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皇子重生,世子哪里跑》 第1章 带着记忆重生 读者老爷们好~提前声明: 本书慢热,主权谋(但可能不太好) 主锦佑视角,俩人后期会形影不离 所以请读者老爷们在这里寄存一下脑子叭~ 脑子寄存处 ?.??? 看完记得来取哦~?(??v??)? =======正文开始======= 宣武五年秋,仁德宫内一片嘈杂,嬷嬷宫女正端着一盆盆热水进进出出。 宫内即将生产的宸妃大汗淋漓,近一个时辰的生产让她逐渐卸了力气。 周沐周太医隔着帷幕指导着嬷嬷,“快给娘娘再加一片参片!” 嬷嬷将参片塞进宸妃口中,顺手替她擦去满额的汗,“娘娘,使劲,已经能看到头了!” 萧云臻只觉自己的头被挤压的难受极了,于是他拼命地往外面挤。 直到有人伸手将他从温暖的小屋里拽出来,这股子窒息感才彻底消失。 嬷嬷掰开萧云臻的腿,往里一瞧,瞬间惊喜出声:“恭喜娘娘,是个皇子!” 皇子?什么皇子?谁?他?他不是死了吗? 萧云臻还没搞清楚现状,就被人将身上的血污擦了个干净,随后被装进襁褓内抱了出去。 “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个小皇子!”嬷嬷快步走到踱步地皇帝身旁,将萧云臻塞进宣帝手里。 萧成武扒开襁褓看向刚出生皱巴的团子,皱了皱眉,“真丑。”但语气中却是无法掩盖的欣喜。 他大手一挥:“都赏!” 满宫人跪了一地,高呼:“谢主隆恩!” 宣帝心情大好,年过半百的他此时红光满面像是初为人父一样。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朕要进去瞧瞧宸妃。” 产房内早被宫人清扫干净,只剩下轻微的血腥气。 宸妃此时脱了力,正有些昏睡着,忽听身旁大宫女玉疏跪地行礼:“参见皇上!” 她也急忙睁开了眼睛,用了些力气将身子撑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快些歇着。”宣帝按下宸妃的身子,顺势坐在她身边,将萧云臻抱在她面前,满脸欢喜。 “你瞧这孩子眉眼与你也有几分相似。” 宸妃笑了笑,苍白的脸色笑起来倒多了几分娇弱,“臣妾倒是瞧着这孩子像皇上多些。” 萧云臻与宸妃四目相对,模糊着的视线让他看不太真切母妃的样子,但他此时也彻底明白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出生的时候。 而且还是带着上一世记忆重生的! 果然老天爷是爱他的,不想看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新婚之夜。 可惜小孩子的精神头儿极差,只听了三两句话还没与母妃多温存就困了。 萧云臻被奶嬷嬷抱了下去,刚一出殿就碰到迎面而来的贺乾昭及贺锦佑。 甫一看见幼年的锦佑,萧云臻瞬间瞪大眼睛,忍着困意在奶嬷嬷怀里不老实地乱蹬。 吓得奶嬷嬷忙搂住他生怕这小祖宗掉下去,“诶呦,小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萧云臻很想冲奶嬷嬷翻白眼,不过这会儿他满心满眼都是跟在贺乾昭身后的锦佑。 “锦佑!!!”萧云臻很想叫叫他的名字,只是一张口就变成了婴儿的啼哭。 贺乾昭已经来到仁德宫前,宫人垂着头跪了满地。 只剩抱着六皇子的奶嬷嬷不知所措。 “奴婢给摄政王请安,王爷万福。”奶嬷嬷福了福身,半晌没听到贺乾昭的声音,她也不敢起身也不敢抬头看。 什么?萧云臻震惊了,贺乾昭?就是那个大名鼎鼎一辈子活在大家口中的贺乾昭?说起来上一世他都没见过人人口中的窃国佞臣贺乾昭的样子,竟然这辈子刚出生就见到了! 可是他好年轻啊,一点也不像老谋深算的样子... 据说在上一世他就早早的死了,大概就死在萧云臻出生的第二年冬。 萧云臻发了好半晌呆,突然听见贺乾昭缓缓说道: “外面风大,把六皇子带下去。” 奶嬷嬷松了口气,低声应着“是。” 一看嬷嬷要走,萧云臻不干了。小婴儿连胳膊都伸不出来,只能扯开嗓子干嚎。 可不能走,好不容易再见到贺锦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但他真是高估一个小婴儿了,本就困乏这会儿哭过一阵更是眼皮都耷拉下去,睁都睁不开。 最终还是婴儿本能战胜身体反抗,在奶嬷嬷怀里沉沉睡去。 “王爷...小殿下...” “下去吧。” 奶嬷嬷连声告罪,逃也似的离开贺乾昭身边进了侧殿。 贺锦佑看着奶嬷嬷狼狈的身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新出生的六皇子与旁人不同,带给他的感觉也甚是怪异。 宫外的响动宣帝已有察觉,庆喜在隔间外询问着:“皇上,摄政王携世子前来求见。” “请去乾清宫。” “是。” 宣帝对上宸妃,面上带了些许愧疚,“你好生休养,朕日后再来瞧你。” “皇上说哪里话,皇上心里能念着臣妾便是臣妾的福分了~”宸妃长着一对漂亮的狐狸眼,望着宣帝时媚眼如丝带着阵阵魅惑,哪怕此时刚生产完不久也难掩勾人的妩媚。 勾地宣帝的心都飞走大半。 他拍了拍宸妃的手,“待皇儿满月,朕便封你为贵妃,位同副后。” 宸妃娇羞地笑笑,“臣妾能一直陪在皇上身边就好~” 宸妃的话哄得皇上心花怒放,一路带着笑脸离开仁德宫来到乾清宫。 宣帝一到,贺乾昭带着锦佑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参见皇上。” 态度不算恭敬但也端正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贺卿免礼,此次前来贺卿有何要事?” 行过礼,还不等宣帝赐座,贺乾昭又带着锦佑坐下,口中说着:“自然是为了六皇子一事。在宸妃娘娘初怀身孕时皇上曾许诺臣,若是个皇子便交由臣亲自教导。” 贺乾昭的话音刚落,宣帝的脸色就不大好了,他就知道这狗贼不安好心思。 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又怎么可能再收回? 于是他只好打个哈哈,“贺卿现在说这件事是否为时过早?” “倒是臣在杞人忧天了。”贺乾昭转了转扳指,目光扫过宣帝的脸,沉声道:“皇上也不会希望六皇子早早夭折吧?” 宣帝猛地捏住手中佛珠,闭了闭眼,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他现在确实对贺乾昭束手无策。 贺乾昭身为摄政王,又是前朝首辅方沛的义子,那些前朝贵族皆以他为首,在朝中拥簇甚广。 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没办法做到一击必杀,只会是打不到狐狸反倒惹得一身骚。 “贺卿的心思朕明白,只是...” 贺乾昭打断他,“既然皇上明白,臣就不过多赘述。如今佑儿已有八岁,臣想将佑儿送进尚书房,不知皇上的意下如何?” 宣帝眼神闪了闪,贺乾昭这招以退为进使得倒是精妙,相当于将贺锦佑当做质子留在宫里,好让他安心。 能捏住贺乾昭的命脉,宣帝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此等小事贺卿做主便可。” 如今以贺乾昭在朝堂的地位,就是他提议要立新出生的六皇子为太子都会有一大半人附和,这一点不合规矩的小事,根本没人会在意。 与其得罪他不如顺坡下驴卖他个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交锋,而坐在一旁的锦佑却心不在焉,还想着那襁褓中小小婴儿的怪异。 第2章 是人是鬼? 这几天萧云臻的日常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一点思考都没有,仿佛真的变成一个小婴儿。 但他心里十分清楚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一切都变得不一样的开始是在他两岁的那年除夕。 在战乱中失踪的萧钰迢被找回,突然被封了公主,紧接着就传出贺乾昭身死的消息。 萧云臻不知道这两者中是否有什么联系,但他那时候太小了,仅存的一点记忆都还是后来听母妃说的。 后来再想查证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贺锦佑被四皇子萧明仁送进宫中做了太监,他的母妃也在他八岁时被打入冷宫在春暖花开之际于冷宫中自尽身亡。 再后来...萧云臻打了个哈欠,小婴儿的脑子又宕机了。 好多事情都逐渐模糊了细节,就算他此刻拼命地想也只能想起事情的大致走向。 正想着,忽听奶嬷嬷的声音响起:“世子殿下安。” 随后是贺锦佑带着奶气的声音:“免礼。” 脑子里的东西瞬间飞了,萧云臻激动的在小床上乱晃。 啊啊啊啊啊!他的锦佑!终于!终于又再见到了! 上一世他在三哥面前求了许久,才让三哥放下戒心将锦佑赐给他做正妃,可惜在大婚之夜,一杯毒酒结束了他的生命... 萧云臻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杀死的,那杯毒酒毒性很强,强到酒刚下肚,就毒发了。 没有一丝痛苦,直接被送到地府报到。 直到他真的站在黄泉路上,看着四周死相各有不同的鬼魂们,他才确定他这是真死了。 还是特别没出息的死在新婚夜上,连洞房都没入。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又稀里糊涂地出现在母妃的肚子里,带着记忆又被生了出来。 不过现在再仔细想来,他都能进入到地府,却没看到锦佑的身影,那毒八成是锦佑下给他的。 萧云臻不开心,他想不明白小时候还这般可爱的锦佑怎么长大会变成那等阴鹜偏执的人... “六皇子怎么皱着脸,可是饿了?” 贺锦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吧现在的锦佑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可爱。 不愧是被贺乾昭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将贺乾昭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回世子,小殿下才刚吃过。”奶嬷嬷不敢抬头,这孩子气势太强,说话时好像摄政王亲临一般。 “嗯,都下去吧。” “这...世子...殿下身旁离不得人...”奶嬷嬷支吾着,真怕一个没人,小殿下命丧于此。 毕竟贺家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萧云臻可不知道奶嬷嬷的心理活动,两只眼睛睁到最大,亮晶晶的。 对对对,都下去,他要与锦佑独处。 他要从小开始把贺锦佑的性子掰正过来,可不能再让他重走老路,变得那么阴鹜! “怎么?你是怕本世子会害六殿下?” 贺锦佑瞥了奶嬷嬷一眼,满脸不屑,他可不会这么蠢。 他不仅不会伤害六皇子,还要将六皇子保护的好好的,这时候哪怕是六皇子伤到一根汗毛,都会算在他头上。 而且爹爹也不会放过他。 贺锦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奶嬷嬷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 于是她告退道:“世子,奴婢就在宫外,若是殿下哭了便唤奴婢。” 贺锦佑挥了挥手,众人鱼贯而出,整个宫内只剩两个娃娃四目相对。 【啊啊啊啊啊!锦佑真的好可爱啊!】萧云臻激动地哇哇乱叫,可是锦佑听不懂。 “闭嘴,不许叫了。”吵得人头疼。 话音刚落,萧云臻就闭上了嘴。但停的太快,导致他开始打嗝。 贺锦佑眸子黯了黯,这孩子果真不对劲,竟然能听懂他说的话。 他心头一慌,想到很久之前自己偷偷看到的志怪录,其中言这世上有许多游魂,会趁着新生儿灵魂不全之时抢占身体变成婴儿而后长大。 所以这孩子可能已经不是人了! 这样一想,贺锦佑的心里顿然生出一股子毛骨悚然。 他猛地往前窜了一节,双指并拢悄然按在萧云臻脖子上的死穴旁。 只要萧云臻稍微露出一丝异样,他就能让他悄然死去。 但从奶嬷嬷的角度看去,只会以为是贺锦佑在靠近小床同萧云臻说着什么。 萧云臻还不知危险已然降临,还以为锦佑发现了什么,才冷着脸。 【锦佑这是怎么了?突然紧张起来做什么?难不成有人要害我!啊啊啊啊我可不想刚出生就死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贺锦佑手一抖,差点按到死穴上,好在他控制住心绪将手收了回来。 只是手指离开萧云臻的那一刻,他耳边只剩下小婴儿的咿咿呀呀。 难不成? 贺锦佑又将手放在萧云臻身上,果然又听到小孩子童言童语的自话【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拿走了,诶?又回来了...】 贺锦佑压下心中波澜,强忍着震惊,咬牙低声询问:“你是谁?” 【什么是谁?我是萧云臻呀,诶?不对,父皇这会儿还没给我赐名呢?不过锦佑问这个做什么?】 萧云臻短促地叫了一声,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难不成上一世的我被人掉包了?可是不对啊,我又不会说话,真奇怪!】 贺锦佑忽略他逐渐发散的思维,收回手。果然离开萧云臻身体时所有声音都听不到了。 仿佛那些话就是小婴儿的心里话... 贺锦佑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要不要告诉爹爹... 他看着正在努着嘴吐泡泡的萧云臻微微扶额,真蠢! 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戳萧云臻的胖下巴,“不准再吐泡泡了,真的很蠢。” 【又不是我想吐泡泡!我就是个小婴儿啊!是本能!你才蠢!不对,锦佑不蠢!】 好一会都没再听到心声,贺锦佑便想收回手指,这时他又听到那心声。 带了与先前不同的情绪。 【锦佑,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可是我什么时候能才长大,才能跟你说话呀!!!】 哇~萧云臻猛地大哭切断了心声,也惊动了门外的奶嬷嬷。 奶嬷嬷这会儿子也顾不上尊卑贵贱,一胳膊把贺锦佑推离小床范围。 见六皇子完好无损,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冲着贺锦佑告罪一声:“世子见谅,奴婢也是担心殿下才这般无礼。殿下该休息了,世子您先请回吧。” “也好。”贺锦佑深深看了一眼萧云臻,正对上他不舍的眼神。 罢了, 来日方长,是人是鬼日后便能见分晓,也不急这一时。 第3章 莲花玉佩 贺锦佑回到摄政王府后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他不信这世上会有人死复生,又能无缘无故听到别人心声的事。可今天从宫里走一遭回来,让他不得不相信,这等荒谬的事就是存在。 六皇子自称‘萧云臻’,他提到‘上一世’,种种迹象表明,六皇子还是六皇子但也不是六皇子。 贺锦佑脑子很乱,曾经读了众多圣贤书,此时却没有一本书能够解释这种奇怪的事情。 翻遍整个书房后,他泄气地坐在椅子上。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忽的他灵机一动,猛然起身,掀开窗子唤了声:“文言!” “诶,世子,小的在呢,世子有什么吩咐?” “你进来。” 不大会儿,一个与锦佑差不多大穿着仆从青衣的孩子推门进来。 “世子怎么啦?”文言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说话时脸颊两侧的软肉便跟着一颤一颤的。 “文言,这样...”贺锦佑靠近文言的耳朵低声吩咐了几句。 “啊?这样不好吧?王爷知道会罚世子的。” 文言的小脸上写满了为难。 “若是被发现了就说是我叫你买的,爹爹罚我顶多就是抄书。” “可是...” “没有可是,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没有人会为难你,到时候爹爹发现,你就说是我逼你去的。” 文言咬咬牙,一狠心答应了下来。 不就是几本禁书吗,世子要就买!不卖?那就抢! 贺锦佑把玉佩扯下来交给文言,交代道:“铜雀大街挨着聚福楼后街的小巷子,转进去有一家小小的书肆。” “小的明白了!”文言此刻满身都是干劲,恨不得立刻出府。 但贺锦佑的下一句直接让文言变成霜打的茄子,身上的干劲儿瞬间消失不见。 他说:“带上白默。” “一定要带那个木头吗?” “带上吧,你自己出府我不放心。” 文言从小跟在贺锦佑身旁,与其说他是个小厮不如说是这府中半个主子,以前出行身后都会跟着大量仆从,这还是他第一次只身偷偷执行贺锦佑交给他的任务。 文言出去后贺锦佑也没闲着,从书房暗格中拿出自己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志怪录。 这里面的内容锦佑都能倒背如流,但就是没有关于这样神乎其神类似于神迹般的实例。 大致略过一遍,锦佑又将书藏起来。 无他,只因当今不信鬼神,他登基后下令销毁所有志怪异闻,凡是宣扬鬼神之说的人大多被抓进诏狱。 这其中的关窍锦佑知之并不详细,后来也是听贺乾昭提过一嘴,前朝天灾大旱三年,百姓以‘神仙降罚、天下懿旨’之说抨击先帝,造成暴动。 而当今便是借着这股东风,带着起义军一路北上,直捣黄龙,推翻了前朝的统治。 于是宣帝登基后便下令称只有他是天命之子,登基当日天降甘霖,至此大旱结束,人心所向,宣帝的皇位也在这一天彻底坐稳。 不过后来发生什么贺乾昭就没再细说了,锦佑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所以现状就是,大多书肆中都没有关于仙魔鬼怪的话本。如今遇到这样的事,锦佑一时间也失了分寸,才会想到让文言去碰碰运气。 半个时辰后,文言回来了,身后跟着木着脸手里提着书的白默。 “世子,您要的书,小的带回来了。但是书肆店主说没有您想要的那一类。所以小的就挑了几本人气最高的买了回来,您瞧瞧。” 文言将话本一一摆在书案上,边摆边介绍着:“这本是狐妖勾魂代替书生科举的,这本是艳鬼与书生三世爱恨情仇,这本是...” 文言抿了抿唇,脸上浮上一层怪异的红晕。 “是什么?”贺锦佑久久未听到文言的下文,便自己扯过那本书拿来看。 “世子别看!”这书内容粗俗不堪,若不是实在畅销,文言也不会买回来。 可世子是个孩子,不该被这等污秽之物脏了眼睛。 他伸手去抢已经被贺锦佑拿到手里即将翻开的书,可脚步踉跄了两下,还好白默眼疾手快,在文言即将摔倒的那一刻将人捞了起来。 贺锦佑这时才发现文言不对劲,顺势将手里的书放在一旁,而文言则一把抢过来死死抱在怀里,绝不给锦佑看。 贺锦佑也不计较,他知道文言是什么性子,回来时文言似乎就是一瘸一拐的,如果直接问他肯定问不出什么,于是他转头看向白默。 “怎么回事?” 白默木着一张脸,锦佑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是这样的世子,属下与文言出府不久,在春熙街遇见一个差些被马踏的小乞丐。” 文言看见小乞丐就飞扑过去将小乞丐扑到一旁。 但文言只是个小厮并未跟着贺锦佑学武,推开小乞丐之后,自己反倒错过逃离的时机。 马匹受了惊高高踏起,要不是白默反应迅速在马蹄落下之前将人带走,否则就不是被马蹄刮到腿这么简单了。 “乞丐?”贺锦佑不解,京城中并无乞丐。 自新皇登基后,每月逢五逢十必定会派人施粥赠饭。 而且那段时间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以工代赈,逐渐京城内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也就没了乞丐。 至少在贺锦佑的记忆中他就从未在京城内见过乞丐。 此时一听京城出现一个乞丐才会十分震惊。 白默点了点头,“是个十来岁的小乞丐,他脏兮兮的看不出男女,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士。属下本想着问清楚,但救下文言后,小乞丐就不见了。不过属下发现了这个。” 说着白默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双手举着递给了锦佑。 “世子,这是在小乞丐离开的地方发现的,可能是他掉的,也可能是别人掉的。” 贺锦佑接过玉佩,用手摩挲着玉佩上雕刻的花纹。 玉佩通体呈翠绿色,边缘处雕刻着细腻的莲花纹路,每一朵莲花都栩栩如生。雕刻手艺高超又细致,做工精细,但玉佩并非无瑕之玉,内里还有些细碎的杂质,整体款式并非京中显贵人家常佩戴的一种。 他将玉佩翻过来,只见光滑的玉面上刻着一个‘迢’字,笔锋刚劲,哪怕是在玉佩上刻画仍是走笔游龙,每一笔都带着锋利。 不过,贺锦佑此刻可没心思欣赏字迹。 他盯着玉佩上的‘迢’字出神。 他记得,在上月爹爹上朝回来提到过在六年前失踪的郡主名字就叫“萧钰迢”! 第4章 再进趟宫 “迢...”这个字由不得锦佑不多想。 怎么会这么巧?一个月前宣帝同爹爹说要寻找失踪的小郡主,转眼不过一个月带着郡主名字的玉佩便出现了。 贺锦佑不想往坏处想,但又不得不做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真相。 若是宣帝早早找到郡主再栽赃给爹爹? 不,不会的,至少现在爹爹还有价值,宣帝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这个小乞丐出现的地方并不是贺乾昭会路过的地方。 更何况白默也说那个小乞丐有十来岁,按照爹爹的说法,郡主至今应该只有六七岁大,年龄根本不符。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偶然发生的意外,而玉佩也不是小乞丐的,更有可能是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偷回来的! 贺锦佑晃了晃头,将脑子里乱掉的思绪捋平,随口问道:“爹爹回来了吗?”这事儿还得跟爹爹商议,毕竟玉佩的花样只有爹爹看过,与其瞎猜测不如去求证。 “王爷回了,这会儿应该在忘忧庭。” “好,我们现在过去。” 几人寻到忘忧庭时还能听到从院中传出来的阵阵琴声。 琴声悠扬当并不轻快,如泣如诉好似在说着思念。 锦佑在院外停住了脚步,转头问文言:“今天是什么日子?” 文言想了想,答道:“八月九,还有几日便是中秋。” 贺锦佑此刻有些头皮发麻,怎么赶上这个时候了? 往年贺乾昭都要在中秋前几日在忘忧庭中日日弹琴,不处理政务也不接待来客。 就连他自己也很少在这几日去触霉头。 虽然锦佑不知道贺乾昭是在怀念谁,但给他的直觉,此刻不进去最好。 可这玉佩现在如一个烫手山芋一般留在他这里,也会让他寝食难安,若不同贺乾昭商议,他又能怎么办? 正思索着,院内的琴声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停了。 只听男人冷峻的嗓音突然响起:“佑儿,在院外站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来啦,爹爹!” 锦佑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文言和白默,吩咐道:“你们两个先回去,文言传府医瞧瞧伤,今日先不用跟着我了。” “世子…” 还不等文言再说什么,白默一下将人扛在肩上,告退一声,瞬间没了踪影。 贺锦佑摇了摇头走进院中。 忘忧庭并不是王府中常用的居所,只有在临近中秋的前几日,贺乾昭会开启忘忧庭,在里面抚琴多日。 甫一进入忘忧庭,入目的便是一座湖心亭,亭子四角翘起,宛如展翅欲飞的仙鹤。朱红色的柱子与雕梁画栋交相辉映,彰显着辉煌。登上楼阁,极目远眺,庭院中的美景尽收眼底。而贺乾昭便坐在亭中抬手抚琴。 湖并不大,但四周都被围上了一座座精致错落的假山,流水潺潺,形成一幅如诗如画的山水画卷。 从假山上流下的溪水逐渐又汇聚成一汪清泉,清泉内有几尾胖鲤鱼在艰难地摆动着尾巴。 锦佑的记忆中很少有关于忘忧庭的东西,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全面的打量忘忧庭。 上一次还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在那一小汪清泉前喂锦鲤,差些就被大胖锦鲤拖进池子里面。 最后还是贺乾昭将他拽上来才避免被淹死的命运。 不过他没死成,那一汪池子里的锦鲤却死了。 虽然大仇得报但是从那之后他确实是一次都未来过忘忧庭了。 锦佑一路想着,越过几尾胖锦鲤,沿着假山旁的长廊从另一处小石路登上去往湖心亭的桥。 又花了些功夫才成功地来到贺乾昭身边。 锦佑弯腰行了一礼:“爹爹。” 贺乾昭拿起酒壶灌了口酒,偏头看着锦佑:“我不是教过你轻功,怎么不用?” 锦佑挠了挠头,脸上逐渐爬上了一丝羞赧。 他能说爹爹教的轻功比武师傅教的难,是他太蠢了还是用不熟练吗? 显然是不能的! 于是他说:“近几日忙着跟王大人学习四书五经,倒是将课业落下了。” 对不起了王大人,谁让爹爹本就不喜你呢! 锦佑心中有一丝窃喜,王大人本就日日多留课业给他,每日写又写不完,到尚书房又要被罚抄,这几日他只要一拿起毛笔就觉得手疼。 确实没有时间练武,倒也不算说谎! 越想越觉得有理,锦佑弯曲的小身板逐渐挺的笔直。 贺乾昭睨了锦佑一眼,也不戳破他那点小心思。 只说:“若王大人在尚书房欺你,回来与我直说便是。不过你的武艺不可忽视,文武双全才可继承我的衣钵。” 锦佑乖乖点头,“孩儿知道了。” “嗯,找我什么事?” 贺乾昭又灌了一口酒,此时他已经完全没了白日里的风光霁月,反倒有些醉意后便多了些不羁。 “是这样的爹爹。”锦佑将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一遍,而后将刻了字的玉佩拿出来递给贺乾昭。 “孩儿从未见过郡主的玉佩长什么样子,但是这玉佩上刻的‘迢’字,孩儿便想到了失踪的郡主。” 贺乾昭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着,翻来覆去瞧了半天,那双被酒精影响混沌的眸子也逐渐变得清明。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锦佑察觉贺乾昭语气的异样,一颗心也被拽了起来。 既然爹爹都是这般反应,那也就是说这块玉佩就是失踪郡主的玉佩? 可是那小乞丐已经不见了啊! “白默说小乞丐在春熙街与铜雀街的交汇路口不见的,他也没有去寻找。” “佑儿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交给爹爹处理,万万不可声张。” 贺乾昭说的严肃,锦佑最怕他面色冷峻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大概率就是会出现死人的时候,总会有人因为触了爹爹的霉头而丧命。 于是他应下了,“孩儿知道。” 贺乾昭的心思锦佑猜得到几分。 若真是郡主出现,以贺乾昭的手段还能悄然保下郡主的性命。若不是郡主,也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总会找到郡主。待事情尘埃落定后再上报皇上,便能成为一道新的保命符! “嗯,今日休沐,若无事便将我教你的武功再练上一练,忘忧庭的桥从不是给人走的。” 贺乾昭留下一句锦佑不太明白的话,甩一甩衣袖,施施然从湖心亭跃出,脚尖在残荷上轻点,衣袂翩翩地越过了假山。 贺乾昭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锦佑才猛地想到宫里那位。 他大喊:“爹爹!我能不能再进趟宫?” 风夹着贺乾昭的声音传进锦佑耳中,只两字“随意。” 第5章 灏喆不见了 这头贺乾昭一离开,锦佑直接带着阿雀来到皇宫。 马车停在承天门外,锦佑下了马车亮出摄政王府的令牌,守城门的侍卫却未像曾经那般直接放行。 “抱歉世子,您请回吧。” “可是皇上的命令?” 摄政王府的牌子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而不被阻拦是早年贺乾昭成为摄政王时,宣帝赐予的权力。 这宫中京中无人不知。 此时拿着摄政王府牌子的锦佑被拦在宫外,怎么想都处处透露着诡异。 果然听那侍卫说:“这...属下不知。” “守城之人不知何人下的命令?若前来觐见皇上的大人与皇上有要事相商被尔等拦在宫外,岂非儿戏?” 锦佑年八岁但在贺乾昭的熏染下,身上已经具有了贺乾昭的大半气势。 此刻说的侍卫们哑口无言,也知道自己险些酿成大错。 “世子殿下,属下这就通报,您且稍等!” 正说着,远处一辆马车缓缓行至,身着深蓝色三品官服的大理寺卿从马车上走下来。 他远远瞧见锦佑,快步上前,行了一礼:“世子。” 锦佑微微弯腰回了个晚辈礼,但口中唤着:“季大人。” 季仲桓微微颔首,随后便再未与锦佑交谈,站在另一处等候侍卫通传。 又等了一刻钟,锦佑面上已有不耐,将牌子一递,带着阿雀进了皇宫。 等两人离开季仲桓的视线,锦佑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成往常平淡如水的模样。 “世子?” “无碍,走吧,进都进来了。” 锦佑叹了口气,本想着在宫外等一等,但却没想到能碰到前来述职的季仲桓。 季仲桓的身份特殊,他不属于任何一派,不维护宣帝也不偏向贺乾昭一派的旧贵族,哪怕他自己本身就是旧贵族。 尽管如此,锦佑也不想同他在一处,会心慌。 因为季仲桓有一个人人传唱的传奇故事。 都说他在上任第三年被破格提为大理寺卿,因他本人刚正不阿,破的第一桩大案便是将自己的家族送进诏狱,秋后问斩。 三族内所有人的性命都断送在他手中,除了他无人生还... 贺乾昭曾对锦佑说过,在京中唯有季仲桓这个疯子不能惹。 他记下了,所以碰见他只能落荒而逃。 正走着,还未到神武门,便见宸妃宫中的叶善公公带着小太监们迎了过来。 一见锦佑,那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菊花。 “诶哟,世子殿下怎不提前通报一声,走这么远可累坏了吧?快上轿!” “叶公公,皇上与娘娘在一处?” 侍卫通传只会通传到宣帝面前,此时是宸妃宫里的来接,只怕两人都在一处。 果然,叶善下一句便是:“是啊,圣上在陪娘娘和小殿下用膳呢。” 这可真是不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从小崽子那里问出什么来。 可上一世这个时候六皇子也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他能知道什么? 锦佑不禁质疑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劳烦公公,走吧。”锦佑上了软轿,阿雀便跟在软轿旁,形影不离。 一行人来到宸妃宫中,此时宣帝和宸妃已用过膳正在逗弄小皇子,看到锦佑来了,宣帝微笑着招呼他过去。 “佑儿这几日在尚书房可还适应?”宣帝笑起来像个眯眼睛偷腥的狐狸,看得锦佑心里一阵恶寒。 好似宣帝真的不在意当日被贺乾昭威胁一事一般。 “参见皇上,娘娘,尚书房一切都好,只是没有摄政王府自在。小子顽劣亦不如几位殿下聪慧,总是被先生打手心罚抄书,小子这会儿子都不想读书了,您这一说反倒勾起这些伤心事来。”锦佑说了一大堆,脸上也适当露出小孩子委屈哭诉的表情,惹得宣帝哈哈一笑。 “这件事朕可不能替你做主,想来贺卿也是为你好,王卿人虽然严厉些,但也是当朝大儒,你们若能学得王卿十分之一,那朕这心中都深感欣慰。” 宣帝被锦佑哄得开心,仿佛两人真是一个向长辈诉苦的孩子,一个是关心小辈的祖父。 锦佑又朝着宣帝行了一礼:“小子省得,谢皇上教诲。” “好了好了~”宸妃娇嗔着打断两人,“佑儿难得进宫,皇上倒一直问起课业。” “哈哈哈哈哈,倒是朕的不是了?”宣帝爽朗一笑,“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如此你们姑侄聊吧。” 两人起身送走宣帝,宸妃面上瞬间没了笑容。 她挥手,“都下去吧。” 待宫人离开后,宸妃靠在美人榻上,语气慵懒:“你来做什么?” “宸妃娘娘,你可知道‘迢’?”锦佑说着,但眼神却一直瞟向一旁的萧云臻。 萧云臻一听到这个字,蹬腿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不是还有两年萧钰迢才会回宫吗?这时候锦佑提到这个字... 啊?难不成萧钰迢不是两年后才被找到的?而是被贺乾昭藏了起来?然后父皇知道真相后一怒之下把贺乾昭杀了? 萧云臻将两件事以一种诡异的联系串了起来,偏偏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于是整个小婴儿缩在小床内连动都不动了。 “自是知道,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大皇子嫡女失踪至今未能找回。小郡主名字内就含着‘迢’字。所以你提这个做什么?” 宣帝子嗣颇丰,未登基前便有五个儿子,但孙儿辈的孩子却不多。 哪怕几个皇子在宫外建府逐渐娶妻纳妾,但这几年只有寥寥两三个出生。 不过宣帝心中仍是惦念着在叛乱中失踪的长孙女。 毕竟萧钰迢与萧钰麟是一母同胞象征福瑞的龙凤胎。 而且自从萧钰迢失踪后,大皇子妃就有些神志不清,就连大皇子整个人都颓废不堪。 甚至有人在传,大皇子作为嫡长子已经无缘皇位。 萧钰迢早都成为皇家众人的心病,若是能寻到便是大功一件,若是寻不到,那恐怕只剩一个结果了——那孩子早早死在叛乱中。 “只是有些好奇。”心中的想法已经被证实,锦佑便不太想与宸妃纠缠。 既然萧云臻知道萧钰迢的存在,但要怎么挖出真相还需要再计划一番。 总不能直接同他说,‘我能听到你的心声,快告诉我上一世都发生了什么’。这样只怕会适得其反。 “你进宫,贺乾昭就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本宫吗?” 锦佑抬头看了女人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只说:“没有。” 宸妃肉眼可见的颓丧下来,“那算了,他也是个没有心的。” “娘娘慎言。” “怕什么?阿雀不是跟你过来了吗?她武功那么高,还能守不住吗?” 锦佑扶额,不与她争辩,只说:“娘娘若有话,我可以帮你带给爹爹。” 宸妃轻摇着团扇,摇了摇头,刚想说没有,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圆了一双狐狸眼。 “你同他说,灏喆不见了。” 第6章 贼喊捉贼的阳谋 在仁德宫又逗留许久,锦佑与宸妃才将这场姑侄的戏剧演完。 宸妃生产后身子大不如前,只说了一会话便困乏了,锦佑也顺势离开了仁德宫。 虽说这一趟没能读到萧云臻的心声,但也让他坚定了一件事,萧云臻是真的知晓一切事情。 锦佑出来时没再需要宸妃宫中的软轿,他一路思索着,阿雀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突然阿雀警惕起来,双手按上腰间的两把弯刀。 “世子,小心。” 锦佑站定没动,阿雀抽出弯刀将飞来的箭矢砍断。· 锦佑定睛一看,远处的屋脊上站着一个黑衣人,正冷漠地看着他们。 “来者何人?”锦佑大声喝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身形一闪,向锦佑扑了过来。 两把弯刀出鞘,阿雀闪身格挡,与黑衣人展开了激战。 锦佑退到一旁观战,他对阿雀的武功有绝对的自信。毕竟贺乾昭忙碌没有空闲教他武功时都是阿雀教的。 阿雀对上这个黑衣人自己足矣,他冲上去也只是充当绊脚石罢了。 不多时黑衣人身上便出现血痕,逐渐感到吃力,开始慢慢招架不住阿雀的猛攻。 就在这时,贺锦佑心头一颤,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头窜起。 他猛地抬头对上一双似淬了毒的眼。 大脑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接施展轻功闪退。 黑衣人从树上飞身掠下,手持匕首对着锦佑的脖子就是一下。 锦佑险而又险的避开致命伤,但脖子还是被匕首划破。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要是再想不通是什么情况,那他真是白活了。 打斗声这么激烈都没有吸引来一个禁卫军,不说这是宣帝的手笔也有他参与进来的痕迹。 阿雀一刀斩断黑衣人的脖颈,转身快速冲向攻击贺锦佑的黑衣人。 锦佑趁机脱身跑到一旁喘着粗气。 他抬手摸了摸被划破的脖子,鲜血直流。 就在阿雀即将把第二个黑衣人斩杀时,禁卫军才姗姗来迟。 禁军首领大喝一声:“何人在宫中私斗?” 私斗?锦佑被气笑了,这些人真的没长脑子是吗?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他死在宫里? 以为用他的死就能震慑贺乾昭? 呵,真是不自量力的蠢货! 听到禁军首领的声音,阿雀的动作不停反倒更迅捷,双刀被她使出残影,在禁军首领冲上来的前一刻直接抹了黑衣人的脖子。 “你!你是何人竟敢在宫内杀人!” 锦佑没回答,直接吩咐阿雀:“将面罩扯下来。” 黑衣人面罩被扯了下来,露出一个还算熟悉的人脸。 正是在宫外进宫通报宣帝的守卫。 天色渐晚,最后一抹夕阳也落了下去,漫天红霞逐渐被黑夜取代。 黑暗下锦佑看不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甚至不知道他们是真蠢还是装蠢。 他声音带了冷意:“钱统领,这是何意?本世子进宫探望姑姑,竟遭贼人暗杀。而你们姗姗来迟,还想放跑贼人,不知钱统领是何居心?” 钱坤讪笑一声,“末将不知世子何意,末将看到的可是您侍卫持凶杀人...” “罢了,去见皇上吧。”贺锦佑懒得再多费口舌,这一局并不精妙,但能调动禁卫军的人除了皇上便无旁人。 他摸不清宣帝的意思,是想除掉他还是在试探爹爹。 刀剑出鞘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刺耳,阿雀守在锦佑身旁防止他们突然暴起。 但两人都猜错了。 “不对,他想毁容!”等锦佑反应过来时,死去的禁卫军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容。 这明晃晃的阳谋打得人措手不及。 锦佑咬了咬牙,局不高明但有效。 这下不管是谁主导的一切都查无可查,只要咬死是刺客,就会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诶呀,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人声一下就挑动了两拨人的神经。 还是钱坤先反应过来行礼,“三皇子。” 锦佑微微弯腰也跟着喊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一阵风吹过来,带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三皇子萧明礼用袖子捂着口鼻,扇了扇:“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不会是有刺客要刺杀父皇吧?” “三殿下...” “三殿下说的是。”锦佑抢在钱坤前头把话说了出来。 “刺客竟然胆大包天到敢进宫行刺皇上,还好被我的侍卫发现就地格杀。如若不然让刺客伤到皇上娘娘便不好了。” “哦?世子竟然在宫中,真是稀客啊。”三皇子惊讶一瞬,“不过也多亏世子出手才避免了一场刺杀。” 避没避免众人心知肚明,贺锦佑现在有十成把握能确认这场刺杀是皇上一手主导的,至于三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只有他自己知道。 贼喊捉贼这一套真是使得可真顺手。 “三殿下,我进宫前遇见了大理寺卿季大人,想来这会儿季大人还没离开。此事正好交给他处理,三殿下意下如何?” 三皇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笑道:“在宫里行刺的刺客理应交给刑部。” 刑部尚书是宣帝登基后提拔上来的人,属于保皇派,但现在属于哪一派还真不好说。 “我信不过。”锦佑直接出言讽刺:“当朝只有季仲桓季大人刚正不阿,此时不交给他,便只能交给我爹爹了。” 三皇子脸上虚假的笑瞬间破裂,一个两个的都用贺乾昭威胁。 但没办法,没有人不怕贺乾昭。若是被贺乾昭查出什么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好,那便寻父皇说,将此事交给季大人。” 一行人带着两具尸体匆匆来到乾清宫。 庆喜正守在门外,一瞧三皇子、摄政王世子和禁军一同过来,便心头直跳,直觉不好。 “三殿下,世子,钱统领。皇上这会儿正与季大人商议要事,怕是此刻不会见人。” “庆喜,世子说他在宫里斩杀了两个来行刺的刺客,他自己也受了伤,想向父皇求个恩典,让季大人彻查此事。” “这...”庆喜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奴才前去通报。” 兹事体大,只能请皇上决断。 宫里怎么会有刺客,还是能不惊动禁卫军的刺客? 庆喜人精一般,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哪是刺杀皇上啊,这明明就是冲着贺锦佑去的。 而此时乾清宫的这位可是嫌疑最大啊! 第7章 断子绝孙药 乾清宫内除了两具尸体所有人都在。 “老三怎么回事?”宣帝坐在上首,不怒自威。 季仲桓立在一旁,目不斜视那根被人精雕细琢的柱子。 萧明礼简单将事情经过叙述出来,临了还加了一句:“倒是多亏世子的女侍卫,既保护了世子还保护了父皇您。” 三皇子阴阳怪气的味儿太冲,让锦佑不由得皱了皱眉,但他仍是不开口。 他一个受害者要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才是,就让三皇子多说一些,大招留在最后放才好。 “哦?竟还有这种事?”宣帝缓缓地转着手中的佛珠,眼神从三皇子、钱坤的脸上扫过,最终停在阿雀身上。 “朕瞧着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武功竟这般高强,留在世子身边岂不是屈才?既然三皇子这般欣赏就赏给三皇子如何?” 阿雀垂着头,两只手悄然按在弯刀上。 锦佑生怕她冲上去把宣帝脑袋砍下来,连忙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皇上!!!您看佑儿脖子...”他悄悄使了些暗劲,将不流血的伤口崩裂开来,瞬间血流不止。 “呜~真的好疼啊!!!还好爹爹让我随时带着阿雀,要不然今天佑儿都不一定能再见到皇上您~~~” 小孩子的哭喊声穿透力极强,吵得人额头青筋直跳。 阿雀见宣帝不再盯着自己,也跪在锦佑身后,只是手还搭在弯刀上。 “好了,你先不要哭了,朕会替你做主。” 宣帝揉了揉眉心,问锦佑:“你有什么想法?” 锦佑抹了把没有眼泪的眼角,声音低落,拱了拱手:“如今宫里遭了贼人,佑儿受伤不足为虑,但若是被贼人伤了皇上可就大事不妙了。所以佑儿想了想,既然季大人在这里,不如此时交给季大人彻查,想必季大人出手定能查的水落石出。” 一番话将人彻底架了起来,查也得查,不查也得查! “父皇!”三皇子有些慌张,“儿臣认为此事交给刑部许是会更快。” 宣帝抬手打断三皇子的话:“罢了,季卿。” 季仲桓拱了拱手,“臣在。” “三日之内将此事彻查清楚,朕相信爱卿的能力。” “是,臣定不辱命。” “既然佑儿受了伤,这几日便在府中休息,不必再来宫中了。” 锦佑垂着头 ,轻声应下。从宣帝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只以为他受了惊吓这会儿已经累了。 但阿雀在他身后能看到他缓缓勾起的嘴角。 众人散去,萧明礼面上明晃晃地写着不开心。 锦佑木着一张脸,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今天真是三赢的一天。 两人一路出宫,远远地便看见白默提着灯笼守在马车旁,另一辆马车就停在一旁。 锦佑快走两步,窜进马车里,喜悦着唤了声:“爹爹。” “嗯,先回府。”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皇宫范围。 城墙上趴着的黑衣人也转身奔向乾清宫的方向。 回到府中,贺乾昭将锦佑拎下来,直接吩咐着:“将青绯带过来。” “爹爹?”锦佑挣扎一下,没挣脱掉,也不挣扎了。 “不要动。”贺乾昭语气很冷,像含了块冰碴。 锦佑不敢不听话,就算被抓着后衣领勒得上不来气也不敢再动。 一路被拎回自己的留云斋时,青绯也被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拎着过来了。 那人一句话没说将人扔下便消失不见,来无影去无踪,身份也是个谜。 锦佑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据说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死了。 “又有什么事?”青绯正抱着他的宝贝药箱喘着气。 “看看佑儿有没有中药。” 一听这话,青绯面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他伸手探上锦佑的脉,片刻后收回手,面色难看。 “是,同一种。不过摄入时间短还有救。” 什么药?怎么就中药了?锦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事情发生的过程,自从入了宫他没有吃过宫里的一口东西,就连茶也没喝,怎么会中药? 他不解也便这么问了。 贺乾昭沉吟着,到底没细说,只说:“这种药无色无味,防不可防。” “阿雀是不是也中了招,她有没有事?” 贺乾昭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她是女子,这种药对她没有影响。” 青绯看着贺乾昭,摇头叹息,打开他宝贝药箱先给锦佑包扎了伤口随后开始配药。 “要我说还是不要再让他一个人进宫了,这一次有我在能治,下一次我不在他怎么办?变得跟你一样?” 青绯的话着实伤人,直接往贺乾昭的伤疤上捅。 贺乾昭说:“这是他该经历的。” “可他现在还这么小,你忍心看着他断子绝孙,变得像你一样冷血无情?” 贺乾昭偏了偏头,没接话。 这两者之间本就没任何关联,偏生到了青绯口中就成了因果。 “算了,我懒得和你多说。上次跟你提过的事你再好好想想,我去给佑儿煮药。” 青绯走了,气喘吁吁地来,气冲冲地离开。 “爹爹?什么断子绝孙?”锦佑瞪着一对小鹿眼,湿漉漉地看着贺乾昭,完全没有白日里的精明算计。 贺乾昭坐在锦佑身旁,叹了口气,“皇上忌惮贺家,自然不希望贺家独大。” 所以皇帝才会尽显肮脏手段。 明着下毒,明着刺杀,偏偏只能硬生生地受着。 宣帝忌惮的不是贺乾昭也不是贺家,而是已逝首辅方沛留下来的影响力。 朝中元老在皇帝登基时杀了一批,但京中元贵不可能被屠杀殆尽,剩下的人大多是方沛的门徒,他们以贺乾昭为首,进入朝堂后也信奉贺乾昭。 皇帝不敢让这股势力传下去,所以借着宸妃的手给贺乾昭下毒。 不仅断了贺乾昭的子孙缘也断了贺乾昭仅剩的一丝人性。 “佑儿,爹爹叫你习武只是不仅仅是希望你强身健体,更是希望你能躲过所有明枪暗箭。爹爹在一日便能护住你一日,但若爹爹不在了,你也有能力保护自己。” “佑儿明白。可是爹爹,你也说那药防无可防就连爹爹都能中招,就算佑儿武功再高岂不是也还是会被暗算?” 贺乾昭眼眸黯了黯,就是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所以青绯才说让他再思考一下曾经商量过的那件事。 …… 皇宫里,在季仲桓离去后,黑影出现在乾清宫。 “主子,成了。”他说。 烛火昏暗让人看不清宣帝的表情。 萧明礼跪在一旁,没敢抬头,声音闷闷地说:“父皇,您真打算把儿臣交给贺乾昭处置吗?” 宣帝不语,他也不敢追问。 沉默许久,只听宣帝道:“季仲桓立场不定,查不到证据也不好为难你,这几天你就回府好生反省反省。” 萧明礼知道宣帝是在保他,毕竟让他在前头拉了一波仇恨,就算贺乾昭怀疑到宣帝身上,也拿他没办法。 他心中不屑,自己成了背锅的,事情成了也不算成,到最后落得两败俱伤,还不如不做。 第8章 上一世的走向 摄政王府内,贺乾昭听了青绯的建议但还是没能第一时间下定决心。 他只说:“这几日你先好生休息,最近都不要再进宫了。再过半个月便是六皇子的满月宴,到时爹爹会替你做主。” 锦佑点头,突然想到宸妃让他带的话。 “爹爹,宸妃娘娘说灏喆不见了。” 贺乾昭脸色变了变,问道:“她真是这么说的?” 锦佑点头。 “你好生休息。”贺乾昭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而锦佑满心疑惑却无人替他解答。 此后的半个月锦佑都在府中养病,再未去过尚书房,也没有再进宫寻萧云臻。 贺乾昭也每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连那小乞丐之事似乎也变得无声无息。 宫里也没有任何消息,对于季仲桓查出什么,宣帝怎么决定都不会让贺乾昭满意。 毕竟真正的主导者就是宣帝。 一晃半个月过去,日子来到萧云臻的满月宴,也是宣帝为萧云臻赐名的日子。 皇宫仁德宫。 宸妃早早起身带着宫女为萧云臻穿上象皇子地位的金黄色蟒袍。 小小婴儿趴在宸妃怀里睁不开眼睛,任由众人摆弄。 他这会儿只想睡觉,为见到锦佑而养精蓄锐。 近一个月都没能再见到锦佑也不知道他伤好了没。 听到母妃说锦佑遇刺受伤,可真是把他吓坏了。 萧云臻脑子拼命地转着,上一世有没有这件事发生他还真不知道。 就算发生了什么,那时候他也没有记忆。 该死的!带着记忆又不是完全的记忆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看着所有人走老路,还真不如死了呢! 贼老天!不讲道理! 还未透亮的天空闪过一道紫到发亮的闪电,而后炸开一声响雷。 震的所有人耳膜生疼。 萧云臻更是紧贴着宸妃,心中恐慌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骂你了。但是好歹让我知道事情走向啊!要不然我回来做什么?】 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听到了他的祈求,又是一声巨响的闷雷,直接将他震晕了过去。 于是萧云臻梦到自己仿佛变成一道游魂,飘荡在皇宫上方。 看着宣帝带着起义军攻入皇宫在金銮殿上逼死了云晟帝,而后在贺乾昭的拥簇下顺利登基。 画面一转,来到宣武三年春,第一次大选时。 萧云臻在众多秀女中看到自己的母妃与其他几位世家小姐同时被选进后宫,只有他母妃被封为贵人,恩宠不断。 但萧云臻发现一个盲点。 在选秀时他母妃的介绍竟是摄政王贺乾昭之妹,贺芷衣。 可是从上一世的发展来看,母妃与贺乾昭没有任何一丝关系,他与锦佑更不是表兄弟,否则他也不会央求三皇兄将锦佑嫁给他。 算啦,往事不可追忆,这一世他可不想让锦佑再心含怨恨地与他在一起。 画面还在如走马灯一样快速前进。 一转又跳到宣武五年秋也就是他出生的日子。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他出生了。 等等,看着自己出生,怎么看都奇怪好吧? 但画面跳动可不给他留一丝吐槽的余地。 这下他总算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出生的这一月之内,锦佑只有他出生的第一日来瞧过他,但这一世却不止一次。 所以这一世与上一世已经不同了! 他出生的半个月后,锦佑遇刺了。 不是来看他回府的路上遇刺,而是从尚书房下学回府遇刺的。 好似画面再次重叠,锦佑与阿雀两人对上黑衣人,锦佑被划破脖子,三皇兄跳出来放跑了行刺的黑衣人。 而后锦佑再未进宫,此事以三皇兄被打了三十板子为结局告一段落。 直到他的满月宴上,贺乾昭突然发难,要宣帝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 再然后是季仲桓反水,锦佑被带走... 怎么回事?萧云臻不理解这事情的走向怎么会扯到锦佑身上? 明明这件事是父皇一手操作的,怎么会这样? 画面还在跳跃式变化着,细节逐渐模糊,萧云臻也只好记住几段重点的事件情节。 在梦中,萧云臻第一次完整的看到了他的人生与上一世的结局。 死了,没了... 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连国家都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所以呢?萧云臻心里产生怀疑。 老天再给他第二次生命,并不是为了拯救锦佑与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是改变国命,改变国家被吞噬的命运? 萧云臻突然感受到一阵心悸。 他抬头寻找,只见梦境构建的空间开始产生裂痕,逐渐破裂开来。 一道从遥远天边传来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是尔等命运...信命亦或是改命...” 萧云臻头脑发昏,‘信命亦或是改命...’他呢喃了两声,猛地清醒过来。 耳边萦绕着丝竹之声,舞妓在殿中翩然起舞。 他被宸妃抱在怀里,身旁是坐在首位的宣帝,宣帝旁边坐着仪态万千的中宫皇后。 原来是宴会已经开始。 都说黄粱一梦,真正的黄粱一梦竟是这般感觉。 短短一个时辰便将前世种种从头到尾的经历了一遍,可再看自己死亡心里还是一阵泛慌。 萧云臻仰起头,看向贺锦佑的位置。 见他此刻端坐的样子就不由得心头一痛。 一想到上一世新婚夜被锦佑亲自端过来的合卺酒里的毒是他下的,萧云臻的心就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原来他的保护在锦佑眼里竟是羞辱,这是他从未想到过得结果。 不过他死后还不到一月,这个国家就亡了,锦佑也跟着殉国了... 【真的好可惜,我还以为以锦佑的性格会手刃三皇兄...没想到也落得这样的一个结果。】 “?”贺锦佑夹菜的手抖了一下,一抬头就与萧云臻四目相对。 【诶?锦佑竟然抬头看我了。不过……那是什么眼神?害怕?怀疑?嗯?】 锦佑听到萧云臻的声音忙低下头,什么东西?一月不见小崽子长大了,能听见心声的范围也变大了?不需要触碰就能听见了? 这一个月他将文言带回来的志怪禁书都看了个遍也没有这等会读心的故事。 果然书并不是万能的。 像这等已然超脱人力之事,只能被称为神迹。 贺锦佑拿起酒杯轻酌,借势看向宸妃怀里的小团子。 小团子这会儿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今天这日子可不算太好。等下贺乾昭暴起发难可就完咯。】 锦佑被他的话惊到,一口果酒呛到嗓子,猛地咳了起来。 什么?爹爹竟然会选择这时候发难?那怎么行! 第9章 满月宴 锦佑咳得难受,眼泪都被咳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难不成有人下毒?】 【但是不对啊,要是锦佑这时候就死了对谁都没好处啊,父皇和皇兄也不会这么蠢吧?而且按照走向就算锦佑变得偏执以后也还是和国家共存亡了啊?】 锦佑手掌握成了拳,手上青筋暴起,只恨自己能听到萧云臻聒噪的心声。真是又爱又恨,令人爱恨不得! 什么与国家共存亡,都轮不到他管好不好! “佑儿?”贺乾昭偏过头来瞧了他一眼。 “不妨事的爹爹。” 锦佑垂下眸子,转动脑子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打动贺乾昭取消发难之事。 虽不知道萧云臻口中的‘对宣帝突然发难’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发难。 但锦佑了解自己爹爹,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只怕不能从宣帝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这时殿中歌舞停歇,庆喜站在台阶旁,将手中圣旨展开,大声喝念。 两封圣旨,一封为给萧云臻赐名,还是同上一世一样的名字,百天后上皇家玉牒。 另一封是封宸妃为宸贵妃,位同副后,掌管后宫一切事宜。 【糟了!】 在寂静的大殿中突然响起一声孩童的声音,吓得锦佑差点当场跳起来。 萧云臻!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他咬牙,自己养了几年的‘好脾气’竟然在一个小崽子的心声面前差点破功,偏偏当事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只听萧云臻还在心里碎碎念着:【完了完了完了,上一世也是庆喜宣布完圣旨后,皇后邀请母妃出去赏花,借机陷害母妃与人私通,所以贺乾昭才会突然发难搬出很多旧事拉着前朝好多大臣下马。要是真被皇后得逞,岂不是又走前世老路,贺乾昭不死谁死啊!】 【怎么办怎么办,不能让母妃与皇后一起出去。皇后那个老虔婆本来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想在死前还能坑害到母妃,扶持她的势力上位,不能让她得逞!】 贺锦佑心头一跳,爹爹要死了?宸妃与人私通?皇后命不久矣? 好家伙啊,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不管如何都不能让皇后带走宸妃,不能把私通的名义坐实,要不然只怕贺乾昭会拉一群人陪葬。 算了,若是皇后带宸妃出去,他就跟着出去,反正他是宸妃侄儿,想姑姑了也属正常。 庆喜这边宣读完圣旨,贺芷衣的身份也从妃变成贵妃。 在场的摄政王一派脸上是真开心,保皇一派脸上是虚假的开心。 只有皇后是真不开心。只有她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自己不仅没有母族庇佑,还被宸贵妃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好在之前她已经准备好人手,就让贺芷衣有去无回! 长着一张媚上的狐媚子的脸,还装什么清纯! 自从听到萧云臻的心声后,贺锦佑便一直盯着皇后。 见她突然起身朝着宸贵妃的方向走去,整个人的身体都瞬间紧绷起来。 “芷衣妹妹~恭贺妹妹今日得偿所愿~” 贺芷衣将萧云臻交给身边的奶嬷嬷抱着,自己举着酒杯起身,碰了碰皇后的杯子,“姐姐多年的心愿今日也得偿所愿了。妹妹也是发自内心的恭贺姐姐~” 皇后咬牙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这日后倒是要劳烦妹妹了。本宫这身子骨啊确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曾经只想着找个人帮本宫解忧,只是没想到会让妹妹受累。本宫这也有些于心不忍。” 贺芷衣知道皇后一直有心扶持新贵族的贵女来制衡她,可这两年过去,她仍是盛宠不断,没人能比得过她。 后宫中四妃只有两位,另一个还不是皇后扶持出来的。 皇后既希望有人替她操劳后宫一应事务,又希望中馈大权在握。 可天下哪有这般好事? 贺芷衣挑了挑眉,将杯中酒一口饮下,贴近皇后轻声道:“娘娘,您什么都得不到了。” 皇后忍无可忍,恨不得现在给她两巴掌。 但局已布好,只待请君入瓮。 她笑了笑,故意踉跄两下将酒泼在贺芷衣的裙摆上。 皇后“惊讶”道:“妹妹莫怪,这酒水果真不能贪杯,本宫倒是不胜酒力,不小心将酒水洒在妹妹身上了。” 【可真是不小心啊!】 萧云臻气愤不平,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哼,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除了皇后这老巫婆敢,也没有其他人敢做了。】 【要不是今天是我的满月礼,我高低给你两巴掌!】 贺锦佑微微抚额,重点不是这个好吧! 如若不错,皇后的下一步就该是实施计划了。 果然听皇后对着宣帝说:“皇上,臣妾不胜酒力不小心将酒洒在宸贵妃的裙摆上,臣妾这就带妹妹去换套衣服来。” 宣帝摆摆手,“去吧。” 锦佑见两人要走,也站起身来。 贺乾昭抓了他一把但没抓住。 【什么意思?】萧云臻震惊了。 【为什么贺乾昭会抓锦佑?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内情?】 从上一世的记忆中只能看到皇后陷害母妃但却没成功,又扯出一桩旧事来,细节他没记住。 但母妃没事却反被降了位分,而皇后在不久后也病逝了。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到底是谁在陷害谁?】 这下不仅萧云臻迷茫了,就连锦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一时进退两难。 他回头看了眼贺乾昭,眼神询问着。 见贺乾昭点头,锦佑瞬间跟了出去。 【我也想去!】 贺锦佑脚步顿了下,又折返到宣帝面前,行了一礼:“皇上,佑儿想起来要送给小殿下的礼物交给叶善了,但这会儿也不见叶善公公,想去寻来礼物亲自送给小殿下啊~” 小孩子略带撒娇的语气让宣帝感受到当长辈的成就感,他想都没想便应允了。 “这里甚是无趣,让臻儿与你一同反倒自在些。去罢。” “谢皇上!” 【好耶!锦佑与我真是心有灵犀!】 呵,是啊,心有、灵犀! 萧云臻不是被锦佑抱去的,而是由奶嬷嬷抱着跟在后面。 一行三人出了太和殿。 【锦佑锦佑快点啊,都看不到母妃的影子了!】 果然这个小崽子一直这么吵闹。 “阿雀!” “世子。” 扎着高马尾一袭红衣的阿雀突然出现在贺锦佑身旁,吓得奶嬷嬷瞬间护住了怀里的萧云臻。 锦佑解释了一句“这是本世子的贴身护卫。” 又道:“皇后娘娘她们往哪边走了?” “她们往纯芙宫方向去了。” “带路!” 纯芙宫的位置比较偏远,附近的几所宫殿除了洒扫宫人便无人出入。 此时皇后带着宸贵妃去这么偏僻的地方,若说没有准备,锦佑是不信的。 几人匆匆赶到纯芙宫, 见宫门开着但正殿门却关着。 锦佑心生警惕,让阿雀上前开门。 阿雀一脚踹开殿门,屋内一股子冲人的香气飘了出来。 熏的人头脑发昏。 锦佑冲在前面那香气直往鼻腔内钻,浑身好似都没了力气,又好像起了一团火,燥热的很。 阿雀发现锦佑不对劲,封住了他的感官,猛地一拍他脑门才让他清醒过来。 【什么东西?熏死了!好晕啊!!!母妃呢母妃呢?】 突然听到小崽子尖叫的声音,反倒还有些混沌的脑子更清明了一些。 “把小殿下带远一些”锦佑朝着奶嬷嬷喊了一声,而后自己咬了咬舌尖,强撑着走进了烟雾缭绕的大殿。 第10章 一对翻云覆雨的野鸳鸯 贺锦佑往殿里走了走,而阿雀则走在他前面护着,不过锦佑发现,这香味对阿雀好似不起作用。 收回思绪,他转头巡视着大殿。这大殿内静的很,除了烟雾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烟雾是从香炉内飘出来的,不知道被谁燃了什么东西,一股又一股浓重的香味呛的人头脑发胀,血气翻涌。 两人转过大厅进到内室,忽得听见一声细微的呻吟。 阿雀猛地顿住脚步,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男欢女爱情到深处时自然流露出来的声音。 她侧耳倾听,内室的两人喘息声交叠,但还能分出那女子并不是贺芷衣。 阿雀伸手拦住锦佑,带着他两人一起缓缓退出大殿。 刚一出大殿,萧云臻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响。 【锦佑!奶嬷嬷被人敲晕啦!救我呀!!!别抱我!】 锦佑抬头,见萧云臻正在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怀里不安分的乱动着。 黑衣人也不是别人,是一直跟着贺乾昭的阿舟。 锦佑不知道他全名,只知道贺乾昭唤他阿舟,也让自己叫他舟叔。 “舟叔,您怎么在这?” 方屹舟沉默着,将萧云臻往阿雀怀里一塞,转身离开了。 不用想地上躺着的奶嬷嬷就是他敲晕的。 “阿雀,里面的人…” “两个人,没有娘娘。” “是那位?” 阿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只能判断里面的人并不是宸贵妃。 【啊?里面与人私通的人竟然是皇后吗?那这下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萧云臻乖乖躺在阿雀怀里,心思却转的飞快。 【所以是皇后想要父皇发现母妃与人苟合,但是被贺乾昭的人插了一脚变成皇后与人苟合被父皇发现…】 【皇后反咬母妃,说是母妃设计陷害…】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皇后突然病逝!】 “病逝”这两字萧云臻咬的极重,在这宫里“病逝”的人太自然了,自然到根本没人追究,亦或是不敢追究。 【那也不对啊!父皇到底怎么发现的这件事,难不成是现场…?】 萧云臻话头一顿,忽听纯芙宫外人声嘈杂,脚步繁乱。 【完了完了,不会是父皇找来了吧!】 锦佑心头一跳,现在的局势对他们并不有利,哪怕宣帝将皇后等人当场捉奸,也未必能洗清贺芷衣身上的嫌疑。 而且这等皇家秘闻不可能要暴露在众人面前。 “蠢货!”贺锦佑心中怒骂,不管这人是谁引来的,结果都只有一个,让贺芷衣背锅。 若里面的人是贺芷衣怕只这一次就会丧命,就算刚生下皇子也不能成为她的保命符,皇家中去母留子的先例一抓一大把! 毕竟皇家无情,皇室脸面可比一个妃子的命重要的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贺乾昭插手进来救了贺芷衣同时也设计了皇后…皇后还能说是被人陷害… 怎么办、怎么办… “阿雀,你快去看看来的人都有谁,有没有宸贵妃。” 锦佑稳下心神,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确定贺芷衣人在哪里,若她在也还好,若她不在… 这无妄之灾的帽子也算扣死在头上了。 阿雀将萧云臻交给锦佑抱着,一个闪身登上宫墙。她回来的很快,也给锦佑吃下一颗定心丸。 “娘娘在皇上身边。” 锦佑刚松下一口气,忽听宫外脚步声近了许多,已经能听见贺芷衣在跟宣帝说:“皇上,皇后娘娘可是偷偷准备了惊喜,只希望您一个人去瞧瞧呢。皇上~可不要辜负姐姐的一番好意~” 电光石火之间,贺锦佑也来不及思考,立刻说道:“阿雀,带上奶嬷嬷,咱们躲起来。” 没办法不躲,不管面临的是什么情况,至少让贺芷衣把戏演完。 几个人躲进假山的缝隙里面,透过假山小洞向外看着。 宣帝一行速度很快,原还在宫门口说笑的众人已经踏进宫门,声音更是清晰的传进锦佑耳中。 “皇上,姐姐给您准备了什么,臣妾都先看不得,臣妾实在委屈极了~要是姐姐准备的礼物不够令皇上满意,臣妾可就替皇上怄气了。” 贺芷衣娇滴滴地声音传进锦佑的耳中,更令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真按萧云臻说的前世经历又重新经历一遍的话,也只能道一句,天命如此,人力无法胜天。 贺锦佑想着看了眼安静许久的团子,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怪不得好半晌都没再听到他的心声了。 小婴儿的精力并不充足,这会儿随着两人奔波躲藏,倒是用光了自己所有精力。 “嗯?这是什么味道?” 糟了!锦佑面色一凛。殿内香炉中燃烧的东西可能就是能将贺芷衣谋害皇后罪名钉死的直接证据。 刚才慌乱间竟是忘了将香炉里的东西带出来! 贺锦佑懊恼不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绷直的身体也佝偻了下去。 怕是事情的走向没有产生很大的改变吧。 还好小团子睡的香甜,若是清醒着怕是要破口大骂了。 正想着,忽听宣帝一声怒吼:“放肆!” 锦佑一噎,扭头看了眼阿雀。 阿雀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殿内宣帝看着正翻云覆雨的两个人心头火起,就连大喝一声都无法让两人分离。 这会儿他也感觉到不对劲。 抽了抽鼻子,宣帝吸了一口香气,竟也觉得自己下腹一阵灼热。 他心头一跳直觉不好,连忙闭气退出大殿。 而贺芷衣与一群莺莺燕燕站在一处等候着宣帝,原本还说笑的众人,在听到宣帝那一声充满怒意的呵斥后也都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贵妃姐姐…皇上这是被娘娘的礼物惹怒了吗?”柔嫔许梦遥抱着贺芷衣的胳膊,脸上带着一丝对宣帝的惧意以及宫里人不常见的天真。 但贺芷衣知道许梦遥并不是真的天真,她只是暂时依靠她,愿意做她的附属。 所以贺芷衣也愿意不拆穿许梦遥的伪装。 她轻轻拍了拍许梦遥的头,轻声安慰道:“妹妹入宫两年多了,倒还是这般胆小。皇上就算生气也不会伤到你,你呀,倒是跟紧了姐姐,可千万别撒手。” 许梦遥听得出贺芷衣话里得的意思,叫她擦亮眼睛好好站队,今天这事儿皇后必定吃亏。 于是她心思一转,糯糯开口:“好姐姐可是知道皇后娘娘为皇上准备了什么礼物?” 贺芷衣暗暗轻拍几下许梦遥的手腕,唇角轻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什么礼物,不过是一对正翻云覆雨的野鸳鸯罢了! 想设计坑害本宫,倒要看看自己的助力够不够损失! 第11章 棋局与棋子 宣帝退出大殿,宫妃们瞬间鸦雀无声,就连庆喜也犹豫着不敢上前,毕竟此刻的宣帝面色黑沉,脸上的怒气已经到了无法被压抑的地步。 但庆喜也算是“三朝元老”了,什么事儿没经历过?现在不过是皇帝生气而已,又不会突然掉脑袋。 庆喜咽了咽唾沫,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心下一狠,迎上宣帝,小声询问道:“皇上?” 宣帝一张脸被气成青紫色,瞥了眼庆喜,“来人!” 宫门外钱坤听到宣帝的声音瞬间带着一队禁军冲了进来。 以锦佑藏身的角度看不见钱坤,但他能听到众人的交谈声。 宣帝在宫妃面面相觑中,冷声下令:“将里面的人带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锦佑倒吸一口凉气。 宣帝这是要自打嘴巴吗?那里边的人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锦佑还没有想明白,内室里交叠的两个人被赤条条地拉到众人面前。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原本胸有成竹的贺芷衣,没想到皇后的药还挺厉害。 那男人即使被两个禁军拉着也还拼命地想要扑向女人的方向。 反倒是那女人此时清醒了过来,见到满宫人,她口中发出一声尖叫,想要护住自己,但被禁卫按着动弹不得,只能蜷缩着身体减少存在感。 在场的人认出了女子,但宣帝不开口,所有人也不敢开口。 许梦遥偷偷瞧了瞧贺芷衣的脸色,见她脸上的错愕不似作假,心里也不免泛起嘀咕。 难道真不是贺芷衣做的?她才不信这样一个打击皇后的好时机,贺芷衣能错过。 于是她假装惊讶的张口煽风点火:“呀,这不是流云殿的熙嫔娘娘吗?” 她一开口,宣帝的眼神便落在许梦遥以及她身边的贺芷衣身上。 “宸贵妃,你来说是怎么一回事。” 宣帝脸上不见当日柔情,望着贺芷衣就像看一个头号嫌疑犯。 贺芷衣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惹人怜爱的笑,“皇上想让臣妾说什么?皇后娘娘让臣妾来唤皇上…” 她手指搅着手帕做小女儿姿态。 “臣妾也只希望娘娘送给皇上的礼物会令皇上开心,可是臣妾也不知道这礼物…” 宣帝仍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得她头皮直发麻。 自进宫两年多这还是贺芷衣第一次直面帝威。 前朝有贺乾昭把政也给她带来便利。不止是得到了其他宫妃不断的荣宠也得到近似免死金牌的荣耀。 宣帝从未对她动过怒,哪怕她从未把皇后放在眼中。 但似乎这次不同,宣帝竟是开始怀疑她并动了怒。 为什么?因为算计皇后吗,可是这难道不是他暗示应允的吗? 说到底贺芷衣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被宣帝凝视着,竟有片刻慌神。 宣帝沉着脸一步步走到贺芷衣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芷儿,你在怕朕吗?” “皇上…”贺芷衣被迫直视宣帝,眼神不敢闪躲。 “芷儿,朕可从未怀疑过你。”宣帝贴着贺芷衣的脸颊,在她耳边轻语:“这里边有没有贺乾昭参与。” 帝王的耳语并没有耳鬓厮磨的甜蜜,更像稍有不慎便能夺人性命的魔鬼。 贺芷衣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她想取代皇后,皇帝又何尝不想按死贺乾昭。 “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怎么听不懂?这是皇后娘娘的…” “啪。” 贺芷衣话还没说完,就被宣帝一巴掌打断。 整个人泪眼婆娑的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皇上绝情的脸。 但宣帝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走向香炉。 香炉里面的东西燃烧殆尽,香味逐渐在风中消散,发疯的男人也清醒过来,朝着宣帝哭天抢地地求饶。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是被人暗算的啊,这一切都不是微臣的真实想法,皇上可要明察啊!” “哦?暗算?朕倒是不知林卿一介外臣出现在后宫中是暗算,与宫妃私通也是被人暗算?” 宣帝不愧是草莽出身,将话说得这般直白,在场的宫妃都有些脸红,有些恼怒却不敢发作。 只有林越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求饶。 “皇上!臣这几年对您忠心耿耿啊,怎敢做这种僭越之事?定是被人暗算才不明不白地发生这样的事!” “那你说你是被谁暗算的。” 宣帝眼神凝在林越身上,让他感到一股子恐慌。 他喉结动了动,心思转了几转,头猛地扣上地上,颤着声音道:“是贺乾昭!” “啊...”锦佑一慌差点喊出声来,好在阿雀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锦佑的嘴避免发出声音吸引禁卫的注意力。 宣帝往假山的方向瞥了一眼冷笑,吓得锦佑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 被发现了,这是锦佑唯一的想法。但他躲在原地没动,自己现身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宣帝收回目光,冷笑一声:“林卿可要想好了再说,污蔑摄政王的名声,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罪臣知道!”林越还保持着匍身的姿势,不敢起身。 他在官场叱咤风云也有十年之久,这时候还猜不出皇帝的意思,这么多年也是白活了。 以前都是他在朝堂上以他人性命做棋局帮助皇帝扫清障碍,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罢了。 他不再是操控棋局之人,而是变成棋局中的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林越将自己从宣帝登基后做的所有事情桩桩件件的想了一遍,思考为什么是他。 突然思绪猛地一顿,是了,书信! 林越惊愕地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宣帝,脸上浮上一丝凄凉的笑。 “皇上,罪臣确认是贺乾昭,是他叫人传信给罪臣说有事一叙。罪臣一开始也有疑惑,外臣不能随意出入后宫,但是摄政王他有皇上赋予的随意出入宫之权,所以罪臣也就如期赴约了。 只是罪臣没想到,刚进大殿,就闻到一股子极其香甜的味道,随后罪臣便失去了意识...” “香味?” “是,香味,那味道刺鼻却十分香甜,只要闻上一闻就会失去意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宣帝已经尝过那香味的厉害,也认同了他的话。 “传太医!朕倒要看看是谁敢用这种腌臜玩意!” 第12章 杀了吧 从内室里的两个人被拉出来后,一切事情都变得诡谲起来。发生的事情都与设想过的不同。 锦佑捂着嘴巴缩在假山的空隙中,全身都有些微微发麻,但他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被拉出来的女人不是皇后,那个男人怎么又是外臣? 所以呢?皇后去哪了? 太医来的很快,但并不是周沐。 宣帝不信任周沐,因为周沐是贺芷衣的御用,即使他是太医院正。 一头花白发的老太医被钱坤‘请’来,见到皇帝一激动左脚拌右脚摔在宣帝面前,来了个五体投地。 “老臣陈和田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看看这香炉里燃的是什么。” 陈和田用宽大的袖子抹了抹纵横的老泪,忙点头连连:“老臣遵命,遵命。” 他实在是有好多年没再出过太医院也没有给人看过病了,上次给人看病还是在他二十岁时考上太医院的那一天。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终于让他等到一次机会! 陈和田从地上爬起来,扶正发冠,从小童带的药箱里取出银针,从香炉中取出一点香灰。 香炉里面已经没有那股子异常的香甜味,只剩一片焦黑的香灰,看不出曾经点燃的是什么。 陈和田捏起一点香灰放进帕子里,转手又交给小童。 他冲宣帝拱了拱手“皇上,从香灰上残余的一丝香气看,这东西应该不属于中原地区,更像是南境邻国南霖国的一种奇香,具体是什么老臣还需要查阅一些书籍才能确定。” “嗯,三日之内查清楚。” “皇...” 宣帝不给陈和田反驳的机会,直接开口说:“钱坤,将香炉送到太医院,下去吧。” 林越暗叹一声不好,南境啊...看来皇帝这次是有备而来啊。 但想要贺乾昭一次倒台怕是不可能。 不过他跟随皇上这几年知道宣帝最想要听什么 于是他说:“皇上,罪臣知错,但这件事查不清楚,罪臣死不瞑目!” 贺芷衣捏着帕子的手由于用力过猛都隐隐的能看到蹦起的青筋。 “皇上...兄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既然林大人说是兄长叫人给你传信,传信的人是谁?在哪里?信上的内容是什么?为什么你觉得兄长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算计你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呵,林大人,兄长可就在来的路上了,你可要想好再说。” 贺芷衣并不傻,一开始的计划只不过是顺着皇后演一出戏罢了,谁知道这老皇帝抽哪门子风,宁可毁了一个妃子也要拉贺乾昭下水。 这样卑劣又卑鄙的阴暗手段,贺乾昭明明都不屑使用! “呵~为什么?娘娘您不清楚吗?还不因为贺乾昭丧失了做男人的资格,变得不伦不类不男不女?若娘娘说在首辅大人还活着的时候,作为翩翩君子的贺乾昭肯定做不来这种事,但现在他还算君子吗?不能做男人的男人还不如宫里的一个太监自在!” 林越这一番话成功的惹怒了所有人,就连一旁装作不存在的庆喜脸上都浮现一层怒意。 “你!”贺芷衣指着林越,气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 “呵~本王竟是不知道林大人心中竟是这般想我?”人还未至声音先到。 贺乾昭拍着手迈进纯芙宫,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流转一圈,最终竟停在假山。 宫妃们冲着贺乾昭福了福身:“摄政王。” 摄政王是仅次于皇帝的超一品,除了皇帝皇后所有人都需要行礼,虽说宫妃是皇帝的宫妃,但品级却不高。 贺乾昭也未叫起,径直穿过一众莺莺燕燕,来到宣帝面前,“皇上今日竟有这般雅兴,在臻儿的满月宴上观看活春宫。” 宣帝面色变幻,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偏偏不敢反驳。 同时他心中也疑惑,不是叫人拖住贺乾昭了吗,怎么来的这般快。 “皇上可是在疑惑本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拍了拍手,方屹舟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出现。 “不知道皇上可认不认识这个刺客?突然出现在大殿上,举着匕首就往本王身上刺...偏生这个刺客武艺极差,竟被自己的匕首刺死了。” 林越这会儿肝胆生寒,不管是刺客还是舞女,这女子已经看不出样貌,浑身上下全是血好像都没有一块好肉。 想到自己还当众骂他不男不女...啊,真是吾命休矣! “既然是刺客,贺卿处理了就是,何必吓到芷儿?”说着宣帝将半蹲着的贺芷衣扶起,顺势搂在怀里。 “皇上还是太过抬爱舍妹。听说皇后娘娘为皇上与舍妹准备了贺礼,难不成就是这个?”贺乾昭看着两个人挑了挑眉:“说实话这样的礼物,本王不喜欢,芷儿也不会喜欢,想必皇上您也不喜欢,所以,阿舟,杀了吧。” 但阿舟没动,冷眼瞧着贺乾昭发疯。 林越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贺乾昭,见他眼里一阵冰冷,竟是真下定决心要在皇帝面前杀人。 “贺乾昭!你我也算有些情谊,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他是真怕了,贺乾昭就是一个疯子,这些年愈发的喜怒不定随心所欲了。 “哈哈哈哈哈...疯子?”贺乾昭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不止,带着偏执的疯狂。 他止住笑,回头看向宣帝:“虽说今日是臻儿的满月宴,不宜见血,但将林越交给本王想必皇上不会不同意吧?” 不宜见血?宣帝只想骂他是个疯子神经病。舞女已经死了,满身的血现在又说不宜见血,但真是好笑极了! 宣帝压下心中想法,也只是笑了笑,只是这笑不达眼底,“自然没问题,林越污蔑摄政王的名声,理应交给摄政王处理,朕怎会不同意?” “既然如此,皇上还请移步太和。皇后娘娘怕是等的久了。” 贺芷衣心头一紧,轻声开口试探:“兄长可是见到娘娘了?” “自然。” 贺芷衣不敢再问下去,甚至不敢细想。太和殿的大臣都还未离去,怎么会有‘刺客’突然出现刺杀? 怕这根本就不是刺客,也不知道皇后那老虔婆到底在搞些什么? “既然皇后在太和殿,许是臻儿也回来了吧。半晌没见臻儿,朕倒是想的紧,罢了,这边就交给摄政王了。” 一看宣帝要走,林越急了。就算死在牢狱也比在贺乾昭手里受折磨好受许多。 “皇上,皇上!”他伸手去抓宣帝的袍子,却抓了个空。 宣帝离去时,他好像被人抽空了浑身血液。不知是这个秋天更冷还是他的心更冷。 当然比他心更冷的是贺乾昭的声音:“杀了吧。” 第13章 饿啊,真的好饿啊! 剑光一闪,林越猛地闭上双眼,但疼痛并未来临。 他小心地睁眼瞧着,见身旁的熙嫔已经没了生气。脖子上一条不太起眼的剑痕染上一道艳红。 “贺乾昭!你这样对得起首辅大人吗?”林越通红着双眼死死瞪着贺乾昭,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许是这会儿贺乾昭都死了千遍万遍了。 还不等贺乾昭说什么,一柄剑就已经架在林越的脖子上了。 阿舟语气冰冷,声音毫无起伏,问他:“你想死吗?” 林越瑟缩了一下,不敢动弹。 “怎么?心疼你的情人儿了?”贺乾昭讽刺地笑出声:“当初你在宣帝登基时为了谋一个更高的位置舍得把自己的青梅送进宫里,没能得到官位还失去了挚爱,这会儿竟然后悔了?” 也算不得挚爱,林越的挚爱怕是只有官位。 “你以为这几年你与熙嫔的私情没人知道吗?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贺乾昭每说一句,林越的眼睛便瞪大一分。 他确实一直以为没人发现。 “所以今日之事你还没有想通?” “什么?”他确实不明白啊,熙嫔说在老地方见,他就来了,然后没了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宣帝了。 “熙嫔一直都是皇后的人。”话已至此,贺乾昭懒得再说什么,林越确实蠢。 林越脑子混乱着一团,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可惜没人替他解答。 贺乾昭走到假山前,沉默半晌“还不出来?” 【睡得好舒服...?我怎么又睡着了?演到哪了,母妃呢?】 萧云臻醒了,贺锦佑也被发现了。 锦佑抱着萧云臻从假山的缝隙里钻出来,阿雀跟在后面,出来后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奶嬷嬷还在昏着,方屹舟的手劲有点大,人可能已经走一会儿了。 【嗯?这什么情况,贺乾昭怎么来了?那男的?啊!那不是林越吗?狗东西,卖国贼!逼死前朝皇帝不算,还要害小舅舅!】 【要不是这个狗东西,小舅舅也不会被逼死!】 小舅舅?爹爹?被这个狗东西,不是,林越逼死了? 锦佑还没想清楚,就听小崽子下一句说。 【这狗东西现在落在贺乾昭手里也好,死了就不会再伤害到小舅舅了。等小舅舅从边境回来,再去挖了这狗东西的坟鞭尸!】 ???贺芷衣还有个哥哥或弟弟? 可是她不是孤儿吗? “佑儿?你在想什么?你可知错了?” 锦佑回神,直直地跪下“佑儿知错了。不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瞎添乱。” 【瞎添乱?什么叫瞎添乱,贺乾昭你&*…**,不准骂锦佑!】 贺锦佑也不知道这个小崽子在激动些什么,不过被人维护的感觉还挺好的,让人心里暖暖的。 “爹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就一步步发展成自己看不懂的样子? 【是啊是啊,怎么回事?我也好想知道。】 可惜贺乾昭没替他们解惑,只道:“自己想,回府去祠堂罚跪。” “是爹爹,佑儿知错了。” 【好可怜啊,就是这样锦佑不被逼疯才怪呢?人家玩乐他读书,动不动就罚跪,比当先生的还要严厉,根本不像亲爹。】 锦佑心想,你真相了。他是被贺乾昭捡回来的,并不是贺乾昭的亲子,从他被带回来后就拼命地被灌输世家的一切,读书习武,一切小成后,被带进宫中封了世子,那时他才六岁。 可现在他也不过才八岁。 “阿舟,将人带走。”贺乾昭离开了,阿舟带着心如死灰的林越也不知去哪了。 纯芙宫内只剩下两个孩子同两具尸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三具。 【好像命运的轨迹比上一世改变了一点点?】萧云臻自己都不确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从上一世的画面中看到的就是皇后被算计,但这一世却变成林越和熙嫔? 【好魔幻的世界,还不如死了算了!】萧云臻在心里哀嚎着,锦佑却做听不到一般不为所动。 他自顾自地站起身来,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坠子挂在萧云臻的脖子上。 “我没有骗你,确实给你准备了礼物。” 坠子有点大,是上等的刻着祥云纹的羊脂玉平安扣。 但这次锦佑没能在第一时间听到小崽子的心声,还有些疑惑。 “可能是有些不好看,倒不如一把金锁了。” 【好看的...可这个坠子不该在这时候出现...】萧云臻不明白,他想不明白。 虽说上一世他活到十五岁做了一辈子的闲散王爷,最终因为一杯毒酒丧命。 直到一个月前他都以为是锦佑在酒里下的毒。 可是这个坠子的出现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 【锦佑你真的会给我喝毒酒吗?】 贺锦佑手一抖,差点将小崽子扔出去。 什么毒酒? 【啊!别抖!我害怕!怎么突然手抖,是不是累了...我也好饿啊...奶嬷嬷呢?不会也死了吧?】 心绪大起大落,锦佑这会儿也倍感疲惫,想把小崽子送回去,再回府捋一捋。 “世子。”一团火红从外面闪现进来,“皇上派人找小殿下,王爷让您早点回府。” “阿雀,奶嬷嬷还没醒,她不会...” “放心世子,还没死呢。” 阿雀走到奶嬷嬷身边,两个巴掌甩下去奶嬷嬷就醒了。 “谁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还有意外发现? “欢迎来到阴曹地府...你已经死了...”阿雀阴恻恻地笑了几声,吓得奶嬷嬷嗷嗷叫了两声,又晕了过去。 “好了,别玩了。让她把小殿下带回去,咱们就回府去。” 阿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奶嬷嬷鼻下,不出片刻奶嬷嬷便悠悠转醒,一见阿雀又要晕厥。 “别晕了!六皇子在本世子手里。” 奶嬷嬷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比回光返照还要回光返照:“殿下!” 萧云臻配合的咿咿呀呀叫了两声。 【这嬷嬷上一世也这么蠢吗?可能就是因为太蠢所以才被挑进宫来做我的奶嬷嬷?】 “诶呦,娘嘞,小殿下肯定饿坏了。”奶嬷嬷接过萧云臻拍了拍。 萧云臻看着奶嬷嬷扁扁嘴,哇的一声就哭了。 【饿啊,饿啊,真的好饿。我不想哭啊!但是好饿!】 贺锦佑不忍直视小崽子这副样子,知道他内里是上一世的灵魂,却会因为小婴儿的身体而饿到哭。 也挺搞笑的。 另一边宣帝派人寻找萧云臻,顺势也解散了宴席,从贺乾昭“遇刺”开始,大臣们就走的七七八八了。 毕竟没人喜欢在满是血迹的地方吃席,即使宫女们收拾的动作很快。 “娘娘,咱们回吧?”皇后的贴身宫女苦竹声音还带着颤抖,确实被刚才那一幕吓的不轻。 “不急,等皇上过来。”她也是强装镇定,明明只是个舞女,贺乾昭偏说是刺杀他的,当着众人面就将人杀了。 还威胁她让给出一个交代…… 给个屁的交代,她什么都不知道好吧! 第14章 就算受伤也要罚跪 皇上到太和殿时只剩下皇后,没有旁人他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 直接质问皇后:“怎么回事?” 皇后都要气死了,一听宣帝质问的语调,更是委屈,“我按着计划引贺芷衣过去,但是贺芷衣她很警惕,走到一半便离开了,不管怎么劝她就是不过去,但是熙嫔如期去赴约。” 宣帝冷哼一声,“哼,林越也还算有用,不枉朕浪费那么长时间,可惜现在落在贺乾昭手里了。不是让你拖住贺乾昭,他怎么会过去。” 一说到这,皇后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埋怨着皇帝:“舞女身上都是带着香的,可是他不为所动,舞女一靠近他就直接将人杀了,我怎么拦住他,你要我死在他面前吗?” 两人也是少年夫妻了,急起来都忘了尊卑。 “桂妹,我不是这个意思,贺乾昭的势力过于庞大,若是不除他,我们的儿子就没办法坐上这个位置,如今带着贺家血脉的孩子已经出世,没办法不防着他……” 万一贺乾昭造反拥立萧云臻,自己掌控实权,那这个国家直接改姓贺了与他还有什么关系? “此事也急不得了,只好再找时机,只是桂妹,我永不负你!” 两人又“密谋”许久才散去。 …… 这一头,萧云臻赶在侍卫找到纯芙宫前被迷迷糊糊的奶嬷嬷抱回去的。 【下次再见锦佑,记得来找我!要不然你变成太监就要重复走老路啦!】 贺锦佑身子一僵,什么东西?太监?为什么会变成太监?这世界终于是癫狂了。 他真想直截了当的告诉小崽子,‘我能听见你心声,都给我说清楚!’ 可是还不行,小崽子万一受到刺激管住了自己,不再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可就不妙了。 还有一个顾虑就是,是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小崽子的心声,还是所有人能听到? 可是这个问题没办法得到验证,小崽子不会说话,他要是莽上去挨个问一圈,你能不能听见小崽子的心声?那还不等小崽子被当做怪物被火烧死,他就得被抓起来烧死。 这事情太诡异了,诡异到谁都不能说也不能问。 “烦死了!” “啊?世子你怎么了?” 阿雀捏了捏耳垂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世子怎么也开始发疯,以前的世子大气沉稳从不会莫名其妙的生气烦躁。 这会儿世子不像世子倒像是老妇人... 好吧,贺锦佑不知道阿雀在心里偷偷蛐蛐他。 他咳了一声,把心头种种想法都压下去,“没什么,回府吧。”他还得去祠堂罚跪。 两人用摄政王府的牌子顺利出宫,看到停在宫门口带着摄政王府的马车,但守在一旁的人却是白默。 锦佑便一头钻了进去,果然马车内没有人。 “回府。” 马车并不晃荡,锦佑端起桌上的温茶喝着。说是小殿下的满月宴,但参加宫宴的人却没人能做到真正的吃饱。 起码贺锦佑就没吃饱。 从宴席开始到出宫,从头到尾他都精神紧绷着盯着皇后。 可谁承想,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也不知道那个在萧云臻口中的窃国贼被爹爹带去了哪里?要是在摄政王府的地牢,他也想去看看。 总要搞清楚些来龙去脉不是吗? 这般想着,竟是有些困顿。 马车轻晃着,挂在车上的八角铜铃也轻轻地晃着,发出脆响,成为贺锦佑的催眠曲。 可惜他还未进入到睡眠状态就听见沉默寡言的白默开口说:“世子,回来了。” 贺锦佑腾得一下坐直身体,这就回来了? “爹爹在家吗?” “王爷在府中。” 贺锦佑刚跳下马车,就听白默默默加了一句:“王爷说,世子回来到祠堂罚跪两个时辰。” 锦佑身子一歪,差些栽下去,阿雀一把将人捞起来:“世子小心,就算崴了脚也要罚跪。” 府里的人都知道贺乾昭的性格,以前锦佑三四岁时被罚跪,他们看不下去就替锦佑求情,但结果可想而知。 祠堂外面多了一群人。 哪怕是大夏天,烈日当头,只有锦佑有特权跪在祠堂里面,而求情的人只能跪在太阳下面。 后来求情的人太多,也不经过贺乾昭的同意了。只要锦佑被罚跪,他们就自发的跪在祠堂外面。 “我知道,我没有不想去跪。爹爹的性格,我还是蛮了解的。” 锦佑借着阿雀的力走了几步,感觉腿脚没问题也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两人往祠堂走着,白默将马车交给马夫也离开了。 见四周无人,锦佑低声问阿雀:“你姐姐去哪了?” ‘阿雀’沉默一瞬,翻了个白眼:“世子你好像不是很聪明。” “...” “我姐姐可能出去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知道她恨皇帝,她不想进宫所以今天才轮到我。” “嗯,知道了。你要是累就去歇着,找青绯给你瞧瞧有没有吸进去药什么的。” “谢谢世子咯~”‘阿雀’嬉笑着跑开,一下跳到房顶上,直到听到另一个女声怒吼“滚下来!”,她才乖乖跳下房顶,轻手轻脚的推门进了一个房间。 哦,阿雀原来在府里。 锦佑摇了摇头,径直往祠堂走去。 他并不是很清楚阿雀她们两个人的事情,只知道两人是孪生姐妹同样恨着宣帝,尤其是阿雀见到宣帝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阿雀妹妹却没有那么强烈的仇恨,每次阿雀不想进宫时都是她顶替。 她没有自己的称号,她说她愿意做姐姐的影子,于是两个人共用一个名字,但锦佑更喜欢唤她小雀儿。 小雀儿很好认,相比于阿雀喜黑衣,像府中的暗卫一般,锋利肃静,而没有自己名字的小雀儿一袭红衣,热烈活力,与这暮气沉沉的摄政王府格格不入。 锦佑思绪一滞,脚步也停在祠堂前。 他抬头看着牌匾。再一次感叹牌匾上刚劲有力却饱含君子风度的字迹,是出自贺乾昭之手。 他想到林越那句并未说全的话,君子...不男不女... 哎,在这个时代,都是苦难人,谁都不能幸免,哪怕处在权力中央的宣帝。 锦佑在祠堂外站了一会,微微弯腰行礼:“祖父,佑儿又来陪您啦!” 说罢,迈步跨进祠堂,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祖父,佑儿说不再犯错,可是佑儿很蠢笨,总是被爹爹罚跪。” “本想着下一次见祖父一定是提着瓜果走着进来的,没想到才过几日又被罚跪。” 锦佑碎碎念着,虽然整个祠堂内只有一个牌位。 锦佑有时会想是不是这偌大的祠堂,祖父一个人太过寂寞所以爹爹才会经常让他到祠堂罚跪,来陪祖父。 如果贺乾昭知道他的心思的话,肯定会说一句‘猜的挺好,下次别猜了。’ “祖父,从一个月前我偶然得知一件事情,到现在不知道该跟谁说。所以佑儿很迷茫。人的命运真的是被注定的吗?真的不会被轻易改变吗?” “爹爹他为了大业将我从大雪堆里挖出来,给了我一条命...可是为什么呢?爹爹不相信我,我知道他不相信我的。” “可是就算爹爹想让我做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佑儿又怎么会怪他...” 缓缓地锦佑逐渐呜咽地哭出声来。 第15章 知其一也要知其二三 这好像是他进入到摄政王府后第三次哭泣。 爹爹说不喜欢看见他哭泣,这是没骨气的象征,于是他从不哭。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想家的时候才会偷偷哭两声。 可是这次不一样。 他对‘家’的概念愈发的模糊,在他脑海中的温柔女人身影也愈发的模糊,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好像他一直都没有母亲,就是这王府中的世子。 可是他还记得一点,记忆中的女人轻柔的抚着他的眉眼,轻声地唤他... “世子,王爷有请。” 好好的悲伤氛围被打断。 贺锦佑低头用袖子胡乱的把眼泪擦干,但两只眼睛都还红着。 他不敢转身看司童,他知道司童若是看见他哭绝对会告诉贺乾昭。 只闷闷地应答:“知道了,这就来,你先回去。” “你哭了?” “没哭。”锦佑愤愤地转身瞪着他,一对小鹿眼因刚哭过还红着。 可惜只得到司童的嘲笑:“嚯,你还真哭了?我要去跟王爷说!” “你怎么这么幼稚还告状!” “哼!”司童傲娇的撇过脸,“我不告状,行啊,拿你的禁书来换!我可是看见文言他们去了那个书肆。” “可以,都给你,不许说我哭了。” “好说好说,我亲爱的乖乖小世子,您可快快请起,需不需要属下给您捏捏肩捏捏腿,再背您去书房?”司童狗腿地做苍蝇搓手状。 “yue~滚!” “好嘞!”见贺锦佑被他惹出真火,司童一溜烟的跑远了。 “好恶心!”锦佑说完,又给空白牌位磕了几个头“佑儿不是说祖父您,佑儿先走啦,下次一定是提着水果来看您的!” 祠堂只有一个空白牌位,其实锦佑也不知道这位‘祖父’姓甚名谁,几年过去,他仍是对这个京城,这个王府,以及贺乾昭这个人,都不甚了解。 好像这个地方本就不该有他存在一般。 贺乾昭是九天高高在上的皎月,而他只是一个差点冻死在雪地里的乞儿。 可是神秘的月最终被他揽在怀中,他也不再是乞儿... 命运呢,像纠缠着因果的线,是理不清的。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路过的婢女小仆都冲他行礼,他面无表情,好似又变成了贺乾昭二号。 书房外站着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阿舟,以及阿雀两姐妹。 三人像门神一样,只有小雀儿偷偷冲着锦佑做了个鬼脸,还被阿雀拍了一巴掌。 锦佑在门外站定,拱手行了一礼:“爹爹,锦佑求见。” “进来。”男人的声音还是那般不喜不悲,可能真的离疯魔只差一步之遥了。 锦佑心中叹气,真不如萧云臻那句‘还不如死了呢!’ 其实他心中隐隐有关于小崽子说他会变成阴翳之人的猜想。 大抵是被这个鬼地方折磨的吧! 收了心思,在书案前站定,只是他没想到,季仲桓竟然也在。 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竟然能心平气和在一个书房内谈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日月同辉了属于是。 于是他又向季仲桓行了个晚辈礼:“季大人。” 季仲桓微微错身回了个臣礼:“世子。” “佑儿,今日之事你可知错了?” “是,孩儿知错了。只是爹爹,孩儿不明白...”锦佑偏头瞧了季仲桓一眼,不确定这些话能不能当着季仲桓的面说,但看他确实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尽管说便是。” 有贺乾昭这句话,锦佑便放下心来:“是。” “佑儿今日并未看懂整局,只以为是皇后与贵妃的相互算计。为了扶正贵妃爹爹也是费了些气力的,佑儿不想看着贵妃受损。” “你这么想其实并无不妥,但事情不可只知其一。这一局看似是简单的算计,但如果熙嫔一早便是皇后的人呢?” 锦佑的脑子有一瞬间宕机,他拱了拱手:“爹爹解惑。” 贺乾昭抬眼看向季仲桓,见其点头便开口道:“如今你已八岁,这些事还是同你讲给清楚吧。” “如今的局势看似是我掌控全局,但皇帝的势力也在暗中崛起。他不止一次的想要从后宫下手来除掉我,但他设下的局都不高明,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一类。” 但不得不称赞一句,若是被宣帝成功,就算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却也能恶心到人。 “就像这次的局,其实贵妃什么都没做,皇后也什么都没做。香是皇帝给的,是熙嫔自己燃的,信也是熙嫔亲笔写的。 皇后若能将贵妃引去毁她清白便是死路一条,但贵妃不可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熙嫔与林越本就是青梅竹马,是林越自己为了官位而将熙嫔献给了宣帝。” “而熙嫔进宫后便一直站在皇后身后,她每一次与林越私通都是在宣帝的默认下。” 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只有林越自己不知道,以为自己权力与美人双收。所以在宣帝引导他时,他才会怕死地反咬贺乾昭。 “可是贵妃好像...也不知道?”贺芷衣那副样子可真不像演的。 贺乾昭轻笑一声,没有否认。贺芷衣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蠢货只知道勾引宣帝想要做皇后,可惜,宣帝虽然好色但却不是昏庸之人。 “佑儿,这宫里的事情太过复杂,我本不想让你提早接触,但时不待我,时局之势转瞬即变,任何事要看得透彻才算真正的掌局之人,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日后成为棋局的棋子。所以为父决定让你跟着季大人。” “啊????”锦佑脸上的疑问多到无法隐藏,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可是明明所有人都传两个人是死对头啊? 不是说季仲桓不依靠家族考上状元的最讨厌贺锦佑这种天才贵族二代吗? 两人见面就怼,但多以贺乾昭沉默不语,季仲桓越骂越急败兴而归为结局。 “这便是我说的,凡事不要只看其一,若我同季大人只是逢场作戏呢?” 贺乾昭埋头写下最后一笔,收了笔,将信纸风干。起身路过锦佑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东西不是只靠读书便能学会,仲桓手中积压的案子很多,你可以跟着他学人心。最近我可能不在府中,若是进宫记得将两姐妹都带着,来府中求见的人,你自己斟酌,我不在府里你便同摄政王。” 贺乾昭留下一句话,便唤了阿舟。 “将信传去南境。” 又是南境……老太医说那药就是南境的药,这信也要传去南境,南境那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想知道,也许林越就是一个突破点。 “爹爹,若是审讯林越,我能去看吗?” 贺乾昭迟疑一瞬,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人在地牢,晚些审讯时会派人叫你。” 说完贺乾昭便离开了,感觉他总有忙不完的事,停不下来的算计。 书房内只剩下季仲桓顶着一张冰块脸,锦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季仲桓冷不丁开口:“上次的事情皇上没让我查,想必贺乾昭与你说了猜想。三皇子被禁足了几日,此事便不了了之了。暂时皇帝不会轻举妄动,但你也要小心。” 这还是锦佑第一次听到不苟言笑的季仲桓说这么多话,除了骂爹爹的时候。 “佑儿省得了。” “这些时日贺乾昭不在府中他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府里,所以将你交给我。在这京城中他能相信的人不多,但是你要知道他不会害你。” 锦佑愣了下,他确实没想到这一层面。 果然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但是。”季仲桓话音一转:“你也知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所以明天开始跟着我出案子!” 第16章 少年人的朝气熠熠生辉 季仲桓的冰块脸威严起来确实令人害怕,一看就觉得这人很严厉冷酷。 这可能也是他在朝堂上不受人待见的根本原因。 “明日我会准时到大理寺点卯的,请季大人放心。”说着,锦佑行了一礼,但这一礼季仲桓没有躲开而是受下了。 “嗯,便是无事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季大人慢走。” 季仲桓离开后,锦佑狠狠松了口气,但又觉得也没能完全松下这口气。 说到底,这一切好像一张大网,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人都说当局者迷,可他连局都未进,连迷的资格都没有。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无能。 算了,再想办法进宫‘看看’小崽子,要是能把人偷出来就好了! 可惜,小崽子现在被宣帝当做眼珠子一样护着,生怕磕着碰着的。 宫中,锦佑口中的小崽子又在睡觉,刚睡醒就听到庆喜的声音。 “皇上驾到~” 【父皇来做什么?问罪?但是看母妃的样子也不像啊。真可惜,最精彩的地方反而给错过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许是带着气儿的,贺芷衣福身行礼声音里都是别扭。 “芷儿,不要生气了,都是朕不好,冤枉了你。摄政王对朕忠心耿耿,都是林越乱攀咬,如今人已经被贺卿带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好了不要生气了,你看这是什么?” 说罢,宣帝手掌一翻,一个小印便出现在他手心里。 贺芷衣眼神亮了又亮,凤印啊!!! 【凤印?皇后不是没出事吗?架空她做什么?这不是把母妃架起来了吗?母妃可千万别收,千万别!收……】 可惜贺芷衣听不到他的心声,福了福身直接将小印收下了,还满脸的欢喜。 “谢皇上~皇上对臣妾这么好,臣妾怎么可能同皇上置气呢~”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完了!都完了!母妃你抬头啊!你快看他的眼神啊!】 萧云臻要急死了,他躺在边上的小床上看得分明,宣帝的眼神中满是杀意,恨不得立刻捏死贺芷衣,可偏偏她本人不知道! 怪不得皇后突然病逝,母妃莫名被打入冷宫,而他更是凄惨,连一个正经的太傅都没有,能活下来都是全靠小舅舅护着…… 可是小舅舅也要年后四月才回来啊!一回来还被卸了兵权!这种天崩开局,根本不怪萧云臻崩溃,就算换个人也会崩溃啊! ……(果然两个分镜两种氛围) 另一头,锦佑走出书房,太阳只剩西边一片火红,照在人身上也没有什么温度。 秋风打着转吹来,倒是冷的人一阵瑟缩。 “回去吧。” 阿雀在左边一脸冷静,而小雀儿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 “你笑什么?” “嘻嘻,听说世子在祠堂偷偷抹眼泪了?” 不用想都是司童那个大嘴巴说的。 “嗯。” “为什么?”小雀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知道藏在哪的两把匕首被她反握在手中,“谁欺负你了?” “没有,怎么会呢?本世子可是摄政王世子,在京城谁不让着本世子三分?”锦佑扬着小脸,像个纨绔的小少爷。 小雀儿收了匕首,凑到锦佑身旁小声说:“其实哭一哭也好,你还是个八岁的孩子。每天紧绷着像个小老头。” “哼!那不叫紧绷,那就端着,世子就是要端着。” “你哼什么!小心哪天被人当做一盘菜端走!手下败将,来打一架!” “打就打!”锦佑被她激起情绪,拽出腰带内的软剑直接攻向小雀儿。 两人到空地上直接打了起来,谁也没留手。 阿雀看着两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也就只有这种时候孩童像孩童,少女像少女。 “你笑了?冰山美人竟然会笑?” 阿雀刚翘起的嘴角猛地落下:“你每天都没事做吗?” 青绯笑了下,“不好意思,鄙人每天都无所事事,只在院子里摆弄些草药而已。” “你来做什么?” 阿雀知道这尊大佛是无事不出三宝殿,没事才不会离开他那些药罐子呢。 青绯神色一正,“来给世子送药。” 阿雀看着他:“什么药?” “我不会害世子。”说着青绯掏出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面装着一颗药丸。 “有时间你让世子把药吃下去,不是毒药,我也不会害他,王爷知道这件事。”但是还没同意就是了。 “好东西你怎么不自己交给世子?” 青绯辩无可辩,一把将盒子塞进阿雀手中:“我有事先回去了,记得给世子吃,是避毒丸。” 阿雀一怔,避毒丸…可是这药方早就失传了。 不爱出世却善医的裴家已经被灭了门,这些只在家族子弟中传习的药方也一并在灭门之祸中被一把大火燃烧殆尽,不存在流露在外的可能。 所以青绯是裴家传人? 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大家因为各种原因留在这里,各自谋算着不同的事情,这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没必要一定刨根问底问个明白。 阿雀转了转手中的小盒子,万金难求啊… 贺锦佑和小雀儿已经打到尾声,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到底是小雀儿武器受限,又不能把匕首当暗器用,被锦佑压着打一直憋着火气。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这是她打的最憋屈的一架! “哼,小雀儿,本世子长大了,再也不是被你按在地上打的小屁孩了!” 锦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将剑收了起来。 “你瞎说,你现在也是小屁孩,我是不跟你计较!”十四五岁的红衣少女被一个八岁的孩子气的跳脚。 “贺锦佑!看招!”少女将匕首当作暗器抛出,朝着锦佑就是一个飞踢。 飞扬的艳色裙摆,高高甩起的马尾,在夕阳的衬托下,少女鲜艳而明亮,带着少年人具有的朝气,熠熠生辉。 “休得无礼!”可惜少年人总有另一个少年人整治。 阿雀急忙抽出弯刀格挡下飞向贺锦佑的匕首,急的她差点将小雀儿真名都喊了出来。 匕首击中弯刀发出钢铁摩擦声,而后卸了力气,直直掉在地上。 “诶呀,姐姐,我不会伤到世子啊!” “你还知道这是世子?武器从来都不是向着自己人的。这种事怎可玩闹?切磋一事点到为止,怎么可以动杀心?” “姐姐,我没有…” 阿雀捡起匕首,调转方向将手柄处朝向小雀儿:“这几日你还是留在院中抄经书吧,待你收收性子再跟着世子。” “啊?我不要!我不要抄经书!”小雀儿两眼泪汪汪地看向贺锦佑,“世子…” 贺锦佑转过头去,不管两人的事,全当没看到。 “姐姐…我知道错了…” 阿雀摸了摸小雀儿的头,两人明明长着一样的容貌,却并非照镜子一般的复刻。 “只抄心经,抄完出去玩。” “哦,去哪里都可以吗?” “对!” “那可以去春风楼吗?” 阿雀手掌紧握成拳,闭上眼睛,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滚回去!” 噌的一声,两把闪着寒光的弯刀出鞘。 小雀儿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跑,阿雀就不远不近地坠在她身后,压迫感十足。 “我知道错了姐姐,我回去抄心经!你刚说过武器不能朝着自己人!” … 两人鸡飞狗跳地离开,连带着夕阳也一并离开了地平线。 暮色苍茫又笼盖了同样暮色沉沉的摄政王府。 锦佑笑了笑,只一瞬又收回了笑容。令人开怀的事物永远只有一瞬。 似乎只有两姐妹在一起时,这个府邸甚至是整个京城才是充满活气的,也只有这个时候,锦佑才能确定自己是在随心所欲地活着。 第17章 从开天辟地开始讲 锦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院子时。 文言正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活像等待承宠的妃子。 “呀!世子,这是怎么了?晚膳都备好了,可要备些热水先换洗?” “好,先洗再用膳。” 锦佑半躺在浴桶中,回想着一幕幕。 一整天好像忙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 脑子好像混沌了一般,连一缕思绪都无法理清。 宣帝,贺乾昭,窃国贼,南境…… 未来的许多事只有小崽子一个人知道,可萧云臻一个小婴儿就算知道未来之事他又能做些什么?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除非贺乾昭死了,这股子势力才有可能被连根拔起。 如果剧变就是从贺乾昭死亡开始呢? 锦佑猛地睁开眼睛,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但万事并非不可能。 他草草的擦干净身上的水,扯过挂在架子上的锦衣套在身上,直直往外走去。 文言一直在门外等候着,听到屋内有动静,便敲门询问道:“世子?需要小的进去吗?” 还没听到贺锦佑的回答,门就开了。 “不用了,去地牢。” 文言从不质疑锦佑的决定,只问:“需要通报王爷吗?” 锦佑摇了摇头,通不通报都是一样的,整个府里密不透风,全都是贺乾昭的眼线,就算不去通报,不出一刻钟他便能知道。 “不用通报,直接过去。” “好。” 贺锦佑想要证实心中的猜测,他的存在对贺乾昭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四岁之前他都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乞儿,有记忆时自己就是跟在一个老乞丐身边。 老乞丐会教他各种各样的大道理,但是老乞丐似乎也只陪了他半年便在寒冷的冬天冻死了... 再后来,四岁的锦佑也被大雪覆盖,在即将被冻死的时候被人挖了出来。 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贺乾昭那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可是贺乾昭怎么知道雪地里有人,为什么要把他从雪里挖出来,如果自己死在当初能冻死人的冬天,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前世的种种? 贺锦佑这般想着,心中愈发急躁。 他在这府中从未见过旁人,自小就是读书与习武,只有小雀儿不把他当做世子陪他玩耍... 关于这里的一切,在锦佑心中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便是神秘。 如今能够遇见一个知道贺乾昭事迹的人,他真的不想这样放弃。 “世子!慢些走!” “我先过去你腿伤着不要多走动。” 锦佑越走越快,临近地牢时竟然连轻功都动用了。 ... 书房里。 阿舟抱着剑倚在窗边,随口问着贺乾昭:“他过去了,你就这么信誓旦旦?” “不然呢?总该知道的。” “老和尚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你这样怕是有伤天和。” 贺乾昭沉默一瞬,“总要试试不是吗?善观当年算出方家应遭此一难,我们都不相信,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那场大火犹如天降,除了你无人逃脱。” 方屹舟偏了偏头,“你真相信什么天火?”声音中倒是多了些沙哑。 “我不信,但是善观并没有说错。” “所以呢?你相信他说的紫微星并蒂,东盛西暗。” “不知道,但我不想再失去了。老师守护一生的国家若真得到一个破碎的结局,日后我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老师。” 若是萧云臻在便会大吃一惊,毕竟上一世的结局正如善观所算,国家破碎,最终泯灭于历史长河中。 “随便吧,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就算你想统一天下。” 贺乾昭轻笑,随后眼神黯淡一瞬:“怕是活不到那时候了。”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言语,就连喘息声都变得无比轻盈。 ... 地牢内,今日守卫并不多。 锦佑拿着贺乾昭的牌子无人敢阻拦。 林越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内,这会儿已经不再赤身裸体,穿着一件破衣正躺在席子上。身上没有伤口,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 锦佑隔着栏杆看着他,沉声开口问他:“你是谁?” 林越身子僵了僵,转头看清来人是个小孩子,紧绷的身子又松懈下来。 他看着锦佑讽刺地笑了下:“你就是贺乾昭从洛阳带回来的孩子?也不怎么样啊!” “什么洛阳?本世子可是摄政王亲子!”锦佑一张小脸上满是怒意,呵斥道:“本以为你只是个登徒浪子,没想到还是个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 “呵,贺乾昭不能生育一事满城皆知,这事儿你也不知道?” 锦佑捂嘴,一脸惊讶,忙挥手将守卫赶走:“你们都先下去。” “好了,他们都走了,你说,难不成本世子、我,真不是爹爹的孩子吗?”锦佑适当地憋出两滴眼泪,直勾勾地看着林越等待他‘解惑’。 “呵,说你傻你还真傻。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给你讲讲你这个爹的过往,让你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他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 “我不信!你说我不信!” 林越看着锦佑逐渐‘疯狂’便哈哈大笑,似乎满足了他某种奇怪的欲望。 “你不信?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说说这一切,你啊,被人骗了!哈哈哈哈哈!” “...”真的很有病,这人怕不是同贺乾昭有仇。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都给你讲讲,从前朝开始讲!让我想想啊...” “你怎么不从世界起始开天辟地开始讲?” 林越被他说的一噎,直接坐直身子,瞪了锦佑一眼,眉头紧皱着思索一会,缓缓说:“贺乾昭这个人很厉害,不仅自己本事高出身也好。” 没有人知道贺乾昭的父母是谁,但他从十岁起就拜师前朝首辅方沛,至此便一直住在首辅府中。 十二岁参加科举夺得状元之位一举成名,但首辅大人并不同意让他小小年纪直接入仕于是又留了他三年。 “但是!想不到吧,就因为这件事情贺乾昭对首辅大人心生怨恨,还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在第二年首辅大人突然宣布致仕,可惜...” 林越猛地贴近牢门,吓得锦佑往后退了两步。 就听林越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可惜首辅大人在致仕的当晚就被贺乾昭一把火给烧死了...啧啧啧,方家两百多口上上下下都被大火烧死了。” “你亲眼看到了?” 林越摇头:“但是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这火不是他放的是谁放的?” 锦佑不相信,也不想跟他辩论火是谁放的,问他:“后来呢?” “后来老皇帝病逝,太子登基,十五岁的贺乾昭入翰林,成为云晟最年轻的文臣。那时候...他真是风光无限啊...” “你羡慕了?” “废话,谁能不羡慕?当初天下学子都以贺乾昭作榜样,对贺乾昭趋之若鹜,只要是来到京城的学子都想一睹君颜。 而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拜师无门两次科举都名落孙山的学子,直到云晟三年才考进京中。也是同年开始天下大旱。” “旱灾从北到南席卷全国,所有人都说这是天罚,罚君王罚朝臣...” “所以这与我父王有什么关系?” 林越沉默许久,最终反问锦佑:“你不记得我提到的贺乾昭放的那一场大火了?” 第18章 云晟五骁 这次轮到锦佑沉默了,这两件事能关联在一起还真是没想到。 “记得,你继续说。” “就是因为这场大火,所有人都在传是因为贺乾昭欺师灭祖,不顾师生情谊烧死了老首辅,所以他入朝堂就遇到天罚。” “这话你信?” 只见林越郑重地点点头:“信。” 锦佑扶额,他还真忘了前朝是信奉这些天罚、鬼神之事的。 “后来呢?” “后来之事其实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我被调出京城赈灾去了。” 锦佑脸上逐渐浮现出不耐烦,合着在这讲故事骗人是吧? 林越忙说:“但是我两年就回来了,中间的事情虽然不太清楚,可其他的事情我清楚啊。这场大旱持续了两三年,云晟四年西境动乱,炎智国想着一次吞并云晟,于是承王世子便带兵留在西境这一守就是六年,到现在还没回来。” 锦佑长叹一口气,“你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挺可惜的。” “不是,你怎么还骂人呢?谁不知道说书先生都是逗趣的,我怎么能去做这个?” “...”心累。 “不过啊,听说来年四月世子就能班师回朝了。炎智国主已经递了谈和书,两国交换质子或和亲,十年内再无战争。” 锦佑附和地鼓掌:“真是好消息。” “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但是你不知道吧?承王世子完颜煜同贺乾昭都是自幼相识,当年贺乾昭在京中风头无两时,五个人可是被称为云晟五骁。” 锦佑呼吸一紧,感觉自己好像即将接触到一点隐秘,忙问:“哪五个?” 林越卖了个关子,两个眼睛不安分的咕噜咕噜转着,“你怎么不直接去问贺乾昭?” “哪来那么多问题,你要有当阶下囚的自觉。” “行吧。当年云晟五骁也不是什么隐秘,只是现在想来众人的遭遇也令人唏嘘。这五个人啊... 一个是被众人奉为天才,最有可能在及冠前步入内阁的贺乾昭,年纪轻轻做了摄政王却被宣帝投毒断子绝孙; 一个是首辅大人的老来子,天生武骨的方屹舟;也随着老首辅葬身火海; 一个是承王世子,年纪轻轻便能带兵杀敌的战神完颜煜;但出兵几年归来,家破人亡,山河故里无故人; 一个是同方屹舟师出一脉的同门师弟,善幻善伪装武艺高强但没人知道他真名的灏喆...如今不知去向。” “还有一个呢?” “是云晟的大长公主,晟帝的嫡亲妹妹,当年刚及笄的公主那真是倾国倾城,美得不可方物。但公主并不是一朵深宫娇花,若是公主还在,绝不会看着晟帝撞柱而亡...如今公主不知身在何处,有人传闻公主已死,也有人说公主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了。” 说完这些林越变得十分悲伤,突然就没了再交谈的欲望。 看来这个大长公主在林越心中地位比前朝晟帝的地位还要高啊。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几个问题,父王他为什么会失去生育能力,贺芷衣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南境有什么秘密?” “皇帝借贺芷衣之手下毒害的,贺芷衣?你说贵妃是吧,随便拉过来推上位的。你?”林越上下扫视锦佑,“你是老和尚算出来的紫微星。至于南境,这个无可奉告,你去问贺乾昭。”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这个问题从锦佑见到他时就问了一遍。 不管林越是参与者也好还是看客也好,有一些堪称隐秘的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让他不得不怀疑,面前之人可能早就不是林越。 而且以林越的蠢样子,才不会有这副精神病的状态。 “哦?我能是谁?我是林越啊?” 锦佑转头就走,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你给你自己加的名头太长了。” 又是善幻又是擅长伪装的,就差在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是灏喆啊,快认出我啊!真挺臭屁的! 臭屁的灏喆一把掀开脸上的人皮面具,因常年佩戴人皮面具而白到发亮的脸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桀桀桀桀桀桀...还从来没有人能识别出我的身份,竟然被你发现了...桀桀桀...这可留你不得!” 灏喆一把劈开木栏杆,一路追着锦佑。 “神精!”锦佑暗骂一句,感觉这什么云晟五骁各个精神不太正常,果然是人以类聚。 怪不得他们能玩一块去呢? 锦佑不想被灏喆追上,忙用轻功两条腿跑得飞快,边跑边暗骂,真的好神经啊! 刚一出地牢,锦佑猛地一停,“爹爹!” “桀桀桀桀桀桀,你别想骗我,贺乾昭才不在府中,桀桀桀...嘎...嗨呀你还真在啊?” “玩够了?” 贺乾昭语气很平,但灏喆就是知道他生气了。 也不敢再怪笑,乖乖在锦佑身边站好:“总生气不好,对了阿舟呢?你俩不是形影不离?” “阿舟在为你准备家法,长兄如父。” “?” 灏喆转身就想跑,但被贺乾昭下一句话就止住,“有她的消息了。” 灏喆的样子很滑稽,一只脚迈出去,一只脚还留在原地,拧着身子回望贺乾昭,一张脸上半喜半悲。 “她在哪?” “玩忽职守,先受家法。” “行,贺乾昭你真够狠的!”说着把锦佑往前狠狠一推,“孩子给你,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他。等我回来就告诉我她的下落!” 灏喆速度很快,锦佑已经能确定这人刚才就是在逗自己玩。 “爹爹,他就是贵妃说的那个人?” “嗯。”贺乾昭摸了摸锦佑的头顶,“听了个故事有什么想法?” “有点迷茫。” “走吧,想知道什么我讲给你听。” 整个故事没有细节但却出乎意料的完整。真正的林越想必早死了,换个人讲故事也只是告诉他是需要背负责任的。 于是锦佑心中没有问题只剩一丝迷茫,“爹爹将我带回来需要我做什么?” “成为辅国之臣。” “辅佐谁?” “萧云臻。” 这个回答是锦佑从未设想过的,可现在的萧云臻只是个婴儿,根本无法确定能平安活到长大,毕竟还有五个嫡出皇子正虎视眈眈。 想要从五个年长的皇子手中保下一个婴儿并不算容易,除非母族的势力无可撼动... 等等,原来如此! 贺芷衣就算是个假的,但她名义上挂着的是贺乾昭的嫡妹,那萧云臻的母族自然就是贺乾昭一脉,只要贺乾昭不倒,这个孩子足够活到继位的一天。 就算贺乾昭意外身死,那么他也能接替贺乾昭的势力继续保下萧云臻。 至少从上一世的发展来看,萧云臻确实顺利的活到了新婚夜,并没有半路夭折。 “想通了?” 锦佑点了点头,“那岂不是还要至少十年?” “不需要那么久,四年足矣。”他想要的从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而是一个成熟的辅国之臣。 锦佑可以变成第二个摄政王,只要血脉不断,这个国家便能长久存在。 “为什么一定是萧云臻,其他人不行吗?”这是锦佑想不通的点。 宣帝嫡出五子,就算长子不想成为皇帝,还有其他四个儿子可以辅佐,不管是谁坐上皇位,这个国家也不会突然崩塌。 难道就因为贺芷衣属于贺乾昭一脉就推这个孩子上位,为了延续势力? 但贺乾昭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若只是想要权力,大可以推翻了宣帝自己坐上皇帝宝座,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一定要生出一个小婴儿。 第19章 苦的,没人爱吃 可贺乾昭下一句话就把锦佑吓得不轻。 只听贺乾昭用一惯平静的声音说出并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话。 他说:“因为这孩子具有前朝血脉。” “啊?什么?” 贺乾昭点了点头,“贺芷衣并不是普通人。灏喆说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完颜煜是前朝承王世子,而贺芷衣是承王的庶女,在晟帝死后,我保下了她,两年前选秀时,我又把她送进后宫。只是为了让出生的皇子具有前朝血脉而已。” “可是皇帝不知道吗?”那么大一个人,至少一个快要及笄的小姑娘莫名的逃脱掉,最终再回到杀父仇人面前,还要与杀父仇人欢好生子... 贺锦佑不敢想,只这一个想法冒出头,都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是明晃晃的偷天换日的窃国啊... “完颜芷已经死了,没人知道她还活着。如今她在宫里过的如鱼得水,总比当初在承王府做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好。” 贺锦佑不能理解,但是尊重。 这下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孩子非萧云臻不可,因为这个孩子必须要具有前朝的血脉,要不然他们想要复兴前朝的心思还没开始就要宣布失败了。 不知道贺乾昭为此策划了多少年,至少在锦佑还没到来之前便已经开始策划。 而锦佑也不过是其中一环而已,成则成矣,就算没有他其实也没关系。 以贺乾昭几个人的才气和智慧想要培养出一个符合心意的接班人根本不存在什么问题。 能选中锦佑不过都是顺应着一切,顺应着善观的卦象。 “我明白了爹爹,那是不是这就代表我面对的是几个皇子甚至是皇帝?” 贺乾昭点了点头,“对,所以从明天开始你跟着季仲桓他会带着你参透京中的势力,会带着你积累自己的势力。以后除了阿舟,其他人都是你的。” 锦佑不明所以,“那爹爹呢?你要去哪?” 贺乾昭沉默着,带着锦佑来到忘忧庭,“明日以后,我会离京。后路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只需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就好。若是有不清楚的事情可以通过影卫传信给我。地牢中有一个乞丐,那个小乞丐知道萧钰迢的下落,若是宣帝为难你,萧钰迢会成为你手中的救命稻草。” 贺乾昭说了很多,就连布局也说了七七八八。 可越是往下听,锦佑心里越惊,因为贺乾昭有种在交代后事的感觉。 “爹爹...你还会再回来吗?” 锦佑望着他,皱着眉,粗略看去,眉眼处竟与贺乾昭有些相似。 贺乾昭摸了摸他的包子脸,有些于心不忍,“可能会回,也可能不会回。但是爹爹相信,佑儿的能力足够在这吃人的地方保护好自己不是吗?” ...怕不是这样的。萧云臻说他上一世变成了太监...这也叫保护好自己?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摄政王世子,锦佑没办法否认,只能说:“佑儿会活着等爹爹回来。希望到那时能天下太平海清河晏,萧云臻能够成为皇帝。” 好在摄政王府是铁板一块,不用担心有其他势力渗透进来的奸细,所以才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说着能被砍几百次头的大逆不道之言。 “爹爹相信佑儿。” 贺乾昭那张常年不见笑颜的脸竟绽放一丝笑容,让锦佑一时看呆了去。 人人都传摄政王贺乾昭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可在锦佑眼中他与一个慈父并无区别。 至少在他幼小的心灵中还无法认同他人的评价,善与恶,好与坏,就是这般简单分明。 “好了,回去吧,明日还要去大理寺。” “是,佑儿先行告退。” 夜色愈发浓郁,逐渐圆润的月高高地挂在天上,再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了啊。 锦佑叹了一口气,感觉在京中的每一日都如履薄冰,愈发艰难。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院子,文言和白默两人在院子里不知道在一处嘀咕着什么。 阿雀一身黑衣站在灯火通明的地方一脸严肃。 小雀儿坐在房顶上,看见锦佑还招了招手,显然阿雀并没有罚她抄心经。 “世子!世子是不是饿坏了!你不知道,小的还没有追上世子,就被王爷拦回来了,世子没受伤吧?” 文言围着锦佑转圈圈,一会儿拉拉胳膊,一会儿摸摸身上,上蹿下跳的倒像个老妈子。 “我没事,就是有些饿。” 他也能体验到萧云臻被饿哭的心理了,真的好饿啊! 从宫宴开始到这时竟是滴水未进、粒米未沾,饿的前胸贴后背,恨不得生啃个人吃。 “饭菜都还热着,就等世子回来啦!” 文言笑着,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两个好看的小梨涡。 锦佑还是头一次直观的看到男生女相的面容,以前都是偷看画本子看到里面描述着男生女相,却从没发现身边的文言便是这样的长相。 也不知道上一世文言他们都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若有机会同萧云臻讲清楚提前知道事情走向也可能不是不行? 锦佑住的留云斋内没有太多的婢女,只有三四个手脚麻利的小童。 小童动作很快,不多时便上好膳食,但大多都是清淡的粥同菜品。 锦佑随意吃了一小碗粥便不再多用,果然心中思虑也会影响到食欲。 “撤了吧。” 于是小童又匆匆将一桌子东西撤下,整个院里便只剩下他们几人。 阿雀站在门口,手中拿着青绯给她的药盒,“世子,青绯今日送来一颗药丸,他说这是避毒丸,吃完可以百毒不侵,想让世子吃下去。” 若是青绯在怕是要被这一番话气死,他明明说要偷偷的悄悄地哄着世子吃下去,而不是正大光明的询问锦佑要不要吃。 整个府里谁不知道世子最厌恶吃药丸子? “...”锦佑每天都在为各种事情沉默,但这场尤为沉默。 锦佑皱着眉头,想拒绝,“我不想...” “不行。”被驳回了。 “我...” “凡是为世子好的,世子最好斟酌一番再做决定。虽然世子不喜欢吃大药丸,但是可以让小雀儿搓成小药丸。” 还不等锦佑反驳,就见小雀儿从房顶跳下来,边跳边喊:“我不要!青绯做的药丸子都是苦的,把大药丸搓成小药丸,手都要苦好几天。” 锦佑摊手,一脸为难:“你看,苦的,没人爱吃。” 第20章 第一个案子 最终这个奇苦无比的药丸子还是被阿雀用武力威胁着锦佑吃下了。 吃完药丸子,锦佑干呕了半天,直到彻底睡下才停止这场人药大战。 当晚许久没做梦的锦佑做了梦。 梦到一只青色螳螂朝着自己飞过来,刷刷给了他两下子,然后突然变成阿雀的模样,恶狠狠的问他:“你怎么不吃药丸子。” 吓得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但是他却没能从梦中脱身。 好像又猛地变成一个局外人,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法醒来。 而后他看到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世界,入目的是栉比鳞次的高大建筑,路上飞驰着不需要马拉动就能使用的交通工具,看到满街穿着奇装异服的行人... 视线一转是纯白色的环境,‘锦佑’睁开眼,一个女人正抱着他,亲昵地抚摸着他的脸,轻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锦佑这次听得分明,她唤‘他’:“硕儿”... “世子...世子...你快醒醒!” 谁在唤他...锦佑猛地坐起身来,看到身旁的文言皱着一张脸都快急哭了。 “怎么了?” “世子...你怎么哭了,可吓坏了小的。” 锦佑抬手摸了摸眼角,指尖沾染到一片湿润。 他垂下头,开始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许是做噩梦了吧。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时辰还早,世子再睡会儿吧。” “嗯。” 锦佑又躺下了,文言贴心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小的就在外间,若是世子有事就唤小的。” “没事了,你去睡吧。” 文言在外间有一个自己的小床,按照旧理,贴身小童都是要在主子床角倚着睡一宿,但锦佑自小就不喜欢这样的旧俗,于是在外间给文言摆了一张小床,方便又不会让他疲惫。 文言吹了灯退下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但锦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中都是梦中那从未见过的景象,有些熟悉亦有些陌生。 他不知道这是一场梦还是什么,真实的让他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但文言的存在告诉他现在的一切就是真实的。 可梦里的东西又无法做合理解释,于是这事同萧云臻重生一样变得无法探究,只能成为未解之谜永远压在心底。 锦佑胡思乱想着,竟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这次没再做梦,一觉睡到天亮。 ... 这边锦佑刚用过早膳季仲桓便来了。 “世子,季大人下朝来求见。” “快请。” 季仲桓匆匆赶来,边进边说:“世子可收拾妥当?若准备妥当便跟着下官走吧。” 还挺急。 “本世子没什么准备的,现在就走吧。”锦佑哪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只带着阿雀白默两人就跟着季仲桓走了。 锦佑没坐摄政王府的马车,同季仲桓坐同一辆马车去往目的地,而阿雀两人则骑马跟着。 马车上季仲桓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而后开口道:“贺乾昭的意思是让你跟在我身边保护你,但是既然你已经跟着我了,就不再是世子殿下了,知道吗?” 见锦佑点头,季仲桓继续说道:“我会带你出案子,就算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出案子学的东西不一定非要是破案技巧,其中最重要的是参透个中人心。每一个案件背后的人心都是复杂的,或轻或重。我想这也是贺乾昭想让你学到的吧?” 锦佑再次点头,该说不说两个见面就掐的人,不仅是死对头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竟有相同的想法见解。 “我们现在就是要出案子吗?” “对,城西的朱员外突然病逝,他夫人怀疑不是病逝而是投毒。” “可是这个本不该归大理寺管吧?”至少前朝的大理寺不是这么用的。 “没办法,一朝有一朝的规定。当今喜欢把所有案子交给大理寺可能也是不信任这些京官。”毕竟好多都是贺乾昭的人。 仔细想来确实是这样的,只有季仲桓这个人是整个宣武里面最刚正不阿的,做事不偏颇,对皇子百姓一视同仁,就连上朝时看皇帝不顺眼可能都会骂上两句。 在整个京城,贺乾昭的名字未必能夜止小儿啼哭,但季仲桓的名字却一定能。 “我还有个疑问,若是只死了个朱员外也不能让你亲自跑这一趟吧?” 季仲桓瞥了锦佑一眼,嘴角带笑,对锦佑的表现颇为满意。 “你还不算笨。这朱员外是这两年突然崛起的新贵,颇有一些家产。去年纳了一房小妾,是礼部侍郎的一个庶女,而礼部侍郎的嫡女是二皇子的侧妃。” “现在朱员外死了,朱李氏,也就是朱员外的夫人一口咬定是这个小妾给下毒毒死的,要动用私刑处死小妾给朱员外偿命。” 季仲桓头疼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朱员外的夫人怎么会这么蠢。偷偷处死一个小妾也就算了,偏要大张旗鼓的将人浸猪笼。 这下好了,被礼部侍郎知道了。庶女的名头再不好听也是侍郎家的庶女,人家嫡姐还是皇子侧妃呢,怎可轮到她来造次? 这京城里大多都沾亲带故的,一棒子能打死三个新贵,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道理? 现在不仅是礼部侍郎追着要一个结果,就连二皇子那边也发了最后通牒,点了名的要季仲桓查清此案,还那小妾一个清白。 听了个大概,锦佑第一时间便想到政治之争,问季仲桓“礼部侍郎是旧贵族还是从龙的那一拨?” 季仲桓赞许地看了锦佑一眼,“从龙。这个礼部侍郎名赵无名,说是当今起义时便一直跟着当今的,以前是个员外,颇有些资产,当今起义的资财大半是他的。 赵无名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嫡女赵月娇早早的嫁给了二皇子,那时候当今还没当皇帝呢。另一个就是这个赵珍儿,嫁给了新贵朱员外。” 要不说商人重利呢,这就是早期投资朝阳产业啊?还真让他投对了,女儿一下子就成了当朝的二皇子侧妃。 “?侧妃?为什么不是正妃?” “你这脑子倒是转得快。当今虽然是草莽出身,但他并不是胸无点墨的蠢人。宣帝登基时收回了所有从龙之臣的兵权,几乎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一些闲职文职,而这些职位大多是不起眼、可有可无的,所以他们就算不上是一个有实力的母族,就算皇子夺权也不会成为助力。” 可赵无名不同,他一早把女儿嫁给还不是皇子的萧明义,所以就不能再给他安排闲职,毕竟是皇子岳丈。 但是赵无名毕竟是商人出身,他精明啊,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于是主动找宣帝提前提出不让女儿做正妃的建议。 这一建议正好合了宣帝的意,于是女儿从正妻变成侧妃,赵无名成了有实权的礼部侍郎。 “他也算这些从龙之臣里面混的最好的一个了。” “那岂不是不管赵无名的庶女是不是真凶都要卖他一个好?要是现在和他们撕破脸也不太好。” 季仲桓一听这话就急了,“有什么不好的,我狠起来连自己家都灭了,她若真是真凶,大理寺诏狱就是她的归宿,管他侍郎还是二皇子!” 锦佑心中直呼好家伙,怪不得这位是个没人敢招惹的狠人呢? 第21章 狼人自爆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有可能是朱夫人贼喊捉贼,案子没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轻易判断真凶。办理案子最忌代入主观情绪,一切要以证据为主。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 “是,锦佑受教了。” “孺子可教也,你比贺乾昭那个死家伙有趣极了。” ...这话让他怎么接呢?话痨的季仲桓还挺折磨人的。 “等下到了你就听着,看着,让你那两个护卫保护好你就行。” “好。” 又过一刻多钟,马车终于停下了,锦佑也终于摆脱了疲惫的煎熬。 季仲桓的马车对比摄政王府的马车真是简陋极了,坐了快半个时辰,累的他真是腰酸背疼,直到下了马车才觉得是又活了过来。 果然是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甫一下车锦佑就被这阵仗惊了一下。 朱员外的府邸上挂着许多白绸,门外还有大量锦衣卫守着,整个宅子都被围了起来,到处都充满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两人走到近前,一个穿着飞鱼服的少年见到季仲桓忙行礼:“大人!” “里面怎么样?” “韩大人带着仵作正在检验尸体,二皇子的人也到了。” 季仲桓冷哼一声,“真是有的人天生就会做戏,罢了,进去瞧瞧。” 锦佑跟在季仲桓身后但他独独被那少年拦下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里不是小孩子能来的地方,还是去其他地方玩吧。” 锦佑扶额,锦佑无奈,果然有什么上司就有什么下属,全都一根筋。 “本世子是摄政王府的世子,与季大人一同办案,如何?还是不能进?” 少年忙收回剑,脸上浮现一丝窘迫,他还从没见过摄政王世子呢,如今世子亲临,别说进去办案了,就说把尸体拉出来大卸八块也没人敢管啊! 于是少年连忙抱拳道歉:“抱歉世子,您请进。” 锦佑刚得到‘许可’,但一抬头季仲桓人却不见了踪影,整个府里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一片,只有大门处还算清净。 突然只听阿雀低声警惕道:“世子,那里有个人。” 锦佑顺着阿雀的视线看到一个人正偷偷摸摸狗狗祟祟地贴着墙根往外走,偷感十足,不管是什么人,看着就不像好人。 “白默,有刺客,拦住他。” 白默得令,瞬间冲出去,在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已经被白默怼到了墙上。 “你是谁?放开我,我是二皇子府的侍卫!放开我!” 黑衣人挣扎着,但被白默死死摁在墙上只能拼命的扭着身子,忍不住化身成为一条固执的鱼。 “嗯?二皇子府的侍卫?竟然不是刺客吗?本世子还以为出来游玩就能白捡一个功劳。诶呀,不是刺客,那可真是可惜了。” 世子?侍卫要被吓死了,整个京城还有几个世子啊,除了大皇子家的肺痨世子,就剩下摄政王世子了。 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绝对不是大皇子府的世子,那就只能是摄政王世子! 倒霉催的,遇见摄政王府的人,侍卫心中只剩一个想法:完了! 他突然开始大喊:“世子殿下饶命!小的也是讨口饭吃,什么二皇子府的侍卫,我就是一个看门的,二皇子叫小人来拿点东西而已,小人真不是刺客啊!” “拿什么东西?” 黑衣人脑子转的飞快,不说实话肯定只有一个死的下场,但是说实话还有一半的几率能活! 于是他咬咬牙,心中对着二皇子一阵忏悔,对不住了二皇子,下辈子我可不来了。 于是他叽里呱啦的全交代了,丝毫不拖泥带水,生怕丢了性命。 “二皇子叫小人来取一封密信,但是在暗格中小人也没看到什么密信,这不是季大人突然出现吗,小人怕事情败露所以才偷偷摸摸准备翻墙出去。” 就是没想到,没能与季大人面对面,反倒遇见一个权力更大更难缠的。 倒不是说贺锦佑本人有多难缠,难缠的是他身后的势力。 摄政王三个字足够吓得所有人肝胆破碎。 “既然如此,你不是刺客?” “是这样的世子,小人真不是刺客。” “不是刺客那就是贼,有什么话你还是对着季大人交代吧。”锦佑抬了抬下巴,“白默,将这人押去见季大人,满口的胡言乱语。”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能去见季大人,我会死的啊!” “押下去!” 黑衣人狼哭鬼嚎的被押了下去,锦佑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疼。 这都什么事?以为是一个简单的案子,结果扯出来二皇子。 以为二皇子不会插手,竟然冒出一个盗取密信的黑衣人。 什么密信这么重要,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盗取? 这简直就是狼人自爆啊。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吧? 真让人怀疑是不是萧氏祖坟出了问题,前有贼喊捉贼后有正大光明的行窃。 “阿雀...等回府你别穿黑衣了。” “为什么?” 锦佑回头看她,反问,“你不觉得白天穿黑衣很明显吗?像刚才那个人。”白天穿夜行服跟当众裸奔有什么区别? “哦,但我拒绝。” 一个个都是大犟种,说也说不听,不如不费口舌。 “算了,去找季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两人到时正碰见大理寺的人与朱夫人发生争执。 争执起因便是大理寺的人要带走朱员外的遗体,而朱夫人不同意。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这是在影响办案?等破案之后自会将遗体归还让朱员外入土为安,留在府里能得到什么?万一哪一天尸体被毁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了,你不想找到残害朱员外的凶手?还是说你就是凶手?怕查出什么证据来?” “我不是我没有!你怎么瞎说,别看你是个朝廷命官就能血口喷人!我一介妇道人家做不来这种谋害亲夫之事,怕不是哪个勾引人的狐狸精才擅长做这种事!” 被指桑骂槐的狐狸精穿着一身素衣,在灵堂哭得梨花带雨,情真意切。 “夫人这么说可真是令妾寒心,妾虽说不如夫人在老爷身旁时间长久,但对老爷的心可是天地可鉴,如今老爷病逝,妾恨不得一头撞死,就此随老爷去了。” “那你现在就撞死啊!免得我还得派人把你浸猪笼!死了倒是省心!” 赵珍儿呼吸一滞,走个过场说说场面话而已,真要撞死肯定不行。 “夫人这又说的什么话,妾身肚子里可还怀着老爷的孩子呢,这可是老爷的亲骨肉啊!” “亲骨肉?亲不亲谁知道?” 女人的哭声吵得人头疼,韩大人捏着眉心,只这片刻功夫便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大好了。 显然韩大人也受不住两个女人的争吵。 “好了,都少说两句,不要再吵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们吵个天翻地覆,他也回不来了。不如都说说这两日发生了什么,还能对案子有些帮助。” 朱夫人看到赵珍儿要开口,急忙说:“我先说!这几天老爷天天在小狐狸精的院里,吃什么喝什么只有小狐狸精知道,结果今个一早老爷刚一出府就摔在大门口,然后...老爷...就去了...呜呜呜...” 第22章 剖尸 “所以一定是这个小贱人!就是她不知道给老爷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老爷对她这般痴迷,才给这个小贱人有机可乘,一定是她给老爷下毒了!” 朱夫人说的信誓旦旦,言辞激烈,语调铿锵,坚信赵珍儿就是杀死朱员外的凶手。 这话从韩大人他们带人入府后不知听她说了多少遍,他也无奈着不想再听,但只能按着流程接着往下走。 “既然你认定赵珍儿是凶手,有什么证据,只靠你空口说白话可不能认定这就是真相。” “自然是有证据,她有个奴婢,每日都会在卯时到小厨房取老爷爱吃的冰晶糕,但是老爷出事的那天,丫鬟可没到小厨房。”说着朱夫人柳眉一竖,指着赵珍儿咬牙道:“而且那个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很可能就是被赵珍儿为掩盖真相而杀人灭口了!” 朱夫人说的条理清晰唬的人一愣一愣的。 “丫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来人,带夫人下去录口供。” 很快就有另一个大理寺官员带着书吏与朱夫人到客房去记录。 而韩大人一直盯着赵珍儿的反应,但可惜,不管是朱夫人提到那个小丫鬟也好,还是带下去录口供也罢,她脸上都是一副悲恸的表情,并无破绽。 “二夫人,你有什么话要说?” 赵珍儿用袖子抹去眼泪,皱着眉头,要哭不哭,“妾身没什么好说的,老爷从妾身院子像往常一样离去,并无异样...只是老爷身体一直不太好,夫人口中说的糕点,也是妾身派人准备能调理老爷身体的药糕,今日还未到时辰老爷就匆匆离去,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老爷...他就不在了...若说有错,却是妾身害死了老爷... 老爷!您等等妾身!” 赵珍儿大喝一声,连忙起身一个助跑就要往棺材上撞。 但韩大人哪可能就这么看着人死在他面前啊,也忙喊:“拦住她,快,拦住她!” 好在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在赵珍儿要撞到棺材时给拦了下来。 韩大人狠狠松了口气,还好是给拦住了,这要真被她撞死,他这头上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拦我做什么啊?老爷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老爷!老爷你快回来把妾身带走吧!” 锦佑皱着眉头看这场闹剧,转头问阿雀:“二皇子的人在哪?” 阿雀指着站在锦衣卫不远处但却没靠近的几个人说:“他们几个就是,为首的人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说着阿雀也皱了皱眉。 她不是第一次与皇子府的人打交道,但却从没见过什么事情能惊动皇子的贴身侍卫。 “有可能是为了密信吧。”一个皇子为了一个做小妾的姨妹而将自己的贴身侍卫派过来,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过去看看。” 两个人直奔着赵珍儿走去,那女人还在哭,只是到底是真情实意的哭还是装模作样。 “既然二夫人说朱员外身体一直不大好,肯定是有府医定期给朱员外请平安脉,将记录拿来一观便知真假。” “不用了。”季仲桓从一旁走出来,直接一锤定音:“把所有人分开讯问,尸体带回大理寺。” “大人您来了!”韩大人看到季仲桓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救星,案子并不复杂,但却棘手。 若像往常一样办案,直接将人带回去打上几板子,便都招了,但这次不行。 被怀疑的人可不是他这个级别就能动的了的。 前有侍郎后有二皇子,前有狼后有虎的如芒在背,这赵珍儿根本打不得动不得。 只有季仲桓不惧强权才不给任何人脸面呢?这不是救星是什么?这可是他亲爹啊! “带下去分开审,仵作呢,检测出什么了?” 仵作从棺材边上探出头,“大人,下官在这。” 仵作穿着一身白衣竟然与素绸子融为一体,不细看还真不起眼。 “说说吧。” 仵作直起身子,举着手中的镊子给季仲桓看,“大人,这是下官在死者口中发现的。” “什么东西,毒物?” 陈玄摇了摇头,“是一种水晶糕的残渣,死者的口鼻并无出血,嘴唇也没有变成其他颜色,暂时看来并不像中毒而亡,而且死者身上也无他人击打伤,无机械窒息的痕迹,只有额头上有磕伤,腿部有一丝淤青,所以初步来看,死者应该是意外死亡。至于死者是不是真的身患疾病还需要再探查一番。” “嗯,辛苦了。再检测一下糕点残渣内是否含毒。”并不是所有毒都会产生中毒的迹象,有些毒单独并不会体现出像鹤顶红那般明显的七窍出血。 他曾在古籍上看过一种名为蔌菅草的毒草,整株毒草都含有毒素,但它的叶子要混合另一种无毒的植物才会激发出毒素。 显然陈玄也是想到这一点,点了点头,“下官明白。” 但朱员外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并不好做判断,毕竟在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普及解剖,虽然前朝有个仵作解剖人为了破案的前例,但随后这个仵作就被判了秋后问斩... 陈玄虽然也有这个想法,但他并不敢大胆尝试。 “对了大人,死者身上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怎么奇怪?” “大人请随下官来看。”陈玄走到棺材边将竹员外的衣服扒开露出肋骨的一侧。 他伸手往下按了按,“这个位置应该有一个比较硬的东西,导致死者肚子鼓起一个包。” 季仲桓也伸手按了下,手掌下确实感受到有硬物的触感。 他皱着眉,有些难办。 这时锦佑凑上来,瞥了眼棺材里的人,死者面目惨白,头上狰狞的伤口附近没有血迹,但磕碰的伤口皮肉外翻甚是恐怖。 胃里有些翻江倒海,看到活人变死尸和看早都凉透的尸体上的感官不同,让他忍不住想要干呕。 “呕~季大人~呕~”锦佑实在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锦佑扶着树干呕了一会儿,眼泪都呕了出来。 “阿雀...呕~你去跟季大人说,剖尸体,呕~如果要是,密信,就必须要剖。” 虽然不知道密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但二皇子这么着急的要找到肯定是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若真是被朱员外吞到肚子里,并随着朱员外下葬而埋进土里,真是得不偿失。 所以不管肚子里是什么东西都要剖出来! 第23章 密信 “季大人,世子说要剖尸取物。”阿雀冷着脸说出来的话效果直接震慑了几人。 尤其是韩大人一听差些跪下。 “剖剖剖剖尸体?”话都说不利索了。 季大人沉思着,又伸手按了按朱员外肚子里的硬物,从手感上并不能判断出到底是什么东西,联想到要寻找密信的黑衣人,他心中也有一丝怀疑。 于是他看向陈玄,见陈玄正拿着工具一脸兴奋的看着他,只差他一声令下便能瞬间解剖了尸体。 “世子?本将军怎么没有看见什么世子?大皇子府世子可还在府中养病,哪里来的世子?” 二皇子的人一直都没有参与大理寺的人办案,但却在锦佑提出剖尸后站出来反对。 锦佑压下胃里的难受,走到两伙人中间拿出贺乾昭的牌子,霸气回怼:“摄政王令牌在此,见此牌如同面见摄政王!” 不把他当世子可以,直接把贺乾昭搬出来,吓死你们。 于是说话的人扭曲着脸,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世子安!”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 但锦佑看都不看他,不狂吠不阻拦安静的当个木桩子不好吗,非要凑上来自找苦吃! “季大人,既然朱员外死亡存疑,礼部侍郎与二皇子都想要一个真相,自然就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敷衍。” 小透明韩大人站在角落想张口但被季大人一个眼神制止。 “世子想怎么做?”季仲桓问道。 “自然是剖尸,若朱员外肚子里的东西便是害死他的东西呢?如此还能这么草率结案吗?本世子站在这里代表的便是摄政王,若出事,所有结果都由本世子承担。” 季仲桓等的就是这句话,剖尸不是不可以,但绝对不能是由大理寺的人提出来。 “如此,陈玄便剖尸取物吧。” 陈玄早都迫不及待了,以往只在古书里面看到有先人敢剖尸取证,他早都想试一试,奈何没人撑腰只能一直压着这个心思,直到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一个随心所欲的机会。 世子!你!是我的神! 陈玄的工具都是齐全的,季仲桓说剖他就冲上去准备剖。 “不能剖!”赵珍儿咬着唇冲到棺材前,两个杏眼瞪得老大,拦住陈玄,连连摇头:“不能剖!” “世子都发话了,你还拦着做什么?你不想洗清你身上的嫌疑?还是说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一腔热情被尽数阻拦,往常沉默寡言的陈玄也开启怒怼模式。 “若你说得清就说,说不清就让开,否则这刀子就不是落在死者身上而是你身上了。” 赵珍儿紧紧咬着唇,她不能说,只连连摇头,真让他们给剖了这一切就完了。 在场的人都不蠢,赵珍儿的反应早已说明一切。 季仲桓铁青着一张脸,谁的面子都不给。 直接发话:“来人将她带下去,你若是再阻止办案,就直接打板子!” 赵珍儿本就苍白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惨白,但她确实没办法阻止这一切。 被带走时她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二皇子的侍卫,希望他们能出手阻止,但侍卫们不为所动。 “世子...”陈玄又看了一眼贺锦佑询问他的意见。 锦佑说:“剖吧。”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管是什么都要剖出来看看,若真是密信就不亏。 下刀剖尸的那一瞬间,臭气扑面而来,除了陈玄,其他人都被熏得脸都绿了。 “呕~”整个院子听取呕声一片。 就连见过血腥的阿雀都受不了这股子气味,在锦佑旁边干呕着。 好在习武之人可以闭气许久,只呕了两声也便闻不到了。 陈玄剖地认真,并不执拗地将硬物取出,而是对其他部位也进行了仔细的观察。 他剖了整整半个时辰,众人也强忍了半个时辰。 果然剖尸被禁也是有原因的,这味道一般人真受不了,还没等查出个结果,人就被熏死了。 陈玄把沾着胃液的纸团拿出来,回身同季仲桓说:“大人是个纸团,上面有字。” 就在这时,几个二皇子府的人互相对视一眼,直接暴起来争夺纸团。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只听锦佑大喊:“拦住他们!”这时阿雀已经冲了过去。 锦衣卫们反应一瞬也冲了上去。 陈玄举着纸团目瞪口呆,也没说东西剖出来会有生命之危啊! 白默来到锦佑身边接替阿雀守着锦佑,黑衣人不知去向。 锦佑问他:“黑衣人哪去了?” 白默说:“交给季大人了。” 锦佑点点头,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偷偷把纸团拿过来。” 白默点头,一句废话都不说,下令他就听,世子自然有世子的道理。 于是在二皇子的人准备突围人墙想要抢夺纸团的时候,纸团就已经出现在白默手上了。 蠢货,真以为要争出个高低来决定纸团的归属吗?偷袭怎么不算一种手段! “拿回来了。” 纸团被送到锦佑面前,他嫌弃的捏着鼻子想要阻挡上面的酸臭味。 强忍着不吐出来,锦佑开口:“你带着纸团先回去找青绯将纸团的内容保存下来。” 终于,二皇子贴身侍卫突破重围来到陈玄面前时,而纸团早不见了踪影。 这时阿雀退到锦佑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锦佑脸色大变。 问她:“果真如此?” 阿雀点头,见锦佑开始思索也不再言语。 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几个侍卫力竭被锦衣卫按住动弹不得。 锦佑这时已经恢复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转头同季仲桓说:“季大人刺客便交给你了,本世子还有些事便不逗留。” 季仲桓知道他已经得到了纸团也不留他,“世子慢走。” 而韩大人整个人都是懵的,缩到角落里面抱着自己的乌纱帽,刚才那刀差些就能削掉他的脑袋了。 不就是简简单单像往常一样出差办案吗,怎么差点丢了性命? 这才逃过一劫,还有一劫。 他抱着官帽,不忍的多摸了几下,这下真的要不保了,回去该怎么跟侍郎交代... 这边锦佑与阿雀两人骑马往府中赶。 阿雀说二皇子侍卫带的几个人并不像本土人士,长得有些像炎智人的样貌。 若这件事是真的,那岂不是二皇子有同外敌勾结的可能? 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是跟随二皇子的,是一个人有不臣之心还是一群人有不臣之心? 锦佑脑袋都快被想破了,事情有些棘手,若有证据证明二皇子勾结外敌对其一击毙命也能减少萧云臻的阻碍,但若不能只怕会得到宣帝的忌惮,只会让他们这一脉势力更加如履薄冰,甚至会影响到宫中的萧云臻。 所以密信上的内容确实至关重要! 第24章 天家无真情 锦佑两人快马加鞭往摄政王府赶回去,这边白默已经将纸团交给了青绯。 青绯将纸团泡浸在特定的药液中,时不时地用工具挑动着纸团让纸团舒展开。 他随口问着:“这么恶心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抢来的。世子有话吩咐,他说将纸团上面的字迹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至关重要。” 青绯摇了摇头,“想要全部保存下来有些困难,外层纸团上的字迹已经被胃液侵蚀了一部分,有些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能保证将所有字原封不动的拓下来。” “没办法,只能尽力而为,世子对你的技术十分信任,也相信你能将纸团上的内容誊录出来。” 青绯嗤笑一声:“呵,可真是抬举我了,受不起。” 白默就站在青绯不远处盯着他的动作,也不言语,压迫感十足。 青绯被他盯地实在受不了,将捣药杵猛地一扔,“你要是实在没事就去陪小雀儿过几招,免得她总往我的院子跑。” 但白默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言语。 “好吧好吧,行行行,我肯定能把这上面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完完整整地誊录出来,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尽快。”白默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青绯的院子,去找小雀儿练武去了。 青绯都被白默的冷酷命令气笑了,果然贺乾昭带出来的下属都这样,一个个的像个冰块似的,只知道执行命令,根本不考虑可不可行。 没办法,吃了摄政王府的饭就得给人卖命,还是没有工钱的卖命! 贺乾昭也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就不能把他也带走? 青绯心中不忿,整个人气鼓鼓的但手中动作却是不停,没用多久,就将纸团上的内容拓了下来,但有些字迹还是被胃液溶解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东西,让他自己猜都猜不出来,复制出来也只是一大团看不出具体内容的墨迹。 这边拓纸还没有晾干,锦佑带着阿雀便回了。 两人风风火火的冲进青绯的院子,吓得青绯一个哆嗦。 “干嘛干嘛,进来都不知道通报吗?我一个老人家被你们吓死怎么办?” “你废什么话!少贫嘴!” 锦佑往后退了几步,暗暗扶额,两人一见面就拌嘴,好像一对欢喜冤家。 不过现在正事要紧,于是他打了个圆场:“好了,正事要紧,少说两句吧。纸上写了什么内容,能看出来吗?” 青绯走到拓片前,用镊子戳了戳,“还没干,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我粗略的扫了一眼,内容不全,应该只是一部分。” “只是一部分?”锦佑惊了,那一团纸少说也得有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这还只是一部分?那完整的内容得有多少?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宁可撕了、吃了也不能被人发现呢? “有些字迹已经没办法再分辨出来,但是也能看清这上面写着的应该是一个账单的一部分。记录着名字,官位,价钱,所以我猜测,这个账单很有可能涉及到买卖官职。” “买卖官职!” “对。”青绯将镊子下移,指着拓片的一个位置,对锦佑说:“世子你看这里,记载的是宣武二年,林庆杰于春四月入锦衣卫,白银五百两。” “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就要五百两银子?他怎么敢开出这么高的价格!”贺乾昭明面上的年俸也才八百两啊!他怎么敢的! “你先别着急,这里还有礼部,户部等六部的边缘职位也卖出了近千两的高价。从这张纸的内容看,上面的官位大多是不太重要但却是油水很足的位置,不起眼却缺不得。” 话说到此,青绯收了声,将半湿不干的拓纸递给锦佑,“剩下的事情不归我管。” “知道了,多谢。”锦佑听得出言外之意,抱了抱拳道了声谢,而后拿着拓纸离开了青绯的院子。 回留云斋的路上,贺锦佑一直在思索着前因后果,几个人不合理的反应,二皇子府中的炎智人,还有买卖官职的账单... 如果从一开始朱员外就在买卖官职中间做线人,那么他的死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太多事情而被杀人灭口? 可从赵珍儿的反应看,事情好像又不是这样... 谜团越来越多,想要找到一个切入点,似乎只有...进宫! 如此想着,刚走到留云斋门口,贺锦佑脚步一顿立刻调转了个方向,“备车,入宫。” 想过许多办法,套话也好,顺其自然也好,但都没有说清楚来的更直接。 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兜圈子。 不知道萧云臻所说的贺乾昭之死是为什么,是宣帝杀的还是自杀... 若是能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能占据先机才能改变一切事情走向。 不多时马车停在宫门口,锦佑拿着牌子连软轿都没等,直接来到仁德宫。 “皇上万安,宸贵妃万福。”没想到宣帝竟然也在仁德宫。 “佑儿来了?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本宫派人去接你也好啊?”贺芷衣端坐在宣帝身旁,这会儿脸上也没有趾高气昂,上演着姑侄相亲的景象。 “多谢姑姑好意,侄儿在府中待着无趣极了,想着进宫来瞧瞧小殿下,就是不知道小殿下这会儿在哪?” 宣帝爽朗的笑了笑,“没想到你们表兄弟倒能相处的这般和谐,要是朕的几个儿子也能像你们二人这般情同手足就好了啊。” 锦佑不知道宣帝这么说是为了试探还是真情流露,心思一转他忙拱手,“天家子弟,自然情同手足,但几个皇子本就为手足,自然也不需要再情同手足。” 也不知道这一番话有没有拍对,只见宣帝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寻臻儿玩耍吧,他在皇子所。” “是,臣先行告退。” 从仁德宫走出来,锦佑才觉得胸中这口气放下了,不知道宣帝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皇子所明明是不够格的妃子不能自己养皇子才将孩子送进去被宫人照养着。但不管怎么算萧云臻都不算没人照养吧? 宸贵妃位同副后,在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将皇子养在膝下已有足够资格,再将人送去皇子所里岂不是当众在打宸贵妃的脸? 前一天还大赏特赏,后一天直接母子分离,任由萧云臻受磋磨? 实在是搞不懂啊!令人费解。 难不成天家真的没有真感情吗? 第25章 能睡死过去 皇子所的位置也不算太偏僻,但对比宸贵妃的仁德宫的热闹氛围两者的区别便能高下立见。 因着宣帝的几个皇子都已经到了出宫成婚的年龄,皇子所里反倒没有几个人,四皇子和五皇子暂时还住在皇子所里,是因为他们还要在尚书房内上课。 所以整个皇子所里,也就只有萧明仁与萧明信这一对双胞胎,以及刚被送去的萧云臻。 “四哥,这孩子这么小,直接掐死不行吗?” “呵~掐死?可以让他悄无声息的死掉,但绝不能是你亲自动手。” “两位殿下还是慎言,小殿下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被人随意欺压!” 皇子所太静了,静到里面几人的吵闹声都能毫不遗漏的传进锦佑耳中。 “就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护得住他?父皇把你们送进来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整个皇子所的人都听本皇子的,你算什么东西!来人!将孩子抢过来摔死!” 几个太监宫女得令,忙冲上前去扯奶嬷嬷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小殿下也是你们这群腌臜东西能碰的吗?这是流淌着天家血脉的六皇子!你们敢!滚开!!” 一墙之隔都能感受到奶嬷嬷孤立无援的无助。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再有心也没办法靠自己就能保下萧云臻。 而且这么吵的环境都没能听到小团子的哭声,也不知道小团子是不是出事了。 这次阿雀都还没开口,就见锦佑身形一动窜进皇子所里。 “这么精彩?干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人声让众人的动作猛地一滞,都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几个太监恶狠狠的围着奶嬷嬷扯着她得胳膊,宫女也还保持扯头发的动作。 奶嬷嬷的头发被扯乱了,珠花掉在地上,衣襟也被扯开了大半,但还死死的抱着了无声息的萧云臻。 一切都好像被定格,没有声音也不敢再有动作。 “你是谁?哪来的小屁孩!该不会又是父皇偷偷生的私生子吧?”萧明信抱着手臂,冷眼睨着锦佑。 四皇子萧明仁搭腔:“管他是不是皇子,既然进了皇子所就别想出去!” 他恶狠狠地盯着锦佑,因为用力整个面部的表情都显得十分扭曲。 “后宫中除了我们几个皇子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皇子,不管是谁,都得死!” 锦佑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皱了皱鼻子:“真是好大的口气。本世子都还不知这宫中是两位殿下做主,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现在知道也还为时不晚,过来磕几个头,再自戕在本皇子面前,本皇子就原谅你!”五皇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但四皇子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猜到锦佑的身份。 他拉了五皇子一把,“五弟,别说了。” “为什么?父皇是皇帝,除了父皇谁敢忤逆我们?”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四皇子劝了两句也不敢再劝,他看见贺锦佑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着两个死人,这会心里也是感受到了恐惧。 “世子!!!您快来看看六殿下啊!也不知道殿下被他们灌了什么东西,已经没气了!!!” 奶嬷嬷又挣扎了几下,用身体将身边的人全撞开,抱着萧云臻跌跌撞撞地跑到锦佑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您快救救殿下吧!殿下没气了!!!”奶嬷嬷抱着萧云臻头一下又一下地磕在青石板上,几个头下去就已经血流不止。 贺锦佑彻底冷了脸,就算为了贺乾昭的大业,萧云臻也不能死。 他伸手在萧云臻鼻子下探了探,确实感受不到一丝鼻息。 死了?锦佑不信,压下心中的恐慌,控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再次请出摄政王的牌子:“传太医,传侍卫将他们押起来!传大理寺和刑部!通报皇上!谁敢不听,当场、格杀!” 人群有一瞬间的骚动,锦佑闭了闭眼,抽出软剑,将剑掷了出去,瞬间一个逃跑的太监被扎了个对穿,而后轰然砸在地上。 锦佑走过去从尸体中将剑抽出来。 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上,很快就形成一小滩。 “想死的可以试试,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本世子的剑更快!” 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府的人从上至下入宫都可以带兵器入宫,就算他们躲过了贺锦佑的剑也不能躲过后面虎视眈眈的阿雀。 他们不敢再动,直到侍卫将他们连带着两个皇子一同扣押起来。 太医是被阿雀‘请’来的,还是那个叫陈和田的老太医。 他接过没气的萧云臻掀了掀他的眼皮,又按了按他的身体,最终问奶嬷嬷:“殿下可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奶嬷嬷抹了把眼泪如同倒豆子似的把萧云臻吃的东西全说了一遍。 “殿下吃不了什么东西,只有两位皇子过来喂了殿下一些东西,殿下喝完就没了声息...” “什么东西,拿给我看看!” 奶嬷嬷很快就端着一个小瓷碗出来。 瓷碗是宫中常用的普通瓷碗,里面还装着小半碗不明液体。液体呈紫色,没有味道。 陈太医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而后塞进口中尝了尝,他点点头,“就是这个。冰凌花,一种生长在悬崖上的花,并不常见。这个花捣出汁液与扶芳藤融合在一起可以让人昏睡不止,时间长了,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睡死过去。”(无依据) 他看着奶嬷嬷又问:“殿下这个样子已经持续多久了?” “不到一刻钟!殿下可还有救?”奶嬷嬷望着陈太医两眼都是祈求。要是殿下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时间还短,不妨事,先把殿下抱进去,准备温水,我去配药。” 一听萧云臻没事,几人都松了口气。 “陈太医。”锦佑将人叫住。 “世子有何吩咐?”陈太医行了一礼。 贺锦佑将人叫到一旁,小声说:“皇上还没到,两个皇子顽劣犯了这么大的错,若是不吃点教训,下一次怕是直接能将小殿下害死。” 而后锦佑顺着胸脯,突然大声说:“若不是本世子及时赶到,小殿下就要被他们给摔死了!但是这件事千万要瞒着,不要让皇上知道。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太残忍了!” “瞒着!?什么事情还要瞒着朕?两个逆子竟然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残害手足之事,朕就是把他们处死都算轻的!” 也不知道说的是实话还是气话,总之一院子人又跪了下来。 宣帝是同季仲桓和刑部尚书张同兴一起过来的。 一进来就问:“那两个畜生在哪?给朕拖过来!”似乎是被气急了,口无遮拦甚是不在乎。 贺芷衣就在宣帝身边,扯着嗓子挤出几滴眼泪。“臻儿呢?臻儿怎么样?” 锦佑扭过头去,撇了撇嘴,哭的有些假,还不如宣帝的情绪真实。 第26章 嫡庶之别 两个皇子被带过来后,瞬间跪在宣帝面前哭天抢地,连皇子的脸面也不要了。 “父皇!冤枉啊!”五皇子哭的很凶,泪珠子一串一串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反倒是四皇子镇定下来,不吭不响,不知道在憋什么大招。 “哦?冤枉你?你说朕冤枉你什么了?你谋害手足是真,还能说是朕在冤枉你?” “父皇!那不是你说将萧云臻送进皇子所,让我和四哥把他弄死!怎么到现在竟然怪罪我和四哥!” 宣帝嗤笑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拥有两个蠢儿子而感到悲哀。 他将目光移转到四皇子身上,就听四皇子说:“父皇,儿臣什么都没做。儿臣早起读书至午时,后来五弟来寻儿臣说六弟来了,于是我们两个过来。看到一群太监宫女正在欺负六弟和他的奶嬷嬷,我们两个就上前制止...接着摄政王世子过来,不由分说的将我们一起扣下,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子,父皇,儿臣可真是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你以为朕相信你的鬼话吗?你和老五什么德行真以为朕不知道!”宣帝气上心头,抬脚踹在四皇子的胸口上,“若你直接认错也就罢了,还在这里为自己狡辩!” “皇上还请息怒。”锦佑实在看不下去了,本就是想拖延些时间让宣帝的怒火燃起来,但真要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可真就成罪过了。 “皇上,既然暂时不能确定两位皇子是否存有谋害六皇子的心,但六皇子现下确实昏迷不醒,陈太医也说这问题虽然棘手但能医治,但若错失良机而让六皇子丧命...” 宣帝看着锦佑,半晌没说话。 锦佑还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任由宣帝打量,不卑不亢。 宣帝生性多疑,就连他此番进宫在宣帝心里都要转上几圈,猜他是不是有阴谋。 “锦佑说得有理。”宣帝收回目光,“将四皇子,五皇子,皇子所的所有宫人都押下去。陈和田!” “皇上, 老臣在。” “将六皇子医好,若医不好,提头来见!” 可怜六十多岁的老太医了,吓得扑通一下跪地上都不敢起身。 “老臣明白!定能医好六皇子。” “皇上~臻儿不会出事的对不对?要是臻儿不在了,臣妾活着也没意思了!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臣妾儿子没了……” “怎么?你是想让朕的所有儿子为他陪葬?” 对上宣帝的冷眼,贺芷衣咽下后面的话,忙跪在地上请罪:“臣妾不敢!” “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皇上。”贺芷衣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半张脸,掩面小声哭泣。 陈太医已经进去给萧云臻医治了,知道萧云臻不会再有生命危险,锦佑也松了口气,听见贺芷衣哭,他皱了皱眉开口: “皇上,娘娘,若是担心六殿下的安危,不如等殿下醒来后,臣带他回王府给府医瞧瞧。” “可是摄政王救的江湖医师?” “正是。” 宣帝早就知道贺乾昭外出带回来一个医术高强的江湖医师,一直听其有多么厉害,却不得见一次真容,想要将人挖到太医院都无从下手。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医术很强。 心思百转之间,宣帝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 “等臻儿醒来,你便带着臻儿回摄政王府小住几日,直到臻儿的身体安好无损。” 这一想法正合了锦佑的意,他巴不得萧云臻在府中长住,还能互通有无。 “是,臣保证还给皇上您一个完好无损健康的殿下。” 皇上没有在皇子所久留,他要回去处理政务,而刑部尚书则带着人手将四五皇子和一众宫人全部带了下去。 季仲桓还没走,锦佑则猜到他有话要说。 于是锦佑凑到他身旁,对他说:“季大人,还请府中一聚。” 季仲桓点了点头,带着人手追上张同兴的脚步,两人一边头疼一边带着人手四处收集证据。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贺芷衣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明媚,带着一丝胭脂水粉都压不住的疲惫。 “客气什么?姑姑?” 姑姑两个字被咬的极重,贺芷衣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明显的羞赧。在她心里她从未看得起过锦佑,她与锦佑不同,但也相同。 她生来就是贵族的庶女,不受宠却也衣食无忧,但锦佑不同,一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乞儿,摇身一变变成摄政王府的世子,荣华富贵信手拈来,就连权力都唾手可得。 贺芷衣不喜欢锦佑,但今日却不得不低头道谢。 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仰仗,虽然心中不喜却不能冷眼看着他去死... 要不然她也不能主动请求宣帝将孩子送到皇子所了。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这几日你替我好好照顾臻儿吧,我最近不想看见他。” “为什么?”锦佑不明白怎么会有做母亲的不喜欢不想看见自己孩子的,若是小团子听见怕不是要心碎了。 “没有为什么。”贺芷衣偏过头去没有再解释。 她没办法对一个孩子说,她看见小孩子哭就害怕,会有莫名其妙的心悸,甚至看到宣帝就会莫名其妙的想到生产,甚至都不敢再同宣帝进行房事... 这些她都没办法对别人说,只能一个人承受着。如今萧云臻出生已经有月余,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她就愈发的恐惧,所以只能请求宣帝将孩子送走,离开她身边。 可是她又怎么能预料到刚送走这么会功夫,孩子就出事了。 她懊悔着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一种‘要是一下子真的死掉就好了’的快感... 她没办法再面对这个孩子了,至少现在不能。 “如果将六殿下养在摄政王府如何?” 贺芷衣惊喜一瞬,但却转瞬即逝,“不可能的,皇上不可能同意。” “我来想办法,这个你无需操心,若是可以就取代...” 风带着锦佑最后耳语的两个字传进她耳中,使她身体一颤。 她猛地抬头看向走进屋子的锦佑,似乎到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贺乾昭会选择他。 这个孩子拥有像他一样的狠厉,果决。 像贺乾昭的翻版,像他却不是他... 贺芷衣苦涩的笑了下,自己选择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做嫡妹太久了,竟让她忘了自己曾经也只是王府里最不受宠的庶女啊! 若是能够取代皇后,那他的儿子就不再是庶子... 嫡庶之别一字之差,中间隔着的是有的人一生都求不来的权贵,横跨着无数人前仆后继哪怕飞蛾扑火也要尝试跨过的天堑... 第27章 请吃豆沙包 贺芷衣带着满腔热忱离去了,为了给她唯一的儿子博一个好前程。 锦佑一直在门后看着,见她离去也松了口气。 若是她脑子里满是情爱这颗棋子也算废了。 虽说完颜芷已经死了而贺芷衣也仅仅是在后宫中足不出户,但怕就怕总有一日她前朝余孽的身份暴露在众人眼前,到那时一个小小的贵妃身份决不能成为她的保命符。 就算贺乾昭那时还在,未必就能将他们母子全部保下。 二选一个的局面要想打破就只能先让她爬到一个足够保全自己的位置,而保下萧云臻,他自己足矣。 【啊啊啊啊啊!憋死我了!终于又活过来了!什么东西喝了就没意识了?我还以为我又死了!】 行吧,话痨又活过来了。 萧云臻在床上哇哇乱叫,头发花白的老太医一个人根本按不住他,“殿下啊,您别动了,这不是毒药,你再乱动这药可就又洒了。” 【不要!不喝!死了算了!】 陈和田额头上全是细汗,将一头白发都打湿了不少。 “不喝?不喝就灌下去,怎么被灌的毒药,就怎么灌解药。办法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锦!佑!但说话的人绝对不是锦佑,不可能的,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不可能是他的,对,不可能...】 可惜随后锦佑就转进内室里,给了萧云臻当头一棒。 于是萧云臻整个人都宕机了,迷茫着,满脑子都是【锦佑变了,锦佑真的变了,变成上一世无恶不作阴晴不定的东厂都督了。啊啊啊啊啊!老天爷啊!你看你都在做什么啊!】 锦佑心中窃喜,有时候逗逗小团子还挺好玩的。 而陈和田见萧云臻不动了,也瞧准时间,将小半碗药一口气灌了进去。 萧云臻咳了几声,但好在没呛到。 【干什么!都放肆!苦死了苦死了,比上一世的毒药都苦!】 锦佑眼神一黯,垂下眉头,低气压在他周身凝聚。 “既然殿下醒了就下去吧。奶嬷嬷呢?” “奴婢在。”奶嬷嬷已经收拾妥当了,换了衣服也重新梳了头发,快步走到贺锦佑面前跪了下来。 邦邦两个头磕下去,刚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 “世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世子能救殿下奴婢感激不尽!” 看到贺锦佑来到的那一刻,奶嬷嬷是怕的,她怕贺锦佑掺和进来跟着两个皇子一起掐死小殿下,直到他发声,奶嬷嬷才敢确定,这哪是什么坏人啊,这简直就是救星! “罢了,你先起来,将殿下的贴身东西都收拾妥当,去王府。” 【王府?摄政王府?那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锦佑!】 锦佑才不管心里乐开花的小崽子,他可没忘记进宫是为了什么。 回程时比来时多带了两个人,但马车足够大,几人坐一辆马车就回去了。 一路上萧云臻吵得人头疼,锦佑恨不得把人从窗户扔出去。 终于又回到王府,锦佑再次解脱。 “阿雀,你带着殿下去找青绯再瞧瞧,让青绯瞧过后再带来见我。” 还是要先确认小崽子的身体没受损才好,毕竟他为了让宣帝看到听到,硬生生拖了会时间。 虽然陈和田再三保证这种毒在半个时辰内都不会对人体产生影响,但他还是怕。 他可不希望等萧云臻做了皇帝后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后遗症,正上朝呢,一下就睡着了...那就真成乐子了。 ... 青绯院里,刚送走一尊大佛,又来一尊比大佛还大的佛。 “不是我说,世子把他带来干什么?”青绯并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萧云臻。 “世子让你给他瞧瞧。” “瞧瞧?”青绯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度“我可不是太医院里普普通通的太医,我凭什么给他瞧瞧?诊金呢?没有万金不给看!” 【嚯~这谁啊,这谁啊~哦,原来是短命鬼啊~】萧云臻也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吐槽着。 【上一世摄政王府的人可都没有好下场,尤其是锦佑的那个小厮,为了守王府被马踏死...真的惨不忍睹。】 锦佑吩咐完文言去请季仲桓过来,紧赶慢赶的往这边赶,就怕闹什么幺蛾子。 结果刚来到青绯院外就听见小团子说着各自不同的死相。 【还有那个木头,叫白什么,为了把锦佑从宫里捞出来竟然单枪匹马杀进宫里,最终被羽林军的箭射死,死的时候好像个刺猬……而下一个就是阿雀...】 ?阿雀也死了?锦佑深吸一口气,只觉胸腔一口气上不来。 【阿雀倒是没死,可惜被宫里那个发现了身份也差点丧失性命。真是太惨了!这一世我绝对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行吧,没死就成,惨不惨的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至少现在这一切都还没发生。 锦佑深吸几口气,然后一脸沉静的走进院子。 青绯还在慷慨激昂地说着理由,阿雀忍无可忍地一拳捣在青绯背上,将人打了个趔趄,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半晌都没有动静。 看似人晕过去了......实则人走了得有一会了...... “你下手怎么这么重!我不会武功你不知道?”青绯就呈大字型趴在地上,起也起不来。 “看不看?” “看看看看!我看还不行,可不敢说不看,你再把我打死了!”青绯尝试着爬起来,但不知道伤到哪里,就是起不来。 青绯泪眼汪汪地歪头望着阿雀,“要不然你扶我一把呢?” “咳咳咳。”锦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即将弱冠的人不要脸的欺负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虽然这个小姑娘武力值超强。 青绯一听锦佑的声音,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哪还有虚弱的样子。 “啊哈,世子你也过来了啊哈哈。”(尴尬挠头.jpg) 锦佑无语,感觉王府里的人除了他自己就没有正常人。尤其是这几个被贺乾昭从各地捡回来的人,最不正常,其中青绯最甚。 “你再给小殿下瞧瞧他身体里是否有余毒。” “行。”青绯本人不太正经但在对任何病症上整个人就会变得沉稳。 即使他本人十分万分的不愿意同皇室的人接触。 手一搭脉,青绯就不再言语,眉头越皱越紧,连带着几个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锦佑问:“什么样?” 青绯收回手,面上十分平静的摇了摇头。 “不行了?” 青绯又摇了摇头,“他的身体没问题,很健康。” 锦佑的手掌握成拳头又放开,又握成拳又放下,以此反复,最终忍无可忍。 “阿雀,请他吃豆沙包!” 第28章 我能听见 于是拳头大的沙包一个接一个的落到青绯头上。 青绯抱头鼠窜,阿雀则跟在他身后追着打。 奶嬷嬷抱着萧云臻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鬼知道哦,摄政王府的各位大神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萧云臻则不同,他舒服的窝在奶嬷嬷怀里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 【打起来!打起来!好耶!打起来!】 锦佑一想到小婴儿身体里是个成熟的灵魂,还这么幼稚就觉得割裂。 但又有什么办法,小婴儿不大的脑仁可能也思考不来太沉重的事情吧。 他走到奶嬷嬷身边,“把小殿下给我吧。” “是,世子。”在奶嬷嬷还没反应过来时锦佑就抱走了萧云臻。 而当奶嬷嬷反应过来发现怀里的小孩儿没了时,贺锦佑已经走远了。 【锦佑锦佑,你要带我去哪?话说我上一世都没来过摄政王府呢。再过一年这么大的院子可就再也见不到咯~好可惜啊!】 “为什么会见不到?” 【因为被毁了...呀...?锦佑?你在跟我说话?】 “嗯,我听得见,你想什么我都能听见。” 萧云臻呆滞了,整个小婴儿在锦佑怀里缩着不敢动弹【哈哈,挺魔幻的啊。】 有点尴尬! “没关系,你想什么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萧云臻一听这话,火噌的一下就起来了。 【什么叫当做听不见?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挺奇幻的好吧,虽然更奇幻的事情也发生了。】 是啊,他重生这么奇怪的事都能发生,再被人听到心声那又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锦佑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又听到了什么内容? 于是他问【你都知道什么了?】 锦佑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从你出生那天起,只要我在你身边时,你想到的事情我都知道。” 【出生?这么早?】萧云臻麻了,老天爷真是‘偏爱’他啊,这算不算开后门?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你出生那天第一次触碰到你后就能听见了。”想着他还解释一句:“但是应该存在范围限制,至少你在皇宫中,而我在王府里是不能读取到你的心声的。” 【那还好。】萧云臻抬胳膊想要拍胸脯,结果小婴儿的胳膊根本不听使唤,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根本做不了。 “我之前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锦佑目视前方,声音不大,路过的小厮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什么事情?】 “既然你是重生的,你一定知道所有事情,就算不是全部知道是不是也知道大半,哪怕语焉不详。所以在能读取到你心声时,我就在思考要不要同你说清楚,而提前为未来谋划。” “毕竟我也不是一次在你心声中听到众人各自的死讯,以及未来剧变,而你想要改变上一世的既定走向。” “可是你现在是一个小婴儿啊,你能做什么?你连话都还不会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我将事情全说出来,而剩下的交由你去做。】 “嗯,是这样。” 萧云臻罕见的沉默了,他不是不信任锦佑,而是正相反,他太过在乎他了。未来的种种对锦佑来说无异于一个接一个打击。 那些阴暗的事情,如果全部铺开展示在贺锦佑面前,都不需要四哥把锦佑变成太监,他就能把自己逼死。 可是若是不说,不提前谋划,难不成还要继续走上一世的老路吗? 【这件事日后再议,我还没想好。】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是吗?从你‘口中’我知之甚少,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身边的这些人都死了不是吗?” 没听到萧云臻的心声,锦佑知道他已经开始犹豫,于是开始趁热打铁接着说: “我父王会在下一年的除夕死掉,你母妃也会死,文言青绯他们都会死,甚至到最后这个国家只传了两世就被灭了,如此呢?你还觉得我们还有时间再等吗?” “你说过你是想改变这一切,不想让所有人都再走老路,可是你这样优柔寡断的不敢做抉择,不就是把你自己往老路上推吗?” “我想过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我联手,而且你要清楚摄政王府的势力足够强,这是你的不二选择。” 锦佑说完也没有再说,总要留给萧云臻思考的时间,话说到这里只能看他如何做选择。 若是同意,便可以着手准备剩余事宜,若是不同意... 不会的,萧云臻不会不同意的。 果然,萧云臻又沉默了一会,才说【没什么不能说的,让我想一想怎么跟你说。不过在这之前最至关紧要的是中秋过后的贩官案。】 贩官案?贺锦佑心头一跳,果然他是知道的。 今日找萧云臻过来其一是为了同他说清楚,共同谋划未来,其二便是买卖官职的账本一事... 而现在萧云臻已经提到了这件事怎么能不令人激动。 “这件事同二皇子有关吗?” 【我不是很清楚,只是这个案子牵连甚广,死了很多人,被贩卖的官职分布在各个衙门内,甚至翰林院里也有人是用真金白银进来的。朝廷被渗透的很严重,但在短时期内看不出什么,不过在十四年后,这些人勾结另一个叫做丹国的国家,与丹国的人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了继武。那时候是我三哥在位,改国号为继武了。】 锦佑点头,但还是发出了疑问:“但这个丹国,现在并不存在,至少在版图上看不到它的位置所在。” 【我也很奇怪,这个国家就好像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来的,他们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语言,而且各个残暴不仁。他们攻进京城在短短一月内屠尽了京城所有普通百姓,而后整队连续攻打了南霖和炎智,半年后两个国家相继沦陷...】 【虽然现在在世界版图上还没有发现丹国的身影,但日后如果可以,我想在发现他的第一时间就能够把他们灭掉,不是仅仅擒贼先擒王,而是整个国家,所有人!】 这还是锦佑第一次从萧云臻的心声中感受他的狠厉。 小婴儿的话痨样子让他忘了萧云臻的灵魂也是一个能从夺嫡中还能活下来的皇子。 【锦佑,那些人他们很残忍。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把整个中原地区的人都屠杀殆尽,血脉尽断!】 第29章 谁偷了我的牡丹! 锦佑不是第一次在萧云臻的心声中听到山河破碎,但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完整的叙述出罪魁祸首。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听过的名字,甚至在如今的版图中都看不到这个地方的存在。 但他还是相信萧云臻不会在这等大事上说谎。 萧云臻最后的陈述,短短四个字便足够让他胆寒。 ‘血脉尽断’... 整个中原并不仅限于宣武,还包括了西境邻国炎智国,南境邻国南霖国,而北部是众多部落集聚在一起,以放牧打猎为生,只有在冬季时才有可能出现在北境掠夺北境的资源。 但用掠夺来形容并不准确,他们会抢一些粮食扔下一些牛羊。 让众人费解的是,明明可以在北境开放交易市场,但这些北部的野蛮人还是采取一惯作风。 后来宣帝也不管了,抢就抢吧,差不多到时候了,就将粮食等放置在一处,等着北部的人抢过再留下牛羊,而后若无其事的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这样并不能说明北部人的实力不强。他们善武善骑射,版图也是最大的,被三国的皇帝都视为强敌,就连锦佑在学策略时都会着重学习如何克制北部的铁骑。 不过今日听完萧云臻的这一番话,就要重新考虑一下当前的势力布局,如何防范一个在地图上根本都看不到的国家,这是一个百万分棘手的问题。 “后来呢,你还知道吗?” 【...】萧云臻罕见的沉默了,反问他【你觉得我能知道吗?我死了啊,我比你死的还早!】 一个没死的问一个先死的人,知不知道最后结局什么样,这不是搞笑呢吗? “忘了,我就是想着如果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可以提前防范?” 【我也想,但是那是十四年之后的事情,而且我也仅仅知道一个名字,‘丹国’,不过话说回来,我曾经一直认为宣武东边是海,有没有可能他们是海外的人。】 “海外的人?真正的异邦人?” 北部部落里面的野蛮人也算异邦人,但他们说话有些字词还能猜到。 【可能是吧,如果现在就能把他们找出来,直接灭国就是我的想法,他们太过凶残就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将所有百姓残害殆尽后,剩下的贵族大多都是自杀的...】 锦佑能猜到原因。攻心!贵族们不仅仅在乎的是世家的积累,更在乎的是拥簇,而当百姓们都死了,掌权者就已经失败了... 想到这里锦佑更加胆寒,身上寒毛倒竖,起了一身冷汗。 这样的野蛮人还是不存在的好。 他应答着:“若是一旦发现这个国家的存在,我答应你一定先下手为强。不过等下季仲桓会过来,有件事情需要你确认。” 【什么事?哈~我有点...困...】 萧云臻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窝在锦佑怀里睡着了。 果然小婴儿的体力还是没办法承受太多的思考,过多思考只会更消耗心神。 ... 留云斋近在眼前,而季仲桓还没到来。 贺锦佑将萧云臻送到自己床上让他睡觉,而他自己则去用膳。 这几日忙前忙后就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固定,好在文言是个合格的小厮,能贴心的做好一切事情,包括随时随地给贺锦佑备饭。 “世子,您可算回来了!” 文言看着他想看阔别已久刚刚归来能为他做主的大家长的眼神,看得锦佑心里直发毛。 “怎么了?” 文言皱着眉,嘴巴张开又合上,纠结着自己要不要说。 锦佑这边吃着饭还得关照着文言这个心腹及朋友,“怎么了?有话你就说。” 只听文言慢吞吞的说,“世子,您养的花被拔了...” 锦佑动作一顿,手中举着的筷子落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于是他佯装镇定的夹了口菜,淡定说道:“没关系,不就是几朵花吗?” “世子...是昆山夜色。” 锦佑一口气没上来,手中的筷子直直摔在地上。 翠玉箸直接摔了个四分五裂。 “谁干的?”其实不用问,锦佑心中就已经有了人选。 整个府里除了小雀儿能胆大包天的做出这样的事,就不会有其他人能干得出来了。 但这次文言却给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他说,“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他飞进来直奔世子的园子,瞧着那大牡丹开得极艳,就一朵一朵 的连根拔了...” 每当文言多说一个字,锦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一朵昆山夜色便价值连城,他竟然一朵不给我留,还连根拔了?连根!拔了!” 锦佑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气的整个人身子都在抖。 若说他在乎什么,怕也就只有园子里那些他亲手种下的牡丹。 牡丹籽是从宫里求来的,是他自己亲手种下的,一年多的精心呵护,好不容易今年开出几朵又大又艳的花,竟然一次性的让人连根端掉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毁他牡丹比杀了他都难受! “文言,你去,带人将偷花贼抓住!给本世子将花抢回来!” 文言缩着脑袋不敢出声,那人武艺可厉害了,怕是抓不住。就算抓住了,一个能自由出入王府的人肯定不会是别人。 可惜这会儿世子被气疯了,怕是听不进去。 他叹了口气,世子都发话了,那能怎么办,当然是听啊! 他也只能说:“是,世子,小的这就去!”抓不住也得抓! 可惜根本抓不住,人赶到的时候锦佑的园子都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肉眼可见的缺了一大块,中间一大块空地的土翻起来,连成一片构成一个足有五米的坑。 “罪过啊,罪过啊,这要是让世子瞧见可怎么办啊?”文言急的团团转,人也没抓住,花也不见了.... “嚯,真是好大好圆的一个坑啊!” 戏谑的声音在文言头顶上响起,文言猛地一抬头,看见树上躺着个黑衣人,不是偷花贼是谁? “你个贼人!快把世子的牡丹还回来!”反正是连根拔掉的,只要根还在,再种下去也能活。 “不给!挖到的可就是我的东西了,我才不要再给你们。” 黑衣人晃了晃手中的大牡丹,一晃,牡丹的花瓣就掉下一片。 文言看着,眼睛都红了。 猛地一吸气,突然大喊:“偷花贼!偷花贼!抓住偷花贼!世子重重有赏!” 小剧场: 文言:我超厉害的!(叉腰.jpg) 第30章 树死不能复生 文言小小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一嗓子喊出来招来许多侍卫,就连爱凑热闹的小雀儿和青绯都跑了过来。 几个活宝凑到一起,黑衣人插翅难飞。 撑腰的人来了,文言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向树上的黑衣人。 “你还不如乖乖下来受死!等下雀儿姐姐一不留神就能把你打死!” 小雀儿翻了个白眼,狐假虎威的小东西! 她上前一步,两把匕首握在手心蓄势待发,“我劝你还是乖乖下来受死,否则一旦打起来,武器可是不长眼!” 黑衣人嗤笑“你们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一样好骗?我下去是死,在上面也是死,至少这棵树还能保护我一会儿,我下去做什么?” “既然你不下来,就把树砍了!”小雀儿说着,一把抽出侍卫的长刀,凝神屏气,腰马合一。 “呵~嘿!”在文言震惊的表情下,小雀儿一刀抡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别砍!世子的玉兰树!” 可惜,小雀儿这一刀携万钧之力,玉兰树缓缓地缓缓地,在文言不敢置信、震惊、恐惧、失望、痛哭流泪的万种情感下轰然倒塌。 黑衣人在树倒下的一刻飞奔出去,而小雀儿也紧紧追着,把手中的侍卫长刀当做暗器掷出去。 长刀划过空气带来的破空声在黑衣人耳边炸响,黑衣人偏头躲过,长刀擦着他脸颊飞过去,但还是将他耳后飞起来的碎发削断。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刀的威力太大使黑衣人感到恐惧还是背上一大捆花太碍事,导致他左脚拌右脚,踉跄着倒在地上,随后就被小雀儿追赶上。 匕首紧贴着黑衣人的脖子,小雀儿声音阴冷:“跑?再跑就把你头拧下来!” 黑衣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呵呵,你还挺霸道。” 侍卫追上来,有条不紊的将一大捆牡丹从黑衣人背上解救下来,再将人押去地牢,至此这场闹剧才算落幕。 只是可怜了文言,这会儿子正抱着拦腰断掉的玉兰树痛哭,活像失去亲人一样。 这棵绝品星花玉兰树长了十几个年头,竟然在这一日得到了灭顶之灾。 树的年头比文言的年岁还长,这棵树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但就在今天,它!死!了! 小雀儿走过来,拍拍手,了却功与名。她安慰着文言受伤的心灵:“别哭了,树死不能复生,不如把花摘走还能做酒水。” 文言哭的更大声了:“它都死了你还想着把它做酒?我不想和你说话!” “可是你已经说了。” 文言扭过身子,拒绝沟通。 小雀儿也不哄他了,转身叫人拿来筐子,开始摘花。 文言哭的越大声,她摘得越快,于是在两人的坚持不懈下,这棵树就秃了两成。 “...”季仲桓在一旁看了半天,没看懂他们在做什么。 甩了甩袖子,轻车熟路地来到锦佑的留云斋。 “世子,季大人来了。” “请去书房。”季仲桓来的刚好,只是萧云臻还在睡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他只好将小崽子一同抱去书房。 “季大人,情况如何?” 季仲桓放下茶杯,起身拱了拱手:“世子,这是六殿下?” 贺锦佑点了点头,随手在萧云臻身上拍了两下。 “无碍,季大人坐。纸团的拓片我带过来,上面的内容与职位买卖有关。大小官职被明码标价,就连季大人的大理寺里也有买官职之人。” “什么?竟有这种事?此人是谁,下官一定会把他揪出来!。”季仲桓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杯被震的都跳了起来。 “季大人稍安勿躁。” 季仲桓平复了下心情又坐了下来,一直以为大理寺是铁板一块呢,竟然也被人钻了空子。 “律法明文禁止不可私下贩卖官职,当今登基后为了大选人才科举都改成一年两场,想要入仕科举就是唯一途径,若是他们私底下贩卖官职岂不是对那些读书的学子不公平?” “季大人言之有理,但本世子以为,此事要从长计议,不知道是谁在主导贩卖官职,已经死了的朱员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毕竟他与二皇子同礼部侍郎都有些关系,不知道二皇子他们有没有参与进来。若是像大人你所说直接揪出各部的买官之人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如今我们手中的名单也仅仅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不知道在谁手中。过几日便是中秋宴会,而中秋之后便是新一轮科举,如果在这时候将这个消息捅出去...” 季仲桓眼睛亮了一瞬,一拍手:“借力打力。他们贩卖官职也是在阻碍学子的仕途路,自古以来最难阻挡的就是民愤!” “是这个道理,只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季大人再顺藤摸瓜查下去。而本世子也会加派人手帮助季大人。” 季仲桓抚着他的胡须,沉吟片刻:“世子的意思是不打算出面?” “摄政王府的势力太过强大,树大招风的道理季大人不会不懂。说到底本世子的年纪还小,若强行出头,只怕日后更会如履薄冰,不如沉稳一些。” 尤其是现在贺乾昭不在京中,若真出了什么事,只靠他自己未必能保全一府的人。 “是,世子所言非虚,如今那么多眼睛都盯着摄政王府,是该小心行事。只是若真如世子所想,二皇子参与其中,世子当如何?” 这就有‘我来考考你的意思’了。 锦佑丝毫不惧,言辞凿凿,“若二皇子是主谋,自然要攻其命门,一举拿下,不给他留任何反击的余地。若只是参与,想来应如皇上所想,留下一命最好。” “不错不错,揣摩圣心也是一种本事。”季仲桓连连点头,“圣上年事已高但膝下子嗣稀少,最不想看到的便是手足相残。如今宫里出了这等事,两位皇子结局如何还不得而知。但六殿下却成了最佳受益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若想成功,需借着宫里的势力,相互配合才好。” 第31章 一生光明磊落 自古以来,宫里的女人都懂得为自己,为母家,为儿子夺取权力好处的道理。 即使之前的贺芷衣一心扑在宣帝身上,她也并不例外。 从六皇子诞生的那一刻许是她还没做好准备,但现在他们的手已经伸到萧云臻身上,她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贺锦佑知道只有前朝与后宫同时发力才有可能将嫡系扳倒,皇后最先倒台才有可能将萧云臻抬成嫡子。 “虽说如今贵妃娘娘深得皇上喜爱,但你还是要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今日两位皇子能正大光明的谋害六皇子必然是受了谁的指示。” 这个谁不必说清就能猜到是谁,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只是皇后也没想过这两个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管我们怎么算计,但凡皇上对皇后还有情谊,这就会成为皇后最大的护身符。少年夫妻不是他人能比,就算皇上厌弃了两位皇子,也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锦佑分析的很透彻,季仲桓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 只要皇后不起谋杀皇上的心思,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倒台。几个皇子都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反倒是出身显赫却非中宫所出的萧云臻最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正是如此,才更要知道二皇子是否参与了贩官案。” 锦佑附和的点头,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二皇子妃似乎就在这几日生产...” 季仲桓瞬间黑了脸,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即使政治立场不同,但他也不屑于将这些肮脏的手段使在女人身上。 他自诩自己是君子,所以每当看见贺乾昭都会马上两句小人。 贺乾昭以为是在演戏,其实那就是季仲桓的真情实感。 但政治斗争总会有牺牲,而女人则是牺牲最为严重的一个群体。 他知道却无法阻止。 “全凭世子做主。” “既然如此,季大人继续调查朱员外的死因。礼部侍郎想要他的女儿洗清罪名,不如季大人就卖他一个好,剩下的事就交给本世子。” “是,下官明白。但若赵珍儿就是杀人凶手也要...” 萧云臻动了动,锦佑随手拍着,小团子睡得更沉了。 他笑了下,“本世子知道季大人一生光明磊落,不屑做这种事,但季大人也要明白一个道理,敌不如友。” 锦佑相信季仲桓不是不懂,只是将‘正义’看得太重,一丝不苟的绝对正义在官场怎么行得通? 季仲桓冷哼一声,逐渐冷了脸:“道不同不相为谋。” 季仲桓驴脾气一上来,谁的脸面都不看。 就算面前坐的是宣帝,他也是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都说直率的人在官场活不久,但偏偏季仲桓是个例外。 【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萧云臻一醒来就听到季仲桓说的话,【发生了什么?】 “季大人莫要激动,本世子知道这样是在为难大人,大人不想这么做本世子也不强求。从明天起本世子会以摄政王的名义参与进案子中...” “这不可!” 贺锦佑冷笑出声:“季大人,本世子不是在和你商量。” 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贺乾昭将季仲桓派过来做他的老师,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便不多强求。 世子的身份到底比大理寺卿位高权重,容不得季仲桓反驳,气得他,一甩袖子,走了。 【????不是,他怎么走了?季仲桓?五马分尸的季仲桓?】 “五马分尸?” 萧云臻吓了一跳,猛地想起来锦佑能听到他的心声,松了一口气。 【对,五马分尸。大约发生在宣武八年。】 “那不是没有多久了?为什么?” 萧云臻没有为他解答,而是说起其他的事。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季仲桓靠自己考上状元,入翰林又入大理寺。进入大理寺后,办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涉及到季府的几个老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季仲桓将一家百口都送进了诏狱秋后问斩,连幼儿都没放过...】 萧云臻心思一转【锦佑,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你还是离他远一些的好。】 “季仲桓这个人只可做一把刀,憎恶太过分明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他也不例外。”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又怎么能确定,一把嗜血的刀不会反噬?】 锦佑伸手掐了下萧云臻的小胖脸,笑了笑“你一个小婴儿就不要想这么多,慧极必伤。” 【我不是婴儿啊!上一世我活到十五岁!】 “十五岁又如何呢?不过萧云臻。” 【什么?】 “说一下中秋宫宴和贩官案吧。” 小婴儿的脑子确实发育的不完全,往往想到什么说什么,直到现在他都还没得到准确的情报。 萧云臻绞尽脑汁想了想。 即使满月宴上做了一场大梦,但记忆却是愈发的稀少,有些情节愈发的模糊,他害怕总有一天,事情还没发生,自己脑袋里这些记忆就忘光了。 【中秋宴,我想一想...有了。中秋宫宴,前线传来捷报,炎智国投递和书,送来一位公主前来和亲,相反宣武也要送去一个公主或皇子和亲。但宣武并没有适龄的公主,于是父皇做了个决定。】 “什么决定?” 【大皇兄有一对嫡出的龙凤胎,男孩叫萧钰麟,女孩叫萧钰迢。父皇决定要将萧钰迢送去炎智国和亲,但是在五年后。】 锦佑不解,萧钰迢如今都不见踪影,要怎么送去和亲。 “萧钰迢不是丢了?”他说:“在上一世是什么时候被找回的?” 萧云臻被他的话惊了一下【你问我呢?萧钰迢不是被贺乾昭带走的吗?】 ???“什么?” 【???不是吗?】 两个人各有各的迷茫,一个觉得萧钰迢不知道在哪,一个觉得萧钰迢被贺乾昭抓住只是留着时机一到就用来威胁宣帝。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父王平白无故抓她做什么?”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萧钰迢是在叛乱中丢失的,她成为整个皇室的一块心病。尤其是我父皇对这个孙女特别看重。据上一世的走向,萧钰迢在次年的年底被找回,找回后直接被封为公主。接着就发生了贺乾昭身死,摄政王府被毁,你被迫入宫一系列事。】 “你是说这一系列都与萧钰迢有关?是我父王囚禁了萧钰迢而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他还是没办法接受,因为一个小姑娘而导致摄政王府倒台。 贺乾昭不是会因小失大的人,这其中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要想知道一切发生了什么,还是要先找到萧钰迢才是。 而能找到萧钰迢的人就在摄政王府。 第32章 很难评 “摄政王府的我地牢中关着一个乞丐,他知道萧钰迢的下落。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你要说清楚中秋宫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议和书一起送到的还有一位公主。大臣们想着三皇兄还未娶妻,想将和亲公主万俟洛丹舒赐给三皇兄做侧妃,但父皇不同意,直接将和亲公主纳入后宫,此后父皇像中邪一样留在和亲公主的宫里,就连母妃都很少有机会见到父皇。没过多久万俟公主有了身孕,被父皇封为舒妃...】 这太离谱了吧?锦佑都无力吐槽,只能说宣帝是真的饿了!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中秋宫宴时,归德将军之女楚瑞嘉舞剑深得圣心...次日被纳进宫。但楚姑娘看着并非自愿。】 “有什么内情吗?” 【据说楚家姑娘与大理寺的一个小官青梅竹马,楚家姑娘入宫当天,小官便自杀了。】 啊?啊??啊??? 只听闻宣帝如今年纪渐大,也愈发的好色,但...这有点...难评! 哪有强拆青梅竹马的道理? 【其中有一个关键,小官在调查贩官案时拿到了关键证据,我不能说两者中一定有关联,但若说是偶然也不太现实。】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在中秋宴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保下小官和证据?” 萧云臻晃了晃胳膊,想要扯锦佑的衣襟,但小爪子也没有什么力气,扯着扯着又放下了。 他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就在这几天抢在大理寺前头把证据拿到手,这样就算失去一个小官,也能扳倒二皇子。】 锦佑点头认可,“我会安排人手去调查这件事,至于大理寺的小官,我也会保下他。” 能被选进大理寺的人,多少都有些本事,救下人也能让季仲桓欠下一个人情,总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还能想起什么事,想起来就跟我说。” 萧云臻沉默一瞬,破口大骂【哇咔咔咔咔,我还不会说话,我怎么找你?心电感应?】 “忘了,我会每天去见你。” 两人说的差不多了,贺锦佑就抱着萧云臻出了书房。 留云斋内,文言已经不哭了,只是红着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吃炸玉兰的小雀儿。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小雀儿怕是死了成百上千次了。 小雀儿抱着一盘刚炸好的玉兰团子,吃的香甜,一口一个,嘎嘣脆。 转眼间看到刚出来的贺锦佑,口齿不清地问道:“世子要不要吃炸团子,玉兰花馅的。” 文言气的双眼快要喷火,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不让你砍树你偏要砍树,不让你摘花你偏要摘花,这会儿把花做了炸团子,自己躲着吃便好,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吃...呜呜呜,你!欺负人!” 小雀儿嘿嘿笑了两声,抱着盘子,凑到文言面前,嚼的嘎嘣响,“怎么了?(嚼嚼嚼)好香呀(嚼嚼嚼)你要不要吃一个(嚼嚼嚼)。” 不出意外,文言哭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你的侍卫小厮都这么好笑?】 在人前锦佑不方便跟萧云臻说话,于是自动屏蔽了萧云臻的心声。 “好了雀儿,不要再欺负文言了。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做。” “好呀,什么任务?”盯着文言(嚼嚼嚼)。 锦佑将小团子往文言怀里一塞:“给奶嬷嬷送去。” “是,世子。” 【我不回去!有什么不能跟我说!】 锦佑垂下眉只当不知道,带着小雀儿进了书房。 即使萧云臻重生归来知道许多事情,但并不意味着锦佑会将自己的势力明摆在皇室面前。 在他眼中萧云臻与他相熟那都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怎么样谁又说得清楚? 至少现在萧云臻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能预知未来,推上皇位的工具人。 ... “世子给我安排什么任务?去干什么?好玩吗?”小雀儿欢喜着像个小孩子,做影子做的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锦佑沉吟一瞬,“再等等,人还没到。” 小雀儿收了炸团子,也收了脸上的嬉笑,狭长的眉眼透着冷意。 世子从不会将所有人召集,只怕是有大事。 不多时,阿雀,白默,司童,甚至是青绯都到了,还有几个带着斗笠看不清脸的黑衣人站在最末尾处。 书房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就连小雀儿也不再嬉笑。 “参见世子!”众人齐刷刷的跪地行礼,不比以往的随意。 “起来吧。”众人站定,锦佑道:“如今父王并不在府内,这京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王府,总要搞出点动静才好。” “司童带人去大理寺协助季大人查案。” “明白!”司童脸上勾起坏笑,查案子的时候最适合搞事情了。 “小雀儿带影卫去寻找名单上的人,这些人是买官之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异常随时禀报。” 小雀儿接了名单,但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她玩心重,最是不喜这样无聊又无趣的任务。 但世子下令,她却从未不听,就算不开心也一口应下,“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锦佑点头,小雀儿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而后他看向站在后面角落里的一个黑衣人,突然开口:“寒渡,父王走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被叫到名字的黑衣人上前一步,将左手叠在胸口,弯了弯腰,“主子说凡事都由世子做主。” “本世子记得前些日子父王一直在调查林越的事情,但如今林越已被处死,许多隐秘已无从再查。但林越此人与南境关系密切...” 贺锦佑话头一顿,观察着寒渡的表情。 不过寒渡不愧是贺乾昭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首领,表情上无懈可击,一丝破绽都没露出来。 锦佑有些丧气,南境好像是一块饱含秘密之地,所有事情的矛头都指向南境,但偏偏贺乾昭不说,他又很难凭一己之力调查出什么。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势力不够强,要处处受到钳制。 但他也并不气馁,只要萧云臻在手,未来之事,谁又说的准。 第33章 喂花刚刚好 “在林越一事上,父王可有交代?” 寒渡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说起话来都是公事公办,“主子并未有交代,属下理解为一切照旧。” 这话是聊不下去了,无懈可击,没有破绽,根本套不出来话。 但他还是想要再诈一下,于是他说:“罢了,既然一切照旧便一切照旧。只是本世子突然想到,中书省的王大人似乎是林越的恩师,就是不知林越与南境勾结之事,王大人是否知情。”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寒渡的表情出现一丝不完美的皲裂,但瞬间便恢复如初。 “属下不知,世子若有疑,属下会安排人即刻去查。” 不知道?难不成父王没有派人去查?可是这根本不像父王的作风,除非这一切本就在监视中,就像林越与嫔妃几年的‘情谊’... 是不想查还是不需要查,这个问题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去查吧,随时上报。本世子不想看到任何不利于摄政王府的事情和人出现。” “是!属下明白!” “都下去吧。”领了任务的人离开了,但阿雀没动。 她问:“世子还有什么要交代?” 锦佑捏了捏眉心,第一次面对暗卫统领的浑身杀伐的气场,到底还是有些强撑。 这会儿书房里也没了人,他也顺势坐在了椅子上。 “阿雀,你也跟了本世子有几个年头,应该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父王不在府中,我也只有你们几个心腹可用之人。” 阿雀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立刻表忠心:“世子放心,属下和妹妹从跟随世子那天起就是世子的人,属下只有世子这一个主子。” “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人我不放心。” 阿雀缓缓抬起头,看着锦佑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有些惊疑地问道:“世子是打算培养一批自己的人手?” 锦佑点头,“我还有一些产业,培养一批死士没有问题。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我放心。” “是,属下定不辱命。” “嗯,你去吧,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属下明白。” 之所以培养死士并不只是因为人手不足,更是因为萧云臻知道的太多,若是萧云臻有所隐瞒亦或是看透了上一世他的所作所为就太可怕了。 如今萧云臻只是想改变上一世的结果,可一旦结局真的被改写,他会不会反过来杀了自己这个‘知情’的人? 人怎么可能将威胁一直留在身边?若萧云臻真的坐上那个位置,怕是第一想法就是除掉自己。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并有实力牵制萧云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见锦佑!】 “诶呦小殿下您快别哭了,一会儿嗓子该哭哑了...殿下是要找世子?” 哭声顿了下。 “可是世子在忙啊!” 嗷嗷大哭。 【不要不要不要!锦佑!我知道你能听见!你为什么躲着我!】 【且不说上一世我们是夫妻,就说现在我们还是合作伙伴!】 锦佑黑了脸,这死孩子!口无遮拦,什么都说!一直都没来得及思考上一世为什么会‘嫁’给萧云臻?为什么?为什么?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与另一个男子成婚? 怕是这世上没女人了吧? 呵,说不准上一世的毒药真是他给下的,没人能忍受身边留下一个活着的污点。 “殿下,别哭了...”文言也快急哭了,一天天的为什么棘手的事都被他碰见了,难不成这就是小厮的命吗? 【贺!锦!佑!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出来!】 萧云臻的嗓子沙哑了些许,哭起来都有声无力。 终于在千万次呼唤后,锦佑扯开门走了出来。 “给我吧。” 刚一到怀里,萧云臻收了声,只剩下轻微的抽泣。 “诶?神了,世子果然招殿下喜爱,这一会儿见到世子殿下便不哭了。” 【对啊!】 “殿下怕是想贵妃娘娘了,若殿下身体无碍,明日便送回宫去。” 【不要!我错了!我不回去,老妖婆肯定还会找时机杀我。】 锦佑是故意这么一说,并没有起把人送回去的心思。想要的消息都还没得到,就这么送回去,实在太亏。 而且萧云臻在摄政王府,宣帝做事情也会有一丝顾虑,投鼠忌器也是这般道理。 一举多得,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萧云臻也知道这个道理,锦佑烦了,他就乖乖地窝着不敢再吱哇乱叫。 【话说不是有个乞丐知道萧钰迢的下落吗?要不要去瞧瞧?】 萧云臻一提,锦佑脑子灵光一闪,忙问文言:“偷花贼抓住了吗?在地牢?花种下去了吗?” 死亡三连问把文言砸懵了,花是重新种下去了,但大抵是活不成了。 在打斗中有些根茎被剑气所伤,根须都掉了好多。 他支支吾吾,说得犹犹豫豫:“人抓住了,是在地牢中,花也种下去了,只是张伯说...这花难活...” 文言拧着衣角,恨不得把衣服拧烂。谁不知道世子把昆山夜色当成宝贝养着,这下好了,宝贝挖了再种回去,损伤不说,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好比把人刚埋土里再挖出来鞭尸,鞭完尸再埋回去...多此一举嘛不是? “若是花活不了就把那人埋土里做花肥!” 【啊?没开玩笑?这就开始黑化了?】 那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从零到一百啊? 上一世也么说贺锦佑会把人砍了做花肥啊!欧吼,隐藏剧情? 锦佑确实没开玩笑,自古以人做花肥的事例不在少数,书中介绍蛮多。 据说曾有一个王爷爱花如命,经常将犯了错的太监奴婢杖杀后扔到花园里做花肥。 来往客人多称赞满园艳丽,问他养花诀窍,他都但笑不语。 后来皇室倒台,这个王爷也被砍了。新皇征收了王府,翻新时在花园内找到了数百具骸骨,有一些还挂着新鲜的血液。 花朵的根茎为了汲取养分,深深植入到骸骨的血肉中,在风中摇曳着娇肢。 看到骸骨的众人心中毛骨悚然,将那一园子花置于一把大火里燃烧殆尽。 后新帝制定了新的律法,严禁将人当做肥料以此养花草。 但贵族就是贵族,哪怕不让也还是会做。 处理不掉的尸体,喂花也刚刚好。 第34章 初见萧钰迢 【锦佑你真是认真的吗?说黑化就黑化吗?一点缓冲都不给吗?】 萧云臻还在喋喋不休着碎碎念着。 【说实话,如果你又黑化了,变成那种阴鹜之人,我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吗?虽然说现在我还没付出什么努力吧?】 当着文言的面,锦佑也不会给他回答,只做不理会,但都记在心中。 【锦佑,你听我的,千万不要变成乱杀人的人,虽然过两年四皇兄不会放过你,但至少不会惹到很多人...】 【与人交好总会比与人作恶要好得多,到时候就算你进了宫,被囚禁,我也能保住你...】 锦佑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他发现萧云臻陷入到规则怪圈之中,为什么一定要规避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呢?如果在事情发生时可以加以利用,将自身收益摆到最大也是一件好事。 未来之事玄之又玄,冥冥之中,就算发生了又能如何? 越是在乎就会愈发的束手束脚。 “先去地牢。” 不管是偷花贼也好,还是小乞丐也罢,地牢那等污秽之地,早晚要去。 早早将萧钰迢寻到,拿捏在手里,也算一张保命符。 就算宣帝日后厌弃了萧钰迢,不还有一个小团子吗? 贺锦佑从不做亏本买卖,得不到利益之事,做了也是白费,从一开始,他就清楚的明白,萧云臻对他的价值仅仅是当做一种工具而被利用。 至于真情,这辈子绝不会有。 “世子,小的先去种花,只是小殿下...嬷嬷那边在催了,说殿下该休息了。” 可惜萧云臻这会儿精神得很,他怎么能错过这么重要的事情,萧钰迢诶,那可是萧钰迢。 一个能让贺乾昭身死的郡主,也是萧云臻的亲侄女。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锦佑,找到萧钰迢,我也想见一见我这个侄女,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最终能决定贺乾昭的生死...】 心思一转之间,萧云臻猛的顿住心绪,心中直冒冷气。 可越是这样想,就越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虽然贺乾昭会在第二年的除夕过后不明不白的死去,但毕竟不是萧钰迢杀的,她一个小姑娘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我只是觉得会是我父皇知道了什么,抓到了贺乾昭的把柄而秘密处死...】 萧云臻越想思绪越乱,越是控制不住,说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贺锦佑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 “文言,你先走,不必管殿下如何,本世子自然会将六殿下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锦佑语气不善,声音冷的好像结了冰碴,能冻死人。 文言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今天世子的心情格外差劲,还是少说话为妙。 “小的先退下了,世子记得早些回院子用膳。” “嗯。” 语气还是蛮冷。 【锦佑?你生气了?你不要生气,我都是瞎说的,没有那么严重...】 萧云臻明知自己不占理,语气越发的弱,直到最后没了声音。 “我没生气,我生哪门子气?既然殿下明知到未来会发生什么,还能这般云淡风轻的阐述,想来是不甚在意。既然不在意,也就不需要殿下参与进来。” 【.....你就是生气了。我本没打算瞒着你,我也没有不在意,只是我怕这些事都告诉你,怕你承受不住。毕竟这些事情说到底都是针对贺乾昭以及你,甚至是我...这,对你并不公平。】 “哼,公平?哪来那么多公平可言?这些事我先不同你计较,在你回宫之前,将所有事情都讲给我听,所有,不许隐瞒。” 【我知道,我想一想,会全部告诉你。】 “先去地牢,此事容后再议。” 【那你不要生气了?】萧云臻许是怕了,语气中都带着试探。 “没有生气,先去地牢。”话题转地生硬。 两人一时无话,有一丝丝的尴尬。 到地牢时,这一丝尴尬也就消失了,因为,地牢里的小乞丐,萧云臻认识! 【啊????萧钰迢!锦佑,你快走近些!】 萧钰迢?贺锦佑满心疑惑,不明白一个小乞丐怎么会是皇孙,明明贺乾昭说这个乞丐知道萧钰迢的所在... 是了,是他一叶障目了,若是萧钰迢本人自然知道萧钰迢在哪里!果然,父王一早就留好了退路。 贺锦佑走到地牢门前,对牢内瘦小的乞丐有些怜悯。 从两人进到地牢,小乞丐就一直抬头盯着两人。 面色饥黄,明显就是营养不良,瘦弱地不像样子,与同龄人相比,瘦弱了许多。 但那一双眼并不似其他乞丐那样浑浊不堪,还保留着对世间的向往,纯洁无暇地天真。 “都下去吧。”锦佑支走了看守的人。 转头问小乞丐,“你知道你是谁吗?” 小乞丐摇头,那一双眼因瘦弱而显得更加滚圆,细看起来与宣帝也有几分神似。 也让锦佑逐渐认同了萧云臻的想法。 “我叫小七,是哥哥养大的,哥哥呢?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明明说给我东西给哥哥治病的...我不回去哥哥会死的!求求贵人让我出去救哥哥吧!” 说着,小乞丐跪在铺满杂草的地上,朝着贺锦佑一个接一个地磕头。 萧云臻声音带了哭腔,许是血脉相连让他忍不住落泪。 【锦佑,她就是萧钰迢,我见过她长大后的样子,与大皇兄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错不了...她本就命苦,我知道你是怕父皇突然对摄政王府发难,所以要一直扣着她,可是她也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她能做什么?】 “呵~”贺锦佑冷笑一声,意味不明,不知是在讽刺谁。 “你哥哥?是准备卖玉佩的小乞丐?” “是他,他就是我哥哥!我哥哥生病了,他病的很重,需要买药,可是我们没有钱,只有我身上的一块玉佩,我跟哥哥说叫他去卖掉玉佩换钱治病,哥哥才出去的,可是哥哥回来时带着一身伤,玉佩丢了,药也没抓回来。 当我准备出去乞讨找药时,又被人抓了过来,我只想救哥哥!贵人,行行好吧,让我回去救哥哥!” 小姑娘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头上沾了许多干稻草,满是污渍的小脸上更是沾了灰尘,黑漆漆的叫人看不清容貌。 “别磕了。”锦佑偏了偏脸,到底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本就是洛阳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再见一个被迫变成乞儿的郡主,竟会透过她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时的他是不是也是这般孤独无助? 第35章 名字是最短的咒 “你起来吧,我会救你哥哥,但是我有一个前提。”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想要利益最大化。 做事情可以,但不能做无用的事情。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不可能做一件完全没价值或不利自己的事情。 同情是同情,可怜是可怜,说到底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留着还不如死了。 “贵人心善!只要能救我哥哥,草民当牛做马,一辈子给贵人为奴为婢都愿意!” 草民两个字刺痛了萧云臻的心。 萧钰迢上一世的遭遇让他不能忘怀。【钰迢已经很可怜了,十三岁成为质子,独自一人前往炎智国和亲,嫁给炎智国主三子,第二年便怀了身孕,最终难产血崩而亡...到死之前她都没能再看一眼长大的故乡。】 【可是这并不是她能决定的命运啊,如果可以,我宁愿她这一辈子做一个无知无所谓的草民,到时候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与他人为妻,再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幸福安乐一生...】 【而不是,人还未找到却已被判定了一眼望得到头的命运...】 萧云臻所言不假,从他的角度出发,萧钰迢此生不回归皇室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可皇权之下,总有人会牺牲。 就算他们可以将萧钰迢藏起来,但也有早晚被宣帝寻到的可能,也许这就是命,是皇室萧钰迢的命。 锦佑心里复杂,一方面他同情萧钰迢的遭遇,另一方面却在算计着如何将利益放大到最高点。 最终他还是决定将人带出去。 “我会救你哥哥,前提是你们两个在我身边侍奉着,在王府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府,我也会给你们发月俸,不会再让你们出去乞讨。” 小乞丐惊讶一瞬,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这与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不仅没被赐死,相反还得到了生活保障? 她连连磕头,“谢谢贵人!谢谢贵人!贵人寿比天齐,此生福禄安康!” 锦佑笑了笑,“吉祥话说的不错,便唤你吉祥如何?” “吉祥谢贵人!” 人一旦拥有了名字,两者间的羁绊便出现了。 而名字是这世间最短的咒。 “起来吧,等下会有人带你换一身行头,你就在府里住下。你哥哥在哪里?我会派人带你哥哥过来与你团聚。” 【团聚...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要送人下地府一样?】 锦佑无语,不优雅地悄悄翻了个白眼。 “来人,打开地牢放她出来!” 侍卫来得很快,钥匙一拧,锁咔哒一声就掉了下来。 “好了,你出来吧,跟我走。” 【。。。锦佑你真打算将她留在王府吗?不是我说,这可是一个隐患,还不如趁早将她送走。】 “哼!我看你是担心我会杀了她吧?我还没那么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怕你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反倒惹起父皇的猜忌。】 贺锦佑不是贺乾昭,没有庞大的势力后台,在贺乾昭死后,锦佑的结局并不好看。 被囚禁宫中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又惹怒了四皇兄,导致他变成一个太监,紧接着就是被派去冷宫伺候疯了的妃子,日日被人磋磨,就算有萧云臻的暗中帮助也无济于事。 只能说锦佑能从宫里活着出去都是上天在庇佑。 “怎么?我不带走她,就没有猜忌了?” 这话说得,萧云臻无话可说。 心里那点小心思被点破,他也不反驳。 【那你准备怎么办,真把她留在身边带着?万一被父皇他们瞧见,这就是杀头之祸。】 正巧宣帝没借口把他们都砍了呢,这不是送上门去送死? “不劳费心。” 吉祥跟在两人身后,低着脑袋跟在锦佑身后两米的距离,像只鸵鸟,低着头不敢听锦佑的自言自语。 贵人就是贵人,生来显贵之人,她这等奴婢本就不可以探听主子的隐秘。 只心中默念着‘我什么都听不到’,以此来麻痹自己。 一行三人又回到留云斋,吉祥穿的单薄,早被秋风吹得冻出了眼泪。 “文言,安排几个婢女带她清洗一番。” “吉祥,这是文言,是留云斋的管事,我不在时你一切听他的。” 吉祥一听,复又跪在地上先给锦佑磕了两个头,又转身给文言磕了两个头。 “奴婢吉祥给世子请安,文言管事安。” 萧云臻瘪瘪嘴,想将头扭过去不看几人,但他脖子又没什么力气,竟然开始憎恨这个婴儿身体。 【明明都重生了,为什么要重生回婴儿时候,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死了呢!】 “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下,你又没有签卖身契,并不算这府中的奴婢。”这也算锦佑能留给她的最大体面。 “贵人大恩吉祥不敢忘,就算贵人不将吉祥当做奴婢,在吉祥心中,贵人便是主子。”小丫头脆生生地说着,竟这般真诚。 “罢了,随你,你哥哥在什么地方?” “哥哥在福英苑里,那里有很多与我年岁相当的弃童,哥哥年纪最大就担起照顾所有孩子的职责。” 可孩子还是太多了,他一个人又没办法担起养活所有人的重担,便将自己累倒了。 “福英苑?并没有听说过...” 萧云臻接过话【我知道福英苑,据说是前朝留下来的一个收留弃婴的地方,但荒废多年没人管理。后来出了事被户部接管过去,不过那些孩子都失踪了,再出现时似乎成了某个杀手组织的人...】 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被锦佑咽了下去。 他确实起了将这些孩子带走的想法。 正愁着培养死士的人手该从哪里找来,这不正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真是天助我也! “正巧,帮一个也是帮,帮一群也是帮,我会派人手好生安置他们,但你和你哥哥只能留在府中。” “是,吉祥先替那些孩子谢过贵人!” “罢了,文言带她下去安置。”自从知道小乞丐是郡主后,再接受她得行礼,锦佑浑身都不自在。 他又没有折磨人的癖好,不至于非要折磨一个皇室郡主。 “白默?” 白默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门口,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 怪不得整个留云斋内文言最不喜白默。 “世子?” “你同阿雀一起到福英苑去,你将吉祥哥哥带回来,剩下的便交给阿雀处理。” 贺锦佑相信,阿雀一定能处理的很好。 第36章 跟踪 “世子,吉祥的哥哥?”谁是吉祥?谁是吉祥的哥哥?怎么哥哥难不成叫如意吗? 锦佑扶额,“你见过的,文言买书时在马蹄下救下来的小乞丐就是吉祥的哥哥,把他带回府就好。” 这样一说白默便明白了,“尊世子令。” 他先去阿雀院子寻阿雀。 因着阿雀同小雀儿是女子便没有同影卫暗卫住在一处。 白默是贺锦佑的贴身侍卫,与文言一同住在留云斋的偏房内,等候随时传唤。 但阿雀不同,女子到底不同于男子。自古以来就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则,若像白默一样住在留云斋,怕是行动多有不便,也就将她与小雀儿安排在不远的清音阁内。 清音阁内不止住了阿雀姐妹俩还有几个女暗卫,与阿雀年岁相当,是同一批从暗卫营离开的人。 小雀儿带着几个暗卫出任务去了,此时清音阁内只有阿雀和三两暗卫。 院内无声无响,但白默却不敢小瞧。 他在院门外两米处站定,不敢再上前一步。鬼知道哪里又埋了暗器。 上一次有人硬闯清音阁便被暗器打成重伤,要不是青绯医术高超,那人也怕是要见阎王了。 “阿雀?阿雀首领?”白默唤了几声,未见阿雀的身影,反倒是一个小姑娘走出来。 她问:“白默大人好兴致,今日竟想着来清音阁,是来比武吗?雀儿姐姐可不在。” “不是来比武的,世子有令召阿雀出任务。” 小丫头往白默面前走了两步,而白默则退后两步,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白默大人怕我作甚?今日我身上没带毒...对了,门口的暗器都被撤下去了...” 小丫头话还没说完,白默像一道闪电,刷得一下冲进院子,精准地跑到阿雀的房门口。 刚要抬手敲门,手还没碰到门框,只听一道破空声传来。 白默来不及思考,全凭身体本能,瞬间后退,弯腰,躲过一把匕首。 躲过几个暗器,他转头瞪着小丫头。 小丫头捂嘴娇笑着,“我只是说门口没有暗器~阿雀姐姐似乎不在院中,好像是寻青绯大人了吧~哦,好巧,姐姐回来了。” “莘儿?你在院外做什么呢?” 听到阿雀的声音,白默松了一口气。若不是世子有令,这清音阁他是一步都不想踏进来。 不仅有暗器做防护,还有一个擅长毒药的阿莘。 阿莘算青绯的半个徒弟,小丫头在医药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但她却对能治病救人的草药医术冷眼相待,只喜欢杀伤力十足的毒术。 阿莘与青绯的理念不同,所以青绯也没有收她为徒,只在空闲时教她药理以及毒术,时不时地还会夹杂一些她不喜的医术。 毕竟医毒不分家,毒术超绝的人又怎会一点医术都不懂呢? 小丫头随着青绯已有三年,这三年间将自己日日浸泡在毒草中,如今已变成百毒不侵却浑身带毒的毒人,至此阿莘的医毒之术大成。 让人又爱又恨根本不敢近身。 “阿雀姐姐,白默大人来寻你,说世子有事交代。” “阿雀!”白默又急匆匆地从院子里冲出来,在王府的这几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焦急,他是真的害怕阿莘,一刻都不愿多待。 “快跟我走,世子让我们去福英苑,找一个孩子。时间紧迫,我在路上跟你说。” “好。”阿雀整个人都还懵着,不明所以。 两人并未骑马,偷偷从王府后门溜了出去。 转过两条街,阿雀突然说:“有人跟在后面,不要回头,甩掉他们就好。” 本以为够小心了,结果还是被人盯上了,只是不知又是哪一方的势力。 “从这里拐进巷子,右转后向北,再左转向东就是福英苑,我们分开走,福英苑内汇合。” 白默点头,“好,你自己小心点,若是甩不掉就解决掉。” “嗯。”阿雀随意应了一声,一个加速转向另一方向。 身后跟踪的人看两人分开,也快速分出两部分,一伙追着白默,一伙追着阿雀。 身后的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紧追不放,反而不忌惮过往的人,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身影。 阿雀没办法只好将人引到另一个方向,准备寻一处无人的地方,将身后的人全部解决。 跟踪的人似乎也看透了她得意图,速度不降反增,越跟越紧。 阿雀心中冷意更甚,听脚步人似乎越来越多。 简直是找死! 终于阿雀引着人来到一处废弃的宅院内,这时身后跟踪的人已经超过十数个。 跟踪的人一路跟到宅子内,纷纷抽出了刀。 阿雀背对着他们,缓了两口气,将两把弯刀缓缓抽出。 弯刀闪着冷光,铮亮的刀身倒映着跟踪者的样貌。 果然全副武装,除了露在外面带着杀意的眼睛,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没办法判断是谁的人。 阿雀没有率先开口,黑衣人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 弯刀全部出鞘,阿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冲向领头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手不凡,第一时间抽刀格挡,但还是被震的退后了几步。 这一刀成了战斗开始的信号,十几人瞬间跑动将阿雀围堵在中间。 领头的黑衣人突然开口,“几年不见你的刀法锋利了许多。” 几年?不见? 阿雀皱起眉头,从脑海中挖不出关于这号人的记忆,“你是何人?” “小丫头,才几年不见就不认识了?当年姜兄的后事还是我等操办的,此后你失踪多年,我可是终于找到你们了啊!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在摄政王府里,真是让我好找!” 黑衣人扯下面罩,阿雀心中一颤,躲了这么多年,还以为不会被人寻到... 若是前几年的自己对上林澄可能毫无胜算,只好落荒而逃。 但现在她也有与这帮人一战的能力了! “你们能寻到我,必定是我身份暴露。所以留着你们终究是祸害,既然今日你们来了,就别想着再活着回去,就在今日新仇旧恨统统了算!” 阿雀说完,使着双刀,率先出手。看准一个人欺身而上,眨眼间取了那人性命。 这十几个人能让她忌惮的只有林澄。 只要自己抢先收割了他人的性命,林澄一人也不足为惧! 第37章 各有各的秘密 “小丫头,这次你跑不掉了。姜兄到死都不告诉兄弟们秘宝是什么,兄弟们跟着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竟然想着一个人独吞秘宝?好在他一身反骨,竟然想着反叛起义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姜兄太过自大,没想到首领会当皇帝是吧?哈哈哈真是时也命也!” 林澄一直都没有出手,只在一旁说着曾经的一幕幕。 阿雀不理会,左耳听右耳冒。她知道林澄是想激怒她让她分心,但...杀了林澄为爹爹报仇才是首要任务。 这般想着,阿雀下手愈发狠厉,一刀一个收割着人头。 但在十几个人的围攻下,还是受了伤。 “贤侄,林叔叔也不是非要你的命,只要你说出来你爹藏起来的秘宝在什么地方,我可以饶你一命。” 林澄站在一旁,像君临天下的王者,睥睨着阿雀就像正在看一只奋起求生的小蚂蚁。 阿雀一刀挥退众人,抿着唇倒转刀尖,一刀捅进从背后偷袭的黑衣人胸口,偏头回望着林澄。 她说:“为了所谓的秘宝就要与旁人勾结谋害自己的义兄?如今又大义凛然的开口索要秘宝,你可真是不知羞耻,不要脸面!” 林澄被她说得一阵脸红,气急败坏地怒吼道:“都上!杀了她!” “不是只有你能找到秘宝,杀了你用你的血培养蛊虫也能找到姜家秘宝!本想留你一命抓你回去做我的禁脔,你这么不识抬举,就只好杀了你!” 阿雀被林澄口中的污言秽语彻底激怒,身上的伤口都被她忽略掉,冲出几人的包围,握着刀猛地砍向林澄。 林澄一边挥刀格挡一边喋喋不休。“怎么?这就生气了?记得你还有个不太正常的妹妹是吧?她可比你烈多了...小时候碰一下...” “混蛋,闭嘴!”阿雀彻底被他惹乱了心神,手中刀法也开始变得杂乱无章,开始用蛮力胡乱的砸。 妹妹是她唯一软肋,爹娘死了,爹说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可是她呢,错信旁人而伤到了妹妹... 她该死,但林澄更该死! 阿雀越打越狠,手上动作不断,一直挥刀仿佛不知道疲惫。 不要命的打法使她身上添了不少伤痕,但林澄也不好过。 他下巴上引以为傲的美髯被阿雀割断,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着血,甚至脖子上有一道划痕差一分便切到动脉。 “我小瞧你了!”林澄说得咬牙,脖子上的伤口汩汩不断地流着血,他只能用手按着。 但血还是从林澄的指缝流下来。 阿雀喘了喘气,还有几个黑衣人没有解决。 今天谁也别想离开! “为了杀你,我拼命的练刀练武,等的就是今日!”阿雀两只眼红着,显然是动了杀心。 她二话不说直奔林澄。 林澄也怕了,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这丫头像变了个人一样,若此时不走,命都要丢在这里。 “撤!快走快走!” 阿雀怎么甘心放他们走,全靠一口撑着,又砍了两个人才罢休。 林澄到底是跑了,废弃的宅院内满地的死尸。 阿雀没了力气,用刀撑着跪倒在地上。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水,声音哽咽,呜呜地哭了。 这么多年的努力,还以为自己有了报仇的能力,可到底皇帝杀不到,林澄也没杀死... 娘叫她保护好妹妹,可她做了什么?错信林澄,差点就让妹妹被老男人玷污... “林澄!我势要杀了你!”阿雀紧握着拳,一拳凿在破碎的青石板上,沾了满手的灰尘污渍与血迹。 白默后背抵在墙边,仰头望天。他也没想到赶过来会看到这副景象。 还以为她一个人应付不来,才赶忙寻来,结果却碰到她哭泣。 他轻叹一口气。府中的人大多都是这几年被王爷陆陆续续捡回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涉及到危害王府也就不需要伸手去管。 但仇恨这东西说不准。 白默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阿雀也不希望被人看到脆弱的时候,还不如按照约定到福英苑汇合。 再见面时亦是在半个时辰后了。 阿雀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换了身衣服才赶到福英苑,但身上的血腥味仍是十分浓烈,只要是习武之人就不会闻不到。 但白默没出口问,也让阿雀松了口气。 她最怕被关心,怕被询问,怕产生不可丢弃的羁绊。 白默没有去看她不自在的表情,敲了敲福英苑紧闭的大门。 不多时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从里面挪开了门栓。 一见两人,满脸警惕,“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小孩子穿着破衣,但身上的衣服却并不脏,脸蛋白嫩甚至还有些婴儿肥。 说话时口齿有些结巴,但还是一步都不后退。 阿雀笑了笑,蹲下身子,平视着小孩,“小朋友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上次也有人来说找人,不明分说带走了小七!你们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你们要抓走我们做奴才!”小孩子越说越愤怒,砰的一下把门甩上了。 阿雀站起身来,和白默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地从墙头翻了进去。 “啊啊啊啊!大哥!又有坏人来抓我们了!” 小男孩边跑边哭,一路冲进屋中,不多时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或拿棍子或拿扫把,每个人手上都没有空着。 领头的孩子脚步虚浮,走两步还会咳几声。 “你们...咳咳,来做什么?咳咳...” 白默拧了拧眉,世子要找的人就是他,当天在街上被文言救下的小乞丐。 只是此时再见,小乞丐的脸色极差,怕是病的极重。 “你不认识我了吗?”白默说,“那日在街头你被人从马蹄下救下,我们见过一面。” 小乞丐抬头,双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光彩,随后又黯淡下来。 “谢谢恩人们救我一命,只是我妹妹被人抓走了,所以小六子才会这么警惕。” 白默挠了挠头,这怎么说呢,说你妹妹是被我们抓走的? 他无助的看向阿雀,希望阿雀能接收到他的信号,替他解围。 “你妹妹我们已经找到了,就是你妹妹叫我们来找你,如果你想见你妹妹就乖乖跟他走。”阿雀指了指白默,在小乞丐要点头的一瞬间,威胁道:“若是你不跟他走,这一辈子你就别想再看到你妹妹。” 第38章 怎么样?喜欢吗? “咳咳,咳咳,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阿雀嗤笑一声,“你都快病入膏肓了,不再去见你妹妹一眼,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习武之人能看到人身上的气。 每个人身上的气都不同,但都殊途同归,都是在人体外以均匀的速度流转着。 但生病的人的气与旁人不同,流速也不同。 而尤其是病重之人身旁集结着的气缓慢地艰难地流动,无法支撑人体的需求,也就是常人口中的‘死气沉沉’。 阿雀在小乞丐身上看到的便是死气沉沉。 气在他周身凝滞,此时已经是病的极重,若是再不治疗,那句‘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妹妹’就不是威胁,而会变成现实。 “啊?很严重吗?咳咳,我不怕死,我只怕再见不到妹妹,咳咳...求你,让我再见妹妹一眼,咳,哪怕是,咳,死,咳咳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小乞丐咳得厉害,可到最后,竟是一口血喷出来,人昏死了过去。 “大哥!” “大哥!” 十几个孩子猛的一下围上来,将小乞丐围在中间,手忙脚乱地想要将人抬起来。 “别动他!”阿雀喊了一声,小孩子们瞬间像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白默,你脚程快,你带这个孩子回府去!要快,这孩子快挺不住了!” 若是阿雀没有判断失误的话,这个孩子应该患了痨病,这病以现在医者的水平是没办法根治的,但她相信青绯可以。 就算救不回来,吊着命让他再见一眼妹妹也好... 许是都有妹妹,所以阿雀更能体会小乞丐的心思,这大抵就是感同身受。 “好,这个孩子我先带回去,剩下这些都由你处理。” “我知道,你快带他回去。” 阿雀看着白默走远不见了身影才收回目光,转过来打量满屋子的孩子。 这些孩子年岁并不大,看着都在五到十岁之间。 她粗略的扫了一眼,有几个孩子根骨不错,是练武的好苗子。 阿雀的眼神在孩子们眼里看来就是不怀好意的打量,似乎是在计算将他们卖了能换多少银钱。 几个大孩子上前一步将小一点的保护在后面,即使阿雀两人救走老大,他们也没办法完全信任眼前的女人。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什么叫做由你处置?” 站在一众孩子前面,比其他人高出半个头的小女孩,目光直视着阿雀,声音中带着不自觉地颤抖却依然保持坚定。 阿雀目露欣赏,这个孩子也是根骨不错的其中之一,若是她能跟自己走,她绝对可以完全复制出一个比她还要强的暗卫。 阿雀正了正神,认真回她:“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没有打算害你们的心思。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给你们找一个好去处。” “哼,什么好去处?是准备把我们卖了换银钱吧?” 小女孩还是一步都不后退,眼中的警惕丝毫没有减少。 “不会卖了你们。实话跟你们讲清楚,我是摄政王世子的贴身侍卫,如今小丫头在世子院中当差,向世子求了恩典说想见哥哥。又说在这里有许多像她一样的无家可归的孩童,世子心善,听闻此事便派我等前来给你们安排一个新去处,保证吃喝不愁,但就是辛苦一些。” “什么好去处,真的吃喝不愁吗?”有几个小孩子明显动了心思,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阿雀。 甚至有一个小孩,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嘴角流出一丝口水。 “我好饿...”小孩扒开前面的人,直直地往阿雀处走来。 但还没走两步,就被那女孩拉住胳膊,强硬地拽了回来。 “小豆子!你怎么知道这女人是不是诓骗我们的!四喜已经被骗去了醉红楼那种地方,难不成你也要被卖去南风馆才能长记性吗?” 小豆子被女孩一吼,眼泪都掉了下来,“可是我好饿啊,二姐姐,我好饿啊...如果被卖到南风馆能吃饱饭,我宁愿被卖去南风馆!” 小孩子哪里知道南风馆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能吃饱饭,不会再饿肚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豆子这番话得到了其他孩子的认同,其他人纷纷说: “就算去偷去抢,我也要吃饱饭!” “卖了也好,卖了还能换钱给大哥看病。” “大姐姐,跟你走,我真的能吃饱饭吗?” 小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地挪到了阿雀身边,两只脏兮兮地小手在阿雀的衣服上留下两个清晰的小手印。 小孩子个子不高,只到阿雀腰间处,仰着小脸看着阿雀一脸希冀。 “能的,王府那么大怎么可能吃不饱饭?我不会卖掉你们,若是不喜欢王府的生活,我也会替你们找个好人家。” 阿雀蹲下身子,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给小豆子擦了擦脸,“我说话算话,从不骗小孩。” “大姐姐,你长得好看我相信你!” 阿雀将帕子塞到小豆子手里,又掏了掏荷包,只掏出两块干巴巴地干粮和一些碎银两。 虽说暗卫会在出任务时在荷包里装一些吃食,但阿雀向来不贪口腹之欲,带的吃食永远是干巴巴地干粮,不像小雀儿,有时会换一个大点的荷包专门装喜欢的糕点。 “我这里只有干粮,你们分一分吧。” 小豆子抓着干粮,蹦蹦跳跳的又回到孩子堆里,将干粮给孩子们看。 “这是大姐姐给的干粮,我们分一块给二姐姐他们留一块。” “好呀!可是这个好硬啊,怎么吃?” “我刚刚偷偷咬了一下,差点将我牙崩掉...” 小豆子捂着腮帮子,一脸的委屈。 几个小孩子笑作一团,似乎这会儿饥饿也缓解了不少。 而孩子们口中的二姐姐,始终站在一旁,将孩子们与阿雀隔出一个安全距离。 她扭头看着孩子们手中的干粮,吞了下口水吗,克制着勾了勾唇。 “我这里还有一块干粮,不好吃但好歹可以充饥。”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小女孩一跳,刚才还在几米远距离的人怎么一瞬间就到了身边! “你!你怎么过来的!” 阿雀笑了下,一点一点引诱道:“这是轻功,习武之人都会学,可以走路没有声响,可以飞檐走壁,怎么样,喜欢吗?” 第39章 官宦之女 “....”小女孩沉默了,喜欢但是你可不可以别笑的这么鬼迷日眼啊! 好像一个正在诱骗小孩的怪姐姐啊!人设崩了啊喂!(bushi) “我看你骨骼惊奇,是块习武的好料子,如果你想习武,我可以收你为徒。” 小女孩偏了偏头,没回答。 但阿雀还是出来她心动了。 就算再怎么警惕也好,再怎么隐藏自己也罢,说到底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而已。 自己的好恶都写在脸上,很难不被人看出来。 “你先自己好好想一想,不过我确实没有坏心思。你们在这里住着不安全还没有吃食,这几个孩子还这么小,出去很容易被人牙子抓走。就算你不让他们出去,只靠你一个人去寻找吃食怕是养不活这些孩子。” 阿雀的话说到小女孩心坎里去了,她自己没办法找到足够的食物保证所有孩子都能吃饱,她不是大哥,没有体力也没有头脑,可... 曾经的例子就在眼前发生。 该死的老鸨带走了几个长得精致的小丫头,他们几个小孩怎么抢得过那些大人? 大哥为了保护他们而被打成重伤,积劳成疾... 小女孩死死地咬着唇,内心中纠结着要不要相信面前的女子,她看着也不像坏人... 阿雀没有打扰她,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用来评判他人的行为,小女孩也不例外,凭借着自己的思考来决定一行人的命运。 最终小女孩咬了咬牙,一狠心,转头看着阿雀,坚定道:“我相信你,如果你要是对我们不好,我会带着他们离开。” 阿雀笑了笑,还是小孩子,就连放狠话都这般可爱。 她揉了揉小女孩乱糟糟的发,“我向你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小女孩重重点头,而后如释重负的笑了。 “吃些吧,等晚些会有人来接你们去另一个地方。” “好。” 没有了戒备,小女孩也放松不少,不再横眉冷对。 几块干粮根本不够小孩子们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干巴巴没有营养的干粮吃起来连味道都没有,小孩子们却当成了美味。 一人分了一小块,每个人都抱着硬邦邦的干粮,小口小口啃得香甜。 阿雀心中最柔软处被触动,偏了偏头,有些于心不忍。 这些小孩子年纪正好,根骨也不错,只是学武培养成暗卫或死士到底是苦了些。 不过有句话她没有说错,只要跟她走,就不会再饿肚子,但日后生命反倒没了保证。 人间得与失都保持着一定的奇妙的平衡,有得必有失,这样做也算是变相救了他们的命吧... 阿雀给自己洗脑完毕,心中也没有了负担,就算有,那就以后再补偿好了。 她拍了拍手,将孩子们集中在一处。 她说:“你们在这里不要走,半个时辰后会有人来接你们去新的住处。” “能吃饱吗?”小豆子舔了舔嘴唇,似是在回味刚刚下肚的干粮。 可能是他太饿了,吃了半天都没有吃出味道来。 “会的。”阿雀说。“不仅吃得饱还会教你们写字读书,习武练功。” 小孩子们似乎在阿雀的形容中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一个个欢呼着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虽然幸福的生活还没有开始,但至少从描述中让他们有一种‘这样的生活即将属于我’的感觉。 不再是幻想,而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阿雀打算先行离开,但小女孩不放心,便提出跟着阿雀,怕她耍花招。 “你倒是机灵。”阿雀没拒绝,带上了小女孩。 阿雀抱着小女孩,才一上手,就发现小女孩身上没有一丝肉,抱在怀里都是轻飘飘的,一摸都能清晰地摸到分明的肋骨。 衣服太过宽大,将骨瘦淋漓的身体尽数遮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第一次见识到轻功,她心中有些恐惧,将自己紧贴在阿雀身上。 听到阿雀问她,眼神沉了一瞬。 小女孩身体的僵硬清晰地传到阿雀手上,“如果不想说便不说。” 小女孩松了口气,没有追问,真好。 她说“谢谢。”是真心的。 一刻钟后,两人回到摄政王府,阿雀带着小女孩一路来到留云斋。 此时锦佑正在用膳,文言和吉祥在一旁伺候着。 “世子,找到了。”阿雀行了个礼,在外人面前就没有再随意。 锦佑点头,“白默回来说过了,你先下去歇着吧,后面我来安排。” 这会儿小女孩都惊呆了,看到一身侍女装的吉祥,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小七!”到底是没忍住喊出声来。 锦佑一早便看到她了,只不过是没必要理会的人罢了。 “不得无礼,这是摄政王世子,见到世子要行礼,不要在世子面前大呼小叫!” 文言第一时间跳出来维护自家世子,世子的尊严不容挑衅! 锦佑抬手,文言便收了声,“你与吉祥熟识?” 小女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出一声脆响:“草民月儿参见世子殿下,殿下...”请安的话讲到一半小女孩突然收了声。 太顺畅了,请安请的太顺畅了... 都快成刻在基因里的行为了,下意识的请安,竟在这一瞬间酿成大错。 小女孩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不敢抬头看贺锦佑,就连喘气都减轻了不少。 “哦?想来月儿姑娘曾经也是官宦家的小姐?” 锦佑捏着小瓷杯在指尖把玩着,语速放慢,整个人都慵懒着。 月儿不敢抬头,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脱身之法。 本以为不会露出破绽,京中之人没人会在意一个孩童,但自小的教养还是让她在权贵面前露出马脚... 她吞了吞口水,有些饿,桌子上膳食的香味飘向她,却让她没有心思去想这菜该有多好吃。 心冷的好像要把自己的身体也冻住。 她动了动手指,头实打实地扣在地板上,没有一丝缝隙。 一咬牙一狠心,选择实话实说。 “是,臣女本是周生民的嫡孙女,但我爹宠妾灭妻,联合小妾一起害死我祖父和我娘,还想把臣女毒死,但是他们没想到臣女没死...” “哦?周生民?你是周老将军的嫡孙女?” “是,臣女正是老将军的嫡孙女,周宸月!” 第40章 愿做世子的刀 “嗯?周将军嫡女早幺,京中无人不知,你说你是周将军早幺的嫡女...又没有证据,怕是如何让人确信?” 锦佑只是听说三年前周老将军与周将军的妻子先后病逝,周夫人只留下一个幼女,也在一年后意外离世。 为此周将军还为了七岁的嫡女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以此悼念早幺的亡女。 可现在一个自称是周将军早幺嫡女的女孩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说,‘我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的嫡女!没想到吧,我没死,我还活着!’ 这件事的魔幻程度不亚于萧云臻重生,以及他能听到萧云臻的心声。 “世子殿下,臣女所言绝无虚假,臣女的祖父确实是周生民,祖父他为了宣武领兵出征,平定一波又一波的叛军,还歼灭了西南的悍匪,为国家平定天下,战功赫赫,可是臣女的父亲,他为了一个小妾竟然勾结外人把祖父和我娘害死,对外宣称是病逝! 随后臣女父亲将小妾扶正,并暗中残害臣女,若不是同臣女一同长大的婢女与我长相相似,夜色太黑,他们认错了人,杀死了我的婢女让我逃脱一劫,否则此时,臣女已成刀下亡魂! 这几年臣女一直躲躲藏藏,生怕被父亲看到,一直与一些弃童在一处生活...时至今日,遇见世子,臣女不敢不言实话,还请世子殿下明察,若是可以,臣女希望殿下为臣女讨回一个公道!” 周宸月一头磕在地上,情真意切,让人看不出半点虚假。 “月儿姑娘,你所说一切本世子自会派人调查,但你应该也清楚,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 “是,月儿明白,家父一直将摄政王当做朝堂对手,但这只是家父的想法,若世子能收留月儿,月儿此生不再是周氏女,一心只为殿下效力!只是...月儿此仇不报并不甘心!” 父女情谊早在周景申要杀她灭口时斩断了。 为了一个小妾,先后谋害自己的爹与发妻,而后派人暗杀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的爹不配活着! 要不是小蝶与她一同长大,身高相仿,长相相似,换了她小姐的衣裳被乱刀砍死,保住了她得性命,否则这会儿死的人就该是她了。 如今身份已经暴露,若是能搭上摄政王府这棵大树,此后报仇都能省些力气! 锦佑放下玉箸,端起一旁的茶水漱了漱口。 他悠闲说道:“既然你出身武将世家,想来幼时也学过三两招,若你能入了阿雀眼,留下你也未尝不可。你若诚心跟随本世子,自然不再是周家小姐,你也说了,周家小姐已死,日后你就只叫阿月,报仇之事,本世子会帮你,但还要看你怎么做。” “多谢世子大恩!阿月此生铭记!世子放心,阿月不会做违背世子、伤害王府之事!阿月会成为世子最锋利的刀,为世子清扫所有障碍!” “呵~”锦佑刮了下眉,挥了挥手,“本世子最不喜的便是表忠心,口上说说算得了什么,本世子只会亲眼所见,看你到底做了什么。罢了,日后种种皆看你表现了。文言,撤了吧。” 萧云臻也该睡醒了,该去探探口风,这周宸月又是怎么一回事。 锦佑起身走后,文言忙招唤着小仆将膳食撤下,锦佑一口没动的菜品都赏给了奴仆,阿雀也拿了一盘过来,递给阿月。 “阿月,世子这么说,也是有收留你的意思。你根骨不凡,是块习武的好料子,我会同世子说将你带在我身边,由我来教导你武艺。” 阿月饿的急了,抱着盘子也没有筷子就用手抓着吃。 早些年大小姐的教导早被她扔在了脑后,这几年为了生存,连垃圾都吃过,还在乎什么形象? 此时正抓着菜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 她胡乱的应着阿雀的话,嗯嗯啊啊的直点头。 阿雀为她倒了杯水,递给她,顺了顺她的背:“慢点吃,别噎着了,饿的急了不要吃太多,怕撑坏。好了不要吃了,先给我吧,等过一个时辰我再给你吃食,先喝些水。” 阿月不舍得放下盘子,接过水,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全喝掉了。 确实噎的慌,但王府的膳食确实美味极了,比她从小吃的东西精贵了太多。 她太久没吃饱过,恍然间吃到如此美味,就只顾着吃,很快一盘子菜就已经见底,可她还是没能吃饱。 “谢谢阿雀姐姐。” 阿雀敲了敲她得头,“傻丫头,以后叫师父。” “师父!”阿月笑得傻傻的,但声音却甜美又清脆。 “好了,我带你去洗漱换身衣服,跟我来吧。” 但阿月一时间没动。 阿雀回头看她,问她,“怎么了?” 阿月说:“他们也会来王府吗?” 阿雀愣了一瞬,还是告诉她:“不会,他们自有去处,但你放心,不会缺衣少食,不会苛待他们。” “嗯!”阿月重重地点了下头,“如此便好,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都是没人要的弃童,若不是还有一个破院子做落脚,他们连冬季都活不过去。” “以后不会了,最难得冬天已经度过,接下来的日子也只会是一路光明,不再有苦难。” 阿月笑得很开心,她是真心为这些孩子担忧。 她被捡回来时,福英苑里就已经有十几个孩子了,后来她与大哥陆陆续续地又捡回来几个孩子,但还是被老鸨抢走了几个。 但院子里的孩子还有十几个,只增不减。 若是孩子们都能有个好出路,她也就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小丫头心里想的美好,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亲手为祖父和娘亲还有小蝶报仇。 阿月被带回阿雀的院子,洗漱了一番换了新衣服,又被带去青绯的院子里,瞧了下身体。 青绯说“这孩子有练武的基础,身体底子不错,没有大问题,身体健康着呢!” “谢谢,又劳烦你了。” “?”青绯震惊!“你你你,竟然会道谢?” 阿雀握紧拳头。 青绯一见阿雀握拳,就心道不好,忙解释:“不是,我只是觉得太过震惊,以前你都没有这么温柔,这么客气的时候!” 最终沙包大的拳头还是落在青绯头上。 伴随着阿雀破防的怒吼,“不会说话就别说啦!” 第41章 适得其反 留云斋锦佑的房间里,萧云臻睁开朦胧的眼,就见贺锦佑坐在小榻上看着书。 【锦佑,我醒了。】 “嗯。醒了便醒了,唤我作甚?” 呵,直男!生气! 萧云臻看着雕花床顶呆愣片刻,【好好好,欺负我不会走路是吧,等能走的时候,一定给你个大嘴巴!】 “呵,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声就不要胡思乱想,你想什么我都能听见,你现在就想如何报复我属实有些为时过早。” 【啊!完了,忘了!不能想,不能想,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萧云臻自己在床上默默的怀疑人生,而锦佑嘴角微微勾起,又翻了一页书,明显心情不错。 锦佑这边看着书,随口问萧云臻:“你可知道周生民老将军之死,还有他孙女的事情?” 萧云臻被打断了碎碎念,思绪空了一瞬,才衔接上贺锦佑给出的信号。 【周老将军?他不是三年前就去世了吗?病逝吧?这个我也不清楚,至于你说的老将军孙女...我想一想,是不是叫周宸颖的?】 “周宸颖?” 【是啊,难道你说的不是她吗?可是老将军就这一个孙女啊,虽然说是小妾生的,但毕竟被扶上正妻之位,周宸颖自然变成嫡女了。】 锦佑若有所思,手中的书也看不下去了,将书放置一旁,直直走向床边,“你细说,知道什么说什么。” 锦佑严肃的模样让萧云臻有些恍惚,明明是八岁的贺锦佑,但严肃起来时仿佛让他看到了弱冠之年的锦佑。 “?你发什么呆?” 萧云臻的眼神呆滞,看着他好像透过他在看别人一样,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仿佛被人看透了灵魂,浑身都不自在。 萧云臻回神,【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于是锦佑又重复了一遍。 【周宸颖这个人我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她后来成了五皇弟的正妻,是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出嫁的。大约是在六年后,那时候周景申因平定边境有功而被封为固国公,而周宸颖呢,这时候与五皇弟私定终身有了身孕,固国公没法子只好去求父皇给俩人赐婚,但五皇弟又不同意将正妃之位给她,说她生母是妾配不上他。 于是周宸颖便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固国公只有这一个女儿啊,也不能真看着女儿去死,就天天跑到皇宫里求赐婚,最终父皇也没有法子,不忍心伤了功臣的心,就给俩人赐婚了。这周宸颖呢,也就当上了五皇妃,后来为五弟生下一个嫡女,不得五弟欢心,郁郁寡欢,积怨成疾,早逝了。】 讲完,萧云臻还啧啧两声,【你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你的手笔呢。】 一说这话,锦佑来了兴趣,“展开讲讲。” 萧云臻挥了挥胖胳膊,心道【同年萧钰迢外嫁和亲,你成为东厂提督,手握大权。因着四皇兄与五皇兄是双生子,四皇兄害你...做了太监...所以你在其中陷害了五皇兄,他们有私情是真,生米煮成熟饭却是你的手笔。送萧钰迢出嫁的和亲宴上,两人中了药,情难自抑...不过这件事没人知道,你做的很隐蔽。】 “那你怎么知道?” 萧云臻被噎得有些卡壳,他当然不会说,他是第三视角看到的这一切了,那不等于告诉贺锦佑,‘我什么都知道,哪怕我没参与我也知道。’平白惹了忌惮,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啊哈哈哈哈,好像是四哥说的,哈哈~】 萧云臻尴尬地笑着,反正事情还没发生,锦佑也不好去找四哥当面对质,能瞒一时便瞒一时吧。 贺锦佑并未在这一点上纠结许久,他岔开话题问萧云臻:“那你知不知道周宸月?” 【?周宸月?好熟悉的名字,但是确实没什么印象,与老将军有关系?】 锦佑点头,顺手将萧云臻抱起来:“嗯,周宸月是老将军的孙女,早些年早逝,但在福英苑内找到一个自称是周宸月的小姑娘。” 萧云臻沉默着,心中在思索。他的记忆或者说梦中看到的景象,并不完全。 大多集中在他出生后的第二年一直延续到最后国破的那一刻。 至于出生前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清楚。 【我不知道,只要不会坏事,帮她一把也没问题吧?想来你心中也有了计量,否则也不会来我这里在确认一遍。】 锦佑的心思并不难猜,入了他眼的人,想用但并不信任,所以想先来确认是否可用,要不然管她是谁,拉出去杀掉就好。 “阿雀说她是练武奇才,想要留下她,但我怕她对王府不利。”锦佑随意找了个借口用来打消萧云臻的顾虑。 萧云臻曾说过,有一伙武功高强却不知道效忠谁的死士,锦佑猜测这些人怕不就是阿雀培养出来的人。 但同时锦佑也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萧云臻在某些事情上并不是尽数清楚。 似乎只有在某一些相关事情上,例如宸贵妃,例如他,甚至是宣帝和皇子们的事情上知道的详尽一些。 这也就说明,隐藏在暗处的一切,萧云臻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看了一个画本子,只看到了表面,作者想让他看到的东西,而不是全面的剖析。 贺锦佑松了口气,不知道便好,以后也不需要再劳心费力地试探。 【练武奇才?】萧云臻反问他,【阿雀认可的?】 锦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只听萧云臻说【你这么说我想起一件事来。三皇兄刚被立为太子时,曾遭受过一次暗杀,但刺客还未近身就被一个女子拦下,女子惯用弯刀,后来我听皇兄唤她阿月,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对了,这个小姑娘现在多大?】 周宸月太过瘦弱,从个头上看不出年纪,而锦佑的武艺还未练到大成,无法从骨骼中看出一个人的年纪,他也摸不准,只好说:“看着与我年纪相仿,理应不到十岁。” 萧云臻激动的蹬了蹬腿,【对上了!三皇兄是在七年后被立为太子,那女子也不过十七八岁,也许两个人本就是同一个人。】 “若是同一个人,可她现在在王府,如何能与三皇子扯上关系?” 【若是我说,那时候摄政王府彻底倒台了呢?七年后,摄政王府的老人除了你之外,几乎都不在了呢?】 萧云臻没敢直说所有人都死了,而是换了个比较委婉的措辞,但锦佑还是听懂了。 原来摄政王府的结局这么惨啊? 本以为时间还早,父王还在,就不需要太过担心,可萧云臻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不仅什么都剩不下,还会失去所有人... 第42章 谁?我吗? 此时锦佑心里发了狠,突然问萧云臻:“若是将一切提前如何?既然等待未必会改变,那我们就主动出击,将事件发生的时间提前!” 【可这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怎么能保证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你的计划发展?若是超脱你的控制,你当如何?】 萧云臻的担忧不无道理,但锦佑不是选择坐以待毙的人。 上天将萧云臻送回来,也许并不是给萧云臻机会,而是给他机会呢? 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婴儿,和一个可以读取婴儿心声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有利于他的。 这一想法在锦佑心中无限放大,同时也让他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 【锦佑,我的重生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两位皇兄受罚,皇后害母妃不成如今也在禁足,后宫已经改变了太多,我们应该求稳而不是尝试着主动出击。】 “你在怕什么?”贺锦佑打断了他,“你是怕一切事情没有缘由的发生,而导致你被当成怪物?还是在害怕重蹈覆辙?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束手束脚岂不是都顺其自然,在绝望中等待着?” 【我没有怕,只是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与他们抗衡?且不说外敌,只说五位皇兄。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他们?】 说到这里,萧云臻顿了一下,【好,就算你觉得几个皇兄不足为虑,那东郭先生呢?你斗得过他吗?】 这下轮到贺锦佑沉默了。 东郭的名头他是听过的,东郭承彬,起义军内最强大脑,作为军师一路辅佐宣帝登上皇位。 但在两年前东郭先生退隐山林,并说出此生不入朝堂的豪情壮志,以此令宣帝放心。 可为什么会又出世? 萧云臻看到锦佑脸上的茫然,为他解释道:【东郭先生确实隐退山林,此生不入朝廷,但他也是一个人,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他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出世,最终看中了三皇兄,成为三皇兄的幕僚,而三皇兄也在东郭先生的帮助下顺利成为太子,最终登上皇位。想必你一定听过一句传闻...】 “得东郭者,得天下。” 【对,天下谋士皆以东郭为首,东郭本是一介书生,得遇明主,一展才能。父皇登基后是他风头无两之时,在他与摄政王的帮助下,父皇坐稳了皇位,天下安定,海晏河清。于是逐渐传出得东郭者得天下的传闻,或许也是因为这个传闻,东郭先生才隐退的吧?】 