋的归来许清懿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抬头看向释秋淡淡地问了一句:“我问你,你知道舒轩琦如今身在何处吗?” “你怎么会知道陛下的本……”猛然回过神来的释秋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嘴了,只能生生将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第103章 月华 “果然如此。”虽然释秋并没有将话说全,但她已经从那只言片语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不过,已经跟他们耗了挺长时间了,韬韬的伤势还是尽快解决的好,接下来…… “断魂·七绝。” 离魄笛滑至手中,许清懿将灵气注入其中,悠悠吹起。笛声阴柔,可其中却充满了刚烈的灵气,随着曲音在人体内引起巨大的波动,只要稍稍一松懈,失去灵力保护的内脏立刻会被笛声所引发的波动所震碎。 释秋和怨离尝试着封闭自己的听觉来防御笛声的攻击,却发现体内灵气的混乱却没有一丝缓解的现象。断魂的攻击并非是曲调,而是来源于声音中的灵气,通过异常活跃的火灵之气引发灵气的混乱和波动,从内部摧毁人的所有内脏。只要笛声不停,只要他们的身体还暴露在笛声之中,就无法逃过断魂的攻击。 “坚岩为矛,大地为牢!”释秋勉强调动灵气,无数岩枪从地底刺出,只要让许清懿移动,笛声一停下,她就能聚集所有灵气发挥身体最大的力量。 眼见岩枪已要刺中自己,许清懿却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将更多的灵气注入离魄笛中。随着岩枪的加速,与其摩擦的空气中闪现出几点火花,随后立刻冒出灼热的火焰将岩枪全部吞没消熔,留下一地红热的熔岩。 “可恶!”由于要对抗笛声的伤害,她们并无法使用过多的灵气去发动灵术,勉强使出的灵术面对四周被火灵包围的许清懿也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释秋,我要直接突进去,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抓住机会打倒她!” 怨离通过灵气将话语直接传入释秋耳中,脚下灵气一动,飞速地冲了出去。 体内满是翻滚的痛意,喉底不断地浮起浓重的血腥味。 刚才那一击内脏已受了不轻的伤,此时又遭遇其用断魂逼攻,根本无法集中灵气去修复内伤,眼下内伤愈重,除了拼死一击,他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炎舞·苍爆。” 面对怨离舍命的攻击许清懿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加强了笛声的攻击,并再次发动了灵术。随着笛声所带的灵气越加浓烈,无数发着蓝色幽光的火球在她身边轮舞,绕成了数圈圆环。 怨离咽下了喉底涌起的鲜血,将一半灵气覆盖在身体表面抵御笛声的侵袭,将剩余的灵气全部集中在右手上,化为一道长长的灵气刃,拼命挥舞斩灭飞袭而至的火球。 火球致密而迅猛,任怨离动作再为灵巧,也无法躲过所有火球毫无死角的攻击。和他所想的一般,这火球,并非一般的火术,在接触到身体的刹那,再次发生了爆炸,无数犀利的风刃撕开了灵气的防卫,甚至直接切开了他坚韧的肉体,随后是毫不留情的爆炎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再有两尺,自己的灵刃就能杀掉她了。 “为了她,你们真的要找死吗?” 许清懿放下了离魄笛,眉间露出了不解和仇恨,不知道为何,怨离不顾一切的攻击让她很不高兴。 怨离的内伤早就让其动作有了一些迟滞,许清懿只轻轻一闪,便避过了他的灵刃,再一转,她绕到了他的身侧,一把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上钩了! 怨离早就清楚自己迟钝的身体根本无法伤到许清懿一分,只是,他并不需要攻击成功,他只要阻止她的行动便够了。 怨离迅速地转身,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许清懿的手腕,同时以灵气极大地活化了自己的手臂,无数的组织从手臂上增生,牢牢地控制住了许清懿的手臂。 “以命换命吗?”许清懿感受到身后飞速袭来的释秋后看着怨离喃喃念道。 以全部的灵气为铠甲,保证自己短时间内不会被许清懿所杀,并以此换来释秋攻击的机会。 “不过,韬韬还等着我呢,我可不打算和你一起去死……” 在释秋近身即将发起最后的攻击之时,巨大的黑色闪电从天而落,彻底吞没了许清懿和怨离,蔓延的狱雷让她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待雷电散去,原本站立的两个身影只剩下了一个,浑身闪耀着黑色的雷光,而另一个浑身散着青烟,一动不动地倒卧在地。 “狱雷……为什么会这样……”释秋失神地看着一身狱雷之气缠绕的许清懿,口中的言语竟然有了些许颤抖。 怨离的身体已被狱雷电击得体无完肤,她甚至都快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和灵气波动了。 “好了,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舒轩琦在哪?”许清懿转过了身,看着释秋冷冷地问道。 “你……你到底和陛下是什么关系?”释秋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恐惧,她的心底隐隐有一股莫名的不安在涌动。能够操纵狱雷之人必是上官氏之后,然而身为魔人族却又拥有龙脉的,却只剩下了那唯一却又根本不可能的答案。 “仇人。” 简短却又充满恨意的回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小小的身躯中所满溢而出的,常人所难以拥有的愤怒和怨恨。 “你寻找陛下的下落到底想做什么?”不管如何,她的存在相当危险,只怕对于公主殿下而言是个巨大的威胁。 “问他一个问题,只要答案不是我要的,杀了他!”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许清懿莲步点地,一身杀气地向释秋攻去,没有给她留下一丝思考的空隙。 眼花缭乱的攻击,两人由地上斗至天上,皆是快到让人看不清的攻防,这是完全出自身体本能的反应,无需眼睛再去做出任何判断。司空御在远处看着这超乎常人的攻防,他才真正地明白什么叫越界之人的战斗,这个世间的一切对于她们而言是那么微渺,她们本身就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如果是自己,能够接住那样的攻击吗? 他默默地回到了刘之毓她们之中,想必她们也看到了,那巨大到几乎无法逾越的差距。 “司空御,去把蓝若冰带过来,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刘之毓看着许清懿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沉重的悲伤,透过这场厮杀,她似乎看到与他们所不同的记忆,独属于她与许清懿间苍凉的回忆。 桃林迷阵对于外来之人确实难以破解,可是对于熟知阵法的司空御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很快他就在桃林的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蓝若冰,强行将她带回了刘之毓身边。 就在他们踏出桃林的那一霎,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在他们背后发生了,整片桃林,似乎被无数利刃所切割一般,在漫天桃花飞舞中被悉数破坏,化为无数碎片散落于地。 “月华千舞……” 这熟悉的一幕,彻底将刘之毓不愿想起的记忆彻底勾起,只是那一次被撕成碎片的不是桃木,而是无数的天人。 满身的鲜血淋漓,身上的衣物亦是残破不堪,释秋没明白,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前一刻还是势均力敌的攻防,却在下一刻彻底崩盘,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数隐形的刀刃切割一般,裂开了无数口子。 作为越界的魔人,肉体的强韧是她们最引以为傲的,即便是刀剑,也难以伤她们的身体一分一毫,只是这次,却这样不明所以地,被一片虚无撕开了自己的身体。 “到底是怎么了?”不仅是释秋,司空御他们也没有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清懿自己独创的,连师父都觉得可怕的招式。”刘之毓看着已成为一片平地的桃林,心底重重地沉了下去。四年前,就是沈云舒留下,用这一招为她们赢得了逃离天人围捕的时间,那一刻,血流成河。 以自身强大的灵气为基础,将四种不同的灵气加以融合,并使之对外不散发出任何灵气,让敌人无法凭借灵气感知到攻击的发动,再将灵气压缩到极致,使其成为肉眼无法看见,却又具有实体的灵线,成为无法预测无法目视的致命武器。只要许清懿操纵灵线的手指轻轻一动,即便是岩石可以轻易地切割粉碎,当灵线起舞之时,那就是真正的,带来死亡的舞蹈。那一刻,便是被发射至整片桃林的灵线切断了林中的所有桃木,但是,那仅仅是这招最基础的使用方法。带有四种属性的灵线,柔顺如水,轻无如风,猛烈如火,刚硬如雷,从中衍生的灵术,才是最为致命的存在。 许清懿手指再次轻轻操纵着灵线,眨眼之间就将受伤的释秋团团捆住。虽然灵线细微到根本无法看见,可是经过血的浸染,终究还是暴露在释秋的眼中。 “竟然能将灵气运用到这种程度吗?你真是太可怕了……”这是真心的,没有一丝虚伪的感叹,她明白,自己已不是她的对手。 “我最后问你一次,舒轩琦到底身在何处?” “不知道。”释秋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她确实不知道,不过知道了,她也不能告诉眼前这个危险的女孩。要将灵气操纵到如此细微的地步,她做不到,即便是她所知晓的人里,也无人能做到这般地步。或许在诛神诀下很难感受到两人间的巨大差距,可是,隐藏在那副小小的身躯背后,是堪比于怪物的恐怖实力,她已然,无计可施。诛神诀的存在让她无法彻底解放自己的灵力,身体亦无法强化到最坚韧的程度,只要稍加动弹,锋利的灵线就会毫不留情地切开自己的身体。不过……就算诛神诀消失了,想来她也是越界之人,那个时候即便是自己最坚韧的身体也不一定经得住这些灵线的攻击吧?落败,已无悬念。 公主殿下,请小心…… 随着释秋心底无声的祈祷,许清懿毫不留情地释放出了大量的黑色灵气,狱雷沿着那无法看清的灵线,如蛇般无比快速地蜿蜒而去,无情地流遍了释秋身体的每个角落。 视线逐渐变黑,释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随后无力地向前倒卧在地,一切,都结束了。狱雷彻底麻痹破坏了她所有的感官和组织,她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了。 许清懿断开了灵气的供应,空中漫布的灵线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她面无表情地走过了释秋身边,向着蓝若冰慢慢靠近。 “清懿……不要……” 刘之毓能感觉到许清懿被释秋等人激发出来的暴戾气息,这种感觉,只有在她的情绪混乱并受到攻击的时候才会出现,但是这种感觉一出现,就意味着她身体里杀戮的本能的觉醒。最近一次,是在四年前,而那次,有数千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血的代价。 蓝若冰似乎已经预知了自己的结局,虽然心里是无边的恐惧,可她还是无畏地迈出了脚步,站到了许清懿面前,不管如何,她有着不能退让的理由。 “释秋她们呢?”虽然答案很明显,可蓝若冰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死了。”许清懿的口气非常平淡,几乎听不出任何感情,仿若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又无比寻常的事情。 “你!” 蓝若冰胸口感到了一股无名的刺痛和愤怒,她的言语已经无法表达她的情绪,于是她选择了最为直接,却也是最不明智的方法。 长剑出鞘,玉蛇剑再次裂成无数碎片,沿着弯曲诡异的剑道向许清懿刺去。 许清懿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十指轻轻一弹,灵线再次如天罗地网般撒出,彻底封住了玉蛇剑的轨迹。每一片分离的剑锋都被一根灵线所束缚住,在空中散发着冷艳的寒光,其余的灵线,则精准地缚住了蓝若冰的手脚,还有她的咽喉。 许清懿的手指即将拨动灵线,切断线的另一边。 “清懿……” 刘之毓再次出声叫住了许清懿,只是这次不是要求,也不是哀求,只是无意识的张口,伴着泪水,响起悲婉的语调。她们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沈云舒,如果是你,你依然会继续支持清懿的行动吗? 许清懿的身体猛然颤了一下,身上浓烈的戾气顿时消散了不少。明明发过誓的,要守护毓儿姐姐的笑容的…… 许清懿切断了灵线,一个瞬身绕到了蓝若冰身后,右手一记手刀狠狠地劈在了蓝若冰的后颈。 带着雷电冲击的手刀在瞬间便让蓝若冰失去了意识,直直地倒卧在地。 “清懿,你……”许清懿的行为让刘之毓有些讶异。 “只要是毓儿姐所期望的,清懿一定为你实现。”只要是姐姐所希望的,即便违背了自己的心愿,我也一定会为毓儿姐姐完成。自我在毓儿姐姐身上得到这一生中仅有的温暖之时开始,这个想法就未曾改变过,你是我唯一,放弃一切,毁掉一切也要保护的人。 只要是……我所希望的?刘之毓的泪因为这句话而改变,变得更加的苦涩,更加的无奈。她知道许清懿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一切,否则四年前她怎会留下沈云舒拖住敌人独自带着自己逃出包围?只是,她越是如此,自己的心却越是有一种无法被救赎的煎熬。是啊,自己只不过一直在利用和依赖这种承诺罢了,却不曾考虑到,这个从小失去一切的妹妹的感受。她明明知道的,她的痛苦,她的怨恨,却要她这样勉强地,去承认蓝若冰的存在,对她而言,这是何等的折磨。 清懿,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能幸福,那么,你是否能够,为自己找到真正的幸福呢?并非出自于对蓝若冰的妒恨,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和幸福,那一天,会到来吗? 第104章 功亏一篑 幸福,遥远而飘渺,或许对于现在的许清懿而言,短暂而虚幻的幸福即将到来。只是残酷的是,无论此刻的她做出何种决定,却注定在或近或远的将来因为蓝若冰崩毁殆尽。 “司空御,带人进去把那三个人抬出来,和她一起送到白雾草那里,以他们的修为而言应该还不至于会死,等他们醒来后不必再来见我,直接把他们扔出府去。” “是。”司空御领命而去。 许清懿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走吧,韬韬还在等我呢。” 一行人静静地跟在许清懿后面,有人哀伤,有人惊讶,有人畏惧,有人敬佩。 亲眼见到那一幕的上官天翊再次为许清懿的高深莫测而震惊,虽然他曾见过她在面对冷氏的杀手时的冷酷与强大,可今日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却是与那一日又强出了一个级别。 幸好,她是喜欢韬韬的。此刻,上官天翊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走至上官韬休息的房前,许清懿解开了固守的结界,领头进入了房中。在那里面,陌轻羽静静地坐在窗前,握着上官韬的手,疲倦的双眼却强撑着注视着上官韬的脸,不舍得离开一刻。 “轻羽……” 上官天翊的呼唤让陌轻羽似乎冻结的身子微微有着颤动,可是,她依旧没有回头,亦没有言语,她在折磨上官天翊,也在折磨着自己。 上官天翊明白她的心情,在上官韬醒来之前,她不会接受他的任何关心,也不会和他有一字言语,这样,才能让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愧疚稍稍得以平息。 “你们都出去吧,韬韬的事就交给我吧。”许清懿无视上官天翊和陌轻羽之间诡异的气氛轻声说道,现在的她,没有心情去注意其他人的事了。 陌轻羽缓缓地站起身,走到许清懿面前,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真诚地将一个母亲的心愿托付于她:“韬韬……就拜托你了……”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一直不喜欢许清懿,可是现在的她,除了将一切托付于她,已经束手无策,作为人,总是在这种时候会感到深深的无奈。 “交给我吧。”许清懿点了点头,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不由让陌轻羽感到了无比的安心与悸动。这样的她,似乎才像一个正常的女孩,才能让自己感觉不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法逾越的隔阂。 收起短暂的笑容,许清懿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连刘之毓都不许留下,她仅是吩咐众人布好四绝阵,不许靠近这里之后,便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她轻轻地走到床前,看着上官韬那沉睡着的,平静到看不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只是喃喃地说道:“真好啊,韬韬,如果我也能有这样的母亲,或许我的人生就不会如此凄凉了吧?不过也罢,最近经常解开封印,似乎又重新开始习惯带着一身剧痛行动的感觉了……真是的……我真的是……越来越脆弱了呢……” 感觉到四绝阵的生成,许清懿小心翼翼地将上官韬搬到事先布置好的灵阵上,从怀中取出龙鳞贴着上官韬的胸口放在他的衣服内。 “要开始了,韬韬……” …… 府中一片安静,似乎是被下令不许发出任何大的动静,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由于许清懿的强制要求,所有人只好暂时移动到离房间很远的正堂等待结果。 虽然在正堂看不到房中的情景,不过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个地方所散发出的令人战栗的庞大灵气。 感受着那威压着人每一寸感官的灵压,白雾草有条不紊地给释秋几人处理着伤口。 这几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却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那个女孩果真是让人无法想象的恐怖。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她竟然没有杀了这几个人呢?以伤口的情形看来,只要再加大一分攻击力度,这几个人根本就回天乏术了,而以自己所知的她的实力而言要做到这种程度根本不在话下,她,手下留情了。 初见她的时候就只觉得她是个强大而冷酷的小女孩,她身上那种暴戾的杀意他平生未见,而现在,她竟没有顺从那种令人窒息的杀意,在混乱的战斗中只给他们留下了严重却不足以致命的伤,难道说…… 白雾草似乎明白什么了。他放下了处理完的工作,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几人,转身出了房间。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那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而言还真是一件悲哀的事。即便她再怎么坚强,架构而出的表象终会有碎裂崩溃的一天的。 寂静中时间的流逝总是难以感觉的,也不知过了几时,蓝若冰突然睁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神扫过仍旧昏迷的释秋三人,她的身上渐渐笼罩着一层浓厚的黑气,内里隐隐闪动着雷光。 由于靠近龙鳞并处在青龙沉眠的圣地之上,蓝若冰体内的龙脉,在这个紧要关头觉醒了,并受到她的执念影响,控制着她的身体向着那个有着浓厚而强大的青龙气息的地方前进。 由于许清懿明令禁止所有人靠近上官韬所在的房间,蓝若冰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在许清懿所散发出的,那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灵气场中,蓝若冰这微弱的气息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很快,她摇摇晃晃地到达了房间门口。 房门大开,门扇被凌厉的雷击打得粉碎,蓝若冰依旧是那失去意识的状态,只凭着心底的执念和觉醒的龙脉控制着身体的行动。 “千昼……哥哥……” 抬眼,上官韬就在眼前,只是此时的他,一身黑气,身上还有龙鳞附着,而他的面前,许清懿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团人形的,半透明的灵气散发着微光,从中分离出的灵气覆盖着上官韬的全身,似乎是在压制着他身上失控的灵气。 如若在平时,出于人类的本能在这巨大的灵压面前蓝若冰肯定是无法动弹的,可是失去了意识的她,已经失去了分辨危险的能力,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她最在意的事。 一声金属的摩擦声,蓝若冰抽出了玉蛇剑,慢慢地靠近了上官韬。 由于灵体化后要用尽十二分的集中去引导上官韬体内的灵气流动,身边所发生的事情许清懿根本无从得知,现在的她,失去了一切知觉,只留下了对灵气操控的能力。 轻微的利刃破空声,三尺长剑没入了那团灵气,黑色的灵气顺着剑身流入其中,化为凌厉的狱雷穿透了许清懿的身体。 鲜血,喷涌而出。失控的灵气爆裂散开,将蓝若冰狠狠地震倒在地。 许清懿慢慢地低下了头,却只看到汩汩流出的鲜血,和那把锋利的,穿透胸口的长剑。 蓝若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巨大的冲击唤回了她的意识,却让她更难以面对眼前的场景。 她的玉蛇剑,直直地穿透了许清懿的左胸,将她的一身蓝衣染得一片血红。记忆逐渐复苏,那虚幻的灵气,发生异变的上官韬,一切,都重新流入她的脑海中。 “许清懿……你到底是……” 心脏被刺穿的许清懿大口地喘着粗气,温热的血流随着呼吸顺着嘴角不断淌出。虚弱的生命唤起了龙脉保护宿体的本能,她的身体开始被更为庞大的黑色灵气所笼罩,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锋利的獠牙,尖锐的利爪,狰狞的皮肤,一切就好似……妖魔一般。 许清懿极力控制着身体的异化,抬手射出了十数条灵丝,可是无力的心跳让她失去了准头,灵丝擦过蓝若冰的身体将她身边的桌子切成了数十块。 一时心软……竟然铸成如此大错……不杀她……今后必无宁日! 许清懿挣扎着站了起来,眼神中投射着无比的恨意,让蓝若冰不住地想要往后退却。直到现在,她才能明白自己与她的差距到底有多么巨大,跟这庞大的灵气相比,自己跟本微小得与尘埃无异。 灵气汇聚,许清懿抬手往自己的胸口一击,巨大的灵压将玉蛇剑直直地击出,掉落在远处的地上。那一刻,随着剑身的拔出,绯红的血雾在空中弥漫,溅了上官韬一身。 许是蓝若冰命不该绝,亦或上天觉得自己将许清懿折磨得还不够,在她即将动手的瞬间,身后的上官韬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重重地瘫倒在地。 失去了许清懿的引导,巨大的灵气在他体内肆意乱窜,倘若置之不理,只要片刻,那些灵气就能要了他的命。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这一剑……就因为这一剑……你毁了韬韬获得新生的机会……”许清懿淌着血断断续续地说着,她已无暇顾及杀掉蓝若冰的事情,剩余的所有灵气皆悉数汇集,与上官韬体内失控的灵气融汇,制止着其破坏。 “我……” “滚出去……如果你想要韬韬活下去的话……只要你再说一句话……我立刻杀了你……滚出去!”虽然想要杀了她,可是一旦自己的灵气断开,上官韬立刻就会毙命的。 蓝若冰看着倒在地上的上官韬,一口贝齿将樱唇咬得一片黑紫。自己……又惹祸了吗?可是现在的许清懿……她不想走,却又不能不走…… “滚!” 蓝若冰心痛地看了上官韬最后一眼,转身跑出了房间。这一切,为何会如此痛苦? 随着蓝若冰的离去,许清懿双腿一阵无力,猛地跪倒在地,她能感觉到,被刺穿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弱,体内的灵脉,也被侵入的狱雷破坏。 还真是,失态呢…… 视线开始模糊,生命力的流失已经明显地反映在她的身体上,此时她倒感觉不到什么痛苦,只是有一种绵柔的无力感,让她的身体虚弱到几乎无法动弹。 “韬韬……对不起了……想让你直接越过界限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许清懿吃力地将上官韬扶起,从他的衣服内将龙鳞取出,将其按入了胸前的伤口之中。 在龙鳞接触到许清懿的血液之时,瞬间从紫华城下的青龙遗骸中吸取了无比巨大的灵气,直接涌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唔……”身体被异物侵袭所引发的剧烈疼痛让许清懿也忍不住低声呻吟,死死咬合的牙齿咯咯作响,疼痛所带来的一波波晕眩感让她几乎无法控制住导引的灵气,更差点因此失去意识。待到灵气平息下来之后,她的头发和衣饰早就被汗水浸透,湿哒哒地黏在她的身上。 时间所剩不多,许清懿已经能感到自己的身体所发出去的警告,即便是魔人之躯,即便吸收了青龙雷鳞,在心脏受损灵脉被毁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无力去治好自己的伤口。很快,损坏的灵脉就再也无法发出一丝灵气,到时候,不仅是自己,连上官韬亦是性命堪忧。 生命中最后的疯狂,许清懿将自身灵脉所能发出的所有灵气全部逼出,再次强行化成灵体缠绕于上官韬身上,加快速度打通着上官韬身上的所有灵脉,并将龙脉通过自己的引导使其与上官韬的灵脉融合,使其能够正常地控制青龙的力量。 用完生命最后一丝力气,许清懿的灵体被迫恢复了实体,无力地瘫倒在上官韬的怀中,胸口的伤口,在流血,视线陷入了一片黑暗,再也分辨不出一丝亮光。 成功了吗?她不知道,现在的她只觉无边的疲倦和无力感让她只想沉沉地睡去,再也不想醒来。 “咳咳咳……” 耳边传来的咳嗽声让许清懿将要停息的心跳又重新恢复了一丝气力,她闭着眼睛,染血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视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是怀中暖暖的,有一丝重量压在身上,摸上去还有些软软的感觉。 “韬韬……你醒了……” “清懿?” 听到许清懿虚弱的声音上官韬慌忙用手抹着眼睛,却发现手上有些温热的湿意,那是血,鲜红鲜红的血。 第105章 凋零 视觉的恢复让上官韬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他才发现怀中的感觉,是一身血污的许清懿虚弱的身体。她的脸色苍白,灰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此时更觉没有一丝生气,嘴角还沾染着血迹,血色未干,似乎还在微微地渗着。然而这并非是最让他痛苦的事情,胸口那个被贯穿的伤口,才是令他肝肠寸断的殇。 “清懿,你到底怎么了?”上官韬心痛地抱着许清懿那娇小的身体,声音中竟带有了一丝哽咽。 “呵呵呵,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许清懿笑了,一丝苦涩,又有一丝开心的笑。 “这是当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上官韬的表情已是心急如焚,只是许清懿已经看不见他的模样。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瞳孔已经失去了焦点,隐隐地映出了上官韬焦急的面容。 “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而且伤口已经开始在愈合了……” “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喜欢逞强呢!”上官韬心疼地握住许清懿冰凉的小手,手中的温热渐渐传入许清懿的心中,“发生什么事了?拜托你,告诉我好吗?” 许清懿没有回答,告诉他是蓝若冰刺伤了自己?摇摆不定的他知道了这个只会更加痛苦罢了。 虽然许清懿并不言语,但是上官韬知道此事一定和自己有关,不然,她不会是这种奇怪的反应,还好,她胸口的伤似乎真的开始在愈合了,血也已经止住不再流出。 “为什么……你总是要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你总是要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身伤口地出现在我面前?这样,只会让我越陷越深的你知道吗?让我,再也无法从你的身边离开。” “那么,就请你不要离开,陪着我好吗?”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上官韬有些错愕。今日的许清懿,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褪去了坚强的伪装,心底的柔弱似乎开始显露出来。 “答应我……请一直一直陪着我好吗?你承诺过我的……我的心愿……便是你的心愿……” “好,我答应你。”上官韬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那……蓝若冰呢……如果她要你离开我……你要怎么办?”这个问题,不仅是上官韬,也是许清懿心底难以逾越的障碍。 上官韬轻轻地拨开许清懿额头上凌乱的碎发,认真地看着许清懿苍白的脸庞说道:“从现在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需要,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不计代价的付出终于换来了上官韬毫无保留的接受,蓝若冰对上官韬的感情,上官韬对蓝若冰的感情,都在这一刻画下了休止符,无论知与不知,他的心底,此刻只剩下了她的存在。 “即便我不爱你?” “对!” “即便我在利用你?” “对!” “傻瓜……”许清懿轻轻地飘出了一句甜蜜的责怪,不知为何,原本空荡荡的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许清懿的笑让上官韬的心更加难受,只是他并不知道许清懿已经看不见他的脸了,仍旧装出一副勉强的笑容说道:“我是傻瓜,你也是个小傻瓜,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呢?” “因为我想要的一切……好遥远啊……咳咳咳”许清懿猛然咳嗽起来,嘴角止住的血流再次溢出,一片刺眼的血红。 “清懿,坚持住,我带你去找白雾草。” 上官韬慌了手脚,抱着许清懿想要离开 。 “等一下……听我把话说完……”许清懿无力地拉住了上官韬的袖子。 “你知道的……我和毓儿姐姐是孤儿……可是……我们并不是没有父母……只是……被抛弃了而已……所以……我很羡慕……也很嫉妒……蓝若冰能被所有人宠爱着……享受着我所没有的一切……” “或许这样说你心里并不好过……可是……一开始接近你只是为了报复蓝若冰罢了……但是……独自离开的那几个月……没有了你,没有了毓儿姐姐……我才发现自己的生命安静得让人害怕……我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寂寞的可怕……我好想……有个完整的家……有姐姐……有父母……看到陌轻羽对你的眼神……我竟然会有这么羡慕的感觉……原来……有了母亲的感觉是这样的温暖……” 听着许清懿这自白一般的话语,上官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个小小的,却经历了无数坎坷的女孩。虽然她接近自己的目的确实在一瞬间让自己有过一丝心痛的感觉,可是那语调中的悲凉,却也在瞬间抹消了他心底那一丝不甘的寂寞。 能否在自己的感情没有回应的情况下一直守候下去?倘若是之前的他或许没有答案。可是现在,他可以明确地给出答案,他愿意守护着她,一直,一直。 “清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母后,也是你的母亲。” “也是呢……不过……她似乎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孩子……”许清懿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自己也明白,像陌轻羽那种传统的女人是不可能会喜欢自己这种性格的人的。 “韬韬……我的性格……是不是很糟呢?”虚弱的身体似乎让许清懿那要强的性格陷入了沉睡,此时的她,让他有了一种小女孩的错觉。 “是……很糟……”上官韬不想骗她,或许她的性格是被悲惨的际遇所扭曲了,可是对于常人而言她的性格确实很难让人接近,不过,“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 “这样啊……” 许清懿再也无力支撑住沉重的眼皮,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韬韬……看来我有点累了呢……让我……让我休息一下……醒来之后……一切……一切都会好的……因此……请你不要离开……就当是我的任性……请你……好好地守候……直到我醒来的那天……” 笑容,如白莲般绽放,无暇而纯洁,不带一丝虚伪,这是上官韬所见过的,最让他心驰神往的笑容,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发自内心的笑意,她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下去了。 拉住衣袖的手,无力地垂下,摄人魂魄的笑容亦在那一刻失去了光华,她的心跳,消失了,她的呼吸,停止了。 上官韬能够感觉到,生命力的快速流逝,她身上的灵气正在快速地散去,伤口的愈合也随之停止,温热的鲜血再次无法止息地涌出。 “清懿!清懿!” 任上官韬如何呼唤,许清懿都已没有任何反应,在心脏受创,灵脉损毁的情况下强行灵体化将上官韬拉回来,她的结局就已注定。 “清懿!” 凄厉的哀嚎,回响,带着凌厉的灵气传遍了许府上下。许清懿用生命换来了他这一身力量,可是他,却无法用这力量去守护他所心爱的,这个可怜而坚强的女孩,内心的疼痛如撕裂般,让他再也无法感受到其他感情,唯有她,已成了他心底无可取代的唯一。 凄厉的呼唤,断绝的灵气,不祥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心间。匆匆赶去,却见眼前那血色的一片。 两人倒在那一片血泊中,衣衫浸染,触目惊心。 “清懿!” “小姐!” “韬韬!” 各自奔向不同的人,呼唤着不同的名字。细细检查着上官韬的情况,才发现他并无外伤,那一身血污只是从外部沾染而上,并无大碍,除了暂时昏迷外,呼吸依旧。 然而,许清懿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心口的伤依旧在渗着血,想来地上的血泊便是此伤所致。而且她的心跳已几乎完全停息,灵气尽失,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气。 “清懿!清懿!”刘之毓心急如焚地呼唤着许清懿的名字,可是她只是静静地睡着没有一丝反应。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白雾草找来!”刘之毓全无平日的温婉,对着叶雨等人咆哮道。 待叶雨与兮儿等人匆匆离去,司空御静静地走到了上官韬身边,将手指按上了上官韬的脉络。 “急火攻心加之灵气失控,把他弄醒应该能够弄清发生什么了。”司空御一边说着一边将灵气凝聚在指间,用力在上官韬心口的灵穴处点了几下。 一口凝结堵塞心脉的污血吐出,上官韬渐渐转醒。 “清懿!” “韬韬,你没事吧?”陌轻羽与上官天翊连忙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还未待上官韬回答,刚为许清懿暂时止住血的刘之毓大步上前,揪住上官韬的领子便是一掌。 清脆的掌掴声在房中回响,刘之毓止不住心底的怒意,举着颤抖的手掌愤然吼道:“上官韬!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清懿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说啊!你快给我说啊!” “你!” 见上官韬被打上官天翊与陌轻羽都有些按捺不住,可刘之毓却以一种可怕的眼神扫过他们的脸,声音阴沉地说道:“不用急,清懿要出了什么事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许府一步!我才不管你和清懿约定了什么,只要清懿的伤与上官韬有关,你们就全部下地狱忏悔去吧!” 她或许软弱,或许温婉,可她也有不可触及的逆鳞。她什么都不要,唯一追求的就是让许清懿可以开开心心地活着,只要有人敢于阻碍,她也可逼自己变得心狠手辣。 看着愤怒的刘之毓上官韬只能愧疚地低下头,口中无力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对不起……对不起……” 又是一声脆响,刘之毓一把将上官韬从地上揪起,抬首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她的心底有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杀了他。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快给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在我醒来的时候,清懿就已经受伤了。” “你!” “大小姐!”司空御按住刘之毓拔剑的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稍安勿躁,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不,也不能说没关系,不过他确实不知情。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伤了宫主了,不过暂时别声张,待会我再和您细说。” “哼!” 刘之毓一把将上官韬推开,陌轻羽和上官天翊赶忙上前将其扶住。 房中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白雾草很快便和叶雨等人匆匆赶来。 “留两个女的下来帮忙,其他人暂时出去吧。”毕竟男女有别,而且嘈杂多人的环境并不利于诊断治疗,白雾草出言让众人离开。 “我来。”众人还未应声,陌轻羽便出声答应。在这之前她从未喜欢过许清懿,至于原因,她说不清。可现在她脑海中除了离开房间前许清懿那个温暖的笑容外,再无其他。或许她错了,那个女孩,隐藏在那付冰冷坚强的外表下的,是不为人知的温柔与善良。 “兮儿,你也留下,其他人到外面等候。”刘之毓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轩辕兮儿留下帮忙而已。 在其余人等都离开房间后司空御悄悄在刘之毓耳边说道:“大小姐你看。” 顺着司空御的指向,刘之毓的视线触及到了一件熟悉的物品。 “走!” 刘之毓带上了门,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与司空御远去,没有人想到,这种时候她竟会丢下许清懿离开。只是更没人想到,此时她的心里是何等的犹豫与痛苦。 在司空御的帮助下,刘之毓很快就找到了她所要找的人,此时的她,正目光呆滞地看着一池莲红,单薄的身影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蓝若冰!” 刘之毓愤怒的呼喊唤回了蓝若冰的思绪,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看到了脸颊被愤怒所晕染的刘之毓和一脸冷峻的司空御。 “是吗?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蓝若冰低声呢喃道。 “蓝若冰!清懿的伤是不是你造成的!” “是。”简短而肯定的回答。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她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罢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千昼哥哥落入她的手中的。 “你!”蓝若冰的回答让刘之毓浑身颤抖着,有愤怒,有杀意,但更多的是无尽的后悔。没想到自己竟然为了她,让自己最重要的妹妹变成了那般模样,自己又怎能心安?或许蓝若冰的存在对于自己而言是不可抹消的,但是任何东西与许清懿相比,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好……很好……”刘之毓咬牙低声笑着,紧握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手掌,“蓝若冰,这是最后一次,我放你走,但是从此之后,我们便是敌人。你最好祈祷清懿不要出任何意外,否则神华宫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滚!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出许府,再让我看到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三人交错,皆因缘深,奈何命运多舛,此缘却已成孽,注定让她们走上对立的道路。 第106章 师傅 “我不会走的……在带走千昼哥哥之前我不会走的……” “那你就去死吧!” 刘之毓不带一丝温情的话语一落,身旁的司空御便已凌空持剑向蓝若冰刺去,虽然他并不喜欢杀女人,可是伤害了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水雾乍现,湛蓝的寒流和朱红的火焰交缠在一起,最终化为滚滚热气消散。 “上官韬,你想做什么?”司空御盯着徒手接住赤炎锋的上官韬冷冷地问道。没想到,龙丹加上被打通的龙脉竟能有如此巨大的功效,让他可以跟在自己身后而不被发现,更能以双手接下自己的攻击,宫主想要的,就是这个吗? “我不能让你杀了她。” 司空御抽回了赤炎锋,不屑一顾地说道:“那得看你够不够本事了!” 虽然他的灵气暴增,可是能不能控制是另外一回事了,否则他怎会因为灵气倒冲而昏迷? “上官韬,你想要背叛清懿吗?”刘之毓看着上官韬的眼神愈发冰冷,清懿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倘若他敢做出一丝对不起她的举动,杀了他! “毓儿姑娘,我向清懿承诺过了,无论如何都会陪着她,倘若今日清懿发生了任何不测,我自会自我了结。只是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天起誓要保护若冰的,所以我不能让你在我面前杀掉她。” 上官韬眼底透出的决意让刘之毓有些迟疑,几经踌躇,她才下定决心说道:“上官韬,我最后相信你一次,如果你敢背叛清懿,不仅是你,我要整个上官氏陪葬!司空御,我们走!” “大小姐,这样好吗?” “走!” “是。” 看着刘之毓与司空御远去,上官韬才慢慢地转过身去,语调悲凉地问道:“若冰,真的是你伤了清懿吗?” “如果我说是呢?”蓝若冰灼灼地看着上官韬的眼睛。 “那么……我只能强迫自己和你成为陌路人了。我无法对你出手,可是我也无法背叛清懿对我的付出。” “付出?哈哈哈……”蓝若冰凄厉地笑着,眼神绝望地反问道,“那我呢?我们的七年还比不过你和许清懿这不到半年的情意吗?” 上官韬避开了蓝若冰凄寒的眼神,无奈地回答道:“纵然时短,奈何缘深。她为我所承受的一切,我用一辈子都难以弥补。你没有了我,还有师父,还有雨轩宫许许多多的人关心着你,可她没了我,除了毓儿姑娘,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 “小女孩?”蓝若冰抓着上官韬的衣袖歇斯底里地喊着,“千昼哥哥,你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人类,她只是一个怪物!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啪!” “千昼哥哥,你打我?”蓝若冰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高举着手的上官韬。 “若冰,你变了……我记忆中的若冰,只是个天真善良的,充满欢笑的小女孩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让我如此陌生?”上官韬压抑住心底的疼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变了?我变了。可是,你也变了,你的心里不再只为我而烦恼,更多的是想着另外一个女孩,我的改变,是因为你的改变。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还会是你所熟悉的小若冰的,所以,回来好吗?千昼哥哥?我需要你。” “回不去了……”上官韬绝望地摇着头,他最怕发生这样的场景,所以他一直在犹豫,只是害怕的,终究还是到来了,他只能在她们之中做出选择。 “回得去的!”蓝若冰紧紧地抱住了上官韬,抬头看着上官韬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回不去了……”上官韬轻轻地推开了蓝若冰,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我,已经无法放下清懿了。” “不……我不会放弃的……千昼哥哥你只是一时糊涂了而已……”蓝若冰一边不敢置信地后退着,一边摇着头说服着自己,“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到时候……到时候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的……” “若冰……” 看着蓝若冰失魂落魄地离去的背影,上官韬心底还是抑制不住地抽痛着,只是他只能默默在心里致歉,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待到上官韬赶回去之时,房门依旧紧闭,没有人知道许清懿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漫长的等待,煎熬着在场的所有人。许清懿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意义各不相同,可是,却同样是他人无可取代的。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咿呀一声打开,却无人出来,房中隐隐地传出了轩辕兮儿的哭声。 不安霎时涌上了众人的心头,他们焦急地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却是哭泣的轩辕兮儿和眼眶发红的陌轻羽。 “白雾草!”刘之毓一把将一旁低着头的白雾草拉了过来,她不想承认心底的不安,也不能承认那不安,“清懿她没事了对不对?对不对!” 白雾草没有回答,可一旁的轩辕兮儿却哇的哭出了声:“大小姐,小姐她……她……她死了……” 死了?不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清懿她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刘之毓像一只发疯的狮子一般,松开了白雾草,红着眼扑向了轩辕兮儿,失去控制的双手几乎将轩辕兮儿的肩抓碎。 叶雨赶忙上前分开了刘之毓,将啜泣的轩辕兮儿带入怀中,急切地追问道:“兮儿,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小姐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心脏穿刺伤,全身灵脉碎裂,老朽……无能为力……”沉默的白雾草低声地说出了许清懿的情况,作为医者,无法挽救患者的生命是让他们最为痛苦的事情,“虽然宫主将龙鳞埋入了自己体内,却也只是因为此地的龙脉暂时维持住了她的最后一丝生气,事实上,她已经与死亡无异。” “你胡说!”刘之毓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许清懿就是她的一切,没有了她,自己要如何独自一人活下去。 “毓儿……”陌轻羽上前搂住了即将扑向白雾草的刘之毓,由于她们的早熟,她一直没有意识到她们一个只有十六,一个尚未及笄。无父无母的她们相依为命地活着,对方便是她们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失去了许清懿,对于她的精神是一种近乎毁灭的打击。 “放开我!放开我!清懿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陌轻羽任刘之毓在她怀中挣扎捶打着她的身体,只要这样能够让她的痛苦减少一点。 似乎找到了一个依靠似的,彻底崩溃的刘之毓在陌轻羽的怀中嚎啕大哭着,此时的她才像这个年龄的女孩正常的模样。令人心酸的哭喊让在场的人都不禁垂泪,连上官天翊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可上官韬没有哭,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握着许清懿冰凉的手,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着。清懿,我会等的,等着你醒来的,或者,你想要我过去那边陪你呢? “哭什么!清懿没死都让你们哭死了!”一声低沉的威喝打破了房中悲凉的气氛,一个白发银须的老头走入了房中。 “你是什么人!”感受到来者异常庞大的灵气,司空御持剑挡在他面前。 “小子,别挡路!”老者右手一挥,一道灵光闪过,司空御的身体就失去了控制,无法动弹一分。 “定身咒?”司空御愕然,这老者的修为到底有多么高深,竟能让自己无法移动半分。 “师父……”刘之毓抬起婆娑的泪眼,对着眼前的莫心喃喃叫道。 “师父……清懿……清懿她……”刘之毓扑入莫心怀中,再次止不住眼泪哭出声来。 “毓儿,没事了,别哭,清懿的状况我清楚了,没事的。”莫心一改刚才的严肃,一脸慈祥地抚摸着刘之毓的头安慰着她。 “真的吗?”刘之毓睁着泪眼满怀希望地问道。 “当然,别哭了。” 莫心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上官天翊的身上。 “你就是掌管着龙穴的上官氏首领吧?” “没错,朕确实掌握着青龙殿。” “很好,我需要一片青龙的雷鳞用来救清懿,现在,立刻。”莫心对上官天翊的态度明显与对刘之毓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朕说不呢?”上官天翊眯着眼反问道,作为九五之尊,就被这么一个老头支使实在下不了台。 莫心一声冷笑,不屑地对上官天翊说道:“你别搞错了,我那不是请求,是命令。即便你不肯拿出龙鳞,也不代表我们无法进入龙穴。青龙殿的结界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只要体内有着龙脉的人,我可以随时送他进入龙穴,你明白吗?” 果然是许清懿的师父,性格亦是我行我素。不过许清懿确实是为了救上官韬才弄成这副模样,倘若那不知用途的龙鳞可以挽救她的生命,不用他说自己也会拿出来的。 “轻羽,朕先回宫一趟,你在这里照许清懿和韬韬,朕很快就回来。” “去吧。”陌轻羽点了点头,如果许清懿就此死去,只怕上官韬会一蹶不振的。 上官天翊离开后莫心转过身对刘之毓说道:“毓儿,清懿的凤鸣符是不是在你身上?取出来,两枚都要,我需要帮手。” “是,师父。”刘之毓从衣内摸出两枚有着凤纹图案的古符,小心翼翼地将其递到莫心手中。 莫心将些许灵气慢慢注入古符之中,原本黯淡无光的古符霎时开始发出一红一蓝的微光,随后悬浮在空中旋转并发出刺眼的光芒,巨大的凤鸣声传遍了整个许府。 “这是?”耳朵被震得发疼的司空御不解地问道。 莫心解开了司空御身上的定身咒,抬眉回答道:“这是青鸾火凤送予清懿的信物,只要凤鸣符一动,他们就会遵守承诺前来。特殊时刻同时使用两枚凤鸣符,青鸾火凤会火速前来,绝无任何耽搁,以栖凤山与紫华城的距离看来青鸾火凤应该在三个时辰内就会抵达的。” “师父,您把青鸾火凤找来到底是……” “我要把清懿断裂的灵脉强行接回去。不过清懿的灵脉远非常人所能及,以我一人之力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不小心还可能被反噬,因此需要青鸾火凤从旁协助,防止意外。只要能够成功地将清懿的灵脉接回去,其余的伤凭借她自身的恢复力就无需担心了。” “可师父你怎么会知道清懿出事了呢?”刘之毓不解,莫心到达的时刻实在太过巧合,仿佛许清懿一出事他便得到了消息似的。 “清懿这丫头你也知道她倔得要死,这次回落神谷我就一直觉得她有心事,可是她死活不肯告诉我这个老头子,我便在她身上偷偷下了追踪的术法,防止她出什么意外。因此在代表清懿生命的命火突然变得异常微弱时我便立刻通过通道赶过来了。” “可是……可是……师父……清懿她真的不要紧吗?”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许清懿刘之毓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从未看过她如此虚弱无助的样子,她一直是,那样坚强地走在自己前面,为自己挡下所有的风霜,而此刻,却…… “当然,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莫心轻轻摸着刘之毓的头,眼睛却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上官韬,他,就是清懿烦恼的源泉吗? “毓儿,清懿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莫心在刘之毓耳边低语道。 刘之毓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也不说不清,问她她只会说没有,可是,她现在却很重视另一个除了我与沈云舒之外的人。” 看向刘之毓视线的另一端,看遍人世万事的莫心就已明了。不过,这小子是不是适合清懿,还要看他是否能入得了他的眼。 莫心径直走到了上官韬面前,一把将他握着许清懿的手掌的手抓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这丫头怎么肯低声下气地求我,原来是为了这个。”莫心抓着上官韬的手喃喃自语着。 第107章 干涉 “你说什么?”此刻的上官韬对有关许清懿的事情都相当敏感。 莫心看着上官韬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心情大好,笑着说道:“这丫头,回落神谷求我告诉她如何利用灵气的引导打通龙脉的方法,你可知道,这丫头可是从不求人的,这也是我认识她十四年以来,她第一次低下头求我。” 求人……上官韬实在很难想象她低下头的模样。自认识她以来,她一直是那样高傲,那样孤冷,却不想有一日,她的秀首却有为自己低下的时候。 “归原之初,破界未成,她失败了,不过,倒也顺利让龙脉并入灵脉之中,也算万幸。不过,你还差得远呢,想要守护她这种半吊子的水平根本不够看!” 莫心甩开上官韬的手,表情突然阴沉下来。这丫头还是太过年轻,一动了情便乱了分寸,竟然把自己弄成这样,倘若没有自己擅自设下的灵术让自己知晓了情况,这丫头的命运又会如何?他简直无法想象。受尽了痛苦与折磨,在没有找到自己的幸福之前,她怎能倒下?自己又怎能让她倒下!自己犯下的罪过,他只能通过默默守护着这两个年幼的女孩才能让自己的愧疚稍稍平息。 只是,她的不幸皆因上官氏而起,此时再因上官氏而迷失了方向,她这一生,注定与上官氏脱不了关系了吗?起于舒,终于舒,只是这结局到底是喜是悲,无从知晓。 第八十五章(一) 碧空万里,几道火影裂空而过,留下三道淡淡的尾迹。 自感应到凤鸣符的呼唤后,火凤便和青鸾马不停蹄地赶往紫华城,丝毫不敢耽搁。 “火凤,你说清懿这次找我们有什么急事啊?” “不清楚。不过这三年来清懿初次动用两枚凤鸣符,想来应该是出大事了。” “凤主,你说的那个女孩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我真的很难相信您竟然会不敌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一旁的丹凰插嘴道。 丹凰的话不由让火凤苦笑道:“那是你没见过月华的恐怖之处。无形多变,连我的焚天都被一招破解了。” “丹凰姐姐,这是真的。”青鸾见丹凰仍有些难以置信便继续解释道,“三年前群魔入侵凤栖山,虽然对我们凤族和鸾族构成不了威胁,可对栖息在凤栖山中的其他生灵而言却是绝对致命的,解决这个问题的,便是独自闯入凤栖山的清懿。当时为了阻止对妖魔大开杀戒的火凤,她竟单枪匹马与火凤大打出手,也就是那时,灵力尚不及火凤的她却以月华破了火凤的焚天,控制住了所有失控的妖魔,连我和火凤都无法完全烧尽的异龙种亦是为其所控。” “控制妖魔?”丹凰错愕。 “嗯。而她的目的,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火凤接腔道,“因此我决定帮助她,并承诺在凤鸣符鸣响之时定会前往。这三年内她很少求助于青鸾与我,可每次见到她之时,其灵力总是有惊人的增长,此时即便是我,亦已是望尘莫及。此乃两枚凤鸣符初次同时鸣响,定有大事发生,我们得快点,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话音未散,三道火光疾驰而去,瞬时在晴空中消失了踪迹。 与此同时,众人在房中煎熬地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青鸾火凤每迟一分,许清懿的性命便危险一分。 “清懿的伤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在等待中开始焦躁的莫心开始坐不住了,虽然他知道如何去医治许清懿的伤,可时间拖得越久,成功的可能性就越低。 “这……”刘之毓不知道如何对知晓一切的莫心解释。 “是我的师妹……”一旁的上官韬闷闷地回答道。 “你的师妹?” “师父,是蓝若冰……” “什么!”莫心惊讶地喊道,“为什么会是她?我不是让你们不要去接触她的吗?” 刘之毓不语,难道要她告诉莫心许清懿依旧无法抑制住内心对蓝若冰的怨恨吗? “孽缘啊!孽缘啊!”莫心不住地摇着头,无奈地哀叹道,“一生坎坷,终是和上官氏无法脱开关系,如此纠葛,只怕她这一生会更加哀凄啊!真是个傻丫头……” “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清懿和我们上官氏有什么关系?她到底是什么人?” 莫心的话又勾起了上官韬心底隐藏多时的疑惑,她的身份自己至今依旧无法得知,也无法知晓遥远的过去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没有资格知道!” 莫心粗鲁地将上官韬从许清懿身边推开,他与蓝若冰扯上了关系,那对许清懿而言便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因素,怎可让其有一丝机会可以伤害到许清懿? “可是……” “不用多说,我没有兴趣。清懿这孩子还是太过单纯,我不希望你再继续接近她。蓝若冰对她而言是最为深刻的伤口,我不希望与她有关的一切出现在她的面前,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我已经答应她了,我不会离开的……”上官韬摇了摇头。 “你!” 莫心大怒,却被刘之毓一把拉住。 “师父,别这样……这是清懿自己的选择,一切还是等清懿醒来后再说吧。” “小子!如果今后要你断绝和蓝若冰的一切联系,只陪着这傻丫头你能做到吗?” “我……” “能或不能!我不需要其他答案!” “对不起……我不能……”上官韬低下了头,虽然对许清懿有过承诺,但是对于蓝若冰,他始终有责任保护她。 “混账东西!” “对不起……我可以一直陪在清懿身边,却无法做到在若冰有危险时坐视不管。但我可以保证我喜欢的人是清懿,从今往后,若冰对于我而言,仅仅是妹妹而已,除此无他。” “你!作孽啊……作孽……”莫心心底的不安开始隐隐浮现,这一切,似乎要开始进入失控的轨道了。 房中这种微妙的对峙一直在持续,上官韬虽清楚许清懿她们身后隐藏着许多自己所欲知晓的谜团,可是莫心他们却在极力隐藏这一切,让人有种置身阴谋之中的错觉。 “清懿!我来了!”无言的揣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亲昵而活泼的呼唤。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在一瞬间都集中到了门口的三人身上,一名男子红衣胜火,两名女子一赤一蓝立于其身侧,散发出与其外表所不相符合的灵气。 “来了吗?”莫心只是淡淡地问道。 “火凤,清懿出事了!”青鸾的视线直直地穿过众人,落到了卧床的许清懿身上。 “这是……”感觉不到许清懿身上所散发的灵气波动火凤亦是大为诧异,“清懿为何身上会呈现死相?” “那是因为她心脏受创,灵脉尽毁,已经无力治愈自己的伤势了。此次以凤鸣符急唤尔等前来便是希望尔等能够兑现自己的诺言,竭尽所能,助清懿度过此次难关。”莫心踱步上前,毫不客气地立于火凤面前说道。 见莫心言语直冲,没有丝毫敬意,丹凰不由心有内火,挺身开口喝道:“你这小老儿究竟是何方神圣,好生无礼,竟敢如此口气与凤主说话,小心我一把火把你烧成灰!” “小姑娘,我一把年纪了,懒得与你计较。这事与你无关,我只是要青鸾火凤对得起他们二人自己亲手所赠的凤鸣符罢了。”莫心不冷不淡地回答道。 “呵呵……一把年纪?”丹凰冷笑道,“我丹凰生来六千余年初次听闻有人胆敢有人称呼我为小姑娘。” “我年纪比你大出许多,称你为小姑娘有何不可?” 大出许多?火凤心里一咯噔,抬手拦住了气冲冲的丹凰,小心翼翼地问道:“莫心?” “他?原初十贤?”青鸾惊讶地叫道。 “哦?这两只小鸟儿倒是挺有眼力的,我是莫心,清懿和毓儿的师父。” “原初十贤……不就是引起了六千年前那场大战的十人吗?正因这场大战造成的巨大扭曲造就了我与凤主的诞生。这么说来,这老头应该已有上万岁了吧?” “上万岁?!”丹凰的话不由让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莫心的外表虽已呈年迈之相,却也不过古稀之貌,谁人能够料想到其龄过万?而且……这还能是人类吗?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今日紧要之事乃挽救清懿的性命,她身系重任,绝不可在此丢了性命。” “等等!”丹凰出声打断了莫心,一个瞬身闪到了许清懿身边,一手治住了下意识中为了保护许清懿而出手的上官韬,一手搭在许清懿的灵脉之上,“先让我瞧上一瞧再说。” 莫心并没有出手阻止丹凰的行为,其他人虽有阻拦之意,却无法对丹凰构成威胁。 “这是……”丹凰仔细探查着许清懿的灵脉,脸上浮现出了惊恐和诧异的神色,“灵脉尽断而不死,还有这匪夷所思的灵气……她到底是什么?一个年仅十四的人类怎可能达到如此境界?” “很惊讶对吗?”莫心无奈地苦笑着,牵强的笑容下隐藏着无数苦涩与懊悔,“别说是你,连我自己都很惊讶,现在的她,已经有了匹敌甚至超越原初十贤的实力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不对……”丹凰松开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这不可能是人类……除了自然孕育的灵兽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获得如此庞大的力量!” “那真是不好意思,你要失望了。她是人类,不折不扣的人类,是一帮自以为神的蠢货们所创造出的,以弑神为动力的,最为危险的梦魇。而我,便是那些蠢货中的一员……” 莫心的眼角忽而有些湿润,这么多年,他终于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他的悔恨,他的愧疚,从未曾在孤独中止息,其怨未静,自己的心,又怎敢安宁? 刘之毓明白莫心又将那些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虽说他确实一手促成了清懿所遭遇的悲剧,可那亦是四面环敌下的无奈之举,又怎能过多地苛责于他?没有他的暗中教导,清懿就无法通晓灵术的关要,没有他的私下帮助,清懿亦无法顺利觉醒,带着自己杀出囹圄,没有他的安排和调动,她们又如何能顺利逃出天人大军的围剿? “师父,那不是你的错,清懿她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明白,若非如此,最初逃至人间之时身负重伤的我早被那丫头杀了。只是,罪已成业,为师良心难安啊!” 莫心一声感慨,唤起了自己内心千般纠结。自己一手造就了她的不幸,目睹了发生于她身上的一切惨无人道的场景,才发现自己无法忍受她脸上因疼痛而扭曲的坚强。背叛了自己最终的目标,背叛了自己的种族,背叛了自己的责任,他最终还是选择陪在她身边,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她,帮助她,纠正那些扭曲的欲望,让一切回到该在的轨道。 “说吧,你希望我和青鸾做什么? ”火凤询问道,“清懿的伤非同小可,你真的有办法救她吗?” “当然,只不过,风险并不算太小。我要以灵体状态直接干涉清懿的灵体,强行接合受损的灵脉,从而让她的身体复原。” “可灵世干涉物世异常危险,像清懿这般强大的灵体根本不是可以轻易干涉的存在,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你真的确定要用这种方法吗?”莫心提出的方案让火凤等人不由眉头紧锁,坦白来说,这与玉石俱焚几乎无异,失败的结果不仅是许清懿性命难保,他们的肉身都可能被灵世吞噬,永不超生。 “这亦是无奈之举啊!”莫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目间的忧虑一览无余,“你们也清楚清懿的灵脉非常人所能及,这也意味着她的灵脉一旦受损将是难以挽救的,因此,我只能出此下策,这是逼不得已的。你们放心,这件事的责任我会负的,干涉灵体由我完成,你们只需在一旁协助即可,毕竟在四绝阵中我的灵体会大大减弱,没有越界之人的援助实在有些勉强。如今只要你们三人鼎力相助,原先估算的风险亦可降至三成以下。” 第108章 失忆 “清懿不仅仅是你的徒弟吧?”取回龙鳞后上官天翊一直沉默不语,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只是此时他却突然冒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这是何意?”莫心颇为不悦地扭头看向上官天翊。 “你对她的感情……似乎超越了一般的师徒。虽然朕对你们的对白未能深解,但倘若尔等所言非虚,你竟冒着失去上万年的修为乃至生命的风险亦要挽救清懿的性命,这等感情,并不一般。”上官天翊犀利的目光盯着莫心,仿若要把他看穿一般,阅人无数的他似乎从莫心身上看出了一丝端倪,“你看着清懿的眼神似乎像是……不对……应该说,你似乎透过清懿,看着某个人的影子,没错吧……” 上官天翊的话让莫心忽而一愣,干裂的嘴唇微张发不出一丝声音,紫椋已死,他的心亦随之死去,徒留一副空洞的躯体。他不再留心身体的变化,不再用灵气维持着容貌的年轻,没有了她,苍老的外表又有何差别?只是心死的他依旧没有绝望,他留下了一丝丝希望的火种,希望终有一天能够将紫椋带回这个世界。 他不再留恋地位与权力,不再刻苦地精研于灵术的修炼,他所要做的,便是探清所有的一切,在无限的时间中找到通往希望的道路。 日日夜夜的纠结,朝朝暮暮的彷徨,他最终还是迈出了那未知的一步,将自己的希望植入了那个尚未成长的女孩身上。时间的孕育并没有造就出他所思念的紫椋,却得到了昊天所期望的成果,一个足够强大的实验素体。素体的名字,叫许清懿。 在这个名为许清懿的独立思想形成后,莫心明白,他失败了,紫椋再也无法回来了,她的灵魂永远淹没在许清懿的思绪中,失去了觉醒的可能。 残酷的现实让他几乎一蹶不振,失去了生存的动力。六千年来,他就只为着这个目的而活着,如今,却不得不面临着无情的失败。熬过了漫长的岁月,时间的流逝对他而言并无深感,当他注意到时,那个女孩已悄然长大,有着神似紫椋的容貌,忍受着令人发指的折磨,只是那倔强的坚强,名叫许清懿,而非他熟悉的紫椋。 看着她的怨恨,她的不甘,她的温柔,她的坚强,还有她在地狱中挣扎的求生欲望,他再一次迷茫了。看着神似紫椋的她在残酷的刑罚中咬牙不愿发出一声哀嚎的模样,他的心竟然在隐隐作痛。 她只是紫椋虚无的幻影,可他却奋不顾身地沦陷进去了。他明白她不是紫椋,可紫椋残存的灵魂却在她的体内存活着。爱人已逝,他不会试图去进入她的心,可只要还有一点紫椋的痕迹,他依旧会默默地遵守着他对紫椋的承诺。 生生世世,伴于卿畔,黄泉碧落,至死不渝。 第八十五章(四) “你想太多了。”莫心低沉地否认道,眉间阴沉的戾气明白地告诉了众人,这不是他们所应该触及的问题,“把龙鳞给我。” 上官天翊没有与莫心多做纠缠,他们身上本就隐藏着无数秘密,非常人所能触及也非一时所能理清,一切还是随缘,看命运如何安排了。 接过龙鳞,莫心将其紧紧攥在手心,挥手吩咐道:“都出去吧,这里只需要我们几个就够了。毓儿你带人去布四绝阵,千万不要疏忽大意,否则招来神罚我等将难以幸免。” “是,师父。” 众人静静地退出房间,唯有莫心与青鸾火凤以及丹凰留在房中。随着四绝阵的重新展开,四股巨大的灵气瞬间在房中爆发,以至泄露出的些微灵气都令人感觉到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这便是立于世界顶端的力量。司空御在想,叶雨在想,上官韬亦是在思考。许清懿便是这样的存在,她的敌人亦是这样的存在,而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保护她还是被她保护? 明显的答案着实令人有些无奈,有些懊恼,有些不甘,到底要如何,才能达到她的境界? 各自的思忖中夜色悄然降临。夜色如墨,笼罩着未知的明日,掀开这一层阴暗后,迎来会是温暖的曙光吗? 夜至。 夜深。 夜将尽。 禁闭的房门始终没有打开过,房中强大的灵气也未曾停息过。一夜无眠,睁着沉重而发红的双眼,没有人能在这份心焦中入睡。她的生死,不仅影响自己,还将改变一系列的人与事,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而言,她的离去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开端。 上官韬靠在柱子上静静地看着闭锁的房门,没有与任何人交谈,也没有发出一丝焦急的话语,他只是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公主的苏醒。 “韬韬……看来我有点累了呢……让我……让我休息一下……醒来之后……一切……一切都会好的……因此……请你不要离开……就当是我的任性……请你……好好地守候……直到我醒来的那天……” 她的笑容,很虚弱,却从未那般深刻地触动他的心房,那一刻,卸下所有防备与伪装的她彻底占据了他的心,不再给蓝若冰留下任何位置。她希望自己守候着她,那他会一直等下去,倘若等不到她的苏醒,那么,就让他到另一个世界去守候她的幸福。 “清懿,快回来吧,我很想你……” 许是上官韬的祈祷传到了许清懿耳中,在晨光穿破厚重的云层露出第一缕微光时,在外等待上所有人终于听到了他们想要听闻的声音。 “走开!走开!你们是什么人!毓儿姐姐!毓儿姐姐!有坏蛋要欺负清懿!” 来不及分析这句奇怪的话刘之毓便匆匆忙推开了房门,一个温暖的身体突然扑入了她的怀中。 “清懿?” 刘之毓惊讶地看着赤脚抱着自己的许清懿,这般幼稚的举动她多久未曾做过了呢? “毓儿姐姐,有坏蛋跑到清懿的房间里了,快点修理他们,把他们轰出去!”许清懿抱着刘之毓在她怀里撒娇磨蹭着。 “你……叫我什么?”多么怀念的称呼,她从未想过许清懿会有重新这样称呼她的时候。除了年幼时她偶尔在忍痛安慰自己的时候会用这种撒娇般的语气称呼自己,坚强的她从未再用过这个称呼。 “毓儿姐姐啊?”许清懿疑惑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问道,“毓儿姐姐,你今日有点奇怪啊?” 奇怪?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奇怪的不是刘之毓,而是许清懿。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从未见过许清懿这般模样的轩辕兮儿焦急地握着她的手问道。不知为何,看着许清懿这般模样她反倒觉得浑身不适应,似乎更加怀念那个明明比自己她小却天天板着脸教训她的许清懿。 许清懿奇怪地看了轩辕兮儿一眼,甩开她的手反问道:“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 众人傻眼了,似乎,出大事了。 “清懿,那他呢?你认识吗?”刘之毓指着莫心问道。 “这种坏老头我才不认识呢!就是他和那三个怪里怪气的人偷偷跑进清懿的房间的。” “……” “那他呢?”刘之毓指叶雨。 “不认识。”许清懿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那她呢?” “不认识。” “他呢?” “不知道。” …… 刘之毓将房中的人一一指了一遍,除了自己之外,许清懿竟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那……他呢?”无计可施的刘之毓将上官韬拉了过来。 “他是……”许清懿仔细地端详着上官韬,来来回回地看着他的脸,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清懿……”看着许清懿完好的模样,上官韬千言万语哽咽在喉,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他是?”刘之毓心情有些复杂,许清懿除了自己之外只记得上官韬一人,那是不是说明他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和自己等同是地位了吗? “他是……不认识的人!嘻嘻嘻……”许清懿在吊起所有人的胃口后最终冒出了一个顽童恶作剧般的回答。 上官韬的心霎时就沉了下去。她忘了自己了吗?她那开心的笑容在忘却了一切之后反而更加灿烂吗?他突然觉得空气有点让自己窒息,他想要,暂时逃离这个令人烦闷的事实。 转身,他想出去吹吹晨风让自己清醒一下,只是在脚刚离地之时,一只温暖绵柔的小手紧紧地拉住了自己的手腕。 “韬韬,不要走!你答应过的,要一直,一直陪着清懿的。” 夏日渐升,暖了一地晨景,他的心,也在这一刻装满了和煦的阳光,暖暖的,就像她紧握的小手一般。 错愕,寂静的错愕。 这出乎意料的一声呼唤,让所有人都脸上都浮起了一丝难解,许清懿到底是真失忆了,还是在装疯卖傻?只是联想到原先她那高傲孤冷的性格,后者似乎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只是向许清懿看去,却发现她的眼神满怀不解与惊讶地盯着自己拉着上官韬的手。 “韬韬……韬韬……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是谁……到底是谁?”许清懿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只是随着记忆的浮现,脑中似乎回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让她的脑袋一阵晕眩。 “是谁!你是谁!你到底要告诉清懿什么?”许清懿捂着脑袋冲虚无的空气大喊着,原本笑意动人的脸庞此时却布满了痛苦的神情。 “清懿!清懿!你怎么了?”刘之毓连忙上去扶住许清懿摇晃的身体,焦急地问道。 许清懿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手死死抓住刘之毓是衣袖,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惊恐地喊道:“毓儿姐姐!毓儿姐姐!有人!有人在和清懿说话!在这里!在这里!” “怎么可能?这里明明还布着四绝阵,外界根本无人可以干扰清懿的意识的?倘若从阵内下手又怎么可能逃过我和凤族之眼?” 莫心焦急地搜寻着许府的每一个角落,火凤等人也做出了临战阵势,以防出现任何纰漏,毕竟现在的许清懿举止奇怪,不知是否还保有原先的实力。 天旋地转间,许清懿在胡言乱语中晕眩了过去,口中却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莫名其妙的话语:“是你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你不是来……来保护清懿的吗?他是谁?为什么……要他……要他来保护清懿?”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许清懿抱到床上躺下,让白雾草为其诊脉,却惊异地发现其脉象平稳,心脉完好,受创严重的灵脉亦是恢复如初。只是她的灵气却凝而不发,郁结于体内,呈现一种非常浑浊的状态。 白雾草不解,将其灵气之状告知了莫心,可莫心听完后却眉头紧锁,不发一语地看着许清懿。 “师父,清懿到底怎么了?难道您的医治之法出问题了?”刘之毓见许清懿再次昏迷心中急火上升,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不……白雾草刚才已经断定清懿的心脉与灵脉皆已复原,毫无伤损之状,可体内灵气却异常诡异。从状况看来,清懿本身在排斥体内的灵气,可这庞大的灵气产自她本身,因此产生了这种将离不离,将留不留的情况。” “这样对清懿的身体会有影响吗?” “影响是有,但倒不至于有危险,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莫心的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许清懿便悠悠转醒,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帮人。 “毓儿姐姐,他们是谁?怎么这么多人在清懿的房间里呢?” 许清懿歪着头,似乎真的搞不清状况,想来她应该是忘记了适才的事,只是状态却依然和适才所差无几。 “清懿……你……真的都忘了吗?” “忘了什么?” “忘了大家啊,这些人,你不应该都认识吗?” “怎么会呢?除了毓儿姐姐和韬韬我之外一个都不认识啊。”许清懿摇了摇头。 “你认识韬韬?”刘之毓有些诧异,适才昏倒前许清懿明明还记不起上官韬的,为何醒来后又对其称呼得如此亲昵? “毓儿姐姐,你好奇怪啊,清懿和韬韬不是成亲了吗?怎么可能不认识韬韬呢?”许清懿一边奇怪地看着刘之毓,一边扭头可怜兮兮地对上官韬说道:“韬韬,清懿饿了。” 上官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太奇怪了,无论从哪方面而言。今日的许清懿根本就像另外一个人一般,身上毫无从前的一丝影子,奇怪得,让他觉得陌生。 第109章 自我保护 见上官韬依旧愣着没有行动,许清懿竟无视了在场的所有人,扯着上官韬就开始耍无赖了:“清懿饿了嘛!饿了嘛!韬韬你这个大骗子,你明明说过专门为了清懿去学厨艺的,你骗人!大骗子!大骗子!” 许清懿抄起枕头就开始往上官韬身上招呼,一边砸还一边哭闹,让一群人彻底……傻掉了……要不是她的模样一点没变,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哪家的孩子跑错地方了……虽然……不可能。 “叶雨,兮儿,你们去吩咐厨房准备点东西,待会送到这里来。”率先反应过来的刘之毓抬手示意已经完全失神了的叶雨与轩辕兮儿去吩咐给许清懿准备食物。从她昏迷到现在确实滴米未进,是该饥肠辘辘的时候了。 “哼!不吃了!清懿生气了!” 许清懿直接把她水蓝色的枕头砸上官韬脸上了,气呼呼地拉过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躺在床上不说话。 “清懿……你这是……”上官韬哭笑不得地拎着枕头,赔着笑脸问道。 “睡觉!” 许清懿的脸气得鼓鼓的,撅着嘴翻过身去直接不理会上官韬。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许清懿均匀的呼吸声。 第八十六章(二) “这……”上官韬无奈地看向刘之毓,可她亦是一头雾水,根本难以弄清许清懿身上到底发生了何种异变。 “师父,你看清懿这情况……” 莫心亦是不解许清懿为何会变成这孩童一般的模样,她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为何在意识上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我也不清楚啊……清懿这样子,怕是真的失忆了。” “老朽认为宫主并不单纯只是失忆而已,问题只怕会更严重。”白雾草忧心忡忡地说道。 “白长老,您这是什么意思?”刘之毓的心在瞬间便担忧地缩成了一团,眼见许清懿安全捡回命来,却不想竟要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吗? “此间不是说话的去处,我等还是让宫主好好休息,换个地方再细细道明吧。” “也好。” 众人退出许清懿的房间,来到不远处的另一间房中。 “白长老,您刚才说清懿并不仅是单纯的失忆究竟何意?”一进入房中刘之毓便焦急地问道。 “之前老朽为宫主诊断时便发现其脑部受灵气冲击,记忆和情感可能因此受损。可事实上刚才的诊断却又发现宫主的身体恢复神速,根本没有留下一丝伤口,因伤失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可清懿现在确实失去了除我和韬韬之外的记忆了啊?这又如何解释?” “如果说这不是失忆,而是自我封闭则另当别论了。” “什么意思?” “宫主她,自己封闭了自己的记忆。这种情况,除了她本人愿意想起,否则根本不可能恢复记忆,因此老朽才说问题可能更严重。” “怎么可能!”刘之毓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白雾草的话实在是太过离奇,让她如何能够理解。许清懿身上背负着那般沉重的命运,她怎么可能主动去遗忘所有的一切? “其实很早以前,老朽就觉得宫主的精神似乎不太稳定,而到了此刻,老朽已经能够断定,宫主的人格已经产生了无法弥合的分裂。印象中的她,太过淡漠,太过冷静,太过狠毒,也太过坚强,根本不符合一个正常女孩的模样。老朽从医已过数十年,见过无数类型的病患,其中年幼时经历过过大的创伤,成长后都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孤僻和偏执,感情开始淡泊,并在与人相处中产生巨大的矛盾,而这些症状,不都是宫主所具有的吗?” 刘之毓默然。白雾草所言并非信口雌黄,虽能理解妹妹的苦衷,可许清懿的性格即便在她看来亦是扭曲的,这样的她总是习惯用强势和武力来迫使他人习惯她的一切。 见刘之毓并没有反驳白雾草继续解释道:“虽然老朽并不清楚宫主年幼时经历过何事,可这段经历却对其精神产生了极大的伤害,为了避免自身的崩溃,她开始用一种理想化的人格来保护自己,坚强,冷漠,排斥和反感身边的一切。或许一开始只是偶然为之,可持续不断的折磨却让这个假想的人格越来越完整,最终反倒覆盖了她的本性,从这一刻起,她便成了躲在铠甲下生活的人。” “你是说……现在的这个模样才是清懿的本性?”上官韬不确定地问道。 “没错,她本人或许没有意识到,可事实上她的身体中存在着两个意识,一个天真烂漫,没有任何烦恼,充满阳光的内在本性,另一个,成熟坚强,背负无数痛苦,被黑暗所弥漫的外在人格。可在老朽看来,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似乎对宫主的精神产生了冲击,原本沉眠的本性开始苏醒,外在的人格开始出现裂缝,因此宫主开始出现以往所未曾有过的迷茫,犹豫,以及对情感的向往。” “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白雾草的猜想似乎让莫心很不高兴 “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一个虚构的人格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清懿的身体!” “这确实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只是,宫主她并不是一个可以以常理来推断的人不是吗?就以她的灵气而言,老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灵脉,其中竟然流淌着四股来源完全不同的灵气却又相安无事,一个为了保护自己而产生的人格又有何不可能?” 四股灵气?一股是来自其父的魔脉,一股是来自其母的天脉,一股是来自青龙的龙脉,难道最后一股……是紫椋吗? “师父……白长老说的,或许可能是对的……”刘之毓打断了还欲言语的莫心,神情凄婉地说道,“小时候,清懿确实像适才那般喜欢撒娇,可她一点一点地沉默了下去,只有偶尔可以听见她会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到了后来,她便成了大家所熟知的那副模样。” “因为痛苦,所以选择遗忘。此次受伤或许只是一个契机,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导致外在人格消失,为了保护自己宫主排除了一切可能引起痛苦回忆的记忆,因此即便是对大小姐和王爷的记忆,只怕亦是残缺不全的。” “我想……不只是残缺不全吧……”上官韬淡淡地提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什么意思?” “清懿目前的记忆……恐怕是她自己删选美化之后留下的,里面甚至含有编造幻想的虚假记忆。” “你怎么会知道?”刘之毓见上官韬似乎注意到了某些她们所未曾留意的地方连忙追问道。 “我会厨艺这件事,是当时我和清懿身中移魂蛊之时在梅林中我亲口告诉她的。当时我所言是为若冰所学,可如今在她记忆中,却成了为她所学,这证明,她将记忆篡改成自己所能接受的结果了吧。”许清懿潜意识中仍如此在意蓝若冰的存在,自己到底是该喜抑或是悲呢? “王爷,我还要提醒您一件事。虽然宫主现在的身体,记忆与认知都是十四岁之时的,可她的心理却停留在本性被外在人格覆盖的那一刻,因此您所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孩童。”白雾草提醒道。 白雾草之言引起了刘之毓的深思,许久她才知道红着眼慢慢对上官韬说道:“那这么说来……清懿此时大致停留在六岁之时,自那之后,她便是你所熟悉的那般模样了。韬韬,我很认真地问你一句,你有办法接受一个和彩音一般幼稚的清懿吗?” 幼稚?上官韬从未想过这个词会有与许清懿扯上关系的一日。正是她与众不同的成熟与淡漠吸引了自己,是她背负的重担与伤口感动了自己,是她不计代价的付出与努力拯救了自己,让自己一步步,沦陷在她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中。 那短短的一瞬,上官韬脑中浮现了很多画面,她的冷眼,她的皱眉,她的无礼,她的高傲,她的孤独……最后,是与前面一切格格不入的,那无忧无虑,灿若初阳的笑容。 他想,自己的回答应该很简单。 “我答应过她,只要她需要,我会永远陪在她身边,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无论她是否幼稚,她都将会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一块。” 话已至此,已无需多言,刘之毓只是含泪微笑着说道:“你说的,在场的人有耳共闻。” “我说的。”上官韬亦只是会意一笑。 谈话间,众人几乎在同时察觉到了屋外的异常,伴着淡淡的黑烟,一股轻微的焦味飘入了房中。 “清懿!” 众人来不及多想,急匆匆地破门而出向许清懿的房间赶去,只是其中早已空无一人,水蓝色的缎被被随意地扔在地上,无处寻觅许清懿的身影。 “她在那边!”稍一感知,莫心和火凤等人便发现了许清懿的踪迹,恰好是在浓烟飘来的方向。 待众人赶至,才发现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是……厨房…… 叶雨与轩辕兮儿和一干下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外,朝浓烟滚滚的厨房里张望着。 “兮儿!到底出什么事了?清懿呢?” “大小姐……小姐她……她……在烤地瓜……”轩辕兮儿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烤……烤地瓜?”刘之毓差点没笑出来,“她自己一个人?不会让下人去做吗?”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小姐硬是把我们轰了出来,死活不让我们进厨房。”轩辕兮儿无奈地回答道,“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刘之毓不再多问,便和上官韬一起走进了厨房之中。里面烟雾缭绕的,即使是修炼过的人也只觉呛人。 “清懿!清懿!” “毓儿姐姐!清懿在这!”许清懿不知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把刘之毓着实吓了一跳。 “快出来!” 刘之毓拉起许清懿的手,不由分说地就把她往外面拉。直至到了外面,她们才发现许清懿此刻的模样是多么令人忍俊不禁。 那一身优雅而昂贵的蓝色丝衣被飞溅的火花烧得千疮百孔,甚至连,袖子的下摆都被火焰烧掉了一小截,原本白净的小脸蛋黑不溜秋,小巧的鼻尖上挂着些微黑色的粉末,似乎是在炉膛边蹭到的煤灰,笑意盈盈的表情让这张脏兮兮的小脸看起来只觉调皮可人。 刘之毓掏出手绢仔细地为许清懿擦拭着脸上的污物,半心疼半好笑地责问道:“你看看你弄得这一身,跑这里干什么来了?” 谁知许清懿也不害怕,反倒任刘之毓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擦拭着,笑嘻嘻地回答道:“饿醒了,就跑出来找吃的了。” “饿了就让下人准备就好了,干嘛非得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因为清懿想起小时候毓儿姐姐带清懿去偷地瓜来烤的事情了,所以就想自己再试试看嘛。毓儿姐姐不要生气,生气会变老变丑的,到时候除了清懿就没人要姐姐了。” 许清懿伸手想去抚平刘之毓紧皱的眉头,让故作怒意的刘之毓也只能无奈地苦笑。偷地瓜?如果她们能够有这样的童年,那许清懿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那清懿把地瓜烤得如何?”刘之毓收起心底的感伤,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嘿嘿,全部被清懿烤糊了。不过毓儿姐姐放心,清懿没有浪费食物哦,清懿把它们全部吃干净了!不过,好像里面有点生诶。” 充满活力的声音听不出一点失败的气馁。 生的……估计是她是直接用大火去烧的吧?结果外面糊了,里面却是生的,真亏她吃得下去。 刘之毓刚想说她两句,就听闻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嘿嘿,没吃饱。”许清懿一手摸着平坦的肚子一边挠着头笑嘻嘻地说道,一点尴尬的感觉都没有。 “……” 这一幕,让还未清楚一切事情的叶雨和轩辕兮儿彻底凌乱了。 第110章 离去 “叶雨……小姐她不会是中邪了吧?感觉好可怕……”轩辕兮儿扯着叶雨的袖子偷偷问道。 “我看不是小姐中邪,而是我们疯了吧?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幻觉呢?待会让白雾草帮忙诊诊脉吧……”叶雨亦是一时接受不了。 “算了……还是我来给清懿做点吃的吧。”看着依旧冒着浓烟的厨房,再回想起刚才的场景,上官韬只能无奈地说道。再让许清懿这么弄下去只怕不止是烧掉厨房这么简单吧…… “真的吗?”许清懿回过头满怀期待地问道。 “真的。”对上那一双水汪汪的碧眸,上官韬的心霎时化成了泛滥的温柔,一切多余的想法都被尽皆抛之脑后。 “韬韬,果然还是你最疼清懿了!”许清懿兴奋地跑到上官韬面前,小脚一跳抱住了上官韬的脖子,湿润的嘴唇在他脸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带着淡淡灰渍的吻痕。 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官韬彻底愣住了,这一个吻,如此突然,让心中的一汪春水为其而澎湃不已。 可许清懿并没有上官韬的拘束,她开心地吊在上官韬身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笑眯眯地对刘之毓说道:“当然还有毓儿姐姐!毓儿姐姐是最最疼清懿的了。” “好好。”刘之毓亦是被许清懿给逗乐了,虽然自己明显是她临时加上去的,不过她可以这么无忧无虑却也让自己的心情稍稍感到庆幸。 “好了,快下来吧。”看着上官韬脸上不自在的红晕刘之毓赶忙开口帮上官韬解围。 “不要,这样吊着好好玩。”许清懿一边说着还一边晃悠着,胸前的那片柔软透过薄薄的夏服在上官韬身上蹭着,让他的神情更添了几分尴尬。 “清懿,快下来,你这样脏兮兮的多不好,快和姐姐一起回去梳洗打扮换件衣裳。而且你这样子韬韬怎么去给你做吃的?” “对哦。”许清懿听了刘之毓的话便立刻跳了下来,拍了拍上官韬说道,“韬韬,你要快点哦。不然清懿饿死了你就看不到清懿了。” “好。”虽然心情很复杂,也还有许多问题和疑惑,但上官韬觉得近来的心情从未这样好过,“小笼包怎么样?” “好啊好啊!”许清懿开心地拍着手,“你怎么知道清懿喜欢吃这个呢?” “清懿的事情我当然要努力去了解啊。”这些事自然是之前他打听到的,想来是受到许清懿的感染,他竟也无视了在场的人,想要去哄许清懿开心,“好了,和毓儿姑娘换衣服去吧,我很快就好。” “好。”许清懿蹦蹦哒哒地就和刘之毓走了,其余的人也大都随许清懿离开了。 “这样好吗?毕竟她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小姐了。” “有什么不好?她还是清懿。你会因为她变成这样而背弃她吗?”上官韬反问道。 “当然不会。”叶雨会意一笑,冷冰冰的脸上少有地对上官韬露出了笑脸。 “我也是。” 因此,不管她恢复与否,我都会遵守我的誓言,陪伴着她,守护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若冰……”上官韬僵硬地扭过头去,目光徘徊地看着门口泪眼斑红的蓝若冰,“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未及蓝若冰回答,许清懿不悦地站起身,伸手将上官韬的手抓入怀中,一把将其拉到自己身前,看着蓝若冰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排斥和厌恶,让人可以感觉到毫不保留的敌意。 “韬韬,她是谁?为什么要叫你千昼哥哥?”饱含醋意的话语中不乏一种害怕失去什么的恐惧。 “我是他承诺要保护一生的人,一个与他青梅竹马,知晓他一切的人!”看着许清懿紧握的双手和那双清澈的绿眸,蓝若冰心底不禁泛起阵阵怒意,让她的胸膛不由随着直冲的言语而起伏。不管她现在到底是何状况,她都不会心软的。 “韬韬!”许清懿气愤地将脚一跺,不悦的眼神牢牢地盯着上官韬的脸,气鼓鼓的小脸因为愤怒而更加泛红娇嫩,“她到底在胡说什么啊!你要保护的人不是清懿吗!” “清懿,她是我的师妹,仅此而已。”上官韬为难地抚摸着许清懿的脑袋,安抚着她即将失控的情绪。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蓝若冰失魂落魄地重复着上官韬的话,眼底微微闪动着一抹污秽的火焰,“原来……你为了她已经可以抹消掉我和你的一切了吗……” “若冰……你先回去好吗?我再找时间给你解释,这件事情现在很复杂,我一时半会说不清。” “解释?韬韬你真的有事瞒着我对不对?不然你要和她解释什么?”许清懿赌气地甩开上官韬的手,目光犀利地盯着上官韬问道。 “清懿,我……”上官韬此时真可谓是焦头烂额,眼下的许清懿明明心性如孩童一般,为何在这种时刻感觉却是这般锐利呢?再加上她如今这种死缠烂打般的耍赖和追问,他真的都不清楚要如何去应付眼前的情况而不去伤害到许清懿和蓝若冰。 幸好一旁的刘之毓大致清楚这里间的来龙去脉,眼见上官韬面对许清懿的追问是百口莫辩,她也只能先助其将许清懿的情绪先行平复下去再说。 “清懿,韬韬和她真的没什么,只是她要走了,韬韬还有些话没有和她说清楚而已。” “真的吗?”许清懿半相信半怀疑地看着上官韬和刘之毓,以她眼下的心志实在很难说清她是否会相信。 “当然是真的,你放心,韬韬他会陪着你的,你便给他一点时间和空间,让他把该说的话与她道尽好吗?” 刘之毓本以为这样便可以将许清懿哄好,却不想许清懿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拉着上官韬的袖子摇头喊道:“不嘛不嘛!清懿就是讨厌她嘛!她是个坏人!坏人!她会抢走韬韬的!韬韬不可以和她在一起!韬韬要说的话清懿也要听!” 纵然失忆,纵然无法认出她是何人,可许清懿内心深处却本能地感觉到了蓝若冰对她的威胁,那潜藏在其心灵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的仇恨,正驱使着她去排斥蓝若冰的存在。 眼见许清懿这边已无法通融,又恐蓝若冰再说出什么刺激她的言语,上官韬只好剥开许清懿的手,满怀歉意地说道:“清懿……对不起!” 眼见上官韬就要与蓝若冰一起离开,不甘心的许清懿立刻便要追上前去,却不想一双手从背后拉住了她。 “毓儿姐姐,你放开!快放开!清懿要去追韬韬!韬韬要被那个坏女人骗走了!” “不会的,给他一点时间,他会回来的。”他答应过你,也答应过我,他一定会回来的。倘若他一去不回,那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将你托付于他。 “韬韬!韬韬!你回来!韬韬,你这个大骗子,你要走了清懿就再也不理你了!真的真的不理你了!” 窗外的上官韬听闻许清懿带着哭腔的呼唤胸口不由感到一阵莫名心慌。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有一种预感在警告着自己,不要走,一旦踏出这一步,后果将会是难以挽回的。 可是没等他做出决定,蓝若冰便拉起了他的手,将他拉上了那条错误的道路。 “清懿……对不起……”看着那逐渐缩小的窗口,上官韬在心底默默地念道。 飞快地绕过曲折的回廊,蓝若冰把上官韬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 “千昼哥哥,我要走了,回苍龙山去……” “是吗……那也好……在那里有许多人可以照顾你。”上官韬避开了蓝若冰充满期望的眼神,含糊其辞地应和着她的话。他能看出她眼底的期待,可是,他不能回应。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回苍龙山去,回到那只属于我们的家去。纵使尘世千般纷杂,在那里,有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欢笑,我们的未来。和我一起走,好吗?” “不可能了……若冰,我很抱歉。” “为什么!许清懿不是已经醒了吗?她不是已经安然无恙了吗?你还有何可牵挂呢?”蓝若冰激动地拉着上官韬衣袖喊道,离开已是定局,可她不能独自走开,将幸福拱手让人,“千昼哥哥你只是太善良而已,她救过你,因此你才会有想要守护她的想法不是吗?可是她是许清懿,她的强大根本无需他人保护,就算是若冰求你了好吗?回来吧,跟我一起回苍龙山吧,需要你的人是我,不是她!” “若冰,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喜欢她,这我很确定。”上官韬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她醒了过来,可是她丧失了记忆,丧失了一切能力,这种时候,我不可能离开她的。” “这么说……你已经铁下心要留在紫华城了吗?”蓝若冰的声音低了下来,其中隐含着她苦涩的决断,“那……请不要怪我……” 一声弹指,一道黑影从身侧的树丛中飞快地闪出,直奔上官韬的后脑而去。 再闻一声雷响,上官韬向后一侧身,抬手挡住了身后的袭击,只是在汇集灵气之时,巨大的黑雷不受控制地放射而出。那道黑影见势不妙忙释放出大量雷气对冲,滚落到一边,避过了狱雷的锋芒。 “释秋你没事吧?”看释秋痛苦地捂着右臂蓝若冰忙上前询问道。 “没事……应该是骨头被震断了,并无大碍。”释秋摆了摆手,“少主不愧是青龙末裔,狱雷之力常人果真难以匹敌。” “你想干什么?”上官韬已隐隐猜到了释秋的目的,只是他还是带着一丝希望开口问道。 “遵从公主殿下的意愿,带少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释秋语气虽是恭谦,可眸光中却含着一丝丝不屑。 “此处有我的家人,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离开?”上官韬压住心底的怒意恨恨地问道。 释秋闻言只是一笑,淡淡地反问道:“少主似乎有些健忘,那就让属下来提醒你吧。你忘了你对宫主的承诺了吗?” 释秋的话击中了上官韬的软肋,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冷漠的背影他还有些许慌乱。他明白,只有蓝若冰才把自己当成亲人,对于他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他找来陪伴自己女儿的玩具而已。之所以陪伴着蓝若冰,不是他的搭救之恩,亦不是那无关紧要的承诺,仅仅是因为那一声温暖的呼唤,那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他,动摇了……可是……他不能动摇…… “师父那边我自会解释!用不着你多嘴!”上官韬试图用咆哮发泄自己内心压抑的情感,更是为了坚定开始动摇的决心。他不能心软,一心软,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为了她……你不要若冰了吗……”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需要的,是你。或许许清懿说得对,她会夺走我的一切,但是,她拥有的,我会一点一点地重新夺回来的!我们后会有期,千昼哥哥……” 决绝地转身,在背身的刹那眼泪如溃堤般涌出。她不是个坚强的女孩,可是为了自己的爱情,她只能强迫自己在他面前伪装出一副完全不符合自己本性的模样,她多希望,能赖在他的怀中,继续享受着只属于她的温柔…… 蓝若冰的背影,悲伤而哀婉。她不是没有眷恋,只是贪恋的回头终究换不回他的凝眸,唯有狠下心来,抛弃一切,她才有可能获得与他一起的未来。 蓝若冰的离去,让上官韬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不想的,他一直想守护的,她那充满阳光的笑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的脸上不再灿烂,总有阴郁的愁云笼罩呢? 释秋默默地看着一切发生,结束。望着蓝若冰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也随之离去,只是刚行几步,她却又回首问道:“少主,你了解许清懿这个人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坦白讲,如若不是被许清懿所重创,今日即便是你可操纵狱雷也未必能伤我分毫。她的强大,已不是怪物所能形容,放眼当世,可与其匹敌者,难逾四人,你确定,这样的人,她心中有你?” 人影消逝,话音依旧,萦绕在他混乱不解的心中,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第111章 称呼 不舍地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消逝,上官韬许久才迈动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去,那里,还有另外一个大问题等着他去解决。 “……死韬韬!臭韬韬!不守信用!再不回来清懿就再也不理你了!戳死你!戳死你!” 还未及靠近许清懿的房间,上官韬便已听见那回绕在走廊中的嗔骂,带着一丝薄怒,一丝焦虑,一丝任性,一丝天真,就像失去心爱之物的孩童一般,只会用毫无恶意的言语去发泄自己的情感。 虽有刘之毓的开解,可许清懿依旧难消心中的怒气,在狼吞虎咽地解决了两大屉小笼包后,此时的她正拿着筷子气鼓鼓地将剩下的小笼包戳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眼见此景,刘之毓亦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 “清懿……我回来了……”在门缝中窥见许清懿的举动上官韬也甚是无奈,只能硬着头推门而入,挤出笑容轻轻地呼唤道。 “哼!讨厌死你了!” 果然,未及开口,一只筷子就代替了许清懿的回答飞了过来。稍一侧身,上官韬夹住了飞袭而来的筷子,却待回头,另一只筷子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脑门上。 “嘿嘿!让你躲!”许清懿语气中充满了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上官韬俯身捡起筷子,对着许清懿笑道:“清懿,筷子是用来吃饭的,不是当暗器用的。” 许清懿毫不领情地冲上官韬扮了个鬼脸,扭头不理他。 “好了,清懿,你不是有东西要给韬韬吗?”眼见上官韬对许清懿束手无策刘之毓只好开口解围。 “哦……这个给你!”许清懿不情不愿地将一个东西塞到了上官韬手中。 “小……小笼包?给我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快吃啦!”许清懿没好气地回道。 “好了,你就吃吧,吃完说不定清懿就消气了。” 刘之毓在笑,笑得无比温婉,让上官韬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两姐妹,肯定给自己下了什么套。 虽然心里打鼓,可是为了哄许清懿开心,上官韬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只是刚第一口咬下去,他就后悔为何没有一口吞下去了。 “好吃吗?”许清懿满怀期待地问道。 “好……好……好吃……”上官韬的声音在颤抖。又酸,又辣,这感觉,实在,难以形容。辛辣的辣椒几乎麻痹了每一寸味蕾,除了烧灼几乎失去了其他感觉,而浓烈的醋酸味经喉底至胃部,几乎让他呕吐出来,还真是……别致的风味啊…… “这是……”上官韬勉强吃完后才忍着恶心和反胃问道。 “哈哈哈,清懿特制酸辣包的滋味怎么样?”看着上官韬扭曲的表情许清懿笑得在床上打滚,两只雪白的小脚丫在上官韬眼前欢快地晃悠着。 “酸辣包……”这醋是他带过来的没错,可这辣死人的辣椒到底是哪里来的? 看上官韬已经被辣得满头大汗,连嘴唇都稍稍有些红肿,刘之毓还是不忍心看许清懿这么捉弄他,忙递了一杯茶水给他解渴。 上官韬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半晌才慢慢地调侃道:“这辣椒……还真是够味啊……” “清懿这丫头从厨房偷拿出来的,滇南的火烈椒,不知道她怎么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 看着兀自笑得开心的许清懿上官韬的眉头稍霁,这丫头,从前就摸不透她的心思,怎想到她失忆想法更为古灵精怪,不知道今后应该如何与她相处下去。 银铃般的笑声如透彻的泉水般拂过他莫名浮躁的心,让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浮起一丝愉悦的微笑。自第一次无意中窥得她的笑颜后,已有多久未曾见得她上扬的嘴角了呢? 许是上官韬那灿烂的微笑太过惹眼,许清懿在余光中瞥得他开心的模样霎时又怒上心头,一张笑颜在转瞬间垮了下来,带上一股浓浓的酸涩味。 瞬间停止的笑声让上官韬颇感奇怪,忙快步上前询问道:“清懿,你怎么了?” 没有一丝回音。许清懿一动不动地趴在水蓝的缎被上,连头都不抬。许是上官韬不断的呼唤让她有些难受,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话,只是脑袋埋在被子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但其中的不悦却丝毫不减。 “你走开!清懿讨厌你!” “清懿……” “走开!走开!你走开!清懿不想看见你!最讨厌韬韬了!”许清懿拉过枕头捂住头不依不饶地喊着,两只小脚在上官韬眼前扑腾扑腾地晃悠着,搅乱他的思绪。 “清懿……你听我说……”上官韬正欲解释,却见刘之毓偷偷冲他努嘴,示意他出去。上官韬不解,正欲相询,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好一会没了动静,许清懿偷偷地抬起头从枕头缝中窥视着房中的动静,却惊讶地发现上官韬已转身走至了门口,这下许清懿可急火了。本来就是耍耍脾气稍稍惩罚一下他,要是真把他逼走了不是就得不偿失了吗? “韬韬!你要去哪里?”许清懿扔开枕头倏地就坐了起来,紧张兮兮地问道,脸上的神情将她的心事泄露得一览无余。 许清懿的声音已经将她此时的心情透露得一干二净,上官韬忍住即将出口的笑声,故作颓废地扭过头幽怨地回答道:“离开啊,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那我就到你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去好了。” 想来是上官韬入戏太深有些用力过猛,那一副被人抛弃的怨妇样让刘之毓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许清懿莫名其妙地看了刘之毓一眼,她忙故作正经,捂嘴噤声。 “你走了清懿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熟悉的威胁…… “清懿,对不起,再见了……”上官韬似乎玩心大起,装出一副哀伤的模样转头假意离开。 “别走!”许清懿再也坐不住了,她都没来得及穿上鞋,光着脚就快步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了上官韬的衣袖,“好了,清懿原谅你就是了。” 上官韬回头看着许清懿还撅着小嘴的脸暗笑道:“真的?” “真的。”许清懿不情愿地点点头。 “那……” “干什么?干什么?” “站在地上脚不冷吗?”上官韬一把抱起许清懿,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回过头悄悄地对刘之毓使了个眼神。 “韬韬?你在干什么?”虽然单纯,可是许清懿那天生的敏锐却丝毫不减。 “没什么,没什么。”上官韬摆摆手装无辜。 “哦。”许清懿暂时被糊弄过去,“那……她到底是谁?”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听到这个问题上官韬脑袋都要大了,虽然关系很简单,可是许清懿相不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清懿,我不是说过了吗?她只是我的师妹而已。” “你当清懿三岁吗?”许清懿拿起枕头不轻不重地砸着上官韬,虽然说要原谅他,可不代表自己不再追问这件事了,“她看你的眼神不对!还有,她为什么叫你千昼哥哥,你不是叫上官韬吗?” “那个是假名……”眼神不对……白雾草你确定她现在的心绪只有六岁?十六吧! “假名?”许清懿歪头。 “你还记得吗?十年前我被流放了,怎么还可以顶着皇族的姓氏招摇过市呢?所以被师父搭救后他就随便给我取了个名字,就是你听到的那个。” “流放?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姓氏呢?和她一个姓氏?” “嗯……蓝……” 听到上官韬这么回答许清懿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整得上官韬和刘之毓有些莫名其妙。 “清懿你笑什么?”刘之毓奇怪地问道。 “毓儿姐姐……”许清懿神神秘秘地凑到刘之毓身边,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悄悄问道:“韬韬和他同一个姓应该算兄妹吧?兄妹不可以在一起的对吧?” 同一个姓氏就算兄妹?这想法也真是绝了。要这么算来全天下有多少苦命鸳鸯要被迫断绝情根?这丫头的思维还真的是……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钻牛角尖。 “嗯,应该吧……”刘之毓模糊地应和道。 “嘿嘿……” 许清懿兀自笑得开心,让上官韬看得只觉莫名其妙。这丫头果然失忆后性格更加难以捉摸了,一会生气一会开心,都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笑着笑着,许清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题,又一脸严肃地凑到上官韬跟前问道:“韬韬,是不是只有她才叫你千昼哥哥?” 上官韬刚想张嘴否认,可心底又不愿意欺骗她,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却见许清懿的表情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不行!” “什么不行?” “她不可以是特别的!”许清懿认真地回答道。 “……” “她不可以用独有的称呼叫你!” “这……她都叫了好几年了,很难改口的,而且……你和我说我也没有办法啊。”上官韬快无语了,这算什么?小女孩闹脾气就是这样无理取闹的? “那清懿也要!” 看着许清懿较真的眼神上官韬屈服了,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气道:“好吧,你开心就好。” “等一下,让清懿想想……”许清懿真的无比认真地低头沉思着,“大家都叫你韬韬,太普通了,清懿才不要这么叫呢!要特别的……特别的……” 说真的,眼前的许清懿实在让他很陌生,根本无法和那个气息冰冷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可是她散着一头灰发,荡着小脚丫低头沉思的模样却又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和温暖。不管如何,她开心就好。 “韬韬!叫韬韬好了!” “什么?!”杀了他好了。 “韬韬和清懿,嗯,很好啊。”许清懿自我感觉良好地点着头。 “可是……”上官韬真纠结了,本来自己的名字就是被自己思女成灾的母后取得相当女性化了,再被许清懿这么一闹,估计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哦,韬韬,清懿知道的。”许清懿很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上官韬的肩膀,“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清懿小依或依依的,清懿不会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上官韬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失忆的许清懿固然可爱,可这脱线的思维一时间自己真的很难适应啊。 “清懿……你认真的吗?”上官韬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问道。 “当然!”许清懿用力地点了点头,回给上官韬一个个开心的笑容。 “好吧……你开心就好……开心就好……”上官韬哭丧着脸答应了,再不妥协,估计待会她心血来潮指不准又闹出什么更要命的事。 “韬韬~” 许清懿甜甜腻腻的声音瞬间让上官韬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称呼,听起来还真是惊悚啊…… “韬韬,韬韬,韬韬,小——韬——嘿嘿嘿……”许清懿兀自玩得开心,却不见上官韬愈加阴沉的表情。 刘之毓站起身,在上官韬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无同情地安慰道:“节哀,节哀……” 说实在的,上官韬此刻有阵想要把许清懿迷倒,再把她嘴堵上的冲动,可是回头看到那一张天真的笑脸心底又有些舍不得。 “韬韬,清懿最喜欢你了。”没给上官韬纠结的时间,许清懿就用她无意却有效的行动彻底粉碎了上官韬心底那小小的,小小的不满。温暖的拥抱,软糯的轻吻,让阳光瞬时洒满了他的心房,什么不满,什么纠结,都随之消散无踪。 这好像是今天她第二次主动吻他了,有点笨拙的,带着一点任性的宣示,可却不让人讨厌,唯有一种淡淡的温暖与满足,慢慢在心底扩散,不管名字再如何,这一刻,都无所谓了。 “嗯,韬韬也喜欢清懿啊。”上官韬默默地自己恶心了自己一把。 于是乎,刘之毓先忍不住了。她默默地白了上官韬一眼,慢慢地退开了几尺远,看来以后不用担心自己的宝贝妹妹了,已经有人可以陪着她任他这样胡闹了。 刘之毓悄悄地溜出了房间,留上官韬一人在房里陪着许清懿扯东扯西的。这样就好,只要她可以这样开开心心地笑着就好,剩下的,交给她就好。 才刚出房间,却见远处有个人影渐渐清晰,是风舞楼的人。刘之毓的心重重一沉,风舞楼的人突然回来,想来是许清懿让他们去探查的事情已有了结果了吧。 果不其然,来人一见刘之毓便微微鞠躬,恭敬地问道:“大小姐,请问宫主在吗?属下有要事汇报。” 第112章 阅剑大典 “有何要事?清懿现在不便见你。”刘之毓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暗自压抑住内心的不安。现在不能让她再回想起这一切,否则她肯定会再次义无反顾地让自己深陷其中,以保全自己的安全。“ “大小姐,这……麻烦您替属下通禀一声,属下必须面见宫主,将消息告知于她。”风舞楼的使者一脸焦急,从他湿透的衣衫可以看出他定是马不停蹄地一路赶到紫华城,只为尽快将消息上报。 “什么急事非得今日见到清懿?说来听听,我视情况再考虑是否通知清懿。” “大小姐……这……这恐怕不行……”许清懿曾严令他们禁止将他们所执行的一切任务及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刘之毓,更何况此时得到的情报更是许清懿最注重的消息,擅自走漏风声,只怕刘之毓都保不了他们。 “怎么?我不配知道?”刘之毓挑眉问道。 上扬的语调暗示了她心情不佳,许清懿对这个姐姐的袒护众人有目共睹,惹火她的下场,只怕明年这个时候坟头都能长草了。一边是刘之毓的要求,一边是许清懿的命令,不管哪边,他都得罪不起,这种要命的情况怎么就让自己遇到了呢? “怎么?还不想说?”刘之毓的语调更加低沉,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的身体刺穿。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滚落,这短短的一会,他心中的思绪已翻涌了不知多少次。进退为难,怎样都逃不开许清懿的惩罚,似乎也只能选择最稳妥的方法了。 “好……我说……”风舞楼的使者屈服了,可是在这之前他还是得极力确保自己的安全,“但是,大小姐,请您答应在下一件事情……” “说吧。” “宫主曾严令我等不许将消息告知大小姐,倘若事后宫主追究起属下的责任,请大小姐一定要为属下开脱啊!”使者半跪在地,恭敬地向刘之毓请求道。宫主性格古怪,除了大小姐没人能影响她的决定,只要大小姐开口保全自己,那么这件事最终肯定可以不了了之。 “好吧,我答应你,说吧。” “奇行种似乎正在筹划对宫主的暗杀行动,时间是一个半月之后,地点是在星洲的铸剑谷。” “铸剑谷?为何会在那里?”铸剑谷百年前也算是江湖大派,可老谷主隐退闭关练剑之后铸剑谷就迎来了大衰退,当下已属二流门派,清懿怎么可能会没事跑到那里呢? “据说老谷主姬剑风出关在即,将在旬月之后举行阅剑大典,将其闭关百年所练之剑公开于世,并任武林群雄争夺,以期以此重振铸剑谷的声望。”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与清懿有何瓜葛?”刘之毓依然没有听出个所以然。 “铸剑谷声称该剑足以媲美上古神器,因此他们断定宫主定会前往。而且,他们似乎有罗刹殿暗有往来,想来应该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 “神器……”刘之毓清楚许清懿收集神器的目的,因此一旦铸剑谷将消息放出她一定会前往查看,这确实是个很好的诱饵。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我会把这件事转告清懿的,你们继续后续追查,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是!” 刘之毓愁眉紧锁,忧心忡忡地看着身后许清懿的房间,耳边依稀还可以听到她欢乐的笑声。失忆的她已不知神器的用途,可是这未完的使命,却依旧需要去完成。 最后看了一眼,刘之毓转身离去,自己该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片刻之后,刘之毓便将所有人集中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将先前所知情报据实以告。 “毓儿,你想怎么办?”莫心静静地听完刘之毓的话之后,看着刘之毓问道。 “师父……我……我想让清懿退出计划……” “什么?!”莫心还没有反应司空御便激动地拍桌而起,“不行!我是为了追随宫主完成计划才自愿留在神华宫的,没有宫主计划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司空御,你冷静一点。”叶雨赶紧上前拉住司空御,虽然他也明白许清懿对于整个神华宫的意义,她的存在是极为特殊且难以替代的存在,可是她处在那样的环境下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又岂是常人所能及?虽然心中情感已明,可他依旧希望她能够从自己给自己的枷锁中解脱。 “冷静什么!”司空御一手甩开叶雨愤怒地咆哮道,“几年来的努力和牺牲就这么算了吗?你们别忘了止步不前的后果和下场,天人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宫主呢!” “不,计划不会停止的,清懿所担负的一切责任,由我来承担。”刘之毓认真地看着司空御说道。 “你?”司空御冷笑,“你的修为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低的,你有什么资格去代替宫主?你有匹敌天人的实力?你能通晓灵术的精奥?你不过是宫主的姐姐,仅此而已,你没有让我信服的资质!” “司空御,你说得太过分了……”看着刘之毓强忍的泪水轩辕兮儿有些于心不忍,她并非不想变强,只是许清懿为了保护这个姐姐一直不愿意让她接触强者的世界,一旦有了那样的实力,便会不可避免地被卷入那残酷而血腥的争斗中。 “兮儿,别说了……”刘之毓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这种责难,这些问题,她总要面对,软弱的自己总该坚强,才能承担起一切重担,“他说得没错,我确实很软弱,也很无力,可是清懿她不也是吗?她不也是强迫自己接受残酷的一切,才变成你们所熟悉的样子吗?现在她忘却了一切回到最初的自我,你们还想强迫她重新接受吗?” “命运选择了她,她别无选择。”司空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也不想伤害那个可怜的女孩,奈何身不由己,天意弄人。 “她是我妹妹,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刘之毓目光转冷,口吻是少有的坚决。 “可是你没有保护她的实力!”司空御丝毫不肯示弱,强硬地否定了刘之毓的想法。 “是吗?”刘之毓冷冷地笑道,不是冷酷的回应,而是一种凄冷的回忆,“别忘了,你体内的龙脉来源于我,你所能达到的高度,对我而言并无障碍。” “就算如此……你不及宫主依旧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想莫老头应该很清楚吧?而且,时间紧迫,已无闲暇等待你触及宫主所在的境界了。” “你说得对,却也错。”莫心缓缓地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似又加深了几分,“清懿的出现,是人为与天意共同造就的奇迹,非人力所能及,假以时日,即便是昊天或其父亲都难以企及吧。可是,对于毓儿,或许时间还可以短暂停留。” “什么意思?” 莫心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凝视半响才悠悠说道:“这是青龙散,根据清懿的描述以启灵丹为基础所完成的新药。不过这东西并不是为你准备的,那丫头并不打算让你掺合其中,这是为了神华宫中所有身怀龙脉之人而开发的,打通龙脉,唤醒龙血,并以青龙之力尝试突破归原之壁,不过现在,似乎更适合让你使用。自四年前我决意离开之后就立誓绝不干涉你们的命运,所有的一切,由你们做主。” “给我吧。”刘之毓的反应很平静。 莫心嘴角微微一勾,淡淡地笑道:“看来你似乎早就知晓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服药后的一个月内会由于药效导致灵脉混乱,你切记不可擅动灵气,否则清懿失忆的当下无人能为你引导灵气,定有性命之虞,切记,切记。” “我明白了,师父。” 刘之毓从莫心手中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司空御见状不由皱了皱眉,喉结一番滚动后还是将心底的话压了下去,言不由衷地说道:“你要怎么做是你的事,不过,我要以自己的方式行动,恕不奉陪!” 言罢,司空御闪身离去,他心底亦是混乱,对前路感到难言的迷茫。 “今后神华宫所有的事情都向我汇报,不要让清懿知道,清楚了吗?”刘之毓的视线慢慢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一切,从这里起步。 “什么事情不要让清懿知道?” 欢快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 “清懿?”刘之毓惊讶地扭过头去,竟发现许清懿趴在上官韬背上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呐呐,毓儿姐姐,到底什么事情不要告诉清懿?毓儿姐姐好坏,怎么可以瞒着清懿呢?清懿也要知道嘛,清懿也要知道嘛!”许清懿在上官韬背上不安分地扭动着,让背着她的上官韬不禁一阵苦笑,背上那触感,真不把自己当男的吗? 刘之毓的大脑飞速转动考虑着合适的说辞,却在突然间,想到了一件本就要做的事情。 “清懿,你走吧,和韬韬一起回去吧。” “什么?”许清懿对刘之毓突如其来的话语有些错愕。 “虽然原本还不想告诉你的,可是,既然你听到了,那就提前吧,和韬韬,一起回王府去吧,那里才是适合你生活的地方……” 无邪的笑容在白皙的脸上僵硬,碎裂成无数四散的惊慌。从没想过,她们会分开,也未想过,要和她分开。刘之毓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她那十余年痛苦无聊的生活中少数得以欢笑的主轴,无论失去什么,她都是她在潜意识中绝对不想失去的。 “为什么?”许清懿慌乱地从上官韬的背上跳下来,小步快跑到刘之毓身侧,紧张地拉着她的手问道:“毓儿姐姐为什么?毓儿姐姐讨厌清懿了吗?为什么要赶清懿走?是不是清懿哪里惹姐姐生气了?你说嘛,清懿会乖的,真的清懿要和毓儿姐姐一直在一起。” 看着许清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带着哭腔手足无措地等待着自己的原谅,蓦地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使得她的眼眶涩痛起来。这一句句姐姐,犹如一滴滴清澈透亮的水滴垂直落入了漫无边际的沙漠,漾开的水波宛似琼浆般让迷途的孤旅雀跃,甘甜中带着一丝辛辣,一丝酸涩,让人无法忍耐地贪恋着这令人着迷的滋味。 她是姐姐,但更多时候却像妹妹。在饱受一切苦痛后,许清懿得到了令人畏惧的力量,却也因此,她被许清懿固执地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望着妹妹坚强而瘦弱的背影,那并不坚强的心,总会在安心之余,被一种时隐时现的痛苦折磨着,那是一种无力的疼痛。而今,妹妹褪去了坚强的外壳,尽管前路荆棘密布,但她再也不会犹豫,那个纯真柔弱的她,就由作为姐姐的自己守护。 分离非她所愿,可许府中神华宫的人员穿梭往来,有些不该让她知道的事情总会泄露,因此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虽说帝王之家险恶,可是还有他,她相信他会给她一份平静无忧的生活的。 “怎么会呢?清懿最乖了,怎么会讨厌清懿呢?”刘之毓忍住泪水,微笑地抚摸着许清懿依旧披散的头发,软软的,就像猫咪的绒毛一般。 “那么毓儿姐姐为什么要清懿离开?”许清懿撅着小嘴闷闷不乐地问道。 “清懿,还记得毓儿姐姐给你说过的话吗?你要开始习惯,没有我的生活,毕竟,已经有人在等你了。” 许清懿顺着刘之毓的视线看到身后微笑看着自己的上官韬,心中自是一滞,可尚未成熟的心智又在转瞬间被面对分离时的伤感所淹没。 “不嘛!不嘛!韬韬也可以留在这里的,我们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许清懿的称呼一出口,上官韬稍稍一愣,便坦然地面对了大家复杂的目光,想必,今后还会有更糟的局面吧。 “清懿,你要知道,这里不是他的家。” “可是……” “清懿,只是暂时离开这里而已,韬韬的王府离这里并不远,你可以随时回来找我啊,而且我也会经常过去看你的,虽然一开始会不适应,但是有韬韬陪着你,你会慢慢喜欢上那里的生活的。” “小姐,如果你觉得寂寞的话我可以去陪你啊。”轩辕兮儿忙自告奋勇地上前。 许清懿以一种看着白痴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扭头不屑地说道:“才不要,你看起来就很笨的样子。” 轩辕兮儿那个羞愤啊,激动地偷偷对叶雨发泄道:“叶雨,我被小姐鄙视了!我被小姐鄙视了!” 叶雨任轩辕兮儿在他身上乱锤,斜眼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嗯……说得还挺有道理,不愧是小姐,失忆了还这么犀利。” 轩辕兮儿狠狠地往叶雨手臂咬了下去。 “毓儿姐姐,清懿不想走,让清懿留下来好不好?好不好嘛?”许清懿无视了轩辕兮儿,转头晃着刘之毓的手继续哀求着。 “不可以。清懿听话,不然毓儿姐姐要生气了。”刘之毓眉头微皱,装出生气的模样。虽然不想让她伤心,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小孩子心性,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相信上官韬会哄好她的。 许清懿看不透刘之毓举止中的矛盾,只是单纯感觉到了要求不被满足的委屈,生气地甩开了刘之毓的手,哭着跑开了。 “毓儿姐姐最讨厌了!” 轩辕兮儿呆呆地看着一路哭着跑开的许清懿,不敢置信地掐了掐叶雨的脸,满怀惊讶地问道:“叶雨,叶雨,我没看错吧?小姐她哭了?她竟然哭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她哭过。” 叶雨任轩辕兮儿蹂躏着自己的脸,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淡淡地说了一句:“笨蛋。” 很好,他的脸彻底被掐红了。 “其实,你想要她离开可以不用这样的。她现在就像个孩子,只要骗一骗就好了。” “所以,哄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现在的她不适合留在这里。” “当然。”上官韬笑着看了刘之毓一眼,嘴角尽是荡漾的阳光。 第113章 三天 循着许清懿离去的方向一路寻去,上官韬很快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池塘边找到了她。 时值六月,荷花开得正盛。出水芙蓉,沐浴清漪,静悄悄地含羞绽放,碧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一阵微风吹过,花舞于池,水珠在荷叶中恣意滚动,倩影迷眼,花香弥漫。这天然无暇的纯净剔透边,却见她兀自坐在池边抹泪,在那一片花粉叶绿前更显动人。 “清懿。” 上官韬慢慢地走到她身边,轻坐其侧。见上官韬追来,许清懿的泪水稍有收敛,只是湿润的眼眸和红红的鼻翼依旧无法隐瞒她的伤感。 “你怎么来了?”许清懿的声音有些鼻音,让人听着更觉娇软。 “来看看我的清懿啊。”看着许清懿这副模样上官韬只觉被自己压抑多年的恶趣味似乎有慢慢觉醒的趋势,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去挑逗她。 “毓儿姐姐还在生气吗?”许清懿没有心思理会上官韬话语里的意味,虽然赌气跑开了,可是她还是担心刘之毓真的生自己的气。 “怎么,你都这样了还在担心毓儿姑娘?”刘之毓在许清懿心目中的地位让上官韬隐隐感到一丝酸意。 “韬韬你知道吧?清懿没有父母,从小就是和姐姐在一起。毓儿姐姐最疼清懿了,每次看到清懿哭都会跟着一起哭,所以清懿不喜欢在姐姐面前哭。可是,可是,清懿真的不想和姐姐分开,你说清懿该怎么办呢?韬韬?” “这个……我也不清楚……”虽然不清楚刘之毓和许清懿的过去,可从认识她以来她的种种表现都可以看出,刘之毓绝对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即便是自己,也不能与之相比吧。 想到这里,上官韬不由得苦笑,自己这是在吃哪门子干醋。 “韬韬,你和清懿一起留在这里好不好?” 许清懿突然转过身,搂住上官韬的脖子哀求道,那软绵绵的声音实在让上官韬难以抗拒。可是他也清楚刘之毓逼许清懿离开的用意,现在她的心智实在不适合去处理那些阴晦复杂的问题。 转念一想,上官韬突然笑得一脸灿烂地凑到许清懿耳边轻声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担心待久了我会喜欢上其他人吗?毕竟这府里有好多漂亮的女孩子。 上官韬本意只是和许清懿开个玩笑而已,却不想许清懿竟然认真地思考着,两只美丽的碧眸在上官韬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说出了一句让上官韬吐血的话:“没关系,只要你不喜欢上毓儿姐姐清懿会原谅你的!” 喂!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你就这么慷慨地把我让出去了?”上官韬差点抓狂。 被上官韬转移注意力的许清懿挠了挠头,皱着眉头有点不悦地说道:“其实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啦,不过人们不是都说男人都会有三妻四妾吗?清懿也只好接受了。不过,韬韬你最喜欢的必须是清懿!不然清懿就不理你了!” 上官韬看着突然一脸凶神恶煞的许清懿有一种心脏要衰竭的感觉。不是说她只有六岁的心智吗?三妻四妾这种东西她怎么还会知道?心胸要不要这么宽广? 上官韬无力地摸了摸许清懿的头叹气道:“清懿,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了。” “韬韬,其实清懿也是开玩笑的,你要是敢喜欢上别人你就死定了!”