得东郭者得天下,可明明这天下是东郭与贺乾昭共同安定下来的,为什么最后只有东郭隐退,是被宣帝忌惮,还是因为他怕被忌惮。 传闻的出处已不可查,东郭现在隐退已成事实,至少在他出世前可以提前谋划一番,而且,得遇明主...三皇子到底是不是明主还未可知。 什么都不做肯定不行,但做太多也不行。 萧云臻有一句话说的对,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人这些事之间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想改变怕是要从长计议,不可莽撞。 “不管东郭出于什么原因隐退,但起码我们知道他为何出世,到时候若能将东郭拉过来也未尝不可。” 【诶?新思路!我还在想如何阻止东郭出世呢!】 ...这个脑子能是做皇帝的料吗? 锦佑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从始至终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推萧云臻做皇帝,可萧云臻能做皇帝吗?他愿意做皇帝吗? 如果他不愿意呢?那么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此刻贺锦佑求真的欲望达到顶峰,张嘴就是:“萧云臻,你想做皇帝吗?” 萧云臻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做皇帝?他吗? 【我吗?我做皇帝?】 锦佑点头,“对,你想不想做皇帝。” 萧云臻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是上辈子,他只知道活下去就好,做不做皇帝也无所谓。 母妃在时并未要求他一定要争一个高低,母妃不在后,父皇也还是不喜他,想要给他封王赐婚。 这一切他都没什么感觉,皇位而已,父皇可以给,但他不能抢。 父子君臣、嫡庶有别一直是他固有的观念。 他本就是妃子所生的庶出,上面还有五个嫡亲哥哥,不管怎么轮都轮不到他来当皇帝。 所以他不争不抢,最终保住了一条小命。 可现在在他重生回婴儿时期,权臣之子口中说着大不韪的话,认真又严肃地问他‘萧云臻,你想当皇帝吗?’ 想吗?也许是想的吧?若是当了皇帝是不是可以保下想保的一切,若是手中权力足够多是不是母妃就不会死... 但是他一介庶子,在一个主张立嫡立长的国家,要力排众议,铲除异己,最终登上皇位是何其难? 不过追根溯源,并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 “你不用有太多负担,思考那么多并没有用,你想要,我就会帮你得到,你的背后是整个摄政王府,并不是只有我。” 萧云臻弱弱地问了一句【若是我不想当呢?】 于是他得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答案,“我会推着你,让你当!” 嚯,多么霸气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发言啊! 但萧云臻却坚信贺锦佑能做到,毕竟从上一世来看,他的才能并不输于贺乾昭。 【这是一个无选项的问题,最无奈的人是我,最没有选择的人也是我,既然路都已经被规划好了,我也只能接受。但是锦佑,我没有不想坐上那个位置,只是不想你为了一件看不到希望的事而付出太多。】 “这就不需要你一个婴儿操心了。我会安排好一切事,到时候顺利地将你推上那个位置。你不想做的,我来替你做。” 贺锦佑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容不得他再拒绝,本来也无法拒绝,他只是得到了一个知情权而已。 【好,我相信你...】萧云臻心声断了,贺锦佑低头一看,小团子瘪瘪嘴哇地一声就哭了。 【好难受!锦佑...我...忍不住了...】 一股子恶臭从萧云臻身下开始弥漫。 锦佑皱了皱眉,瞬间黑了脸,恨不得立刻马上把人扔出去。 “文言!” “诶~世子,小的在!” 文言刚一抬脚迈进来,就闻到一股子恶臭,熏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呕~世子,呕~” “滚出去!给、本世子、把,呕~奶嬷嬷...呕~叫来!!!” 第43章 臭气还得苦药医 锦佑死死咬着牙说完了一句话,而后便闭嘴不敢张口,甚至不敢呼吸。 满屋子飘着小婴儿的屎臭,熏得人睁不开眼。 鬼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婴儿会有这么大威力? 【呜呜呜呜~对不起锦佑~呜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这副身体太小了...呜呜呜,好丢人啊...我还不如死了...呜呜呜~】 贺锦佑的脸色黑的吓人,抱着萧云臻不敢动也不敢将人放下。 已经脏了一件衣服,不能再害了床! 奶嬷嬷来得极快,一听文言说殿下在世子怀里拉了一泡,吓得她当场跪地上,还是文言拉了她一把才安定住。 此时两条腿捣腾地飞快,生怕再见面,殿下不是完整的殿下,而是这一块那一块的殿下。 奶嬷嬷一进房间,就看见锦佑像根木桩子一样站在床边,脸色漆黑如墨。 她福了福身,“奴婢给世子请安。” 锦佑未语。 奶嬷嬷悄悄抬眉看了锦佑一眼,这一看可给她吓坏了,世子的脸怎么又黑了? 【啊啊啊啊啊!奶嬷嬷!那怎么这么笨!锦佑快被熏死了!你还不快过来!】 可惜只有贺锦佑一人能听到他的心声,奶嬷嬷揣测不到萧云臻的想法,也不知道锦佑是因为熏得难受而不想开口。 “过、来!带、走...呕~” “哦哦!来了这就来了!”奶嬷嬷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一把接过萧云臻抱回客房换衣服去了。 虽然萧云臻走了,但屋子内还是弥漫着臭气,锦佑又干呕了两声,脚步虚浮地往院子走。 刚走到门口,手才搭在文言胳膊上,整个人往前一栽,倒在了文言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啊啊啊啊!不好了!世子晕倒了!来人,快来人,去请青绯大人!” 阿雀住的院子就在留云斋旁边,一听见动静就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阿月这条小尾巴。 “文言,世子怎么了?”话刚一说出口,阿雀就闻到一股子臭味,瞬间屏息。 文言抱着锦佑,将人抱去了客房。 他说:“世子就是被熏晕了!青绯大人怎么还没来?世子不会被熏出毛病来吧?” “...我去找。”阿雀动作快,将走到半路的青绯连托带拽的‘请’了来。 青绯后脖颈处的衣领都被阿雀拽出一个洞来,偏偏他自己浑然不知。 “你这么急做什么?世子现在百毒不侵,怎么会晕倒?” 阿雀摇头,“你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三五分钟便赶回留云斋,甫一进门,青绯就打了个干呕。 “...这味道是有点冲。” 小仆们动作麻利,青绯赶到前就收拾了大半。 换了新的床铺,就连屋子都重新清扫了一番。 但奈何小婴儿的威力足够强大,即使清扫一遍还是能闻到十里飘香。 “青绯大人!您来了!快给世子瞧瞧吧!世子被熏晕了...” 青绯想笑,但阿雀在一旁虎视眈眈,又不敢笑。 屋里躺着的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小孩排泄物熏晕的世子,也是他遇见的生病理由最奇葩的病患。 青绯手握成拳,咳了咳,“这就来了。” 他给锦佑瞧了又瞧,没问题啊,怎么就是不醒?又翻了翻眼皮,正常的啊。捏了捏手指,没反应?使劲捏了捏,还是没反应? 这下青绯可算看出来了,合着觉得自己丢脸就装晕! 哼!装晕是吧?他站起身子,整理药箱,装模作样的拿起笔在纸上写方子。 边写边说:“这臭气入体得吃几副汤药才能好,要不然会损失世子的身体。” “啊?要吃多少啊?世子最不喜欢喝汤药了!”文言皱着小脸,脸上写满了担忧,药还没开出来,就已经在替世子担心这么苦怎么吃? 青绯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啊,这臭气还得苦药医,黄连五钱...” “这太多了吧!世子会被苦死的!”文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你个小萝卜头懂什么?我是医者你是医者?这叫以毒攻毒,只要苦吃的够多,这臭味啊自然就感受不到了。” 青绯瞥了眼皱眉的锦佑,有些想笑,要是还不醒,这药可就真配出来了。 只见在青绯磨磨蹭蹭配药的过程中,锦佑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文言...呕~快备水...” 这晕一点都装不下去,醒了太丢人,不醒就得喝黄连药,里外不合适! “世子醒了啊,这药可就要配完了,要不要煮上一锅先给世子喝一碗?”青绯眼睛眯着,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锦佑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冷哼一声:“黄连治病,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文言,快些备水!” 这身衣服是一点都穿不了了,仿佛他变成了第二个萧云臻,变成行走的生化武器,能臭死个人,早知道不装晕,去洗干净好了,哎,失算! “世子,热水已经备好了,小的伺候世子。” 锦佑摆了摆手,将一屋子人赶走,只留下文言一人,在文言的服侍下,一连洗了三遍澡,直到整个人被花瓣腌入味了为止。 文言站在屏风后面捂着鼻子,全是花香,味道浓到发臭,从臭到臭,还不如一开始呢? 锦佑泡在温水里,头枕在边缘处,闭眼思索着。 还有五天就是中秋,想来明日宫中的帖子就会发到王府,父王不在府中,届时只有他一个人入宫。 这一场和亲公主入后宫的大戏就只能自己独享,还有些可惜。 锦佑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木桶边缘,思考着对策。 和亲公主入后宫后,宣帝变得就不太正常。 若和亲公主不能入后宫呢? 手上的动作一顿,锦佑猛然睁开眼,“阿雀!” 阿雀在门外应了。 他说:“派人盯着城门,这两日若有异国模样的人进京,速速向我回禀!” “是,世子!” 呵,萧云臻可是说了大臣们提议将和亲公主赐予三皇子做侧妃,这一桩美谈的婚事竟然没成,也是可惜。 不如他就做一次好人,做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 上一世未完成的心愿,在这一世实现! 第44章 赵珍儿自尽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宫里送来的请柬被递到锦佑手中。 请柬上写着摄政王携世子锦佑前来参加中秋宫宴。 但这挺难办,毕竟正主并不在家,锦佑一个世子也不能越俎代庖,以摄政王的名义参加宫宴。 于是锦佑写了一封密信,由影卫们快马加鞭传给贺乾昭,请示他是否参加宫宴,若不归,他是否可以独自参加宫宴。 以贺乾昭的想法,永远都是想做就做,但并不主张锦佑多接触宫中的人。 在锦佑看来,贺乾昭是一个充满矛盾又独裁的人。 明明一边说着要他成为辅国之臣,却不希望他过多接触到皇宫或朝堂的各种阴暗事。 可若是不知,又怎么能成为辅国之臣,没有因哪来的果? 锦佑写完密信,吹干塞进信封,看着影卫取走,但这时他心中已有决断。 父王不在,他便是摄政王府的主子,是门面,不去岂不是会被人看轻! 中秋宫宴的前几天,京中并无大事发生,直到中秋节的前一天,贺乾昭传回密信,同他说可去。 同一天傍晚,锦佑刚用完晚膳,小雀儿回来了,也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赵珍儿自尽了! “什么?她自尽了?” 小雀儿一口气喝下一大杯水,喘匀了气,才开口解释道:“你叫我看名单上的人是否有异,好巧不巧,我看的那人竟然与赵珍儿相识,两人在一家酒楼相见,我不敢太上前,两人谈话的内容听得也不是很清楚。两人分开,赵珍儿回府后就自尽了,现在尸体还在朱府门口挂着呢!” 讲完这一大段话,小雀儿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一口饮尽。 “世子,赵珍儿不对劲,我怀疑赵珍儿知道另一半名单的下落。季大人已经赶过去了,我跟着去瞧了一眼,赵珍儿似乎是有了身孕。” 赵珍儿有身孕这件事锦佑知晓,但他还是不太明白她为何偏偏这时候自尽。 锦佑敲了敲桌子,“据我所知朱员外并没有子嗣,此时有一个子嗣生下来还能继承朱员外的家产,倒也不至于上吊自尽,有古怪,备车,去朱府瞧瞧。” 锦佑有自己的盘算,朱员外的死扑朔迷离,若是能成为掀开贩官案的冰山一角,倒也不枉季仲桓带人调查这么久。 再次来到朱府,竟是与上次的景象截然不同。 季仲桓人未到,只有大理寺少卿韩立廷带着仵作和锦衣卫在。 只是让锦佑吃惊的是,朱夫人竟然在哭。 她不是看不惯赵珍儿的做派吗?这下人都死了,她不放几个烟花庆祝一下都对不起她处处刁难的心意。 “摄政王世子到!” “世子!”韩立廷拱手弯腰行了个礼,“不知世子来这里有何贵干?”、 “韩大人倒是明知故问。本世子来案发现场能有何贵干,只是朱员外的死因,大理寺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而本世子的人调查到赵珍儿与一个案子有关,还未明察,这人就死了,本世子就只好亲自来瞧瞧。 罢了,从现在起,赵珍儿的案子交给摄政王府的人来查,韩大人...”锦佑眼神从大理寺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一个少年脸上,是个熟人。 他说,“韩大人不放心本世子,那就安排几个锦衣卫跟着好了。” 锦佑指着少年,“他合了本世子的眼缘,就他吧。” “啊...这...世子...他...” “怎么?”锦佑瞥了他一眼,语气变得不善:“只是要求他陪同又不是将人要了去?你有什么不放心?” 韩立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解释道:“世子啊,他是季大人收养的义子,季书霄,要不世子您换个人...” 还不待锦佑在说什么,季书霄便开了口,声音清脆:“韩大人!卑职愿意同世子殿下一起查案!” 可韩立廷仍是一脸为难。 锦佑一甩衣袖,脸上已有不耐之意,“哼, 他都同意了,韩大人还有什么意见?难不成你是瞧不起本世子,准备忤逆本世子?” 韩大人吓得立马跪下请罪,“下官不敢。” 锦佑越过他,走到季书霄身边,将人拉了起来。 “你就跟着本世子好了。”言外之意,不需要大理寺的人插手,看着就行,反正只起到一个监督但不管用的作用。 “是,卑职明白。” 于是季·吉祥物·书霄上线。 韩大人站在门口瑟瑟发抖,锦佑一回头还给他吓了一跳。 “韩大人,本世子没有仵作,借大理寺仵作陈玄一用。” 陈玄一直站在角落做一个透明人,一听还有他的事,顿时屁颠屁颠的跑到锦佑身边一顿拍马屁。 “世子真是一表人才,具有如此慧眼才能看到卑职的能力啊!” 小雀儿笑眯眯地凑过来,一拳捶在陈玄胸口,给陈玄捶得一阵咳。 “别废话了,你那是在夸世子吗?你那是在夸你自己!快去干活!” “好好好,卑职这就去。”陈玄捂着胸口边走边咳地来到赵珍儿尸体旁开始检查。 “阿雀,不要再闹了。”锦佑不轻不重地呵斥她一句,随后也来到尸体旁,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陈玄操作。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锦佑倒是没再吐。 毕竟窒息而亡的人也不需要再进行剖尸,没有难以掩盖的恶臭,自然就不觉得反胃。 他又不是没见过尸体,也不会对尸体产生厌恶的心理。 赵珍儿的尸体面色发紫,脖颈断裂,一截舌头伸了出来,是典型的窒息死亡。 身上没有他人殴打的痕迹,也没有伤口,口鼻无血迹,并不属于他杀,毒杀,初步判断是上吊自杀,窒息死亡。 陈玄说:“二夫人确实是自杀,没有他杀的痕迹,体内也无毒素。” 锦佑点了点头,“辛苦了。” 他站起身,直直走向被看守起来的朱夫人。 朱夫人还在抽泣,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泪痕,只一瞧便能看出她的确伤心。 “又见面了,朱夫人。” 朱夫人擦了擦眼泪,一张帕子已经被泪打湿了大半。 “民妇请世子安。” “免了吧,朱夫人不打算讲实话吗?” 朱夫人错愕一瞬,抬头看向锦佑,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有些慌张。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世子在说什么呢?民妇怎么听不懂?” 锦佑无奈地笑了下,捏了捏手指,“既然朱夫人还这般不识抬举,本世子只好让朱夫人尝一尝摄政王府的刑具了。” 韩立廷被锦佑这一波操作硬控住了,满脑子都是‘什么什么什么,怎么就要带走动刑?’ 呆住的不止韩立廷一个,大多人包括朱夫人在内都不理解锦佑这么做是为什么,锦佑也懒得解释。 只吩咐道:“带走。” 于是摄政王府的侍卫抬起赵珍儿的尸体,押着朱夫人,转头就走,毫不留恋。 ... 小剧场:他转身就走了,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韩大人:不是?哥们?你... 第45章 对权力强烈的渴望(微修) 赵珍儿刚一被抬进王府,京城中就传出摄政王世子公然抬着尸体招摇过市的传闻。 一刻钟后,礼部侍郎赵无名带着奴仆杀到了摄政王府。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凭什么将我女儿带进王府!她都去世了还不得安生!” 赵大人言辞激烈,好像锦佑真做了违背人伦,丧尽天良之事。 听下人来报,小雀儿直被吵得头疼,蹭地一声将匕首掏出来,气愤道:“我去将他赶走!” 锦佑倒是不慌,还悠哉悠哉喝着茶,赵珍儿的尸体就摆在庭院内,而朱李氏被带入地牢审讯。 “你急什么?他不踏进摄政王府只在门外骂,说到底也是注重尊卑,爱女心切而已,但你要是冲出去将人打了一顿,那可就是王府的不是了。” 别看赵无名是个大老粗,但大老粗也粗中有细,心眼子跟藕片上的窟窿一样多,他知道该怎么师出有名的毁了王府的名声。 “那就任由他站在门口骂?” “怎么会呢?”锦佑放下茶杯,茶座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今个日头十足,但天渐冷,赵大人年事已高,还是请他进府一叙吧。去吧雀儿,将人请进来。” “嘿嘿!好嘞!”小雀儿摩拳擦掌,早就蓄势待发,只等世子下令了。 她可得好好地客客气气地‘请’赵大人进府一叙啊! 小雀儿欢天喜地地迎了出去,赵无名还在王府门口破口大骂,甚至骂累了就坐在台阶上继续骂。 “贺锦佑一个小孩子竟然心思这么歹毒!老夫的女儿虽是庶出但也不能由得他这般折辱!人都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他一个世子带尸体回来做什么?啊?做什么啊?大家说他能做什么!” 赵无名说一会还要与看客们互动一下,一瞬间就将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将他自己塑造成一个爱女心切不畏强权的好父亲形象,得到了百姓们的认可。 有一男人突然出声道:“你们说这世子是不是有什么癖好...就是我听说,大户人家都有点不为人知的癖好...” 有人搭腔:“啊?不会吧?” 那男人又说:“怎么能不会?别看他年纪小,可指不定玩的花呢!万一就喜欢年轻貌美的死尸呢?带回去亲热亲热...” 此言一出,人群一瞬间寂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突然一个人干呕了一下,接着整个人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就连赵无名也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小雀儿在门内听取呕声一片。 小雀儿:?我请问呢? “开门!” 守门的侍卫一把拉开大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门外的百姓一个接一个的干呕,有人刚停下来,就被其他人干呕带着又呕一遍。 好在侍卫忍耐力极强才没有被他们带偏。 小雀儿皱着眉,凤眸一扫,就瞧见台阶上坐着的赵无名。 赵无名呕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耳朵,大块头略显无助。 “赵大人,这厢有礼,世子殿下请你进府一叙。” 赵无名连忙摆手,也说不出话来,站起身来,一个闪身就进了王府,速度比小雀儿都快。 小雀儿无语,一开始骂的不是挺凶的吗?还请人来演,怎么这会就自食其果被恶心到了? 只是这帮人确实有些演过头了,怪恶心的! “贺伯?贺伯?贺伯呢?”小雀儿唤了两声,也不见贺伯的身影。 守卫说:“贺伯出恭去了。” 小雀儿无奈,行吧,人有三急。 “把人都控制起来,等贺伯回来,把这些人交给贺伯处理,一个也不要放过,而且天亮之后不允许在王府门前还有任何污秽之物!” “是!” 贺伯是王府的老管家了,这些年贺伯精力不足逐渐不再掌管王府大小事宜,只安心守在王府大门,处理一些杂事。 但他老人家毕竟是王府的半个主子,做事令人安心,交给贺伯,小雀儿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样她就又能摸鱼了! “关门。” 关上大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听不到声音后,赵无名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冰块脸。 “不是去拜见世子?前面带路!” 小雀儿在赵无名身后翻了个白眼,好像刚才急着进府的人不是他一样。 再说啦!王府的侍卫也是有职级的好吧!两人本就官职相当,拽什么拽! 给你阳光就灿烂,真是老太太进被窝,给爷整笑了! 小雀儿才不惯着他,带路,带什么路? “赵大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来一次王府,肯定是要好好欣赏一下王府的景色啊!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大人闲逛了,我先走一步,大人请自便!” 说完就走了,真走了,一点都不留恋。连背影都不给赵无名留。 “你!哼!”赵无名惹了一肚子气,狠狠甩了甩衣袖,早知道还不如不进来,在外面也挺好...呕~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到底是谁找来的那么恶心的人!等老子回去不扒了他的皮! 本想着找人来坏了贺锦佑的名声,结果呢,伤敌一千自损百八,还不如不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算计! 现在外面的人已经被控制起来,到时候查到他头上也只能推人出去挡刀。 这下赵无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能憋着气在王府里乱窜。 越逛他心里越气,他妈的到底是谁修这么大个宅子!比他的侍郎府大了两倍不止!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这边小雀儿扔下赵无名就跑来找锦佑。 绘声绘色地讲着门外的事:“世子你真是没瞧见那些人自讨苦吃的样子,竟然有人说你喜欢模样姣好的女尸,给外面那些人恶心坏了,都不用开门就能听取呕声一片,比剖尸那次只强不弱。我让侍卫把他们都控制起来了,交给贺伯,谁也别想跑!” 这话勾起了锦佑不太美妙的回忆,他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并不是很想回忆起那日的景象。 他长长叹了口气:“雀儿,有些事不提就当是忘了吧。只是...你怎么能把赵大人独自扔园子里?那园子里可是有蛇啊!” 青绯散养的蛇可还在园子里呢,有毒的没毒的可得有十来条。 要是让赵无名在王府内被毒蛇咬伤也不好交代。 小雀儿挠了挠头,娇羞地笑了,她说:“忘了。我这就去将人带过来!” “...”锦佑无语望天。干啥啥不行,捅娄子第一名! 不过锦佑也不舍得苛责小雀儿,这样说并不准确,应该说整个王府的人,当然排除贺乾昭和方屹舟,其他人都不舍得苛责雀儿。 并不只是因为雀儿是阿雀的影子,更是因为小雀儿的似乎只停留在十岁左右。 喜欢玩闹,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即使知道自己在增长年岁,可心性却一直停留在十岁阶段。 青绯给她看过,最终诊断出,因受刺激导致心性停滞不前。 但小雀儿看着与常人无异,只是比其他人爱玩了些,经常耍一些小脾气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 王府的人都不会刻意的下意识忍让雀儿,把她当做一个正常的少女,只是在无形中,多了许多关爱罢了。 锦佑从未主动问过阿雀两人的遭遇,而阿雀也对此闭口不谈。 可是白默对他说,阿雀的仇家找上门来。 他背着阿雀派人去调查,竟然也只找到一丁点关于这一伙人的蛛丝马迹。 也许这就是他的现状,人手不够,势力不够,权力不够... 他想总有一天能为小雀儿找到仇家,为他报仇。 贺锦佑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对获取权力的欲望! 第46章 是我杀的! 小雀儿不情不愿地来到园子寻找赵无名,紧赶慢赶但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因为,赵无名被蛇咬啦! 好消息:蛇没有毒;坏消息:园子里有毒蛇,且就在树上挂着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赵无名,好像在瞧一个势在必得的猎物。 毒蛇竖起前身,吐着蛇信子,对着赵无名的脖子就是一个弹射。 “小心!”毒蛇还未近赵无名的身就被匕首切断了身体。 但蛇的生命比较顽强,抖动着蛇头还想咬赵无名。 小雀儿补了一刀,彻底送它上了西天,将赵无名从蛇口解救了下来。 “赵大人,这园子景色可好?” 赵无名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听不出她声音里的阴阳怪气?他也清楚是自己的做法使世子不满,但他才不会自己承认做了什么。 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道谢:“倒是麻烦你救老夫一命,你这小丫头瞧着年岁不大,武功倒是这般高强?” 小雀儿被夸,心里乐开了花,但她表面上却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清着嗓子挺了挺胸膛:“眼力不错,就当你是在夸我咯?快跟我走吧,世子等你许久!” 赵无名:“...”无语,不是你非要把我扔园子里?是我不想去? 但他又不能直白的将心中的想法表露出来,只好说:“麻烦姑娘前方带路。” 小雀儿将人带到锦佑面前就站在院子内守着,表面看守,实则偷听。 “下官参见世子殿下。” 锦佑虚抚赵无名一把,“赵大人免礼,坐吧。”说完就自顾自地喝茶,一点不急。 他不急可有人急。 赵无名一坐下就焦急地搓着大腿,几次想要开口,但见锦佑一直在喝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就忍着不开口。 赵珍儿的尸体就摆在他视线之内,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女儿一动不动地躺在冷冰冰的板子上。 这个女儿虽是妾生庶女,但两人也有父女之情,如今女儿去世却不能入土为安,他这心里也不好受。 就在锦佑又添了一杯茶后,赵无名再也忍不住出声质问锦佑。 “世子殿下,下官不知世子带臣女来王府作何?就算小女的死有其他原因,也应该由大理寺的人来查...” “赵大人稍安勿躁。”锦佑放下茶杯,一下一下轻轻地刮着茶水上的浮沫。 他缓缓开口,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赵小姐涉嫌与人勾结谋害自己的夫君,大理寺碍于二皇子与你的面子不敢将她捉拿归案,于是本世子厚颜承下了这份差事,如今嫌疑人死了,本世子自然要查个明白。” 锦佑语气不缓不急,轻飘飘地砸的赵无名脑壳发昏。 “世子!你这就是血口喷人!虽说下官并不算什么高官,但下官家教森严,小女绝不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谋害亲夫的事情!” 赵无名的情绪逐渐激动,当场哭出声来:“这是下官亲自培养出的女儿,她什么脾性我怎么会不了解啊?我就是想要女儿入土为安我有什么错?”竟是连尊卑都不顾了。 “赵大人...赵大人,赵大人!”锦佑一嗓子喊住还在哭泣的赵无名,扶额无奈,“本世子将朱夫人带了回来,此时人正在地牢审讯,若是赵大人不介意,可以随本世子去地牢瞧瞧。” 赵无名哭声一顿,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把眼泪。 锦佑看不到他被袖子遮住的表情,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观察下来赵无名并没有展现出任何异样,表面上给人一种赵珍儿之死对他的打击极大,可是一个庶女而已,就算感情再深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除非有其他的可能! 锦佑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事情的门槛,说不定这次去地牢就能发现什么线索。 赵无名哭地眼睛红肿,声音哽咽,“世子体恤下官是下官的福气,下官也要为小女讨回一个公道!小女不能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既然如此,赵大人请吧。”锦佑率先站起身来,带着赵无名向地牢走去。 地牢内,朱夫人一开始还什么都不说,几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她跟着朱员外大半辈子都没受过什么苦,结果在朱员外去世后竟然要遭受各种刑罚。 本就被保养的极好的皮肤在鞭子的抽打下露出道道血痕,血流不止。 不多时,朱夫人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负责刑罚的是白默,季书霄就站在一旁观刑。 他与白默年岁相当,只有十七八岁,但白默的狠厉却是他拍马不及的。 朱夫人几次三番晕了过去,季书霄想阻止,但他最终还是默默收回手,也许世子这么做也有世子的道理吧?虽然他不懂... 就在朱夫人第四次被冷水泼醒时,终于崩溃了。 她凄厉的尖叫着,大喊:“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别打我别打我!” 季书霄呼吸一滞,忙问:“谁是你杀的?你杀了谁?” 朱夫人没了力气,垂着头,大哭不止,“是我杀了老爷...老爷是我杀的,不是她杀的。” 这个她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你说说,为什么杀人,怎么杀的人!”季书霄坐在一旁,扯开宣旨拿了笔就准备记录。 白默瞥了他一眼,没管他,守卫打了水来,他洗了洗手,将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随后坐在椅子的另一边,端正的不像话。 朱夫人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这鞭子打在人身上实在是太疼了。 以往都是她看着管家用鞭子惩戒奴仆,从未感觉会有多痛,直到这鞭子一下一下抽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这疼痛透彻心扉。 她咳了两声,咳出一丝血,缓了两口气才一一交代。 “是我趁老爷不注意时推了他一把,我没想过老爷他会正好磕在石头上...他就这么死了...” 朱夫人说一句,季书霄就记一句,边记边问:“为什么要推他,为什么要在那天早上推他?是早有预谋还是偶然?” 朱夫人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两人,面目狰狞好像吃人的恶鬼。 “我早就想杀他了!他该死!他早都该死了!” 这句话仿佛是她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尖细带着恶毒。 第47章 有刺客(微修) 季书霄被她盯着打了个冷颤,搓了搓胳膊,继续记录着。 “为什么?你想杀他,总要有个缘由,为什么突然就要杀他?你与他也是少年夫妻,这么多年难道一丝感情都没有吗?” 朱夫人愣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开始大笑不止,笑得浑身颤抖,停不下来。 “感情?感情?可笑?哪里来的感情?哈哈哈哈哈哈哈,要不是为了救我妹妹,我怎么会在他身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朱夫人的眼神好像淬了毒一样,盯着季书霄好像在看已死的朱员外,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来两块肉。 “你妹妹?亲妹妹?” “不是。”白默突然开口,“她是孤女,家中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据调查,她口中的妹妹,应该是...” “你闭嘴!!!”李淑芸使尽全身力气大吼了一声,“你不要说!求你...” 但白默岂是这种听之任之的人? 他还是说了出来,“李氏十八岁她父母为其相看都被拒绝,后被逼无奈嫁给当时还不是员外但看着老实的朱训,在此之前李氏有一个妹妹,说是妹妹但却是她的红颜,即使李氏成婚后仍与红颜来往,有一日被朱训发现,于是使了些手段将红颜送给了一个官员。李氏,我说的可对?” 李淑芸垂着头没回应,只是一直低泣着。 呵,王府暗卫费了几日时间调查出来的资料怎么可能出错。 白默这么问无疑是在人心窝子上捅刀子罢了。 “前些年赵珍儿入府,因她得长相酷似你的红颜知己,于是你对她有颇多照顾。但是你逐渐发现朱训似乎有了不为人知的癖好,每当赵珍儿侍奉后的第二天身上都带着伤,于是你决定将朱训杀死,所以你托人购买了一种无毒奇草做成冰晶糕以赵珍儿的名义日日给朱训食用。” “奇草本无毒,但搭配了特定的佐料就会变成慢性毒药,你这一喂便是三年。直到前几日朱训身体出现征兆,你怕被人发现,于是在月黑风高夜推了朱训一把,将人伪装成自己摔倒,被石头磕死的假象。” 白默的话音刚一落下,李淑芸便崩溃大哭。 “他难道不该死吗?他这么恶心的人难道不该死吗?我又不是图他的家产银钱,珍儿有了身孕,他还动手打她,他就是个畜生!” 白默沉默了,说完这一段推理便一言不发,不管李淑芸怎么发疯他都一声不吭。 毕竟这些话是世子叫他说的,证据交到他手中,世子让他背下来当着李淑芸面说出来就行。 至于李淑芸红颜是谁,朱训对赵珍儿做了什么,他都一概不知,此时闭嘴是最好的选择,否则露馅了世子还会怪罪于他。 只是他没想到,李淑芸不仅没问他,反而替他补充了细节。 “你说的都没错,但你不知道的是,朱训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他才会在房事时以折磨人为乐,珍儿怀了身孕,不是他的,我不得已只能选择保下珍儿和她腹中的胎儿,所以朱训只能死!” 季书霄张了张嘴,有些害怕,他磕磕巴巴地问李淑芸,“你不会是对赵珍儿...” “她不会!”锦佑带着一脸震惊的赵无名走进地牢。 在外面听了这么久,赵无名也听懂了来龙去脉,阴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跟在锦佑身后吭哧吭哧的生闷气。 “世子!”几人起身行礼。 “免了。”锦佑走到李淑芸面前站定,他问:“你知道为什么赵珍儿与你红颜长相相似吗?” 李淑芸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但她不敢当真,她不敢想,一想到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恶心。 可是锦佑打破了她的一点奢求,“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也是知道在这个时代,小妾可以买卖可以赠送。当初她十几岁被送给那个官员,只是那个官员没几年便被查抄了家产,她也因此流落到青楼。后被赵无名赎身带回府做了妾室,后生下一女就是赵珍儿。” 心中的猜测被别人验证,李淑芸根本欢喜不起来。 她宁愿她是死了,而不是被这些男人当成物品一样随意交易。 当初那样美好的人,到底没能抵过世俗。 “可是...纯娘不是那样的人...她说她是爱我的啊?” 赵无名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李淑芸说出的话直接颠覆了他的三观。 当年他与纯娘一见钟情,为她赎了身带她回府,力排众议将她抬成姨娘。 纯娘说她爱自己啊,怎么还有这样一段红尘往事,恩怨纠缠?孩子都这么大了反过来告诉他,哈哈没想到吧你小妾有磨镜之癖... “呸!她怎么会爱你们这些臭男人!” 锦佑懒得听这些人的爱恨纠葛,拍了拍手,“好了,现在你也承认是你杀了朱训,那赵珍儿呢?你知道她为什么自尽?” 李淑芸摇头,“我不知道,她从外面回来就有些失魂落魄,趁我不注意就在府门上吊,我不知道,我也不想...” “赵珍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是...”李淑芸扫了一眼赵无名,咬了咬牙一狠心,说道:“是...”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阵破空声,一个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进李淑芸的身体里,李淑芸嗬嗬两声,当场去世。 “保护世子!” “追!” 锦佑彻底黑了脸,一直以为摄政王府是一块铁板,没有别人的势力渗透进来。 此刻竟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明晃晃地告诉他,你这摄政王府不仅不是铁板,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这人是早早渗透进来的还是这几日贺乾昭不在时进来的。 朱夫人是在她即将说出赵珍儿腹中胎儿生父时被灭口。 那么与赵珍儿私通之人定是一个想不到之人,这个人绝不能露面,一旦暴露身份就可能给他带来无法弥补的影响。 锦佑眼神晦涩难辨,那么是谁呢?到底是哪位皇子呢? “世子!”小雀儿赶回来,摇了摇头,“没有人。” “怎么会没有人?飞镖飞来的方向就在众人背后。 但那人也仅仅是将朱夫人灭口就立刻没了踪影。 若不是刺客有飞天遁地之能,那这个人一定还在王府内! “遭了,去看看殿下!” 此时王府内的守卫势力最是薄弱,锦佑太过相信贺乾昭,于是将府中大部分人手都派了出去。 反倒是守王府的人不是很多,尤其是萧云臻的院子只有几个守卫。 瞧那人的身手许是比小雀儿还要高出许多,一旦让他找到萧云臻,后果不堪设想! 第48章 棋局已备好 可惜王府全面戒备,所有侍卫出动都没能找到刺客。 甚至将留守王府众人又排查一遍都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刺客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迹。 当锦佑赶到萧云臻房间时,小团子还在睡着,并没有被外面的骚动吵醒。 奶嬷嬷守在萧云臻身旁准备起身行礼,被贺锦佑拦住,他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留下一头雾水的奶嬷嬷。 “雀儿,今晚你留下保护六殿下。” “是!属下遵命。” ?六殿下在王府?赵无名站在两人身后心思转动。 既然六皇子在这里,但刺客却只将李淑芸灭口而没有偷袭六皇子,怕是那位派来的人。 赵无名心中有了计量,当下就准备向锦佑辞行,什么女儿,什么名单,跟他都没有关系,此时还是将命保住为主。 “世子,既然出了这等意外,下官便不过多打扰,下官先告辞了。” “怎么赵大人不打算将赵小姐的遗体带回去了吗?” “这...”赵无名犹豫了,他对纯娘一心一意,从不知她背着他在外面还有一个红颜知己,若是早知道,他怎么可能将她带回府中,还生下一个女儿? 当初纯娘娇美,赵无名将人带回府后竟生出了将她抬为平妻的心思,但奈何岳家势力庞大,也就歇了心思。 如今想来,他这些想法是何其可笑? 此时就是再看见赵珍儿的尸体,赵无名心中都忍不住一阵反胃。 更别提将尸体带回府去了。 “不必了,逆女既涉及世子所要调查的事件,下官怎敢违背世子的想法,下官理应理解尊重。” “哦?赵大人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带赵小姐回府,宁可在王府外咒骂也要带回去,如今这是怎么了?” 贺锦佑语气中的讽刺太过强烈,赵无名躲开锦佑探究的眼神,他说:“是下官失礼,明日下官会来负荆请罪,只是这逆女对世子有用,下官...” 贺锦佑冷笑一声,“本世子明白赵大人的心意,若来日案件告破自当给赵大人记上一功,本世子会以父王的名义上表陈述赵大人无私奉献的精神。” 赵无名被他说的脸皮一阵发热,这下不仅是失了面子还失了里子。 “是,世子的抬爱,下官不胜感激。下官多有打扰,世子见谅。” “罢了,赵大人请便吧,待案件告破后,赵小姐自当奉还。” 奉还...赵无名咬了咬牙,这是把赵珍儿当成物品随时随地归还是吗? 可他能说什么?有这样的小妾,又有了一个这样不守妇道的女儿,他赵无名宁可没有这两个丢人的玩意! 赵无名又看了一眼赵珍儿,眼里藏着隐晦的厌恶。 他说:“全凭世子做主。” 赵无名走了,完全没有来时的愤怒,走的潇洒。 赵珍儿在他心中成了一个没用的废子,再摆出一副慈父的做派只会令人感到恶心。 “来人,跟着他。” 棋局已经摆好,只待对手落子。 这几日影卫的调查并非全无进展,从东拼西凑的线索中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只是还是未能找到背后之人。 名单,到底在谁手里? ... 赵无名被管家贺伯带出王府,这时王府外已经被收拾干净。 “赵大人慢走。” “嗯。”赵无名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入黑暗中。 贺伯眼神闪了闪,摇着头也回了府。 他还得回去审扣押下来的人呢。 哼,藏在百姓里损害王爷世子名声的人,他可不会放过! …… 赵无名还不知道被影卫跟踪,他转了几个弯,走到一个宅子后门,三轻两重地敲了敲。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从内被人打开。 赵无名闪身进入,那奴仆探出脑袋左右观望着,悄悄把门关上了。 “大人,我家主人等候您多时了。”是个年轻人,但嗓音尖细阴柔,只听声音便知是个宫里的。 赵无名垂下头,收敛了身上的冷意,在来人面前不敢放肆。 “是,请公公带路。” 年轻的公公带着赵无名走到一间茶室,推开门,茶室内灯火通明,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三皇子端坐在上首,旁边还坐着一个少年人。 赵无名见到两人赶忙行礼,“参见三殿下!” “起来吧赵大人,本殿等你多时,可算将你盼了来。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三皇子的声音温润如玉,仿佛珠落玉盘清脆明朗,但他却长了一张阴柔的脸,长相与声音并不相符,带给人极端的冲击。 赵无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忙解释道:“下官无能,本想着将李氏灭口,但不知道是何方势力派去的刺客将李氏灭了口,她直到死都没能交代一个字。” 萧明礼轻笑出声:“坐吧,赵大人无需拘谨,李氏不在了便是好结果。” “是是,多谢殿下。” 萧明礼亲慢条斯理地为赵无名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赵大人尝尝本殿的手艺,这茶是炎智的特产,只是本殿惯用宫中那一套茶艺技术煮茶,倒是使这茶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赵无名端起茶杯,刮了刮浮沫,喝一口茶。 茶叶的苦涩与调味料的辛酸一起在口腔中炸开,不仅没能尝到茶的清香,反倒呛得他面色涨红,喉咙发痛。 他咳了咳,在三皇子期待的眼神中,说出一句点评,“这茶...极好,殿下手艺...更是极好...” “本殿也如卿之所想。”三皇子又给赵无名斟了一杯茶,“赵卿爱喝,便多喝些。” 赵无名:...谁爱喝你的茶!!! 他咳了下,将喉咙中的辛辣压下,对三皇子说:“殿下还是说些正事吧,下官今日在摄政王府外闹此一番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能确定的是,贺乾昭定是未在府中养病,他似是不在京中!” 萧明礼愣了片刻,手中抹茶的动作顿了下,而后又接着抹茶。 他不在意地说:“贺乾昭本就随心所欲,他不在京中卿不必如此吃惊。” “可是殿下,如今贺乾昭将王府的掌权移交给一个毛头小子,正是我们打压的好时机。贺锦佑已经参与到这件事中,殿下是不是应该...” 赵无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在此时除掉他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萧明礼却不认同的摇了摇头,“卿能保证贺乾昭就不会再回京吗?前几年贺乾昭去洛阳时,我们加派人手在半路截杀还不是让他逃脱一劫?损失的人手不计其数...如今二哥心浮气躁,想来最是不希望贺乾昭回京,只要我们能躲在二哥的背后,喝上一口汤,本殿便心满意足了。” 第49章 一箭多雕 “可是殿下,若您一直如此下去,这位置...” 三皇子伸手打断赵无名,“本殿从未想过要继承大统,只是在几个兄弟中,本殿被父皇寄予厚望而已...” 行吧,一边说着不想要当皇帝,一边又说是宣帝在他身上看到了当皇帝的潜质。赵无名能说什么反驳的话?自然是不能的,他只能附和萧明礼,默默地看着他又当又立。 赵无名说:“不管殿下是否有这个心思,下官都会一直追随殿下。” “赵大人。”萧明礼停下抹茶的动作,放下手中的工具,看着赵无名,眼中有些冷意。 “本殿从不明白你既是二哥的岳丈,为何会跑到本殿这里用这东西做投名状?你知道本殿最讨厌背信弃义的背主之徒。” 赵无名忙从蒲团上来跪到一边,真诚道:“殿下明察,下官虽与二殿下有亲,但下官心属宣武,二殿下做出与炎智国人勾结之事,下官不能坐视不理,不能眼看着二殿下误入歧途...” 萧明礼伸手从少年手中接过一张卷轴。 他缓缓将卷轴展开,露出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借着烛火,萧明礼将卷轴上的内容看得分明。 他合上卷轴,将卷轴放在一旁,低着声音带着些压迫,问赵无名:“赵大人,这份名单可有人看过?” 赵无名头更低了,韩立廷同他讲朱训自己誊抄了半份名单被贺锦佑拿走,至于到底有多少人看到过下半部分的名单,赵无名也不敢保证。 所以当萧明礼问他时,他更不敢回答。 火炉上的茶壶烧着一整壶的水,水沸腾着冒着热气将茶盖上上下下的顶起。 水珠从水壶中溅落,溅到赵无名的衣袖上,打出一颗小小的水渍。 赵无名迟迟不语,萧明礼已猜到结局。“嗯?有人看过?” “是...朱训自己偷偷抄了半份名单,在他死时被贺锦佑发现...” “蠢货!”萧明礼甩着衣袖,站起身来,“本殿早说过朱训那人用不得,可你偏不听,如今半份名单落到贺锦佑手中,便是被他捉住了把柄,若是贺乾昭归来...” 三皇子并不怕贺锦佑会如何如何,一个小孩子就算权力再大,他又能查出什么? 但贺乾昭不同,他可以上达天听,万一贺锦佑将此事说给贺乾昭,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必死之局! 萧明礼再不复一开始的平静,焦躁的在茶室来回走着。走到赵无名身边,又给了他一脚。 “蠢货!” “殿下,下官以为...贺锦佑并非会同贺乾昭言语此事...” “你!真是!哎!”三皇子比他蠢哭了,已经无力吐槽。 那是摄政王府,王府里的人都是贺乾昭的眼线,每日来了什么人,谁做了什么事,怕是每日都会事无巨细的传给贺乾昭,哪怕他人并不在京城,也不会做到真正的放手。 怕是这京中的一切都在贺乾昭的监视之中! 萧明礼越想越是烦躁,越想便越是恐惧。 一张姣好的面孔因恐惧而变得扭曲。 “赵无名!你的这个投名状是想害死本殿吗?” 赵无名一个头磕下去,“下官并无此意!还请殿下明察!下官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您不必忧虑,这件事是二殿下做的,若真查起来,殿下可以...” “混账!那是本殿的二哥!本殿怎么会做出这等阴险之事?” 跪坐在一旁的少年听到这话嗤笑出声,惹得萧明礼脸色一瞬间涨红。 在座的人都是聪明人,就连赵无名都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萧明礼的意思。 那哪是兄友弟恭啊,怕是想要取缔却师出无名。 三皇子想让二皇子死的不明不白,至少在宣帝面前展现出来的绝不是三皇子揭露二皇子的所作所为。 毕竟宣帝最讨厌兄弟阋墙,希望他们几个一直能够兄友弟恭... 显然赵无名也想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给萧明礼出了个主意,他说:“殿下,下官以为,如今贺锦佑带着摄政王的人手在查此事,不如我们做一个顺水人情给他透露出一点消息...” 这样不仅能将萧明义的所作所为暴露在宣帝面前,还能保住三皇子的好名声。 一箭双雕甚至一箭多雕。 萧明礼想了片刻,“可行,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只是,你要办的隐秘又漂亮,决不能将本殿的存在暴露出去。” 他将卷轴往赵无名面前一推,“这份名单本殿消受不起,还请赵大人收回,至于大人对本殿的忠心如何,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是,下官明白,下官定能将此事办的漂亮。只是殿下...珍儿...” “哦~她啊~死便死了,怎么赵大人心疼了?”萧明礼的无情赵无名一早便知,只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心惊胆颤。 他还是想为赵珍儿争一争,“殿下,珍儿有了身孕...” “赵大人!”萧明礼语气愈发冰冷,“本殿奉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赵珍儿是你亲手送给本殿的,本就是个玩物而已,难不成怀了本殿的孩子就能以此威胁本殿吗?” “赵大人这般说,也是想落得她一样的下场吗?” 跪坐的少年站起身子,缓缓抽出长剑。 剑身与剑鞘的摩擦声在赵无名耳边响起,他瞳孔一瞬间放大,恐惧占据心头。 “下官不敢!赵珍儿该死!还请殿下饶了下官一命!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萧明礼冷笑,“都说虎毒不食子呢,赵大人为了自己竟也什么都做得出来。”他弯腰贴近赵无名的耳边,吐息打在赵无名耳边,轻声说:“可是...本殿喜欢。” 他起身远离赵无名,“罢了,赵卿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本殿不交代,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是!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办的漂亮。” “回去吧...” 赵无名再次从后门离开了,还是没能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影十三。 影十三将两人谈话听得清楚,一字不落地记在了脑中。 他跟着赵无名离开,却不知屋内的人早已经发现他的存在。 “主人,他离开了。” “嗯。”三皇子背着手站在窗边沉思。 他不说话,少年也不说话。 两人沉默许久,三皇子突然开口问少年,“赵珍儿该死吗?” 第50章 信号弹 赵珍儿该死吗? 萧明礼声音很轻,不似在问少年,偏要得到一个回答,但少年是习武之人,自然耳聪目明,哪怕他声音极轻,还是被少年捕捉到。 少年望着萧明礼的背影,不卑不亢道:“属下不知道何为该死,但只要是违背主人命令,阻碍主人大业的人都要死。” 不是该死, 而是要死。 少年会不留余地地为萧明礼扫清障碍,哪怕只是一个威胁主子的人。 “封鸾,你真是...会讨得本殿的欢心啊。当初把你带回来,本殿还以为...” 萧明礼收了声,转头对上少年疑惑地眼神,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罢了,夜深了,该回去了。” ... 另一边赵无名离开宅院并不知道影十三跟在他身后,穿过几条巷子,赵无名突然加快脚步往一个方向奔去。 影十三一直跟着他形影不离,见他加速也开始加速。 一路跟着赵无名来到一处无人之地。 赵无名走到一口枯井旁,左右瞧着无人,一把掀开井盖跳了下去。 影十三等了片刻也跟着跳了下去。 枯井并不深,旁边还有一节利于攀爬的梯子,只是藏在暗处不好被发现。 井壁上不知道被涂了什么东西,似是吸收了所有光亮,只跳下去再抬头便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色,甚至投不进来一丝月光。 影十三咽了咽口水,有些踌躇。心中也起了一阵一阵的慌张。 此时他已经失去了赵无名的踪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就连呼吸都被无限放大,他听着自己的呼吸,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 影十三伸手用墙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但手一碰到墙壁就感到一股灼痛。 影十三心一惊,不好!是毒!!! 他急忙收回手,但毒素扩张的速度却是太快。 一瞬间毒素就蔓延到整条小臂。 影十三是个狠的,想都没想,咬着牙抽刀就将小臂砍断以此阻止毒素蔓延。 疼痛使他快要昏厥,只能死死咬住唇,从口袋中拿出应急的止血药,简单包扎几下,止了血,忙后退出去。 但他刚一爬出井口,惊恐地发现,破落的院子里站着几个人,正围在井口边守株待兔。 大脑来不及思考对策,影十三双腿一蹬,借着冲劲冲向一人方向,与那人斗了起来。 两人武功不相上下,不过影十三刚失了半臂,虽然做了简单止血处理,但此时一动用武功,伤口处就崩开来,血流不止。 打斗时间越长,他脸色越苍白,就越是体力不支,逐渐落了下乘,身上也多了大小伤痕。 ‘不能把命丢在这里...’这是他最后的想法。 于是影十三不要命似的冲上去,以伤换命,这不要命的打法终究是带走了三人。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攻向影十三。 但这一场景甚是怪异,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中,只能听见三人战斗时发出的兵器摩擦声,却听不到人发出的一丝声响。 影十三早就发现这一特别之处,就连长刀划在身上竟是一声不吭,几个人好像不知道疼一样,只要不是致命伤,就能挣扎着爬起来再冲向他。 不管是什么鬼东西,只要是人就绝不能将他杀死! 影十三借着后退的功夫,缓了一口气,瞬间又冲了上去,但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声突兀的响起。 两个黑衣人动作一顿,立刻暴退,瞬间消失在黑夜中,仿佛两人从未出现一般。 但院内此刻还充斥着血腥味,昭示着这一切就是刚刚发生的。 两人走后,影十三也没了力气,用刀支撑着走到死尸面前,扯下几人脸上的面罩。 借着月光,影十三看清了地上的‘人’。 他大吃一惊,心中泛起轩然大波。 地上的人此刻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了。 面目被毁,脸上全是疤痕,根本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再往下看去,看到死尸的身体后,影十三瞪大了双眼,心头逐渐爬上一丝恐惧。 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了,赵无名跟丢便跟丢了,但这‘人’... 影十三是影卫,是第二批被训练出来的影卫,跟着贺乾昭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此时看到这几个‘人’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他抓起一具死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往王府走去。 夜深了,秋风吹着人清醒了不少。 影十三只觉得身上愈发的冷,就连力气也流失许多,拖着一个人前行更是费力,寸步难行。 他摸了摸身上带着的唯一一颗信号弹,皱着眉将其点燃,等到信号弹在空中绽放后,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 “影四大人,影卫信号弹炸了!” “是谁的?” “是十三大人的。” 每个影卫都佩戴一个极有特征,只属于自己的信号弹,用来在最紧要关头传递消息求救。 但影卫们大多不会轻易使用这一枚信号弹,毕竟所有影卫都将这枚信号弹理解为‘我要死了,跟你们说一下’的意思,就连影十三也不例外。 在他点燃这枚信号弹时,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府。 影四显然清楚这枚信号弹的含义,冷着一张脸,面色阴沉,“老七,我们去找世子殿下。” “可是...” “没有可是,主子不在,只有世子能做主...” 影四心中也没有底,他们这一批影卫是贺乾昭手把手带出来的,对贺乾昭忠心耿耿并且被贺乾昭的才学武艺所折服,但贺锦佑不一样。 贺锦佑是他们跟着主子一同捡回来的,这么多年资质平平,毫无建树,在影卫们的心中只将锦佑作为王府的半个主子,却并不信服。 可贺乾昭临走前特地吩咐过,在府中一切听世子命令行事,若有大小事先报给世子再传信给主子... 但现在事已至此,就算他们心中有多么不信服贺锦佑,却也没有办法改变。 “走吧,去找世子,小十三一定有危机,先派几个人去寻小十三...” “可是四哥,府中人手不足...都被世子派了出去...” 影四一愣,回想这几日贺锦佑的动作,将大部分人手都派出去监视没用的人,导致刺客入府,到现在还没寻到。 反而他却在此刻睡得香甜! 若不是影卫誓死听令,他可能早都忍不住将世子拖出去打一顿! 第51章 你们算什么东西! 但是不行,这个想法也仅仅是在影四心中转了一圈,就被他遏制了。 影卫守则第一条:永远效忠主子。 影卫守则第二条:永远听命于主子... 影卫守则第三条... 在心中默背几遍影卫守则,这股子不忿也就消失了。 他对影七说:“先派两个过去,大哥也不在,府中能做主的也就只有我俩,总不能看着小十三死在外面,如果出了事,世子要责罚就来罚我好了。” “四哥...” “无需多言,先去面见世子。” 影四叹了一口气,主子不在的这些时日,世子下达的那些让人摸不到头脑,却不得不做的命令真让人两眼一黑,导致现在王府的防守漏出个大窟窿,轻而易举让贼人进进出出,还找不到人。 可偏偏,世子并不觉得这样的决策有什么不对。 作为影卫,最首要的命令就是服从,所以他只能将心中的郁气压下,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然后带着影七迈着坚定的步伐去寻贺锦佑。 此时贺锦佑还未休息,萧云臻白日里睡得多了,这会拽着锦佑说着话。 屋内灯火摇曳,照着人的面孔带着一丝柔和。 锦佑有些困乏,但还在听着萧云臻说着他的想法。 【锦佑,明日就是中秋,我有些担忧。】 “担忧什么?炎智国的公主吗?” 【嗯,这几日你派人盯着几个城门,也没有看到和亲公主的身影。你画的那幅画像与万俟公主有七八分相似,却仍然没有结果,你说他们是不是早早就进了城,只是我们不知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虽说人手一张画像,但画像到底不是公主本人,若是再无消息,就只好在宫宴上动手脚了。” 萧云臻被锦佑的话吓得有些头皮发麻,印象中的锦佑并不是这般的杀伐果断? “怎么?你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帮着你稳固贵妃的盛宠?” 【糟了,忘记他能听到自己心声了,下次还是不胡思乱想了吧!】 “这句也听得到。” 萧云臻气急败坏,自从锦佑与他坦白能听到自己心声后,锦佑说什么都有些口无遮拦,倒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这下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你大可不必这样句句回应!】 “嗯。知道了但不改。” 【你!】 萧云臻被怼的跳脚,偏又奈何不了锦佑,只能在心里边咒骂,但无论他心里想什么锦佑也都能听得见,死局无解。 索性他也开始破罐子破摔,那就用魔法打断魔法,他再也不限制心里的想法,总会有贺锦佑受不了的一天!那就看看谁的忍耐力更厉害吧! 锦佑听到萧云臻小孩子赌气似的耍脾气轻轻勾起嘴角,小团子还是蛮有意思的,能给这无聊的日子里增添一丝别样的趣味。 但还没给他回味的时间,文言便急匆匆冲进来,“世子,影卫大人有急事在外求见!” 文言很急,急着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什么事?带去书房。”锦佑忙从小榻上起身,这些时日影卫们并不会找他说任何事,锦佑清楚的认知到他在影卫们的心中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如今能半夜找来,怕是真出了什么事,而不得不来寻他。 渐渐地一个想法在锦佑心中形成,既然影卫们主动寻来,若能一次性让他们信服,便能省去许多麻烦。 至少他们不会再质疑自己的决定! 这是一个挑战亦是一个机遇。 锦佑急着往外走,又忘了床上躺着不能动的小人儿。 萧云臻见他离开,急的哇哇大叫,【别走,我也去!别扔下我一个人!】 锦佑人的一条腿都已经踏出门槛了,听见萧云臻歇斯底里的心声又退了回来,将萧云臻抱起来,带着就走。 “你不要再哭了,等下你不要哭,不要说话,我想...” 【我明白,你是想借着这次的事情收复影卫是吧?上一世也是这样,摄政王不在之后你凭着自己的能力将影卫们收服,但上一世我并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所以并不保证我能帮到你什么。】 “没事,尽你所能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 贺锦佑从没想过在这些事上被萧云臻帮助,但若能增加成功率的话,他并不介意将萧云臻当成一种工具。 但这对萧云臻来讲本就不公平,他不知道锦佑心中在想什么,哪怕上一世了解过这个人,可毕竟那已经上一世的事情了,他不能确定这一世的锦佑就是上一世的锦佑。 也许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已经不是他上一世的世界了。 贺锦佑将能听到萧云臻的事情说出来,以及萧云臻对贺锦佑并不设防的心声,何尝不是两场不同的豪赌。 赌赢了的人能改变未来,赌输了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 两人互相掌握着对方的弱点,若不能成为一辈子的伙伴,就只能以杀止损,将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彻底留在某一天的某一时辰! 但锦佑知道至少现在萧云臻对他并无杀心,甚至还将上一世的爱恋代入到这一世,对自己并不设防,十分信任。 锦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一方面受着良心的谴责,一方面又想着等到萧云臻失去利用价值时,就可以... “属下参见世子!” 影四影七一见锦佑便单膝跪地行行礼,打断了锦佑的思绪。 锦佑停下脚步,看着两人,一时间也没叫起,询问两人:“出了什么事?” 两人也没打算起身,跪一下而已。 影四为锦佑解释了一遍影十三的事情,他说:“小十三在外执行任务此时危在旦夕,属下私自下令调动影卫去寻小十三,导致王府守卫不足,甘愿受罚!但属下希望世子能重新分配一下府中的人手,否则当府中人手不足,怕是下一次世子被暗杀,属下们也不能第一时间保卫世子!” 贺锦佑还没开口,萧云臻咿咿呀呀的吵了起来。 但除了锦佑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呵呵呵,这是在给锦佑下马威吗?左一个世子右一个世子,本就没把锦佑当成主子,现在竟然倒反天罡的教训起主子来了?贺乾昭到底怎么教的?!怎么教的??!不管锦佑做什么,那都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你们算什么东西!】 打卡的跳章的不用看 贺锦佑微微皱眉,他能感受到萧云臻内心的愤怒和不平,但他知道此刻不是表达个人情绪的时候。他需要展现出作为一个领导者的决断和智慧。 “影四,你的担忧我理解,但你要明白,作为影卫,你们的首要任务是保护王府的安全,而不是擅自行动。”贺锦佑的声音平和而有力,“我知道你们对小十三的关心,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确保王府的安全不受威胁。” 影四和影七抬头看着贺锦佑,他们能感受到世子话语中的威严和决心。影四心中虽然仍有不甘,但他也明白世子的话并非毫无道理。 “世子,属下知错。”影四低下头,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诚恳,“属下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小十三,确保他的安全。” 贺锦佑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一个收拢人心的好机会。他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我会重新调整王府的守卫布局,同时也会派出精锐力量去搜寻小十三。至于你,影四,你这次的擅自行动虽然出于好意,但也违反了影卫的规矩。我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协助我完成这次任务,将功补过。” 影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再次低头:“属下遵命,定不负世子所托。” 贺锦佑转向影七:“影七,你也一样,这次事件过后,我希望你们都能更加明确自己的职责和立场。王府的安全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不容有失。” 影七也应声答道:“属下明白,世子放心。” 贺锦佑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文言吩咐道:“文言,你去安排一下,召集所有影卫,我要亲自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文言领命而去,贺锦佑则抱着萧云臻回到了书房,开始详细规划王府的守卫布局以及搜救小十三的行动方案。 在书房中,贺锦佑一边在地图上标记着关键点,一边对萧云臻说:“云臻,我知道你担心小十三,但我们要冷静下来,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萧云臻虽然不能言语,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思考的光芒。他仔细观察着地图,然后用手指在几个关键位置轻轻敲了敲。 贺锦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应该在这些地方加强守卫,同时派出小队进行搜索?” 萧云臻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对贺锦佑的信任和依赖。 贺锦佑微微一笑,他感受到了萧云臻的支持,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心。他开始详细布置任务,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不久,所有的影卫都被召集到了书房,贺锦佑站在众人面前,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各位,今晚我们面临着一个严峻的挑战,小十三的安危牵动着我们的心,但我们不能因此乱了阵脚。我们要保持冷静,按照既定的计划行动。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影卫们看着世子,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知道,世子的话语不仅仅是鼓舞士气,更是对他们能力的肯定。 随着贺锦佑一声令下,影卫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分成几个小组,有的留守王府,有的则出发去寻找小十三。整个王府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夜色中,王府内外充满了紧张而有序的气氛。贺锦佑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一切,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是那个被人忽视的世子,而是真正能够掌控局势、保护家族安全的领导者。 而萧云臻,虽然无法言语,但他的眼神始终跟随着贺锦佑,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这位年轻世子的敬佩和支持。他相信,只要有贺锦佑在,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影卫们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在一处偏僻的山谷中,他们找到了受伤的小十三,及时将他救回了王府。 小十三虽然伤势严重,但在王府医官的精心治疗下,他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下来。影四和影七守在他的床前,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关切和自责。 贺锦佑得知消息后,也来到了小十三的房间。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十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次事件虽然解决了,但王府内部的问题还远未结束。他需要更加努力,才能确保王府的安全和稳定。 “影四,影七,你们做得很好。”贺锦佑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小十三能够平安归来,是你们的功劳。但同时,我们也要吸取教训,今后无论是谁,都不能擅自行动,必须严格遵守命令。” 影四和影七低头应是,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对世子的敬意和感激。 贺锦佑转身离开,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他知道,只有不断地强大自己,才能真正保护好自己所爱的人和事物。而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时间的流逝,贺锦佑在王府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他的决策和行动赢得了影卫们的尊敬和信任。而萧云臻,也在贺锦佑的帮助下,逐渐恢复了健康,他的存在成为了贺锦佑不可或缺的力量。在那个风起云涌的夜晚,王府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仿佛是要将四周的黑暗驱散一般。贺锦佑站在书房的窗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远方,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小十三的平安归来固然令人欣慰,但这背后暴露出的问题,却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影四,影七,你们做得很好。\"贺锦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回荡,他的语气中既有赞赏也有警示,\"但我们要明白,每一次的自作主张都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王府的安全需要我们每个人的共同努力和严格遵守规则。\" 影四和影七低着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自责。他们知道,如果不是世子的及时调整和指挥,小十三可能就真的无法回来了。他们对贺锦佑的敬意和信任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属下明白,世子。\"影四的声音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今后,我们一定会严格遵守命令,绝不再擅自行动。\" 贺锦佑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转向了躺在床上的小十三。小十三的脸色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贺锦佑知道,小十三的康复还需要时间,而这个过程中,他需要给予更多的关怀和支持。 \"好好照顾小十三,他的康复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贺锦佑对影四和影七说道,\"同时,我也会加强对王府安全的监管,确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说完,贺锦佑转身离开了房间,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但他也相信,只要他坚持不懈,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贺锦佑开始了对王府安全体系的大刀阔斧的改革。他不仅加强了对影卫的训练和管理,还重新规划了王府的防御布局,使之变得更加严密和高效。他的这些举措很快就取得了成效,王府的安全状况有了显着的提升。 与此同时,萧云臻也在贺锦佑的帮助下,逐渐恢复了健康。他的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他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好。他和贺锦佑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他们不仅是主仆,更是彼此信赖的朋友和伙伴。 在这个充满挑战和变数的世界里,贺锦佑和萧云臻一起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一次次地化解危机,保护了自己所爱的人和事物。他们的故事,就像是一部跌宕起伏的史诗,激励着每一个听到它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贺锦佑的名声在朝野上下越来越响亮。他不仅是一位英明的世子,更是一位出色的领导者。他的决策和行动总是能够赢得人们的尊重和信任,他的影响力也在不断地扩大。 而萧云臻,作为贺锦佑身边的重要人物,也逐渐展现出了自己的才华和价值。他在政治和军事上的见解常常能够给贺锦佑带来启发,他的存在成为了贺锦佑不可或缺的力量。 在这个充满权谋和斗争的世界里,贺锦佑和萧云臻携手并进,共同面对着一个个挑战。他们的故事,就像是一首激昂的赞歌,唱响了勇敢和智慧的旋律。他们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希望。 在这个充满权谋和斗争的世界里,贺锦佑和萧云臻携手并进,共同面对着一个个挑战。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打卡字数可跳章 在小十三被救回王府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灯火,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灭。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是胸口那一道深深的剑伤,几乎贯穿了他的身体。王府的医官们连夜为他进行了紧急救治,清理伤口,止血,缝合,每一项操作都是在与死神赛跑。 手术结束后,小十三被送到了一间安静而温暖的房间,那里有一张铺着柔软被褥的床,还有一扇可以透进月光的窗户。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双唇紧闭,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影四和影七轮流守在他的床边,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焦虑和期待。 第二天清晨,小十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模糊不清,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昨晚战斗的喧嚣。他试图移动身体,但一阵剧痛立刻袭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影四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小十三,别动,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十三的身体状况开始慢慢好转。他的伤口愈合得虽然缓慢,但每一天都有新的进展。医官们为他准备了各种草药和补品,用来增强体质和加速恢复。他的饮食也被特别安排,以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为主,避免给身体带来负担。 在康复的过程中,小十三经历了不少痛苦和挑战。有时他会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失眠,有时又会因为身体的无力而感到沮丧。但每当这个时候,影四和影七总会陪在他身边,用他们的鼓励和陪伴给予他力量。贺锦佑也时常来看望他,不仅带来了慰问,还分享了一些王府的近况,让小十三感到自己是被重视和需要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十三的体力逐渐恢复,他开始尝试做一些简单的活动,比如慢慢地坐起,小心翼翼地下床行走。每一次进步都能够让他感到欣喜,也给了他继续前进的动力。在影卫同伴们的帮助下,他开始进行一些轻度的训练,以恢复肌肉的力量和灵活性。 经过数月的努力,小十三终于能够像以前一样自由活动了。他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许疤痕,但那些都是他勇敢战斗的证明。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坚定,他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他知道,这段艰难的康复之旅不仅让他重新获得了健康,更让他收获了珍贵的友谊和坚韧的意志。 小十三的故事在王府中传开,成为了一段佳话。他的坚韧和乐观感染了每一个人,他的康复也象征着希望和重生。在贺锦佑的领导下,王府的每个人都更加团结和坚强,他们知道,只要心中有爱,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而小十三,作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也将继续用他的勇气和忠诚,守护着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 在这个世界中充满着无形的危机,蛋仔筛查不辞劳苦闪付爱你侧拉链,上午不吃的话搜索米,无法改成。是康复科喜欢搜啊没发货说不上来,我好喜欢都不是毛钱老师吗,试试吧差不多哦啊忙着呢,我还得不是买的这款那种,我也我付款防溺水拉了,鹅黄色比赛开始就是计算机打卡打卡。 第52章 摄政王妃 可惜萧云臻咿咿呀呀的婴言婴语没人能听得懂,听在影四影七耳中也只是小孩子哭喊,吵闹得很。 锦佑安抚性地捏了捏萧云臻的小胖胳膊,让他安静些,而后缓缓开口道:“是该罚。” 影七错愕地抬起头,看着贺锦佑一脸不可思议。 锦佑看得明白,挑着眉反问:“怎么?不该罚吗?父王不在府中,唯有本世子能做得了主,但影四并未上报便私自将人手派出去寻影十三,不听命令不服管教当罚也。” “可是...”影七还想再替影四辩论,但被影四拦住了。 “属下甘愿受罚,但此事是属下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若世子要罚就只罚属下一人便好!” “是该罚,但是事出有因,你也是为了影十三的性命,是本世子派他出去执行任务,如今出事本世子也难逃其咎,你担心影十三而私自下达命令,情有可原。罢了,先将影十三救回来。” 这下不仅连影七错愕就连影四也错愕了一瞬,从贺锦佑说出该罚的那一刻,他们就想到锦佑会不会勒令将派出去的人手召回而不管影十三的死活。 看来也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影四抱拳行礼,语气比之前恭敬了不少:“是,待小十三归来后,属下自甘受罚。” “去吧。” “是!” 两人一脸阴鹜地来,一脸平静地离开。 【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呢?都是父王的下属,我能拿他们怎么办?本就不得人心,再恶劣一些怕是更不得人心了?” 萧云臻沉默一瞬,他知道贺锦佑这样的想法没有问题,但说到底这些影卫是贺乾昭的人,就算认可贺锦佑也未必能成为他的人。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想着再培养一股自己的势力?】 培养自己的势力?锦佑怎么没在想呢? 锦佑名下的产业很多,尤其是城外地段好的庄子,随便寻一处都可以当成他训练暗卫的暗桩。 阿雀已经将福英苑的孩子们转移到庄子里,着手将这些孩子从小培养成像影卫一样的侍卫。但这样说并不准确。 他想要的从不是侍卫而是杀手! 这些孩子就是第一批被培养的人,只需三五年就能为他所用,也一心一意地信服他,拥他为主。 甚至还可以源源不断的吸收无家可归的孩童,一批又一批的培养继承下去,打造成一支为他所用的死士队伍。 但这些想法并不能同萧云臻诉说,这是他的杀手锏,也是他最后的退路。 “我会考虑考虑,急不来的。” 萧云臻打了哈欠,【我有些困倦,怕是等不到他们归来。明日就是中秋,我心中有些忐忑...】 锦佑安慰他,“不要想了,你先睡,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影十三的事明天我再转述给你听。” 【那好吧。】萧云臻又打了个哈欠,小胖手搓着眼睛【锦佑,我只希望你不要瞒着我。】 锦佑的心咯噔一下,不自然地笑了下,“不会的,快睡吧。” 萧云臻在心中又嘟囔了两声,直到锦佑再听不到他的心声,才算彻底睡去。 锦佑在小团子身上轻轻拍了两下,感受到小团子深深睡去,他才起身走到院子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默默望月。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便是中秋,不知道爹爹在何处,亦不知道明日宫宴会发生什么。 最让锦佑想不通的是和亲公主的下落至今未明。 按照萧云臻的说法,出现在宫宴的人是万俟公主,按照时间来算,这会儿他们应该出现在京城,但暗卫们守在城门处却从未见过画像之人,实在是怪哉怪哉... 与此同时,京城外十五里的驿站外,迎来一队人马,从穿着打扮便能让人一眼看出这些人并不是宣武人。 一个穿着铠甲的男子在驿站门口勒马下来,走到马车旁轻轻敲着马车的窗子,低声说着:“主子,到驿站了。” 马车中传出轻柔的女子声音,“快到京城了吧?” “是,还有十五里,明日城门一开,我们便进城。” “嗯,先休息吧。” 奴仆见状立即将木梯搭下来,让马车中的女子下来。 见马车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柔夷,男子立刻将手臂递过去,让女子搭着。 “主子,您慢些。” “嗯,麻烦你了。”女子身穿一身烟绯色锦裙,披着绣着白鹤的金丝斗篷,头戴帷帽,让人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她头上梳着一对少女发髻。 一行人走入驿站时店小二正在打瞌睡。 “店家?住店!”男子的大嗓门喊醒了店小二。 小二从睡梦中惊醒,忙起身,“几位客官住店吗?” “废话!不住店住...” “木将军。”女子拦住即将要发作的男人,对小二说:“给我们五间房便好。” “诶好,客官稍等。”小二一甩抹布,将大厅唯一的两张桌子和几张凳子清扫一番,“几位坐下稍等片刻,小的上去瞧瞧还有几间空房。” “好,麻烦小哥儿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先坐着...”店小二看不清女子的面貌,但女子声音轻柔,让人平生出好感来,难以拒绝。 小二上楼时整个人都飘飘然着,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天仙似得女子嘞。虽然她带着帷帽,但小二就是知道,这位善解人意的小姐一定是个比天仙还天仙的人物。 木浊泾拧着两道剑眉,脸色不太好看,小二看主子的眼神令他厌恶。 “主子,我们本该白日进城,若不然主子也不会住这等不三不四的地方。” 颂意刚从马车上拿了茶壶下来,一回来便听见这话,她解释道:“公、主子本就是偷偷跑来的,若是被...他们知道了怕是要惹出许多麻烦。主子最不喜欢麻烦才想着尘埃落定下来就没人敢送她回去了。” 万俟公主点了点头,“我是偷跑出来的,父皇与皇姐都不知情,若是被宣武的君主知道我早早地过来怕是会被遣返回去,随婚嫁仪仗一同前来。” “...”木浊泾有些麻木,出来前也没说公主是偷跑出来的啊? 这要是被王上和大公主知道,可不得被抓回去活扒两层皮! “听说呀~宣武王朝有一位摄政王至今还未婚娶,咱们主子本就是来嫁人的,这位摄政王可是不二人选。明日就是中秋宫宴,主子也是想借机一睹摄政王的风采,万一就成了王妃呢?” 第53章 合适人选 “?摄政王妃?主子...你!这宣武王朝的摄政王哪是什么好人?他夜止小儿啼哭的名声全天下谁人不知?他不近女色嗜血如命,主子你嫁给他只怕是没有好下场啊!” 木浊泾脸上的焦急真情实意,他说:“若是要嫁给摄政王不如嫁给皇子呢!” “你懂什么?”颂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嫁给摄政王还能做正妻,嫁给皇子又不能做正妻?要是站错了队...” “颂意!不可胡言乱语。”万俟公主呵斥她一句,原是店小二看房下楼来了。 店小二搓着手,尴尬地走下来,“几位客官等得急了,楼上还有空房。”这次他不敢再乱看,连眼睛都不敢大幅度地转动。 原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没想到这一伙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又是摄政王又是皇子的,想来这女子的出身也非富即贵,不是他一个小小店小二就能得罪的,就怕不知不觉中稀里糊涂再失去了性命。 “有劳,颂意,赏。” “知道了,主子,”颂意出手大气,从随身小荷包里拿出几颗金豆子递到店小二手中,“呐,你拿好,这是我家主子赏给你的!” 颂意微微仰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白皙又漂亮,一看就是没经历风吹日晒,富人家的姑娘。 店小二伸出自己黑黢又有些皲裂的手掌,因常年擦桌子而沾染着难以清洗的油花,他将手在身上擦了又擦,缓缓伸出手不敢碰到颂意白嫩的手掌,保持着距离,颤抖着手。 几颗金豆子噼里啪啦砸下来,带着重量落在小二手心上,竟是实心的。 小二忍着冲动没有用牙咬金豆子,珍惜地将金豆子揣进口袋中,口中不停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贵人心善!” 颂意摆了摆手,“不用多谢,我家主子就是心善,到时你便时刻记得我家主子的好便可。” 小二珍重地摸着口袋里的金豆子,这几颗小小的金豆子足以给他生病的老娘治病,也能让家里的两个孩子读书,面前的善良的贵人就是来救他一家的菩萨! 越是这般想着,小二心中越是感激,想来想去,扑通一下跪在万俟公主面前。 “贵人,小人斗胆听见贵人们的谈话,听到贵人们提到摄政王...小人不才,但在数日前小人看到摄政王带人离京,至今未归,若是贵人想见摄政王怕是有些困难。” 万俟公主听到这话便来了兴趣,与木浊泾对视一眼便问店小二:“你确定你没看走眼吗?摄政王至今未归?还是他归来你不知道呢?” 不过是一个小小店小二就算看走眼也未必,毕竟平常人一年到头都未必能看到几次京中的贵人。 “那绝不可能!小的虽没什么本事,但见的人多了也就养出了见人不忘的本事。只要是从小人店前经过的人,小人都能记得,哪怕是扫一眼身型衣角,小人都不会记错!” “哦?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我们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已经将我们的模样记在心中了?” 木浊泾看着店小二眼里闪着危险的光,手按在刀柄上蓄势待发。 店小二吓坏了,心思转了又转,直道:“小人不敢欺骗贵人,小人确实记得几位贵人的面貌。” 刀身摩擦着刀鞘的声音让店小二身上寒毛竖起。 他忙道:“但是贵人赏了小人金豆子,小人明日一早便会与掌柜的辞行,回乡照顾生病的老母,绝不会向外人透露见过贵人的事情!小人以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起誓,今日所说之事,绝不会有半分虚假!” “木将军,别吓他了。” 万俟公主一发话,木浊泾便将刀收了起来,但还是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并不满意的冷哼。 “多谢贵人。”店小二邦邦磕了几个头,颂意咧咧嘴都替他疼。 “起来吧。”万俟公主站起身来,颂意忙扶着她。 “奔波许久,都累坏了,去休息吧。”而后她轻轻拍了拍颂意的手背,轻声说:“走吧。” 一行八人在小二的带领下,回到各自的房间。 但木浊泾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万俟公主的房间门口守着。 颂意为万俟公主摘了帷帽,便退出去打水。 只剩下万俟公主与木浊泾两人。 万俟公主唤她:“木将军进来坐吧,本宫瞧着你似有许多话要说。” 木浊泾也不同她客气,早就憋了一肚子话,万俟公主一说他便进了房间,但他并未坐下,而是站在距离万俟公主两米远的地方,靠近门口呈保卫状态,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向,以便于立刻针对任何意外。 “不必太过紧张,没有人知道本宫的行踪,你们几人都是本宫的心腹,本宫自是信得过你们。” 信得过吗?公主还是太谨慎了些,若不是颂意说公主是偷跑出来的,他还真以为王上知晓此事呢? 公主太过谨慎导致他这个心腹都变得不那么心腹了。 木浊泾挠挠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公主,虽说王上决定让您和亲,但是也没说要您一定要嫁给皇室成员,贺乾昭这个人不太可靠...” 万俟公主捂着嘴娇笑一声:“本宫从未说非摄政王不嫁,本宫是和亲公主,不管同谁成婚都不会由本宫做主,与其等待两国指定不如本宫自己来挑,为自己博一个好出路!” “公主你的想法并没错,但...”木浊泾突然小声道:“但宣武皇朝当今的掌权人萧氏一族是草莽出身,只怕未来...不过属下记得前朝承王世子年纪轻轻被誉为云晟第一战神,时至今年仍未婚配,属下觉得此人倒是不错的人选,只是据说此人还在战场未归,怕是近些时日不会回来。” “...”万俟公主有些无语,她长这么大从未像今日这般无语过。 她反问木浊泾:“你说本宫为何前来和亲呢?你说这么多年,边境战争是哪两国呢?对家将领又是谁呢?是谁导致了这一切呢?” 万俟公主脸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看得木浊泾心里发毛。 他反应了一瞬,才记起来,欧吼,边境打得他们炎智国退让的年轻将军就是完颜煜啊!!! 就是他口中前朝世子年轻战神,完颜煜啊!!! 第54章 我也有自己的荣耀 “看来你想起来了?”万俟公主脸上的戏谑都快化成实质,看着木浊泾的眼神似笑非笑。 “可是公主,对比起萧氏一族,完颜煜确实是最佳人选,若是可以选择,属下认为公主可以将完颜煜作为第一人选。” “不管出于血脉还是出身等因素考量,完颜煜都是最佳人选,但本宫作为和亲公主从没有得选。” 摆在万俟公主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嫁给皇子做妾,一条是入宫为妃。 但不管这两条择哪一种,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太好。 出身异族的公主,在历史上大多没有好下场,若炎智国强盛,她会因母族而好受些,但若炎智弱小,那她只有苟且偷生才能在异国他乡活下去。 木浊泾一时间并未说话,他是个武人,是个大老粗,对政治并不敏感。可他不仅仅是炎智国的臣子,更是万俟公主府的将军。 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万俟公主的身不由己,他为公主惋惜,却又不得不因为没有办法而束手无策。 “公主...如果,属下说如果,现在没有人知道公主的身份,公主可不可以离开?” 万俟公主笑了下,知道他是出自真心为自己考量,可她是炎智的公主,这份责任就该由她担着。 “本宫是最不受宠的公主,和亲为父皇分忧便是我生来就要担负的责任。我是公主,我怎么能走呢?” 万俟公主是笑着的,可木浊泾分明从她得双眼中看到闪烁的泪花,泪珠还坚强地挂在眼眶中不停地打着转。 “我生来就是庶出,父皇不喜,惹得皇兄皇姐厌恶。十几年过去,终于轮到我为父皇的江山做些贡献,我怎么能退却呢?木将军,本宫也有自己的荣耀!” “是,是属下逾越了。” “好了,此事切记不要再提,明日城门开时,我们便进城。早些歇息吧。” “是。属下告退。” “木将军。”颂意端着水盆朝着木浊泾福了福身。 木浊泾微微点头便退出了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公主,这个客栈实在是太破了些,就连热水都没有,还是奴婢先烧了些热水来。” 颂意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拧了帕子为万俟公主净面,鼓着腮帮子抱怨着。 “忍一些吧,明日便好了,让你跟着我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本就不该让你随我一路奔波。” “公主这说的哪里话?奴婢与公主从小一同长大,奴婢都伺候在公主身边十三年了,公主在哪奴婢就在哪,公主来宣武,奴婢怎么可能不跟来?公主是不是嫌弃奴婢了?觉得奴婢烦到公主了?” 说着颂意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就算委屈着手上动作也不停。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觉得这日子愈发的清苦了,让你跟着反倒是叫你受了些本该不需要承受的委屈。” 万俟公主秀眉微蹙,拉过颂意的手轻轻拍了拍,而后叹了口气。 “父皇没有嫡出皇子,只有大皇姐和五皇妹两个嫡出公主,而大皇姐又那般优秀,想来到最后大皇姐会力排众议坐上那个位置吧?不像我...只能用和亲来展现自己的价值。” 颂意一听,更伤心了,跪在万俟公主旁边无声的哭泣,眼泪像断了线的小珍珠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公主怎么能说自损的话,公主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人!” 万俟拍了拍她的头,“别动不动就跪,明日入了京你就不再是我的婢女了,你我姐妹相称也算有个伴。” 颂意点点头又摇摇头,“奴婢是公主的奴婢,不管以何身份都会一辈子与公主不离不弃。” 万俟笑着拉她起来,用帕子给颂意擦了擦脸,“不要哭了,你瞧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公主又打趣奴婢。” “不信你瞧。”万俟指着铜镜,颂意顺着瞧过去,瞧她脸上确实花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灰尘,沾了泪水,在脸上划出一道泥痕,可不就成了小花猫了? 颂意转头哀怨地看着万俟,两人相视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随后大笑不止,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木浊泾站在门口听到房间内的笑声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跟着笑了。 ... 摄政王府,派出去的影卫已经将影十三以及三个死尸都带了回来。 此时月亮高悬,王府内灯火通明。 影十三受了重伤,身上布满大小伤口,小伤口已经结痂,但致命伤一道在后背一道在脖颈,被带回来是还有一口气,但已是休克状态,加急送到青绯的院子,能不能被救回来还是未知。 “世子,小十三已送到青绯大人院子,但他身受重伤,青绯大人也不能保证能够将他救回...我们找到他时,小十三正拖着两个死尸,死死拽着不撒手,属下不敢耽搁,便将三具死尸都带了回来,现下死尸正在地牢。” 影七抿着唇,有些为难。 “还有什么要说,尽管说便是。”锦佑灌了口茶水,茶叶的清苦在口腔中乱窜,倒是让他提神不少。 影七抬头看着锦佑,心一横,便道:“这几具死尸不像活人!” “什么?”锦佑猛地站起身来,“什么叫不是活人?” 死尸本就是死尸,本就不是活人,但锦佑明白影七不是这个意思。 “世子还是随属下前去看看为好...”虽然锦佑是个孩子,但他是府里唯一的话事人,还是让他瞧了再做打算的好。 锦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跟着影七一行来到了地牢。 三具死尸并没有任何遮盖,就被摆放在木桌上,挨着摆了三具。 死尸身上被扒的一干二净,一件衣服都没有,在火把的照映下十分显眼。 刚一进地牢,锦佑就被三具死尸吸去了目光,他眼睛缓缓瞪大,瞳孔猛的一缩,心头一颤。 “这...这还是人吗?” 不怪锦佑受惊,影卫们初见三具死尸时都被吓了一跳,更何况是一个没怎么见过死尸的孩子。 “世子,这三个人,不,也许不能被称为人,你看他们身上的某些部位,胳膊,腿,胸口,这等容易受伤之处似乎都不再是血肉之躯。” 三个人身上,血肉外翻之处,分明能看到他们身体血肉之下包裹着的是铁甲! 第55章 仡濮氏 血肉之下并非血肉而是铁甲。 这等诡异之事别说涉世未深的锦佑没见过,就算是与生死打交道的影卫们都没见过。 将人体打造成刀枪不入的铁甲,简直丧心病狂,罔顾人伦!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血肉外翻之处没有血色,只是一块又一块乌黑的铁甲。 锦佑深吸两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晃了晃脑袋。 他问:“是只有胸口,胳膊,腿里面是铁甲,还是全身都是铁甲。” 影四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但裸露在外的大多只有这几处。” 锦佑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打造一个铁甲人一定会下很多功夫,就不会只将这几处换成铁甲,怕不是全身上下除了脖子和头中无铁甲外都有铁甲。想要确定这件事也很简单,剖开吧。” “什么?” 锦佑声音很轻,很平静,影四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锦佑又说了一遍“剖开吧。”他才敢确认小世子也有这等魄力,不由得高看了他一分。 影卫的动作很快,锦佑下令剖,他们就三人齐上阵,同一时间将三具尸体剖开,果不其然与锦佑猜想一致,这三具尸体之内,从上到下,除了脖子没有铁甲外,其余处都包裹着铁甲,好像这铁甲似根植在血肉中生长出来一般,与血肉融为一体。 剥开三具尸体,在场的人都有些生理不适,锦佑强忍着胸腔的难受,开口道:“给父王传信,留下一具交给青绯,其他两具摧毁,在场的人胆敢将此事说出半句,格杀勿论!另,将地牢中关押着的人也...杀!!!” 这一瞬间锦佑展现出的杀伐果断并不输于贺乾昭。 影卫们连同守卫地牢的守卫都跪了下去,异口同声道:“是!尊世子令!” 锦佑将有些颤抖的手背在身后强装镇定。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被透漏出去一句,在场的影卫锦佑还信得过,但守卫与被关押的人,便不能再活着了。 锦佑闭着眼,再睁开时镇静了许多,“地牢内还有多少人?” 一名地牢侍卫上前一步,当场报数,“地牢内还有十七人,其中探子九名,刺客七名,偷花贼一名。” 偷花贼? 锦佑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偷花贼,偷他牡丹的贼?一直没空处理这个人,倒是一同杀了便是。 他说:“对父王有用的便留一留,没用的人便杀了吧。” “是!” 影卫们拎着刀往走进地牢,手起刀落,不多时便将探子和刺客处理干净,只剩下一个偷花贼被影卫拎到贺锦佑面前。 “世子,这人说他知道铁甲人是怎么回事。” “嗯?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胡言乱语为保性命才说出这番话?” 锦佑自是不相信瞌睡来了便有人送枕头这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只怕是居心叵测罢了。 “还是杀了吧,只有死人才不会将秘密说出去。” “别!别杀我!我真的知道!”偷花贼生怕影卫手起刀落,砍自己的头犹如砍西瓜一样轻松,忙快速说: “古籍中有记载将人体从表面剖开将铁甲或木板安置在体内,再将人缝上...” 锦佑听得头皮发麻,从他话语中便能感知到那种疼痛,人被划伤伤口都会疼的死去活来,又如何能忍受剖开再缝上的地狱痛苦。 只听偷花贼继续说道:“但这一手法死的人很多,于是他们开始通过用这种手法先在人体内植入蛊虫,再植入铁甲,逐渐将人炼制成刀枪不入不会流血的傀儡。这些傀儡以哨声为主,没有自己的思想,以哨声为命令行事。但因这一手法太过残忍被当做禁术不再现世,就连传承该手法的古书都被毁了,理应铁甲人不该出现才是?可是为什么呢?” 说着偷花贼便陷入了沉思。 影四看向锦佑,锦佑摇了摇头,影四便没有行动。 “既然你说写着禁术的书已经被毁,那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偷花贼嘿嘿一笑,也没有隐瞒,他挺直身躯,挺起胸膛,满脸骄傲:“实话告诉你吧,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苗寨巫蛊之术的当代传人——仡濮牧!” 听到这个姓氏锦佑的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影四几人就不同了,他们熟读各种书籍,对天下的势力分布也有些了解。 ‘仡濮’是苗寨最古老的姓氏,在当今还存活的姓这个姓氏的人应该不超双手之数。 早年间先帝下令祛除巫蛊之术,首当其冲的便是仡濮这一古老家族,据说悬赏仡濮族人高达五百两银子,一时间仡濮家族之人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整个家族被残杀殆尽,只有零星几个小儿活了下来。 所以猛地一听仡濮这个姓氏,影四才这般震惊。 “怎么?你也觉得小爷该躲在深山老林里不出来才对?”仡濮牧讽刺地笑出声:“拜托,先帝都死了,悬赏令早都失效了好吧?小爷还躲着岂不是自降身份?” “你为什么出山?就算先帝已逝,仡濮家族的人名声也不算太好吧?你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仡濮牧脸上的笑容瞬间龟裂,被锦佑怼的面色一会青一会紫地变幻着。 “喂,我说你这小孩嘴不要太恶毒。” “怎么?这就戳到你心里去了?书中有云,仡濮之族,丧尽天良,以活人之躯,生剐活剥,行巫蛊之术,天理难容,故晟帝顺应天命下令剿灭苗寨仡濮氏,但晟帝心有所感,仡濮氏命不该绝,于是放了几个不会巫蛊之术的孩童一条生路,若本世子没猜错的话,仡濮一族被下令剿灭便是因这铁甲人一事,而你便是当年被放走的孩童之一!” 仡濮牧拍了拍手,为锦佑的推理鼓掌叫好:“摄政王世子实在是聪慧,不去写故事做说书先生倒是屈才了。你说的没错,我是当年被放走的孩子之一,但仡濮灭族并非是因铁甲人一事。铁甲人也不是前些年才有的,在我曾曾曾祖父那一代他们便开始研究如何打造出没有痛觉的活人傀儡,但还没能传到我祖父这一代时,禁书就已经被毁了,自然就没能传到我这一代,而晟帝下令灭仡濮族,那真真是无妄之灾!” 第56章 万俟入京 “巫蛊之术本就该禁!不过你现在作为阶下囚就要有做阶下囚的认知,既然你知道铁甲人的事情,不知道你可能看出这几具铁甲人的来历?” “我凭什么要帮你这个不讨喜的小屁孩?” 锦佑笑了笑,“本世子用牡丹来换如何?院子中的牡丹到底是不够艳,本世子知道有一种牡丹被誉为牡丹之王,而本世子对其也颇有研究,想来明年便能看到其开花,到时本世子送你如何?” 仡濮牧的双眼亮了一瞬,转而又黯淡下去,他嘟囔着:“要等到明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本世子说话算话,若你不放心留在摄政王府等待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这一刻,双眼放光的形容变得具象化。 仡濮牧双眼放光,热情地盯着锦佑,疯狂点着头。 “好啊好啊好啊!”这下不仅有牡丹花,还有地方住了!哈哈,他终于出息啦!也是抱上摄政王的大腿了! 锦佑偷偷弯了嘴角,少年看着比他年长,但头脑实在简单,被卖了还要为别人数钱,甚至数完钱还在说,‘这钱不够我再给你添点’。 若是能将这人收编,也许会成为他除了阿雀外的另一助力! 锦佑给影四使了个眼色,影四瞬间意会。 影四挥手将侍卫挥退,只留三两影卫守在锦佑身旁。 地牢中弥漫着血腥味,锦佑本就晕胀的脑袋更加晕眩,他捏了捏眉心,语气中带了些疲惫,“将地牢都处理了吧,把他和铁甲人都送去青绯院中。” “是。” 锦佑不喜地牢的环境,想了想没有什么还需要交代的事情,转身便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朝着仡濮牧笑了笑,仡濮牧生生打了个冷颤,他搓了搓胳膊,好像被人盯上了。 “把他武功废了。”锦佑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人可以留下为他所用但绝不能是一种威胁,不可控的人还不如一开始就如同地牢里的其他人一样死去就好。 圆月懒洋洋地藏进云层中,锦佑拢了拢斗篷,深秋天气渐凉,到底也没有人心凉。 他轻叹一口气,理不清杂乱的思绪,最终还是回房休息去了。 可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难眠。 各种事情纠缠不清,像一团乱麻,连扯开思绪的线索都没有,让人无从下手。 “哎...” 在不知道多少声叹息后,文言到底没忍住开了口。 “世子是有烦心事吗?” 锦佑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雕花,在脑子中一点一点描摹着雕花的纹路。 他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张嘴。 贺乾昭在时,他是世子,府中事情都不需要他来管理,也没有亲身参与进去。 但贺乾昭一离开,府中京中大大小小的事件仿佛一瞬间蜂拥而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锦佑还没有一个做好主子的心里准备,就要被迫接手接受这一切,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地狱开局的挑战? 可这些事都无法对文言诉说,只能一个人憋在心中,默默承受。 他说:“我只是在想明日宫宴该如何。” 贩官案就已经让他头痛欲裂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所踪的万俟公主。 想来这些时日怕是无法得到安宁了。 文言不知道万俟公主也不明白世子有何忧虑,他安慰道:“明日是世子第一次以王府的名义独自参加宫宴,紧张也在所难免。不过世子爷不用过多担心,贵妃娘娘定会帮助世子的。” 宫里那位贵妃说到底也是锦佑名义上的姑姑,总不会眼睁睁看着锦佑受人欺负,当然以贺乾昭的权势,也不会有人不知死活地欺负贺锦佑便是。 可宫里那位迟迟没有消息传出,也不知道有没有对皇后采取行动。 锦佑摇了摇头,不再想事情,再想下去脑子都要炸了。 他又轻叹一口气,“罢了,该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可惜刚睡下不到两个时辰,文言突然在锦佑耳边轻轻将他唤醒。 “世子,醒醒,影卫大人此刻就在院外有要事求见。” 锦佑的脑子还不太清醒,也没反应过来,只说:“传进来。” “属下参见世子!”影卫半跪着行了礼也不等锦佑叫起,接着说:“世子,在东城门发现疑似炎智人士的几个人,几人守着马车,属下没办法看清马车里的人是否与世子给的画像一致,但属下能确定,这几个人绝非本土人士!” 锦佑宕机的脑子在影卫的话语中一点一点恢复理智。 “不管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也要派人跟过去,宁可找错决不能错放。” “是世子,已经有人跟着过去了,他们暂未落脚。” 未停留... “他们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西方,若属下没猜错的话,他们应当会去往皇宫!” 皇宫! 锦佑瞬间惊起,那这些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了!如何阻止他们进宫也是问题,若放任他们进宫,岂不就多了与宣帝见面的机会? 不,不能这样,一定有什么办法拦住她! 忽然锦佑灵机一动,将玉佩扯下来交给影卫。 “你去将这玉佩交给马车里的人,约她到聚福楼一聚。” “是!属下这就去!” 影卫走后,锦佑望着还未彻底明亮的天空发愣。 没有别的办法能阻止万俟公主在所有人未察觉时入宫,那就只能化敌为友,谈一个小小合作了。 摄政王府的玉佩想来她不会拒绝。 这个女人有心机有头脑,只会选择对她有利的东西。 锦佑相信,万俟公主一定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影卫回来报信,他说:“世子,那人同意了,请世子一叙。” “嗯,知道了。”但锦佑并未在第一时间就赶过去,总要给人留一些悬念才好。 摄政王和摄政王世子可是不同的,她不过是看在摄政王的名头才会答应地这般痛快,若他去的早了,只怕合作都谈不成。 “文言备车,” “是!” “叫上阿雀...”锦佑顿了下,改口道:“叫小雀儿吧,我们过去。”相比于小雀儿,锦佑更想带阿雀同去。 但阿雀自从接管福英苑一事后,人便不在府中,想去寻也寻不到。 而在其他人选中,小雀儿虽顽劣,但武功却是最高的,使出全力一搏甚至能压阿雀一头。 得力的人本就不多,兜兜转转只能选择小雀儿了。 “好嘞~”文言小脸上满是欣喜,世子可太久未带他出过府了,好不容可以随世子一同出去,他是打心底的欢喜。 第57章 公主还请自重 双方约在聚福楼,万俟公主订好了包厢等待锦佑的到来。 “公主,您说会是摄政王本人吗?”颂意捂着脸,有些向往。 “都说宣武王朝的摄政王长相冷峻,能文能武是实至名归的才子...他来找公主是不是要娶公主啊?” 万俟公主牵强地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不难看也不好看的笑容。 她没有打断颂意的幻想,只皱着眉一言不发。 这件事情发生的很怪,明明她是偷跑来的,没人知道她得行踪,那远在异国他乡的摄政王是如何知道的? 还是说宣武的摄政王已经将自己的眼线悄无声息地插入到炎智了? 万俟公主抬手拿起茶杯放在唇边,被颂意一把拦了下来。 “公主!这不是茶,这是盐!别喝!” 万俟公主的手握着杯子停留在唇边,整个人身子僵了一瞬,而后缓缓地放下盐杯,挺起腰背就当一切都未发生。 “公主也在想摄政王吗?虽然他名声不太好...” “颂意,本宫并未在想他。”万俟公主终究是忍无可忍开口打断颂意的话。 “那人只是拿了个玉佩说有人想要与本宫见上一面,可你是否还记得在客栈时店小二说的话?” “贺乾昭并不在京中?可是万一是他记错了,贺乾昭就在京中呢?” 万俟公主摇头肯定道:“贺乾昭绝不在京中。” 若说一开始从店小二说时,她还并未全然相信,可当那人拿着玉佩约她一叙时她才彻底决定贺乾昭不在。 否则以贺乾昭的性子,怕是不会容忍她这般肆无忌惮地入京还要提前入宫。 说好听点她这一做法是主动和亲,说难听点就是无通关文牒不听旨意,就算把她当成探子抓起来都不为过。 若是贺乾昭,只会威胁她而后利用她,而不是叫人请她相商。 只怕摄政王府的当家人该是世子吧? 思绪在脑子中转了一圈,万俟胸有成竹地勾了勾唇。 不多时锦佑来到聚福楼楼下,此时天刚露出一丝晨曦,街上行人并不多,店小二趴在柜台上打着瞌睡。 锦佑抬头看了眼酒楼牌匾,带着文言和小雀儿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小二惊醒,揉了揉双眼,小二睡眼朦胧地问道:“客官是...” “找人,天字一号房。” 小二一听来了精神,瞬间满血,“客官跟小的这边来!” 店小二一路将锦佑三人引到天字房前,被木浊泾拦了下来。 “什么人?” 木浊泾拔刀的一瞬间,小雀儿匕首已经脱手而出,擦着木浊泾的耳廓扎在门框上。 万俟公主听到外面的声响,询问道:“木将军出了什么事?” “无碍。” 木浊泾耳朵被匕首划出一道细微的伤口,流出一丝鲜血。 他盯着小雀儿双眼中充满警惕,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十分棘手,武功不在他之下。 就凭直到匕首划过他的耳朵,感受到疼痛之前,他都丝毫没能察觉到爆射而出的匕首!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有如此武力,到底是他轻敌了! “阿雀,不得无礼。” 小雀儿冷哼一声,走到木浊泾身旁一把将匕首拽了下来。 “抱歉,让你受惊了,阿雀性子顽劣木将军还请担待。” 木浊泾抱了抱拳,“不妨事,您就是世子殿下吧?我家主子在内等待,您请。” 锦佑微微点头,木浊泾打开房门,锦佑带着文言走了进去。 小雀儿守在门口,看锦佑已经进去了,便冲木浊泾做了个鬼脸。 木浊泾八风不动,只当看不见。 小雀儿自觉无趣,站在另一边守着不再做小动作。 包厢内,锦佑初见万俟洛丹舒。 两人互相见了礼。 “在下摄政王世子贺锦佑,想必你就是炎智的和亲公主万俟公主吧?” “我确是和亲公主,只是没想到本宫一路隐藏行踪竟然还是被你发现,冒昧问世子,不知你是如何得知本宫的行迹?” 万俟公主看着锦佑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打量。 而贺锦佑对上她得眼神也不闪不避,直面她得打量。 他轻笑出声,“公主难道不知道有句老话是‘好奇心害死猫’吗?” 万俟公主顿了下,而后笑了笑,“倒是本宫的不是了,还让世子站在这里,世子坐吧,颂意看茶。” 锦佑缓缓坐下,颂意走过来给他斟茶,锦佑抬手挡了下,“茶便不必了,都是聪明人,本世子也就不说废话了。万俟公主只带这么几人来到本朝,是为和亲还是有其他心思,本世子也不追究。但本世子还是奉劝公主一句,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世子这是何意?本宫不甚明白。” “公主聪慧自然明白本世子说的是什么,本世子希望公主也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公主所求应当不止安稳,现如今宣帝年老,宣帝膝下六子,唯有三四五皇子已到适龄年纪还未娶亲,公主的选择怕是并不在这三人中吧?” 万俟公主拿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朱唇上沾着茶水珠晶莹剔透,十分诱人。 她锦簇着的秀眉微微绽开,“世子所言有理,可若是如同世子分析,本宫岂不是只能入宫或者...” 她向锦佑娇羞地笑着,白皙的脸庞上爬上一模恰到好处的红晕,“岂不是本宫只好嫁给摄政王做世子的娘亲了?” 锦佑一愣,随后他的脸连同耳朵爬上一抹红。 他缓缓垂下头,不自然的眨了眨眼,“公主还请自重,父王的婚事无人能替他做主,公主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瞧你,本宫只是与你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你这孩子怎可当真?” 万俟公主年岁不大,梳着少女髻,今年也才十五岁,说起给锦佑当娘亲却一丝害羞都没有,就像平常聊天一样寻常。 她叫锦佑一口一个孩子,听到锦佑耳中处处充满怪异。 瞧着锦佑的脸愈发红润,万俟也收了玩笑的心思,她主动开口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世子唤本宫一叙,也不会是只说这些废话吧?就如世子言适龄男子只有三位嫡出,但宣帝又怎可让本宫做皇子正妃?” 锦佑抬起头看着万俟,“所以公主是已有想法?” 万俟点了点头,“皇室众人皆不在本宫的人选内,可和亲和亲,说到底只是为了两国交好,十年内不发动战争留出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没有人会在意一个纽带的感受...” 万俟公主的语气有些感伤,但在一个孩子面前事态她又觉得有些失礼。 她抽了抽鼻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颂意,你先出去吧。” 颂意福了福身,缓缓退出包厢。 锦佑也给文言一个眼神,文言也跟着退了出去。 “好了,现在没有人了,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第58章 合作愉快 锦佑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 “未见公主前,本世子以为公主该是顺应旨意得过且过之人,但见了公主后,我发现我错了,公主的野心并不比我少。” 一个八岁的孩子在自己面前说着野心一词,万俟有些想笑,但她又没笑。因为她知道贺锦佑说出这番话时有多么认真。 “想来公主的人选只在我父王与世子之间吧?” 这个世子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万俟公主瞳孔紧缩,而后装作若无其事地举杯喝茶。 “哦?本宫竟是不懂本宫与他如同死敌的两个人,为什么世子会将他算在人选内?”万俟心中起了考校的想法,她也想听一听贺锦佑有什么高见。 锦佑丝毫不慌,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也并未急着开口。 两人静默着喝了半盏茶,此时外面天光大亮,万俟开始变得急切,忍不住先开口: “世子还是说罢,本宫时间可不多了。” 锦佑展眉一笑,也不再卖关子:“实话同公主讲罢,我缺一个合作伙伴。我为公主分析利弊,那么公主能给我什么呢?” 万俟也不是犹豫之人,锦佑将心思明白的摆在她面前,她再听不懂也就不能说是皇家人了。 她笑了下,直接道:“我也只想安稳地活下去,若有可能再回到炎智,也能与皇姐争一争那个位置。” 素闻炎智国曾经有女皇的存在,锦佑此刻也清楚了万俟的野心,若还将她当做一株美丽且废物的菟丝花可能就会在她得蚕食下溃不成军。 “所以公主需要助力,需要兵权或政权的助力。而在宣武王朝拥有这两者的人,一位是我父王,手握重权,掌管着宣武的大半江山,而另一位,则是在边境还未归来的世子完颜煜,手握重兵连宣帝也不敢与他翻脸。” 万俟点了点头,“你分析的没错,但你也该知道我是敌国的和亲公主,就算我想为自己选择也身不由己,我想要的是你帮助我与完颜煜成婚,哪怕他对我没有一丝情谊,只要能成为他的正妻借用他的势力,我别无所求。” “可现在完颜煜还未归,我对他也不甚了解,若你此时入宫,极大可能会被宣帝纳入后宫...” 万俟的手握成拳,一时没说话。 她是来的急了些,但若不过来,皇姐也不会放过她,骑虎难下的局面,根本没有破局之法。 若在宣武京城躲藏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当成探子抓起来吧! 万俟皱着眉,缓缓抬头对上锦佑冷静的双眼。 “世子,请你帮我!” 她说的认真且郑重,再没有将锦佑当成一个小孩子,而是将他真真正正的当成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 但锦佑并未一口应下,而是反问她:“我接到消息,完颜煜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用不了两个月他就会带着和亲仪仗归来,届时你不在当如何解释?” 万俟沉思着,心一横,将自己的处境说了出来。 “我本不想只带这几个人偷跑出来,只是你知道的,炎智的皇子不堪大用,嫡出的皇姐一心想要争夺太女之位,而父王似乎已经动了将皇姐立为太女的心思,炎智之所以选择停战和解就是因为国内纠纷不断,夺嫡之争已达白热阶段,我的两位亲皇兄接连出事,恰逢宫中传出和亲一事,我母妃替我求了恩典,叫我前来和亲。 而母妃也害怕在等待的这几月中皇姐对我下手,于是便叫我带上人先行一步。母妃说后面的事情由她来安排,至于和亲仪仗中坐着的是谁,我也不清楚。” 之所以偷跑而来是为了保命,但真的能够保命吗?万俟不知道,三皇兄与五皇兄接连遇害,只剩下她一个独苗,母妃草木皆兵只能将她送出来。 可和亲就一定是好事吗?大抵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罢了。 “既然你有夺嫡的想法,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势力吧?” 万俟点了点头,既然选择合作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本就落了下乘,多说同少说都是一样的。 “我的人会随着和亲仪仗同一时间到,一部分留在皇宫守着母妃,一部分分给两位皇兄,剩下的都跟了过来。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公主府的侍卫,影卫...因我并不受宠,父皇也只拨给我两个。” 还是没人要的挑剩下的两个。 锦佑听着便陷入沉思,本以为万俟公主会是个得力伙伴,但没想到她的处境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如此,你什么打算?是入宫还是等完颜煜?若是选择等完颜煜,怕是也未必能达到想要的结果。” 毕竟完颜煜是前朝世子,再给他赐一个敌国公主只怕是如虎添翼,直接起兵造反也未可知。 万俟公主也想到这一点,她摇了摇头,有些动摇了想法,但又咬着唇逐渐坚定下来。 “入宫吧,留给我的并没有选择不是吗?”绕来绕去,万俟也想通贺锦佑的想法,什么帮助伙伴都是他的托词。 合作是真,但不帮忙也是真。留给她选择的还是同一条路,入宫或者给皇子做妾。 若在两者选择,入宫反倒是最好的结果,谁都放心。 “嗯,就算你不准备入宫,本世子也会给你安排入宫,但若你打算入宫,我也省了不少力气。宫中的宸贵妃是本世子的姑姑,会帮衬你在宫中得到一袭地位,但你应当明白和亲公主不能留下子嗣。” “这个自然不需要你来提醒,本宫本就没打算与你们皇帝发生什么。”没有人愿意为一个五十多岁,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老头子生孩子,若是可以,她还想保留处子之身回炎智去。 “嗯,今晚的宫宴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到时一切听我的便是。” “好,我相信世子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锦佑笑着,举起茶杯朝着万俟点了点,“本世子从不哄骗别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万俟拿起杯子碰了下锦佑的杯子,“本宫相信世子,从今往后,你我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世子想要的我会帮世子得到,而我想要的世子也要尽力而为。” 锦佑想要张口反驳,但被万俟拦了下,“世子之所求,本宫猜得一二,有些话说得太清楚便不好了,你我心知便可。” 锦佑嘴角弯起,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饮了口茶,轻声道:“那便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59章 你会蛊术吗 天光大亮,那一抹鱼肚白彻底被阳光取缔,锦佑与万俟一前一后走出酒楼,两架马车向着不同的方向出发。 万俟马车内,颂意为万俟摆上两碟新出锅的糕点,“公主,这糕点是新做出来的,奴婢倒时外面排了好长的队,快尝尝,还热着呢,想来公主与那什么世子谈话都没空吃东西,一定饿坏了!” 万俟莞尔一笑,捏了块糕点放在口中,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但她只吃了两块便不吃了,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开始闭目养神。 “公主,那世子您信得过吗?” 万俟半晌没回答,颂意等了片刻也闭口不再言语,靠在另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 “信不过也要信。” 颂意心头一颤,压下心中的酸涩,缓缓闭上了眼。 另一边,锦佑几人反倒一身轻松。 锦佑坐在马车中如老僧参禅一般,对小雀儿的询问充耳不闻。 “世子同那公主说了什么?公主漂亮吗?” 万俟公主出门时还带着帷帽,她都没来得及看到万俟公主的容颜。 据说炎智帝的四公主倾国倾城,是数百年来百闻无一见的绝世美人,但小雀儿没瞧见绝世美人的容颜,烦着锦佑,追着询问了一路。 锦佑被她问得烦躁,对她说:“今晚宫宴你随我去,便能看到你心心念念的美人儿了。若是只瞧着不能尽兴,我便同贵妃说将你留在宫中留在美人身旁,不要再回王府了。” 小雀儿猛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两只手交叠地捂着嘴巴,摇了摇头,“呜呜呜呜。” 锦佑叹了口气,“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你在宫中会方便许多。万俟公主身旁没有我们的人,我不放心。阿雀走不开,我能信任的人也便只剩你了。” 锦佑有些委屈,明明王府那么多人可能为他所用的人却少之又少,行事处处不方便。 “我明白了!”小雀儿突然握着拳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世子是觉得公主太可怜了吗?还是说被公主的美貌征服?” 锦佑无语,怎么三句不离万俟公主的美貌?锦佑默默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万俟公主今晚便能入宫,后面一系列事情还需要好好安排。 脑中想着下一步计划,忽听文言说:“世子到王府了。” 锦佑睁开眼,率先跳下马车,没等文言与小雀儿,直奔萧云臻的屋子。 “世子殿下安!” “嗯。殿下醒来没有?” “殿下醒了,嬷嬷方才给殿下喂了奶水,这会儿是醒着的。” “嗯。”锦佑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吓得奶嬷嬷从床上一个弹起,“请世子安!” “殿下吃过了?吃过了你便下去吧,这里不需要留人侍候。” 奶嬷嬷抱着萧云臻的手紧了紧,看着锦佑的眼神有些怪异。 【咳咳咳,一会把我勒死了,锦佑,快救我!】 “哇!!!!” “诶呦殿下!”奶嬷嬷立刻松了些力气,拍了拍萧云臻的背,让他缓一缓。 锦佑顺势将人抱过来,“下去吧。” 看到锦佑脸上的不耐,奶嬷嬷这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锦佑,你一早上去哪了?找到万俟公主了?】 贺锦佑点了点头,也没有欺瞒他,直说:“他们一行八人东门开时便入了京。” 【你怎么打算?】 锦佑自嘲地笑了下,“我能有什么办法?什么都没有,自然是拦不住她。” 【?所以,万俟公主还是打算入宫?那我母妃怎么办?】 “没关系,我不会让她伤害到姑姑的,上一世萧明礼登上那个位置,这一世又怎能让他如愿?” 【你想?让他们?嗯?】 锦佑沉默地点了点头,“是啊。有污点的皇子定是无法再继承大统,只好让他们都被厌恶才是。 这些事交给我来做,准备准备午时该进宫了。” 但事实呢,锦佑压心头的愧疚。 对不起了萧云臻…… 【你不再去休息下吗?】毕竟一晚也没睡上几个时辰。 “不必了,走时小雀儿会来接你。” 锦佑将小团子放在床榻上转身要走,忽听萧云臻说道:【锦佑,我希望你不要瞒我。】 锦佑转向小团子,看着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真诚道:“怎么会呢?你什么都知道,我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你对比一下不就清楚了?何来欺瞒一说,而且...” 他顿了顿,而后脸上绽开一个小孩子可爱的不带勾心斗角的笑容,“我从不会欺骗你。” 萧云臻张了张嘴,吐了个泡泡,心中刚露出一个想法,瞬间被他压下。 【我相信你。】 “再睡会儿吧,我还有事要忙。” 【嗯!好!】 转身的一瞬间,锦佑脸上笑容一扫而空。 他也不算欺骗萧云臻,只是按照上一世的走向,将一切往利于自己发展的方向引去。 只要是对他有用的人,有利可图谁愿意多出一个敌人呢? 锦佑从萧云臻处离开,并未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来到青绯的院子。 此时青绯已经将铁甲人剖开啧啧称奇,而仡濮牧则跟在他身边为他解惑。 仡濮牧武功被废此刻也无法对青绯造成威胁,反倒为青绯解惑十分认真。 “从手艺来看,制作铁甲人的人手艺不精,他采用的手法介于老版与新版之间,仿佛是学到了新版工艺的三成水平。看这里...” 仡濮牧指着一处给青绯看。 “这里的皮肉在被划破的一瞬间产生了血痕,且有血迹流出,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这样的问题。但真正的铁甲人是不会感受到疼痛也不会在受伤时流血。” 青绯听得双眼放光,两只手颤抖着,恨不得趴到铁甲人身上仔细研究一番。 “这么神奇!感觉不到痛那还是人吗?” 仡濮牧神色变了变,“严格来讲他们已经不算人了,要不然也不会当成禁术禁止。” 青绯转头看向仡濮牧,双眼更亮:“那你会吗?” 仡濮牧被他的激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做这种事是丧功德的,我曾经在祖祠发誓,绝不使用禁术,绝不害人...” “那你会蛊术吗?” 锦佑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仡濮牧被吓得跳了起来,一蹦三米远。 “你怎么突然出现的?神出鬼没的?” 锦佑没理他,又问:“你会蛊术吗?” 第60章 喂鱼也不是不行 仡濮牧愣了下,第一反应便是否认,“我不会。” 锦佑还未说话,青绯便开了口,“你身上有蛊虫喜欢的草药味,就算你现在身上没有蛊但也绝不会像你说的这般不会蛊术。” “这...有草药味并不能说明什么吧?” 青绯嗤笑一声,“寒乌草,属寒性,微毒,书籍中记载此草为扰心蛊的吃食,而寒乌草本不会在人身上留下这么浓烈的味道,怕是在一刻钟前你刚喂过蛊虫才会留下味道。” 仡濮牧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青绯的医术远在他想象范围外,寒乌草不常见,甚至可以称为罕见,但青绯却知道它的味道...这不得不令仡濮牧心生警惕。 “对,你分析的没错,我是刚喂过蛊虫,但喂蛊虫与会蛊术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青绯摇头,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便开始解释扰心蛊,“扰心蛊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蛊虫,分为子母双蛊,母蛊虫以主人的血肉为食在寄宿者体内生存,而子蛊虫需要食寒乌草且不能离开母蛊虫一定距离,否则一定会死。若我所料不错,扰心蛊的母蛊一定在你身上,而且...” 青绯卖了个关子,拿着一根手指长的银针,走到仡濮牧的身旁,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一针扎到他的脖子上,而后就见仡濮牧的脖子流出一丝红中带黑的血。 青绯收回手,仡濮牧捂着脖子,猛地回退一步,斥问道:“你做了什么?” 青绯摆摆手,满脸不在意,“没做什么,只是想要验证一下我的想法罢了。扰心蛊根植在主体的心脉中,所以饲主的血一定是红中夹黑的。这种蛊又极为娇弱,蛊术不精明的人也不会将它养的极好,所以你还说你不会蛊术吗?” 仡濮牧咬牙,真是被摆了一道呢。 事实摆在他面前,也无法再狡辩,只能承认,“是,我会蛊术,然后呢?杀了我?” “不会,我答应过你不会杀你,既然你会蛊术,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锦佑出声打消了仡濮牧的疑虑,又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 “有事情需要你做,且只有你能做,若你做好此事,本世子可以让你恢复武功,而且留在王府常住也可以。” 仡濮牧诧异,反问:“真的?” 锦佑点头,“本世子从不骗人。” “好吧,那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仡濮牧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武功被封也让他有些不适应,若能恢复武功以后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你随本世子来。” 眼瞧着锦佑要带仡濮牧离开,青绯急了:“世子!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锦佑顿了一瞬,转身问他:“小乞丐和影十三如何?” 青绯挠头,有些不自信,“小乞丐的命是救回来了,吉祥在照顾他,再有三五日便能离开,但他病得很重,就是神仙来了也无法让他长寿,大概只剩两三年的时间。影十三...” 青绯抿着唇,说得艰难,“他伤的很重,每日只能用参片吊命,暂时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救活他,我相信你。”锦佑皱着眉,影十三这个人至关重要,他看到了什么遭遇了什么除了他没有人知道,铁甲人与赵无名是否有联系还未可知,只有将影十三救活才能知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谜团未解又来一个谜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锦佑头都大了。 “我尽力,但是世子,若两日之内影十三还没有清醒的迹象,大概率就是不行了...” 锦佑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离开青绯的院子,锦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分。 福英苑那些孩子已经走上正轨,开始打基础训练,阿雀无法脱身,身边能用的人手只剩小雀儿与白默。不靠谱的司童还未归,也没有消息。 南境、官职、二皇子萧明义、和亲从表面来看似乎这一切毫无联系,可细细琢磨又似乎中间牵扯着一定的纠葛。 只缺一个能拉开事情帷幕的开头,那就让今晚的宫宴成为一切的开端吧... 万俟公主啊...可千万别让本世子失望... 仡濮牧跟着一言不发的锦佑走了许久,直到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他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子要带我去哪?” “无忧庭。”锦佑说。 今日中秋,常年关闭的无忧庭也敞开了门户,只是相比往年却缺少一个人。 按照往年的习俗,贺乾昭都会带锦佑前来无忧庭弹琴喝酒,而后再去祖祠给无名祖父上一柱香,再进宫去。 但今年贺乾昭不在,无忧庭便变成锦佑与仡濮牧谈话之所。 忘忧庭内无守卫,两人如入无人之境。 但锦佑并未带仡濮牧进入湖心亭,而是走到锦鲤池旁,抓起一把鱼饲料慢吞吞地喂鱼。 仡濮牧是个急性子,最受不了这些王公贵族慢腾腾地模样,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假山上,问锦佑:“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要我去做你说便是!” 锦佑又抓了一把鱼食往水里扔,几条胖锦鲤甩着尾巴,左摇右晃地张着嘴拼命挣抢鱼食。 “你看这几条鱼儿,为了这一口吃的,争斗不止。明明他们都吃饱了,可偏偏还是会争。” 仡濮牧抓了抓头上的发髻,有些听不懂,他问:“什么意思?” 锦佑撒鱼食的手一顿。 对方拒绝了你的宫斗邀请,并向你发出一个真心的疑问。 旋即他便笑了,听不懂也蛮好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他笑着将鱼食放下,又拍了拍手,“没什么。你懂蛊术,那你可知有没有一种蛊可以让特定的人一眼便爱上一个人,或一群人对一个人产生情愫?” “...”仡濮牧沉默,“你要用吗?那可不行!这种蛊最是伤人,不仅伤人还违背伦理,我发过誓的,不能乱给人下蛊。” 他说地义正严辞,好像给人下蛊是一件会要了他命一样的大事。 “不行的,不行的!这种蛊不行的!” “不是用来害人,我没有害人的心思,也没打算让你害人。只是它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若你同意,明日便能恢复武功,若你不从...” 锦佑回头看着池子里正因为一把鱼食张着嘴争抢的锦鲤。 阴恻恻道:“喂鱼也不是不行!” 第61章 蛊虫 仡濮牧看着锦佑不善的眼神,忽然打了个冷战,果然自小在阴暗权谋中长大的小孩都不算小孩。 别看这小世子年纪小,狠厉起来似乎也蛮狠的,喂鱼这种残忍的想法都能想出来,摄政王到底是怎么教的? 若是锦佑能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之前还想将他剁碎了做花肥呢! “我不想被喂鱼,你先说到底想做什么,我才能知道哪一种蛊最适合你。” 锦佑盯着他片刻,瞧他并不像撒谎,便说:“我只需要一种蛊,能够让人一见钟情,心中唯她不可,百依百顺才好。” 仡濮牧摸着下巴思考,“你说的这些有一种蛊比较合适,噬心蛊。也是母子一对,将母蛊放在女子身上,子蛊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就会得到一个百依百顺忠贞不渝的伴侣。但这个蛊虫也有一定伤害,被种植了子蛊的人最久能活十年,十年之后就会瞬间暴毙。” “那对女子可有伤害?” 仡濮牧点了点头,“也有。母蛊的成长以女子的身体为媒介,与子蛊一同蚕食男子的精气。但若子蛊的寄生体死亡,母蛊则会不受控制地发狂,从而伤害到女子的性命。” 若是将母蛊植入到万俟公主体内,而将子蛊植入给宣帝或三皇子,万俟在宫中的地位便能稳住,从而能维持后宫的平衡。 但若宣帝突然暴毙,万俟被反噬也失了性命,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于是他问:“有什么办法能不让饲养母蛊的人受到反噬?” 仡濮牧思考片刻,脑海中又闪过一种蛊,他说:“有一种一母多子的蛊虫,子虫死亡后不会立刻反噬给母体,但这个蛊有一个不好便是对心智坚定之人不起作用。” “一母多子?” 仡濮牧点头,“这种蛊比噬心蛊常见的多,对人体的伤害也不严重,所以很多青楼女子都选用这种蛊来引pia...罢了跟你一个小孩子说那么多做什么?你若是需要这个,我找来给你便是。” 锦佑点头,但他一句话就把仡濮牧雷的外焦里嫩,仿佛这辈子活着都没有留恋了。 锦佑说:“两种蛊都给我吧。” “?不是?我...我没有噬心蛊啊!那东西养起来太娇贵了,十年都未必能养出来一个!我去哪给你找噬心蛊去?” “哦。”锦佑表情淡淡的,“我以为你有。没有就算了,后一种也可以,一母多子是指几个子?” 仡濮牧张开手掌在锦佑面前晃了晃。 “五个?” 仡濮牧摇头,“也许少于五个,也许多于五个,全靠被植入母蛊的人能否承受住子蛊的反噬。” “你不说没有反噬?”锦佑盯着仡濮牧眼中满是戒备。 “不是,不是子蛊死的反噬。母蛊率先植入后会在人体内感知到子蛊的存在,子蛊越多,母蛊所需要吸收的养分越多....” “我知道了,我会同她说清楚,若你现在就有这东西,也可以现在交给我。” 仡濮牧:?这么急的吗?这是为了什么东西,命都不要了?他都还没说注意事项好吧! “好吧,我有,等下我会整理好注意事项连同一母三子交给你,以我现在的水平能养出三子已经很不错了。” 锦佑一听有三个子蛊,整个人都为之一振,刚好足够。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多谢,明日便会让你恢复武功,半个时辰后我会派人来取东西。” 