许清懿恶狠狠地拧着上官韬的脸,“清懿这里好像有很多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药诶。” 下药,好熟悉的威胁方式……似乎,好像什么时候听过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上官韬将身边的许清懿一把抱起,轻轻地放在自己腿上。无论何时,瘦小的她都是这样轻飘飘的,让人有种即将消失的错觉。 “清懿,跟我回王府好吗?” “不好。”许清懿坐在上官韬的腿上荡着脚。 “只是回去看看也不好吗?那里才是我们两个人的家,我相信你会喜欢的。如果你不喜欢,就像我之前说的,你随时可以回来,而我,会陪着你。” 敛起眼中的笑意,上官韬的表情变得非常认真,让许清懿看得有些发愣,许久才有些呆滞地说道:“回去王府……可是那里很无聊啊……毓儿姐姐都会陪清懿的……” “我会陪你的。” “嗯……” “给你做东西吃。” “……” “我还会带你到好玩的地方。” “好!清懿跟你回王府去!不过清懿要回来的时候你要陪清懿回来哦。”许清懿开心地搂着上官韬亲了一口。 “我……啊?”上官韬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引诱许清懿的理由,却不想她答应得这么干脆。 “不过韬韬你要等我几天,清懿还有一件事要做。” 所谓的有事要做,就是死皮赖脸地缠着刘之毓让自己多留几天而已。刘之毓抵不过许清懿那软绵绵却又黏乎的撒娇,只能无奈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许府上下所有不明真相的人都看到了见鬼般的一幕,直到许清懿离开的时候他们都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 那个冷如冰霜的宫主,笑了。 不仅笑了,还不是以前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却是如阳光般灿烂而温暖的笑容,身上那种慑人的压迫感似乎也消退了不少。 而且,一向我行我素来去无踪的宫主竟然跟块牛皮糖一样黏着大小姐,不管大小姐如何,她总是笑嘻嘻地跟在她身旁,从早到晚,从夜到昼,一刻不离。 见鬼了,见鬼了,肯定是最近执行任务太累了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 神华宫的下属们以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催眠着自己,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想相信,那个孤傲强大的宫主,是他们所有人的向往,可她的形象,却在这一刻崩塌得有些目不忍视。 无知无觉的许清懿才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些可有可无的问题,这三天里,她的眼中彻底忽略了所有人的存在,只为和刘之毓多相处一会。 只是华宴再盛,终有散去之时,三日,如白驹过隙,也就在那眨眼间飞快流逝,很快,回王府的时刻就到了。 “毓儿姐姐,清懿真的不可以多留几天吗?”许清懿泪眼汪汪地看着刘之毓。 或许在几日前刘之毓还会心软,可经过这几日相处刘之毓已经适应了许清懿失忆后的性格,软硬不吃,许清懿撒娇装可怜的那一套也只有上官韬会自愿乖乖上当。 “清懿,答应姐姐的事情不许赖皮哦,不然毓儿姐姐就不去看你了。” “好吧……那……清懿要走了,毓儿姐姐一定要记得常来看清懿哦,清懿也会经常回来看姐姐的。”许清懿委屈地戳了戳手指头,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 刘之毓早就吩咐下人准备好了马车,将许清懿送上马车后,刘之毓悄悄将上官韬拉到一边,轻声地吩咐道:“韬韬,清懿就拜托你了,别欺负她哦,不然神华宫的人随时会上门找你算账的。” 上官韬无奈地干笑了几声,半玩笑半认真地回答道:“毓儿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会努力让她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的。真不行的话,就让她欺负我吧。” “嗯,一路小心,有时间我会去看你们的。” 上了马车,却见许清懿趴在窗口极力地探听着窗外的一切。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道:“清懿,干什么呢?” “偷听。”许清懿倒是回答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偷听干什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啊”上官韬把许清懿拉过来抱在怀中,她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在许府的时候总喜欢坐在自己腿上。 “嗯……”许清懿靠在上官韬怀里歪着头说道,“那姐姐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她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要欺负你。” “嘿嘿,韬韬不会欺负清懿的对不对?” “当然。不过清懿呢?会不会欺负我呢?” 许清懿笑眯眯地看着上官韬,开心地点了点头:“当然……会的!不过韬韬你不可以生气,更不可以反过来欺负清懿” “为什么?”上官韬配合着许清懿和她瞎扯。 “因为姐姐说怪老头说过,‘女孩是用来疼的,男孩是用来虐的’,所以韬韬你要疼清懿,还要让清懿欺负。” “额……好……”莫前辈,你这教育徒弟的思想也有点那个太那啥了吧? “不好意思,打扰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车外传来,随后一个紫色的身影进入了车里。 “星语姑娘,你怎么来了?” “大小姐让我陪小姐回去,她说兮儿太闹腾了,而且,便于联系。”上官映雪的表情淡淡的,让人有点看不出她的心情。 不过也是,年长且沉着冷静的上官映雪确实更适合陪着现在的许清懿,不然孩子气的轩辕兮儿和许清懿在一起只怕可以把王府闹得鸡犬不宁吧? “好,那就走吧。” 王府和许府距离并不远,穿过繁华的紫华大街后,马车只行了一会便到了瑞王府前。 上官韬轻轻地把许清懿从马车上抱下来,带着她走了不大一会,便看见陌轻羽从府中迎面走来。 “母后?你怎么会在这?”对于陌轻羽的出现上官韬略感惊讶。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越过上官韬的身体陌轻羽的视线在许清懿身上扫视,微微笑道,“看来俗话说得真不错,我都在王府里待了三日了,你都没想起来要回来。” 上官韬自然知道陌轻羽所指何意,只是呵呵笑笑,才转而问起她的事情:“母后,您和父皇……您在这里待着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说起上官天翊陌轻羽就来气,虽然上官韬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可这不代表自己就会轻易地原谅他,“我要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怎么,不欢迎母后?怕母后打扰你?” 看着陌轻羽略带玩笑的模样上官韬除了苦笑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陌轻羽生性随意,虽入宫多年可性格却依旧如当年那个闯荡江湖的少女一般,这一点没少受到文武百官的抨击,只是有上官天翊的独宠,至少底下那帮人并不敢太过于放肆。 “您自己跑出来父皇不会担心吗?” “他现在和你皇兄忙着处理冷氏的爪牙,才没心思搭理我呢。”陌轻羽的语气中充满被忽视的不悦,只是她不知道,上官天翊顾及她之前的气话,一直忍着没有来找她。 “清懿,过来,这是母后,你还记得吗?”上官韬向身后的许清懿招招手道。看她平日在许府里活蹦乱跳的,可在生人面前却是安静得让人有些不习惯。 许清懿紧抓着上官韬的手,茫然地摇了摇头。连平日在她身边的那些人都记不得了,就更别提鲜少见面的陌轻羽了,这么一想,她还记得自己真是不容易呢。 “母后……”虽然有些怯生生的,许清懿还是跟着上官韬的称呼叫了一声。韬韬的母后?那也算是自己的母后吧? 陌轻羽对于许清懿的反感只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儿子的保护,眼前许清懿那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又有前几日的舍身相救,让她对许清懿早已心无芥蒂。 “清懿,别害怕,这里就是你家,我和韬韬就是你的亲人。”陌轻羽温柔地招呼着一直想往上官韬身后躲的许清懿,“饿了吗?可以准备用午膳了,可是鲜少有人可以尝到我的手艺哦。” 一早就有人来通知上官韬即将回府的消息,陌轻羽无聊间一时兴起便亲自下厨准备午膳去了。不过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皇后娘娘亲自下厨这种事情实在太惊悚,膳房里的厨师递物时的手都是颤抖的。 “好。”上官韬也不推辞,拉着许清懿就跟着陌轻羽走了,似乎,自己好像也没尝过陌轻羽做的料理。 一顿风卷残云,餐桌上几番交流后许清懿也逐渐没那么拘束,和陌轻羽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感情十分融洽的样子,只不过,许清懿的发问几次差点让高贵的皇后娘娘喷饭。 末了,许清懿满意地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脸笑容地对陌轻羽说道:“母后,你做饭没韬韬做的好吃哦。” 继上官韬之后,陌轻羽也有了一种想要吐血的感觉。嫌难吃?那你还吃那么多!看着一桌几乎被许清懿一个人吃光的饭菜,陌轻羽只能无语地看向上官韬。对了,韬韬是怎么回事? 上官韬似乎看懂了陌轻羽的疑问,愤愤不平地用眼神控诉道:还不是你起的名字! 然后,陌轻羽又想起了一件事,疑惑地问道:“韬韬,你会下厨?” “嗯。”上官韬平静地回答道,语气淡得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话到这里,陌轻羽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又揭开上官韬的伤疤了。一个人流浪在外,至少也会慢慢学会照顾自己的生活吧。 “韬韬,对不起,我……” “母后,别说了,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计较了。”话虽平静,可回想起那段日子,那深深的恐惧依旧无法抹去。 气氛突然有些压抑,上官韬和陌轻羽面面相觑地对坐着,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许清懿虽是不明所以,可她的感觉依旧敏锐,餐桌上的压抑不知为何让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韬韬,清懿困了,想睡午觉,你陪着清懿好不好?”许清懿轻轻地拉了拉上官韬的衣角,将他从那一方哀思中拉回。 “好。” 现在不适合谈这个问题,否则汹涌的负面情绪只怕会让自己忍不住失控地将好不容易联结起来的亲情再次扯断。 陌轻羽亦明白,这失去的十年,不是这么轻易就可以抹平的,她们总归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将心底的愧疚与怨恨互相表明,才能解开这被暂时隐藏的心结,才能真正地,重新成为一家人。 第114章 开解 静默相对,许清懿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看着上官韬的脸,恬静的脸上挂上了一丝丝严肃的担忧。 “清懿,怎么了?不是困了吗?”上官韬轻轻地用手指展了展她微蹙的眉头。 许清懿犹豫了一下,还是赤脚跑下了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上官韬腿上。 “韬韬有心事,清懿睡不着。” “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上官韬依旧保持着微笑反问道。 “因为韬韬现在不开心,这里。”许清懿的小指头轻轻地触上了上官韬的心房,拨撩得他心里一阵阵莫名的心动,“可以告诉清懿吗?清懿想知道。” 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上官韬不禁发自内心地绽放出笑容,有她的关心,刚才那些被勾起的不悦在她柔糯的嗓音中被冲刷殆尽,似乎,也没那么刻骨铭心了。 “清懿不用担心,我不会沉湎在过去中惩罚自己的,只是我需要时间来冲淡这一切,就像当初需要时间让你来接受我一般。” “当初?当初清懿拒绝过韬韬吗?清懿怎么没有印象?”许清懿疑惑地挠着脑袋,仔细思索着可能错过的细节。 “你失忆了,所以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是吗?”早在许府她就听闻自己失忆的消息,只是她并没有太多的感觉,“那以前的清懿是什么样的?” 上官韬看了一眼许清懿现在的模样,干脆合眼搜寻着她记忆中的模样:“冷冷的,有点难以接近,一个令人畏惧却又无比神秘的漂亮女孩。” “冷冷的?像这样?” 许清懿装出一副面瘫的表情,不由逗得上官韬捧腹大笑。 “哈哈哈,清懿,说的真,如果当初你是这个样子我就可能不会喜欢上你了,我会觉得你是个小笨蛋的……哎呦!” 上官韬还没说完就遭到了许清懿的报复,腰上被她狠狠地拧了一把。见上官韬嘲笑自己许清懿不悦地噘嘴反驳道:“你少臭美了,清懿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那当然了,我的清懿当时可是风华绝代,连我都景仰着你的身影。”说到这,上官韬的表情突然有些黯淡,“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在前面飞奔,我在后面拼命地追赶,却总是有种无法触及的无力感。” 许清懿默默地拉起上官韬的手,将自己的手放入,再慢慢地将其合紧,抬头笑道:“那现在清懿停下来等你,以后不管怎样韬韬都不可以放开清懿的手哦。” 停下来……上官韬的心莫名地为这一句话而怦然,他何敢奢望过高傲的她能有止步等待他的一天,笼罩在她的阴影下,似乎所有一切柔情都似乎与这个外表看似温柔可爱的女孩没有一丝关系。 “除非我失去了手臂,否则我到死也不会松开的。” “清懿才不要韬韬说这样的话!”许清懿伸手捂住上官韬的嘴,温软的掌心覆上他略有些干燥的嘴唇,在他心底激起一阵阵暖意,“毓儿姐姐说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的,她说这叫什么一语成谶。” “也是……”上官韬不禁又想起了蓝若冰,似乎在她小的时候也不喜欢自己这样说话。 “那清懿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好?” “韬韬喜欢现在的清懿还是以前的清懿?不许说谎,清懿要听韬韬真心话。” “都喜欢。”上官韬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 “韬韬你赖皮!哪有这么回答的!”许清懿不悦地噘着嘴,气鼓鼓地盯着上官韬,一双碧眸下白皙的脸庞微微发红,似莲粉嫩。 “这不是赖皮,是真心的回答。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我喜欢的清懿,既然清懿还是清懿,那又怎会有更喜欢的问题呢?如果真要说的话,过去的你就像天边的霞光,美丽而虚幻,似乎总是可视却不可及,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可现在的你就在我身边,每一丝每一缕都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那么充实,那么温暖。” 看着上官韬的微笑,许清懿心底有了一丝迷茫。 “为什么呢?韬韬不是说清懿就是清懿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因为过去的你,太强了……”太强了,强到让人无法企及,强到无须他人保护,强大到让自己找不到在她身边的意义,这样的她,即便真实,却也虚幻,因为总有接近不了的错觉。 “韬韬,讲讲我们的过去好吗?清懿想要知道,关于我们的一切。”许清懿在上官韬怀里蹭了蹭,轻轻地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心底沉稳却又轻微有些颤抖的心跳。 “好。” 一个在轻轻地讲述,一个在静静地倾听,这一刻,只觉一种温馨和满足洋溢,柔和地驱散了心底的阴云。 从龙海初遇至今,桩桩件件,都见证着他们共同走来的每一步,虽然只是短短数月,细细道来却发现他们之间已有了那么多的惊心动魄,那么多的刻骨铭心,这让他,如何舍得放开她的手? 暖暖的轻柔在耳边拂过,低头一看上官韬不由微微扬起一抹微笑,这丫头,竟然不知不觉中伏在自己肩头兀自睡得香甜。 轻轻地抱起她瘦小柔软的身体,心底突然浮起一种莫名的满足,如果生活就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被轻轻放在床上后,许清懿微微皱了皱眉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又沉沉地睡去。 恬静的睡脸,毫无防备,没有那种令人疏离的冷漠,也淡了那种稚气顽皮的性子,有的只是那浅浅的,浅浅的,却让人无法自拔的微笑,深深地透入他的心房。想到那遗忘的一切夺走了这无忧的笑脸,心底总有隐隐的心疼。 轻轻理正她略显凌乱的碎发,上官韬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她娇嫩的脸庞,暖暖的,软软的,让人舍不得放手。 “清懿,如果我们……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上官韬的声音有些不舍,有些眷恋,还有些颤抖的悲伤,他知道,这不可能,她总有一天,会回到那个他所不清楚的世界。 不知是耳边有人说话的缘故,许清懿突然有了动静,伸手抓住了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一把送到了嘴中咬了下去。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好事,在睡梦中兀自笑得开心,边啃咬着边含糊不清地呢喃道:“韬韬……嘻嘻……大笨蛋……清懿饿了……清懿要吃小笼包……” “好……”上官韬笑得有些凄凉,此刻的她越是无忧无虑,心底的疼痛就更多一分。 片刻过后,许清懿又渐渐睡沉,一切再度归于平静,上官韬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不管如何,他要将她这一刻的容貌刻入心底,不再遗忘。 敲门声轻轻响起,似乎怕惊扰了熟睡的人儿。 陌轻羽立于门外,微笑着向上官韬询问道:“韬韬,可以稍微聊一下吗?” “当然。” 走入房中,陌轻羽的视线停留在熟睡的许清懿身上,不由失笑道:“她的变化还真是大呢,让人感觉不像是同一个人,现在的她,太温柔了。” “是啊,很难想象什么样的磨难会让这样的她变成那种冷冰冰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忘却了一切才不至于那么痛苦。” “也是,母后觉得还是这样的她更适合你,或许今后你还是不要再提起她的过去,让她这样生活下去不是更好吗?” “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上官韬有些惊诧。 “是啊。”陌轻羽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你在她身上倾注了这么多的关注,连我在门外站了那么久都没发现。” “因为看到她笑,心里除了开心,还有悲伤,我总是在想,她到底背负着什么,就这样遗忘了真的好吗?或许这样的她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可是,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自私呢?毕竟,还有许多人在等着她,带领他们完成未竟的心愿。” 上官韬悲戚的表情感染了陌轻羽的心情,背负的东西吗?他也是一样呢。他爱自己,却又无法舍弃他的责任,所以最后,自己选择了妥协,自愿被束缚在这小小的天地之中,现在,似乎上官韬也陷入了与自己一样的困境中,是进是退,似乎自己也无法说清。 “这孩子,确实坚强得让人有些不忍心呢。只要想起这孩子前几日的眼神,心底那些不满总会在刹那间烟消云散,让人会有一种不忍的心疼,只想把她紧紧抱在怀中。” “可是如果她无法恢复记忆,却又得知那些被隐瞒的真相,那对现在简单得如同白纸一般的她会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陌轻羽怜惜地看着熟睡着的许清懿,亦是无能为力地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下她也无法为上官韬做出什么决定,只有默默祝福这两个孩子幸福了。 “唉!随缘吧,至少在这段时间里面,我们只能尽可能地给她更多的温暖和保护了。至于她的记忆,就看她自己愿不愿意找回来了。” 上官韬不语,他也知道,她的记忆是被自己封锁了,只有她的意识深处愿意开启那伤痕累累的过去,那些记忆才有可能恢复。只是恢复了记忆,回到了过去的她,她还会愿意陪在自己身边吗?自己还能像这样成为她的依赖吗?心底,仿佛有一种怅然若失的迷茫与痛苦。 “没想到现在她已经几乎占据了你所有的思绪了。”陌轻羽无奈地苦笑道,“韬韬,我……” “母后,您无需多言,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既然我决定留下来,那我就会放下过去的一切,不过,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会亲口告诉你们过去的十年中所发生的一切。” “好吧……”他确实已经长大成人了,一切还是得遵循他的意愿。 目光在上官韬身上漂移,陌轻羽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问题:“韬韬,你父皇送你的玉佩呢?” 自从上官韬回京后便一直随身佩戴的,此时却不见了那块玉佩的踪迹。 “我送给月欣了。”上官韬平静地回答道。 “冷月欣?”陌轻羽有些不敢置信,“为何把你父皇送你的玉佩给她了?” 那块玉佩是他离京之时身上唯一带走的东西,对他和她们而言都有着无法言清的意义,他怎么会轻易给了冷月欣?难道…… 上官韬似乎看出了陌轻羽的心思,淡淡地开口解释道:“母后,您别胡思乱想了,我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她在这王府中确实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而且以父皇的计划看来他定是要铲除冷氏的,出征前我担心自己出什么意外无人能保她,所以把那个玉佩当成信物送给她了,倘若到时她被冷氏牵连我相信看在那块玉佩上父皇会放过她的。” “韬韬,她值得你这样做吗?别忘了,她可是冷氏的血亲,而冷氏,是我们上官氏的死敌。”上官韬的解释虽让陌轻羽稍稍有些宽心,可她的心底还是隐隐地觉得此举有些不妥。 “母后,身处政治斗争中的人,不是每个都是自愿掺合的,被牵连的人只是无辜地,身陷一片腥风血雨之中而已,我也是,她也是。要我看着她走向那绝望的未来,对不起,我做不到,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带她走出被人操控的人生。” 上官韬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她都觉得有些陌生。十年前的一切,不是她们所期望,可是就如上官韬所言,他还是被无辜地卷入这场皇族和大臣的斗争,成为悲惨的牺牲品,流放到荒无人烟的群荒山,这段记忆,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中,想必穷尽一生都无法遗忘吧?遇到相似的她,心有戚戚,即便心中无情,却也难舍,这段缘,难解,无解,不知是幸是祸。 “母后,你不了解她,她不是一个坏人,只是无奈地伪装着自己。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却无法给她。虽然她也知道这一切,却仍是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对此,我又怎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她更对我有救命之恩。” “什么意思?” “西征之时,是她的来信告知了隐藏于军中的奸细,没有她,现在我已葬身沙场之中。” “什么?为什么你父皇没告诉我?”陌轻羽惊讶地问道。 “因为,父皇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不可以外传,否则,冷氏那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所以,你决定保护她了?” “嗯。”上官韬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了,“对了,母后,你看见月欣了吗?为什么我回府到现在还没见过她?” 这几日被许清懿的事困扰着他都快忘了冷月欣的事了,想来她应该一直在等着自己归来吧?不知道这段时间她过得是否还好。 “她在回来前不久被丞相府派来的人接走了。” “接走了?为什么?”上官韬慌张地问道。 “不知道啊,我也没多问,怎么了?”看着上官韬慌乱的脸色陌轻羽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难道?她……” 上官韬恼怒地一拳打在门框上,门框在一声巨响后剧烈晃动着,带下几丝飞灰。 “该死!出事了!” 陌轻羽紧张地往房内探了探,见许清懿还安静地睡着不由轻轻地舒了口气。现在的她不适合知道这些事情,而且一旦这些事情刺激到了她的记忆,那么所要发生的事情就完全偏离自己的预想了。她还是保持着这样单纯天真的模样,好好地陪在韬韬身边,这样对她对韬韬都是好事。 上官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他略带歉意地看向房内,床上的她依旧那样带着浅浅的笑,让他不安的心又稍稍得以宽慰,不管如何,这件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只要有一丝危险的可能,他就必须要将冷月欣带回府来。 “母后,麻烦您帮我照看着清懿,如果她醒来就说我有事出去了,千万别告诉她。” “韬韬,你认真的?你想好要怎么跟清懿解释了吗?别忘了,现在的她可是忘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场婚姻之中的胁迫与交易,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带着另一个女人回来吗?”陌轻羽突然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看着上官韬,让他浑身都感到一股莫名的不自在,这样的陌轻羽,有点吓人。 “我想……她会理解的……” 陌轻羽一把将上官韬拉离许清懿的房间,快步走到较远处的庭院中。 “她不会理解的!韬韬你怎么这么傻?女人对于爱情永远是自私的!就算你能让她相信你对冷月欣没有感情又怎样?只要她还在这个王府中,她的身份就是你的侧妃,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或许她现在的心智不懂得占有,可是等她长大了呢?她还能容忍你的身边有其他女人吗?别忘了,她的骨子里是个何等骄傲的人!” 对于陌轻羽如洪水般倾泻的话语上官韬无言可驳,这样激动的陌轻羽与他记忆中的母后大相径庭。 “母后您怎么了?为什么……” “韬韬,一个女人一旦为了爱情而发狂,她会不计一切后果的,因为我,也是……” 陌轻羽突然悲惋的语调让上官韬不由心下一凛,他不知道她和上官天翊之间的过往到底夹杂着怎样的爱恨情仇,只是现在看来,一切似乎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怎么会呢,您不也接受了端妃娘娘吗……”上官韬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接受,是迫不得已的忍耐。”回想起那段哀伤的过去,陌轻羽的容颜愈加黯淡,口吻也更添了几分忧愁,“他再次成婚之时,我和他大闹了一场,却依旧无法改变结果,绝望的我想逃离这被高墙包围的牢笼,却没有勇气放弃自己的爱情,于是,我只能疏离他,来冷却我的心。可是我的疏离,却让伤心的他在酒醉中迷失了自己,那一夜,他和端妃……他说过,他只爱我一个的,得知这一切的我彻底失去了理智,在他向我解释的时候,我将刀子插入了他的胸膛……” “什么!”陌轻羽所道出的往事不由让上官韬大为惊讶,“那父皇胸口的伤……” “没错,那不是战场上留下的伤口,而是我的冲动所留下的伤痕……”陌轻羽的眼泪簌簌下落,她还记得,他一身的血,却依旧微笑着安慰因为恐惧和后悔而哭泣着的自己,“我知道,他是被迫的,也知道,他的承诺是真心的,所以我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可是,直到如今,端妃的存在依旧是我和他之间无法解开的一个心结。韬韬,要明白对方真正想要的,不要以为身份能改变什么,如果她真的爱你,或许她能忍耐,却永远不会接受,没有女人希望自己的爱情是残缺的,是需要与其他人分享的。” 他真的幻想只要自己对许清懿抱着一颗真心,她就会相信自己,无论何种情况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的,可陌轻羽的提醒终于让上官韬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天真。一向温柔的母后都无法接受的事情,骨子里比任何人都高傲的她根本连忍耐都不可能的吧? 此刻,眼前渐渐浮现出曾经照亮他晦暗的心的那一抹温暖的笑容,却随着风儿的拨撩,渐渐冷却成一双带着仇恨的眼眸。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需要的,是你。或许许清懿说得对,她会夺走我的一切,但是,她拥有的,我会一点一点地重新夺回来的! 若冰,你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上官韬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也曾经努力想不去伤害任何一个人,结果,事情却总是向着最糟的方向发展。自己无法给冷月欣一个归宿,残忍地伤害了蓝若冰的心,更导致了许清懿的重伤和失忆,只是,这真的并非自己所愿。 第115章 家族 “唉!”上官韬无奈一声长叹,不管如何,眼下还是只能先做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母后,对不起,我还是得去。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即便我们之间毫无瓜葛,我也有责任去救她,放任不管的话,她会死的。” “你想清楚了?” “嗯……” “那去吧……自己小心一点。”她所要做的,就是给他该有的提醒,至于该何去何从,还是只能由他决定,只是希望,上官天翊的遭遇不要再次在他身上重演,那种悲伤,即便能够痊愈,也会留下令人心痛的伤痕。 “好,记得清懿醒后帮我陪陪她,现在的她很怕寂寞。”想起许清懿缠得刘之毓手足无措的模样上官韬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微笑。 “好。” 看着上官韬嘴角的微笑,陌轻羽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看来他,也许已经明白了她想要的,以及自己所要守护和珍惜的是什么了,只希望,前路不要太多坎坷,太多荆棘,让他寻找幸福的过程痛苦相随。 站在熟悉的大门前,铁钩银划的“冷府”二字刺得冷月欣生疼,明明离开不久,为何会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冷月欣只是淡淡地安慰自己,反正已是心如死灰了,这个地方对自己而言也没有什么好挂意了。 她默默地穿行于那些熟悉的回廊,走过一扇扇精致的石拱门,眼际的景色亦随着脚步不断变换,嶙峋突兀的假山,诗意玲珑的石刻,幽静别致的雅阁,无不显示着主人的身份。只是这一切,好冷然,没有一丝温度,让她再也没有心思似小时候一般嬉笑着去欣赏这个富丽堂皇的宅邸。 “欣姐姐!” 一声稚嫩的呼唤让冷月欣停下了脚步,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微笑。如果说这个冰冷的家里还有什么可以让她留恋的,只有这个年幼的妹妹了。 冷月枫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头撞进了冷月欣怀里,抬头开心地问道:“欣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来看枫儿?” 冷月欣俯下身将冷月枫抱在怀里,今日她身着一袭粉衣,柔顺的头发绾成两个丫髻,看着十分可人。 “姐姐才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枫儿呢。” “是嘛?”这个只有六七岁的孩童没有看出冷月欣眼底的哀戚,只是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久别未见的喜悦,“那欣姐姐这次一定要好好地陪枫儿哦,自从欣姐姐走了之后就没人陪枫儿玩了。” 冷月枫嘟着嘴的委屈模样让冷月欣心底却是冷彻心扉的寒,在这冰冷的家里,她也注定要成为一个可怜的人偶,随着他们的欲望而无奈地舞动。 “好啊,可是枫儿要乖乖地等姐姐把事情处理完了,好吗?”冷月欣忍住眼底肆虐的泪意,她不知道怎样向这个仍旧天真的妹妹去解释她的处境,亦不清楚究竟如何才能让她脱离这样残酷的命运。 “嗯嗯!欣姐姐不可以骗枫儿哦。”可叹冷月枫年幼无知,难以知晓冷月欣此时心底的揪心的痛。 “月欣……”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冷月欣猛然从哀思愁绪中抽离。 “林澈,你来这里做什么!”冷月欣回头不客气地回道,曾经亲密的情人,此时却只能带着仇恨相见。 “月欣……别这样……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林澈局促不已地来回搓着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看到她还是忍不住想过来看她一眼。 “林澈,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是有家室的人,而我亦是有夫家的,你这样就不怕落人口舌?”冷月欣不悦地斜睨着眼前的男子,似乎连多看一眼都不愿,“还有,我不想见你,一点都不想。” 林澈忘情地看着眼前曾经熟悉,而今却无比陌生的冷月欣,心底似有莫名的躁动。眼下的她,很干净,没有了艳丽的妆容和华贵的衣裳,只着那淡淡的水妆,一身素白的衣裙,总给人一种陌生而舒服的清新感。这就是她真实的模样吗?还是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使她变成这样? “月欣,给我点时间,我有话要和你说。” 冷月欣厌恶地看了一眼林澈,轻轻地将冷月枫放到地上,在她耳畔悄悄说道;“枫儿,你先自己去玩好吗?姐姐待会再去找你。” “好!” 林澈望着看着冷月枫微笑的冷月欣,心底又燃起了一点希望。她也不是完全变了,至少,她依旧对自己的妹妹那般疼爱,或许,在她心底,自己也是一样呢? 目视着冷月枫远去的背影消失,冷月欣才慢慢转过身来,只是嘴角的笑意早已不在。 “说吧,什么事?” 冷月欣冷淡的语气让林澈一愣,一时间不知回答什么才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道:“他……他对你还好吧……” “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冷月欣冷笑,“林澈,我告诉你,他对我很好,你这种烂人没资格和他逼!” “月欣……我……我当初是……” “迫不得已是吗?”看着林澈窘迫的模样冷月欣突然觉得可笑,这算什么?浪子回头?只是他有心回头自己却无心理会,“人各有志,我不勉强,所以我也不恨你,只是,别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天真。当初你想走,我放行了,如今你想回来,不好意思,我冷月欣眼没瞎,不至于让自己再撞一次南墙!” 一口气说完,冷月欣甩袖从林澈身边冷冷擦肩而过,不带一丝留恋的,告别过去。 “月欣!别走!”林澈慌乱地拉住了冷月欣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似冰一般凉,“我不爱她的!真的!至始至终我只爱过你一个的!” “放开!林澈,你要不想让我看不起你的话就把手放开!选择是你做的,你就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与悔恨,我亦如此,我对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 冷月欣冷然的眼神看得林澈浑身发凉,好陌生,真的好陌生,这还是自己记忆中的冷月欣吗?眼前的她,仿佛在遥远的天边,明明拉着她的手,却是一种触不可及的无力。 手,颓然地落下,耳畔响起了她淡淡的话语:“回去吧,还有人在等你呢。” 待回过神来,她的身影已消失无踪,短短半年,真的,都变了。 转过那兜兜转转的回廊,冷月欣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湿润了。是的,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后悔,只是,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心底还是有抑制不住的伤感。 拭去眼角的泪,冷月欣决然地向冷离渊的书房走去,一切总要有个结果的,既来之则安之,连生命都放弃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轻轻敲响门扉,书房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 “进来。” 冷月欣推开书房的门,却见上官建安正立于冷离渊身侧,一脸神秘莫测地看着她。 “爷爷……” “跪下!”冷离渊的声音无比低沉,隐隐透出风雨欲来的怒意。 冷月欣没有言语,静静地跪了下去,只是表情却是淡淡的平静。 冷离渊看着冷月欣的表情不由怒上心头,走上前去一脚将她踢倒在地。 “孽障!你还不知悔改吗?” 冷月欣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腹部传来的绞痛让她一时难以起身,她只得抬起头,将鲜血咽了回去。 “哈哈哈,悔改?悔改?悔改什么?”冷月欣的笑声异常凄厉,被血染红的贝齿映衬着苍白的唇,格外的刺眼,“悔改帮你们行凶?悔改按着你们的安排去过我的人生?” “孽障!要不是你,上官韬早就死在西北大漠了!你还敢这么嘴硬!我们费尽心力的计划全被你这个孽障毁了!你竟然还敢不思悔改!” “呵呵呵,对啊,我应该顺着你们的心意让你们害死他的,然后我就一个人守着那个空荡荡的王府过完我的下半辈子对吧?真好啊,你们对我可真是好啊!” 冷月欣讥讽的眼神看得冷离渊气得浑身发抖,抬腿又是一脚,却听一声闷响,上官建安出手挡住了冷离渊的动作。 “建安!连你也想忤逆我吗!”冷离渊怒不可遏地瞪着眼前一脸自在的上官建安,没想到自己竟然栽培出了这么一群白眼狼。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呢?不过月欣可是我妹妹,做兄长的总不能看她受欺负而坐视不管吧?”上官建安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可眼底却是一抹冷峻。 “你!”冷离渊被气得不轻,却碍于上官建安的身份无法动手。 上官建安小心地将冷月欣扶起来坐在椅子上,眼底却浮起一丝不解。他到底施了什么魔咒,竟可以让自己这个心比天高的表妹这样不计后果地为他违抗外祖父的命令? 冷月欣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抵死不打算开口,冷离渊亦只能无奈地将矛头暂时指向上官建安:“建安,出征之前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为何出尔反尔去帮助上官韬?他活着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没什么好处,可是,我乐意。”上官建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冷离渊心里盘算着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只是碍着一层血缘,他不想挑破而已,“毕竟也算是兄弟,我突然觉得偶尔一起打打仗也不错,总比被北夷追着跑强。” “建安,别忘了,他是你登上帝位的障碍,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母妃考虑吧?上官天翊独宠陌轻羽而百般冷落你的母妃你亦是清楚的吧?只有你出人头地了你的母妃才会有……” “够了!”上官建安粗暴地打断了冷离渊的话,他本来不想多说什么的,可是既然他敢提到自己的母妃他也不能装聋作哑了,“你觉得你有资格提起母妃吗?当初如果不是你想方设法逼父皇迎娶她她又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旧事重演,你们又逼着月欣嫁入王府,你们都当我是瞎子吗?害死了上官韬,然后让月欣守一辈子活寡?冷离渊,我告诉你,我没你们这么恶心!当初你们要我迎娶月影,我忍了,因为她喜欢我,但我不是你们的棋子,更不会是你们的弃子,别以为你们可以主意我的人生一辈子!” 冷月欣诧异地看着这个并不算亲近的表哥,与林澈不同,他是皇族,是最有价值的棋子,所以自己也从未动过攀附他的念头,即便自己的姐姐嫁给了他,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也不过平淡如水。 原来,自己并不孤单,早已有人,比自己早一步开始了抗争,反抗这个庞大无情的家族,试图挣脱禁锢于身的枷锁,或许有一天,他会成功的,只是,自己看不到那天了。 “好!好!好啊!你们羽翼已丰敢跟我对着干了是不是?别忘了你们骨子里流的是谁的血液!”冷离渊怒极反笑,只是那狰狞的笑容实在说不上赏心悦目。 冷月欣只是冷冷一笑,迎着冷离渊的话头接道:“我知道我姓冷,可是爷爷你觉得我因为这个开心过吗?我流着冷氏的血统,可你们却没有把我当成冷氏的一份子吧?我充其量就比看门的狗高级一点,可依旧是一只可语人言,有着利用价值的狗吧?因为是条狗,我的死活幸福跟你们又有何关系呢?对吧,我亲爱的爷爷。” 冷月欣在末了狠狠地加重了语气,冷离渊似乎可以隐隐听到她咬牙的声音。 “身为冷氏的一份子你应该为可以为家族做出贡献而骄傲!”冷离渊苍白无力地辩解道,眼前两人的眼神皆是一般,冷然而叛逆,陌生得让他一时不知何解,“而不是吃里扒外,帮着外人祸害冷氏!” “外人?”上官建安微微皱了皱眉,“所指何人啊?指皇兄,还是北夷?要是北夷的话他们可是恨我入骨呢。” “当然是指上官韬!”冷离渊没有注意到上官建安眼底那隐隐的不悦,继续居高临下地教训着他们,“我们冷氏为了那一天已经等了数百年,怎可让其毁于我等之手呢?我们应该……” “应该?应该推翻父皇让你坐上皇位?看来连你也有点自以为是了呢?我是谁?我是上官建安,舒国的三皇子,上官天翊的儿子,我姓舒!不姓冷!外人?北夷和上官韬谁是外人?我上官建安没有无耻到出卖自己的国家去谋害自己的兄长!” “建安!”冷离渊恼怒地吼道,“你发什么疯!只要除掉上官韬和上官博皇位非你莫属,那一点牺牲算什么?到时候再夺回来也不迟!” “皇位?我?”上官建安冷冷地笑着,眼底的寒光看得冷离渊有点发毛,“外公,出于尊敬我还称您一声外公,可是我不是傻子,那点算盘你我心知肚明。你自己也说了,冷氏的大业,那我登上皇位后舒国是该姓舒还是姓冷啊?我清楚我自己没那个当皇帝的命,所以我也不想掺和。你们不过想借我扳倒上官韬和上官博而已,到时候,狡兔死,良狗烹,铲除掉上官氏的势力后再废了我吧?省省吧,你们搞不垮上官氏的,更何况,他的身边有她。” “这么说你们两个是铁了心和我作对了是吧?”冷离渊眼底起了杀机。 “恶行多时德自失,岂能怪人不与其一道作恶?善恶到头终有报,醒醒吧。” 话已至此,温情的面具早已狰狞不堪,即便是冷氏的子嗣,逆我者亦是不可留于世上!冷月欣根本不懂武功,上官建安虽根基不错却也不是自己对手,杀了他们,再嫁祸到上官韬头上,以泄心头之恨! 冷离渊正欲动手清理门户,却听闻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第116章 解释 “殿下,殿下,此处乃丞相府,即便是您也不可肆意乱闯啊!” “滚开!如若再多言半句本王便废了你!” …… 短暂嘈杂后,书房的门被人一脚狠狠地踹开。 “月欣!” “王……王爷?”冷月欣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上官韬,心底是说不尽的惊讶。他怎会出现于此处? “相爷……卑职拦不住殿下……” “下去吧!”冷离渊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下人退下,这么要命的时候竟然冒出这么一个不识相的。 “微臣斗胆请问殿下擅闯微臣府邸所为何事啊?” “我来带走我该带走的人。”上官韬的目光都不屑于瞧冷离渊一眼,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冷月欣嘴角渗出的血迹时他的眼神骤然转冷,铁着脸低沉地问道,“你打的?” “殿下,恕臣无礼,你这样枉顾身份擅闯私宅不妥吧……” “闭嘴!本王问你话你没听见是吗?”上官韬愤怒地打断了冷离渊的话,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本王再问一遍,这是你打的吗?” 上官韬无礼的态度让冷离渊很是不悦,他强压心头的怒火不冷不淡地回答道:“殿下,此为微臣家事,殿下不便多问吧?自古长辈教训晚辈天经地义,难道殿下觉得有何不妥?” “很好!很好!好得很!”上官韬一拳狠狠地招呼在冷离渊的脸上,那快得惊人的一拳连冷离渊都没反应过来,被狠狠地打翻在地。这一拳不止把冷离渊打懵了,更是让上官建安和冷月欣傻了眼。 冷离渊挣扎着爬了起来,恨恨地看着上官韬咬牙说道:“殿下这是何意?如若不能给微臣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微臣定要将御状呈递陛下面前讨个说法!” “说法?”上官韬笑得一脸邪魅,连那俊美的桃眸都透着危险的气息,“建安,你说,伤害皇族按舒律应处以何刑?” “啊?”被点名的上官建安微微一愣,随后才慢慢回答道,“无论何因皆处以极刑,若致皇族死亡更须夷灭九族。” “听明白没有,冷丞相?”上官韬挑眉不屑地看着冷离渊,“月欣自嫁入王府以来便是皇族之人,你有何权力教训皇族!别怪本王不讲情面,这只是小小的警告,你若想闹大本王也没意见,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父皇怪罪的会是谁!” “是……是……殿下教训得是,微臣知罪。”冷离渊满怀怨气地鞠躬赔礼,他不敢对上官建安动手便有这层因素在,只是他没想到上官韬竟会这般护着冷月欣。 上官韬无视了冷离渊,转身在冷月欣耳边轻轻问道:“月欣,没事吧?还疼吗?和我一起回王府吧?” 冷月欣噙住满眼的泪水,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句“嗯”,只要点一下头,她的泪便会决堤。 上官建安玩味地看着上官韬,貌似无意地在他耳边悄悄提醒道:“她的腹部受伤了。” 上官韬回头怒气冲冲地瞪了冷离渊一眼,俯身将冷月欣背到了背上。 “王爷!你……”冷月欣挣扎着想要从上官韬身上下来,却被上官韬以手牢牢箍住了。 “别动,跟我回去。” 上官韬背着冷月欣行至门口,却又突而折回身来,盯着冷离渊一字一句地说道:“冷离渊,本王最后告诉你一次,别妄想可以动我上官氏的人一分一毫,否则我不介意帮助父皇彻底毁掉冷氏!” 掷地有声,森寒的杀气让冷离渊不由打了个冷颤。仅仅是数十日未见,他身上的灵气竟会有这般惊人的增长,面对这样的威压连自己都可以感到本能上的恐惧,果然在西北没能除掉他已铸成大错! 扫了冷离渊一眼,上官建安跟着上官韬的脚步出了书房。有趣,有趣,他果然是个有趣的人,虽然他的心思一心在许清懿身上,不过月欣嫁给他想必也不会太过痛苦吧?似乎有点明白那丫头舍命护他的原因了。 上官建安不言,上官韬也不语,三人之间维持着诡异的安静,只是很快,上官韬就发现了异常。背后的冷月欣呼吸似乎越来越急促,频频有冷汗滴落在自己的颈部,他匆忙回头看去,却发现冷月欣的脸苍白似纸片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月欣?月欣?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冷月欣的声音气若浮丝,若不细听根本难以辨析。 “胡说,你这样子怎么可能仅仅是累了这么单纯!” 上官建安匆忙上前查看冷月欣的模样,心下登时一凉,该不会适才冷离渊下死手了吧? “快送她进宫找御医看看,指不定刚才的伤很严重。” “不,去许府,白雾草在那里!该死!冷离渊那只死狐狸,真出事了我定要他好看!” 上官韬背着冷月欣飞快地向门口跑去,上官建安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便随之飞奔而去。这皇兄莫非不会是脑袋被门挤了吧?去许府,亏他想得出来,已经大概能想到许清懿的脸色会是怎样一番精彩了。 行至冷府大门之前,上官建安突然拉住了上官韬,在他耳边悄悄说道:“皇兄,先把月欣放下来吧,我安排顶轿子送你们过去。” “不用了,我的脚程比轿夫快。”上官韬没有注意上官建安的眼色,匆匆忙地拒绝了。 “唉!做个好人真难。”上官建安无奈地一声感叹,努努嘴对着门口某个方向说道,“你看那边。” 在视线触及那抹水蓝色的身影时,上官韬只觉浑身一僵,霎时大脑中一片空白。 许清懿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外,眼眶发红地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只是她眼底的泪水却在打转,似荷上轻露,只要轻触便会成流。上官映雪牵着她的手立于身侧,一双秀眸中满是无言的愤怒与不满。 “清懿……”上官韬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她的沉默,害怕她的眼泪。此刻她的模样就如过去一般,冷然清丽,只是过去的她,没有眼泪。 上官建安莫名其妙地看着这诡异的二人,挠挠头尴尬地说道:“月欣受伤了,我们是不是先把她送去疗伤再来对面无言?” 上官映雪看了一眼已经昏迷的冷月欣,淡淡地说道:“把人交给我吧,你自己想想怎么跟小姐解释吧。” 上官韬看了一眼沉默的许清懿,默默地将冷月欣交给了上官映雪。 上官映雪背上冷月欣后,不悦地对上官建安说道:“看什么看,还不跟过来帮忙?” “我?” “废话!”上官映雪说话也不客气。 上官建安苦笑,想要他别碍眼就直说,干嘛非得拐弯抹角的。这许清懿的手下怎么都跟她一个毛病,这么不知礼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下人呢。不过,此时的许清懿好像有点奇怪…… 上官建安一脸揣摩地跟着上官映雪走了,气氛霎时变得更加尴尬。 “清懿,我……” 许清懿只是幽幽地看着他,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韬韬,你骗我……” 岁月悠悠,红尘依旧,多情徒自扰,寂寞多心伤。不是他愿意这几多纠缠,只是真的置身其中,却总是无法置身事外。而她自幼形单影只,一旦习惯被人呵护,伤痕累累的心更易因情而伤。 两人对立而视,那一句幽幽的“你骗我”,让上官韬心底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心疼。他不想伤害她,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承受一切伤害,只是当这伤害来自自己的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呢? 剪不断,理还乱,上官韬一时难言,只能上前握住许清懿的手,轻轻地说道:“清懿,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先回去好吗?回去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许清懿没有回答,亦没有反抗,依然静静地任上官韬牵着她的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很想哭。 她的手,很小,很凉。上官韬放慢脚步牵着许清懿走在她的身侧,似乎这是第一次,自己这样牵着她的手。可是,他不要,不要这样的回忆,不要她的泪光,自己想要,牵着欢笑着的她,走遍她心怡的每一个角落。 “韬韬,背我……”许清懿的声音轻轻的,有点闷闷的,却不失那甜糯动人的音色。 “好。” 上官韬不顾偶有往来的行人的目光,半跪于地,将许清懿稳稳地安置在背上。 “韬韬,你真的喜欢清懿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只是听到这个疑问,上官韬心里却比想象的更加难过。耳畔她灰白的碎发飘动着,有些痒痒的,他可以感觉到那两瓣樱唇便在不远处诉说着她心底的悲伤。 自己似乎有些天真了呢,即便她的心智只有六岁,可她的思绪仍旧是那般缜密微细,只要一个小小的波动就可引发巨大的心潮,而她,却未必可以理清这其中的纠葛。 “当然,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既然她需要心安,那么无论多少肯定自己都不会吝啬给她的。 “那她是谁?” 上官韬微微顿了顿,苦涩地笑道:“她是我的侧妃。” 他不想骗她,一时的欺骗可以换来安宁,却无法换来一世的幸福。这一切原是她一手安排的,只是现在的她却一无所知,他想,她或许会难过的吧?看惯了她坚强的模样,她的柔弱,反而能一点一点地腐蚀着自己的心,一阵阵的疼。 肩上传来一阵刺痛,上官韬可以感觉到许清懿的牙正在咬着自己的肩头。她咬得不轻,却也不重,透过薄薄的丝绸,许久不肯松口。 一抹温热滑落肩头,滴在心上,却是那样的凉。忍耐许久,许清懿的泪还是不听使唤地滑落,在上官韬心底荡起一圈圈心疼的涟漪。 “韬韬,你骗我……” 相同的话语,相同的口吻,让上官韬的心忍不住地颤抖。他不想她这样故作坚强,他更希望她像小孩子一般任性地发泄自己的不满,无论是打是骂,他都愿意承受她的不满。 行至无人的角落,上官韬轻轻地将许清懿放下,取出绢帕一点一点拭去她眼角的泪,他的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弄疼了哭泣的她。他轻轻地抚摸着许清懿的脸颊,神情认真地说道:“清懿,我和月欣除了那被迫的婚事外别无其他,这其中发生了很多,都在你失去的记忆之中。她是个好女孩,又救了我,我实在无法眼见她深陷危险而无动于衷。自我向你许下承诺那时起,你就是我的唯一,你明白吗?” “清懿才不信呢……”许清懿一边啜泣着,一边往上官韬的袖口上抹着自己的眼泪,“星语说了,男人都是会说谎的狼。” 上官韬扶额,上官映雪这是存心给他添堵是吗? “清懿你不相信我不要紧,难道你连毓儿姑娘都不相信吗?这些事情她都清楚的,你可以找她问清楚的。” 在潜意识中许清懿从未怀疑过刘之毓,因此当上官韬提起刘之毓时她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那……那清懿就暂时相信你好了……如果毓儿姐姐告诉清懿韬韬在说谎的话,清懿就再也不理韬韬了。” 上官韬刮了刮许清懿哭得有点红红的鼻子,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嗯,清懿最乖了,都是韬韬的错。” “嗯!都是韬韬的错!” “好了,我的清懿小公主,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 在上官韬好不容易暂时安抚好许清懿的情绪之时,许府那边却已是乱成一团。 上官建安焦急地和叶雨在许府门口等待上官韬的到来,只是左等右等,却始终没看到上官韬的影子,这不禁让其更加焦躁不安。 “这家伙!关键时候到底在干什么?就算是要和许清懿解释也该回来了吧?” 叶雨抬眼看了一眼背手来回踱步的上官建安,冷冷地说道:“急什么?有白雾草在想死没那么容易。” “可是!”就算如此上官建安依旧抑制不住心底难掩的焦虑,虽然不亲,可她依旧是自己的表妹,月影的亲妹妹,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等待许久,在上官建安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之时,上官韬牵着许清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只是那诡异的一幕,实在让他瞠目结舌。 眼前的许清懿隐去了平日那拒人千里的冷漠,噘起的嘴角和不悦地神情带着一股稚气未脱的任性,唯有在这一刻,上官建安才意识到她是个远远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只是,这模样,真的是她吗?那个高傲冷漠到极点的许清懿? 未及他们行至门前,上官建安便冲上前去,心急如焚对正在想方设法哄许清懿开心的上官韬说道:“上官韬,出事了!月欣她中毒了!” “中毒?!”上官韬心下顿时一凉,不是受伤了而已吗? “那丫头似乎觉得难逃背叛家族的惩戒,服毒了。” “该死!”上官韬急匆匆地迈开步伐,却又在转瞬之间收住了脚步,“清懿,我……” 许清懿神情一黯,慢慢地将手从上官韬的手掌中抽离,闷声回答道:“我们走吧。” 看着许清懿稍有恢复的心情再次低落,上官韬顿觉愧疚万分,只是冷月欣是因为他才落得如此下场,坐视不理岂是君子所为?无奈,他也只能暂时跟上上官建安,一起向冷月欣暂歇的房间赶去。 房内一片安静,刘之毓坐于桌边一脸严肃地看着上官韬走入房内。冷月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色已然没有一丝血色,就像那雪一般,冰冷而苍白。 “怎么样了?月欣到底中了什么毒?” “红颜断。”在床边为冷月欣诊疗的白雾草抬起头回答道,“一种稀奇的毒药。” “红颜断?” “没错。这种毒药药效缓慢,一般是不会有人用于毒杀他人的,可是这种毒药还有种奇特的药效,可以长时间保持尸体不腐,常有女子用其自尽,因此得名红颜断。” “那……可有方法解毒?”上官韬紧张地问道。 “红颜断毒性并不猛烈,解毒也简单,只是眼下没有专用的解药,配制有点耗时,怕她是撑不住了。”白雾草摇摇头道。 “什么!臭老头你在耍我们吗?”上官建安愤怒地扑上前去,却被上官韬一把拉住。 “建安,注意点,这里不是你的王府。”上官韬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这许府上下都是许清懿的手下,保不齐有几个人出头就够上官建安受的了,“白神医,您身为医仙之一不至于束手无策吧?想来应有别径可以解毒吧?” “这是自然。”白雾草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多少有点不怀好意,“老朽说了,红颜断的毒性并不猛烈,有我回春居的数枚百草丹便足以起死回生。只是那丹药并不在老朽手上,想要救她,自然还是需要宫主同意。” “清懿……”上官韬僵硬地回头看着许清懿幽幽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喂!上官韬!你不会因为许清懿要放弃月欣的性命吧?”上官建安愤怒地抓着犹豫不决的上官韬吼道,“月欣可是因为落得如此下场,你若敢点头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又如何!他可是答应了小姐的。他若敢三心二意,信不信我们替小姐做了他!”叶雨提剑恶狠狠地看着上官韬说道,不要以为小姐失忆了你就可以不把小姐当回事! 许清懿没有理会身边的嘈杂,只是定定地看着上官韬,许久才开口轻声问道:“韬韬,你想救她吗?” 上官韬的拳头握了又松,心底百般纠结,他害怕对上她那平静又伤感的眼神。不知为何,此时的她又不似孩童一般,那眼神就如失忆前的她一样,似乎能够看透自己一般。 几经踌躇,上官韬终还是握紧了拳头,看着许清懿认真地回答道:“我想救她,我不想当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好。”许清懿慢慢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碧蓝的瓶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清懿!”刘之毓赶忙追了出去,却被上官韬出声叫停了脚步。 “毓儿姑娘,抱歉,月欣背叛家族救了我一命,我不得不如此。希望你可以好好安慰一下清懿,过后,我一定会好好向她赔罪的。” 刘之毓淡淡地看了一眼上官韬,平静地回答道:“该说的,我会说,其他的,你自己好好向她解释吧。别忘了,你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的。” 第117章 僵持 追着许清懿的脚步刘之毓出了房间,却发现许清懿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呆呆地看着渐西的红日透过树冠洒下一地细碎的红染。 “清懿。” 刘之毓出声叫着许清懿的名字,却见她听闻自己的声音后身体微微地一颤,才慢慢地回过头应了一句。 “毓儿姐姐……”她的声音有些哭腔,隐隐带着一缕失望,心里的幽怨一目了然。 她慢慢地走到刘之毓面前,轻轻地抱住了她,埋头在她身上蹭了蹭,眼泪还是忍耐不住,濡湿了刘之毓的衣衫。 “毓儿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来追清懿?清懿……好难过……你说,韬韬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清懿?” 面对许清懿的疑问,刘之毓哑然失笑。何曾想,自己那自信高傲的妹妹在失忆后竟会是这般柔弱,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令人观之不由心疼。若是以往的许清懿,她阅遍尘世,是不屑于与冷月欣计较这些,只是失忆的她,对爱情的期望太过理想,一点波浪,都能打乱她心底的平静。她并不怀疑上官韬对许清懿的感情,他的举动是其个性使然,免不了让他们之间多了几多磕绊,但是,心软不能成为他伤害自己妹妹的理由!解释是必须的,只是也该让他吃点苦头想想自己的过失了。 “清懿,你听我说,他和她的婚事是你和皇帝一手促成的,毓儿姐姐向你保证他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特殊情感。” “我?”许清懿迷惑地抬头看着刘之毓,晶莹的泪依旧闪烁,挂在眼角徘徊欲落,“为什么?” 刘之毓轻轻地拭去许清懿的眼泪,笑着说道:“这个你就别问了,等你恢复记忆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可是清懿觉得韬韬总是把清懿当成小孩子……就算是喜欢,他喜欢也是以前的清懿。”许清懿噘着嘴不悦地咕哝道。 和自己较劲?刘之毓不由汗颜。 “以前的清懿?那不也是你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才不一样,清懿记不得了,所以韬韬看着现在的清懿却想着以前的清懿感觉就像移情别恋的样子,清懿讨厌这样子,清懿要韬韬喜欢现在的清懿。呐,毓儿姐姐,清懿看起来真的很像孩子吗?” “这……” 刘之毓有点跟不上许清懿与众不同的思维了,这种成熟掺杂着幼稚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外表与以往相比并无改变,儿时长时间的囚禁和刑罚导致她的发育与同龄的女孩相比有些许迟缓,只是过去的性格所致并不会让人感觉其年幼,然而如今这种时不时透露出来的幼稚与天真却真让人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果然如此吗……”刘之毓的沉默让许清懿的心情霎时更加低落,“难怪韬韬那么关心她,她看起来就很成熟……要是能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清懿,这明明是上官韬那混蛋的错,你为何要怪罪在自己身上?看来是时候帮他纠正一下爱心泛滥的问题了。”刘之毓目露寒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嗯?” “既然他不懂得顾虑你的心情,那么我也不必对他太客气了。清懿我跟你说,回去后别理他,不管他怎么哄你,绝对不要原谅他,然后,我再让叶雨过去下下猛料。” “嗯?”许清懿依旧不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明白自己喜欢的人身边有其他人围着是什么感觉。这件事最适合司空御做了,可惜他现在不在,只能让叶雨顶替了。这小子,话倒是说得挺好听,却总是这样牵扯不清,凭什么要你为他的心软流泪?” “毓儿姐姐……” 眼见许清懿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刘之毓赶紧出言打断:“清懿,清懿,别再哭了,哭成大花脸就没人喜欢你了。你先忍耐几天,我让叶雨兮儿都回去陪你,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也回去陪你一起住好不好?” “真的吗?”许清懿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刘之毓转移了。 “当然,所以别再难过了,上官韬虽然可恶对你却也用心,你不要想太多了。” “嗯!” 听着许清懿上扬的声音刘之毓不由无奈地微微一笑,到底她变成这副模样是好是坏呢?她明白她从小便不曾怀疑过自己,只是想到蓝若冰,倘若上官韬无法好好地处理这个问题,此刻自己给她的信心又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呢?这个后果,根本和冷月欣引起的问题无法同语。 百草丹的效果很快,昏迷的冷月欣很快就醒了过来,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可好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叶雨,兮儿,星语,你们和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要说。”不知何时,刘之毓和许清懿已经回到了房中。 “是。” 看着许清懿那依稀有着泪痕的脸,上官韬忍不住想要追出去,只是冷月欣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捡了条命回来,他实在不好在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就突然离去。 “喂,小伙子,她还需要点药材调理身体,随我去拿药吧。”白雾草抬眼示意上官建安离开。 二人离去之后,房中突然有些尴尬,上官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刚才那个人是许清懿吗?”冷月欣靠在床上望着门口问道。 “嗯,是清懿,也是她救了你。” “感觉她有点不一样了呢。” “嗯?” “眼神,她的眼神变了,以前她的眼神冰冷又危险,而现在却很澄澈。” “她失忆了,为了救我。”上官韬笑了笑,澄澈,很适合她的形容词呢。 “嗯,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了吧,不像我这般一无是处。” 话题的走向有点僵硬,上官韬又不知如何接话了。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看出了上官韬的尴尬,可冷月欣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虽然答案不会如自己所愿。 “虽然我给不了你爱情,可至少我可以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和安全。”上官韬看到了冷月欣眼底的希冀,却依旧不得不据实回答,许清懿的眼泪,还依稀在他眼前闪烁,“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家都没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冷月欣苦笑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那……就暂时留在王府里吧,清懿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你和她和好了?” “算是吧……不过……好像又被我搞砸了……” 冷月欣微微一笑,对上官韬说道:“去吧,不用陪着我了,我没事。” “这……”上官韬有些犹豫。 “王爷,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你我之间一清二白不是吗?我抓不住自己的爱情,可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而重蹈覆辙了。”冷月欣一脸平静地说着,早在服下红颜断之时自己就已经放弃了,适才的追问只不过是让不死心的自己彻底死心罢了。她可以给予他更多支持,甚至可以在冷氏巨大的阴影下保护他的生命,这样的她,自己又有何资格相争。 “对不起……”千言万语,唯有不尽的歉意。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感情这回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更何况,她的付出更多不是吗?” 上官韬的心猛地一颤,许清懿一身血污躺在自己的怀中的场景再次毫不留情地击溃了他的情感,怎么会忘?又怎可忘!那承诺不是戏言,他真的,想要守护她一世的笑容。 上官韬的模样让冷月欣了然于心,她低下了头掩住眼底的黯淡与心伤,淡淡地说道:“去吧,她在等你。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 “对不起。” 最后一声抱歉,道不尽心底的愧疚,只是对于许清懿,却已不仅仅是愧疚。 天边,夕阳如火,上官韬在硕大的许府中寻找着许清懿的身影,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解释,只是现在,好想见她。 依旧是那个荷塘,依旧是自己和她,可再一次在池边寻到她的身影,却是完全迥异的心情。 她静静地站在池塘边,夕阳映水色,清风醉晚霞,那一池墨绿粉黛似也在感受池边人的心伤,于晚风中微微颤动。 上官韬看着那恬静淡雅的水蓝,思绪百转千绕。无论是冷淡孤高的她,还是笑靥如花的她,似乎都是一种掩饰,自己似乎一直未能看到她最真实的模样,在夕阳之下,她似要被血色吞噬。突而想起了那曲十夜,在疏离与欢笑背后,都是那孤凄哀婉的悲伤,独自一人之时,更显惆怅。 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娇小的身躯,那略微有些冰凉的体温让他感到了难言的冷。 “韬韬,清懿刚才在想就这样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了。”许清懿神情非常平静,仿佛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般。 “清懿……对不起……”上官韬的手臂渐渐收紧,似乎一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 “清懿在想失去的那些记忆里到底有着什么,为何心底总有着不安。你可以回答清懿吗?以前的清懿,真的喜欢你吗?而你,到底喜欢的是谁?是以前的清懿,还是现在的清懿,抑或,是你自己都不清楚的人?” “我不知道……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真的好想你。” “如果,清懿一辈子都是这样,无法恢复记忆,你还会这样想吗?现在的清懿,真的是你在想的人吗?”许清懿挣开上官韬的怀抱,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清懿现在觉得身边的一切好虚假,好像活在梦中一样。” 上官韬的唇慢慢地落下,轻轻地落在许清懿的额上。他温柔地抚摸着许清懿的脸,额头轻轻地靠在适才唇瓣接触的地方,许清懿迷惑徘徊的眼眸近在咫尺。他很紧张,不知自己的回答是否能够给予她足够的安心:“梦吗?即便是个梦,我也要你做一个美梦。清懿,我喜欢你,这句话,是给你的回答,也是给我自己的回答。” 许清懿无力地靠在上官韬的身上,闭上了沉重的双眼。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依旧无法开心起来。独自一人之时她才发现,冷月欣的存在并不是自己心底的障碍,那幽幽的悲伤,来自心底那莫名的不安和虚假的感觉,冥冥中觉得,那失去的记忆,是解开这一切的钥匙,只是自己,不想去触碰。 将沉的斜阳,穿透了染红的层层绿叶,一缕缕余光在微微晚风中随着枝叶一起摇晃,映照着刘之毓哀婉的身影。失去的光阴已成流年,只是那些镌刻在记忆中的悲伤却因许清懿的愁绪而在黄昏中复苏。 仅仅是离开片刻,事情的发展便再次偏离了她的预想,眼下的情景,根本不是她可以插手的。可是许清懿的神情,还有的话语,却让她心底原有的不安渐渐浮现,并不断放大。她开始觉得,许清懿的失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她的精神亦是停留在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一旦受到压力就会恢复类似失忆前的那种自我保护的成熟。 “大小姐,小姐她……” “没什么,你们别插手了,之前说的全部取消。”叶雨的声音唤回了刘之毓的思绪,在没有弄清许清懿的想法之前,她不想轻举妄动。 “好……” 众人看向不远处那相拥的两人,夕阳映照,荷塘相衬,本应是绝美的场景,却不知为何弥漫着挥之不散的忧伤。 当夜,心情低落的许清懿无论上官韬和刘之毓如何劝说都不肯回王府,无奈之下上官韬只能让上官建安送冷月欣先回王府,自己留在许府陪伴许清懿。只是许清懿并没有给上官韬机会,闷闷不乐地用完晚膳后许清懿便躲入了刘之毓的房间,一夜都不肯离开。 刘之毓知许清懿在躲着上官韬,便劝说上官韬先行离开,谁知上官韬只是笑笑,在离房间不远处的小庭院中独自对月坐了一夜。 一连几日,情况并未好转,只是上官韬依旧寸步不离地守着许清懿,最后刘之毓对上官韬疲惫不堪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了。 每夜依偎在自己怀中,看着窗外不远处他的身影兀自哭泣。 每夜独立在夜风之中,守候着房内迷茫悲伤的她静静思念。 她不明白许清懿在坚持什么,非得要这样折磨着吗?当他向上官韬提起之时,他依旧笑笑,用疲惫的声音告诉她,不要紧,只要这样她可以开心一点的话。 等待无果,刘之毓还是忍不住想要帮助他们解决眼下的僵持。为了了解许清懿真正的想法刘之毓支开了上官韬,独自陪着许清懿到处游玩,以期寻机问清她的想法。 繁华的紫华大道热闹非凡,楼阁飞檐之下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着眼处各色商铺的招牌旗帜微荡,耳畔充斥着商贩嘈杂各异的吆喝,偶尔伴着几声马嘶长鸣。一城繁华尽此间,这条街道,折射出紫华城世间少有的华光。 奈何面对此间繁华,许清懿却是意兴阑珊,一路上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面对刘之毓旁敲侧击的询问亦是缄口不言,沉默着在紫华大道上随意走着。 就像回到了从前那个不喜言语的她一般,只是她眼底的冷淡被哀伤所侵蚀,消失了影迹。 “清懿,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这样躲着韬韬?如果对他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告诉他啊,再不济也可以告诉毓儿姐姐啊,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刘之毓对许清懿闪避的态度实在是无奈了,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心底的问题。 “毓儿姐姐,清懿想吃那个糖葫芦。”许清懿指着不远处的贩卖的糖葫芦说道。 “清懿……唉,算了,等我一下,我去买。”刘之毓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许清懿真是抵死不肯回答了。 看着刘之毓离去的背影的,许清懿微微一愣,转身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只是她现在真的好想静一静,上官韬对自己越好,心底那种莫名的不安便越是强烈,总觉得随时会从梦中醒来,眼前的他也会随之破碎消散。 待到回过神来之时,许清懿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已经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未及细看,却觉眼前一黑,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冷月欣(一):花开花落 与他初见,是在那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他温柔地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被冻得发紫的指尖。 与传言中的一般,他是个儒雅俊逸的男子,只是他眼底毫无温情的目光,让他温热的手指触及我的肌肤之时让我感到一阵难掩的恶心。 虚伪的温柔,做作的举止,让我对他的第一印象糟透了。只是这就是命,我只能强迫自己接受要嫁给他的事实,这样的男子,好可怕。本以为时刻活在伪装中的自己可以习惯的,只是对上他冰冷的视线我才明白,这个混迹于江湖的皇子隐藏得更深,那眸底的阴寒,自己根本无法比拟。 一段姻缘走到尽头,每个人才发现自己身心俱疲,有的人伤心欲绝,抑或暗自垂泪,忘了今夕明日;有的人歇斯底里,愤怒到几欲砸碎了这个无情的世界才解恨;还有的人柔肠寸断,追悔莫及,问天问地,情为何物。 只是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没想到自己竟能如此平静。看着他语调平淡地告诉我,结束了,我们之间不适合,我在那一刻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痛,有的只是深深的绝望。眼泪含在眼中,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肯低落,一个官职,一句威胁,就让他背弃了自己的誓言,这样的男人,我为何要为他哭泣? 我的泪,只为自己而流。为我盲目的初恋悼念,为我亡去的自由哭泣,为我黑暗的未来泣诉。自从身上被刻下冷氏后人这个符号之后,所有的一切于我而言只是镜花水月,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感受,也没有人会尊重我的意见,我的感情,我的婚姻乃至我的身体,只是他们眼中的交易品,只要能换得他们满意的回报,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就像丢弃一件器物一般。 在这个世界,身为女子本来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而身为冷氏这个冰冷家族里的女眷,那就与被圈养的家畜无异了。或许生活条件良好,或许无人敢于欺凌,只是这一切是以自己对于家族的价值交换的,享受着这一切,就要接受随时成为牺牲品的结局。 年幼的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可以逃出这一切束缚,可现实无情的鞭打却让我在痛楚中惊醒,没有人可以逃脱,没有人可以躲藏,在冷氏这个家族已经扭曲的野心面前,他们不许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人逃离家族的控制。 现实的无奈只能让我收起天真,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按着他们所希望的方向,伪装出自己最为讨厌的模样。 表哥的出现或许是这早已注定的一切中的一个小插曲,给我带来一丝丝惊喜,却无法改变整个命运的篇章。年少的我相信了他对我许下的诺言,那一些欢笑的日子,是我冷寂的生活中仅有的一丝暖意,让我不禁开始幻想他迎娶我入门的那天。 只是梦想的丰腴总是抵不过现实的骨感,一声惊雷,粉碎了我所有的遐想。祖父那轻轻的一句威胁,淡淡的一点诱惑,就让他丢下了关于我的一切,那一刻,我只想笑,冷冷地笑,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的可怜。 看着他绞尽脑汁在我面前编造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我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笑。或许是他看惯了我温婉的笑,这一抹冷笑,让他有愧的内心不禁颤抖,连理由都来不及说完,就灰溜溜地逃离了我的面前。我没有挽留他,他不配,而我,即将嫁入瑞王府那篱墙高筑的深闺。 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无能为力,只是这被迫的婚姻,却为我带来了一丝自由的希望,我没有拒绝,甚至伪装出让自己都惊讶的顺从。作为一个女子,我这一生的幸福已被葬送,只是我,至少还要追寻自由的影子,在宫外见到他那一抹阴暗冷峻的视线后,我明白他就是我的希望,虽然,我很讨厌他。 那一场可笑的戏过后,他用尽手段为他心爱的女子赢得了正妃的头衔,而我,只不过是个被人忽略的侧妃而已。那一刻,我的心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难言的快感。 虽然失去正妃之位让我更难去实现自己的目的,可是看到祖父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心底却涌起了让人无比愉悦的快感。他的计划落空了,就像是个小小的复仇一般,让我心底那病态的愉悦越发滋长,对于这些所谓的家人,在我眼里连陌生人还不如,只有月枫,才是我唯一的家人。只是年幼的她,在多年之后,也会被迫步上我的后尘,思及此处,心底就是对这个家族无尽的诅咒。 不过也罢,如果有一天能看到这个罪恶的家族毁灭的话,我一定会笑得很开心吧? 手上的冻伤在他偷偷给我上了解药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反正和那样的他撕破脸最后倒霉的估计还是我自己。 再一次与他相见,是在彩依轩之中,这一次,他的眸光依旧深邃,带着浓浓的算计意味,我不语,反正本来就是一场闹剧。 对于这场婚姻压根没有任何希冀的我根本对什么嫁衣没有兴趣,纵使其上珠光宝气流光溢彩,也无法在我心底引起一丝波澜,也许是因为我的心早就已经死去了吧。只是我依旧不甘被他们这么利用,就算只是一笔小小的损失,也能让我的心在一片死灰中感到一丝愉悦。 二十万两,我用一大笔钱带回了一件毫无用处的嫁衣,只是离开时,我却觉得他们两人非常的刺眼。本应忙碌的他却有空陪着她到彩依轩中置办嫁衣,这是否证明了她真的就是他的所爱?我看未必。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柔情,可他看她的眼神虽有情意,却掺杂了无数我所看不懂的晦暗,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爱情而放弃一切吗?疑惑,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是无聊而无力,我静静地看着府里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忙碌地筹办着一切,心里却没有一丝期待。我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毫无意义的争斗,却也非要分出个胜负,反被人藐视得无地自容。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侧妃而已,甚至连拜堂都没有我参加的必要,他们却要自以为是地用一百万两的嫁妆去充脸面,却被人用更加高调的方式嘲讽得灰头土脸。不过也罢,反正是他们的钱财,我又何须为他们心烦。 大婚那天,一如我想象中的那般奢华,只是里间的主角没有我的踪迹。不过这奢华的婚礼却也更加坚定了我的内心,皇帝为了消弭他的愧疚,可以用尽一切方法,一切他所能给予的东西去弥补曾经被他伤害过的儿子,这样的他,更有可能带给我渴望已久的自由。 我坐在那火红的花轿中,身着火红的凤冠霞帔,被人抬向那将会埋葬我的青春的坟场。耳际的喧闹与欢庆,在这一刻是这么的刺耳,他们用欢乐喜庆的声音,送别我可悲而无望的幸福。 身为侧妃的我,连和他拜堂的资格都没有,花轿抵达王府后,我就被人送到早就准备好的新房,独自在那里忍受着无奈的喧闹。 那时她的笑容应该很灿烂吧?毕竟她幸运地,可以不用受人摆布地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以正妃的身份,进入这个硕大的王府。只是有了她,我又该用什么办法让他为我实现我的愿望。 房外喧闹的声音吵得我无法思考,所有的人都在为他们的婚礼忙碌着,唯有我一人只能百无聊赖地待在这里等待夜晚的降临。 迷迷糊糊地睡去,醒来的时候已是月色清泠。房外的喧闹声已小了许多,声响好像是从较远的地方悠悠传来。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除了闪烁的烛光外房中没有人可以排解这沉闷的气氛。 今夜只怕是无人会来了吧?我随意地扯下了红盖头和沉重的凤冠,这东西压得我脖子酸痛。在房中的衣柜中随意翻找,翻出一套比较轻便的衣服换上,这样繁复的东西穿在身上都觉得不舒服。 静静地靠在床上看着桌上的红烛一点一点地燃尽,我感觉像在看着自己的人生,所有的幸福,随着那无情的火苗,一点一点地被吞噬,一点一点化为红色的血泪,只是所有人视若无睹,在那高墙之内,这样带着血色的泪水早已麻木了所有人的神经,甚至连我自己,也开始感到了一丝疲惫的麻木。 今夜注定是无人会踏入这个房间,我倒也乐得自在,此时的他,应该拥着自己心爱的她,在他们两个人的天地里缠绵吧? 红烛燃尽,四周陷入一片朦胧的黑暗中,唯有窗外投进的点点亮光,泛着隐隐的红。桌上有备用的喜烛,可我却懒得去点燃它。在此间,亮与不亮,于我的人生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我只是默默地躺在床上,一个人迎接我人生中唯一的,也是凄凉的新婚之夜,我没有在想冷淡的他会给我怎样的生活,只是在思考,明日的曙光到来之际,我该如何去改变自己的人生呢? 第九十一章(下) 冷月欣番外 :花开花落 或许是离开了那个让我心伤的地方,这一夜,我的梦竟没有一丝阴暗,只是睁开眼睛,身边空荡荡的一片阴凉。只是没有他的日子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日后还得想方设法去讨好那样阴暗的一个男人,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 婚后首日,按礼节而言应该同他一同入宫给皇帝皇后请安,只是在府中走了一圈没发现他们俩的踪迹,我只能笑笑,他们两人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我的影子? 吩咐下人备好马车,却在府外遇见了他。 他的样子很奇怪,让我不由感觉自己认错了人,只是他的外貌依旧那样温润,却不似另一个人的模样。 眼神。 他的眼神变了。 前几日见他之时,他的眸光是那般阴沉晦暗,隐藏了太多让我恐惧的东西,可是那一刻的他眼底却是那般清澈,没有一丝污浊,这突然的转变,让我的心在那短短一瞬不禁停止了几拍。 她不在他身边,让原本还不知何从的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与我同车而行,只是话语间谈起的却一直是她,那个笑起来如同阳光般灿烂的女孩。我只能在心底苦笑,却没有太多的酸涩,本就明白的,自己只是插入他们之间多余的存在而已。 他独自一人先行入了宫,又独自一人先行离开不知去向,我只觉得自己滑稽可笑,明明是别人生命中无足轻重的过客却不得不死乞白赖地将自己的人生和他交叠。 例行的请安,无趣,无聊。他们对我没有任何好感,而我,对他们也没有一丝好感,各自隔着一层虚伪的假面,在客套的谈话间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回到府中,依旧是那格格不入的感觉。她的姐姐她的下属她的朋友们聚在大堂中嬉戏谈笑着,等待着她的归来,不知为何,明明是不属于我的气氛,却让我无法离开脚步,想要从中更多地汲取一些自己所未知的,却又无比羡慕的情感。 只是她的归来,让一切戛然而止。 我甚至怀疑,她和他是不是灵魂对穿了。那一刻我眼中的她与几日前的他莫名地重合在一起,眼底的那一抹阴暗的戾气,让我的心有一种本能的恐惧。记忆中那张美丽的脸笑起来几可勾慑一切男人的心,却在这一刻覆满了冰冷的阴云,可以看出,她的心情非常糟糕。 不过她是正妃,即便她比我小我还是必须低首向其请安,只是她却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自顾自地从我身侧走过。 我不是一个坏人,却也不是个好人,她的不屑,践踏了我最后的一丝自尊。被迫嫁入王府,注定被冷落的命运,看不见阳光的明日,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全因她的不屑而化为愤怒引爆。 那日他逃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冷笑很可怕。 ilwxs.com 我不知道自己冷笑起来什么模样,只是冷笑的时候心底的所有阴暗会不自觉地涌现出来。 我记得,我冷笑着用所能想到的冷言冷语嘲讽着她的教养和出身,却没想,年少的她没有一丝青涩的痕迹,以一个凶狠的耳光和阴冷得让我发抖的警告让我明白了,她,就是一个冷血的恶魔而已。 只是我不甘,就算死了又如何,反正那个地方和这已经注定悲凉的生活又有何值得我去留恋的?我只是,要留住自己最后所能留下的一丝尊严而已。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没有给我发作的机会,他回来了。 与今晨不同,此时他的脸上却有一丝落寞,一丝愤怒,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而她看向他的眼神亦是复杂,除了愤怒外还夹杂着许多我看不懂的阴沉。 我知道,他与她之间出现裂缝了。 未待我有心去栽得花儿开,无心间仰头却见柳绿成荫。让我刻意去给他们制造裂缝,我不屑,而且也无能为力,可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我拿来利用利用却也不是不可。 我的哭诉,让他的脸更加阴沉,而他低沉的质问,却也让她更加不悦,那生硬的顶撞让人看不出一丝之前他们的甜蜜。不过,这场可笑的争斗却也让我看清了他对她的感情,骄纵,宠溺,让人羡慕,更让人妒恨。 或许我太低估他对她的感情了吧,在他低沉如雷的低吼后,他竟只是让人把我送回了房间,可笑我还真在某一瞬天真地幻想着要出现英雄救美的场景了。愤恨,却也无奈,我的人生注定是要这般,没有其他,我唯一擅长的除了琴艺之外就是忍耐了。 只是那一夜他突然出现在我的房前我心底还是免不了惊讶。 悲凉更甚,他静静地站在那一片飞雪中,任静谧的夜用一层层雪白将他的存在慢慢覆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竟让我对这个并不熟悉的男子有了一丝心疼的感觉,那心伤的气息,我似乎也曾有过。 眼见他被霜雪覆盖仍不自知,我还是忍不住出声唤醒他游离的意识。 他似乎也对出现在我房前有些惊讶,想来只是盲目中无意走来。他的心情很差,只想找个人陪他喝酒。 我没喝过,可是看他那清澈的眼底的伤痛,我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一杯,两杯,三杯……不知节制的酒液不断滑入喉底,麻醉了他的感官,却麻醉不了他的情感。越饮,他的模样就越痛苦,这酒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折磨。 我尝试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可他却突然关心起了我的伤。 那一掌,很重,一日过后红肿仍未消退,只是敷过药后不细看却也不甚明显。 那一句,很轻,一缕划过心底泛起了道道涟漪。在他迷乱的醉眼中,还能注意到这小小的角落,我的心不争气地泛起了一丝感动。 警钟突然响起,我重复着警告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的心不在这里,盲目地陷进去,只会让自己黯淡的未来更加痛苦。 果不其然,随后他便苦笑着为他心爱的她向我道歉,我只能笑笑,计较又如何,我的伤口没有人会为我心疼。 醉意朦胧间,他向我吐露了很多事情,我才发现,对于他,我既想了解,又不想触碰。 只是随着他夹杂着痛苦的呓语般的倾诉,我不禁对我自己看人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我本以为是她对他的痴恋让他接受了他,就像那时他若即若离的眼神一般,可是我错了,错得相当离谱,原来,他才是扮演着苦恋者角色的人,而她,才是那个淡淡抽离在外看着一切的人。只是我不明白,那时候他的眼神怎会是那般晦暗,就如现在的她一般。 他的每一言,每一语,深深刺痛着我的心。言语中不断流露出他对她的爱意,他对她的宠溺,他对她的骄纵,他对她的委曲求全,而我呢?所谓爱我的人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一切,毫不犹豫地背弃了他对我的誓言,让我,只能将泪水吞进心里,独自嫁入这阴冷的王府。 说不嫉妒是假的,对完美的婚姻的向往是每个女孩都有的梦,只是梦碎了,却要看着别人幸福的梦境,心只会愈沉愈深。只是看着他那痛苦的神情,我不知为何有点不忍心去破坏他所向往的梦。 可是我无法忘记自己所向往的一切,他与她如果真的相爱,不管风浪滔天,总会有雨过天晴的时候,那我也是个在看风景的人罢了。只是如果一切只是幻梦,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尝试去成为风景中的一部分? 我试着去挑拨他们的感情,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这种黑心女人的角色,看着他悲伤的神情,我的话语在挑拨间不自觉地想去安慰他的心。 他不明白我的私心,一阵苦笑后不再提起一句有关于她的事情,甚至到了最后,他不再言语,只是一杯又一杯地继续着,直到酒意彻底将他麻醉,让他趴倒在桌上沉沉地睡去。 看着烂醉如泥的他,心中不知为何百感交集,伤感中夹杂着羡慕,嫉妒中翻滚着心痛,甚至,似乎还有一丝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占有欲。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更有可能在将来步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可是在那黄毛丫头面前,他却丢下了一切,只求她的回眸。我也曾期待过这样的场景,可负心的他却无法为我实现。这样专情而富有权势的男子,倘若能够在他心中占有一席,我是不是也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自由?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争取。 我试着将他扶到床上好好休息,可居于深闺的我根本无力去拉动一个烂醉的男子,只能任他趴在桌上一边梦呓,一边沉睡,只是他口中不断呼唤的那个名字,真是好刺耳。 窗外寒风更烈,随着夜的深沉四周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去,迷糊中他似乎无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我也只能拿一些自己的衣物披在他的肩头,暂时给他挡挡风寒。坐在他的身边,我忍不住往他身上靠了靠,可那温暖的感觉却让我霎时迷失了自己,我似乎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稍酌杯盏后酒意上浮,在这片暖意中,睡意不由浮起,迷糊中,我似乎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原来那段初恋,依旧是我心底的向往… 短暂的幻梦醒来,却突然发现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翌日清晨在一片宁静中上官博闯入了我的房间,他无视了我的惊慌,更准确地说,他不屑看到我的惊慌,只是霸道地将他拉出了我的房间。无需深思,我亦清楚在他心中我是怎样邪恶的一个形象,可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只是事情的走向却彻底地颠覆了我的想象,无需看到现场,只要把王府中流传的几件事组合在一起,就能明白这次冲突是何等的严重。 因为某些不明的原因,上官博与墨轻弦起了冲突,继而双方刀剑相向,最后墨轻弦为了救年幼的上官彩音而被重伤。 或许在外人看来一介平民敢于与王爷起冲突已是足够惊人的事情,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耸人听闻。 墨轻弦的伤,引爆了那个可怕的女孩的愤怒,一管玉笛,一人独战数十密卫,只为卸下皇子的手臂为姐姐报仇,她的世界,难以置信的疯狂。只是疯狂的她竟无人能够阻止,虚魂蓝影,杀得密卫狼狈不堪,我才真的能够相信,那阴冷无情的眼神确实出自一个年仅及笄的女孩,而且,此生我都不想与其相难。 她的疯狂直到他出面阻止都无法停息,就在新婚第一日,她冷冷地扔下了无情的选择,逼迫着他在自己和兄长的性命之间做出选择。 他的心软在昨夜已可窥得一斑,怎可能牺牲自己兄长的手臂换得自己的爱情?于是,没有阴谋,没有离间,他们俩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我不明白,这世间的爱情,皆是如此脆弱吗?连真心相爱的人都可以如此简单地分离吗? 或许只因爱如花,美丽娇贵,却难敌风雨吹澜,一夕凋败。 梦里红尘,月影婆娑,花难开,花易落,一晃几载光阴如月色匆忙,无情埋葬我花苞初绽的爱恋。红尘花开,几度虚假的绚灿,烙下欲忘却难忘的风景;红尘花落,落满年华一地真实的残伤。如此这般,我是否还该去追逐那才偶露出一丝微光的幻影? 只是我心未定,他却再逢苦难。许是心伤所致,煞气再次出现在本就背负凶命的他身上,这一次,连等待花开的时间都没了。 皇帝下令就地诛杀发生异变的他,却在她突然出现强行干涉下不了了之。有人说,她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吸收了失控的煞气,更有人说,是她舍命救回了他的性命。 她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是我生来所遇到的最难理解的事情,这混沌不明的一切纠缠中,我甚至看不清她对他到底是何感情。若说是爱,可她的冷淡与阴沉根本不似一个恋爱的女孩,即便是我,在那段虚伪的爱情中亦是沉浸在快乐之中的,但她,阴冷如冰,让人不禁冷颤。只是若说她不爱他,那她又为何要冒险与皇族为敌,舍命去救他呢?不要说是为了那可笑的虚衔,她不是那样天真的人。 然我依旧无法进入他们的故事,他们之间的谜团估计我这一生都无法知晓。她确实是个神秘莫测且神通广大的女孩,所有的事情,不可思议地平息了下来,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是,她离开了,留下了心伤的他。 我曾以为,她的离开会给他带来难以言喻的打击,可他却一反常态,以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力投入了繁复的国事之中。人中龙凤想必就是用来形容他这般的人吧,没有接触过政务,却有天赋和能力去解决一切问题,让所有瞧不起这流放皇子的人刮目相看。 我想他会这样持续下去直到爬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只是,那淡淡的香气,彻底打碎了我的幻想。 忘情露,难忘情。不是没有伤害,只是他将所有的伤害埋在心底,让伤口慢慢溃烂,等待心死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我也曾为自己失去的爱情哀悼过,可是背叛的是他,心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悲痛,而他,却要背负愧疚,背负她无根的爱,在她留存的影子中不断折磨着自己的心。那一刻,我想着去接近这个心伤的男子。 他是个温柔的人,这一点在那几个月的接触中我可以非常明显地感受到,虽然,他的温柔是对于身边的每个女子而言的。只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沉溺在这该死的温柔之中,纵然明知前头等待的是心伤,还是无法自已,难道这是我内心真实的渴求吗? 我不知道。 只是纵使心伤,纵使逃避,他的温柔依旧会不自觉地流露。他会关心我安寝与否,用膳与否,快乐与否,可其中所深藏的那份愧疚,却让我在感动之余总会感到一丝难过。 我想,我已沉沦。 再如何否认,却无法改变我想要一个依靠的梦,那么,就这样吧。 我不再刻意回避与他的相会,只要他有需要,我就会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看他埋案锁眉,看他举酒啜饮,看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她的思念。 我觉得我是疯了,为了那一点些微的关怀,就让自己在快乐与痛苦中不断往复。我明白他不能放下她的,只是一天天的相见中,我越来越贪恋他那罂粟一般的温柔,如果,只是如果,表哥似他这般温柔却又坚定,我的一生…… 泣回首,前尘旧事多遗恨。 难抽身,一线相思终成空。 难过,快乐,挣扎,徘徊,最终命运为我抉择,一道军情急报,将他带向了遥远的西北大地。我苦笑,连上天都不耻我的贪心。 为了承担起那所谓的责任,他披上甲胄,手提缨枪,迈向了生死未卜的战场。 我不想他离开,可是他告诉我,他必须挽救家族的威望。我不解,为何同是家族的弃子,他依旧能这样奋不顾身地去承担自己不应承担的责任?只是看着他认真的眼眸,我无法再次开口挽留,只能无力地靠在他温暖的胸口。 他说,对不起,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可是,我想要的,他给不了我。 同样一句对不起,却在我心底泛起了完全不同的涟漪,他明白我的处境,我的难处,那么我又该如何呢?那一刻,我在家族和他之间做出了抉择。 那个冰冷的家族,在我嫁入王府后依旧想方设法欲害他的性命,那么,他们是否考虑到了我呢?既已无情,那我又何须有义? 出征那天,我独自立于十里亭边看着那悲泣的别离,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来了又要做什么,只是莫名地,想要再见他一眼。 他立于中军,身跨枣红马,一身赤红烈云甲,手提一柄火红的凤凰枪,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刺痛了我眼,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泪水还是忍不住流下。 心底的恐惧在滋生,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即便他能在战场上击败外敌,却也难敌阴险毒辣的阴谋,我好怕,真的好怕。 他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冰冷的铠甲却给我带来了这一生最温暖的感觉,就算心碎成灰,我也无法忘怀这一抹暖色了。 手中多了一道暖意,那是他随身佩戴的玉佩。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任我任性地贪恋着他的怀抱,一句珍重,让我的内心彻底崩塌。 珍重?我若珍重你是否可以安然归来? 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从没有如此痛恨过这个冷血的家族,让我都忍不住觉得流淌在体内的血液是如此肮脏。 停止,依旧,继续。相思无法断绝,人在天涯,心亦随之不知所踪,那夜夜的噩梦,让忐忑的心更加不知所措。 曾以为,最痛苦的是虚伪的笑脸,最残酷的是无情的甜言蜜语,一切不曾改变,哀伤还是哀伤,快乐还是快乐。只是那夜夜惊醒之后才深知,一切早已改变。 夜深寂静,一帘青纱在风的掀动下轻柔地摆动着,月色如水,触动我封尘已久的心房。将自己封闭在狭小的空间,轻轻抚摸着有他的记忆,记忆淹没于那片思念,任心海微波涟漪。绵长的思念,纵然望穿了秋水,我也只能凭着回忆无力地在跌跌撞撞间徘徊于有他的记忆里。 琴响,轻轻拨起苦涩的心音,在牵挂的痛楚里,在思念的忧伤中,遗落了一地的怅惘。只能久久矗立在夜幕下,任背影孤寂,花开花落终成染指的月色,轻柔,无悔。只是梦境中他染血的模样,却让我在月色中不由颤抖。或许只有月光陪着我的记忆一起老去,镌刻在心的他,怎知我岁月里那些幻梦与蹉跎,又怎知有他的记忆里我贪杯般的心醉;而我,如何去为他遮挡那不绝的恶意,又如何带他走出那不尽的心伤。我唯有无力地用无边的思念守望着天涯的尽头。 停止,依旧,继续。难捱的守候,一切正在改变。最痛苦的不是虚伪的笑脸,是在孤寂徘徊时没有他温柔的关怀;最残酷的不是无情的甜言蜜语,而是恐惧间没有了那种令人心安的感觉…… 冷月欣(三):花开花落 恍然度过数个难熬的夜,那狰狞的梦魇,让我的心不得安生。 早起时夏日的初阳那般和煦,却驱不走心底时刻笼罩的阵阵阴寒,那遥远的西北战场,他是否安好? 烦闷间只能随意在王府中信步而行,只是心底藏事,总在不经意间走至他的房前。几经踌躇,我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我没进过他的房间,或者说,他自己都不愿意进自己的房间。这个他与她的新房,却在新婚之夜过后,成为他一人独居的空巢,想来独自身处其中,脑海中浮现的只有她的身影吧? 房内摆设依旧,似乎与新婚那夜一般,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这般摆设,难道不是为了留住她的幻影? 没有他的吩咐,府中无人敢踏入这间房间,于是几日无人打扫房中已积了一层薄薄的飞灰。桌上很干净,除了杯盏之外再无其他,只是近近一看才发现还有一封信件置于其上。我本无意去窥探他的秘密,只是余光中却扫到,这封信……是给我的。 不知为何,信封上那“月欣亲启”四字如芒刺般让心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甚至连拆信的手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只一眼,泪水便充盈而出,模糊了那悲伤的文字。 “月欣: 当此信交予你手之时,只怕我已战死在西北荒漠之中。 不要难过,我不是一个值得你心伤的人,是我的软弱和无力毁了你的一生,我明白,却无法也不能改变。 人言一世相守需有千年擦肩,也许,你我的相遇就是这千年擦肩中的一瞬,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想要追逐她的身影,却不知如何去面对你的清。 或许外人不清楚你的模样,可是我明白,你在伪装,伪装你的善良,伪装你对自由的渴望,只是我,只能轻言抱歉。 那些失意的日子里,你的声音依稀在晚风中,让我知道你曾经真的在我身边。那不经意的错过,却成了我这一生中最无奈的错过。为她恼过,伤过,痛苦过,只是,我不想让人看出我的懦弱。我默默地转过身,故作轻松地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奈何你心如此玲珑,你知道,我在苦痛中挣扎。 时光,依旧朦胧,见证人生中的经历过往,岁月,沧桑依旧,沉淀生命中的悲欢离合。蓦然回首,你丰润的容颜,密而长的细发,依旧清晰可见。夜来的风,冷冷的掠过,苦涩了我的眼睛。常言无花不结果,无缘不相识,你我有缘,有份,只是,奈何情字早已失。 虽此言可笑,但我还是想说,没有她,和她,我会爱上你。只是,你于我而言,是错过,我于你而言,是错爱。一份恒久的爱情,是在正确的地方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遑论你我正确与否,只可空叹相逢太晚。 因此,这一句抱歉虽是苦涩,可依旧是我无奈的回答。她让我有太多,太多,太多的牵挂,回首无法。 我的离开,或许是上天给我最好的出路,缘起抑或缘灭,随风吧。 你曾问我为何要执意出征,我答此为责任。 责任亦有,只是,还有一部分是我的逃避,避开她,避开你,避开这个解不开的结。 我知征途凶险,此行必是九死一生,我亦曾坦诚我的懦弱,此赴黄泉,却也是解脱。只是我和她的纠缠终究将你拉入泥沼,险了一世姻缘,我不愿,你空守虚名到白首。 我送你的梳妆盒藏有夹层,里面,是我写的休书。 我想给你一个交代,却又不知如何交代。一封休书,断了姻缘,还你自由之身。我清楚,我的自私,我知晓,你的心伤,可那征程之中死亡阴云笼罩,一旦我身死西北,它可让你离开王府,重新寻找一个开始。 我知道你不愿参与家族的斗争之中,我亦如此。只是父皇铲除冷氏已是弦上之箭,不得不发,而你,最终必然牵扯其中。 你是无辜的,可政斗中从无人情,冷氏一亡,覆巢之下必无完卵,因此,这是我唯一所能为你做的一点事情了。 我会托人将我的贴身玉佩交付予你,务必妥善保存,那日来临之时,将玉佩与此信一同交予父皇,我相信,他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聚匆匆,散也匆匆。我们始终逃不过别离的宿命。祝福无语,伤痛无声,对你无声无语的歉意,和你一起埋藏我心,一生永记。 雁过留声,你听见了,我也听见了。这证明了,我们曾来过,走过,相遇过,窥视过对方残缺的灵魂过,虽然到最后还是错过。 希望这一世过后千年已尽,来世,可得相守。“ 错过……相守…… 我失声地笑着,泪水的苦涩在嘴里不断扩散,蔓延,最终化为疼痛流入心底。我笑我的痴,也笑他的傻。 早就知前方只有心伤,我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跳入心碎之中,换来一句抱歉,一段错过。只是心底虽痛,我却恨不起来,明明当初他离开我时我是那般恨他,可换成了他,却只有千般不舍和心疼。 没有人告诉他,他不是懦弱,只是太过温柔。这种温柔对于每个女子而言都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可对于我们,对于他自己而言,却也是一种致命的伤害。 我为他的温柔碎了一腔柔情,他却因为自己的温柔被她刻下一身心伤。可叹命运就是那般不尽人意,而且那般残酷,让自己在心碎之后依旧无法放下对他的牵挂。 一纸心语,彻底断了我心底最后一丝恐惧,为了他,我愿意抛弃一切,包括生命,就算等待无望,也不负自己的心。 我的决意,随着那薄薄的信件送往西北前线,即便是一丝一毫也好,我也想为他除去潜在危险。 只是命运依旧残酷,在痛苦无望的等待中,消息传来了。不是捷报,只是谣传而已,却让我的心紧缩剧痛着。 瑞王上官韬战败,身负重伤,生死未卜。 只是寥寥数语,便将一切不幸勾勒而出。我所害怕的一切终究发生了,他们紧张地忙碌着,准备趁乱彻底解决这件事情。 泪已流尽,浮肿的眼连睁开都有些疼痛,好想就这样睡去,没有一丝烦恼。他们只为冷氏的未来倾尽一切,却从来吝于给予我一点点可怜的关心,唯有他,会带着微笑注意到我心底那微不足道的渴求。如今他将去,那我又何必留恋这个已无温情的世界? 唯有在这一刻,我才真正地感谢过一直被诅咒着的命运,它似乎听到了我哀求,让他,从死亡的边缘回来。 原来,他所爱的人是这样深不可测的一个女孩,即便前方被死神所拦,她也能扼住死神的咽喉,冷冷地对他说,我不要。 我想我是败了,即便他真的爱我,我也无法为他分担一点重担,甚至为他改变命运的轨迹。只是这样的等待,虽让我痛苦,却让我不忍放手,那遥不可及的希望,至少让我的人生不再空洞。 我想,他就快回来了。 果然,皇后的到来验证了我的想法。她住进了王府,吩咐下人准备着一切迎接他的归来,我能看见,她嘴角的笑意。 只是命运似乎不想让我一直感谢着它,一道传令,彻底让我的心冰冷到绝望。 祖父派人来接我了。 我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不可能掩盖得住的,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抓住尾巴的。 他在西北大败北夷以及北夷入贡之事传入京中,他们在震怒之余开始追查内奸被暴露的内幕。于是我的信,还是被他们知道了。 前方,等待我的是折磨,还有死亡。我很绝望,可不后悔。 他竭尽所能地为我做了一切,而我也希望,能为他做一切我所能做的事情。 房外侍从的催促越来越急,我知道,该来总会来的。 我拿起桌上的瓷瓶,稍稍把玩,将其中的液体一口饮尽。 红颜断,断红颜,可我不悔。 在花开的季节,我也曾为你疯狂法而热烈的开放过,奈何花色君未见,突然就如这雨中花瓣,飘零了没有结果,化作了尘土,荒芜了踪迹。 思念你的夜,任凭寂寞成最美的凋零,我还是怜落花惜流水,兀自多情,任凭爱植入心中,为爱你而甜蜜的快乐,虽然伴着心颤的酸楚,泪眼却难执手,这份痛刻骨铭心,这份爱魂牵梦萦。花落吟香思何处,玉树摇翠琴声轻诉,许多不舍被搁浅,许多的无望被延续。红颜依旧声如许,衣带生风,眉心已湿,梦里夜里无法躲开的疼痛缭绕着,且叹,且歌,只能把这一切用红颜了断。 岁月流金,落花无声。季节变迁,人事沉浮。时间,或许淡褪了文字,磨损了书卷,却无法抹去那一片回忆,我守望的爱情,温柔如许,一滴热泪,滚落心底,一抹浅愁浸透了季节,顷刻间懂得了人生的苍凉,这一场无望的守候,守着不悔的执着,注定是一份心力交瘁的失望,可我依旧愿意让它绽放得凄美绝伦。 花开花落,只为那不悔的一抹温柔,我在无人的角落,独自绽放,独自花落,无需哀怜,无需看见,只因一切,皆为我愿…… 许清懿(一) :血狱花开 耳畔似有哭声,轻轻啜泣着,那般温柔,那般悲伤。 熟悉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中一点一点地唤回我迷离的意识,夜很静,很静,让那原本极力克制的哭泣变得那般清晰,不要哭,我不想你哭。 勉强地睁开被血污粘结的眼眸,借着黑暗中的那一点微光,那张流泪的脸不由刺痛了我的心。我想伸手去抹掉那两行晶莹的泪珠,可是手上沉重的镣铐让我竭力举起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在地上,打破了夜的沉寂。 “清懿,你醒了?” 毓儿姐姐飞快地拭去脸上的泪痕,露出那温暖的笑容。 没有一丝虚伪的,真心的笑,我知道,她在为我的苏醒而开心,只是,这笑容,却比刚才的泪更让我心痛。她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悲伤,小时候只要看到她温暖的笑意无论什么折磨都不觉痛苦,只是现在,她的笑只会让我不忍看到她那被自己伤得血淋淋的心。 身体已越来越虚弱,我早已明白,可是我不想让她知道,只是从最开始的无力,再到虚脱,直至昏迷,任我再如何掩饰,她还是知道了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是的,我快死了,没有任何意外的,在我之前,已经有六十八具血淋淋的尸体被从她的眼前拖走。 也许我已经算是最幸运的那个了吧,我很庆幸自己的诞生可以为毓儿姐姐承担十年的痛苦,只是,我的身体撑不住了,如果,如果沈云舒在我身边的话就好了。 “毓儿姐,别哭,我没事。” 我不知道如何安抚她,只能笨拙地表达出我心底的想法。 “姐姐没哭哦,真的,你看,姐姐怎么会哭呢?”她的笑容真的很灿烂,是我在地狱底挣扎时唯一的一缕阳光,让我还记得,我还活着。只是那泛红的眼眶,真的让我窒息,怎样都好,只有她,我要带她离开这个地狱般的牢笼。 “嗯……毓儿姐,放我下来吧,这样你的腿会……” 每夜在疼痛中醒来都是躺在她的怀抱中,暖暖的,有一种娘亲的味道,只是每次醒来之时她哭泣的声音,或是带着泪痕入睡的脸,总会勾起我心底最深刻的仇恨。我失去了一切,可至少,我还有毓儿姐姐,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因此,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无论是谁,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折断他们的咽喉,一个都不放过。 “没事,睡吧。我什么都做不到,至少……让我可以拥着你入睡,好吗?” 她的声音在颤抖,我知道,她的泪即将决堤。我不语,任时间慢慢流逝,因为药剂和剧痛被麻痹的感觉逐渐恢复,如潮涌来的疼痛让我几近再度昏厥。我紧紧地咬住早已开始溃烂的嘴唇,不让喉底痛苦的呻吟流出一丝,我知道,这是对毓儿姐姐最大的伤害。 还好,常年的折磨让这具腐朽的身体已经习惯了疼痛的感觉,最初的剧痛过后,那隐隐浮现的疼痛对我而言还是可以忍受的。 许清懿(二):血狱花开 黑夜中的寂静有些瘆人,除却动弹时镣铐的轻响,周围只有森寒的月光和栏杆外漆黑的过道。空气中氤氲着浓浓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伤口渗出来的污血和脓液脏了她污秽无法掩盖的雪白肌肤,我想逃,可无力的身体却让我无法移动一毫。只是她毫不在意地抱着我,温柔地抚摸着我被血粘结杂乱无比的头发,那温暖的气息让我又不想离开这个令人贪恋的怀抱,我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许久,她停下了手的动作,目光哀婉地看着漆黑的过道喃喃说道:“清懿,不知道沈云舒怎么样了,她一个人会不会有事呢……” “毓儿姐,她没事,那帮人只是把她关起来了而已,只要有我在他们还不会去伤害她的。” 为了不让她的愧疚再多一分我选择欺骗她,沈云舒和许清懿,同样的实验体,我所承受的一切,她也逃不掉。 “清懿……对不起……都是我的无能才会让你……” 如果可以,我知道你会毫不犹豫地替我承担一切折磨的,可是,毓儿姐姐你可知道,你所想的一切,就是我所想的一切,所以不必难过,能够为你承受痛苦是我唯一不觉痛苦的事情。 “毓儿姐姐,没事,一切都快结束了,死老头说了,他会尽快制造机会帮助我们逃出这里的,所以,再等一下,我们……就要解脱了……” 是啊,就要解脱了,假使我的身体没有在这之前解脱的话。 “可是……” “没事……睡吧,我困了,想休息一下……我不会倒下的,我一定会坚持到带你离开这里的那天的……所以,安心地睡吧,那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毓儿姐姐没有回答,我看不懂她眸底那片泪光中的隐含的是什么东西。 一夜未眠,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让我始终无法入梦,眼下除了昏厥之外我已经无法知道梦是什么模样了。 天刚拂晓,他们就来了,我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只能再次在毓儿姐姐的哭喊中被拖离那个染满我的血迹的狭小的牢笼。 熟悉的刑架,熟悉的刑具,熟悉的人,熟悉的流程,从记忆清晰开始之前我就不知在这里度过了多少时日。十年,真的好漫长,好漫长,我也曾几乎放弃活下去的欲望,只是为了拯救毓儿姐姐,为了不让她在我死后重新成为这可怜的实验品,每一日我都在咬牙忍耐中度过,只是不远处的尽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到达的时候。 刀划破肌肤刺入骨肉中的闷响在耳边响起,还未结痂的伤口再次被割裂,混杂着脓液的血顺着刀口不断滴落在地上。 “疼吗?痛吗?你叫啊,叫啊,叫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我扭头看着眼前这个握刀变态地笑着的男人,只恨眼中竟有这样的垃圾存在。我不屑地将一口血痰吐在他脸上,即便痛入骨髓,我也不会让这群禽兽从我的痛苦中获得一丝快乐的。 “刁牙,你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鄙视了诶,看来你还不够疼爱她哦。” 旁边的人肆意地狂笑着,他们的脸庞看上去是如此的狰狞,让我总是差点抑制不住体内汹涌的杀意,可是,我不能冲动,等待,等待,希望总会到来的。 被嘲讽的他脸露怒意,却不言语,只是将刀柄一扭,顺势将我的手切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然后用刀口在里面搅动着。 我能听到,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漫无边际的痛意几乎将我淹没,可是,我就喜欢看着他们见我面无表情的模样而暴跳如雷的模样。 “臭丫头!你难道是死人吗!给老子叫啊!” 他疯狂地拿着利刃在我的伤口上来回戳刺着,一块块碎肉随着血流流掉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好痛,真的好痛,痛到我几乎都要将牙咬碎了,抑制着体内快要失控的灵气,我只能在颤抖中闭上眼睛不再去目睹这一切。他们都是疯子,禽兽一般的疯子,一个,两个,三个……我将他们所有人可憎的模样烙印进我的记忆,这一切,总要还的。 也许是他发泄累了,也许是我就快死了,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利刃,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后有人粗暴地将一些粉末涂在了我的伤口上。 呲啦声响起,就如被火灼烧一般,又是一股剧痛涌来,随着缕缕青烟,血肉模糊的伤口被粉剂烧结在一起,显出混杂着血液的暗红色。他们不能让我死去,却又不屑为我细细地调理伤口,总是用这般,与刑罚无异的方法去停止伤口的血流。只要血不流尽,这个身体就有办法让伤口愈合,然后,他们又可以重新在我身上进行那罪恶的实验,发泄他们疯狂的兴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的身体撑不住那天。 还有多久呢?还可以撑多久呢?这两个问题我都不知道答案,只是,我死去的那天,他们的魔爪就会重新伸向毓儿姐姐,只有这个,是我唯一感到恐惧的事情。我对这暗无天日的人生并没有任何留恋,也许早日死去更是一种解脱,如果,没有毓儿姐姐的话。只是,无力的我根本无计可施,除了每日毫不间断的酷刑和实验外,我一无所有。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来到了我们的面前对我们说,对不起。 我不相信他,我知道,他是这群疯子的领袖,没有他,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我的敌意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决定,他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我们,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爹娘,原来在他之上还有更大的黑手。 已在地狱底端,我已无可惧,不管他是何居心,我要抓住一切可能的希望,带毓儿姐姐离开这个地方。他详细地教导我如何去控制体内的灵气保护自己,如何使用灵术,如何利用体内独特的血脉。我贪婪地汲取着一切,我要力量,无人可及的力量,无论前方是妖魔还是神佛,都能够碾压一切的力量。 只是时候还不到,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知晓如何控制灵气的事情,否则重重封锁下我再也无力带毓儿姐姐逃出生天。于是我的生活中,只剩下了忍耐。 忍住一切痛苦,忍住所有仇恨,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毁掉一切! “喂,你们不会把她弄死了吧?” 迷糊中一个女声响起,声音有点尖锐,我讨厌这个声音。 “没有没有,夕玫大人,那丫头只是昏过去了而已。”那群人用恶心的声音回答着,我能想象,他们卑躬屈膝的谄媚模样。 哗! 冰冷的污水刺激着我的每一个伤口,腥臭而辛辣的气息随着沿鼻翼流下的水流涌入鼻腔,烧灼般的疼痛让我迷糊的意识在刹那间清醒。我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随意地坐着,他们个个弯着腰谄媚地围在她身边,想来的她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只是在这污秽不堪的监牢中穿着那样无暇纯洁的一身白衣,我突然想笑,笑这景色的格格不入,笑这女人的俗媚和虚伪。 见我醒来,她对那群禽兽问道:“她就是许清懿?” “是的,夕玫大人。” 她款款行至我面前,目露鄙夷地看着我笑道:“好恶心的模样,好恶心的味道,果然还是这个样子适合蓝月汐那个贱人的女儿。” 这是第一次,从他们口中听到娘亲的名字,原来那个死老头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她眼底跳动的仇恨和鄙夷让我很恶心,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被我的目光盯得发毛,凶狠地掐着我的脸,眼露杀意地吼道:“你个贱蹄子,谁准许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找死吗?” 我没有理会她,趁势将她在我唇边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将我无处发泄的仇恨倾泻其上。她的吼叫响彻整个密闭的石室,我觉得好痛快,即便在她殴打我之时,那涌入口中的,不属于我的血腥味依旧让我心底感到难以言喻的快感,连那几乎失去生气的身体在那一刻重新活了过来。 “臭丫头你找死!” 灌注着灵气的一掌将我的脸彻底打得侧了过去,即便如此,我依旧没有松口,带着满口的鲜血,将她手上的肉硬生生地撕了下来。 “呸!” 将口中那恶心的肉块随甜腻的血一起吐出,我挑衅般地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虽然我明白此时不应该这般行事,可是,我控制不住体内叫嚣的仇恨了。 “哈哈哈……“夕玫恨恨地看着我,突而爆发出疯狂的笑声,扼住我喉咙的手格外用力,窒息的感觉让我清醒过来的意识又开始模糊。 “仔细一看,还真是个美人坯子呢,长大后应该和那个贱人一样是只只会勾引男人的骚狐狸吧?” 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容貌,记忆中唯一觉得美丽的就是毓儿姐姐的模样,而且就凭我那伤痕纵横的脸,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恶心的吧。 “不过,就这样毁掉你,似乎也不错呢。” 她松开了手,一脸阴恻恻的笑意。 转身从火盆里拿起一支通红的烙铁,在我眼前晃动着,那飞舞的红色火光,勾起了骨髓里透出的森寒,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 “贱蹄子,求饶啊,哀嚎啊,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放过你了呢。” 我不是那种吟令清唱,柔弱娇媚的女子,或者说,我根本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只有这样,才不会绝望得死去。柔若无骨,软玉温香,那是与我这一生彻底绝缘的词汇,我只会独看明月清风,不思风花雪月,却让一腔仇恨汹涌。当鲜红的心脏被疼痛缠绕无力搏动,当腐败不堪的身体被剧毒侵蚀,我的绝望,将我的思绪彻底染成无法直视的黑暗。 绝望中无法挣扎难以入梦的夜,死寂的牢笼一派灰暗空冥的回音,辽荡镣铐的脆响,月影摇晃微朦,凌乱的蛛网,无力地任人拖入地狱的门廊,没有哀怜,没有救赎,掐灭了希望的最后一丝火光。 我的绝望被刻入了灵魂,我还记得那些在肮脏的世界里无力魂断的哭泣,踏着她们的鲜血,只有以他们的尸骨为奠,才能安慰那些枉死的灵魂。为此,即便恐惧,我也绝不可能向他们之中的任何人低头,绝不。 兴许是我的眼神已经泄露了我的仇恨,她不再言语,炽热的烙铁无情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嗞啦作响的声响无孔不入地随着不断升起的青烟在耳畔回响,空气中霎时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透入骨髓的剧痛让我忍不住抽搐起来,我能感觉得到,肌肤与烙铁粘结的痛楚,来回起落间,撕裂和烧灼的痛感彻底占据了我所有的感官,耳际他们的狞笑慢慢消失,连视线亦开始模糊,在那一刻,我甚至在一瞬间有了这样死去也好的念头。 可我终归还是没能死去,记忆模糊间,毓儿姐姐的影子在那无边的倦意中掠过,漾起一圈微澜,我才想起,她还在等我。 “喂,这丫头是个哑巴吗?叫都不会叫吗?”迷糊间我似乎听到了夕玫的怒吼。 “夕玫大人,她不是哑巴,可无论我们怎么用刑她从来不吭一声的,跟个妖孽似的。” “无趣的闷葫芦!没劲!我走了,看好她,别弄死了,不然……你们清楚的。” 扔掉染血的烙铁,她的步伐渐渐远去,脸上的烧灼感也开始慢慢地退去,到了最后已经没了一丝痛觉,只剩一种没有知觉的麻木感。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他们把我放了下来,扯着我的头发粗暴地将我拖出了石室,断断续续间,我好似听见了他们提起了毓儿姐姐,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所言何事。 一路磕磕碰碰,他们终于停下了脚步,毫不留情地在我身上踹了几脚,幸灾乐祸地说道:“臭丫头,别装死了,快睁开眼睛看看,你那可爱的姐姐在做什么?这么好的场面你可别错过了。” 视线模糊中,随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我的血液也随之一点点地凝固,到底为什么,毓儿姐姐会被人踩在脚下?为什么?为什么? “啊?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那个畜生肆意地狂笑着,践踏着毓儿姐姐仅剩的一点尊严。 “求求你,放过清懿吧,我愿意代替她,求你放过她吧,她只是孩子而已。” 不要,我不要你用这样卑微的模样为我哀求这群畜生。心口被什么东西阻塞,沉闷间一种陌生的感觉在体内不断流窜。 “嗯?你求我?”那个畜生蹲下身去,用那只肮脏的手捏住毓儿姐姐的脸淫秽地笑道,“可是我没看到你的诚意诶。” “只要你可以放过清懿,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什么都可以答应?那你就先让老子爽一爽吧!”他一把撕开了毓儿姐姐本就褴褛的衣裳,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满口淫邪的污言秽语,“和你那一副鬼样的妹妹不一样,你倒还是长得挺标致的嘛,虽然还没长开,想来感觉也会不一样吧?” “好样的,快上啊!” “快快快!动作快点啊!” …… 污秽的话语和毓儿姐姐的哭喊摧毁了我一直隐忍的理智,我不知道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待我回过神来,我因愤怒而颤抖的手已经刺穿了那个畜生的喉咙。 鲜血汩汩,他抓着喉咙无力的颤抖嘶叫着。心脏在体内剧烈地跳动着,我喘着粗气,颤抖着拔出了手,在他意识仍弥留之时将他碰过毓儿姐姐的每一根手指,一点一点地碾碎扯断,那一声声脆响,让我心底涌起难言的快感,所有伤害她的一切,只要杀掉,毁掉,彻底破坏掉就好了。 “清懿……”毓儿姐姐半裸的身体被血溅满了,看着我疯狂的模样,我看到了她那不住的颤抖。 我丢开那个早已咽气的畜生,转身想要逃开。是啊,我这副不堪的模样她怎么能够不害怕,手上的血还在不断滴落着,只是我真的好怕,如果那时候没有动手,发生的会是什么。 “清懿!”我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就被拉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暖暖的,让人眷恋,“你的脸……你的脸……到底发生什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一刻,她的泪再也无法自已,心底的悲怆彻底释放而出,呜咽之间,我只觉这样就够了,无需其他,只要她还能接受我。 “没事……只要毓儿姐姐没事就好……我们走,逃出这个鬼地方……” “逃?”毓儿姐姐迷蒙的泪眼间透出一丝疑惑,似乎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我没控制住灵气,想来已经暴露了,很快就会有人追过来的,沈云舒也已经逃出来了,我们立刻去跟她汇合,不能再等死老头了,这是我们逃出去的唯一希望了。” “好。” 我从门外横躺的尸体上扒下了一身衣服让毓儿姐姐换上,和她一起向着沈云舒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就快结束了,这十年,如同一台漫长而绝望的戏剧,我在无边的痛苦中拥抱着囚室的寒冷。幸而有毓儿姐姐,用最淡雅的笑颜环绕着这凄冷之间的心跳,然后将所有凄苦化作一滴泪,将绝望深埋自己心底。那是痛苦到绝望的感觉,我知道。但是我也相信,即将怒放的地狱之花,会用他们的血,为我花香四散,那是,名为杀戮和绝望的味道。 许清懿 (三):苍白之影 血光迷眼,在恐惧爬上心头的同时,目光中隐约可见黑色的一抹寒光掠过,而后便是一片没有知觉的黑暗。 没人预想到这个被他们囚禁了十年的女孩会脱逃,更没想到她体内的血脉一觉醒就让她到达了神系之列,于是毫无疑问的,这个灭绝人性的囹圄,成了她发泄仇恨的场所,她毫不留情地用无情的杀戮来平息自己内心如潮汹涌的恨意。 那一刻,刘之毓突然觉得眼中的妹妹有些陌生,那阴冷的气息,那凛冽的灵气,那森寒的杀意,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的身体不由感到恐惧。如果不是紧握着自己手掌的,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依旧温暖,或许她会因为恐惧而忍不住逃开。 灵气的解放,染红了她清澈的碧眸,那血色中锐利如芒的杀意,驱使着她重伤的身体不断地重复着那简单而血腥的动作。视线所及,一片狼藉,仍在滴沥的血迹染红了天花,在石壁上蜿蜒成曲折的血痕,满地红液,赤足沾染其上,温热黏腻的感觉让她的双腿不由发虚。只是她不能停下,稍加驻足,身后的那片令人绝望的黑暗便会再次无情地将她们吞噬,自此希望不再。 月华乱舞,黑色的灵丝无情地将一切阻挡于前的障碍切碎,尸块带着喷涌的血落于淌血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过道中血腥的气味依旧浓到无法入鼻。将刘之毓护在身后,许清懿那年幼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恐惧,眼前的一切对她而言就像不存在一般,她只是像在切割一堆死物一般,将所有障碍祛除,向着沈云舒的所在方向疾驰而去。 弯过转角,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入了刘之毓的怀中,眼中尽是难掩的激动和欢欣。 “毓儿姐姐,我好想你……” “沈云舒……” 看着怀中那个伤痕累累的女孩,苦涩的泪不由再次划过嘴角,到底有多久没见了呢?她不知道,可是她的伤口……无力的愧疚没过心头之后便是无尽的痛苦,看着那张与许清懿那般相似的脸庞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如同刻在心底的刀口再次裂开,无法抑制地痛着。她身上的伤并没有比许清懿好多少,浓浓的血腥味意味着她亦是经过一番杀戮才到达这里的。 “好了,走吧,又有疯狗追来了。” 许清懿警觉地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她们脱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诏死狱,更有可能已经传入天城,尽管自己很想将所有盘踞在此处的畜生赶尽杀绝,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在追杀抵达前逃离此处。 “嗯,毓儿姐姐,我们走吧。” 许清懿与沈云舒一前一后将刘之毓保护着,一路破坏一路前进着。她们并不知道出口在何处,可是对于已经取得力量的她们而言,无路有何可惧,自己的道路,由自己开创。 当最后一层石壁被轰破之时,一抹柔色透入城中,将里面阴晦昏暗的一切镀上一层暖色的红。 已是黄昏,残月无声露于余晖,落日无息渐入山头,风淡影远,举目却是一片荒凉无比的戈壁,灰色的石城突兀地立于一片了无生气的枯黄之中,远山被夕阳染红,破碎的沟壑幽深,如伤满身,似血一般凄凉。秋的末梢,寒意微起,偶有风起,沙尘随风而扬,立在这一片广阔的荒凉之中,她们似乎看到了遥远处的自由。 身后的城,别了,这被鲜血和泪水浸透的绝望之所,给予了她们无尽的痛苦,无尽的仇恨,踏出囹圄,她们所能行走的道路亦是唯一且残酷的,或者杀戮,或者被杀,难求别径。 “诏死狱,她们都死于这个冷酷的石城里,只要这里还存在,悲剧依旧无法结束……”看着这个森冷得毫无生气的石城,刘之毓眼前总浮现出那些稚嫩而惨白的脸庞,无法抹去。 “毓儿姐姐,所有让你痛苦的一切,我来替你毁掉!”沈云舒阴寒地看着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对于她而言,这里亦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场所。 沈云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四周的灵力开始往她身上汇集,不过片刻时间,她的身体彻底被黑气笼罩,隐隐泛着雷光。 城外突然汇集的巨大灵气让还滞留在诏死狱中的人感到了令人胆寒的杀意,身体最为原始的本能在告诉他们,逃,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轰雷地狱……” 黑色的五重灵阵彻底笼罩了整个石城,灵阵中黑色的狱雷阴沉地咆哮着,却诡异地凝而不发,随着时间流逝越聚越密,最终将整个石城的上空染为一片漆黑。 城中的人疯狂地向出口逃散着,在他们踏出城门的那一刻,沈云舒释放了停滞的灵气,密集的狱雷如雨般倾泻而下,荡涤着视线所及的一切,她就是想让他们在希望的边缘遭到最为绝望的扼杀。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城中的人员以及身后那座灰色的石城在转瞬间被狱雷化为了灰烬,以地狱之雷毁灭地狱之所,想来倒也恰当。 刘之毓呆呆地看着远处石城的旧址,在雷光散去之后只余一个漆黑的巨坑,不遗分毫,这就是,力量的差距吗? “来了。”许清懿紧张地提醒道。那个女人,她明白刚觉醒的自己并不是她的对手,可现在有了沈云舒在身边,她并没有感到一点害怕,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加倍奉还给她! “追亡之触!”夕玫还未现身沈云舒便向着灵气出现的方向释放出大量的灵气,稍加控制,灵气便凝聚成无数黑色枪状物体,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延长穿刺而出。随着黑枪的追刺许清懿飞快地踏地而去,胜负决定于自己的速度,只要在她在未明情况之下攻击得手,那么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夕玫从诏死狱离开后因为无甚要事便只是悠闲地往天城而去,却突然在离开不久后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灵气,随后便目睹了那惊天的雷击之景。没有多想,她便匆匆往回赶去,身在神属的她并没有想过自己贸然前去有何不妥。 只是还未达到诏死狱,远处便有无数黑点逐渐放大,最后化为锋利的雷枪咆哮而来。夕玫匆忙闪身避开,雷枪直直地刺入了眼前的大地引发了剧烈的爆炸,无数砂石随暴风弥散开来,遮蔽了夕玫的视线。 “该死!怎么回事?” 夕玫还未搞清情况,却觉背后有灵气涌动,未及多想她将灵气于脚底一聚,纵身一跃悬于空中,才发现那些诡异的黑色雷枪如同触手般再次从身后的地面穿出,凌厉地刺穿适才自己所在之处。穿刺落空后那黑雷突然一跃,将整个地面掀裂,直勾勾地往空中而来。 “什么东西?怎么跟活的似的?” 夕玫凌风闪避着如网交织的黑雷,却不知对方是如何从自己都目视不及的地方操纵攻击的。即便是灵力高强的人可以通过灵气感应得知自己的位置也不可能如此精准地发起攻击的,真是见鬼了。 无论如何躲避,黑雷就似有眼一般紧紧咬着夕玫的踪迹,不给其留下一丝喘息的空间。 “烦死人了!”夕玫翻身躲过擦身而过的黑雷,抬手一指,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照亮了即将日暮的昏黄,“圣痕·烈光破!” 转瞬,耀眼的白光笼罩了远处的荒原,带着刺耳的爆炸声将四周映得一片阴惨惨的苍白,连那诡异的黑雷都在那无边的苍白中消失了影迹。圣洁的光耀看似纯洁,却将其笼罩一切施以绝情的攻击,在光明中将生命带往黑暗。 远处的灵气渐渐消弭,夕玫不屑地将眼光收回,投向自身所在的这片荒原四周。此前的攻击绝非一人从远处可以操控完成,附近肯有藏有帮手以某种方式将自己的行动告知了适才被干掉的人。 灵气再次汇聚,点点白光在夕玫身侧闪耀,最终化为硕大的白色光球,向四周四散而去。 “圣痕·风暴雨!” 持续不断的爆破在耳畔轰鸣着,脚下的大地被光芒所笼罩,看不清其下的光景,待白光褪去之后,只余一片千疮百孔的荒芜,本就生灵稀少的荒原彻底断绝了生命的气息。 夜色渐浓,最后一抹昏黄没入山头,浓墨尽倾,斑驳星光交辉,映照着那残缺不全的月儿。夜初一片死寂,偶有微风,却也吹不散这凝重的气氛。静,难言的宁静,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生气,明明已经将所有潜在的危险全部扼杀了,却不知为何内心总隐隐浮现出一种不安。 为了保险起见,夕玫还是决定前往诏死狱看看,刚才那股灵气也是来自那附近,总归还是得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缓缓于空中乘风而行,夕玫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只是那一瞬是如此之快,在灵气爆发之后身体只是本能地一避,却依旧躲不过那孤注一掷的一击。 月华如花散落,飞舞的灵丝将夕玫闪避不及的左臂切割成了无数细碎的碎末,透过那漫天的血雾,一双妖异的红眸在其中闪耀着致命的光芒…… 该还的,总要还的。 搏命一击,清泠的月光下两道身影重重摔落于地,微微扬起一层细碎的烟尘。左臂被切碎的痛楚让夕玫愤怒地呻吟着,一阵阵涌来的痛意让她顾不上其他,徒然地捂着断臂颤抖地挣扎着。只是被痛楚所折磨的她却没有注意到许清懿的情况比起她的严重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忍痛抢先下手的话,许清懿定是一命呜呼。 为了那出其不意的一击,许清懿极力将所有灵气聚集在身体表面不让其散发,静静地潜在荒原中等待着出手的时机。就为彻底掩蔽气息,她竟一动不动地接下了夕玫的圣痕,在巨大的破坏力下即便有灵气护体,那残破不堪的身体依旧难以承受,在攻击动作的牵扯下无数的伤口瞬间崩裂,那弥漫的血雾,不仅是夕玫的血,还有她自己的。原以为可以一击毙命,却还是太低估了夕玫的能力,那一击只毁了她一只手臂,不知这身体是否还可以坚持与其相斗,所幸,还是点优势。 忍耐了十年,她绝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刻倒下,没有人可以阻碍她带刘之毓离开这个人间地狱的决心,即便是她自己。咬牙在地上苦苦挣扎着,每动一丝撕裂般的痛疼就在身体的每一个伤口处肆虐,警告她这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口中一片腥甜,在全身的骨骼咯咯作响中她依旧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鲜红的血滴一滴一滴地从伤口中渗出,被干涸的大地贪婪地啜饮着,只是无人知晓,这妖异的血红所埋藏的,是常人所无法忍受的苦涩和剧毒。 在刹那间再次凝聚的杀气让夕玫也不由猛然回过神来,看着不远处那张被自己毁得不成人样的脸,她才意识到眼下的状况有多么糟糕。突然觉醒的她比想象中要强出不少,面对青龙狱雷的攻击即便是神属也未必能够幸免,适才那一击所造成的创伤已是警示,血流不止的伤口即便有灵气的治愈依旧无法好转,四神末裔的能力对于她们而言确实是潜在的威胁。 眼见许清懿再次舍身杀来,夕玫挣扎着退出些许,洒血发动了灵术,这种情况下单打独斗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明智。 几道耀光闪过,空无一物的空间被灵阵所扭曲,一道寒光于灵阵飞出高悬于空中,一声凄厉的狼嚎在凄凉的荒原之夜中显得那般瘆人。 “贪狼……” 许清懿惊慌地看着眼前这只体生双翼,刚毛林立的巨狼,眼下旧仇未除新敌又至,即便是她也感到了力不从心的绝望。 贪狼一身烈焰,炽灼的赤眼中满是杀戮的气息。它冷冷地看着夕玫,嘶哑而冷酷的声音让人通体生寒:“夕玫,你把我叫出来不会是为了杀掉这么一个小丫头吧?你以为我贪狼是任你使唤的吗?” “你别小看了她,她是青龙末裔,舒轩琦与蓝月汐之女,太大意只会和我一样。”夕玫对于贪狼的无礼甚是不悦,只是身负重伤的当下也无力在与其计较。 “哼!那是你不中用而已。罢了!要不是负于昊天我才懒得插手!”贪狼的回答满是不屑,就算是青龙末裔又如何,又非青龙,一个人类女孩有何可惧!若不是负于昊天必须听命于天人,他肯定先把这个敢于驱使他的女人杀掉不可。 “月华千舞!” 许清懿(四):苍白之影 等待只是徒然使生命流逝,她等不起了,唯有抓紧每一分时间,才有生的希望。 出于对许清懿的轻视贪狼并没有去特别注意她的存在,直到月华掠过羽翼切开炎铠之时他才意识到这些轻若虚无的丝线是何等危险的东西。匆忙避开灵丝的攻击,贪狼转身喷出无数火球,那些许迟疑,就已经让自己是左翼被切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 纯粹而炽灼的火球铺天盖地,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许清懿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彻底躲开,于是她眸光一沉,手中连结的灵丝散出轻薄如雾的水气,微风缠绕,在身侧舞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火光冲天,爆裂的火球带着炽热的火舌吞噬了整片大地,火焰的炙烤下让一切在火红的熔岩中化为飞烟,只是那满眼的赤色之中,一个渺小却孤傲的身影却屹立其中,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倒下。 “用细腻如丝的灵气切开火焰,继而以风灵吹散抵消爆炸,最后以水灵消除高温的伤害吗?好诡异的灵气使用方式,这个女孩到底是……” 未及让贪狼多想,身后突而有细微却又集中的灵气靠近,振翅一避,无数细小如针的灵气团从身侧掠过,想来是想利用高度集中的灵气突破自己身上的炎铠吧?然而贪狼只知其一,却不知这这些灵针中所暗含的玄机。 “星爆葬亡!” 猝不及防的爆炸重创了贪狼的身体,那些细微到难以入目的灵针在瞬间产生了令人恐惧的灵气爆炸,浓缩的灵气释放而出,激发出璀璨的光芒,犹如星辰陨落般。倘若适才被直接打中,在体内引爆的话…… 贪狼突然笑了,重重地摔落在地,任追身而上的灵丝紧紧将其绑缚。不是不想逃,只是逃不了,那种凝聚了多种灵气的爆炸直接击中了没有灵气特别保护的翼下,那伤害,不死已经是万幸了,想来,那是计算好了的吧?可是发动攻击的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她很强,可是,重伤的她并非自己的对手,还有其他与她一般的人,潜藏在这附近。 “贪狼!你在干什么!别装死了!” 贪狼鄙夷地瞟了夕玫一眼,这个没有眼力的女人,难道还没发现附近有敌人埋伏吗?也算自己大意,被眼前这个女孩那奇特的灵气所吸引,竟没有发现另外一股隐藏的杀机。 夕玫正欲亲自动手,一个身影幽灵般地闪至身侧,无数灵丝彻底封住了她的行动,并不断收缩地压制着她的身体,只要稍加抵抗,那锋利的灵丝在刹那间就可能切断自己的咽喉。 贪狼看着不远处那个用相似的灵术制服了夕玫的女孩,抬头对行至身前的许清懿问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许清懿。” “那她呢?” “沈云舒。” “哈哈哈,很好,很好!一个天人,一个魔人,多么美妙的巧合!丑陋的恶魔却有着美丽的白色影子,这是对神的嘲讽吗?哈哈哈!” 贪狼肆意地笑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它本天地间孤傲的贪狼,却叹无奈屈于人下,只是这对冰冷的灰白,却将爪子刺向了高高在上的命运,无论成败如何,她们总归是胜过了它。 许清懿只是冷冷地看着它,深邃的红眸中看不出她的情绪,许是不远处夕玫歇斯底里的咆哮使她烦躁,她不耐地松开了灵丝,冷冷地对贪狼说道:“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贪狼摇晃着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孩笑道;“你放我走?不怕我杀了你们?” “你要不怕被肢解的话就来吧。” 许清懿淡淡地扔下一句话,背向贪狼朝沈云舒走去。 贪狼依旧一笑,振翅远去。好可怕的女孩,那红眸底端压抑着的杀意,令人胆寒,只要自己稍稍流露出一点敌意的话,她就会在瞬间引爆自己体内的所有灵针,那时,自己真要成天上的星辰了。 “夕玫,我们又见面了……”许清懿阴冷的声音寒彻骨髓。 “你个贱人!别以为……啊!” 强大的雷击透过灵丝穿透了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回头才发现沈云舒的目光比起许清懿更是阴冷冻人。 夕玫盘算着脱身之计,沈云舒却如鬼魅般附在她耳边阴森地笑道:“别妄想了,你逃不掉的,就算你想灵体化脱身,也要想想被我直接将狱雷打进你的灵体里的后果。” 魂飞魄散,化为虚无……夕玫的脊背爬起了一股恶寒,她惊恐地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沈云舒,看似无邪笑意在那伤痕累累的脸上是那般狰狞,透出难以言喻的邪恶。 “你……你想干什么?” “怎么?害怕了?没什么,不用怕,我只是把你给清懿的伤害还一点给你罢了。” 沈云舒的手无情地掐上了夕玫的脸,笑容转瞬归于虚无,眼底透出无尽的恨意:“你看起来好像对自己的长相挺得意的,不知被毁掉之后那个男人是否还会对你有兴趣呢?” “不要……不要!”那与被自己毁掉的一模一样的脸上流露出难掩的得意与兴奋,邪魅,无情。 “不!” 在夕玫的惨叫中,沈云舒无情地以狱雷烧灼着夕玫的每一寸皮肤,黑烟滚滚,刺耳的雷击声此刻在她耳中是那般悦耳。 “沈云舒,够了。”听着夕玫的惨叫许清懿不由皱了皱眉头,她讨厌这个声音,在诏死狱中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声音。 沈云舒松开了手,那张艳丽的脸在雷击之下已成了焦炭一般,看不出原先的面目。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许清懿,淡淡地问道:“清懿,够了吗?她毁了你的脸,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过分吗?我们身陷囹圄之时他们为我们考虑过吗?这么好的机会,不该让他们自己体会一下他们的罪孽吗?” “你们两个该死的贱人,你们身上流淌的血液才是真正罪孽!” “闭嘴!”许清懿的手穿透了夕玫的胸口,制止了她的话语。 夕玫喉底涌出一股鲜血,再也无力言语,只是恨恨地,恨恨地看着许清懿和沈云舒,仰面倒下。 “清懿……你……” “走吧,毓儿姐在等我们。” 沈云舒看着许清懿离去的背影,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快步跟上。 清懿,你能听见的对吧?我是守护你的影子,你的一切想法,便是我的意愿。你遏制了自己的本性,制造出了坚强的外壳,只是冷漠的外表下,那颗心却依旧无法除去那最初善良的天性,比我心软的你,真的可以守住我们的一切吗? 许清懿(五):决别之影 月色胧,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身影,刘之毓说不清此刻心中的心情为何。有庆幸,有安心,有期待,有不安,有恐惧,也有无力。 年幼的妹妹过早地成熟,担起了一切所不应该由她承受的责任,可无力的自己又能如何呢?除了远远躲在角落等着她解决一切问题,自己却是无路可走。不是不想随她共同战斗,只是无能的自己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碍手碍脚的包袱,一无是处。 迷蒙的月光下,远处的烈火依旧在燃烧,清冷的光芒落在刘之毓苦恼的脸上,将她心底的愁绪泄露得一览无余。只是苦恼的她却不曾想过,身为最初试验品的自己为何能在那惨无人道的实验和凌虐中挺过人生的最初两年。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失去了能力,在失控的命运中她注定亦是棋盘上一颗无知的棋子而已,无力地等待着终局的到来。 “毓儿姐,你怎么了?”许清懿疑惑地看着刘之毓问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刘之毓习惯性地掩饰道,她不想让这个坚强的妹妹再为自己多一分担忧。 “你们走吧,我留下。” “什么?沈云舒你疯了吗?”沈云舒的回答让刘之毓才稍平静的心情再度泛起波澜,这地狱一般的地方,她绝对不允许她说这种傻话。 沈云舒只是轻柔地笑道,对于刘之毓的激动似乎早有预料:“毓儿姐姐,不是我想留下,而是我不得不留下。天人的追兵很快将会赶到,总归需要一个人留下拖住天人的脚步。” 刘之毓没有回答,只是拉住许清懿的手臂惊恐地摇着头说道:“清懿,不要……沈云舒会死的,不能这么做……” 许清懿只是静静地站着,清冷的月光下她独立于凄凉的荒野,面目全非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沈云舒轻轻地拨开了刘之毓的手,她的手冰凉如水,微微有些颤抖,只是眼中的光芒却依旧决绝。这不见天日的几年,她们三人相依为命,咬牙一起度过了最痛苦的时光,眼见黎明将尽,曙光将现,她又怎么舍得离开她们?只是,与她们对立的是无情的世界,年幼的她们还无力去反抗蔓延于世的黑暗,此刻,牺牲在所难免。 “毓儿姐姐,不要逼清懿了,这不是她的错,无关她的意愿,而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沈云舒抬头看向流光点缀的夜空,广阔的天穹与窗口中那小小一隅天地是如此不同,没有束缚的一切即便看似遥远却亦是那般耀眼,“我亦贪恋这自由的气息,亦期望与你们一同仰望曾经遥不可及的蓝天,只是这一切,需要挣脱束缚来交换。你明白我们背后为何,想要离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抵达通往人界的出口至少需要一天时间,而这一天,足够让他们从天城追上我们。或许清懿的力量强于我,可是别忘了,我是天人,面对大规模的追击更有优势,更何况清懿的伤比我严重许多,想要拦住追捕我们的天人恐怕是力不从心吧?所以,就这样吧,就让我,送你们前往自由的道路。” “不,不可以……” “毓儿姐,我们走!”许清懿紧紧拉住刘之毓的手,不让她再去触摸沈云舒的身体。 “清懿,不可以的,她是你的……她是你的……”刘之毓激动地挣扎着,她无法接受,就这样让自己的妹妹去送死。 “我知道!我知道的!可是,我想要活下去,也想要让你活下去!我不要再忍受那痛苦而绝望的日子了!”刘之毓的哭声让许清懿僵硬的身体不由微微发颤,紧咬双唇的她还是无法忍住让泪不流下。她明白,沈云舒此刻内心的悲哀与绝望,可是为了生存,除了接受沈云舒的牺牲,她别无他法。 “不……不……”刘之毓无力地蹲坐于地,年幼而无力的她不知该如何去解决眼前的绝境,唯有用眼泪来宣泄她内心的痛苦和不舍。 “沈云舒,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带你离开这里的。”许清懿咬牙仇视地望着远方无法目视的天城,这一切,只要毁了这一切,她们就可以获得她们所期望的自由与幸福,即便,自己的灵魂将堕入地狱! “当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可是我啊,我等你,无论多久。在这期间,记得将我的自由与幸福,一并享受,而后的罪孽,我将与你一同承担。”沈云舒温柔地看着许清懿,脸上露出了无暇的笑容,似月轻柔,她的绝望,她的希望,她的悲伤,她的快乐,于笑容中微漾,“快带毓儿姐姐离开吧,一个人的痛苦好过三个人的痛苦,我们终会有笑着相见的一天的。” “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许清懿拉着刘之毓转身向着出口奔去,泪水在瑟瑟秋风中碎成断断续续的幽咽,纵是泪眼婆娑,纵是思情脉脉,尽在无法回头的哀怨中化为仇恨浸透了她的灵魂。 望着那愈渐模糊的身影,耳畔的呜咽却依旧萦绕。 盈盈月色,星光璀璨,空泛,静默,虚无,而又浩渺。夜的苍穹,熏染着秋的眉眼,她无奈的哀绪于夜色中晕散,绝望的碧眸多想透过这一层层黑幕,窥视自由的方向。 秋夜风起,透过被血黏在皮肤上的那一层褴褛,森森的寒,脑海中翻飞着想象中那自由美好的影像,她努力地想要抓住几个瞬间,却仅仅是可笑的痴想,转瞬随风飘远了。曙光未至,黑夜倒回,她已无归途,所有痛苦的记忆,即将重新铭刻加深。 “唉!” 一声清脆的哀叹,在凄凉的荒野中渐渐扩散,漾起层层无奈的绝望。沈云舒慢慢向贪狼留下的火海走去,而后,只剩下一片无言的黑暗。 许清懿(六):决别之影 诏死狱的惨状早就通过预先设置的灵术传入了天城,一如沈云舒所想,无数追兵随后便飞速离开天城,向着诏死狱到底方向赶来,不到几个时辰,他们便在黎明之前赶到了这里。 一路的奔波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天人的警戒也渐渐放松,在即将到达诏死狱之时,他们被荒漠中一道哀婉动听的声音所吸引,生生忽略了那一道道藏于黑暗之中的杀机。 没有风花雪月的词藻,没有八音迭奏的丝竹,有的仅仅是那个在月色下荡足清唱的倩影。她洗去了一身的血污,一身单薄的白衣在秋风中轻轻飘动,虽是粗陋,却有一种难言的风韵,仅是一个单调音节,却将十夜的凄婉在歌声中表达得淋漓尽致。 那哭泣的无助,让人心生哀怜,那哀伤的坚强,让人心亦不忍,然后那咆哮的仇恨,竟然让手握无情利刃的他们也不由瑟瑟发抖。没人可以理解这首曲子是在怎样的心境下产生,也没人可以体会她们所忍受的切肤之痛,那点点滴滴,皆在这曲子中酝酿成无情的狂澜,在绝望的爆发之中席卷眼前的一切。 “丫头!你是何人?快下来!” 沈云舒无视了底下天人的责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突兀的岩石之上,继续吟唱着那只属于她们的歌。 “臭丫头!你找死吗?”沈云舒的无视激怒了领头的天人,却见他手起一道风卷,转眼间就将眼前的巨岩绞为粉末。 沈云舒飘然地轻落于地,随着十夜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手中连结的灵气在那一瞬瞬间凝聚成坚韧的灵丝,遍布了视线所及的一切地方。 早在天人到达之前沈云舒就将自己的灵气附着在周围所能利用的一切物体上,借着夜色的掩护,更加上其飘渺虚无,触及之时也无任何感觉,空中那微微发散的黑色灵气并没有引起天人的注意。他们被沈云舒的歌声所吸引,无知无觉地跳进了沈云舒设下的死亡丝网里。 “月华·千刃裁!” 所有的灵丝在瞬间交错收缩,如利刃一般残忍而轻巧地收割着身陷其中的生命。破肤,入骨,碎肉,此起彼伏的惨叫中鲜血四溅,无数残缺的躯体在空中飞舞,仅仅只有一瞬,便不知有多少生命在其中陨落。 身在月华之外的人恐惧地看着眼前这惊悚的一幕,残缺的尸块覆满了大地,枯黄的大地也在转眼间被血流染成一片赤红,唯有其中那纯白的身影,于那污浊的血色中依旧那般无暇,不染一丝血迹,只是她的脚下,倒伏无数生命。 “起舞吧!残杀吧!用血染红这个疯狂的世界吧!” 凄厉的笑声让所有的人不禁胆寒,那双血红的眼眸中流露出的疯狂是那样瘆人,那张清丽却布满伤痕的脸庞上的绝望是那般凄绝。 她到底是谁?在出发前他们曾疑问过为何上面要派出这么多人来围捕几个小女孩,但是现在,他们明白了,与年龄无关,现在他们眼前的她,因为仇恨而失控杀戮,他们所要做的,就是遵从上面的命令,捕杀这个恶魔! 抬步踏在那被血浸透大地,不知为何心底没有恐惧的感觉,只是一步一步走着,心却越是空荡。没有人会同情自己,没有人会保护自己,更没有人会爱上自己,即便自己被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以杀戮来保护自己之时,在不明真相的人们眼中自己却只是一个嗜血的恶魔而已。 既然如此,杀吧,杀掉所有人,或者,杀到自己倒下的那一刻为止。你们不肯给我们明天,那我们又何必,去可怜你们破碎的肢体。 缓步慢行,她踏着一地的血污向他们慢慢靠近,轻轻的,不带一点声响,却在他们心底踏响了恐惧的回声。 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明明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小女孩,可是,却无法抑制住作为生物本能的恐惧。弱小的身躯中散发的灵气是那般浓烈,隐藏着森寒的杀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杀气突而显现,沈云舒的动作在瞬间变得无比快速,有些人还没来得及从灵气带来的压抑中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手中的灵丝割断了咽喉。然而灵丝上沾染的血液还未来得及滴落,沈云舒就在转眼间扑向了下一个目标,一如凶猛的野兽一般,她的目的就是扼断猎物的喉咙。 “妖女啊!快!快!包围她!” 惊慌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荒原中不断交响回荡,满是无措的恐惧。然而眼前的沈云舒却不怵眼前围绕数重的场景,或者说,她更期望这样的场景。 她本已一身伤痕,即便灵力远胜于他们在这样的人海中亦是捉襟见肘,倘若要一一解决,只怕自己会先累到倒下。然而,只要往人群里突,为了防止殃及池鱼,天人便不敢使用大规模的灵术攻击,这样,便将战斗拖入了近身战斗之中,而这,向来是天人的弱项。 人海之中,灵丝飞舞,危险的律动虽是迷人却是死亡的呼唤,亦如她柔舞轻蹈的身影一般,起落之间,扬起令人作呕的血舞。 许是习惯了血的腥臭了吧,在那片腥风血雨中血红的眼眸没有一丝恐惧,甚至,没有一丝感情,有的仅仅是重复杀戮时的麻木。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样毫无意义的杀戮到底要持续到何时,只是,为了活下去,这样的无奈会一直持续。 天人开始发觉沈云舒的目的,只是无论他们如何闪躲,沈云舒总会追着人群而去,更何况,他们不可能过于散开,一旦包围网出现漏洞,以她的身手很可能就此逃出生天。既然逃不开,那就围上去!堆也要用尸体堆出一堵墙来! 疯狂上涌的人潮开始让沈云舒感到力不从心,月华所营造出的空隙越来越窄,甚至,开始疲软的身体已然拉不动渐趋迟钝的灵丝。对于月华的控制需要极大的集中力,可是伤痛的身体和开始涣散的精神让并不熟练的她开始失去对灵气的控制,有的灵丝竟被层层尸体咬住断裂开来。 “星爆葬亡!” 灵气凝聚而成的灵丝突然不再向内汇集,向外散出了巨大的灵气,无数细小的灵针射向了沈云舒的四周,随后,便是持续不断的爆破。 她习惯了血的气味,却不代表她喜欢血在身上那种黏腻的感觉,所以即便在持续不断的厮杀中,她依旧不让天人肮脏的血沾染自己一毫。只是现在,满天飞散的碎肉和血雾让她避无可避,她静静地站在血雨中,任腥臭的血液染红了自己的白衣,偶有细碎的肉块飞溅,黏在衣裳之上。 在体内引爆的灵气就如贪狼所想一般,再强韧的肉体都无法阻止这种来自体内的力量,仅是一声巨响,伴着无数星光闪耀般的微芒,支离破碎。 自从决心反抗之后,她们就已经让自己接受了充满杀戮的明天,虽然厌恶,但面对这样令人战栗作呕的场面,她的身上绝对找不到一丝十龄少女所该有的反应。 如同死人一般的镇静,面对那一身污浊的血,她冷淡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哭喊何用?恐惧何用?想要自由,这些只能出现在敌人身上! 面对这惨烈的场景,天人的脚步再次因为恐惧而停住了。那个一身血污却依旧不动如山的女孩让他们从心底真心地感觉到绝望般的恐惧,她的存在,本身就等同于死亡的黑暗。 这小小的黑暗并没有让他们纠结太久,很快,一道耀眼的白光替他们从恐惧中彻底解脱。 沈云舒将所有的灵气凝聚在月华之上,飞舞的灵丝保护着她不受这攻击的伤害。她知道,这攻击,和夕玫的圣痕一样,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威力。即便有着月华的保护,她依旧被这强大的灵气所伤,全身的灵气混乱地涌动着,一口腥甜堵在喉口几欲喷出。 转头望去,强烈的光芒中隐约可见自己周围已被圣痕夷为平地,那原本环拥的人群在一瞬间被彻底蒸发。 未及光芒散去,沈云舒猛然冲着远处巨大灵气出现之处用尽全力射出了无数灵针,只是等至白光褪去,她依旧没有灵针击中目标的感觉,她明白,此刻追来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清楚知晓了自己的处境,沈云舒反而愈加冷静,已经无路可退了,她便也不再多费气力,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很好!很好!果然是个有趣的女人。” 来人的声音愉悦,丝毫没有因为天人的死伤而愠怒的模样。他的身边跟着一群新的追兵,只是实力比刚才那拨不止高了一点,最劣之人修为至少都在归原之上,看来,是彻底不想让自己逃离的样子了。 月色映血,朦胧中透着诡异,而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透过清冷的月色,沈云舒恰能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刚毅冷峻的线条刻画的模样确实可以使无数女人疯狂,只是鹰一般的眼眸中的阴鸷却足以使人不寒而栗,退避三舍。他的嘴角轻扬,却不似笑意,只有一种阴森森的寒,再加上一身紫衫龙袍,更给人一种几乎窒息的威压感。 昊天,天人的首领,一切悲剧的最终元凶。 沈云舒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她依旧想要搏命一试,试试自己的运气,试试他深不见底的势力,试试自己与他的差距。 心念一定,沈云舒脚下凌风一踏,全身的力道尽皆集中在这一击之中。她的速度很快,快到昊天身边的护卫都没反应过来,却觉手中的刀锋被人凌空轻点,随后一个身影如风而过,轻柔无影。 可即便是这样的速度,昊清懿旧只是冷然一笑,步伐微动间便侧身避过了月华灵丝的攻击轨迹,手握成刀灌注着无尽的灵气猛然往沈云舒背上一劈,便将她打出了数丈之远,在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刻,沈云舒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无尽的痛楚从全身四处浮现,沈云舒无力地倒伏在地上,一时难以爬起。 眼见沈云舒倒地不起,昊天身边的人想上前捕缚沈云舒,却被他扬手阻止了。 “别上去送死了,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昊天的话在天人之中引起阵阵骚动,虽然他们未及神属之列,却也不可能输给这样一个重伤的小女孩吧? 只是,沈云舒很快就用行动回答了他们的疑问,被昊天重伤的沈云舒仅是片刻挣扎,便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嘴角不断淌出的血流预示着她所承受的是怎样的内伤。 “招式足够狠毒,可惜不够完美,这种隐藏不了踪迹的招数对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你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我真的好吗?”沈云舒冷冷地看着昊天笑道。 “当然好,如此可口的果实我自然要好好栽培,成熟之时才足够诱惑我前去享受。”昊天的笑意未达眼底,只是依旧微扬着嘴角,“怎么?不继续了?” “胜负已定,我又何须徒劳伤身?” “哈哈哈哈!”昊天这回真是开怀地大笑着,“不仅有趣,而且足够聪明!怎么样?做我的女人吧!实验体只需要那个魔人就够了,而你,我可以让你享有一切。” “天色未明就别做白日梦了。” 对于昊天难得的宽容沈云舒显得意兴阑珊,甚至,是带着鄙视的不屑。只是昊天压根不在意,反而更加高兴,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沈云舒说道:“很好,够傲!你现在的眼神和你娘被我打下冥渊之时一模一样!我很开心,所以我决定不杀你了,我要让你活下去,我要看看怎样的折磨才可以让你们这高傲的额头在我面前低下!莫老,你带着一半的人去追那两个丫头,这个丫头我亲自带回天城。” 莫心只是一愣,便低头答道:“遵命。” 沈云舒看着莫心带人远去的身影,转头恨恨地看着昊天说道:“你现在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如果说这世界有人能杀了我,不会是舒轩琦,也不会是月汐,只会是你,但是,我就喜欢这种感觉。折磨着你们,让你们生不如死,让你们天天在地狱中诅咒我的存在,那便是我最大的快乐。我现在好想看看月汐的表情呢,她的女儿被我捏在手中肆意折磨,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那样看着我呢?”昊天的表情突而变得凶狠无比,每每提到蓝月汐之名时,扭曲的爱意透着深深的仇恨。 “简直就是禽兽,我娘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 “骂得真好,我是禽兽没错,可是,你的父亲跟畜生也差不了多少,要不,你们又怎么会在我的手中呢?”昊天冷笑着看着脸色渐渐发白的沈云舒,心底是难言的快感,“他根本配不上月汐!他不配!” 昊天的话让沈云舒的身体脱力地暗暗颤抖着,这是她们心中最大的伤疤,就这样被无情地撕裂,血淋淋的疼。只是,再痛苦的伤,也绝不能让敌人看见。 “至少,你也不配!” 昊天冰冷地盯着沈云舒倔强的脸,半晌才从喉底挤出一个字:“走!” 沈云舒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勉强地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转身向着天城的方向走去。 行至贪狼和许清懿战斗之处,昊天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倒地还极力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夕玫,对左右淡淡地说了一句:“把她抬回去。” 亲手将自己的挚爱打下虚无的冥渊之溯,支持着一切肮脏邪恶的实验,没人可以阻拦自己通向真神之位的信念。他要足够的力量,毁掉一切的魔人,毁掉蓝月汐所爱的舒轩琦,毁掉四神的咒印,创造一个由自己主宰的世界,即便是蓝月汐的女儿,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压榨出她的最后一丝价值,亲手将她送下黄泉。 成王!败寇!未来,非生即死! 我得不到的一切,别人,休想染指…… 许清懿(七) :此心彷徨 滚滚红尘,茫茫人海,谁是谁的过客?谁是谁的风景?谁把尘世情怀悄悄点燃?谁把诗意年华盛满杯盏? 一次擦肩,咫尺陌路,一次遇见,天涯咫尺。一个照面,就会掀开一段故事的扉页,冗长了精彩的流光。我们的故事,也许长,也许短,也许轰轰烈烈,也许悄无声息。 你曾对我言你我相遇是个美丽的意外,宛若枫叶遇见了秋意便会羞涩起舞,纸鸢遇见了春风便可自在飞翔,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哪怕故事并不完美。 人皆笑言千年缘分换来一世擦肩,人海千重中陌路相会,我想,命运中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你的期愿,只是我刻意安排的邂逅罢了,但这一切,我却难言,我想,被欺骗的感觉总是心伤。而这,亦让我笑话你的天真。 我不是那种闲来无事会四处乱跑的人,我们的相遇,仅仅是因为我答应了老狐狸寻找你的行踪,并将你带回京去而已,只是现在,我却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最为错误的决定。 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已经习惯的生活。 当你在夕临居舍命为我挡下暗夜双星的偷袭之时,我许久未曾波动的心湖被你蓦地惊起一阵涟漪。那一刻,我有了一丝久违的感动,但更多,是难言的诧异,倘若是我,或许我连出手救你都不会,因为,我不在乎。在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人只有一个半,一个是毓儿姐姐,另外半个,是沈云舒。因此在我身边的人纷杂如云,会真正关心我的也只有毓儿姐姐和沈云舒,其他人,过客而已,即便是和我最亲近的兮儿,也仅仅是出于感恩,只要我的脸一沉,她和其他人一般避之不及。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是如此吧,只是你,重新让我明白了什么叫例外。 单纯到让人无语的傻瓜,这就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似乎,不怎么好,只是你对于我的印象,却也不怎么让人开心。 任性,难以伺候,不可一世,不可理喻,这便是你在身中剧毒之下吐露出来的真心话。虽然毓儿姐姐和死老头也经常这么说我,但是让一个外人这么说了我还是很不开心,理所当然的,我对你的印象更差了。 不过毕竟欠了你一份人情,我还是不能让你毒发而亡,想到月后还要前往垩山,便想说先惩罚你一小下,到时在垩山再给予你解药即可,于是,我犯下了第二个错误。如若不然,我想我这辈子应该不会与她有交集了。 死老头常念叨我说,清懿啊,女孩和男孩是不一样的,至刚易折,太过坚强放在女孩子身上并不是一个喜人的优点。你和毓儿明明是姐妹为何不能像她一样呢?温柔如水,那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啊。 那种时候我总是冷哼一声,不理会他,他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其实,我也想笑,只是笑容有点苦涩。坚强的代价太过痛苦,谁想背着这样的折磨冷冰冰地过日子?只是我若是软弱,毓儿姐姐便会强迫自己坚强起来,这,又有什么差别呢? 只是毓儿姐姐的温柔很平静,似水,却又不像水那般柔软,她的内心并没有死老头想象的那般脆弱。 直到在垩山之上遇到了蓝若冰,我才明白死老头说的似水温柔所言何物。 霜天雪地,阴冷冷的寒,怕冷的她裹得厚厚实实的,撒娇着往你怀中钻去,眼中如水光潋滟的情感很是刺眼。她的声音软软的,和我完全不同,我的声音有点冷然,语气虽然平淡却总是带着一种嘲讽的上扬,完全学不来那种带着温情的口吻。 她喜欢你,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也喜欢她,只是你是个傻瓜。其实你不知道,你对她的笑很好看,非常灿烂,没有一丝阴霾。虽然你也经常对我笑,可是总少了一种感觉,我不想进入你的世界,而你也无法进入我的世界。 在初见之时我并未发现其身份,只是两手相触之时,触电般的感觉传透了全身,仅仅一瞬,体内埋藏的仇恨便失控地弥漫着,若不是冷风吹醒了我发热的头脑,我已经让她的血溅满雪原。 她看向我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抹混沌的敌意,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可是,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想来这辈子,我和她注定是敌人,没有其他可能。 毓儿姐姐总希望我可以原谅她,一切并非她所引起,可是,我忘不掉,我替她在地狱中挣扎了十年,她却在我眼前挽着你的手笑得那样幸福,那一刻,对于她和舒轩琦的仇恨甚至超过了和天人的恩怨。 我想杀了她,可是为了毓儿姐姐,我又不得不借助她的力量,既然如此,死不了,我也要让她活着痛苦。 她的一生太过无忧无虑,在乎的东西也极其简单,失去你,便是她最大的痛苦。 我想你知道了一定很恨我吧,我不但欺骗了你,甚至为了报复她,不惜将你拉扯进我们的恩怨。可是我不后悔,每每看到她为你泪眼婆娑柔肠千结的模样,心底涌起的欣喜和痛快让我接近崩溃的精神可以稍稍舒解。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我可以不择手段。因此即便心存愧疚,我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你当成伤害她的武器,来弥补我自己内心的失落。 嫉妒是一种丑陋的花,在绝望中滋生,在憎恨中成长。她拥有我不曾拥有的一切,可以掠夺的,我想占有,无法占有的,我想毁掉,如罂粟之毒一般,染上后便是难以戒除的罪孽。 对于你,应该归属于可以占有的物品。 我猜你心中的我可能是个冰冷孤高的女孩吧,可是,你不懂我的丑恶,所以你才会盲目。为了保证顺利将你送回京中,我使用了为人所不齿的蛊毒,在青鸾火凤的帮助下,成功地将移魂蛊种入你我体内。 或许你到现在还以为是八门十六派下的毒手吧?为求逼真,那一剑我可是让青鸾火凤刺出了足以致命的伤,因此你并没有怀疑到我。可笑吧,你心心念念相信的人,却是可以拿你的生命当赌注的人。 最初我是打算强行将你带回去的,可是她的出现让我改变了主意,我利用你的身体潜入了苍龙山,探清了雨轩宫的内幕,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在无意中窥视到我的记忆。 那不堪的遭遇,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讨厌从你眼中看到对我的同情和哀怜,我的尊严绝不允许如此! 在那段日子里,算是我们距离最近的时候了吧,我也才明白,为何她会那样喜欢你。老头子总说女孩要温柔才会有人喜欢,但是我发现男孩温柔更是祸害不浅。你很细心,也很温柔,可是,我很讨厌。 你的眼里总有她,所以我便想,这道影子被抹去时她心里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呢?于是我真正有了占有你的念头。 我不服命,却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的安排,明明只是个模糊的念头初萌,它就在背后狠狠推了我一把,于是,就有了我们那荒诞的婚姻。 明明只是一场的交易,可你依旧天真得让我发笑,你对我说,你喜欢我,可是我想问你,你真的明白你自己的心吗?在你说着喜欢的同时,却一直无法放下她的身影,所以我只能冷笑,你自欺欺人地想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可是我却不想奉陪。在答应老狐狸的那一瞬,心底便已后悔,可却又舍不得再开口拒绝。 我期望着看到我们成婚之时她悲伤绝望的表情,却又隐隐觉得自己的决定太过草率,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同意这门婚事。后悔并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幸福,而是,说不出的害怕,害怕你触及我的伤口,害怕自己筑起的高墙被推翻,只是最终,仇恨还是占据了我的思绪,这一生,难以逾越。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作茧自缚,明明折磨的是她,结果总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要让她绝望,却又不能让她彻底绝望,她还需要帮我去救出沈云舒,心如死灰的她留着还有什么用?于是我又不得不不厌其烦地让她在希望中绝望,然后再从黑暗中看到光芒,往复之中,我自己都觉得累了,于是,我决定结束一切。 婚礼那天,她确实没有让我失望,那失魂落魄的绝望确实让我感到无比的愉悦,如果没有那朱红的盖头,我想她的眼泪应该会让你明白自己的感情的。若不是担心她彻底绝望之后会有过激之举,我想我会毫不介意地在她面前做出更多疯狂的举动的,只是为了沈云舒和毓儿姐姐,一切都在风平浪静中过去了,除了你之外。 你总能似阴晴不定的风,毫无征兆地吹皱我的心湖,荡起阵阵难消的波纹。 那漫天飞舞的荧光蝶,挥舞着即将破碎的生命,在黑夜中绘出虚幻而美丽的童话。我知道,那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可是我的心还是不争气地感动了。 除了毓儿姐姐,没人知道我在意什么,喜欢什么,而今,你用如此张扬的方式,自作主张地撬开了我闭锁的心门,虽然我惊慌地再次将其紧闭,可是,却依旧留下了撬动的痕迹,终归,我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所谓泥淖,便是难以自已的无奈,无论挣扎与否,都会在那一潭松软中陷得更深,我知道自己这一脚一旦踩进去,再欲脱身已是徒劳。幸而腊月的夜风足够冷冽,让我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人类是一种软弱的生物,一旦习惯了柔风细雨的春,便难再面对霜寒雪冻的冬。 我从地狱的底层爬出,便要随时做好重新坠落的准备,一旦心被所谓的爱情所腐蚀,我还能依旧面不改色地去面对那些让我绝望的仇恨吗? 因此,短暂温情后一场争吵彻底分清你我的身份对我而言再好不过,戏里戏外总要跳脱得出,没理由让自己困在自己所决定的剧情里。然紫狐若的出现确实只是一个无关大局的意外,而你的失控,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们体内的龙脉是维持平衡的四股力量之一,奈何过长的平静和欲望的膨胀让上官氏遗忘了这股力量为何继承,也遗忘了如何去控制这股来自自然的力量。因而龙脉的失控不是偶然,而是肆意的欲望与沉重的责任之间的抉择过后所要承受的代价。放弃责任选择顺从欲望,便要接受背叛自然的惩罚,于是,为了掩盖背叛者的身份,数千年前上官氏便开始诛杀发生异变的后裔,而你,便是那无辜的牺牲者之一罢了。 所谓的异龙命格者并不是那般少见,不如说,非异龙命格者才是真正的稀有群体,作为青龙的宿体,表征出狱雷之气是很正常的,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仅仅是因为大部分人刚落地便已被送入黄泉,作为皇族的上官氏会这般人丁凋败,便是拜这持续数千年的抹杀所赐。 很多你所想要知晓的真相就是那样残酷,比如上官氏的秘密,又如我的身世,我背后的故事,我不知道你知道了一切之后是否还有勇气可以开口对我说一句,我喜欢你。因此我自作主张地将你拉入我的恩怨后,又自作主张地断绝了我和你的关系,毓儿姐姐的事情仅仅是个导火索罢了,即便没有,我也已决定如此,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然而我依旧没能成功让自己全身而退,老狐狸成功地踩到了我为数不多的爆点之一,我不知道他是否清楚上官氏背后的一切,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激怒了我。 我恨舒轩琦抛弃了我和毓儿姐姐,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只是我还嫌自己的心伤得还不够透彻,用尽一切去寻找他的行踪只是为了让他亲口说出那些令我肝肠寸断的话语而已。 天人作践了我十年,而我,依旧在作践着自己,仇恨总能驱使我做出许多难以理解的举动,我明白我是个可怜的人,而你,却也差不了太远。我的可怜来源于我的父亲和天人,而你的可怜,却更多地来源于自己。 我难以理解你为何能够如此轻易地就原谅了老狐狸,同样是被抛弃,我夜里都在梦中想象着向舒轩琦复仇的场面。许是我的天性太过黑暗吧,我恨舒轩琦,亦恨这世间所有不负责任的父亲,因此在老狐狸下令杀你之时我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其实我并不想让你知晓,那次舍命救你,只是出于同情和仇恨。虽然有少许因为感动而滋生的爱意,可那并不足以让我放弃一切去挽救你的生命,同病相怜的悲哀和对舒轩琦的怨恨让我在冲动之下做出了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举动,也是这次意外,让我改变了以往的想法。 既然逃不开,那就让你成为我所喜欢的模样。我并不讨厌你的性格,只是你缺少我所需要的力量,可我才刚要开始我的计划,却遭到了毓儿姐姐的反对。 我不希望她伤心,加之我心底亦有迷惑残留,因此我离开了紫华,独自一人。我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地去思考这一切是否正确,我走的是一条没有后路的亡命之道,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许清懿(八):此心彷徨 那几个月,寂寥,漫长,我似一无根的浮萍,漫无目的地游荡。沿途无声,我静静徘徊在清冷的冬,回头望去,身后一片雪白的死寂,孑然一身,独看灰蒙的天。没有了毓儿姐姐隐含担忧的呼唤,没有了你貌似无意的关心,我不由苦笑心底竟会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落花流水,雨洗轻尘,我回到龙海独看冬雨飘窗,云水已寒,满地残花败叶的凄凉。常言触景生情,却也可由情败景,从前的我从不在意这些花花草草,可真正闲来一人看着雨打花残,闲寂中却有几分难耐冬的清瘦。 我曾自信自己坚如磐石,不想自己却似那行将逝去的秋蝉,被无情地撕去华丽的外衣后,仍固执地要用残翅包裹住内心的柔软,埋首在残破不堪的壳中,细听尘世流年如风。 原来我也不是浮萍,无法似它那般洒脱,无忧无虑漂泊天涯。我累了,无论是苦痛的躯体还是疲惫的心,我希望在我不堪重负的时候,可以有人陪我,扛起压得我喘不过气的一切。 兜兜转转,重回原点。即便我想清了一切,却依旧无法理清与她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是立于你我之间的坎,迈不过,你我永远不能有开始。于是我依旧彷徨,哀怨人不知,唯有冷月淡看,一地清冷嘲笑我的自扰。 苦思无果,我回到了落神谷,于尘世中沉浮已逾万载,我寄望于他能给我一个答案。只是我未及启齿,他却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清懿,无需再去纠缠蓝若冰的存在了,即便她可以顺利觉醒,也难及今昔你的一半…… 接下来死老头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只是我知道了,我不需要她了。 那一刻,拨云见日。我无需再顾虑她的感受,亦无需在她面前伪装出伪善的面容,我就是我,而非她的影子,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能放下她,我就可以接受你。 此间,不知岁月如梭早已荏苒而过,待我回首之时,却已是数月之后,一切,物是人非,紫华城中已无你的身影,在我不知之时,你手提缨枪踏上了西北战场。 战事惨烈,我可知晓,只是我未曾想,你竟会傻到这样的地步。那个家真的值得你这么拼命吗?那只老狐狸真的值得你如此奋不顾身吗?难道那个我所没有的家真的可以让你牺牲一切吗? 只是你已无法回答我的疑问,带着一身箭矢,奄奄一息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早已看惯生死的我,竟也会为那些发黑淌血的伤口心疼。所以当她不知轻重地带着你四处移动之时我真的想杀了她,可是,这样你会恨我的吧?所幸,毓儿姐姐出面制止了我,不然我不知暴怒之下是不是真会扭断她的脖子。 我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就像你不知能否放下蓝若冰一般。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或者,让自己彻底死心,可是这一切,都要等你醒来亲口告诉我答案。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太过残忍,除了毓儿姐姐,我一无所有,如果,今后的人生里能多个你,似乎,还不错呢。 可是,我有忐忑,我害怕我唯一一次的自作多情会得到我所不期望的结果,所以当我听到你的回答时,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 那……蓝若冰呢……如果她要你离开我……你要怎么办? 从现在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需要,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即便我不爱你? 对! 即便我在利用你? 对! …… 我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你的话是真的。 我一直默默行走在世界的边缘,无论孤僻于世外雅苑之中还是置身沸腾喧闹的人海,心却总是冰冷的平静。听着耳畔嘈杂不息的笑声,我却有种格格不入的异感,那不是不属于我的陌生,我所做着的,便是不断地思考着下一件该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的生活,黑白易色,单调而乏味,那十年,是黑,而后,是重复的空白。 而今我为这片空白沾染一点胭脂色,书一笺晕散血色的感情,于暖香温情里渐渐沉沦。迷蒙中,我见那青翠陌上,红衫依旧,似是你款款而来,淡淡的,温暖的气息,我于树下轻眠,等待你来唤我回家。偶来微风抚额,吹开一路桃花,暖香里有十里芬芳相迎,眉梢心头似有淡淡喜悦随之洋溢。 此情缱绻,往事又何须言?六月已至,夏意已浓,纵使春花落尽,却留下了结果的希望,碧桃隐隐,青杏约约,我亦在守候开花结果的一天。只是从错误开始,由哀怜萌情,我不知我的感情到底是不是你所期望的爱情,可我仍愿努力,让每一个我接受你的存在。 我留不住晨曦,留不住夕阳,留不住云彩,留不住风雨,留不住岁月里逝去的一切事物,可青烟散去,我希望能留住你。或许我不够温柔美丽,可是我可以完成你的所有的愿望,只要你可以一直陪着我,走过那漫长而寂寞的路途。 我想,我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可你能否留住我不安分的心,让它不再彷徨? 韬韬,我等你,等到我醒来之时,希望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只属于我和你的开始。 第118章 误入 “清懿,我买回来了……清懿?”刘之毓拿着糖葫芦回来,却发现许清懿失去了踪影。 “清懿!清懿!”刘之毓四处呼唤,却始终不见许清懿应答,一股不安瞬间涌上了心头。没有任何犹豫,刘之毓立刻跑进了彩依轩,对着柳月吟吼道:“立刻打烊!派出所有人给我寻找清懿的下落!记住,是所有人!让紫华大道上所有能动的人都给我去找!” “小姐失踪了?”柳月吟诧异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刘之毓问道,她从未见过刘之毓发怒的样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听不懂话吗!立刻给我去找人!就算是把紫华城掀过来都要给我把清懿找到!”刘之毓的耐心彻底被磨尽,眼下的许清懿灵力全失,根本没有自保能力,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惜这种时候莫心和青鸾火凤却都不在紫华城中,不然他们一定可以依靠许清懿的气息寻找到她的踪迹。 很快,紫华大道上数间店铺在大白日里紧闭了店门,所有人都一脸紧张地四散开来寻找着许清懿的踪迹。 随后,许府里的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啻于一声惊雷,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上官韬的心彻底慌了。仅仅是半日不见,为何便是这样的结果? 这一日,因为许清懿的失踪,紫华城彻底被各路人马踏遍。许清懿的部下,瑞王府的护卫,甚至,还有上官天翊派出的青龙卫,只是遍寻全城,却无人找到她的下落。 消息传回,上官韬和刘之毓都快疯了,只是无论如何寻找,找遍了所有许清懿可能去的地方,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然而守城的卫兵却口吻一致地肯定没有看到许清懿出城,这一下,却让上官韬和刘之毓更加心急如焚。明明人还在城中,却遍寻不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寻找无果,无果后继续寻找,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很快,便又是一日的结束。 夜晚的青楼,是世间男子纵情欢愉的场所,多少女子痛苦的呻吟,被埋没在这荒淫的灯纸醉金迷之中。世人皆恶风尘女子的低贱,却在不耻中用她们的痛苦发泄自己的欲望。一张张朱颜带泪胭脂掩,扇摇钗舞,长歌盈泪杯中倾,暖香萦绕一帘凄楚,所谓情爱,她们早已遗忘。 这里便是青楼,男子的天堂,女子的地狱。无人想到,许清懿会置身在这样的场所。 已是黄昏,梅花巷中点点黯淡的灯火渐渐亮起,点燃了这个不夜的小巷。 倚翠居坐落于这条梅花巷的巷口,除了梅花巷最深处的云香阁,此处便是京城中最出名的青楼。已近夜晚,倚翠居中开始有人进进出出,忙碌地准备着待会所需的物品,混杂在这些人影之中,一个人扛着一个布袋进了倚翠居中。 “鸨儿!鸨儿!死哪去了!快死出来!”扛着布袋的男子满脸横肉,脸上还横着一条刀疤,两只眼睛在倚翠居的姑娘身上不断流转,倚在柜台边粗声粗气地吼叫着。 “来了来了!招魂呢!老娘没聋听得见!”一穿着粗俗艳丽的中年女子从楼上应声走了下来,尖锐噪耳的声音与那男子相比不遑多让,“李狗你又给老娘倒弄什么货回来了?事先声明啊,如果还和上次的货色一样老娘可不要,倚翠居可不是什么烂货都收的。” “怎么能呢?”李狗咧着大嘴笑道,那如歪瓜裂枣般的嘴让他看起来更加面目可憎,“这次弄来的可是极品。” “得了吧!你哪次不说是个极品的?”老鸨不屑地哼道,“是不是待老娘验了货再说。” 李狗不再多言,动手拆开了扎得严严实实的布袋,老鸨只是一瞥便忍不住惊呼道:“哎呦我的乖乖,真是个好货啊。” 李狗一把按上袋口,挑眉笑道:“鸨儿,怎么样?老子就说是个极品吧?有兴趣否?要的话里间继续吧。” “走。” 老鸨带着李狗进了里间,开口说道:“老规矩,上等货,五百两。” 李狗一听就跳脚了,气冲冲地喊道:“我说鸨儿你可太抠了吧?这妞才值五百两?得了,老子还是寻个买家去吧。” “等等!”老鸨一把拉住作势要离开的李狗,“那你说要多少?” “五千两!少一两老子都不干!” “五千两!?李狗你怎么不干脆转行当强盗呢!” “爱要要,不要别碍着老子发财,老子就不信这丫头还卖不到这个价。” “你把她弄出来让老娘仔细瞅瞅,适才没看清楚。” 里间无人,李狗毫不担心地将迷晕的许清懿从布袋里弄了出来。老鸨仔细地查看着,最后低声问道:“李狗你个天杀的又拐了哪家的大小姐?看她的衣着配饰都是价值千金啊,你别给我整个大麻烦来吧?” “艹!早知道老子就先把她这一身宝贝扒了。算了,便宜你了,你也别想拿这破事压我价了,就五千两,不要拉倒。你许大鸨儿什么黑心生意没做过?你倚翠居里被糟蹋的清白大小姐多了去了,还差这一个?就算她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等今夜卖个好价钱被破了身子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好!就五千两。李狗老娘可警告你,出去口风给老娘严实点,别黄汤下肚就胡说八道坏了老娘的生意。” “别担心,老子不喝还不成嘛,今夜老子要去赌坊好好耍耍去。” “去找账房取钱吧。” “好嘞!”李狗喜滋滋地搓着手转身要离开。 “等一下!”老鸨盯着许清懿的下身谨慎地问道,“李狗你不会弄个被你用过的次货给老娘吧?次货可不值这个价。” “鸨儿你就放心吧,这丫头确实国色天香,要这么盯着看老子还真是把持不住,所以老子一早就直接把她绑袋子里了,保证是个处子,你就等着今晚那些阔少老爷们出大把银票来买她的初夜吧。” “那就好。”老鸨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花的大把银子可要让她好好地给自己赚回来。 老鸨看着昏迷中的许清懿那张美丽的脸和娇小的身体,已经可以预想到今夜这丫头被恩客肆意蹂躏的可怜模样了,不过,与自己何干?这样的美人坯子一定会有滚滚而来的银子的,思及此处,老鸨嘴角的笑意不由更加淫邪。 夜幕已临,许多闲来无事出门寻乐的男子涌入了倚翠居,而许久未有的点凤鸾更是引起了其中不少人的兴趣。 许清懿听着耳畔刺耳的喧闹幽幽转醒,晃了晃沉闷的大脑,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疯狂狞笑着的男人。 “一万两!”老鸨报出起价后立刻有人想都没想直接翻了一倍。果然这种类型的雏对不少人的胃口啊,今夜定能大敲一笔。 “一万一千两!” “一万三千两!” “一万五千两!” “两万两!” “两万三千两!” “两万五千两!” “三万两!”随着这一声出价,所有竞标的人立刻噤了声,无人继续加价。出得起这个价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只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惹不得。冷风晨,冷离渊的幺子,就这一层身份在,谁人敢在这紫华城中和他对台唱?到这种烟花之地是为了快活的,犯不着为了一夜风流丢了自己的命。 许清懿醒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群为了她疯狂竞价的男人,不明所以的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起身想要逃开。只是她刚起身立刻有两名女子按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压住清懿?毓儿姐姐!韬韬!你们在哪里?放开我!放开我!” “声音还挺好听的,带到雅间里去,本公子要好好疼爱她一番。”冷风晨若有所思地抹着下巴,抬头示意那两名女子行动。 “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许清懿极力地挣扎着,只是失去了灵气的她凭借自己那娇小的身体根本敌不过那两名高大的女子,最后还是被拖着扔进了顶楼的雅间。 还未等许清懿找到逃出去的方法,冷风晨便一脸邪笑地走了进来。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清懿才不要告诉你呢!”许清懿戒备地看着眼前的冷风晨。 “清懿?真是个好名字啊。清懿,只要你今夜伺候得爷舒服了,说不定爷心情一好就纳你为妾了,到时候你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冷风晨的笑意更盛,他出钱买下这个丫头不仅是她稀奇的灰发和碧眸吸引了他的注意,更因为她绝美的容颜和那高贵的气质。 “闭嘴!不许你这样叫清懿!只有毓儿姐姐和韬韬才可以这样叫清懿!”许清懿愤怒地对冷风晨吼道,只是她绵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更是撩人。 “毓儿姐姐?你还有姐姐?还有韬韬是谁?女的?” “才不是!韬韬是清懿的夫君!” “夫君?”冷风晨一脚踢翻了桌子,把许清懿吓得不轻,“娘的,那老鸨不是说是个处子吗?怎么已经婚配了?算了,姿色还是很不错的,就让她用身体来弥补损失吧!” “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许清懿看着冷风晨一边脱衣裳一边靠近不由惊恐地叫着,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哆哆嗦嗦。 “干什么?你说爷我在青楼里还能干什么?”冷风晨阴阳怪调地笑着,随手将解下的衣物扔到一边。 “不要过来!清懿可是王妃,你不要乱来!” 许清懿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冷风晨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根本未入庙堂,对朝廷的事情知之甚少,他也没把韬韬这样女性化的称呼和瑞王上官韬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堂堂王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风尘之地。 “你要是王妃爷我就是皇帝了!丫头你最好识相点,惹爷不高兴了爷让你求死不能求死不得!” 冷风晨恶狠狠地扑上去将许清懿压倒在床上,许清懿的挣扎和哭喊反倒更激起了他的兽欲。 第119章 妹妹 他低头想去吻许清懿却被她扭头躲过,冷风晨却也不甚在意,喘着粗气摸索着要去解许清懿的衣带,只是在触及衣带之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后他便已瘫倒在地。 冷风晨吃痛地捂着腹部,冒着冷汗看着床上的许清懿吼道:“臭丫头!你竟敢踢我!今日爷一定要你好看!” 只见许清懿慢慢地从床上坐起,坐在床沿看着冷风晨痛苦的模样幽幽说道:“哦?” 冷风晨没有注意到许清懿的变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上似乎被什么绑缚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臭丫头!你对爷做了什么?” 许清懿扯了扯手上的灵丝,冷风晨便被凌空吊起,悬在她的面前。她打量着眼前的冷风晨,用手比划着,喃喃自语道:“我看看,刚才哪只脏手碰了清懿的身体呢?好像两只手都碰了诶,真麻烦,都废了吧。” “你要做什么?别乱来啊!你知道爷是谁吗?爷可是当今丞相之子冷风晨,你小心……唔!” 许清懿伸手掐住了冷风晨的脖子冷冷地说道:“那你知道你刚才碰的是谁吗?她是当今二皇子瑞王上官韬的王妃许清懿,你觉得我们谁要小心?” 冷风晨的冷汗涔涔直落,这丫头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欺侮皇族……这罪名……足够灭了他的九族了。 “还有,不管清懿是不是王妃,我都无法容忍你这种畜生触碰到她的身体!” 话音一落,许清懿手中的灵丝骤然紧缩,冷风晨的左手立刻被灵丝切了下来。 “啊!”冷风晨一声惨叫,差点没晕过去。 “不好不好,这样好像不够刺激呢,应该这样才对。”许清懿拉动灵丝将冷风晨的右手抬起,然后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右手切碎。 冷风晨的惨叫经久不衰,只是他指名的雅间隔音太过良好,外面对此一无所知。许清懿用灵气维持着他的意识,使他不至于在极度的疼痛中昏厥过去,只是手臂被一点点切碎的痛苦还是让他的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你……你到底是谁……” “你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吗?