仡濮牧点了点头,“用不上半个时辰,两刻钟足够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便各自回去了。 而锦鲤池中几尾胖锦鲤为了一口吃食撞了半天撞到筋疲力尽,游都游不动,各自找了个叶子歇着去了。 就在这时一条细小的小鱼猛地摆着尾巴,穿过几条胖锦鲤将泡大了的鱼食一颗一颗地吞之入腹。吃饱后又慢腾腾地穿过胖锦鲤回到自己的叶子上。 仿佛一个渔翁得利,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 两刻钟后,文言亲自将蛊虫和一张注意事项交到锦佑手上。 此时距离午时已不到一个时辰。 “世子,取回来了...”文言皱着眉将手里的小盒子拿的远远地。 不知道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还会动。拿在手里,总是一跳一跳地想要冲破盖子,吓得他一路小跑回来的,生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好,辛苦了。”锦佑接过盒子顺手放在桌子上,展开满张纸的注意事项仔细观看起来。 “你先去休息下,一刻钟后可以进宫了。” “是,那世子要吃些吃食吗?”每次进宫世子都吃不饱,宫里的宴席本就不是吃的,世子还在长身体不吃怎么行? “传膳吧,少吃一些。”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怎么能不吃东西? “好!”文言一蹦一跳地跑出去叫人传膳,而锦佑则看起了注意事项。 仡濮牧写的很详细,怎么植入蛊虫,怎么饲养,有何禁忌都在纸上写的明明白白。 简单易懂,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意外的发生。 锦佑简单填了填肚子,便带上萧云臻一同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此行只带了小雀儿和白默,以及文言,算上萧云臻同嬷嬷,只有六人。 【锦佑,你想出办法了吗?若是没有办法,不妨使用我的办法。】 马车内除了两人还有嬷嬷同文言,锦佑没有说话。 萧云臻便接着说【我的想法很简单,若不能将万俟公主拉入我们的阵营中,那就只能毁掉。】 【万俟公主是和亲来的,她不能死,但可以将她毁掉,贞洁也好,脸面也好。她代表着的炎智的脸面...】 【只要将她毁掉,炎智国主很可能出于愧疚而不再需要萧钰迢和亲。】 锦佑有一肚子吐槽却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面讲。 但萧云臻并不觉得他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句许说道【万俟并不重要,一个女人而已,在政治中牺牲的女子何其多,毁了她一个能省下不少力气,何乐而不为?】 锦佑勾了勾唇,带了些讽刺的意味,但萧云臻并未看见。 萧云臻是重生归来的王爷,占尽了先机,比其他人多了许多优势,可偏偏一手好牌被他打的稀烂。 难不成上一世的萧云臻只是个活到十几岁的废物王爷? 要不然怎么会连最基础的东西都看不透呢? 第62章 考校 锦佑闭眼养神,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 到了,再一次来到皇宫。 但因着今日中秋,皇宫外许多大臣都在等候,等待着午时一到,午门大开。 锦佑刚一下马车,众位大臣纷纷行礼。 “世子殿下!” 锦佑颔首回礼,而后走到内阁几位大臣身旁抱拳见礼,“崔大人,苏大人,慕大人,小子这厢见礼了。” 崔大人微微颔首,双眼含笑,语气和蔼的对锦佑说:“好些日子没见,倒是长高了不少。” 锦佑笑着,“托大人您的福。” 旁边慕大人瞪着一双眼睛,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满意地冷哼。 “怎么?你有不满?”崔大人转身对着慕大人怒目,两个老头子就在众目睽睽下互相瞪着对方。 内阁三位元老都分别归属于不同的势力,崔光道崔大人则是三朝老臣,属于贺乾昭一派;慕铅则是皇子一派,哪个皇子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他就属于哪一派,通俗一点便是墙头草,决心并不稳固。而苏砚慎则是实打实的保皇派,很少在两人争斗中出头。 即使两个老头子当场动起手来,他都不甚在意。 不过在宫门前,两个老头子还没不识时务到这个地步,两人瞪眼睛瞪了半天,直到眼睛酸涩才默默转开了视线。 崔光道咳了咳,站到锦佑身旁,意味不言而喻。 慕铅则冷哼着,一甩衣袖站在另一堆人里去了。 锦佑扫了一眼当场众人的站位,对各自所属有了一个表面的认知。 在场势力大致分为几种,一种则是以崔光道贺锦佑为首的摄政王贵族一派,一种是以苏砚慎为首的保皇派,一种是以皇子们为首的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最后一种则是中立派,不属于任何人,在朝廷中也只属于拿钱办事不多话之人,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众人都三三两两地说些朝堂上的小事,锦佑默默地听着,即使心中好奇但也绝不开口发问。 他这个年纪可以了解政事,甚至可以偷偷打听政事,但绝不能在外人面前展现出他对接触政事的渴望,否则只会给其他人一个抨击贺乾昭的漏洞。 但有一种现象除外。 崔光道拉着锦佑听着大臣们说着近些时日朝堂上的事,并在一人提到即将秋收,宣帝想要提高赋税一事时,问锦佑:“锦佑,你有什么想法?” 锦佑微微抬头看向崔光道,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展示的机会。 分析正确,则能收获一批死忠粉,待他入朝廷能成为他的助力,但若分析错误,也能用童言无忌一套说辞揭过。 锦佑心生感激,朝着崔光道拱了拱手,而后向众人行了个晚辈礼。 “小子不才,在各位叔伯兄长面前卖弄学问,若小子说错,还望谅解。” 众人纷纷说:“不妨事,不妨事。” 但一旦锦佑说错,就算身后有崔光道兜底,只怕人心也会散去不少。毕竟锦佑作为紫微星的存在在朝堂上几乎人尽皆知。 当初贺乾昭大张旗鼓地将锦佑带回,并在封世子那天向所有人宣布,贺锦佑有紫微之象,当为辅国之才。 若今日被赋税问题所困,怕是还未成长起来,也会被怀疑此子真当那般厉害吗? 贺乾昭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形象只怕会在顷刻间崩塌。 为了保持好贺乾昭给他设立的人设,他都得回答的精彩。 不过最近虽忙碌,但他还是看了许多书,恰好其中便有关于赋税的文章。 理论存在,结合实践,引经据典,锦佑信手拈来。 “既然崔大人问到,小子便舔颜分析一下。想来众位大臣与小子有同样的想法,一定是不支持皇上增加赋税。虽说这几年旱灾已过百废待兴,但说到底百姓的粮食收成也未必能达到预计收成,每一年粮食赋税便按人头税就能收走两成半,剩下七成半还要扣除自留,其他再层层递交,最终能得到的不过两成。 但若再增加赋税,百姓剩余不过一成,民以食为天,若民无食,天下何安?皇上有心赋税想来是为边关提供粮草,亦或是处理南部水患,但克扣百姓食粮之事有些...” 锦佑顿了一瞬,见众人点头,明白他的意思,他便自动跳过这个词,而后继续说道:“秋收之时增加赋税只能算治标不治本,竭泽而渔,若想充盈国库,彻底解决南部灾患还要从...” 锦佑彻底结束了自己的话,要想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还要从富商处征收财产,但富商一般都属于这些贵族的成员,让贵族们自己掏出几被积攒下来的财产,定是不愿的。 而京中贵族皆以贺乾昭为首,若想解决贵族积富的现象则是相当于背刺贺乾昭,甚至要将他们这一阵营所有人都得罪一个遍。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锦佑不可能做,甚至连说都不会说。 虽然这些人自己心知肚明,但若是从他口中被提及,只会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索,最终引火上身罢了。 “分析的不错。”崔光道抚着胡子,口中啧啧称赞,“不愧是摄政王世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后生可畏...好好好!” 锦佑得到了崔光道的认可,他腼腆地笑了笑。 但也有人并不像这些人一样夸赞锦佑,而是出言反问。 “世子殿下的话并未说完全,大家都知道若想彻底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应当将京中甚至其他地区的富豪家产查抄,不能让世家垄断权财,但世子本就是世家代表,世子可愿意甘愿将摄政王府的财产献给皇上?” 这人说话实在是犀利,惹得一众人面上都没了笑容。 锦佑看着说话那人,眨了眨眼,是一个年轻人,瞧着似乎刚刚及冠,他不认识。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是...?” 年轻人备受打击,好嘛,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在这站了许久,他竟然不认识自己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真是可恶至极! “哼!下官是上一届科举的探花郎——任明浩,如今在翰林院做编撰。” 一听到这个名字,锦佑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三月科举的探花郎,当时真是风头无两,此人学问并不出彩,但凭借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庞硬生生被抬成探花。打马游街那日被许多小姐甚至郡主相中。 但最后...任明浩最终选择成为公主驸马,借着公主的势在翰林院做个编撰闲职。 第63章 你知道后果 不过说起这个公主也是个人物。 公主是宣帝的亲幼妹,年已四十有余,至今未嫁,模样姣好却从不出门,在公主府中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中。 但因着任明浩此人,公主竟然出府亲自到皇宫找宣帝提出求娶任明浩的请求。 宣帝想都没想便直接允诺了。 两人草草定下,谁都没有询问过当事人的想法。 最终这场婚事以任明浩在众人的嘲讽中结束。 从此任明浩只说自己是翰林院编撰,对驸马一事闭口不谈。 但他这次亲自送上门来找锦佑的茬,也就别怪锦佑不给他留情面。 “哦,我当是谁呢?原是公主驸马~这样说来,我也该称呼你一声姑父...” 说着锦佑弯腰行了个礼,瞬间将任明浩的脸气成了猪肝色。 几个同任明浩年纪相仿的大臣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防止伤到本人尊严,又瞬间捂嘴收声,就连崔光道也借着咳嗽掩盖笑意。 “你!你与我算哪门子亲戚!你不过是个没人要才被捡回来的野孩子!” “咳咳!”崔光道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驸马此言差矣。” 一句驸马便将任明浩气的脸色铁青,指了指贺锦佑又指着崔光道,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哼!一把年纪还欺负人,真是老不知羞!” 始终在一旁当哑巴的慕铅突然开口讽刺崔光道,“且不说这是小辈拌嘴,便说任大人是公主额驸,也不是你能指责的!” 任明浩:“...”合着拐弯还得骂他两句是吧? 这时苏砚慎跳出来打着圆场,“中秋佳节,有伤和气。”他抬头看着逐渐偏移的太阳,说道:“马上便是午时,准备进宫了。” 三位阁老先后发话,也没人再敢挑起事端。 等待的过程中,小雀儿来了又走,在午门大开之时来到锦佑身旁,小声说:“世子,她过来了。” 锦佑点点头,一脸平静,叫人看不出破绽。 早在一群人探讨朝政时,小雀儿就带着蛊虫前去寻找万俟公主,并将人植入蛊虫后以婢女的身份带了过来。 此时万俟公主正与文言站在一处,像众多奴仆一样毫不起眼,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好,等下一同入宫。” 午时一到,正门开,太监统领黄观敬带领几个小太监从皇宫中走出。 他上前一步,轻甩拂尘,行了一礼,“各位大人久等了,软轿已为各位大人备好,请大人们随咱家来。” 众人也不敢不给黄观敬面子,纷纷附和着便上了软轿,进宫去了。 黄观敬带着大人们前往奉先殿面见宣帝,但贺锦佑身上并无官职,于是则被软轿抬去了宸贵妃宫中。 萧云臻早在到宫门口时就被人接回了宫中,此时正与贺芷衣温存,被贺芷衣逗得咯咯笑。 但若是忽略他时时刻刻吐槽的心声,便是一副和谐的母慈子孝的场面。 “娘娘,摄政王世子到了。”贺芷衣的大宫女寂芸禀报道。 贺芷衣逗弄萧云臻的手一顿,而后云淡风轻地将萧云臻交给一旁的嬷嬷。 “传吧。” 锦佑得了口谕,只带万俟公主进了殿。 宸贵妃端坐在主位上,身上没有了曾经的懒散,整个人威严内敛。 “侄儿给姑姑请安。” 万俟公主也跟着锦佑行了一礼,福了福身。 “起来吧,坐,给世子看茶。” 待宫女为锦佑斟茶后,贺芷衣摆手,而后满宫宫女太监鱼贯而出,但万俟公主没动。 贺芷衣看着万俟,皱了皱眉,“你怎么不离开?” “姑姑,她还不能离开。” 贺芷衣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反问锦佑:“为什么?” 锦佑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将人请到贺芷衣面前,缓缓说道:“此人是炎智国送来的和亲公主万俟公主,公主只身一人想从王府与姑姑处寻些帮助,待来日进了宫,姑姑与公主也可互相有个照应。” 贺芷衣的手捏着桌角微微用力,偏偏脸上要摆出一副和蔼的笑容。 “哦?你怎么知道万俟公主是要入后宫?若是皇上圣明将她赐给皇子大臣,又如何呢?” 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醋意,锦佑失望地摇了摇头。 贺芷衣到底是个蠢笨的,父王能看上她,选择让她留在宫中可能就是相中她身上的血脉。 明明前些时日同她说的这般清楚,本以为就算她不能一次将皇后拉下来,也能采取些行动。 但如今看来,贺芷衣什么都没做,而且连他说的话似乎都忘了。 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锦佑失望极了,若是盼着贺芷衣发奋图强还不如直接扶持万俟公主。 他连姑姑都不唤了,直接称呼贺芷衣为娘娘: “宸贵妃娘娘,六殿下在王府修养这些时日,身子已然大好。但神医也说了,殿下小小年纪若再遭此大难,便不是这般好治愈的了。殿下总归是娘娘与皇上的孩子,总不能在王府中住一辈子,难道娘娘希望殿下碌碌无为一生?娘娘甘愿殿下做一个闲散王爷?” 锦佑这番话足够直白,不仅贺芷衣的脸色变得惨白,就连万俟公主也紧皱眉头。 贺芷衣紧紧捏着帕子,因着用力手背都失了血色。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 “嘘...”锦佑竖起手指立在唇边,“娘娘自己心中知晓便可。” 他悠悠然走回座位坐下,轻捻茶盖刮着浮沫,漫不经心地说道:“皇后娘娘与皇上是少年夫妻,又伉俪情深,五位嫡出皇子已让她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娘娘想要更进一步只能另辟蹊径。” 锦佑转头看向贺芷衣,“如今人手已经为你找好,若你还是这般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想来父王对你只会失望...” 他轻轻松开捏着茶杯的手指,杯盖砸在杯子上发出一声脆响,打在两人心底,似带了些沉重。 贺芷衣心跳急切似打起了鼓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缓缓开口。 “我明白了,为了臻儿,我也会往上爬。只是你真以为皇后所为,皇上不知吗?我一个人在宫中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 “我不是已经将人手给你送来了吗?”锦佑皱着眉,看着贺芷衣脸上已有不耐,“若你仍觉得自己孤立无援,那便全力帮助万俟公主。” 万俟可是又有野心又听话,比贺芷衣这个蠢女人强多了! 贺芷衣这下真被锦佑的话气到了,猛地站起身,指着锦佑的鼻子,浑身发抖:“贺锦佑!我是你姑姑!她才是一个外人!你!” “外人?你与我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知肚明。父王如今不在京中,这一切由本世子说了算!若是你安分些,往后有你的好日子。但若是你不听话,胆敢做些小动作,你知道后果!” 第64章 中秋快乐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贺芷衣被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奈何到贺锦佑,只能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 当初是贺乾昭救了她,也是她一口应下要为宣帝生下一个孩子的任务。 贺乾昭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从未要求她去做什么事,导致她忘记了自己本身背负着的使命。 她是完颜氏不是贺氏...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臻儿,她都不能再消沉着被动接受了。 就算因为大业换了自己,她也不应该有怨言。 这样想来,贺芷衣整个人都泄了气,瘫软地坐在上首,整个人变得颓废。 “说罢,需要我做什么?” 锦佑也没想过贺芷衣能想通其中的关节,但能看到她这般识时务,冷着的脸也逐渐消融,多了一丝笑容。 “娘娘是我姑姑,我又怎会忘了娘娘的付出?” 心情愉悦便唤姑姑,心情不好便是废物娘娘,真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贺乾昭这一对父子俩并无血缘却有着相同的行事风格,谁能不称赞锦佑一句‘小王爷’。 “世子倒是惯会说笑。”贺芷衣干巴巴地笑着,心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清楚。 锦佑轻笑,自动揭过了这个话题,同两人谈起了正事:“并不需要姑姑做什么,只是我听说今晚的洛神舞的领舞染上重病,不能为皇上献舞了?” 贺芷衣这会儿脑子也回归了,一听便知晓了锦佑的打算。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病了,若是...”她的视线在万俟公主身上转了一圈,说道:“若是公主会洛神舞,倒也可一试。皇上年年都独爱洛神。” 锦佑低头勾了勾嘴角。 是啊,独爱。每一年的洛神扮演者都会被带去给皇上宠幸一晚。能得圣心的便顺势给了位分,幸运一些还能再承宠几次,运气不好的,给了位分后又堙灭于芸芸,最终孤独终老。 现在后宫中至少还有四个‘洛神’呢! “姑姑你也是知道我的,没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只要万俟公主能入了皇上的眼,今晚...”锦佑给了贺芷衣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懂得都懂。 不过,若要万俟公主顺利入宫靠得可并非是洛神身份,而是她身上带着的那本独一无二的议和书! 当宣帝主动要人时,万俟拿出议和书的那一刻将是绝杀! 骑虎难下,就算不想纳入后宫也只能纳入后宫了! 而只要万俟入宫... 锦佑收了思绪,起身朝着贺芷衣行了一礼。 “想来姑姑已然清楚,侄儿便不多留了。姑姑一定会好好安排她吧?” 贺芷衣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除了答应她还能说什么呢? “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就算被威胁被厌恶也要保持住她作为贵妃的体面。 锦佑又行一礼,“那侄儿便先退下了。” 贺芷衣摆摆手,叫他快走。 锦佑走出几步,又突然转身看向贺芷衣,笑得人畜无害,“对了,姑姑,中秋快乐。” 锦佑离开了,仁德宫内只剩贺芷衣与万俟面面相觑。 两人周身气势陡然一变,许是面对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贺芷衣整个人都变得凌厉。 “不知道你靠近佑儿是安得什么心思?” 万俟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像一只偷闲的猫儿。 “本宫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想为自己多获取些利益罢了。倒是你...”万俟眼角上挑,“一个人在宫中很无力吧?作为一个工具人夹在皇上与摄政王中间,你就没有想过为自己争一争?” 争一争吗?怎么会没想过呢?只是她从小便不被人重视,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一切,依旧被人看不起,不争还可能守住这一切,但若争了,一步错步步错,若一步踏进深渊,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长兄还未归,可若是长兄看到她现在这副面目,长兄会怎么想? 贺芷衣心中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她迟迟不语,于是万俟为她做了决定,“若你想要争一争,想要摆脱现在的处境,不如你我联手,各取所需!” 贺芷衣有些动摇,但还是没能第一时间给出一个答复。 她说:“我再想一想,但是今晚我会帮你。” 万俟点了点头,“好。” ... 另一边锦佑离开仁德宫便带着小雀儿同文言前往奉天殿,这会儿大臣们已经散了,三三两两的在御花园内吟诗作赋。 锦佑经过御花园远远地与众人见了礼,便去奉天殿寻宣帝。 好巧不巧,奉天殿内不仅仅只有宣帝,五个皇子带着各自的儿子也在。 而坐在宣帝身旁的孩子与锦佑年纪相仿,长着与吉祥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男孩左眼眼角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这就是大皇子的病秧子嫡子萧钰麟吗?不愧是龙凤双胎,竟然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锦佑收了心思,进入奉天殿,挨个行了礼:“臣给皇上请安。” “锦佑来了,免礼坐吧。” “谢皇上。” 宣帝暗暗点了点头。贺乾昭位高权重在他面前礼数从不周全,但好在这个孩子是个懂礼数的,而不像贺乾昭一般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锦佑自然知道,若他真这般做了,只怕会让宣帝更加忌惮王府。 他才不会在这等小事上犯错,让人抓住把柄。 锦佑坐在角落处,暗中打量几个皇子。 大皇子萧明诚,已过而立之年,一脸沧桑,即使宣帝同他说话,都心不在焉。 二皇子萧明义,二十有六,眼神中是藏不住的野心,但看着便不精明。时刻想着将自己儿子推到宣帝面前,给自己长长脸。 可惜啊到现在都没有嫡子,只把长子带来,那孩子却时刻缩着脑袋一言不发。 三皇子萧明礼,刚过弱冠之年,还未娶亲。肃静不爱说话,整个人内敛锋芒,做什么都不争不抢。但锦佑知道他是得了宣帝的教导。 自从上一次在宫中遇刺遇到三皇子后,锦佑便再未与他接触过。但此次一见萧明礼的改变不是一般的大!简直是天翻地覆地变化! 剩下两位皇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不爱学习整天想着玩。此时一见锦佑恨不得将人用眼睛瞪死,但奈于宣帝还在,两人连口都不敢开。 环视一圈,锦佑心中有了大致的考量。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看来最危险的还是三皇子,如若不然也不会让他在上一世登上那个位置。 只是不知道宣帝在几个儿子中是如何抉择的? 毕竟他对大皇子一家的偏爱是不加掩饰的,因为愧疚恨不得将所有最好的都送给大皇子一家作为补偿。 就算将太子之位越过几个皇子传给萧钰麟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第65章 大皇子 奉天殿内几人各有各的心思,只有宣帝同萧钰麟祖孙俩说着话。 宣帝时不时地考核下萧钰麟的功课,四书五经,国论史策,甚至农工商的知识都有涉及。 若萧钰麟答得上来,便一个接一个赏赐。 锦佑坐在角落里无聊地放空神游。 殿中几人只有他不该在此但又无处可去,如此想着看向宣帝几人倒真让他瞧出个名堂来。 原来没有萧云臻啊! 他们七人在这上演父慈子孝,三代同堂的幸福场面,却唯独没有提及萧云臻。 怎么小婴儿不算萧氏的皇子吗? 锦佑整理着袍子,想要起身对宣帝询问此事,但还没等他开口,便听一个沉稳的男声开口。 “父皇,自从六弟出生后,儿臣还未见过他,不知这孩子生的何如,可有麟儿小时可爱?” 说话的人原来是沉默寡言的大皇子萧明诚。 萧明诚突然开口使殿中的几人都为之一静,气氛突然凝结起来。 众人心思不一,只有宣帝的心中有些感动。大儿子终于愿意同他说话了,虽然是为了别人,但也是与他说话不是? 自从萧钰迢失踪后,大皇子再也没与宣帝交谈过,除了政事一句话都不会说,后来大皇子退出朝堂后,并给萧钰麟请封世子后,父子俩更是见不到面,一句话都没有。 如此大皇子主动与宣帝说话,怎么会不让宣帝心生触动呢? 宣帝激动的用袖子掩面,偷偷抹了把眼泪,此刻流露出的真实情感仿佛回到了他们还是父子的时期,而不是生硬的君臣。 “咳,既然诚儿想见臻儿……来人快去将六皇子抱来!” 上传下达,太监的动作很快,这边刚下令,那边便开始实施。两刻钟不到六皇子萧云臻便被一脸懵的抱过来,而且身后并未跟着嬷嬷。 【叫我来干什么?你们一家七八九口三世同堂,我一个外人来干什么?】 萧云臻一肚子不满。边吐槽边扭着脑袋环视殿内一圈,而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锦佑。 【啊!锦佑也在啊?锦佑在这里做什么?看他们其乐融融吗?】 锦佑听得到,但他却没有抬头回应萧云臻的眼神,没办法,人多眼杂。 “臻儿来了!快把六皇子抱给大皇子!” 此刻宣帝仿佛一个为了儿子们操心的老父亲,倾尽所有尽自己可能也要满足儿子的一切要求,以维护他们这段脆弱的父子关系。 【?抱给大皇子,是我想的那个大皇子吗?】 萧云臻不自信了,大皇兄明明足不出户啊,更不会说要主动抱他如何如何。 【何况上一世大皇兄并未参加中秋宫宴啊?怎么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难不成因为我重生,事情的走向已经改变了吗?】 贺锦佑低着头,在心中思索着萧云臻的想法。但不管前世走向如何,今生走向又如何,总不能被萧云臻所说的‘前世’困住。 万一呢?万一萧云臻是骗他的呢? 锦佑不得不防,哪怕这个人是贺乾昭认定的君。 直到萧云臻被送进大皇子的怀中,大皇子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孩子与父皇倒有几分相似。” 萧云臻此时才能真正的确定,万年宅男大皇兄竟然出府了!!! 【大皇兄怎么出府了?大皇兄是原谅了父皇吗?还是说大皇兄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萧钰迢失踪的真相?】 锦佑的脸上逐渐升起一丝震惊,他压下震惊缓缓抬头看向大皇子。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大皇子本就阴沉的脸色似乎更加阴沉,额角的青筋崩起根根分明。 【怎么了?大皇兄不喜欢我吗???烦我烦到这种程度?】 锦佑心中升起一种荒唐又荒谬的猜想,他紧紧注视着大皇子的一举一动。 在萧云臻心声刚一落下,就见大皇子脸上扯出一个生硬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口中还称赞着萧云臻:“六弟真真是冰雪聪慧,瞧这虎头虎脑的聪慧模样,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锦佑脸色一变又强忍着压下去,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变化。但好在他坐在角落里,几人都被大皇子吸引去了目光,此时倒是无人注意到他。 【诶?大皇兄竟然懂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一点,大皇兄真是个极好的人!】 锦佑这会儿开始憎恨为什么萧云臻不能在紧急关头听到自己的心声呢?大皇子明显就是第二个能听到萧云臻心声的人,你可快别说了,再说家底都交代进去了。 萧明诚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想过有一天能听到六弟的心声,小婴儿的心声明显与他这个年纪不符。 而且他是怎么得知迢迢失踪是父皇一手策划的? 这件事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也不会怀疑到父皇身上,但六弟一个婴儿又怎么得知? 好在大皇子的思绪还未成型,便被宣帝的哈哈大笑打断。 “哈哈哈哈哈,朕能看到你们兄弟间如此和睦,朕便是此时下去与阎王爷畅饮也心生痛快啊!”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纷纷起身跪在地上,口中高喝:“父皇(皇上、皇祖父)寿与天齐,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帝不在意的摆摆手,“起来吧,朕这个岁数一眼便能望到尽头,但你们不同,吾儿各个智勇双全,将来必定能继承朕的遗志使天下海清河晏,四海升平!” “……”锦佑沉默(′??w??`),智勇双全?神经! 宣帝言毕几个皇子心中顿时升起不安分的想法。 二皇子萧明义眼珠子一转看了看大皇子又看着三皇子,竟上前一步,开口道:“父皇为民之功千秋万世可为人经久传唱,儿臣等不及父皇万分之一。儿臣只想追随父皇的脚步,为这天下做点贡献。” 萧明义的野心不加掩饰,话一出口就看宣帝立刻冷了脸。 他那哪是追随宣帝的脚步,怕是司马迁之心人尽皆知,迫不及待的想要这个位置了吧? 宣帝刚想发作,就听大皇子出言将话拉了过去。 “二弟有心,父皇为这天下殚精竭虑,我等做儿臣的是该追随父皇的脚步做些自己本分之事,为父皇分忧排难才是。不过今日中秋,一家子难得聚在一处,政事便不用搬到奉天殿来谈论了吧?二弟三弟你们说是吧?” 大皇子这一番话说的漂亮,既解了二皇子之危,又让宣帝在无形中消了气。 萧云臻暗暗为萧明诚赞许。 【大皇兄不愧是最懂父皇的人,政治敏感度也是几位皇兄中最佳的,只是可惜大皇兄为了迢迢之事怨恨父皇,心中积郁成疾,还未看到迢迢归来便早早去世了...真是可惜啊!明明再等一等,就能看到迢迢了...】 第66章 添一把火(打补丁) 萧明诚心下一惊,迢迢...可怜的孩子被父皇偷偷送走,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也能再见到迢迢吗? 萧明诚脸色变了又变,不仅锦佑在时刻关注着他,就连宣帝也注视着这个儿子的一举一动,见萧明诚面色难看,也急了起来。 “诚儿可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小六太重了,你身体还未痊愈便不要久抱了。” 说着宣帝便抬了抬手示意宫人将萧云臻抱走。 锦佑心里冷笑,萧云臻果然是不受宠的最那一个,可怜的娃儿被宣帝当成哄儿子的工具人。 出生时的各种欣喜在短短一个月内便将本性暴露无遗。 宣帝到底是忌惮“贺家血脉”! “不必了,六弟不重,只是儿臣心中又突然想到迢迢那孩子。今日中秋佳节,万家灯火团圆之际,只有迢迢不知去向,儿臣心中实在悲痛不已...” 再提萧钰迢的名字,几人都没有出声。 宣帝严肃着,盯着萧明诚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皇兄...迢迢...】 萧明诚心头一跳,期待着萧云臻的后续。 而锦佑此时心都被揪了起来,祈祷着可千万别说! 【迢迢...】 萧云臻的心声让萧明诚同贺锦佑一同紧张起来。 若不是时机不对,萧明诚真想好好问问自己这个弟弟,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萧云臻思考着即将将萧钰迢的踪迹说出来时,锦佑突然站起身,向着宣帝拱了拱手。 “皇上,大殿下身体未愈,而六皇子出来许久,想来贵妃娘娘也甚是思念,不如就由臣将殿下抱去给娘娘吧?” 宣帝的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见萧明诚脸色更加难看一分,当即点头:“也好,小六也该休息了。” 锦佑走到萧明诚面前,微微垂下脑袋,低声说:“殿下将六殿下给臣便好。” 萧明诚绷着脸有些不想松手,最重要的内容他还没听到,他的迢迢到底在哪啊? “殿下还是保重身体要紧。”锦佑一只手搭在萧明诚的胳膊上,暗中捏了捏。 萧明诚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触感,电光石火间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而后他笑了笑,主动将萧云臻递给了锦佑。 “这孩子小小一团,让人看着便心生喜爱,倒也有些让人爱不释手。” 萧云臻此时也想通了一些事,以锦佑的性格是不会做出这般冒失的事来,只怕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被发现了。 可是能有什么事情可以令锦佑担心不已,甚至要顶着各种打量的压力来出头呢? 【糟了!】 萧云臻心中高呼一声,随后又快速压下。 是心声! 大皇兄几次变脸都是在他提及到萧钰迢时产生的!所以大皇兄也能听到他的心声吗? 萧云臻抬了抬头,看着长相有些粗犷的萧明诚,小婴儿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锦佑抱着萧云臻,用袖子不经意间遮盖住萧云臻的脸。 而后他冲着几人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口中说着告退。 “皇上,臣先带殿下去瞧瞧贵妃娘娘。” 宣帝点头,挥挥手让两人离开了。 待两人离开奉天殿后,殿内的气氛又轻松了不少。 宣帝同几个儿子说着话,但只有萧明诚此时心不在焉,什么都听不进去,左耳听右耳冒,时不时地附和一声。 五皇子萧明信看不下去了,为宣帝打抱不平。 “大哥,父皇同你说话你又怎可装做听不见,这般敷衍?怎么?大哥是喜欢那个妾生的弟弟也不喜欢我们这些你的亲弟弟吗?” 四皇子萧明仁就在站五皇子身边,听到他说出大逆不道的言论时就想伸手捂住老五的嘴,但奈何萧明信是个浑不济的,嘴比脑子快了不少,想什么便说什么,丝毫不在意是在谁面前,在什么场合。 果然老五的话音刚落,宣帝暴怒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 “混账!老五!这就是你同兄长讲话的态度吗?” 萧明信被吓了一跳,梗着脖子同宣帝顶嘴。 “我说的没错啊!你看大哥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就是相比起我们更喜欢萧云臻吗?” 宣帝瞪着萧明信,直喘粗气,“你真是个混账东西!尊卑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残害手足,朕便没能狠心罚你,如今倒是更加目无尊卑,连长兄也敢呵斥了! 如今你敢对长兄不敬,是不是日后也会对朕不孝?是不是等着朕早日下九泉!” 萧明仁一听忙跪在地上,替老五求情。 “父皇,五弟没有这个意思,就当五弟小孩子心性,看不得大哥更喜欢小六,他是在和小六争宠啊父皇!” 萧明仁死死地拽着老五将人往地上拖,让他跪下,但偏偏老五仿佛被胶水与地面黏在一起一般,站在原处任由他如何拉扯,都纹丝不动。 “吃醋争宠?”宣帝气极反笑,“他这等不忠不孝心中目中毫无尊卑之人也配与皇家皇子争宠?” 萧明仁震惊地抬起头,冷意从脚底升起瞬间爬满整个心头。 父皇这是要弃了老五吗? 几个皇子都听出了宣帝的言外之意,纷纷跪在地上为老五求情。 “父皇,五弟他只是太在乎大哥了。想当年四弟五弟出生后,您与母后都没有闲暇时间照顾老四老五,是大哥他一个人将他们两个拉扯大的啊!这是五弟对大哥的孺慕之情啊!” 萧明礼跪在前头,声泪俱下,企图用曾经的亲情来唤醒宣帝的慈心。 宣帝冷眼看着三皇子,不知道有没有被他一番话打动,但就是不开口。 二皇子萧明义心中窃喜,但面上也摆出难过的表情。 “父皇,五弟还小,只是他还有些小孩子心性。上一次五弟差些害死六弟,还当众出言说这一切都是父皇允许的...但父皇...” 四皇子紧紧咬着唇,心中恨极了二哥。他这么说不就是在父皇的怒火上再添一把柴,让这火烧的更烈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二哥!五弟犯错如何赏罚自在父皇心中!” 萧明诚跪在一旁,低着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自家兄弟什么性格,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清楚。 看似人人都在为老五求情,但又恨不得立刻将老五踩死。 这三人中怕是只有老四是真心为老五求情,毕竟两人是双生子,感情也是其他几个兄弟无法比的。 但父皇要惩罚老五已是板上钉钉,天子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又怎么能收回呢? 更何况,父皇厌恶老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怕是老五今日不付出些什么,是很难收场! 第67章 父皇与父亲 萧明诚收了心绪,并不参与进几人的争斗当中。 但他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他。萧明诚选择明哲保身,但他儿子萧钰麟却不这么想。 萧钰麟一直跟在宣帝身旁,这会儿也跪着突然开口。 “皇祖父,孙儿有一言不知该讲不该讲。” 萧钰麟一开口,萧明仁便松了一口气,而萧明诚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麟儿,既然不当讲就不要讲了,不要用你的小心思来烦扰你皇祖父。” “父亲所言,孩儿不认同...亲者本就该团结一致,又怎么能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呢?二皇叔您说是吗?” 萧钰麟又将问题抛给二皇子。 萧明义愣了愣,而后冷了脸。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出言训斥自己的叔叔? 他直接将抛来的问题置之不理,说道:“父皇有父皇的考量,做儿孙的只能为父皇排忧解难。” 点到为止,萧明义便收了声音,跪在一旁一动不动,像一块烂木头。 宣帝仍是面无表情,但他转头看向萧明诚,问道:“老大你来说说朕该如何?” 萧明诚拱了拱手,“父皇所思儿臣参不透,但儿臣清楚国不可无国法,家不可无家规,五弟不能严以律己,又如何成为一个全心为百姓受人爱戴的王爷?儿臣以为,当罚!且严罚!”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老五,一直挺起的颈椎就这样弯了! 谁不知道父皇最心疼大哥,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不是过分的请求,父皇都会应允。 完了!一切全完了! 萧明仁的脸也在一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大皇兄开口就相当于替父皇定夺。老五,彻底没救了! 果然宣帝听完又施施然坐回主位,一甩衣袖,气势全开,“老五剥夺姓氏,贬为庶人,驱逐出京,永不可归!” “父皇!” “父皇!!!” “还请父皇三思!” 男声三重奏瞬间交叠着响起。 宣帝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萧明礼道:“父皇有如此英明决断,儿臣不敢忤逆,只是今日中秋,若是母后听到...怕是会悲痛过度...母后的身体大不如前了,若是...” “好了,你不必再劝,此事不可再提。既是中秋,庶人明信则留在宫中陪你母亲度过最后一个中秋团圆日吧!” 庶人两字深深刺痛了萧明信的心,果然帝王无情,皇家无情! 他跪在地上,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他突然大喊:“曾经的你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是我们的父亲是我们的爹!可是你现在不是了,你眼中只有君臣没有父子,你的眼你的心都被姓贺的女人勾走了,眼里心里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 是,我是想要萧云臻死,只有他死了父亲的目光就又能回到我身上了!若是没有他们,不,若是父亲没有带着他们起义,没有坐上这个位置,父亲永远都是孩儿的父亲,而不是这天下的九五之尊!” 萧明信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一串接一串的掉,唯独他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回响,铿锵有力。 “老五!别说了!” “让他说!” 宣帝的吼声让几人为之一振。不似愤怒,倒像是跳不出君臣束缚的无奈。遗憾也有,悲痛也有,欣慰也有,后悔也有,唯独没有愤怒。 几人摸不清宣帝的心思,一时间没人再敢开口。 突然萧明信朝着宣帝连磕三个头:“孩儿不孝,这一拜是孩儿多谢父亲的生养之恩!” 接着又是三个头,“这一拜是孩儿多谢父亲的提携之恩!” 最后他又磕了三个头,却比前两次的动作更为沉重,“这一拜,是孩儿多谢父皇赐名之恩!如今孩儿将姓氏名字还给父亲,从此与父亲恩断义绝,此后孩儿与父亲形同陌路!孩儿生是萧家人,死后便是孤魂野鬼!” 他一个头磕下去,半晌没能起身。 抽泣声在奉天殿内响起,几个皇子扭过头不去看萧明信。 就连宣帝也扭过头将自己眼角的泪滴隐藏。 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宣帝心中又怎会没有触动?若非萧明信实在蠢笨屡犯大错,宣帝也不会将人赶出去。 也许外面没有皇室约束的世界对萧明信来说才能做到如鱼得水,是他向往的自由自在的世界吧? 萧明信走了,趁着还能在宫中的这段有限时间内,再多看母亲几眼,好让他在离开前不留遗憾。 “你们都下去吧。”宣帝满脸疲惫,他摆摆手,让几人离去。 “是,儿臣(孙儿)告退。” 距离宫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宣帝狠心却又并不狠,至少保全了萧明信的一条命。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像萧明信所说,若是没能入京,若是没坐上这个位置,是不是一切都不同了。 萧明诚望着天轻轻叹了口气。 萧钰麟跟在他身边,随即问他:“父亲是在为五叔感伤吗?” “是啊...”那是他从小亲自养大的弟弟啊,萧明信性子没养好也是他的错,若从一开始便教他仁义礼智信,许是也不会走上这一步。 甚至也是他主张严惩,才导致老五只能在外流浪。 “都是我的错...”萧明诚呢喃着,有些迷茫,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父亲没错。”萧钰麟说,“父亲是叔叔们的表率,自然要成为严律的代表,五叔犯错是事实,而且以五叔的性格,皇祖父对他的惩罚怎么不算一种保护?” 是啊,五弟那样性子的人,最讨厌被条条框框约束,可偏偏皇宫规矩众多,将他圈在一个无形的牢笼中,让他没办法振翅高飞。 也许走出皇宫,离开京城后他才能找到更适合他生活的方式吧? 父亲到底是变成了父皇,先君后臣,再深厚的亲情在君臣的约束下也没办法自在地做自己了。 也许离开对老五来说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父亲是想通了?” 萧钰麟像个大人般仰着头看向萧明诚,说出的话也老气横秋。 “嗯,豁然开朗。”萧明诚回手给他扣上斗篷的帽子,“天气冷,仔细身子。” 萧钰麟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多谢父亲。” 第68章 宫宴前夕 锦佑与萧云臻并不知道宣帝与儿子们的‘父慈子孝’名场面。 锦佑带着萧云臻也没有回到仁德宫找贺芷衣,而是寻了个安静地无人之所。 “我有一个不好的猜测。”锦佑开门见山,一点都不隐蔽,“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你心声呢?” 萧云臻的心咯噔一声,瞬间心跳如雷。 他不是没有这个猜想,大皇兄看他的眼神,以及在几番提到萧钰迢时脸色剧变,都说明大皇兄是有可能听到他的心声的。 【我有想过。】萧云臻说【只有我在提及到迢迢时,大皇兄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开始我还并不知道,也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后来我忍住了...】 锦佑点头,还好萧云臻忍住了,不然一旦萧云臻将萧钰迢的处境透露出来,大皇子不杀了他也得与他结仇。 可是现在萧钰迢就是锦佑手中最有利的保命王牌,他是绝对不可能将人交出去。 若萧云臻能保守这个秘密,他绝对可以保萧云臻一世无忧,但若...萧云臻将此事说了出去,那也别怪他不念旧情,心狠手辣了! 【锦佑,对不起。】 萧云臻的声音打断了锦佑的思绪,锦佑猛然回神。 “没关系,我没有怪你,这是我们谁都无法预见的事情,就像当初我也没想到能听到你的心声一样。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有人去主动防备。” 萧云臻知道锦佑说的对,但他还是只差一点就将锦佑的计划给毁了。 【锦佑...如今我们知道大皇兄也能听见我的心声,是不是就说明大皇兄与我们是一起的呢?】 锦佑沉默了,不能因为谁能听到萧云臻的心声就判定他为能用之人。 想着想着,锦佑身子一僵,一股子寒意从他心底猛地窜了出来。 大皇子是在抱过萧云臻后就能听到他的心声。 一如最开始时,他触碰过萧云臻后也能听到他的心声一般。 这样是不是就说明,只要抱过或触碰过萧云臻的人都有可能听到他的心声呢? 那宣帝呢?宸贵妃呢?奶嬷嬷? 锦佑越想越心惊,若真是这般岂不是萧云臻的想法被窥视一空?岂不是这一切都在宣帝的监视下?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得知一个真相,锦佑问萧云臻:“从你出生后,都有谁触碰过你,亦或是抱过你?” 【怎么l...】话刚到嘴边,萧云臻的脑子一瞬间宕机,显然也是明白了锦佑的意思。 他绞尽脑汁地将这些时日触碰过他,抱过他的人从头想了一遍。 【父皇,母妃,奶嬷嬷,你的侍卫阿雀,还有你府中的府医青绯,还有今日的大皇兄。】 “还有吗?”锦佑有些急切,若真如他猜想一般只要是与萧云臻接触过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心声,那么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萧云臻听出锦佑的急迫,安慰道:【你先不要着急,我想我的心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如果一定要什么条件的话,最可能得便是血脉与前世遭遇。】 锦佑在萧云臻的措辞中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的思绪也逐渐回笼,整个人变得冷静。 “如果是以血脉为前提,那么皇上与娘娘听到的可能性最大,但若是按照前世遭遇,只有不得而终之人能够听到你的心声,那么皇上与娘娘就未必能听到。” 【对。】萧云臻附和道:【上一世,父皇病逝但那时他年事已高,无痛病逝,母妃虽然去时蹊跷但似乎并无遗憾...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悲惨遭遇...】 萧云臻拿不准主意,在他看来父皇是一个难得的明君,虽病逝但人也活到耳顺之年。而母妃死后被追封为敬纯皇后,亦算了却心愿。 在萧云臻看来,两人并不算抱憾而亡... 但大皇兄不同,大皇兄死在了迢迢回来的前一月,只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时间,他便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儿。 可世事无常,大皇兄最终未能实现自己的终生愿望,抱憾终身... 他想了想,对锦佑说【大皇兄上一世的心愿是能再见迢迢,可他却死在迢迢回归前的一月...我在这一世老天也在可怜大皇兄这个父亲吧?】 锦佑紧紧皱着眉,心中仍还是觉得不对劲,但怪异之处他又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点点头,“不管如何,想要确定他们是否能听到你的心声只能测试一番。” 【怎么测试?】 锦佑想了想,他能想到能测试的人的只有今晚中秋宫宴的万俟公主。 他说:“今晚万俟公主会入宫...你可以在皇上面前多在心中想这件事,看他有什么反应...” 【但是能行吗?我说什么?我只说万俟公主在宴席上?可是这样不就是被大皇兄听到了吗?】 锦佑皱着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没办法了,你说万俟公主是洛神,会给皇上下毒...” 【下毒?】 “对,你就这么说,但万俟公主并没有这个想法,若今晚宫宴足够戒备就说明皇上也能听到你的心声,但若是没有戒备,则相反。” 【好,我试一试。不过锦佑,你确定万俟公主没有害人之心吗?】 锦佑轻笑,“怎么会?她一个可怜的女人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乖啦,不要想那么多。若她想要害皇上,害贵妃以及你,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锦佑这番话彻底打消了萧云臻的顾虑,【好,我相信你!等晚些见到父皇,我就在心中想这件事。】 “嗯,时辰不早了,我先将你送回娘娘身边,今晚要随机应变,一旦发现不对,你就哭。以哭声为号,知道了吗?” 【好。】 两人商量完毕,贺锦佑将萧云臻送去了仁德宫,这时万俟公主已经不见踪影,想来已经被安排到洛神舞中了。 锦佑简单与贺芷衣交谈几句便不再逗留,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而后他前往御花园与大臣待在一处,听众位大臣谈论朝政亦或是做些诗词歌赋。 他在一旁坐着吃着糕点,此时距离宫宴开场已不足一刻钟... 第69章 一切就绪(补丁) 一刻钟后,领路太监来到御花园,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各位谈笑风生的大人们。 “各位大人请随奴才们前往太和殿。” 锦佑夹在人群中随着往太和殿走去,一路上他心中都忐忑不安,不知道萧云臻有没有试探宣帝,也不知道万俟有没有做好准备。 蛊虫已经交给她,只要找准时机给宣帝喝下,此事便能万无一失。 可现在面临的问题已不再是简单的投毒能否成功,而是宣帝到底能不能听见萧云臻的心声,如果能听到萧云臻的心声,那么万俟的计划就会落空,可若是不放弃万俟就要放弃萧云臻。 在两难的抉择中,锦佑会选择最利于自己的一方,所以相比于萧云臻,锦佑更看重万俟。 哪怕万俟有野心,也不好控制,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与虎谋皮,落得个凄惨下场。 锦佑想着,只见前方的人停下脚步,自主地变换队形。 锦佑无法只能走到最前头,与三位内阁大人站在一处。 太和殿门从内大开,众臣鱼贯而入。 庆喜站在大殿中央,正等待着大臣们。 大臣们一进来,他便高喝:“诸位大人安,请大人们依次落座。” 诸位大臣纷纷落座,锦佑也只能耐着性子安静坐在一旁。 而后宫女们端着酒菜衣袂翩翩,盈盈走上前来,将美酒佳肴放置在众人桌上。 但锦佑看着桌上的美酒与美食却毫无品尝的心思。 即使他面上丝毫不显露忐忑的心神,但他心中已经乱成一团,既怕萧云臻成功又怕他不成功。 是纠结的却又无法改变的既有事实。 酒菜上齐后,丝竹之声缓缓响起,莺莺燕燕翩然而至。 乐器,舞动,宴席开。 舞女们身姿窈窕,身体随着韵律盈动。美人如画,使大人们心神晃荡。 宴席上气氛逐渐热闹起来,就连锦佑的身旁也有人上前来搭话。 “世子殿下,怎么不见摄政王?” 锦佑抬头瞧着来人,男人面无须发,白净地像一个发面馒头,竟是新被提拔上的刑部侍郎高吉离。 “哦,原来是高大人。大人如此关心家父,不知大人是有什么心思?” 高吉离是皇子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与他交谈,他都不需要多给他脸面。 高吉离笑了笑,对着锦佑拱了拱手:“世子说笑了,王爷日理万机,但毕竟今日是中秋宫宴,不知道王爷是...” “哼,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吠,吵得这丝竹乐音都变了味了。” 老将的战斗力锦佑还是认可的,刚一开口就将高吉离怼的体无完肤。 高吉离刚入朝廷不到两年,被阁老一说,面子便挂不住了。 他咬咬牙,一句话没说,脸色铁青的离开了。 “多谢崔大人替小子解围。” 锦佑朝着崔光道抱了抱拳,举着杯子轻轻向崔大人点了点。 崔大人也回应锦佑,轻轻抿了一口酒,摆了摆手:“不妨事,就算老夫不出面,你也能解决他,只是在这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皇后也快...” 正说着,也就在此时,庆喜的声音硬生生穿透了丝竹之声,他高喝:“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宸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宸贵妃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宸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后携手,宸贵妃走在皇后身旁,但皇后娘娘脸色并不好看,即使涂着厚厚一层胭脂水粉仍然无法压下一脸病态。 锦佑看到皇后的模样暗暗心惊,难不成皇后果真要‘病逝’了吗? 可是皇后病逝的缘由是什么?是旧疾复发还是因着其他缘由? “诸位爱卿免礼,坐吧。今日中秋宴,大家不必拘礼。” “是!” 虽然宣帝让众人不必拘礼,但又有哪个人敢真的不在乎礼数,未尽周全之礼。 待宣帝三人落座后,声乐再次奏响,舞女一批接着一批。 忽的有人提议道:“皇上,看舞女表演舞蹈总是千篇一律,不知道今年可有哪位贵女为皇上献舞啊?” 此言一出竟得到在场众人的纷纷附和,就连三位阁老都保持着沉默但并不反对的态度。 锦佑心头一跳,来了!按照上一世走向,是德归将军之女楚瑞嘉为皇上献上剑舞从而被皇上相中选进宫中做了嫔妃...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还是她。 可谁能想到,就在众人的附和下,宣帝摇了摇头,“朕倒是觉得今年的宫宴可以不同于往年。看这些个世家小姐反倒无趣,不如众爱卿想些新的玩意来为宫宴助一助兴?” 诸位大臣哗然大惊,这,怎么还开始整治他们了?每年都是世家小姐表演,为的是挑出几个称心的送进宫去,给自己家族增添了势力。 但今年怎么就不一样了? 他们都变成一把烂骨头了,还能表演出个什么东西? “这...皇上是想看什么?臣等也只会吟些诗词歌赋,怕是入不得皇上眼啊?” 众人纷纷开口,但大多都是明里暗里的拒绝态度。 宣帝不在意的摆摆手,也不甚在意他们的态度。 反正也不是真要看他们表演,之所以不再看贵女表演也是为了给皇后一个交代,毕竟萧明信一事他都还未对皇后讲。 皇后已经一身病态,已承受不住打击,可偏偏他这个五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惹出这么大的错事,总要给众人一个交代吧! 宣帝沉默一瞬,摆了摆手:“罢了,继续吧。” 舞乐继续,但众人心中已经没了最开始的热情,一股子不明所以的情绪萦绕在众人身边挥之不去。 锦佑小口啄着甜酒,眼神一直瞟向贺芷衣。 不知为何萧云臻还是没出现。 宣帝就算不太宠爱萧云臻,但碍于贺乾昭的势力也不该是将他自己留在仁德宫。 锦佑心头一跳,只怕是出了什么事... 锦佑心头出现不好的猜测,可他瞧着太和殿外也没有加强兵力,不像计划被发现的样子,于是他只能强装镇定等待万俟公主上场。 与他同样坐立难安的还有贺芷衣。 她虽然笑着但整这个人略显不自在,脸上的笑也极为虚假。 两只手在桌下捏着帕子生生将帕子一角扯开了丝线。 身旁的人察觉到她得异样,突然开口问:“爱妃,你这是怎么了?” 第70章 从天而降 贺芷衣瑟缩了一下,被宣帝的声音吓得回了神。 “爱妃在想些什么?” 宣帝冷着声音,不用想也是压着怒气的。 不过他靠着贺芷衣极近,声音极小,除了他俩谁都没有听到。 皇后坐在一旁看两人眉来眼去,心中一阵酸涩,捏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 明明前些时日多加保证,他说:“桂妹,我定不负你。” 像平常夫妻一般没有所谓尊卑。 可如今她拖着一身病体要为皇帝他维持属于皇后的颜面。 可他却在自己面前与宠妃谈情说爱…… 她这个皇后已经名存实亡,甚至少年夫妻竟成兰因絮果…… 皇后收敛情绪,端坐身子,继续撑起一国之母的气势。 可是在皇后眼里的恩爱,不过是颇有压迫的追问。 贺芷衣无法,只好用衣袖轻轻掩面,小声说:“臣妾实在是担心臻儿一个人在殿内歇息,才导致臣妾坐立难安,实属无奈,倒是扰了皇上的雅兴...” 宣帝听后,脸色稍霁,语气也温和了一些:“爱妃不必担忧,臻儿睡着这会儿太和殿内吵闹,若是将臻儿带来也会影响到他。 况且仁德宫侍卫也不是摆设,臻儿安全无虞,不会出事,芷儿你且安心。” 贺芷衣心中松了口气,糊弄过去了。 她连忙谢恩:“多谢皇上宽慰,臣妾心中安稳了些许。” 宣帝微微一笑,伸手揽住贺芷衣的腰肢,轻声说道:“只要爱妃开心,朕做什么都愿意。” 皇后在一旁看着,心中更加不是滋味,隐隐抽痛让她喘不上气。 她转过头不再看向二人。 自从皇上登基后,他便成了这天下的君王。 君王宠爱从不是一个人享有,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 她是皇后,她该大度一些的。 对,大度一些的…… 皇后压下心中的苦涩,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仍旧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贺芷衣已经将宣帝安抚下来,也收拾好心情,不再烦忧。 臻儿不能留……万俟她也要帮! 她现在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臻儿,她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何错之有? 贺芷衣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她微微靠向宣帝,在心中算着时间。 “皇上,臣妾都看累了,每年都是这些,也没个花样...不过皇上,臣妾最期待洛神舞啦,每一年的洛神都能带来不同的观想,不知道今年的洛神是何模样呢?” 宣帝微微一笑,他很期待今年的洛神,不知道洛神能给他带来怎么样的享受... 中途丝竹暂歇,宣帝与众人开始交谈。 贺芷衣趁人不注意,拿起酒杯后,以掩面饮酒之势偷偷将蛊虫扔进杯中。 那蛊虫极为奇异,遇见酒水瞬间化为乌有与酒水融为一体,无色无味叫人看不出异常。 宣帝与众人交谈地兴奋极了,哈哈大笑两声,作势要去拿桌上的杯子。 但贺芷衣眼疾手快瞬间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送到宣帝嘴边,整个人顺势靠在宣帝肩膀上。 娇声说着:“皇上~” 一声呼唤将宣帝的骨头都喊酥了,他想都没想便将酒水一饮而下。 好在蛊虫入体并无异动。 宣帝也同平常一样,没有出现任何排斥。 贺芷衣悄然松了一口气,她的任务完成了,下面只看万俟该如何做了。 剩下的一切都只能靠万俟一个人完成,她彻底帮不上忙。 此时乐声一顿,众人呼吸一滞,歌舞未停但乐声止是极为严重的失误。 就连坐在上首的皇帝的脸上都有些微微震怒。 但还未等他开口,只见乐声起,舞女穿插有序退场入场。 而后不知哪里射来一束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等众人再睁眼时,只见一装扮成洛神的女子从天而降… 第71章 什么??? 女子翩然而至,众人一片哗然。 “这...” “今年的洛神怎么与往年的洛神不太一样啊?”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无一不是对万俟所装扮的洛神感到惊异。 昔日神圣翩然的洛神如今戴着流苏面罩遮盖住自己的真容。 既神秘又能从其中窥探到一丝异域之貌。 就连宣帝也被洛神之美所吸引去目光。 贺芷衣正襟危坐,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皇后。 皇后面上看不出一丝恼怒,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甚至当宣帝整个人的目光都被万俟吸引去时,她还能小声出言提醒。 “皇上,洛神再美也只是个舞妓...” 宣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皇后是在管教朕?” “臣妾不敢...”宣帝看着她得眼神冰冷无比,让皇后不得不回避他的目光,低下头,敛去一身光芒。 宣帝态度强硬,就好似皇后再多说一句,便能叫她在众人面前瞬间颜面扫地。 而后宣帝转头又将目光落回万俟身上,目光一直追随着万俟舞动的身姿。 一刻钟的洛神舞,宣帝的目光就没从万俟身上移开。 贺芷衣心中既庆幸又嫉妒,一方面一切都按照计划好的方向进行着,一方面又清晰地明白,若万俟在后宫中有了其他心思,她自己未必能与之抗衡。 可已经到这个地步,也由不得她反悔。 就算为了臻儿... 锦佑时刻关注着贺芷衣的动作,见她放松下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生怕这蠢女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慕大人,你可瞧着今年这洛神似是与往年不同啊?” 锦佑听见这句话一瞬间精神绷紧,身体坐地笔直,侧耳倾听两人的谈话。 慕铅微笑着摇了摇头,“有什么不同?圣上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是一个有些野心的舞妓罢了。” 点到为止,慕铅并未往下说。 众人都清楚,每年的洛神都会被宣帝宠幸,哪怕只一夜露水鸳鸯,但万一有了身孕,便是逆天改命的好时机。 满宫人人尽皆知,自然洛神的扮演者使些小心思也未可知。 那官员点点头,也并未纠结。锦佑整个人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舞乐已近尾声,舞女有序离场,丝竹停歇的那一刻,场中只剩万俟一人。 她迎着宣帝炽热的目光站在殿中央,盈盈行了一礼。 还未开口就被宣帝打断:“你是何人,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可有婚配,朕封你为嫔可好?” 赵迪庆猛地抬头看向上首的宣帝,开口拒绝:“皇上,不可!从未有过未孕便封嫔一说!这叫后宫娘娘们情何以堪!” 有大臣暗暗点头,但锦佑身旁的崔光道一脸戏谑,小声同锦佑说:“后宫嘉嫔是赵迪庆的小女儿。” 锦佑看着他诧异一瞬,心有疑惑但却未直说。 崔光道对上锦佑的目光,摇了摇头,两人默契地不再讨论。 一时间宣帝并未回复,甚至他那一双眼仍凝在万俟身上。 赵迪庆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人插话进来:“赵大人,谁知道你说这话是不是出于私心?” “你!”赵迪庆面色通红,明显是被气到了。 他据理力争,“我是御史大夫,自然要上谏天子,这无子便封嫔一事本就不合规制!怎就说我公私不分?难不成要看着皇上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勾去了魂才甘心吗?” “哼!谁知你是不是借着此事来为嘉嫔开脱?” “前朝后宫两者本不相干,你提嘉嫔作甚?本官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于此便更不想看着皇上违背规制!” 字字铿锵,倒是叫人挑不出错来。 只是两人据理力争,都没能将宣帝的目光吸引过来。 皇后轻声唤着宣帝,也没能让他回神,这时所有人都逐渐熄声,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皇上?皇上?” 宣帝侧头给了皇后一个眼神,厉声问道:“作甚?” 全然不顾此时是在太和殿中,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严声呵斥着皇后,态度恶劣叫众人都心生诧异。 阖宫上下,满京城中谁人不知帝后琴瑟和鸣,从未嫌隙,可自从这女子出现后,宣帝似乎变了不少... 崔光道目光疑惑地从万俟,锦佑身上扫过,而后垂下眸子,不再理睬。 以锦佑的视线范围是完全能够捕捉到崔光道的目光,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这位老大臣所属贺乾昭一派但人心不可测,他不能掉以轻心,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都被宣帝的态度震慑到。 皇后身子僵了一瞬,而后笔直的身子弯了下来。 她轻咳几声,咳嗽声不大,但却在这寂静的大殿中传出了回响。 皇后摇了摇头,轻声回着:“臣妾无事...若是皇上喜欢,臣妾去安排便是。” 短短一句话使宣帝生硬的面色有所缓和,“你倒是个明事理的。” 宣帝的话刚一出口,皇后便愣了一瞬,贺芷衣也愣住了,她转头看到皇后泛红的眼眶,强忍着未掉落的眼泪挂在眼睑处还未掉落。 皇后扯出一丝生硬的笑容,声音更低了,她说:“臣妾愿意为皇上分忧。” “怎么?皇后答应宣帝封嫔一事,可我还没答应!” 万俟眼见着本就计划好的事情被人打乱了节奏,若再不开口怕是直接入宫了,那可真就遭了。 她一开口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喜公公怒斥一声:“放肆!皇上皇后在说话,你一个小小舞妓胆敢插嘴!” 万俟公主一把掀开流苏面罩,随手扔在一旁。 她向前走了两步,行了个炎智国礼。 “宣帝安康,本公主是炎智国送来的和亲公主,今日中秋,听闻洛神舞甚得皇上喜爱,于是自作主张扮做洛神只求能得到皇上喜爱。既然皇上已许诺万俟入宫,可万俟觉着,这位分可配不上和亲公主的身份!” 万俟的一番话直接硬控所有人,静了足足有几分钟,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什么!!!???” 第72章 坏消息(微修) 这一声尖锐爆鸣直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众人这才发现说话之人是二皇子。 萧明义脸上还残留着震惊之意,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指着万俟,质问道:“你说你是炎智国和亲公主,怎么你没有同完颜世子一同归京?如今你人出现在太和殿,有何居心?私自跑到我国可是存了谋害父皇之心?”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竟还颇有逻辑,不由得让众人高看了他一眼。 素来无能的莽夫二皇子竟然在这种时刻,脑中突然闪过灵光,当真不多见。 万俟转身看向二皇子,微微一笑,明媚皓齿让人不由得心生喜爱。 这一笑竟让萧明义晃了神,他连忙狼狈地转过头去,避开了万俟的目光。 “这位...皇子”万俟顿了顿,并不识得他是二皇子,但一见萧明义身上的蟒袍倒也识得是个皇子。 “我到宣武来是正大光明毫无私心,若说私心,那便是想来见一见英勇圣明的宣帝!在父皇定下我为和亲公主时,我便认定一定要给宣帝做妃嫔!” 万俟说到激动处,竟流了两滴眼泪,她抬手轻轻抹去泪水,抬眸望向宣帝。 明眸中好似有一潭清泉,泛着秋波,只一眼,宣帝便陷了进去。 他缓缓站起身,竟绕过皇后走下台阶。他直直地走向万俟,目光中也仅有万俟一人。 宣帝在万俟面前停下,轻声询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声音竟带有些不确定的颤抖。 “自然是真的!”万俟抬眸看着宣帝的眼睛,明亮亮地,好像看到自己崇拜之人一样。 眸子中只有宣帝一人,眼中再无他人。 小女儿的崇拜惊喜并不作假,就差将真心挖出来告诉宣帝,是的没错就是喜欢你,和亲也是为了你! 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信不信,反正宣帝信了。 锦佑偏了偏头,万俟与宣帝含情脉脉的对视让他有些不忍直视,也是为难万俟了。 十几岁的女子竟也要对着暮年老者假装深情,真真是可怜极了! 本以为蛊虫对宣帝没有作用,但出乎锦佑意料,这作用简直立竿见影。 也对,原本宣帝便好女色并不是心志坚定之人。 前有万俟公主美貌,后有蛊虫催动,只一眼便陷了进去。 只是…… “不可能!你说谎!” 二皇子像个愣头小子一般打断了二人含情对视,指着万俟,怒目而视。 二皇子妃褚菱乐挺着大肚子扯了扯萧明义的衣袖,轻唤:“殿下……” 萧明义轻轻扯了下衣袖,将袖子从二皇子妃手中扯出,拍了拍她的手却并未多做理会,转头继续大声斥问: “本就商议两国和亲是将你嫁给我三弟做妾,怎的现在竟成了你爱慕我父皇?没见到两国议和书,没有完颜世子亲口承认,本殿才不信你说的话!” 锦佑微微诧异,不由抬头看向萧明义。 这二皇子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长脑子了? “二皇子说的是什么话...我对宣帝的一片真心怎能任由你糟蹋?”万俟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欲泫欲泣,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竟然向后倒去,直直地倒在宣帝怀中。 女子的馨香直冲鼻腔,手掌中触及一片柔软。 万俟心中忍着恶心,睁开眼,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乖巧的不像话。 这副模样激起了宣帝心中的一片柔软。 他将万俟搂在怀里,怒视着二皇子,连带着三皇子都被瞪了几眼。 “朕从未说过是老三同公主和亲!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宣帝眯着眼盯着萧明义,老二一时间就慌了神,走出来跪在地上,想都没想将事情揽了下来。 “无人同儿臣说,都是儿臣猜的!三弟如今已过弱冠之年,府中还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恰逢炎智国议和送来和亲公主,儿臣自然以为是同三弟和亲...这一切都是儿臣臆想,还望父皇明察!” “老三?是这样吗?” 老三缓缓起身,行了一礼,“二皇兄所言,儿臣并不知晓。和亲公主是为了两国和平才来到宣武,不管公主如何选择都是为了两国交好,儿臣心中以两国和平为重,儿女私情...儿臣从未想过!” 宣帝颔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好啊,好啊!都是朕的好儿子!既然老三如今还未婚配,那不如就从今日准备了才艺的世家女中挑一个出来,朕为你赐婚!” 此言一出,众人愣了一瞬后连连拒绝。 “皇上!这不合礼制!百姓成婚还要合八字测凶吉啊!这皇子纳妃又怎么能轻易定下人选!” 率先开口的仍是赵迪庆,不愧是御史大夫,有事是真上啊! “是啊皇上,三皇子选妃一事可以此后再议啊,现在为主的可是和亲公主啊!” “是啊是啊!” 瞬间大殿中听闻反对声一片,就连一直未开口的苏砚慎都开了口。 “皇上,如今万俟公主已到,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理?议和书是在公主身上,还是随完颜世子一同归京...若是没有议和书,万俟公主就不能入宫只能遣返回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宣帝打断。 “不行!朕不同意,就算公主没有议和书也是和亲公主,朕与公主已有肌肤接触,不将公主纳入后宫岂不是平白污了公主清白!” 万俟眨眨眼,看向宣帝的眼神中满是爱慕。 她嗲声说道:“多谢皇上宠爱~议和书就在我身上,万俟不会让皇上难做。” “好,快快将议和书给朕!朕今日便叫你入宫去!绝不委屈了你!” “好~只是皇上~” 万俟红着脸指了指宣帝抱着她得胳膊,满脸羞涩,倒惹得宣帝哈哈大笑,随即松开了手,放开了万俟。 趁着万俟寻找议和书的片刻功夫,锦佑用杯子掩盖住自己脸上的喜色,偏头去瞧贺芷衣的脸色。 贺芷衣一脸平静,似乎对殿中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乎。 只是...她太过平静,平静地让人心生怪异。 锦佑思索时经感受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停留在他背上。 他猛地回头,看到一身小太监装扮的阿雀一脸凝重。 锦佑收回目光,万俟入宫已成定局,只是不知道阿雀为何这般凝重。 旁若无事地起身走向阿雀,两人汇合后,转过柱子从侧门出了太和殿。 寻了个无人之处,锦佑开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雀点了点头,带来一个超级无敌坏消息:“五皇子被贬庶人,并未停留已经出宫。但六皇子似乎不太好,从宴会开始前就没了身影。我找遍整个皇宫,都没有发现六皇子的踪影,我怀疑六皇子应当是失踪了...” 第73章 本该是他的女人!(补丁) “什么?” “世子!嘘!”阿雀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锦佑莫要声张。 锦佑也自觉声音过大,轻咳一声,降低音量,小声问阿雀:“怎么回事?” 阿雀说:“我一直跟在万俟公主身边,公主换好衣服后就与舞女们一起走了,随后我便在宫中晃荡,听到仁德宫有异动便偷听了片刻。” 阿雀歪着脑袋回忆方才的情景。 她听到宸贵妃在小声哭泣,抱着萧云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萧云臻不哭不闹只眨着眼睛看向宫门外。 阿雀看得分明,而后萧云臻被奶娘抱走,再后来便不知所踪。 “一开始我只是以为奶娘是带六皇子换衣服去,但...”阿雀摇头,“没有,哪里都没有。甚至是这个太和殿,六皇子都未来过。” 锦佑听着阿雀的描述沉吟一瞬,反问道:“你可听清楚贺芷衣说了什么?” 阿雀摇摇头:“听不太清,但似乎是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怪物,别怪我。” 阿雀话音刚落,锦佑猛然抬头,瞳孔紧缩,一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 他一拍手,大声道:“遭了!” “世子?怎么了?” 锦佑根本来不及解释,立刻安排道:“阿雀,调动暗卫立刻寻找萧云臻,宴会开始还不到一个时辰,奶娘身体虚弱在走不了多远,既然宫中没有人那便是出宫去了,先去奶娘的住处寻,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萧云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雀从未见过锦佑这般急迫,往日云淡风轻的世子似乎烟消云散,只剩一身急切。 她也不清楚世子的变化从何而来,但她只管听命令就是。 “是,世子...”阿雀皱了皱眉,靠近锦佑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要不要叫姐姐回来?” 锦佑想也不想就拒绝掉:“不用了,她那里正是紧要关头,有暗卫足够了,你去吧,宫里忙完我便回了。” “好,世子你小心,白默一直都在这边。” “嗯。去吧,一定要将萧云臻找回来!” 阿雀重重地点了点头:“世子放心,我一定把六皇子寻回来!” 阿雀离开后,锦佑站在廊下吹了会儿秋风。 秋风瑟瑟将他额前碎发吹得飞起,也逐渐让他一颗急躁的心冷静下来。 萧云臻的失踪可以说是锦佑的意料之外。 原以为萧云臻的心声只有他一人能听到,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似乎从大皇子出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先是大皇子能听到萧云臻的心声,现在怕是连贺芷衣都能听到了! 这可能就是贺芷衣口中“怪物”的由来吧?也是她送走亲儿子的原因吧? 可是为什么呢?仿佛贺芷衣能听到萧云臻心声也是从今日开始的,若从一开始她便能听见可能早早将他丢弃。 为什么会这么突兀的听见萧云臻的心声? 锦佑想不通他们三个人当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更让锦佑想不通的是贺芷衣明明与他相商,便不需要如此行径。 可偏偏…… 唉...贺芷衣果然是个不太聪明的! 锦佑被秋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平复好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重新回到太和殿。 此时殿中的戏码已经迎来属于自己的高潮时刻。 万俟拿出盖有炎智国帝章的议和书交给宣帝,得到了宣帝的认可。 “诸位便都瞧瞧吧!”宣帝将议和书递给喜公公,由喜公公传给皇后而后依次传给诸位大臣。 大臣们传看一圈后,议和书再次回到宣帝手中。 宣帝的目光扫过众人,发出由心一问:“诸卿可还有疑虑?” “臣等不敢!” “哼,如此,炎智公主万俟氏封为瑜妃,即刻入宫!” 大臣们虽心中不满却又不好发作,议和书为真,和亲为真,就连皇上触碰了公主的身子都是真,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谁能反对?谁敢反对?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好像一群吃了黄连的哑巴,谁也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 只能走到殿中,齐齐跪下恭贺宣帝:“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瑜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锦佑回来时正看到这一幕,他站在暮色的角落中,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太和殿中的所有人都非良善之辈,从这一刻起,所有的安排便可以运作起来! 他隐去眼中的暗芒,回到座位上,一连饮了三杯酒,引得身旁的人连连侧目。 “你这小子,小小年纪可莫要贪杯!” 崔光道摸着胡子,看着锦佑和蔼地笑着,就好似在看自家的小辈。 几杯酒下肚,锦佑的脸上爬上一抹红晕,他朝着崔光道拱了拱手,“多谢太傅教诲,小子铭记于心。” 崔光道连连摆手:“教诲倒是算不上,只是承了些情罢了。” 锦佑垂眸,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而后他抬眸展眉一笑,乖巧地像个童真无邪的孩子。 他脆生生地道了声谢:“多谢太傅!” 崔太傅笑着摇了摇头,抚着胡子便站起身来。 他冲着宣帝拱了拱手,开口道:“皇上,臣年事已高,此刻有些不胜酒力,便先回了。” “好,崔太傅慢着些,来人,送太傅出宫!” 宣帝此时心情大好,根本不在乎谁先行离席。 众人一看内阁太傅离开,位高权重的几位重臣也接连离席,出宫回府去了,但四五品的官员却不敢如此放肆。 一时间觥筹交错的宴席便散了一半。 萧明礼看了眼上首的皇后,刚要起身却被萧明义一把抓住给扯了回来。 “二哥?”萧明礼不解的看向二皇子,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将自己拽回来。 萧明义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恶狠狠地看向老三,咬牙问他:“老三,你真的甘心吗?” 三皇子怔了片刻,而后傻笑着去扯二皇子的胳膊:“二哥,你喝醉了,说什么胡话呢?” 可是这一扯却没能扯动。 老二一身腱子肉,又常年习武,哪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扯动的? 这一扯便打翻了酒杯,两人的酒杯顺着桌角掉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万俟脚边。 万俟弯腰缓缓捡起酒杯,抬头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三皇子,她弯了弯嘴角,勾起一丝轻笑。 带着异域风情的柔情,好似一把钩子扎进萧明礼的心中,连带着他的心都被勾走了。 “两位皇子...你们的酒杯掉了...” 恍神间,万俟已经来到两人桌前,将两个空酒杯放置在桌上,指尖不经意的扫过桌面,沾上几滴酒水。 再抬手时,指尖上的水滴映着光线泛着琉璃之色。 萧明礼便一瞬间看得呆了! 万俟转身离开两人面前,衣袂翩翩,绸带擦过萧明礼面前留下一片馨香。 萧明义将一杯斟满的酒杯递到他面前。 老三接过一饮而尽。 又怎会真的甘心呢?明明这本该是他的女人啊! 第74章 痴人说梦 萧明礼望着愈发与自己遥远的倩影,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是他的! 他垂下眸子,将那一份不甘又不能述诸于口的情愫和着酒水一并吞之入腹。 又半刻钟,宣帝携万俟离开太和殿。宣帝的离去昭示着中秋宴会至此结束。 两人一同离开后,剩下的人争先恐后的也离去了。偌大的宫殿只留下皇后贵妃,锦佑及四位皇子与两位皇子妃。 贺芷衣率先起身向皇后行了一礼,口中说着告罪,率先告退。 “皇后娘娘,臣妾身体不适,就不作陪了。”说完也不等皇后是否回应,便起身离开。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不到半分身体不适的模样。 “母后!”二皇子心生不忿,恶狠狠地盯着贺芷衣的背影,恨不得将她得背灼出洞来。 “罢了...咳咳...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皇后摆摆手,打发众人各自回去。 大皇子二皇子与三皇子已在宫外开府,依照规制是不该在宫中留宿。 皇后说完,大皇子萧明诚便以皇子妃身子不适为由,双双告退打道回府。 而二三皇子两人对视一眼,也咽下一肚子的话,只拱手行了行礼,“是母后,儿臣告退。” 四皇子瞧着两人果真要走,心里一急,脱口道:“二哥,三哥,五...” “老四!”萧明礼察觉不对立刻呵斥制止,他冲着四皇子缓缓摇了摇头。 老四会意,吞下了剩下的话。 皇后咳了咳,留下一句话便叫苦竹搀扶着回宫了。 她说:“孩子们到底是长大了...” 三人看着皇后逐渐佝偻的背,才意识到母后的身体当真是不大好了啊! 母后不仅仅是他们三个的母后,也该是五弟的母后,可现在呢? 五弟与父皇赌气,连最后的宫宴都未参加直接收拾东西离去。 甚至离开时没有东西可带。 被贬为庶人的明信不能享有皇子规制,所有皇子的衣物饰品甚至是父皇赏赐来的刻字银锭都无法带走…… 还是他们兄弟几人凑了些不会逾矩的碎银子给五弟做生存的基础。 如今看到母后迟暮的身体,又怎么敢再让她体会一遍骨肉分离的痛苦。 他们三人不敢说也不能说。 待彻底看不到皇后的身影后,萧明义皱着眉,看着萧明仁的脸带了些怒意。 “老四!你想做什么?娘身体不好,你是想送娘走吗?” 老四辩解道:“你少冤枉我!我没想那么多!” “你什么心思你最清楚!萧明仁,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娘要是出了事,我饶不了你!” 萧明仁怒目瞪着二皇子,气急直呼二皇子的名:“萧明义!我还没你想的那般龌龊,那是我亲娘!我也不会害她!” 两人也是吵出了真气,二皇子一拳凿在老四的鼻子上,瞬间老四就流出两道鼻血来。 萧明礼一见形势愈发不受控制,也当起了和事佬。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吵的!老五的事谁都不准提,若是母后问起来便说五弟顽劣被父皇罚思过。这件事若母后得知也一定不是从我们口中得知!知道了吗?” “可!” 萧明仁还想说什么,被三皇子一横便也不敢再言语。 “知道了!我就是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给娘听!” 得到了老四的保证,萧明礼转身看向二皇子。 “二皇兄?” 萧明义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最烦你们这些吊书袋的!花花肠子一大堆,说话做事都留三分神秘!一点也不讨喜!” 萧明礼也不在乎被二哥骂,将两人哄好,又交代些许事情,便让二人各自回了。 等到他离开前,环视着灯火通明的大殿,只觉一阵寒冷自心底迸发。 他搓了搓胳膊,紧了紧披风也打道回府去。 ... 另一边贺芷衣刚从太和殿走出来,便听孩童带着阴沉的声音唤她。 “贵妃娘娘。” 贺芷衣一惊,转头四处寻人。 “是谁?” 锦佑缓缓从光影暗处走了出来,望着贺芷衣的眼神都满是冰冷。 贺芷衣松了口气,天色太暗,她并未看到锦佑的眼神,“是佑儿啊?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外人面前,贺芷衣仍想扮演好姑姑的角色。 但锦佑不会。 “贵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芷衣虽然心生疑惑,但也松开了寂芸的手,迈步朝锦佑走去,边走边问,“怎么了佑儿,神秘兮兮的?” 她抬手想要拉锦佑一起,但被锦佑闪身躲过,只说:“你跟我来。” 贺芷衣这会儿也发现异样,心头一跳,陡然收声,乖乖跟在锦佑身后。 白默跟在两人身后,将贺芷衣的仪仗隔开,在两人身后出现一片真空地带。 锦佑越走越急,地方也越偏僻,眼见着守卫和宫人逐渐变少,甚至是不见人影,贺芷衣便慌了神。 “佑...佑儿...你要带我去哪?” 但她久久未听到锦佑的回应,心中更加慌乱。 “佑儿...” “嘎吱...”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经年未清扫过的房间,迎面便是一阵飞灰,呛得两人咳了咳。 锦佑用袖子扫了扫,而后等了片刻,捂着口鼻率先进入房间。 贺芷衣在门口踌躇一瞬,也咬咬牙跟着进入房间。 两人进去后,白默将门关紧,隔绝了所有声音。 房间内,两人对立相向,锦佑率先开口,带着不容质疑的质问。 “你将萧云臻送去了哪里?” 贺芷衣心猛地一缩,心脏骤停一瞬。她想到这件事瞒不过贺锦佑,可从未设想过能这么早就被发现。 她辩无可辩,只能承认:“我不知道,我只是让奶娘带着臻儿出宫避避风头...” “避避风头?”锦佑讽刺道:“你是想让他死在宫外吧?” “我没有!” 锦佑冷哼:“没有?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既然你发现他与旁人不同,为何不在第一时间与我商议?你又怎会知是你一个人能听到他的心声还是好多人都能听到? 你又为何非要自作主张地将他一个婴孩送出宫去?你可知那奶娘是何人,你便如此‘信任’她?若是萧云臻出了意外,你又当如何?” “什么?你……也能听到吗?可、可我我...我只是慌了神,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害怕...万一,万一臻儿的心声也能被皇上他们听到,那我们大家都活不了...” “所以呢?你就要舍弃掉他?”锦佑的发问带着尖刺,一下一下往贺芷衣的心口上戳。 之前贺芷衣不止一次将萧云臻立于危险之地,她对萧云臻的爱不深不浅又好似没那么关爱。 月余的孩子不亲自照看竟送到皇子所去,好些害了他的性命。 如今突然能听到萧云臻的心声,也是将他作怪物,给了她机会,借着奶嬷嬷的手将他送走让他去死! 锦佑气急,口不择言,一句一句说着丝毫不留情面: “你是想你还年轻,以后还能再给老皇帝生一个,等老皇帝驾崩,你的儿子会在父王的帮助下坐上皇位,你做垂帘听政的皇太后是不是? 对于萧云臻你也是这种安排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老皇帝驾崩了,他并不是只有你生的唯一一个儿子,没有父王的协助,你的儿子做皇帝,简直是痴人说梦!” 第75章 温水煮青蛙(加字修) 贺芷衣的心思明晃晃的被锦佑点破,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想张口为自己辩解,却被锦佑一言抵挡回去。 “你是觉得萧云臻心思过于成熟,你无法控制,所以就想着借着奶娘的手害死萧云臻,是吗?” 贺芷衣瞪大双眼,一脸惊悚。在幽暗的环境下,活像一个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幽怨女鬼。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可锦佑偏不如她得意,她不让说,他偏要说,将贺芷衣的虚伪心思一一点破。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奶娘有问题,却从来没对父王说过,你明知道将奶娘留在身边有危险,但你偏私自留下来了。 你以为你手里握住的是奶娘的把柄,但你却不知那把柄还比不上萧云臻的一根发丝!你简直是蠢笨如猪!” 锦佑气急,最后好似从喉咙低吼出来的一般,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手指指着贺芷衣都带着颤抖。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若是萧云臻出事,你也不必活着了。” 门再次吱呀一声被打开,但从中离去的人只有锦佑。 贺芷衣仿佛被抽走了浑身力气,瘫坐在肮脏的地板上,掩面泣不成声。 锦佑耳中听闻哭声,但他并未回头,带着白默两人大步离去,直接出了宫。 萧云臻不知生死,他没有时间再去管一个没用的傀儡。 不知从何时起,没有思想的傀儡逐渐生出了野心。 若是聪慧也罢,可偏偏是个不成器的傀儡,生出了令人发笑的野心。 没有规划的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所以这颗乱棋也就没必要再留着... 锦佑头痛的捏了捏眉心。 白默问他:“世子,去哪?” “回...”锦佑一顿,想到了萧钰迢,话音一转:“去福英苑。” 两人一路无言,两刻钟便赶到福英苑。 此时的福英苑早已变了模样。 牌匾焕然一新,角落处留下摄政王府字样。漆黑破烂的大门也重刷朱漆,从外面一眼看去,分明看不出曾经的破败。 本以为阿雀会选择将人全部转移,但没想到她只是选择重新修缮福英苑且留下一部分不愿习武的孩子,并在福英苑内建了学堂。 只是辛苦阿雀要两头奔波,每日宵禁之前还要回到京城。 白默上前扣了扣门,很快门内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剑上弦的摩擦声。 “门外是谁?”竟是吉祥的声音。 锦佑勾了勾唇,阿雀将这些孩子训练的很好,哪怕不爱习武也有自保的能力。 想当初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萧钰迢留在府中太过危险。 以她与萧钰麟一模一样的脸就会平白惹出无限争端,一旦被人发现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锦佑还是决定将她和她“哥哥”送回孩子堆里,既危险又安全。 此时再听吉祥透着一丝明媚的声音,总好比在王府内自在许多。 锦佑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若是萧云臻知晓,也会欣喜的吧。 想到萧云臻,锦佑心情便有些失落。 他咳了咳,说道:“吉祥,是我。” “是世子殿下!快收了弓!”吉祥的声音一瞬间惊喜,而后快速打开大门,将锦佑请了进去。 “世子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来啦!” 小丫头语气中满是欢喜,紧紧跟在锦佑身后,叽叽喳喳像只跳脱的麻雀。 “有事。” “哦...殿下,阿雀统领在学堂那边,我带您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小丫头失落一瞬,“那好吧,奴婢先下去了。” “嗯。” 锦佑神色淡淡,并没有细听吉祥说了什么,只带着白默前往学堂寻找阿雀。 吉祥被留在原地,小丫头跺了跺脚,双眼缓缓蒙上一层雾气。 小孩子们逐渐围到吉祥身边安慰她,“世子只是太忙了,没空跟我们一起玩的,况且他是世子,我们只是平民百姓,是够不到他的。” 吉祥一听心里更难受了,抹了一把眼泪,撞开人群跑远了。 不过院中之事锦佑并不知,他此时已经来到学堂寻到阿雀。 阿雀拱了拱手行礼,“世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锦佑找了个空位置随便坐下,挥手让阿雀将人遣散,才说:“萧云臻失踪,是贺芷衣的手笔。” 阿雀精准的捕捉到锦佑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接道:“我来做。” 锦佑摇头,“你还留在这里,外面的事你不用费心思。” “那世子的意思是...?” 阿雀的眼神中夹杂着询问,锦佑点了点头:“借刀杀人,皇后病重,大皇子又与几位皇子心不和,如今吉祥在我们手中,将大皇子拉拢过来也是可能。” 阿雀是为数不多知晓吉祥身份的人,自是知道吉祥对锦佑有多么重要。 她点点头,但还是劝说:“大皇子很谨慎,世子与他合作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我会小心。”锦佑站起身,拍了拍手,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阿雀,你训练出来的人以后都为你所用,不论做什么,都可以。” “世子...”阿雀看着锦佑小小身影有些愣神,心中荡起一阵感激。 世子什么都没说明,但她却明白了世子此刻的意思。 那晚她带着伤回府,世子虽未过问,却还是知晓那日她刻意隐瞒下来的一切。 可她的隐瞒实属不该,为了隐藏自己的阴暗遭遇,却忽略了其中的细节。 林澄到底是怎么找来的,是谁收留了他... 阿雀心中泛起一层冷意,差点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坏了世子的大事! 阿雀回过神,猛地单膝跪在地上,“阿雀谢世子!”可在她愣神的片刻功夫,锦佑已经走远。 白默跟在锦佑身边,第一次有了开口询问的冲动。 他几经抓耳挠腮也未说一言,急的锦佑直翻白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又没有人缝了你的嘴,有什么不能说?” 白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闷闷道:“世子为什么不直接跟阿雀说,你已经查到了林澄的所在,那岂不是省了很多麻烦。” 锦佑顿下脚步,回头看着白默,问了他一个问题:“阿雀是何时到府的,你是何时到府的?” “啊?这有什么关系吗?” “真是个木头,果然不讨文言欢喜。” “他一个小孩,喜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不是世子,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锦佑扶额,以白默一根筋的脑子是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 于是他直接解惑道:“阿雀是父王巡边疆的途中被带回府的,但你不同你是家生子,对王府而言,阿雀他们是外人,看似一条心,但未必真的信任我们。 若是一个陌生人告诉你,‘我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你的所有,我也有能力帮助你,但我有所图’,你会怎么想?” “离开。” 锦佑点头认可,未语。 道理就是这样的道理,你可以有所图,也可以让别人知道你有所图,但就是不能直说。 人都是有警惕心理的,认可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锦佑从未多嘴过问阿雀的经历,但并不代表他就信任阿雀,能够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交代出去。 阿雀不是小雀儿,她心中的壁垒太过坚实,只能温水煮青蛙,让她不得不融化自己。 同时也是在告诉她,“你没得选择”! 第76章 蟒山 锦佑两人刚回到府中,便见小雀儿风风火火地冲进书房。 “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妙!” 小雀儿狂吞口水,一口气将话倒豆子一般说出来。 “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封锁城门,每一条巷子都找了个遍,但奶嬷嬷和六殿下好像凭空消失一样不见踪影。我也去了奶嬷嬷的老宅,早已经人去楼空。我问了城门的守卫,给他看了奶嬷嬷的画像。守卫说看到过一个与画像女子长相相似的妇人带着一个小棺材回老家奔丧,侍卫并未开棺不确定棺中之人是否是六殿下!但侍卫又说那女子一言一行之中并不像是寻常百姓,他留了个心眼,将那女子的行径记了个大概。” “他说女子向东而行,直奔东方的蟒山,我已经派人过去追赶,但此时已经宵禁,不知世子何意,是打算亲自出城还是在府中等待消息?” 小雀儿说完,长吸一口气,接过文言刚倒的一杯水,一饮而尽。 此时锦佑已经站起身来,“自然是亲自出城!” 他对萧云臻的感情复杂无比,萧云臻并不算重要,但他不能死。 不管是他知晓前世一切还是被贺乾昭钦定的皇室继承人,锦佑都并不太过在意。 但...有一件事是他不能忘怀的。 他在意的是萧云臻口中的赐婚以及上一世萧云臻之死... 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明知道上一世的事情并非是这一世的他能决定的,但他还是想要证明这些事不会发生。 是耻辱吗?好像也不是。 可锦佑听到萧云臻满心欢喜的陈述出这件事时,他还是心有介怀。 所以萧云臻不能死,是他能证明这一切根本不存在的依据。 “可是世子,宵禁便无法带人出府,暗卫们大多还留在京城,若只有我们几人怕是渡不过蟒山。” 蟒山之所以叫蟒山,自然是有蟒蛇的存在。 据说蟒山之上有蟒神,蟒身长达九丈,附近的官员曾经尝试派人上山除蟒,但几次上山寻找都未果,只是附近村民家中的鸡鸭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丢失。 但并无人的痕迹。 后来村民们便认定,蟒山上是有蟒神的,而那些鸡鸭就是被人送去给蟒神当贡品,从而保佑附近村民平安康健。 后来就逐渐发展成,蟒山外人不可入,变成一块无人出入的禁地。 锦佑知晓小雀儿的担忧。 她是害怕传说成真,蟒山上有九丈长蟒,那便不再是几人之力可抵了。 锦佑想了想,开口道:“无碍,走地道。” 小雀儿猛地一拍额头,高呼:“对哦,瞧我这脑子,忘了还有地道!” 不怪小雀儿会忘记府中有一条备用地通向城外的地道。 只是这条地道刚建成不久,也是贺乾昭留着给府中之人逃生所用。 只不过地道还没有实现它真正的目的,就先被锦佑一行借来偷渡宵禁了。 地道的通道并不宽敞,只能容下一人通行。 锦佑一行十数人,身穿夜行衣,快速从地道中掠过。 影一在首位打头阵,锦佑与小雀儿在队中,被众人保护起来。 地道很长,暗无天日,只靠着众人举着的三把火把坚持着看清前路。 不知过去多久,影一突然停下脚步。 “世子,到头了。” “墙壁四周有机关,找一找。” 影一伸手敲了敲墙壁四周,只听不同于墙壁闷响的一声脆响。 咔嚓一声,墙壁翻转呈侧开之象。 是暗门。 暗门之后是向上的台阶,爬上台阶就可以出去。 “找到了!”影一侧身挤过去,举着火把巡视一圈,又冲着锦佑喊道:“世子,有光亮!” 有光亮就代表着可以出去。 锦佑说:“好!小心一些,我们出去!” 影一在前面打头阵,听到锦佑的话,直接首当其冲,一个箭步冲上台阶,三步作两步就来到台阶最上方,推了推暗门,竟然一下没推动。 “如何?”小雀儿也冲上前头,站在影一下方的台阶,仰着头问他:“推得开吗?” 影一摇了摇头,“上面好像被封死了。” 暗门本就是一大块带着重量的青石板,一般人无法拉开。 但影一是习武之人,为保万无一失,推动暗门时是借用了些许内力,但暗门却还是纹丝不动,这便十分不合常理! 影一回头看向右锦佑请示道:“世子,不知道上面是不是被人封死,但以属下一人之力无法推开暗门,除非用内力把暗门炸开,但此地狭窄,若暗门炸开之时,碎石飞溅十分危险,还请世子殿下后退!” 锦佑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你们小心行事!” 说罢锦佑后退三丈。 而其他暗卫纷纷上前,站在影一与小雀儿身边,本就狭窄的台阶上更显拥挤。 影一道:“大家一起用内力将暗门炸开!” 随着影一一声令下,几人同时行动,只听砰的一声,瞬间碎石飞溅。 锦佑还是躲得近了些,导致碎石从他的脸颊旁飞过,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还带走他一撮头发。 断发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随后被灰尘掩盖。 小雀儿满脸灰尘的来到锦佑身旁,举着火把让锦佑去看。 “世子你看,好像是鳞片。” 锦佑随着小雀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月光之下银光闪闪,在坚硬的鳞片上折射出道道光芒。 小雀儿说:“世子,很可能这就是那条蟒蛇!也许蟒蛇传说并不为假,这蟒山之上确有蟒神!” “不可胡言乱语!”锦佑呵斥道:“当今天子不信鬼神,且不说这天下并无鬼神,只说这动物如何成精?百姓无知也就罢了,你怎也可相信一条蟒蛇被称为蟒神?不过是一条蟒蛇罢了,能避则避开,若真当避不开便一战到底!何惧之有?” 这番话不仅得到了小雀儿的认可,也得到了影一等暗卫的认可。 影一点了点头,“世子说得对,只是一条蟒蛇而已,我们这么多人,何惧一条蟒?” 影一话音刚落,只见地道上方银光闪动之处,在月光之下缓缓流动。 原是在青石板炸开的一瞬间,飞溅的碎石击打在蟒蛇身上,导致祂被惊醒,又被锦佑脸颊上的血腥味刺激吸引,导致此时不安躁动的扭曲身子,四处寻找气味的来源。 第77章 地道鏖战 “不好!那大蛇醒了!所有人退后保护世子!” 在大蛇蠕动的一瞬间,影一反应迅速地一把抓住小雀儿将人猛地拉到台阶下的空地上。 险而又险地避开大蛇扫过来的尾巴尖。 那蛇的尾巴尖从暗门口垂落近一丈长,直直地垂落到地面上。 “这蛇…是不是过于长了…”小雀儿望着正坠落下来的大蛇,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可这关头哪还有时间感叹。 唯一一个暗门出口还被大蛇堵死,若让大蛇进入到地道中,那才真是陷入绝境! 地道与台阶间的空地也只能容纳二三十人,若这条蛇进入,怕是只有重新退回原路这一种方法。 可已经到来到地道尽头,再原路返回心中甚是不甘! 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影一站出来奋勇争先,他说:“不就是一条蛇,趁着祂还没下来,直接将祂身子砍断!想必上方空间狭窄,否则这蛇也不会用尾巴来试探!” “你说的有理,但此处只有这么大,若大蛇吃痛发狂捣毁此处,怕是所有人都要被活埋于此!我们死便死了,但世子绝不能出事!” 影一被小雀儿反驳,随即沉默一瞬。 “是我考虑不周。” 王爷不在,王府能撑起门面的人也只有世子一人,若世子出事,整个王府也只会变成他人的囊中之物。 可若不斩杀此蛇,留在这里等待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人与蛇便陷入僵局。 锦佑用指腹抹掉脸颊上的鲜血,将血迹抹在衣袖上。 他说:“蛇对血液的味道十分敏感,想必是闻到我身上的血腥气才会想着下来找寻。看祂现在这模样怕是会卡住暗门的出口。等祂彻底卡住出口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如趁着我身上还有些血腥味,我上去将祂引走,随后你们看准时机再出来。” “不可!”锦佑一番话刚一说出口,就遭到影一与小雀儿异口同声的反对。 小雀儿说:“这太危险了!要去也是我去!”说着就拿出匕首就要往自己手上划。 “你们不要争了,我去!”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输给女人和孩子吗? “是啊,世子,不能冒险!这等危险之事还是交给我等!”其他暗卫也纷纷表态。 但都被锦佑否决。 他被吵的头痛,表决心是好,但也要看准时机啊!再吵下去都要死了,死了还怎么看到决心? 他怒道:“都闭嘴!没时间了,蛇身与出口的缝隙愈发狭小,也只有我能通过,你们在下面待好,一旦大蛇离开洞口,你们便看准时机冲出去!只有出去才有生机!” 锦佑的眼神太过坚毅,带着与贺乾昭八分相像的毋庸置疑,仿佛与贺乾昭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影卫暗卫皆信奉强者听令行事,锦佑此时展现出的能力与胆量得到他们的认可,他们此刻也是真心尊重锦佑。 影一率先跪下,“尊世子令!” 其他人也同时跪下,虽未言但眼神坚定,仿佛在说“我们与您同在!” 但小雀儿还是有些犹豫,她与这些人不同,她看着锦佑长大,心中早就把他当成自己弟弟,此时并不想眼睁睁地看他身陷险境。 小雀儿皱着眉,轻声唤他:“世子…” “没事的。”锦佑笑了笑,给小雀儿一个安慰的眼神,而后转身运用轻功攀上台阶。 大蛇向下滑落的速度慢了些许,众人清楚,怕是到了最紧要的时刻。 蛇也在犹豫是上还是下,下会卡住,上去便失去了口粮。 此时锦佑已经来到暗门边缘处,蛇身与出口的缝隙甚至不能容纳他一个孩童的身量。 而锦佑心一横,抽出软剑,看准蛇身鳞片间的缝隙,举起软剑,将全身内力凝聚在剑身上,猛地扎了进去。 蛇吃痛,开始剧烈的扭动身躯。 锦佑死死的握着剑柄,又用了些力将整根软剑没入蛇身中。 “嘶~”众人捂着耳朵,都被这声怒吼吓得心惊。 而此时大蛇彻底被激怒,血腥味的冲击让祂发狂。祂将尾巴不安的甩动,坠落到地道中的尾巴尖毫无方向的横扫乱窜,打在墙壁上甚至上地道都颤上几颤,虽有碎石土渣掉落,但好歹还没有崩塌。 但一时间大蛇发狂,锦佑还挂在蛇身上,导致影卫们被牵制住手脚,害怕锦佑受伤,不敢采取行动。 而锦佑此刻处境并不好,蛇发起狂来将身子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 他虽死死地贴在蛇身上不至于掉下去,但后背却是实打实地暴露出来。 蛇每撞一次墙壁,锦佑的后背就会撞到暗门四周,剧烈的撞击让他吐了几口血,内脏似是受了损。 不过他的行动确有价值。 蛇身扭曲着带着锦佑出了地道。 但下一刻锦佑就不得不发出一声惊呼。 “不好!” 失策了! 任他千算万算,也没能想到地道的出口竟然在枯井中! 而这条长蛇就躲在枯井中,井口正对着月亮,祂的头搭在井边一呼一吸间似在吸收月光精华。 不过此时祂陷入疯狂的状态,哪里还有闲心“修行”?祂抽动身子整条蛇瞬间脱离井的限制。 一瞬间锦佑被带出井中,但他还是被撞到井壁,只感觉前胸后背没有一处的是不痛的。 脱身的一瞬间,锦佑一把将剑抽出,剑与血肉的摩擦,听得人牙酸。 此时蛇身全部从井中抽出,彻底摆脱束缚,瞬间调转方向,朝着锦佑撞来! 锦佑此时已经没剩多少力气,胸中血气翻涌,口腔中满是血腥气,他吞下喉咙中溢出的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躲过祂的攻击。 与锦佑不同的是,祂正处于狂暴状态中,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更何况锦佑身上满是血腥气,此刻就像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香气的吃食一样,对祂有着致命的吸引。 在蛇第二次张开血盆大口冲向锦佑时,锦佑听到有人跳出来落地声音,勾起嘴角,安心地晕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小雀儿刚一跳出枯井,下一瞬匕首瞬间脱手而出,正对着蛇眼。 蛇的鳞片太过坚硬,鳞片与鳞片间甚至密不透风,不留一丝破绽,想在刹那间精准找到锦佑造成的伤口并不容易,如此就只能攻击蛇暴露出来的,能被称之为弱点的地方。 但于祂而言,眼睛并不算弱点,类似于挠痒痒一样的挑衅无疑是又激怒了祂。 祂放弃锦佑,直立起身子吐着信子,直直地冲进他们的包围圈。 第78章 骨箭 大蛇像成了精一般,认准了方才攻击祂的小雀儿,冲进包围圈内,直奔着小雀儿的方向,直立起身子,嘶吼着一头撞了过去。 小雀儿反应灵敏,看见大蛇直奔她冲来一个滚动躲过大蛇的撞击,随后飞身掠上大蛇的蛇首,翻滚着将长剑插入大蛇的一只眼瞳中。 也不知是大蛇果真吸收日月精华成了精怪还是鳞甲太过坚厚导致祂的蛇皮都坚硬无比,哪怕匕首插进了蛇瞳中,却没能直接刺伤祂的眼睛。 影一定睛一看,暗道一声不好:“快退!这大长虫彻底疯了!” 原是小雀儿一击未伤到大蛇的根本反倒彻底惹怒了祂。 大蛇不管不顾地甩着尾巴,直接扫倒了几棵柳树。 “世子!带上世子,快跑!” 影一动作极快,在小雀儿声音刚一消散,影一就已经将锦佑背在背上,一溜烟似的边躲避大蛇的攻击边逃窜。 十几人迎着月色在大蛇的追逐下一路狂奔。 从带有枯井的院子中逃窜而出后,谁都没能注意到方向。一行人穿越过林木从竟然一下进入到深山中。 此时大蛇跟在众人身后撞开两旁的树木,跌跌撞撞却又迅速地冲向众人。 影一颠了颠往下滑落的锦佑,而后将锦佑用绳索紧紧禁锢在身上。 他道:”世子身上有血腥味,想来那长虫是被血腥味一路吸引才会紧追不舍,这样大家分开,到蟒山汇合。” 没有人质疑影一的决定,但毕竟他只身一人又带着昏迷不醒的锦佑未必能打过大蛇。 于是小雀儿自告奋勇地决定跟着影一一起带着锦佑将大蛇吸引开。 “我刚你一起,那畜生是个记仇的,我伤了祂一只眼,怕是此时已经将我记恨上了,与其让你一人冒险,不如我们两个一起还有些胜算!” 影一回头看向奔袭而来的大蛇,眼看着大蛇即将追上来,在这种关头上任何一瞬间的犹豫都会丧命,于是影一点了点头同意了小雀儿的提议。 “大家立刻分开!我们走!” 瞬间众人四散开来,向着不同的方向奔向蟒山。 蟒山并非只是一个有蟒的山头,而是一片高耸的山峰群。 暗道出口的枯井就位于蟒山外围的村子内,只是不知这村子因何而荒废。 以至于一群人带着一条蛇如此激烈的打斗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果然大蛇追到众人分散的位置时,祂停顿片刻,直立起身子怒吼一声,吐着信子向锦佑所在的方向追去。 大蛇爬行声势浩大,一连撞倒数棵树木,引得小雀儿连连侧目。 她看着大蛇惊奇地同影一开起了玩笑:“你还别说,这畜生竟然这般坚持不懈,追着我们就来了。” 影一并未回答,他盯着前方,心中逐渐不安,缓缓地将速度慢了下来。 小雀儿发现了他的异样,也降下速度,警惕着问他:“怎么了?” 影一摇头,“不知道,只是心中不安。” 在影一话音刚落的一瞬,两人同时闪身躲过从远处射来的箭矢。 于此同时静谧的深林中响起一阵悠长清脆的哨声,随后一直追赶锦佑几人的大蛇竟然诡异地停了下来。 小雀儿眼神一黯,骂道:“该死的,这畜生竟然是人养的?” “还不能下此定论。”影一声音平淡,他说:“如今我们也算进入蟒山腹地,想来远处藏着的蝇营狗苟之辈才是我们的目标。” 小雀儿抽出长鞭,在空中甩出一声爆响,冷哼道:“以我们的武功百米之内的人气怎会感知不到,但偏偏百米之内毫无人气,只怕射箭之人亦是武艺高强。不过,不去比一比怎么会知道谁更厉害呢?你说是吧?藏头露尾之人?” 说着,小雀儿一鞭子向身后树丛中甩了过去,紧接着三只箭矢呈品字阵由远及近射向小雀儿。 小雀儿的鞭子准确无误地抽中躲藏在暗处之人,但也因躲闪不及而被箭矢射中肩膀。 “哼!我找到他了!”小雀儿痛地闷哼一声,但暗中之人亦被她的鞭子抽出内伤来,也闷哼一声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而早已经在一旁准备妥当的影一,在那人露出马脚的一瞬间便如捷豹一般冲将出去,一刀砍在那人胸前。 只是不知道这人衣服里面穿了什么东西,硬扛了影一一刀仅仅是吐了两口血,竟还有气息尚在! “你是何人?那大蛇是你控制的?除了你这里还有什么人?”影一才不相信这深山老林中只有他一人,看着这人身上的装备如此精良,只怕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这些人早已成了气候! “没有别人!”男人说地信誓旦旦,望着影一的眼神满是坚毅。 “既然你不说那就只好送你上黄泉了!” 影一举起刀,猛地砍向男人。手起刀落间,人头落地,男人的身体倒在地上,毫无痛苦,就连遗言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你还真是干净利落,明显这人是有话要说,却被你一刀砍掉了脑袋。”小雀儿已经将肩膀上的箭头拔了出去,草草散了些止血散便包扎起来。此刻同影一说着话若不是中气不足当真看不出是受了重伤。 影一睨了小雀儿一眼:“ 你还是少说些话,省省力气,怕是等下有龙潭虎穴要闯。” 小雀儿点点头,搓了搓有些疼痛的胳膊,说道:“那箭矢并非平常箭矢,而是骨箭,我方才将几只箭矢对比一番,发现骨箭并非只有兽骨…还有人骨…” “人骨?可是那畜生害死的?” 小雀儿垂下头,未语。 她没说的是,那骨头一看便是从人身上完好无损地剔下来的,而且看骨龄似乎是小孩子… 她不相信一条畜生会生剐人骨,只怕这山中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还要可怕。 六皇子在这里失踪,说到底奶嬷嬷到底有没有带着他到蟒山中还不得而知,但世子如今却身在此山中,危险环绕随时有丧命的风险。 她后悔当时为何要带世子出府… 小雀儿深深陷入自责之中,却忽略了影一。 影一捡起地上掉落的几根骨箭,对比良久,才缓缓道:“也许城中失踪的孩子就要找到了…” 第79章 首领 “什么?”小雀儿并未听清影一的呢喃,“你刚刚说什么?失踪的孩子?”她怎么不知道城中还有孩子失踪。 影一捡起骨箭,将几只箭矢攥在手中,走向小雀儿,解释道:“京中孩童失踪并未有人报案,王爷也只是偶然知晓此事,让我等查了几日,但毫无线索证据,也找不到失踪孩童的踪迹,于是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为何我不知此事?而且为何无人报案,孩子失踪父母应当最为急切,这天下哪有父母不管孩子的?” 影一嗤笑一声,“今日不是见到了?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了?” 小雀儿一噎,冲着影一翻了个白眼:“就你话多,既然来都来了,怎么都要上去瞧瞧。”不管是为了六皇子还是为了那些失踪的孩子。 “嗯,自然要上去,也不知道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说着,影一紧了紧身上的绳索,将锦佑又贴地紧了些。 影一是个大老粗,下手没轻没重,看得小雀儿额角直跳。 “诶!你动作轻点,别弄疼了世子!” “不会,世子晕死过去了,暂时感知不到疼痛。”说着影一又紧了紧绳索没,直到两人前胸贴着后背没有一丝缝隙才罢手。 “你!” “嘘,有人来了。” 小雀儿立刻收声,握着鞭子瞬间警惕着看向深林方向。 不多时,从蟒山深处走来一行披着斗篷遮挡严实的人。 为首之人着青色长袍,身后众人则着紫袍。 他们蒙着面,带着兜帽,让人看不到他们的真实面容。 而且这群人走起路来没有一丝声响,若不是斗篷摩擦着草地发出飒飒声,当真看不出他们移动的痕迹。 影一率先站在小雀儿前头,一言不发地扯出长刀,横在面前。 透过月光在长刀上折射出影一那张带着杀气的脸庞。 就在影一即将动起来时,一群斗篷人突然在距离两人两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为首的青袍人率先开口:“我们并无恶意,首领欣赏小友的武艺,想邀请两位小友入洞府一叙。” “哼!洞府?只怕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爬虫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小雀儿本以为自己的话能激怒斗篷人,但没想到这些人好像没有情绪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青袍人还在继续说着邀请。 “两位小友年纪轻轻便这般武艺高强,我教是需要尔等这般人才,首领早已关注二位多时,见你二人能完好无损地闯过试炼,这才派我来接二位入洞府,还请二位给在下一个薄面…但首领耐心有限,你们二位可不要不识抬举!” 说到最后,那青袍人的声音忽的变得阴恻恻,语气中的威胁已然化成实质,大有一种不同意便开打的意思。 小雀儿两人对视一眼,好汉不吃眼前亏,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青袍人的邀请。 “好,既然首领相邀,我们二人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稍后便随兄台前去拜会首领。只是不知兄台可否透露些什么,也好让我二人有些准备。” “首领是个极好的人,为人随和,尔等不必担忧,且随我来便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只能随机应变了。 如此试探一番青袍人却能滴水不漏,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未曾发掘出。 二人也只好跟随青袍人前往他口中的洞府见一见所谓的首领。 “既然二位小友决定前往洞府,就要遵循首领的规矩。” “什么规矩?” “小丫头,不要这般急躁。打断他人说话可是非常不礼貌的哦~” 只见那青袍人抬了抬手,便听见小雀儿发出一声惨叫。 “啊!” “雀儿!你怎么样?” 小雀儿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她摇了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疼,全身上下都在疼,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一同啃噬着她的骨头。 不知道青袍人到底做了什么,他仅仅是抬了抬手便让人痛不欲生。 “你对她做了什么?”影一扶着雀儿,看青袍人的眼神仿佛在看向一个死人。 影一看得分明,若论武功,青袍人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具有武艺的迹象,但他这神乎其神的动作,却让影一不敢轻举妄动。 若只是他与小雀儿两人,拼一拼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但他还带着昏迷不省人事的世子,便有些投鼠忌器。 “我并未对她做什么。只不过是你们进入蟒山的那一刻便已经中了毒,我只不过是让毒早些发作罢了。 哦,忘了跟你们讲,这山中之毒只有首领能解,所以你们还是乖乖随在下一同入洞府吧。反抗…只会适得其反!” 此时小雀儿痛的快要丧失意识,整个人靠在影一身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但她面色愈发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滴一颗接着一颗,牙齿硬生生地将嘴唇咬破,溢出一丝鲜血。 影一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无法拒绝。小雀儿不是他的属下,却是比属下更亲密一些的战友,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小雀儿中毒身亡。 “好,我随你去!但你要保证她的生命!若她中途失去生命,我保证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青袍人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但影一偏偏感受到小雀儿的呼吸平缓了一些。 这妖人!果然有办法! “好了,套上,带二人入山。” 而后两人被密不透风的斗篷从头罩到脚,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这斗篷什么材质,被头罩住的那一刻好像失去了与外界的所有感知。 隐约中鼻腔内充斥着淡淡的草药味,影一忽然发觉自己的武功似是被压制。 此时只怕是青袍人突起发难,他都没有还手之力。 这样想来,影一暗暗心惊,不知那首领到底是何人,竟有这般多奇怪又奇异之物,只怕来者不善啊! 赶路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被封闭了五感的两个人来言,仿佛过去千年之久。 不知何时,青袍人停下了脚步。 “首领,人带到了!”是青袍人的声音 “放他们出来。”是个陌生声音。 随后斗篷被人从外掀开,剧烈的强光刺向影一。影一闭着眼缓了缓,逐渐睁开眼睛,看向上首的首领。 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是这人同熟人长相一般无二! 第80章 裴清梵 即使小雀儿中毒浑身疼痛难耐,但看到首领的真面目时仍是被震惊到。 “青…”小雀儿话头一顿,不是他! 以青绯的性格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一个常年在院中摆弄药草,足不出户的人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拥有这么大一个势力。 这个人一定不是青绯,但偏偏这个人与青绯长相一般无二,甚至眼角的泪痣都一模一样,甚是怪哉。 除非…青绯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显然影一也猜测到首领与青绯是双胞胎的可能,他看了一眼小雀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小雀儿不要说话。 可到底首领听到了小雀儿说得话,他眯着眼眸,盯着小雀儿,问她:“你刚才说了什么?清?清什么?” 首领的呼吸愈发沉重,三步两步跨下台阶来到小雀儿面前。 从衣袖中拿出一瓶丹药,在小雀儿面前晃着。 “这是你身上毒的解药,只要你说出来你口中之人是谁,我就把解药给你。如若你不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求死不得!” “屁!你让我说我就说?你当姑奶奶是什么人?” “看来你还是不够疼啊!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一生最得意之作,欲仙!” 说着,那首领又从衣袖中拿出一瓶丹药,从其中倒出一颗药丸。 “别看欲仙的药丸只小小一颗,却足以让一个人在半刻钟内体会到仙界的飘渺,不知不觉中在极致的兴奋中爆体而亡。我看你年纪轻轻本不忍心对你施加如此手段,但要怪就怪你嘴这般硬! 就在小雀儿紧闭牙关,影一蓄势待发的一瞬间,山洞内响起一阵轻咳。 所有人精神一振,首领的动作顿了一瞬,冷眼扫向众人:“何人?” 锦佑又咳了咳,哇地一口血吐在影一的肩上,而后悠悠转醒。 他先是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发现他被捆在影一身上,动弹不得也就不再挣扎。而后又环视四周环境,看到首领时微微瞪大了眼睛,但很快管控住表情。 “世...你醒了。” 与此同时,小雀儿见首领愣神的一瞬,忍着身上剧痛,挣脱几人的禁锢来到影一身边。 她小声对锦佑说:“主子,这人...” “嗯。我知道了。”锦佑拍了拍影一,“放我下来。” “你身上还有伤。” “无碍。” 影一到底是没忤逆锦佑的意思,他将绳索解开,将锦佑放下来。 锦佑晃了晃,但好歹还能站的笔直。虽表面没有什么伤痕,但被大蛇甩的那几下却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此时锦佑忍着呕血的冲动,看向首领,出声直奔要害:“你是裴家何人?” 果然那首领面部抽搐一瞬,看着锦佑浑身紧绷,疑惑道:“你是何人?” 锦佑勾了勾唇,报上名来:“摄政王府世子,贺锦佑。你是何人?裴氏嫡出三少爷?” 裴清梵这下真震惊到了,面部表情难以控制,惊愕到不能自已。 几年过去,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裴氏一族已被灭族,兄长未归家因此逃过一劫,但一直处于失踪状态。 可他与兄长不同。 裴清梵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之时只靠着提命丸提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一刻,满目中再无活人,而他也不能被称之为活人,只不过是借着一副空躯壳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罢了。 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字,这几年过去就连他都忘却了自己的名字。 如今有人再次将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提起,只叫他遍体生寒。 “你...到底是何人?” “我说了,我是摄政王府世子。” “你调查我?”除了这个可能,裴清梵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去劳心费力地调查他的过往,又不是能知晓前因后果,神机妙算。 若锦佑能知道他的想法,便会为他鼓掌。 正是他听到萧云臻的哭喊才被惊醒,小崽子的心声吵得人心烦,好似无孔不入一般。 叨叨着将裴清梵的过往说了个遍。 这才让锦佑抢占了先机,将裴清梵一军。 “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是想找人吧?正巧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在哪?”裴清梵呼吸忽的急促起来。 这么多年都没有兄长的消息,他还以为兄长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竟真让他找到兄长的下落! “不过告诉你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别说一个条件,便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你!” “咳...好!十个便十个!”锦佑不是矫情之人,才不会同他讨价还价。 裴清梵没想到一个小孩子会心黑到这种地步,与他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话已说出口,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我已经答应你,那你快点告诉我他的下落!” “不急,咳...咳...”到底是受了伤,锦佑体力不支,咳了几声,怕自己支撑不住加快语速将话讲完、 “你要找的人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若你想见此事了后,我便带你去见他,但现在,你要将那孩子还给我,还有给小雀儿解毒,我不坑你,这便算去两个条件,若你同意,如此...” 锦佑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软整个人栽了下去。 好在影一时刻注意着他,见他晕倒,又赶忙将人拉到自己身旁,一拽一提之间,人又回到了影一的背上。 裴清梵长叹一口气,突然心累,原是想将这几个人化为己用,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怕是落入这什么狗屁世子的圈套里了。 可是能怎么办?为了兄长的下落,哪怕是一丝希望他也不能放过。 他又叹了口气,说:“将他放下来吧,我来医治,想来你们也当是听过裴氏一族的名号。我既然答应了他,也就不会再害你们。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再不医治只怕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而且这里除了我再无医者。” 裴清梵还以为两人会犹豫一番,但没想到影一干脆应道:“世子可以交给你,但你也要答应世子,雀儿身上的毒要解,还有那个孩子也要还给世子。” 裴清梵自动忽略他们口中的孩子,摆了摆手让教众退下,“孩子的事过后再说,你们先随我来。” 第81章 是抢来的! 裴清梵先是给小雀儿喂下一颗解毒丹,丹药下肚,药到病除,瞬间小雀儿满血复活。 “好了,你的毒已解,先带他过来医治,再不医治,怕是他快挺不住了。” 影一背着锦佑来到石室内,将人放置在石床上。 而后裴清梵便开始忙碌起来,将需要的药材全部找出来,又喊来影一。 “喂,傻大个,过来碾药材!” “...”影一噎了一会,但到底什么都没说,乖乖坐着碾药材。 裴清梵第一次解放双手,不用再自己找药碾药煮药,一心一意为锦佑施针医治。 先是喂锦佑一颗吊命用的丹药,又准备几片参片时刻备用着。 紧接着,两针下去,锦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惨白。 “这...世子怎么了?你...”个庸医... 雀儿对上裴清梵杀人的眼神,默默咽下后几个字。 “你闭嘴,不要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地吵闹。” 医者需要清净的环境,于是裴清梵躲进深山内一心研究医毒。 没想到几年的情景竟被一个人给打破了。 仿佛这小丫头,一张嘴就是千军万马,吵人得很! “好好好,我不说话,但世子绝对不能出事!要不是那条大蛇,世子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都怪那条大蛇。” 裴清梵施针的手一抖,差点扎偏。 他额角暴跳,指着门口就道:“你出去,左转有个暗门,打开暗门进去有个女子带着个孩子,你去瞧瞧那孩子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去,快去!” 裴清梵实在受不了小雀儿的声音,不知道她有什么魔力,只要一张口,就好像声音在脑子中盘旋,一时半会消散不去。 小雀儿才不知道他话里有话,只以为是找到六殿下了,高高兴兴地去找暗门。 影一将草药碾成粉末,随手放在一旁,问裴清梵:“一起煮?” “嗯,一个时辰后舀一碗来,配着药丸给他喝下去。” 裴清梵手下动作不断,不一会儿,锦佑就变成一个刺猬,浑身扎满了银针。 锦佑细微的嘤咛了一声,裴清梵也松了一口气。 “可以了,死不了,等下药煎好就给他喂下去。”说着拿出一瓶丹药递给影一,“和着一颗丹药一起喂,天亮时醒来便无大碍。” 裴清梵嘴上说的硬气,但心里也有些害怕。 在山中的这几年,他也并非消息闭塞。他也听闻京中摄政王贺乾昭突然有了世子,并且将世子当作眼珠子一样宠着。 这要是三更半夜世子在他的地盘死了,可不知要面临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从无到有发展出这么大的势力,可真对上贺乾昭只怕毫无还手之力。 更甚者,一声令下,整个蟒山都要被夷为平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影一扇着扇子,控制着煎药炉子的温度。 突如其来的声音到底是吓了裴清梵一跳,反问他:“什么?” 影一没有重复,反倒说:“那条大长虫是你养的吧?” “长虫?”裴清梵暴跳如雷,“那可是我的宝贝,祂有名字!祂叫小叶子。” “。。。”影一沉默一瞬,那条大长虫除了颜色与叶子相同以外,体型上与小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祂从不伤人,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被你们刺激到了,才一路追着你们玩。” 想来也是,一条大蛇若不是有意放水,才不会坠在一行人身后,不一口把他们吃了才怪! “若不是我瞧见了将小叶子召回来,怕是你们会累死在山上!我也是看你们二人骨骼清奇,想要收为己用,谁知道...”这俩人来头这么大,竟然是摄政王府的人。 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险些伤到自己! 说来说去都是误会,谁知道地道出口刚好在枯井中,那大蛇又喜欢在枯井中玩耍。 今日中秋月圆之夜,最得大蛇喜爱,这才堵了出口,让一行人无法出。 才有了后续炸门伤蛇事件。 说到底一切都是巧合,也无法说明其中对错。 “你那大蛇...” “小叶子!” “嗯,你那小叶子怎么长那么大?你们用的骨箭看着像孩童的骨,你...” “没有。小叶子不吃人,平常只吃兔子。”还是他从山上抓来的。 “可为什么是孩童骨?城中失踪的孩子是不是都在你这里?他们可还安好?” 裴清梵垂着头有些沉默,在寂静的石室中,映着烛火重重地叹息着。 “此事说来话长,我不知那些孩子是否是京中丢失的孩子们,只是那做箭用的骨确是孩童骨。” 眼见着影一要起身,他连忙解释:“骨是山上捡的,是我捡药材时发现的。那些白骨在一具小小的棺中,七零八落的聚在一处,我将它们收了起来,后来被属下当做动物的骨头做成了箭矢,等我发现时已是为时已晚,也是他们无心之过...” 他话音一转,“不过我有补偿那些骨,给他们分别立了衣冠冢,就在后山上。” 影一很快抓住他话里一闪而过的信息:“那些?他们?” 裴清梵点头,“那些骨并非同一个孩童的骨,但看骨龄这些孩子的年龄绝对不过十二岁,骨中有男有女,拼凑起来刚好能拼成一具新尸骨。” 影一沉思片刻,但手中动作丝毫未变。 他问道:“你说你这里有许多孩子?哪里来的?” “对,有很多但也不是特别多,大约有三十多个,孩子们不想找生父母想留在这里,我便将他们留了下来。至于哪来的...都是抢来的!” “!?我朝禁止买卖孩童!你竟然是个拐子?” “诶呀,不是!那些带着孩子的人一看就不是孩子的生父母,他们将这些孩童带到山下村子做交易,被看上的孩子留下,没有被看上的孩子就会被送到其他地方。 我下山时偶然遇到过一次,后于心不忍便叫人将这污秽的村子给铲除了,并且将这些可怜的孩子救了下来。” 怪不得山下的村子十分荒凉,毫无人烟,原是被铲除了! 可人呢? 难不成? 影一眼神一凛,看向裴清梵语气不善:“你杀人了?” 第82章 浮屠可抵罪孽 “你觉着呢?”裴清梵笑了笑,两只眼睛弯弯,模样与其兄长青绯一般无二。 可偏偏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相差极大。 若是青绯是单纯的傻,那裴清梵给人的感觉便是危险的善。 不可否认裴清梵仍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善心,但他在经历死里逃生带着灭族之恨后还能保留当初的单纯怕是不可能。 这样一个心怀仇恨之人还怎么要求他放下屠刀,手中无人的性命? 影一轻笑出声,道了声抱歉:“抱歉,是我障目了。” 只是想着裴清梵作为青绯的亲弟,不该手沾鲜血连带着玷污着青绯。 可裴清梵到底不是青绯。 青绯并未看到裴氏一族被灭族时的惨象。他是从归家后发现家族所在之地被一把火付之一炬后失魂落魄地离开。 在离开的路上遇到了贺乾昭,从而被带回摄政王府。 可裴清梵不同,他是经历了这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带着仇恨活下来的。短短半生便经历如此剧变,没有直接报复性投毒就已经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了。还怎么去要求他弃恶从善呢?何况他心中亦怀有善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裴清梵不止造过七级浮屠,所造浮屠早已抵过他的罪孽。 “我还以为你也会说医者不该杀人。”裴清梵自嘲地笑了笑,“可若医者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是啊,前车之鉴已经摆在眼前,裴氏几百口性命难道不冤吗? 相比起自己的罪孽,裴清梵的罪孽又算什么? 都是刽子手,何必去嘲讽他人。 药炉咕嘟咕嘟地响着,水汽顶着盖子上上下下,打在炉口发出并不悦耳的脆响。 一时间两人再无交谈。 许是话题太过沉重,压在两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裴清梵避开影一递来的视线,他扭过头去,问道:“我兄长可是在王府内?” “嗯。”影一又变成惜字如金的影卫,仿佛今日情绪波动的人不是他一般。 “那我便放心了,都说摄政王惜才如命,自然不会亏待兄长,如此我便无憾了。” 影一没抬头,两片薄唇轻启,“你要造反?” “也许吧。”裴清梵也不知自己为何,平生第一次有了想与人交谈的想法,虽然这个人不太对。 他说:“其实我并不知道屠我满族之人到底是何人,那时天太黑,血模糊了我的眼。依稀记得那些人身穿黑衣,衣角绣着青蚺,那些人举着刀不由分说闯进族中,看到人就砍。”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的机会,医者连带着求医的病患都死在了雨夜。 裴清梵身上挨了两刀,靠着一颗老祖宗新炼出来的丹药才活了下来。 明明当时他拿着丹药是想向着爹娘炫耀。 兄长不在族中,老祖宗只炼了一颗丹药,当成生辰礼物送给他。 老祖宗当时说:‘梵儿,老祖宗上了年岁,炼药都只能炼出一颗成丹。丹药不够分,但刚好小霏不在,你自己偷偷地收起来,不要叫他知道,嘿嘿,要不然小霏打你我可拦不住哦,谁让我老咯~’ “老祖宗说丹药能保命,我命悬一线时将丹药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点也不苦,甜丝丝的,仿佛甜到了心底。 我倒在地上,逐渐失去了心跳气息,但我的大脑却十分清醒,眼睁睁地看着老祖宗和我爹娘一个接一个倒下... 明明一刻钟前,他们都还温热着...” 老祖宗顽皮的模样一直在裴清梵心底挥之不去,每当他杀人时,半夜都会被噩梦惊醒。 老祖宗总是会在梦中质问他:“医者的双手是用来救人的,你怎可用它们杀人?你这个败坏名声的逆子!从即日起被逐出裴家!你不配做裴家子弟!” 说着说着裴清梵到底是呜咽了。 “老祖宗一定是怪罪我浪费他的栽培,才会在梦中怪罪于我。” “若你族中老祖活着,定不会怪罪于你。” 本就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小辈,又怎会亲眼看着他受欺负。 只不过当年族中亲人之死对裴清梵的打击过大,才会导致出现心病。 他不是怕老祖宗怪罪他,而是自己怪罪自己,为什么这一颗丹药没有给老祖宗吃下去,偏偏活下来的是他。 “可我不知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裴清梵说:“我想给族中众人报仇,给爹娘老祖报仇,可那人如今已是天子,我又当如何?聚齐众人躲在深山中,一旦入京便是羊入虎口,对上御林军怕只是螳臂当车。” “你可有想过,若当年之事并非他所为呢?”影一并非是向着宣帝说话,毕竟他作为贺乾昭的影卫,早已站在宣帝的对立面上,替他说话也仅仅是出于直觉。 直觉此事来的蹊跷。 可裴清梵不相信,反驳道:“不可能!不是他又是何人?黑袍青蚺是起义军的服饰!除了当时的他谁还能号令动起义军?就算我裴氏被灭族不是他下令也与他有关!” 影一抬头对上裴清梵通红的双眸,突然失了声。 默默闭上嘴不再相劝。 医者不自医,何况这还是心病。 也许支撑裴清梵走到今日的,怕只有他对宣帝的仇恨。 若有一人突然告诉他你可能恨错了人,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会是多严重。 所以影一默不作声,一心煎药。 “你在这里煎药,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便可以给他喝下去。” 裴清梵走出石室,影一并未询问他去哪里。 药炉仍是咕噜咕噜地响着,并未吵醒床上的人。只是没了人的交谈,在石室中略显空荡。 裴清梵刚一出石室,便听见左手边的暗室内传来异动。 “遭了!” 他暗道一声不好,忘了将人骗进去还没有放出来,不知道他的宝贝是不是被毁了! 裴清梵加快脚步冲向暗室,心中那一股子悲伤瞬间被冲淡,一心只想阻止暗室内的人。 等他打开暗室的门的那一瞬间,一把匕首对着他的面门就飞了过来。 裴清梵快速侧身躲过,可下一秒,一条长鞭捆在他腰身上,一把将他拽进暗室。 第83章 不是活人 裴清梵被小雀儿一鞭子扯进暗室,随后被人一脚踹中后心,摔倒在地。而后被小雀儿踩着后背动弹不得。 小雀儿冷哼:“还以为你是个多厉害的,原来武功都不会!” 但裴清梵未理会她的讽刺,只挣扎着起身,急道:“快点放开我,要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还不待小雀儿反应过来,只听暗室的门轰隆隆又反转回原来模样,彻底关闭起来,严丝合缝连一束光都透不进来。 裴清梵瞬间崩溃:“完了!出不去了!为什么我要和你被关在一起!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嘿~你还有理了你?”小雀儿的脾气也一下子被激了起来,撸着袖子,攥紧拳头,凭感觉在裴清梵脸上就是邦邦两拳。 “你讲不讲道理?你把我关进这里,现在反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说着又是邦邦两拳。 裴清梵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即就生了个闷气。 “我错了,我不该将你这姑奶奶关进来!你先放开我,我带你出去,要是你一直压着我,咱们两个谁也别想出去!” 裴清梵捂着脸,再也提不起之前的威风,十分狼狈。 “你先让我起来,我有办法让我们一起出去。” “什么办法?”小雀儿才不相信他能有这么好心让自己出去。 以裴清梵的德行从他将自己关进暗室的那一刻起,小雀儿就已经看清楚了他的嘴脸。 “想出去门儿都没有!要么就等别人把门打开就我们出去,要么你就在这里陪着我!” 裴清梵无语,自己这点儿小伎俩虽然没起什么作用,但就是没起作用! 本还想着让这小丫头将自己放开,趁机就跑出去,再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关暗室里。 可没想到看着笨笨的小丫头竟然没有上当! 这下真是走投无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暗室中等待他人救援。 