别担心,下了地狱之后你会知道的。” 许清懿抬脚狠狠地朝冷风晨的下身踹去,伴随着什么碎裂的声音,冷风晨在剧痛中彻底昏死了过去。 “真是废物,想到清懿的身体被这种烂货碰过我就觉得恶心。” 许清懿动了动手指,灵丝瞬间便割断了冷风晨的喉咙,随后,她将他的尸体随意地扔在了地上,转身出了房间,只是刚出房门,便迎面撞上了给冷风晨送合欢露的老鸨。 老鸨被许清懿冰冷的视线看得发毛,不由破口怒骂道:“贱蹄子,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老娘死进去!冷公子呢?得罪了他你……” 不等老鸨说完许清懿便一掌将她的牙给打了下来,看着她满口是血有口难言的模样冷冷哼道:“想知道?自己滚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被许清懿的气势所慑老鸨不敢多言,只是往房中一望,那血腥的场景吓得她两腿一软坐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你,你……”老鸨本想高声喊叫的,只是在许清懿那愈渐冰冷的注视下她顿时不知道怎么言语了。 “我是瑞王妃许清懿,马上派人到瑞王府通知瑞王上官韬这个消息。还有,最好别给我随便声张,不然,你和他一样,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许清懿突而改变主意想要让上官韬来此处看看这个场景。 “王……王妃?”老鸨彻底被吓傻了,她曾经想过许清懿可能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却不想,她的身份竟高贵至此。逼良为娼在舒国本就是重罪,更何况,她所逼迫的,是舒皇族仅有的几位王妃之一,这下场,她不敢想象。 “王妃,王妃饶命啊!贱婢有眼不识泰山,恳请王妃饶命啊!”老鸨的响头磕得震天响,一边哆嗦一边求饶。好在顶楼的雅阁人并不多,一时并无人发觉此处的异常。 “没听到我的话吗?立刻滚去王府报信,再废话我直接杀了你!”许清懿抬手一扬,老鸨的发丝瞬时被削去大半。 “是!是!贱婢马上去!王妃饶命!”老鸨连滚带爬地往楼下逃去,无论许清懿的身份是真是假,再耽搁自己的小命肯定是朝不保夕了。 许清懿一脸笑意地看着老鸨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盘算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和上官韬解释眼下的情况。只是片刻,她便打定了主意,转身回到了房中,拾椅悠悠坐着等着上官韬的到来。 不得不说老鸨为了活命动作确实很快,一路上她就似背后有鬼跟随一般,头也不回地跑得飞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消息带到了王府。很快,在紫华城中疯狂寻找着许清懿的上官韬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二话不说立刻让人将老鸨扣下,押着她飞快地赶往倚翠居。 “立刻给本王封了倚翠居,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上官韬怒气冲冲地冲身后的侍卫吼道,现在的他恨不得将碰过她的人全部撕碎,“你!押着她跟本王走!” 上官韬火急火燎地冲上顶楼,直至看到那抹水蓝色的身影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稍稍放下心来呼唤道:“清懿……” 许清懿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上官韬,起身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着,直至上官韬一脸莫名其妙之时才俏皮地笑道:“清懿的眼光还算可以,至少皮囊还不错,和我看到的差不多。” “清懿?你怎么了?”许清懿怪异的举动和言语让上官韬有些措手不及。 “上官韬,初次见面,我叫沈云舒,请多多指教。” “…沈云舒?”上官韬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笑意的沈云舒,她到底是怎么了,“清懿,你没事吧?” “嗯……看来你还没弄清状况呢。”沈云舒低头沉思着,片刻后才抬头继续解释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另一个人的意识,清懿的身体,这样你明白了吗?就和你们当初中移魂蛊之时有点类似。” “什么?那清懿呢?你把清懿怎么了?” “轻点,轻点,这可是清懿的身体。”沈云舒淡淡地扫了一眼被上官韬紧紧抓着的肩头,“清懿她没事,睡着了而已,只要我离开后她就会醒了。” “你到底是谁?”上官韬还是无法理解为何会有其他人的意识出现在许清懿的身上。 “我说了,我叫沈云舒。”沈云舒一手拨开上官韬的手臂,转身坐回椅子上,“如果你非要纠结于我的身份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清懿的孪生妹妹。” “清懿的妹妹?如果这是真的你为何要占着清懿的身体?” 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答案上官韬还是无法相信,只是他却也无法解释这个与许清懿完全不同的人格是怎么回事。 “喏,看看那边还不明白吗?”沈云舒对着一旁的尸体努努嘴道。 那具赤裸着上身的男尸上官韬一进入房间就注意到了,只是他还没有闲暇去询问便被沈云舒的身份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此处是何场所你不会不清楚吧?这里是青楼,在这里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吗?你觉得如果我不出现的话,失去记忆灵力全失的清懿会如何?那样的凌辱,对一个女孩而言你明白是什么样的感觉吧。”沈云舒的语调很平淡,可上官韬依旧感觉到了那平静下涌动的杀意,眼前男子的死状已经说明了一切。 “呐,上官韬,如果今夜我没能出现阻止这一切,你,会怎么样?” 怎么样?这个问题上官韬还真没想过,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想。她的身体被其他男人所玷污,只是稍稍一想,心底便是难以遏制的愤怒与恐惧。 “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清懿会出现在倚翠居!”上官韬心底被见到许清懿的欣喜所暂时掩盖的怒意重新被引爆,他一把揪起跪在一旁的老鸨怒不可遏地吼道。 眼见许清懿的身份被证实更兼上官韬为此大动肝火的模样,老鸨霎时被吓得脸色煞白,被上官韬一吼,竟硬生生昏了过去。 上官韬愤愤地把老鸨扔到地上,对一旁的侍卫命令道:“把她丢到冷水里,弄醒了再拖回来!” 上官韬愤怒的模样反倒逗得沈云舒开心地笑着,咯咯的笑声如银铃般清澈,稍稍抚平了上官韬愤怒的心情,面对着这张和许清懿一模一样的笑脸他实在是生不起气来。 “你笑什么啊?”上官韬无奈地问道。 “想笑而已啊,好了,你继续吧,别理我。”沈云舒摆摆手笑道,毫不掩饰的愉悦让许清懿秀丽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动人。 沈云舒的笑容搅得上官韬的心有些混乱,明明是另外一个人,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清懿……不是,沈云舒,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嗯……”沈云舒歪着脑袋思索着,“反正我肯定是没见过你了,你嘛,应该算见过我一次吧。” “真的吗?什么时候?”上官韬努力回想着记忆中出现过的女子,却无法回忆起与沈云舒神似的身影。 “不告诉你!”沈云舒吐了吐舌头笑道,上官韬突然觉得,在某些方面她似乎真的和某人有点相像。 “不开玩笑了,他是谁?”上官韬重拾被沈云舒搅乱的心情,冰冷地看着冷风晨的尸体说道。 “他说他叫冷风晨,冷离渊的儿子。”沈云舒一边玩弄着手指头一边不屑地说道,“废物一个,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我干脆给他一个痛快。” “他的手……”看着冷风晨碎裂残缺的手臂上官韬不由皱了皱眉。 “他哪里碰过清懿的身体我就毁掉哪里,上官韬,你该不会同情他了吧?还是说,你担心冷氏的报复?”沈云舒观察着上官韬的表情不冷不淡地反问道。 “同情他?”上官韬咬牙冷笑道,“只怕我没这么大肚量,换成是我,我照样会卸了他的手臂!我绝不容许这种畜生去碰触清懿一丝一毫!” “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呢,那你想怎么办?” “来人!把这个畜生的尸体给本王吊到城门外示众!” “殿下,这……他可是……”侍卫们畏于冷氏的势力着实有些犹豫。 “本王给你们两个选择,要嘛把他吊上去,要嘛把你们自己吊上去,别让我说第二遍。”上官韬低沉的声音预示了他的不悦,冷离渊的儿子又如何?敢对她有痴心妄想的举动,就算是冷离渊也照杀不误。 “是!属下立刻去办。”侍卫们再不愿也知道此刻不该去捋虎须,否则引火自焚是没跑了。 “等一下。”沈云舒出声叫住了正拖着冷风晨尸体的侍卫,“顺便分尸了再吊吧,既然要示威就更干脆点。” “这……”侍卫们畏惧地看着沈云舒,这样美丽的一个女孩怎么会有这样血腥恶毒的想法? “愣着干什么!按她说的去办!” “嘻嘻,上官韬,你真要和冷氏决裂吗?这可是赤裸裸的挑衅哦。”沈云舒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晃得上官韬有些迷乱,面对许清懿的容颜他总是有些难以自拔。 定定波澜微漾的心情,上官韬平静地回答道:“有何不可?我已经警告过冷离渊了,敢动我上官氏的人他就要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准备!我没动手,不代表我不动手,只要危害到我在意的人,我不介意将冷氏彻底铲除。” “韬韬,我也可以这样称呼你吧?”沈云舒看着上官韬认真的表情凑上前去问道。 “不行,这是我答应的清懿的,只属于她的称呼。”上官韬推开沈云舒近在咫尺的脸颊,摇摇头说道,“叫我韬韬吧,这样我也比较习惯。” “切,小气!”沈云舒略有些失望地嘟囔着,随后又露出了狡黠的笑意,“韬韬就韬韬,我想清懿知道了会挺高兴的吧?” 上官韬实在摸不清眼前这个善变的女孩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她的笑让人觉得她活得很随性,却又透露出说不清的危险气息。 “你真的是清懿的妹妹吗?你们的性格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沈云舒只是宛然一笑,不以为意反问道:“姐妹性格就一定要一样吗?你觉得你和上官博,清懿和毓儿姐姐的性格一样吗?” “倒也是,只是我觉得,你似乎比清懿开朗许多。” “因为我们不一样,我的身体受到束缚,可是精神却是自由的,而清懿,身体得到了自由,可精神却背负上了沉重的枷锁。我所要思考的就是保护清懿和毓儿姐姐,无需考虑其他,可清懿,却要担负起神华宫中成千上万人的期望和那危险的责任,这样的压力,很残酷的。” 说起许清懿时沈云舒的神情忽而有些神伤,似乎在回忆一件痛苦的往事一般。 “所以她也会累,也会害怕,也会迷茫,可是她的身份注定她必须坚强地扛起一切,不许逃避,不许退缩,甚至,连哭泣的权利也被剥夺了,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她选择了你,但你有能力保护她吗?有能力可以替她承担起这一切吗?” 沈云舒咄咄逼人的追问让上官韬有些哑然,看着她瞳孔之下那炽灼的怨恨与愤怒,他才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孩,同样是个戴着假面生活的人。或许她比许清懿更洒脱,更开朗,可灵魂深处却同样被仇恨浸染,跳脱不出复仇的枷锁。 似乎,许清懿也曾经问过类似的问题,那时候的她,一句话便否定了他,她说,她不需要一个比她弱的男人留在她身边。 韬韬……看来我有点累了呢……让我……让我休息一下……醒来之后……一切……一切都会好的……因此……请你不要离开……就当是我的任性……请你……好好地守候……直到我醒来的那天…… 许清懿虚弱的声音依稀还在耳边萦绕,他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从那一刻起,即便是地狱,他也有勇气与之同行。 第120章 症结 “或许我成不了庇护她的强者,可至少,我可以成为她的盾,在刀枪相逼之时率先为她挡下锋芒。” “嗯……这个答案还算勉强合格,不过在那之前,你可得先让自己厚实点,你现在的模样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没这么差吧?”上官韬汗颜,自己再不济也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 对于上官韬的不满沈云舒有些不以为然,她飘然行至他面前,一双动人的水眸中流转着戏谑,调皮地举起右手在他眼前晃着说道:“韬韬,你信不信现在我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打趴下?” “……” 对于上官韬的默然沈云舒似乎很满意,得意地说道:“虽然我的实力不及清懿,不过也和她差不了多少,更何况,现在是清懿的身体。韬韬,看来你还需要好好努力啊,你和清懿的差距,就如星芒与烈日的差距。” 沈云舒说最后一句话时突然变得异常认真,眼底看不出一丝玩笑的意味,让上官韬的心不由闷闷地一滞。星芒与烈日,这差距大得有点让人绝望啊。 “不过还好,清懿舍命为你打通了龙脉,只要勤加修炼假以时日亦可以达到超尘的境界,看来清懿是真的想把你留在她身边啊。”看出上官韬些微的沮丧沈云舒笑着安慰他道,许清懿那是天人共造的奇迹,和她相比谁人不是自惭形秽? “呐,既然你和清懿是姐妹为何没有在一起呢?清懿和毓儿姑娘可几乎是形影不离呢。”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身体是受到束缚的,被关押在某个你不曾想过的地方,因此我才需要借助清懿的身体通过灵气连接出现在这里。” “那……你为何会对我们的事情如此清楚?”上官韬警戒的视线在沈云舒身上上下打量着,细细想来这个女孩的出现实在太过诡异,一个被关押的人怎么可能对所有的事情了如指掌? “秘密,无可奉告!”沈云舒俏皮地冲上官韬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在怀疑我,可是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清懿的一切我全部知晓,无论是你知晓的抑或是你未知的,甚至,还有清懿的身世……” “什么?”上官韬惊讶地喊道,这个问题是他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快告诉我,我想知道,关于清懿的一切……” “这可不行。”沈云舒摇了摇头回答道,“既然清懿和毓儿姐姐都没告诉你,那我自然也不可泄露清懿的秘密,想知道的话,等清懿亲口告诉你吧。” “可是……” “好了,她回来了,该去把事情处理了。”沈云舒指着一身湿漉漉被侍卫拖进来的老鸨说道。 上官韬愤怒地瞪了一眼进来得不是时候的那群人,没好气地问道:“清醒了吗?” “回禀殿下,醒了……”侍卫们心惊胆战地看着忽而脸色阴沉的上官韬,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牵连。 “殿下!殿下饶命啊!贱婢也是无意的啊!是李狗!是李狗!是他把王妃带到倚翠居的。”缓过神来的老鸨拼命地磕着头,试图将矛头引向李狗。 “李狗?那是谁?” “李狗是西市的一个地痞,经常拐卖良家妇女……”老鸨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拐卖良家妇女怎么了?”上官韬气愤地吼道,可老鸨却瑟缩成一团伏身于地发着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当然是送到她这倚翠居卖掉了,然后她就可以干那些逼良为娼的勾搭大敲一笔了。”沈云舒笑着替老鸨把话补全了。 “他人呢!”上官韬的怒吼几乎要把屋顶掀翻,竟然还有其他男人敢碰她,不废了他誓不为人! “在……应该……应该在西市……西市的赌坊里……”老鸨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来人!押着这个贱人去把那个叫李狗的混蛋给抓了!之后一并投入天牢,给我好好招呼他们!” “遵命!”侍卫拖着老鸨飞也似地跑了,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咦?你不一起去抓人?”沈云舒颇有兴趣地问道。 上官韬虽然口气和缓了下来,却依旧可以听出他语气中的低落:“不了,我送你回去,毓儿姑娘很担心你……不对,她很担心清懿。” “好吧,那走吧。”沈云舒没有多说什么,带头走出了雅间。 上官韬陪在沈云舒身侧下了楼,却见大厅中一群人被侍卫押着跪倒在地。 “殿下,这些人怎么处理?” “倚翠居的从者全部投入天牢,从严审理!带人清查梅花巷中除云香阁外所有青楼,发现为官者或官宦子弟出入此烟花之地,尽皆记录上表父皇,按上官律严惩!还有,派人拆掉这个地方,本王给你一天时间,无论用什么方法,明日日落之前不要再让本王看到这里还有一砖一瓦!” 侍卫们面面相觑地互相看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行动。惩戒倚翠居的人,简单,拆除倚翠居,也简单,只是此地有多少朝廷权贵的子弟他们还是略知一二的,上官韬这一怒之下的命令要他们得罪多少人啊?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别怪本王没警告你们,漏了一个,就拿你们自己的脑袋补上去!本王说到做到!”眼前这帮人心里盘算着什么上官韬岂会不知,这不仅仅是泄愤而已,更是要借此开始清理这些污浊,他算明白了,洁身自好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这些渣滓只能强行去除,别无他法。 “怎么?这是在迁怒?”沈云舒玩味地看着里里外外忙碌交错的人影,笑着问道,“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走吧。”上官韬没有回答沈云舒的问题,只是拉起她的手离开了倚翠居。 今夜无月,不知何时,阴沉的云罩住了隐隐的月,一片朦朦胧胧中偶见几颗微弱的星在墨色中闪现,就似那几不可见的泪意。 他的心情,同样晦涩。 静静地走到那无人的阴影下,沈云舒挣开了上官韬的手,微弱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她的语调有些沉闷:“怎么?把我当成清懿了?” 上官韬抬首望着那阴沉沉的天,沮丧地说道:“曾经,我很向往她的存在,向往那俾睨众生的孤傲,只是,我又很讨厌,那拒人千里的冷漠。当高傲的她那样虚弱地告诉我,她需要我,她想要我陪着她,那时的我除了心痛外,还有难以言喻的开心。只是,我还是失败了,在她最需要保护的时候,我没能在她的身边……” 看着上官韬紧握的拳头和那沮丧的神情,沈云舒静静地走到他的跟前,踮脚在上官韬脸上轻轻一啄。 “你!你做什么!”上官韬触电般地推开了沈云舒贴在身上的身体。 “安慰你啊。”沈云舒调皮地眨了眨眼,“放心吧,反正是清懿的身体,你又没损失,而且这次也不能全怪你,是清懿她自己一个人擅自离开导致的后果。” “那你也不能……”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吻嘛,又不是没有过。”沈云舒看着上官韬那红着脸的样子不由捂着嘴笑着,说他和许清懿成亲了八成没人信,“我这算代替清懿原谅你了。” “呐,你真的知道清懿在想什么吗?”上官韬闷闷地问道。 “当然。”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清懿要躲着我吗?” “可以啊,不过我不保证你听了之后不会更难过。”沈云舒认真地看着上官韬说道。 上官韬一愣,随后坚决地说道:“说吧,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会接受的。”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对蓝若冰是什么感觉?” “妹妹啊。”上官韬回答得很干脆。 “这就是症结所在。”沈云舒无奈地苦笑道,“你似乎没发现自己喜欢过蓝若冰,可是,清懿她注意到了。” “我?喜欢若冰?”上官韬的表情有些错愕。 “你无需否认,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大到了让清懿感到恐惧的程度,倘若是以往的她,她的孤傲和自信可以让她去无视这一切,只是这被我们保护着的自我,却无法做到这一切。她失去了记忆,却依旧在心底留存着这不安的感觉,而冷月欣,只不过是引爆了这不安定的一切罢了。因为不知这不安的由来,你对她越好,她就越有失去的不安,越不安,她便越想逃离你的身边。虽然那日你给了她一个答复,可她在心底,却依旧无法相信你可以切断和蓝若冰之间的感情,因此,你是现在无忧无虑的她唯一的痛苦。” “我对若冰……喜欢?”眼前浮现起蓝若冰那温暖的笑意,上官韬的心底似有一块坍塌,隐隐地痛着,他有些迷茫,那是喜欢吗?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对蓝若冰有类似对许清懿那样的情感。 “怎么?不想承认吗?如果你没遇到清懿,你现在会回到紫华城?你会离开蓝若冰的身边?别自欺欺人了,如果没有清懿,只要再一小段时间,和你成亲的会是她。”沈云舒冷冷地说道,虽然许清懿她们都不想让上官韬明白这点,可是这种隐藏的情感若是在某个不恰当的时候爆发,那样的伤害,唯有许清懿一人独自心伤,而她,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即便此时上官韬因此回到蓝若冰身边,也好过习惯他的陪伴后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可是我对清懿和若冰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上官韬还是试图去说服自己和沈云舒。 “不一样?一个是一见钟情,一个是日久生情吗?还是那个前提,如果没有清懿,蓝若冰要你娶她你会同意吗?老实回答我。” “会……” “很好。”沈云舒微微一笑,“那你见过同意娶妹妹的兄长吗?” “这……”上官韬的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上官韬,这些事情清懿并不想让你知道,因为她知道这些事情只会加大你离去的可能。可是我依旧自作主张地告知了你,我想要你知道这一切之后再给我一个答案,到底是清懿,还是蓝若冰。如果你下不了决心,请你离开,不要伤害她,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足够多了。”沈云舒碧色的眼眸中是无比深沉的认真,她是守护她的影子,她要尽可能地,为她排除一切伤害。 “我……”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我会看着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清懿,那种时候,我会比任何人都狠毒绝情,毁掉一切让她伤心的源泉,即便是你也不例外。如果,有朝一日清懿因为你们流下眼泪,那一日,就会是你们的死期!” 上官韬惊讶地朝沈云舒看去,却在那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他平生未见的凶恶眼神。红眸如血,敛去那碧色下的清澈,荡漾着,无比认真的杀意…… 万籁俱寂,夜阑更深,明是夏夜却不知为何忽有层层凉意泛上心头,置身那冰冷无情的目光下如身在三九寒冬,森森的寒。 上官韬错愕地看着沈云舒,心头竟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她是认真的,上官韬在心底如此告诉自己,或许,眼前这个女孩,会是比许清懿更神秘危险的存在。 “好了,清楚就好,我只是不想清懿伤心而已。”沈云舒收起了那阴森的目光,转而露出了那灿烂的笑容,天真而不带一丝恶意。 沈云舒这种突然的转换总是让上官韬有种猝不及防的突兀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如此收放自如?即便是许清懿,也只是用冷漠来掩盖自己的所有情绪而已,她的内心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你的态度转变还真快啊。”上官韬不由感慨道。 “你是个温柔的人,但是,温柔不能等同于优柔寡断,我知道你谁都不想伤害,可是当断不断,伤害的,却是所有人。不管是对清懿还是对蓝若冰,态度明确后就应保持相应的距离,无论接受还是拒绝,对她们都是一个解脱。” 面对沈云舒的话,上官韬却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如果,如果没有意识到的话是不是更好?这样,自己就可以毫无挂碍地陪着许清懿一直到永远。只是,知道了这一切,继续装傻对蓝若冰又是何等的残酷?她的眼泪,还刻在他记忆中,偶尔忆起,依旧是烧灼心灵的滚烫。 第121章 失落 “好了,你慢慢想吧,不过,别让清懿知道。” “有没有人说你很聪明呢?根本不像一个小女孩。不过也是,以前清懿也是这样,你们姐妹俩都一样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成熟。” “这倒没有,怎么?你还是喜欢蓝若冰那种单纯的类型?”沈云舒的眼底笑意更浓,看不出她心里的意图。 “不是,只是感觉,有点悲伤。”超龄的成熟背后,隐藏的是自己未知的辛酸。 沈云舒有些动容,在隐去眼底的情愫后,她依旧用着玩笑的口吻笑道:“有空多愁善感还不如去好好修炼,只要你足够强大清懿就可以天天笑着在你身边了。” “我明白的……” “毓儿姐姐!”无视了上官韬眼底的黯淡,沈云舒开心地冲着远处飞奔而来的刘之毓挥着手。 “清懿!”刘之毓一把抱住了沈云舒,眼眶泛红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毓儿姐姐,好久不见了。”沈云舒抱着刘之毓在她怀里蹭了蹭。 熟悉的口吻让刘之毓抬起了头打量着沈云舒,稍稍迟疑后才开口不确定地问道:“沈云舒?” “是我。” 刘之毓难以置信地放开了沈云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惊喜地问道:“你逃出来了吗?” “没有。”沈云舒摇了摇头,“清懿的精神变薄弱了,我是借着她的身体出现的。” “所以……”刘之毓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沈云舒看出了刘之毓心底的哀愁,伸手扯了扯刘之毓苦着的脸,笑嘻嘻地说道:“四年不见毓儿姐姐又变漂亮了呢,不过这样的表情可就有损容颜了哦。” “沈云舒,这种时候你还不忘开我玩笑。”刘之毓无奈地笑道。 “所以……她真的是清懿的妹妹?”上官韬见刘之毓一眼就认出了沈云舒心底便也不再怀疑,只是对于她出现在这里还是感到惊奇不已。 “清懿的妹妹?”刘之毓微微一愣,收到了一旁沈云舒悄然暗示的目光忙顺口接道,“对,沈云舒是我和清懿的妹妹。” “哦。”上官韬不疑有他,“不过你们三姐妹还真是奇怪,一人一个姓。” “这后面有很多秘密,非礼勿问才是君子所为哦。”沈云舒朝上官韬眨了眨眼,制止了他的进一步的疑问。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清懿呢?” “因为清懿想让我见见她的夫君,所以我就跑过来了。”沈云舒吐了吐舌头,似乎不想吐露许清懿内心最深层次的想法,“至于清懿嘛,现在好好地睡着呢。” “所以?”刘之毓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上官韬。 “一般,相当一般,想让我承认还差得远呢。” 刘之毓想了想,便也笑着说道:“也是。” 这两姐妹,当自己不存在是不是?上官韬在一旁有些郁闷。 “好了,毓儿姐姐,我要离开了,下次再见我们再好好聊聊。” “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为何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刘之毓不舍地拉着沈云舒的手。 “毓儿姐姐,别忘了,这是清懿的身体,我也不能占着太久。不要担心,在清懿的精神没恢复之前我随时都可以出来的。而且……”沈云舒的视线看向上官韬笑道,“接下来就看他要怎样安慰我们受惊的小猫咪了。” 沈云舒背着手蹦蹦跳跳地来到上官韬面前,踮脚贴着他的身体轻轻地耳语道:“韬韬,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还有,算我送你的见面礼吧,清懿的生日,是七月三,她可是还没有过过一次生日哦,所以,你明白的吧?” 上官韬看着沈云舒笑得一脸灿烂,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全身脱力地瘫倒在自己身上。细细一看,怀中的女孩却似熟睡一般,长而秀丽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小心翼翼地将失去意识的许清懿背到背上,上官韬转头对刘之毓说道:“毓儿姑娘,走吧。” 许清懿的归来终于为许府那永无止息的骚动划上了句点,在上官韬简短地介绍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人群才渐渐散去,只是,许许多多人带着兵刃出去寻仇了。 在安置好许清懿后,上官韬才无力地瘫倒靠在床沿,虽然刘之毓执意要和他一起照顾许清懿,可他依旧坚持让她前去休息。这一整天的担惊受怕,他一个七尺男儿都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一个姑娘家? 上官韬轻轻地捻动着许清懿灰白的发丝,这几近苍白的色泽,是他无法割舍的心疼,只是心底那被挑开明晰的情感,却又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他明白自己已无法将许清懿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可是不是自己那曾未发觉的情感,给了蓝若冰那已无法实现的期望呢?自己已可以做出选择,却无法去面对心底的愧疚,对于那个给了黑暗中的自己第一缕光芒的女孩,他不想这样的。“不要!走开!走开!”沉睡中的许清懿突而眉头紧锁,似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双手胡乱地挥舞着,“韬韬!韬韬!你在哪?救救清懿!快救救清懿!” “清懿,清懿,别害怕,我在这里。”上官韬伸手握住许清懿的小手,一阵冰凉透入了心底。 “不要!走开!快走开!”手被握住后的不适感让许清懿更加剧烈地挣扎着,只消片刻她的额头便被汗水濡湿,和碎发黏在一起。 “不!”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许清懿恍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地颤抖着。 “清懿,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上官韬将许清懿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后,许清懿才猛然哭出声来,断线的泪滴滴答答地打湿了上官韬的肩。 “韬韬!韬韬!清懿好害怕……有坏人,有坏人!他……他……他的手好恶心,他的味道也好恶心……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才让你遭遇这样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一直陪着你就好了。”许清懿受惊的模样让上官韬心生不忍,自责地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许清懿抬起泪意朦胧的眼,一边抽泣一边抱着上官韬说道:“韬韬……不要离开清懿好吗?” “好,就算清懿不要我了我也不走了。”上官韬温柔地擦拭着许清懿的眼泪。 “才不会呢……明明是……明明是韬韬先变心的!”许清懿一脸不悦。 “月欣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保证,月欣和我肯定是清白的!”上官韬都差要发誓了。 “男人都是会说谎的狼……不可以随便相信……”许清懿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一边一脸认真地说着。 “清懿,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能放心?只要你可以安心,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上官韬亦是无奈了,他才发现,自己天生不适合哄女孩子的事情。 看着上官韬信誓旦旦的模样,许清懿暂时止住了眼泪,趴在上官韬怀里认真地思考着。 短暂沉默后,却闻一声不和谐的咕噜声突然响起。 “韬韬……清懿饿了……”许清懿抬头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上官韬,还挂着眼泪的碧眸看起来格外动人。 上官韬还未回答,却又闻一声空腹之声,他亦不由尴尬地挠挠头笑道:“我也饿了,我们做宵夜去?” 许清懿被绑架了一整日,上官韬亦是奔波了一整日,两人滴米未进,此时皆是饥肠辘辘,腹中羞涩。 “好啊,不过清懿只负责吃,韬韬做就好了。” 看着许清懿终于破涕为笑,上官韬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将她拉到背上,笑着调侃道:“我们的小花猫觅食去喽。” “小花猫?” “你看你的样子,多像哭花了脸的小猫。” “韬韬……清懿生气了!” “所以?” “清懿要双份!” “好……” 笑声如铃,徐徐飘远,清澈如泉暂时洗去了那缠绕心头的忧思,将其埋入了更久远的未来。 陪着许清懿闹腾到了半夜,上官韬才终于把吃饱后精力充沛的许清懿半哄半骗地送入了梦乡。一日的奔波,他亦很快便拖着疲惫的身体靠在床边沉沉睡去,只是许久未至的梦又开始纷纷扰扰地纠缠着他,不得安宁。 直至天明,隐隐约约的鸡鸣唤醒了上官韬的疲惫的意识,床上的许清懿兀自睡得香甜,只是微微轻蹙的眉头依旧泄露了她心底还未消失的不安。 伸了伸趴在床沿而僵硬的身体,上官韬无力地揉了揉隐隐痛着的额头,一夜的梦,一夜的煎熬,如今他最害怕的场景,却在梦中不断重复。他看着许清懿恬静的睡颜,以手轻轻抚开了她眉间微蹙的不安,俯身如蜻蜓点水般在她额头上温柔一点,喃喃说道:“清懿……为什么要一心喜欢你这么难呢?你在不安,而我,却在犹豫。当我们与若冰再次相遇之时,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被我伤害过的她呢?” 一声轻叹,上官韬帮许清懿拉好了身上的蚕丝被,转身离开了房间。无论之前的感情如何,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回头只是不负责任的软弱而已,既然如此,自己就要照顾好这个背负着无数痛苦的女孩,至于蓝若冰,唯有尽力去弥补自己的过失了。 晨曦渐明,夏日渐升,房中水蓝的一切被镀上了一层橘红,散发着暖暖的气息。 许清懿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迷糊中两手胡乱摸索着,却只抓到一把虚无的空气。 “韬韬……” 许清懿的心情霎时低沉了下去,那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眼底涩涩的疼。她慢慢地坐起身,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置,就是没有了熟悉的他,只是昨夜,他明明在的…… “清懿,该起了。”上官韬的呼唤从房外响起。 许清懿一把掀开了被子,赤脚跳下了床,匆匆忙拉开了房门,一头扎进了上官韬的怀里。 “清懿?怎么了?”上官韬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端着蒸笼,差点被许清懿毫无预兆的拥抱撞翻在地。 “没什么……韬韬,早安。”许清懿的心情似乎恢复了点,低着脑袋在上官韬胸前蹭了蹭。 “早安。”上官韬微笑着回答道,若不是空不出手来,他真想摸摸这颗黏人的小脑袋,“准备用早膳了哦,去梳洗一下吧。” “好。” 许清懿胡乱地洗漱了一番,拿着梳妆台上的木梳微微发着愣。 “清懿?怎么了?” “韬韬,帮清懿梳头好吗?” “可以啊,不过突然间怎么了?”上官韬欣然应允。 “嗯……清懿听人家说,如果男孩愿意天天为女孩梳头,那么他们的爱情就可以风雨无阻,直到白头的。” 许清懿背对着上官韬,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她举着木梳的背影,让自己忍不住紧紧地抱着她。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天天为你梳头。” 上官韬从许清懿手中接过木梳,将她抱坐在怀中,轻轻地拾起她灰白的发丝,细细地一点点梳开,亦在一点点地,理顺自己心底的死结。 木梳掠过发际的感觉明明没有什么差别,可心底,却是异样的波澜,心安中掺杂着莫名的不安,感动中渗透着难言的心酸,刺得自己眼底总是酸涩。 “韬韬……你给其他女孩梳过头吗?” 上官韬微微一愣,苦涩一笑:“有。” 他已记不清为蓝若冰梳过多少次头,倘若当时的他知道蓝若冰心底亦是这样的想法,如今在他身边的就不会是许清懿了吧?甚至,他们都不会有交集的机会。 “韬韬你个大傻瓜……你都不会骗清懿吗?只要你骗清懿的话,清懿就不用这么难受了……”上官韬的回答还是让许清懿的泪随之滑落,那个轻轻的有字,让心底的不安在刹那间膨胀为深不见底的恐惧。 “对不起……我不想骗你。”上官韬轻轻吻上许清懿的发,嗓音微微有些颤抖,“但是清懿,从今以后,除了你,我不再为她人挽髻。” “不可以骗人哦……”虽然无法抹去心底的不安,可她还是宁愿沉浸在他温柔的纵容里,相信他许下的每一个承诺所带来的欢乐。 “嗯……只要是清懿,韬韬绝不说谎。”上官韬握紧了手中的木梳,在心里亦对自己如此说道。 “嗯。”许清懿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挤出笑容问道,“韬韬我们早膳吃什么?” “黑米粥和包子,我做的。” 许清懿吃得很欢,可上官韬依旧可以看出她掩饰着的失落,他静静地看着她吃完,淡淡地开口问道:“清懿,我们回去吧。” “好。”许清懿回答得很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答应,只是她亦感觉到了,上官韬心底的纠结。 第122章 蜕变 王府很大,少了上官韬和许清懿更显空旷。虽然昨日王府的侍卫几乎倾巢而出,可却无人提起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冷月欣明白,能让他心急如焚地赶回王府调动侍卫的人,只有她。 “月欣!月欣!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冷月影的声音唤回了冷月欣飘远的思绪,她回神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姐姐,不由无奈地笑道:“抱歉,月影姐,我没听清。” “月欣,你怎么了?好像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冷月影关心地问道。 “没事,身子比较虚而已。” “他……对你不好?”冷月影皱眉问道,她来了好一会,却始终不见上官韬的身影,“为何王府中不见他的踪迹?” “许清懿失忆了,他应该在许府陪她吧?”冷月欣淡淡一笑,却也掩不住心底的惆怅。 “太过分了吧!”冷月影愤愤不平地握拳怒道,“你为了他违抗爷爷,服毒自尽,他竟然一点都不关心你,这样的男人你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大概是因为他可以让我脱离家族的束缚吧。而且我服毒也不是他的错,而是我所谓的家人逼得我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月欣,你疯了吗?这样的话如果传出去就不得了。爷爷说了,只要你悔过,他可以既往不咎的,不要再迷恋那样的男人了。你可知道,他昨日在倚翠楼杀了九叔,还命人将九叔分尸挂在城门外示众,爷爷大怒,已经派人前往隐雾山计划杀掉他了。” 倚翠楼,许清懿,冷风晨,把这三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冷月欣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前几日的话给兑现了,用最残酷的方式,而自己,竟然没有为死去的冷风晨感到一丝悲哀。 冷月欣笑了,有着一点凄凉,一点喜悦,她为家族被自己彻底背叛而凄,为那包涵自己的承诺而喜。 “月欣,你笑什么?”冷月影看着眼前的妹妹,突然感觉有些陌生。现在的她只着素服,淡妆点缀的脸微微有些苍白,却比以往更加清秀,只是身上笼罩的,却是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我笑爷爷此刻的表情应该很精彩吧?月影姐,在他眼中,无论是九叔还是我们,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在对弈过程中被人吃掉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之所以愤怒,不是因为九叔之死,而是因为王爷的行为让冷氏的颜面尽失罢了。” “月欣!你……”冷月影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那上官韬到底施了什么魔咒,竟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啊,他是让我变了,让我不再绝望,让我不再恐惧。”冷月欣在眼底浮起一丝暖意后转而冷冷地笑道,“可是,带给我绝望和恐惧的,却是那个所谓的家!月影姐你懂吗?我不想成为棋子,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己的幸福!” “月欣,你冷静点,爷爷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冷月影抓着冷月欣瘦弱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却仅仅是徒劳而已。 “月影姐,你不懂的,同为棋子,你却比我幸运得多。你如自己期望的那般,嫁给了建安表哥,可我呢?他们逼走了林澈,逼我嫁给了我不喜欢的人,你明白当时我的绝望吗?因为姑妈的遭遇,所以建安表哥接受了你,一心只宠爱你一人,而我呢?在我喜欢上他之后,才悲惨地发现他的心早已给了别人,根本没有我插足的空间,你又明白我强迫自己接受时的无奈与痛苦吗?” 似是洪水寻得了突破口一般,冷月欣的宣泄一时间难以止息,冷月影亦没有想到,那个看似顺从的妹妹心底竟是隐藏着这样的想法。 冷月欣的情绪渐渐平复,她仰头看着蔚蓝的天,最后才平静地说道:“现在,我倒挺感谢这曾经被我诅咒过的高墙,有了它,至少我在里面还有自由,还有作为自己活下去的权力。所以我不会回去了,那个地方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月影姐,你也好自为之吧,别让建安表哥,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冷月影一愣,一时不知道冷月欣想表达什么。 “他们想要的,是皇位。”冷月欣的话点到为止。 为了皇位,他的存在最终注定无法被承认,只因为他体内那一半上官氏的血统。然而上官建安早已注意到了这点,因此他的命运已经确定,不是他被冷氏所杀,就是他站到上官天翊那边,灭亡冷氏的存在。想要明哲保身,几乎已是无望。 冷风晨之死在紫华城中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街头巷尾皆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却鲜少有清楚内情的。然而这并不碍于无知的人们去猜测这背后所隐藏的风暴。 作为宰辅之子,身后是天下第一大派寒渊派,在以那匪夷所思的死法被挂于城门之外怎能不激起人们的好奇?只是这一切,冥冥中似乎有黑手在操控一般,冷风晨的尸体竟在城外悬吊了大半日才被冷府派来的人草草收走,此后便再无动静,这样的结果,似乎只有两种答案可以解释。 一是凶手足够神秘,连神通广大的冷氏都无法摸清他的真面目。不过可以瞒过冷氏和寒渊派下手的人,天下寥寥无几,更何况,如果冷风晨只是被无名凶手所杀以冷氏的势力怎可能放任其尸体被吊在城头曝尸大半日后才来处理?又怎可能这样善罢甘休?于是,众人心中有了共同的答案。 凶手在示威,而且,是冷氏不敢擅自招惹的对象,这样的对象,在这紫华城中,除了皇族无人敢于与冷氏对台唱戏。面对皇族的挑衅,还未到孤注一掷的时刻,因此冷氏选择了忍气吞声。只是这风平浪静仅止于表面上,冷氏向来不是那种肯吃哑巴亏的人,自然会在暗地里策划不可见人的阴谋以报复皇族的行为。至于是什么时候,人们并不关心,他们相信,很快就会传出皇族之人意外而死的消息的吧。 这样的猜测连不明真相的人都可以得出,上官天翊又岂不知上官韬这次的举动所引发的严重后果。虽然这次利用宁安之事大肆铲除了一大批与冷氏有牵连的官员,但毕竟只是依附于冷氏的党羽,因此冷离渊虽是咬牙,却因未触及冷氏的底线而假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并没有为那些人出头的打算。而冷风晨却是冷离渊之子,被上官韬以那般高调的方式杀掉,影响之恶劣,远非那些党羽可比。 幸而上官韬事先对倚翠居中的知情人进行了封口,此事的详细内幕并未向外流露,亦算一个小小的补救,否则事情的详细经过一旦流出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上官天翊在得知此事的前因后果之前,初闻此事之时亦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上官韬竟会杀了冷风晨,并将其尸体悬吊在城门外不许冷氏收尸。在早朝上草草应付过冷离渊的纠缠,下旨准许他派人收尸后,他便匆匆起驾前往瑞王府找寻上官韬询问此事。 在龙辇抵达王府之外时,恰逢上官韬陪着许清懿从许府归来,一见上官天翊前来,上官韬便明白他为何而来了。 “韬韬,父皇有事问你。” “我知道,进去再说吧。” 三人来到内室之中,屏退了左右,上官韬才微微向上官天翊行了一个礼。 “韬韬,无须多礼,坐吧。” 上官天翊无奈地笑道,他明白上官韬心底仍有芥蒂,与自己之间还难以像他与陌轻羽之间那般融洽,“你应该明白父皇想问什么吧?” “人是我杀的。”上官韬平静地回答道。 果然如此。 虽然是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可上官天翊还是只能叹口气继续问道:“为何杀他?你可知道贸然杀了冷风晨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我不管后果如何,他胆敢用他污秽的手去碰清懿,我就敢把他碎尸万段!”上官韬握着许清懿的手冰冷地说道,“我只不过是通过冷风晨的死告诉冷离渊,我的话并不是玩笑而已,只要我仍有一息尚存,他们冷氏就别妄想染指我上官氏的人一分一毫,我随时都会将我的警告,变成现实。” 上官韬前往冷府搭救冷月欣之事上官天翊已听陌轻羽提起,却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何事。他看了看手足无措地坐在上官韬身侧的许清懿,无奈地问道:“她真的失忆而灵力全失了?” “嗯。”上官韬看着许清懿点了点头。 “所以这次的事真是因她而起?” “算是吧,详细经过您回去问昨日派出的侍卫吧,我不想在清懿面前提那些事情。” “好吧。”上官天翊悠悠叹道,“韬韬,注意别让清懿失忆的事情传出去,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让她扮作以前的模样。” “为何?” “韬韬,眼下冷氏不敢轻举妄动不止是因为父皇收回了兵权,更因为神华宫的介入。神华宫的背景神秘却又势力庞大,这种未知的恐惧加上大军的震慑,才导致冷氏在累次吃了哑巴亏后仍不敢有明显的举动。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对清懿动手仅仅是因为她太过强大,一旦清懿灵力全失的事情传入冷氏耳中,必定会为其引来凶险的杀身之祸,你明白吗?只要清懿一死,以她为中心而构建的神华宫必定大乱而分崩离析,而我们上官氏,将再次居于劣势,这样的结局,你我都不希望出现。” “我明白,这件事对外人一直是保密的。”这些问题上官韬早已想过,灵力全失的许清懿是眼下冷氏最佳的报复对象,因此他终日陪伴着许清懿不仅仅是满足她的愿望,更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只是我不会强迫清懿去戴着假面生活的,她还是适合自由自在的生活。” “好吧,父皇也不勉强,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切记别走漏了风声,清懿对于你,对于父皇,对于舒国而言,都是无法失去的。” “嗯。”上官韬点头应道。 “那好,父皇先回宫了,冷离渊那边的问题暂时压下去了,宁安案也暂时告一段落,可北夷使团不日即将到来,宫中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处理。” “父皇。”上官韬出声叫住了上官天翊,“别忘了关心一下母后,她可是还在生气呢。” 上官天翊先是一愣,随后苦笑道:“父皇当然知道,轻羽的问题比任何事都重要,却也比任何事情都难以解决。” “其实母后只是想要您多陪陪她而已,这是她冲我发的牢骚。对了,别说是我说的,她会生气的。” “好。”上官天翊转身离去,行至门口又停下脚步说道,“韬韬,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上官韬身体一颤,半晌才慢慢回道:“不必再言抱歉,我没有恨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好,父皇等着。” 许清懿奇怪地看着上官韬和上官天翊之间怪异的气氛,见上官天翊即将抬步离去,便随口说了一句:“父皇慢走。” 于是,上官天翊在震惊之下差点从台阶上踩滑摔了下去。 上官韬见一向严肃的上官天翊竟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不由和许清懿一起笑出了声,上官天翊见状亦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知道了许清懿失忆的事实,可她那过于突兀的转变,自己实在在短时间内接受。以往的她走出去实在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虽然,她的外表真的只是少女的模样。想起那一声声老狐狸和那冰冷漠然的目光他实在很难将眼前的女孩和许清懿联系在一起,这一声父皇,他从来都没奢望从她口中听到。 看着上官天翊离去的背影远去,许清懿拉着上官韬的衣袖轻声问道:“韬韬,你和父皇怎么了?刚才父皇为何要和你道歉?而且那时候你的感觉好可怕。” 上官韬无奈地摸了摸许清懿的脑袋,她敏锐的感觉果然是与生俱来的,无论失忆与否,她总能在一瞬间察觉自己心里的波动。 第123章 一扫阴霾 “清懿想知道吗?” “嗯!”许清懿点了点头。 “可是我并不想告诉你。那并不是一段快乐的记忆,我不想我痛苦的过去让你感到一丝丝的悲伤,所以,不要问了好吗?” “不好……”许清懿低头闷声说道,“清懿想要知道韬韬的一切,清懿不要韬韬一个人感到难过……” 许清懿的愁绪不由让上官韬动容,他慢慢环住许清懿娇小的身体,在她耳畔轻轻问道:“清懿,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嗯……”许清懿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我告诉你,我最不想回想的过去。” 上官韬慢慢地将自己的遭遇从景阳事变,再到放逐群荒山,直至自己在脱离群荒山之前的遭遇一一向许清懿娓娓道来,只是有了她的陪伴,心底的晦暗竟少了不少,心情亦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低落。 只是听罢上官韬在群荒山中的遭遇许清懿的眼泪就一直没断过,呜呜咽咽地哭着。上官韬温柔地为她擦拭着眼泪,轻声笑道:“清懿,我发现你失忆后就变得爱哭了,以前我从未见你掉过一次眼泪。” “才不是……只是韬韬你……清懿……”许清懿不悦地噘嘴嘟囔着,只是被喉底的呜咽所阻,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我不是没事了吗?过去都过去了,现在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让自己忘却那段不堪的过去,你的笑容,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所以,不要哭了好吗?” 许清懿往上官韬怀里蹭着,半晌才闷声说道:“是韬韬把清懿弄哭的,所以不许嫌脏。” 上官韬看着自己早就湿答答的前襟无奈地笑道:“我不介意,所以清懿也不哭了好吗?” “嗯……” 许清懿慢慢地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模样总能拨乱上官韬心底的心弦。他慢慢地为她擦净脸上的泪痕,笑意盈盈地说道:“别难过了,午膳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准备。” “韬韬,你为什么要这么迁就清懿?”许清懿只是心智尚浅,可她的认知却与正常人无异,她明白以上官韬的身份去做这些事情代表着什么。 “因为你的笑容,值得我这么做。” 用过午膳后,许清懿就回房休息去了,上官韬能感觉到,她心底的阴霾仍未散尽,只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去驱离。 忽而想起沈云舒离去前对他说过的一句,上官韬轻轻带上房间的门,向着冷月欣所在的梨香园走去。 轻轻敲响冷月欣的房门,上官韬轻声地问道:“月欣,你在吗?” 房中响起轻微的声响,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冷月欣穿着一身素白的私服,发丝微微有些凌乱,想来是休息中被上官韬的声音唤醒。上官韬见冷月欣仍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不由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把你吵醒了。” “没事,王爷,进来再说吧。” 冷月欣转至内室,换了一身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至外间对上官韬问道:“王爷,您到这里找臣妾……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官韬拂去脸上的不自在,启齿问道:“月欣,之前王府的内务一直是你负责的吧?” “是。因为王妃一直不在府中,所以王府的内务之前一直是由我掌管的。” “那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说吧。” “清懿的生日就快到了,我想为她庆祝一下,只是王府的内务我并未过多插手,所以我想由你来安排会更好。” “好,我马上去安排。” 冷月欣答应得很快,让上官韬有些始料未及。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想是中毒后身体仍未恢复。只是自己在这之后一直为了许清懿的事忙前忙后,一直没来得及过来探望她,今日过来了,却也只是为了一件繁琐的事情过来麻烦她而已。 “月欣,你身子还好吗?” 看着上官韬脸上的愧疚冷月欣不由掩嘴笑道:“王爷,她是王妃,我现在只是一个寄住在王府中的外人,您不必愧疚。而且,您差人送过来的补品一日三餐不曾少过,我再不挑也都吃厌了。”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不用了,这样单纯轻松的生活也不错,您要做好让我在这里赖一辈子的准备了。” 冷月欣刻意的调笑让气氛轻松了不少,上官韬也不好再多愁善感地弄僵气氛,便顺着她的话头笑道:“只要你喜欢的话,就把这里当成另一个家吧。” “王爷就不怕她生气?”冷月欣不禁笑道,却不想让上官韬微扬的嘴角在瞬间失去了笑意。 “她还在生气?” “也不是,只是我不知道如何去消除她心底的不安。”对于许清懿那隐藏在心底的不安,上官韬实在是束手无策,虽然知道根源,却不知如何去处理。 虽然心底有点难受,冷月欣还是笑着对上官韬说道:“王爷,要不要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你?怎么帮?”上官韬有些惊讶。 “这个王爷就不要多问了。什么时候带她过来吧,虽然没有明确的把握,不过我想我应该知道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 “月欣,你……” 冷月欣伸手制止了上官韬的话语,她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不要说,我可是很努力地说服了自己,别让我前功尽弃。现在就算是我的报恩吧,感谢她救了我,也感谢王爷给了我自由的希望。” “好吧……你要有什么需要,记得告诉我。”话已至此,上官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甚至觉得,自己继续留在这里都是个问题。 “好……过后把详细的计划差人送给我吧,我好着手去安排。” “计划?” “不是要给她庆祝生日吗?王爷您给忘了吗?”冷月欣不禁无奈地笑道,他这个人,只要顾及到其他人的感受经常会忘了自己的初衷。 “好,我今晚让人送过来。” 上官韬感觉自己有点像从冷月欣房中逃出来的,只要涉及到感情问题,他发现自己就会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 “唉!” 上官韬一声轻叹,掩上门转身将欲离去,却在回身的那一刻为自己的背运感到无语。 “清懿,你怎么在这里?” 上官韬无奈迎上前去,许清懿不知何时已站在离冷月欣房间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此刻的上官韬真的有想去撞南墙的冲动,前边还未完全解开许清懿的心结,这边又马上重新上演了一次这种场景,他都不知道该以何言语感叹了。 “睡不着,清懿出来走走。”许清懿在笑,却让上官韬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那韬韬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个……”被许清懿皮笑肉不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上官韬一时有点语塞。忽而灵光一闪,上官韬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搪塞道:“对了,清懿,月欣说她想见你一面。” “嗯?”许清懿满脸的不信。 “真的,你去了就知道了。”虽然不清楚冷月欣有什么办法安抚许清懿,不过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她了,至少可以争取点时间让自己想想之后该如何跟许清懿解释。 许清懿半信半疑地进了冷月欣的房间,上官韬一时无事,却也不敢随便走开,只好守在门外,在不远处的园中百无聊赖地踱着步,这一等,便是一下午。 黄昏已至,日渐西山,血色吞噬了遥远的地平,火红的云彩晕染了整片天空,望不尽的绚烂。一抹昏黄的余晖打在脸上,柔柔的,暖暖的,恬静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开来,稍稍抹去那焦躁的不安。 上官韬行至窗前,瞟了一眼外面被夕阳渲染得有些刺眼的天空,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到园中,继续着那不知重复了多久的单调。 他想象过,许清懿和冷月欣相对而坐交谈着的场面,却想象不出她们两人脸上的表情。该是微笑?还是愤怒?还是冷淡?抑或是悲伤? 真的无法想象。原来自己,对她们的想法的理解是这么浅薄。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打开,还好,许清懿在笑,那种很开心的笑。只不过,她的手竟然拉着冷月欣的手。 “韬韬!你还没走啊?”许清懿开心地冲上官韬招呼着,扬起的嘴角在夕阳下是那样明亮动人。 “嗯,我在等你。”上官韬收起眼底的讶异,温柔地冲许清懿笑笑,“晚膳想吃什么?” “嗯……问月欣姐姐吧!” “月欣……姐姐?”上官韬再一次被震惊了,这个称呼,实在有些难以消化,除了刘之毓之外,他从未见过许清懿如此亲昵地称呼一个人。上官韬把求解的目光投向冷月欣,却见她只是微带些嘲弄地冲自己嫣然一笑,然后他就,彻底凌乱了。 “韬韬,你怎么了?” “没……没事。” “王爷,好兴致啊,真是不错的称呼。”冷月欣捂着嘴偷偷笑着,没想到他在她面前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对于这样的调侃,上官韬亦只能无奈地笑笑。 “月欣姐姐,清懿跟你说哦,韬韬的手艺很棒的,你今夜尝一尝就知道了。”许清懿洋洋得意地向冷月欣称赞着上官韬的厨艺。 “是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冷月欣微微笑着,心底只是深深的感叹。都是命啊,若是他未曾被放逐群荒山,自己早点认识他,那么现在可以让他洗手做羹汤的女子会不会是自己? “那走吧,我去准备准备。”虽然心底还是有着诸多疑问,但上官韬还是暂时将其埋入了心底,不想在此时提起。 可以看出,许清懿真的很开心,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自然而纯真的感觉,已无一丝阴霾。上官韬看着不远处蹦蹦跳跳的许清懿,眼神中尽是不解的疑惑。 “王爷,是不是对她的反应感觉很奇怪?”冷月欣走到上官韬身边轻声地问道。 “无人之时还是叫我韬韬吧,王爷这个称呼怪不舒服的。”那样的称呼都被她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了。 “好,韬韬。” “那……清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同是女人我知道她的不安从何而来,自然也知道如何才可以消除这种不安。” 看着上官韬一脸疑惑的模样,冷月欣无奈地笑道:“没有一个女孩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是唯一的。无论你对她多好,只要她觉得你有可能对另一个人有同样的感觉,那样她的不安就不可能消失。” “所以你……”上官韬错愕地看着冷月欣,他似乎明白她到底在这一下午中和许清懿说了什么。 “我把你给我的休书给她看了。”冷月欣平静地说道,“然后,我把她所应该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了,从这场婚事的起因,到她离开后所有的一切。我想她清楚你对她的感情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怀疑了吧。” “可是你……”冷月欣的表情越平静上官韬心底的愧疚就越深。 “我只是放弃了不属于我的东西罢了,她与你的姻缘在前,我不会强求亦无法强求。现在的她很天真,就和月枫一样,我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和她可以幸福,这样我的放弃,才不会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亦能使我的不甘,让欣慰抹平。” “我明白了。”上官韬看着许清懿的背影坚定地说道,“那我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宿。” “那当然,我可不是一个,甘于命运安排的人。” 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么一天…… 一餐二人的晚膳,成了三人作伴,最后,成了一群人相对无言的静默。 上官韬对于自己所要准备的碗筷从两份变成三份再变成六份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做多做少都是做,只是,餐桌上的气氛有点诡异,让自己有点食不下咽的感觉。 许清懿兀自吃得欢乐,不时往冷月欣和上官韬碗里夹着菜,丝毫没有受到一丝影响。而冷月欣,则是一脸平静地用着自己的晚膳,一点波动都没有的表情让人很难看出她的心情到底是怎样。至于上官映雪,叶雨与轩辕兮儿三人皆是一脸见鬼的模样,手持筷子一动不动地坐着,三双眼睛在上官韬与许清懿之间不断地游移。上官韬被她们三人盯得有些发毛,只好低着头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慢慢吃着饭,只是那饭菜到了口中却已失了味道。 小半个时辰的用膳时间让上官韬觉得如一日般漫长,直到冷月欣先行回了房间,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明明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只是,面对上官映雪等人探究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底总是不自觉地发虚。 “小姐,这到底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和冷府的那女人走得那么近?”上官映雪实在坐不下去,趁着上官韬发愣的空档将许清懿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月欣姐姐人很好啊。”许清懿一脸天真地回答道。 上官映雪扶额,她忘了眼下不能用寻常的思路和许清懿交流,否则崩溃的会是自己。或许其他人并不清楚,可是陪着她到冷府寻找上官韬的自己可是一清二楚,当时她对冷月欣的态度虽算不上恶意,却也绝对算不上友好,眼下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到底闹哪般? “好吧,小姐,我换个问法,今日到底和她发生什么了?” “也没什么啦……”许清懿简单地把冷月欣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就这样?”上官映雪惊讶地问道。 “对啊,就这样。” “小姐,您这样就原谅他了?”上官映雪不悦的眼神让上官韬不禁背后一凛。 “嗯?韬韬是好人啦,你们不要欺负他了。”上官映雪对于上官韬的责难让许清懿不悦地撅起了嘴。 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不成嫁出去的小姐也是泼出去的水?上官映雪头痛地想着,虽然小姐喜欢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上官韬那小子吧? 第124章 试探 于是,在轩辕兮儿回头的那一瞬,她确定她看到了上官映雪的脸上露出了非常邪恶的笑容,真的,很邪恶。 在听完上官映雪的耳语后,许清懿神情疑惑地问道:“映雪,这样真的有用吗?” “真的,小姐如果你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试试就知道了。”上官映雪一脸奸计得逞的笑意。 “好吧,清懿试试看好了。” 看着许清懿跑到上官韬身边后,轩辕兮儿才凑上前去幸灾乐祸地笑道:“映雪姐,你这样胡说八道不怕小姐恢复记忆之后宰了你吗?没事还好,万一他按捺不住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怕倒是有点,不过我又没说谎,说不定小姐过后还得感谢我呢。” “感谢你?映雪姐你没事吧?你这样戏弄小姐还想小姐感谢你?她不扒了你的皮就算不错了。”轩辕兮儿一脸不信的模样。 “不信吗?你可以找你家那位试试啊,你今夜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了。”上官映雪看着轩辕兮儿的脸笑得十分灿烂。 想起上官映雪对许清懿说起那些话轩辕兮儿不由脸颊发烫,一抹绯红从脸侧延伸到耳根,出口的话也不由哆哆嗦嗦地结巴着:“映雪姐!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呢!我才……才不会……那样呢……” “嗯嗯,很纯洁,叶雨那小子很耐得住啊。”看着轩辕兮儿害羞的模样上官映雪忍不住想逗弄她。 “你们在说什么?和我有关?”叶雨不知何时从轩辕兮儿身后露了个头,在她耳畔开口问道。 忽然在耳根吹来的温热让轩辕兮儿不由一颤,匆匆忙退开转身喊道:“没什么啦!关你什么事?” 叶雨见轩辕兮儿一脸赧然,心底又兴起逗弄她的念头,凑到她身边继续追问道:“兮儿,快说,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怎么脸红成这样?” 这次轩辕兮儿不再闪躲,转身一脚踢在叶雨脚上,丢下一句禽兽满脸红晕地跑开了。 刚才轩辕兮儿的叫声就引起了上官韬和许清懿的注意,此时又见此景,许清懿不由往上官韬身边缩了缩,眨巴着眼睛说道:“韬韬,兮儿说他是禽兽诶,以后离他远一点,别被传染了。” “好,我不与禽兽为伍。清懿我送你回房,别被禽兽盯上了。”上官韬看着叶雨一脸错乱的表情笑得无比愉悦,牵着许清懿边用眼神嘲弄着叶雨边离开了。 叶雨被这莫名其妙的称呼和上官韬幸灾乐祸的眼神气得牙痒痒,正想追出去理论,却见上官映雪无比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做甚?”叶雨很不爽。 上官映雪认真地打量了叶雨一番,然后开心地笑道:“嗯嗯,确实人模狗样的,够得上衣冠禽兽的称呼。” “你!” “我?别打我主意哦,你家的小母猪在那边,大禽兽。”上官映雪丢下最后一句话,笑着闪身跑开,留下了一脸铁青的叶雨。 搞什么?什么都没做莫名其妙就成禽兽了?今夜是招谁惹谁了? 思考再三,上官映雪还是觉得轩辕兮儿的话有几分道理,万一上官韬同样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那说不准许清懿会不会宰了自己呢。于是乎,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上官映雪还是决定拉上轩辕兮儿盯着上官韬的房间,以免一不小心弄假成真,那就真要命了。 今夜的许清懿十分乖巧,没有缠着上官韬,于是上官韬得以在半夜前回到房间休息。对于上官映雪的想法一无所知的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思考着送给许清懿的礼物,不知不觉眼皮慢慢染上了沉重的睡意。就在他进入梦乡中的前一刻,房门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打声。 “谁?” “韬韬,你睡了吗?”许清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上官韬睡意全消,翻身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门前给许清懿开了门。 “清懿,你不是要睡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上官韬看着许清懿穿着一身单薄的单衣站在门口不由奇怪地问道。 “呃……”许清懿局促不安地磨蹭着手指,半晌才抬眸看着上官韬笑道,“清懿一个人睡不着,韬韬陪清懿睡好吗?” “啊?那个……不太好吧?”上官韬一时没转过弯来。 “不行吗?清懿以前都是和毓儿姐姐一起睡的。” 看着许清懿可怜巴巴的模样上官韬有种被唾液噎到的感觉。 “可是……毓儿姑娘是女孩子不要紧,我可是……这样,好像有点那啥……”上官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对着现在的许清懿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将那种事情说出口。 “我们不是成亲了吗?一起睡也没什么关系吧?” ……上官韬无言可反驳了,只是她这是什么意思?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上官韬百般不习惯,特别是那双不安分的小手还在自己身上四处乱摸的时候,他更不习惯。以前即便是蓝若冰,也只是睡在他身边,两人离得挺远,根本没有接触,而眼下,许清懿紧紧地贴在身上,即便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那温热的触感依旧在撩动他的每一丝感觉。 “韬韬,你的胸膛好硬哦,毓儿姐姐的就很柔软呢。”对上官韬的忍耐一无所知的许清懿依旧不安分地戳着上官韬的前胸,似乎是要验证自己的说法似的。 上官韬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话被毓儿姑娘知道了她会生气的吧。而且她到底是不是在装傻?男人的胸膛虽然不可能像女孩子那样柔软,可是不是没有感觉啊!这样肆无忌惮地刺激他是不是不把他当男人? “不过,好结实,靠着好安心……” 许清懿的声音很轻,可落在上官韬心头,却是那样的沉重。 “清懿……” “嗯?”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也很安心。” “韬韬……” “嗯?” “清懿真的好喜欢你,所以你也一定要一直在清懿身边,不管以后清懿变成了什么样。就算以后清懿变老变丑变没用了,你也不可以变心哦。” “不会啊,到时我也变成一个丑老头了,那么我们就更般配了。” 两人的对话轻轻的,却越来越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情愫,许清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在他怀中那温暖的感觉让自己微微有些怀念。她轻轻地怀着上官韬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将自己的身体沉溺地陷入他的怀抱,静静地感受着那透过衣物传来的温热。 身边的人儿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曾梦过,在午夜梦醒之时她就安静地睡在自己身边,而今,一切已然成真。 “真是个小孩子,还说着话呢就睡着了。” 上官韬宠溺地看着许清懿静谧的睡脸,抬手一道清风吹熄了房里的烛火。他淡淡地在许清懿的额头落下一吻,轻轻地在她耳畔低语道:“清懿,我也喜欢你,晚安。” 夜已深,没有了烛火的映照,看不清黑暗中的一切,亦看不见她嘴角扬起的笑意,灿烂而明亮。 一夜安眠,待到许清懿醒来之时又是天色已明,上官韬已经起床准备好了一切。 “韬韬,早安。” “早安……”上官韬的声音有些虚浮。 许清懿揉了揉眼睛奇怪地问道:“韬韬?你怎么了?好像精神很不好?眼圈似乎有点发黑的样子啊。” “没什么,赶快起来梳洗一下。” 看着某人一脸疑惑的模样上官韬实在很无奈。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那般的软玉温香倚靠在怀中却要坐怀不乱,实在太折磨他的意志了。再加之某人入睡时实在太不安分,时不时在怀中动来动去,那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对于意志的销蚀实在太过剧烈,对他而言与折磨无异。 这一夜,安卧难眠。明明在伦理律法上无论发生什么都无大碍,可在心理上,上官韬始终跨不过那个坎。记忆中那个年幼却成熟的许清懿,怀里这个天真而烂漫的许清懿,都与心底那个受尽千疮的身影重合。是的,她还小,他不想伤害她。 只是本能的欲望依旧强烈,在天际微明之时上官韬便悄然起身,以凉水浇熄了灼烧了一夜的躁动。他只想要她可以在自己面前保持纯真的笑容,无论背后要付出多少辛楚,他都不愿她再留下一滴眼泪。 “莲子粥吗?好香啊。”许清懿掀开了砂锅的盖子,一股淡淡的馨香幽幽充盈了鼻腔,心旷神怡的清爽。 “嗯,今晨到府里的池子采的新鲜莲子做的,顺便还做了点荷花酥,要是吃不完可以留着当点心。”看着许清懿拿着木勺一脸满足的表情,上官韬的表情轻柔似风,掩不住的笑意。 “韬韬,你笑得好傻哦。” “因为清懿的吃相很好笑啊。”上官韬坐在许清懿身边兀自笑得开心。 许清懿从碟子中拿了两个荷花酥塞到了上官韬口中,托着下巴笑道:“这下韬韬的吃相就比清懿更好笑了。” “好了,别闹了,快吃,待会带你去皇宫里转一圈可好?”上官韬费力地将满口的糕点吞下,揉着许清懿的脑袋无奈地笑道。 为了给许清懿一个惊喜,上官韬每日都带着许清懿出府游玩,直至夜深才回府。而府中的准备则由冷月欣和刘之毓负责,一切都在许清懿不知情的情况下准备着。 到了七月三那日,上官韬不便再将许清懿带出府去,于是只能叫上轩辕兮儿和上官映雪陪着许清懿在后园中玩闹,只要能让她安心在此处待到酉时左右即可。 无知无觉的许清懿对于上官韬的安排并没有什么怀疑,坐在上官韬怀里开心地和轩辕兮儿与上官映雪两人对弈。 上官韬看着这完全一面倒的局势和轩辕兮儿与上官映雪两人黑得不能再黑的脸,不由无奈地对她们二人苦笑,许清懿虽然失忆,可却依旧机灵,精妙的奇招杀得轩辕兮儿毫无回手之力。 “清懿,你就稍微手下留情点吧,这样都没人陪你玩了。” “可是韬韬,清懿已经手下留情了啊。”许清懿抓着一把黑子无辜地回头说道。 上官韬看着棋盘上几乎被白子围堵得毫无生路的黑子嘴角不由抽了抽。手下留情了?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不玩了啦!小姐欺负人。”轩辕兮儿气鼓鼓地将黑子撒在棋盘上,赌气地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许清懿。 “要不,清懿再让点?” “算了吧,再让下去就算赢了也只是以大欺小吧。”上官映雪愤愤地看着上官韬,这男人,明知道小姐精通琴棋书画还逼着她们出丑,分明是猜到了昨夜的事情公报私仇!不过,先手再兼被让了三子还连输四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韬公子,还是你陪小姐下吧。”由于王爷这个称呼实在太别扭,轩辕兮儿对于上官韬的称呼又变回了最初的韬公子。 “不了,我不通棋术。”上官韬连忙摆了摆手。虽然自己对围棋略知一二,可在许清懿面前还不是被杀得落花流水的份?在她面前他还是不想丢这个脸。 “不要紧,玩玩而已,我和兮儿都陪小姐下了一天了,都累了。还是说,你想让我现在带小姐出去?” 看着上官映雪不怀好意的笑容上官韬无奈只得同意,看这天色眼下估摸只在申时左右,要是现在让许清懿出去就露馅了。 “清懿,手下留情……真的……”除了此语,上官韬不知还有何可言。 …… “平……平局?”上官映雪难以置信地看着眼下的结果。打死她她都不信上官韬比她还差的棋艺可以和许清懿达到势均力敌的地步。 “小姐你偏心!为何和我对弈之时那么不留情面,和韬公子对弈就这样放水!偏心!偏心!”轩辕兮儿亦看出了问题,对于许清懿的差别对待很是委屈。 “哪有,清懿才没有呢。清懿全力以赴了,是韬韬太厉害了。”许清懿面不改色地胡扯着。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上官韬很是清楚,许清懿的举动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这小小的心思,不由让上官韬心底对其又多了几分情愫。 “好了好了,玩玩而已,不必如此较真吧。”上官韬忙出来打圆场,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刘之毓她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唔……”许清懿失忆后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估计再说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到上官韬那边,轩辕兮儿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第125章 刺杀 正当几人起身要离开后园,突然闪现的十数道杀气让上官韬大呼不好。 “快闪开!” 上官韬顾不上上官映雪和轩辕兮儿,忙抱起许清懿飘出数丈之远,所幸她们亦有所觉察,及时避开了杀手的偷袭。 看着刚才立足之处被融化成一地浊液,上官韬紧张地将许清懿护在身边,集中每一分注意力探查着周围的情况。 来人共有十二人,个个在真元之上,若是一一对敌上官韬并无所惧,只是眼下许清懿灵力全失,保护着她同时与十二个高手力敌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眼下为了许清懿的生日护卫比较分散,后园这块由于有自己在并没有什么高手在附近,但是与此同时许府过来的高手不少,一旦感到异常立刻就会赶过来,只要能拖住他们,一切到时自会迎刃而解。 来袭的杀手们亦知这个问题,选在此时动手是因为此时此处附近的高手最少,只要能速战速决,还可全身而退。 打着各自的算盘,双方的冲突即刻爆发,只是交手之时,上官韬才发现问题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原因很简单,对方人多,真的很多。十二个人中分出两个拖住了轩辕兮儿和上官映雪,其余十人从别寻隙发起了攻击,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失去了灵力的许清懿。 对于这样的局面,上官韬吃力地应付着。如果只把目标锁定一人的话,他有信心可以在三招招之内杀掉对方,可是这短短的时间,却也足够其余的杀手杀掉许清懿了。因此他只能疲惫地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很快身边就积了一层厚实的冰凌。 “该死!情报里瑞王有这么高深的修为吗?” 上官韬滴水不漏的防守让杀手们很是恼火,几人突出近身与上官韬颤缠斗,其余几人远远地寻找着攻击的缝隙。 远程的灵术倒还好应付,可近身的缠斗却让上官韬有些应接不暇,他不仅要应付数人的联手攻击,还必须时刻小心不让激溅的灵气波及到身旁的许清懿,时间稍长,他的动作便出现了微小的攻击缝隙。 在一旁以逸待劳的杀手们牢牢地抓住了上官韬露出的空隙,瞄准许清懿发动了攻击。铺天盖地而来的冰刃让上官韬再也无法为许清懿挡下所有攻击,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将许清懿从身边推开,避开了来袭的冰雨。 谁知对方正等着许清懿离开上官韬身侧的时机,转眼间数道锋利的冰箭夹杂着风刃向许清懿袭去。 “该死!” 被杀手们缠住的上官韬根本无暇去使用灵术挡下那致命的冰箭,只要一瞬,许清懿就可能死在他的面前。被心底浮起的想法所惧,上官韬的灵气不由失去了控制,喷涌而出的黑色灵气夹杂着狱雷逼退了身侧的杀手。恐惧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在冰箭抵达的前一刻奋不顾身地挡在许清懿面前。 “韬韬!不要!” 许清懿的尖叫还未散去,坚冰的碎裂声清脆地响起,细碎的冰晶映照出一双妖异而危险的红眸。 上官韬惊讶地看着瞬间在自己眼前消失的许清懿,身后突然出现的那股灵气,他已猜到是谁。 “沈云舒……” “我说你是不是昨夜被清懿刺激过度脑子不好使了?没事拿自己的身体去挡,真亏你想得出来!”上官韬刚转过身沈云舒就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教训道,“你以为这样很伟大吗?要是就这么死了你想那丫头内疚死是吧?” “抱歉,我没想那么多。”比起失去许清懿的恐惧,那时没有什么可以占据他的思绪了。 “我就说你还差得远呢!不知道清懿到底看上了你什么!不过也是,要不是你上次在龙海同样莫名其妙地为清懿中了毒,估计那丫头也不至于会喜欢上你。算了算了,先解决这里的事情再和你慢慢算账吧。” 沈云舒无奈地摇摇头摘下了手上的四枚戒指,抬头看着被她庞大的灵气所震慑的杀手,掰了掰手指笑意盈盈地说道:“好了,让我好好地玩一玩吧,别死了啊。” 熟悉的威压感重新袭来,轩辕兮儿和上官映雪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沈云舒,心底是说不清的感觉。难道小姐的记忆恢复了?可是,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小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笑的啊? 只是无论如何,有一点改变不了,这一群杀手的结局,已然注定。比起天人,他们不止低了一个档次,连当沈云舒的玩具都不够格,死或生,仅仅看沈云舒的心情而已。 沈云舒含笑的目光看得杀手们心底不禁有些发凉,情报中明明说许清懿已灵力全失,上头才派他们前来刺杀,眼下的场景已经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与上官韬缠斗的几个杀手硬着头皮再次杀上前来,森寒的青锋闪着寒光,直勾勾地向沈云舒刺来。谁知沈云舒却也不躲,竟徒手挡下了剑锋,清脆的碰击声不由让持剑的杀手恍然失神。那感觉,根本不似刺到了人体,反倒如同硬生生用剑锋撞上了坚硬的石头一般,震得虎口一番麻木,隐隐的疼。 只是片刻的失神,沈云舒却已欺身而上,扬手一记手刀毫不留情地劈在杀手腰间,生生响起数声骨骼的断裂声,人也随之飞出数尺,吐血倒地不起。 “韬韬,看好了,什么叫强者。” 沈云舒没有回头,丢下一句话后便飞速地绕到了另一人的身后,还未待他反击的刀锋袭至,又是一记快到几乎无法看清的手刀劈在颈际,柔弱的颈椎刹那就被折断,随后便是一具尸体瘫倒在地。 其余几人畏惧地退了几步,眼前的沈云舒实在太过危险,他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这么快就怕了?冷氏养出来的狗还真是没用啊。”沈云舒的嘴角依旧挂着一抹微笑,配上美丽的脸庞很是动人,只是这一抹温柔,却与那凛冽的杀意格格不入。 剩下的十人相视无言,用眼神略略一沟通,好汉不吃眼前亏,撤! “月华千舞。” 只是沈云舒没有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在他们脚步刚动之时,无数道灵丝从沈云舒的指尖射出,将他们的身体牢牢地锁住,一点动弹的空间都没有留下。 “韬韬,看得见我手上有什么吗?” 上官韬仔细地看了看,却只能摇摇头。 沈云舒解除了对灵丝的隐匿,无数由各色灵气组成的丝线出现在众人眼前。灵丝很细,如果没有细看即便是解除了隐匿也无法发现。 “你可以发现月华的灵丝之时,便是你到达清懿所在之时。还记得我刚才问你什么吗?”沈云舒无视了杀手的挣扎走到上官韬面前问道。 “什么叫强者。” “那你觉得自己算强者吗?” “怎么可能算……”上官韬无奈地苦笑道,面对这样压倒性的力量有谁可以说自己是强者? “并非强者必胜,而是胜者必强。想要保护清懿,你就必须不断地战胜她身边的无数敌人,就像这群人一样,你有觉悟为清懿担负起这些杀戮吗?” 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上官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距离可以保护她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可血腥的杀戮着实不适合她的美丽。 “那好,拜我为师吧。” “啊?”对于沈云舒跳跃的思维上官韬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我说,拜我为师,我知道如何让你变强。”沈云舒一字一句地慢慢重复道。 “我已经有师父了。而且,你成了我师父这辈分不都乱了吗?”上官韬无奈地摇摇头。虽然沈云舒的实力远高于自己,她若愿意帮助自己自然是好,只是他亦有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谁知沈云舒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她走到上官韬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上官韬,我就问你两个问题,到底是那个阴险的男人重要还是清懿重要?到底是那些无谓的虚名重要还是清懿的幸福重要?” “我明白了。”答案显而易见,上官韬知道自己该珍惜什么。 “很好。”那灿烂的笑容再次出现在沈云舒脸上,“记得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不过你说得也对,辈分太乱了也不好,你不必称呼我师父,叫我云舒吧。” “……云舒?”这称呼实在太过亲昵,上官韬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印象就算是刘之毓亦是直接称呼她沈云舒。 上官韬的不乐意明显又惹恼了沈云舒,她的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口气不悦地说道:“师父和云舒你自己选一个吧!” “叫沈云舒不行吗?”上官韬无奈。 “不行!没大没小,怎么可以连名带姓地直呼师父的名讳呢?”沈云舒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了。 “好吧好吧,云舒就云舒。”上官韬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沈云舒,这变脸如变天的性格实在让人束手无策。明明是比许清懿还年幼的女孩子却要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更何况他并不觉得云舒这称呼有多尊敬师辈的感觉。 得到上官韬的同意后沈云舒的心情再次放晴,看着赶来的刘之毓等人开心地打着招呼:“毓儿姐姐!” 刘之毓赶到沈云舒身边,看着倒了一地的杀手和那交错的灵丝她已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沈云舒,没事吧?” “没事,比起天人他们不过是小菜一碟。”沈云舒毫不在意地笑道。 “他们是……冷氏的杀手?” “应该是吧?不过我好奇的是冷氏怎么知道清懿灵力全失的事情的,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外人知道啊?” 她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啊。冷月欣无奈地叹道。她本想说服冷月影脱离家族的控制,一心留在上官建安身边帮助他,可她却依旧无法挣脱身上枷锁。 “抱歉,应该是我不小心泄露出去的吧。” “什么!”众人怒目看向冷月欣,这个该死的女人,果然是冷氏的走狗,看来不除掉她必定是养虎为患。 看着神华宫众人蠢蠢欲动的模样上官韬忙走到冷月欣跟前护住她,低头急切地问道:“月欣,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之前月影姐姐来探望我,问起了王爷的情况,我无意中透露了清懿失忆的事情,没想到,她把这件事报告给祖父了。清懿,对不起。” 听到冷月欣的道歉沈云舒慢慢地走到她跟前,转头对刘之毓身侧两名手下吩咐道:“你们两个,全天保护她的安全,不许伤害她。” “可是宫主,她……”熟悉的口吻让众人以为许清懿的记忆已经恢复,只是他们依旧无法接受放过冷月欣的决定。 “这是命令,不许违抗!” “是!” 交代完毕,沈云舒才回过头对冷月欣说道:“我不是清懿,我叫沈云舒,既然清懿当你是朋友,我自然不会伤害你。事情发展成这样冷氏定会认为是你传递了假消息,怕是更加恨你入骨,所以我让人全天保护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找他们,让他们转告毓儿姐姐或者韬韬,明白吗?” “好。” 冷月欣略带讶异地看着眼前的沈云舒,她的模样与许清懿丝毫不差,连眼神也与过去的她异常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直挂在嘴角的微笑,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沈云舒,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待会再说,我要先处理另一件事。” 沈云舒星眸微转,抬手向一个偏僻的角落射出几根灵针,转眼间便有一个黑影闪出,随后便是一声巨响,厚实的院墙被爆裂的灵气炸成了粉末。 “宫主,下手不必这么狠吧?要是躲慢点就死了。”许久未曾露面的司空御讪笑着走上前来,身上的衣服被飞溅的石屑撕开了几道口子,看上去颇为狼狈。 “哦?刚才清懿被攻击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说啊?怎么?在一旁看戏很有趣?”沈云舒眼眸微蹙,隐隐透着怒意。 “非也,非也。”司空御依旧笑着摆摆手,“我只是想看看上官韬的身手罢了,该出手时我自然会出手的。” 谁知司空御的话却让沈云舒的不悦愈加明显,她手中的灵针径直指向司空御,口气十分冷淡地说道:“司空御,我告诉你,清懿可以容忍你的随意不代表我可以容忍,而且清懿失忆了也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妄为,违背毓儿姐姐的命令。这次是警告,下次你再敢看着清懿重视的人受到一点伤害,我就加倍奉还在你身上!” “是。”这是新仇旧恨一起结算的架势吗?不过这样就好,只要还有她,他就可以接受她的所有任性。 司空御在笑,放下了担忧后轻松的笑。比起许清懿,她更果决,更冷酷,更无情,抹去了许清懿心底依旧留存的本性,简直就是为了复仇和守护而诞生的杀戮人偶,更兼许清懿那压倒性的实力,由她领导的话神华宫会更上层楼吧。 “收起你的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清懿她会回来的,在这期间,给我做好你该做的事情。” “是。”司空御依旧不改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口头上应答着沈云舒的话。 真是个讨厌的男人!沈云舒在心底如此想道。她不喜欢被人看穿的感觉,更不喜欢有人想利用许清懿的感觉,虽然那目的本来就是她们的目标。还是清懿身边这个傻瓜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可以不顾一切地守护着她,顺从她的一切要求,亦不会因为自己的欲望去逼迫她,这样的守候,才是她所需要的温暖。 “司空御,这些人就交给你处理了,别脏了王府的地方。” “没问题,随我处置是吧?”让杀手处置杀手,确实是个很好的想法。 “嗯。当然,能套点有用的东西就更好了。对了,留一个,把手脚卸了,丢到冷府门口,让他转告冷离渊,他们还不够看呢!” 沈云舒森寒的视线让倒地的杀手们不寒而栗,从她眼底他们看到的,是毫不掩饰的倨傲,还有,死亡的阴影。 第126章 蝴蝶 处理完冷氏的杀手,沈云舒示意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了刘之毓几人。 “毓儿姐姐,抱歉了,出了这么一茬只怕你们精心为了清懿准备的生日晚宴就要这么泡汤了。” “这倒不要紧,只是沈云舒你怎么会知道呢?”刘之毓有些不解,明明所有的准备都是瞒着许清懿进行的。 “嘿嘿,毓儿姐姐,别因为清懿现在像孩子一样就同样小看我的眼力啊,很多细节串联在一起我猜都可以猜到。”沈云舒一脸得意的模样。 “不对!沈云舒你怎么会知道最近清懿身边发生的事情呢?你不是说你……”上官韬隐隐觉得奇怪,似乎有些东西要浮现在脑海却又一时难以接上。 谁知沈云舒一听上官韬的话便不悦地拉下了脸,叉腰蹙眉道:“你叫我什么?” 上官韬立刻就明白沈云舒意指何事,没想到这丫头真的对一个称呼这样上心。 “云舒,这样行了吧。” “……云舒?” 注意到刘之毓狐疑的眼光上官韬忙摆手解释道:“毓儿姑娘你别误会,这称呼是沈云舒非要我这么叫的。” “又来!”沈云舒愤愤地一脚踢在上官韬脚上,两手别在胸前一脸不悦。 “疼疼疼……我下次注意还不行嘛。”上官韬吃痛地捂着痛处,这丫头,也不知道脚下留点分寸。 看着沈云舒和上官韬嬉戏打闹的场景刘之毓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果然如此,沈云舒这么快就喜欢上上官韬就证明清懿真的喜欢他吧?看来沈云舒所说清懿想要她见见上官韬的说法也不完全是胡说了。 “好了,美救英雄完毕,我也该离开了,要是清懿来不及在今夜醒来某人的心意该哭泣了。” “这么快?” “怎么?舍不得我?难道你想让我今夜侍寝?王爷,不好嘛,人家还小。” “抱歉,我错了,你快走吧。”看着沈云舒戏谑的表情上官韬不由有些耳根发红,看来她连近日许清懿和他同床共寝的事情都知道了。说实在的,他很怕面对沈云舒,这个和许清懿完全不一样的女孩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见上官韬窘迫的模样沈云舒玩心大起,凑到上官韬跟前贴在他的身上,两手环着他的脖子柔柔地说道:“呐,清懿都自己送上门了你真的不吃掉她?等她恢复记忆只怕你就没机会了。” “这是我和她的事,用不着你管。”上官韬轻轻地推开了沈云舒,虽然是许清懿的身体,可他依旧不喜欢她这样和他开玩笑。 “你和她的事?你了解她吗?你对她的了解还不如我多!”上官韬那种冷淡的口气让沈云舒心口好似堵了什么,这样的差别对待让她很不开心,而不悦的她向来不让自己一个人难受。 “就算如此,我也愿意慢慢地了解她,守着她,直到她愿意将一切告诉我的那天。” “慢慢等吧!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大傻瓜!再见!”沈云舒气恼地往上官韬适才的痛处又是一脚,怒气冲冲地消失了。 上官韬忍痛上前接住了倒下的许清懿,对于沈云舒毫无征兆的发怒有些莫名其妙。 “那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痛死了。” 深知内情的刘之毓略有些头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知道沈云舒突然生气的原因,可上官韬确实是无辜的,怪不得他。 “韬韬,你对沈云舒还是好一点吧。” “什么?”刘之毓的话让上官韬颇感意外,“可是清懿她……” “不要紧,相信我。沈云舒这丫头可能性格比较古怪,可清懿的性格也不是很好你依旧可以接受,我希望你可以迁就她一点。”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上官韬无奈地说道,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如何把握和女孩子相处的距离,他实在不愿意再引起许清懿的任何不安。 “你对清懿如何,就对沈云舒如何,这样你明白吧?” “可是……” “相信我,我不会伤害清懿的。”刘之毓的目光沉了下去,“沈云舒和清懿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拜托你了。” “好吧,我尽量。”看着刘之毓那认真的表情上官韬只得应下了这莫名其妙的请求,他对许清懿是喜欢,难不成对沈云舒也要喜欢?喜欢上许清懿的妹妹,想起来就觉得诡异。 沈云舒离开后许清懿就如上次一般静静地沉睡着,不知何时才会醒来。上官韬看了看桌上热了又凉的长寿面,叹了口气继续用灵气重新将其重热一遍。 上官韬用灵气维持着长寿面的热度,一边想着沈云舒今日奇怪的表现,却闻耳畔突然想起许清懿惊恐的叫声。 “韬韬不要!” “清懿,我没事,别担心。”上官韬忙急步走到许清懿身旁,任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韬韬你这个大傻瓜!”许清懿轻轻地咬了上官韬一口。 “嗯,我是傻瓜。”上官韬苦笑,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吧?“饿了吧,吃面吧。” “好!” 桌上的长寿面还微微冒着热气,散着一股可口的香味。 “来,先吃个鸡蛋。”上官韬仔细地剥去鸡蛋的蛋壳,将剥好的鸡蛋递到吃着面的许清懿手中。 “清懿,生辰快乐。” 上官韬在许清懿耳畔轻轻说道,然后许清懿吃了一半的鸡蛋啪的一声就掉碗里了。 “韬韬,好寒酸啊……”许清懿幽怨地看着上官韬。 上官韬无奈地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为你准备了一个晚宴,可被那些该死的刺客搅了,眼下都这么晚了也只能算了。” “算了,看在韬韬做的长寿面上原谅你了。”许清懿对上官韬一笑,夹起一筷子长寿面递到上官韬嘴边,“清懿把今岁的好运和幸福也分给韬韬。” 上官韬含笑吞下那口面,揉了揉许清懿的脑袋笑道:“那清懿要争取更幸福点,那分给我的份才会更多点。” “如果韬韬现在把礼物给清懿清懿就更开心了。”许清懿吃着面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上官韬错愕地问道。那东西他明明一直是等到许清懿睡着后才开始弄的。 许清懿把最后一口面条吞了下去,笑眯眯地回答道:“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的。韬韬太专心了,都没有发现清懿醒了。” 因此……半夜之时他经常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许清懿看着,然后还天真地以为她不知道? “清懿,你真不可爱,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嘿嘿,韬韬快点,之前离得太远都没看清楚。” “好好好。”上官韬从书柜的暗匣中取出了一块紫色的玉佩。上等的紫烟玉雕刻出蝴蝶破茧振翅而出之姿,被烛光所映照隐隐笼着一层淡淡的紫晕。 许清懿拿着紫玉蝴蝶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流畅的刻线,光滑的纹理,栩栩如生的姿态,无不迎合着她的喜好。 “韬韬,不是有两只吗?还有一只呢?” 上官韬只是淡淡地一笑,平静地回答道:“另外一只刻坏了,你还是留着这一只吧。” “不嘛,清懿要看。”许清懿不悦地撅着嘴。 上官韬没有说什么,从暗匣中取出了另一只紫玉蝴蝶,只是这只的翅膀一侧却染上了鲜红的血色,在一片紫晕中显得特别刺眼。 “很痛吧?”许清懿牵着上官韬的手轻轻地抚着他被刻刀割破的手指。之前她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伤口,只是为了他要给自己惊喜的愿望她一直忍着没有提起,此时细看才发现他的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这种东西用买的就可以了,为何要自己动手刻呢?还笨手笨脚地把自己的手弄成这个样子。 上官韬轻轻地把手从许清懿的手中抽出,温柔地拭去了许清懿眼角挂着的眼泪,微微笑道:“没什么,你开心就好。“ 他知道她喜欢蝴蝶,所以他不介意从头开始学习如何雕刻玉石,也不介意被刻刀割破手指,只是未曾想到紫烟玉染上血后竟会将血液吸收,失去了原有的色泽,让自己想要送她一对紫玉蝴蝶的愿望就此落空。 许清懿从上官韬手中取走那只染血的紫玉蝴蝶,静静地抚摸着上面那一抹鲜红。不知为何,每次他说着“你开心就好“之时,除了难以言喻的开心外,心底总会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清懿要这只。” “什么?” “清懿要这只就好,另外一只韬韬留着就好。”许清懿紧紧地将那只紫玉蝴蝶捂在胸口,那一点血红似乎把上官韬的温度传到了她的胸口。 “可是那只……” “不要紧,清懿喜欢这只。一人一只,这样就是一对了,就像韬韬和清懿一样。” 这是你为清懿流的血,这是你对清懿的心意,把它带在身边,让它时刻提醒着清懿。 看着许清懿认真的表情,上官韬心底似有什么被触动,他慢慢地俯下身子,将唇慢慢地靠近了许清懿。 许清懿没有闪躲,主动地踮起了脚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唇瓣上传来的温热让许清懿的身体有些发软,连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浅尝辄止的一吻,上官韬扶住了许清懿发软的身体,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他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我收拾一下这些东西,清懿你先更衣准备休息吧。” 上官韬匆忙地收起桌上的东西转身出了房间,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砰砰的心跳声透过鼓动的鼓膜不断地传入脑中,将许清懿含羞闭目的模样不断地勾引而出。 凉爽的夏风吹过,慢慢冷却了如火灼烧般的身体,是的,他心动了,对着许清懿那动人的模样他的欲望无法控制。 明明曾经以为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够了,可到了现在,自己想要的却更多了。可是想起她所承受的一切伤痛,却又不舍得去伤害这个才刚及笄的女孩,更何况,现在失忆的她所表现出来的,是她真正的心情吗? 你了解她吗?沈云舒的话语在耳畔回响。 不想承认,可他对于自己的爱情没有信心,因为不想失去,因为许清懿的飘忽。如今她的依赖,仅仅是因为失去了记忆,在记忆恢复之时,她还会需要自己吗? 所以他在等,等到一切拨开云雾见月明的那天,等到她可以确定,她真正想要自己留在身边的那天。 平静清透的水,在鲜活的绿叶上凝成晶莹的露,生气渐醒,裹住整个沉眠的城。孤寂月色已掩,在天际露出一抹鱼肚色的白,一声鸡鸣,唤醒一日的开始。 上官韬慢慢睁开沉重的睡眼,耳畔那温热而瘙痒的感觉让本就不得安眠的自己从浅淡的睡眠中醒来。只是惺忪刚过,映入眼帘的就是许清懿那笑意盈盈的脸庞,近近地靠在自己面前,鼻腔中呼出的那轻柔的气息吹在耳际,让自己的心脏在刹那间陡然加速。 “……清懿,今日怎么起得那么早?”上官韬不自在地将头侧向窗外,透过许清懿那微开的领口,似可看到那若隐若现的锁骨。 上官韬的闪躲让眼前的人不禁莞尔,刻意将整个身体贴到他的身上,在那瞬间她感觉到了上官韬身体不自然的僵直。她掩嘴偷偷笑着,将唇瓣凑到上官韬耳边轻轻地说道:“韬韬,早安。” “……沈云舒?” 惊慌之下上官韬一不小心从床沿滚下,抬头却见沈云舒坐在床上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干什么这么慌张,我又不会吃了你。还有,把你的称呼改过来。”沈云舒随意地拉过被单盖在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床上看着一脸震惊的上官韬。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想起沈云舒适才那亲密的动作上官韬的脸就不由有些发烫。 “不是说好指导你修炼的嘛,所以我就过来了。” “那你也不用一大早就过来吧?” “打扰你和清懿甜蜜的早晨真是抱歉啦。”沈云舒笑得很没有诚意,“听说你手艺很不错,所以我就早点过来品尝品尝了。” “你……”上官韬无奈地看着沈云舒,明明昨日才和他闹得不欢而散,今日她又可以这样嬉皮笑脸地与自己相见,真是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韬韬,我饿了。”沈云舒学着许清懿撒娇的口气对着上官韬眨巴着眼睛。 上官韬微微愣了一下,才起身不悦地对沈云舒说道:“不要学着清懿的口吻和我说话,你是你,她是她。” 不得不承认,她学起许清懿来真的很像,无关外貌,而是神态与口吻都惟妙惟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自己也无法分辨出来。 “不这样不知道你还要在地上坐多久呢。”沈云舒的表情依旧调皮,只是心底却有着淡淡的失落。她是她,可我,却不一定是我呢。 “好了,我去还不行吗?”上官韬无奈地拿着衣物走到外间换上,认命地推门出去准备早膳。 在上官韬回房之时沈云舒仍旧靠在床上,幽深的碧眸看着前方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这一幕却再次深深地震撼了上官韬的心。太像了,沉思的她与失忆前的许清懿几无二致,那冷淡而沉静的表情他从未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 “准备好了?真快啊。”在注意到上官韬的身影的那刹那,沈云舒的表情再度恢复往日的笑颜,只是留下的印记却在上官韬心头难以抹去。 “嗯,可以用膳了。” 只是在早膳的准备过程中上官韬都在思考沈云舒反常的举动和刘之毓昨夜的话,一直难以将心思集中在手上的活。于是在沈云舒尝了第一口糕点后便轻轻地把它放回了碟子中。 “怎么了?你不是饿了吗?”看着那咬了一小口的糕点上官韬奇怪地问道。 “韬韬,我问你,不是清懿就不能吃到你专心准备的餐点吗?”沈云舒的表情很认真,让上官韬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 “没什么。”沈云舒拿起那咬过的糕点慢慢地吃下,只是接下来的每一口却不似许清懿记忆中的那么甜美,甚至,还有点主观上的苦涩。是的,说不上难吃,却没有许清懿记忆中那样完美,就因要吃的对象不是许清懿吗? 第127章 解救(上) 沈云舒吃得很少,不似许清懿那般每次都将他做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上官韬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却闻身后传来簌簌的衣物摩擦声。 回首一看,眼前许清懿光滑如凝脂的裸背却让上官韬在瞬间将头生生扭回。 “你在做什么!” 上官韬带着怒气的责问让沈云舒脱到一半的衣裳停在了腰际,短暂的惊讶后她继续着未完的事,一边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更衣啊,你总不能让我穿成这样出去吧?” “你就不能等我出去再更衣吗?”上官韬匆匆将门打开了个缝隙,从中挤了出去。 沈云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直微笑着的脸慢慢笼上一丝苦涩。 “清懿,他真的是很爱你呢。” 等上官韬回房时,沈云舒已经更衣完在等着他了。想起自己的口气上官韬不禁有些后悔,声音轻柔地向沈云舒道歉道:“……云舒,抱歉,适才我有点过于激动了。” “没事,我们走吧。”上官韬终于改口的称呼让沈云舒不由心情大好,连语调都有点上扬。 “去哪?” “修炼。” 沈云舒与上官韬相随来到无人的梅林,翠绿的树叶间粒粒青梅相偎,密密地挂满了枝头,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梅子成熟时那淡淡的酸甜气味。 细细想来,此处亦算自己与许清懿的回忆之地,自己在此处初次窥见她的内心,也在此处,于风雪苦候数个时辰换来她的未露面的回绝。而如今,她就在自己身边,思及此处,一抹微笑无法抑制地爬上上官韬的嘴角。 “还笑!待会你就怕笑不出来了。”沈云舒莫名其妙地瞟了上官韬一眼,森森地笑着提醒道。 “对了,你说修炼到底要做什么?”上官韬回神问道。 “你的灵脉被清懿用龙丹和赤炎珠大幅强化过,而后清懿又强行利用自身的引导将你体内的龙脉和灵脉融合在一起,因此你体内的灵气远比你想象的要庞大许多。只是眼下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控制这股强大的灵气和狱雷的力量,我所要做的,就是一步步引导你去驾驭这股力量而已。” “嗯……”许清懿一身是血倒在自己怀中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让上官韬心底的自责又再度浮现。 “清懿和我的灵力修行方式不同,我和你们一样,通过自身和自然的灵气同化,使用各种灵术进行战斗,而清懿是通过灵气与身体的同化大幅强化肉体,更擅长于近身的缠斗。两种方式有利有弊,因此我希望你在修行灵术的同时进行灵气与身体的同化,这样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灵气与身体同化?强化肉体?”上官韬有些茫然地看着沈云舒,“你是指用灵气进行防御吗?” “算了,一时说不清,有刀子吗?” “有。” 沈云舒从上官韬手中接过短刀,将其高举过头,对着自己的手掌扔了下去。 “你做什么?会受伤的!”上官韬一把击开短刀,略有些恼怒地对沈云舒说道。 “别捣乱,注意看。” 沈云舒拾起短刀重复着适才的动作,却闻当的一声,短刀在刺中沈云舒的手臂之时发出了怪异的声响,弹落于地。 “这是?”上官韬看着沈云舒毫发无损的手臂惊讶地问道。 “这就是清懿的身体,只要有意识地去保护,一般的攻击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即便是灵气层比较难以防御的实体攻击也可以挡下。而且经过灵气强化的身体可以得到更快的速度和力量,伤口的愈合速度更是可以达到你无法想象的速度,昨日和那群杀手的交手我根本没有使用任何灵术,只是凭借清懿的身体能力就能达到那样的效果。” 上官韬沉默了,他曾数次见到许清懿身负重伤,却在短暂时间内又可见她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亦是层次的不同所导致的吗? “好了,尝试着释放出灵气,然后再试着将其收聚在身体表面,然后再将它慢慢地吸收回自己的身体,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我想你会慢慢明白灵气与身体同化的感觉的。我先休息一会,中午的时候就停下来准备午膳吧,我不在的时候有空也要记得重复这个过程。” 沈云舒跃身上了一棵梅树,靠着树丫在阴影下看着上官韬,这个过程的掌握就看他的天分了,倘若他真的天赋异禀的话,一日就掌握那种感觉也指不准。不过……好像高估他了。 虽然比常人的进步快,可上官韬的进展依旧很慢。灵气的释放和收聚都很迅速,可将灵气重新收回却很缓慢,想来应该是受到以往修行的影响。毕竟想让他学会的东西,是与以往的修行完全背道而驰的东西。可一旦掌握,便是无坚不摧的利器,才能指望他在危急的时刻可以替自己担起保护许清懿的责任。 自己和许清懿已经走向两个极端,自身对于灵气的适应倾向太过强烈,已经无法改变,因此在上官韬灵力修行尚未大成之时让他同时熟悉两种不同的修炼方式,待他可以完全控制体内的灵气跨过归原之坎后,他的成长将会是出乎意料的快速。只要假以时日,甚至都可能超过许清懿和自己的修为,成为可以独当一面,保护许清懿免受天人和魔人伤害的存在。 而在沈云舒陪着上官韬修炼之时,却不想许府那边却出了大事。 上官彩音失踪了,在前往许府的途中遭遇了不明刺客的挟持,所从侍卫几乎被杀戮殆尽,只留下一个活口传达对方的口信。 禁止声张,静待联系。一旦轻举妄动,上官彩音的性命将入黄泉。 许府中在失控边缘的上官博焦躁地走动着,每当他们一想有所动作时,对方总会用各种方法警告着他们。 “该死!”上官博愤怒地将案子拍碎了一角,这么窝囊地等着实在让人发狂。 “博儿,冷静一点,对方挟持彩音肯定是有其他目的的,在目的未达成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眼下我们只能等待,弄清对方的目的后再思考应对方法了。”刘之毓此时的心情亦是心急如焚,上官彩音是为了来许府见她才会遭此横祸,于情于理都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只是自幼养成的性格让地慢慢地冷静下来,眼下只有冷静才能理清这混乱的局势。 “毓儿姑娘,你觉得对方会是谁?”刘之毓的话语让上官博稍稍冷静了一点,心底亦大致有了答案。 “我想此事应该与冷氏脱不了干系的。昨日他们派人暗杀清懿未果反遭沈云舒屠戮,想来应该是引起冷氏的震怒了,因此我觉得彩音被挟持并不是用来威胁皇族,而是为了以此来报复我们吧,只是我也说不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该死! 这么多事了他们还不知道收敛吗?”上官博恨恨地咬着牙,恨不得立刻将冷府上下血洗一遍。 “他们要做的事情是没有退路的,我们逼得过紧,他们只会反扑得愈厉害。因此眼下还是别轻举妄动,看看消息再说吧。” 许清懿失忆的当下已经不能再依赖于她的能力,自己也该学着去承担一些事情了。只是等待中时间不断流逝,却一直没有对方传来的消息,到了黄昏时分,上官博再也坐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好吧,我看能不能让司空御易容潜出府去调查一下。”。刘之毓的命令还未传下去,府外却有人传了消息进来。。 “大小姐,府外有人要见你,而且对方强调不许其他人在场。” “好,我去。” 上官博拉住了刘之毓的手,语气强硬地对她说道:“你不能去,这是陷阱。” 刘之毓轻轻推开上官博的手,温柔地对他一笑:“我又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女子,他们伤不了我。彩音那么喜欢我,说什么我也要救她,相信我。” “可是…. “放心,我自己会小心的。”刘之毓摆摆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许府外等着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见刘之毓出来便拿着一幅画像对照打量着,确认无误后便将一封信件交到她的手中。 这个青年并没有进行过灵术的修行,估计只是冷氏随便找来传话的,他们的人应该在暗地里窥视着这一切。却见那青年转身离开几步,竟直勾勾地倒地不起,口中鲜红的血沫不断冒着。 杀人灭口吗….. 刘之毓拆开青年转交的信件,里面只有短短几句话,要求她在戌酉交替之时独自赶到指定地点,一旦违约就等着给上官彩音收尸。 直到此刻,刘之毓才意识到冷氏的目的为何。 昨日的事件让他们以为许清懿的失忆是假,无法解决许清懿的冷氏使将目标转向了刘之毓,只要能够控制住济清懿最为重视的刘之毓,不愁无法制服许清懿。 去?不去? 去了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落入敌手对于许清懿而言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可若不去,上官彩音的性命定是不保。两相矛盾下刘之毓紧握的拳头上浮现出些许青筋。 想来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自己既然下定决心要替清懿解决一切问题,那在这个问题上又怎能退缩?即便要提前使用灵力,她也做好了被反噬的准备了,只要许清懿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也一定要做到!更何况,眼下身在紫华城,底下有龙脉相护,即便不成,龙脉也可佑她不死。 下定了决心的刘之毓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许府,绝尘而去,待到许府中的人出来之时,刘之毓已经没了踪影。 冷氏所说的地点是一处规模巨大的赌坊,赌坊外人来人往的一点看不出异常,只是今夜赌坊的入口却有人把守着,似乎禁止赌徒进入。 刘之毓走到赌坊入口处,对守着入口的彪形大汉说道:“我是刘之毓,放我进去。”入口的守卫对视了一眼,让开了一条道。 赌坊里很暗,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刘之毓进去之后,赌坊内忽而亮起了灯火,在地面前不远处的是二三十个高手环列,为首一人大咧咧地靠在躺椅上,脸带邪笑地看着她。 “毓儿姑娘是吧?欢迎光临金泰赌坊,今日赌坊闭门歇业只为迎接姑娘到来。” “少废话,你们找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家主人想请姑娘前去做客,希望姑娘可以稍住一段时间让我等好尽地主之谊。” “还真是没品的主子啊,邀请客人也不露面,手段也是够让人反胃的。”刘之毓冷笑道,“而且你们邀请了我就一定要接受吗?” 为首之人冷冷笑着,起身对刘之毓说道:“你没有选择,自你一个人进了这家赌坊之后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跟我们走。如果你还想反抗的话,我不介意在你漂亮的脸蛋和身体上留下几道伤口。” 得到首领的示意在场的人纷纷四散开来,将刘之毓围在其中。刘之毓平静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开口问道:“彩音呢?我要见她。在我见到她平安无事之前你们别想让我离开。” “你觉得你有和我们叫板的权力吗?” “当然,就算杀不光你们,我至少还有自杀的选择。你们不就是想用我的性命来胁迫清懿就范吗?我倒想看看我死了之后你们拿什么威胁清懿。而且就凭你们在紫华城的势力,我的死可以让清懿在隐雾山的人前来之前将冷府彻底血洗,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 刘之毓的冰冷的目光看得冷氏的手下浑身发冷,这种冰冷的视线,根本不似一个陷入绝境的人所有的视线,更像是野兽狩猎时的目光。 “把那个丫头带上来。”。 “毓儿姐姐!”上官彩音被一个大汉钳制着从后堂带上前来,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彩音!” “你要做什么?”刘之毓刚想上前就被人拦了下来。 “闪开,我说了,我要确认她的安全。离得这么远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拿个冒牌货来糊弄我?” “让她去,谅她也翻不出天去。”情报上说刘之毓的修为很低,从眼下的感觉看来地的灵气确实很微弱,就算是一一相对她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他们的人数更众。 刘之毓急步走到上官彩音身旁,可押着上官彩音的大汉却警戒地退了退,不让刘之毓直接接触到她。幸而近距离一看,上官彩音确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刺激,脸上还依稀可见她的泪痕。 “看完了吧?乖乖地就缚吧,不然我可不保证这丫头的安全。”大汉取出了一把短小的利刃贴在上官彩音颈部,锋利的刃口将地娇嫩的皮肤压出了一道血痕。 渗出的血液让刘之毓的眼神瞬间一寒,因青龙散而解放的灵气不再受到压抑,在刹那间爆发而出。刘之毓袖中滑出一柄软剑,毫不留情地穿透了持刀大汉的胸口,提脚再反向一踢,飞出的短剑深深地没入了身后另一人的颈部,涌出汨汨的血。 “彩音,抱紧姐姐!”。 刘之毓一手抱起上官彩音,另一手拔出软剑,趁着众人对这突然的变故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划出无数道风刃。 逼近的风刃让在场的人终于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子突然爆发的灵气之强超乎想象,根本不是他们可以匹敌的。众人慌乱地避开锋利的风刃,借着赌坊内的摆设进行闪躲,只是木质的桌椅在眨眼间就被切得七零八落,四散一地。 “毓儿姐姐,彩音好害怕……”四溅的血迹让上官彩音依偎在刘之毓怀中瑟瑟地颤抖着,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浓厚的哭腔。 “彩音,闭上眼睛,毓儿姐姐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刘之毓握着软剑,平静地目视着前方,是的,她不能慌,此刻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可以拯救上官彩音的亦只有自己,稳住体内四窜的灵气,一定可以逃出这里的。 凝神屏气,刘之毓抱着上官彩音凌空向着出口而去,可混乱的灵气却让她的脚步不由有些发虚。。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随着一声怒吼,数道人影拦于出口之前,让刘之毓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青龙散的药效已见成效,可是一月之期未至,身体还未适应这突而暴增的灵气,无论怎样的动作,稍稍动弹便会使灵气冲击着各处内脏与组织,让自己难以自由自在地行动。 刘之毓静静回想着许清懿当初在全身的灵脉和龙脉被迫觉醒之时曾告诉她的,控制灵气的方法,手中不由渗出了不少的冷汗。是的,她在害怕,地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许清懿那样的天分,可以完好地控制自己的灵气,出了些许差池,就可能会毁了自己。 只不过看着紧闭着双眼的舒彩意刘之毓又不由笑了笑,担心那么多有何用?既然来了,就要救她出去,连这点事情都无法完成,谈何为清懿担起所有重担? 第128章 解救(中) 风声渐寂,混乱的金泰赌坊中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刘之毓持剑环视着渐渐逼近的杀手,谨慎而细致地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人员混杂,冷氏的杀手并没有使用什么灵术进行攻击,以免误伤,毕竟那种精确到点且具有强大杀伤力的灵术并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不止需要强大的灵气作为根基,而需要那种天生的对于灵气的操控能力,而这两点,他们都没有。只不过他们依旧有着人多的优势,就算刘之毓的灵气突然暴增胜过了他们,也未必可以胜得过这么多人的围攻。 在青龙散的作用下刘之毓的灵力已不逊于眼前任何一人,只是带着上官彩音要突破重围却是带了不少的难度。自己不但要一人对敌二十余人,更要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确保上官彩音不被误伤,稍有差池便会铸成大错。因此她立在原地不敢妄动,就怕自己鲁莽行动后露出破绽伤了上官彩音,而冷氏的杀手对她体内所蕴藏的巨大力量有所忌惮,不免有些束手束脚,一时无人敢贸然上前,一群人将刘之毓围在其中对峙着。 短暂的僵持后,冷氏的杀手率先发起了攻击,虽然刘之毓的突然暴增的灵气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可上头已经下了死令,一旦无法将她带回去这一群人的下场绝对会比死在这里更痛苦,与其窝囊地被上头处理掉,还不如在此拼死一战。 刘之毓只觉自己的手脚似又凉了一分,额头更是微微渗出了些许冷汗,冷氏的杀手最终还是失去了耐心,几个暗号,数道寒光便冲着刘之毓而来。 虽然灵力单薄,可刘之毓这些年却也没放弃,背着许清懿做了不少的修炼,这点微末的剑术还入不了她的眼,只是轻轻几个撤步,刘之毓便巧妙地躲开了所有的攻击。可那几道寒光的劲道却未枯竭,稍一转向,便覆着灵气以更为凶恶的势头再次袭来。 刘之毓举剑招架,灵气的碰撞迸出阵阵冲击,脚步虚浮的刘之毓抱着上官彩音一时失去了重心,身形稍稍有些不稳,便有数人寻隙杀来,她只得身体一侧,顺势倒地避过刀锋,软剑刺向地面的缝隙,将自己就势弹出,在灵气的保护下滑出包围。 冷氏的杀手虽有经过挑选,身手不失灵巧,可此前几次的行动折损了不少精英,眼下京中剩下的这批人已算不上顶尖,面对身形娇小轻便的刘之毓终究还是不够迅速。各式武器追着刘之毓连刺带砍,触及之处,木石皆碎,细屑横飞,却总只能追上刘之毓的影子。 闪避中刘之毓只觉隐隐有数股热流顺着奇经八脉扩散涌动,不断地冲击着各大灵穴,虽然身体的不适依旧存在,可身体却不似适才那般僵硬难行了,细细看来似乎更比以往灵活轻便,连速度也快了几分。这是灵气在与身体同化,依许清懿所传授的方式修炼多年的成果终于开始显现,因青龙散打开灵脉而激增的灵气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已可以融入身体带来难以想象的效果。 身体对于灵气似乎适应得差不多了,最初的疼痛也慢慢消退,只是这危险的关头她来不及庆幸,唯有一次次凝神聚气地闪避着那招招毫不留情的攻击。 可一味的躲避并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虽然自己借着赌坊的构造利用自身的轻巧躲避着攻击,可自己毕竟是女子之身,势单力薄,面对二十余个大汉的追杀总有力竭之时。刘之毓在闪避中细细打量着四周,赌坊的构造她大概已经摸清,只是偌大一个赌坊却仅有一个入口,其余地方连窗口之类的空隙都被封死,连墙壁似乎都经过的加固,没有一段时间准备破坏根本无法出去。更糟的是赌坊内追赌自己的仅有十来人,其余的人四散在赌坊四处,入口处更有最强的那四五人把守,严防她寻隙逃出。 她需要反击,可一人力敌多人又不太现实。她在各处左躲右闪,可持续不断的攻击最终还是让她疲于奔命,身体上也在不经意间被弄出了许多伤口,一身衣衫褴褛不堪,有些地方已经渗出了血色。 赌坊内的油灯微微闪烁着,昏黄的灯光映出数十道交错跳动的身影。刘之毓忽而灵光一闪,持剑横扫,以雷电稍稍逼开了紧追不舍的杀手,再一动,扬起一阵飓风,纷纷熄了赌坊中的灯火。由于冷氏的杀手们自己封死了赌坊的所有空隙,此时赌坊中连一丝月光灯火都无法透入,一片黑漆漆的寂静。 在一片黑暗中只能以灵气感应对方的位置,这对于灵气强大的刘之毓而言无疑有利,更何况她们曾经针对无法看见敌方之时的情况做过针对性修炼,不仅大大提升了灵气的感知能力,更能在压抑灵气的情况下进行战斗,在垩山之时她们就是凭借此道截杀修为高于她们的八门十六派长老。 隐去自身灵气,刘之毓开始了反击。上官彩音本就未涉灵术,身上几乎没有灵气的波动,冷氏的杀手们在黑暗中一时失去了刘之毓的方位。 刘之毓凭借着灵气的感知,匿踪潜至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身边,软剑掠过他的颈部,鲜血喷涌而出,眨眼间就送了他的性命。人的死去伴随着灵气的消失,刘之毓毫不停留地离开了适才的位置,便立刻听闻身后传来了灵术攻击的声音。 绕上横梁,刘之毓仔细地感知着赌坊内的情况,因为适才的攻击冷氏的杀手们已有些慌乱,只是想要逃出这里仍有困难。倘若要以灵术破坏墙壁,那一瞬泄露的灵气足以暴露自己的所在,而要从出口逃出,她又没有把握可以一招杀掉守着出口的那四五个人。 几经思忖,刘之毓还是决定稳妥行事,贸然的行动很可能会伤到上官彩音的安全。所幸整个过程中上官彩音非常乖巧,抓着她的肩膀一声不吭,也没有乱动,只是她仍可以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刘之毓翻身从梁上坠下,手中的软剑环了一个弧形,一瞬间便将位于横梁下方的三人一剑解决。随后她飞身绕到另一人身后,举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赌坊内不断消失的灵气让杀手的首领大怒,他歇斯底里地在黑暗中大吼道:“蠢货!快点灯!她想借着黑暗一个一个铲除我们!” 终于亮起的灯火有点刺眼,只是眼前的场景更让冷氏的杀手觉得刺目。赌坊中倒着七八具尸体,尸身周遭血贱得一地都是,刘之毓立于一具尸身之前,手上的软剑被染得血红,尚未冷去的血从剑锋上缓缓滴落。 离刘之毓最近的二人即刻抬步上前,两把大刀挥得虎虎生风,虽以灵气强化,可质软的软剑应付起来确实吃力,一次次的冲击震得刘之毓的虎口生疼。刘之毓的无力让二人更是兴起,一次更比一次沉重的刀势终于使刘之毓露出了破绽,锋利的刀口冲着刘之毓的腹部横砍而去。 “彩音,松手。” 随着刘之毓的话音刚落,上官彩音便松开了紧握的小手,刘之毓将上官彩音往上一抛,空出手闪身切入挡开对方持刀的手,另一手的软剑同时刺穿了他的咽喉。随后刘之毓将手一勾,带着他的手一甩,刀口就势切入了另一人的腹部,抬脚踢上刀背,大刀彻底没入了他的体内。刘之毓旋身而上,将落下的上官彩音重新抱在怀里,轻巧地飘落于地。 “上!全部给我上!就算伤了她也不要紧!今夜绝对不能让她逃出此处!” 惨痛的死伤让冷氏的杀手们彻底疯狂了,剩余的十几人不顾一切地蜂拥而上,让早已疲累的刘之毓连一丝喘息的空间也没有。 狂风骤雨般的连续攻击让刘之毓渐渐不支,手中的软剑也被砍出了不少缺口,眼下再不设法脱身,那她和上官彩音真的就要葬身于此了。 心急如焚的刘之毓强行从体内逼出了更加强大的灵气,只是她却忘了这种情况下自己已无暇去调理这些灵气。混乱的灵气反噬了刘之毓的灵脉,胸口一滞,剧烈的疼痛涌向全身,手中抵挡的动作再次出现了漏洞,沉重的钢鞭向着她的前胸凶猛地扫来。 彩音!心中闪过的念头让刘之毓将身一转,任钢鞭无情地抽打在她的背上。 一口鲜血吐出,刘之毓的身体被钢鞭打飞了出去,面朝地倒了下去。背上的疼痛让她几欲昏厥,加之灵气冲击内脏和经脉穴位所导致的剧痛,刘之毓的身体几乎已经无法动弹。只是她抱着上官彩音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甚至在摔到地上之前,她艰难地转过了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上官彩音。 坚实地面的又一次冲击让刘之毓的脸色因疼痛而煞白,嘴角的血迹鲜红而刺眼,蜿蜒至她的颈际。 “毓儿姐姐,毓儿姐姐……” 上官彩音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那稚嫩的哭声悠悠勾起了刘之毓的回忆。好怀念,又好害怕,清懿还会依偎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时候。 刘之毓的手颤抖着抚上上官彩音的头,看着她泪如雨下的小脸,染血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暖暖的微笑。 “彩音,你还相信毓儿姐姐吗?” “嗯……嗯!”这是毓儿姐姐,她最喜欢的毓儿姐姐,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像娘亲一样笑着哄着她的毓儿姐姐,无论什么时候,毓儿姐姐的话她都会毫不怀疑地相信。 “那就别哭了好吗?闭上眼睛,相信毓儿姐姐,毓儿姐姐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嗯……彩音不哭……毓儿姐姐一定会没事的……”上官彩音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的眼睑挤出了最后几滴泪水,滑落在刘之毓的胸口,温温的感觉。明明刘之毓的身上带着血腥的气味,可她却依旧不会讨厌这个温暖的怀抱,甚至,希望这个怀抱一直属于自己。 刘之毓拾起身侧的软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尽管双腿依旧在打颤,尽管浑身无处不在疼痛,她还是站起来了。 冷氏的杀手们讶异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女,他们不懂她为何还能站得起来。适才那一击之重,即便是壮年男子也未必承受得住,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可以起身。 “去,把她抓起来。”那群人的首领示意身边的两个人去拿下刘之毓,虽然她强撑着站了起来,却无法改变她受伤的事实。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刘之毓的软剑依旧毫不客气地刺来,失控的灵气慢慢地稳定下来,让刘之毓伤痛的身体又有了一丝活动的能力。 明明是是个伤重的女子,明明手中还护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可她那凛然的眼神却让他们忍不住感到胆寒。 “一起上!” 一群人再次群拥而上,适才的惨状已经说明了和刘之毓单打独斗的下场,唯有利用人数优势拖垮她才能把伤亡降到最低。 刘之毓靠着更上层楼的灵气努力支撑着,想要往出口退去却被人截住了退路。沉重的钢鞭再次挥舞而下,巨大的冲击通过剑身传到了刘之毓的手臂,继而牵动了刘之毓受伤的背部,剧烈的疼痛让刘之毓忍不住一颤,一把长剑寻隙向她的肩窝刺去。 却见一道身影一闪,以快得让人吃惊的速度挡在刘之毓的面前,剑身在稍没入上官博的肩后便在他的指间停下。上官博两指一发力,硬生生折断了剑身,扯出断剑顺势射出,穿透了对方的咽喉。 “……博儿?”刘之毓吃惊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上官博,适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一瞬自己都有些没看清。