暗室中没有一丝光线,连油灯都没有一盏。 暗室本就是给犯了错的教众关禁闭用的,自然没有灯光。 但小雀儿并不按套路走。 才不管裴清梵的想法,直接拿出一个火折子燃起,瞬间不太大的暗室则明亮起来。 裴清梵一瞧,以为机会来了,立刻服软。 “你看你也有火折子,既然能看到了,你放开我我带你出去如何?” “你这么想要我放开你是为什么?你在害怕?” 虽说小雀儿有些小孩子心性,但她并不呆傻,反而极其聪慧。 裴清梵的异样并不隐晦,他就是欺负小雀儿是小孩子心性。 从第一眼看见小雀儿的那一刻起,裴清梵便知雀儿身上的症状,所以他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只是没想到,他竟能自大到如此地步! 如今被小雀儿一语道破,只好找些借口搪塞。 “没啊,我在怕什么?只是这里太黑了,看不到东西,才会心生恐惧。难不成你就不会对黑暗中的未知事物感到恐惧吗?” “黑暗?未知?”小雀儿冷笑一声,听着裴清梵的话心中并无波澜,也不顺着他的意思,而是反问他:“你这么急匆匆地冲进来,是因为这里藏了些许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小雀儿将火折子移至裴清梵的面前,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随着烛火的跳动也跳动着。 “让我猜猜,你这暗室中有什么?” 说着便作思考状,靠近裴清梵的耳边,轻轻说道: “这里还有活人。” 一瞬间裴清梵的瞳孔颤抖,但很快便借着烛光的照映快速闭上了眼。 “不对,也不是活人。” 小雀儿是通过气的流动来感受人的存在,她却是能感受到暗室内有‘气’的存在,但并不代表有气就有活人。 此时暗室内只能听见两人微弱的喘息,其余再无响声。 过了许久,小雀儿轻声问:“你不解释一下吗?” 裴清梵自知逃不过,轻叹一口气。 “你先放开我,我带你去瞧瞧你便知道了。” “行,但是你要把你身上的毒药都交出来,我信不过你。” 小雀儿从来不会轻敌。 虽说裴清梵身上毫无武功,但既然一个人能够从只身一人做到如此地步,必定有可取之处。 作为医药世家,想必他毒术亦然高超,单从他布置在蟒山内的毒雾便能看出,此人毒术一绝,甚至青绯都不如他。 小雀儿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随时随地阴自己,只能准备妥当才能放开他。 正如她说,她并不相信裴清梵。 等到裴清梵将全身上下的毒药都搜刮干净,就差将衣带尽解,展露给小雀儿看个精光了,才罢休。 “我身上已经没有东西了,况且我进入这里也不会带着毒药。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小雀儿不疑有他,跟在裴清梵身后亦步亦趋。 裴清梵借着小雀儿手中的火折子,准确无误地按在墙上的机关。只听一声轰隆响,地面上一块青砖突然弹开。 裴清梵弯腰拉开青砖,扭头看向小雀儿:“你想知道的都在这下面,要下去吗?” 裴清梵的表情有些诡异,是带着恶毒的悲伤,小雀儿看着只觉惊了一身冷汗,但她丝毫不惧,总要弄清楚这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万一他的秘密过于神秘,会连累到青绯,那就只能从根源上除掉。 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这就是小雀儿无厘头的狠决。 “下去吧,你在前头。” 裴清梵见根本劝不住小雀儿,便只能认命地带着她走下台阶。 台阶不长,只有几十阶便来到地面。 地下暗室中空气流通很慢,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 小雀儿皱了皱鼻子,不喜欢腐尸的味道,这样的味道总会让她窒息到喘不上来气。 随着腐烂的味道愈发浓重,裴清梵也停下了脚步。 “到了。” 说着裴清梵将火折子扔到墙壁上的凹槽内,火点燃凹槽内的火油,一瞬间火光蔓延开来,将整个密室中的景象完全地呈现在小雀儿眼前。 小雀儿震惊一瞬,瞳孔中倒映着火光,火光中是满目腐烂的尸体,男女老少皆有。 这些人身穿同样的服饰,在破烂的衣衫上还能隐约看到胸口处绣着的葫芦… 第84章 你不配 “啊!”小雀儿促狭地叫了一声,而后慌忙地捂住嘴巴,“这…” 小雀儿心中有一个荒谬的想法,她扭头看着裴清梵,只见他缓缓点头。 “是你想的那样。这里躺着的三百一十五人都是我族中之人。” 裴清梵的声音不喜不悲,但小雀儿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悲悯。 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令他在族人丧失性命之后将这三百一十五收殓尸体偷偷带入京城。 看这些人的模样,尸身并不是腐烂至极,想来裴清梵也是用药物将其保存下来。 刚一进入地下室内,小雀儿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可能就是这些药将这些尸体保存至今。 “那你一个人是怎么将他们带到这里来的?”小雀儿不明白,不明白就算一个人背负着仇恨,也不至于将死去的族人挖出尸体带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都说入土为安,但这些人这么多年真的入土为安了吗? 裴清梵说:“你肯定是觉得我狠心,没有将族人们安置妥当,可如今大仇未报,他们入土为安又怎能瞑目 当年一事不知仇人到底是何人,但当今那位在龙椅上端坐着的那位天子,想来也不无辜。 我不能让我裴氏一族,男女老少死得不清不楚。我将他们带出来也是为了让他们亲眼所见,我裴清梵也有能力为他们报仇雪恨!” “可是你一个人是怎么把这么多尸首带出来的?”小雀儿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她还是不明白,以一人之力是如何转移这么多尸首。 裴清凡摇了摇头,他只匆匆解释了一句:“当年我族中三百多口被屠杀殆尽之时,我靠着丹药吊命活了下来,我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三天三夜。 大雨冲刷掉满院子的血迹,等我站起身来时就连风里都飘着刮不散的血腥味。 我将族人的尸首归纳至一处,用各种药材掩盖了尸首的血腥气,用身上唯一一块传家玉佩换了十几辆驴车,一把大火点燃了上百年的老宅。 当火焰将族中故地燃烧殆尽之时,我带着我族中老少来到蟒山,这一安顿便是五年。” 小雀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语言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便不再多言,只是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裴清梵还未及冠,五年前他也只是半大孩子。十几岁的少年带着族人的尸体翻山越岭一路来到蟒山,这其中的艰难险阻各种遭遇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有苦与累都被他吞之入腹,省略掉自己只记得族人的仇恨…… 也许是裴清梵的遭遇使小雀儿引起共鸣,让她感到一阵心酸。 泪珠子断了线,小雀儿无声的哭泣。 裴清梵反倒对自己的遭遇不以为意,无所谓道:“你怎么哭了?这就哭了?” 裴清梵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小雀儿的泪水心中甚是无感,他如今也能像讲故事一样将自己的遭遇完全的讲述出来,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值得怜悯。 这五年来的苦难对他来说只是一场磨砺,一切苦难都成为他成长的磨刀石。 如今带着小雀儿来到地下室,也只是为了给她解惑而已。 “好了,你也看完了,该回去了吧?” 说罢,裴清梵转头便走,小雀儿后知后觉地抹干眼泪,追了上去。 可她不知的是,就在她离开后,其中一具尸体缓缓地扭动了头颅。 两人离开地下室,裴清梵刚关上地下室的暗门,只听外面人声鼎沸,就连暗室的隔音墙都未能拦下所有声音。 “外面好像出事了?” 裴清梵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带你出去。” 说着,他扭动墙边的花瓶,暗室的门从内而外缓缓打开。 小雀儿冷眼看着裴清梵的背影,心中不忿。 贼子果然要害她!非说除非从外面打开才能出去,哼!还不是能从内打开! 还好她聪明,要不然就被摆了一道呢! 两人刚迈出暗室,便见影一抱着个孩子拔剑怒指着教众们,再细看却看见教众们带着一行受伤的人进洞府来。 小雀儿仔细一瞧,还还不急斥问裴清梵,瞬间如离弦之剑一般暴射出去,长鞭一甩直接将周围的教众抽开。 “影一,怎么回事?你找到六,他了?” 影一颔首,缓缓道:“我刚给世子喂下药,便听见门外有声响,仔细听来便听见小公子的哭声,循声而去就看见这些人将他架在火上,准备烧死祭天。 而他们也是被这些人用淬毒的骨箭射伤,如今一个个中毒昏迷,被他们抓了回来。”越说到最后影一的声音愈发冰冷,长剑一甩,不由分说冲上前去。 此时萧云臻就乖乖地躺在影一的怀里,不吭不响。 小雀儿还想着这孩子怎么今日这般乖巧,未看见世子竟也不哭不闹。 只听裴清梵说道:“这孩子怕是也中了毒,若再不施救只能与你们的人一同在地下汇合了。” “什么?中毒?你不是说你这里不会伤害孩童吗?为何小公子会中毒?” 裴清梵眼神飘忽一瞬,而后看向小雀儿嘴角逐渐勾起一个顽劣的笑,“是从未伤害平民的孩童,你是当我傻不知道这小孩的来历?”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裴清梵笑了声,“原本是不知的,但那妇人太傻了,入洞府就将这孩子的身世交代了个遍。” 奶嬷嬷是个蠢笨的,以为交代出萧云臻的身世,将人交出去自己就能活下来。 但是没想到,裴清梵最恨背信弃义背主之人。奶嬷嬷一番投诚也没能留下自己的性命,反倒是保住了萧云臻的性命。 只是他忘了,这洞府中教众们大多厌恶皇帝,连带着含有皇室血脉的人也一并被他们厌恨。 明明他已经将孩子藏了起来,却还是被他们找到,只能说一切都是命。 “那你就任由你的人害死他吗?他也只是个婴孩,他能知道什么?” 裴清梵没有同小雀儿解释他并没有加害萧云臻的心思,只是教众们推着他走了这么远,他不能在此刻抛弃他们。 他说:“是,他只是个婴儿,但他毕竟含有皇室血脉,是那个人的孩子!若他的死能引起那个人的悲痛,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成功的报复?” 小雀儿盯着裴清梵眼中的戏谑,缓缓地不可置信地摇头。 “你与青绯不同,你不是青绯,你也不配做他的弟弟!” 小雀儿的话深深地刺痛裴清梵的心。 他转身衣袍狠狠一甩,大喝道:“这些人是狗皇帝的走狗!将他们拿下!活捉一人提黄袍,杀一人提一阶!” “裴清梵!你真是疯了!若青绯知道你如此做派必定对你厌恶至极!” 小雀儿长鞭一甩,将一位教众甩飞出去,长发甩动,回头怒斥裴清梵:“那今日便教你瞧瞧,你口中的走狗如何杀的你片甲不留!” 第85章 抛弃亦或是背叛 眼见小雀儿发了狠,匕首与鞭子同时上阵,神不知鬼不觉中收割着教众的性命。 “裴清梵,你当真要看着你的教众们无辜死去?” 裴清梵咬着牙扭头不去看现场的惨状,他没有办法,从选择这条路开始就已经无法再回头。 教众作出谋害皇子之事他有逃不掉的责任。 而如今已经知晓兄长安好,那在此刻撇清与兄长的关系便为上乘之选。 若锦佑能知道裴清梵的一番心理活动便会马上一句“蠢货!”只可惜锦佑昏迷,小雀儿也并非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被裴清梵三言两语之间就激怒了。 此时开始将怒火冲向教众,下手狠厉,虽有重伤但无死亡。 “首领…这两人实力太强,我们这么多人也是束手无策啊!您就眼睁睁地看着教众们死在您面前吗?”有一绿袍人偷偷溜到裴清梵身边,抹了一把泪。 “咱们这些人什么实力您也知道,以我们这些乌合之众想要对抗他们两人都如此艰难,何况是当今天子啊!” 裴清梵心中发了狠,一巴掌甩在绿袍人的脸上。 “我好心收留你们,要不是我,你们还能活到今天?你们都是憎恨天子之人,如今只是遇见两个走狗便怕了?那我要你们何用?” “哼!走狗?本世子怎不知摄政王府的人到你口中便成了宣帝的走狗?” 小雀儿听到声音猛一回头,震惊道:“世子!” 锦佑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声咳了两下,“无碍。” “你怎么起来了?”裴清梵眼中有一瞬的惊讶,看向锦佑身上仅存不多的银针,喊道:“你怎么把针震开了!本就受了内伤你还在找死!回去躺着!” 锦佑挑眉,一脸欠揍的表情:“想不到你也并非冷血无情,你是担心你作为反贼的身份连累到青绯对吧?” 裴清梵心头一跳,“你怎么猜出来的?” “嗯?很难猜吗?”锦佑勾唇一笑。 明明前一刻还在担忧青绯的安危,结果下一秒便同小雀儿反目成仇,不是担心连累青绯还能是什么? 锦佑又咳了咳,小雀儿快速来到他身边扶着他。 “世子当真无碍?” “嗯,无碍。” “你快回去躺下!”裴清梵两步跨到锦佑身边,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将人往室内拉。 便拉便碎碎念:“你受内伤极重,现在不能这般劳心费神,快回去修养!” 裴清梵将人顺利拉回石室,按在床上,而后将锦佑身上的银针拔掉重新施针。 锦佑躺在床上扭头看着裴清梵,声音幽幽:“你在蟒山之中这么关注宣帝,就没有听闻摄政王与皇帝势同水火吗?我摄政王府之人何时成了宣帝的走狗?怎么你觉得青绯会做的来这种事?” 裴清梵摇头:“当初宣帝是在贺乾昭一手帮衬之下才成功坐稳皇位,而后贺乾昭被封为摄政王,成为宣帝的拥护者,这是天下人的共识。” “那你还是太单纯了。” 锦佑不清不楚地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口中轻哼。想来前几日还被教导做事情要全面,知其一也要知其二三,如今才过几日时间便能教导他人看事情也要全面了。 果然离开父王的庇佑,他也能逐渐开始独当一面了啊! “你哼什么?”裴清梵有些不满,他这是被一个小屁孩嘲讽了啊! “难不成我说的不对么?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没有说你不对,只是事情远没有你想的这般简单。父王与宣帝之间…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是一场交易。” “什么意思。”裴清梵还是不懂。 锦佑偏头看着他,见他眼神清澈,确是不明白,于是他悉心为他讲解。 “父王辅佐宣帝登上皇位也仅仅是想天下太平而已,邻国一直虎视眈眈,若国内不安定早晚会被两国蚕食。但父王将宣帝推上皇位后引来的却是猜忌。 宣帝生性多疑,他一直在防备父王是否会谋权篡位,于是他想办法谋害了父王,但奈何父王在京中甚至整个宣武中的势力名声过于强劲,导致宣帝迟迟不敢下手罢免父王。 如今的局面便是父王与宣帝一直在暗中较量。” 甚至双方都希望对方能悄然死去。 裴清梵呆呆地点了点头,有些顿悟。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贺乾昭…”对上锦佑的眼神,裴清梵立刻改口道:摄政王与宣帝只是面和心不合,仅仅是为了宣武考虑才互相忍耐至今?” 可贺乾昭那样的人怎么会一直屈居人下呢? 裴清梵不懂,但他也不敢真的将这种话问出来。他自己本就是反贼,若一时挡了贺乾昭的路…不敢想不敢想! 他收了声,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于是他盯着锦佑的后背一时发了呆。 锦佑被他盯的不自在,撇开头问他:“你对青绯的事就不好奇吗?” “有点好奇,但他现在过得好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锦佑眼珠咕噜一转,计上心头。 “前些时日青绯总是会发呆,唉声叹气地说若弟弟还活着该多好…” 果然此话一出,裴清梵便有些意动,但他并没有追问。明知道小屁孩是在套他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幻想兄长会想念他。 “裴氏一族之事本就不怪你,你也不必背负过多的责任,所以你不必恐慌,你若想见青绯,可与我一同回摄政王府与他见上一面。” 裴清梵瞥了锦佑一眼,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他是憎恨皇帝不假,但也不代表他傻。 贺锦佑明摆着给他下套子叫他钻进去,明明是想将他们这一伙人收编。说是收编也并不准确,只怕是成为他的属下打手罢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何不作出一个选择?青绯在王府中过得很好但也并不算好。他只当全族中人唯有他活了下来,每日只与药草相伴,早已忘记了亲情,每日过得浑浑噩噩,没有希望的生存着。 但你的出现不同,也许因你的出现能够唤回青绯早已死去的内心。我没有骗你,你可以同雀儿核实。” 锦佑发现裴清梵确实有些意动,只不过是怕被骗而已。 不过就算他去找小雀儿核实,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毕竟他可是没有撒谎。 青绯确实每日同药材打交道。哦不,现在开始研究铁皮人了。 “算了,她是你的属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懒得去问。既然你是想拉我入伙,那你能开出什么条件?” 裴清梵还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也算白活,只是他还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争取。 锦佑勾了勾唇,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你想错了,我从未说过要同你合作,我与你之间从不是平等交易。还记得一开始你认可的十个条件吗?” 十个条件用去了三个,剩下的条件足够将裴清梵带走。至于其他人,锦佑从未想过。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走出你的圈套?”裴清梵此时是震惊到了,想当初自己傻傻地随口一说便成了枷锁? 要不说京中孩童多妖孽呢? 这心眼子多起来一个莲藕都装不下! 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套路了,这找谁说理去! 裴清梵悔不当初,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回到过去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青绯之事暂且不论,本世子用去一个条件换你为我做事十年。十年后若你想离开本世子绝不阻拦,但青绯你带不走。” “???”裴清梵咬着牙,恶狠狠道:“算你狠!行,我可以跟你走,那我教中这么多人怎么办?我不能保证他们会跟我离开。” “本世子的谋算从不是别人,只有你。” “可是!这些人毕竟是与我有着过命之交的人,我不能狠心扔下他们!” “你将他们视为生死之交,但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吗?” 裴清梵沉默了,想张口反驳,却被锦佑打断。 “既然你一开始知道萧云臻的身份却没有杀了他,反倒起了保护的心思,是怕连累他们还是觉得稚子无辜?可他们是怎么做的呢?他们瞒着你将萧云臻带出来将处以极刑,萧云臻还中了毒,他们可有想过你的处境? 他们从未理解过你,甚至未听命于你,这些人早晚会背叛你,既然道不同便不相为谋,不如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稚子之语掷地有声,砸地裴清梵脑子发晕。他想反驳,可锦佑说的句句在理,又让他无法反驳。 裴清梵不禁在心中发问,难道当真如此吗?抛弃亦或是背叛,个人与大局如何平衡?一边是兄长,一边是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要怎么做抉择? 锦佑并未打扰裴清梵心中的纠结,他知道这个选择没有人能帮他完成,只能靠自己。 裴清梵沉默许久,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锦佑:“我现在无法做出选择,但是我知道教中有些人并不认可我,所以你能不能配合我演一出戏,我想将一直跟随我的人带走。” “怎么演?”锦佑一时也来了兴趣,他也想看看裴清梵到底有什么本事。 “这样…”裴清梵靠近锦佑耳边,轻声说道… 第86章 只能是我! 另一边,小雀儿正与教众们面面相觑,哪有打着打着自家主子不见了的? 那现在打还是不打啊? 影一抱着萧云臻靠近小雀儿,一把将孩子塞到她怀中。 “六皇子好像没气了,你快带他去找裴清梵,这里交给我。” “好。” 也不知道萧云臻是中了什么毒,此时仅有一丝气息,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小雀儿不敢耽搁,带着萧云臻立刻来寻裴清梵。 只是刚一踏进石室,小雀儿整个人瞬间紧绷身子,长臂一挥匕首瞬间飞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快放开世子!” 以小雀儿的角度根本看不出裴清梵是在同锦佑说着耳语。 在她眼中,此刻两人的姿势,明显是世子在受欺负! 个不要脸的! 裴清梵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听见一声破空声,下意识地身体往床下一滚,堪堪躲过匕首。 锦佑偏头,眨了眨眼:“怎么了?” “啊?”小雀儿挠了挠头,歪着脑袋,呆呆地问:“世子没事啊?” “他能有什么事?是我有事!” 裴清梵捂着腰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到底是人老了不顶用,只这么一摔就好似浑身骨头碎了一样痛。 “哼!谁管你有没有事!你在对世子做什么?” “你这叫什么话?”裴清梵虽不理解,但也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冷哼一声继续对锦佑说:“等下就按照计划行事,我先出去了。” “好。” 两人协商一致,裴清梵正准备迈开腿离开,却被小雀儿一把拦住。 “你先别走,六皇子没气息了。你研制的毒药你一定能解是不是?” 听闻小雀儿的话,锦佑心下一凛,完蛋,竟然将萧云臻给忘记了!他可不能死,他死了这些计划可就没用了! 于是锦佑急道:“你若感到为难,那便再用一个条件去换,如何?” 裴清梵未语,接过萧云臻,回头看向锦佑,“治病救人不需要任何条件,稚子无辜,我还没有成为黑心之人。至于你的条件留着吧。性命的价值远远无法用利益来衡量。” 说罢,裴清梵抱着萧云臻便开始配置解药。 锦佑愣神片刻,而后望向裴清梵忙碌的身影,不由勾了勾嘴角。果然他没看错人! 此人能堪大用! “世子...”小雀儿扭扭捏捏地挡住锦佑的视线,“你一直看他做什么?” 小雀儿不好直言,世子看裴清梵的眼神有些可怕,好像带着爱慕的看囊中之物的感觉。 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搓胳膊。 锦佑一瞧她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是什么东西。 “你...哎...算了...”他都懒得说。 于是他转换话题,同她交代道:“等下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你去裴清梵那里拿了解药给暗卫们吃下,毒解了便无大碍。” 这次小雀儿乖巧的没再问为什么,世子总会有世子的道理,她照做便是。 “是,世子。” “嗯,你拿了解药便出去吧,随便将影一唤来。” “好。” 小雀儿应了一声,而后走到裴清梵处拿了几种解药过去,将暗卫身上的毒解了,又唤了影一进来石室。 “世子有何吩咐?” 影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态度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想来锦佑这一路的所作所为也有所打动他。 锦佑暗中点头,这一趟虽然身受重伤,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便不算一无所获。 “待裴清梵医治好六皇子后,你要寸步不离地守护裴清梵。”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石室不大,两人本就没有降低音量,在一旁认真治病的裴清梵自然听得到。 “并非说你弱,我只是担心,这些人早就对你有所图谋,只是一时不得机会罢了。如今机会都送到他们手上,只怕他们再也按耐不住了吧?” 而且,他们两人共处一室的时间越久,外面的人只会更加惶恐,生怕裴清梵成为宣帝的‘走狗’! “肃清一下也好,只是...” 也许结果不会很好。 裴清梵有一瞬间的落寞,锦佑安慰他道:“正好我看这帮乌合之众不顺眼许久,替你肃清一番也正合我心意。” “呵~” 裴清梵心中想这事,但手上动作不停,不多时便配出一份解药,和着水给萧云臻喂下。 不出片刻,萧云臻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脸蛋上出现一片红晕。 而后锦佑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呜呜呜...怎么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小爷我又活了!】 果然他就是个不消停的,眼睛都还没睁开,心声便一阵又一阵。 【不知道锦佑有没有找过来,我真是没想到奶嬷嬷竟然是二皇子的人!差点将我害死!】 锦佑咳了咳,尝试能否打断萧云臻的碎碎念。 果然,萧云臻听到锦佑的声音,心声陡然一顿,眼睛唰得一下睁开,仿佛被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扯着嗓子就开哭。 “不是?睁眼睛就哭啊?” 裴清梵对孩子没有研究,也不知道孩子该是什么样子,整个人抱着萧云臻就硬在了原地,呆若木鸡,束手无策。 “将他给我便好,可以按照计划执行了。” “好。对了,你身上的针我要帮你拔下来,要不然等你出去,一身的针多难看?” 裴清梵手上动作极快,三下两下便将锦佑从银针下拯救出来,而后将萧云臻塞到他身边。 “影一,你跟着他。” 裴清梵没拒绝。 小屁孩的心思不难猜,又怕他受伤,又怕他跑,放这么一尊武功高强的大佛在自己身边,时刻监视着,想作出点幺蛾子都没法子。 .... “好了,你别哭了。”见两人离去,锦佑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近两日两夜未眠,身体到底是有些扛不住。 萧云臻听到他的声音,收了哭声,打了个哭嗝。 【锦佑,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找到我的?到底怎么回事?这一切都是母妃的意思?奶嬷嬷为什么是二皇兄的人?】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饶是锦佑都有些头脑发昏。 他还没有想好说辞怎么同萧云臻解释。 只道:“你先睡一会,等这边事情忙完,我带你回王府。” 【回王府?不是回宫?所以这一切都是母妃的授意?】 萧云臻并非不聪明,反而重活一世,他有些事情看的比他人还要明白。 只是事实令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可是母妃为什么...】 锦佑打断他,反问:“你觉得为什么?你觉得这世上最离谱的是什么?大皇子都能听见心声,贵妃听见又能怎样?我倒是认为她送走你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不用难过,萧云臻已经死了。”锦佑一锤定音,砸得萧云臻脑子有一瞬间卡壳。 【什么?】 “宫人陈秀娘携六皇子萧云臻潜逃出宫,途经蟒山被反叛军追杀,不慎摔下山崖,两人同亡。” 【这...原因呢?奶嬷嬷带我出宫也要有个理由吧?】 锦佑抱着萧云臻,下意识的拍了拍他的小身子。 “蟒山下有一村庄,常年收买孩童,奶嬷嬷有一亲戚在这村中,便教唆她将皇子偷带出宫,卖个好价钱。怎么样,这理由是不是很合理?” 【有些牵强。】 锦佑轻晃脑袋,“没有损害到任何人的理由便是最合理的。既隐藏了奶嬷嬷是二皇子人的事实,也洗脱了宸贵妃弄丢皇子的失职的罪责,而你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反倒减少了他人能听到你心声的威胁,这是多赢的局面,没人会拆穿。” 奶嬷嬷死的不明不白,才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最佳局面。 锦佑不会在没有任何事实证据之下胡乱攀咬二皇子,也不能在现如今前后为敌的局面下害死贺芷衣。 此时选择不进不退才是最好的退路。 看似没有任何收获,但实则...他一人端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 【可...母妃怎么办?】 “你还在担心她吗?”锦佑的语气有些阴森。 萧云臻知道锦佑是生了气的,可宫里那位到底是他的生母。两世母子情,到底该如何割舍? 萧云臻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若是可能他想要锦佑也想要母妃。 可怕就怕在,锦佑会让他选择,会逼着他做选择。 哪怕不随他的心意,哪怕是情非得已,哪怕面临两难,他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但他想错了,锦佑并未逼着他立刻做出选择,而是告诉他,让他早晚做出选择。 “我知道你重生一世想要改变所有人的结局,包括贺芷衣的逝去。我并不奢求救了你就要你放弃你的生母,只是我会让你一步一步看清,你心中对你极好的生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锦佑并未直说让萧云臻一定要选择谁,但却明里暗里让他在一个害过他的母妃和一个一心向着他的自己中做出一个选择。 扔给他的并非多选而是一个单选题,答案唯一,有且仅有一个。 锦佑会用事实告诉他,‘不管什么时候,你的选项只能有一个,这个人也只能是我!’ 第87章 一触即发(补丁) 萧云臻心里难受,连带着他小婴儿的思想,瘪着嘴就要哭。 锦佑一把捏住他的嘴,“你别哭,我不会现在就逼着你做出选择,但萧云臻已死,此次回京,你便只能在摄政王府长大,知道了吗?” 萧云臻不会点头,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 锦佑松开手,在萧云臻身上轻轻拍了拍。 哄孩子一样的口吻道:“你现在还是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不管日后你怎么选择…我都不会逼迫你。” 【真的吗?】 “真的。” 锦佑从不轻易许诺,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心的,并未说谎。 只要贺芷衣死了,哪里还需要萧云臻做选择呢? 【好!我相信你,锦佑。】 锦佑捏了捏萧云臻的小脸,“你身上的毒刚解,睡一会吧,天亮,我便带你回家。” 【回家!】 锦佑说的并非是回京,而是回家!着实让萧云臻震惊了一下。 不过想来也没有办法,他死都死了,去哪不都一样嘛?有锦佑的地方才算家。 【好,那你要带我回家,我要在你家住一辈子!等我长大了,我来娶…唔…】 锦佑在萧云臻身上一点,小家伙就睡着了,也打断了他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锦佑将萧云臻放在石床上,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也不知道外面的戏演得如何,看时候该是他上场了。 锦佑来到石室门口,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其实不用偷听,都能听到门外剧烈的争吵。 只听一老者大吼:“你也打算投诚?” ‘也’?难道还有先例? 锦佑心中揣着疑问继续听了下去。 “林叔,您应当该理解我的苦心,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家。若是你们随我一意孤行谋杀宣帝,只怕会连带着大家一起丧命,如今摆在大家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其一随我一同效忠世子,其二继续留在此处做叛军。大家自由选择,我不强求。” 锦佑扶额,这就是他说好的有主意,演一场戏? 这么直白的东西也算费脑筋想出来的戏? 但锦佑转念一想,这些人出身并非大富大贵,想来也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此简洁明了地抛出两个选择反倒是最佳的最省力的方式。 “裴家小儿!若没有我们的扶持,你怎能坐稳首领的位置?以你一介黄口小儿,有何能耐?如今既然你都要投靠狗皇帝做他的走狗,不如今日我等就先杀了你祭旗!” …竟然还真有效果… 竟然真有人傻傻地跳出来想要取代裴清梵。真当裴清梵是泥捏的嘛? 果然裴清梵也适当地展现出自己隐藏的一面。 只见他快速朝着那人甩出两颗黑乎乎的药丸子。药丸子飞速砸在那人面堂之上,砰地一声炸开来。 而后毒气瞬间蔓延,而此前说话之人已经七窍流血,瞬间倒地,生息全无。 “啊!什么?” “他怎么这么厉害?” “大家不要慌,他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他不成?” 毒药炸开的范围有限,消散的也十分迅速。药量刚好毒死一个人,其他人竟完好无损。 裴清梵也只是靠着那人毫无防备才成功将其击杀,否则被躲过去可就没有任何办法咯! 但教众大多被他这神之一手给唬住,一时间哪怕有人在煽风点火,也不敢立即向前冲向裴清梵。 “这么多年我待你们不薄,只是不知何时让你们起了反心?当年若不是我将你们救回来给你们安身之所,如今只怕你们冻死在街头。” 这些人都是裴清梵行医过程中救下来的,同他一样有着对宣帝血海深仇之人。 几年的时间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以同样的目标形成一个庞大的势力。 但裴清梵也清楚这两年来他为了自己的谋划而逐渐将教中之事放权于各位元老,这才招致出教中之人面和心不和。 虽然各个对他毕恭毕敬,但实则心中早已对他鄙夷。 如今贺锦佑的到来也只是为他们的反叛施以一个理由,好让他们能够成功将裴清梵取代。 但他们到底是小瞧了裴清梵,他的本事远不止众人看到的这般,以为他只是一个心肠极好的受人倚重的医者。 且不说那条被称为小叶子的蛇,只说裴清梵这一手神鬼莫测的毒术,怕是神仙来了也得遭殃,何况这只是一群普通人? “这几年来我逐渐不再管教教中事务,所以才导致你们生出反叛之心,林叔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竟没有想到原来是你在搞鬼?” “裴清梵你也太自大了!”被称为林叔的男人冷哼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们都认你为主吗?虽说是你这两年逐渐放权于我,但还不能让我找到取代你的机会。 如今教中几百人,七成都是听令于我的。你这个教主当的属实是失败至极! 自从你开始研究复活死尸的药物之后,你便再也不管教中之事。你以为只有你能傍上摄政王府这一棵大树,就不能让我等也向贵人投诚吗?” 裴清梵不明白,但他脑中似有灵光一闪而过,他快速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能是什么意思?你能成为摄政王府的走狗,那我等为何不能成为某一皇子的鹰犬?” 林叔双手抱胸,仰着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你不知道吧?早在去年我就已经派人偷偷的同二皇子的人接触。而二皇子也许诺若有朝一日我们能够为他做事,他必然会将我们带回京城,给我们一个身份,甚至让我们当官!等我们日后做了官就摆脱了反贼的身份!比你这罪人之子要好的多!” 锦佑听到此处眼眸猛的一缩。 怎么又是二皇子?奶嬷嬷是二皇子的人,反叛军里也有二皇子的人? 也许这就是奶嬷嬷为什么会选择将人带到这里的原因吧? 而林叔口中提到的官职是不是与贩官案有关系? 此时由不得锦佑不多想。实在是这两个词连在一起较为敏感。 如今贩官全权由季仲桓负责暗中调查还没有结果。 但若以萧云臻前世经历所看,在中秋之后的科举考试中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本以为山穷水复疑无路,却没想到在这小小蟒山之中竟然发现如此巨大的线索。 短短片刻功夫锦佑心中心思七转八转瞬间有了想法。 他此时并未有所行动,而是继续听他们的交谈。 裴清梵也不明白林叔口中的意思。 他问道:“你到底是何时与二皇子的人搭到一起的?明明当初你说是某一皇子抢占了你的女儿,你要杀了那人为你死去的你女儿报仇。怎么到了如今你也被这权贵迷了眼吗?你女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林叔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很快他就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裴清梵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金钱权利对人的诱惑到底有多大!若当年我不是一个小小的镖局教头,我是不是就能保护我的燕儿?可那时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头,费尽心思都没能留住我的燕儿,如今二皇子给了我一条明路,给了诸位兄弟们一条明路,你叫我们如何放弃?那是权利,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权利!可我们跟着你又能得到什么?到最后反叛不成是要掉脑袋的!” 林叔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竟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他撸着袖子双眼充血,怒喊道:“兄弟们!他陪清梵只是一个毛头小子没什么可怕的!我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他一个吗?若今日能够杀了他,还有屋子里的那两个小孩儿,只要我们能杀了他们,这就是为二皇子效力最好的投名状!到时候我们拿着这三具尸体,万千家财,黄金不计其数,名利唾手可得!” 林叔情绪激昂的演讲,一时之间激起了众人心中的贪念。 他说的不假,可是他们忘了锦佑并非是一个人。 此时暗卫们身的毒已经解除,一个个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看向一个个死人。 小雀儿早已迫不及待,根本不等锦佑的命令,等到林叔说完话,人群刚刚骚动起来的一瞬间,她便冲将出去,认准即将要动手的一个人,匕首直接划破那人的脖颈动脉。 血喷涌而出,打出一片艳丽的血花。 鲜血洒在小雀儿的红衣上,更加妖艳。 小雀儿一出手便将所有人镇住,说到底这些人也只是普通人,与从小接受武艺训练的小雀儿是不同的,此时害怕也实属正常。 不过林叔并不死心。 这是他盼了两年才盼来的好时机。 若此时能将皇子世子都屠杀殆尽,到时入京去见二皇子,但是他出头为官之日! 所以他并没有被小雀儿吓住,而是拿出自己顺手的兵器,是一把钺。 “兄弟们莫要退缩!杀了他们便是我们扬名立万之时!” 在官名利禄的诱导下,总会有不怕死的想要尝试一番。 小雀儿早已摩拳擦掌,心痒难耐。 而以影一为首的影卫们,此时也发了狠,一心想要找回自己丢失的面子。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今日竟然中了一群不会武功之人的暗算,属实让他们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以他们的武功早已感知到世子就在身后观看,所以这会儿他们早已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绝不想被世子看轻! 而此时不想背叛裴清梵之人也早已站在裴清梵身边。 两伙人之间隔出一条楚河汉界,势力分明,大战一触即发! 第88章 替死鬼 但一时之间两伙人谁都没有先动手,大家都在等一个契机。 片刻之后只听远处咚的一声。 而后便听见鳞片摩擦地面的声响,庞然大物爬行而至。 “小叶子,你怎么来了?”裴清梵惊喜一瞬。 虽说他相信贺锦佑的人个个武力超群,但有小叶子在后方坐镇,他心中安定不少。 也不知小叶子听没听懂他说的话。吐着蛇信子嘶嘶叫了两声,算是应答。 “这畜生怎么来了?”正相反,林叔的脸色非常难看。 虽说他们人多势众,但在这条大长虫面前又能抵什么用呢? 只怕一口一个被祂吃的香甜,这么一点儿人都不够祂塞牙缝的! 若是被裴清梵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会骂上一句蠢货,小叶子才不吃人呢! 一群烂人也怎么配进入小叶子的腹中? 更何况小叶子只吃果子,药材和兔子。 林叔这一番话引起裴清梵的不满,他二话不说瞬间扔出去两颗毒丸。 林叔早已见识过这毒丸的厉害,看见毒丸正向他砸来,他瞪大眼睛四处躲闪。 可就算他躲过了毒丸,但身后的教众也还是被毒丸砸到。 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死于非命,林叔被气的跳脚。 “裴清梵你这小子耍诈!此行为不为正人君子!” 恰逢此时锦佑从石室中转向而出。 锦佑冷哼一声,“你又算什么正人君子?你一个背信弃义之徒也敢谈论正人君子?此乃本世子听到过的最大笑话!” 林培年一张老脸被气的发青,面皮颤动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黄口小儿只会逞口舌之快,看我如何一钺戳死你!” 林培年耍着钺,直奔锦佑的方向冲将过来。 可惜还未接近锦佑的身边,就被小雀儿一鞭子拦了下来。 “你个老狗!欺负世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与我单打独斗!” “你个黄毛丫头,满嘴污言秽语,骂谁是老狗?看你如此德性,老夫便斗胆替你爹娘好生教训于你!” 爹娘二字深深刺痛小雀儿的心,也激起小雀儿内心中的血性。 小雀儿一言不发,只是手中鞭子舞的愈发迅速,鞭舞如游龙,闪过一道又一道的残影。 林培年并未意识到小雀儿的武功在他之上。 逐渐在小雀儿的猛攻之下,体力不支,招架不住。 小雀儿一眼发现林培年的破绽,长鞭以迅猛之势抽到林培年身上,立刻皮开肉绽。 林培年痛地哀嚎出声,“啊啊啊啊啊!” “长老!” 林培年的拥护者们瞬间来到他身旁,将他保护起来。 但小雀儿此时怒火中烧,管他来者是谁,一鞭子抽下去,血腥味儿弥漫。 而那些教众想要反抗都被暗卫瞬间拦下,刀光剑影之间便有人轰然倒地。 一时之间两伙人展开真正的厮杀。 虽说是厮杀但并不如单方面的屠杀来的更为准确。 教众们的实力比不上精心训练过的暗卫,但他们人多,前仆后继的冲向暗卫。 一时之间暗卫身上也逐渐受了伤。 山洞之内满是血腥气,也刺激到守在洞口的小叶子。 小叶子直立起身子,蛇走游龙般冲进战场。 “小叶子!”眼见小叶子处于发狂的边缘,裴清梵也顾不得他人,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药丸,拍了拍影一,道: “快,来不及了,你快送我到小叶子身边。” 影一见识过发狂的小叶子是什么状态,也知道事情迫在眉睫,于是裴清梵一说他便懂了。 他一手扯着裴清梵,运用轻功躲过正打成一片的众人,将裴清梵送到小叶子身边。 此时小叶子双目通红,哪里还认得什么人? 裴清梵手无缚鸡之力,奈何不得小叶子,只能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影一。 影一秒懂,夺过他手中的药瓶,打开盖子,飞身向小叶子,在蛇口猛张之际,一把将药瓶甩了进去。 “啊!瓶!” 裴清梵喊了一声。将药丸甩进去也就罢了,怎么连瓶子也甩了进去? 若没有瓶子的阻隔,药效来的更快。 这次只怕要费些时间才能制服小叶子了。 而这时旁边的众人正打的如火如荼。 小雀儿杀红了眼,她死死的盯着林培年,只要是挡在他身边的人都会挨她一下子。她甚至将匕首甩在了挡在自己前方的暗卫身上。 眼瞧着小雀儿离林培年愈发接近,锦佑暗道一声不好。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只怕小雀儿一刀就能结果了林培年。 但林培年现在还不能死! 他手中一定掌握着关于二皇子贩卖官位的线索! 就在小雀儿的匕首即将扎在林培年的脑袋上时,锦佑大喊一声:“雀儿!住手!” 匕首堪堪在距离林培年脑袋前一寸停下。 林培年从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他抖了抖腿,竟是被吓尿了! 小雀儿呆呆的机械般的扭过头去看向锦佑。 锦佑心头一跳。 小雀儿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瞳孔发散着仿佛一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锦佑急忙赶到小雀儿身边,拉着她的手腕有些焦急。 “雀儿!你醒一醒!” 可此时的小雀儿耳中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嘴唇轻启,淡然的吐出一个字:“杀!” 话音刚落,小雀儿手腕一转摆脱锦佑的禁锢,反握匕首刺向锦佑! 这一变故将所有人都震惊住。 教众们不明所以,就连捡回一条命的林培年也手脚并用的向洞口爬去。 但影一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见林培年要跑,影一一把将刀甩了出去,就插在林培年的双腿之间。 刀尖没入地面一寸之长,由于力气过大刀把还在颤动着。 林培年不敢再动,抖着身子将头埋在臂膀里,像一只鹌鹑。 这时小叶子也逐渐安静下来,不再被血腥味儿吸引。 但锦佑急迫的声音却在山洞中回响。 “雀儿,是我啊!你醒一醒!” 但小雀儿对锦佑的声音充耳不闻,满心满脑中都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为爹娘报仇! “她急火攻心,已然有了心魔!快让开!交给我来处理!” 裴清梵抹了一把汗,焦急地从口袋中又掏出几瓶药来。 动作迅速却并不混乱的将几种药混合在一起,而后一把塞在影一手中。 “你快将这药给她喂下,不然一刻钟之后她必定会心脉寸断,爆体而亡!” 时间紧迫,裴清梵根本来不及解释,只催促影一赶快去。 影一颔首,冲向小雀儿,顷刻间与她斗在一处。 若论武艺,影一绝对在小雀儿上乘,但此时的小雀儿不能以平常论之,隐隐之中竟能压着影一打。 “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小雀儿控制住!” 锦佑一嗓子将暗卫们喊醒。 在一旁愣神的暗卫也冲过去帮助影一。 电光石火之间,小雀儿双拳难敌四手,被众人控制在地。 影一一把捏住小雀儿的脸颊,将药喂了下去。 药液被吞之入腹,小雀儿也逐渐失去了力气,缓缓平静下来,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好了,她现在暂时没事,你们可以放心,让她多睡一会儿就好了。睡醒后便无大碍。” 锦佑向裴清梵微微颔首,由衷的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谢。相比于你的感谢,我更想要你欠我一个人情。” 锦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见裴清梵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这时谈论这些并不太合时宜。此间事已了,你想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他看向或重伤或轻伤的众人,心中难掩失望。 “这些人都交给你处置,如何处置我并不插手。” 裴清梵知道锦佑有所谋划,于是顺水推舟送他一个人情。 这些人不能被他们暗中处死,山下一整个村子的所作所为,应当由这些人进行揭露,相反这些人也是杀害村中之人的真凶。 若想洗掉自己身上的罪孽,只能寻找替死鬼。 这不仅是裴清梵的想法,也是锦佑替裴清梵想到的唯一一条出路。 “他们交给我,我自有用处。但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裴清梵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事这么严肃,需要世子大人用帮忙两字? “什么事?” “你且随我来。” 切~还挺神秘! 不过裴清梵还是心甘情愿的跟着锦佑来到石室内。 他并未开口询问,只听锦又说道:“嬷嬷的尸体在何处?” 裴清梵反应一瞬,答道:“就在地牢里。” “你这里可有同他这般大小的孩童?”锦佑指了指正在昏睡的萧云臻。 裴清梵迟疑地点了点头,“有倒是有,你想做什么?” 锦佑并未回答他,只道:“如此便好。” 锦佑并未想到在裴清梵这里竟然有同萧云臻大小相似的婴孩,这便不需要他再费尽心思去四处寻找。 如此一来,只需将嬷嬷的尸体和‘萧云臻’的尸体扔下悬崖,只待被野兽啃食后,再‘偶然’被人发现,就可以彻底让萧云臻‘消失’在人世。 他说:“等一下我会让影一随你去将孩童的尸体带过来。” 裴清梵眸光闪了闪,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点了点头,“知道了,世子。” 既然选择站在贺锦佑这边,他只能心无旁骛的全力协助他,不管他想做什么。 从对身边人起了怀疑心思时,他裴清梵便算贺锦佑的人了。 第89章 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补丁) 裴清梵世子一叫出口,就足以摆清他的立场。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你去吧,外面的人交给本世子来处置。” 锦佑不再在裴清梵面前自称我,而是使用尊称,两人的身份彻底转变。 锦佑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裴清梵收入麾下。 但话说回来,若不是青绯在王府中,他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裴清梵这一大助力。 裴清梵应了一声,“是”,而后带着影一去寻那婴儿的尸体。 石室中再无他人,锦佑长出一口气。 折腾了一整晚,眼瞧着天便要亮了,若不能赶在天亮前回府,只怕后续事情不能安排妥当。 外面反叛的教众已经被暗卫制服。 小叶子整条蛇晕晕乎乎的,靠在墙边缩成一团,不打扰众人。 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小叶子就靠近林培年附近,林培年被吓得不敢动弹,生怕小叶子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下去。 毕竟方才小叶子发狂的模样属实有些令人惊悚。 萧云臻还在睡着,许是有些疲惫,小婴儿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外面的声响一都没能吵醒他。 仍是雷打不动的睡着。 锦佑才不想承认是他将萧云臻点了睡穴,一时半会儿根本醒不过来。 等到锦佑走出石室后,教众已经被一个接一个地捆在一起,排成一条长队。 “你……”锦佑随意点了一个暗卫:“宵禁结束之后立即到京兆府请府尹宋大人过来。” 在锦佑眼中,穿着夜行衣的暗卫都长一个模子,从没有暗卫向他介绍自己,于是他也分不清这些暗卫到底谁是谁。 被指到的暗卫自然清楚锦佑并不识得他,于是恭敬道:“属下暗卫二部岑冶尊世子令!” 直到这时锦佑才知道暗卫竟然都有自己的名字。 不像影卫,从影一排到影百。 这何尝不是父王的一种偏心? 不过这些人本就不属于锦佑,他只在心中腹诽,也并未上心。 迟早有一天他会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手下。 岑冶速度很快,虽然身上受了些轻伤,但完全限制不了他。 话音刚落,他便闪身而出。 “你们将这些人都暂时押到地牢去,林培年交给本世子。” 林培年口中提到的二皇子与官位都引起锦佑的好奇,所以他并不想让林培年落到官府的手中。 而在这时小雀儿悠悠转醒。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锦佑整个人都有些不太清醒。 “世子,我怎么了?” 好家伙,小雀儿竟然没有发狂那一段的记忆? 只是不知这病青绯能不能治好。 早些年怎么就并未发现呢? 短短刹那之间,锦佑的心思已经转了又转。 他说:“刚才小叶子尾巴抽到你,将你抽晕了过去,你可有感觉身上疼痛不堪?歇息片刻便好了。” 在角落的小叶子:?欺负蛇不会说话,是吗? 锦佑说完这话完全没有羞愧感,不分青红皂白的将锅甩给了无辜的小叶子。 明明是影一几个大男人手下没轻没重伤了小雀儿,才使她浑身疼痛不已,哪里是被小叶子的尾巴抽晕过去? 但小雀儿刚刚苏醒过来,头脑并不清醒,迷迷糊糊之中便听信了锦佑的话,当真以为是小叶子将她抽晕过去。 旋起小雀儿便指着小叶子骂道:“你这条蛇到底是没有公德心,我们是来帮你主人的你怎么还误伤我?” 小叶子懒懒的掀起眼皮,盯着锦佑吐了吐信子。 一瞬间锦佑竟从小叶子一张面无表情的蛇脸上看到了鄙夷。 “咳……”锦佑轻咳一声扯开了话题,“既然你醒来,将他先带回去,天亮之后,京兆尹便会赶来。” 小雀儿知晓他的意思,走到林培年身边一把将人扯了起来,“世子,我先将他带回去。” 小雀儿刚走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回首看着锦佑有些尴尬,“世子……不过来时我们都是被蒙着头的,不知现下该如何出去……” 这时小叶子缓缓的抬起头,向小雀儿身边爬来。 “嘶~”小叶子嘶了一声,示意她。 可惜小雀儿听不懂蛇语。 “怎么过来找我打架吗?” 锦佑扶额,他猜到了小叶子的想法。 “雀儿,小叶子想带你出去。” “啊?这蛇真成精了呀!”说着小雀儿一把将林培年扔在地上,转手去摸小叶子。 锦佑头疼地喊住她:“雀儿不要闹了,天快亮了。” 小雀儿住了手,但她瘪瘪嘴不太开心,拎着林培年跟着小叶子走出山洞,寻找村中枯井原路返回。 此时裴清梵也带着小婴儿的尸体回来了。 “世子找到了!” 锦佑草草看向影一抱着的婴孩。若不细瞧,只觉那孩子当真是萧云臻,与其大小相仿,至少有八成相似。 还好此时萧云臻只有一月大小,若再长大一些,便无法再用其他婴童替代。 锦佑要的便是所有人对萧云臻的不熟悉。 整个皇宫甚至满京城,除了将萧云臻养大的奶嬷嬷外,其他人对萧云臻都不不熟悉,当然这些人中也包含了贺芷衣以及锦佑。 “如此一来,便可准备回京。影一你先带着裴清梵他们转移,两刻钟之内,所有人离开此地!” “是!世子!” “准备跟我离开的,立即去收拾东西,一刻钟之内在此地集合!” 打算跟着裴清梵离开的人,听到命令立即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围在洞府内的人瞬间作鸟兽散。 随后他又靠近影一小声说,“将裴清梵收留的孩子交给阿雀。” 影一点了点头,带人去准备了。 锦佑咳了咳,满地的血腥气实在令人作呕,他扇了扇,说道:“嬷嬷的尸体带过来了吗?” 裴清梵点头:“带来了。” “很好。这蟒山之中必定有悬崖,哪里野兽最多,山崖最陡。” 陪清梵心思一转,立刻答道:“东山!” 有一次他采药时途经东山遇见一群狼群居在那里,守着一株奇花,而奇花就长在山崖峭壁之上! “好,就选在那里!你们俩,将这两具尸体扔下去,一定要亲眼看见这尸体被狼撕咬至面目全非再回来禀报!” 两人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说出口的话。 锦佑眼中的冷意众人看得分明,哪怕是经受过训练的暗卫此刻也有些胆颤。 并不是因为锦佑的狠毒,而是在于他的年龄。 不过也只有那一瞬。 他们还是乖乖领命,拖着两具尸体向东山而去。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集合在一处。 锦佑站在众人面前,拍了拍手,一锤定音,“你们这些人跟着裴清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裴清梵深得本世子喜爱,本世子决定将他带回王府。 你们若想跟着便一同前去,若此时后悔还有余地,但打算跟随离开之人,今天的事情但凡有人敢说出去一个字,你们知道后果!” 影一及时抽出长刀,一刀斩断了一块大石。 众人深吸一口气,有些犹豫之人也瞬间坚定,不再心生退意。 锦佑巡视中人气场全开,冰冷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既然你们都打算留下来,从此刻起你们便是王府中人,本世子平生最讨厌背信弃义之人,胆敢背叛,就如同他一般。” 暗卫适时的拉出一个背叛裴清梵的教众,那人还未叫喊,就被一刀砍下了头颅。 教众的头颅咕噜咕噜的滚到一人脚边,那人没有后退,只是看着锦佑的眼神格外惊悚。 他拼命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锦佑勾了勾唇,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好了,既然大家已经做好选择,那便立即转移!” 锦佑没有离开,他还要留下善后。应对即将赶来的京兆尹。 “你不走吗?” 裴清梵怀里抱着萧云臻站在锦佑身边问他。 锦佑摇头:“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六皇子一死,在此处又发现反叛之人,总要有人来应对给宣帝一个说法。你不必管我,带着萧云臻回王府等我。” “好,你多加小心。” “嗯。” 大部队一点一点转移出去。 裴清梵走出山洞又折返回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若这些人当中有人后悔你当如何?” 锦佑眯着眼,笑着,轻声吐出一个字,使裴清梵寒毛竖起。 “杀!”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第90章 借您吉言(大修建议重看) 只要人还活着,就必定有泄露秘密的一天。 锦佑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也许这一丝狠厉正是继承贺乾昭。 “还是你够狠。”这一刻裴清梵不再将锦佑仅看做成一位八岁的孩子。 而是真正的王府世子! 锦佑勾唇笑了笑,狠吗?他不觉得这是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这些人有一个人走漏了风声,那面临的便是杀身之祸。 他怎么会允许有这么大一个破绽存在? “罢了,多说无益,你且去吧。” 裴清梵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转身随着众人离开了蟒山。 裴清梵离开后,锦佑下令,让人将地牢内的反叛军全部带出来杀掉。 百十来人全部死于暗卫刀下,刀尖上流下来的血汇成一小滩,锦佑身上脸上都被溅上血,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童。 一刻钟后,影一几人已经回到锦佑身边,饶是见惯了死人,也还是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此! 山洞内并不宽敞,百十来人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凌乱的堆在地上。 这场面让众人毛骨悚然,也更加佩服世子的魄力。 “走,去外面。” 锦佑带着影一和暗卫到外面等候京兆府尹。 片刻后,岑冶也顺利将京兆尹带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官兵以及身穿铠甲的金吾卫,阵仗颇为宏大。 锦佑有些惊讶,没想到来者竟是老熟人,钱坤。 “世子殿下,你怎会在此处?六皇子可在?” 钱坤鹰眼一横,看向锦佑的眼神带着审视,好似审犯人一般质问,何况此时贺锦佑一行人身上满是血,不得不让人怀疑。 锦佑微微仰头示意影一,影一上前一步,挡在锦佑面前,长刀快速出鞘,拉开一半,露出刀身。 而后金吾卫齐刷刷的亮出长刀。 长刀磨过刀鞘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本世子在此不过是剿了一伙叛匪罢了!” “既然世子前来剿匪,末将瞧着这地方偏僻的很,那么世子是如何发现此处?” 锦佑嗤笑,“钱统领是怀疑本世子,想要将本世子捉拿归案?宋大人。” 一旁插不上话的京兆府尹宋牧然突然被点名,一下绷直身子,忙从人堆里冲出来。 “下官见过世子殿下,殿下有何吩咐?” 锦佑扫了宋牧然一眼,“从此处前行数十米有一山洞,派人进去查看便知。本世子带人剿匪百十来人,洞中还有他们意图谋反的证据,至于这片山头……都是他们的地盘。” 宋牧然一脑门的汗,恨不得现在晕过去。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出叛军了? 吾命休矣! 只是钱坤冷哼一声,“世子说是叛匪这些人就是叛匪了?” 锦佑懒得理他,只道:“本世子做事何须你来评判?你不是来寻六殿下的?本世子叫宋大人来可是为了接手叛匪一事。” 锦佑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的面庞,冷声道:“既然钱统领是为了六殿下而来,为何还不去寻?” “你!谁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此言当真不讲道理,直接撕破脸了。 锦佑冷下脸,“呵,本世子倒是不知有功者也当按罪论处了?宴席结束,本世子瞧姑母心神不宁。这才问上一问。结果姑母言六皇子被奶嬷嬷偷走不见踪影。 本世子这才带人偷偷出京追踪,亦是不想将此事态扩大,若被那嬷嬷知晓,只怕六皇子不能安然无恙。 途径此地瞧着一伙叛匪 顺手剿了而。怎么本世子的好心在钱统领口中就变成了罪孽? 本世子也想知道六皇子在哪儿。既然钱统领张口便是质问本世子,好像本世子知道六皇子的踪迹一样,怎么?还是说你是知道六皇子何在?” 钱坤的喉结动了动,这诡辩的小孩! 他张口辩解:“六皇子失踪,满宫人皆知,京中灯火通明亦是无人睡眠,可偏偏唯独摄政王府不见灯光,世子您又不在府中,这会儿子您的人前来传递消息,自然值得怀疑。” 其实钱坤心里也打鼓,毕竟若此事真为贺锦佑所为,那为何是摄政王府的人前来报信? 六皇子失踪一夜,眼瞧着刚有些线索,钱坤也不想放弃。 皇上可是下了死命令,若寻不到六皇子便提头来见! 如今一见锦佑的态度,颇为强硬使他也有些为难,更不能胡乱攀咬到贺锦佑身上! 但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贺锦佑! 锦佑面沉似水,明明他出京之时萧云臻失踪的消息还无人知晓,怎么这会儿就人尽皆知?又为何偏偏前来摄政王府询问? 就是不知道二皇子这个蠢货是不是又在其中推了一把 锦佑沉思,在钱坤眼中便是做贼心虚。 他目光犀利如鹰隼,审视着锦佑,“末将自然不会听信片面之词,既然世子也是来寻找六殿下的,可有搜山?” 锦佑沉默一瞬,钱坤是打算搜山!虽说这也正是合了他的心意,但抛尸的暗卫还未归,不确定两具尸体彻底被毁。 此时让钱坤搜山难免不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但若拒绝,岂不是更显得心虚? 他稍作思考,最终选择相信暗卫,相信他们一定将此事做的十分漂亮,没有破绽。 本就打算让京兆府的人发现嬷嬷与萧云臻的尸体,只是没想到宣帝会让金吾卫横插一腿,就是不知为何金吾卫统领未到,而是禁军统领钱坤带兵而来。 但锦佑并未过多纠结,不管来者是谁,都是宣帝的鹰犬罢了。 心思斗转之间锦佑便做出决定,他朗声道:“钱统领倒是与本世子心有灵犀了。若不是本世子人手不足,哪里还需要钱统领劳心费力?现下倒是需要钱统领帮忙了。” 心有灵犀?贺锦佑这是恶心谁呢? 钱坤面色不善,“既然世子下令,末将自然遵从,走!搜山!” 钱坤又将一切推回锦佑身上,将搜山变成锦佑的命令。 若搜山无果则是锦佑耽误时机,浪费时间,若有……那就是他的功劳! 钱坤身后的金吾卫们一脸肃穆,不在意二人交锋,只听命令。 锦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那就请吧。” 看着钱坤带人进入蟒山后,两个抛尸的暗卫也刚好绕路回来。 锦佑看向二人,二人缓缓点头,他也逐渐弯了弯嘴角。 果然父王的人好用,不会让自己失望! 钱坤不是想要搜山吗?那便给他想要看到的结果就是了,反正‘萧云臻’已死,能佐证他身份的物件也被留在了那里。 等到钱坤发现萧云臻尸体那一刻,才是好戏开场之时。 锦佑一行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乾坤身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京兆尹宋牧然弯着老腰一直不停的擦汗,完全没有两位的淡然。 锦佑转头关心一下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官员,“宋大人若是体力不支留在山洞内便是,何必跟着钱统领这一届武夫来回奔波?” 宋牧然心头更是慌张,擦汗的动作更加频繁,腰也越发低下。 山洞?他刚才可去看了一眼,好悬没给他吓死! 遍地的尸体比他做京兆府尹这些人加一起还要多! 可这话他不敢说啊,只说:“下官身为京兆府尹,跟随世子与钱统领寻找六皇子是下官分内之事,并不辛苦,倒是世子您不该如此操劳。那匪……” 锦佑面色不变,直接与他交代来历。 “本世子寻六皇子未果,行至蟒山附近却发现有个村庄竟空无一人,于是想到蟒山的传说,便想是不是村中之人都被蟒蛇吃了,这才进入蟒山。只是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不管宋牧然信不信,反正是交代了一遍。 “这些人十恶不赦,他们不仅想着造反,背地里还拐卖孩子,甚至用孩童骨做箭矢!” “什么?”宋牧然惊了,“还有这等事?当真是罪大恶极!” “是啊!”锦佑一脸痛心疾首,“本世子寻到时,他们誓死反抗,这才被本世子清剿到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宋大人你看……” 说着让影一他们展露伤口来,“这些人凶残至极,本世子侍卫都受了伤。本世子一心向着自家人……” 宋牧然瞧这几人的伤口,确实是武器伤,也清楚锦佑的意思。 没留活口,没办法留活口,别问,装糊涂就行。 于是宋牧然老泪横流,“世子当真是大爱啊!为了六殿下,为了村民,还为了自家侍卫做到这般,下官佩服啊!” “诶?宋大人亦是为民造福为圣上分忧,本世子敬佩大人。” 两人为了互通有无逐渐远离大部队,而钱坤找老时便听到两人互相吹捧恭维。 他轻蔑的嗤笑,“既然世子在意六殿下是大爱,怎么不让王府的人打头阵呢?寻到殿下给世子您记头功。” 锦佑很想讽刺钱坤禁军统领当久了,一出宫反倒将脑子落在了宫里。 他懒得与钱坤争辩,也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且说:“若将本世子的人手派出去后遇到野兽,难不成由你来保护本世子?” 钱坤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他是禁军统领不假,可会的都是军中本事,若论杀伐果断下手狠厉,确实比不上贺锦佑只攻杀伐的影卫。 他冷哼一声,不再自找不痛快。 可锦佑这嘴仿佛开了光一般,说到野兽便听一声怒吼。 只见一头黑熊从树林中冲了出来,这熊仿佛成了精一般直扑钱坤而去。 钱坤虽有些慌乱,但到底是经历过习武的正路子训练,很快就稳住了身形,与黑熊展开了搏斗。 然而,黑熊异常凶猛,几番攻击下来,钱坤渐渐处于下风。 就在这时,跟随而来的金吾卫纷纷抽刀攻向黑熊。 而此时钱坤站起身子,看准时机,一刀捅到黑熊的要害,黑熊倒地不起。 钱坤长出一口气,侧光看见锦佑正盯着他,他直起身子故作镇定。 手背在身后微微有些颤抖。 果然还是勉强了一些,与野兽打斗确实是宫中训练比不了的。 锦佑拍了拍手,赞道:“钱统领确是好身手,怪不得年纪轻轻便得到皇上的赏识。既然钱统领此刻斩杀黑熊,想来今日之事会有所实现,有望更进一步啊?” 钱坤咬着牙,一张脸黑里透着红。 这贺锦佑哪里是在恭维他,明里暗里都在替他拉仇恨!这摆明着是要害他啊! 可偏偏这么多人,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只要打碎牙往肚里咽,强忍着恶心感谢:“多谢世子美意,末将借您吉言!” 第91章 殿下薨了……(微修) 黑熊的出现并未对众人造成严重影响,只是斩杀了黑熊的钱坤,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并不痛快。 偏他什么都不能说,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锦佑也并未再讽刺钱坤,按照方向行进,距离东山悬崖抛尸之地也没有多远,大约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能赶到。 锦佑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就是不知备给宣帝的这份大礼,钱坤会不会喜欢? 临近东山悬崖愈发地近了,钱坤派出去搜山的小部队一批又一批的回来报信。 “钱统领,这边搜过了,没有!” “这边也没有!” 接二连三的“没有”让钱坤愈发焦急,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冷意,只盼六皇子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也总比人死了好! 他祈求着可千万不要向着他预想的方向去! 可一旦心生期待,事情的发展就越与他作怪。 果不其然探索东山悬崖的小队只回来两人来报信。 张口便是:“钱统领,山崖之下发现两具尸体!” 乾坤的心猛的被人揪起,忙问:“是谁? 是那位吗?” “不能确定,还请统领前去!” 钱坤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六皇子。然而,当他来到悬崖边看到那两具尸体时,他的心坠到了谷底。 两具尸体已经被金吾卫从崖底搬了出来,此时正整齐地摆在众人面前。 那两具尸体一大一小能看出小的只有婴孩大小,但尸体已经有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是谁。 此时钱坤心中还抱有一丝期望,只要没有实质东西能证明两人就是嬷嬷与六皇子,就还能保持一丝侥幸心理。 “这两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如何辨认是谁?你们就能保证这两人不是上山采药的平凡女子失足跌落山崖坠崖而死吗?” 这时其中一名金吾卫上前一步,拱手道:“回禀统领,这二人身上的衣着虽已破烂,但仍能辨认出这具女尸身上穿着的布料非富即贵并非是钱统领口中所言的平凡女子,而且……” 这时,另一名金吾卫递上一块碎掉的玉佩,说道:“此外,我们在附近找到了这个。” 钱坤定睛一看,认得那是六皇子随身携带的玉佩。他只觉眼前一黑,手紧紧握住那块玉佩,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让他将六皇子完好无损地带回宫去,还能将功折罪,可如今六皇子已死,还是死无全尸……这下该怎么向皇上交代......不如他就与六皇子一同葬在此处罢了! 可钱坤还是不信邪,“能确定这就是六皇子吗?万一玉佩是偷的呢?” 金吾卫副将领无言以对,且不说这玉佩一看就是真的,谁能只偷了玉佩不带着孩子呢? 他戳破了钱坤最后一丝幻想:“钱统领,这女子确实是宫中出来的嬷嬷,所以这具婴孩的尸体……”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就是六皇子的尸体。 钱坤如同遭雷劈一般,直立着身体浑身僵硬,咬着牙下令:“既然找到了六皇子便即刻回宫向皇上交代!” 一行人抬上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即将回京。 锦佑突然想到什么,他脚步停顿一瞬,转头看向宋牧然:“宋大人,现在六皇子已经找到,山洞中的叛匪的尸体就交由你处置。”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官,叛匪一事应当交给金吾卫,本以为世子同他说那一番话只是好让他卖个面子,在皇上面前替他兜一兜。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要全部交给他! 宋牧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脸难以相信。 “殿下……”宋牧然看着金吾卫副将领斟酌一下措辞,“金吾卫还在这呢……下官小小文官,哪里能……” 锦佑打断他:“宋大人何必妄自菲薄?金吾卫啊~本世子不相信他们。” “这!世子殿下慎言!” 金吾卫可是皇上的亲信,世子不要命的在金吾卫面前说这种话,不就相当于在啪啪打皇上的脸吗? 这种掉脑袋的话也只有摄政王府的人敢说了。 宋牧然心里想着只怕觉得自己能变成一个不懂人话的鹌鹑,才能免除这场纷争。 可惜锦又并不打算放过他,硬生生将他拖下了水。 “宋大人,如果本世子没理解错的话,你所管辖的可不仅仅是京中官员,辖地五十里内的大小事宜皆由有你管辖,这蟒山还未出五十里范围,宋大人怎么就不管了呢?还是说宋大人是想玩忽职守?” 宋牧然擦了擦冷汗,他是不想得罪别人,但是更不能得罪世子,这差事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是是,下官一定会将世子叙述的完整上报给皇上。” “嗯,宋大人记得你说的话就好。”锦佑点了点头,“后面的事就全部交给宋大人了,本世子先行回京。” 后面还要给宣帝一个‘交代’呢,可不得让钱坤将功劳坐实? 回程的路锦佑是坐马车回去的。 此时天光大亮,城门大开,可今日城中并不像平日一般热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锦佑只觉得有一股阴冷肃杀之意。 他掀起马车的帘子,偏头看向岑冶,小声询问:“今日城中可有大事发生?” 岑冶摇头,“属下不知。” 进京来寻宋牧然时还没有这样的氛围,短短一个时辰变成这般模样,只怕有事情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发生。 马车途经摄政王府时,钱坤突然开口。“世子要随末将进宫去面见圣上。” “这是自然。”就算钱坤不提此事,锦佑也会自己跟到皇宫去,若他不去这黑锅扣到他头上可怎么办? 只是这时锦佑心中打起了草稿,要如何将所有人完美的摘出去,又不被宣帝怀疑。 可想来想去都没有完美解决之法,只因贺芷衣这次根本不能脱身。至少因她失职‘弄丢’萧云臻,导致萧云臻意外身死,这一罪名从宣帝看到尸首的这一刻就能够落实,只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锦佑轻声叹气,大不了便趁着此次机会将贺芷衣这颗废棋就此抛弃罢了! 马车缓缓在宫门口停下。锦佑下了马车,随着钱坤一同进入皇宫。一路上,他暗自思考着应对宣帝的策略,却没注意到宫内今日非比寻常。 “世子。”影一猛地一跨步站在锦佑侧身,“今日宫中不太对劲,属下会留在这里保护世子。” 锦佑点头,他知道暗卫不能进宫,早在经过摄政王府时,这些人就已经消失了,只有影一还跟在他身边。 要不然一行人穿着夜行衣也实在太过显眼,生怕不引起宣帝的忌惮吗? 一行人丝毫不敢停顿,带着两具尸体直奔乾清宫。 让锦佑感到诧异的是庆喜竟然守在乾清宫外,并没有在宣帝身边伺候着。 “哎呦,世子殿下,钱统领,你们二人怎么一同前来?这会儿皇上正忙着呢,怕是没空见你们。” “还是烦请喜公公您进去通报一声,钱统领找到了六皇子殿下的下落……” “什么?!”喜公公一脸喜色,“六殿下找到了?殿下在哪呢?怎么没看到殿下……” 庆喜眼神扫到两人身后盖着的白布,好像被人捏住嗓子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 庆喜只见锦佑缓缓点头,两条清泪瞬间落了下来。 “这是殿下?殿下还那么小,到底是何人这般狠心!” 庆喜尖锐的哭声吵到乾清宫内的人。 只听殿内忽的响起一个青年人的声音,询问道:“何人在殿外喧哗?” 听到声音锦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这声音十分陌生,听着是个极为年轻之人。 不怒自威,嗓音中蕴含着一股威严之意。 “喜公公,殿内何人?” 庆喜收了声,缓缓摇头并未解释,只是对着殿内说道:“皇上,摄政王世子同钱坤统领已寻到六殿下……” 宣帝并未回答,只听那男声道:“既然寻到了,这是喜事你哭什么?还不快快将六殿下带进来?” “是,奴才遵命。” 喜公公纠结着带领两人往里面走去,而影一则守在门外。 甫一进门,便见一气宇轩昂的青年人站在案牍旁,而宣帝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皇上,已寻到六殿下……” 宣帝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臻儿在哪?快让朕抱抱臻儿!” 可一时之间谁都未言,锦佑和钱坤对视一眼,一同跪在地上。 钱坤颤声开口:“陛下,虽然六皇子殿下已经找到了,但是殿下他已经……薨了!” 宣帝脸色巨变,身形踉跄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的皇儿怎么就没了!钱坤!朕派你寻臻儿,你就是这么办事的?臻儿呢?臻儿到底怎么没得?” 宣帝话音刚落,只见钱坤猛的抬头,伸手指着贺锦佑急道:“是摄政王世子!末将赶到时世子已经在了!” 啧,真不愧是一条好狗,就会为了主人而胡乱攀咬! 锦佑还未开口,宣帝便转头看向他,冷声质问,“你可要给朕一个解释?” 锦佑顶着宣帝的威压,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加任何修饰的同宣帝讲了一遍。 毕竟撒谎没用,钱坤又不是瞎子。 听完来龙去脉,宣帝仍半信半疑。 锦佑将破碎的玉佩递到宣帝手中,他一脸沉痛地接过,至此已信了半分。 而后他浑身颤抖地走到白布旁边,缓缓掀开。 宣帝看着白布下面目全非的孩子,他震怒:“将所有叛匪的尸体都给朕带过来!再去大理寺传季仲桓,朕要鞭尸!给朕的皇儿一个交代!” 锦佑不屑,宣帝当真好演技啊,他可是拍马不及! 第92章 故人归(微修) 季仲桓赶到乾清宫时,殿前已经有了很多人。 贺芷衣正在宣帝面前哀痛着,哭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而乾清宫殿前满是披着白布的尸体,粗略一数得有百十来条。 京兆府尹宋牧然就带着人站在这些尸体前面。 季仲桓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唤他来的宫人只说事态紧急也并未详说,导致他也不清楚应当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宣帝。 不过季仲桓一年四季都顶着一张冰块儿脸,有没有表情都不足奇怪。 他向着宣帝行了一礼:“皇上叫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宣帝的双眼还红着,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季爱卿身为大理寺卿是整个王朝当中最擅长平冤查案之人,而今朕的皇儿殁了,却存在诸多疑点。 朕不能让朕的皇儿死的不明不白,便想将此事全权交给季爱卿,一定要调查出事情的真相! 朕不相信没有人指使奶嬷嬷,她就能自己偷走皇儿!朕要你挖出所有参与的人,让他们通通给朕的皇儿陪葬!” 季仲桓心头一跳,哪个皇子殁了?难不成是失踪的六皇子? 他微微转头看向锦佑,见锦佑也是一脸哀痛,不由心下怀疑。 难道真的与世子无关? 思绪在心中转了一圈儿,但季仲桓脸上不显。 只道:“微臣领旨,定不辜负皇上,查明真凶给六殿下一个交代。” 他虽然口上这般说,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事并非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他根本不相信贺锦佑没有参与到此事当中。 季仲桓知道贺锦佑一定不会杀害萧云臻,但他绝对知情。 如此想来,心中便有了成算。 宣帝疲惫的摆了摆手,“朕命你三日之内查明真凶,否则提头来见!” “是,微臣领命。” “都下去吧。”此时宣帝满脸疲惫,并不想与众人过多纠缠。 众人齐声告退后,贺芷衣一下扑倒在那孩童尸体上,大哭不止。 她当真以为这孩子便是萧云臻。 辨认尸体之时,她看到女尸身上的胎记与嬷嬷的胎记一模一样,当初她还同嬷嬷打趣,若臻儿长大之后记不得嬷嬷的脸,也一定会记得这块胎记。 可谁知道还没有等到臻儿长大,这块儿胎记已经变成了识别尸体的最佳依据。 看着身上体无完肤露出森森白骨的婴童,贺芷衣不止一次感到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送臻儿出宫? 在自己能听到臻儿心声的那一刻起,她确实动了杀心。 她现在还很年轻,趁着皇上对她还宠爱可以再生一个皇子。 所以那时她确实起了,正如贺锦佑所说的那种心思。 借着奶嬷嬷的手除掉臻儿。 可是送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整个宴席上她都心神不宁,想到臻儿离开时望向她的眼神,以及心中一句又一句的母妃…… 如今也算心想事成,可却不知为何,她的心好痛。 贺芷衣匍匐在婴孩的尸体上,大哭道:“臻儿!你再看看母妃好不好?母妃不能没有你…你原谅母妃快回来好不好?” 没有人能理解她口中的原谅是什么意思,甚至就连宣帝都以为她是在悔恨没能看住萧云臻导致他失踪身死。 宣帝将贺芷衣从尸体上拉了起来,“芷儿,不要哭了,臻儿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哭坏了身子。” 跟在宣帝身后冷漠的青年人,听到芷儿这一称呼时冷峻的表情突然裂开一瞬,眼神扫过贺芷衣后又恢复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皇上,这是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没有了,你让臣妾如何是好?明明只过了一夜,臻儿就变成了这么一具尸体……呜呜呜,皇上,没有臻儿臣妾怎么活啊?臣妾真想跟着臻儿一同了断,可是舍不得皇上……” “朕会调查清楚到底是谁害了臻儿,你放心,日后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这句话确是宣帝的真心话。 他不会“亏待”她。 虽说萧云臻是宣帝的六子,可毕竟他身体里流淌的是贺家的血脉。 贺乾昭在朝堂的势力太过庞大,他每天都在担心这些朝臣是否会推翻他拥立萧云臻坐上那个位置。 可如今他不需要再担心。 萧云臻已死,而身为母妃的何止一哀痛过度,郁郁寡欢而亡亦合情合理。 宣帝轻轻地拍着贺芷衣的背,一句一句地安慰着她。 可心中的杀意怎么都止不住。 一双眼看向远处,在不知不觉中杀意必现。 而杀意乍现的一瞬间,青年就完美捕捉到。 他心头不由怀疑,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意,竟失去一个孩子都还能引起宣帝的杀意? 毕竟自古帝王多无情,谁会因为一个早夭皇子而大动干戈? 宣帝种种不正常的行为都让青年感到诧异,但他全将疑惑压在心里,待今日述职之后打算去寻贺乾昭一探究竟。 如此想来,青年便觉自己仍留在此处不太合适,随后提出告退之辞。 “皇上,既然您今日诸多不便,臣明日再来向皇上述职,臣暂且先告退了。” 宣帝哪还有心情再听他述职,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让他随意。 青年行了一礼告退出宫而去。 宫门外有一少年牵着两匹马,见人出宫便向他招了招手。 “将军!” 完颜煜看到招手的少年一张脸也不再严峻,逐渐展眉。 “阿肆,不是叫你在客栈等我吗?怎么找过来了?” 少年将缰绳递给完颜煜,有些扭捏,“我是担心将军被刁难。” 完颜煜笑了笑,拍了拍阿肆的脑袋,“就算被刁难又能如何呢?他是君,我是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番回京不是已经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阿肆懵懂的点了点头,“那将军觉得他怎么样呢?” 完颜煜思索片刻,认真答道:“今日一见,倒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比我堂兄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肆不知道完颜煜口中的堂兄是谁,将军都已经这般厉害,将军的堂兄岂不是顶天立地的人物? 可是比顶天立地的人还要高深莫测,那是要多厉害?阿肆晃了晃脑袋,算不清楚。 完颜煜也没有让他多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别想这么多了,跟我走。”说罢一甩马鞭飞驰而去。 阿肆反应一瞬,视野中已经失去了完颜煜的身影,“啊,将军等等我!” 随后翻身上马,追着完颜煜而去。 但完颜煜并没有走多远,毕竟摄政王府就在皇宫附近。 阿肆追上来时,完颜煜正看着摄政王府的牌匾发呆。 “将军是打算来这个地方找人吗?” “嗯。” “那将军为何不进去?” 阿肆疑惑,明明到了人家门口,为什么非要坐在马上看着牌匾发呆怀念却不下马叩门寻故人。 “有些胆怯。”完颜煜没有丝毫停顿和纠结,说得坦坦荡荡。 他确实胆怯,再次回到故土,但国非故国,只怕人也非故人。 “将军……”阿肆想要安慰他,但完颜煜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翻身下马,叩响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门被人从内里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不认识的人的脸。 那仆从问:“这位公子,你有何事,寻人还是谈事?可否报个名号,小的帮您通报一声?” “贺乾昭可在府中?你可通报同他说,四月槐花盛开,故人归。” 那仆从舒眉一笑,“原是王爷故交,您且稍等片刻,这就为您通传。” “有劳。” “您客气了。” 仆从笑着将门又吱嘎一声关了起来,转身快步跑去前厅。 王爷不在府中京中人尽皆知,这一位不知是打哪来的,一身的土,只怕从外地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请进府中,只能询问世子可要相见。 “世子殿下,府外来了个王爷故交,正在外面候着,小的拿不准是否要邀人进府相见。” 锦佑这会儿也刚同季仲桓从宫中回来,季仲桓磨着他询问萧云臻之事,刚打了两句哈哈,一听有故人来,不由精神一振。 好啊,可算脱离苦海了! 同时锦佑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只怕这故人并不是他人,而是在乾清宫里看到的那人。 一身肃杀之气,一看便知是长年在军中生活,甚至在战场中参与过厮杀之人。 其长相与贺芷衣有几分相似,若细看来又并不太相似。 在宫里时锦佑还并未细想,如今回了府,便有故人上门。 只怕与他所想并非相差甚远。 他放下杯盏,站起身来,忙道:“快请!” 第93章 若能合作,且先看我 仆从领了锦佑的命令,一路小跑着给完颜煜开门,将人请进府内。 “这位公子,我家主子有请!” 完颜煜颔首,道了声:“多谢。”而后示意阿肆打赏。 阿肆从荷包里掏出两块模样奇特的小金子,递给了那仆从。 完颜煜解释道:“这是炎智特产的金子,可在商行兑换成云…宣武的钱币使用。” “谢公子赏赐,您请随小人来,我家主子正在前厅等您。” 完颜煜点了点头,跟着仆从进了王府。 阿肆将两匹马交给仆从也跟着完颜煜入了前厅。 前厅里锦佑在前厅来回踱步,时不时就要张望一下,面上有着些许焦急。 季仲桓放下手中茶杯,如老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见状问锦佑:“世子,来人究竟是何身份竟让你这般心急如焚失了分寸?” 锦佑停下脚步,草草解释了一句:“此人季大人未必识得,但他的名号早已家喻户晓。” “哦?那下官可要好好见识见识这位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了,世子殿下可否留下官在此多待上片刻?” 听锦佑的描述,季仲桓也对来人颇感好奇。 “季大人请便。”事情还没谈论出个结果自然不会轻易放季仲桓离去,季仲桓如此说也便正中锦佑下怀。 两人说着话完颜煜便携阿肆进了前厅。 “世子,人请来了!” “好,去领赏吧。” 仆从兴高采烈地道了声谢,而后跑去找贺伯领赏去了。 完颜煜站在前厅外看着两刻钟前刚见过面的小童一时也惊觉诧异。 而锦佑在厅内也审视着完颜煜。 这就是传说中的战神完颜煜吗?果然一身肃杀之气!不愧被称为战场上的王者。 一时间两人互相打量探视着对方,即使锦佑是个孩子,完颜煜也并未小瞧他。 贺乾昭的孩子不该是扶不起的废物点心。 两人僵视了半盏茶的时间,完颜煜率先开口:“你就是摄政王世子,贺乾昭的嫡子?怎么长得与他丝毫不像?” 贺锦佑并未摆世子的架子,毕竟眼前这位可是真真正正有前朝皇室血脉的承王世子,在完颜煜面前他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锦佑说:“小子锦佑,见过完颜世叔。”说着便行了个晚辈礼。 只是锦佑话音刚落,只见季仲桓微微睁大了双眼,虽未出声,但震惊的表情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竟是从未想过,来人会是前朝皇室! 来人不难猜想,前朝皇室至今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守在边境的承王世子完颜煜。 只是...还不到归京之时,他怎么就回来了? 季仲桓心中疑惑,但并未彰显,只是缓缓站起身,充当一个隐形人。 完颜煜三步做两步跨进前厅,来到锦佑面前。 锦佑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对完颜煜毫无防备。结果被完颜煜一巴掌拍在后背上,给他拍了个趔趄。 “你这小身板不经练啊?贺乾昭没教你武功?” 锦佑被拍了一掌,后背在隐隐作痛,但他面不改色,恭敬回应:“父王并无太多闲暇时间亲自教小子武功,安排了几个武师傅来教我武艺,只是小子不争气,连父王的十分之一精髓都未学到。” 完颜煜爽朗地笑了笑,“等日后的空闲时间,我请你来教你武艺!” 锦佑惊喜一瞬,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他笑道:“世叔您上座,锦佑期待世叔的教导。” 至此两人冰雪消融,再没有一见面时的剑拔弩张。 待完颜煜落座后,季仲桓向他行了一礼:“久闻完颜将军的大名,下官大理寺卿季仲桓参见将军。” 季仲桓一揖到底,心底早已认可了完颜煜。 但完颜煜并未受下这一大礼。 论官职两人品阶相当,何况他的官职还是前朝受封,谁知道新皇朝的宣帝是否认可。 他又怎敢老老实实地受下这一礼? “季大人你我品阶相当,何须向我行礼?莫不是想要折煞于我?” 季仲桓是个极其顽固认死理的掉书袋,他不认为钦佩行礼是一种折煞。 “下官只是钦佩将军所为,若将军不喜...” “咳,季大人不是还有事情要询问影一吗?影一!带季大人到书房去。” 锦佑适当地插话打断了季仲桓的牛角尖。 季仲桓瞥了眼锦佑,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跟着影一到书房去了。 此时前厅只剩锦佑三人,三人分别落座。 锦佑问道:“世叔此番回京是为了?” 完颜煜皱了皱眉,没想到锦佑会在寒暄之后直奔主题,一针扎进要害。 不过回京的目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日后与这孩子打交道的日子怕是只多不少,于是他也未有隐瞒。 “我本该同大部队带着和亲公主一同班师回朝,但回朝途中发现和亲公主被人掉包,真正的公主并不在队伍中,于是我给炎智国主书信一封告知此事。炎智国主很快回了信,一口咬定公主已经离宫,既然公主离宫便不再属于炎智。 炎智国主彻底撒手不管公主失踪一事,但我担心公主失踪会引起两国关系恶化,这才抛下大部队,带着阿肆率先回京述职。” 阿肆在一旁点头作证完颜煜并未说谎话。 锦佑皱了皱眉,看了眼阿肆,有些纠结一些话到底该不该说。 完颜煜看出他的疑虑,说道:“阿肆...”他看了阿肆一眼,阿肆正呆萌地看着他。 他勾了勾唇,认真道:“阿肆是我最信任之人,你有话不妨直说,对他不需要设防。” 锦佑心中对两人的关系有些怀疑,但到底不关他事,也并未多纠结,点了点头,说出了个晴天霹雳。 “万俟公主已经入了宣帝的后宫,在昨晚的中秋宫宴上被当众封为瑜妃。” “什么?”完颜煜皱着眉,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简直是胡闹!” 哪有一国和亲公主自己跑到和亲国并自己择夫婿的?这不是乱了套了吗? 小丫头端着一杯茶刚走到前厅,就被这巨大的拍桌声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锦佑走到丫鬟身边,亲自接过茶盏,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世叔喝口茶消消气,秋天干燥勿动肝火。” 完颜煜接过茶盏,一口将凉茶饮尽。 放下茶盏,但他眉头依旧紧皱。 他抬眉审视着贺锦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为何,完颜煜心中陡然升起这样一丝荒谬的念头,他不想相信但又坚信。 果然锦佑下一句话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世叔所想不假,小侄确实知道些详情,只是暂时还不能同世叔讲。不过还请世叔放心,万俟公主身上带着议和书此番私自入京并不会破坏两国的关系。” 锦佑战术性停顿片刻,完颜煜也想听下文。 只听锦佑说:“而且现在万俟在宫中不会受到任何委屈,总比嫁给那几个不成器的皇子强。如此此事便不劳世叔多费心思。世叔不如想一想今后的打算。” 锦佑这话说的直白,完颜煜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说来此次回京,我并没有圣上的调令,已经能算上是擅离职守,而且我身份敏感,此次回京也是打算询问阿昭应当如何。” 只是没想到贺乾昭不在,府中管事的是个孩子。 这孩子虽古灵精怪,有些聪慧,但到底是年少,许多事情只怕不能完美应对。 锦佑瞧他面色愈发凝重,也是知道他信不过自己,脑子一转便有了办法。 他道:“世叔暂且放心,若世叔暂无住所可在王府安顿下来,若有需要小侄去办的事情,世叔尽管吩咐。” 末了锦佑又加了一句:“父王不在,我代父行使摄政王之权。” 完颜煜一怔,他明白锦佑这话分明是在直白的告诉他,“我并非无用,若能合作,且先看我!” 第94章 六皇子当真薨了吗?(补丁) 完颜煜一脸凝重,虽心中有半分迟疑,但那半分却是相信了锦佑,况且他现在别无他选。 故国三千里,却不知何处是归乡。 显然锦佑看出了他的顾虑,只道:“想必世叔一路奔波已然疲惫不堪,可在王府中歇息片刻,若宣帝派人来寻,小侄自有法子,世叔只管安心。” “好。”完颜煜没再推辞,他也想瞧瞧锦佑到底有何本事。 “文言,带世叔到华阳苑休息。” 文言在前厅外听了许久,自然知道完颜煜的身份,也不敢怠慢。 “是,世子。将军请随小的来。” 完颜煜站起身,带着阿肆跟随文言刚跨过前厅,而后转头看向锦佑,突然发问。 “阿昭是何时成婚的,为何我从未收到过他的传信?你母亲何时归府?” 完颜煜只当锦佑母亲并未在府中才让锦佑来做主待见外客,只是他不曾想锦佑并无母亲,而贺乾昭也并未婚配。 锦佑诧异一瞬,以父王同世叔的关系,应当不会有所隐瞒,只是不知为何世叔并不知晓他的一切。 为何父王会隐瞒?是不想还是不能? 但他并未直言心中疑惑,只为完颜煜解惑。 “世叔,小侄是父王收养的,并无母妃,而父王亦未婚配。” 完颜煜轻轻皱了下眉,剑眉微蹙,心中不解但并未继续追问。 “罢了,华阳苑在何处,我先去歇息片刻,待有空闲,佑儿可否为世叔解惑?” 锦佑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完颜煜口中的解惑,解得是什么。 在这段时间里他也要想一些应对之法,是接着试探还是选择合作寻求帮助。 可完颜煜一下句,就让锦佑瞬间想通。 完颜煜说:“我与阿昭自小相识,你是阿昭的孩子,就相当于是我的孩子。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自然要寻求自己长辈的帮助。” 他说完,直接一甩衣袖,说道:“带路。” 锦佑心中触动,看着完颜煜坚实的背影,深深作了一揖,“佑儿明白!” 送走完颜煜,锦佑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但事情还没解决,季仲桓还在书房等着呢! 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路还远着呢! 锦佑来到书房时,季仲桓还没离开。 “世子可算在百忙之中拨冗而至,能见到世子殿下可真乃下官的荣幸!” 季仲桓话里酸气太重,锦佑赔了个笑脸。 “季大人说的哪里的话,这王府还不是季大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若季大人此时不想同本世子相商,现在离开本世子也不会阻拦。” 季仲桓瞪了瞪眼,抖着胡子冷哼一声,“哼,你这小娃娃也不知道跟谁学的,长这般多的心思!” 锦佑只当是夸奖,拱了拱手,“那就谢季大人夸奖了。” “行了。”季仲桓打断锦佑的油嘴滑舌,说起了正事,“我暂且不问你六皇子之事,贩官案有些查不下去了。” “怎么回事?” 季仲桓沉吟一刻缓缓道:“自从你的人参与贩官案在暗中调查后,赵珍儿这条线索突然就断了。 赵珍儿身怀六甲吊死在朱府大门外,没有人证,但陈玄验尸后发现,在赵珍儿耳朵后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细微的针孔。” “为何陈玄第一次验尸并未发现?” “不由世子有此疑问,只是那针孔极为细小,又被发丝掩盖便很难令人发现。陈玄也是一夜未眠,彻夜勘验尸首才发现的针孔。” 锦佑皱眉沉思,“你是想说赵珍儿并非自尽而是在死前便受人暗算,而后被挂在门口?” 季仲桓点了点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只是可惜朱夫人话未说完不知道这赵珍儿肚子里怀的到底是何人的孩子。” “如此看来,此事必有蹊跷,只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一切都非利于我等。”锦佑分析道,“赵珍儿一死,我们便失去了关键线索。还需得从长计议,重新寻找突破口,只是我们时间并不多了。” 锦佑看向季仲桓,询问道:“季大人,你可有甚好的主意?” 季仲桓捋了捋胡须,思考片刻道:“依下官之见,不妨再派人仔细盘查朱府上下,兴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赵珍儿的丫鬟现下下落不明,只怕那丫鬟早已死于非命。” 锦佑点头赞同,“嗯,季大人言之有理,只是那丫鬟很可能并非贩官案的知情人,极大可能是被朱夫人灭口...” 灭口... 锦佑猛地一顿,蹭地一下站起身,“若丫鬟当真是被灭口,那她得尸体一定还在朱府当众,季大人,你加派人手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世子放心,此事由下官来安排。”季仲桓瞧着锦佑的脸色,试探问道:“世子可是突然想到什么?” 锦佑缓缓点头,“也许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了,朱夫人未必不知道朱训在暗中贩卖官职,如果她杀朱训并非是因为赵珍儿呢?” 季仲桓也站起身,“你是说...?” “嗯,我心中有一些猜想,但还没有证据来证实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但如果朱府众人之死皆在那人计划中,如此我们所做的一切都还没能跳出他人的棋盘。” 锦佑站在书案前,在宣纸上草草画了个棋盘。 季仲桓也凑过头来看。 “我们此刻若是在这里,那背后之人便在此处。”锦佑指了指一处棋眼,抬手用朱砂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而这里,只要我们能率先找到线索便能突破封锁,一举逆转!”锦佑语气坚定,眼中也闪着势在必得。 季仲桓皱眉道,“可世子,我们现在毫无头绪,如何能突破这棋局,找到背后之人?” 锦佑微微抬眸,“谁说我们毫无头绪?” 知道线索的人此刻还在青绯的院子里,昏迷不醒。 临行前青绯说只要影十三能在天亮前醒来便能将他从阎王殿内拉回一条命来。 只是不知此刻影十三是否苏醒。 之前府中只有青绯一位神医,以他一人之力许是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但也许有了裴清梵的助力,这下影十三想死都难! 可惜季仲桓不知道还有影十三这号人,此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锦佑:“线索都断了,还指望什么?现在再去找线索也来不及了,距离秋季科举开场可就只剩十日!” 锦佑摇头,虽未明示,但也给季仲桓吃下一颗定心丸,“十日的时间足够了。今年的秋科一定会有人付出代价。” “世子是说二皇子?可我们并无证据一次性扳倒……”季仲桓话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止住话语。 忘了上次在朱府中看到的炎智人,若二皇子当真与炎智人勾结,只怕就连皇上也容不得他了! 锦佑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走到季仲桓面前拍了拍掌说道:“季大人怕是思虑太多,二皇子极有可能与案子无关,他府中有炎智人不假,但到底他知不知情亦不知。本世子从不做没把握之事,若抓到把柄,本世子只希望能瞬间将人钉死,永不能翻身!” “那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朱府的线索,找出幕后之人我们才能借着秋科一举...”季仲桓咽下后面的话,用手指指了指天,意思不言而喻。 锦佑打趣着季仲桓:“是啊,此番过后季大人身价船高水涨,到时候可别忘了与本世子的交情才是。” “世子说的什么话?下官身为大理寺卿这辈子都只是大理寺卿,至于世子...你还多想想要是贺乾昭回京发现你算计萧云臻会面临什么后果吧!六皇子当真薨了吗?” “哦?季大人何此一问?六皇子是被嬷嬷挟持不慎摔下山崖而亡,如今人尸体就在宫中,怎么季大人不相信吗?” 锦佑眯着眼,眼神中充满危险的警告。 季仲桓心头一跳,已然试探道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再追问,拱了拱手道:“既然六皇子已死,下官负责调查此事,可满宫的尸体一个活口都没有,下官也束手无策,只是想让世子给个明示。” 锦佑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有些疑惑。 锦他轻咳,问季仲桓:“季大人是想要绝对的公平还是想要在三日之内给皇上一个交代?” 季仲桓不语,反问他:“世子认为下官该如何?” 第95章 见面礼(微修) 锦佑心中存疑,今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老顽固也变得油滑了? 对付这种直肠子的人,还得有话直说。 “季大人怎的今日突然转了性子?” 季仲桓摇了摇头,也没想着隐瞒,直说:“六皇子一事牵连甚广,虽说皇上对六皇子并不如其他几位皇子上心,但只要贺乾昭还活着一日,他就是做样子也要做出来。如今此事由下官负责,世子所做之事下官还能为您隐瞒一二。下官只当不知此事,世子日后也休要再提。” 季仲桓顿了下,若不是萧云臻牵连到各方势力甚至是龙椅上那位,他高低要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但现在,从锦佑的态度便能看出他是一定要将事实钉死,萧云臻已死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他又能说什么?将一干人全抓进诏狱?这样怕是连几位皇子都要受牵连。 季仲桓难得油滑一次,锦佑也懒得反驳,透露些许内情,避免他像无头苍蝇一般打转,再发现其他的东西。 “奶嬷嬷和山中叛匪都是二皇子的人。” 此言一出季仲桓属实震惊了一下,“又是二皇子?” 锦佑颔首,“现在没办法将二皇子扳死,所以只能做无头悬案,只是苦了季大人要顶着几日压力查案。” 季仲桓满目苦涩:“习惯了……” “这几日本世子会推替死鬼出去,全凭季大人书写结局。” ……“知道了!”季仲桓语气不善,这么多年头一次做假案。 谁让他和这个黑心世子站在一条船上呢! 锦佑对上他吃人的目光,腼腆笑笑,“若贩官案有了线索请第一时间派人来通报。” 季仲桓气更不顺了。 “世子!你别以为下官不知道王府的人就混在调查案件的人手中,哪还需要下官派人来通知世子您啊?” 锦佑挠了挠头:“总归要做做样子。” “也是这个道理,时辰不早了,下官先行告退。” 季仲桓拱手行了一礼,带着满腹秘密离开了摄政王府。 待季仲桓离开后,锦佑打了个哈欠,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一时间倍觉困乏。 整夜未眠所带来的影响在此刻显露,锦佑的头隐隐作痛。 文言刚端了一杯醒神茶过来,见锦佑捂着头,心一下揪了起来。 将茶放置在书案上,关心道:“世子,您怎么了?可要小的将青绯大人请来为您瞧瞧?” 锦佑伸手搭在文言的胳膊上,拒绝了文言的建议。“不必了,我去休息会便好了,若府中有人来再将我唤醒就是。” 文言皱着小脸,一脸为,“世子当真无碍?” “嗯。只是有些困乏,歇息片刻便好。” “那好吧,若世子不舒服尽管跟小的说。” “知道啦~”锦佑拉长音像逗孩子一样哄着文言,“你怎么越发同贺伯一样了,是不是与贺伯相处久了也染上了贺伯的唠叨?要是这样我可不会同意你跟着贺伯学管家之事了。” “啊?”文言摇了摇头,“不要!等我跟着贺伯学成,再长大些就能替世子掌管王府了。” 锦佑眸光闪了闪,这王府日后能否存在都还未可知,说这些还为时尚早。 只是他不忍打击文言的积极性,鼓励他:“那你等下就去找贺伯,我去小憩片刻。” “好啊,小的先送世子回房休息。” 文言扶着锦佑回到房间,将锦佑安置在床榻之上。 而锦佑倒在床上,甫一枕上玉枕,只感觉脑中翻天覆地地旋转,下一秒便睡死过去。 文言轻声唤了两声,见锦佑未有回应,则蹑手蹑脚地为锦佑盖好被子,悄声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 文言转身便瞧见一身红衣扎眼的小雀儿。 “小文言!” “嘘!雀儿姐姐,世子刚睡下,仔细吵醒了世子!”文言做了个收声的手势,指了指房间。 小雀儿收了声,悄声问:“季大人走了吗?有没有问什么?” 文言摇头,他离得远听不清季大人同世子说了什么,只是季大人确实离府。 “季大人应当是回大理寺去了,怎么雀儿姐姐是有事要找季大人吗?” 小雀儿瞪着眼睛,捏了捏文言的脸,咬着牙低声说:“我找他做什么,我躲着他都还来不及。好了,既然世子在睡着,我就先回去,世子醒来记得来唤我。” 小雀儿像风一样跳脱地跑开了。 文言站在门口捂着被捏红的脸颊,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 小声地自言自语:“哼!早晚有一天,我长大了变得清秀些,就不会有人来捏我的脸啦!” 说罢,捂着脸快速跑去找贺伯了。 一时间留云斋内众人各司其职,静谧不堪。 当然留云斋的静谧影响不到青绯的院子。 此时青绯院中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你站住!你别跑!” 回应青绯的是一片沉默。 “我嘞个娘啊,谁知道这家伙醒了之后破坏力这么强?仡濮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我也不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仡濮牧跟在青绯身旁气喘吁吁。 “这玩意不是你家族研究出来的?你不知道?你骗鬼呢?” “不是你,哎,我要跟你说多少遍,我不知道这东西,早在我爷爷那一辈就失传了,我怎么知道他就突然‘活’过来了啊!” “你!那你不知道你瞎动他干什么?”青绯压不住心中的怒气,直接调转方向,掏出两根指针冲着仡濮牧就甩了出去,连四处破坏的铁皮人都不管了。 “你打我干什么?”仡濮牧一边躲一边解释,“我真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就不相信?我起来这玩意就已经这样了!我说了不下十遍!” 仡濮牧也被青绯逼出了真火,也没看手边是什么东西就拿了起来,对着青绯就打了过去。 “你给我把野山参放下!” 仡濮牧低头看了一眼,嚯,还是个宝贝! 他坏笑地勾了勾唇,计上心头,举起野山参就要往地上摔,“我告诉你,你再过来我可就把它毁了!毁了你的宝贝,让你没地方哭去!” 果然药材就是青绯的命根子,见仡濮牧真要毁了山参,也急了。 “你把它给我往下!有话好好说,山参是无辜的。”见仡濮牧抬了抬手要摔,“你别!那可是百年山参,难得的绝世珍宝啊!你今天要是摔了我就去找世子!” 提到锦佑,两人熄了火,仡濮牧将青绯的宝贝放回原处,又辩道:“我说了不是我做的,我仡濮牧一人做事一人,难道还骗你不成?是我做的我自会承认,不是我做的,你就是去世子打死我我也不会认!” 听仡濮牧说得信誓旦旦,青绯也起了怀疑的心思,“可这院中只有你我二人,你没动他,我没动他那是谁动的?难不成他自己醒过来就这么跑了?” 青绯啧了一声,转头冲向铁皮人,“别动老子药材!” 铁皮人虽然失去了理智,但一身的力气还在。搞起破坏来两个人都拉不住他。 “我真没动,你得信我,我一天起的比你还晚,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又怎么能知道?” “行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去左边,我在右边,咱俩一起把他抓住,如果不能活着研究,就只能弄死他!” “麻烦,谁让你运气好,唯独这具铁皮人还活着。” 青绯皱着眉头,没有反驳。其实不是他运气好,他也研究了两日,而是这铁皮人似乎金刚不坏,甚至不死。 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明明剖了一层又缝上的,怎么就突然活了? 他不理解,也无法理解。 “别说那么多了,准备好,我说一二,就准备抓他!” “好。”仡濮牧悄悄走到铁皮人的左侧,见青绯已经准备妥当,两人对视一眼。 青绯启唇数着:“一...二...抓!” 两人同时奋力一扑,将铁皮人按在地上。 然而,铁皮人挣扎的力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它猛地将两人甩了出去挣脱束缚,站了起来。 青绯和仡濮牧被甩到一旁,他们惊讶地望着铁皮人。 “娘嘞,就我们俩,制服他?”仡濮牧微张着嘴巴,指了指跑开的铁皮人,“我的意思是不如去求助,你觉得呢?” 青绯也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办法,你顶住我去找小雀儿过来帮忙。” “?不是,为什么是我啊?” 青绯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不得被他打死?你有武功你先顶上,我很快就回来!” 可惜还未等青绯去搬救兵,只见铁皮人的动作逐渐缓慢了下来,而后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咚地一声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仡濮牧不解:“咋又死了?” 青绯也不明白,他摇头摇到一半,忽然顿住,望向院门口的方向,忽的瞪大双眼。 来人带着兜帽,长着一张同青绯一般无二的面容。 裴清梵微微勾了勾唇,抬头笑看青绯,说道:“好久不见,这份见面礼你喜欢吗?哥哥~” 第96章 你一定很感动吧? “这份见面礼你喜欢吗?我亲爱的哥哥?” 哥哥两字深深震撼到青绯,使他的心猛然一颤。 一时间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仡濮牧用手指戳了戳青绯,“你怎么了?” 而后又伸手在青绯眼前晃了晃,“你这是见到鬼了?” 见鬼?这可是比见鬼还稀有的事情。毕竟这人死又复生的戏码不是一般人能碰到的。 青绯一直没动,裴清梵可没有他那么好的耐性。 他凑近青绯,往青绯所在行了几步,但却得到青绯的制止。 “你别过来!你就站在那里!” “怎么?兄长这是在害怕?” 青绯怎么会承认自己害怕,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从未想过被付之一炬的家族里竟然还有人逃了出来。而且这个人竟还是自己的胞弟! 在恐惧的同时他内心也怀疑着。若胞弟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来寻过自己,反而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又出现。 虽说他在药园中深居简出,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贺乾昭的种种计划。 计划已然开始实施,就不容出现半分差错。 对于这个在生命中本该消失的人,青绯不得已用小人之心多加揣测! 裴清梵看出了青绯的顾虑,主动说道:“这么多年我并不知道你还活着,若不是偶然遇到世子,得知你还活着的事实,否则这辈子我都不会主动出现。” 听裴清梵这般说辞,青绯心中便相信了半分。 但他仍是不解,当年他外出游历归家时,火光冲天,他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将族地燃烧殆尽。 无人能够从那场大火中逃出生天,所以裴清梵到底是通过何种方式生还? 他心中不解,也这般问着:“当年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你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我看着大火烧断了屋脊,看着大火将一切变成飞灰...” 火灭的一瞬间,青绯飞奔到废墟中徒手挖掘族人的尸体。 可大火烧光了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 裴清梵一怔,张了张嘴心底隐隐发寒。 也就是说他点了火,刚离开不久兄长便回来了。 他没有看到族中众人被屠杀的惨相,而是以为族人统统被烧死在大火里。 他很想告诉兄长,族人没有化成飞灰,可他不敢。 若是被兄长得知他做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裴清梵头皮发麻,吞了吞口水,咽下了一肚子的话。 可青绯偏不如他意,直问道:“你将族人的尸体带去了哪里?方才你让铁皮人死而复生是不是你又在研究什么东西?” 裴清梵瞳孔猛地一缩,竟然被他猜中了! 果然知弟莫如兄,何况他们二人还是双生子,只说是心有灵犀也不为过! 裴清梵战术性咳了咳,偏过头不去看青绯的视线,而是反问他:“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青绯冷笑一声:“当初我冲进废墟挖尸,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木架烧成的灰和一些铁块残骸外什么都没有。” 按理说,人在大火燃烧过后,仍会剩下一副烧焦的骸骨。 可族地之内太干净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骸骨。 当时他来不及多想,他宁愿相信族人丧生火海,也不愿相信族人被人抓了去凭空消失。 可如今仔细想来,清梵还活着,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族人。极大的可能便是他心存愧疚,想要通过药物来‘复活’族人。 而那把火,也只可能是他放的! 裴清梵知道自己辩无可辩,索性也向青绯摊牌。 “是,当初是我带走了族人们,我不会让他们白死。想必你也猜到我要做什么,今天以这铁皮人来送兄长一份大礼,让你瞧瞧我几年来的钻研。 兄长,我已经找到了复活族人的办法,你为何要阻止我?族人们活着,我们一起重建裴家,将医药世家扬名万世,这不是老祖宗的毕生心愿吗?” “你住口!” 青绯颤抖着身体,怒吼一声:“药,从来不是这般用的!你这样与那些以人体来做研究的人有何两异?你这般与以邪术炼尸有何两样?难不成你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若如此,你我不如当做从未见过!” “裴清霏!难道你要看着老祖宗枉死吗?族中三百多口就连刚满月的孩童都被杀害,你就咽的下这一口气吗?” 久未被呼唤过的名字猛然被人唤起。连同记忆一起被人掀开。 早在当初被摄政王带走的那一刻,就当世间再无医药世家,他自甘放弃名字,放弃裴氏的身份。 可如今这名字再次被胞弟唤起,青绯只觉心中发闷,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住口!”青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如今只唤青绯,从裴氏被灭族的那一刻,裴清霏也不再存在于人世。“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放弃了裴氏的身份,为何还要享受裴氏神医的名号?承认吧兄长,你心中也是想为老祖宗报仇,为祖父、爹娘报仇,甚至你也想为我报仇...” 裴清梵一步一步靠近青绯,声音句句蛊惑着:“哥哥,我已经找到了害死我们爹娘的凶手,如今同世子合作,殊途同归。” 青绯微微抬头,对裴清梵的话起了反应。 裴清梵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你想的没错,就是他!可知道谁是凶手又能如何?我想要的是,若能有一日可以手刃仇人之时,我要让全族亲眼所见!” “所以你就要用邪术养尸吗?你为何不先找到我同我商议?你偷偷摸摸做这些事,就不怕老祖宗夜里托梦咒骂你吗?” 裴清梵咬了咬牙,“其一我日日都在找你,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谁知你却躲在摄政王府里!其二就算我找到你,我若是告诉你我的想法,你会同意吗?” “你......”青绯一时语塞。 “老祖宗的仇自然要报,但我们不能违背祖训,不能违背医道!”青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哼,医道?”裴清梵冷笑一声,“若是医道有用,当年我们裴家又怎会遭此大劫?” “什么?”青绯不明白,他从来不知为何裴氏会迎来灭顶之灾,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裴清梵声音哽咽,悲上心头。 “我裴氏一族以救济天下为己任,若说此次灭顶之灾,我有所猜测。想来是与老祖宗退世之前炼得最后一颗丹药有关。” “丹药?老祖宗不是早就不炼丹了吗?” 不由得青绯不震惊,自从他兄弟二人出生后,老祖宗便逐渐退世不再炼丹炼药,可时隔十几年,老祖宗怎么又开炉炼丹了? 裴清梵解释道:“老祖宗曾向我透露,他隐隐感应到寿命将近,又恰逢你我生辰将至,于是昭告众人,将会在你我生辰之时炼成此生最后一炉丹药。” 可惜那丹药还未展示众人,就用在了裴清梵身上,将他从鬼门关里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也就在老祖宗刚炼成丹药的那一天,族中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裴清梵闭上眼睛,痛苦地回忆着,“他们见人就杀,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满地都是族人的鲜血……而我最后是靠着老祖宗的那颗丹药吊着命倒在族人的尸体里才活了下来。” 他硬生生地挨了两刀,如今几年过去,后背上还有一条贯通的刀疤。 青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所以你认为,是那颗丹药招来了杀身之祸?”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裴清梵握紧了拳头,“但不管怎样,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 “可是,你用邪术养尸,不仅违背医道,老祖宗也无法入土为安!你可想过,老祖宗他操劳一生,竟是死后都不得安宁,裴清梵你不孝!” “那我还有别的办法吗?”裴清梵红着眼眶吼道,“我不想这样的,可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不舍得!” 他话音一转,“不过此术已成,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让老祖宗再活过来!让老祖宗亲眼看着我替族人报仇!” “你疯了!” 裴清梵振臂高呼,“我没疯!只待月余,你便能再见老祖宗!” “哥哥,再见老祖宗,你一定很感动吧?” 第97章 刺客就在府内!(补丁) 感动吗?青绯不太敢动。 裴清梵已然疯魔,与他记忆中的胞弟早已大相径庭。 “裴清梵若你一意孤行,我今日便替爹娘清扫门楣!” 说着青绯便抽出银针捏在指尖,随时准备着动手。 裴清梵听了青绯的话,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逼近青绯。 “多年未与兄长过招,我也想见识一下兄长的武艺是否有长进!” “我说...” “正有此意!” 两人完全忽略了出声的仡濮牧,纷纷掏出银针毒药往对方身上砸。 此时被当成空气一样仿佛不存在的仡濮牧,攥着拳头忍无可忍。 两个医药世家的菜鸡也要拼武艺吗?这是武艺吗?这仿佛是比谁的毒药更烈,解药更有效果! “我说你们别打了!这样打是打不死人的!” 仡濮牧咳了咳,这药还挺呛人。 “别打了,你们俩没分出胜负,我要死了...” 仡濮牧屏息凝神也不敢大喘气。 也不知道这俩家伙的毒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闻一下都觉得头脑发昏,隐隐心肺都停止运转。 可惜俩人都觉着对方比较棘手,哪里还顾得上要被毒死的仡濮牧。 “几年不见兄长的医术更为精湛,只是这毒术传承就这般荒废了?” 青绯甩出一把解毒粉,瞬间瓦解了裴清梵的毒丸。 “医者治病救人也,达济天下,本该有圣人之心,自小你我二人便志向不同,就连老祖宗也曾说过,你极其聪慧,只是这聪慧从未用在过学医之上。” 裴清梵听到青绯再次提起老祖宗,眼眸闪了闪。 不过很快他便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何为圣人之心?我只知善恶有报,天理昭彰!如今我研习毒术能够为族人报仇,这便足矣!” 说话间,他手中的毒丸如疾风般射出。 青绯侧身躲开,同时还击。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胜负。 仡濮牧在一旁看得焦急万分,再这么下去,他们没累死,自己先被毒死了。 “够了!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仡濮牧大吼一声,试图打断两人的打斗。 然而,他们却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激战,可惜他方才猛吸一口空气,这会连着空气中残余的毒粉一同吸进腹中,眼一翻,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他倒地前一刻突然唤了声:“裴清梵...” 而后被毒晕了过去! 看到仡濮牧晕倒在地,青绯和裴清梵终于停下了手。 “仡濮牧!” 眼瞧着这人口吐白沫,翻着眼白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 青绯连忙在他口中塞了一颗解毒丸。 “不行,毒太杂了,我的解毒丸也只能缓解片刻,让他意识保持清醒,不会瞬间丧命。” 青绯一脸凝重地看着裴清梵,“要想解清他身上的毒,需要将方才你扔出来的所有毒都混合在一起,重新调制解药。你还记得有哪些毒?” 裴清梵皱了下眉,有些尴尬,“都是些我随手炼出来的小玩意,每一种都不一样,种类繁杂,我也不记得都有什么。” 正说着,裴清梵探了探仡濮牧的鼻息,“气息平稳,只是晕了过去,没有生命危险。再说我那毒都被你解了七八成,余毒根本不致命。就算他中了毒,他也不会死,毕竟他身上还有...” 裴清梵说到一半,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一时间僵直了身体,汗流浃背。 “他身上还有什么?为什么不会死?你知道些什么对吗?”青绯审视着裴清梵,一连几个问题砸了下去,让裴清梵一瞬间额头冒出细汗。 他打了个哈哈,话锋一转:“兄长素来爱开玩笑,现在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开玩笑?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子,还是得尽快研制出解药才行,拖得久了无毒也变有毒了。我们还是先把他带回房间再研制解药给他吃吧?” 一时间青绯蹲在原地没动,只盯着。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突然不认识我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假的?” 裴清梵尝试着生硬地转开话题,但奈何青绯根本不接他的话。 青绯淡淡地说收回目光,连问都没有问。 “把他扶进房间,你想到底都有什么毒,解药我来配置。” 裴清梵见青绯不纠结便松了一口,“好。” 两人合力将仡濮牧带回房间,将人扔在床上,裴清梵看护,青绯配制解药。 “你真的不记得你用了哪些毒吗?若当真不记得,便是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青绯一边忙碌一边问道。 裴清梵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我好像用了一些蛇毒、蝎毒、蛛毒......还有一些我自己调配的独门毒药。” “独门毒药?什么配方?” 虽然直接问人要配方不太礼貌,但青绯也没有办法,不知道配方也没办法制作相应的解药。 “哪有那么费力,你直接研制一颗裴氏的解毒丸不就可以了?” 裴氏之所以能够成为医药世家之首,便是因为裴氏出品的药物大多是万能的。 而裴氏解毒丸能解世间大部分毒药,之所以是大部分而不是所有,则是给自己留一丝空间。 话说太满容易被人妒忌。 实则解毒丸是可以解一切毒药,若此时给仡濮牧喂上一颗,保证整个人生龙活虎,身体倍儿棒! 可青绯现在根本拿不出解毒丸,也没有研制解毒丸之法。最后一颗解毒丸正好给锦佑吃了。 “我没有解毒丸,也不会炼制解毒丸。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要复刻老祖宗炼药的过程,可结果并不好,大多以失败告终。所以也没有炼成一颗丹药。” “那你为什么要复刻他人的手法?”裴清梵突然发问,“老祖宗是老祖宗,你是你,既然你知道配方,为什么不用自己的手段来炼出属于你自己的成丹?” 青绯听后如醍醐灌顶,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是啊,他为什么要执着于模仿别人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如老祖宗,所以才想要复制老祖宗的成功,但这其实是一种逃避。 青绯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到解药的研制中。 “好,我再试一下,用自己的方式炼出解毒丹!” “若你忘了配方,我可以告诉你。” “这怎么会忘?” 裴氏的孩子打有记忆起,每一天都在背药材药方配方,解毒丸的药方最为深刻,他便是死也不会忘。 “那你炼丹,我看着你炼。” 青绯没再回话,一心投入炼解毒丹当中。 一时间院子清静下来,只有还未彻底散去的药香在院中飘荡。 而另一边,留云斋内,锦佑拿着拨浪鼓正逗着萧云臻,听着小雀儿的回禀林培年的现状。 “林培年不是个硬骨头,我几鞭子下去,就连王府刑具都没用上,他就全招了。” 锦佑淡然地嗯了一声,继续听小雀儿说:“他承认二皇子许诺日后会给他个官职,但是这一年来他都没有见过二皇子本人,也没有为他做事。” “?”全凭一腔热血吗? 小雀儿对上锦佑疑惑的眼神,也无奈点头。 “就是这么说的。这次绑架六皇子也是二皇子的命令,让奶嬷嬷把六殿下带去给他。 想让他死在憎恨皇上的人的手中。” “与他联络的人是谁?他还记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 小雀儿摇头,“和林培年传消息的人都带着面具,对方拿着二皇子的信物他就认为是二皇子。” “……” 所以也可能是别人? 锦佑失望,还以为抓到了贩官案的线索,没想到林培年只靠着不知道谁给他画的大饼就甘愿做牛做马,还想害死萧云臻。 【这也太可恶了吧!不管是不是萧明义,都是我这几个好哥哥要害死我!】 萧云臻气愤着。 锦佑又晃了晃拨浪鼓,逗着他玩。 “算了,林培年没用了,丢给季仲桓。” “好。”小雀儿刚想离开,又想到路过青绯院子时听到的话。 她给锦佑复述了一遍。 “他真这么说?” “对,我听得真切。仡濮牧晕倒时喊得是裴清梵的名字,而裴清梵也说仡濮牧中毒绝不会死,他体内有东西。只是他只说了一半,我也不知道他隐藏的是什么。” 【幼不幼稚?别晃了,我又不是小孩,不喜欢拨浪鼓。】 锦佑停了拨浪鼓,赌气一般将拨浪鼓扔在萧云臻身边。 “能隐藏什么?无非就是仡濮牧以身饲蛊,早已练就百毒不侵之身。” 青绯一早便说过仡濮牧体内有蛊,他以自身血肉来饲养蛊虫,只是具体有多少种蛊,这便不得而知。 “可是裴清梵怎么会知道?按理说这两人应当无任何交集啊?” 【不,按照上一世的走向,仡濮牧就是和裴清梵一同出现的。裴清梵带着一群人自称泯月教出现,大肆宣扬想要推翻父皇的统治,而仡濮牧也带着他的族人就跟在他身边...只不过这件事也是发生在三年之后啊?怎么就提前了?】 萧云臻咦了一声,【不是提前了,似乎好多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似一切依旧按部就班,但偏偏让人愈发捉摸不透。】 锦佑没有理会萧云臻的自我怀疑,他没有解释,毕竟小雀儿还在。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你还记得王府进刺客的当晚吗?” 小雀儿一惊,“世子是说,那刺客就是仡濮牧?” 锦佑又摇了摇头,还是有些细节无法的到验证。 仡濮牧当日出现拔了他的牡丹,被关进地牢中。当晚赵珍儿身死,朱夫人被关进地牢施以严刑。 也就在朱夫人即将吐出背后之人时,她被刺杀命丧地牢,刺客消失地无影无踪。 “可是世子,当晚的匕首是从外面射进来的,并非是在地牢内。” “所以我也在怀疑刺客到底是如何在这么多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的?” 摄政王府如铁桶一般,绝不会因为调派人手就被他人钻了空子。 想来当日也是他一叶障目,只当刺客是由外潜入,从未设想刺客就在府内! 第98章 还说你没骗我?(补丁) “如世子所言,需不需要我把仡濮牧抓起来?” “不必,抓过来反倒打草惊蛇。如今人就在王府之中,就算他们有阴谋也逃不过我们的掌控。” 小雀儿点了点头以示赞同,“那世子有何打算?” 【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 锦佑与萧云臻异口异声说道。 锦佑转头看向眨着眼睛的萧云臻,勾了勾唇,顺手捏了捏他的胖下巴。 “如今还不清楚他们入王府的意图是什么,我们只能按兵不动。不过狐狸早晚会露出他的尾巴!” “那就这样放任不管?” 小雀儿还是有些担心。这两人虽说武功并未高超,她一个人能够轻松将两人解决掉。 可这两人一个善毒一个善蛊,技艺出神入化,她是担心这俩人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给王府众人投毒。 “但若是投毒...” 锦佑捏着萧云臻的软肉上了瘾,一下接着一下地捏着,遭到了萧云臻的反抗。 【别捏了!疼!】 小婴儿皮肤白嫩,锦佑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也捏出两个指印来。 他松了手,让萧云臻逃离了自己的魔手。 “他们不会。”锦佑语气肯定。“他们此行必然不是针对王府。裴清梵认定害死裴氏一族之人是当今,他的想法不会轻易被改变。” 更何况青绯被他们攥在手里,只会让裴清梵更加投鼠忌器。 但仡濮牧...锦佑不好说。这人一身秘密,根本无法让人猜测他的目的。 “世子,就算裴清梵有青绯牵制着,但仡濮牧,我们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 锦佑勾唇一笑:“谁说我们没有东西?” 小雀儿一怔,“什么?” “我的牡丹啊!” 仡濮牧并不是独爱牡丹花,而是他需要牡丹花来养蛊,所以他才会只偷园子里的牡丹。 锦佑话音刚落,小雀儿猛地一拍手,眼睛亮的吓人,“是啊!初见仡濮牧他就狼狈地背着牡丹到处乱窜,花瓣都掉了不少。虽然花又种了回去,但好像活不成了...眼见着这几天越来...越...蔫...世子?” 小雀儿每说一句话,锦佑的脸色就黑了一分,到最后阴沉如水。 小雀儿浑身一抖,“世子,要不属下就先告退?” 锦佑并未言语,小雀儿悄声往后退。 还未退到门口,只听锦佑的声音传来:“你把人扔给季仲桓之后可以乔装一下进宫了。” 小雀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进宫做什么?” “跟在万俟公主身边,暂时听她调遣。” “也盯着她是吧?”小雀儿指着眼睛,阴恻恻道:“我会盯着她的,永远!” “...”大可不必。 “你先去吧?有事随时来报。” 小雀儿神色一正,“是!属下就这去!” 待小雀儿走后,萧云臻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万俟当真进了宫,中秋宫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锦佑,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 萧云臻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心中恐慌着,总感觉锦佑背地里做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锦佑又拿起拨浪鼓轻轻地晃着,“我说过我不会骗你,但我所做之事也都是为了你的将来,为了大局。你只需要记得我不会害你。” 萧云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所以你确实有事瞒着我。】 这次锦佑并未否认,他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萧云臻陷入短暂的沉默,许久锦佑都没有听到他的碎碎念,竟有些担心。 “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便是,硬憋着会憋出病来。” 【没,我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也许不是为了我,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锦佑,我以为我们很熟了,我们之间也许不应该有秘密...】 “萧云臻。”锦佑再次唤了萧云臻的名字,是严肃的毋庸置疑的。 萧云臻心头一紧【怎么了?】 “你说我们熟悉,可那是上一世。是上一世的萧云臻与贺锦佑,不是这一世的你和我。你不了解我,至少你不了解这一世,现在的我。所以呢,你不要将上一世的过多情绪代入到如今的处境。” 锦佑说得直白,也成功让萧云臻的脑子宕机。 “这一世比你的上一世早已改变太多,若你还是沉浸在曾经失败的世界中只会让你自欺欺人。上一世你并未被带出皇宫,经过夺嫡活了下来,最终封王出宫立府,因一杯毒酒而丧命。 但这一世已经不同不是吗?你已经死了,萧云臻已经死在宣武五年的中秋之夜中。如今你已经成功淡出所有人的视野,就连贺芷衣也被骗过,你还不明白吗?这一世并非复刻上一世,因你的重生早就让这一切变得不同。 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迟迟不愿相信?” 锦佑一语惊醒梦中人,给了萧云臻当头一棒,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其实萧云臻并非不知道他并没有走上一世的老路,可是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锦佑不是上一世的锦佑,但他确是上一世的他。 萧云臻不了解贺锦佑,哪怕上一世他都不了解他。 惯不受宠,在宫中举步维艰的六皇子萧云臻,拯救不了被迫害的太监锦佑,也没有真正走进成为东厂都督的锦佑心中。 两世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说什么了?你满脑子除了情爱怎么就空空如也?” 萧云臻不太自在,一激动就想太多,忘记锦佑能听到他心声了。 【没关系,你现在不信任我可以,只要你记得,我不会害你。】 锦佑轻声笑了笑,未语。 【你怎么不相信?我可以用所有的前世记忆来帮助你扫清障碍,助你夺取皇位!怎么样?这下你相信了吗?】 锦佑眼眸轻颤,不可思议地看着萧云臻。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萧云臻心中偷笑。 【我说了啊锦佑,我了解你,了解你所有的野心。你说母妃想做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可你呢?你能说你没有任何想法吗?你年长我七岁,若你继承摄政王的爵位成为下一任摄政王,就算推我坐上皇位,我也会让位于你。】 锦佑没有反驳,从贺乾昭离开后,他就有想过待老皇帝驾崩后,借着萧云臻正统皇子的身份,让众人拥护萧云臻成为新帝...再谋定夺权。 只是计划还未开始就被当事人点破,只让他脸上一阵燥热。 【我没有说假话,锦佑,我不是做皇帝的料,而且,我也不愿意做皇帝。】 萧云臻认真地看着锦佑,这一瞬间锦佑竟然从小婴儿的眼中看到了严肃。 【这皇位,就算我不坐得,也要收入你我手中。三皇兄虽有谋略但非天下家国之大胸怀,此乃小才不堪大用。比起三皇兄,你更适合那个位置。】 锦佑深吸一口气,对萧云臻的话不置可否。 “你说的没错,但此时谈论此事还为时尚远,虽有谋划但我们要徐徐而图之。这件事你不要再想,我答应你的事也绝不会诓骗与你。” 【哼!】萧云臻冷哼一声【就这,你还说没有隐瞒于我吗?】 “皆为大局计。”锦佑才不承认他就是在骗萧云臻,而是找借口继续哄骗他。 “之前你在宫里,若与你说得太过详细,只怕你的心声被他人读取,只会对我们愈发不利,所以我才会隐瞒一部分。但现如今不同,你不会再入宫,也不必担心他人听到你的心声,如此我还瞒你做什么?” 萧云臻不信【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每一次你都是这样说,总拿我来当小孩子哄骗。明知道我能帮你你却对我防之又防,生怕我害了你一般!】 听着萧云臻带上哭腔的语调,锦佑连忙哄着小孩,“好好好,我不骗你就是了,有什么事我都会与你先商议,如何?” 【好!但是...】 “但是什么?” 【我饿了。没有奶嬷嬷,我好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没养过孩子,忘了。 “文言!” “世子?”文言颠颠地跑进来,“怎么了?” “悄声找个奶娘来,找来后先给青绯检查一番,再带来留云斋。” 【留云斋?】 锦佑扫了萧云臻一眼,继续说道:“确保奶娘出身干净,去吧.” “小的明白!”文言领命带着白默一同出府去了。 “留云斋怎么了?”锦佑不解,自己院子的名字又有什么好疑惑。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两人都未过多纠缠一个名字的问题。 突然萧云臻想到什么。 【锦佑!】 吓得锦佑一激灵。 “怎么了?” 【你送我的平安扣还在宫里!我已经死了,平安扣算我的遗物肯定不会被留下……可是我想要回它,它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是你送的!是上一世你唯一送过我的东西!】 锦佑的心颤了一下,缓缓泛起酸涩。 “好,我一定帮你找回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萧云臻便精力不济。 就在萧云臻昏昏欲睡之际,只听小厮小跑着前来向锦佑禀报: “世子,府中来了贵客正在前厅等候。”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能直接进王府的,只怕也就只有那几位了,我看不像贵客,倒像不速之客!】 第99章 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我倒要去瞧瞧,让‘贵客’久等也不好。” 【你小心一些,要真是我那几位皇兄,你一定要小心行事,三皇兄...还是有些谋略的。】 锦佑轻轻拍了两下萧云臻, 本就困顿的小婴儿,眼睛缓缓闭上只剩一条缝隙。 “你睡会儿吧,醒来便能饱腹,我去去就回。” 萧云臻嘤咛了两声,吐了个泡泡, 【嗯...】 待锦佑走后,萧云臻突然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 【不对啊,可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中秋宫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惜小小的身体容不下太多思考,只疑惑了一瞬也便陷入沉睡。 而还未走远的锦佑听到他的疑惑,不禁勾起嘴角,一副计谋得逞的胜利者模样。 ... 锦佑来到前厅,看到那位不速之客,竟是一位他从未设想能够出现在此处的人。 “大皇子殿下,别来无恙。”锦佑拱了拱手,弯腰行了一礼。 原来是大皇子萧明诚。 萧明诚一见锦佑,当即站起身来,“世子也不必如此客气,本殿此番冒昧前来只为解心中疑惑,还请世子愿为萧某答疑解惑!” 锦佑眼神一凝,暗道一声不好。 大皇子的目的十分明确,只怕是萧云臻已死,他便失去了萧钰迢的线索,这是不相信萧云臻已死,还不死心啊! 这得想想办法... 电光石火之间,锦佑思绪停转,直起身子打了个哈哈,“殿下有何事还需要我来为你解惑?锦佑如今不过是一垂髫孩童,不知殿下何意。” “你若不知,这天下便无人能懂我心思。都是聪明人,我信你更是聪慧,我也不多兜圈子,有话便直说了。” 萧明诚神色一正,连同锦佑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紧张起来。 但一时之间锦佑并未开口,等待着萧明诚的下文。 萧明诚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六弟的异常你也发现了吧?至于六弟如今是否已不在人世,与我无关我也不会过多追究,只是我只想知晓一事,我的迢迢现下身在何处?她过得好与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辱...” 说着,萧明诚两眼泛红,声音哽咽,“我自知对不起她,可那毕竟是我的孩子...父皇瞒着我将迢迢送走,这么多年过去,我只当我的迢迢早已死在战乱之中,可六弟却说迢迢将归而我却即将逝去...这让我如何甘心?我不求荣华权贵,我只想知道我的迢迢到底在何处,我能不能在还活着的时候再见一见她?” 萧明诚说得情真意切,说到情深处竟潸然泪下。 锦佑不由心中有所触动,但他仍一言未发。 虽说萧明诚身为皇子却能明晃晃地说出不争皇位的话来,是为寻女心切,可萧钰迢在他手中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告知萧明诚的。 人心不可做赌注,锦佑不敢赌萧明诚的为人。 他们两个没有直接的利益纠缠,将底牌过早地暴露人前,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锦佑心中有了成算,走到桌旁释然落座。 “殿下莫要悲思过度,如今萧云臻已死,知道小郡主下落的人已不存在,殿下赖在臣这里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萧明诚擦了擦眼泪,也并未直接拆穿锦佑。 “我知道你有所顾虑。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帮六弟取得皇位,所以让他假死脱身。” 锦佑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却被萧明诚快速捕捉到。 “看来我说对了。父皇从未想过将皇位传给我,我也从来不想要皇位。” 锦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从萧云臻所讲述的前世便可得知,萧明诚一生都在寻找萧钰迢,直到死,父女二人都未曾见到一面。 见锦佑陷入思索,萧明诚趁热打铁。 “我知你有你的计划,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拦,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当仁不让。但我只有一个愿望,我只想见迢迢一面。” 萧明诚说得恳切,仿佛他已然知晓锦佑必然知道萧钰迢的下落一般。 锦佑思索片刻,萧明诚也未打扰他。 “殿下情真意切,但此话只当臣面前说起也便罢了,这些玩笑话还是莫要与旁人提起。” 萧明诚眼神一亮,颇为惊喜:“你同意了?” 锦佑摇头,“非也,臣对此事全然不知。” 萧明诚瞬间失落,只听锦佑话音一转。 “但...殿下若有合作之意,还希望殿下拿出些诚意来。” “只要能找到迢迢,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萧明诚急忙说道,“若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萧明诚皱着眉头一狠心便道:“父王属意三弟继承大统...近日里三弟经常外出会客...” “殿下是如何得知此事?” 萧明诚表情有些无奈,“吾家小儿与我那三弟关系密切,我不放心,便对三弟颇为上心。” 哪里是上心,为了不让萧钰麟参与夺位,他简直是煞费苦心,监视着三弟的一举一动。 锦佑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他轻声道:“既然如此,殿下可否与微臣细说一下,殿下可都察觉到了什么?” 萧明诚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锦佑会这么问,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压低声音说道:“你应当知道十日之后便是秋科吧?” 锦佑微微颔首:“自是知道,只是三皇子与秋科有什么关系?” 萧明诚沉默了片刻,心中纠结,最终还是开了口。 “秋科中不仅有寒窗苦读的平民学子,也有世家大族的官家子弟。可惜,我观近年来世家中举的名额从两年前开始激增。而这些人进入朝堂后大多支持二弟三弟,甚至有少数官员支持四弟。” 于是萧明诚留了心,暗中调查此事。 他贴近锦佑,又压低一些声音道:“寒门学子被顶替,世家买官泛滥...” 锦佑心头一跳,瞬间拍桌而起:“竟然有如此之事!” 锦佑故作惊讶道,“既然殿下发现此事,定是有计谋应对,殿下与臣说此事,臣也无能为力。” 萧明诚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世子说笑了,你不是已经查到线索了吗?何来无能为力一说?” “...”锦佑笑了笑:“殿下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殿下还有什么是臣不知道的?” 说实在的,听到萧明诚的坦白,锦佑心中还是一惊。 从始至终他的人手都只关注二三两位皇子,一直忽略了这位深居浅出的大皇子。 只是没想到,连朝政都不参与的 大皇子,却是几位皇子中对他们威胁最大的。 若不是萧明诚主动放弃不争不抢,锦佑一行未必能赢得了他。 两人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试探,终于短暂地达成一致。 “我相信秋科之时你会有所行动,届时你若需要我,我自当配合。不过...” 这次锦佑抢过话头,替他说完:“我会让你们见上一见,但只能远远地见上一面。” “为什么?”萧明诚蹭地坐直身体急道,但见锦佑只盯着他不言语,他缓缓弯下身子,又说:“我知道了,你若想利用迢迢,我并不反对,但你要保证她的安危,若她受到一丝伤害,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本殿也不答应!” “殿下,臣从未说要利用小郡主,只是郡主如今不出现才是上上策。” 锦佑偷换概念,果然将萧明诚的思绪给引了去。 “为何?” “中秋宫宴时,殿下可还记得?” 萧明诚拧着眉思索,“你说的是哪件事?” 中秋宫宴上发生太多,一时间锦佑提起,反倒让他抓不住关键。 “自然是万俟公主和亲一事。如今万俟已经入宫,这边代表两国将休战十年。可到底炎智送上公主,可我朝仍未有表示。若此时郡主回京,殿下您觉得郡主会面临何种处境?” 锦佑并未直言萧钰迢上一世的结局,而是暗示着告诉他结果。 萧明诚是个聪明人,他只一想便明白了锦佑话里的意思。 他拍桌而起,怒道:“我绝不会让迢迢和亲,嫁去那种满是野蛮人的地方!” “殿下息怒。”锦佑安慰着,“若殿下不希望郡主和亲,自然就当郡主还未找回。让她以平凡人的身份生活岂不是安然乐哉。这也是为何,臣要殿下远观看到郡主无恙便足以。” “可难不成,我的迢迢就要在外流浪一辈子吗?” “殿下,就算郡主要归朝也并非是此时,待时机成熟自然要为郡主正名。” “哦?如此说来,你是有计划了?” 锦佑点头,并未否认。 见锦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萧明诚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什么计划?” 锦佑勾了勾手,“殿下请附耳过来。” 锦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眼见萧明诚拨开云雾喜笑颜开,他拍手哈哈大笑两声,“妙啊,妙啊,此计甚妙!若按此行事,日后我看还有谁胆敢欺负我的迢迢!” 第100章 锦佑中毒 两人又商议许久,终于敲定了计划,达成一致。 “那就这般说定,过几日你带我去看望迢迢,哪怕只远远看上她一眼,我这一生也死而无憾了。” “殿下言重了,臣自当尽力而为,不让殿下重蹈前世覆辙。” 萧明诚摆了摆手:“我自幼年起便不信鬼神之力,所谓前世今生也许是一场大梦。身在当时未必就会重蹈覆辙,没有过往怎么重蹈?” 锦佑微微张口,愣了一瞬,随后轻笑道:“想不到殿下竟有如此禅意。” “禅意算不上,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我不在乎六弟的异常,并不是因为我不信鬼神,而是因为,六弟是我亲弟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身上同流着萧氏的血脉,我不会将他当怪物。” 锦佑瞳孔微颤,这是... 可惜萧明诚并未给他时间思考,站起身来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今日之事你不必过多思虑,若给你造成困扰倒是我的不是,日后你我再相见不必如此客套,君臣之称我更希望存在于朝堂之上。” 眼见锦佑起身相送,萧明诚伸手拦了一下,“不必相送。” “殿下...萧兄慢走,锦佑便不远送了。” “嗯,留步。” 萧明诚辞了锦佑带上侍卫一同出王府去,刚拐过花园,便碰上寻奶娘归来的文言。 文言从未见过萧明诚,不识得他的身份,但也拱了拱手行了一礼。 萧明诚微微颔首,带着侍卫并未停留直接打道回府去了。 刚一出王府,萧明诚身旁侍卫便低声道:“主子,那小妇人刚生产完不久。” “夙奉,你看错了。” 夙奉是个玲珑心思的,只片刻便懂了萧明诚话中的意思。 “是主子,属下眼拙看错了。” 既然萧云臻已死,摄政王府中又没有刚出生的孩童,自然不需要奶娘。 如今摄政王世子的贴身管事亲自带了个奶娘回府,这奶娘是为谁找的,自然不言而喻。 “嗯,回府罢。”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谈论此事,纷纷上马回府去。 ... 留云斋内,文言将奶娘带到锦佑面前。 “世子,你快看,这位姐姐前些时日刚生产完,只是姐姐命不太好,孩子早幺...她如今孤身一人,小的仔细考虑了一下,她很适合小公子。” 锦佑拧眉看向小妇人,长相端正,看着老实忠厚,只是眼神颇有些呆滞。 “文言,既然她刚经历丧子之痛,若让她来照顾小公子岂不是不安全?依本世子所言,此人不堪大用。” 文言着急,连忙道:“世子,我已经提前打听好了,这妇人夫家姓王,她单字为桂,经历丧子之后又被夫家赶了出来,她在街上见孩子就哭,小的见她实在可怜,但...奶水十足...不得已将人带了回来...” 文言说完最后一句,整张脸蹭地一下烧红,声音小的锦佑都差点没听清。 锦佑的目光在王氏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她那双没有光彩的眼上,叹了口气:“罢了,将人带去给青绯瞧瞧,暂时就在王府住下吧。青绯看过无误后带去给小公子。” 文言听了这话,脸上一喜,“小的替桂姐姐谢过世子!” “去吧,别在我眼前乱晃,晃得头痛。” 文言闻言脸上喜色瞬间褪去,一惊,担忧道:“啊?世子你怎么了?可要叫青绯大人过来瞧瞧?” “不必,我歇息片刻便好。”只是头愈发晕眩。 锦佑缓缓站起身,但下一刻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啊!!!世子!来人!!!快来人!!!!世子晕倒了!” 影一就在留云斋内隐藏着,闻讯立即赶来。 文言见到影一就像见到了救星,抱着锦佑就朝影一大喊:“快来帮忙,世子晕倒了!” “让开!” 影一一把推开文言,将锦佑背在背上,夺门而出。 文言被推了一把,后背磕在台阶上,闷哼一声,忍着疼痛,抹了一把眼泪,追着影一的背影往青绯的院子去。 桂娘一时间被留在前厅,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声不响,像没有思想的傀儡。 青绯院里此时烟雾袅袅,充满药香。 隐隐能听到青绯与裴清梵二人争执。 “不是放这个!你这顺序都放错了!”是裴清梵的声音。 “闭嘴!我说了,这方子我改良过,按照这个顺序能激发出更强的效果。按照老祖宗研制的方子,解毒丸虽能解毒但药效并不持久,我这新方子药效至少要提升三成。” 青绯语气傲娇,论医术他还从未错过。 “这么多年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说起药方来总是振振有词。”裴清梵笑着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快速将配好的药放在捣臼里碾碎。 这时,影一背着锦佑冲了进来,文言跟在身后大喊道:“青绯大人!世子晕过去了!” 裴清梵和青绯对视一眼,急忙上前查看。 青绯探上锦佑的脉搏,片刻后沉声道:世子内伤未愈,又操劳过度...”说着,只见他眉头一皱,突然捏地重了些。 “不对劲,世子似乎中了毒。” “什么?”文言大惊,“世子怎么会中毒?” 青绯摇了摇头,“不清楚。”他也纳闷,当初为了避免锦佑中毒,他还将老祖宗炼的最后一颗避毒丸给锦佑吃了下去。 按照常理这段时间,至少两年内他都百毒不侵才是,怎么会中毒? 锦佑被放在床上,与仡濮牧并排躺着,边上的软榻上还躺着仍未清醒的影十三。 青绯轻叹一口气,看样子是没办法安心研制新药了。 “小梵,将刚炼制好的解毒丸拿过来。” “啊?这药还没找人试过,你就敢给世子吃?”裴清梵虽信任青绯,但毕竟锦佑身份特殊又金贵,万一吃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来不及了。”青绯道:“世子中的毒我从未见过,就连古籍中都未有记载。” 听到青绯的话,众人都瞬间紧张起来,而文言则是急得掉眼泪。 “青绯大人你一定要救世子!世子今早归来便说头晕,歇息了片刻也无甚大碍,可方才世子又说头晕,刚一起身便晕了过去...都怪我...” 文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只怪自己没有早些发现世子的异常,只当世子几夜没睡好歇息便无碍,可哪曾想是中了毒!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所有人都退出去,我保证世子绝不会出事。” 眼见青绯下了逐客令,众人虽然担忧,但也怕打扰到青绯,纷纷退到院子里,影一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裴清梵留在屋内帮着青绯。 他将解毒丸递到青绯手中,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没有把握,但是世子耽误不得。”青绯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给锦佑喂了下去,“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哎!别...” 可惜裴清梵还是晚了一步,锦佑喉结一动,那药丸子就已经进入腹中。 此时青绯转头问裴清梵,“你想说什么?” 裴清梵撇嘴,“我想说那不是躺着个现成试毒的,为什么非要先给世子吃?” 仡濮牧躺在锦佑身边毫无转醒的痕迹。 青绯一拍脑门,颇为懊悔,“忘了!快给他也吃一颗。”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仡濮牧蹭地一下坐起身连打几个喷嚏。 醒来第一句话便是:“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人要害我?”他转身看到躺在他身边的锦佑,又看向两个愁眉不展的人,问道:“这是咋了?我就睡这么一会,世子死了?” “呸呸呸!你这什么破嘴,快别说了!” 被裴清梵一说,仡濮牧也察觉自己失言,啪啪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两下,“抱歉抱歉,可这到底是咋啦?” 青绯的眉头越拧越紧,愈发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仡濮牧吃了解毒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醒来便生龙活虎,也就说明解毒丸是有效果的。但为何世子吃了解毒丸却丝毫没有苏醒的痕迹? 青绯脸色难看地摊上锦佑的脉搏,越把脉脸色越沉。 裴清梵见势不对,急问道:“如何?” 青绯冷哼一声,“哼,毒解了!” “那你为何这般生气?”仡濮牧不解。 青绯扫了他一眼,说道:“小孩子不注重身体,几日不休不眠又未进些东西,这不就已经操劳过度,昏睡过去了吗?” “这是睡着了?”仡濮牧拔高声音,有些不敢置信。 青绯竖起食指比在嘴边做收声的手势,点了点头,“只是睡着了,不必担心。” 第101章 文言的觉醒 仡濮牧听闻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世子真出啥事了呢。” 他这才刚抱上摄政王府这棵大树,这要是继承人早登极乐,可真是得不偿失! 裴清梵高悬的心也终于落下来,“没事就好。”他小声说:“我们也别打扰世子休息,出去说吧?” 青绯起身点了点头:“还要出去熬药,小梵,你把角落的药炉拿着,我们出去。” 裴清梵应了一声,将角落的药炉抱在怀里,跟着青绯一同出了屋子。 三人刚一回到院子,文言便泪眼婆娑的冲到青绯身边,“青绯大人,世子如何了?” 青绯见小豆丁如此焦急,故意将锦佑的情况说的严重些。 “世子中毒已久,毒即将到心脉...” 一瞬间文言变了脸,“怎么会这么严重?中毒已久?到底是多久?可是世子他的吃食都是经我检查过才给世子食用的,怎么会中毒?” “你先不要激动,中毒的途经有很多种并不是只能从口鼻摄入,所以未必是吃食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抱歉青绯大人...可若是不找到世子中毒的根本原因,就没有办法根治...” 裴清梵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青绯的肩膀,小声说:“你够了啊,欺负个小孩算什么?怎么你的性子愈发恶劣了?” 青绯摇了摇头, 并未解释。 也并非是他故意想欺负文言,只是贺锦佑作为摄政王府的世子在不知不觉中中毒颇久,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十分怪异。 而文言作为贺锦佑的院内管事,对锦佑中毒一事竟丝毫不知,若不给他一些压力,下一次只怕不是中毒这么简单了! 只怕有一日,刺客潜入刀都比在锦佑脖子上了,文言也只知道哭! 并不是说文言对锦佑不够好不够上心,只是他年岁太小,阅历经验完全配不上他的身份,若不快速成长起来,只怕愈发跟不上锦佑的步伐。 青绯心中有自己的成算,如今王府中能主事的都不在,贺乾昭临行时也给他留了话,明里暗里是要推锦佑为下一任摄政王。 他之前从未管过锦佑和王府内的一切,可看现如今王府内的这些人,想要达到贺乾昭和方屹舟的高度,只怕还需要几年。 青绯本不想插手府内事宜,只想一心钻研药草医术,可现下看来是不能再做甩手掌柜了。 “该死的贺乾昭,你倒是一走了之,扔下府里一堆烂摊子,等着我给你收拾吗?” 青绯心中暗骂不止,而远在北部边境,大雪覆盖之地,贺乾昭连打两个喷嚏。 “怎么走了这么多时日还是没能习惯北境的气候吗?”灏喆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跟在方屹舟身旁,见贺乾昭打喷嚏,便出言嘲笑。 贺乾昭还未出声,便听见方屹舟冷冷开口:“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他拉了下缰绳,停在了原地,喝道:“下马!” “?你又做什么?”灏喆虽心中不满但还是乖乖听话下马。 “既然你废话这么多,不如去前面村寨问问,还有多久到毗卢国。” “啊?哪有村寨?我怎么没看到。”灏喆踮脚远眺,到底是没看到村寨的影子。 “哪呢?你指给我看看。” 方屹舟给他指了个方位,“从这出发,五里之外必有村庄,叫你去问,你去问便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你!你就是存心恶心我,不就是说了你家王爷一句,你就让我在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跑到五里之外?方屹舟你这个做师兄的没有心!” 方屹舟松开牵着枣红马的绳子,一拍马屁股将马给放了。 急的灏喆开始跳脚,指着方屹舟怒骂:“你有病吧!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无耻师兄,等找到阿鸢,我定是要告上一状!将你的种种罪行都同阿鸢说上一遭,叫阿鸢替我做主!” “呵,你一个大男人说这话真不害臊!”方屹舟冷哼一声,甩了下缰绳便驰骋着追赶贺乾昭。 一阵风掀起地上的冰雪冻得灏喆打了个哆嗦,同时他也听到方屹舟的声音传来: “五里之外确有村庄,问到毗卢国的下落就到约定之地汇合!” 灏喆无法,只得朝着方屹舟指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骂骂咧咧,不断抱怨着方屹舟的无情。 待方屹舟纵马追上贺乾昭时,贺乾昭又连打两个喷嚏。 “你若是还感觉冷就穿我的斗篷。” 贺乾昭摇了摇头,“无碍,还撑得住。” “这些时日你都忧心忡忡,还在担心王府里?” 贺乾昭一时未说话,两匹马并行着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四周寂寥,只有满目银霜素裹。雪再一次簌簌地落下来,落在两人的斗篷上。 风雪渐大,两人再未说话,一心想要穿过风雪向北行而去。 ... ... 摄政王府的众人自然不知贺乾昭此时的经历,几人针对贺锦佑中毒一事商议许久。 文言刚哭了两声便被青绯打断。 “此时你哭有什么用?你如今已有九岁,也同贺伯学习许久,怎么还是这般幼稚?世子虽中毒不假,但毕竟人还没事,只需要你尽快调查清楚想到解决办法不就可以了吗?难不成你真打算只在王府里做一个管家?” 文言眨了眨眼,很想说“那不然呢?”可是他害怕。 青绯大人说的有道理,曾经世子只在府中,他与世子亲密无间。可近日来自从王爷不在府中后,世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外出也不再同他一处。 出门也是带着白默那块木头和雀儿姐姐,自己只能在府中无聊的等待,等世子回来,问世子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 他也觉得这样不好,也不喜欢现在的情形,可是他除了为世子打理留云斋外,便什么都不会,要怎么才能成为青绯大人口中的全能之才? 文言微微抬眉,看着青绯阴沉的脸,心中恐慌。 “青绯大人...我只是觉得...我留在王府里做管家也是替世子解决后顾之忧...” 青绯轻轻啧了一声,文言没懂他的意思。 他解释道:“我并非说你做管事不好,只是管事与管事是不同的,我且问你你想做贺伯那样的管事,还是方、阿舟那样的管事?” 文言想都没想脱口说道:“自然是舟大人那般的管事!只是我不会武功帮不到世子什么忙。” 文言语气失落,他真当自己毫无用武之地,论文不及世子,论武不如阿雀姐妹,甚至不如那块木头。 如此想来,他似乎什么都不会,就连同贺伯学管家之道都还一知半解。 一时间文言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对上青绯的眼神,只得步步避让。 青绯叹了口气,“唉,你仔细想想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想好后再来找我。” 青绯下了逐客令,将文言撵出自己的院子。 在裴清梵关门前,文言突然问道:“世子当真中毒很严重吗?” 裴清梵左右探了探头,见青绯没看他,小声对文言说:“你要相信兄长的医术,世子此时无碍,只是累的睡着了。” 一听裴清梵说世子没事,文言瞬间喜笑颜开,“那就好!世子就拜托裴大哥照顾啦!” 裴清梵摆了摆手,让他回:“别油嘴滑舌,快回去吧,世子醒来会叫你的。” 文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青绯的小院,只是心中也愈发沉重。 他对自己的未来很是迷茫,又倍感压力。 他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世子,向贺伯学习管家之法也只是想做好成为一个管家。他从不奢望自己变成舟大人那样事事为王爷考量的好帮手,至少在今日之前从未考量过。 但青绯大人说的话如雷贯耳,一时间荡起了文言的心神,也滋生出他那颗还未萌芽的野心。 如果呢,他也可以呢? 不,他一定可以的! 第102章 保命嘛?不丢人 青绯院里再次飘出药香。 仡濮牧吸了吸鼻子,问道:“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香?” 裴清梵关上大门,顺便为他解惑道:“就是你吃的解毒丸,而且你吃的可是第一批新研制出来的解毒丸。” 裴清梵的本意是炫耀自己的兄长医术多么精湛,不过是第一次炼出来的新药就能解百毒。 可仡濮牧并不这么想。 他脸皮一抽,眼皮一翻,嘎的一下抽了过去。 “仡濮牧?仡濮牧!”裴清梵三步两步冲到他身边,晃着仡濮牧叫着他的名字。 “哕...别晃...”仡濮牧睁开一只眼,有气无力地看着裴清梵,“我感觉我身上还有余毒,我是不是快不行了啊...为什么我这么想吐啊...” 仡濮牧虚弱无比,仿佛下一秒就当真升天了一样。 “那要不我在试试其他的疗法?”裴清梵举着手掌就要落在仡濮牧的脸上。 而青绯摇着扇子,熬着药,闻言冷不丁地插话进来,“你晕是被小梵晃得,毒是解了,但你身上的蛊...可能被药死了一些。” “什么?”仡濮牧如弹簧一般猛地从地上弹弹起来,哪里还有一副虚弱的样子。 裴清梵举着手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都还没抽到仡濮牧,还有些可惜。 仡濮牧扫了裴清梵一眼并未做理会,直接冲到青绯面前说道:“什么叫我身上的蛊被药死了一些?我身上就没有那么多蛊好不好?我只养了一只扰心蛊,如果心蛊死了我也会死!” 青绯皱了皱眉,仡濮牧的表情不像假的,难道他当真不知? 可他把脉时又的的确确感受到有许多蛊虫在仡濮牧身体中游走,若不是以身饲蛊,又怎么会收纳这么多蛊虫在身体中? 青绯有些困惑,研究医术这么多年,他还从未遇见这么奇怪又棘手的问题。 一时间仡濮牧又激起了他的研究欲望,恨不得现在将人拆开看看他体内到底有什么东西! 青绯的眼神让仡濮牧心里发毛,他搓了搓胳膊,打了个冷颤,“我跟你说啊,我真的只养了一只扰心蛊的母蛊,母蛊死了我也会死,可我还没死说明扰心蛊的母蛊还活的好好的,至于你说的其他蛊我当真没在体内养过,我又不是要成为蛊王,在体内养那么多蛊干什么?” 青绯直勾勾地盯着他,在思考将人像铁甲人一样剖了的可能性。 裴清梵来到仡濮牧面前,挡住青绯的视线,轻声提出一个猜想:“那如果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别人将蛊养在你体内的呢?” 听到裴清梵的话,仡濮牧更害怕了,毕竟他根本没有这种记忆,不不不,他摇了摇头,好像...从遇到裴清梵之前的记忆他都有些模糊... 他看向裴清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们之前...” 仡濮牧看到裴清梵向他频繁地眨眼示意,便知道自己失言。 可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收回去也不可能。 他们二人早已相识并未同贺锦佑说明,此时一时不察说错了话,也让青绯抓到了把柄,这个坎怕是过不去了! 青绯眯起眼,语气不善地说道:“哦?你们二人是旧相识?”青绯本不想介入,想来世子自有打算,要说便说着仡濮牧不太聪明,一手好牌打个稀烂。 仡濮牧求助地看向裴清梵,却见他无奈地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 仡濮牧在心中暗暗叫苦,这可如何是好。他一边想着应对之策,一边偷偷打量着青绯,试图寻找突破口。然而,青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丝毫不给仡濮牧狡辩的机会。 仡濮牧硬着头皮,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要不你听我狡辩?” “有什么好说的?等世子醒来,你亲自同世子说如何?” “不不不不不....不行!”仡濮牧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我不能跟他说!” 青绯狐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不敢面对世子?” 仡濮牧连连否认但就是不敢看青绯的眼睛。“怎么可能啊?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我对天发誓啊!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地接着说,“就叫我这辈子得不到任何一朵牡丹!” 听到这里,青绯的脸色稍缓,他缓缓勾了勾唇,“你到底是为了世子的牡丹留下来的还是有其他的目的,世子没追究,我便无权追究,若你有其他的目的,我劝你尽快在世子还没醒之前动手,否则...” 仡濮牧没有说话等待青绯的下文。 “否则一旦世子醒来,定不会轻饶了你。”青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也是猜的,没有把握。至于世子是否知道仡濮牧其心可居,他对此事也秉持怀疑的态度。此时将话说满也不过是想诈一诈他而已。 但仡濮牧不这么想,他只当自己的目的被发现,心中一沉,逐渐陷入沉默。 “怎么样?想好了吗?” 裴清梵皱着眉头站在一旁,对现状完全一头雾水。 失散多年的兄长质问自己的好友是否居心叵测?这画面怎么想怎么怪异。 但裴清梵并未插话打断二人,兄长的为人他是了解的,他从不做捕风捉影之事,想来还是找到了线索才敢如此断言。 三人一时间并未出声,青绯仍旧慢条斯理地扇着火,裴清梵蹲在一旁树下看蚂蚁搬家。 而仡濮牧则在暗自思忖着,如何摆脱困境。他也清楚此时最好的能不暴露身份的办法就是离开,可...他在府中逗留几日后发现他对此地有些不舍。 若仓皇逃离,只会徒增遗憾。 可是...不走就只有暴露身份被杀的份,这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仡濮牧心中陷入两难,不知该如何做决断。 青绯突然出声:“你若有苦衷,想来世子也会体谅你,但你若一直隐瞒下去,被世子道破的结果可是很难承受。莫非你忘了世子要将你喂鱼的经历了?” 仡濮牧心中一寒,那次谈话明明只有他与世子两人,按理这话不该传出来的,可如今青绯也已知晓,那这王府之中可还有秘密可言? 也就是说就算他找准时间完成任务,他的举动也都是被监视的。 这么一想,那还玩个屁啊!直接摆烂算了!还不用担惊受怕。 反正摄政王府就是个铁桶,要不是他现挖了个狗洞钻进来,他都没办法进到王府里面。 如今他人已经身在王府,就算什么都不做,那人也绝不会杀到王府来取他性命。 虽说已经收了一部分定金,只收钱不办事有点坏了道里的行规,但是谁让摄政王府这么香呢?摆烂谁不喜欢,凭什么要喊打喊杀还有可能会失去性命? 仡濮牧心里的那杆天平逐渐倾斜,慢慢的缓缓地倾向摄政王府... 保命嘛?不丢人。 衡量完毕,仡濮牧心一横,说道:“等世子醒来我自会和他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青绯一呆,嚯,果然啊,这人确实不简单,自己还真赌对了。 不过他面上可不敢体现出一丝赌的成分,装作一副高人模样,闪着药炉,装作不耐道:“如此甚好。” 仡濮牧呼了一口气,心中轻松了不少,但他一抬头就看到裴清梵正幽幽地看着他,眼珠一转不转,幽怨地像个刚去世心愿未了的鬼魂。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认识我了?”心中没有了桎梏,仡濮牧说话也随意了起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决定坦白就不在乎再隐藏什么。 裴清梵冷哼一声,手中的小木棍直接插到蚂蚁窝上面,将蚁窝入口封死。 “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工具?我好心救你,你就这么对我?骗我是吧?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快快交代!我饶你不死!” 第103章 十全大补汤 “我不是,我没有!”仡濮牧此时当真是百口莫辩。都是混江湖的有点隐藏身份怎么了? 就好像这帮子人都没有身份一样?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可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可不敢当着两人面说啊!说了是会没命哒! 仡濮牧打了个哈哈,也不等裴清梵再追问,三下两下翻上墙头,回头嘿嘿一下嘲讽拉满:“一个时辰之后我肯定会回来,别来找我,我回来之后肯定向世子坦白!” “诶!你去哪?”裴清梵话音刚落,仡濮牧便不见了身影。 “不是这人怎么神神秘秘的?他能去哪啊?要不要我去盯着他?” “不用,你又没有武功,这会儿人早跑没影了。” 仡濮牧的武功与小雀儿相比,还差一些火候,但以裴清梵那三脚猫的功夫定是追不上的。 更何况... “你与仡濮牧认识多久了?你了解他吗?” 裴清梵愣愣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在三年前偶然遇到受伤的仡濮牧,他一直住在我那里,但每隔几天就会消失十天半月,我从未问过他的来历。哦...对了!” 裴清梵猛地想起一件事,对青绯说:“不过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我当初给仡濮牧把脉时就发现他体内有东西,今日听你点破他体内有大量蛊虫,所以我猜测,他可能确实不知道自己体内有蛊虫,甚至在此之前这些蛊虫还未出生...”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这些暂且不谈,你来把这药装好,等下给世子喝下去。” 青绯熄了火,将熬好的药液倒进瓷碗里,瞬间药味飘了出来。 “这药味怎么这么冲?”裴清梵捂着鼻子蹑手蹑脚地凑过来,对这碗药很是抗拒。 “你不是在做解毒丸?怎么熬出这一碗黑乎乎又难看又苦的药汤?你不是好多年不熬汤药了吗?” 青绯邪魅一笑,“又不是给你喝你怕什么?不熬一点苦汤药,他可不知道长记性。” 裴清梵捏着鼻子,满眼都是嫌弃,全身都在抗拒。 也不知道这一碗药里加了多少苦参,能苦成这样。 “这一碗下去还有命在不?”裴清梵难得开了个玩笑。 “自然有。”反正世子也不会喝这碗药,只不过是想起到惩戒作用而已。 “别说废话了,送进去,对了,把这个药丸塞到小榻上那人嘴里。” 说着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瓷瓶递给裴清梵,让他一并给影十三喂下去。 “...那人不是没气息了吗?喂药还有用吗?” 从他来到这里就发现小榻上那人早就没有了生气,就算一直用药吊着命,也未必能醒的过来。 青绯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影十三并非全然了无生气,昨日凌晨还醒了过来,不过只片刻又晕了过去。 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死后的僵硬,所有青绯也不敢确定影十三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只能用药丸吊着他的性命,期待有一天能够创造一个奇迹。 “若是你有办法,可以试试能不能把他救活。” “好吧,我试试看。但是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青绯没想过要将希望寄托别人,但影十三实在是太过重要,不仅对世子来说,也是对他来说。他还从未在与阎王抢人的过程中失手,若是不能将影十三救回来,想来也会对他造成极大地影响,甚至会成为执念。 裴清梵也清楚他的性格,也未再劝说,接过药碗和瓷瓶后,便推门走进了房间。 他先将药丸塞进影十三的口中,而后将那碗药放在桌子上,随后又坐到小榻边上给影一把脉。 他边把脉边疑惑,“怪哉,明明一丝气息都没有,但身体还保持各项机能?怪不得兄长会束手无策,这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把人救活啊?你要是想活,就拼命地挣扎一下,目前除了给你吊命外,什么都帮不上,只能靠你自己的意志力。” 裴清梵放下影十三的手腕,将他胳膊塞回被子里,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才端起药碗走向锦佑。 他弯着的嘴角很难放下,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做什么就想笑。 锦佑确实是累坏了,连日连夜的奔波使他再提不起一丝精神,此时呼吸依旧平稳地睡着,没有半分要醒来的征兆。 裴清梵缓缓坐在床头,动作轻缓地将锦佑身体抬起,而后将碗中的药灌进锦佑口中。 锦佑因为苦涩而皱紧的眉头,而后挣扎着睁开了眼,把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药液吐了出来。 但口腔中满是药液的苦味,他痛苦的皱着整张脸,斜眼一扫见是裴清梵,瞬间给了他一肘击打在裴清梵的肋骨上。 “噗...” 裴清梵无故受了一击,疼得他躬起身子,手上力道一松,不仅放开了锦佑,还扔了药碗。 药液洒在被子上,也有一大半溅在锦佑衣襟上。 锦佑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衣襟都湿透了,脑子还有些跟不上。 坐在床上愣了半天,理智才逐渐回拢。 “你方才在干什么?” 裴清梵强忍着疼痛直起身子,脸上还是那副欠揍的笑嘻嘻模样,“给世子喝药而已,兄长让我亲自看着世子喝下去才罢休,但兄长说世子不喜欢苦汤药,就只能由我喂给世子咯。” 裴清梵一摊手,将锅都甩给青绯,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冤有头债有主啊,你别瞪我,药是兄长熬得,也是兄长叫我喂给你的,谁知道一碗药还没喂完,你就醒了?” “嗯?”锦佑不解,怎么他还委屈上了?自己被淋了一身药液,口腔中也都是苦涩,好不容易睡一觉,就这样被人打搅了? “算了。”锦佑翻身下床,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这股子苦味,也不知道萧云臻这会儿有没有吃到东西。 心里担忧着,锦佑动作更快了。 “你干什么去?药还没喝完!要不要再给你熬一碗?” “不必,碗里还有一点,你自己留着喝吧!”这苦汤药他这辈子都不想喝。 “唉,你这人真不知好歹。”裴清梵揉着肋骨,故作叹息,“我也是替世子你担心啊,你重伤未愈又几日未进补,这药汤虽然苦一点,但确实是十全大补汤,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暖暖的?“ 锦佑微微感知了一下,而后认真的摇了摇头,“没有。”丝毫没有感知到温暖,反而门一开,身体还冷飕飕的。 他说:“甚至有一点冷。” “你那是没穿斗篷,衣襟又湿透了能不冷吗?” 裴清梵无奈将自己斗篷披在锦佑身上,但斗篷太长,一小半都拖了地。 兜帽扣在锦佑头上,遮挡了他的脸。 裴清梵跟在锦佑身后走了几步,两人到青绯身边停了下来。 锦佑的眼神透过兜帽,让人看不分明。 “裴氏不愧是医药世家,就连十全大补汤也这么奇特,不过,也许这世上能喝下这十全大补汤的人还不存在吧?” 说罢,他推开门,离开青绯的院子,冷风打着转冲进斗篷里,也不知是不是锦佑的错觉,此刻他身体暖暖的仿佛在生火,冷风似也没那么冷。 院内,青绯已经着手制作解毒丸,见状问裴清梵,“你将药汤给世子喝了?” “嗯,你不是说他不喜欢苦汤药,既然醒来不会喝,不如趁着还没醒就给他喂下去...” “...”青绯无语,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两人正说着话,忽得听见屋内传来瓷器被打碎的声音,两人一惊,对视一眼,纷纷起身冲进屋内。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冷风倒灌进屋内,影十三猛地抬头,眼里还有未尽的杀意。 第104章 影十三苏醒(补充) 影十三见来人是青绯便收敛浑身杀气,而后体力不支又歪倒在小榻上。 “你怎么突然醒了?真乃奇迹!”裴清梵大惊,忙上前去探影七的脉。 可不想在他扣到影十三手腕 的那一刻,影七猛地反手发力一把捏在裴清梵的手腕上。 裴清梵大呼一声:“痛!快放手!” “影十三!放手,他是我家阿弟!” 听到青绯的声音,影七才卸了力道,但还是捏着裴清梵的手腕并未松开。 “抱歉...”影十三虚弱到有气无力地道了声抱歉。 “你先松开我,我给你把一下脉。” 这么一个仿佛起死回生的人,一时激起了裴清梵的好奇。也顾不得自己浑身疼痛,只想为影十三把脉。 但影十三急着要见锦佑,哪里有时间叫他查看自己的情况。 “不必了...我要去见...咳咳咳...世子殿下,我有急事...” “你有什么事也不急这一时,你这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若此时不仔细着休养,怕是伤口难愈。” 裴清梵苦口婆心,但影十三根本听不进去。 影卫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点小伤并不碍事,他一心想要见锦佑,那日之事太过诡异,三皇子也牵扯其中,他们说的那么多话,他都还记得,一定要说给世子听,由世子定夺才是。 影十三挣扎着起身,却被青绯一把按在床上,“你别动,你若想见世子,我去将世子找来便是,你一个身患重伤之人还是少行动为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小梵你去将世子请来,就说影十三已醒,有要事相商。” 青绯的口吻带着毋庸置疑,裴清梵也知道此事甚大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但他也并未真傻到跑到锦佑的留云斋去寻他,而是冲着空气大喊,“有影卫没有?影十三醒了,快去寻世子来!” 话音刚落,只见房顶上有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裴清梵知道已经有人前去报信,自不需要他再跑一趟。 屋内,青绯又给影十三喂了一颗药丸。 “你且歇息片刻,世子马上就到,这药丸能让你恢复两刻钟的精气神,但药效一过便会陷入昏迷,我知道你有要事要向世子禀报,所以你仔细想一想要对世子说什么。” “多谢...”影十三道了声谢。也逐渐感受到自己精神了一些,与回光返照倒有些相似。 不多时锦佑便跟着影卫来到青绯的小院。 人还未至声音先到,“影十三在何处?” 说罢他风风火火地冲进屋内,见影十三此时目光如炬也松了一口气。 “世子,影十三只有两刻钟的时间,你们长话短说,我就不打扰了。”说完,青绯拽着还想看热闹的裴清梵一起拉到院子中。 “世子...”影十三仍想挣扎起身向贺锦佑行礼,但锦佑伸手制止了他。 “不必起身,长话短说,那天晚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影十三微微颔首,闭眼回想当日情形。 “属下当时跟在赵无名身后,他去见了三皇子,两人商议...” 影十三将当日之事原原本本讲述给锦佑听,包括三皇子与封鸾(跟在萧明礼身边的少年)的对话。 讲述完,他不留给锦佑一丝思考的时间,毕竟他的时间并不多,而是继续道:“属下从那小院中离开后继续暗中跟着赵无名,一路跟到院中枯井,中了毒后自断一臂,不仅失了赵无名的踪迹,后出了枯井,便遇见那些古怪的杀手...” 影十三咳了咳,嘴角溢出一丝血来,“世子殿下,属下并未追踪到赵无名的踪迹,是属下无能,理应受罚...” “为何罚你?你带回来的情报于本世子而言甚是重要,你且在此处养伤,不必过多思虑。” 锦佑等待影十三的消息已有多日,还好并未让他失望。 他安置好影十三,转身回了留云斋。 而影十三的药效已过,也重新晕死过去。 留云斋书房,锦佑叫来影四和影七,他敲着木案,书案发出一声声脆响。 原以为贩官案背后是皇子的手笔,但没想到完整的账本竟然在赵无名手中。 他还将账本当做投名状找三皇子投诚。 赵无名当真是好样的,两个女儿分别送给两名皇子。 想来赵珍儿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三皇子的吧? 难不成赵珍儿是三皇子杀的? 锦佑皱眉,一个赵无名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原以为三皇子是贩官案的背后主谋,现在看来三皇子又摆脱了嫌疑。 可萧明诚也是在背后调查三皇子时才接触到世家贩卖官职一事…… 三皇子定不无辜,除非这些话都是他故意说出来误导人的。 影十三被发现了! 锦佑心一惊,只有影十三被发现,三皇子才会肆无忌惮的推他个顺水人情,借他之手将二皇子拉下来。 借刀杀人! 那现在只需要顺着赵无名查下去…… 思考半晌,锦佑动作一停,影四影七心下一松,“当日你们寻到影十三时可有查看院中枯井?” 影四上前一步,拱了拱手,“世子,属下当时带人将整个院落都搜查了一遍,院中并无任何痕迹,唯独那口井,井中四壁都涂有毒粉,属下等并未下井查看...但那口枯井处有影卫守着,这几日都未见有人从中出来...” “可有取一点毒粉出来?”锦佑想到青绯新研制的解药,似乎能派上用场。 “在属下这里!”影七开口道:“当时我用匕首刮了一点毒粉出来,但是忘记交给青绯大人,所以毒粉还在我这里搁置。” 锦佑敲了敲书案,“去请青绯过来。” 影七应了一声,转身去请青绯。 书房内只剩锦佑同影四二人,影四看着锦佑有些扭捏。 “世子...属下想知道...小十三是不是醒了?” 锦佑嗯了一声,抬手在信纸上写信。 “他伤得很重,但既然能醒来就说明不会有生命危险,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罚他,至于你...”锦佑抬头,话音一转。 影四连忙单膝下跪请罪道:“世子理应惩罚属下自作主张,当日殿下虽无责怪,属下也并未受罚,只是如今小十三已然无碍,属下自当受罚,请世子责罚!” 一时间锦佑并未并未言语,而是接着不紧不慢地写着信。 影四心中忐忑,但又不敢再出言打搅。 直到锦佑将信写好塞进信封,影七带着青绯也来到书房。 锦佑将信封交给影四,“本世子不是不罚你,而是希望你戴罪立功。” “世子请说,属下单凭世子吩咐!” “将这信件交给宫中和亲的万俟公主,也就是新封的瑜妃。” 影四接过信件,躬身行礼,“是,属下定不辱命!” “速去速回。” “是!” 影四离开后,锦佑又叫影七将毒粉拿给青绯瞧瞧。 毒粉是用油纸包着的,青绯接过,仔细查看了一番油纸包中的毒粉,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秀眉微蹙。 “可有看出这是什么毒?”锦佑问道。 青绯摇了摇头,“此毒甚是奇怪,我从未见过。不过,我敢肯定,这是由多种奇毒混合在一起形成后的新毒。只是不知我研制的解毒丸是否可解此毒。” “我在昏迷之际听到你曾放言你的解毒丸可解百毒。我身上的毒可是多亏了你的解毒丸...”锦佑顿了一下,眼神瞟向青绯询问道:“我怎么会中毒?” 青绯摇头,“还不清楚,但世子身上的毒已有半年之久,世子可以回想一下可否接触过什么不同的东西?” 锦佑回想片刻,想不出所以然来,便自然跳过这个话题,问青绯:“若是这毒粉交给你,你当需何时能勘破其中的奥秘?” “要不了多少时间,一个时辰便可,但是需要花园中那几条散养的毒蛇。有劳这位兄台,帮裴某去抓那条红纹的蛇来,但那蛇有毒,你只需捏着它的蛇头便可制服。” “是,属下这就前去。” 而青绯则从锦佑要来一张纸,将药粉倒出些许,又将解毒丸碾碎与药粉混合。 只见药粉混在一起后由黑色变成墨绿色,又冒着丝丝寒气。 青绯用食指蘸取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脸色微微一变。 “如何?”锦佑连忙问道。 青绯眉头紧皱,“这毒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若不是有解毒丸,恐怕我也无法抵挡这毒性。” 此时,影七已然抓蛇回来,但垂头丧气两手空空。 “怎么没找到红斑蛇吗?” 影七摇头,“属下将花园的几处蛇窝都翻找了个遍,都未发现有一条蛇是带有红纹的...” 青绯皱了皱眉,颇为疑惑:“我确实养了条赤链蛇在花园,为何会不见踪影?” 这蛇在王府里养了两三年,早已习惯了花园的环境,是不可能偷溜出府的,只怕是出了意外。 这时锦佑想到一事,幽幽道:“我有个猜测,那日赵无名被小雀儿扔在花园,也许那蛇可能已经命丧黄泉...” “啊?”青绯愣了一瞬后爆鸣:“我的蛇!唯一一条赤链蛇,你知道这蛇有多难得,怎么就没了?” “这...” “罢了,蛇...我再赔你便是,当务之急是你先将这毒破解出来并研制出相应的解药,时间比较紧,明天下午交给我,最好够二十人用。” 锦佑是想再带人去那院中,再探一探那口枯井! 第105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锦佑留出一天的时间给青绯准备制作解药,但青绯晃了晃手指,“虽然没有赤链蛇,但花园中还有一条剧毒的蛇,可能效果强差人意但总比没有强。” 而后青绯转头看向锦佑,“世子,给我两个时辰的时间,若世子想,今晚便可夜探枯井!” “今晚吗?”时间是有些赶,但锦佑也清楚迟则生变的道理,既然影十三已然清醒并提供最为重要的线索,那他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好,今晚便今晚!你先去研制解药,解毒丸也再准备一些,待你做出解药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青绯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回院子去研制解药。” “哦,对了世子,仡濮牧离开不知道去了何处,但是他说他会回来。”青绯走到门口转身忽道:“要不要寻他回来?” “不用。”锦佑微微勾唇,府中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报到他这里。 所以仡濮牧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仡濮牧并非全然自由。 见锦佑如此胸有成竹,青绯也定了心。 “你有把握便好,我先回去了。” 青绯走后,影七看向锦佑,眼神有些希冀。 “世子...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吗?” 锦佑皱眉想了想,突然眉头一松,果然有事需要影七去办。 他直言:“府中今日新来了个奶娘,但本世子信不过,你去调查一下她的身世,要确保她绝对清白!” 影七神色一凛,严肃道:“是,属下遵命!” 说到奶娘,锦佑才恍然想起,这么久过去,萧云臻好像还在饿肚子! “你先下去,一个时辰内调查清楚。” “是!” 锦佑焦急,见影七一离开,也快步离开书房。 他先是草草的洗漱又将染上一身苦药味的衣裳换去,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才回房间见萧云臻。 临近房间,锦佑也并未听到萧云臻的心声,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推开房门那一刻竟有些心跳加速。 锦佑心头猛跳,推门时竟有些恐慌。 他大力推开门,将门内的人吓得直接从床边跳了起来。 锦佑冷声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竟是文言新找来的,奶娘王氏。 她半跪在萧云臻床边,痴痴地看着萧云臻,两眼放光,锦佑看着也只觉不妙,生怕她下一秒做出什么事来,这才出言制止。 王氏受了惊,张着嘴也不说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忙比着噤声。 锦佑并未理会王氏,而是跨步向前,迅速来到萧云臻床边,查看他是否安然无恙。 好在萧云臻呼吸平稳,身上无伤,锦佑方才松了口气。 而后反身质问王氏,“你不知道没有本世子的命令不可私自进主院吗?” 王氏拼命地摇头,又连连摆手,一时间手竟摇出了残影。 此时锦佑也察觉王氏与旁人似有不同,试探的问道:“你不会说话?” 王氏点了点头。 锦佑心下了然,“我问你答,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若有半句假话,本世子饶你不得!” 王氏又点了点头。 “你进王府有何目的?谁派你来的?你要对小公子做什么?” 王氏被锦佑的气势吓到,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她拼命地摇头,而后她口中发出难听的呜咽声。 锦佑还未说话,便听见萧云臻的心声悠悠传来。 【好吵啊!我好想睡觉!好饿啊!忍不住要哭...】 “呜哇哇哇哇啊啊啊...” 小婴儿嗓音尖细,一瞬间便穿透锦佑的脑海。 锦佑想去哄孩子,但总有人比他动作更为迅速。 王氏飞奔到床头,她一介平民百姓哪管什么礼仪尊卑,只知道她的孩子在哭,她不能让小宝哭! 她将萧云臻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口中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而后萧云臻竟逐渐镇静下来,缓缓止住哭声。 但此刻锦佑更觉怪异,王氏不是不会说话吗?为什么还会哼唱歌谣? 不过人既然已经在王府内,就如同透明人一样随时随地被监视,也不怕她耍手段。 萧云臻听到哼唱止住了哭声,但睁眼看到是个不认识的人脸在他面前放大,他瞬间皱了皱小脸,扯着嗓子开嚎。 【啊啊啊啊!谁啊!这是谁啊!我又被卖了吗?锦佑?锦佑?锦佑!!!!!你在哪啊!!!!!救我!!!】 萧云臻停歇又继续哭,使王氏也有些束手无策,她呆呆地抱着萧云臻手脚无措,看向锦佑眼神求助。 “交给我吧。” 萧云臻成功见到心心念念的锦佑,一下就停止哭声,瞬间喜笑颜开。 【诶嘿!锦佑你在啊!可是有个不认识的人抱我!我好害怕失去你!】 锦佑拍了拍萧云臻以示安慰,但对他后半句话完全没有回应。 “你饿了吧,我叫下人给你准备了些羊奶,你先喝一些饱腹...” 话还没说完就遭到萧云臻的反对。 【不要!不好喝!难喝!】 锦佑头疼,奶娘来意不明,有奶又不能吃,这小家伙又挑食得很!头疼! 但他没注意的是,王氏焦虑地在锦佑身后团团转,急的伸手直抓自己的衣襟。 【奶娘呢?你不是叫文言去找了吗?可是我真的好饿啊!】 锦佑无法,总不能看着人在眼前饿死。 无奈只能先将萧云臻交给王氏,“小公子饿了。” 说罢将孩子往王氏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气鼓鼓的离开。 王氏接过孩子,轻轻地哄着。她偷偷地看了一眼锦佑离开的方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她总是害怕贵人身上的气势,可能这就是她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贵人才有的令人可怕的东西。 王氏拍了拍萧云臻,解开衣襟给小婴儿喂奶。 一开始萧云臻还有些难为情,但实在抵不住肚子一阵又一阵的控诉,也只好以填饱肚子为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门外的锦佑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倒是一惊。萧云臻吃奶吃疯了? 而此时,探查消息的影七也回来了。 他微微躬身,低声唤了声世子,示意锦佑去一旁说话。 锦佑带他来到院中的榕树下,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影七也并未兜圈子,将自己查到的与王氏相关的信息一一说给锦佑听。 “王氏姓刘,单字一个桂,年二十有六,嫁给王村王富贵育有两子,但两子双双早幺,后王氏精神失常,婆母说她是扫把星克夫克子便将她逐出家门,她的幺儿刚刚早幺不到十天。还有一件事,世子,王氏不会说话,但她不是哑巴。” “嗯?”锦佑疑惑,“何为不会说话但不是哑巴?”哑巴肯定不会说话,但不会说话的不是哑巴?这种情况他还从未见过。 也不知道青绯是否清楚,有空可以去问一下。 锦佑打定主意,暂时压下心中想法,问影七,“还有吗?” “据属下调查,王氏在王村时,曾有村民看到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有时还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好像……她在跟别人说话一样,这种情况在她失去幺儿之后更为严重,所有才会被逐出家门。”影七压低声音说道。 “后来王氏在街上看到谁抱着婴孩就会上前去抢,因此还被大理寺的人查问过,但见她独身一人又不会说话,也就放任不管,后被文言带回府中。” 锦佑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倒是同文言所说都对得上。 “世子,王氏是孤儿,无父无母,年轻时被拐卖到王村...” 锦佑眉头拧得更紧,想不到王氏的身世这般坎坷。 “既然王氏身世清白留在府中也并无不可。你做的很好,去领赏吧。” 影七一喜,竟然还有赏! 王爷在时可是没有赏,只有罚! 他行礼多谢:“多谢世子!” 第106章 失而复得的珍宝 “等等。”锦佑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影七,“派人盯着王氏,看看她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还有,去查查她的两个孩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影七领命离去,锦佑的心中却仍旧有许多疑问。 王氏到底是真的疯癫,还是另有隐情?只她不是哑巴又从不说话这一点上便叫锦佑怀疑。 不过此刻锦佑也没功夫再思虑王氏之事,因为他突然听到萧云臻“大喊”。 【啊!!!!】 出事了!这是锦佑心中升起的第一反应。 “萧云臻!”锦佑猛地推门大喊。 但随之而来却是愣在原地。 王氏在给萧云臻换衣服,床上晕开一滩水渍。 【好羞耻啊...啊!锦佑!你出去!】 锦佑额角跳了跳,自尊心怎么这么强,小豆丁谁在乎? 不过他虽然心里这般想,但身体还是诚实地往后退着。 “衣服在左侧柜子里。”说完锦佑退出房间又顺手关上了门。 王氏手脚麻利的给萧云臻换好衣服,再现身时萧云臻又变成一个干净香喷喷的小宝宝。 王氏自知任务已经完成,但抱着萧云臻的手迟迟不舍得松开。 锦佑盯着她,她也纠结着,最终还是将萧云臻递给了锦佑,而后一扭头离开了。 【这个人...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 【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锦佑抓到他话里的关键词,皱了下眉,“熟悉?上辈子?” 【不知道,记不清了,不过这不重要,方才是谁来了?】 萧云臻还记得睡觉前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也不知道都安得什么心思,趁着贺乾昭不在,都来为难一个孩子做什么? 但锦佑随即说出口的话让他一愣。 “是大皇子,他过来询问吉祥的事情。” 吉祥...陌生的名字让萧云臻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萧钰迢。”锦佑解释道。 【大皇兄他是知道什么了吗?他问迢迢做什么?还是他有其他的心思?】 萧云臻脑子转的很快。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他还来问你,是不是他猜到我没死?那父皇呢,是不是也能猜到?】 说着萧云臻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岂不是我们所有计划都白费了?】 “你且稍安勿躁,皇上未必能猜到你还活着,但大皇子不一样,他远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什么意思?】 锦佑带他来到书房,将门关紧。 有些话还是要在正式些的场合讨论才更安全。 “你先说说上一世你对大皇子的了解。” 虽说此一世彼一世,但人多少不会变太多,锦佑也是想从上一世的经历中找到一些细节线索,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上一世...大皇兄与父皇的关系不睦,父皇登基后也想补偿皇兄封皇兄为一字王爷,但被皇兄拒绝,也不参与朝政甚至闭门不出,一年中也只有家宴上才能看到他,宣武七年末迢迢被找到并被封为郡主,但大皇兄却是在宣武七年十月病逝。】 “病逝?”怎么又是病逝?从萧云臻描述的前世中,皇后病逝,如今大皇子又是病逝? 但目前看来大皇子的身体并无生病的征兆,真是怪哉! 而且这个时间也不得不让人怀疑。 在迢迢被找回来的前两月突发疾病去世,就仿佛有人在阻止二人见面一样。 【我也是听人说的大皇兄是病逝,而且病症来的很急,不到两个时辰便逝去了。】 萧云臻心情低落,就连声音也带了些悲伤。 锦佑敲了敲桌子,“你说会不会有人在阻止他们二人见面呢?你不是说上一世和亲人选是萧钰迢,如果大皇子活着,这个人选怕是落不到萧钰迢的头上。” 以大皇子宁可因萧钰迢与身为皇帝的父亲决裂,若真将他唯一的女儿送出去和亲,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而大皇子一死,萧钰迢就算成为和亲的人选也不会有人阻拦。但...”锦佑分析道,“还有一事不明。” 【什么?】 锦佑迟疑一瞬而后道:“这一世萧钰迢是在我们手上,并非是皇上先寻到她,可若按照我的推测,大皇子之死另有隐情,那萧钰迢就不该在这里才对。” 锦佑想不通,好似环与环之间还缺一道重要的锁链。 突然萧云臻说: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两岁那年贺乾昭失踪后传出身死的消息...我怀疑这一切都与迢迢有关!】 锦佑心头一跳,“可如今父王不在,萧钰迢也在我手中,我们已经改变了大半走向,只要找到大皇子的真正死因...不,也许是需要从皇后的死因查起。” 【你的意思是说,皇后也是被人害死的?这世上还有谁能害...】 萧云臻声音一顿,他想到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人。 【父皇?】声音也带着迟疑。 锦佑不置可否,但他还是劝说道:“现在这一切都是我们猜想,做不得数,你也不要多想,皇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许只是真正的病逝,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掌握先机,总能想办法改变上一世的悲剧。” 【我明白,但你说的大皇兄并非我想的那般简单是什么意思?】 以萧云臻上一世的记忆来看,大皇兄明明是一个不为名利所动,与世无争的好父亲好兄长,也许锋芒内敛但绝算不上复杂。 可为什么锦佑又说大皇兄并不简单? 只听锦佑道:“也许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没能逃过大皇子的监视。” 【不可能!绝不可能!】 萧云臻不相信,他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锦佑摇头,“也许在他没听到你的心声前他从未关注过我,但偏偏他听到了你的心声,他也知道你没死,甚至他也在查贩官一事。” 此言一出,萧云臻震惊了。 【什么?可是大皇兄他根本没有人手啊?就算上一世...】 “唉,萧云臻,上一世的事情早已经是过往,也许从你出现重生的那一刻起这一世就已经是新世界了。这样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为何你偏偏不愿听也不愿接受?” 【可是好多事情还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在进行啊!贩官一事确实存在,万俟公主入宫也已成现实,明明都没有改变!】 萧云臻还在据理力争,明明大部分事情走向还是同上一世一般无二,除了他没有丝毫改变。 “五皇子已成庶人,你可知?上一世也发生了吗?” 锦佑揉着额头,无奈地抛出一个炸雷。 【什、什么?五皇兄怎么变成庶人了?】 萧云臻惊讶,这件事在上一世确实并未发生,就连他看到的‘完整版’中都没有。 锦佑从他的反应就能看出,五皇子在上一世并未变成庶人。 他说:“你看,这便与你的记忆有出入,你还沉浸在上一世中吗?就算之前你对上一世深信不疑,那从此刻起也当活在当下吧?未发生之事想办法避免便好,不必劳心费神去担忧一切还未发生之事。” 萧云臻在乎身边人的心是好的,可太过忧虑就有些杞人忧天草木皆兵。 可明明他现在是个婴儿,就算思想有十五岁,可心神并非十五岁,他会累,甚至会...早幺! 萧云臻沉默许久,久到锦佑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萧云臻突然出声。 【我知道两世有差距,这一世也不是上一世,可我见过母妃的死,见过你被人欺负,见过摄政王府毁于一旦,我不敢不去想,我怕,怕这一切出现,怕再次失去...】 【好不容易重生了,就算我是个婴儿,可我再次拥有这一切,你们都在。可若是我什么都不做,上一世的悲剧再发生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难道就这样亲手送走吗?】 【你们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我不舍得,也不愿意放弃!】 第107章 再探枯井 萧云臻的话令锦佑的心猛然一颤,仿佛一股暖流从心底迸发,穿过四肢,温暖着整个人。 被视如珍宝,让锦佑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在乎他,而不是将他当成夺权的工具。 锦佑抱着萧云臻,缓缓地低下头靠近萧云臻。 萧云臻的脸腾地一下爬上一抹红霞。 【啊~锦佑我现在还是孩子啊...这不合适吧?】 锦佑轻轻勾了下唇,用额头轻轻触碰着萧云臻的额头。 “谢谢。”锦佑轻声说。 【啊?这么突然?】 萧云臻的脑子都还没从上一个话题中脱离出来,听到锦佑的感谢,陷入一瞬间的懵。 锦佑轻笑,什么都没有解释,他起身抱着萧云臻拍了拍。 “睡会吧。” 【我还不困...】 “当当当...世子!青绯大人有事要见世子。” 锦佑也顾不得萧云臻睡不睡,转言道:“让他进来。” 门被文言从外面推开,逆着光走来两个人影。 “世子。”随青绯一同前来的还有裴清梵。 “可是解药研制出来了?” 【什么解药?】 “嗯,不负众望,解药研制出来了。”青绯拿出三个瓶子放在书案上,“这瓶是药水,到时候可以洒在井壁上,这瓶是药粉,撒在井中,空气中,这一瓶是药丸每人两颗,进去一颗出来一颗,但如果有其他出口没有毒也可以不吃。但我建议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带一个医者,所以世子你可以带小梵去。” 锦佑拿起药瓶打开药丸这一瓶,倒出一颗药丸来。 小小的解毒丸是灰褐色的,还不如指甲盖大。 锦佑晃了晃药瓶粗略的扫了一眼,至少有五十颗小药丸,足够二十人用。 萧云臻也抻着脖子看瓷瓶,甚至要伸手抓。 青绯等人听不到萧云臻的心声,只当小婴儿对什么都好奇。但锦佑能听到萧云臻一直在碎碎念。 【你要去哪,危险吗?药丸够不够,能带我去吗?我不想离开你。】 “世子觉得如何?” “好。很周到,今晚召集人手就可以行动。” 【锦佑!带我带我!我想去!我要跟你去!】 说着就要去扒锦佑手中的小瓷瓶,反被锦佑一把捏住手腕给塞回襁褓里。 萧云臻不甘心地挥舞着小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锦佑。 【我!要!去!】 萧云臻牛脾气一上来,锦佑也拿他没办法。 他问青绯:“这药丸小孩能吃吗?” 他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就连青绯也以为锦佑是在说他自己。 “能吃啊,我做的药丸保证百无禁忌,男女老少都能吃。” 【那就是说我也能吃?我要去!】 “嗯,那就这样吧,你们先下去。” “好,我们俩也不在这打扰你了,但是你记得得按时用膳,否则身体再出问题我可给你爹传信叫你爹回来管你。” 听到这话锦佑一怔,而后缓缓放松了身体。 青绯说的没错,他本就不是府中下人,甚至是父王的好友幕僚,尊自己一声世子也是在给他树立威望而已,私下里他也该称青绯为叔的。 果然权力迷人眼啊!锦佑暗中感叹着。 “别!别跟他说,等下就叫人传膳,用完膳再行动也不迟。”锦佑起身亲自将二人送出书房,小声跟青绯说:“这点小事不需要爹爹费神,只是最近他可安好?” “你怎么不自己传信问问?” 锦佑无奈地捏了捏耳朵,“不太敢...” “他是你爹,你问问他过得好不好有什么不敢的?”青绯猛然拔高嗓门,惹得影一都探出头来问锦佑。 “世子可是想给王爷传信?府中的信鸽还闲置了两只,世子想要给王爷传信随时可以用。” 其实这两只鸽子也是专门给世子用的,否则怎么会有一只信鸽闲置? 只是这话没必要同世子讲,讲了还有些邀功的嫌疑。 但只听锦佑说:“不必了,想来父王也有事情要忙,就先不打扰他了。”而后他话音一转:“影一来书房。” 影一从树上一跃而下,随着锦佑进了书房。 锦佑将大致计划同他讲了一遍。 影一不解:“世子不打算带暗卫?” “嗯,枯井那里是影卫在守着,也是因影十三在井中受伤发现线索与暗卫无关。” “但暗卫的武功会更高一些,可以用来保护世子的安危。” 锦佑还是拒绝,“没关系,我相信你们。” 还有一点理由锦佑未明说,那就是暗卫同父王的关系比影卫更近一些,他不喜欢被监视。 最后锦佑直接拍板一锤定音:“就这样吧,你将解毒丸发下去二十个影卫一人两颗,晚膳过后再探枯井。” “是!” 药丸锦佑自己只留了四颗放在荷包中,他两颗萧云臻两颗。 其实就算萧云臻不说要去他也不会同意将萧云臻独自放在府里。 自从上一次萧云臻失踪后,他便不想要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只有带在身边看得到他才最安全。 而且锦佑也有自己的担忧,仡濮牧暂时未归,他身份不明不清楚是否会对萧云臻造成危险,但至少是个隐患。 只要是有可能伤到萧云臻的隐患,锦佑都不希望存在。 若仡濮牧能拉到自己这边,则留,若不能,则杀! 锦佑心思愈飞愈远,忽听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锦佑!锦佑!!!!】 “嗯?” 【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半天了,你怎么不回应?我以为你听不到我心声了呢!】 锦佑回神,“没想什么。” 【你留了几颗药丸,我要去!】 “嗯,留了你的份,会带你去。你先睡一会,我去用膳。” 【好。】 。。。 晚膳后,留云斋内灯火通明,算影一在内的二十名影卫排成方阵等着锦佑。 半晌,锦佑披着斗篷带着萧云臻出现在众人面前,裴清梵则站在他身边。 “大家都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吧?本世子也便不多做赘述,井下到底有什么还不得而知,所以希望诸位都能完好归来。此行而归,若有线索本世子重重有赏!” “是!”异口同声的应答让士气瞬间暴涨。 【有点激动不知道为什么?】 “好了,大家出发!” 今日天气不好,夜晚的风吹得人斗篷猎猎作响。刚过了中秋,天上也没有一丝亮光。 一行人顶着冷风在黑暗中行进。 锦佑两人处于队伍中间,前后都有人保护着,随着众人从房顶掠过。 【锦佑,你轻功这般了得?】 跟着一众影卫都没有掉队。 萧云臻小脸通红,锦佑给他拉了下小兜帽。 【热。】 萧云臻也不好受,天气冷,但他不冷。 锦佑怕他冷,给他穿着小衣又披了个棉斗篷,外面裹着被子,被子里面还有个小小的汤婆子,浑身四周都像在发火一样。 但毕竟是他嚷嚷着要跟来的,就算不好受也要受着,就是不知还需要多久他才能不需要人抱着来回飞... 一刻钟后众人赶到枯井。 听到有人来,守在井边的几个影卫一瞬间抽出长刀分别站在四个方位准备迎敌。 忽的听到一声口哨,又松了武器,放松下来。 “大哥!” “是大哥来了!” 几个影卫惊喜一瞬,两人迎了上去。 但见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孩子,便立刻行礼,“参见世子。” “免礼。”锦佑走到井旁,询问道:“如何?” 其中一个影卫回答道:“这几日这个院子内并没有人来也没有人从井中出来。也许下面还有其他出口。” 锦佑点了点头,“你们还守在上面,其他人准备下去。” 他将剩下的两个瓷瓶递给影一,影一先将药液贴着井壁撒下去,又将药粉扬了出去。 “世子,可以了。” “所有人吃一粒解毒丸,下井!” 第108章 那朝堂之人是谁? 锦佑刚一发话,影一便冲了上来,“世子,你退后,属下来探路。” “好,多加小心。” 影一点了点头,手撑着井边,纵身跳了下去。 大约过去半盏茶的时间,影一在井下喊道:“世子有发现!没有危险,可以下来!” 于是剩下十几名暗卫如同下饺子一般跳下井去。锦佑也紧随其后。 落到地面的那一刻,萧云臻嫌弃道:【什么味道?好难闻!】 锦佑鼻子动了动,也嗅到空气中难闻的例如肉食腐烂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瞬间想起陈玄剖尸时的气味,胃中泛起一阵波澜,隐隐有些想吐。 【好恶心的味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要被熏晕过去了...呕~】 锦佑强忍着恶心,拍了拍萧云臻,抿着唇无奈开口询问影一:“前面怎么回事?” 影一轻轻摇头:“世子还是亲自看看为好。” “好,过去看看。” 一行人从穿过狭窄的通道后眼前竟豁然开朗。 地下被挖出一座类似行宫一样的宫殿,金碧辉煌,门前柱子上盘着五爪金龙,大门半开似在邀请。 但锦佑只被地宫震惊一瞬,就被角落里的东西吸引去目光。 角落处似乎堆叠着什么东西,像一座小塔高,但那东西刚好隐在阴影处,叫人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锦佑伸手指了指,“那是什么?”气味似乎就是从那个方位传出来的。 锦佑话音刚落就有影卫举着火把前去探查。 随着小塔逐渐被火光照映,也显现出它原本面目。 众人皆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堆叠成一座小山,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什么东西?】 萧云臻看不到远处那一大堆到底是什么,但他又实在好奇。 但锦佑并未回答他,而是将他的眼睛用被角遮住,随后递给身旁的影一。 “保护好他。”锦佑留下一句话便去查看尸山。 影一毫无防备之间怀里就被塞了个孩子进来,也懵了一瞬,而后跟在锦佑身后。 萧云臻只觉自己换了个地方,也并无哭闹,只问【怎么了?】 可惜锦佑此时没空回答他,因为他在一众死尸中仿佛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脑海中的记忆一闪而过,但锦佑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沉默着指着一具少年的尸体,“他...是何人?” 【锦佑?你认识他吗?】 “世子?” 锦佑皱了皱眉,心头那股子熟悉感依旧挥之不去。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先清点尸体。” “这地宫?” “派人手探查,如有发现随时禀报。” “是!” 影一安排了几个人清点尸体,又派八人探查地宫,剩下的人则在锦佑身旁保护。 锦佑站在一旁看着小山似的尸体被摆平,看着一张张青涩的脸了无生气,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可奇怪的是,尸体并未腐烂,但一个个又散发着极为难闻的气味。 裴清梵见状,脸不由得黑了。 “这是有人在用尸气炼毒!” “什么?”锦佑不解。 裴清梵蹲在一具尸体旁解释道:“人有七窍,相对应七穴,用于呼吸气温养灵魂,但若在人死后将七窍封死又用药物保证尸体不腐,就可以将灵魂连同最后一口气封在尸体内,需要时打开一窍收集最后一丝饱含怨灵的气,而这一丝气早已染上尸毒便可成为毒药中最烈的药引!” 裴清梵气愤不已,说到最后竟恨恨咬牙。他是疯了些,想着复活老祖宗,可毕竟没有用尸体炼毒,也不知道谁这么狠,竟然比他还要疯,当真是棋逢对手! 锦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尸体并未腐烂不该有味道才是,而且为何跳下来之后才闻到?” “由于尸体外表不腐,但内脏器官都在死后逐渐腐烂所以才会出现腐烂味,至于为何在外面没有闻到...”他心中隐有猜测,他说:“应当是井口的那一层药。” “药?不是毒药?” 裴清梵摇头,“我有一种猜想但还需要证实。” “你且说说。” “井壁上从最开始涂的可能只是一层吸收味道的药,只不过是因为日积月累吸收了尸毒而产生新的变化,才会变成如今这般剧毒无比。” 裴清梵顿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帕子捏在一具尸体的太阳穴上硬生生挤出一根银针。 银针被他从尸体头上拔下来那一瞬间,空旷的密室中瞬间蔓延着恶臭。 众人纷纷捂住口鼻,就连裴清梵自己也不例外。 他继续说道:“而且这些尸体表面无伤,实则早已死去多时。想来不该只有这么多尸体才对。” “依我看,这里应当只是堆放失败品的地方,真正炼制毒药的地方想必另有他处。”裴清梵环顾四周,接着道,“可能就在这宫殿之内。” 【可是...赵无名来这地方做什么?这么大一个宫殿也绝不可能是赵无名建起来的,他身后定会有指使之人!】 萧云臻说到锦佑心坎上了,锦佑暗自点头。 裴清梵以为锦佑点头是同意他的观点,忙道:“但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如今井壁上的毒药已经被溶解,那么这地宫内的尸臭便会飘出去,用不了多久这附近的人就能闻到。” 听着他的话,萧云臻想到另一层。 【宵禁!锦佑!会有人巡逻,若是被那些金吾卫发现这里,我们难逃其咎!】 “别急。”锦佑安抚两人,问裴清梵:“大约还有多久?” 裴清梵粗略算了下,“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锦佑松了口气,“足够了。既然没有人看到赵无名再出现,那就一定有其他的出口,先进宫殿!” “世子,这些尸体怎么办?” 锦佑一顿,一眼望去几十之数。 “交给大理寺。” “世子,季大人还在调查六皇子的死因...季大人得了林培年便进了宫,到现在还未出来。” 【...】 影一抱着‘已死’的六皇子,说着六皇子的死讯,当真一点都不心有愧疚。 锦佑倒是没想到季仲桓进宫这么久都还未归,怕是不把林培年榨干净是不会罢休了。 “罢了。”锦佑道:“不知道殿中情景如何,先入殿要紧。” 几个探路的影卫依旧未归,锦佑心中有些慌,总有一股不安萦绕在心头。 但已经走到这里,也没有再后退的道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一行人进了宫殿,入目是一条长廊,四周只有墙壁,靠着火把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走了一会儿,长廊尽头又一座大门。 门被推开一条仅一人通过的缝隙,想来是几个影卫推开的。 一行人侧身挤进去,刚一进去,就见向下的台阶一直延伸着,连接一个巨大的演武场。 众人向下走去,站在汉白玉的演武场上,锦佑瞪大双眼猛然一惊! “赵无名!” 【什么?】 赵无名的尸体就被绑在演武场最中间的柱子上,瞪大双眼,双目决裂,仿佛死前看到了令他惊恐的事物一般。 身上胸口处是致命伤,此时已经空洞洞不见心脏。 身体已经僵透了,裴清梵大致探了探,摇头道:“死了有些时日。” “身上可有东西?” 裴清梵翻了翻,“没有。” 锦佑心中发寒,到底怎么回事?拿着账本的赵无名进了地宫,不仅人死了账本还不翼而飞? 【还说为什么一直没人出去,果然没出去,原是死在这里面了!】 萧云臻话糙理不糙,但锦佑并非担忧赵无名,而是在想另一件事。 若影卫没有玩忽职守,而赵无名死在地宫时,地宫中至少还有剩余的人,可短短两刻钟这些人就悄无声息地转移走了? 忽的他问道:“赵无名这几日可有上朝?” 有一影卫愣了一瞬,而后说;“有,近日并无官员请假。” 【那朝中的赵无名是谁?哪个是真的?】 锦佑身体有些发冷,他扯了下斗篷,还是忍不住打冷战。 这阴森的鬼地方愈发感到阴森。 一时间众人收了声,一阵风吹来,火把灭了一把,幽暗的环境更是幽暗了一分。 还不待火把再度点燃,紧接着众人便听一声凄厉的叫:“啊!!!!!!” “出事了!” 第109章 幻影楼 “出事了!世子,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属下前去探路!” 影五率先上前一步,就要冲过去。 “且慢!”锦佑伸手拦住他,面色凝重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此去恐有危险,所有人一同前去。”说罢,他身形一闪,率先朝着前方奔去。影卫紧随其后。 一行人来到一座破败的宫室前,室内传出打斗声和惨叫声。锦佑一脚踹开门,只见满地鲜血,几个影卫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还有两人正与一人斗着,但身上也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锦佑目光冷冽,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毫发无损的黑衣人身上。 “动手!”情况紧急,锦佑来不及思考,大喝一声,拔出长剑带人直接冲向黑衣人。 黑衣人见状,身形一闪,避开锦佑的攻击,同时出手反击。 双方瞬间激战在一起,剑影闪烁,掌风呼啸。锦佑剑法凌厉,又有影卫在旁协助,他的每一剑都刺向黑衣人的要害,但黑衣人身姿诡异,能够轻松躲避着锦佑的攻击。 突然,黑衣人凌空一跃,避开锦佑的剑,同时手中射出几道暗器。锦佑侧身躲过,却还是被暗器擦到肩膀,他闷哼一声,后退出战场。 “大家小心!飞镖有毒!”影一出声提醒,然而已经晚了。 不仅锦佑中了暗器,也有影卫身中暗器倒在地上。 锦佑心中一沉,眼神愈发冰冷。 这黑衣人明明受了重伤却还能顽强抵抗。 锦佑一把扯出飞镖,狠狠咬着牙疼的面皮颤抖,冷汗直流。 他捂住伤口,脸色阴沉。“卑鄙小人!”锦佑咬牙切齿地骂道。 此时,更多的黑衣人涌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杀了他们!”为首的黑衣人下令道。 影卫们迅速展开反击,但敌人数量众多,逐渐处于下风。 锦佑深知不能坐以待毙,他强忍伤痛,冲入敌阵之中,与黑衣人再次斗到一处。 【锦佑小心!这些人是傀儡!不要恋战!】萧云臻宕机的脑子终于重新运转,他终于想起来这地方到底是什么了。 上一世有一个名为幻影楼的组织横空出世,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幕后之人是谁,但幻影楼中的杀手是号称永生不死的傀儡杀手,正如此时这些黑衣人一样! 锦佑半天没能到萧云臻的下文,收了心同影卫一起与黑衣人战到一起。 然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黑衣人太多,影卫逐渐招架不住,众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加入战斗。 “嗯哼!小孩子还是别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竟是仡濮牧的声音! 仡濮牧手持长剑,剑式凌厉,每一剑都带走一名黑衣人的性命。他的身手矫健,如同黑夜中的猎豹,让人惊叹不已。 锦佑见状,心中疑惑。 【咦?不是傀儡吗?怎么就被仡濮牧一刀一个?】 刚巧心中疑惑被萧云臻点破,锦佑又后退了几步。 影一想要冲上去帮忙,但被锦佑伸手拦了一把。 “他不会有事。” 影一点头又退到锦佑身后守着。 仡濮牧动作极快,暴风骤雨间便将影卫都束手无策的黑衣人解决干净。 黑衣人只剩两个时,锦佑给影一打了个手势,影一扔下萧云臻,瞬间冲过去与黑衣人缠斗在一处。 他并未用尽全力,可还是发现他与仡濮牧的不同。 这些人没有弱点,影一的剑多次刺中黑衣人,他们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攻击。而仡濮牧的剑只要轻轻一挥,黑衣人便倒地不起。 仡濮牧解决完最后一个黑衣人后,看向锦佑,但他并未走过来。 “世子...”影一摇了摇头,锦佑便知道他的意思。 锦佑心下一沉,看向仡濮牧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仡濮牧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惹上幻影楼的人?”仡濮牧眉头微皱,“这个组织可不简单。” “你怎么知道是幻影楼的人?”锦佑立刻反问,“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火光烈烈,倒映着锦佑的脸庞,他盯着仡濮牧,逐渐眯上了眼,“或许我该称呼你为幻影楼楼主才对!” 仡濮牧心头一跳,不自然的呵呵笑了两声:“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说我是幻影楼楼主?哈哈,别开玩笑了!” 锦佑挥了挥手,影卫瞬间拔刀。与仡濮牧对峙着。 “我认识真正的仡濮牧。”锦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如此相似,若不是我了解他,恐怕也会被你骗过去。不过……”锦佑话锋一转,“你易容术如此精湛,想必是幻影楼楼主无疑了。” 仡濮牧眼神闪烁,他没想到锦佑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身份。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锦佑示意影卫动手,“抓住他,死活不论。” 影卫们一拥而上,与仡濮牧展开激战。仡濮牧身陷重围,却丝毫不落下风,他身形敏捷地躲避着影卫的攻击,手中长剑挥舞,剑势凌厉。 锦佑注视着战局,心中暗自惊叹仡濮牧的实力。 “我说你这令人厌烦的小孩,就这么着急去死吗?”仡濮牧忽地停战,笑着冲锦佑喊道,同时伸手入怀,掏出一枚信号弹,直接射向天空。 随着一声尖锐的声响,四周忽然涌出大批黑衣人,将锦佑等人团团围住。 “不好,中计了!”锦佑脸色大变。 “哈哈哈,你们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独自前来吗?”仡濮牧得意地笑道。 锦佑咬牙切齿,暗恨自己太过轻敌。眼下形势危急,他必须想办法突围。 “影一,带领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锦佑下达命令。 影一领命,率领众影卫拼死抵抗。 然而黑衣人数量众多,且训练有素又没有痛觉,一时之间,双方陷入胶着状态。 【锦佑!人太多了!上一世幻影楼并没有被灭楼,而是整个消失不见,所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他们!先撤退!】 锦佑也想带人撤离,但根本退无可退。黑衣人如潮,将锦佑一行层层包围。 火把燃烧殆尽,噗的一声灭了,所有人陷入黑暗,锦佑忍着肩膀的疼痛,退后靠在一人背上。 “谁?”锦佑警惕地低声斥道。 “嘘!别出声...是我!” “仡濮牧!”锦佑咬牙,“这到底怎么回事?” 仡濮牧低声说,“别出声,我是偷跑过来的。使用我模样的黑衣人是幻影楼的副楼主,他精通易容,想要取代我发号施令...这地方是幻影楼的老巢...” “所以你从王府出来是到这里来?” 仡濮牧轻声嗯了下,算是应答,“不过现在没时间跟你细说,等下我拖住他们你们快走,外面有官府的人已经赶过来了,你不能被他们发现。” “什么意思?” “是二皇子的人,你不能在这儿。” “你竟与二皇子有关系!”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仡濮牧沉默着,“回去我会跟你坦白一切,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从这里左转有一个暗门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出去,你现在快走!” 锦佑点了点头,蹭着墙边,猛地吹了声口哨,影卫一惊瞬间向锦佑的方向摸过来,一行人屏息按照仡濮牧指着的方向行进。 众人摸到暗门前,锦佑低声问道:“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脱身。”仡濮牧推了一把锦佑,“快走!” 锦佑不再犹豫,带人进入暗道。 仡濮牧看他们安全离开,转身向着黑衣人走去。他双手抱胸,眼神冷漠,大声说道:“都住手吧!” 黑衣人听到声音,全都停了下来,像一根根木头。 仡濮牧挥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假的仡濮牧。 “楼主,你放走他们做什么?二皇子很快赶到,要知道你放走他们肯定饶不了你。” 齐炳辉一把掀开人皮面具,露出自己原本面目。 “不必,放走摄政王世子于我们更有利而已,至于二皇子...”仡濮牧勾唇,隐去眼底的暗芒。 正说着话,只听外面盔甲摩擦,整齐划一地停在荒院外。 第110章 另外的价钱 二皇子来的很快,他的人一早便盯着仡濮牧,当手下来报仡濮牧给他传来消息的时候,二皇子就已经做好杀人灭口的准备。 毕竟他与仡濮牧也仅仅是“合作关系”。 而且在二皇子心中只要不是他的人那就是敌人! 所以杀了又何妨! 小院已经近在眼前,二皇子伸手止住守卫,神色不明。 “宁韧,你说仡濮牧是否背叛了本皇子呢?” 宁韧是二皇子的亲卫,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仡濮牧和二皇子关系的人。 但此时自己主子问的问题,恕他不敢回答。 仡濮牧不同于皇子府里的谋士,与主子也并非是附属关系。若是叫他说,两人甚至连合作关系都算不上。 但这话宁韧也不敢说。 他斟酌片刻,还未开口便听见从院内传来脚步声,很多很杂。 一时间,二皇子带来的亲卫瞬间抽出长刀作警惕状。 “呵”萧明义轻笑,面上带着些耐人寻味。 “罢了,不需要你来回答,看来他已经做好选择。” 仡濮牧和副楼主齐炳辉不慌不忙地从院内走出来,身后跟着半残的傀儡们。 但他挥了挥手,便叫傀儡停下脚步,只他与齐炳辉两人走向二皇子。 两人由远及近,萧明义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不止是他,他身后的亲卫脸色也难看的要命,甚至有几个人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寂静无人的夜中这一声干呕十分明显,带动着其他想吐还能忍着的人瞬间绷不住了,此时此起彼伏的呕声传来。 二皇子忍了又忍,面色阴沉,漆黑如墨。 “你们真是,好样的!”说这话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仡濮牧瞬间了然,这地下可不是谁都能待的。地下宫殿内早都成了祭祀场,在下面待上片刻便能染上一身腐臭。 想到这一层,仡濮牧脸上带着些歉意的笑,“当真对不住殿下,小人捉急见殿下倒是忘了换衣服,实在抱歉。” 齐炳辉在仡濮牧身后背光处,听闻这话脸皮忍不住抽搐,也就这人能这么一本正经的扯谎! 忘了是假,故意恶心人是真! 萧明义不傻,自是知道仡濮牧早都生了反心,此时这人又满身臭味,他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直接抬手让亲卫后退到巷口,将四面出口全部封死,身旁只留宁韧一人跟着。 仡濮牧面色不变,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叫人心下一惊。 “二殿下这般做派又是如何?若不信本楼主,这桩生意大可不做,至于你送进去的人……” “你在威胁本殿?” 仡濮牧微眯着眼,轻轻转着手指上的扳指,并未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本楼主只是个商人,二殿下有生意找到幻影楼,而幻影楼接了这桩生意,那么这场交易便已然成立。 殿下也是清楚,商人逐利,殿下能带给幻影楼生意,幻影楼自然会向着殿下,亦或是服务好殿下。只不过……” 仡濮牧话音一转,双眼陡然睁大,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一身杀意尽显,吓得二皇子一哆嗦。 宁韧长刀“铮”地一声出鞘,整个人紧绷着立在萧明义身前。 “嗤,那么紧张作甚。本楼主说得很清楚,二殿下暂时可是本楼主的唯一客户,怎么会对客户下手呢?只不过,这桩生意已经做完了。” 萧明义一噎,双眼一瞪倒还真叫他拿出来一丝皇室气派。 “你在耍本殿?” “岂敢啊!可真真是冤枉小人了!”仡濮牧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把折扇,唰的一下展开,捏在手里缓缓摇了两下。 齐炳辉被他这骚包动作整的一阵无语,攥了攥拳,到底忍住了。 “二殿下有所不知,幻影楼可是刚成立没多久,还需要您这头肥…您这样的大客户合作呢。二殿下也不希望本楼主将这些事情透露出去吧?” 萧明义咬牙,“宁韧……” 灭口的指令还未下达,就被仡濮牧一扇子给打断。 仡濮牧合上折扇,在手心上缓缓敲着。 “诶?二殿下可千万别冲动。你此刻杀了我,可就更加孤立无援了。” 萧明义眸光微闪,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 但是眼神不能杀人,还有,仡濮牧说得确实有道理,他不能杀仡濮牧,亦或是说他不敢杀仡濮牧。 就像仡濮牧所说,此刻的他孤立无援,除了宁韧外,能用的人却只有仡濮牧,哪怕是用利益牵连到一起的。 但仡濮牧也是实打实的为他做了几件事,使他从目前的困境中脱身,不至于身陷泥团,孤军奋战。 罕见的萧明义不再反抗,甚至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废下来。 他妥协道:“说吧,你想要本殿做什么,或是你想要得到什么?” 仡濮牧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也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收敛好。 只道:“你也清楚幻影楼刚成立不久,需要要有人在背后运作,既然二殿下信得过某,自然愿意为某的幻影楼做庇护。” 萧明义皱了下眉,“你这要求有些过了。” 萧明义语气淡然,并不见恼火,仡濮牧心中便有了成算。 “也罢,殿下身份高贵,自然不能与某的小小江湖门派有来往,只是刚才某给殿下传的消息殿下可有认真看?” “什么消息?”说着萧明义看向宁韧。 宁韧为他解释道:“楼主说有人闯进地下宫殿,许是瞧见了地下没收拾的尸体……” “混账东西!” 萧明义咬牙,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骂的是宁韧还是仡濮牧,脸被气得铁青,整个人都抖了抖。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直不说?我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宁韧垂下头,心里委屈。 明明信都交给你了,谁知道你不看,现在反过来怪这怪那! 可惜他只敢心中骂骂咧咧,面上缩着脖子当一只只会挨骂的乌龟。 “殿下还请息怒,属下知错!” 仡濮牧看了出好戏,懒得再看这主仆二人演戏。 “好了,二殿下也消消气,本楼主不确定是谁闯进了地下宫殿,但这地方已然暴露,不能再留,我会在天亮之前解决好这里的一切,日后殿下若想与幻影楼联系可采用老方法,会有人接头。” 萧明义沉着脸,仡濮牧多说一句,他的脸就越黑一分。 但仡濮牧就像没看见一般,仍说着:“哦,本楼主最近发现一点好玩的东西,暂时就不打算再亲自接任务,之前为你办的两件事都已经办妥,可以结尾款了。后续,哦不,幻影楼出售服务均无售后,这两桩交易已经结束,二殿下再想做交易,那就是另外的交钱。” “你!” 仡濮牧嘿嘿一笑,“商人重利。自然殿下若是能用同价值的东西进行交换就可以不用交尾款。” 毕竟幻影楼楼主亲自出手的价格可是不低。 让萧明义一个无官无职的闲散皇子掏这么大一笔钱,也是要了他大半条命。 但等价交换则省时省力省钱,不失为一个好方案。 不过…… “如何界定等价?”这是萧明义不能理解的地方。 人与人间的想法不同,他认为的重要未必就是仡濮牧眼中的珍贵,自然这等价就不好认定。 仡濮牧哗啦又将扇子展开摆了摆,嘴角微翘,“你只管说便是,本楼主觉得有趣的便是等价。” 这范围就太广了,萧明义不信他,若是自己说一条他不感兴趣一条,岂不是可以源源不断的骗情报了? 想来仡濮牧也想到这一点,他说道:“三条,不管东西或者信息,三样或三条之内都没有我感兴趣的那么给你低五成算。” 萧明义还是轻轻皱了下眉,真不愧是商人,真是既要又要! 看似自己得了便宜,其实是亏惨了! 但是他此刻没得选,仡濮牧这把不分敌我的刀使用起来可是更顺手一些。 就算是亏,他也只能应下来。 于是他轻勾唇角,缓缓地说出第一条情报…… 第111章 坍塌 萧明义说的“情报”使仡濮牧愣了一瞬,随后他便轻笑。 “这事儿殿下是如何得知?” 仡濮牧脸上玩味的表情实在无法令人忽视,但萧明义既然决定要同他站在一条船上就已经准备好不隐瞒。 他问,他也就答了。 “这消息自然是那边传递来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怎么样,这消息可合你心意?” 仡濮牧双眸发亮,岂止是合心意啊,那真真是太合心意了啊! 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人来送枕头,想要人拒绝都做不到呢! 仡濮牧拱了拱手,“二殿下还真是真人不露相,这消息我幻影楼收下了,殿下这笔尾款也已结清,既如此,本楼主期待与殿下再次进行合作。” “自然,若有需要,本殿自会寻你。只是...” 萧明义话锋一转,“到底是何人来过?你又为何叫本殿过来?本殿可不相信你是这般无聊之人!” “嘿,二殿下言重了,贼人已被就地正法,但此地已经暴露,自然是需要二殿下遵守承诺,为某扫清障碍,解决后顾之忧。” 此时萧明义也算是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耍了! “你!可!真!是!好!样!的!!!” “谢殿下夸奖。”仡濮牧又拱了拱手,姿态倒是放的很低。 萧明义气极反笑,“滚吧,剩下的事交给本殿,但你。” 他靠近仡濮牧走了两步,伸出手指在仡濮牧肩膀上点了几下,“本殿出手可以,但你欠本殿一个人情。” 坑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萧明义可不是好相处的主儿。 就算被坑,他也要从坑人的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仡濮牧展眉一笑,微微侧身将院门露出来,伸手做着请进的手势。 “殿下您请。” 萧明义冷哼一声,挥手将亲卫聚拢。 “进。” “走。” 傀儡人关节摩擦地嘎嘎声,亲卫铠甲的摩擦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诡异的声响刺激着亲卫,一伙人大气不敢出,一伙人本就毫无声息。 两伙人一进一出,擦肩而过。 而后,一个时辰后,大火冲天而起,火光照映着晨曦。 火从地宫而起,烧出小院时,天空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周围的人是被热醒的。 大火烧过荒院也逐渐蔓延到左右两座无人的院落。 等温度逐渐升高时火势已然控制不住。 百姓纷纷被高温惊醒,见快速蔓延的火光一时惊在原地。 有人呢喃出声:“天...罚...” 但很快有人瞬间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百姓奔走相告,报官的报官,救火的救火。 而真正纵火之人早已不见踪影。 ...... 摄政王府内,锦佑一行已经安全撤回。 但此次行动算是彻底失败,甚至是损失惨重。 赵无名死了,账本不见踪影。 影卫出现伤亡,就连锦佑自己都中了毒镖。 回来的路上虽有裴清梵草草喂给他一颗解毒丹,但锦佑还是陷入昏迷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正巧此时天光微亮,城中火光冲天。 有人探查发现正是荒院那处连着整条巷子都被烧成灰烬,京兆府尹带着一众官员在安排人救火。 随后不远出府的大皇子萧明诚同“为民分忧”的三皇子萧明礼前后达到火场外。 “下官见过两位殿下!” “不必多礼,怎么就生了这么大的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明礼皱紧眉头,好似能挤死一只苍蝇。 京兆府尹宋牧然满头大汗,就连衣襟都湿了一大片。他又急又热,这大火来势汹汹,火势又凶猛,周边的百姓和衙内官兵一起灭火都未能扑灭下来。 此刻萧明礼问他火势源头,他又如何得知? 宋牧然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珠,慌乱地躬身,“殿下恕罪,这火...下官也不清楚是何引起的。只是下官推断,这火的起始处是在那个方位。” 萧明礼顺着宋牧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一处的房屋已经变成废墟,只剩一地残瓦。 “如何见得?” 这话倒不是三皇子问的而是一直站在后面像个陪衬的大皇子萧明诚问的。 宋牧然的腰弯的地更低了,他摸着汗津津的脑袋,斟酌着措辞。 “殿下有所不知,下官观测能燃起这么大的火势,想来不是片刻之事,所以这火怕是从晨曦破晓之时便起了。但两刻钟前忽起东风,所以西边的火势自然逐渐熄灭,而东方之火便愈演愈烈。而起火点自然经过至少两次燃烧,所以燃烧最狠一处必是起火点。但...” 宋牧然皱了下眉,言辞吞吐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 哪怕萧明诚说了这话,但宋牧然的眉头都未能舒展。 只是喃喃道:“殿下,若那处是起火点,想来那一处理应有能支撑火势的东西...” 萧明诚听得明白,一个小小的荒院哪怕乘借东风也未必能燃起这般大火,宋牧然是怀疑那处小院有不寻常之处。 萧明礼暗中收回打量二人的眼神,望着逐渐减弱的火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各怀心思,未再言语。 也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 宋牧然指着的起火点的位置猛然陷了下去,连带着被火烧毁的几座院落都陷落下去。 顿时众人面前出现一个方形大坑,甚至路面还在下陷,一直延伸到荒院门口才停止。 “这...两位殿下,这...”宋牧然急的话都说不清楚。 在他治下出现这等大事,这头上的乌纱帽也是难保啊! 萧明诚抬手让他稍安勿躁,随后唤来自己的亲卫,“岳止,夙奉,带人去看看。” 此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住。 这条巷子并不算太长,临街的几户人家已经被转移,大火将最后一间宅院吞噬干净就再无可燃物。 而作为起燃点的荒院早已没有大火,只不过燃着火星的碎瓦残砖还有大火烧过余留的热气。 两人领命,带人小心翼翼地探进荒院废墟。 而萧明礼也不甘示弱,自然紧随其后将自己的亲卫也派了出去。 两位殿下都这般摆明态度,宋牧然也要跟上,于是也将衙内官兵派了过去。 只不过官兵们刚救完火,现下脸上身上都灰蒙蒙的,带着呛人的烟熏味。 百十来人一同探入废墟,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内,青绯缓缓道出锦佑昏迷的原因。 第112章 会醒的 当萧明诚的人下探地坑时,一直在暗中探听消息的影卫第一时间隐了身影回王府禀报。 王府内,青绯已然探上锦佑的手腕。 青绯并未像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竟是一反常态的严肃。 他这表情不由得将众人的心都高高吊起。 文言想张口询问却又怕打扰到青绯,一时间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锦佑。 许久,青绯收回手,缓缓叹出一口浊气。 “怎么样?” 裴清梵有些许紧张,回程是世子都还清醒着,唯独被他喂下一颗自己制作的解毒丹就昏了过去。 这不管找谁说都是他的问题啊! 然而,紧接着青绯说的话,便是将裴清梵钉死在过错上。 “世子是中毒。你回来时给世子吃的解毒丹与之前我给世子吃的解毒丹互相排斥,有几味药材混合又产生新的毒素。解毒丹一时间失了药效,曾经被压制的毒素一股脑的冲了上来。此时世子体内的几种毒正在互相争斗却又达到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 “那...世子怎么办?青绯大人救救世子吧!”文言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但他回想到青绯的话又不敢大声哭,只能拼命控制着。 但青绯摇了摇头,“不会不救,现在世子体内与其说是毒素大爆发不如说这些毒素是在养蛊。” 此话一出,几人一怔。 “现下世子昏迷但体内却是平衡状态,一旦有解药流进体内,只会打破这种平衡,毒素没有钳制,只怕瞬间爆发导致世子毙命。” “可是若不管,世子会怎么样?” 青绯沉默片刻,悠悠开口:“最坏的结果便是世子陷入昏迷再也不会醒来。” “不过...”青绯话音一转,道:“若世子心志坚定,许是有转机。” “世子肯定能醒!”文言坚定道。 世子在他心里就是一直最坚定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小小毒素影响一睡不醒呢? 他才不相信... “也许吧。”青绯又叹了口气,挥手将众人都赶了出去:“都出去吧,世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守在这里也没有用。” 裴清梵心下一惊,莫名想到一个词——“听天由命”。 “那...我能做些什么?”来弥补。 青绯看了他一眼,“祈祷。祈祷世子不会出事,顺便祈祷你自己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裴清梵呆住,“你是我哥...” “我是你哥也没办法帮你原这么大一个错!” 青绯语气忽得强烈,声音炸响,文言不由得回头看他,眼神询问。 青绯摇了摇头,道了句无事便拽着裴清梵出了留云斋。 刚一出院子,青绯甩开裴清梵的手,面色难看。 “你知不知道世子他代表着什么?若是世子渡不过这一劫,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我奉劝你还是沐浴戒斋日夜为世子祈福,祈祷他没事!” 青绯一甩袖子气呼呼地扔下他回院子去了。 裴清梵看着青绯的背影,眼神变了又变,最后轻哼一声,转身向府外走去。 祈福?他才不做求仙拜神这种虚幻之事。他肯定能想到保贺锦佑不死的方法。 就算贺锦佑真死了,相信以他的本事,贺锦佑也一定能复活! 如今摄政王府唯一的主子已经倒下,府内众人都觉黑云压迫在头顶上,压得人喘不过气,好似风雨欲来。 ...... 锦佑这一昏迷便是三天,期间小雀儿带着万俟的消息回府一次,但锦佑未醒,她又无法在宫外久留便又回宫守在万俟身边。 这三天内季仲桓终于被放出皇宫,林培年被处死,至此萧云臻彻底死去。 而随着几位皇子对坍塌之处进行挖掘调查,也从中发现一丝奇怪的痕迹。 顺着痕迹调查下去除了烧焦的死尸竟什么都没有查到。 锦佑昏迷的第五日,萧明诚呈上从废墟中找到的玉佩,宣帝震怒,下令彻查。 京兆府尹宋牧然被贬,下放到柳州澄县为县令。 第六日,摄政王一派低品官员相继被查,或被罢免或被下放。 当日拜帖接二连三送进摄政王府。 但锦佑未醒,只好闭门谢客。 第七日,二皇子一派被查处。 下午小雀儿人未回,但从宫中传出一个坏消息——“皇后病重。” 当日夜晚,失踪七天的裴清梵匆忙回府,直奔青绯院子。 “哥!哥!!出事了!” 青绯以为是锦佑出事,蹭的一下站起身,连带着刚捣好的药粉也散落一地。 “可是世子?” “不是不是!”裴清梵脸色惨白,连连摇头,“哥!老祖宗!活了!” “???裴清梵!你开什么玩笑?”这种玩笑当真不好笑。 老祖宗去世这么多年,裴清梵不让入土为安也就罢了,现在连这种玩笑都好意思说得出口? 裴清梵急的直吞口水,听他这么说更是急的满头汗,“我骗你做什么!我一直在研究让人复活的药!但是你也知道,我是借用仡濮牧的蛊虫和我研制的药混合在一起才能让‘人’短暂的活动,失了药性还是一具死尸...” 裴清梵双瞳慢慢收缩,似是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喉结又动了动,语气又急又惊恐,“我这次又回到山洞研究药,但是我发现族人的尸体...少了一具!我找了一圈,只有老祖宗的尸体不见了!你说如果不是老祖宗活了,还能是什么情况!” “别慌!”青绯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并不认可是老祖宗复活这种说法,但老祖宗的尸体不见了,他也会急。 一想到裴清梵做的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此刻他也拿不定主意。 “老祖宗不可能复活,也许是有人偷尸体...” 尽管这个说法极其可笑,但这也是能够安慰人的唯一说法。 “我去借人给你,但不能大张旗鼓,最近城中不太平,切记要小心行事。” “好!只要能找到老祖宗,我保证不添乱!” 在裴清梵再三保证之下,青绯找影一借了两个人来,又用贺乾昭的牌子调了几个侍卫给他,让他在三日之内务必找回老祖宗的尸体。 裴清梵走后,影一出现在青绯身后,幽幽道:“你就这么大方的借人给他,就不怕他转手把你卖了?” “不,他不会。”青绯肯定道。 并不是基于二人是亲兄弟间的默契,而是因为老祖宗在裴清梵心中的地位早已经超过世间所有一切。 就算裴清梵想要背叛王府亦或是去做什么事,他会想出其他的好借口,而不是用老祖宗给他做掩护。 “说句难听的话,他到底不算王府的人,但你们是亲兄弟,如果真出什么事,我到时候会在世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只是世子还没有醒,世子他还会醒吗?” 两人一提到世子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青绯才出声:“会的,会醒的。” 青绯坚信锦佑会醒。 当初老和尚给锦佑的批语,贺乾昭给他讲过。 这孩子本就是天命紫微星,又是贺乾昭从阎王殿里拉回来的,怎么可能会小小年纪便夭折。 他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就快了,就快醒了! 第113章 殿下的怀抱好暖 果然不出青绯所料,次日凌晨,天光破晓之时,从留云斋内突然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 萧云臻的新奶娘王氏最先惊醒,从隔壁房间猛地冲过来,却被影一拦住。 而隔间的文言早已经冲进内室。 萧云臻在哭,但却是在锦佑怀里哭。 锦佑拍了拍小团子,又捏着眉心一阵头昏。 “世子!!!” 文言大喜过望,小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床边。 “世子醒了,可有哪里不适?”说着又朝门外吩咐:“快去请青绯大人!” 锦佑此时并不好受,文言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大一堆话,他还没完全消化完就听萧云臻如哨子一般的尖叫和哭声。 【锦佑!锦佑!!锦佑!!!你终于醒了!】 【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 【我也好担心你!】 【我都想好了,要是你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啊啊啊啊啊!好在老天保佑!你醒来了!哈哈哈哈!你真的醒了!】 “...” 锦佑茫然地看着文言,又看着怀里的小团子,还是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太真实。 但他很快敛下情绪,看着文言身后拘谨的奶娘王氏,便挥手叫她过来:“王氏,把小公子带出去。” 【锦佑?你怎么了?你不对劲!】 萧云臻很是敏感,两世相处他最是了解锦佑。 此时他情绪变化虽然很细微,但萧云臻还是精准地感受到。 他不是很明白,明明毒发前锦佑还有将他时时带在身边,只不过一段时间而已,锦佑就嫌弃他了吗? 小婴儿的心理活动未加遮掩,就好像是在说给锦佑听一般。 他扁着小嘴,刚刚止住的哭声再次响起。 锦佑无奈只好又拍了拍他圆滚滚的小身子,又小声说:“等下去找你,你先去睡觉。” 文言垂着头,不明白世子为什么总是对小公子或解释或商量,明明小公子一个小小婴儿又听不懂话。 但他不明白归不明白,锦佑安慰后的效果却是极佳。 萧云臻不哭了,被王氏抱回偏房睡觉。 而青绯听闻锦佑醒来,便带着现搓的滋补药丸子匆匆赶来。 “青绯大人!您快瞧瞧世子!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啊?” 青绯颔首,上前来探上锦佑的脉搏,皱着眉头复又展开。 而后又检查了锦佑的耳鼻口舌,又看了看指甲。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世子暂无大碍,但身子虚弱,需要调理。来,先把滋补的药丸子吃了。” 说着就哄着锦佑让他干嚼药丸子。 锦佑本就因中毒而苍白的脸,再看到得有他小半个手掌那么大的药丸子时,就更苍白了几分。 “我不想...” “不,你想!”青绯眼神一横,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一把将药丸子塞进锦佑口中。 味道呛得锦佑直翻白眼,嚼也不是,吐也不是,进退两难。 文言看得心疼,端来一杯温水给锦佑送服。 可惜青绯的大药丸子是无法吞服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噎得慌。 在青绯盯犯人一样的眼神中,锦佑硬着头皮把药丸子吃了下去。 “行,挺乖。还有十颗,早晚各吃一颗,五天之后保证你生龙活虎。” 青绯把一盒药丸子交给文言,并叮嘱:“每天盯着他吃,一颗不落,不许心疼。” 文言看自家世子威胁的眼神,眼一闭,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药盒,“好!小的肯定会让世子吃完!” 青绯点头:“好,还有些时辰,世子可以再睡会。” “不睡了。”还有一大堆事没解决。 他从萧云臻的心声里得知自己已经躺了八天,不能再躺了。 此刻身子腿脚都发软,头也晕的厉害。 再躺下去只怕往后可能不会走路。 他要起身也没人敢拦,青绯也只好说:“走走也罢,天气渐冷,多穿一些保暖。虽然你身体内不见余毒,但还是伤到根本,最好在府中静养几日,不要再乱跑。” “好,我知道了。” 虽然知道锦佑作为世子不可能“静”,但青绯还是乐得他这般听话。 总比贺乾昭那个刺头听话! 就是不知道贺乾昭现下如何?距离上次传信还不过半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有没有按时吃药... 哎...一想到贺乾昭,青绯的情绪便低落下来,连带着锦佑他也不愿再看。 摆手又嘱咐几句便逃也似的回了院子。 很快留云斋内又沉寂下去。 文言找来冬季的狐裘大氅披在锦佑身上,又将萧云臻用过的小小手炉塞到锦佑手中。 文言恨不得将所有能暖人的东西都塞到锦佑怀里,甚至找来一块暖玉挂在锦佑脖子上。 锦佑被他这一套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说:“我没事,这不是还活着吗?” “世子!”文言猛地喊出来,“你不能这么说!世子才不会死!” 锦佑呆愣愣地看着被惹炸毛的文言,不由得有些失笑。 原来兔子急了确实会咬人啊! “好好好,我不说,本世子不会死的,本世子自然会长命百岁!” 锦佑仰着头,雪白的狐裘衬着他苍白的小脸仿佛在发光。 文言勾了勾唇,想笑,但眼睛一弯,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就站在锦佑面前,努力睁大被泪水模糊视线的眼眸,仿佛眨着眼的功夫人就会不见。 锦佑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炉,张开双臂,将文言按在怀里。 “不要哭了,我还在不是吗?不仅是我长命百岁,文言也会长命百岁。到时候我是王爷你就是王府一人之下的管家,到时候谁不说一句,文大管家好生威风?” 锦佑一下一下拍着小少年的背,似轻叹般地哄着,“到时候别说我不喜欢的人,就是你看不上的人,想递拜帖都没门。” 在锦佑的描述中小少年似是真的看到未来,威风凛凛的文大管家将讨厌的人拒之门外,鼻孔朝天,俯视来人的模样。 文言彻底被逗笑,哭到一半哭不下去,缓缓地将头从世子的胸膛里抽出来。 “不要哭了,我可再不敢出事,每一次受伤你都哭个不停,我都没哭。”锦佑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什么又言:“哦,萧云臻都没你能哭。” 文言被打趣,脸唰得一下变得通红,头顶上隐隐约约飘出一阵白烟。 锦佑捏了捏文言婴儿肥的小脸,顺手拍了拍:“好了,去洗一洗,等下出去走走。” 这下文言仿佛刚洗了个热水澡一般,脸红的更甚。 他喏喏地应了一声去洗漱。 只是他对着水盆看向水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 他想的却是:世子殿下的怀抱好暖啊... 第114章 风雨欲来 待文言收拾完自己,又是一个干爽的小少年。 他扶着锦佑在留云斋内只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锦佑便体力不支,寻了个坐处歇息着。 不多时,影一匆匆赶来。速度快得仿佛是施展轻功飞来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影一并未在第一时间知晓世子已经醒来。 青绯那个不干人事的,硬是压了消息。 他也清楚这是体谅世子刚苏醒身体还未恢复,他也想等世子彻底康复后再来禀报。 但时间不等人,都快火烧眉毛了,哪还能管那么多! 影一三两步来到锦佑面前,咚地跪下来,而后才开口说事: “世子,您昏迷期间,荒院起大火,大皇子寻到一块玉佩,皇上震怒,宋牧然被外放,张井和陈仪相继被罢免后被三皇子一派顶上,二皇子一派被打击,就连二皇子也被禁足,后宫中皇后病重许是撑不过年底。” 影一捡重要的事一口气说完,才给锦佑反应的时间。 好在锦佑只是病了而不是傻了。 宕机的大脑也在影一说完后而飞速运转。 荒院的大火可能与仡濮牧有关。 至于宋牧然被贬也是因为治理不严,能在他管辖范围内酿成此等大错,宣帝没把他砍头就已然算他祖上积德。 不过... “二皇子是怎么回事?”这倒是锦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二皇子近来安静,并未听闻有异动,怎么就突然被禁足? “属下接到的情报也并不知晓其中具体详情,只道是皇上深夜将二皇子传进御书房,夜谈近一个时辰,次日二皇子则被禁足在府中。” 锦佑思索片刻,随即想到什么,问道:“二皇子妃似乎要生产了吧?” 影一一愣,但还是恭敬回答:“大概就在这两日。” “嗯。”锦佑手指缓缓勾勒着手炉的花纹,看着逐渐亮起的天空,双眼有些放空。 他有预感,二皇子一定会借着二皇子妃生产那日,有所异动。 当真是风雨欲来啊! 只是暂时不好判断萧明义他到底想要什么? “皇后呢?”怎么好好的就要大病不治了? 皇后是要死的,但至少不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无用的死去。 “宫里边传来的消息,说皇后知晓五皇子被贬庶人逐出京城后,就同皇上在瑜妃宫中大吵一架,甚至将护着皇上的瑜妃掌掴...” 众所周知最近皇上对瑜妃愈发迷恋,而皇后当着皇上的面让宫女给宠妃几巴掌,打的哪里是万俟的脸,这打的可是皇上的脸! 自然宣帝大怒,一气之下将皇后禁足在景仁宫,并给瑜妃提了位分,成了唯二的贵妃。 锦佑惊呆了,满脸不可思议。 “历来祖宗之法都只有一位贵妃,这...皇上竟然将瑜妃提至贵妃位,岂不是在踩我贺家的脸面?” “是啊世子!不仅在后宫贵妃娘娘斗不过异国公主,就连在朝上,王爷的人手也被换成三皇子的人!这些天人心惶惶,好多与王爷有旧交的大臣都给世子您递了拜帖,只是世子病着便不能见客...” 文言小嘴一张一合,叭叭地说了好些话。 “张井和陈仪官虽小,但他们二人却至关重要!” 这两个人锦佑有所耳闻,一个在吏部一个在兵部,虽担任着不太显眼的职位,但起码是成为贺乾昭的眼线,毕竟这两部的顶头上司可都不是贺乾昭的人。 此时两人被替换,再想将人塞进去便有些困难,倒也是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 看来还是得快速接触朝政啊...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急也急不来。至于递拜帖的人...让他们明日下朝便去醉春轩一聚。” “不可啊!那地方世子怎么能去...” 锦佑勾唇,“怎么去不得?那地方最是安全。” 文言还想再劝,但锦佑却一锤定音: “这就样安排吧,半个时辰后准备入宫。影一给雀儿传信,让瑜贵妃到仁德宫一聚。” 看来万俟按照他说的采取行动,只不过有些过火罢了。 “是,属下这就去。” 影一走了,但文言仍是支支吾吾,想言又不敢言。 “啧,你不是叫文言?怎么反而又不说话?”白瞎了这个名字。 “小的不说世子又让小的说,小的真说世子又不爱听。” 得,锦佑明白了,小少年还是对醉春轩耿耿于怀呢! 但这事又不好解释。 于是他说:“那你别说我不爱听的。” 眼见小少年双颊鼓着,像只气呼呼的河豚,仿佛下一秒河豚就要扑上来咬人一样。 他赶紧打断施法:“好文言,快去传膳吧,你的世子可要饿死了!” 果然文言一听赶忙跑到厨房盯着大师傅去了。 锦佑也能从哭包的压迫中喘气脱身。 但随后他毅然决然的走向另一个哭包。 锦佑到萧云臻门外时还有些犹豫,但他很快听到萧云臻的碎碎念, 【锦佑怎么还不来?】 【锦佑到底去哪了?】 【锦佑把我忘了...】 【锦佑啊锦佑啊锦佑啊锦佑啊...此处省略一百个锦佑啊!】 锦佑站在门外脑袋差点炸掉。 魔音入耳,仿佛有十个萧云臻围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念着自己的名字。 他忍无可忍,咬着牙一头扎进‘锦佑堆’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锦佑!!!!你终于来啦!】 小婴儿是开心了,但锦佑确实不好受。 到底有没有人告诉过萧云臻,他小小的身体发出的声音却是十分百分万分的刺耳? 王氏抱着萧云臻拘谨地屈了屈身。 还是无声的,但礼数竟周全了一些。 “免了,把小公子给我吧。” 王氏有些不舍,动作满是抗拒。但奈何世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头皮发麻,不得不将小婴儿交给锦佑。 锦佑抱着萧云臻撇下王氏就走,王氏勾了勾手指到底还是没再跟着。 她不舍得孩子离开她,但世子是好人,不会伤害小公子,小公子很快就回来了,小公子回来之后还是她的宝宝... 她只能这么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才能让自己安心地等萧云臻回来。 另一边,在文言的注视下,大师傅和他的徒弟们忙的飞起,做了几道清淡的菜,又熬了粥才叫人传上去。 “小文总管,世子的早膳已经做好了,现在就传?” 文言微微仰头,“传!” 接着小侍端着早膳鱼贯而出,直奔锦佑房间。 最后一盘菜端走时,文言也跟着队伍返回。 他一走厨房众人才松了口气。 大师傅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珠,和徒弟们说:“老子还是第一次觉得做菜有压力呢!” 徒弟们深有其感,纷纷点头。 到底是谁愿意在人盯着的情况下做事啊! 第115章 看孩子有什么难的? 用过早膳后,锦佑的身体终于暖了起,配合青绯的药丸,填补内虚,暖心暖啤。 只不过大药丸依旧味道难闻,难以下咽。 此时屋内无人,只有锦佑与萧云臻二人。 于是两人沟通起来也有些肆无忌惮。 锦佑率先发问:“上一世,二皇子妃生产那日有什么事情发生?” 【二皇嫂啊...我想一想。】 脑子太久没有思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真有些要退化的迹象。 若不是锦佑提起,这等事早都被他塞到角落里去了。 萧云臻像翻书一样,将记忆从脑海里拽出来。 回想片刻,才道:: 【上一世二皇嫂生产极为顺利,是一对双生子。父...那个男人很是高兴,毕竟是他登基后生下来的第一个嫡孙,于是给两个孩子越级封了郡王,县主。】 “又是龙凤呈祥?” 【对。】 锦佑的面色沉重,萧云臻有些不确定。 【不就是像大皇兄那样...】 “你也感觉到了?” 萧云臻一顿,确实不太对劲。 【像大皇兄一样...你的意思是可能有问题?有个孩子不是萧家血脉?】 锦佑缓缓摇头,“未必。暂时只是猜测,具体还是要去验证。” “二皇子被禁足在府中,想要探听消息也不方便。” 【可以让母...亲让她进宫!】 锦佑眼眸微闪,拍了拍小婴儿,“你是不是傻。二皇子妃挺着大肚子,让她进宫只怕会闹上一闹。” 【那你想怎么样?你又不能亲眼去看?】 锦佑勾唇反问,“为什么不能?她不能进宫,宫里的人难道不能出去?” 【可是这太危险!一旦皇侄出问题,只怕会怪在你们身上。惹怒皇上可就不好了!】 那可是那个男人期盼已久的皇孙啊! “放心,我有分寸。我打算带青绯过去。他医术好,自然能分辨二皇子妃是否怀有双生子。” 【那大皇兄?】 锦佑垂眸,一时间没有回答。 【若二皇嫂确实怀有双生子,皇上对大皇兄的偏爱就会被分走。但若不是...仅仅一个孩子还无法动摇大皇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地针对大皇兄的阴谋!】 萧云臻愤然,小拳头攥得用力。 “还不能确定,我会想办法。今日我可能不会在府内,所以我打算把你暂时送去华阳苑。” 【啊?舅舅...】萧云臻沉默着,【好像这么多天没管舅舅,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锦佑忙来忙去又昏迷这么多天,若不是萧云臻无处安置,他还真忘了完颜煜这一号人。 “至少皇上也在忙还没到秋后算账的日子,只怕后日最忙。” 【后天?秋举?这么快!锦佑你可有准备好?】 锦佑没有把握,如果这十日他都是清醒的也许还有转机。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再来后悔也不可能,只能借招拆招,二皇子绝对逃不过便是! 【如今仡濮牧失踪,朱家人都被灭口,朱府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赵无名也死了,我们线索全都断了,难道就这么认输吗?】 “不!还没结束,明天我会想办法联合那些大臣先将二皇子彻底留在皇子府内,就算秋举不能伤他根本,但二皇子妃生产那日必定让他付出代价!” 双生子可不是那么好生下来的! “上一世,皇上是否提前知道二皇子妃怀了双胎?” 【没有!】萧云臻斩钉截铁,【绝对没有。要是皇上提前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么镇定了。可能早早将人接到宫内让皇后看顾。】 没有啊~那真是太好了! 锦佑心中已有成算,“知道了。不管皇上是否知道,今天都要将这件事钉死!” 【你是想?】 锦佑颔首,抱着萧云臻一路往华阳苑去。 “天下学子的笔杆子可是能覆灭一个王朝的存在。” 锦佑说得轻松,但萧云臻还是平白打了个哆嗦。 他这是不打算将贩官案捅出去,而是将两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推出去! 不过,只怕结果未必能尽人意。 那个人视儿子比什么都重要,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换儿子安然无恙也是值得的。 也许结果仅仅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萧云臻有些忧虑,就怕打不到狐狸惹的一身骚,那可就得不偿失。 “不会的,只要将怀疑的种子种下去,我们就有喘息的时间。” 暂时还是没办法将二皇子拖下水,也要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 全身而退不是他的作风。 几个皇子并非都是像五皇子一样蠢的。但即使五皇子愚钝不堪,犯了大错,可宣帝还不是留下他一命,仅是将他贬出京城。 锦佑坚信只要人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所以,有朝一日若是他身边有可用之人,一定会将萧明信斩草除根! 两人说着话,华阳苑也就近在眼前。 院子清静,也没有什么人出入,锦佑带着萧云臻如入无人之境。 越是走进内院便能听见一阵阵破空声。 竟是完颜煜在练长枪! 锦佑和萧云臻走近一看,只见完颜煜身姿矫健,手中长枪如龙蛇舞动,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阵劲风。 锦佑忍不住赞道:“世叔不愧是最年轻的战神,今日一见小侄叹为观止。” 完颜煜收枪而立,随后将长枪随手扔给站在一旁的阿肆。 完颜煜看到锦佑和萧云臻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今日怎就想到我了?将我搁置在这院里竟是毫不管顾,你个小没良心的。” 锦佑羞赧一笑,微微躬身道了声抱歉。 “是小侄的不是,只是近几日出了些事,耽搁些时日才没有来拜访世叔。” “哦?你个小娃娃竟是如此繁忙?” 瞧完颜煜脸上浮现疑惑的表情,锦佑不由莞尔。 看来他是真不知晓自己中毒的事情。 既然不知道就没必要再重复,免得让他担心。 只是缓缓岔开话题,“世叔,今日小侄前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你且说说。只要我能办到定是赴汤蹈火都给你办的漂亮!” “...”那也不用... 不过完颜煜这一番话说完锦佑心中一阵感动。 【舅舅真是好人!】 锦佑小幅度地点头,但对完颜煜道:“世叔言重了,只是一件小事。” 他将萧云臻送到完颜煜面前,“这孩子...很重要!稍后我要进宫去,这孩子没人看管,我想交给世叔,希望世叔帮忙照看。” 完颜煜看着锦佑怀里冲他眨眼的小奶团子,心头一片柔软。 总觉得这孩子如此熟悉,只见一面就让他心生欢喜,想要抱在怀里好好疼一疼。 可是明明他不认识这孩子啊!真是奇怪! 但在两双圆溜溜清澈的眼神中,完颜煜鬼使神差地接过萧云臻,大手一挥,“佑儿你就放心将这小崽子交给叔叔,等你回来保证能看到一个完整的崽子!” 哼,不就是个孩子,看孩子有什么难的! 第116章 两位贵妃 锦佑看看萧云臻又瞧瞧完颜煜,提心吊胆地问了又问。 完颜煜再三保证,最后忍无可忍将锦佑逐出华阳苑, 锦佑这才带着青绯入宫。 他带着牌子一路畅通无阻,直达仁德宫,此时两位贵妃还算友好地坐在一处,若不是宫内毫无声响,锦佑真当两人是亲姐妹一般。 品茗赏花,一幅花好月圆的和谐景象。 叶善一路小跑着前来禀报言:“世子在殿外等候”时,这才打破两人间微妙的气氛。 “快带佑儿进来!” 锦佑走进仁德宫,先向两位贵妃行礼。 “给两位贵妃娘娘请安。” “佑儿何须在意这般虚礼,都是一家人。”说着便亲自己将锦佑扶起。 而万俟在锦佑行礼的一瞬间便侧开身子并未受这一礼。 锦佑也不同她客气,也懒得与她虚以委蛇,站起身便让贺芷衣喝退侍女。 而后仁德宫中只剩下四人。 一时间锦佑便再无限制,说话也没有顾忌,“皇后可以病重,但她暂时不能死。” 贺芷衣面色微变。 “你不信我?怀疑是我做的?”害死皇后对她有什么好处? 皇后一死,这后宫中就无人能比得过她。 前朝大臣又不知道她的身份,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她,要把她推上后位。 若是以前她也是乐得见此。 可现在不一样啊!孩子已经不在了,就算她坐上后位又能怎么样? 她没说的是,皇上已经不爱她了,有瑜贵妃在,她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没有孩子...谁都可以取代她! 所以她现在对皇后下手,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贺芷衣挑挑拣拣换另一种说辞同锦佑解释,锦佑也只是淡淡点头。 一开始也只是怀疑,以贺芷衣的作风,又怎么可能狠下心除掉皇后。 本以为她能为萧云臻争一争,没想到最后竟连她儿子一半的魄力都不到,也只能与后宫妇人一样怨天尤人,苦苦等待枉费终生。 但说到底这些都是贺芷衣的选择,本是握着一手好牌却被她打的稀巴烂。 锦佑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她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过现在并不是探讨这些事的时候,还是正事要紧。 “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让皇后度过除夕。” 贺芷衣听着一阵头大,有些为难,就连太医院院使都说皇后老太婆恐怕过不完年底,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来延长皇后的性命? 这不是为难人吗? 她这么想的也这么说的,“太医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直未说话的万俟公主突然开口说道:“世子的意思只怕不是让皇后活着,只要吊着一口气不死也可。” 所以太医可能无法根治皇后,但绝对有法子保她不死。 锦佑颔首,只要皇后能够活到除夕宫宴,那他就送皇后娘娘一份大礼! 两位贵妃聪明的没再追问锦佑为何非要吊着皇后的性命,只等待锦佑接下来的话。 想来他也不会跑到宫里无聊到商议皇后。只怕接下来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也事实如此,锦佑话音一转,扯到瑜贵妃身上。 问万俟:“皇上何时给你举办册封礼?” 万俟一怔,而后摇头,“并未明言,也许是不敢罢。” 不敢?锦佑嗤笑,他还有不敢做的?只怕是还没有彻底被万俟迷了心智吧?还有一丝恐惧父王的理智在。 “不管他是否想要举办册封礼,到时候他都要举办,而且还得是两个。”甚至更多。 “什么意思?”贺芷衣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 锦佑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姑姑的位分也该晋上一晋,一宫双贵妃岂不是将我贺家的脸面踩在地上?就算你同意,也要问问前朝大臣们是否同意。” 贺芷衣一瞬间惊呆,位分?再晋升?那岂不是皇贵妃! 她快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晕了! 她一双狐狸眼仿佛在这一刻绽放出巨大的光芒,亮的不可思议。 “真的吗?真的吗?” “自然。本世子绝不会作虚假的承诺。” “好啊好!若本宫当真能晋升,这样就能求皇上特许臻儿的尸首入皇陵了。” 锦佑一怔,原来她是做这样的打算... 自古以来凡是不满周岁的婴幼儿夭亡是不能入祖坟的。 传是小孩子还无法分清喜恶。早幺会使他们纯洁的灵魂沾染污秽,容易变成怨鬼。 所以大多早幺的孩子都是找一块风水宝地立一座孤坟。 但对应到皇室时,为彰显皇室至尊,就变成只有皇后与皇贵妃所生的皇子可以入皇陵,待皇帝百年后,可以继续侍奉在父皇身边,怡享天伦之乐。 皇室自认皇陵所在之地是风水最聚集之地,以自身龙气镇压小小怨鬼简直易如反掌。 可到底还是怕损伤自身,于是才加上限定条件,所以才变成限定的人限定的孩子。 所以贺芷衣听到有机会晋升位分时,才会这么激动。 她的儿子可以入皇陵就不会再在外面流浪...臻儿还那么小... 锦佑心中五味杂陈,他此刻也能理解贺芷衣的想法。本以为萧云臻死去就能风生水起,可是万物在变,她也没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此时也是想要弥补萧云臻罢了。 可贺芷衣若是知道她的亲子还活着,而即将埋入皇陵的不过是个无名无姓的孩童又当是何想法。 只是这辈子她都不可能知晓这件事。 她于萧云臻来说只是一个前进的阻碍。没有她萧云臻只会更好。 再看贺芷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当真是怀有一颗慈母之心。 “既如此,世子是打算给皇上施压了?” 万俟出口打破宫殿内微妙的气氛,“但摄政王不在京中,只凭朝中大臣怕是很难成功。” 锦佑扬起一抹笑脸,看向万俟有些玩味,“公主不是已经猜到要做什么,又何必再试探?” 这宫中谁人不知皇上被异国公主给勾了心智。 凡是公主想要的,宣帝只怕要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满足她得一切。 只要朝堂上大臣压迫,后宫中万俟再哄上几句,皇贵妃之位便会唾手可得。 而万俟则是自知锦佑会利用她,准确说是求到她头上,她才会说这番话。 “世子怎将本宫想得这般龌龊?” 万俟公主作伤心状,涂着丹寇的指甲不经意间划过茶杯边缘,肆意又妩媚。 锦佑微微偏头,并未否认,只说:“此事之后,公主也能够心想事成。” 万俟公主呼吸一滞,哪里还顾得上逗锦佑,急道:“当真?” 锦佑颔首,“我只能让你们二人相见,但至于结果...” “无碍,只要世子能让我见到他,我自有办法。” 第117章 两只狐狸 贺芷衣听不懂两人的暗语,只将自己当作隐形人,坐在一旁吃茶。 得知万俟公主有办法说服完颜煜合作,也不再多加思虑。 这件事他本就帮不上忙,若是平白借用完颜煜与父王的关系来作牵引,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完全交给万俟公主。 这样得到的关系才是最为牢固的。 锦佑进宫一趟将两位贵妃全部安抚下来,才说出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 “我听闻这几日二皇子妃即将生产...” 点到为止,女人对生产两字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不出锦佑意料,贺芷衣确实瞬间接上。 “那孩子也是辛苦的,二皇子庶子女一大堆,好不容易盼着嫡子出生确是不知道要排到行几去。” 万俟是庶女,不清楚嫡出会怎么吃苦,但她却知道排在嫡出前的不受宠的庶子女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她就是这样。在炎智公主行四,而五公主却是中宫所出。 在宫中时,五公主时常欺负她,她也能忍耐着,直到出宫前都在遵循嫡庶,敢怒不敢言。 如今五公主与大公主在争太女之位,支持者众多,她呢,已经沦为维系两国和平的棋子、敌国皇帝的玩物... 锦佑敏锐地发觉万俟逐渐消沉下去的情绪,轻咳一声打破略显压抑的氛围。 “姑姑又说笑了。就算那孩子排到行十去,也该是嫡出。而且 还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嫡出的孩子。这意义可并非寻常。” 贺芷衣眼珠一转,“既然这个孩子注定要得到帝王宠爱...本宫也该替皇后照看一下。” 呦呵~上道! 锦佑心下一喜,只是施以引导,女人们凭着直觉便知道做什么对自己最有利。 他说:“姑姑既然想要安稳晋升,总要让人看到姑姑的贤良。如今皇后重病不起,无法亲自照看二皇子妃这一胎,可就是怕再丢了祥瑞。” “嗯?此话怎讲?何为祥瑞?” “姑姑有所不知,皇后当年生下四五皇子一对双生子,后大皇子妃亦生下双生子,如今二皇子妃...” “你是说她也可能怀有双生子???” 贺芷衣震惊,若真是双生子,二皇子被册立太子岂不是指日可待? 别看皇上厌恶鬼神之说,但他却自认为他是祥瑞之子,是天神降神力予他让他平定天下。 他也最是信奉祥瑞一说! 若二皇子妃当真是双胎,只要她能保证孩子安稳地生下来,岂不是皇贵妃之位轻而易举得到? 仅是想想都令人血脉喷张! 青绯立在锦佑身后,无奈撇嘴。 小娃子撒谎都不打草稿,骗人都一套一套的。 哪有这样的依据? 只不过是利用例举罢了,看似有规律其实都是碰巧的,是一种幸运而已。 但他没必要拆穿,毕竟来时锦佑对他说,不管胎像如何都要说是坐实双胎。 万俟公主也只是扫了锦佑一眼。 三个清醒的人看着贺芷衣激动,也并未出言阻止。 她自己稳定呼吸后便自语道:“眼看着褚氏将要生产,待皇上下朝本宫便去请旨亲自带人去为褚氏请平安脉!” 她倒要看看褚氏这一胎到底是不是双生子! 锦佑勾唇,小鱼这不就上钩了? 他轻咳,给青绯一个眼神。 只听青绯出言:“贵妃娘娘安,既然娘娘想要亲自前往,不如带上草民一同。” “是啊姑姑,他可是我父王花重金请来的神医,医术高超。带上他准是没问题。” 万俟已经料到锦佑是早有预谋,再见两人一唱一和便知大事不妙,定是有陷阱。 可贺芷衣不是她。此时已经被一个接一个好消息砸昏了头,哪里还能深思其中的联系。 怎么就刚好谈到双生子是祥瑞,怎么就刚好有个神医在呢? 她不假思索的应了下来,并认真说道:“既是兄长所寻,必定信得过。本宫定带着神医去瞧瞧褚氏。” “可需要本宫?” 锦佑摇头,拒绝了万俟的好意。 “此事你不便出面。” “哦~”万俟看着锦佑眯了眯眼,小坏东西连自己姑姑都算计!当真是个黑心芝麻馅的! 可偏生贺芷衣还乐在其中。 “倒时姑姑只需要将自己的猜想稍加修饰再说给皇上,皇上自然应允。” 毕竟前一个祥瑞可是被他亲手扔掉了啊~这时候再出现一个祥瑞,他又怎么会不在乎呢? 就怕含在嘴里会化,捧在手里会碎,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供着! 贺芷衣这一次可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这时万俟公主似乎想到锦佑口中的‘成功后’,并不是贺芷衣成为皇贵妃便是成功,而是贺芷衣死后才算成功。 也就是说贺芷衣会在短时间因为亲侄子的算计而失去性命! 摄政王世子当真好狠的心好冷的血! 但这与她一个异国公主有什么关系呢?她庆幸自己选择与世子合作,也庆幸他们不是敌人,否则只怕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吧? 再看贺芷衣,她只觉得可悲。 本想要借着双生子的祥瑞为自己更近一步,可是没想过向前一步便踏入猎人早已布置好的陷阱中。 而两只一大一小的狐狸,则危险的微眯着眸子等待时机一口咬破猎物的喉咙。 “好了,既然姑姑有心探望二皇子妃,那侄儿便不多逗留。神医暂时留在姑姑这里,到时候记得放人便好。” “自然。” “那侄儿先告退了。”锦佑拱了拱手,打算转身离去。 忽的想到什么,问贺芷衣,“之前我送殿下的平安扣可还在?” 贺芷衣宕机的脑子正在加载,加载成功后才识别出贺锦佑是想要回去。 “还在,没有给臻儿陪葬。你若是想要,现在就找给你。” “好。” 万俟公主眼神微变,但没有出声。 看着锦佑拿走平安扣,离开仁德宫,她仍旧慵懒地坐着。 锦佑踏出殿门时,与小雀儿打了个照面。 小雀儿调皮地眨了眨眼,锦佑被她逗笑,面带笑容的大步离去。 随后半刻钟后万俟公主带着小雀儿回宫殿去。 又一炷香的时间,皇上散朝。 贺芷衣提着食盒前去寻宣帝。 乾清宫中,宣帝刚换了常服,便听喜公公说宸贵妃来了。 此时宣帝心情不错。 朝上大臣听话尽心,处理事务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没人同他作对,自然开心。 于是就算是贺家人前来,他都能给个笑脸。 “让她进来。” 喜公公心里琢磨,皇上这是又转性了?冷落宸贵妃这么久终于又打算复宠了? 不过他面上不显,躬身退下亲自将贺芷衣迎进乾清宫。 “宸贵妃娘娘安,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呐!”他向前一步将胳膊递过去,让贺芷衣扶着,又小声提醒:“皇上心情不错,娘娘所得也许会有所成。” 喜公公只当她是来争宠的,也未做多思考。希望她复宠爬上去之后能多在王爷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便可。 贺芷衣颔首,“多谢公公提醒。” 喜公公在她面前卖好,她也不会冷脸对人,叫人塞给他一把金豆子,自己则提着食盒进了乾清宫。 第118章 贺芷衣出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 贺芷衣盈盈一拜,姣好的身段在宣帝面前一览无余。 这时宣帝才发现贺芷衣长得确实娇媚,这段时日一直宠爱瑜贵妃却忘了他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尤物。 他起身,亲自接过食盒,拉着贺芷衣的手将人扯到自己怀中。 “芷儿今日怎想着来乾清宫?” 还不是有事相求? 贺芷衣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娇笑:“当然是臣妾想皇上了呀~皇上许久不来见臣妾,臣妾想皇上想到天天数着宫里的地砖过日子~这实在是受不了思念,所以才舔着脸来见皇上...” 说着小脸一冷,“难不成皇上不想见臣妾吗?” 贺芷衣一声娇斥倒让宣帝头皮发麻,浑身像起电一样刺痒,恨不得将人立刻压下去爱一爱。 不过被他克制一瞬,也仅仅只有一瞬。 他哄着贺芷衣:“怎么会不想芷儿呢?这几日也是体谅你刚刚经历丧子之痛,避免给你再带来伤害。可你不知,朕的心里可是时刻想着你呢!” “哦?皇上想臣妾什么?”贺芷衣转身面对着宣帝,仿佛不知一般,非要追根究底。偏生她的手攀上宣帝的肩,看着媚眼如丝。 宣帝哪里抵得上这样的诱惑?好不容易得个美人儿,但美人儿却不让碰。 这些时日可给他憋坏了,眼看着贺芷衣阵阵相邀,他哪里还能忍耐? 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贺芷衣将头埋进宣帝胸膛中,宣帝只当她是害羞。却不知贺芷衣心中无感甚至一阵冰冷。 皇上年岁渐长,今年愈发耽于美色。 今日她能做出白日承宠之事。一旦外头大臣得知并不会怪罪宣帝,只会说她祸国殃民,勾引皇上罢了。 但...那又能怎样呢? 如果她能再有身孕,是不是可以自己决定未来呢? 若是能再生一个皇子,是不是就能摆脱贺家的钳制... 到底贺芷衣还是陪着宣帝胡闹了一番。 她并未控制自己的音量,甚至守在殿外的庆喜都听到了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他只是默默走远一些,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这片儿天啊...也许就快易主了... 一刻钟后贺芷衣面色潮红地收拾好自己,还忍着心中恶心依偎在宣帝怀里。 似闲聊一般说道:“也不知道臣妾能不能接住皇上的福气,给皇上添上一对祥瑞...” 说着她的手轻轻抚上肚子,一脸期待地看向宣帝。 宣帝失笑,在她额头亲了亲,宠溺道:“祥瑞哪有这般好添?” 贺芷衣一听这话故作不满,噘着嘴将头转过去,嘟囔道:“皇后姐姐给皇上添上一对双生子,大皇子也给您添了一对双生子,现在二皇子也可能为您添上一对双生,凭什么臣妾不能?” ·当贺芷衣提到萧明诚所生的双生子时,宣帝还有些生气,可听到后面的话,他反而平静下来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你是说褚氏能为义儿生下双生子?” 宣帝掐头去尾只得了这么个说法。 “皇上~臣妾是说臣妾也想要生双生子...”她撒娇般的晃了晃宣帝的胳膊,并未直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臣妾相信皇上的,也许臣妾这一次就能生双生子了呐!” 但宣帝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了。 脑中回想着贺芷衣的话。 皇后是他妻子,诚儿是他儿子,接连生下祥瑞,那作为他儿子的义儿是不是也会生祥瑞? 眼看着褚氏即将生产,这两日又赶上秋举,他实在走不开。 将人宣进宫中显然不合适,那就只能派人去皇子府... 宣帝迫切地想要知道褚氏到底有没有怀有双生子。 而眼前女子...便是最佳人选! 不为别的,所有人都知道贺芷衣与皇后不合。但凡二皇子妃出事都会算在她身上,贺芷衣便绝无可能对褚氏动手脚。 且她位同副后,皇后病重只有她能代表皇后前去探望。 宣帝越是思楚越是觉得合理至极,一拍巴掌定了下来。 “芷儿,既然你想要为朕诞下祥瑞,不如先探望下二皇子妃,若她亦是双生,你也可沾沾福气。” “啊?真的嘛?”贺芷衣双眼发亮,似是被惊喜砸中一般,眨着星星眼看向宣帝,“此事当真嘛?若二皇子妃亦是怀有双生子,臣妾也一定是的!” 她说的真切又在情理之中,一时间将宣帝也绕了进去。 宣帝颔首,给了恩典:“用过午膳后你就拿着朕的牌子出宫去吧,褚氏便交给你了。朕在宫中等芷儿的好消息。” “好!” 贺芷衣接过宣帝的宫牌,道了声去准备准备便退了下去。 连乾清宫的午膳都未能蹭上,回到仁德宫也是草草用了膳,便带着青绯、陈和田出宫去了。 万俟知道此事时还笑了笑,有些人真是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近,甚至还眼巴巴的自己扑上去。 飞蛾扑火也是这般模样了。 ...... 贺芷衣一路风驰电掣,丝毫不敢停顿。 知道的是说她接了皇上的命令前来探望二皇子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找茬的呢? 二皇子萧明义正像往常一样陪着身怀六甲的褚菱乐晒太阳,便听小厮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萧明义一下翻身站起身来,瞪着小厮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息怒,是宫里来人了,小的不敢扯谎。” 萧明义瞪着一对牛眼,偏偏他自请禁足在府中一是怕父皇查到他头上,他先早早避开,二就是褚氏即将生产他不敢走开,必定要让她生出一对祥瑞来。 可明明万无一失的打算,怎么这会儿就有人来? “谁来了?来几个人?” 小厮如实回答:“只来了一位女子,她是拿着皇上的牌子...” 女子?萧明义皱眉,不管是谁除了母后都是令人厌恶之人。 褚菱乐伸手拉了下萧明义的袍子,柔声道:“殿下,不妨事,妾无碍。既是宫中来人,还是将人请进府里便是。” 萧明义眉头舒缓,将褚氏拉起来,拍了拍她得手以示安慰。 “将人带进来。” 不是请而是带。 不管是谁都还没办法入他的眼,完全没有任何尊重的意思。 不多时,小厮带着贺芷衣并青绯、陈和田来到萧明义夫妇面前。 一瞬间萧明义的脸色十分难看,冷声质问贺芷衣:“你来做什么?” 贺芷衣还未说话,只见褚菱乐拉着萧明义微微屈伸行礼,“见过宸贵妃娘娘。”倒是个温婉的女子。 而萧明义也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只是没开口。 贺芷衣不在意地笑了笑,“二皇子妃倒是许久不见,肚子已经这般大了。” 而她身后的青绯也微微抬眸,看向二皇子妃...的肚子。 只一眼,他便眯了眯眼。 呵,这肚子够大,但却不是真的。 是垫的! 第119章 天佑宣武,天降祥瑞 青绯心中有了成算,不过他未挑明。 既然世子说这一胎必然是双生,那就只能是双生。 何况二皇子费尽心思地为二皇子妃垫肚子不就是想要隐瞒所有人,最后来一招偷梁换柱吗? 既如此,他不如再做些什么来成人之美。 萧明义见青绯扫视褚菱乐的肚子,不自然的上前一步挡住三人的目光,依旧怒视贺芷衣。 “贵妃娘娘到底所来何事?我这小小皇子府可容不下您这一尊大佛。” 他阴阳怪气的说着,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去。 贺芷衣懒得管他的态度,只对褚菱乐笑,笑得褚菱乐浑身发毛。 在她即将找借口推脱时,贺芷衣张口了。 “皇上在宫中惦念皇孙。二皇子妃可是即将诞下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嫡孙,自然意义非凡。 皇上也是放心不下,恨不得自己来瞧瞧还未出世的孙儿。 只是即将秋举,皇上分身乏术,只能派本宫前来代替帝后为二皇子妃安胎,请平安脉。” 保胎?平安脉?这几个字一出,萧明义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本就心中有鬼,一直不敢将事情告知宣帝,自然就是在等待孩子出生后,给宣帝个惊喜,顺便再踩一脚萧明诚。 省的这么多年过去,父皇一直对大哥有愧。 他做儿子的,自然要为父亲分忧。 可...现在他的好父亲突然来这一手直接打乱他所有的计划,真是让他爱恨不得! 一时间萧明义慌了神,额头上逐渐冒出细汗,是瞒还是让他们请脉...萧明义犹豫不决。 还是褚菱乐暗中掐了他一把,才让他稳住心神。 慌什么,那可是他重金求来的偏方,不管是谁来把脉都只会说是双胎。 如此想来萧明义便镇静下来。 “儿臣多谢父皇美意。”他先是朝皇宫拱了拱手,而后说:“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便请吧。” 陈和田对于请平安脉一事并无太多欲望,本着年轻人为主的心思,让青绯先行诊脉。 若是青绯诊脉出错,他可以押后为青绯圆场子。 陈和田想的美好,尽显前辈气度。 只是他不知道青绯也在等这一刻。 陈和田医术并不比青绯,只要青绯在前头做了手脚,不管谁来把脉都只会有一种脉象。 青绯也猜测过二皇子已经在脉象上做了手脚,但还是不保准。 不如让他来帮助一下吧! 青绯拿出一张帕子垫在褚菱乐的手腕上,隔着帕子给他诊脉。 同时他微微用力,将帕子上藏着的对准穴位的短细银针微微插进去。 银针上事先涂了药物,扎进去也不会有感觉。 他沉思着,探脉时故意皱起眉头,将萧明义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萧明义是真害怕啊,要是被识破他作假,上报给父皇,他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啊! 求求了,求求了,希望老游医的偏方好用! 当脉象稳定在中下脉同时剧烈跳动时,青绯面上一喜,快速收了帕子,躬身行礼恭喜一气呵成。 “恭喜殿下,恭喜皇子妃,从脉象看皇子妃怀的可是双生子啊!” 萧明义一喜:“当真?” “是啊!这可是祥瑞啊!” 青绯演的太过激烈,说话时还被口水呛了下。 陈和田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背,又迅速掏出帕子给二皇子妃把脉,片刻他也收回帕子,咚的一声跪下,大喝:“恭喜殿下恭喜皇子妃!天佑宣武,天降祥瑞!” 青绯哪知道这老太医这么给力,一咬牙也跟着跪了下去,高声喊:“天佑宣武,天降祥瑞!” 一时间满院子人都跪了下去,高呼“天佑宣武,天降祥瑞。” 就连萧明义也震惊到了,他都开始怀疑到底是游医偏方太好用还是他的妻当真怀有双生子。 但他没有迷惘,瞬间大手一挥,开怀道:“哈哈哈哈哈好啊,赏!都赏!” 只有二皇子妃褚菱乐艰难的扯起嘴角,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怀着身孕自然能感受到肚子里到底是几个孩子。 明明是一个孩子啊! 可此时夫君入戏太深,所有人都将她架了起来。 她突然心生恐惧,如果...如果这一切都是阴谋... 她害怕极了,但却不能同夫君商议,只看着满院子的人跪了一地,口口声声重复着这两句。 当众人散去,青绯同陈和田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赏银,每人十金。 青绯心中一喜,可以去京城最大的首饰楼给阿雀买一根发钗了。 许久未见阿雀,他还真有些想念与她大闹的日子。 任务完成,贺芷衣也不想逗留,她笑着:“本宫奉旨来为皇子妃请脉,如今竟得意外之喜,本宫实在忍不住想要同皇上分享这个好消息。” 褚菱乐心头更加不安,但她仍在维持脸上僵硬的笑。 好在萧明义脑子回归,颇有些为难:“若不然等到阿乐生下孩子后再同父皇说呢?也不差这几日了。” “那怎么行?”贺芷衣柳眉一竖,气道:“皇上皇后可都盼着殿下府中传出些好消息呢!这等普天同庆之事怎么能瞒着呢?” 贺芷衣的语气毋庸置疑,打死都要回宫报给皇上。 萧明义无法,也不能再找其他借口,怕被人看出破绽来。 而且贺芷衣将母后搬了出来。 若母后听到这个消息当真能高兴些,他也就放心了。 大不了...把这结果坐实! “好,那便劳烦贵妃娘娘。 贺芷衣离开后,褚菱乐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她急忙拉着萧明义的手有些慌张。 “二郎...我心里好慌...” “别怕别怕,我在呢,我不会让你出事。”萧明义将人轻轻搂在怀里安慰,“不管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就算是阴谋算计,我都不会让你置身险地。赵侧妃那里随时可以,你只管安心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情我来做。” 褚菱乐还是心慌,但为了不让萧明义忧心,她点了点头,将恐惧压在心底。 而贺芷衣回宫之后,立马向宣帝禀明此事。 “皇上~”贺芷衣小跑着来到宣帝身边,一时间连礼仪举止都忘了。 不过宣帝并未责怪她,瞧她满脸欣喜便知有好消息。 果然便听贺芷衣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二皇子妃确实是双生之兆!当真真是天佑宣武,天降祥瑞!” 此言一出,宣帝龙颜大悦! 赏赐如流水一样哗哗的送进二皇子府。 当天下午二皇子妃一胎双生人尽皆知。 以萧明义为首的一派朝臣更是大肆宣扬。 不出半日,就连三岁稚童都能闭眼背出“皇妃褚氏,一母双生,天降祥瑞,天佑宣武。” 第120章 还有一个人 时间倒转回锦佑回府后。 锦佑一回到王府便去华阳苑接萧云臻回留云斋。 他可没忘记答应完颜煜要解释清楚万俟公主一事。 虽然并不是很想如实相告,但毕竟完颜煜身份特殊,是萧云臻的亲舅舅。 若只因为这么一点事而使他心生隔阂便不妙了。 华阳苑里,完颜煜无事仍在练枪。 而阿肆则站在一旁抱着萧云臻为他喝彩。 “将军长枪舞的虎虎生威,比在边塞是还要漂亮!” 【舅舅不愧是最年轻的战神,这身板,这气势!】 两人仿佛化身完颜煜的迷弟,一声叠一声的夸赞。 可惜完颜煜听不到萧云臻的心声,也不用受他尖叫劈叉的声音。 但锦佑能听到啊,劈叉的尖锐声音直往他耳朵里钻,捂都捂不住的那种。 他实在是受不了小崽子内心狂叫,冷着脸踏进了华阳苑。 “完颜世叔。” “佑儿回来了。” 完颜煜收枪而立,刚想将银枪扔给阿肆,又突然看到他怀里抱着萧云臻,也便收手亲自将银枪放回兵器架。 完颜煜扔枪的动作太过熟练,仿佛做过千万遍一样。 让锦佑看得直咂舌。 【锦佑!锦佑!!锦佑!!!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锦佑撇嘴,才一个时辰不见小崽子就急吼吼的道出想念。 这感觉...还真让人心里暖暖的... 不过他才不会承认呢! 但他身体比他的心更诚实。 一边同完颜煜说着话,一边将自己移到阿肆身旁,并从阿肆那里夺来萧云臻的控制权。 “世叔如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如果小侄清楚,可以帮世叔解惑。” “你这孩子...”完颜煜无奈。 也不知道阿昭是怎么教的,这孩子戒心怎么就这么重? 几次破冰不成,反倒次次试探。 本以为几日未打扰这孩子,就能缓解一下两人间的隔阂,没想到仍是具有像陌生人一样的距离感。 不过也不能怪锦佑。 他本就是前朝余孽,又久经沙场,并没有从根源上与这孩子建立起信任。 戒备一点也属正常。 一会功夫完颜煜就自己将自己哄好。 “我确实有好些事情不清楚,倒是希望佑儿解惑时不会烦叔叔才好。” “世叔放心,小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就先从阿昭说起,你与阿昭的事吧。” “......”锦佑有一瞬间的卡壳。也拿不准该不该说,毕竟这件事父王都未同完颜煜说。 不过也就斟酌一瞬。 既然他已经答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也不能反悔。 萧云臻感受到锦佑的犹豫,也实在不希望两个他在乎的人受伤,只能出言提醒。 【锦佑可以完全相信舅舅啊。他同摄政王本就是结拜兄弟,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你可以欺骗大皇兄,但不能欺骗舅舅!】 。。。。他什么时候欺骗大皇子了?有吗? 但被萧云臻一打岔,锦佑也想清楚了。完颜煜不是别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他说:“这件事比较复杂,还请世叔到小侄书房相商。” 之所以选留云斋书房,则是因为留云斋是整个王府最安全的一处院落。 至于书房嘛...谈话不去书房总觉得少了些许氛围。 完颜煜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一行四人回到留云斋,阿肆自愿守在书房外,而锦佑抱着萧云臻同完颜煜在内谈话。 刚一坐好,锦佑便说道:“我是爹爹在洛阳捡回来的孩子。未遇到爹爹之前我以乞讨为生。其实我并不知道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爹爹在大雪天将我从雪堆里挖出来。” 短短两句话就让完颜煜红了眼眶。 而萧云臻... 【锦佑!好可怜,呜~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可怜...呜哇哇哇...】 萧云臻哭个不止,锦佑拍着他,动作轻柔。 “到底是哪个没心肝的能将自己孩子抛弃,让他乞讨长大啊!”完颜煜一拍桌子,“佑儿不必妄自菲薄,你很好,你比这京城中的孩子都优秀百倍万倍!” 【对!锦佑很好,是这世界上最棒的人!我最喜欢锦佑啦!】 锦佑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完颜煜的善意还是在笑萧云臻的心意。 不过幼时乞讨的经历他并不在意,声音仍是轻轻的,柔缓的。 “世叔不必为佑儿打抱不平,至少佑儿还活着。”他顿了顿接着说:“前些日子,爹爹还未离开时,灏喆同我讲过爹爹选中我的理由。” “?灏喆和阿昭在一起?他说了什么?” 锦佑点头,“他说是一位老和尚算出有紫微星出世,能成辅臣。于是爹爹按照老和尚给出的方位便找到了我,将我带回王府悉心教导,前年请封世子。” 完颜煜皱了皱眉,一个孩子成为辅臣仍需要至少五年。 而如今的皇室他也了解过,从上到下都不算年轻,并不需要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辅臣。 也就说明被预定的皇帝也还小,需要成长... 于是他问:“辅佐谁?” 【锦佑...要告诉舅舅吗?】 锦佑并未迟疑,拍了拍他以示安慰,随后指着萧云臻对完颜煜说:“是他。” “什么?”这下完颜煜真迷糊了。 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历啊? 他脑子还没转过来,便听锦佑接着说道:“其实他是谁,世叔应当知道的。” 完颜煜脑中灵光一闪,“是他!六皇子!” 锦佑点头。 “不是死了吗?被野兽...” “都是假的。” 完颜煜震惊不已,若不是锦佑对他挑明,他都没有想过六皇子假死这件事。 其实并不怪他,毕竟六皇子对他来讲只是老皇帝的幼子罢了,是陌生人,死或者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六皇子,萧云臻。”锦佑说,“说来他与世叔是有血缘的。” 【锦佑!!!你太鲁莽了!】 萧云臻不认可锦佑的做法,但他一个小婴儿根本拦不住锦佑,只能在心里一阵指责。 当然就被锦佑屏蔽掉了。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互不相干,多好。 “你说什么?”完颜煜睁大双眼,彻底迷茫,“这孩子与我有血缘?可是,完颜...都不在了啊!” “不!还有一个人活着。”锦佑斩钉截铁,“世叔的庶妹——完颜芷!” 第121章 可是我...舍不得 “阿芷!!!她还活着?”完颜煜脸色变化,突然想到那位被宣帝称为‘芷儿’的女人。 他呼吸急促起来,“宸贵妃是阿芷???” 随着锦佑吐出一个‘对’字,完颜煜猛地站起身来。 “阿芷还活着?她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是她还活着?” 一连串的问题让锦佑二人发懵。 这反应不对啊... 【舅舅怎么了?为什么提到母妃是这样的反应?母妃还活着舅舅不该高兴吗?】 别说萧云臻不理解,锦佑都不理解。 “世叔?”锦佑试探的叫了一声。 完颜煜倒是反应过来平复心情。 但他脸色依旧很难看。 他深深吐了口气,又坐回椅子上,严肃又直接地询问锦佑,“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阿昭的计划?” 锦佑不敢卖关子,急忙说:“是爹爹打算借用宸贵妃诞下一个具有完颜氏血脉的孩子,到时候等这个孩子长大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坐上那个位置。” 【锦佑你别说了,我害怕...】 锦佑也害怕啊!完颜煜这反应完全出乎意料。 完颜煜又深呼吸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即将发飙的情绪。 “抱歉,有些失控。你应当知道完颜是前朝皇室,就算是王府庶女也姓完颜。我在边关接到阿昭的信,信上只有八个字‘江山易主,完颜不复。’” 可现在再突然告诉他,还有个妹妹活着,不仅活着好好的,还给仇人生了个孩子? “可是...完颜芷确实死了...她现在是贺芷衣...”眼看着完颜煜又要生气,锦佑将话快速说完,“我爹他也是想光复前朝!” 出乎意料的生气并未出现。 完颜煜反倒平静下来。 他摇了摇头,带了些悲哀。 “世叔?” 【舅舅?】 完颜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知道阿昭心怀大抱负,小小的一方天地困不住他。 方首辅之死给他带来的打击是沉重的。 所以他想守住方首辅维护一生的朝廷。 他能理解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完颜芷... “可为什么偏偏是完颜芷...”完颜煜没有加以控制,直接喃喃出声。 “世叔说什么?” 【什么意思?】 完颜煜也不想隐瞒,闭了闭眼,直说:“阿芷她心术不正!” “啊?” 【...】 完颜煜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同两个小孩讲皇室中的龌龊。 可阿芷害过阿鸢是事实。 “既然你知道灏喆,也应当知道我堂妹,完颜鸢。” 锦佑隐隐有猜测,“前朝大长公主。” “嗯。阿鸢同我与阿舟一并长大,后来结识阿昭和灏喆,我们五个被京中人并称为‘云晟五骁’。” 锦佑点头,灏喆讲过。 “我曾经有一次将灏喆带回王府,他潇洒不羁一身江湖自由气,被来寻我的阿芷瞧见,只一眼便沦陷...” 完颜煜说的艰难,似乎当真不愿去回想那段令他不齿的回忆。 【可这不过是少年人的心动而已,为什么说母妃心术不正!】 本就到了萧云臻该睡觉的时辰,偏偏他满心不忿,精神得很。 完颜煜说一句,他就说一句,定是要为贺芷衣找回面子一样。 就好似在回复萧云臻一般,完颜煜继续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阿芷喜欢他,央求我去问灏喆的意思。但灏喆拒绝了,明说喜欢阿鸢。” 后面的情节不难猜。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阿芷爱而不得,得知灏喆的心思后,转头就恨上了阿鸢。在一次春日宴上阿芷给阿鸢投了毒...” 不是寻常毒药,而是不欢好就会死的剧烈眉药。 他也不知道这东西她一个闺阁女子是怎么得到的。 阿鸢被毁了,堂堂云晟的大长公主被承王庶女给毁了清白... 一颗明珠就此黯淡…… 这件事成为皇室秘闻被压了下去,但完颜鸢却不再踏出长公主府一步。 完颜煜复杂的看向锦佑,“她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去害别人,足以证明她品行顽劣。我不知道阿昭为什么会选择她,但她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他看向萧云臻,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杀意。 “既然孩子已经生下,去母留子便可。不稳定的人还是早早铲除为妙!” 【舅舅!】萧云臻在锦佑怀里挣扎着,连带着被子一角都被他踢开。 【为什么?你不是母妃的哥哥吗?为什么不帮母妃!为什么也想让母妃死!为什么?呜呜呜呜呜,为什么都想让母妃去死...】 锦佑心头一酸,其实萧云臻都明白。 知道他做的事,但是他从来没有明说,也没有责怪。只是默默的承受,全憋在心里。 如果说萧云臻上一世的遗憾除了他就只剩下贺芷衣。 可现在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希望贺芷衣去死。 锦佑紧紧地抱着萧云臻,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呜呜呜,到底为什么?】 萧云臻在哭,不仅身体在哭,心里也在哭。 小婴儿扯着嗓子哭,心里反复质问着为什么。 锦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完颜煜看不懂,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他没想过是小婴儿听得懂他说话,为母妃必死的结局而悲哀。 “小孩儿是不是饿了?”说到底是他的亲外甥,他也不忍心看着孩子这么哭。 他上前一步,想要将萧云臻抱走。 但手刚挨到萧云臻身上时,如泄了洪水般的哭声传进脑中。 小孩子一句又一句得不到答案的质问,像有人捏住他的心一般,攥得生疼。 完颜煜喘息沉重,松开了手,可小孩子的质问依旧无孔不入。 【父皇要母妃死,舅舅要母妃死,锦佑也要母妃死,所有人都希望母妃死...】 【母妃害我,我也难过,可是母妃到底是我娘...】 【我该怎么办?锦佑!!!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知道母妃该死,可是我...不舍得啊!!!】 面对萧云臻如泣血般的质问,锦佑哭了... 泪珠落在萧云臻脸上,又滑落下去。 “对不起...我没办法...”他声音哽咽,也不在乎身旁还有完颜煜这个大活人。 他一句一句解释着,“你不想让她重蹈覆辙,你将她当成母亲,可是她呢?她为了自己能成为垂帘太后而想要害死你...” “她为了权力甚至可以放弃你这个儿子...” “萧云臻,她不爱你...” 小孩子哭得凄厉,萧云臻几次要哭断了气去。 【哇~呜呜呜~锦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她不爱我...可是...我舍不得啊...】 第122章 对吗? 萧云臻一哭就停不下来,锦佑抱着他,两人哭成一团。 完颜煜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就连照顾萧云臻这短短一个时辰都是阿肆在看孩子。 一时间书房内变得焦灼起来。 “你不能进去!”突然书房外传来阿肆的声音。 随后便是影卫拔刀的声音。 影一声音冷漠:“靠近书房者死!” 王氏不会说话,只用手比划。 张着口啊啊直叫。 她焦急的想要推开拦门的人,想要进去哄一哄小宝... 她的小宝在哭。 声音很大很响,她在房间内都听到了! 小宝为什么哭得这么难受,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他了! 她的心好疼啊... 王氏眼神的变化被影一看在眼里。明明前一刻还在悲痛,下一秒狠厉无比。 还没等他想清楚,王氏小跑着冲向书房。 刀已出鞘,若是不躲,王氏只会直愣愣地撞上刀身。 影一一时间琢磨不定,王氏到底该不该死。 他犹豫了。 也就是这犹豫的几秒之内,便让王氏闯了进去。 门被大力撞开,吱呀呀的响着,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影一想都没想,扑通跪下。 “属下无能!请世子责罚。” “去领罚吧。”锦佑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 书房内萧云臻从王氏冲进来后,哭声更大了。 也许是应当睡觉的时间而没睡觉,亦或是饿了,看到王氏仿佛看到自己的主心骨,嚎啕不止。 王氏紧紧抓着衣袖,控制自己不扑到贺锦佑身上将孩子抢回来。 她面色发白,几经张口都没能发出声响。 倒是给她急的有些跳脚。 “带小公子先去吧。” 锦佑也没有为难她。 王氏闯进书房也不过是担心萧云臻而已,且原谅一次她得慈母心。 锦佑话音刚落,王氏急吼吼地上前来从锦佑怀里抱走萧云臻,说是抢走的也不为过。 动作又急又快,但却温柔着并未伤害到萧云臻。 王氏动作轻柔地拍着萧云臻,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她踏出书房时,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 “小宝...不哭...阿、娘...在...” 萧云臻在王氏的拍哄下缓缓入睡。 彻底睡着前还嘟囔着【阿娘...】 锦佑看着王氏的背影有些出神。 也许萧云臻最想要得到的从来不是他,而是母亲。 不是贺芷衣也不是王氏,并非是特定的某人。 两世为人的萧云臻,一直渴望得到母亲的爱。既然贺芷衣不能给他,那就换个人吧... 锦佑冷漠着想着,二皇子妃生产就该是贺芷衣的死期。 完颜煜说的没错,不确定的因素就该快刀斩乱麻。 迟则生变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佑儿...”许久未说话的完颜煜此刻也缓过神来,满脸复杂地看着锦佑。 “世叔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嗯...那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完颜煜挑眉,说的隐晦。 锦佑微微皱眉,直言:“世叔是能听到萧云臻的心声?” 完颜煜点了点头。 读心这种事情太过不可思议,但小婴儿心里的想法确实无孔不入的传进他耳中,挡都挡不住。 也不由得他不相信,可是听锦佑的意思早已见怪不怪? “你也能听到?” “嗯。”锦佑说:“从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能听到。” “可是这...”太不合常理了呀! “世叔,不是想知道宫里的事情吗?我之所以将萧云臻假死带到王府养着,就是因为害怕像世叔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你是说还有人能听到?” 锦佑点头。 完颜煜皱眉。他不傻,又出生在皇室,自然清楚皇室众人为了争抢皇位能做出什么事来。 若是被宣帝听到那孩子十恶不赦的心声,只怕会落得一个早幺的下场。 而且这孩子还未长大,阿昭不在,也没办法再为这孩子谋划什么。 但锦佑假死让他从皇宫那一滩浑水中抽身而出,不得不说是最绝妙的一步棋。 完颜煜不由得高看锦佑一眼。 “那你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他也有些好奇锦佑能做到哪一步。 “世叔别急,这两日小侄会送给世叔一场好戏。”还不待完颜煜接问,锦佑又道:“炎智国和亲仪仗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年底之前应当会到。”完颜煜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和炎智四公主在玩什么把戏?” 锦佑为完颜煜斟了一杯茶,茶凉了。 “来人,换茶。” 影卫进来带走了冰凉的茶壶,也关上了门。 而后完颜煜感知到至少有五个人远离了书房,就连门口的阿肆也被人带走。 他眉头拧的更重,这孩子又要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紧接着锦佑便解了他的疑惑。 “我同万俟公主达成合作,她想要有一日能回到炎智国争权,而我需要她在不知不觉间...杀了他...” 完颜煜不可置信,情绪激烈,“你疯了吧!她是和亲公主!再怎么说都是外敌,你与她合作与私通外敌何异?” 锦佑垂下头,“可是,欲成大事……”他猛地抬头看向完颜煜,“理应不择手段!” 完颜煜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他在贺锦佑身上看到了狠厉。 他还是个孩子啊! 一个孩子怎么会这么狠! 到底哪里出了错? “世叔知道为什么宣帝从未宣世叔入宫吗?” “为什么?” “自然是万俟公主拖住了他?若不然以世叔敏感的身份,此时手里的兵权早就被收回。就算朝中老臣还念着前朝情分,但宣帝自然不会让世叔您还活着。” 没了兵权,完颜煜不过是一介布衣。 宣帝想要找机会除掉他简直轻而易举。 万俟公主是敌国公主又如何?利益一致暂时又不会撕破脸。 更何况,她的命可是掌握在他手里啊! 若是不听话,只有随时暴毙这一个下场。 锦佑看着完颜煜陷入巨大的打击中,又接着说:“世叔是聪明人,小侄也相信世叔会想的明白。” “世叔也别怪小侄行事怪异。” “若小侄不这么做,如何能护着萧云臻和这偌大的王府在京中活下去?”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将所有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何尝不可?” 锦佑盯着他,一双眸子亮的吓人,他一字一顿。 道:“世叔、您说,小侄做的对吗?” 第123章 仡濮牧再现 对吗... 完颜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利益的角度出发,锦佑这么做无可厚非。 可他不同,他带领八万将士死守边境几年,才换来十年的和平。 让他接受与炎智合作,不如让他战死沙场! 锦佑看穿了他的心思,也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世叔放心,万俟公主仅代表她个人,并未涉及到整个炎智国。其实世叔不妨想一想,炎智的其他皇子皇女不管是哪一位坐上皇位,万俟丹舒必定会变成弃子,而我朝也必将面临一场血战,彼时战事又起劳民伤财,刚建立起来的和平又将毁于一旦。” 既然从利益的角度无法说动完颜煜,就只能搬出百姓来。 完颜煜自请带兵死守边境,不仅是想闯出一番名声,更是不忍边境百姓因战乱而流离失所。 此时锦佑再提起战乱,也是拿捏到他的命脉。 完颜煜沉思,但还是没能认同锦佑的想法。 锦佑也不是一定要改变他的思想,只是希望哪怕不成为伙伴也不要成为敌人。 他趁热打铁,“小侄知道世叔心中有国之大爱,但小侄不如世叔百分之一。小侄没出息,只想守住现在的一切。” “有件事小侄一直未同世叔说明。” 锦佑顿了顿,在完颜煜露出疑惑的表情后才接着说道:“萧云臻他...是重生的!” “什么?”完颜煜惊得一拍桌子,震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什么重生?你莫要骗我!” 锦佑摇头,“小侄不敢,虽有隐瞒但小侄绝不会欺骗世叔。” “这么说是真的?” 锦佑点头。 “可这也实在怪异。” 人死便是死了,哪里还能有第二条命? 重生?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见锦佑信誓旦旦,不似说谎的模样,完颜煜一时间又拿不准。 “世叔既然能接受听到萧云臻心声这件事,为什么不能接受他重生的事实?他若是不是重生,为何一早便知世叔是他舅舅?这件事若不是听他心声我都不知!” “而且在萧云臻所描述的前世中,萧氏只二世而亡,最终被一个叫做丹国的国家吞并覆灭。随后南霖,炎智相继被灭。若未来为真,那当世的三大国还有什么可争?与万俟公主合作将她成为炎智国主,岂不是更有利于我们?” 完颜煜愈发沉默,锦佑也开始摸不准他的心思。 “世叔...小侄知道您心中百姓为重,一直希望天下太平。若我们能将炎智稳定下来,南霖何惧之有?到那时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完颜煜眸子微闪,显然是被锦佑说动。 他抿了抿唇,纠结片刻,一狠心做好决定。 “好,若当真能止战,我便信你一回!”押上全部身家性命,以及边境八万战士! 锦佑舒眉一笑,“世叔能想明白就好。接下来只需要世叔在府中休养生息便是,至于萧云臻...” “这等生命攸关的事情,佑儿放心叔叔肯定不会说出去。” 但锦佑却摇了摇头,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听到萧云臻心声的?” 在一起这么久,看完颜煜的反应从未听到过萧云臻的心声,似乎是从今天开始的? 到底是什么条件才被动触发呢? “就在刚刚,我想将那孩子抱走,刚一触碰到他就听到他的心声了。” “也就是说没触碰他之前还没有?那在华阳苑的时候你抱他的时候也没有吗?” “没有。”许是锦佑的眼神太过直白,完颜煜又加了一句,“我确定。” 锦佑心跳如鼓,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忙问:“世叔在听到心声之前心中是什么想法?” 想法? 好像是...“到底是我外甥,也不能看着他饿坏了。” 完颜煜复述一遍,锦佑猛地一拍手。 “我知道了!” 终于让他知道听到萧云臻心声的触发条件是什么了! 是认可! 是认可萧云臻的存在,也真心实意的疼爱,才可以触发这一被动技能。 当初锦佑初见萧云臻时对他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普通小婴儿,暂且牵强地认定为认可他的存在。 而大皇子主动提及萧云臻,在萧明诚心中萧云臻是他的六弟,是亲人,是父子几人中唯一认可萧云臻的人,所以他听见了。 同理完颜煜也认可萧云臻是他外甥,在那一瞬间也起了呵护之心。 只怕中秋宫宴时,贺芷衣也是第一次将萧云臻当做亲子看待,才会听到他的心声而被当成怪物... 这样一来,所有关节都说得通了。 能听见萧云臻心声的人一定不会害他,也就说明,能听到心声的人有机会拉拢过来! 锦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接下来的人是谁。 可转念一想,萧云臻已死,宣帝及其儿子一日不死,萧云臻就很难再出现。 除非几年过去,他长大一些,彻底没有危险才可以。 哎,难办! 完颜煜还眼巴巴等着锦佑接下来的话呢,左等右等也没有下文。 他忍不住出声询问,“佑儿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锦佑说:“世叔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完颜煜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想问。锦佑说的这些足够让他头疼一阵。 他说:“暂时不需要。” “既然如此...” 锦佑一顿,忽听院外传来打斗声。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仡濮牧欠揍的声音。 “别打我!我是来找世子的!诶呦!别打脸啊!再打我可还手了!诶呦,我要被打死了!世子!贺锦佑!管管你的人啊!啊!!!” 仡濮牧诶哟诶哟叫地中气十足,哪有快被人打死的样子? “这是...?” “是个神经病!”锦佑气的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说完带着一肚子气走出书房。 他倒要亲眼看着仡濮牧被揍的惨样子! 完颜煜也紧跟其后,想看看仡濮牧是何人,能让沉稳的小大人气急败坏到这样,说不定是个妙人。 “诶!世子您可算出来了!”仡濮牧看到锦佑,那可如狼见肉一样,两眼放光。 “你快让他们住手啊?这要是失手把我杀了,那我一肚子情报可就随着我入土了啊!” 锦佑无语,影卫并没有下死手,仡濮牧在几人的围攻之下还游刃有余。 就这?还能死? 不过他还是在意仡濮牧口中的情报。 以及赵无名的线索。 第124章 不过是工具人 “住手。” 仡濮牧见势躲到锦佑身后,“你们世子都发话了!还不速速退下!”他叉着腰,尽显狗仗人势的姿态。 “...” 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锦佑挥手让人退下,而后转身面向仡濮牧,盯着他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仿佛要看出个花来。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仡濮牧不解。 “呵~”锦佑不屑,“难道没有人说你就是最大的脏东西吗?” “啊?什么?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仡濮牧一手捂着心脏,一只手搭在锦佑肩上,一副受伤的表情。 “我们的感情呢???” 锦佑扒拉开他的手,语气淡淡:“没有。” 仡濮牧更受伤了,金大腿...难道要跑了吗? “贤侄?”完颜煜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痞子一样的人是什么来历。 一时间他也插不上话,但这会儿不见阿肆他实在有些担心,这才出声打断。 “怎么了世叔?” “若无事,我先回院子去。至于宫里那位,若是想要见面,我会赴约。” 锦佑一怔,随即莞尔,“好,世叔慢走。” 完颜煜刚走出留云斋便瞧见蹲在院门口玩手指的阿肆,瞬间心里一松。 “阿肆!”语气都带着欢快。 阿肆呆呆抬头,反应一瞬也惊喜出声:“将军,你们谈完了?” “嗯,回去吧。” 阿肆起身跟在完颜煜身边,似随口问着:“将军觉得世子是什么样的人?” 完颜煜眼神微变,而后笑笑,“是个好孩子,很好相处。” 阿肆扯出笑容,“挺好的,起码不会为难将军。” 完颜煜但笑不语,两人又回到华阳苑重复着练枪闲聊,无所事事的日子。 而留云斋,锦佑送走完颜煜又带着仡濮牧进了书房。 这场谈话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 王氏带着萧云臻来过两趟都不得而返。 直到文言第三次来叫锦佑用膳,锦佑才结束这场谈话。 迈出书房那一刻,锦佑长出一口气,看着仿佛一下憔悴了不少。 仡濮牧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垮着一张脸,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老底被扒了个底朝天,换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贺锦佑答应他帮他想办法清除一身的蛊。 也算是他失败后得到的唯一慰藉。 “你去找青绯吧,他会想办法帮你。他一个人能力有限还有裴清梵,两个人足够了。”说完锦佑就走了。 实在是饿坏了,想吃饭的心思达到顶峰,哪里还顾得上仡濮牧? “诶!你就不能带我吃一口吗?” 锦佑头都没回,仡濮牧气的跳脚,一蹦三尺高。 恰逢此时,他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两声,让他老脸一红,飞也似地溜去青绯院子。 他边跑边想着,再也不来贺锦佑的院子了。 太丢人了!这辈子能丢的脸都在今天丢光了! 要是萧云臻在,肯定会告诉他: 嗨呀,这才哪到哪啊~ ... 锦佑终于把这一顿晚了至少半个时辰的饭吃完了。 而后艰难地就着一壶水吃了一颗大补丸。 吃饭吃了八分饱,吃完药丸子却已经十二分饱不止。 此时他看文言,都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简直是青绯安插到他身边的奸细啊! 他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文言。 于是锦佑又将文言撵去贺伯那去了,而他则去寻萧云臻,也想证实一个想法。 萧云臻这会儿清醒的很,但小家伙却在独自生着闷气。 锦佑骗他,他都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让奶娘抱着他上赶着去找锦佑。结果呢?一个多时辰不来找自己不算,还将他拒之门外! 都白费了他的心思。 天知道他知道奶娘能听见他心声时有开心? 这可就代表他随时随地能见到锦佑了啊! 【真乃天助我也!】 锦佑推门的手一抖,被萧云臻的心声吓了一跳。 这崽子又抽什么疯? 不过既然小崽子都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他也该适当的尊重一下小崽子才是。 他站在门外轻咳,然后敲了敲门,“萧云臻我进来了。” 【?锦佑怎么这么客气?啊!!!生疏了!】 呵,客气点也不行?下次直接在你心声最浓密的时候推门进来,吓死你! 锦佑顽劣的想着。 不过他此时姿态放的很低,错了就是错了。 萧云臻能原谅他是基于上一世的感情,但他不能。 锦佑没有上一世,与萧云臻并不算熟识。 他伤了萧云臻本就是错的,不能利用他的感情而变本加厉。 在锦佑心里,他可以利用萧云臻这个人,但不能利用他的感情。 因为感情是无价的,也是证明萧云臻上一世活着的证明。 他不能毁了这份无价的证明。 【锦佑!!!怎么又傻站在那!多冷啊?你不冷我都冷了!】 门没关,锦佑就站在门口,冷风吹过来,直叫人打哆嗦,何况萧云臻一个小崽儿,根本没有那么强的抵抗力。 不一会儿,心声都劈叉了。 【真的冷!进来!我又没说怪你...还不过来!贺锦佑!】 萧云臻连叫几遍锦佑的名字,就连王氏都走过来将锦佑往萧云臻身边推。 将人推过去后,她又默默出去并关上了门。 王氏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看天,几朵雪花飘落。 原来冬天又来了... 屋内两人还有些僵。 主要是锦佑还在别扭着。 萧云臻越是说不怪他,他心里越不舒服。 就好像有人拿绳子勒着他,让他喘不上气,难受的心里直冒酸水。 【锦佑,我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从母妃害我的那天,你就在想法子了。】 【你让我做选择,我一直在逃避。可是逃避是没用的,就算我不回答,不给你明确的结果,难道就不会发生了吗?】 【其实这样也好,总比我是最后一个母妃死讯的人要好得多...】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你的立场没错,你做的没错,是我的错。】 锦佑不自主的皱着眉,心里有些难受。 他不自觉地冷下声音,“你没错,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舍不得失去母亲,可是我没办法让她再害你。” “如果让我在你与她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你,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两句话说完,萧云臻也被气到了。 【贺锦佑你心里只有选择是吗?】 锦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紧紧抿着唇没有出声。 【对,我很重要,是因为能成为一个不会反抗的工具人是吗?这样不管你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好,还是在万事前抢占先机也罢,都师出有名对不对?】 【那我实在是太重要了!你利用我啊,反正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 【大不了到时候你将我囚禁起来,靠着我的情报平定天下去吧!反正没人知道我活着!】 【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你心里没我!不,你心里就没有萧云臻这个人!】 萧云臻的每一句话都在锦佑心上戳着。 心脏抽搐着跳动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他没说话,红着眼踉跄着脚步离开了萧云臻的房间。 出门时他往奶娘手中塞了个东西,就再没出现过... 第125章 逃避 雪似乎下大了些,落在锦佑头上还有些冷。 锦佑拢了拢斗篷,但还是挡不住冰雪的凉意。 也许不是天冷,而是心冷。 锦佑抬头透过簌簌落下的雪花看着灰蒙蒙的天。 今年的雪似乎来的比往年都早了些。 锦佑想着。 他站在院子看着天看得出神,雪花落在他脸上又化成雪水滴落进斗篷中。 不觉中,灰蒙蒙的天被青面油纸伞取缔。 就听青绯责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病刚好,竟然还有闲情赏雪,是不要命了吗?” 锦佑回神,轻轻“嗯”了一声,就转身要走。 却反被青绯抓住胳膊给扯了回来。 “你不对劲。”肯定的一针见血的,“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锦佑说。 他连交谈的兴趣都没有。 青绯皱眉,手顺势下移,捏住锦佑的手腕,把起脉来。 “脉象平稳有力,身体没有大碍。嗯……心力憔悴?你难过了?” 锦佑冷冷扫了他一眼,还是嘴硬,“没有。” “嗤,就你这情绪变化,是个会把脉的人都能摸出来。”还说谎,真是搞笑! 锦佑抽回手,“我没事。” 见他真要走,青绯也不拦他,只说:“她不是两个,大约还有三日。” 锦佑脚步一顿,“知道了,谢谢。” 青绯摇头,不知道又是闹哪样。索性也不管,回院子接着研究铁皮人去了。 而锦佑再次回到书房,一待就待到天黑。 萧云臻吃了睡睡了吃,醒了两次之后,气就已经消了。 【阿娘,锦佑有没有来过。】 自从他知道王氏能听见他心声,也知道王氏会说话之后,他都叫她阿娘。 在她身上,萧云臻感受到了他拥有的为数不多的爱。 王氏摆手。 萧云臻有些失落。 【也许是在忙吧……】他会自己安慰自己,虽然心里有些难过。 王氏将锦佑塞给她的东西从腰封里拿出来,而后在萧云臻面前晃着。 【坠子!】 萧云臻伸手去抓,抓到就想往嘴里塞,被王世拦了一下。 【哈哈】萧云臻尴尬的笑笑,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本能,抓到什么都想往嘴里塞尝一尝。 【阿娘你说锦佑是生气了吗?】 【他要是生气了我要去哄哄他吗?】 【我要是哄他该说什么呢?】 【他会不会原谅我啊?】 王氏没说话,但她想着小世子那样子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悲伤。 她也不太明白两个小孩子复杂的情感,她只知道她的小宝在难过。 想要哄着他开心,但萧云臻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直碎碎念着。 【是我的不好,不该跟锦佑吵的。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立场不同也许真的不可能。】 【如果锦佑厌烦我也是应该的。】 【也庆幸我还有利用价值,才能留下来吧?】 【阿娘……我现在好迷茫啊,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 【要是我不缠着锦佑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王氏呆呆着拍着萧云臻,倾听着。 萧云臻被她拍困了,半睁着眼睛,双手紧紧抓着坠子。 【可是我不后悔。】 门外的人来了又走,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好久,肩上头上都落了一层雪。 若不细看倒像个小雪人。 文言在台阶上撑着伞,看着锦佑在门口站了半天也不进去反而转身离开,更是不解。 “世……” 锦佑摇头,文言收声。 他不想让萧云臻知道他来过,逃避让他看起来像个胆小鬼。 文言上前来替他拍掉身上的雪,心疼的将伞歪向他。 “世子冻坏了,快回去吧,小的去煮姜汤给世子暖暖身子。” “去青绯那吧。” 他暂时还不想面对萧云臻,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无措感。 他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是替自己感到不值还是在为萧云臻一步一步拉低自己的底线。 就像萧云臻说的那样,都没有错,但他还是愧疚。 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 从萧云臻口中吐出的“利用”远比他自己心里想的要重。 是虚伪吗?也许是吧? 他自诩不是君子,也从未承认自己是君子,但面对萧云臻…… 他说不出。 仿佛肮脏的心思被扒开,将最不齿的一面摆在他面前。 像被人看光了一样无所适从。 两人一路沉默着,周遭只有鞋子踩在雪上的咯吱咯吱声。 不厚的雪地上留下两条脚印,又被后落下的雪薄薄的覆盖一层。 旧脚印被覆盖,新脚印还在蔓延。 …… 青绯院子与留云斋隔得不远。 此时青绯院子内正煮着热气腾腾的古董羹。 隐约还能听见两人互怼。 仡濮牧刚夹了一筷子菜就被青绯打掉。 “还没熟。” “我饿了……”仡濮牧又夹了一筷子趁青绯不注意胡乱的往嘴里塞。 “啊!嘶~哈~好烫好烫!” “怎么不烫死你!” “世子……?”文言看着锦佑的脸色小心询问。 锦佑回神,“走吧,进去。” 锦佑敛下心中的酸涩,推门而入。 院中两人见他到来都没有意外,青绯只抬眸瞧了一眼,就踢仡濮牧让他再添两副碗筷来。 仡濮牧情不甘意不愿,但谁让他吃人嘴短呢?磨磨蹭蹭的又挨了一脚才去。 “下雪了怪冷的,吃古董羹还能暖暖身子。” “嗯,挺好的。” 青绯扫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纪思虑过多对身体不好。” “嗯,知道。” “……” 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青绯恨不得把一锅热汤泼他身上。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生硬的扯出一个笑脸:“我的意思,你有话可以直说。长了一张嘴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 你不说出来,谁知道你什么心思?憋在心里偷偷留给自己听吗?” “嗯……没办法说。” 这回倒是字多了起来。 青绯真想掰开这孩子的脑子,看看他脑子到底有几个弯。 “有什么没办法说的?你不说等着别人当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读你心啊?” 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 锦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青绯说,索性又闭上了嘴。 “说话,你哑巴了?你要是真想变成哑巴,我这里还有哑药,保证你吃上一颗永远闭嘴。” 锦佑额角跳了跳,倒是有了反应。 “不必,我还不想变成哑巴。” “嗯?那咋了?” 锦佑是真不知道怎么跟青绯说,其实也并非是青绯一个人。 他是不知道怎么跟所有人说。 他总不能说跟萧云臻吵了一架,然后被他气的不敢回自己院子吗? 这怎么说啊? 太丢人了啊! 那可是他的院子! 第126章 尖刀归鞘 最终青绯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主仆二人不仅在他院子蹭了一顿锅子,还睡在他院子里没回去! 天杀的,他一定要写信告诉贺乾昭,他家崽子出大问题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锦佑便起了。 昨晚上一宿都没睡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根本挥之不去。 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 还梦见萧云臻看着他直哭,也不说话。 他问他怎么了。 结果萧云臻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捅进他肚子里。 他连挣扎都没挣扎就这么死了。 一点一点感受生命从身体中流逝,那感觉也是折磨的。 唉~ 也算是体验过一次死亡。 如果萧云臻知道的话,会不会觉得出一口恶气? 他摇摇头,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哪有人显示犯错梦里受罚的? 唉,也不知道萧云臻怎么样了? 文言适时地开口询问锦佑:“世子要回留云斋用早膳吗?” 锦佑一噎,不是很想回,但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他说得艰难,“回吧。” 主仆二人这才灰溜溜地悄悄地回到留云斋。 明明是自己的院子,偏生像贼子。 直到没碰见萧云臻安全到达书房,锦佑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萧云臻,最近还是先不要碰面的好。 “世子是打算在书房用膳吗?” “嗯,带一碗甜羹来就可以。” 文言诧异一瞬,世子可从不在书房吃东西。这下为了躲小公子竟然破了自己的规矩? 小公子当真占据世子心中第一位。 “那好叭,小的这就去。” 文言走后锦佑也没闲着,他将寒渡和影一唤了过来。 两人行完礼都还未站定,就听锦佑说: “二皇子府内的暗桩是你们谁的人?” 两人一惊,互相看着,都在怀疑对方。 但寒渡还是说明:“回世子,是暗卫三部岑樱。” “岑?和二部的岑冶有什么关系?” “二人是兄妹。” “嗯,二皇子府内除了皇子妃还有谁有身孕?” 寒渡想了片刻。暗卫暗桩分布的太散,每天传回来的情报又多又杂,只要不是近两日传回来的消息,还真需要好好翻一翻。 半晌,寒渡突然开口,“二皇子侧妃有孕。” “本世子记得二皇子侧妃是赵无名的嫡女吧?” 寒渡说:“对,赵月娇。” 锦佑若有所思。犹记得调查朱训之死时,季仲桓说的话,赵无名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让女儿失去皇子正妃之位。 如今她有身孕,皇子妃亦有身孕,她怕不是被当成生孩子的工具了。 青绯的医术锦佑信得过,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以萧明义的性格他也做不来抱来其他人孩子的事。 更何况萧明义后院本就妻妾成群,庶子女一大堆。 想要找个小妾作偷梁换柱之事并不算难。 但...锦佑没想到他竟然会找到赵月娇! 他问寒渡:“赵月娇同二皇子妃的关系如何?” 寒渡回忆一瞬,“不算太好。赵月娇是二皇子发妻,本以为会成为二皇子正妃,但因着赵无名的关系,二皇子在第二年另娶,所以赵月娇经常会找皇子妃的不痛快。” 若不是两人都怀孕了,萧明义也开始宠爱赵月娇,否则赵月娇肯定会想办法使褚菱乐落胎。 锦佑敲了敲桌子,似漫不经心道:“你说她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替仇人怀了个孩子吗?” 两人一怔。 外面的传言他们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事不关己,世子没下令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世子这番语气...怎么那么像始作俑者的淡然呢? 锦佑自顾自地笑了下,“让岑樱与她接触吧。既然外面的人都在传二皇子妃一母双胎,那就从源头上断掉好了。” 他语气淡淡,“赵月娇有孕正是恃宠而骄的时候,她以为这是萧明义对她的宠爱?不知道她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 锦佑双眼弯弯,一想到结局他是真的高兴。 毁灭一个人就要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你以为是爱你,可惜啊,是在利用你呐! 影一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恐。 只不过寒渡隐藏的很完美,没有影一那般直白。 “是,属下这就安排。” “等等。”锦佑叫住他。 “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锦佑笑了笑,“这个孩子要生,但最好是死胎。至于赵月娇能做到什么地步,全凭她心里有多么恨二皇子妃了。” 寒渡一张冰块脸彻底破功。 死胎... 谁不知道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变成死胎代表什么? 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世子...太狠了吧! “怎么?你还有话说?”锦佑看着寒渡的表情变了又变,语气玩味。 但寒渡却快速跪了下去,“属下不敢。全凭小主子意,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若有需要,可以让青绯帮忙。” 这是笃定赵月娇能按照他的想法做了。 寒渡不由得心生寒意。 他跟着贺乾昭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却从未见过他这么不择手段... 怪不得主子让他安分些,不要小瞧了小主子... 这,用不了几年,小主子就会追上主子,甚至比主子爬的还要高! 心思斗转,寒渡已然敛下情绪,告退传消息去了。 而影一心下不由一滞,寒渡竟然改口了?他不跟着改口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群?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锦佑幽幽开口:“你在想什么?” 影一行动比脑子转的都快,锦佑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跪下了。 “主子勿怪,属下错了。” “?”锦佑一怔,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好不好! 不过此刻他是欢喜的。 父王最引以为傲的两把尖刀就这么水灵灵的归顺他了。 日后除了阿雀还未培养起来的死死士,他也有足够多的人手可用。 下一步则是想办法步入朝堂,接触朝政! 锦佑欣喜若狂,但却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万事开头难,眼看面前就有一桩难事还未办妥。 也不知道那帮老顽固会不会如期赴约。 不过不管有几人到场,他都要去。 他垂下眸子看向影一,“影卫里有没有长相风流倜傥,类似富家花花公子的人?” “???”影一试探着问:“主子是想?” 锦佑挑眉,“能干什么?当然是要带去醉春轩。” 第127章 功永远大于过 锦佑话音刚落,就见影一的表情跟见鬼了一样。 他磕磕巴巴的说:“可...可、可你还是个孩子啊!!!” “????你在想什么?不是在醉春轩约了人?” “哦哦哦,对,属下这就去安排个又好看武功又高的保护世子。” 说着就跑了。 “???”锦佑歪着头,呢喃着:“难道有人在背后撵他吗?” 影一出门时跑得太快还差点和端着早膳过来的文言撞着正着。 好在他下盘稳,刹车及时,才避免一场灾祸。 “世子,你看影一大人他怎么毛手毛脚的!差一点就撞我身上啦!” 文言鼓着腮帮子,锦佑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不生气,他被鬼撵了。” “哦,那世子快吃!今天厨房大师傅又做了新糕点,也不知道世子爱不爱吃,非要让世子尝尝。” 锦佑要是不了解文言什么样,他这几年可真是白活了。 不就是怕他吃不饱逼着大师傅多做了些新糕点吗? 不过他也非常给面子的没有拆穿,并且吃了三块,还喝了一碗甜羹。 最终在文言制止的眼神下才停下。 “好了,我吃饱了,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锦佑挑眉,文言笑着,两个小梨涡也随着显现出来。 “世子吃饱就好,接下来,就是……”他嘿的一声,惊喜一般从荷包里掏出个药丸子,递给锦佑,两只眼亮闪闪的,像只可爱的狗狗。 锦佑捏着药丸子视死如归,直到影一带这个少年再出现,他才彻底吃完。 “世子,你看他行不行?” 说着将身后少年让出来,这一看,锦佑实在太满意了。 这少年身着锦衣,明眸皓齿,偏生一对泛情的桃花眼,看谁都像缠绵。 “给世子展示一下纨绔公子的形象。” 说着,那少年眼神一变,手中折扇展开,微微仰头,纨绔气质信手拈来。 一双桃花眼眉目留情却平等的嫌弃万物。 寂静的书房中,只听咕咚一声。 锦佑偏头看向文言,这一看,好嘛,文言竟然看呆了! 他将人往自己身后拉,顺势挡住文言的视线。 这少年当真生的好看,平白让人生出一种要将人藏起来,好好…… 锦佑甩了甩脑袋,这什么鬼思想,他就是被萧云臻影响了! 萧云臻害人不浅! 锦佑不动声色的挪开视线,问影一:“武功怎么样?” 影一一拍手,“极好,拼尽全力能与阿雀大人不相上下!” 锦佑诧异一瞬,“这么厉害怎么日常不见他?” “呃……”影一随便扯了个借口说,“他害羞,不喜欢在人前出现。” “那去醉春轩岂不是见到更多人?”那么多姑娘往身上一扑,就不害羞了? “呃……呃……”影一沉默的愈发久了。 还是文言替他解了围,“大人们快下朝了吧,世子再不出府也就来不及了。” 锦佑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再看那眉目含情的少年,是哪哪都不顺眼。 冷着声说:“那就走吧。” 少年看着影一,见影一点头,颠颠地追着锦佑去了。 两人未乘带有王府标志的马车,而是选了一辆不起眼的。 从王府后门离开,绕着路来到醉春轩后面一条小巷。 两人跳下马车,身份依然互换。 少年一身华服,一把折扇一摇,春风拂面。 而锦佑则一身青衣,扮作小童。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醉春轩,一瞬间满面胭脂味混合花香扑面而来。 还不待锦佑反应,那少年就被一群莺莺燕燕围得水泄不通。 锦佑却被挤到一边。 不过好在两人也算顺利。 醉春轩的柳妈妈没见过锦佑这么小的,只当是要被人卖的小童。 扭着腰,一步一扭地像只鸭子一样扭到了锦佑面前。 “呀,你这小孩唇红齿白,小脸够俊,可惜呀……啧啧啧,我们醉春轩不收男童。不如妈妈介绍你去南风馆如何?” “……”四周太呛,锦佑一直屏息着。 再听到柳妈妈看他就像看案板上的肉一样,还评头论足挑挑拣拣。 一下脸更红了。 “你……咳咳咳……放肆……咳咳咳……”他一边咳一边拿出牌子递给她。 柳妈妈看到牌子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当即要跪。 却被锦佑一把抓住胳膊。 “带我上楼。”说着又是几声咳。 此时柳妈妈哪里还有风尘劲儿,亲自护送着锦佑到一个厢房。 她小声说:“小主子,人都在里面了。” 锦佑点头,手刚放在门上,忽的想到什么,对她说:“你身上实在是太香了。” 柳妈妈尴尬的笑笑,不自在的摸着头上的花钿,“都这样啊,要不然太假了。” “嗯,别让人靠近。” 说着便推门而入。 厢房很大,但此时却需要两张桌子才让人全部坐下。 打眼扫过去,得有十几人在。 上到大皇子萧明诚,太傅崔光道,下到锦佑叫不上官职的无名小卒。 还有个熟人,季仲桓的义子——季书霄。 锦佑一进门,屋内吵嚷的人一瞬间失了声,纷纷起身见礼。 “世子殿下。” 锦佑淡淡的拱了拱手,“抱歉,本世子来晚了,让诸位大人久等。” 一人说:“不妨事,是下臣们下朝早了。” 惹得锦佑多看了他一眼。 那人对上锦佑的视线,急忙跪下介绍道:“世子殿下安,下臣是蓟州司马薛宇寰,见过世子。” 蓟州司马啊……官职不算太小。 蓟州所属京城边州,属于上州,蓟州司马官职也是从五品,同翰林院试读一个职级。 而今年的新科状元好像就得了个翰林院侍读的职位。 从五品官职不算低,都能上朝听墙角,再行这么大个礼,锦佑不由多想。 姿态可以低,但这薛宇寰姿态是否太低了? 怀着疑问,锦佑叫起:“薛司马何必行此大礼,起吧。” 但薛宇寰却未动。 “下臣有罪。” “嗯?”锦佑疑惑,但锦佑端着。 薛宇寰一听这语调,头扣的更低了,“下臣知殿下在暗中调查买卖官职一事,下臣有罪,收了本家表弟的银钱托关系替他谋了个城门看守的小职……” 他一口气说完等待被审判。 但想象中世子气急打他两巴掌的情景并未出现。 世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下,让他起来。 薛宇寰虽诧异,但还是听话的乖乖站起来,缩在人群里,不再冒头。 锦佑先后同萧明诚和崔光道见礼,而后两尊大佛落座。 锦佑寻了个位置坐下,而后轻声说:“想必诸位大人对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有所耳闻。 你们向王府投递拜帖想来也是寻求王府庇护。” 锦佑顿了顿,见众人点头,话音一转,“但你们也该察觉本世子在调查什么,且这两日正值科举,风声正紧,皇上清了一部分人为皇子们铺路。尔等现下人人自危。” “请殿下救下臣!”一人跪下连带着其他人也跪了下来。 锦佑无动于衷。 他冷声说:“本世子不妨告诉诸位,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算了。 不止你们中一部分人参与买卖官职,还有他们的人。 我可以保下你们的官职,但也需要你们自己的态度。 要知道,功永远大于过。” 第128章 退赃于民 功大于过... 他们知道世子这是在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把替人谋得的职位以及人都撇干净。 他们不过是替人牵线而已,又不是直接安排个官职给他。 只要断的干净总不会有问题的!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死道友不死贫道。 什么远房亲戚,什么本族外家,统统不如自己! 要不说能凭本事往上爬的人狠心呢? 锦佑话音刚落,就有人连滚带爬的挪到锦佑腿边,扯着他粗布青袍,声情并茂的说着自己的投名状。 “世子我愿意,下官愿意给世子的功绩添上一笔!” “下官也是刚做这种事情,只收了十金...” “十金???”砰的一声,崔光道的茶杯狠狠摔在桌上。 十金是什么概念,一金有十两金,一两黄金能换十两白银,一两白银又能换一千二百个铜板。一两金子足够买上千斤米面,够平民百姓一家四口吃上一年不止。 而他短短一年内只靠着给人牵线卖官就能争得旁人百年的口粮! 这叫崔光道如何能不气愤? “为官为民!你们就是这么做官的?老夫看你们在京城待久了,都开始数祖忘本了吧!” “下官不敢!”拽着锦佑袍子的官员低着头,缩着身子。 可惜他身材圆润,这么一缩更像个超大号的肉球。 锦佑默默撇开眼。 崔光道见他害怕的缩起来,当即怒目圆睁,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骂。 “你可知今年粮食收成不好,偏皇上还增加一成赋税,好些人过年都未必能有余粮,你呢?买卖官职一年十金!是多少人的口粮???你瞧你肥头大耳这满身肉,站起来都要颤上两颤!老夫都怀疑你在搜刮民脂民膏!” “啊!下官不曾啊!”胖官都急了,脑袋直往地上杵,“崔太傅莫要冤枉下官了!咱们都是跟着王爷的,王爷有令谁敢做这等事啊!如果大人不信下官,下官...” 他一咬牙,“下官自愿将这赃银都用于民生!下官还自愿添上一金,以表下官之心!” “哦?许大人当真心怀黎民,那老夫可就先替百姓谢过许大人了!” 说着便朝许金纶拱手。 许金纶哪敢受他一礼?口中说着“不敢当,该做的。”一边挪动身子,避开。 “既然许大人如此心系百姓,本世子也该成全你这份心思。许大人做侍郎太久,若此番事成,也当大功一件。” 许金纶一双眼瞪得溜圆,这这这...还有赏!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下官谢世子栽培!” 这一拜结结实实的扣下去,倒情真意切。 “至于买卖官职...?” 不待锦佑说完,许金纶便将话抢了去,“下官这就给殿下写出来,也定会和他们断的干干净净!” 也绝不让人抓住马脚! “嗯,你很好。”锦佑敲着桌子,视线从跪着的官员脸上扫过,“你们呢?” “下臣愿像许侍郎一般!” “好!”锦佑站起身,面上带着有荣与焉,“尔等都是朝中的肱股之臣,父王离京前亦交代我要向诸位请教学习,既然诸位都想为百姓们奉献银钱,那本世子也尽些微薄之力,从本世子名下出三十金以摄政王府的名义送给寒苦百姓。” 此言一出,便听叫好一片,“世子大义。” 锦佑微微勾唇,崔光道看着他也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锦佑很不错,贺乾昭没看错人。 若是只让这些人‘奉献’出脏银只怕会让人心散去一半。 毕竟一两年的光景,他们收的银钱早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再退赃银只会从自家家底中出。 十金不多,不会动其根本,但多少会心生埋怨。 但锦佑无罪无过,却自掏腰包带头捐银钱,就能够打消他们心中点点不忿。 无形中也将人又拉近了一些。 崔光道眼眸含笑,“世子殿下出三十金,殿下博爱,老夫亦不能示弱,如此,老夫便出八金。” 有崔太傅在前开口,早早动了心思却没犯错的官员也紧跟着捐些银钱。 十几人每人都出了至少五金。 就连季书霄都替他义父那个又清贫又顽固的老家伙出了五金。 直到一直充当看客的萧明诚开口,“本殿出二十金。”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恭维。 萧明诚只笑笑,不过是两千两白银,对他来说只算得是毛毛雨。 他府内御赐之物一堆,卖不得送不得,放在库房里又碍眼。 不如把金银都兑出去,捐出去,也算是他这个儿子替他爹做一件好事。 “好,大家的心意,本世子先替百姓们收下了。本世子也不会让尔等吃亏,会如实记录并由大殿下上书。” 有心思细腻之人已发现异样,试探出声:“世子的意思是让所有都出一些?” 锦佑颔首,“今年秋收成本就不好,如今又早早降了雪,只怕好些人不好过冬。本世子也是想要预防冻灾,若冻灾出现只怕又要死好些人。 诸位的捐款,本世子会安排人手折算成相应的御寒生存之物。到时候会由大殿下推选户部安排。” 许金纶心下激动,他本就是户部侍郎。世子这分明是在告诉他,这差事定会落在他头上! 当即他又扣了个头,“下官明白!下官绝不辜负世子栽培之心!” 而且这还是一份美差,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坐等升职加薪。 他还美美想着,锦佑却拍了拍手,“好了,诸位都请坐吧。只要按照本世子的安排,诸位的官职不仅保得住甚至有望...” 锦佑手指往天上指了指,众人也明白,还能再升,甚至一路升也不是梦! 众人呼吸急促,还未站稳又跪下去,“臣等谢世子殿下!!!” “都是一家人,诸位怎还如此客气?” 打两巴掌给半个甜枣,这些人也甘之如饴。 锦佑捏准了他们只能跟随贺乾昭的现状,一旦他们有人背叛,面临的将会是削士族抄家。 毕竟宣帝可是早将他们当成待宰肥羊,落入虎口只会加快死亡进程。 锦佑深知这一点,所以才能更为轻松的将人拉拢住。听话且不会反抗。 “那么现在麻烦诸位参与买卖官职的人,跟着小季大人登名造册,记录清楚。” “是...” 一瞬间季书霄带走至少十人,而后厢房一空,只剩下萧明诚,崔光道及两个锦佑叫不上名字的人。 “好了,现下没有闲杂人等,世子还有什么要交代?” 锦佑但笑不语,先冲着四人作揖。 两个加不上名字的人率先避开,没承下这一礼。 萧明诚说:“锦佑有话直说便是。” 锦佑看着两个不认识的人还有些迟疑。 印象中贺乾昭似乎没同他讲过。 似看出锦佑的迟疑,还是萧明诚开口说道:“他们二人是本殿的人,左边这位是鸿胪寺少卿卫司南,右边这位是国子监祭酒司徒陇。” 两人朝锦佑行礼,就算打招呼了。 “好,既然信得过,那我就直说了。”在熟悉的人面前,锦佑很少端世子的架子,更何况现在面前两位都算长辈。 锦佑顿了下,直说:“并非大事,算是我的私事。” 第129章 名单 虽然锦佑说只是一件私事,但谁不知道皇室之中无私事可言,哪怕锦佑算是半个皇室众人。 不难猜,定是与宫中的宸贵妃娘娘有关系。 两位小官并未抢先说话,崔光道虽然已成阁老,但说起来他与贺乾昭的渊源颇深。 此时看向锦佑,心里虽然知道这小娃娃是个鬼灵精的,说的话做的事都具有目的。 但他还是愿意帮衬一些,看着锦佑眼神中都透露着慈爱。 于是他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氛围。 崔光道说:“佑儿可是担心宸贵妃娘娘?” “对。”锦佑直言不讳,“自古以来从未出现过一宫双贵妃的现象。如今皇上将瑜妃晋为贵妃,这让我姑姑情何以堪? 如今姑姑她先经历丧子之痛,现下又来一位和亲公主与她平起平坐,我这个做侄儿的却帮不上她的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姑姑受人折辱...佑儿心里实在是难受。 佑儿之所以将这件事作私事来处理,就是想着万一皇上心中有成算呢?并非是背典忘祖,开一宫双贵妃的先例呢?” 因为不敢妄下定论,所以只能当成私事来求一求大家想个办法。 锦佑将后面的话自动省略,小鹿眼眨呀眨看向几人,故作萌态让人猛然想起他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唉,一个八岁的孩子,不过是心疼自家姑姑怎么了? 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再说了,也确实皇上违背祖宗规制在先,不怪人孩子担心。 不清楚锦佑的人此刻只觉得他人畜无害,是个时刻为姑姑着想的好孩子。 鸿胪寺少卿卫司南也是真性情,当即拍胸脯保证:“世子放心,这件事下官一定站在世子这边。” 瞬间锦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使得卫司南一阵心花怒放,保护欲爆棚。 他在鸿胪寺任职已有三年,接待炎智国的使臣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那些个使臣一个个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每次来都要将鸿胪寺的面子踩上一踩。 要不是接待使臣是他的职责,他早都控制不住脾气将人暴打一顿了。 现在炎智来的和亲公主在宫中作威作福欺负这么可爱的小孩的姑姑,他可再忍不了这口气。 送上门来的机会他又怎么能放过? 刚拍胸脯下了保证,心里就想着明日上朝时怎么参上一笔。 萧明诚沉思片刻,问锦佑:“明日可就是科举考试第一场,怕是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这是在提醒锦佑,近几日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锦佑点头认可,“我知道的,但是我也不忍心让姑姑受苦...不如这样吧,以退为进如何?” 崔光道一听起了兴致,这小娃娃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 “你且说说?”他说。 “皇上一直以来都在忌惮父王的权利,若是我们的人主动提及给姑姑晋位分只怕会惹得皇上更为忌惮。那不管我们提不提,不管谁提都会惹得忌惮的话,不如让其他人来做。只要结果能达成,手段不重要不是吗?” 崔光道微微皱眉,办法有点损,但可行。 不过片刻他就想得清楚。 在朝堂上给政敌留后路就是在堵自己的前路。 就算不能一举将人拿下,至少也能恶心恶心他们。 想清楚之后,他一拍掌:“可行。” 锦佑腼腆一笑:“我只是不希望诸位因为佑儿而受到伤害,本就是一件私事,不能让诸位叔伯劳心劳力平白遭了忌惮。” “是个好孩子。”崔光道慈爱地摸了摸锦佑的头,“这两日你就在府中等好消息吧。” “好!谢谢崔伯伯!” 锦佑不严肃的时候,说话时的小童音还真就软软的,直接让人心里软绵绵的,恨不得将最好的都塞给他。 此时崔光道心里都开了花,摸着锦佑的小脑袋又挼了挼,笑得见牙不见眼。 萧明诚抿了一口茶水,瞧着锦佑一副无辜的模样,一时间也让他拿不准主意。 直觉告诉他绝对有问题,但用眼看却看不出任何违和。 锦佑又同三人说了几句话,三人便匆匆离去,纷纷找死对头暗示去了。 三人一走,锦佑长呼一口气,累死了,装的真累。 “你当真是想让贵妃成为皇贵妃?而不是在害她?” 皇上明明忌惮贺家的权力,若是再逼迫皇上晋升贺芷衣的位分,只会更快的加剧她的死亡。 若是贺芷衣还有皇子傍身,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但现在贺芷衣没了皇子,皇上可能早就在计划让她何时死,又怎样死得其所。 而现在贺锦佑做的这一切看似抬举贺芷衣,殊不知不是在害她?这才是萧明诚最不解的地方。 锦佑也没跟他卖关子。 “你都已经猜到萧云臻在我这里,也就能想明白我做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而已。” 他直截了当的说:“贺芷衣能听到萧云臻的心声,所以动了杀心。如果当初她选择不知道或同我商量都可以,偏她没有。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想着借他人之手除掉萧云臻。” “什么???”萧明诚紧紧拧着眉,脸色铁青,“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她不是六弟生母?她怎么会对六弟起杀心?” “可能是她觉得自己还年轻,再为皇上添个孩子也不是不行。”锦佑摇头,不再多言。 萧明诚也清楚了,贺锦佑是打算在捧杀之中逐渐封死退路,是真想让她死啊! 他说:“可若只有这个办法,还不足以让皇上放弃她。” 一杯茶下肚,喉咙舒服一些后,锦佑才悠悠说道:“如果再加上欺君之罪呢?” “欺君?” 锦佑点头,但未解释,只道:“到时殿下便知道了。” 萧明诚还想追问,但正巧季书霄回来了。 “大殿下,世子,这是他们供出来的所有经他们牵线买官成功的人的名单,有具体的价格和职位。下官写了两份,世子过目。” 锦佑接过粗略扫了一眼,人还真不少。 他问:“他们人呢?” “分散着回去了,没人注意到他们。” 想要注意也难。毕竟醉春轩可是京城内最大的清倌楼,楼内清倌各个貌若天仙,就算不卖身也能让诸家公子怒掷千金为红颜。 哪怕是白日里,醉春楼门前也人声鼎沸,络绎不绝。 十几人分散着扎进人群并不显眼,根本起不了丁点浪花,倒也不用担心。 “好。”锦佑将一份名单交给萧明诚,将另一份交给季书霄说:“这份名单你收好,回去亲自交给季大人。” “是,下官定不辱命!” 第130章 小侯爷 季书霄走后,萧明诚问锦佑:“这份名单你不留着?” 锦佑摇头:“我留着没用,不如你留着。那处坍塌也许还能再有点用处。” 萧明诚一怔,旋即笑了,不再推脱:“那好,我就暂时先替你保管着。” “好...”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听门外柳妈妈大喊:“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厢房隔音,但柳妈妈带着恐慌的尖锐声音还是穿透门板传了进来。 “出事了。”锦佑说:“出去看看?” 萧明诚点头:“好。” 两人出去就瞧见柳妈妈被醉春轩的打手护着,她身后还藏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姑娘。 地上躺着一个受伤的青年人,他身边站着几个锦衣纨绔子弟。 “能干什么?让你把她交出来偏不交?小爷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还有这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乞丐,跟发疯了一样敢打小爷?真是好大一个狗胆!”说话的公子用指腹抹去嘴角的血,往地上啐了一声。 柳妈妈不甘示弱,气势上寸步不让:“我这醉春楼里的姑娘谁不知道各个都是清倌?” “啧,清倌?”那男的回头看向自己几个伙伴,指着头发凌乱低声哭泣的姑娘,放肆大笑:“你们看这小、表、子这一副勾人样子,还清倌,怕不是早被人睡了吧!” 说着几人哈哈大笑,全然不顾柳妈妈黑下来的脸。 他妈的,她都快忍不下去了,恨不得当场将几个崽种打死。 但是不行,这三个人颇有些家世背景,她不能轻举妄动给王爷世子带来麻烦。 此时也只能打一打口水战。 她冲着三人大呸一声,“呸,你们个不要脸的烂、贱、货,这是刚从南风馆出来吧?一身狐骚味也不知道洗干净了,免得把我这醉春轩也给染上这种死味...” 说着手捏帕子闪了闪,“诶呀呀呀,我都不敢呼吸了,这味道怎么这么冲啊?好像掉河里死了七天一样又烂又臭。大家可都往后稍稍,免得沾上晦气!” 三人被气得脸发白,都是自家府里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哪里听过这么直白又难听的咒骂。 当即气得面目狰狞,抬手就想让家丁冲上去打。 柳妈妈护着一男一女,也让做手势让打手们做好准备,不用留手,打不死就行。 可惜到底没打起来。 萧明诚出声喝止了几人。 “本公子竟不知小侯爷有如此闲情雅致,明日科举今日还敢在醉春轩逗留?” 金瑾珏看向来人当真吓了一跳,“大...公子...这您怎么也在这?这...您也看上她了?” 萧明诚不回答,冷哼一声:“本公子若是没看见,你今日是否就能做出这等欺男霸女之事?老侯爷刚刚过世两年,你那满腹仁义道德就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金瑾珏还未出言反驳,他身旁的两个跟班倒是开始替他气愤。 “你是何人竟敢拿金兄过世的祖父说事?” “我看你自称公子,你是哪家的公子,可敢报上名来?金兄好歹是定远侯府唯一继承人,我等都尊称一声小侯爷,你个无名小卒也敢欺到小侯爷头上?” 金瑾珏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二人打断,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急的额头直冒冷汗。 大殿下以公子自居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真实身份啊,这两个蠢货还反过去一直问! 这是要害死他啊! 金瑾珏频繁地给两人使眼色,可两人跟瞎了一样就是不看他一眼。 他眼睛都要抽筋了,这俩傻子就是不知道住嘴。 金瑾珏心想,完了,这下神仙来了都难保,吾命休矣! 可谁知萧明诚轻笑出声,带着嘲讽,“定远侯当真养了个好儿子。” 锦佑也跟着嗤笑两声,看向金瑾珏的眼神也尽是讽刺。 瞧他一脸呆样,怕是连萧明诚话中意思都未能理解吧? 就这还想在秋举上夺得好名次? 锦佑思绪一顿,再看向金瑾珏的眼神中带了些审视。 金瑾珏打了个哆嗦,好像被什么阴寒东西盯上了一样,好冷。 好在锦佑人小,借着萧明诚的身体将自己完全挡住,而后不动声色的快速打量金瑾珏。 这人浑身上下除了都写满了‘我很厉害,我很强,我是小侯爷,我家有钱’的穷酸气,完全没有书香墨香浸染的书卷气。 参加秋举也许并非靠自己一举上榜,而是已经安排好顶替的考生,买官上位。 锦佑眯着眼,看着金瑾珏仿佛是个死人。 别露出马脚来,否则侯府就不用再存在了! 他收回视线,暗中戳了戳萧明诚的后背,萧明诚了然。 “明日就要考试,我谅你是个考生今日之事可以替你隐瞒,但这楼里的损失你们要照价赔偿。” “是是是。”金瑾珏点头哈腰,蹭到柳妈妈跟前问着费用。 而柳妈妈只想让他赶紧走,一口价要了八百两银子。 金瑾珏面皮抽动,太他妈黑了,就打碎两张桌子竟然要八百两! 柳妈妈看出他肉疼,随即双手叉腰,当场给他算了起来。 “你带人打碎两张紫檀木做的桌子,算你二百两,耽误妍希姑娘表演误工算你五百两,打伤的这个人医药费算你一百两,八百两不多不少!” 金瑾珏面沉如墨,什么破乞丐看病要一百两? 可偏偏这;老鸨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只得硬生生吞下这一口气。 行,这个亏,他认了! 但金瑾珏身上却没带这么多钱,最终三个人凑了凑,才凑出八百两的银票。 柳妈妈得了钱,笑的像尊大佛,表演了一出什么叫做见钱眼开。 金瑾珏咬牙,这个仇,他早晚要报! “走,回去看书!” 两人诧异,但还是带着人跟着金瑾珏一同离开了。 人一走,柳妈妈挥退打手,而妍希姑娘却直接扑受伤昏迷的男子身上。 “荀郎,荀郎,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坚持了许久的泪到底是落了下来。 妍希跪着转身抓住柳妈妈的裙摆,哭求道:“妈妈,妈妈,求您救救他!” 柳妈妈动容,但锦佑还在这看着呢,她只能不动声色地请示,见他点头,当即拍着妍希的手将人拉了起来。 “好姑娘,地上凉,快起来吧。妈妈救,找最好的大夫给他看。” 第131章 小话痨(爆1) 醉春轩汉子的脚程很快,不多时就将隔壁街医馆的老大夫请了来。 此时青年已经被带到妍希姑娘的房间内,妍希在一旁用湿帕子为他擦脸。 柳妈妈则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锦佑二人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一旁。 原本萧明诚是打算回府去,但锦佑将自己的猜想同他一说他也就不愿走了。 房内几人或站或坐,除了妍希低声抽泣外就没有其他声音。 柳妈妈看向锦佑,她猜测世子是为了荀公子而留下来。 但她不清楚萧明诚是否可靠,也不敢先行解释。 直到老大夫被人带进来,这房间内的气氛才逐渐回暖。 “老先生,您快看看他呀!他被人打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妍希姑娘强忍着泪水不掉下来,但颤抖的声音也能体现出她内心的恐慌。 “老朽知道了。”老大夫让她安心,径直走向荀公子替他把脉。 半晌他抬起头,“并无大碍,没有伤及筋骨,只是些皮外伤。” “那他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老大夫顺了顺花白的山羊胡,“他心力憔悴,最近这些时日都未能安眠,此时是陷入了昏睡。” “那您的意思是他没事了?”妍希姑娘惊喜一瞬,但又担忧起来:“可会耽误明日科考?” 老大夫思索片刻,说道:“不太好说,姑娘实在担心,老夫可以先开一副汤药给这位公子,也只能让他暂时缓解,不能根治。” 根治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睡够了自然就康复了。 “这可怎么办啊?荀公子可是已经连中两元,指着今年秋科连中三元之后一举夺魁啊!这要是耽误他科举可怎么办?” 柳妈妈话音刚落,锦佑二人快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渴望。 这是个人才。 锦佑咳了咳,“我有办法让他快速恢复,也不会耽误明日考试。” “什么办法?若小公子能救荀郎,小女子愿当牛做马!” “不必。”锦佑站起身来,他救人又不是无条件的,不需要一个姑娘家付出自己。 他说:“稍后会有人过来为这位荀公子医治,待荀公子醒来后,只告诉他让他安心考试便可。” 萧明诚抬眸,这是不打算在这等了?想着他也跟着起身。 “小女子替荀郎先行谢过小公子。也定会将小公子的话转达给他。” 两人就此离去,出门萧明诚便向锦佑道别。 “小佑儿这两日切记不要有大动作。” 锦佑乖乖点头:“好,我知道的。” “嗯,那我先回去,一旦有消息会叫人传信给你。” 他们二人不好有明面上的来往,一旦被他那多疑的父亲发现,锦佑难逃其咎,不得不万分小心。 “好。” 锦佑送走萧明诚,才猛然发觉自己好像忘了个人。 跟着他来的少年怎么不见了??? 本以为以那少年的武功能轻易脱身,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难不成? 锦佑瞬间有个大胆的想法。 当即他便站在三楼栏杆处往下扫视,再看到某个呆坐着的人影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自己吓自己~ 人还在呢。 锦佑快速下楼带上少年回府。 只是他走到少年身边才看清,这少年双眼呆滞,眼里失了光。而他脸上脖子上都是口脂印。 好惨一男的... 锦佑轻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府了。” 眼里失了光的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空洞的眸子动了下,而后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看见来人双眼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张着嘴就开始嚎叫:“公子!!!你可算来找我了!呜~你都不知道这些姐姐有多狠!呜~她们拼命地往我身上扑,我好害怕,呜呜~还撕我衣服,看我脸上的口脂印,我从来不知道女人竟然这么厉害!我武功那么高都没办法从女人堆里脱身,公子啊!我不要,我不要再靠近女人了...呜呜呜呜呜....我下次...” 巴拉巴拉... 小少年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连给人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锦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下拍在他嘴上,“闭嘴。”手动闭嘴。 “能不能不说话了?”锦佑顶着一堆看客看好戏的目光,低声说:“都在看我们,别说话,回府。” 少年泪眼婆娑的点点头,锦佑这才松开他。 “公...” 小少年还想再说话却对上锦佑制止的眼神,堪堪闭上嘴。 一上马车,锦佑赶紧闭上眼,不去看他满是倾诉欲的眼神。 别说话,权当看不见。 这下他可算知道为什么一个年纪又小长的好看武功又高的影卫为什么被冷落了。 好好的人为什么长了一张嘴呢? 这么能说,杀人的时候不动手就能把人说死! 两人在沉默中回到王府,一下车锦佑飞也似的逃回留云斋。 “影一,给本世子滚来书房!” 带着怒气的声音让留云斋的影卫和暗卫都为之一振。 大哥(影一大人)怎么就惹怒世子了?世子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能发这么大火,绝对是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影一要是知道他们心中这么想,可要大呼一声青天大老爷,真真冤枉啊! 可他不知道,此时站在锦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世子...属下,哪里做错了吗?还请世子明示...” 他偷偷斜眼看锦佑的脸色,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看。 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呵。”锦佑冷笑,问他:“你到底从哪找来的人,当真是长了一张伶牙俐齿的好嘴。” 这下影一还有哪里不明白啊。 这是小话痨唠叨的世子实在受不了了呗! 他搓了搓手,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话痨确实太能说了,捡回来的时候沉默不语,谁知道养了几年之后见人就说,没人理他他也说。 就连府里养的几只信鸽,他都能聊起来。 后来大家都受不了了,就将他送到暗卫营去了。 哪曾想啊,这孩子又是练武奇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暗卫营里脱颖而出。 府里人又实在害怕,就将人调到外面独自做任务去了。 要不是世子要人的条件太过苛刻,影一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他。 他向锦佑解释一番后,又忍不住加上一句:“算起来,凌添并不是影卫的人...他算暗卫...” 盯着锦佑要喷火的目光,影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闭嘴不敢再说。 锦佑气极反笑,好好一个人才不重用怎么可能? 不就是个话痨吗?刚好去带孩子。 于是他说:“滚去跟寒渡说,把凌添调去给阿雀,再从影卫暗卫中各挑两个全能之人一同调过去。” 一听到有任务,影一眼神一变,“是,属下明白!” 俨然又变成一把得力的尖刀。 “嗯,裴清梵回来没有,他回来了就让他赶紧去醉春轩给人看病,要是还没回来就让青绯替他去,记裴清梵头上。” “是!世子还要什么吩咐吗?” 锦佑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没了,滚吧。” 第132章 嗯嗯是事实(爆2) 影一刚拉开书房的门,便愣在原地。 “小公子?” 锦佑一惊,萧云臻来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听到他的心声? 王氏摆摆手,指着萧云臻让他不要说话,小公子还在睡觉。 影一噤声将门让了出来。 但王氏并没有直接进入书房。 她还记得世子不喜欢被人靠近书房,她不会让世子难做,她可以等世子出来。 锦佑闻声而动,躲了一天萧云臻,没想到最终是以这种形式来强迫二人见面。 他来到王氏面前,看着熟睡的萧云臻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 说来现在他竟然不希望自己用最恶毒的心思来揣测萧云臻。 也许萧云臻还是萧云臻,但贺锦佑不再是贺锦佑。 有什么东西在偷偷转变,只不过是锦佑并未太过在意,并将这些复杂的感情统称为愧疚。 他伸手将萧云臻抱在怀里。 胳膊坠了一下,萧云臻好像长大了一些,沉了一些。 都需要他用上为数不多的内力才能抱得动萧云臻了。 小孩子当真是一天一个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自己走路。 抱着也怪沉的。 至少他是感觉越来吃力了。 许是王氏看出他的力不从心,伸手想要替他抱。 但被锦佑扭身躲了一下,他绷着脸一脸淡定,装作无事发生。 王氏只好跟着他亦步亦趋。 ........ 二皇子府内岑樱在医女院子内待得好好的,忽然收到寒渡传给她的消息,瞬间双眼放光。 这么久了,主子终于想起她了吗? 三下五除二快速看完消息后,顺手将纸条扔进正煮着药炉的火里。 亲眼看着纸条化成飞灰她才站起来抻了个懒腰,随后去给另一个医女的茶里添一些小料。 二皇子府内有数名府医但却只有两名医女。 自打赵月娇有了身孕后每次送安胎药都点名只要医女送去。 岑樱就只好同另一名医女倒班轮流去送药。 刚好上午的药是她送去的,下午的就轮到另一个人。 为了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岑樱毫无负担的将之前从青绯那里偷来的巴豆粉倒进茶壶里。然后拿起茶壶晃了晃。 哎,共事这么久小姑娘人也挺好的。但是没办法咯,任务最大! 下完药粉岑樱像没事人一样又回到炉子边上,灭火,过滤,装碗一气呵成。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跑来个小姑娘,风风火火的冲进房间,吨吨吨喝了两杯茶水。 喝完一抹嘴,又快速跑到岑樱面前,“谢谢小樱帮我煮药!哎呀你是不知道那几个老头子有多难搞,我想早早回来替你的,但是他们就是不让我走。我就只能留在那里又处理了一下午的药材。” 小姑娘年纪不算太大,刚好二八年华。出身医药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宫廷御医。 结果第四代到她时是个女孩,一脉单传女孩也传,只是无法入宫作御医,这才退而求其次入了二皇子府。 小姑娘刚来时那些好为人师的老头子们一听她祖父的名字当即就甩了脸色,后来只要小姑娘有空闲时间都要她去做杂工,还美其名曰是在锻炼她。 岑樱对此嗤之以鼻,“明个他们再为难你,我去给你出气。”她一身武艺可不是白学的。 “好...”话还没说完,小姑娘脸色一变,急忙往茅房冲。 岑樱心里陡然升起一种罪恶感。 但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既然不知道怎么补偿...那就帮忙把那几个可恶的老头子揍一顿好了。 她的拳头可早已饥渴难耐! 小姑娘来回跑了几次,一张包子脸惨白。 “小樱...”她有气无力,“我不行了,我可能吸收的药材粉太多太杂伤了肠胃,不能给赵侧妃送安胎药了,你帮我送...” 话没说完小姑娘拧着眉又跑了出去。 岑樱叹了口气,造孽啊! 药已经凉的差不多了,此时温着刚刚好。 她将汤药装进食盒,提着就去找赵月娇。 赵月娇原本和几个消了奴籍的侍妾共住在西院,不过自从她有孕后就搬到依山傍水的玉清筑去了。 萧明义说这里风景好,适合养胎,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瞧着也能令人赏心悦目。 瞧瞧瞧瞧,这是一个亲爹能说出来的话? 也不看看自己长得那副鬼样子,还想生出个漂亮宝宝,难啊难啊,难上加难啊! 岑樱提着食盒一路神游,反正她穿着医女的服饰,只要不把王府毁了,去哪里都畅通无阻。 路过西院,转弯转弯转弯... 这萧明义上辈子大概率是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吧?藏个人而已,恨不得建出个山路十八弯! 老鼠打的洞里弯弯都可能没这么多! 跨过最后一道门,岑樱将心里想法一瞬间清空,脸上半死不活的表情瞬间换成慈祥和蔼温婉大气的脸。 让人一瞧便如沐春风。 “小樱医女?怎么是您过来给娘娘送药啊?”赵月娇的贴身丫鬟桐云发出疑问。 岑樱笑笑,忍着将药扣在人脸上的冲动,柔声解释:“阿韵肠胃不适,所以托我来给侧妃娘娘送药。” 一听侧妃两字,桐云整个人都绷紧身子,回头没听见娘娘暴怒,又赶忙拉着岑樱到一旁小声说话。 “小樱医女你太鲁莽了!怎么能说嗯嗯这两个字呢?” “嗯嗯是事实。” 桐云满脸不赞成,警告她:“如今你可是给娘娘保胎的,要是因为你说什么导致娘娘出什么事可就小命不保!小心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知道了。”岑樱扯起一个刚刚好不高不低不僵硬不活泼的笑容,“所以侧妃娘娘在不在房里?” 桐云还未出声斥责,就听屋内传来一阵打砸声。 而后是赵月娇如同疯魔一般的咒骂。 “都给我滚!都滚出去!是不是那女人又来炫耀她快生了?又派人来恶心我?桐云都给我打出去!殿下呢?殿下怎么还不来?殿下是不是又被那几个狐媚子勾了去?思云快给我撕烂她们的嘴!谁敢勾引殿下,乱棍打死!” 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 岑樱侧耳听着,没有瓷器破碎的声音,应当是萧明义没给她留,否则以她这么作死的性子不知道死上几次,孩子小产几次呢? “桐云、思云,人都死哪去了?是不是去勾引殿下了?诶呦诶呦,本宫的肚子好痛...” 屋内传来赵月娇痛苦的喊叫,桐云又害怕又担心,当即心一横一下推门冲了进去。 第133章 赵月娇(爆3) 可哪成想,赵月娇就藏在门后等着她。 桐云刚跨进屋子,就被赵月娇一把掐住脖子, 尖锐疯狂的质问,像恶魔索命一样的低语,赵月娇声音阴恻恻的。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思云呢?思云在哪?” 窒息感如潮水般一同涌上来。 桐云面部因窒息而逐渐变成青紫色,她自顾不暇连喘息都不能,还怎么回答她得问题。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岑樱瞬间反应过来,一下敲在赵月娇手腕上,这才使桐云脱离赵月娇的魔爪。 桐云躲在岑樱背后,大口喘着气。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她想看赵月娇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 自思云被二殿下看上抬为侍妾后,小姐的状态便大不如前了。 可明明有孕后,殿下也是心疼小姐的啊,为什么小姐还是不见好。 总是这般时而疯癫时而清醒,连她都不再敢靠近小姐... 她不敢想若是今天小樱医女不在这里,她是不是就被小姐活生生的掐死了啊! 这一刻桐云打心底里羡慕思云。 同为小姐陪嫁,一个成了主子,而她还是奴婢... 还是陪着一个疯癫不受宠的主子,她还有出头之日吗? 这样想着桐云突然恶从胆边生。 可还没等她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人就已经被岑樱推到了门外,门关上的一瞬间她还听见岑应说“好好守着。” 赵月娇警惕地看着岑樱,看她拎着食盒向她走来,走近一步她便退一步。 后背磕在桌上,撞得茶壶一阵脆响。 岑樱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而后慢条斯理的端出安胎药和汤匙。 “安胎药,再不喝药就凉了。” “你是谁?是不是那个女人派你来害...” “啧。”岑樱不耐烦地咂了一下舌,她靠近赵月娇低声耳语:“你说你天天这么演不累吗?” 赵月娇瞳孔猛地一缩,木讷地看向岑樱,带着恐慌。 岑樱拍了拍她,安慰道:“别紧张,暂时我不又不会害你。” 暂时?那就是早晚要害她? 赵月娇打量着岑樱,这医女之前看着挺靠谱的,什么时候看出来自己是在装疯卖傻的? 她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睛。”岑樱补充说:“我又不瞎。你演技太烂。” 她指着散落在地上的破铜烂铁,对她说:“正常人生气也好发疯也好,总会拿最简单的东西来泄愤,桌子上的一整套茶具你动都不动,偏偏把砚台镇纸,还要这什么东西往地上摔,累不累?不过你放才确实想掐死桐云,我看的出来。” 杀意都快凝成实质了,下手的劲也不小。 赵月娇没出声,端起安胎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苦涩逐渐在口腔中蔓延,赵月娇缓了许久才将苦涩压制下去。 她苦笑着:“说吧,你们有什么目的?又需要我做什么?” 赵月娇这么聪明?岑樱疑惑。 她在二皇子府里至少两年,赵月娇经常装病争宠,一般都是她跟着老头子们过来。 以她对赵月娇的判断,这个人不过是个城府不深且爱极了萧明义恨极了褚菱乐的粗鄙小姐。 赵月娇平日里跋扈无常,连褚菱乐都不放在眼里。 难道这都是她装的? 那也太厉害了吧?连她都被骗过了。 赵月娇看出她的疑惑,也替她解了惑:“有些事情半真半假,我恨褚菱乐是真,爱萧明义却不见得。” 哦,逢场作戏呗。 岑樱了解,直截了当步入正题:“你有没有听到传闻,都说褚菱乐怀着两个孩子。” “没有。”她自从怀了孕就被囚禁在玉清筑,哪还有人来告诉她这些事? 岑樱看她反应不似说谎,便接言道:“传闻就是传闻,褚菱乐虽然只怀了一个孩子,但府中却不止一个将要降生的孩子。” 赵月娇面色微变,手紧紧地抠着桌子。 她艰难的说:“你是说、是说...”她抚摸着自己八个月的肚子看向岑樱。 岑樱缓缓点头,而后赵月娇如遭雷劈一般直愣愣的栽下去。 岑樱一把将人拉住,死死地圈在怀里保护着她的肚子。 寒渡大人可是说了,世子要这个孩子生下来,所以这孩子至少现在不能出事。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赵月娇流下两道清泪。 “我以为他与我同房是因为愧疚...却不想是报了这种肮脏心思。” 一年前萧明义只要在褚菱乐的房中留宿第二晚就会留宿在她房里。 她只当是他平等的将爱分成好多份,是为了补偿对她得亏欠,可她没想到... 这不是亏欠,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以牺牲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儿为代价的阴谋! 赵月娇紧紧攥着岑樱的手腕,红着的两只眼中带着憎恨。 “你要我怎么做!” 岑樱挑眉,竟是连问都不问一下,就这么接受了? 她问:“你不想知道是谁...”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赵月娇沙哑的声音掷地有声:“不想。也不需要知道。” 知道的太多容易遭人灭口,她才不做这等风险大的事。 “你不用告诉我你主子是谁,我也不猜。你们想要扳倒萧明义,我也恨他们想让他们死,我知道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这就足够了。” 岑樱没想到赵月娇竟然是这么通透的女子,心里对她倒是有了改观。 “我家主子说你想做到哪种地步,想要什么结果,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全凭你有多么的恨他们。 赵月娇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闭着眼又是两行泪。 泪水打在岑樱手背上,滚热着却又迅速冷却。 赵月娇手缓缓地缓缓地抚上小腹,“是娘对不住你...” 岑樱心一颤。 赵月娇带着绝望又狠决的声音决定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被安排好的结局。 “这两日那个女人将要生产,既然他们会想办法让我的孩儿早早离开我,那就不如放过这个孩子!” 既然从出生就被人利用,既然注定一生都不会健康成长,不会得到父亲的爱,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存在。 赵月娇轻柔的抚摸着小腹,像是在跟不知道性别的孩子作告别。 “娘的乖孩儿,下辈子不要再投生帝王家了,娘还想做你的娘...待此事毕,娘会亲自去寻你...” 岑樱知道她已然做好选择,甚至不需要青绯再出手,她自己就能完全掌控局面,甚至放弃生命。 一瞬间岑樱对她肃然起敬。 第134章 关于仡濮牧所知的一切 岑樱走了,带着情报离开了玉清筑,而后赵月娇又变成了疯疯癫癫得模样。 摔了几个茶杯,又扯着嗓子喊桐云进来伺候。 桐云害怕,跑到府医那里取了包令人昏睡的药给赵月娇喝了,这才彻底结束这场闹剧。 等岑樱的消息传回王府已经是当天晚上了,暂且先不提。 且说锦佑与萧云臻别扭的两人。 在锦佑读书的时候萧云臻忽的醒来,与锦佑来了个四目相对。 随后他心声爆鸣。 【啊啊啊啊啊!锦佑啊!我不是在做梦吗?一天不见我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锦佑无语,面对所有人都不会无语的锦佑经常会被萧云臻的心声震惊到无语甚至失语的地步。 他曾多次试图想要理解萧云臻脑子里的想法,终究是他输了,因为他根本理解不了! 锦佑捏了捏萧云臻的小胖脸,但是没说话,仅仅是想证明有实感,人是活的,都是真的。 但反而萧云臻却沉寂下来。 心声没了,话也没了, 小婴儿挥舞着的小拳头也停了下来。 锦佑失笑,“你有什么话就说,别憋着。” 萧云臻心里小声嘟囔。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是。】 “好,那我就说了。” 【你还真不客气!】 锦佑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能说能说都能说,别瞒着别瞒着。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原本要说贺芷衣的话转了个弯就变成了仡濮牧。 “仡濮牧回来了,他交代了一些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 【哟,现在不瞒着我了?说来听听。】 锦佑也是第一次发现一个小孩能这么烦人。 他又深吸一口气,不能打他还是个孩子啊! 这下冷静下来,说道:“仡濮牧说他几年前因裴清梵救过他的命,因此两人结识。” 机缘巧合之前仡濮牧得知裴清梵与宣帝有杀父之仇,为报救命之恩,仡濮牧开始为裴清梵发展人脉,吸纳同样恨宣帝的人加入他们的组织。 逐渐逐渐从十人到百人到千人。 两年前仡濮牧家族众人寻到他也一同加入到裴清梵的拜月教中。 但因人数过于庞大不好管理,于是仡濮牧带族人以及一部分人出去开始拓展消息网,成立了幻影楼。 幻影楼成员分散在各地只为搜集情报。 后来仡濮牧又收留一些亡命之徒开始干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工作。 幻影楼逐渐有了起色,仡濮牧及其族人就又开始研究以尸毒和蛊虫为中心的傀儡人。 好在仡濮族人中有人会傀儡术,没出半年的时间还真让他们几个人给研究出来了! 紧接着仡濮牧开始接触官员,但没想到第一桩生意不是某个官员,而是皇帝的二子萧明义。 萧明义让他办两件事,办成之后重重有赏。 仡濮牧不傻,他害怕萧明义让他直接刺杀皇上,就先收了定金并且收了萧明义的信物——一个玉佩。 果然萧明义虽没有让他直接刺杀皇上,却给他两个不算简单的任务,一个是灭口,朱家之人一个不留,一个是刺杀贺锦佑。 朱训是朱夫人所杀却也不全然是她所杀。 簌菅草是慢性毒草,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朱训身体破败,朱训死的前一天晚上便中了蛊,安乐蛊(瞎写的没有依据)。这种蛊会根据中蛊之人的身体情况模拟出最适合的病症,并在次日病发。 病发后蛊虫死亡,无声无息,最终只会做病逝处理。 要怪就怪在朱夫人自作聪明偏偏要推朱训一把,也就让买卖官职这件脏事暴露在锦佑眼前。 【啊???】萧云臻小小的脑子宕机了。 【竟然有这么可怕的蛊虫?仡濮牧这个人还是很危险的,锦佑你要是想要利用他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再斟酌一下。】 锦佑并非贪多之人,他也觉得仡濮牧危险,但仡濮牧的危险也仅仅建立于‘合作’上。 至于仡濮牧本人,他既然能为报裴清梵之恩做到这种地步,锦佑还是相信他是在乎他与裴清梵之间的友谊。 爱屋及乌,他至少不会在毫无利益纠葛甚至损害利益的前提下伤害摄政王府内的人。 他说:“暂时还不用担忧,仡濮牧需要青绯为他压制体内的蛊虫,而且他现在急需牡丹养蛊,他暂时离不开王府,也不会伤害我们。” 闻言,萧云臻放下心来。 【仡濮牧杀了朱训之后呢?】 仡濮牧亲眼看着朱训死后隐去身形,准备等两日再动手将朱府剩下的人在神不知鬼不觉当中灭口。 但是当日季仲桓带着世子贺锦佑到来查案,让灭口一事变得难如登天。 仡濮牧不得不暂时放弃任务,转头挖狗洞潜入摄政王府。 路过园子时,他看到满园的昆山夜色当即起了歹意,拔了满园牡丹,而后锒铛入狱。 “再后来的事情我们就都知晓了。” 【他没有交代铁皮人的事吗?】 锦佑摇头:“没有。我怀疑这件事确实跟他没有关系。” 仡濮牧能将自己杀害朱训的经过说出来,就说明他确实说到做到,没有隐瞒。 “而且...”锦佑顿了下,仡濮牧不止说了这一件事,甚至他还说了关于赵无名的一切。 萧云臻被他勾着好奇心,连忙询问: 【而且什么?】 锦佑说:“二皇子灭口朱训其实是为了赵无名。” 仡濮牧说,赵无名借着二皇子的名义在外面私自买卖官职,凭借着他从龙之功,礼部侍郎的官职以及二皇子岳丈的身份,一直在京城中都有着庞大的关系网。 他随便透漏出一丝风声,便有人主动找上他。 后来萧明义知晓此事,一气之下与赵无名大吵一架,而后赵无名几日都未同他说过话。 又过几日赵无名突然来找他说他合作的那个富商私自偷藏半份名单,求萧明义帮他想办法处理掉。 萧明义是个傻的,只要他不参与权当不知道怎么都不会有太重的损失。 偏偏他特别在意他已经烂透了的名声,找上仡濮牧为赵无名处理尾巴,杀人灭口。 【我还有一事不明。】萧云臻道:【那赵无名为什么会死在仡濮牧那里,朝堂内的赵无名又是何人?】 锦佑抿唇,仡濮牧不清楚这件事的经过,但他说了他的猜测。 而锦佑又结合自己的猜测,将话转述给萧云臻。 他说:“当初阿雀曾说二皇子府内亲卫是炎智人。” 第135章 我只有你了 【什么炎智人?二哥亲卫是炎智人?】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别说这辈子了,就是上辈子这事他听都没听过。 【二哥的亲卫怎么会是炎智人?他是在通敌叛国吗?】 锦佑也不好妄下断言,这件事的真相也许只有二皇子本人知道,他也不知道二皇子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至于他的猜想也是同二皇子有关。 “调查朱训之死的那一日,阿雀说二皇子派来的亲卫是炎智人。仡濮牧也曾与赵无名有过往来,但他说赵无名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割裂,有时会让他有错觉是不是有另外一个赵无名。” 这也是这样一句话让锦佑警惕起来,一旦是两个赵无名交相出现,就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地宫演武场死的那个人脸上没有人皮面具,锦佑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死的那个人一定是真的赵无名。 而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赵无名很有可能是炎智人假扮的! 锦佑将自己的猜想同萧云臻一说,立刻在萧云臻内心引起惊涛骇浪。 【真的假的?消息可靠吗?但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是赵无名?说到底赵无名只是个空壳子啊?】 “未必。”锦佑反驳,“能够从龙之人怎么可能只是个花架子?” 甚至这个人是大智若愚。 至于为什么是赵无名? 锦佑也有一定猜测,“也许是因为他同二皇子走得近吧。” 二皇子身边有炎智人,最先接触到的一定是与萧明义常往来的官员。 【那你说二哥知道吗?】 “不好说。” 【...皇位真有这么重要吗?】 萧云臻沉默许久而后发出一道发自灵魂的疑问。 锦佑也沉默了。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立场不同涉及的利益也不同。 于万千百姓而言,他们只希望年年如一日,吃得饱穿得暖,家庭美满就好。 于上位者而言,权力是重要的,他们要维护数百年建立起来的贵族门第,上位者想要族群屹立不倒。 在位之人想要更多想要长久甚至永远。 有野心的小家族也想挤破了脑袋往上爬,最终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 而所谓皇室呢,不过是天下最顶尖的士族罢了。 哪怕是草莽出身的宣帝,自他登基起,他便已经突破农的阶级一跃成士。 连带着全天下的萧氏都水涨船高,成为天下最让人忌惮的望族。 权力很难被掌控,可一旦当权力被握在手中,有了执掌天下生杀予夺的最高权时,很难再保证初心。 皇室的人与世家的人是不同的。 因为他们并不像士族那样只要守好目前一切就能安之一隅独善其身。 皇子们永远做不到这样。 他们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皇帝,于是会拼了命的争斗争抢只为成为最终的赢家。 对他们而言,坐上皇位等同于拥有一切,等同于自身行为不再受限。 他们看到宣帝的‘自在’以及‘呼风唤雨’,便眼热的想要拥有。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也许对他们来说,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皇位重要。 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二皇子毫无建树又与炎智人勾结,这辈子都无缘于皇位了。 只是萧明义此时还不清楚代价而已。 沉默到最后,萧云臻明显感受到锦佑的迷茫。 【锦佑?你怎么了?】 锦佑回神,心中有着无法诉说的凄凉。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仿佛是在度日如年,他到底在追求什么? 是为了萧云臻口中的不灭国? 还是为了父王交代他让他助萧云臻登上皇位呢? 一时间锦佑仿佛失去人生目标一样快速消极下去。 他好像没有为自己活着... 【锦佑?锦佑??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你别哭...】 锦佑摇头,他内心纠结着也痛苦着。 为了报救命之恩,他亲口承诺愿做爹爹手中的棋子。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理应别无怨言。 可为什么...他心中会如此的迷茫与不甘啊! 【呜~锦佑你不要哭,呜~心里难受可以跟我说呜~】 萧云臻不知道锦佑为什么哭,但他心疼锦佑心疼的想哭。 此时小婴儿的心声只有反复的两个字。 【心疼...】 锦佑有些动容,缓缓将头埋在小婴儿身上。 萧云臻的心猛地一颤。 他听见锦佑说: “萧云臻...我只有你了。” 【锦佑我也只有你了...呜呜呜呜~】 两人抱头痛哭,在心里积压许久的郁气都在这场大哭中化解。 再抬头,锦佑的眼神变得异常坚毅。 从今往后,只要萧云臻在一日,他就不会再迷惘。 萧云臻就是他的目标! 想通这件事后,锦佑笑了笑,原来不是萧云臻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萧云臻了。 没有萧云臻他就没有意义。 从他被捡回来那一刻起,他不再为自己而活,只为萧云臻存在... 可悲吗?也许是可悲的。 但他至少不会再迷茫,也不会后悔。 待锦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才发现萧云臻又睡着了。 罢了,谁让他还是个婴儿。 锦佑抱起萧云臻走出书房。 外面又飘起了雪花,锦佑将萧云臻抱得更紧了些。 偌大的留云斋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没有小雀儿时常跑来切磋武艺,也没有青绯追着阿雀讨打的嬉笑,整个院子,甚至整个王府都是寂静的,没有丝毫烟火气。 像迟暮的老人,背着晨曦步入黄昏。 锦佑是不喜的,但没办法,为了所谓的大业总要有所牺牲。 欢乐是短暂的,总要有足够的实力来维护短暂的安定,这样才能长久地拥有,不用再害怕失去。 锦佑长叹一口气,都是为了大业啊~ 此刻锦佑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一股子孤寂。 快了,很快就好了... ............ 雪飘飘洒洒地下了一整夜。 天还未亮,只见大街上零零散散地亮着小灯。 细看去,能发现是提着灯踏雪而来的考生们。 考生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人流,有序地走向贡院。 很快贡院门前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天光微亮时,贡院前有人敲响铜锣。 “卯时三刻已到,考生有序入场!” 与此同时,早朝开始。 第136章 募捐 “皇上驾到~”庆喜那标志性的声音突然在金銮殿内响起。 还三两交谈的大臣们瞬间站回自己的位置。 随后身着明黄龙袍的宣帝迈着大步走向皇位。 待他坐定,百官行礼。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诸位爱卿请起。诸位可有要事且奏?” 有没有要事宣帝能不知道吗?但是大事要事都会提前三天递折子,他批复过后才会在早朝上让众臣讨论(争吵)一番,再定下。 这几日无人递折子,就说明今日并无要事相商。 随便讨论讨论,走个过场就能下朝了。 他也就能回去抱着美人儿再温存温存。 至少此时此刻,宣帝心中是这么想的。 他话音刚落,只见有两人先后走出队列,两人对视一眼,一看是老对头,当即拉下脸来,互不相让。 “皇上,臣有要事!” “皇上,臣有事要报!” 宣帝一怔,心下虽疑惑但很快稳住,扫了二人一眼,“何事?” 并未指定两人中的哪一位先说,便是默认谁官大谁先说。 许金纶微微仰着头瞧着他身后的官员,像一只斗胜的大公鸡。 惹得那人冷哼一声,不甘地退回队列。 “皇上,臣有要事要上奏。” “说。” “皇上,如今中秋佳节方过,没想到竟然十月飘雪,天也是愈发渐冷,微臣时常感叹若不是这一身肉也定会被天冻得发抖。 这还是感念天恩,只因皇上您将京都定在中原中部,这要是在北方靠近北境部落又不知怎样.......” 一通长篇大论下来,许金纶说道:“微臣是户部侍郎,所做皆为黎民。一想到今年许会发生冻灾,微臣心里就一阵绞痛。可如今国库空虚,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想救百姓但没钱,顺便讽刺宣帝为了充盈国库而增加赋税。 宣帝也听出来他的讽刺,眯着眼眸危险的看着他,语气不善:“哦?爱卿的意思是在怪朕乱整赋税?” 许金纶迅速下跪:“微臣不敢!皇上明鉴,微臣只是见不得百姓疾苦。” 一时宣帝未语。 许金纶趴在地上也不敢动。大殿下怎么还不替自己说话,他可真不想一个人顶着皇上的怒火啊! “你见不得百姓疾苦,难道朕就能见得吗?你怪朕多征一成赋税,可不加赋税边关战士如何果腹?” “皇上此言差矣。”一人出列站在许金纶身后说道:“许大人如此心系百姓,定是体贴边关将士生活寒苦不敢厚此薄彼,定是已有万全之策,否则又怎么敢顶撞皇上您呢?” 那人夹枪带棒地阴阳一阵,接着同派系的人又跳出来阴阳许金纶。 话里话外都是‘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自己掏钱呢?’ 许金纶都蒙了,头一次觉得对家里也有好人。 他都还没说主题呢,结果就已经被扯出来了。 真好,省时省力,免得他浪费口舌。 于是他接着最后一人的话说道:“微臣自知不自量力,但微臣做不到铁石心肠。国之运作需要苍生,微臣愿代替皇上捐一千两白银!” “???”刚喷完许金纶的几个人纷纷愣住,只是在阴阳你啊?怎么就水灵灵地捐上款了? 宣帝也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无私奉献的朝臣,尤其这个人还是户部的人。 谁不知道户部的人守着国库天天哭穷。 就连他想要从国库里支些库银来都得听‘穷’这个字到耳朵起茧。 怎么户部的人突然就转性了? 当下满朝文武除了当日已经‘主动捐款’的人之外都惊了一下。 太阳也没从西边升起啊? 让他们更迷惑的操作还在后头呢。 许金纶话音刚落,就有几人附和,先是夸许金纶一番接着再诉苦表衷肠,最后大手一挥各个捐了几百两银子。 “???”疯了吧!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可都是商量好的,而且捐的还是赃银。 但有一有二就有三四,别人都出银钱,他们不出也不行。 这可是在皇上面前刷好感的重要机会! 于是满朝文武跟着捐银子,一时间仿佛来到了拍卖场,挨个大臣出列报数,最少的都有三百两。 紧接着崔光道出列提议:“皇上,既然诸位同僚都想为皇上分忧,以减轻国库空虚的现状,臣提议不如就开展一次募捐吧?”一个也都别想逃。 崔光道偷换概念,将立足于防患冻灾抗灾救助的募捐从他口中说出来就仿佛是在填补国库空虚,全部充盈国库一样。 宣帝非常高兴,一举多得的事情为什么不同意呢? 又不需要他出钱还能博得爱民如子的好名声,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眼瞧着宣帝喜形于色,慕铅那老狐狸也赶忙以表自己的立场,顺势再试探皇上到底属意哪一位皇子。 “臣也愿为皇上分忧,只是皇上...”慕铅看向宣帝颇为为难,“皇上打算让哪位皇子接管此事呢?” 宣帝确实犯了难,募捐不仅涉及到京中官员,还涉及到世家富商,这可是肥差一件。 他有心锻炼下儿子们,但又实在害怕儿子与官员勾结谋篡他的皇位。 一时间也是犯了难。 “父...” “父皇。” 萧明礼刚拱手想要呈下这份差事却被萧明诚打断。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宣帝一怔,众人也为之一愣。 大皇子竟然主动议政了??? 皇儿竟然主动和朕说话了??? 大哥竟然开始对皇位动心了??? 所有人都在为萧明诚的举动感到吃惊,随之便是分析他的目的。 更有甚者像慕铅这种老油条都已经在考虑萧明诚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只是萧明诚不知众人心中所想,他说:“儿臣虽为长,但这几年却并未帮助过弟弟们,儿臣心中愧对父皇皇弟,所以儿臣也想承担起儿臣本该承担的责任。” 有理有据,只是出于愧疚才想做,而不是别有用心。 宣帝颇感欣慰,大儿子终于原谅自己了,看看,都开始主动为他排忧解难了! 他心中欣喜若狂,但面上不显。 似作顾虑地思考半晌才道:“此事交由你,朕放心。” “是,儿臣遵旨。” 萧明礼没抢到差事,心中不屑。 大哥无欲无求又不抢你皇位,老头子能不放心吗? 第137章 端懿皇贵妃 “皇上,大殿下许久未接触朝政,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妥?”萧明礼一派大臣还想替他争取一番:“让三殿下在旁辅佐凑一对手足和睦的佳话也好啊?” “哦?老夫怎么记得大殿下文韬武略,对朝政见解深于三殿下呢?前年春...” “你!”被怼的人脸瞬间变成猪肝色,也不知道今日崔光道这老匹夫吃错了哪门子药,竟然开始替萧明诚说话了? “我什么?你在国子监的时候,没人告诉你指人不礼貌吗?”说完崔光道作恍然大悟状:“哦,倒是老夫的不是,你从未在国子监上过学~” 那人被戳了心窝子,睁大双眼瞪着崔光道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宣帝适时出声打断两人争吵:“好了,就这么定了吧,大皇子萧明诚负责,人手由大皇子挑选。” 嘿,又是一碗水端平,他当老好人。 不管萧明诚选谁跟他都没有关系了,但其他皇子一派的官员也清楚自家皇子确实没有机会了。 “诚儿,你可有人选?”宣帝问。 萧明诚按照原本的计划并未节外生枝。 “既然此事是由许侍郎提起,不如就由许侍郎负责,父皇您意下如何?” 儿子都开口了,他作爹的怎么会不同意,“好,就听皇儿的!” 事情拍板定论,朝堂又冷却下来,没人再有异议。 “还有事要奏吗?”没事可就散了,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他的老腰啊! 可总有些不开眼的,瞧不见宣帝脸上的不耐烦。 “皇上臣有事奏!” 许金纶闻声看去,一看就笑了。 鲁仁义这家伙真是不死心,没看见皇上脸都黑了吗?还逆风而上呢? 鲁仁义也不想啊,但他确实急。因为官位低于许金纶连话语权都没抢到。 否则现在哪里还容得下摄政王一派的走狗在这里趾高气昂? 不是刚得了皇上青睐吗?等下有你们哭的! 鲁仁义愤愤地想着,当即走到金銮殿中央跪了下来。 “皇上臣知罪。”还未说事先道歉。 宣帝也起了兴趣,问他;“哦?爱卿何罪之有啊?说来听听。” 鲁仁义身子跪的直挺,闻言便道:“自古以来后宫前朝密不可分。” 此言一出,众人为之一静。 好大胆的发言。 谁不知道皇上最厌恶朝政牵扯后宫之事吗? 他怎么敢的? 可惜鲁仁义一个被推出来抨击宣帝抬高贺芷衣的棋子,就算顶着皇上死亡目光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说。 “如今后宫双贵妃于礼法不合,既然和亲公主已成贵妃,那宸贵妃就不能再是贵妃。” 都知道和亲公主代表着炎智,既然封贵妃就不能在未犯错的情况下降位分,只能改变贺芷衣的位分以示平衡。 “宸贵妃不能是贵妃?”宣帝反问。 “是!” “呵~那你说说宸贵妃该是个什么位份合适啊?”宣帝将一本奏折随意扔在案牍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好了重重有赏,说不好...呵~” 鲁仁义抖了抖身子,一将功成万骨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斟酌着开口,“宸贵妃如今手握封印替皇后娘娘管理后宫,有功当赏;又痛失爱子理应补偿;而且贵妃娘娘亲自为二皇子妃安胎,发现祥瑞之势,当重重赏!所以以臣愚见,宸贵妃娘娘功苦相依,封为皇贵妃亦不为过!” 说完他一头叩下去不看皇上的脸色。 宣帝的视线从鲁仁义头顶掠过,看向其他朝臣,“诸位可有不同看法?” “臣无异议。” “臣等无异议。” 宣帝看向第一个说话的朝臣,原以为是贺乾昭指使他们逼迫自己封贺芷衣为皇贵妃的。 但他却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人竟然是赵无名,他可是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 而几个老臣根本就没表态,甚至贺乾昭一派官员还能看到脸上微微的诧异。 至此宣帝信了几分,也认真考虑给贺芷衣升位分的可能。 “爱卿的提议不错,后宫中只需有一位贵妃足矣,那便晋贺氏宸贵妃为皇贵妃,赐字端懿。同瑜贵妃同日举办册封礼。如何?诸位爱卿可还满意?” 当即所有人都跪下去,高呼:“皇上圣明。” 宣帝笑着,“诸位都是我朝肱股之臣,有你们是朕之幸。” 说完他站起身来,一甩衣袖留下满殿大臣离去。 庆喜反应一瞬,一边喊着:“退朝。”一边追向宣帝。 “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帝脚下生风,连轿辇都没坐,直接用脚丈量皇宫。 可怜庆喜一个老太监跟他屁股后面紧追着。 “皇上皇上...等等奴才...” 宣帝停了一瞬,庆喜一喜。 结果宣帝猛地转身回头,恶狠狠地表情吓得庆喜一激灵。 他赶忙跪下:“皇上息怒。” “庆喜朕问你,你说这件事背后有没有贺乾昭的手笔?” 庆喜哪敢回答啊,他只是一个老太监罢了。 他垂着头,装作不懂的样子,同宣帝说:“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皇上您是这天下的主,您若不喜也没人能限制您。” 果然被拍一通马屁,宣帝身心都畅快了。 “罢了,一个位分而已,回去拟旨吧。” “是是。” 距离册封之日还有大半个月,旨意下达有什么用,且看你贺芷衣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吧。 宣帝杀意必现,这次可逃不过了! 随后二人回到乾清宫,拟旨册封贺芷衣为端懿皇贵妃。 一刻钟后旨意送到仁德宫,是庆喜亲自传的旨。 “圣旨到,请皇贵妃接旨~~~” 皇贵妃! 贺芷衣听到这三字眼睛都亮了。 佑儿当真没骗她,竟然真升了位分! 她喜出望外,摸着头上的发钗就问玉疏:“玉疏快瞧瞧本宫的发钗歪了没有?要不要再簪两支?” 玉疏笑着为她正了正发钗,又为她整理了裙摆,恭维道:“娘娘是极美的,就算不簪发钗也能惹得皇上疼爱。” “好啊,就你嘴最甜。”贺芷衣嬉笑着转身,手搭在玉疏胳膊上,“走吧,接旨。” 圣旨展开,贺芷衣才发现这圣旨比之前册封贵妃的圣旨还要长些。 庆喜清了清嗓:“贵妃贺氏接旨。” “臣妾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贵妃贺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恭慎无违,侍深宫而匪懈,夙娴诗礼之规,承壶掖以流徽,克佐苹蘩之职。 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今册为超一品皇贵妃,为三妃之首。授金册金印赐尔为端懿皇贵妃。 钦此。” “臣妾遵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贵妃接旨吧。” 贺芷衣仔细地双手接过圣旨,心花怒放。 从今往后她就是端懿皇贵妃了! 第138章 最锋利的刀是皇上 早朝结束后,季仲桓带着贺芷衣成为皇贵妃的消息前来拜见锦佑。 彼时萧云臻方醒,在锦佑房中大闹 一通。就因为一睁眼没看到锦佑,便指使着奶娘满院子找锦佑。 还是边哭边找。 嘴上嚎啕大哭,哄都哄不住的那种,心里也循环喊着锦佑的名字,不像在找人,像是在催命。 锦佑刚从府外回到留云斋便听到萧云臻一阵一阵的哭喊。 无法,只能哄着这小祖宗让他安生些,顺便将满院子的人从他的魔音下解救下来。 萧云臻作了好一通才安静下来,两人刚各自吃完早膳,季仲桓便来了。 “下官见过世子。” “季大人来得早啊,刚下朝吧?可用膳了?文言到小厨房带粥和糕点来。” 为保证上朝时不会有人突然离席出恭打断,不吃早膳便成了官员们自发性遵守的不成文规定。 此时被锦佑点破,季仲桓老脸一红,他是来的早了些,却真不是想蹭摄政王府的饭。仿佛生怕锦佑下一秒端碗粥过来给他喝,急忙说:“下官只有几个问题想要世子帮忙解惑,很快就好。” 饿不死的。 “季大人此言差矣,身体才是根本,就算想要谈事情,也要先吃饱饭有力气才可以。只是用个早膳的功夫不会耽误太久,季大人又何须与我客气?” 很快文言就端着一碗粥几碟点心过来,摆在季仲桓面前。 “既然世子都已经这么说那下官就不同世子客气了。” “季大人请。” 季仲桓确实饿了,今日早朝比往日的时间都久,久到他双腿都打颤才散去。 随后他又火速到大理寺点卯,这才直奔摄政王府寻锦佑。 季仲桓确实心中有不明之处想要问一问他。 可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吃了人家一碗粥两碟子点心。 吃到八分饱,季仲桓放下筷子。 文言见状迅速收拾好,退出书房并替他们关上了门。 人一离开,季仲桓便急切的开口。 “殿下,下官有话便直说了。那份名单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锦佑眨了眨眼意味不明,反问他:“怎么了?” 季仲桓急的直拍大腿:“殿下有所不知,这名单上涉及的人范围甚广,甚是繁杂,若是全部连根拔起,下官怕引起朝廷动荡!” 锦佑一惊,那名单他并未细看,不知道具体涉及何人,涉及什么势力权贵,能让季仲桓说出这种话来,想必是十分棘手。 “季大人是想?”他问。 “下官也不愿看到朝廷变成一摊浑水,可是根本没有办法能保证这件事被揭露后政局还能稳定。” 一旦这件事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涉及到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上百。 分散在朝中上上下下,上至四品,下至从七品。 有在京中任职的官员,也有在外任职的官员。 数量之大,势力之庞杂,就连季仲桓都不能保证,拔除这些人后,不会面临用无可用之局面。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挫败,无他,只因希望渺茫,甚至可能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做到。 听完季仲桓的忧虑,锦佑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思考。 这个动作是贺乾昭思考时习惯用的,跟在他身边待的久了,锦佑在不知不觉间也习惯思考时敲着。 也许是有一丝声音存在能使他微微心安。 锦佑动作一顿,偏了偏头,问季仲桓:“这些人中当真没有一心为民的官员吗?” 季仲桓明白了锦佑的意思。 他忙说:“昨日下官针对名单上的也偷偷进行调查,有几人确实在京城为官,并无作奸犯科的记录,也并未利用职务之便欺压百姓。但下官权利有限无法将名单上的人与其政绩一一校对,故不敢妄下断言。” 锦佑一想,也对,考核官员本该是户部事务,要想知道一个官员政绩如何只能从户部的卷宗中查找。 季仲桓本就是大理寺的官员,这等资料他是无法经手的。 何况有一些人外派做官,无法接触又怎么能知道是否一心为民?着实是有些难为他。 于是锦佑换了一种说法:“若是在是偏远的小官,没有威胁也可暂时不管。这两年京中本就不太平,皇上也多次表示想要削世家权贵,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既然季大人觉得难做,那便交给皇上吧,季大人您说呢?” 季仲桓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他其实并不想上报,只是害怕宣帝有失偏颇。 锦佑看了他一眼,猜到他心中想法,说道:“皇上在某一方面也是手段狠厉之人。他想除世家的心思比除掉我父王还要重。一旦涉及到世家,皇上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届时再由学子们口诛笔伐向皇上施压,他未必不会重惩。” “下官知道皇上厌恶世家已久,但这名单中也涉及一些王公贵族...” 锦佑打断他:“名单未必要全部上报,有些人活着是棋子,死了便是弃子,季大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与其担心父王会不会受损,不如扔掉一些无用之人还能打消一些皇上的猜忌。而且季大人您不要忘记...” 锦佑笑了笑:“姑姑如今已是皇贵妃,若是不让皇上发泄一下,只怕姑姑的死期只会更加提前。” “你...”季仲桓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你是故意的?” 来王府之前他还想着问一问皇贵妃一事。 将皇贵妃推到风口浪尖上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他还在想以锦佑的心智定是不会做这等抬起石头砸自己脚尖的事。 但是季仲桓完全没想到,听世子的口气,完全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步一步将皇贵妃推向深渊。 可是到底为什么? 他有些搞不清楚,锦佑也没有同他解释。 只是说:“本世子还是那句话,活着的是棋子,没用的是弃子。而且,季大人你与父王的关系应当非比寻常。你厌恶父王是真,骂他亦是真情流露,但你却还能帮父王,我斗胆猜测你应当有求于父王,亦或是父王有恩与你。” 一瞬间季仲桓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也隐隐冒出些许冷汗。 他紧握着拳,全身紧绷着,处于极其警惕的状态。他盯着锦佑那张还未张开却与贺乾昭有三分相似的脸,紧张地手心都满是汗。 他抿着唇纠结着要不要开口,便听锦佑接着说道:“本世子对你的家事不感兴趣,本世子说这番话也并非是想要威胁你,只是希望季大人你能清楚地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有利于摄政王府这便最够了。 而且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可是龙椅上的那一位,若是不多加利用,只靠着你一人之力就能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了吗?” 第139章 站队 季仲桓知道锦佑说的没错。 这天下的一切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去。 就连贺乾昭虽然与宣帝平分秋分,算是宣武的第二个皇帝也不为过,但他的所作所为都没有越过宣帝去。 