他的修为何时这么高深了,自他从进入赌坊到他穿过包围挡在自己面前之前,赌坊里竟然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听到刘之毓的呼唤上官彩音睁开了眼睛,扭头看着面前的上官博哭道:“爹爹……爹爹……他们都是坏人……坏人……他们欺负毓儿姐姐……” 第129章 解救(下) 上官博回头看了一眼,刘之毓一身是伤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他隐隐觉得有些心疼。她那紧抱着上官彩音的手似乎穿过了空气,触摸上了他许久未曾心动的心,暖暖的,软软的,那在见面后突然滋长的情愫让上官博自己也不由一愣,那是什么他很清楚。不过他现在很愤怒,出离的愤怒,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全部撕裂。 “爹爹知道,放心,他们一个都逃不掉。”上官博的声音很低沉,可以听得出话语里隐藏的杀意。 冷氏的杀手慢慢地后撤着,寻机想要逃走。一个刘之毓就已经够麻烦了,眼下突然杀出的上官博的修为更是高深,仅凭他们根本无法完成任务了。 其实吃惊的不止冷氏的杀手,还有不明所以的刘之毓,上官博此前的修为最多也就与自己在伯仲之间,此前见他也未曾发现有何异常之处,然而眼下他的灵气之强甚至超过了服下了青龙散的自己,其间到底发生何事她根本无从猜测。 自得知墨轻弦的死因以及误入许府的桃林迷阵后上官博便已发觉自身实力不足,倘若他可以像许清懿一样一眼看出血毒蛊的存在,墨轻弦就不会因此香消玉殒了。 因此在经历毒幻散事件后他几经恳求,让上官天翊同意自己进入青龙殿,并在其中发现了隐藏的古籍,得知了上官氏龙脉的真正秘密,与许清懿透露的几乎没有出入,或许这便是被刻意掩盖的真相。只是年代过久古籍已有残缺,更早之前的记录已经破损无法辨识,所幸关于龙脉的记录还算清晰,上官博得以借此在青龙殿浓厚的青龙灵气中按古籍记载修炼觉醒自己体内的龙脉,最终才得以获得现在的实力。 冷氏杀手的撤退意图让上官博看了出来,他脚下暗自发力,一个箭步冲到了首领的面前,在他提鞭之前扼住了他的咽喉,一个发力拧断了他的脖颈。接下来的发展再无悬念,除了被上官博所杀外,其余自知难逃一劫的杀手纷纷自尽,无一活口留下。 到底有多久了呢?自己这般的愤怒。 见上官博解决掉了赌坊中残余的杀手刘之毓才终于放下心来,脱力地向地上瘫倒而去,只是在身体及地之前,一双大手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随后便被拉入了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怀抱。 “彩音,快下来,毓儿姑娘受伤了。”上官博的声音中仍带着未散尽的愤怒和担忧。 “嗯……嗯……”上官彩音麻利地从刘之毓身上爬了下来,关心地围在刘之毓身边焦急地询问着她的状况,眼角的湿意还隐隐闪着泪光,“毓儿姐姐,你觉得怎么样了?你还好吗?不要吓彩音啊……” 刘之毓身上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让上官彩音有些惊慌失措,孩童的无知又让她抽抽搭搭地呜咽着,扯着衣角无措地抹着眼泪。 “彩音,彩音,别哭。你不是说你相信毓儿姐姐吗?那你也要相信毓儿姐姐会平安无事才对啊。一点小伤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别担心,过几天毓儿姐姐又可以陪着你玩了。”或许是小时候总陪着年幼的许清懿,又或者是同样失去了娘亲的关爱,对于上官彩音的眼泪刘之毓总会有些不忍的感觉。 上官彩音慢慢地拭去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抱着刘之毓,将脑袋依偎在她怀中,闷闷地说道:“彩音只要毓儿姐姐快点好起来,彩音只要毓儿姐姐可以继续陪着彩音,彩音最喜欢毓儿姐姐了。” 上官博看着怀中遍体鳞伤的刘之毓,又看了看偎在刘之毓怀中的上官彩音,心中那种异样的情愫便愈加浓烈。似乎是时候,给彩音一个完整的家了。 “……博儿,可以放开我了,这样……好像不太好。” 刘之毓的话惊醒了上官博的思绪,他低头看了看刘之毓一脸赧然的模样,才发现自己半跪抱着她的姿势似乎太过暧昧,而且她的衣衫被利器割开了不少口子,透过那褴褛的衣衫似乎还能隐隐看到她诱人的肌肤。 “咳……”上官博尴尬地扭开头,小心翼翼地将刘之毓扶起,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刘之毓身上。 上官彩音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只是惊吓过度的她已经没了心情胡闹。 “回……回去吧,许府里的人应该都在找你呢。” “嗯,也是。” 刘之毓提步欲走,可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身体似乎还无法彻底承受过度释放的灵气。上官博见刘之毓虚弱的模样,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不由分说地将刘之毓背了起来。 “……博儿?你……” “你受伤了,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的,你还是照顾彩音吧,她应该吓坏了。”刘之毓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上官博牢牢地扣住了身体,只好拿上官彩音当借口推脱。 上官博看了上官彩音一眼,笑着问道:“彩音,毓儿姐姐受伤了,你可以自己走吧?” 虽然饱受惊吓,可对于刘之毓的关心还是超过了心头的恐惧,她忙对着上官博点头,乖巧地回答道:“嗯,嗯!彩音可以的,爹爹还是背毓儿姐姐回去吧。” “博儿,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彩音在金泰赌坊?”尴尬中刘之毓只好找点话题缓和气氛。 “其实也只是猜测,不过我想冷氏可以一边监视着王府和许府的一举一动,想必这个地方应该离此二处不会太远。而在王府和许府中间,属于冷氏且一时的吵闹又不会惹人注意的只有这金泰赌坊了。因此一联想到此处我便赶了过来。” “原来如此。”刘之毓趴在上官博背上不由感叹道,她一直以为上官韬的分析能力过于常人,没想到上官博冷静下来也不逊色。 “其实司空御也发现了,我在赌坊外遇到他了,只是他见我赶到了只是帮忙解决了门口的杂碎便不知去向了,真是个奇怪的人。” “司空御这个人我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除了清懿的命令,他向来是我行我素的,我的话他也是凭心情而行,现在也就沈云舒制得住他了。” “沈云舒?那是谁?” “没什么,这个你不用知道太多,那是清懿的秘密。还有,这次冷氏的举动你打算怎么应对?” 刘之毓不愿提起上官博也就没有多问,至于冷氏的问题,只是更加坚定了他曾经的决心罢了。 “等机会成熟,彻底铲除他们!不过在这之前,至少要让他们先为这次的举动付出代价!无论如何,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动了不可以动的人了!” 金泰赌坊的失败再次让冷氏陷入更深的泥沼难以脱身,不但挟持刘之毓失败引来了神华宫的仇视,而且更是让自身的地位摇摇欲坠。 在上官彩音被成功救出后上官博将金泰赌坊之事大肆渲染,最终在城中扬起了冷氏即将谋逆的风传。此传言虽有夸大,可冷氏之心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这并不是冷离渊担心的问题,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挟持上官彩音之事已构成了谋逆之实,若无人担起这个黑锅必是大祸临头。现时机未成,贸然举事乃自取灭亡,更何况此时神华宫一行都在京中,一旦行动她们必然参与其中,届时更是雪上加霜。 金泰赌坊隶属于冷氏名下产业,若要狡辩其与此次事件无关定是无人相信,所幸行动之初已有考虑,金泰赌坊并不是由冷氏直接管理,而是分由其党羽礼部侍郎严宇负责。虽无法逃过全责,可若把严宇推出去做替死鬼,以冷氏的势力皇帝必不会在证据不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妄动,只要维持眼下的平衡,胜负仍未可知。 结局就如冷离渊所料,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严宇作为最直接的嫌犯被冠以谋逆之名,凌迟而死,夷灭三族。可事情依旧仍有部分脱离了他预想的发展,其中之一,便是左迁。 先有宁安之乱,后生严宇之害,二者皆由尔保荐而举,却成此巨奸大恶,虽无附逆之罪,但有过失之实。今将尔降为左丞相,罚俸三年,以观效尤,若再无失职之事,三年之后再行酌情右迁。 右迁?巴不得可以直接把自己一脚踩死吧?冷离渊想起上官天翊降罪于他之时那嘲弄的眼神就恨得牙痒痒。虽仍是丞相之职,可右丞相才是真正的百官之首,此时让上官天翊的亲信掌了丞相之位,所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 可冷离渊不知,此事过后产生了一个比降职更加严重的影响,使冷氏在朝中的根基真正地受到了影响,那便是出卖。之前虽是腥风血雨,可完全是上官天翊一手主导,可此次,却是冷氏出卖了严宇,强行用其顶罪,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只是棋子,随时可以扔的棋子。他们之间并不是想象中的利益共同体,所谓的同甘共苦只是一个可笑的梦,他们的利益并不在冷氏的考虑范围里。 人心思变,上官氏已开始在这场延续了百年的斗争中第一次真正地占据了优势,可还不够,他们所要,是彻底铲除这颗毒瘤,而非压制而已,上官天翊如此,上官博亦是如此。 此前之事让他明白了上官韬亦有铲除冷氏之心,只是还不够,他的心还是不够冷酷,只要冷氏没有行动,本就厌恶杀戮的他便不会有何行动,这样只会给冷氏留下苟延残喘的空间。与上官韬不同,一直长在深宫的他绝对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对冷氏心软,除恶务尽,他不会犯下养虎为患的错误。他已经失去了墨轻弦,他绝对不能允许,再有重视的人因此而离去。 刘之毓的伤势在白雾草的医治下已无大碍,莫心所担心的灵气失控亦没有发生,只是经历了此事的上官彩音却无法放下心来,一直待在许府不肯离去,非要亲眼看到刘之毓完全康复。 因此一连数日许府中的人总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守着炉灶,静静地看着药罐中冒出的水汽。然后在药材煎好之时奶声奶气地拜托身边的人帮她将药倒好,小心翼翼地端着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托盘往刘之毓的房间走去。 许府中机关迷阵众多,刘之毓放心不下,便让人照顾着上官彩音,只是年幼的她却是非常固执,除了自己真的做不到的事情,她一律不准其他人插手。 “毓儿姐姐,喝药了。”上官彩音端着刚煎好的药慢慢地走进了刘之毓的房间。 刘之毓见状忙从床上下来,从她手上接过托盘放在一边。一连几日,她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这对于一个天性活泼的孩子而言很是难得,她明白上官彩音是因为自己受伤的事而自责,便也不多言,任她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只是每夜听她在梦中啜泣,喃喃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刘之毓对上官彩音便越是心疼。 刘之毓将上官彩音抱起轻轻地放在膝上,逗弄着她笑道:“彩音小公主辛苦了,桌上有点心吃不吃啊?” “彩音不饿,毓儿姐姐喝药。”上官彩音乖巧地摇了摇头,伸手便要去拿药碗。 “好,毓儿姐姐自己来,药很烫,别伤了手。” “不要,彩音喂你。”上官彩音固执地摇了摇头。 刘之毓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看毓儿姐姐好得差不多了,就不需要彩音喂我了,再过两日毓儿姐姐又可以陪彩音一起玩了。” 要是往日上官彩音早已开心地欢呼,可此时她却转身抱住了刘之毓,闷闷地说道:“不用了,毓儿姐姐要好好地休息,彩音再也不顽皮了。” 看着怀中的上官彩音刘之毓还是不由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彩音,你不必如此,可以救你是毓儿姐姐最开心的事情,不要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过错好吗?” “呜哇哇……”上官彩音突然放声大哭,将几日积压的情绪一举释放出来,数日前的惊吓与刘之毓的伤让她的心情一直未曾放晴,“不,是彩音……对不起,都是彩音的错才让毓儿姐姐受伤的……彩音坏……彩音不乖……” 刘之毓不由将上官彩音抱紧,她的哭声让自己的心无法控制地收紧,隐隐地疼着。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想念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娘亲,有个可以痛快发泄的怀抱是不是可以让自己好受一点?她没有制止上官彩音的哭泣,一个六岁的女孩不需要承担这么多压力,让眼泪冲刷干净她心中的阴霾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哭了多久,上官彩音的啜泣才慢慢停了下来,她一手抹着自己的眼泪,一手不知所措地抹着刘之毓的衣裳说道:“对不起……彩音……彩音把毓儿姐姐的衣裳弄脏了。” 刘之毓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上官彩音涂满眼泪和鼻涕的前襟,毫不在意地捏了捏上官彩音哭得红红的小鼻子,温柔地笑道:“嗯,彩音弄脏了毓儿姐姐的衣服是不是要罚?罚你笑一个怎么样?毓儿姐姐最喜欢彩音可爱的笑容了。” “这……这样?”上官彩音咧了咧嘴,配上一脸泪痕的脸颊实在有些滑稽。 “嗯……还需努力。”刘之毓拾起衣襟仔细地擦着上官彩音的眼泪,“好了,这样才是我们可爱的彩音公主啊。” “毓儿姐姐……你真好……就像娘亲一样。”上官彩音看着刘之毓的眼神有些迷离,似在回忆墨轻弦的事情一样。 “哦?是吗?那毓儿姐姐哪里像彩音的娘亲了?”刘之毓一反常态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第130章 敞开心扉 “嗯……让彩音想想……”刘之毓只是随口一问,上官彩音却低头认真思索着,“娘亲和毓儿姐姐都很漂亮,很温柔,都会对彩音笑,而且还会陪彩音玩……还有……还有……彩音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觉得像。” “是吗?那么毓儿姐姐和彩音的娘亲谁更漂亮啊?”见上官彩音心情有所好转刘之毓便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 上官彩音仔细地端详着刘之毓的脸,半晌才摸着刘之毓的脸笑道:“嗯……好像还是毓儿姐姐漂亮一点。” “小公主,这么小就会油嘴滑舌了?骗人是不好的哦。” 话虽如此,可上官彩音的话还是让刘之毓挺开心的,她喜欢这个孩子,而上官彩音心里也把她看得很重要,这不由让她有了一种被需要的满足。许清懿和沈云舒长大后太过强势,更多的时候反而是自己需要她们,这或许便是自己无法放下上官彩音的原因。 “才没有呢!彩音才不会骗毓儿姐姐呢!娘亲虽然很漂亮,可是毓儿姐姐更漂亮,爹爹也是这么说的。”上官彩音噘着嘴一脸不服。 提到上官博刘之毓还是免不了有些尴尬,只好信口否认道:“怎么可能呢?博儿他怎么会没事提到我?他可是很爱你娘亲的。” “真的!是彩音问他毓儿姐姐的事情时他亲口说的。“上官彩音一脸认真,反倒让刘之毓有些不知所措,“毓儿姐姐,你喜欢爹爹吗?” “不讨厌,但离喜欢,似乎还有一段距离。”这个问题,刘之毓回答得很认真,感情的事不是玩笑,她也不会当成玩笑,而且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也不想去碰触这个问题。 “那……可以变成喜欢吗?彩音真的好希望毓儿姐姐可以做彩音的娘亲。” 上官彩音的话音很真切,带着一丝哀求,让刘之毓的心有了几许波动。失去母爱的她渴求有个疼自己的娘亲,自己又何尝不是?或许陌轻羽同样疼爱这个孩子,可她却难以充当娘亲这个角色。 她知道,她该回绝,可看着上官彩音希冀的眼神,话至唇边却阴差阳错地成了答应。 “应该……可以吧……如果彩音希望的话。” “这句话,我可以当真吗?”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屋外响起。 “……博儿……你……你……你怎么会在……在这里……” 毕竟破瓜年华,毕竟情窦初开,上官博的突然出现让刘之毓不由羞愧难耐,话语出口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赧然。 “这个……我就直接过来的啊……” 修为提升后上官博总会在无意识中隐藏自己的灵气,加之身在许府之中,刘之毓并无意识去探查周遭的一切,才致使上官博出现之时她并无一丝警觉。 “出去……先出去!待我换身衣裳你再进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刘之毓略有些愠怒地对上官博喊道,至少找点时间让自己发烫的脸颊可以冷却一下。 上官博会意一笑,慢步退出刘之毓的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毓儿姐姐,你害羞了?”坐在刘之毓膝上的上官彩音看着刘之毓绯红的脸颊,歪着脑袋问道。 “哎呀彩音你可害死我了!这下该怎么和博儿解释啊!”刘之毓看着一脸无辜的上官彩音稍带恼怒地埋怨道,“怎么办?怎么办?” “毓儿姐姐……刚才……那不是真心话吗?毓儿姐姐不喜欢做彩音的娘亲吗?” “不是,不是……哎呀怎么这么乱呢!”刘之毓看着上官彩音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崩溃不已,那边还没想好怎么和上官博解释,这头又要安抚上官彩音的情绪,刘之毓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有口难言。 “所以毓儿姐姐你是愿意咯?”上官彩音一脸兴奋地看着刘之毓。 “也不是……彩音,毓儿姐姐求求你了好不好?先别提这件事了好吗?让毓儿姐姐冷静一下好不好?”刘之毓彻底无奈了,从来没想过感情这码事,真摊上了,说不定此刻的自己还不如沈云舒有经验。 “好吧……”上官彩音不悦地咬着唇,心底的失望满满地写在脸上。 “算了!不管了,实话实说了!”刘之毓纠结之下还是未能想出个所以然,最终还是决定如实以告,“彩音,现在毓儿姐姐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因此这件事毓儿姐姐不能答应,你去把你爹爹叫来好吗?毓儿姐姐还有一些话要和他说。” “好……”上官彩音慢慢地从刘之毓的膝上爬了下来,低垂着头一步步地向门口走去。 她失落的背影不由让刘之毓心生不忍,只是想到许清懿,想到沈云舒,她又不能心软,只能徒然地看着她偷偷地擦拭着眼角的湿意。 “爹爹,毓儿姐姐想找你。” 上官博站在离刘之毓房间有一定距离的庭院中看着别致的景观,却见上官彩音一脸沮丧地向他走来。 “彩音,怎么了?怎么哭了?” “爹爹,彩音……彩音好像惹毓儿姐姐生气了……”上官彩音站在上官博身前拨弄着小手,泪珠如雨般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彩音不哭。”上官博将上官彩音抱于怀中,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回答爹爹一个问题好吗?你喜欢毓儿姐姐吗?” “喜欢。” “想要爹爹娶毓儿姐姐?” “嗯。” “那好,爹爹答应你,总有一日会让毓儿姐姐嫁入我们家的。所以别哭了,毓儿姐姐最疼彩音了,怎么会生彩音的气呢?爹爹去和毓儿姐姐谈一谈,彩音在这里乖乖地等爹爹好吗?” “好……如果毓儿姐姐生气了要记得替彩音说对不起哦。” “好,爹爹一定让彩音的毓儿姐姐不生气。”上官博摸了摸上官彩音的头,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自她小时自己就未尽过人父的责任,她也未曾苛求过自己任何事情,至少这次,让自己为她达成这个愿望。 “毓儿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上官博进入房间时刘之毓已经换上了一身黄色纱裙,神态亦已恢复往日的平静。只要想起许清懿和沈云舒所背负的未来,所有的不安与犹豫在刹那间烟消云散,再也无处寻觅。 一阵静默后,上官博出声打破了那尴尬的气氛,颇有些不自在地问道:“……毓儿,你生气了?” “……没事,我没有生气。”刘之毓对于上官博突然转变的称呼有些难以适应。 “那就好,彩音那丫头怕惹你生气还哭了呢。”上官博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漂移着,一直不敢落到刘之毓脸上,“那个……叫你毓儿应该不要紧吧?你不也是直接叫我博儿了吗?” “没事,我不介意。”刘之毓的表情十分平静,反倒让上官博觉得自己的紧张有些矫情,“博儿,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刚才的事只是我为了哄彩音开心随口说的,我希望你可以明白。” “我明白,你太善良了,对彩音一直都是那么有求必应,所以那丫头才会那么喜欢你。说真的,我很久没看过彩音真正开心的笑颜了,可是自你出现后,她一直在笑,天真而无忧,我真的很谢谢你。” “没什么,我也很喜欢彩音,清懿不需要我照顾了,我只是把我无处可以发泄的情感转移到彩音身上罢了。”刘之毓平静地说着自己的想法,没有一点保留。她不否认自己会透过上官彩音看许清懿小时候的影子,可她确实对上官彩音有着说不清的感情,这个六岁的小女孩的笑颜或泪眼总能牵动她的心。 “即便如此,依旧谢谢你,让彩音在轻弦过世后可以重新敞开心胸。”上官博顿了顿,“只是我想问你,你愿意就这样,一直照顾着彩音吗?”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刘之毓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博儿,你明白的,我身不由己,我从未想象过爱恋的情感对我而言有何意义,我无法去追求这些。” “因为清懿是吗?” “嗯,你应该明白清懿一直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在她未能解脱之前,我不会考虑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的。” “我可以帮你的。” “不,你帮不了我们的。”刘之毓摇了摇头,“你根本不明白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或许我不是完全明白,可是我至少猜到了一部分,你们的身份,你们的目的。” “哦?你说说看。” “你和清懿,还有韬韬的小师妹都是上官氏旁系的后代吧?”上官博看着刘之毓慢慢地说道,“而且你们并非我们这一脉的血统,应该是上官氏的旁系血统。” “没错,你说对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刘之毓并不打算否认,这些事情总有一天要理清的。 “我在青龙殿中找到了数千年前的古籍,其中明确记载了世上仅有上官氏流有青龙血脉,只要可以操控狱雷之人,必为青龙后人。清懿自无需言,你是她姐姐自然亦是,至于蓝若冰,我是从你告诉我的秘密里得知的。” “……”刘之毓知道他所指何事,这是许清懿的心结,也是她们不得不面对的一个槛。 “此前清懿曾失言说过她是代替蓝若冰承受了一切痛苦,而与人体试验有关之事,除青龙狱雷之外再无其他。如果说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获得青龙狱雷的力量,那么被清懿取代的蓝若冰必然也是身怀龙脉,这也可以解释清懿为何如此怨恨蓝若冰。然而我不懂的是那么关心清懿的你为何几番为蓝若冰开脱,难道你不恨她吗?” 尝试着理清了一切之后上官博却发现自己多了更多的疑惑,许清懿身上的谜题实在太多,解开一个,却套着更多的连环相扣的问题。 “为什么要恨呢?本来我们都是可怜的牺牲品而已。”刘之毓凄凉地笑道,“她有什么错,她被带走的时候才满月,她又能如何?都是命啊,她的存在注定与清懿的幸福相克,我只能无奈地看着她与清懿渐行渐远,再无可能将伤疤弥合,更将其越撕越狰狞,逃不开,避不掉。” “她……该不会和你们也是……姐妹吧?”一个大胆地想法突然窜上了上官博的心头。 刘之毓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半晌才沉重地叹了口气回答道:“如果是这样就没那么多问题了……”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二十余年前的皇族内斗大部分上官氏后人都死于其中,剩余之人我们皆是一清二楚,你们到底是哪个旁系的后人?我和你,清懿和韬韬,真的没问题吗?”上官博不清楚上官天翊是否知道此事,只是他们如果血缘太近的话,就是非常棘手的伦理问题了。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对你而言更好,他不是你我现在可以触及的存在,而且,他最恨的,就是上官氏的存在。因此不要再追查这件事了,不说知道了毫无意义,就算知道了你亦是束手无策,他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庞大得多,即便是神华宫加上整个舒国也未必可以与之相敌。至于清懿和韬韬,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血缘与你们至少隔了几十代,虽说是同宗也都快没血缘关系了。” “那我们呢?”上官博知道刘之毓刻意避开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可是他不想就这样避开,今日他就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或许一开始是为了彩音,但是此刻绝对不仅仅如此,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起萌生的感觉,在彩音被劫那日彻底明晰了。” “可是我不喜欢你。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这个打算,我说过了,只要清懿还未从命运的桎梏中解脱,我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实话实说,刘之毓发现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开口。对于上官博,她确实未曾心动过,谈婚论嫁的事情对于自己而言太过遥远,而且计划之后,自己是否还能活着都犹未可知。 “那么我只好等了。”上官博不在意地笑笑,答案早就知道,只是还是要亲耳听到才能说服自己,“不过希望你不要让彩音失望啊。” “你不觉得拿彩音来说这件事很不严肃吗?” 清楚了上官博的心思后刘之毓状似无意地调侃道,上官博接过她的话头笑笑说道:“我怕我太严肃了你不好拒绝一不小心答应了。” “想得美,做梦去吧!” 嬉笑怒骂间,两人各自掩住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一人想着如何进入她的人生,而另一人,却在思考着如何让他从她们的命运中抽离,才不至终被祸及身死。 第131章 准备 金泰赌坊之事已过去了几日,刘之毓并不想让许清懿知道此事,因此一直严令许府中的人不许向许清懿通报,并交代上官韬不要让许清懿知道此事。奈何上官博将此事在城中大肆宣扬,早已弄得满城风雨,身在紫华城想不知道都难。 虽然许清懿并不知道此事,可是只出数日,这件事就被沈云舒知晓了。这回上官韬再也无暇去琢磨沈云舒为何会知道此事,他所要面对的,是因为暴怒而几近暴走的沈云舒。 相处时间越长,上官韬越觉得沈云舒是个将自己隐藏得很深的人,她的喜,她的怒,她的乐,她的哀,根本无法从她那经过道道伪装的外表上看出,甚至在一开始让他觉得,她和许清懿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可是无人之时,抑或是情感流露之时,却总是让他在她身上不断地看到许清懿的影子。 妖异的血眸,浑身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灵气,这种感觉,他曾有过。沈云舒的模样与半年前上官博无意中伤了刘之毓之时许清懿的反应一模一样,那种失控的怒意让她所有的伪装消失无踪,只余浓烈的危险气息。 “云舒,你要干什么?”上官韬拦住了要冲出去的沈云舒,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小心翼翼地问道。 “铲平冷府。”沈云舒的声音冷淡得让上官韬不禁有点发抖,回想起半年前让他和许清懿彻底决裂的那件事,他就不由对现在的沈云舒感到恐惧。一样的原因,一样的感觉,一样的语气,如果不是清楚眼前的人就是沈云舒的话,他甚至就觉得眼前的人就是失忆前的许清懿。 “云舒,你冷静一点,别冲动。”上官韬拉住沈云舒的手不让她离去。 “我很冷静。韬韬,放开我,不然我不介意把你打晕了再去宰了那群混蛋。”沈云舒血红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上官韬的手,平淡的语气中尽是难以掩饰的孤傲。 想来半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拦着许清懿,强迫她放弃向上官博寻仇之事,只是那结果,许清懿的眼泪,那时深深地灼伤了他的心,历历在目,他不想再重演。 “云舒,你听我说,就几句话。” 沈云舒看了上官韬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讲吧。” 见沈云舒应承下来上官韬才慢慢松开了手,只是手心竟不觉已是涔涔的冷汗。 “云舒,你想过杀光冷府上下的后果吗?” “你害怕吗?”沈云舒没有太大反应,“我觉得老狐狸应该很希望看到这一幕。” “这可未必。”上官韬摇了摇头,“我并不害怕,只是,杀完之后呢?隐雾山距离紫华城有千里之远,即便你此刻杀光了冷府上下,可你能拿隐雾山如何?隐雾山不比冷府,彼处高手如云,一旦得知此事可能不反吗?届时我们该如何?” “来一杀一,来二灭双。”沈云舒语气没有一丝犹豫,上官韬明白,她认真的。她们和刘之毓之间到底是何羁绊,为何只要牵扯到刘之毓,许清懿和沈云舒都会这样毫不考虑后果地蛮干? “是,或许冷氏拿我们没有办法,但普通百姓呢?造反之势一成,那波及到的便是千千万黎民,刀兵一起,手无寸铁的他们又岂能有自保之力?冷氏是该死,但并不是现在,除非有足够的把握可以铲除掉隐雾山,否则擅动冷府便只是饮鸩止渴,其毒害远不是既得利益可比的。” “那你说怎么办!”沈云舒没有耐心再和上官韬纠缠下去了,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动了刘之毓,皇帝她也照杀不误!“你别告诉我就这样放过他们,不可能!我的脾气没有好到让他们伤了毓儿姐姐还可以安然无恙地逍遥自在!” 沈云舒身上的戾气随着情绪的失控越来越重,想要让她放弃报复的念头根本不可能,更何况,上官韬并不打算劝她打消念头,只是方法不能像沈云舒说的那么偏激。 虽然不能在当下血洗冷府,可冷氏的行为确实越来越猖狂,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这种时候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只会是养虎为患。不安分,那就教训到安分为止,只要他们敢于冒头,那就狠狠地敲回去! “杀人并不是唯一的报复方式,只要能让冷氏感到疼,感到恐惧,就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手段。”通过西征之事上官韬也算明白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无论是杀人设陷,抑或是阴谋诡计,不分善恶之人,皆需考虑,心软的下场很可能会埋葬掉自己的一切。 “比如?”沈云舒疑惑地看着上官韬。 “清懿不是很擅长研制毒剂吗?有没有那种不会致死却又可以让人痛苦不堪的毒?” “有……”沈云舒奇怪地看了上官韬一眼,“不过,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恶人自需恶人磨,对付冷氏,那只能更狠。把毒下在冷离渊身上,杀鸡儆猴,既不会引起冷氏的抵死反弹,同时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并不是好惹的。” “好吧……”沈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问题闹大了清懿确实也不好收拾,不过我真是很难咽下这口气啊!” “好了,别闹了。”上官韬伸手摸了摸沈云舒的脑袋,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许清懿,“抱歉,我……” 沈云舒愣愣地看着上官韬收回了手,略有些不自然地扭头说道:“没……没事……我要先回许府一趟。” “回许府做什么?” “那种毒药并不在清懿身上,我得回去取,而且还得去看看毓儿姐姐的伤势。” “我陪你去。” 二人匆匆赶回许府,见刘之毓已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并恰巧遇到了在许府的上官博。上官韬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跟上官博说了一遍,上官博并没有反对,并表示要和沈云舒一同前往冷府,既已撕破脸了,那也无需隐藏了,上官氏与冷氏的斗争,已开始要走向台面之上。 吩咐下人照顾好刘之毓之后,沈云舒很快便从许清懿的房间取出了一个小瓷瓶,瓶子的外观与之前见过的药瓶并无太大差异,一时上官韬也看不出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云舒,这是……” “蚀骨散,只要沾上一点,就会从接触之处不断蔓延,最终扩散至全身。虽不致死,但中毒者会感到奇痒难耐,如同千万虫蚁蚀咬骨骼一般,从内到外产生作用,只要没有解药,中毒者肯定会一点一点地将皮肤抓烂,生不如死。”沈云舒将瓷瓶往空中一抛,顺势收入袖中,“我要看看冷离渊那老狐狸到底是要忍痛废了自己的手,还是要跪在我面前哀求解药。” 虽然知道这是冷离渊自作自受,可听到沈云舒的说明上官韬还是感到一阵反感。这种东西,许清懿到底要用来干什么? “云舒,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这东西,清懿经常用吗?” “怎么可能!”沈云舒笑了,平静下来之后血红的眼眸又恢复了清澈的碧色,“别瞎担心了,这东西清懿一次都没用过,而且很多毒药并不是清懿研制的,而是毒王和白雾草一起研制的。” “这就好。”上官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沈云舒看着上官韬放心的模样不禁狡黠一笑,故意悠悠地对上官韬说道:“这种毒不死人的东西清懿才不带呢,她身上带的都是足以毙命的剧毒。” “……” “逗你的啦,别那么认真。”沈云舒看着上官韬一脸错愕的模样不由笑得更欢,“清懿制毒只是以防万一,特别是在封住自己灵力的时候可以防身,她几乎没给别人下过毒,你不必担心自己会被毒死。” “……”好吧,他错了,她要是许清懿那真是见了鬼了。 “好了好了,我们到底何时行动。”见上官韬吃瘪一旁沉默的上官博出声问道,这个被上官韬称为云舒的人明明是许清懿,不过怎么感觉差这么多?这就是刘之毓提到的沈云舒? “今夜,下毒这种事怎么好光明正大地去呢。” “我看你明明很想把事情闹得尽人皆知。”上官韬看着沈云舒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无奈地扶额叹道,他已经预见到了今夜冷府的惨状了。 夜色降临,很快,上官韬与上官博便已整装待发。 第132章 走水 “沈云舒,走吧。” “不急,我再找几个人。” “……”那个说不好光明正大的人去哪了?也许下毒只是顺手,她的目的就是要直接去闹事的吧? “司空御,你在吧?” “是,宫主。”司空御从角落里闪出。 “去把叶雨叫来,今夜我们要送冷离渊一份大礼。” “是,宫主。”司空御看着沈云舒的表情高深莫测地笑着,很好,很好,就让他看看她与许清懿究竟相差几何。 片刻,司空御便带着叶雨前来,只不过身后还跟着轩辕兮儿。 “小姐,我也要去。”轩辕兮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留在府中看守呢? 沈云舒仔细打量了轩辕兮儿一番,喃喃地说道:“嗯,也还凑合。” “也好,你也去吧。今夜过后,我要彻底让冷府的人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趁着夜色浓重,几人悄无声息地潜至冷府之外,隐匿于月色下的阴影之中,依稀可见冷府外来回巡视的护卫。 “司空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潜到冷府中,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给我在里面弄出骚乱,越大越好,最好把冷府上下搅得鸡犬不宁听明白了吗?” “是!” 司空御奉命而去后沈云舒转向其他人说道:“待司空御整出动静后侍卫必定会大肆挤向事发之地,我们便趁机潜入冷府。进入之后放过老幼妇孺,其余人等,不死也给我打残了!亭台楼阁一律放火烧掉,高手交给司空御处理,我倒要看看冷离渊的表情是什么样!” 听完沈云舒的话上官博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叫沈云舒的女孩怎么比许清懿还邪性,这样的事情竟能说得如此平静,甚至冷淡得有点听不出感情。 上官博的反应尽收沈云舒眼底,她没有多言,却转向上官韬问道:“韬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毒?” “这……” “我明白了……”沈云舒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 “云舒,我不是……” “无碍,本是事实无可否认。”沈云舒笑得很坦然,“韬韬,或许很快我们就见不上面了,可是我要还是得说,你并不了解清懿。现在的她是光,而我是暗,即便是失忆前的她,也绝非你们所想象的那般冷酷无情。恰恰相反,她看起来或许很冷漠,可是内里却是个心软的人,甚至连自己的仇人,她都会动恻隐之心,如果她真是个冷酷的人,别说是你,即便是毓儿姐姐,都不可能阻止她杀蓝若冰的。” “若冰……这又和若冰有何关系?”提起蓝若冰上官韬还是免不了一阵心乱。 “清懿平生所恨唯有三人,其中之一,便是蓝若冰。你不要多问,你知道得越多,对清懿的伤害就越大,我只是必须在离开之前告诉你,蓝若冰是清懿心里的一道疤,一旦撕开,不是轻易可以弥补的。无论清懿记忆恢复与否,在她面前不要与蓝若冰有任何纠葛,这才是你救她的唯一方法,一旦你将清懿逼到杀心再起的时候,蓝若冰必死无疑,即便毓儿姐姐亦是无力回天。” 第133章 擒王 “若冰……这又和若冰有何关系?”提起蓝若冰上官韬还是免不了一阵心乱。 “清懿平生所恨唯有三人,其中之一,便是蓝若冰。你不要多问,你知道得越多,对清懿的伤害就越大,我只是必须在离开之前告诉你,蓝若冰是清懿心里的一道疤,一旦撕开,不是轻易可以弥补的。无论清懿记忆恢复与否,在她面前不要与蓝若冰有任何纠葛,这才是你救她的唯一方法,一旦你将清懿逼到杀心再起的时候,蓝若冰必死无疑,即便毓儿姐姐亦是无力回天。” 火光冲天,原本安静的冷府啥时人声鼎沸,侍卫们脚步匆忙地从四周蜂拥而至,向着火光所在赶去,一时周围便只余稀稀落落的人影。 已无严密的监视,沈云舒等人毫不费力地潜入了冷府,此时府中早已大乱,嘈杂苦恼间仍有新的火光不断从不同的方位冒出。 “看来司空御玩得挺开心的,我们亦是按计划行事,遇到守府的高手无须恋战,避开即可,其他人等,一个都不许放过!” 众人四散,上官韬正欲抽身离去,却被沈云舒拉住了衣角。 “韬韬,你无需前往,和我一道找冷离渊去。” 府中大乱之际冷离渊正在书房中静思今后的部署,突然的嘈杂让他不由大恼。 “来人!外间到底何事喧闹!” “禀……禀丞相……府中多处走水,怕是……怕是有人蓄意为之……”一下人从门外而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犯人呢!” “没……没找到……” “荒唐!”冷离渊一怒之下将茶盏打翻在地,“堂堂丞相府被人蓄意纵火却不知何人所为,难道你们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滚出去!立刻加派人手给我把人翻出来,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遵命……遵命……” “一群废物!”见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冷离渊怒意更盛,自前两次行动折损大批高手后府中守备便已出现空虚,只是没想到竟被人如此轻易地潜入纵火,必须再从隐雾山调派一群高手前来,否则如此下去怎得了! 思及此处冷离渊便也不再耽搁,暂且将窗外的火光和喧闹置之脑后,却提笔欲书送往隐雾山的信函之时听闻窗外有人言语。 “冷丞相好定性,府中乱成如此竟还能如此淡定地研磨书信,着实不易,只可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是谁!”冷离渊将手中之笔就势击出,力道之强丝毫不逊于真元高手,难以想象他是一久居庙堂之人。 奈何门外之人修为更是高深,只是一声脆响,飞出的笔便被轻易地击回,将木门击碎之后不偏不倚地从冷离渊脸侧掠过,黑色的墨汁混着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缓缓地淌下。 “是你!”冷离渊看清门外之人的模样后不由大惊,他想过许清懿可能会报复,却没想她竟会亲自跑到这冷府之中。 “韬韬,你看,冷丞相这模样是不是更适合他?” 冷离渊不露声色地抹去了脸上的墨迹,却也不搭理沈云舒的调侃,只是牢牢地将目光锁定在上官韬身上:“殿下万安,不知殿下夜闯丞相府有何指教?倘若殿下无甚钦命,即便作为皇子,如此明火执仗地夜闯丞相府亦是难以合乎法理吧?” “无甚钦命,亦非皇子身份前来。只是冷丞相所作所为自己应该清楚,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向冷丞相讨个说法。” “何事指教?”冷离渊冷冷笑道,眼前之人来意不善,可又能耐他何? “冷氏先有刺杀皇子王妃之举,后有挟持公主之罪,不知冷丞相欲将如何解决?” “不知殿下证词何在?如此泼天大罪微臣可不敢妄担,倒是殿下王妃夜闯之事难辞其咎,不知道殿下欲要如何收场?” “也对,也对。查无实证确实难以将你定罪,不过你又有何证据指控本王夜闯丞相府呢?你觉得你们有办法留住本王吗?” 冷离渊冷笑,抬手一声响指,书房周围霎时涌出来不少黑衣人将沈云舒和上官韬团团围住。 “或许,您还真没来过丞相府。动手!” 既来之则安之,都送到自家门口了,不做了他们实在说不过去,至于善后,往火里一丢就完事了。 第134章 蚀骨散 “韬韬,你解决这群蝼蚁,我去料理那只老狐狸。今夜你就将这几日所学进尽皆施展出来,我看看你学了几分。切记,随心而动,把灵气当成身体是一部分,想象灵气可以任意转化为你所思之物,就像如此。”沈云舒将左手的戒指一摘,眨眼间那白嫩的小手便已化为利爪。 “这是……” “以灵气强化肉体并改造其结构,使之更接近于武器,我不再多言,你自己体会吧。” 谈话间黑衣人已一拥而上,上官韬虽已粗知沈云舒所授理论,却难以将其付诸应用,他目前至多只能学会如何用灵气强化肉体,根本不知如何利用其进行变化。 眼见一黑衣人举刀劈来上官韬便举手要架,沈云舒却将其一脚踢开,甩袖将虚魂引掷出,硬生生将钢刀弹回。 “徒手接刀想死啊?你好歹也仔细观察下,就凭你现在那微末的灵气同化可能让身体扛住覆盖着灵气的大刀吗?” 上官韬无奈,明明示范徒手挡刀的是她,此刻骂他的还是她,这丫头到底想怎样。 “接住,我身上只有虚魂引和离魄笛,凑合着用吧。”沈云舒将虚魂引丢给上官韬,无奈地摇摇头,“我是让你学习战斗中如何同化灵气,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像我一样。” 上官韬接过虚魂引,叹了口气开始动手清人。他的灵气早在许清懿打通其龙脉之时便已在归原之列,经近几日沈云舒的指导后已能初步控制不了,再兼近日所学皆是强化近身之道,收拾这些剩下的杀手绰绰有余。 见上官韬应付起来无甚吃力,沈云舒便不再多管,一个瞬步便已行至冷离渊身侧。冷离渊刚反应过来将欲出手,沈云舒利刃般的爪尖便已抵在他的喉头。 “冷丞相,将军咯。” “你又不敢杀我,谈何将军?”冷离渊自信地看了沈云舒一眼,不屑地嗤声笑道。 沈云舒亦是笑了,手下的力道多了几分,缓缓地让利爪刺破冷离渊的皮肤,带出几滴微热的血液。 “你说对了一半,我不会杀你,但并非我不敢。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罢了,时辰一到,不只是你,整个冷氏都要去阎王那里报道!而现在,我更想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图穷匕见,遮遮掩掩的小打小闹已上不了台面,既然各自都触碰了对方所能容忍的底线,那么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率先由沈云舒捅破。 沈云舒的威胁对于见惯大风大浪的冷离渊而言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其手下见主子危殆,皆匆匆忙欲闯入书房保护其安全。奈何人力难及,这些用剩下的小角色与龙脉已通的上官韬相比无异于蚍蜉撼树,三两下便被上官韬挡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书房中的一切。 “一群废物!”冷离渊暗自在心底骂道,抬头不屑地看着沈云舒冷冷哼道,“许清懿,别太自以为是了,或许你足够强,但是你毕竟保护不了所有人。夜黑风高,出门的时候让你身边的人小心一点,特别是你那个宝贝姐姐,哈哈哈……” 冷离渊含尖带刺的话语对沈云舒而言不过是乱风过耳,与禽鸟聒噪之声无异,只是在他提到刘之毓之时,沈云舒的眼眸霎时涌上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色。她没有啰嗦,抬手便是结结实实的一拳砸在冷离渊的老脸上,又顺势抓住冷离渊的胡须,一把拽回之际一脚直接毫不留情地踢了过去。 剧烈的冲击震损了冷离渊的五脏六腑,只觉腹内翻滚不息,一阵阵黏腻腻的腥甜不断地涌上喉头。 “呸!”冷离渊跪倒在地,恨恨地往地上啐了口血,里面还有几颗被打落的牙齿,“打得好,打得好!我冷离渊自记事以来就没想过自己可以善终,可是别忘了,我一死,便是大乱之始!上官天翊对我恨之入骨,可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动手,为什么?他不敢!除非他敢用舒国的万里河山为赌注,只是到了那时,不仅是我冷氏,西露,阳霓,月欢,北夷等皆会趁隙而入,到了那时胜负尤未可知!” “呵,那又如何?”沈云舒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拉着手中那几不可见的灵丝,“上官天翊不敢杀你因为他是皇帝,要顾及舒国的国运兴衰,而我,一点都不在乎。” 灵丝一动,牢牢地锁死了冷离渊的身子,沈云舒微微抬了抬手指,便用灵丝将冷离渊的右手高高拉起,再一使劲,灵丝直接切过了冷离渊的手,几截血淋淋的手指毫无预警地落在了地上。 “唔!”冷离渊吃痛地咬紧了牙根,可是眼中的桀骜却丝毫不减,“就算你把我凌迟了又如何?冷氏并不会因为少了我一人而让这千百年来的血泪付之东流!” “很好,很好。”沈云舒森森地笑着,从袖中取出蚀骨散慢慢地撒在冷离渊的伤口上,“这是蚀骨散,遇血毒性更烈,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气能否抵得过毒性的侵蚀。” 蚀骨散的毒性很快,遇血之后更是奇快地顺着血脉蔓延,不过片刻,冷离渊的手臂便感到了难以忍受的咬噬之痛,整个人都随之不断地颤抖着。 沈云舒冷眼看着表情扭曲的冷离渊,收去了手中的灵丝,任他紧抓着右臂痛苦地抖动着。沈云舒侧身看了一眼,以灵丝从门外夺了一把刀进来,扔在冷离渊面前。 “你有三条路可以选。一,向我下跪求饶,我给你解药;二,任蚀骨散蔓延到全身,慢慢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三,取刀自断右臂,或许还来得及制止毒性的蔓延。” 冷离渊抬头看了沈云舒一眼,只是冷冷一哼,毫不犹豫地拔起地上的刀斩断了右臂。沈云舒以风一挡,将所有的血溅回了冷离渊身上,虽是敌人,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硬气。 “当时演武场之乱没能废了你的手臂,这会算是得偿所愿了。我本来打算慢慢折磨死你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沈云舒将一粒药丸摁入冷离渊口中,强行逼迫其服了下去,“这是噬心散,毒性三年后发作,在这期间如果你们就此收手,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否则,三年后你会尝到比今夜痛苦百倍的感觉!” “我既然有自断右臂的勇气,也不缺自我了断那一点,许清懿,我们走着瞧。”冷离渊捂住流血的伤口毫不示弱地回道,满脸的血迹让他的面目看起来更加可憎。 “别后悔!我警告你们,我没兴趣理你们,不过再敢动到我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踏平隐雾山!” 又一枚戒指脱手,暴增的灵气让人窒息不已,抬手之间,整间书房在一刹那被灵丝拆得七零八落,没有了房瓦墙砖的阻拦,冷府之中被火染红的一切跃然映入眼帘。 火红的一切,视线所及无不是翻滚的火舌,肆意地炙烤着那富丽的亭台楼阁,火光之下,月色失明,星辉黯淡。 “许清懿!你够狠!”胸腔中血气翻涌,急怒攻心,冷离渊一口鲜血喷于地上。 沈云舒缓步走出被毁的书房,回头冷冷地对冷离渊说道:“我还可以更狠一点。” 书房外的杀手已被上官韬打倒了大半,剩余几人紧张地握着武器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逼近的沈云舒,冷面罗刹的称呼果然名不虚传,清丽胜仙却如此冰冷凶残。 灵气在指尖汇聚,灵丝挥舞之间响起了刺耳的惨叫声,只在片刻,所有的人便已倒下,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快速而精准的攻击,灵丝切断了所有人重要的经络与灵脉,虽说不死,却从此沦为废人。 “哈哈哈……冷离渊,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夜之间抹平你们冷氏的存在,我说到做到!死或生,你们自己掂量着,下一次,不再是警告,而是抹杀!韬韬,我们走。” 上官韬神色复杂地看了沈云舒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虽是自己提出的建议,可是真到此时,心底却是止不住的排斥。如血般鲜艳的火焰,盈耳不息的哭喊声,呻吟声,一点一点地腐蚀着他不够坚硬的心房。 他们是恶人,他们是敌人,不除冷氏便没有上官氏的未来,只是,依旧不忍。火光中,无助的婴孩,仓惶的妇孺,匆匆忙地逃窜着,她们有罪吗?他也说不清。 所谓斗争,无论对错,无论善恶,无论有罪无辜,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已然,及至权力斗争更是丑恶,为了巩固,需要不择手段,为了抢夺,亦需要不择手段,谁是谁非,已说不清。事到如今,难以多想,只能相信自己走上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冷离渊愤怒地看着沈云舒扬长而去,可恨高手尽在隐雾山,一时真是奈她不得。这一夜,冷府几乎无一处被烈火波及,偌大的冷府竟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建筑,府中除老幼妇孺外无一不负着或重或轻的伤。 “云舒,会不会做得有点过火了?”行至小巷,看着远处一片火海的冷府上官韬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云舒没有回答,只是无力地靠在墙上,喘着粗气慢慢地将戒指一枚一枚地戴回手上。 “云舒,你怎么了?”借着月色,上官韬惊讶地发现沈云舒的脸色苍白如纸,将手覆上她的额头是如水般的冰凉。 “没什么……一点副作用罢了……韬韬,背我好吗……我有点难受……” 沈云舒的声音有些气若浮丝,在上官韬背她之时她几乎是直接瘫软在他的背上的。 “云舒,你真的没事吗……你的样子似乎有点……”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哦,那好吧……”上官韬背着沈云舒慢慢走着,这种沉静的感觉,和许清懿好像,好像。 背上的沈云舒一直没有言语,上官韬不免担心地问道:“云舒,还好吧?” “还好。”沈云舒低声应道,“韬韬,刚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不是……只是还有些不适应……”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上官韬感觉到沈云舒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忙设法转移话题,“对了,刚才你给冷离渊服下那个是不是清懿给紫狐若服下那种毒药?” “不是,清懿给紫狐若服下的根本不是毒药,我用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噬心散。”沈云舒趴在上官韬肩头轻轻地笑道,笑声有些凄凉,“很惊讶对吧?她明明看起来比我低沉许多,可真正说起来却比我心软许多,在我们分离的这四年里,清懿几乎未曾杀过人,而我,却手染成百上千人的鲜血,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厌恶。” “云舒,别这样,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 “是啊,难言之隐,那又如何?你不是依然厌恶这样的事情吗?你不是依然喜欢清懿吗?” “这和我喜欢清懿有什么关系?” 沈云舒扭头看着身边坑坑洼洼的地面,失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怎么没关系?如果清懿真像我这样,当初你便不会喜欢上她。她虽然冷漠,却依旧保留着天性的善良,此时失忆的她便是最好的证明,可我呢?从诞生之际便是阴暗的一面,无论如何,永远成不了清懿那样,永远无法找回那种天真的本性。如果我说我喜欢你,这样的我,你可能会喜欢吗?” “云舒……你……”沈云舒的问题霎时让上官韬陷入尴尬之中,她是许清懿的妹妹,这样的问题,叫他如何回答? “很难回答吗?不过是或否罢了。” “云舒,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这样……” “怎样?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模样吗?你喜欢清懿,喜欢的是她的性格,还是她的模样?无论哪个,我都可以满足。我们是双胞胎姐妹,长相一模一样,至于性格,假使我要装成清懿没有人可以认出来。来吧,回答我,会,或不会?” 第135章 相似 “云舒……我……”其实答案上官韬和沈云舒都很明白,他心底只有许清懿,即便沈云舒身在许清懿体内,即便沈云舒再如何神似许清懿,他也无法像和许清懿相处之时一样与她那般亲昵。奈何心意虽明,可拒绝的话语却凝于喉间难以出口,一个不字,将伤了这个看似开朗却一身伤痕的女孩。 看着上官韬踌躇的模样沈云舒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轻轻地喃喃自语道:“清懿,我好羡慕。” “什么?” “没什么。”沈云舒不愿多言,以手强行将上官韬转过来的头扭了回去,“你真不是一个藏得住心事的人,一眼就能看穿你在想什么。” “是嘛?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 “你喜欢清懿,我的问题让你困扰无措,可你又纠结于直白的拒绝会伤了我的心,因此你才支支吾吾地开不了口。” “……”上官韬无语,都被看穿了他还能说什么? “我不是个白痴,不会自讨没趣,适才只是替清懿试探你一下罢了。明明是同一个身体,你对我和清懿的态度却是泾渭分明,除非我脑子有问题了才会觉得你喜欢我。” “你……”每当沈云舒态度大变之时,上官韬总会感到一种难言的突兀,总觉得,她在掩饰心底的悲伤。 “我怎么了?我问你,我们认识多久了?” “不到半月。” “你说就我们这短暂的交情你都能这样优柔寡断,你让我怎么相信面对蓝若冰之时你可以处置得当?七年感情,能忘?可忘?只是多一分纠结,对清懿就多一分伤害,真要说来,在某种意义上你还真是个残忍的人。” 沈云舒的话再次揭开了上官韬心底最不愿面对的伤,对于她的指责,他只能沉默。 “不要以为清懿很坚强,从天性上看她是个脆弱的人,只是现实逼迫她不得不用虚假的人格将自己保护起来。只是时间过长,虚假也成了真,没有这层人格,她的精神承受不了那些悲惨的回忆。不要逼她,一旦刺激了她心底最深的防线,即便是她,也只会用偏激的行为来保护自己。因此想要保住蓝若冰的性命,你最好离她越远越好,清懿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特别是,被蓝若冰夺走。” “可是……若冰她……”想起蓝若冰上官韬心中唯有心疼,这个曾经照亮他生命的女孩,却叹自己醒悟太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无法躲,无法逃。 “舍不得吗?”沈云舒稍微在上官韬身上蹭了蹭,防止自己掉下去,“既然如此,放弃清懿不就好了吗?趁情未深,及早抽身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清懿我放不下啊!”上官韬对天一声长叹,于蓝若冰,只是愧疚,而许清懿,不止如此,更是难掩心底的担忧。她的伤太多,她的恨太深,他想让她笑颜常驻,他想让她愁容不在,只是自己,却总难走进她的世界。 “唉!反正你好自为之吧,蓝若冰之事我不再多说,牵扯越深,她的危险就多一分。” “放心吧,除了妹妹的情分,我绝不逾越半分。只是清懿,我不知道何时能等到她心意明晰的那一日。”来来去去多少番纠葛,往往复复多少次徘徊,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所幸心底感情已明,对蓝若冰的情感,也已可以放下,只是自己给不了许清懿安全感的同时,却也难以从她身上得到心安的感觉。 他了解蓝若冰,却难以摸透许清懿的想法。失忆前太过深沉,失忆后太过天真,这种突兀的感觉,难免心底也会有所不安。 “你觉得清懿她不喜欢你?”沈云舒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许清懿那种几乎不流露感情的人在他面前都已有了喜怒哀乐,他竟还会有疑惑,该说这两人是绝配还是前景堪虞才好呢? “也不是,只是觉得,她的心没有定下来。” “其实……算了……你想知道我和清懿的故事吗?” “嗯?” “虽然清懿还不想让你知道,不过我可以向你透露透露,或许你就可以稍稍安点心了。” “真的?” “真的,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方便,不过,我饿了,回去先给我弄宵夜,我开心了就告诉你。” “好好好。”上官韬无奈地将沈云舒往上托了托,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他更是搞不懂她所思为何。 一回王府,上官韬便赶着去给沈云舒折腾宵夜去了,膳房里存货不多,新料未至,忙活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尽量用现有的材料给沈云舒做了一碗面。 回房之时,沈云舒已经散了发髻,换上一身单衣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捧着那块染血的紫玉蝴蝶仔细端详着,幽深的目光几与许清懿无异。 掩去心底那一抹异样的感觉,上官韬放下托盘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出声唤道:“云舒,宵夜准备好了,过来吃吧。” “云舒?韬韬你在叫谁?” 上官韬一咯噔,对上那双狐疑的碧眸,心底不禁暗自叫苦。没想到许清懿的意识已经恢复,似乎还忘了沈云舒这个妹妹的存在,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沈云舒不是说要告诉自己关于许清懿的事情的吗? “没……没什么……我是叫你吃宵夜呢……” “嗯?”许清懿一脸不信地凑到上官韬面前,抓着他的外衣一点点地嗅着。 “清懿,你在做什么?”上官韬有些心虚地问道。 许清懿抬头瞪了上官韬一眼,继续低头继续未完之事,满口怨念地咕哝道:“叫云舒叫得那么亲密,一定是出去拈花惹草了,清懿要闻闻看有没有狐狸精的味道。” 狐狸精……这样形容自己妹妹真的好吗?不过就算她真能闻出别人的味道,自己身上除了她的味道还能有其他什么味道? “清懿,好了,别疑神疑鬼的了。”上官韬将许清懿拦腰抱起,轻轻地放在椅子上,随后将筷子递到她手中,揉着她的脑袋笑道,“放心吧,就算红杏真的入了墙我也会往里再挪三尺的。” “男人就会净瞎扯。”许清懿拿着筷子不开心地乱晃着,“你是不是也是对那个什么云舒也是这么说的?”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上官韬举手做无辜状。 “呜……”许清懿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看着上官韬不悦地说道,“韬韬你要是骗清懿的话清懿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好好,快吃吧,别饿坏了。” “唔,韬韬你偷懒了,这面的料好少。”许清懿一边吃着面一边不满地抱怨着。 “不是啦,膳房的料快用完了,还没买新的,我只好将就着用了。你想吃什么,我明日带你去买好不好?要不我带你进宫,御膳房里可是有很多你没见过的山珍海味哦。” “不要,清懿只要韬韬亲手做的。”虽然抱怨着,可是许清懿还是很快就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好好好,清懿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上官韬看着许清懿满足的模样笑得一脸宠溺。 “那我说算不算啊?”熟悉的声音,却是不一样的语调。 “……清懿?”上官韬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嗯,韬韬,我就是清懿哦。” “……”不用猜了,沈云舒无误,“云舒,你在闹什么?很好玩吗?” 看着上官韬一脸阴郁的模样沈云舒开怀地笑着,比以往都要更加,更加灿烂的笑。 “很好玩啊。我说过了,只要我愿意没有人可以看出我和清懿的区别。相同的模样,相同的性格,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成为第二个清懿。” 沈云舒灼灼的目光让上官韬有些惊慌失措,没有被戏弄的愤怒,唯有说不清的惊惧,总觉得这几句话中,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舒,不要这样,你就是你,没有必要成为另一个人。” “我……就是我吗?”沈云舒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显得有些失落,“只是作为沈云舒,我能获得我所羡慕的一切吗?清懿所缺乏的,我同样缺乏,清懿所拥有的,我依旧没有,这样的我,只能成为影子,无人注意的影子。” “云舒……”上官韬想安慰她,却不知她的悲伤从何而来。 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对她,只是云淡风轻,不带一丝笑意的表情,对许清懿,却是无微不至,笑脸相迎的关怀,为了许清懿,他真的可以疏远自己到这种地步吗?这样看来,自己甚至还不如一个蓝若冰不是吗?不过想来也是,自己和他又无甚交集,适才他的犹豫,已经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没事。”沈云舒的笑重新出现在嘴角,将失落与悲伤遮掩得一干二净,既然决定成为影子,那就要守护好他和许清懿的感情,“吃饱喝足,该兑现我的承诺了。” “啊?哦……”虽然沈云舒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只是那短短一瞬的悲伤,却还是深深地留在了上官韬的心上。 “那……一切就先从这戒指说起吧。” 精妙绝伦的戒指,无论是用料,还是雕工,都是无可挑剔的上乘之品,只一枚,其价值就可抵千金之贵。只是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文,却让这些珍贵的戒指带上了一股神秘的气息。 “你应该见过这上面的刻文了吧?”沈云舒从手上摘下一枚戒指递到上官韬手中。 “嗯,之前仔细查看过一次,似乎是和封印有关的咒文。”上官韬对光再次端详着手中小巧的戒指,这大小明显是为许清懿量身打造的,只是刻文太过繁多,除了能大致看出与封印有关,余下再难有其他发现,“不过这些刻文大部分非常古老,看不出到底是用来封印何物的。” “这是封灵指环,用来封印清懿身上的灵气的,每一枚戒指的强度都不相同,对应封印着不同灵阶的力量。” “这个之前我大致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为何要封住灵气?” “这个……原因很多,一时之间也说不清,不过封灵指环可以完全封闭住灵气的散发,一定程度上可以隐藏住自己的实力,你刚遇到清懿之时她身上不是连一丝灵气的波动都没有吗?” “也是,当时八门十六派还因此轻敌吃了大亏呢。” “这八枚戒指和清懿给你的那块碧玉玉佩共同封锁了清懿的所有灵气。其中碧玉封龙脉,锁初元,六枚戒指分别封住了,开化,灵修,渡劫,真元,开灵及归原灵阶的灵气,最后这两枚戒指……”沈云舒伸出左手小指与无名指上的戒指,可见其与其他戒指相比更显精致,“锁住的是你所未知的世界。” “未知的……世界?”沈云舒这哑谜似的解释让上官韬有些摸不着头脑。 “韬韬,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神?我不信。”上官韬摇了摇头,“如果真有神的话,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多痛苦?” “说得好!这个世界本无神,有的只有发了疯的人!”沈云舒言语之间透着满满的怨恨,丝毫不加掩饰,“只是这些发了疯的人,却无比地接近神的存在!存在得到了永恒,可灵魂,却比人类更加污浊!” “你……这是何意……”上官韬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他有预感,沈云舒所言,将会带出令人难以置信的世界。 “神之所在,便是不老不死之境,而这,早已有人涉足,比如,蓝若冰之父……” “师父?!” “你觉得其龄大致为几何?”沈云舒抬眸问道。 “七八年我与他相遇之时他大致在而立之年,此时应该年近不惑了吧。”已经多年未见天狂,上官韬只能凭借并不清晰的记忆回想着他那张冷酷的脸。能留住他的,并非天狂的救命之恩,而是蓝若冰那似水的温婉,天狂于他,甚至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敌意。 “不惑?”沈云舒冷冷一笑,似乎对天狂有着诸多的怨恨,“那个男人已年逾三千载,雨轩宫这潭水之深,绝对是你始料未及的,他的背后,有着足以与威胁着我等性命的天人对等的实力。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和雨轩宫相比,八门十六派与神华宫实在太过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