不管他做什么都会事先请示,于礼法当中让人挑不错错处。 季仲桓自诩比不过贺乾昭,虽然他性子直,但他没有贺乾昭那么头铁。 既然贺锦佑已经在明示他将此事上报宣帝,并隐藏一部分于国于民有用之人,他也该给他个面子,就当是在还贺乾昭的恩情。 他说:“上报没有问题,世子您觉得该何时上报最有利?” 锦佑说:“贺芷衣赴死之时。” 季仲桓心头一跳。原本还是他猜测锦佑想要皇贵妃的命,本以为可以心照不宣地将计划进行下去。 但他没想到锦佑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将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说出口。 他不由得黑了脸,带着严厉的口吻训斥道:“世子殿下慎言!此事大逆不道不可诉至人前。更何况如今小殿下是由世子您照料着,若有一日他知晓是世子您害死了他的生母,只怕会对殿下心生怨怼。” 怨怼吗?锦佑不清楚萧云臻是否会怨恨他,但他做这些事情都并未瞒着萧云臻,若他当真心生怨怼也是自己的错。 锦佑垂下眼,长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小片阴影,他睫毛颤了颤,像只翩翩起舞的蝶。 他说:“凡是对摄政王府和萧云臻不利的人都不该存在,就算是他生母也不该。” 锦佑抬起头看向季仲桓,他眼中满是偏执阴鸷:“萧云臻是父王定下的继承人,他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贺芷衣手里! 我会尽一切办法哪怕付出我的生命都要保下他,直到将他推上皇位,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他会不择手段的达成目的,哪怕坏事做尽。就算成为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他也无所畏惧。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到时候萧云臻坐上皇位,漫天神佛若要前来审判,那些因果便算在他头上罢! 季仲桓被他眼中明显与年龄不符的狠厉惊了一下,而后垂下头避其锋芒。 “是,下官明白了,届时下官会奏请皇上彻查此事。” 孺子可教也。 锦佑面色稍缓,“彼时本世子会助季大人一臂之力,只是算功劳时季大人莫要忘了本世子就好。” “???世子是想入朝堂?”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又如何?” 在得到锦佑的承认后,季仲桓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虽说世子品阶足够上朝,可年岁到底是不够且没有功绩傍身,再加上摄政王独大惹得皇上忌惮,就是他想要入朝堂也绝无可能。 但又不得不说贺锦佑具有大智慧,一旦贩官案告破,他从中博得一个获得赏赐的机会,必定会选择不要赏赐从而进入朝堂。 只要能做出一番功绩来,无论大小都能够很快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从而变成摄政王府真正的有实权的接班人! 此子当真非池中之物,季仲桓默默想着,贺乾昭的眼神依旧那么毒辣老道,这世道早晚要变啊! 当即季仲桓做了个决定:“下官愿为世子铺路。” 从不选择站队的他,隐隐有了并非基于贺乾昭而偏向锦佑的趋势。 他打心底里佩服贺锦佑。 他毫不夸张的说,给贺锦佑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在才华谋略上取代贺乾昭。 只是贺锦佑到底是个孩子,再足智近妖也会因阅历不足而行将偏差,所以他愿意为他铺路,自愿的不带有任何目的。 也许是出于惜才,亦或是在贺锦佑身上看到了幼年时的自己。 “如此,锦佑先行谢过季大人。”锦佑站起身微微弯腰向季仲桓致谢,“到时烦请季大人多费些心思。” “无碍,当初也是向贺乾昭许诺,要带你出案子叫你积攒自己的势力和关系网,只不过……你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出色。” 锦佑勾了勾唇,带着一丝羞涩,“还是季大人教的好。” 季仲桓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到底没说什么。 “季大人不是说有几个问题不明……”锦佑抿了口茶,等待季仲桓开口。 但半晌季仲桓都未说到底是什么问题。 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此刻心中已有了答案。 早朝上的事他都隐隐感觉不对,就猜测会有贺锦佑的参与。 昨日季书霄带着名单匆匆回府,并未提及募捐之事,只告诉他许金纶若是提议什么事情一定要跟着附和。 他照做了,顺便捐出去五百两银子…… 大半家底都快掏空了! 仔细想来应当是昨日提前商议好的,只不过是书霄那小子怕他生气才瞒了下来。 而这一切……他悄悄瞥了眼锦佑,都是拜这小孩所赐! 锦佑被他的眼神气笑了,“季大人若是有什么想不通回去问小季大人便是,不必如此幽怨的看着本世子。” “是,下官先告辞了!”蹭了人家一顿饭,还递眼刀子给人家,再待下去他的老脸也丢光了。 说着他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但锦佑突然拦住他,说了一句话:“季大人,小季大人的身份瞒不了多久。” 季仲桓浑身一僵,笔直的身子弯了弯,“下官谢世子殿下!” 锦佑颔首,一脸高深莫测。 “季大人慢走。” 季仲桓走后,锦佑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被累瘫了一样,再无人前半分精明。 若不是提前问了萧云臻,他当真不清楚季书霄是不是季仲桓的义子而是他的亲侄子! 萧云臻重生后,初听锦佑提及季仲桓时,他说季仲桓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将自己全家百口送进大狱,秋后问斩连婴儿都未放过。 最后在五年后落得个五马分尸的凄惨下场。 他突然想起这事想着能不能将季仲桓拉到王府这边。 才知道季仲桓上一世真正的死因,是因为欺君。 他大义灭亲但却伙同贺乾昭偷偷保留下他兄长的嫡长子,那时候已经十岁的季书霄。 后来过了一年他对外宣称,破案时遇到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那孤儿与他的子侄长的极为相似,便心生不忍,于是便将孩子带回家来养着,认做义子,起名书霄。 小孩子长得快,本就没人认识一年前的季书霄,就更别提过了一年之后的季书霄。 于是季仲桓正大光明的将人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待季书霄长大一点后便将其留在锦衣卫任职,只要出案子必定带着他。 只不过好景不长,据萧云臻说几年过后,有人故意将季书霄的身份暴露出去,随后季府的案件重审,也将事实真相公之于众。 而后季仲桓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季书霄被问斩。 至此季氏后继无人。 第140章 三千银 锦佑在书房里独自坐了小一刻钟后,影一突然出现。 “主子。大皇子同户部侍郎正在户部衙前募捐,大皇子派人传消息来,希望主子出面。” 锦佑嗯了一声,便唤文言进来。 他吩咐:“从我私库里支五千两银子出来,若是现银不够便去钱庄取。” 文言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磕磕巴巴地询问:“世子...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世子开销从未一次性超过一千两,怎么就突然支五千两? 他并不担心世子会败光家产,只是担忧世子是不是突然遇到困难了? “不多。”锦佑说:“大皇子主张募捐银钱以防冬日发生冻灾,本世子身为摄政王府的世子,自然要替父王居百官之首。”做好带头作用。 文言恍然大悟,“小的明白啦!这就去支五千两银子来,给世子凑齐五千现银。” 至于为什么是现银,文言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银票好带但却太过低调,不如现银,一箱一箱抬过去轰轰烈烈,让所有人都看看王府的实力! 但却被锦佑制止:“不要太张扬,三千现银,两千银票。” 锦佑未同文言解释,三千现银是他替摄政王府捐的,而那两千银票则是他替萧云臻捐的。 从始至终都不需要记录他贺锦佑之名。 文言并未再追问,只当世子为人低调,还为其他官员着想,怕伤害到其他人的自尊心。 一时间文言心中甚是感动,世子人好好啊! 他泪眼婆娑地应了一声,然后哭着跑去找贺伯支银子去了。 锦佑:??? 他说了什么话让他伤心了吗? 锦佑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文言在贺伯的栽培下早已是个合格的总管,做事麻利绝不拖泥带水。 不到半个时辰,由六个大汉抬着的整三箱白银出现在书房院内。 【外面怎么了?阿娘我们快出去看看。】 听到动静的萧云臻赶忙催着王氏出去瞧瞧。 王氏对他也宠爱着,不管他说什么都言听计从。 当下又给萧云臻裹了一层才带人出去。 锦佑就站在一群人中间,好像说着什么,再靠近一些萧云臻方能听清。 文言说:“三千两都在这里了,都是带着记号的,世子放心。”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剩下的两千两在这里,请世子过目。” “不必了。”锦佑说:“你收着,等下亲自交给大皇子。” “是,小的明白。” “嗯,备车去户部。” 一听锦佑又要出门不带自己,萧云臻急了。 【锦佑带我去,我想去,别不带我!】他都好几天没有出过王府了! 锦佑老早就听见他心中的碎碎念,只是并未理会罢了。 哪成想这小崽子这么会得寸进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出门的机会。 他回身,若无其事的推开两个大汉,又若无其事地走到王氏面前,再若无其事的将人抱在怀里。 崽子一到手,就感觉双臂一麻,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锦佑暗暗咬牙扯出一个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火速将萧云臻又塞回王氏怀里。 王氏手臂的姿势都没变过,孩子就被抱走而后又塞了回来。 萧云臻人也是懵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锦佑嫌弃了,嘴一瘪就要哭。 心里也单方面痛诉着锦佑的恶行。 【?????贺锦佑你不爱我了!!!!】 锦佑呵呵,就没爱过! 他潇洒的转身,让人将三箱白银都搬到另一辆马车上。 而他则带着文言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萧云臻被气的哇哇乱叫。 【贺锦佑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你永远不回来了!】 【你去哪都不带我,就是在欺负我不会走路。】 【等我学会走路,我把你王府都拆啦!】 他骂骂咧咧地态度极其恶劣。 锦佑本就是想逗逗他,没想到就这样败在他咄咄逼人的心声里。 他忍着抱走萧云臻一顿的冲动,将王氏连带着萧云臻也带到户部去。 萧云臻没想到峰回路转,整个人又瞬间化身狗腿子。 【锦佑你最最最最最好啦!】 呵~锦佑撇嘴,萧云臻的嘴格外不能信! 一行人匆匆赶到户部衙门去,彼时衙前围着许多人,甚是吵嚷。 马车还未彻底靠近,便走不通了。 侍卫来报说:“世子,衙前有人似是起了争执,被围得水泄不通。” “开道。”锦佑说。 在京中还从未见过能阻拦得了摄政王府马车的人。 守卫在前方开道,马车上挂着的八角铃铛一晃一晃发出阵阵脆响。 “摄政王世子到!闲杂人等统统闪开!” 两排手持长刀的侍卫将人群往两侧驱赶,逐渐露出一条足够马车通行的通道。 周遭围观的百姓听到摄政王世子,纷纷跪了下来垂着头不敢四处乱瞟。 两架马车先后停在衙前,文言先跳下来。 锦佑随后,但还是叮嘱王氏:“不要将小公子带下来,就在马车上待着。” 王氏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萧云臻也在心里附和锦佑,【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跑,而且我也不会走呢。】 锦佑点了点头,这才下车去。 “世子殿下!”户部侍郎许金纶一见锦佑带来,当即扭着肥大的身躯一下将户部尚书高粱濯挤到一旁,跑到锦佑面前谄媚地笑着。 “世子殿下怎么亲自到这来?舟车劳顿可要坐坐?” “不必了,本世子是来捐银的。” 锦佑拍了拍手,随后三箱现银便接连被抬下马车摆在衙前,紧接着三个大木箱同时被打开,露出箱子内被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锭。 三大箱银子看得人眼都直了,有些人蠢蠢欲动,但又畏惧锦佑世子的身份,只好压下心中的欲念。 高粱濯捂着被许金纶撞得生疼的老腰,一瘸一拐走过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说道:“世子殿下当真仁爱,只是现银多有不便...” 他悄悄抬眉不见锦佑脸上有不悦,便大着胆接着说:“而且殿下带来的银锭都是十两的,此时人多...” 锦佑知晓他是好心,也在担心这些百姓会被不安好心之人利用而造成哄抢。 只是高粱濯不知道的是,锦佑带着现银来本就是有意而为之,他不怕有人抢就怕没有人抢! 第141章 贪欲 只是没必要同高粱濯解释清楚。 锦佑只道:“高大人好意本世子心领了,麻烦大人记摄政王府捐银三千。” 高粱濯眼神复杂地看着锦佑,最后还是忍不住叹息,到底是太小太单纯! 财帛动人心啊!没看到人群里面有些人都要蠢蠢欲动了吗?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劝过了,听不听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人群中,有一贼眉鼠眼的矮小男人挤在百姓中,他借着身形小来回穿梭着。 忽听一男人抱怨着:“这么多钱还不知道用到哪去?说不准是做做样子,再被他们贪回去。” 男人身边的汉子也出声附和:“是啊,你看这么个小孩就因为是世子,就能随意拿出三千两白银。那不是三十两是三千两!” 说话这人一身酸气都快掩盖不住了。 那小个子男人眼睛咕噜咕噜一转,凑到两人身边突然搭腔:“两位老哥,你们说的可真有道理。你看他们又搞这种募捐,谁知道这钱是从哪来的又要到哪去。 明明我们大家都在京城住着,理应是最亲近的,可他们这些当官的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你说这有道理吗?” 俩人一听这话也被他挑起了情绪,当即说道:“没道理!既然都是给百姓的钱为什么不能给我们?” “是啊!”矮子一拍大腿顺便拧了一下,两眼泪汪汪地说道:“理是这么个理,可他们是当官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能反抗得了?说不准啊这些钱都是他们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说白了那都是大家的钱啊!” 两个男人红了眼,心里反复循环着“都是大家的钱啊!”是啊,都是他们的钱,是他们的! “两位老哥,要不我们一起去找他们理论,把咱们的银钱都拿回来!” 其中一人还有一点理智,“他们有刀...” 矮子一拍胸脯,保证道:“你怕什么,法不责众知不知道?你们两个人肯定不行,但是所有人一起拿他们也不会惩罚你们,而且老哥你要清楚,这本就是你的钱!你只是顺理成章的拿回你的钱!” “对,本就是我们的东西,只不过物归原主。” 接着他们一传二二传三,一瞬间倒是真煽动一些人。 贪念在此刻被言语放大无数倍,他们眼中只能看到那三箱雪花银,甚至忽略了拦着百姓的两排带刀侍卫。 被贪欲冲昏头脑的人,听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那是我们的钱!快去抢啊!”便瞬间暴动。 一个推搡一个直奔着银子而去。 守卫抽出长刀,却束手束脚不敢下死手。 而人群一看他们根本不敢往自己身上砍,便更加胆大妄为,直接推着守卫,去扑去打去撕咬。 锦佑眸子黯了黯,随后勾了勾唇。 他快速指着一个方向,大喊一声:“岑冶,在那!抓住他!” 岑冶闻声而动,众人只瞧见一道残影冲了出去,随后便听见男人惨叫。 岑冶抓到人后,被他仿佛老鼠成精的猥琐长相惊了一下,而后毫无留情的拧断了他两条胳膊,又踢断他一条腿,才将人拎出去。 而这时高粱濯也刚好记录完,一抬头便见有一人已经推搡着守卫摸到银子上。 他抓着银子就往自己怀里揣,但他只抓了几个便瞪大了双眼。 假的!竟然是假的!这下面根本就没有银子! 他想回头告诉大家别挤别抢,可他根本没有机会。 一抬头就对上锦佑似笑非笑的脸,吓得一哆嗦。 此时守卫彻底拦不住人群,有些人直奔着银子而来,完全不顾被压在下面的男人。 一个个地伸手去抢,抢不到箱子里的就去抢别人手中的。 到最后竟演变成当街互抢斗殴。 萧云臻听到马车外乱哄哄的咒骂,当即让奶娘掀开帘子瞧瞧。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锦佑呢,锦佑有没有受伤?】 刘桂将萧云臻调转个方向能让他看见锦佑。 见到锦佑安然无恙,萧云臻也将心放回肚子里。 【锦佑没事真是太好了!只是为什么会有人起了抢官银的想法?】 官家的银子都有标记,有一些官银用于赈灾或者运至边关,时常是救命用的银钱。 就连占山为王的亡命之徒都不会选择打劫官银。 不仅仅是因为官银太过重要,更重要的原因是使用带有标记的银子会触犯律法。 带有记号则是说明非富即贵,而普通百姓大多只会使用铜板和碎银子进行交易,一旦被发现使用不符合身份的银子则会被怀疑是否存在盗窃行为,这才是触犯律法的真正原因。 哪怕是在路上捡到带标记的银子,他们也不敢用。 所以萧云臻才会更加不明白,明明这些银子都被标记,就算他们抢了去又用不了,难不成留着当成传家宝吗? 锦佑被王府侍卫守在中间,他双手抱胸看着混乱的场景,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 这时,岑冶拖着那矮个子男人来到锦佑面前。 锦佑蹲下身子,轻轻抬起那男人的下巴,“是谁指使你煽动百姓的?嗯?” 那男人被打断了手脚,又被岑冶一路拖过来,疼痛使他颤抖,脸色惨白,但他却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锦佑微微皱眉,旋即笑了笑:“不想说是吗?不如尝尝大理寺的酷刑或者是摄政王府的酷刑如何?” 男人倒是开了口,疼痛使他面皮颤抖,牙齿上下的打着颤:“你不能对我动用私刑,你没有这个权力!” “呵~”锦佑冷笑,“你不信?大可试试。” 锦佑说完像扔垃圾一样甩开手,而后站起身拿出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净。 “世子!”许金纶凭着自己一身肥肉硬生生地挤到锦佑身边,满脸焦急:“世子,这可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是会出人命的啊!” “请大殿下调兵。”锦佑说。 他话音刚落,萧明诚便带着锦衣卫赶了过来,随行的还有季书霄和文言。 锦衣卫才不像王府侍卫一样有顾虑,他们见人就抓,有人反抗就用未出鞘的刀打。 不一会就用武力将众人彻底镇压下来。 只是到底还是有伤亡。 一开始挤到最前面得到银子的男人到底是窒息而亡,死时手中还紧紧抓着两个十两的银锭。 第142章 锦佑变成太监的真相 有些人因踩踏拥挤而受了伤,有些人在推搡过程中撞到侍卫的刀上,流了满身的血。 场面一度混乱,好在萧明诚及时赶到,也让锦佑暗自松了口气。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说到底计划还是太仓促有纰漏,导致最后变得如此不受控。 锦佑检讨,自己还是有些自大…… 萧云臻见到萧明诚到来,立刻叫刘桂放下帘子。 【阿娘快快放下帘子,别让大哥看到我。】 可是他忘了萧明诚就算是不亲眼看到他能知道他就在这里。 毕竟萧明诚能听到他的心声。 萧明诚带锦衣卫将人都控制住,只要手里有银子的人都被带了下去,手里没抢到银子的人根据行为评判是否有罪。 最终还是带走二三十人,而后将衙前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事情告一段落,被抢走的银子也都完好无损的再次摆在箱子里。 锦佑挥了挥手,只见又有三箱银子被抬了下来。 这次没有掺石头,是实打实的三千两现银。 “高大人,这次便不开箱了,若不信本世子可以回去再验。” 高粱濯哪里还敢啊?都怪他狗眼看人低,真当贺锦佑是傻子呢! 他急忙拱手,“世子的人品下官是信得过的,下官眼拙还望世子勿怪。” 锦佑笑笑,甚是不在意。 “高大人说笑,是本世子未能事先同大人相商惹得大人一把年纪还要陪同本世子胡闹,害得大人您受惊,该是本世子的不是。” “……”高粱濯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小孩嘴真毒啊! 语气中哪有一丁点的歉意?分明是在说他爱管闲事! 可就算明知道锦佑是在骂他,他又能怎么办?只能赔着笑脸当做听不出罢了。 好在萧明城走过来替他解了围。 “锦佑,你过来了。” 众人一愣,什么时候大皇子和摄政王世子的关系这么好了? 听这语气亲近的仿佛亲兄弟一样。 锦佑朝萧明诚拱了拱手,“殿下,此人方才躲在人群中煽动百姓哄抢官银。臣怀疑此人是受他人指使故意捣乱,不希望殿下开展募捐,亦是不支持皇上的政策。该贼子居心叵测,臣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敌国的探子!” 锦佑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容置疑,就连萧明诚也思考一瞬。 他倒不觉得这人会是敌国探子,但绝对是有人故意派过来捣乱的。 眼见萧明诚似乎被这小孩洗脑成功,男人也害怕了。 敌国的探子……这罪名压下来可太大了,他挣扎着想要靠近萧明诚。可惜他根本走不了,只能靠着身子一点一点蹭着蠕动过去。 但还没爬两下就被岑冶抓住后衣领给扯了回来。 “殿下!殿下!我冤枉的啊!我不是敌国探子啊!殿下您救救我,他们要对我动私刑啊殿下!” “殿下,我看此人满嘴胡言乱语,他到底有没有煽动百姓,到底是不是敌国探子一审便知。下官可上禀义父,由大理寺来审!” 男人一听大理寺,整个人疯狂的扭动起来,他不能落在季仲桓那疯子手里,他会死的! 为保住他这条小命,他忙大喊:“不行!我不去大理寺!我全招!我全都招!是四皇子!是四皇子让我这么做的!” 四弟?萧明诚呼吸一滞,他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你说是四皇子可有证据?” “有!有有!我有证据!”说着他想从怀里掏东西出来,奈何手断了,动弹不得。 只好说:“东西在我怀中的荷包里,是四皇子赏的金豆子,还刻着四皇子的标志呢!” 锦佑给岑冶一个眼神,岑冶便伸手到男人怀里掏了荷包出来交给萧明诚。 萧明诚扯开荷包,将荷包内的东西都倒在手中,几颗雕花小金豆子跃然显现。 确实是四弟的东西! 但又能说明什么? 四弟素来喜欢打赏,出宫游玩见到合心意的都会赏上几颗金豆子,也许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也说不准…… 但萧云臻却不这么想。 小婴儿的心声忽远忽近,只听他替锦佑愤愤不平。 【萧明仁最是小心眼!上一世就记恨锦佑还将锦佑变成太监,这一世怕是因为萧明信的原因早早地恨上锦佑了吧?】 【再因着母亲已经成为皇贵妃,怕是对我们几人都恨之入骨了,他能干出这种事也并非毫无可能!】 【哼,萧明仁可一点不仁慈,来年春便又要大选,他可是看上了皇上新入宫的嫔妃。就因为那嫔妃不从反抗,他就将人活生生勒死在宫殿里,还伪装成是郁郁寡欢而上吊自尽!】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刚好被锦佑撞见,被萧明仁记恨在心。等贺乾昭一死,他就将锦佑带进宫来凌辱折磨,还给去了势!】 【这种人渣他有什么做不出来?怎么还不死?】 萧云臻骂了好一通,锦佑也终于知道自己变成太监的来龙去脉,原来是被他碰见杀人现场啊…… 但萧明诚却是被萧云臻心声中透露出的信息量给惊到了。 贺乾昭会死?明年大选?四弟爱慕宫妃?还杀人灭口?锦佑变成太监? 这这这这……他印象中的四弟不该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四弟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他没有教好四弟吗? 萧明诚陷入怀疑,此时他也不敢再保证这件事不是四弟在背后操纵。 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萧明诚开口说:“就交给大理寺查吧,哄抢官银本该罪加一等。” “是殿下,下官定会同义父说清楚,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萧明诚摆了摆手,任由季书霄带人将男人拖走,连带着将他手里的荷包也一并带了去。 人一走,户部衙前便瞬间静了下来。 前来捐款的官员富商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该上前来。 “殿下。”锦佑唤萧明诚:“借一步说话。” 萧明诚揉着眉心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一旁无人处,锦佑说:“文言交到你手里的银票是我替萧云臻捐的。” 萧明诚一怔:“为什么?” 锦佑微微垂下头,声音渐弱:“为他积福结善果,不过不用告诉他,是我该做的。” 第143章 落水 萧明诚点点头,并未多问:“我知道了。” “谢谢。” “客气什么?你也是胆子大,竟然把他带出来,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锦佑一怔,忽的想到萧明诚也能听到萧云臻的心声,旋即笑了笑:“不会被发现的。” 马车附近隐藏着不下十个影卫暗卫,一旦有异动,不管是谁都会在瞬间被捅成筛子。 锦佑并不担心会有不怕死的敢靠近摄政王府的马车。 “好,你有把握就好。”萧明诚话音一转,“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与迢迢相见。” “不急。”锦佑说:“这两日若是殿下得空可来王府一聚。” 萧明诚看着他,未能从他脸上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不想费尽心神猜测。 他说:“好,到时我得了空便去找你。”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高粱濯亲自来请萧明诚回户部继续主持大局。 于是两人就此分别,锦佑带着萧云臻打道回府隐藏功与名。 ... 科举第二天下午,岑樱传信回来,寒渡亲自将纸条送到锦佑手中。 字条上就六个字:“二皇子妃欲生。” 锦佑看过后将字条烧毁,缓缓地勾起唇角,端看赵月娇怎么做了。 二皇子府。 褚菱乐躺在产房里,阵痛使她面色发白,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接生嬷嬷握着她得手急的满头是汗:“娘娘,您用力...这孩子有些大!您使使劲也能生下来的!深呼吸,再用力!” 褚菱乐顺着嬷嬷的指示深呼吸再狠狠用力,但是好疼啊! 萧明义在产房外焦急地来回踱步,听着褚菱乐时而尖锐时而虚弱的叫喊,只觉得有人紧紧勒着他的脖子,心痛到窒息。 他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抓住随从手腕,“赵侧妃准备好了吗?” 存己被萧明义红着的眼吓了一哆嗦,当即道:“小的已经派人过去了,保证赵侧妃肚子里的孩子能及时送到娘娘产房里。” “不行”萧明义不放心,抓着存己的手腕微微用力,“你亲自去!若她不配合,便剖腹取子!” 存己身子抖了抖,殿下太狠了,剖腹...从未有人能剖腹后还活着啊! “你在心疼她?”萧明义冷笑:“我才是你主子,从你背叛她得时候不就做好准备了吗?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死,待她生下这个孩子,你若想要,本殿便赏你了。” 存己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对侧妃娘娘的肮脏心思原来殿下都清楚...但殿下若当真能将她赏给自己,那自己不伤及她性命去取个孩子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当即存己跪了下来:“殿下, 小人愿意亲自为侧妃娘娘剖腹!” 萧明义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你真是个小人。” 存己狗腿地笑着。 “行了,你去吧。” “是!”存己激动的跑开了,当真以为只要他能为萧明义办好这件事就能心想事成。 萧明义看着存己的背影,嫌弃的甩了甩手。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赵月娇是他的女人就算她死也只能是他的。 这些肮脏的狗奴才竟然敢肖像他的东西。 呵~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玉清筑内,岑樱一直陪在赵月娇身旁。 赵月娇面前摆着三碗不同的浓汤药,两个接生婆就跪在她面前。 “侧妃娘娘这药您还是快点喝了吧!孩子嘛,早晚要生的,喝了这催产药可能一会儿就生出来了呢?您也能早点见到孩子不是?” 赵月娇嗤笑一声,柳眉微蹙,冷声道:“我的孩儿才八月余,你让他现在出生?为什么?凭什么?就为了给那个死女人凑一对双生吗?” “娘娘慎言!不管娘娘今日想不想生,你都要生,你不喝药,只能让我们几个妇人来亲自喂娘娘喝下去!我们几个做惯了粗使活儿,手劲可大着呢!可别伤了娘娘的身子!” 说着几人就站起身,靠近赵月娇就要抓她给她强硬地灌药下去。 岑樱微微眯着眼,冷喝一声:“你们找死!” 可惜她还没出手就被赵月娇拦了下来。 “我不需要你们来催我,你们想要我的孩儿,我可以给你们。” 一听这话,几个婆子面上一喜,“那你怎么还不喝?” 赵月娇红着眼睛,语气一软:“我害怕我生不下来怕我失了性命。让我缓一刻钟好吗?我再看看我的院子...” 生怕几个婆子不同意,她又可怜巴巴的加了句:“就一刻钟,我不多求的。” 几个婆子也有些心软,都是当过娘的,怎么会不知道催产的副作用。 孩子既然能足月又怎么舍得早产。 可她们也没办法,心疼是心疼,但殿下的命令也要听。 不过赵月娇既然识趣,一刻钟也不算久。 几人一商量便同意了赵月娇的请求。 “好,那就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娘娘再拒绝,我们也不敢保证会发什么什么。” 赵月娇感激的点了点头,“就一刻钟,不会让你们为难。” 几个婆子也坚信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连看都未看转身离开了玉清筑。守在玉清筑外给赵月娇留足道别的空间。 人一走,岑樱便急着开口:“你想怎么做?” “桐云还在吗?” 岑樱不知道她为什么问桐云,都火烧眉毛了,一个丫鬟有什么用? 但她还是回答赵月娇:“应当在外面守着呢。” “嗯,将她带到湖边,我在那等她。” 岑樱微微蹙眉,她有些猜到赵月娇的想法了。 她说:“行,我将她带过去,你先过去等着,很快。” 赵月娇笑了笑:“谢谢你。” 岑樱一怔,微微偏了偏头,脸颊有些红。 她没想到赵月娇会向她道谢,有些不知所措,逃也似的跑去找桐云。 她离开后,赵月娇也扶着腰缓缓起身,往湖边的小亭子走去。 她刚到小亭子,岑樱就带着桐云来了。 “小姐您叫我。”桐云站在赵月娇面前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桐云,你跟着我也有好些个年头了。”赵月娇叹了口气,似在回忆往昔:“当初在徐州时,我是赵府小姐,你是被人抛弃当街叫卖的小丫头。我见你可怜将你买了下来,你聪明伶俐会看人眼色,我才提拔你做我的贴身婢女。” 桐云被恨意蒙蔽了的心狠狠一颤,眼眶有些湿润。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挑拨思云去勾引殿下,你也不该偷我的东西送给存己,想引他来轻薄我,可惜存己是个没胆的,他看到我就跑更别提对我做什么。” 桐云瞪大了双眼,像见了鬼一样。她知道?她竟然全都知道! 赵月娇轻笑出声:“很可笑对不对,你以为你的小动作都是背着我的,没想到我都知道吧?但你是聪明的,这些小事确实恶心到我了。” “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救你,是不是就不会养出一个白眼狼来?桐云,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 桐云害怕的颤抖着身子,自己的手被赵月娇抓住都不知道。 赵月娇紧紧抓住桐云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她后退直到身体撞到亭子栏杆上才堪堪止步。 “桐云,如果这次我死了,我一定会回来索你的命,若我还活着...我会亲眼看着你去死。 桐云...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你不配!” 说着她手上猛地用力,也激发出桐云心中的恨意,两股力道一同汇在赵月娇身上。 只听噗通一声,赵月娇落水,砸起一大片水花... 第144章 难产 冰冷刺骨的湖水打在桐云脸上,让她止不住发抖。 天气很冷,北风刮来吹得她脸颊生疼。 可是她心里好生痛快啊!赵月娇应该死了吧?她是死了吧?她早该死了! 存己赶到时就听到落水声,他还在想绝对不会是赵月娇落水。 紧接着便听见岑樱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侧妃娘娘被推落水啦!快救人!” 存己大脑宕机一瞬,而后奔着声音来源飞奔而去。 跑到湖边时不管不顾的一脑袋扎进湖里。 接生婆子们也听到呼喊一个个挤着跑进来。 而后守在最外面的侍卫也听到响动,跑过来救人。 谁不知道赵侧妃此时多么重要?若是赵侧妃出事,这满院子的人都要给赵侧妃陪葬。 好在存己救人及时,赵月娇只是呛了几口水。 被救上来时,她浑身都湿透了,缩着身子一直哆嗦。 一张脸惨白到毫无血色,就连岑樱见了都忍不住一阵心疼。 “医女!快来给娘娘瞧瞧!” 说到有人叫她,岑樱也赶紧跑过去,脱下斗篷盖在赵月娇身上而后为她救治。 可还没能等她腹中积水全部吐出,赵月娇便已然见红。 接生婆子短促的“啊”了一声:“娘娘见红了!快抬去产房!要是这孩子没了,咱们都活不了!” “不行!”岑樱喊道:“侧妃娘娘呛水昏迷,人都未能脱离生命危险,如何生产?”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一个婆子上前一巴掌拍在岑樱胳膊上,“快滚开!耽误娘娘生产,若这孩子小产,你难逃其咎!” 存己没参与众人的争执,只一心救赵月娇。 等赵月娇又吐出几口水,咳了几声后悠悠转醒。 “小樱...生...要生...” “娘娘都说要生,你还拦着做什么?我看你这个小贱皮子就是欠打!” 岑樱不欲再浪费口舌,立刻转身跪在赵月娇旁边,握着她的手腕先把脉,确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才一把将人抱起来,大步跨着往产房去。 冷...真的好冷...赵月娇止不住得打颤,身子紧贴在岑樱身子才能汲取到一丝温暖。 她害怕自己就这样被冻死,就主动说起话来。 “我自小便是娘的...掌上明珠...娘亲、疼爱我...事事都任由我做主,也将我养出、跋扈的性子...” 赵月娇颤的更严重了,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 “可惜、娘亲早早便去世了...其实我知道、娘是被爹、杀害的...” “爹、不爱娘、不爱我、也不爱府中妹妹...” “咳咳咳...他为了权力...什么都、舍得...” “今天的湖水好冷...我好冷...好疼...” 岑樱红了眼,将赵月娇抱得紧了些。 “好了好了,到产房了,生不出就不生了,孩子没就没了...就算这个孩子没了主子也不会说什么。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好...谢谢、你...” 产房内早早燃起红罗炭,赵月娇感觉自己没那么冷了。 但她还是紧紧抓住岑樱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你别...离开我...”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陪你。” 此时接生婆子也带着东西匆匆赶到。 赵月娇虽有小产征兆但迟迟不见动静。 接生婆子一碗接一碗的催产药往下灌,赵月娇也咬着牙一碗接一碗的喝。 第四碗加了料的催产药刚一下肚,赵月娇痛的大喊:“啊!!!!!!!” “娘娘用力!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发了!” 赵月娇一只手死死抓紧被子,另一只手抓住岑樱的胳膊,指甲透过布料扎在皮肤上,但岑樱连眉头都没有皱起,仿佛感知不到疼痛。 “好疼!!!啊!!!我生不出!!!殿下!殿下!!!” 褚菱乐再一次弓着身子用力生产,但孩子还是生不下来,孩子的头卡着进退不得。 她快没有力气了... 萧明义就在院外,听到褚菱乐越发痛苦的声音,也一阵心绞痛,不管不顾地往产房冲。 “殿下!这是妇人生产的产房啊!您不能进去!产房污秽,血腥气也会使您贵体受损啊!” 嬷嬷拦着萧明义不让他进去,但被他一把推开。 “滚开,那是我妻子,我为什么不能进去陪着她?污秽污秽,你除了污秽还能说什么?给本殿滚开!” 萧明义一把挥退嬷嬷,三两步冲进产房,半跪在褚菱乐床边,温柔的握着她得手,安慰她:“我在这陪着你,定不会叫你出事。还有参片,你含一片恢复些气力。” “参片呢?参片怎么还不拿来!”岑樱走不开,只能将手边能摸到的东西砸过去。“她快没力气了,没有参片怎么生孩子?你们是想亲眼看着她死吗?” “诶呦~小医女,一看你就没生过孩子。妇人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哪能那么简单。” “是啊,我们当初生孩子哪里有参片吊着啊?娘娘用些力,马上就生出来了。” “马上马上,你都说了几个马上了!马上就生?你怎么不马上去死?”岑樱气坏了,暴脾气压都压不住。 “明明一开始都看到孩子的头了?怎么还没生下来?你们在等什么?在等死吗?我也是医女,我懂药理,你们要是这么无能,不如我来为娘娘接生!” 接生婆子不屑:“你个黄毛丫头就会说大话,你还接生,你怎么不替她生啊!” 岑樱实在忍不住这帮死老婆子的态度,当即在赵月娇的几个穴位上一点,让她还能保持清醒。 当即她从赵月娇的手下脱身,活动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打算亲自为她接生。 “滚开。”说着,岑樱一把挤开两个碍事的婆子,低头去看... 三片参片下去,褚菱乐有了力气,在萧明义的陪伴下,憋着劲儿猛一用力,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 “哇啊哇啊~~~”小婴儿啼哭的声音很是嘹亮,当即萧明义一喜。 “阿乐,快看我们的孩子!” 嬷嬷为小婴儿擦拭一番身子,再仔细地用襁褓包裹住,随后递给萧明义。 “恭喜殿下,恭喜皇子妃,是个小小姐。” 萧明义轻轻接过孩子放在褚菱乐身边,但褚菱乐此时已经累的睡了过去。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产房,便看见鬼鬼祟祟的存己。 当即他招手叫存己过来:“怎么样?可是生了?” 存己摇头,跪在萧明义身前:“殿下您救救侧妃娘娘吧!她被人推下水,惊了胎...此时接生嬷嬷在为娘娘接生,但娘娘难产,小人求您...给娘娘一些参片!” 他在产房外等了许久,听见医女质问婆子为什么没有参片。他才自作主张地跑到二殿下这里求一求。 萧明义也是一愣,他一直担忧褚菱乐,还不知道这些事。 但赵月娇难产?那怎么行? 当即他就将接生嬷嬷派了过去,还带着褚菱乐未用完的剩下的参片。 但等人赶到玉清筑时,一切都将为时已晚。 而这时,在宫里听闻褚菱乐正在生产的皇上携贺芷衣已经来到二皇子府外。 第145章 双生子 玉清筑,接生嬷嬷带着人参片终于赶到,但到底是迟了。 赵月娇生了,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两个男婴不足月早产又受了撞击和刺骨的湖水导致两个孩子生下来就成了死婴。 一个孩子在母体时就窒息而亡,一个生下来之后被脐带缠颈导致窒息而死。 岑樱一左一右抱着两个死婴,机械的转头看向来人。 她扯了扯嘴角一句话都不想说。 反倒是几个接生婆子七嘴八舌的抢先说了起来。 “嬷嬷,就是她!”那婆子伸手指着岑樱,语速又快又急:“就是她非要给侧妃娘娘接生,导致两个孩子窒息而亡!老婆子我说不行的,她年纪小根本不行的,可她不听啊!这下可好,两个孩子都没了!” 接生嬷嬷听闻是两个孩子变成死婴,心里也一阵痛。 岂不是说明天降祥瑞没了? 不行,这个错必须得有人承担。 于是那接生嬷嬷也不论青红皂白就跟着老婆子一起指责岑樱。 但岑樱充耳不闻。 她走到存己面前将两个孩子往他怀里一塞,而后伸出一只手:“参片呢?都给我。” 她看见他偷跑出去了,以他对赵月娇的痴迷程度绝对会向萧明义求参片来。 她猜对了,存己说:“在这,这袋子里面还有几片。” “嗯。”岑樱拿上袋子转头就走。进产房前跟他说:“去向殿下禀报吧,祥瑞,侧妃生出来了,只不过被人害死了。大点声喊,告诉他二皇子妃的祥瑞被人害死了。” 存己呆愣愣的点头,有人害侧妃娘娘……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于是他想都没想,抱着两个死婴,一路边哭边喊。 产房内,接生婆子已经将东西都收拾了下去,嬷嬷也骂累了,孩子不能死而复生,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不一会人挤人的产房瞬间空了下来。 岑樱轻叹一口气,将参片塞到赵月娇口中。 生孩子本就艰难,何况赵月娇是生的死婴。 到最后她用不上一丝力气,眼瞧着有血崩之兆。 岑樱突然想起青绯大人曾教过他们用银针扎到对应穴位就可以提前预防血崩,再配合滋补之物恢复力气就能生下来了。 她也只是尝试着照做,最终结果是好的,确实没有血崩。 赵月娇活了下来,但孩子都不在了。 不仅如此,因寒气入体,她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有身孕。 岑樱打湿了帕子替赵月娇擦脸擦身子,而后找了一床干净的被子将人裹的紧紧的,又抱回寝室。 另一头主院。 萧明义没想过宣帝会突然到访。 孩子已经生了,但却只有一个。赵月娇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他害怕会出岔子。 所以他连刚出生的女儿都不敢抱来给宣帝看。 只能让褚菱乐继续装成还在生产的假象。 但他万万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傻到将自己的计划四处宣传闹得人尽皆知,很明显存己就是这样的傻子。 存己边跑边喊:“殿下!娘娘给殿下生了祥瑞!” 听到这话萧明义和宣帝都为之一振,而后激动起来。 前者是以为计划成功了,存己将两个孩子都带了过来。 后者则是认为天佑宣武,注定宣武能够力压其他两国成为天下霸主。 但很快二人的表情就为之一变。 只因他们听到存己后面说出的话:“殿下,侧妃娘娘难产,两个孩子因早产而变成死婴……皇子妃不可能再有两个孩子了……” 蠢货!萧明义在心里暗骂着。 有什么事不能进来说,非要在院子里喊? 宣帝也听到了存己的话,当即黑了脸,问萧明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明义此时还能强装镇定,毕竟宣帝还没有切实的东西。 他解释道:“父皇恕罪,是儿臣院中得了失心疯的小厮。他对二臣的侧妃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又恰逢儿臣的皇子妃和侧妃都有了身孕,他便听闻皇子妃……” 话还没说完,他口中得了失心疯的存己就抱着两个襁褓走了进来。 存己直接忽略了坐在上首的宣帝和贺芷衣,直接跪在萧明义身前。 哭诉道:“殿下您快看看赵侧妃生的两个孩子……就因为桐云记恨侧妃娘娘便心生歹意将娘娘推进湖中,导致娘娘早产两个小公子都没能活下来!” “这样虽然不需要小的剖腹取子,但娘娘的祥瑞之势没有了啊!到时候殿下您如何向皇上交代啊?” 萧明义的脸随着存己的话逐渐变得扭曲。 他此刻恨不得杀了存己这个蠢东西! 没看到皇上和皇贵妃在这里吗? “放肆!”宣帝暴喝一声。 吓得存己立即缩了缩脖子。 萧明义也转身跪下,口中说着:“父皇息怒。” 宣帝看着这个儿子,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但他却并未第一时间发作,只道:“褚氏人呢?可否生产结束?” 萧明义闭了闭眼,不敢再隐瞒。赵氏这颗棋子已经废了,孩子也没了,褚菱乐只生一个孩子的事情瞒也瞒不住,再想从外面抱其他孩子过来也来不及了。 算了,他想,这都是命。 “父皇恕罪,这都是儿臣的主意,同皇子妃无关。”萧明义一头磕到底:“是儿臣想要取代大哥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想着送给父皇一对祥瑞…… 都是儿臣的错,求父皇责罚!” “呵,萧明义你当真以为朕不懂你的心思吗?” 宣帝怒极反笑,他不知道该说他的儿子聪明还是该说他足够愚蠢。 为了一个女人直接认下罪行。 他若不认,他亦不会惩罚他,随便推出一个替罪羊,再将知情人全部灭口,便能保下萧明义。 可偏偏萧明义认下了,怕宣帝严惩褚菱乐而直接认下罪行。 宣帝笑他痴情,怒其不争,没有学到他半分狠厉。 宣帝怒视着他,但还是在打算给他一次机会。 便说:“当真不是有人传错了话,是侧妃怀有祥瑞?” 可萧明义完全是一根死脑筋,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赵月娇那个女人,更别提让她压住褚菱乐一头。 所以当即否认道:“并未,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赵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儿臣从未过问,以至于她的确怀有双生子一事儿臣确不知情。 是儿臣欺君罔上,同褚氏无关,儿臣甘愿承担过错,请父皇责罚!” 宣帝一口血差些呕出来,为了一个女人,当真值得吗? 好啊好啊,既然你这么想维护一个女人甚至不惜丢弃自己的性命,那他偏不如你意。 不仅要罚,还要重罚! 第146章 欺君之罪 存己从未见过宣帝,但听到宣帝自称为“朕”也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竟然是皇帝亲临! 这下存己抖得更厉害了,听皇上的意思是打算让自己做替死鬼? 他怎么能同意,就算是要死,也要为侧妃娘娘再争取一番! 存己咬咬牙,一狠心说道:“皇上明鉴!小的不敢在皇上面前扯谎。祥瑞本就是假的,是二殿下要小人在皇子妃生产之日为侧妃娘娘剖腹取子,只为能让皇子妃诞下祥瑞。 可侧妃娘娘今日受惊落水导致两位小公子一出生便成了死胎,侧妃娘娘要忍受这般丧子之痛...皇上!小人之罪,只求您能为侧妃娘娘主持公道!” 说罢,存己的头重重磕下。 宣帝微眯着眼睛,语气冰冷,反问存己:“祥瑞之兆可是皇贵妃亲口同朕说的,你的意思可是朕的皇贵妃会骗朕?” “皇上息怒!小人愿以九小人的九族性命作保,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那就是朕的皇贵妃同朕的儿子一起欺骗朕了?”宣帝语气陡然一变,“这可是欺君之罪!” “皇上(父皇)息怒!” 贺芷衣忙扯着裙摆跪在宣帝脚边,为自己辩解道:“皇上明鉴,臣妾当日可是带着陈太医的啊!陈太医一心向医怎么会为臣妾作假?何况当日并非只有陈太医为二皇子妃诊脉,所有医者都诊断褚氏肚子里是双胎...并非是臣妾故意作假!皇上,作假欺君于臣妾有什么意义?” 宣帝眸光微闪,意义不明的扫了贺芷衣一眼,而后将在门外守着的庆喜叫了进来。 “庆喜,传朕指令,传太医、调禁卫军围禁二皇子府,禁止任何人出入!” “是,奴才这就去!” 萧明义缓缓抬头,双眼无神的看向宣帝。 父皇这是不打算放过阿乐吗? 萧明义急着跪行到宣帝身前,伸手抓着宣帝的袍子,苦苦哀求道:“父皇,是儿臣的错!与阿乐无关,是儿臣逼着她这么做的...” “殿下...” 萧明义迅速转头,便看见褚菱乐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被人搀扶着走来。 她脸上比刚生产时多了些许红润,但整个脚步虚浮,仍是虚弱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你不要胡闹了!” 萧明义眼睁睁看着褚菱乐踉跄着走来,跪在他身旁,而后盈盈一拜。 “罪人褚氏叩拜皇上。” “阿乐!” “萧明义!”宣帝指着萧明义,手指都在颤抖:“来人,将二皇子拉下去!” “父皇!”萧明义目眦尽裂,在两名侍卫的扣押下拼命挣扎:“父皇...” 他还想将褚菱乐摘出去却被褚菱乐的话打断。 “皇上,妾身知罪。此事与殿下无关,是妾身憎恨嫉妒赵侧妃能比妾身早陪伴殿下几年,所以在得知有喜后向殿下献计,一为希望皇上能多疼爱殿下几分,二为让赵侧妃体验骨肉分离之痛...这一切都是妾身一人所为,是妾身凭借殿下宠爱,以命相逼,殿下无奈应允...” “阿乐,你不能这样,游医是我叫的,胎相也是我叫人作假,是我...唔唔唔.....” “堵上他的嘴!” 萧明义的嘴被捂住,人也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褚氏,朕且问你,你这么做可有想过后果?” 褚菱乐错愕的抬头,她对上宣帝的眼,心猛地跳漏一拍。 是了,皇上是想保下殿下的,她亦然。 只要能保下殿下,她...万死无悔! 褚菱乐再次叩下头:“妾身从未想过后果,妾身不过是太爱殿下罢了。妄想用后宅女子的龌龊手段来留住殿下...皇上妾身一人做事一人当,只希望妾身去后,皇上不要为难殿下...” 褚菱乐已然心存死志,她明白皇上希望她早一点赴死的,这样就会避免太多不确定因素,殿下也就能够安然无恙了。 “唔唔唔唔唔!”不要! 宣帝显然也不舍得让自己儿子去死,那就只能牺牲褚氏,不过一个女子罢了,能用她的命保住他的儿子,这是她就是修来的福分。 “好,既然你承认,那就关押宗人府,等...” “我不认可!咳咳咳...”赵月娇姗姗来迟,刚醒来便听闻主院闹了起来,她怎么能就这么忍受萧明义逃脱制裁? 萧明义最是该死! “妾身赵氏参见皇上!”赵月娇被岑樱扶着跪下来,“皇上,若殿下当真不知为何会突然在妾身院子留宿?为何妾身同褚氏皆有身孕他却只将妾身囚禁起来?为何他会亲自寻找游医作虚假胎象?又为何欺骗皇上皇贵妃导致京中满是传言?若二皇子不知,这世上便无人可知!” 赵月娇喘了几口气,一张惨白的脸露出扯出一丝凄凉的笑容。 “皇上爱子之心妾身能够理解,但妾身的两个孩子呢?如果他们能足月出生,则是当之无愧的祥瑞!妾身只希望皇上能为妾身的两个孩子主持公道,给妾身一个交代!!!” “你想要朕给你什么样的交代?你是在怀疑朕?怀疑朕有失偏颇?” “难道不是吗?”赵月娇轻笑,“皇上,自古公道即在人心,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二皇子的命是命,妾身孩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若说欺君,褚氏欺君,萧明义和皇贵妃难道就不是在欺君吗?” “皇上您是天子,是所有人的天,不是他萧明义一人的天!” “你!”宣帝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他虽然也心疼两个孩子,但孩子都已经死了,他儿子却还活着! 让他舍弃儿子为两个死了的庶孙主持公道?简直是本末倒置! 宣帝还未说什么便听庆喜惊恐的跑来:“皇上皇上,不好了!” “何事?” “皇上!诸位皇子携大臣前来,被禁军阻拦在府外,大殿下让奴才来问问皇上...”庆喜一抬头正对上宣帝彻底阴沉下去的一张脸,心头一跳:“皇上?” “让他们进来!” 禁军可以阻拦任何人,但唯独不能阻拦萧明诚,这还是宣帝曾经为了补偿萧明诚而给他的特权。 但他却从未想过,竟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他再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保下二儿子,只怕是难上加难。 第147章 圈禁皇子府 萧明诚一早便接到消息,但并未是第一时间到二皇子府。 他本就不是活脱的性子,也懒得去看热闹。 但在他得知宣帝过来后想要再留在府中观望怕是没机会了。 其他几人都是同他一样的想法。 皇上亲临想必是极为看重这一胎,他们再不给二皇子面子也要前来恭贺一番。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人都还未能进府,就被禁卫军给拦在二皇子府门外。 “殿下,皇上有令,任何人不能进入二皇子府一步!” “大哥皇兄,你不是有父皇的特赦吗?跟他们多费什么口舌?大皇兄要进也没人能拦得住你。”四皇子萧明仁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起哄道。 “不可,父皇是君,我们是臣,既然父皇已经下令,诸位还请稍安勿躁等候片刻便是。” 正巧此时庆喜得了宣帝的口谕,请诸位皇子及大人请府中一叙。 “诸位大人请随奴才前来。” 庆喜带着一行人前后涌进主院前厅。 一进门便瞧见跪了一地的人,当即进退两难。 宣帝轻瞥众人,最终目光停在季仲桓身上。 “季卿,你来此可是知晓二皇妃褚氏偷梁换日,欺君罔上,煽动百姓之事?” 季仲桓面无表情地朝宣帝行了个礼,“皇上,臣并不知。” “哦?”宣帝玩味的笑了笑,并不相信他,甚至是不相信在场的所有人。 “皇上明鉴,臣等只是跟随皇上您的脚步来看望祥瑞。” 明摆着是在说,你来干什么我们就是来干什么的,有什么可怀疑的? 只不过宣帝面上表情非但没有缓和,反倒愈发难堪。 季仲桓当真是嘴下不留情,祥瑞二字一出,惹得宣帝压制又压制的火气噌噌往上蹿。 “好,都想看祥瑞是吧?死婴诸卿是否想要一观?嗯?要朕亲口告诉你们所谓祥瑞不过是谎言,可是高兴了?嗯?诸位怎么不说话?” 众人都被宣帝一席话砸晕了,哪里还有闲心再问孩子,当即有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臣等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是敢得很!大皇子。” 突然被点名的萧明诚猛地一震,抬头询问:“父皇唤儿臣所为何事?” 宣帝对上萧明诚的双眼审视片刻,忽的叹了口气。 他当真怀疑是他的大儿子在背后搞鬼,可又见他眼神清澈不似那般弄虚作假之人,一时间又有些放心,甚至隐约有些愧疚。 是他害的迢迢走失至今未寻回,如今他的二儿子又来算计诚儿...而他却还想要偏袒。 这样想来,宣帝看着萧明诚竟有些于心不忍。 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放弃任何一个他都做不到。 可...毕竟诚儿还好好的不是吗?诚儿并未受到任何损失,要不就...算了?想来诚儿定会做好兄长的榜样一定会原谅明义... 萧明诚不知宣帝心中所想,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宣帝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的慈爱。 亦如当初迢迢失踪后那愧疚又慈爱的眼神。 萧明诚被恶心的打了个冷颤,对上宣帝疑惑地眼神,他快速垂下头,“父皇可是有事要吩咐?” 宣帝回神,将心中想法付之一炬,他微微偏头,语气减弱:“诚儿...若你的弟弟们犯错,你当如何?” “按律处罚。”萧明诚并未夹杂任何私心,如实回答。 但这个答案宣帝不满意。 即使他知道萧云臻是这样的性格,也只会有这一种答案,但他听到回答还是不满意。 就像当初送老五离开明明是最好的选择,可他还会怪罪萧明诚不近人情。 宣帝叹了口气,复又去问其他官员:“若皇子犯错,诸卿当何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像萧明诚一样有底气的说出‘按律法处置’。 他们不是萧明诚,没有宣帝的偏爱,也知道宣帝口中的皇子便是二皇子萧明义,可他们不敢说实话。 说实话也许会掉脑袋的! 可总归有不怕死的,例如季仲桓。 他连考虑都未曾考虑,直言:“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二皇子所作所为已然触犯律法,臣建议,按律处置!若证据不明,臣愿请旨调查!” “不!不是的!”一直未说话的褚菱乐突然大喊:“与殿下无关!是我害了殿下,皇上,我认罪,我该死!” “阿乐!”萧明义趁着侍卫松了力道,猛地挣脱两人钳制,跌跌撞撞的来到褚菱乐身旁将人抱住。 “你不要说傻话,你为什么要替我认罪?”萧明义将褚菱乐粘在脸上的湿发拨开,轻抚她得脸庞,温柔道:“阿乐,没必要为我求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父皇想要保下我,若这个代价不是用你的命去换,也许我会同意...” “殿下...殿下...”两滴泪缓缓从褚菱乐脸庞划过,她紧紧地抱着萧明义,泣不成声。 不是这样的...殿下怎么还不清楚,就算殿下认罪,她也是会死的啊! 为什么殿下这么傻还要试图从皇上手中将她救下... 为什么要这么傻! 两人在一旁抱着哭成一团,赵月娇却猛然回头看向人群里的赵无名。 “父亲!”赵月娇喊道:“父亲难道还要看着女儿一直受委屈吗?” 赵无名皱着眉反应一瞬,才想起来赵月娇是他女儿。 “娇娇?怎么回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月娇被这声娇娇恶心到心底发毛,她爹什么时候这么叫过她,好像鬼上身一样令人恐慌。 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她迅速挤出几滴泪水,哭喊道:“父亲也要为女儿做主啊!萧明义竟然想剖开女儿的肚子将孩子活生生的取出来给褚菱乐作祥瑞啊!可怜我的孩儿早产早幺...那可是我的孩儿,我怀胎八月的孩儿啊!” 此言一出,当鹌鹑一样缩在一处的大臣们也不由打了个哆嗦。 二殿下当真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吗? 剖腹取子只为祥瑞之势,这等行为如同畜生何异? 可众人不敢言明,仍旧当鹌鹑一样缩着。 宣帝扫了众人一眼,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突然想将所有人都杀了包括他那不争气的二儿子,这样就能结束这场闹剧,给皇室保留一丝体面。 可惜不能,大臣不能杀,交代也要给。 于是他将太医叫来,让他们分别给褚菱乐和赵月娇及孩子诊脉。 太医很快给出两个结果,“二皇妃所出小小姐确实足月而生,身体并无大碍,赵侧妃身体虚弱寒气入体,又刚经历小产...而两个孩子确实因早产而早幺,只八月多...” 三个孩子一生两死,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据。 剩下的细节,宣帝不想再纠结,便全权交给大理寺。 而后他下旨:“二皇妃褚氏谋害皇嗣,连同欺君之罪罪该万死,押入宗人府等候审讯,二皇子萧明诚剥夺宗亲规制圈禁皇子府。其余知情人皆杖杀,侧妃赵氏...” 宣帝看向赵月娇询问她:“你想要什么?” 赵月娇垂下头,思考一瞬,决绝道:“妾身要和离!” 第148章 囚禁 和离两字一出,宣帝都愣了一下。 并非当今律法不允许女子主动提及和离,而是因为被和离之人可是当今圣上的二儿子啊! 皇上都还在呢,就当着他的面准备休了他儿子? 宣帝笑了下,也许是在笑赵月娇的胆大无知。 赵月娇解释道:“皇上,妾身的两个孩子都已早幺,这全都是拜二皇子和二皇妃所赐,妾身不愿再待在这个令妾身难过的地方,既然二殿下当初与妾身成婚是以正妻之礼相待,妾身也愿意留给二皇子最后一丝情分,只是和离。” 只是和离?难不成她还想休夫? 赵月娇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她不能说 若能和离成功,能够离开令她窒息的牢笼已是不可多得。 她深深一拜,言辞恳切:“望皇上恩准!” 宣帝长出一口气,艰难开口:“准了。” “谢主隆恩!民妇赵氏叩谢圣上!” 赵月娇脸上的欣喜压都压不住,甚至将刚小产过后的疲惫都掩盖下去。 她能离开了,她终于能离开了! 在府中几年众叛亲离,被囚禁被欺辱,早已让她对皇子府和皇子府内的人都深恶痛绝。 若是可以,她真想亲眼看着她们去死!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她懂得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只要能活着离开,总能熬死他们! “那就这样散了吧。” 宣帝挥挥手,禁卫军将褚菱乐带走。 萧明义不舍得追出去,却被禁卫无情地按在地上,而后连拖带拽的带回房间。 而后几人便守在门口,彻底将人囚禁起来。 季仲桓和太医被留在皇子府,留下来查证剩下的细节和知情人。 皇子府内的奴仆被赶出去重新发卖,瞬间皇子府就冷清了下来。 贺芷衣跪了许久,也不知道宣帝到底有没有怀疑她,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谎,这一切都做不得假。 可直到临行回宫,宣帝都未再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她也是被禁卫军带回去的,她也被监视了。 待所有人离开后,赵月娇靠在岑樱身上,喘了几口粗气,又咳了咳。 她说:“从今往后我也是自由身了。” “嗯,”岑樱问她:“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赵月娇摇头:“皇上不会放过我的。” 岑樱不解:“他都同意你与萧明义和离,皇上金口玉言,他自然不会再害你性命。” 赵月娇未再解释,只说:“也许吧。” 而后她话音一转:“走吧,去看看桐云。” 她说过的,若她不死,她会亲自送桐云上路! 桐云早在赵月娇被救上来那会就被人抓了起来,此时却被季仲桓审问着。 桐云很听话,季仲桓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谁指使你害赵侧妃的?” “没有人,是我自己想要她死。” “原因?” “原因太多了,先从哪件说起呢?”桐云思考一瞬,缓缓道:“也许是从她救我开始吧?我也记不清了,她总是趾高气昂地对别人,从不把下人当人看,高兴了赏些小玩意,不高兴了非打即骂…… 后来暴乱了,我想离开她,可她非要带着我一起跑,她就是想让我给她做一辈子奴婢…… 她嫁给二殿下的时候是我和思云做陪嫁的,我记得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是可以做通房的…… 二殿下成为殿下后另娶皇子妃,她不再受宠,连带着我与思云都跟着受冷落,这样不行的,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给二皇子做通房? 思云被二皇子看上了,成了侍妾,我还在守着她被人冷落…… 若不是二皇妃有孕,赵月娇哪里还能得宠?二皇子日日宿在她房中,我心里就好痛…… 她怀孕了,可惜被二殿下利用。殿下终于宠幸我了,他让我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掐死她……” 桐云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被抽了几鞭子后,终于说出季仲桓想要的东西。 桐云刚交代完,赵月娇便进来了:“季大人,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说可以吗?” 季仲桓微微皱眉,但也并未阻拦:“轻便。” “谢大人。” 可惜赵月娇根本不是想同她说话,她从袖口中猛地掏出一把匕首径直地捅进桐云的肚子上。 匕首全部没入,赵月娇用力地拧了拧。 血止不住的流了赵月娇满手,湿腻腻的手感,很是恶心。 赵月娇皱着眉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桐云,她说:“我说过我会亲眼看着你去死。” 桐云张了张嘴,一口血从嘴里溢出,喉咙中只发出嗬嗬声,什么话都说不出。 桐云双眼涣散,瞳孔逐渐放大,盯着赵月娇弯着嘴角,竟是死不瞑目。 赵月娇松开手,往后噔噔退了两步,撞进岑樱怀里。 她转身,将头埋在岑樱肩上,呜呜的哭了。 季仲桓看着她们,此时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就不言分说的将人杀了?这人是抓还是不抓? 方才岑樱将锦佑的牌子给季仲桓瞧过,他才知道岑樱是锦佑的人,所以当锦佑的人纵容他人杀人,他到底管还是不管? 岑樱扔去眼神询问,季仲桓无奈摆手让她们赶紧走,都已经不是二皇子府的人了还在这掺和什么? 于是岑樱二人跑得飞快,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摄政王府,锦佑收到消息时,岑樱已经将赵月娇安顿好了,她亲自回府向锦佑回禀近日的一切。 “主子,属下回来了。” 岑樱是个很英气的女子,眉眼与岑冶有些相像,严肃时有些冷峻,但一开口却令人如沐春风。 “如何?”锦佑问。 岑樱将二皇子府发生的事一一讲述,最后又请示道:“赵月娇已经离府,她不知道主子的身份,但是她担心皇上会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是宣帝能做出来的事,他子嗣本就不多,为了儿子清除所有污点也不是不可能。 锦佑敲了敲书案:“信得过吗?” 岑樱一喜:“属下用性命担保,赵月娇绝不会背叛主子。” “将她送去福英苑吧,你跟着一起。” “是,属下遵命!” 有世子的话岑樱便知道赵月娇的命算是保住了。 “你下去吧。” 岑樱行了一礼,直接飞奔出府去安顿赵月娇。 另一头皇宫中,贺芷衣刚一回到仁德宫便被宣帝下令禁足。 殿门外全部都是禁军,她有些害怕,想要寻锦佑相商,可她在宫中孤立无援根本没有办法与锦佑联系到。 玉疏出去又返,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娘娘,出不去了,奴婢使了些银子,他们不收,连话都不同奴婢讲…… 娘娘,您说皇上他是不是要……” 玉疏在脖子上比了比,贺芷衣立刻呵斥她:“蠢货,不会的!皇上忌惮王爷,他不会的,绝不会的……” 第149章 褫夺封号,降为贵人 贺芷衣话音刚落,边听外面有响动,她忙差了玉疏去瞧。 便看见手执拂尘的庆喜公公捏着圣旨迈着小步走来。 “庆喜公公安,不知公公所来为何?”玉疏行了一礼。 庆喜皮笑肉不笑,干巴的笑了两下,“咱家自然是传圣上旨意啊。娘娘呢快叫娘娘来听旨。” 贺芷衣听到动静便已经出了宫殿,此时人已经来到庆喜面前。 “又要劳烦庆喜公公...” “诶呦,娘娘您这话说的可是见外了,都是皇上身边伺候 的人哪里称得上见不见外。” 庆喜一番话 说的叫人挑不出错处来,贺芷衣想探一下他的口风都有些困难。 贺芷衣感到一阵不妙。 庆喜人精一般的人在宫里谁都不愿得罪,往日也愿意透露些无足轻重的消息给自己,但这次却怎么探都试探不出。 贺芷衣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了!” “公公...” 她还想细问,但却被庆喜笑着打断。 “娘娘还是接旨吧,奴才还要回乾清宫去伺候皇上呢!” 贺芷衣无法,扯着裙摆跪了下来:“臣妾接旨。” 庆喜展开圣旨,朗声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贺氏端懿皇贵妃欺君枉法,德行有失、德不配位,理应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赐自尽...但念其兄长劳苦功高,鞠躬尽瘁,故褫夺封号,褫夺协理六宫之权,贬为正五品贵人,幽禁仁德宫,永不得出,钦此!” 庆喜话毕,贺芷衣身子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为什么会这么狠心这么无情? 他竟然想赐死自己!若不是因着贺乾昭势力庞大,故而留下她的性命,否则此时的她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了吧! “贺贵人,您接旨吧。” 庆喜将圣旨递给贺芷衣,但她却并未在第一时间接下。 庆喜表情未变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贺贵人是打算拒接圣旨不成?抗旨可是要掉脑袋的!” 贺芷衣后知后觉,又跪直了身子将圣旨接过来:“嫔妾谨遵皇上教诲,谢主隆恩...” “既然贵人不再是皇贵妃,那这宫中所有不合规制的物件可都要撤走,贵人现在也只能享受贵人的规制。 皇上并未让贵人您迁宫已是体谅...还请贵人知足。” 贺芷衣倔强地看着庆喜,忽得落下两行泪。 让她留在仁德宫方才是真正的折磨啊! 自她入宫之日起便一直住在仁德宫中,此时被降了位份褫夺封号取消规则,再让她留在这里看着熟悉的一砖一瓦只会让她倍感痛心。 这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钝刀子啊! “贺贵人莫哭,至少圣上不忍,留了您一命不是?”庆喜说完大手一挥:“搬吧。” 内务府宫人一趟一趟的将不符合规划的物件搬走,很快仁德宫便空了。 直到庆喜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将要离开时,贺芷衣瞬间哭出声来。 金册金印和凤吟... 她只做了一日的皇贵妃,一日啊! 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她不甘心! 贺芷衣发了狠,一把抓住庆喜的袍子,不让人离开。 “贵人这是何意?”庆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贺芷衣浑身一僵,不由自主的撒开了手:“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她不相信皇上会这么快就要厌弃她。 贺乾昭还没回来,他不敢这样对她的,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庆喜用拂尘扫了扫被贺芷衣抓过的地方,语气淡淡道:“贺贵人,杂家奉劝您一句,皇上此时不想见人,尤其是贺贵人您。” “为什么?” 庆喜无法,蹲下身来平视着她,解释道:“二殿下企图谋害大殿下已是事实,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也不好决策,但贵人您不同,您可是外头传言的来源,若您不死...如何平民愤呢?” 贺芷衣缓缓抬起头,如遭雷击一般硬在原地,她完全不敢相信皇上是真的打算要她得命! 这时庆喜已然拍着袍子站起身来,看向贺芷衣的眼神带着悲悯。 他说:“还望娘娘珍重。” 说罢转身离去。 初见贺芷衣时,她是宠冠六宫的宸妃娘娘,短短几年光阴,宸妃变成端懿皇贵妃,这是其他妃嫔可能一生都无法启迪的高度。 从始至终他都是唤她‘娘娘’。 最后一次再见,离别前他成全了她的体面。 就当他这声不合规矩的‘娘娘’算是在为她送行吧... 迈出大门后,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闭。 贺芷衣眼睁睁地看着庆喜的身影被朱红色的大门彻底隔绝。 宫门落了锁,她也即将成为这红瓦高墙之内的一具红粉枯骨。 贺芷衣大笑,笑声在空荡的宫殿中回荡着,充满无尽凄凉。 玉疏和寂芸就陪在她身后,两人已然泪流满面。 》》》 宫内发生的事情只用一个时辰便传了出去。 锦佑的消息快一些,几乎是贺芷衣被囚禁后,他便已经知晓。 他这次没打算瞒着萧云臻,于是他去寻了萧云臻。 此时小团子窝在小床里正勾着锦佑送他的玉坠子。 坠子被锦佑吊在萧云臻手掌能刚好触碰到的位置,却用不上一丝力气将坠子扯下来,也就避免出现萧云臻拿了坠子就往嘴里塞的现象。 萧云臻正与坠子互搏着,谁也不让谁。 “萧云臻。” 萧云臻一怔,而后大喜过望。 【锦佑我好想你呀,你终于又来看我啦!】 锦佑扶额,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一个时辰前他方来过。 是因为小团子说这话就睡着了他才离开。 怎么这会儿说的好像是他许久未来瞧过他一样?偏偏叫人心里陡然升起一丝负罪感。 锦佑咳了咳,压下心中的不愉悦,认真对萧云臻说:“宫里面出事了,你想不想听?” 萧云臻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出事了。 他忙问【发生了什么?母亲有没有事?】 锦佑抿唇,而后说:“褫夺封号,褫夺协理六宫之权,降为贵人。” 【什么?为什么?明明她刚被封为皇贵妃的啊?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心里对我母亲当真没有一丝情意吗?】 第150章 尝试相信 锦佑站在距离小婴儿还有一米远的位置上,并未上前。 萧云臻絮絮叨叨各种数落宣帝,过了小半刻钟未能看到锦佑也没听到他的声音便有些急了。 【锦佑锦佑,你还在吗?】 “嗯,我在,还在听。” 听到锦佑的声音萧云臻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过来?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锦佑叹了口气,认命般往前挪动了一点距离。 “我有事想跟你说,”锦佑道。 【什么事?】 萧云臻没有防备的心声,彰显他更像只纯洁的兔子。 也愈发显得锦佑没有心肝。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锦佑说:“想必你也猜得到是与贺芷衣有关,我希望你能冷静的听我说完,包括理由。” 【嗯...】萧云臻心中又不好的预感升起,但他还是假装镇定问锦佑【你先说,我会冷静的。】 “好,那我就说了。” 【你说。】 锦佑深呼吸一口气,心中仍有些忐忑,但他还是没有犹豫的将话说出口。 “宣帝本不知萧明仁在谋划取代大皇子一事,也不知道什么祥瑞...是我入宫同贺芷衣说了此事,暗示她这是板上钉钉地绝不会出错的事。但其实...” 【其实都是假的对吗?】萧云臻接过话来【二嫂定是生不出两个孩子的,你如果想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别忘了我是重生的。】 【上一世二嫂也是这时生产,不过她确实生了两个孩子,大哥在那个人心中的地位越来越低,没过多久便病逝了。】 【后来此事还是被揭露在那人面前,二哥连同二嫂都被打上欺君的罪名,封禁在皇子府,无诏不得出。】 【而我母妃...我有一点猜测,也许是她知道了什么细节才会被打入冷宫,最终在冷宫内自尽...】 也是对上了圣旨上的打入冷宫,赐自尽的结局。 【你没错,也不用道歉。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最没有权利再指责你。】 【母妃之死是无法更改的结局,而你也不过是提前进程,让母妃实现了她最后的价值...】 萧云臻心声渐弱,最终消失不见。 锦佑知道他开始逐渐控制心中所想,开始隐藏了。 锦佑说不出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仿佛正在将一个信任自己的人逐渐推远。 他似乎有些后悔...但后悔来的却是无依无据。 “萧云臻。”锦佑突然开口:“你不用这么懂事...” 萧云臻一怔,随后有些想要发笑。 【锦佑我不是真的婴儿,你应该将我当成个活生生人来看,而不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难不成就因为我现在是个不能动的婴儿,你就要否定我的存在,否定我的意义吗?】 【我说过的,我们可以联手,你可以利用我所知的一切去布局去夺权。哪怕你想要做皇帝我也会帮你。】 【而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隐瞒,作毫无意义的自欺欺人。】 【我希望你明白,我不会害你,你应当试着尊重我、试着相信我。】 锦佑沉默不语,但萧云臻这番话却令人震耳发聩。 萧云臻说的没错,他从未正视过他,想到什么会去求证,而不是相商。 从来没有真正的在萧云臻口中得知上一世未来时间线上发生的事。 哪怕他们是‘盟友’,但他却是在一直欺骗萧云臻。 万俟的事如此,贺芷衣的事亦如此。 “对...” 【不要向我道歉,我不想听。】 道歉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截断,锦佑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又想离开了,想逃避,躲几天就好了吧...他想。 但萧云臻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贺锦佑,如果你在害怕在恐慌,你可以选择逃避永远不去正视,但如果你有抱负,就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一样,玩着无聊透顶的游戏。】 【既然你能选择敌国公主进行合作,为什么不来选我这个被钦定的继承人?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总说要摒弃上一世的经历,那好,从此刻起我不再纠缠你,以今生相遇为起始,我要重新结识你。】 【贺锦佑,初次相识,我是萧云臻。】 锦佑的心颤了颤,他竟然都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云臻没听到锦佑开门出去的声音,还以为他是生气了。 他忙问【锦佑你是生气了吗?】 锦佑垂下眸子,回答:“没。”很简洁的回答。 萧云臻没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到多余的情绪,不由松了口气。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当空气……我知道你心里有芥蒂,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没有人能说清楚,就连我也不例外。】 【有时候我自己也在想上一世我施加于你的情感枷锁,在你眼中是不是一种屈辱。】 【我从没有问过上一世的锦佑,我也不想再惹你伤心。前世种种就当不存在……至于今生……我绝不会让你为难,我能在长大之前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我就很满足了。】 萧云臻的一番剖白成功令锦佑动容。 正如萧云臻所言,锦佑对他的戒备并不弱。 其一是防止萧云臻登基后灭口,其二便是对他们二人上一世的感情有很重的防备,导致他不愿意靠近萧云臻,谈论事情时非必要绝不带着他。 可现在萧云臻却主动打消他心中的顾虑,只为合作共谋大业…… 锦佑思考一瞬,竟完美的发现没有任何问题。 根本没有不同意的余地。 他说:“好,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商议。” 萧云臻笑了笑【好,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绝不反悔。 【那母妃一事……】 锦佑抿唇,而后交代道:“我以保证她成为皇贵妃为理由,在其中推了一把。” 【所以母妃她成为皇贵妃后才是真正的将自己推向死亡……】 锦佑点头。 因为被宣帝忌惮着,所以势头越强,宣帝就会更需要理由来处决贺芷衣。 而二皇子的计划则是最完美的一步棋。 …… 皇宫仁德宫中。 贺芷衣看向面前铜盘中的东西,面无表情。 到底那老东西还是不打算留下自己。 竟然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她“自尽”。 第151章 贺芷衣之死 宣帝还是那个宣帝,狠心决绝,一如当年他敢带着几百人赌上性命起义一样。 近两年他有了能与贺乾昭更加分庭抗礼的能力,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借着二皇子一事除掉贺芷衣。 贺芷衣看着铜盘里的匕首、毒酒和三尺白绫忽得笑了。 “皇上还没来吗?” 站在首位的小太监垂着头:“皇上不会来的,贵人您就体谅体谅奴才吧。” 若不是皇命不可违,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谁会做? 贺芷衣不依不饶:“我说了皇上到来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甘心赴死的。” “贵人...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若是贵人您不愿亲自动手,那奴才帮您如何?” 小太监指向白绫,问贺芷衣:“贵人觉得这个如何?不疼很快的。还不用见血...” “不!我要见皇上!狗奴才,我说我要见皇上!”贺芷衣急了,伸手去推靠近她的小太监。 小太监扯了扯白绫,招手让人按住贺芷衣。 他说:“不会痛的,奴才熟悉的很,保证贵人您在不痛快中死去...” “不!我不要,我不想死!我要见皇上,我要见摄政王!摄政王是我兄长,他若是知道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贺芷衣被两个太监按住肩膀,跪坐在地上。 小太监站在她面前,将白绫轻飘飘的套在她脖子上。 “贵人不用着急,王爷他也不是那般不讲理之人。贵人您是承受不住地位落差自尽而亡的啊。摄政王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任何人的。所有贵人您就安心的上路吧!” 说着,小太监抓着白绫从贺芷衣身旁绕了半圈,转到她身后。 白绫质地柔软,挨在皮肤上有丝丝凉意。 随着白绫摩擦着皮肉,贺芷衣也恐慌起来, 她奋力挣扎却徒劳无功。 身后的小太监更是猛一用力,白绫狠狠地勒着贺芷衣的脖子。 窒息感瞬息涌了上来,贺芷衣剧烈的挣扎... 小太监手上青筋分明,力气也愈发渐重。 逐渐的贺芷衣挣扎的幅度小了...最终彻底不动。 但小太监并不松手,而是又狠狠地勒着贺芷衣,足有半刻钟。 最终他伸手确认,确实没有鼻息才松开。 白绫轻飘飘地落在贺芷衣脚边。 不重却也重的可以带走一条人命。 “行了,吊起来吧。”接着那小公公问道:“外头两个处理掉了吗?” 其中一人眼珠子一转,抢先说:“进良公公放心,贵人的两个贴身丫鬟对贵人无比忠心,见贵人自尽也便随之而去。” “行,你做的很好。将人吊起来就可以向皇上复命了。” 另外两个太监负责将贺芷衣吊起来伪装成上吊自尽。 甚至贴心的将圆凳放在贺芷衣脚下,而后踢倒。 而玉疏和寂芸则是头磕在宫墙上,血迹从上至下的滑落,两人就挨在一处。 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同生共死。 三人离去,至此仁德宫内再无人生还。 进良先是向宣帝复命回禀。 而宣帝知晓贺芷衣临死前还想见他,心底也隐隐有些触动。 他长叹一口气,贺芷衣也算是个妙人,若是她不姓贺该多好?只要她不谋权篡位,他都能容得下她。 可偏偏贺芷衣姓贺,还偏偏生出一个含有贺氏血脉的皇子来。 也许是天可怜见,可怜他年过半百还要体验父子反目,所以才带走了小六... 也给了他除掉贺芷衣的机会。 可如今宣帝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心痛?隐隐有些不舍... 但人都已经死了,再不舍得也不能下地府陪她,那还是让她独自去死吧。 百年之后他自会陪伴,到时候没有皇权也不需要争斗,他陪在她身边作一对普通夫妻也好。 宣帝又长叹一口气,将乾清殿所有人都撵了出去,独自缅怀...... 。。。。。。 贺贵人不忍受辱,受不住巨大的落差而上吊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 锦佑知道时也只是感叹了一下宣帝的魄力。 萧明义还没出事呢,就这么着急地赐死贺芷衣?他这做侄儿的,贺家的唯一一个男丁岂不是要去为姑姑讨个公道? 于是锦佑收拾一番准备入宫为贺芷衣讨说法。 顺便传信季仲桓可以准备上书。 不过锦佑此次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宫,而是入宫前同萧云臻商量了一番。 也告诉了他,贺芷衣已死的事实。 将小崽子震惊到吃奶都呛到咳。 【咳咳咳咳...这么快...半天都还不到,刚被贬就赐自尽了吗?】 锦佑拨正他的言辞:“不是赐自尽,是自尽。他给出的结果是贺芷衣承受不住巨大转变,想不开自尽了。至于真相如何,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 仁德宫自从被围禁,就连小雀儿也没办法接近,自然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人已死去,真相变得就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他又能为萧云臻再争取到什么? 他说:“我准备进宫,争取能否早些步入朝堂。”他直言丝毫没有隐晦。 听得萧云臻一愣,随后在心里叽叽喳喳的怒吼。 【你是不是疯了?你这么小入朝堂做什么?只会被那些老狐狸欺负的渣都不剩!不行,这事儿我不同意!至少现在不行!】 锦佑无奈摊手:“你看,不与你商量你说我不信任你不尊重你,与你商量你又不同意又急。”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云臻解释道【皇子都还十岁才开始接触朝政呢,你才八岁啊,且不说你年龄小,就说你身上一没军功,二没功绩,顶着个摄政王世子的空头弦就入朝堂了?谁能认可啊?】 锦佑也知道自己有些莽撞,但机会近在眼前。 目前宣帝也许还处于对贺芷衣的愧疚和怀念当中,爱屋及乌也许有三成几率。 而且还有一个能让他获得功绩的办法。 他解释道:“之前我们一直在调查朱训之死,查到买卖官职,目前的线索也只有一张牵连甚广的名单。我是想...” 锦佑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分析给萧云臻。 萧云臻听罢眼睛越来越亮。 【有五成希望!既能清扫一些蛀虫,还能‘清君侧’!拔掉的还都是积盛过望的老贵族。他一定会同意的!】 “所以你放心,我绝不会做没把握之事。对于皇上而言既能试探又能清扫障碍两得之举,他就算不能立即同意,也会委婉的许可。” 第152章 吊唁 锦佑独自一人入了宫。 到宫门前递了牌子,入了宫门,却再不见仁德宫总是笑眯眯的叶善公公。 不用想便知,贺芷衣一死,兔死狗烹,仁德宫伺候过贺芷衣的宫人大概率 只能做些低贱的杂事,亦或是留得个身后美名,随主子共赴黄泉。 没有人会收留其他妃嫔的遗留物。· 至少宫里人都不蠢,所以叶善的结局大抵只有一个吧。 锦佑一路想着,走在宫道上,依旧望不到头。 原来宫道一直都是这么长...只不过曾经一路走来都有人在身旁陪伴着,哄着他走过这一段又长又无聊的宫道。 可惜这样的景象再不会有。 乾清宫到了,锦佑并未去仁德宫吊唁,而是直接入宫拜见宣帝。 贺芷衣是带罪之身,就算自尽也只能是悄无声息地下葬,大抵是一口棺以贵人位分安葬。 此时越过宣帝去仁德宫吊唁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锦佑整理了一下衣衫,踏入乾清宫。 守在宫外的是锦佑没见过的小太监,年岁不是很大,粗略看去大抵只有十五六岁。 但小太监却是识得锦佑的。 一见人来,小太监忙迎了上去:“请摄政王世子安,奴才进良给世子请安。” ‘进’字啊,那都是庆喜徒弟徒弟了。 这么年轻都已经成为皇帝内侍了,想必是极有能力的。 锦佑并未为难进良,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多并非良善之辈,与之交恶并没有好处。 于是他叫起并说明来意:“进良公公免礼,烦请皇上通报一声,本世子想要面见圣上。” 进良弯了弯腰,“世子客气,皇上有令,若世子前来无需通报即可入内。” “好,多谢。”随后锦佑掏出几颗金豆子递给进良,但进良未收。 锦佑微微诧异,还从未见过有人会拒绝赏赐之物。 进良适当回答以解锦佑之惑:“世子勿怪,奴才只是按照皇上的吩咐行事,您就别折煞奴才了...” 说罢他弯下腰,以极低的姿态恭送锦佑:“世子爷您快些进殿吧,皇上许是等急了...” 锦佑多看了进良几眼,压下心中异样,迈步进了乾清宫。 此时宣帝正在批阅奏折,自从贺乾昭离京之后,就再没有人能帮他处理一些废话连篇的折子,一本一本看下去直叫人头昏。 “臣参见皇上。” 宣帝抬头,一见锦佑当即将笔搁置,“是锦佑啊。怎么突然进宫了?” 明知故问。 锦佑一撩衣袍跪了下来,眼眶一红眼泪唰得一下落下:“臣在王府突闻噩耗,姑姑畏罪自尽...可臣当真不清楚姑姑所犯何事竟要让她以命相抵…… 姑姑她虽是贺家女,但她的一生都献给了皇上您啊,姑姑从未做过坏事,老天竟然让她先是经历丧子之痛,而今又夺走她的性命…… 皇上,臣不知……姑当真这么罪该万死吗?” 庆喜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世子属实有些胆大包天,竟敢直言质问皇上。 但宣帝面上并无不喜,他也不好直接开口呵斥。 “何人胆敢传些莫须有的谣言?”宣帝震怒:“朕何时说过芷儿是畏罪自尽?” 锦佑吃惊,张了张嘴:“外面都这么说...消息传到臣耳中便是这样,臣不相信,所以特此前来想求得一个真相。还请皇上允诺。” 宣帝看向跪在下方小小一团的小童,偏了偏头:“芷儿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她在朕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于是朕感念她多年不易,也只是降了她的位分依旧赐居仁德宫...朕的本意是希望芷儿能够知错善改,过些时日便恢复她得位分,只是没想到,芷儿性子烈,竟然想着自尽一了百了...” 宣帝并无隐瞒,而是‘实事求是’,但到底是自尽还是被自尽只有宣帝自己清楚。 锦佑依旧垂着头,隐约中传来小孩子的抽泣。 “皇上...臣...只有这一个姑姑....”锦佑哭着说:“虽说姑姑早些年便入宫,但臣与姑姑到底是血亲,半月不到六殿下与姑姑都不在了,臣在世上便又少了两个亲人...父王还不知此噩耗,臣不知如何同父王交代...” 宣帝眯了眯眼,好端端的这时候提起贺乾昭又是在威胁他吗? 若当真如此他不介意在此时除掉贺锦佑! 小孩子接连失去亲人,伤心过度早幺亦是正常。 宣帝打定主意,若是贺锦佑确实起了这样的心思,那么此子断然不能再留。 他试探:“哦?那你当如何?” 锦佑直言:“臣只希望皇上能允许臣前去拜别姑姑...” 宣帝眼神一凝,戴罪自戕之人不能按照规制安葬亦不能有人守灵吊唁。 他本以为贺锦佑会借贺乾昭的名义为自己争取些东西,但他却没想到锦佑所求仅仅是拜别已逝的姑姑。 一时间他竟开始怀疑贺锦佑这个所谓的天命紫微星、摄政王世子是否空有其名。 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 宣帝想,也许贺乾昭那根歹竹当真养出一个好笋也并无不可能。 他轻咳了下:“这件事朕允了,你可还有其他请求?” 锦佑‘认真仔细’地思考着,良久他开口:“并无其他。” “好,庆喜,你亲自带世子去仁德宫。” “谢皇上隆恩。” “是皇上,世子请吧...” “臣告退...” 宣帝挥手,两人缓缓退出乾清宫,而后刚巧碰见进宫觐见的季仲桓。 三人擦肩,锦佑同季仲桓目光交汇,季仲桓拱手行礼,锦佑则微微颔首,并无言语,亦无半分不妥之处。 待锦佑离去,季仲桓才直起身子踏入乾清宫。 季仲桓进入乾清宫后向宣帝行礼。 宣帝示意他平身,问道:“季卿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季仲桓恭敬答道:“皇上,昨日在户部衙前煽动百姓之人已全然交代,这是罪状。” “呈上来。” 季仲桓双手呈着罪状和折子递给宣帝。 宣帝翻开罪状快速地扫了一眼,接着翻开折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此事当真?” 季仲桓垂首,“回皇上,下官得到罪状后便直接进宫来,还未询问过四殿下...至于那贼子所言...” 说着他将几颗金豆子呈到宣帝面前:“只有几颗金豆子还算得上是物证。下官拿不定主意故来请示圣上。” 第153章 皇权与士族 另一边,锦佑跟着庆喜前往仁德宫。 一路上气氛压抑,两人并未言语。庆喜多次想要开口提示锦佑,但见他面色悲戚便默默闭上了嘴巴。 到达仁德宫时,只见宫殿门庭冷落,透着一股死寂,看守的侍卫已然不在,但朱红色的大门上却还有一半封条飘荡在空中。 锦佑在朱门外顿了顿,而后迈过门槛走进那熟悉的宫殿。 贺芷衣的灵堂布置的十分简单,甚至用简陋来形容亦不为过。 只有一口乌木棺材,而贺芷衣则静静地躺在里面。 锦佑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口中还念念有词:“姑姑若在地府同六殿下团聚,定要好生照顾他...皇上仁慈,已经打算原谅姑姑了,可你为什么这么傻偏要自尽...生前姑姑同侄儿并无过多相处的机会,如今姑姑已去,便让侄儿尽孝,送姑姑最后一程...” 庆喜站在不远处看着锦佑也有些眼热,只觉得小世子实在太惨。一个人撑起偌大的王府,如今又要亲手为至亲之人殓尸送行,真真是个可怜孩子。 庆喜心里正想着却见锦佑磕完头后缓缓站起身来,径直走向那口乌木棺材。 “世子殿下!”喜庆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忙上前想去阻拦:“殿下,自尽之人容颜并不美观...小心吓到您...” 可他连锦佑的衣角都未能碰到,锦佑便已经来到棺材边上,探头看向棺内。 贺芷衣面色青紫,一截舌头从口中溢出,脖颈上有一条明显的勒痕。 锦佑粗略的扫了一眼,他不是仵作看不出贺芷衣到底是自尽还是被自尽,只一眼他记下关键点,而后趴在棺材上似惊恐又似心痛地缓缓滑落跪坐在地上痛哭不已。 “呜呜呜...姑姑...呜呜...佑儿再也没有姑姑了...” 庆喜有些于心不忍,扯着锦佑的胳膊连抱带拽的将人带离棺材。 但锦佑双手紧紧地扣着棺材边,边哭边喊:“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姑姑!” 真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殿下...贵人是自戕...自戕已是死罪。皇上许殿下拜别贵人,片刻已是隆恩,殿下莫要再为难奴才。” “可是那棺里躺着的可是我姑姑!我只有这一个姑姑!我以后都没有姑姑了啊!” 庆喜嘴上安慰着,但力道丝毫不减:“世子,人死如灯灭,逝人已去,您当心身子啊!世子也算送贵人一程了,稍后封棺时世子可不许再哭。” 锦佑明白他的意思,自戕本就是罪,此时仁德宫内只有他们二人,哭一哭庆喜可以当做不知,但在他人面前只能收敛,避免落下把柄成为被参一本的罪证。 锦佑道了谢,而后缓缓收了声。 “多谢庆喜公公提点,不知姑姑何时安葬?” 庆喜叹了口气:“皇上让贵人在宫中停灵已是难得,若奴才没猜错,大抵是半个时辰后便送去皇陵附近安葬了。” 但事实却并未如此,仿佛是庆喜话毕的下一秒就有几人闯进仁德宫。 几人见到庆喜先是一愣,而后行礼:“庆喜公公您怎么在此处?” “自然是陪同世子殿下再见贵人最后一面?你们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是摄政王世子还不快来拜见世子?” 几人又慌张跪地行礼,顺便说明来意;“贵人时辰到了,该上路了...不知世子?” 锦佑眼中再次泛起泪花,含泪道:“那便让姑姑好好去吧...” 几人道了一声“是”,而后到棺材边,合上棺盖,钉入棺钉,而后打上绳结,喝着“一二”便将棺材抬了起来。 辞别二人,一行人带着棺材离去。 而锦佑又抹了一把泪,缓了缓情绪便同庆喜返回乾清宫。 此时乾清宫内,季仲桓已经将买卖官职的名单呈了上去。 而宣帝亦处于暴怒之中。 “朕开设一年两次科举先例,广招天下寒士以充盈朝堂,为的是什么?” 朝中官员青红不接,世家垄断,唯有开放科举降低门槛才能招到更多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入朝为官,不出十年,世家便会衰落,届时不管何人在位,都能留下至少五年的缓冲时期。 宣帝本以为这个计划会在潜移默化之中培养出的寒门学子能够取代世家,却不想世家亦有应对之法——买卖官职,亦或是直接顶替寒门学子的成绩! 一旦被士族从中截断,那这些计划还有什么用? 士族依旧掌权,与皇权分庭抗礼坐拥半壁江山! 这才是宣帝气急的真正原因。 “皇上息怒。”季仲桓跪了下来:“皇上所担心并无道理,但臣想若是这些世家确实参与贩卖官职,不如借此机会清君侧...也好让更多寒门学子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宣帝沉默一瞬,不得不说季仲桓说得很令人心动。 但宣帝也有自己的考量。 例如名单并证实是否属实,例如名单上的人大多属于旧贵族,也就是贺乾昭一派的人。 他十分怀疑这是有人借机陷害,以挑拨他与贺乾昭之间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 恰逢此时庆喜带着锦佑回到乾清宫,宣帝双眼陡然一亮,计从心头起。 “锦佑,朕且问你,你如何看待皇权与士族的关系?” 锦佑一怔,而后掀起衣袍跪了下来,背挺得笔直,声音不急不缓,回答道:“皇权理应集中在皇上手中,但如今世家贵族势力庞大,根深蒂固,隐隐有冲垮皇权的趋势。且士族族中积累或能填满两个国库,此时国库空虚只需抄家便能即刻充盈。” 锦佑顿了顿,便见宣帝赞许的点头。 他自然知晓宣帝到底想要听什么,来时他便思考如何让计划变得可行,唯一就是要让宣帝得到切实的利益,例如充盈国库便能缓解边境粮草问题,甚至还能再征丁入伍,以武力震慑边境两国。 所以充盈国库是宣帝迫切需要亦是不可拒绝的理由。 但锦佑话音一转,说道:“世家虽然积盛过望,但也并非所有世家都是搜刮民脂民膏之辈。有些肱股之臣亦出于世家,为朝廷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若是将这样的世家同样拔出,只怕会伤了朝中大臣的心。 所以臣认为世家可除但要有个限度,拔掉一些蛀虫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第154章 卷宗与试卷 宣帝大喜过望,锦佑这一番说词算是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他也知道世家拥簇大多无能,要舍弃一定的世家才利于国家发展。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于上青天。 关键是没有合适的人手。 但宣帝此时看向锦佑,心思微动。 不管是从出身还是品阶看都是最佳人选。 贺锦佑出身王府亦算是世家,以世家震慑世家,只怕到最后所有世家都会与贺乾昭离心。 而宣帝只需要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若是将此事全然交给贺锦佑,再辅以季仲桓,两个人足以将所有仇恨吸引去。 宣帝眸光微闪,而后笑了,毫不加以修饰的夸赞锦佑:“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锦佑当真有其父之风范,实乃我朝之幸!” “不敢当,臣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只怕一番言论惹得皇上发笑,哪里还敢被皇上您如此夸奖。” “诶?这话说的便不对了。”宣帝咂舌,故作责怪状:“何须锦佑妄自菲薄?朕看锦佑如今成为世子已有三年,却无政绩在身,既然锦佑对此事有一番见解,不如朕将此事全权交给你,辅以季卿如何?” 锦佑大喜之色溢于言表,一时间激动到愣在原地,目瞪口呆连谢恩都忘了。 还是季仲桓率先出言:“是皇上,臣领命,定当辅佐世子完成任务。” 这时锦佑仿佛回神一般,当即叩首谢恩:“谢圣上栽培,臣定不辱命!” 那认真的模样惹得宣帝不由发笑,当真还是一身孩子气,被一点小小惊喜就能砸昏了头。 宣帝笑道:“好了,都起来吧,此事若是完成得当,朕重重有赏!” 两人又是一阵谢恩,最终又拿回那张名单辞了宣帝回府去。 因着锦佑二人共事,季仲桓也不需要遮掩,大大方方地随锦佑走在一处,谈论事情也不需要再背着旁人。 季仲桓道:“世子怎么打算?” 锦佑攥着名单,摇了摇头:“回马车上再说。” 毕竟还没出宫,人多眼杂,谁知道哪里就有宣帝的探子。 季仲桓颔首,两人不语。 直到顺利坐上王府马车,锦佑才说道:“暂时先不急,就算我们现在过去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他们买了官。先去吏部吧,看看近几年的官员名录还有近几年科举的试卷。” “...这是大工程,我们人手不足。” 锦佑当然知道,要不然也不会禀明宣帝。 他说:“有皇上手谕在,借吏部和礼部的人手不就可以了?”真指着他们这一点人将几年卷宗全部翻看一遍啊?那得猴年马月去! 有现成的人手不用,那不是傻吗? 其实也不怪季仲桓,他素来习惯一个人办事。以往破案都是他带着大理寺的人办案,从未与他人合作过。 所以在他脑子里就只有单打独斗,求人不如求己的想法。 就更想不到要借人手一同调查了。 两人直接来到吏部,吏部尚书余继平还在当值并未离去。 一瞧见季仲桓这瘟神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这大佛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道今天是哪股子邪风将人刮来了吏部。 “诶呀哈哈哈哈,原来是季大人啊!哈哈哈哈季大人怎么想着今日到吏部做一做啊?” 心里虽嫌弃的要死,但余继平还是拱着手上前迎接。 季仲桓也拱了拱手,微微侧身将身后的锦佑露了出来。 余继平面色一变,复又冲锦佑行礼:“世子大驾光临,下官这小小吏部都蓬荜生辉啊!” 锦佑面无表情直奔来意:“余大人,本世子所来是受了皇上命令再查一桩案子,现下需要余大人劳累些将近三年内的官员委任和功绩考核的卷宗找出来。” “啊?三年之内?这实在是太多了...世子您当真不是在同下官开玩笑?” “没有,就是三年之内的,所有。” 余继平咂舌,皇上登基才五年,世子一开口就是三年的,怎么不全都看一遍? 这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就是看上十天十夜也未必能看完啊! 余继平还想再争辩几句,锦佑却拿出了宣帝的手谕。 看到手谕,余继平只得应下,“世子殿下,那下官这就安排下去,只是这一时半会儿也难以集齐啊。” “无妨,余大人尽快便是,另外本世子还要借用吏部一些人手帮忙查看卷宗。”锦佑说道。 余继平心中叫苦不迭,但嘴上只能答应。季仲桓补充道:“余大人放心,不会耽误到吏部的正常运作。” 余继平忙摆手:“下官并非此意,只是...”他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哎,世子想看那这边请吧。” 两人被带到一个房间,随后余继平吩咐小吏将三年以内所有委派官员的卷宗呈上来。 小吏不解但也照办,不多时,两个小吏抬一箱卷宗放在一旁,接着又是一箱... 直到房间内整整齐齐摆满箱子甚至无处落脚时,卷宗还有一小半没搬来。 余继平弯着腰搓了搓手:“世子...这只是今年半年和去年前年的卷宗,还有宣武二年的卷宗...只是暂时放不下了...世子您看...” 季仲桓偷瞄着锦佑的表情,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猜测小孩心里肯定有些震惊。 锦佑面无表情,“看完一部分再把宣武二年的搬来吧。”确实有些多,一箱里面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卷轴,翻看起来也会浪费不少时间。 “叫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吏过来,你可以下去了。” 余继平转身要离去,却又被锦佑叫住:“去将礼部尚书叫来。”“ ?”余继平的脑袋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随后心中窃喜。本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要受磋磨,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还有礼部尚书那老匹夫的事儿呢? 余继平心中的不忿忽的就散了,忙道一声事,急匆匆地派小吏去礼部请人。 他和礼部尚书沈屹可是死对头,他不好过但见沈屹即将不好过,他心里就好过了! 很快几个手脚麻利的小吏被领到锦佑面前。 锦佑瞧了一眼,面相上看着都还算老实。 于是他说:“叫你们来是找京城人士外派做官的,亦或是三年五年功绩考核未过关的,一旦发现就记录下来,若拿不定主意就先搁置。听懂了吗?” “是,听懂了。” “好,就从最近这半年的开始查吧。” 几个小吏应了一声,便开始埋头苦干。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沈屹也到了。 “下官沈屹参见世子殿下。” 锦佑从卷轴中抽回目光看向来人。 沈屹很年轻,不似那些个风卷残年的老头子们,满身书生气,端庄有礼。 “君子如竹”这是锦佑见到沈屹时,心中生起的第一想法。 “免礼。此次叫你来也是有事询问。”锦佑再次请出宣帝手谕,“本世子奉旨办案,需要沈大人配合。” “世子言重,若是需要下官,下官定会竭力帮助殿下。” “那好,本世子需要皇上登基后所有的科举试卷。” “???”沈屹愣在原地,模样有些滑稽。 “噗...”余继平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屹啊沈屹,你也有今天!愣住了吧?不知所措了吧?他怎么这么喜欢看沈屹吃瘪的表情呢? 锦佑闻声寻去,递给余继平几个冷飕飕的眼刀子,余继平瞬间收了声。 沈屹此时也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一本正经道:“世子,科举试卷本就是机密,早已经随着批阅结束而被封存...就算有圣上手谕,也可会得到他们的抵制。” 这个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对于落榜考生而言,天高皇帝远,就算重启试卷,他们也不知情。 只有已入朝为官的才会在意。生怕再被评判一遍,发现猫腻,影响仕途。 但锦佑就是想要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自然不希望有人知道。 于是他说:“何必叫人知道?既然试卷搬阅不便,就将这些卷宗带去礼部好了。” “啊?”听闻此言,余继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这个使不得啊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嗯?哪里使不得?本世子只是借用翻阅,到时自会完璧归赵,余大人你在怕什么?” “……”余继平闭眼又睁开,看见锦佑双眼坚毅便知他是铁了心的。 可他确实不希望他管理的卷宗出现在死对头的总部,有种上杆子给死对头递证据似的。 “行,余大人说不出理由来,本世子就当大人是默认了。” 锦佑拍手让众人停下手里的活:“好了,大家收拾收拾装车去礼部。”而后他看向余继平:“这几个人本世子先到走了,届时会随着卷宗一起还回来。” 余继平咬了咬牙,道了声是。 人走后他还僵在原地,紧闭双眼。 卷宗不仅全被带走,就连人也带走了十个。 余继平:不敢睁开眼,仿佛是我的错觉…… 十几辆大马车直接驶进礼部衙门。 沈屹忙叫人来帮着卸箱子。 一堆人忙来忙去,将卷宗箱子都搬到了试卷存放之地,又在那里收拾出来一大片空地,方便查阅。 紧接着便是从今年初的试卷开始重启。 相比于试卷,卷宗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今年春科举足有试卷四千七百六十八份,另一甲三名,进士出身二十七名,同进士出身一百四十六名,其他均为落榜考生试卷。 几摞试卷刚一搬出来,众人就犯了难。 锦佑暗暗咂舌,真多啊! 他转头看向沈屹,“沈大人……借几个人来?” 沈屹点头,当即叫了十来个小吏过来。 “现在礼部的人拆封试卷,以榜上有名者为主,与吏部的人对应寻找各自的官职,如果卷子出现异常及时回禀。” 锦佑分配好任务后,众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小吏们仔细地翻阅着卷宗和试卷,房间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锦佑也亲自上阵,寻找卷宗中的名单内的人。 忽然,一个小吏轻声喊道:“世子殿下,这份试卷有些奇怪。” 锦佑赶忙凑过去,“哪里奇怪?” 小吏指着试卷名头处说:“这里仿佛被涂抹了。” 因为所有试卷都是原卷,就直接连着名头也没有再掩盖。 这下还真发现了异常之处。 那小吏找到的这张试卷名头处并不明显,但透过光,却能发现名头那一小部分比旁边试卷都要厚上几分。 隐约中能看到另一种字迹。 锦佑看着试卷上的名字,轻蹙眉头,有些眼熟。 忽的他猛然想起,名单上好像有这个人。 他忙叫季仲桓:“季大人,名单上是不是有个叫金成阳的人?” 季仲桓顺着名单往下找,终于在最后一栏找到了。 他说:“有,这人是定远侯的侄子,在澧州做知州。” 锦佑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人仅仅是个进士出身,连前十都未能挤进去竟然短短半年做到一州知州? 怎么想都怎么怪异好吧! “吏部可有发现金成阳此人?” 其中一个小吏说道:“我看到了,在这里。” 说着便将卷宗递给了锦佑。 锦佑接过一看,嚯,吓死个人。 进士出身的金成阳被委派到澧州辖属兆平县做县令,县令只做三个月便因呈安郡守升迁他因功绩出色而升迁为郡守。 又俩月澧州知州突发恶疾身亡,金成阳再次升迁便成了知州。 锦佑合上卷宗,顺势将卷宗交给季仲桓:“季大人可觉不妥?” 季仲桓看完,提出疑问:“他没有任何功绩考核,是怎么做到半年之内连续升迁两次的?” 锦佑点头表示认可:“政绩考核每三年至五年一次,除非有大功绩才会连续升迁,若金成阳是这样的人才,当初就应该直接将人调回京城为官,而不是留在澧州。” 甚至锦佑怀疑澧州上一任知州并非暴毙,而是有内情。 只是人死了至少俩月想要再查也有些困难。 锦佑心思流转,一个想法跃上心头。 他看向季仲桓,也瞧见季仲桓正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锦佑收回目光。 “金成阳也许是顶替了某位考生,导致考生落榜,他外派做官而后依靠定远侯的势力为自己谋得知州的位置。” 锦佑顿了顿,而后道:“澧州有问题,但我们身在京城无法查清……想要知道真相就只能到澧州走上一遭了。” 第155章 你很大胆 “去澧州?” “是。”锦佑站在乾清宫中央,迎着宣帝怀疑的打量不卑不亢。“臣发现澧州之地官员调任有些异常,其中澧州知州金成阳赫然在名单之上,但臣惶恐,担心错怪良臣,所以特此请旨希望圣上允诺臣可去澧州一探究竟。” 宣帝沉吟片刻,他有些害怕澧州不止有金成阳,还有贺乾昭。 他有些害怕贺锦佑脱离他的视线以防失去对贺乾昭的钳制,也就无法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但...此时并非贺锦佑一人前来,还有礼部尚书沈屹同吏部尚书余继平。 两人各自捧着科举试卷和卷宗,以彰显锦佑说的都是事实。 宣帝就算心有怀疑也会相信半分。 “就算你到澧州,可有办法彻底拔除这些害群之马?” 锦佑一撩衣袍跪下来,信誓旦旦道:“臣有法子,若金成阳顶替考生的罪名属实,那么定远侯府也不会再有机会存在。” 宣帝闻言也感到一丝惊奇,忙问:“哦?为何?” 锦佑道:“澧州极其附近州郡,一些都在名单之上,他们的试卷都有掩盖名头的痕迹,而在落榜试卷的内容中发现与有书写姓字体一致的字迹...臣合理怀疑,这些人通过金成阳及背后的定远侯府在暗中顶替出身寒门的学子...甚至此次科举定远侯世子金瑾珏也会冒名顶替他人而金榜题名。” “你如何能够肯定?”宣帝一生谨慎,并未直接认可锦佑的猜想:“若一切真相与你猜测背道而驰,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臣知晓!”锦佑一揖到底:“所以臣请旨前往澧州,只为真相。若定远侯府无辜,后果臣一人承担,但若是...此事为真,定远侯府亦是皇上选择清理世家开端的不二人选!” “好!”有锦佑的保证在先,宣帝激动的站起身来:“那此事便由摄政王世子负责,朕命你为钦差大臣,替朕微服巡视澧州及附近州郡,务必要将他们绳之以法,还芊芊学子们一个公道!” 锦佑深深一拜:“是!臣遵旨!” 从乾清宫离开,三人同行出宫,沈、余二人说着吉祥话,恭贺锦佑:“恭喜世子得圣上青睐,此事毕世子也算政绩加身了啊!” “世子年轻有为,也是我宣武之幸。” 锦佑冲二人拱了拱手:“两位大人谬赞,本世子远去澧州只怕要月余,京中事宜还要靠两位大人多多关照。” 两人忙表态:“世子放心,待世子您归来之时,也会成为肃清开端之时。” 一旦锦佑能查清澧州内情,只怕这几年的科举都要重新清算,还有世家... 这京中瞧着是要来一场腥风血雨咯! 沈、余二人虽非贺乾昭一派,但也能看出日后锦佑定会风光无限,此时也愿意向他示好。 三人又是一番客套后,锦佑拜别两人回了王府。 萧云臻大半日未见锦佑,此时天色渐晚,刚吃完奶便差奶娘抱着他在院子里等待锦佑。 不想正和风风火火赶回来的锦佑撞了个正着。 【锦佑!你怎么才回来?老皇上为难你了吗?】 锦佑径直走向萧云臻将人接过来,便向书房走去。 “没有为难我,从皇宫出去后去了趟吏部和礼部,找到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锦佑未答,而是喊:“影一到书房来。” 影一身法似乎又精进了不少,几乎是锦佑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出现在锦佑眼前了。 “主子,属下在。” “传令,所有人一刻钟之内书房集合。” 影一一怔,上一次集合还是在发现贩卖官职名单时,世子将所有人都派了出去,这还是第二次,看来是又要有大事发生。 但思绪也只是一瞬,他应了一声“是”,而后走到院子里,以不同的方式将消息传递出去。 【这么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不卖关子啊锦佑!】 “别着急,等下你就知道了。” .... 宫中潋滟殿,万俟公主还在看书,便见小雀儿冲进殿中。 “公主,我要回去了。” 万俟一愣,慌忙地站起身,起身时还不小心打落了书籍。 “可是出了什么事?以后都不在我身边了吗?” 小雀儿摇头:“世子没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暂时我要先回王府,若是我不在也会叫人保护你的。” 万俟如今只有她一个女子在宫中,木浊泾和颂意无名无分无法陪万俟入宫,在万俟入宫当日便往和亲仪仗赶了。 若是没有小雀儿在身旁保护她,她也是有些怕的,毕竟身边的人都不太能值得信任。 但听小雀儿这么说,她便放下心来:“好,我等你回来。”除了小雀儿之外的人她都不放心。 小雀儿点头,而后想办法出了宫。 大理寺,正同几个锦衣卫一起掷骰子的司童忽的放下手里的骰子。 他将骰子往桌子上一扔,拍了拍手,“总是我赢也太没意思了,我不玩了你们玩。” “嘿!你赢了我们这么多银钱,怎么就不玩了!” “就不玩了,我去出恭!” 瞬间惹得几人哀声载道,纷纷心疼自己输掉的银钱。 司童转过院落到茅厕附近,身形一隐便离开了大理寺。 ... 一刻钟后,书房内一个不缺,全员到齐,甚至还多了裴清梵和仡濮牧。 只不过裴清梵阴沉着一张脸,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看来老祖宗的尸体还是没有找到。 几日不见阿雀脸上也带了一丝疲惫,身后还跟着阿月这个小尾巴。 寒渡依旧戴着他的破斗笠,往门框边上一倚,仿佛是个守门的。 锦佑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好,既然大家都到了,就先说一下近期调查成果吧。司童你先说。” 司童没想过第一个会点他的名字,浑身一颤,站得笔直:“我的任务是搞事情...我就每天带锦衣卫们赌博...至于案件...我和季大人的想法一致。”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去调查案件,光顾着玩了。 锦佑被气笑了,“你这性子也不知道收敛,此次澧州之行你跟着。” “?什么澧州之行?” 可惜锦佑并未回答他,而是又点了寒渡:“王大人那边情况如何?” 寒渡摇头:“王大人依旧按时到尚书房教导那几个孩子,与其他官员也没有过多来往,一切正常。” 锦佑若有所思。当初怀疑中书省的王大人是林越(给皇上戴绿帽子那个)的老师,也许会从他身上探查到南境的消息,但此人毫无破绽,也许当真不知林越勾结南境一事。 他说:“暂且放一放,此时不急,将人叫回来吧。” “是。” “阿雀,你那情况如何?” 阿雀叹了口气,似是更憔悴了。 她说:“孩子们根骨都挺好的,习武也快,再有半年第一批孩子可以进行二阶训练。”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这么憔悴?”锦佑不解。 阿雀说是武痴也不为过,孩子们根骨好,她只会越兴奋,但看她现在的模样仿佛被吸干了精血。有种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的淡淡死感。 “世子...”阿雀抿了抿唇,艰难开口:“你能不能把凌添那话痨调走?他实在是太能说了!吵得人头都大了!虽然他武艺很高,指导孩子也尽心,但要是他不会说话就太完美了!” 气的阿雀一阵输出,被凌添折磨的一肚子火气也在这一刻全部宣泄。 锦佑自知理亏,尴尬的笑笑,硬生生的岔开话题。 “这些孩子至少需要多久能够出任务?” 阿雀抱怨的话又全部收回肚子,正色道:“今年年底前第一批可以进行简单的任务,但要是以死士的标准严格要求,恐怕还无法达到这种地步。” 萧云臻窝在锦佑怀里,被满书房的人气外加炭火一烤,都快昏昏欲睡,听到主仆对话,顿时眼睛瞪得溜圆。 【????????死士?????锦佑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上一世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死士是不是你养的?嗯?你说话!】 锦佑无奈地拍了他的小身子,之所以将萧云臻带到书房来,也是逐渐希望他能接受他目前所做的一切。 只是没想到小崽子好像有些应激了... 人多眼杂,锦佑屏蔽了小崽子的叫嚣,对阿雀说:“半年可以,到时候再说,目前还用不上他们。” “好...只是世子,凌添他...” 锦佑撇头,出言打断,语速又快又急:“买卖官职一事,目前的线索已经查到澧州知州金成阳身上。金成阳是今年春科举的学子,进士出身,也是定远侯的亲侄子。 我已经向皇上请旨准备于明日城门开时,带人前往澧州调查。” 众人瞬间收起懒散的表情,为之一振。 便听锦佑道:“皇上有意借此机会削世家,定远侯府首当其冲,所以此去定会危险重重。” 一听是定远侯,萧云臻心里一紧。 【锦佑,定远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势力比之贺乾昭也是不差,能从前朝活下来的还没被削爵的侯爷定是有他过人之处...】 这个道理锦佑当然知道,但谁让第一个发现异常的就是定远侯侄子呢? “世子准备带多少人手?”阿雀问道。 “三五十人。”锦佑说:“可以伪装成镖局镖师,押镖路过澧州。” 这样也能刚好将影卫暗卫趁机带过去。 “这样也可以,但是世子一旦受伤...” 阿雀话音未落便听青绯和裴清梵异口同声的说:“我去。” 两人对视一眼又纷纷撇开头。 而锦佑看向二人有些不解。 还是萧云臻适当出声为锦佑解惑。 【我想起来了,裴氏便是澧州辖属兰泽郡人士...可能他们两个是想家了吧。】 锦佑沉默一瞬,“那就都去吧,府里也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会医术的,再不济还有莘儿(青绯的半个弟子,女暗卫,卫)。” 虽说莘儿不喜医术,但跟着青绯几年也被填鸭式的教了好些药理。善毒之人怎可能不懂医术? “多谢世子!”两人大喜过望,本以为世子会留一人守王府呢。 青绯二人松了口气,锦佑也顺势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明日贡院开放,第一场考试结束后,影一你派人到醉春轩找到一个姓荀的学子,他可能会与妍希姑娘在一处,他也许会成为金瑾珏顶替的对象,可以向他暗中打听一下他与金瑾珏的过节。” “是!” 接着锦佑又看向小雀儿:“雀儿,你还是回皇宫去,守在万俟公主身边,若是二皇子萧明义为褚菱乐到皇上求情,便让她前去,后面的事她知道怎么做。” 小雀儿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的道了声“是”。还以为世子会带她出去玩呢! 【???这又是哪一出戏?】小婴儿的心声依旧被锦佑忽视。 “司童随我去澧州,白默守王府,负责同季大人协商案情。影卫暗卫各出十人,其余由侍卫补上,此次替圣上微服私访,注定一路不会太平,诸位,背水一战也不过如此,本世子相信尔等定能安然无恙!” “属下愿为世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澧州之行不管成与不成都将会与世家为敌,只不过若成功,会打消宣帝的忌惮,甚至能够借着宣帝这棵树再次水涨船高! 若不成...不,没有不成! 锦佑看着此刻表决心的众人,眼神逐渐变得坚毅,他如今也不再是无家可归的乞丐了,不再是只身一人了啊~ 他的身后是整个摄政王府,是所有支持他的人! 【呜呜呜~我好感动啊!】 可惜总有小崽子破坏气氛。 “好了,下去准备吧,城门大开,便要出城。” “是!”众人退去,各自安排人手亦或是回归到该回去的地方。 书房一空,仿佛暖气又散去了。 萧云臻抖了抖,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突然就冷了。】 锦佑将还温热的小手炉塞到他的小被子里,问他:“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一点,但是我突然觉得问你没有意义,我猜到了。】 “什么?”锦佑诧异:“你猜到了什么?” 萧云臻心说。 【我之前问过你关于中秋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一直没有说,但时至今日我猜到了一点。你应该在他们身上下了蛊吧?蛊虫是仡濮牧给的?所以有很多看似不合理的事情突然变得合理起来。 就像舅舅述职归来,皇上还没有收回他的兵权,例如皇上突然对万俟的痴迷以及对母亲的厌恶,许是都是在受人摆布的情况下,被迷了心智... 不得不说,贺锦佑,你很大胆。】 锦佑沉默着点了点头,“对,你猜的没错,是我送万俟进的宫,也是我从仡濮牧要了蛊虫给万俟...”接着锦佑便说了自己的计划,也让萧云臻彻底震惊住。 【那舅舅手中的兵权怎么办?】 锦佑说:“给萧明诚。暂时时机还不成熟,此事还不在考虑范围内。” 他顿了顿,说道:“这次澧州之行,我会带你去。” 第156章 他亲手杀了她 【带我?】萧云臻不太同意锦佑的想法,此行本就危险重重,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他还没死,锦佑也会因为他而陷入万劫不复。 虽然他很想与锦佑同往,但他不能自私... 听到萧云臻心声,锦佑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直接同意:“行,那你留府。” 可惜萧云臻忘了他此时还是个婴儿,除了能用心声反抗外他什么都控制不了。 就连他的人身,都控制在奶娘手里。 次日天色蒙蒙,雾气笼盖之处,夹杂着雪花。 在呼吸间都能吐出哈气的日子里,一群人骑着马,在城门开启的那一刻,城门守卫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拿了牌子一路南疾行而去。 萧云臻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他是被晃醒的。床一直在晃,颠簸的好似在赶路。 赶路... 【?】萧云臻一睁眼便是刘桂的下巴,微微侧脸,才发现死人挤在一辆马车里。 之所以是四人,除锦佑、萧云臻,奶娘刘桂外还有一个司童。 司童不要脸的喝着锦佑的茶,赖在马车里不出去,因为马车里有手炉,而且马车密不透风不至于吃一嘴的雪。 此时司童抱着手炉喝着热茶,不提有多惬意。 【.....你不是答应我不带我过来?】萧云臻无语,真是说话不算话。 锦佑瞥了他一眼,“把你留在府里我不放心。” “啊?世子你在和我说话吗?” 锦佑看了司童一眼,然后敲了敲车壁,马车停了下来。 而后只听司童诶呦一声便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似乎是被人直接从马车里踢出去的。 司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接着爬上辕座缩着脑袋和岑冶挤在一起。 岑冶赶着马车,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司童:“.....” 马车里,没有其他人捣乱,两人说话也没有了顾忌。 萧云臻一直在心里抱怨锦佑行事愈发失了分寸,又时不时的夹杂着锦佑没有真扔下他的欣喜。 锦佑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他只是觉得萧云臻的心理很奇怪,一会生气一会高兴,但他不知道这种情况其实是“精分”。 锦佑捏了捏眉心:“你说够了没有,既然能带你出来就不怕被人发现,而且我本就打算借着澧州将你的身份变得合理。” 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越是藏着越是有问题,不如通过一定途径将这一切搬到明面上来,就算有人怀疑但也没有任何证据。 何况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没有人会记得一个月的萧云臻到底长什么样子。 听完锦佑的计划,萧云臻有些犹豫。 【皇上多疑...总归是会怀疑的。】 “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其他人也都死了,就算宣帝知道又能如何?甚至他不敢承认你活着。你活着才是他的心头大患,这个道理你还能不清楚吗?” 萧云臻沉默。 他可太清楚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了。 两世父子,都在为了牵制贺乾昭而演戏。每一次在外人眼中的疼爱,可都是夹着一口又一口的砒霜... 诚如锦佑所言,只有他死了那个人才能安心。 萧云臻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 锦佑预料的没错,他离开京城当日晚就传出二皇妃褚氏欺君,株连九族,明日午时问斩。 萧明义第二日才知道这个消息,不顾此时被圈禁的现状,哪怕违抗皇命也要入宫替褚菱乐求情。 守门侍卫不放他出去,他就用苦肉计,以死相逼。 萧明义到底还是皇子,侍卫拿不准主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找到机会溜出府去了。 萧明义没有马车,一路狂奔到皇宫去。 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葬送了无数人性命的宫道,他五年内走过无数次并不陌生的宫道,此时好像催命一般。 萧明义从未跑过这么远,跑丢了一只鞋,跑歪了发髻,玉冠歪着半掉不掉的挂在发髻上。 脚底的刺痛到麻木,萧明义已经没有了感知。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救下他的妻。 不是褚氏,不是二皇妃,只是他萧明义的妻... 忽的,萧明义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脸上绽开笑颜。 远远地他大声喊:“庆喜!父皇何在?” 庆喜被吓了一跳,是不是他上了年纪,竟然幻听到二皇子的声音。 可当他一回头却真真的看到了萧明义,吓得他当即一拍大腿:“诶呦,二殿下!你怎么进宫了啊!这要是让皇上看见可如何是好?” 庆喜可没忘此时萧明义可还是被禁足在皇子府呢,私自出府可是违抗皇命,罪加一等啊! 可萧明义哪里管的上这些,他一把抓住庆喜的胳膊,忙问:“父皇呢?父皇可在此处?” 庆喜纠结:“这...殿下,皇上可能不想看见您...” “父皇不想见我我也要见他!”萧明义一顿,突然他看直了眼。 只见宣帝和万俟在一处,万俟在花丛中跳舞,可她却是花丛中最耀眼的一朵,就连宣武的君王都愿为之作配,在万俟身旁舞剑。 看到这一幕,萧明义的眼瞬间就红了。 他的妻危在旦夕,可一念间掌控了他人性命的君王却陪着宠妃嬉笑玩闹... 人命在帝王眼中果然一文不值... 萧明义怒发冲冠,本就邋遢的他此时更加面目可憎。 庆喜拦着他:“殿下您不能过去!” 萧明义怒上心头,一把推开庆喜,大喝:“滚开!” 说着大步流星的走向宣帝二人。 “父皇!”萧明义行至二人面前,猛地跪下,一个头重重磕下去:“求您收回成命!” 宣帝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看向萧明义隐隐带着怒意:“你来做什么?” 萧明义重复道:“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不可能!”宣帝猛地一挥手:“帝王之令哪有朝夕暮改的道理?更何况褚氏犯下滔天大罪,若不惩处岂不是叫天下人看了热闹去?你让朕的帝王威望放置何处?” 萧明义不回答只一个接一个的头磕下去:“儿臣求父皇饶了阿乐!” 宣帝不语,萧明义便一遍又一遍的求着。 “求父皇饶了阿乐...儿臣求您了!”血从萧明义的额头顺着鼻梁流下,流过嘴角滴在地上。 血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凝成一朵血花。 可宣帝看着他,并无动容。 “皇上~这么冷的天还是让二殿下起来吧...仔细冻坏了他的身子。” 萧明义转头看向万俟,怒道:“不需要你假惺惺!” “啪。”宣帝一巴掌打在萧明义脸上:“孽障!” 萧明义偏了偏脸,但连眉头都没能皱一下,仿佛这一巴掌不是落在他脸上一样。 “皇上...二殿下对臣妾有偏见很正常的...皇上何须置气?” 万俟贴心的揉着宣帝的手,“是不是打疼了?” 宣帝看着万俟眉目柔情,语气不自觉地软了几分:“爱妃可是心疼朕了?” 万俟娇笑:“皇上说哪里的话?臣妾自然心疼皇上...” 萧明义皱着眉看着两人,心里愈发怪异。 这种感觉与在中秋宫宴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是怪异的无厘头的说不清的荒诞感。 父皇被一个只见一面的异国公主勾走了魂,自此父皇像失了魂一样独宠她一人... 萧明义晃荡着站起身来,指着万俟大骂一声:“妖女!你到底给我父皇灌了什么迷魂汤!” 宣帝瞬间冷了脸:“孽障!她是朕的贵妃,岂是你能羞辱的?给朕跪下!” 萧明义梗着脖子,眼睛红着:“父皇,儿臣求您放过阿乐,你不同意,可儿臣只不过说了她一句,你就要这样苦苦相逼!她是敌国和亲公主,她是妾!我才是你儿子,你为了一个妾室这样羞辱你的亲儿子?你还是我爹吗?” “你!你个逆子!” 宣帝护着在他身后的万俟,他看不到万俟的眼神,可萧明义看得分明。 那是胜利者胜券在握的眼神。 她看着他像个死人,像个再也翻不起浪花的死人。 万俟心里其实是疑惑的。 她并不怀疑贺锦佑给她的蛊虫会不起作用,只能说此时的萧明义为了褚菱乐,心智极为坚定,所以不受控。 所以她临时改变计划,从宣帝下手。 宣帝轻而易举的就上当了,哪怕是他的亲儿子也不能伤害万俟半分。 萧明义身体在发抖,指着万俟的手指也在抖:“她就是个祸国祸民的妖女!父皇,你清醒一点啊!” 万俟双眸盯着萧明义,嘴角勾起计谋得逞的笑意,偏生她靠在宣帝肩上,声音嗲着:“皇上~臣妾害怕~” 宣帝刚要发作,便听见万俟接着说:“也不能怪罪二殿下,毕竟二皇妃是他的正妃,即使是欺君之罪,二殿下也是不舍得...也许是要失去心爱之人才会羡慕臣妾与皇上,竟这般冤枉臣妾,二殿下当真是心思歹毒呢~” 万俟语气轻飘飘的,可压在萧明义身上如同携带万钧之力。 宣帝的脸色愈发难看,萧明义心也愈发冰冷,恐惧着颤抖着,跪了下来。 他声音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父皇你信她?她是敌国公主啊!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思!” 宣帝怒极反笑,“你说瑜贵妃给朕下了迷魂药,那朕且问你,褚氏又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褚氏该死,她必须死!朕要你亲自观刑!” “父皇!” “不必多言!你若再替她求情,朕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父皇!!!”萧明义怒视着万俟,“一定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儿臣这就杀了她让父皇恢复清醒!”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抢夺宣帝手中的长剑。 宣帝闪躲自然不会让长剑落在萧明义手中。 万俟站在一旁,在萧明义震惊的目光中,直直地撞上长剑,而此时剑柄就握在他手中。 “这...”证据确凿,萧明义百口莫辩。 “畜生!!!”宣帝瞪大双眼,甩了萧明义一巴掌。 这一巴掌宣帝使出全力完全没有留手,萧明义跌坐在地上,摇摇欲坠的玉冠在他大幅度的动作下,终于从发髻上滑落,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长发滑落披散在萧明义肩上,他笑着,却道不尽无尽心酸。 父皇彻底变了,竟也会为了除母后外的女人而羞辱他了。 他知道从此刻开始,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阿乐... “宣太医!快宣太医!!!” 万俟流了很多血,这一剑她完全没留余地,若她不重伤,萧明义就还有翻身重来的可能。 机会难得,她不愿错失良机。 她要宣帝厌弃他的儿子们,所以她只能兵行险棋。剑尖没入身体距离心脏只有一寸,不会威胁生命,也确实唬人。 血流失的极快,片刻万俟的脸色就变得惨白。 宣帝小跑着抱着她回宫殿,血流了他满手,打湿了他的衣袖。 萧明义迎着冷风跪在原地,万念俱灰。 很快钱坤亲自带人将萧明义扣押。 钱坤说:“皇上有令,请二殿下亲自执刑。” 不是观刑,而是执刑!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萧明义急火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鲜血打在随风摇曳的花骨朵上,愈发的鲜艳刺目。 萧明义被拖走了。 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而这时褚氏一族族人已经被押往刑场。 褚氏并非大族,但九族之内老老少少近一千人,只京城褚氏便有八十三口。 褚菱乐的父亲是从三品光禄寺卿,此时位于第一辆囚车,而后是褚菱乐的母亲,接着便是褚菱乐。 大人一人一辆囚车,半大孩子三五人挤在一起,浩浩荡荡几十辆囚车连成串从刑部出发,在城中绕大半圈再到刑场去。 百姓在道路两旁观看着,不知这些人是谁又犯了什么罪。 他们只知道触犯刑律的人该打,于是他们从准备好的篮子里拿出烂菜叶子,臭鸡蛋往囚车上砸。 美其名曰“去晦气”。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每一次有囚车路过自家门口,他们都会这样。 一人做,百人做,逐渐变成为千人万人同做,最终成为习俗... 往日里受人敬仰的褚大人此时顶着满头的烂菜叶子不敢抬头。 曾被人艳慕有个爱自己的夫婿的褚菱乐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泣。 吊在车尾的几辆囚车里,大孩子抱着小孩子一起哭。 这条路走了许久,久到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尊严。 刑场到了,一个接一个被押下车跪在刑场上。 此时距离行刑还有半个时辰。 褚菱乐跪在最前方,她的直亲其次。 她能听到外戚对她的咒骂,能听到百姓对她的恶意揣测,能听到爹的叹息,能听到娘的哭泣。 很快她愣住了,一个熟悉的人被拖着自远及近。 她喃喃开口:“殿下?殿下!殿下!!!” 萧明义木讷的抬起头,再看到日思夜想之人时,一双死寂的眼恢复些许光彩。 “阿乐!!!” 褚菱乐泪流满面,连连摇头:“殿下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钱坤带着人故意经过褚菱乐身旁,像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鬼。 他说:“二殿下、前来执刑。” 褚菱乐僵直了身子,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 萧明义被拖走了,拖到行刑官旁边。 太阳偏移逐渐爬至天空中央,午时将至... 行刑官提醒萧明义:“殿下,时辰快到了。” 萧明义眸子动了动,没有动作。 行刑官说:“午时将至,摘枷锁。” 午时已至,行刑官又说:“殿下,时辰到了,可以行刑了。” 萧明义仍是没有任何动作。 行刑官笑着,握着萧明义的手拿出令箭,又握着他的手用力扔了出去。 令箭砸在行刑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大喝:“时辰到,行刑!!!” 刽子手动作整齐划一,喷酒,斩... 双目一片血红,萧明义恐惧的闭上眼。 所有哭声戛然而止,迎接的是人群的狂欢。 “我抢到了!我儿子有救了!” 说话之人接了满满一碗还热乎的血,他是吃人的人。 人群骚乱着,行刑官派人镇压,萧明义也被放开了。 他摇摇晃晃的走下台阶,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他的阿乐死了,是他亲手杀了她。 他回首,执刑台上是杀人的人,执刑台下是吃人的人。 那他呢? 他亦是刽子手。 忽得,有人靠近。 钱坤说:“殿下,该回宫向皇上复命了。” 萧明义勾唇笑了下。 皇权之下,人命如蝼蚁,就算他是他的儿子也不能幸免。 他微微仰头,眼角滑落一滴泪。 若能选择,他希望永远不要起义。 他还是想要那个还爱他们的父亲。 他说:“回去吧。” 有意无意的两人再次经过褚菱乐身边。 萧明义猛地撞上钱坤,钱坤措手不及。 等钱坤发现时他的佩剑已经被萧明义攥在手里。 萧明义一言不发,下手果断。 血四溅而出,还原了生命本该拥有的绚烂。 剑掉在行刑台上,萧明义身子软了下去,倒在褚菱乐身旁。 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就像成婚当夜的合卺酒,再也分不出彼此,永远不需要分离... 第157章 萧明义自刎时,有宫人路过花园,并将萧明义摔碎的玉冠清扫干净,就连蜿蜒的血迹也一同被拭去。 从皇宫到刑场,萧明义身不由己,一路被人拖着,从刑场回皇宫,萧明义依旧身不由己,这次是被人抬回来的。 钱坤诚惶诚恐,跟在众人身后都止不住的胆寒。 二殿下自刎时用的可是他的剑啊! 佩剑被抢本就是失职,更何况二殿下就这样自刎在他面前,这要他如何同皇上解释? 一路忐忑的回到皇宫,到乾清宫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宣帝的身影。 听宫人说皇上此时在瑜贵妃宫中,一行人又火速跑到潋滟殿去。 庆喜踱步至宣帝面前,他有些支吾地开口:“皇上,钱统领回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在殿外?为何不进来?是不是那逆子知道自己错了,在殿外请罪?” 庆喜犹豫着,不敢直接道明真相,只能用近似于恳请的语气对宣帝说:“皇上您还是亲自看一眼吧...” 庆喜的态度也让宣帝开始怀疑,以往庆喜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 忽的宣帝想起,当初小六出事时,庆喜便是这样的反应。 他心猛地跳漏一拍,难道...老二也出事了吗??? 宣帝不敢细想,急忙撇下万俟的手走了出去。 万俟的眼睛睁开一丝缝隙,看着宣帝远去的背影,又缓缓闭上。 殿外,钱坤几人跪着,身旁便是萧明义的尸体。 宣帝刚一踏过门槛就看见这样景象。 他的儿确实不在了... 倏地,宣帝眼眶红了,看着毫无声息的儿子,心底刺痛。 在看到萧明义脖颈上狰狞的剑痕,宣帝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 竟是自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宣帝声音颤抖,质问钱坤:“朕的儿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他明明...”在宫内还鲜活着,只是出宫而已,出宫一趟怎么就带走了他的性命? 钱坤垂着头,不敢直视宣帝,艰难地说:“殿下...他舍不得皇子妃...抢了末将的剑...自刎了...” “废物!”宣帝怒上心头,一脚踹在钱坤心口窝上,“你的剑怎么会被义儿抢走!” “皇上息怒!是末将疏忽导致...” “疏忽?呵,好一个疏忽!”宣帝气得浑身发抖,“朕看你这统领之位是坐够了!即刻起废去钱坤禁卫军统领之职,失职谋害皇嗣,押入大牢!” 钱坤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皇上就这样废弃他了? “皇上!”他大喊:“皇上!!!钱坤知罪!可草民并未谋害二殿下!皇上!草民冤枉啊!!!!” 宣帝看着钱坤仿佛双眼淬了毒,并不听他辩解 他喝道:“带下去!” 钱坤被押着,拖着,拉扯着越来越远。 可宣帝心中还是空落落的,转眼间他便失去了三个儿子。 他想哭又想笑,他惋惜,却并不后悔。 庆喜看着宣帝瞬息万变的表情有些害怕,他张了张嘴,说不出劝说的话,只能小心询问:“皇上...殿下他、要怎么办?” “义儿...” “啊!!!皇上呢?皇上在哪里?本宫好疼...皇上,臣妾好疼啊~” 听到万俟惨叫,宣帝脸色一变,竟是抛下萧明义连忙跑回殿内。 “爱妃,朕在,朕在这里!你哪里疼?太医呢?给朕滚过来!” 一群守在一旁的太医瑟缩着跪了下来,纷纷请罪。 “皇上息怒!” “朕的贵妃在喊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宣帝攥着拳,面目狰狞令人恐惧。 太医院正垂着头率先解释:“娘娘伤口很深,此时麻沸散药效已过,所以会疼...若娘娘实在忍受不住,微臣再去熬两锅麻沸散...” “还不快去!” “是!微臣这就去。” 此时宣帝仿佛为了争爱而处于暴怒边缘的狮子,没有人敢去触他霉头。 太医院正听到宣帝命令撒腿就跑了,丝毫没有停留。 只是苦了剩下的太医仍然像一只只鹌鹑一样缩着。 庆喜没有踏进潋滟殿,但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却能看到宣帝面上的柔情与心疼。 二殿下尸骨未寒,皇上却好似忘了他一般。 庆喜叹了口气,无端想到在花园时。 难道皇上当真没看到二殿下吗?不,不是的。 宣帝正对着迎面走来的萧明义。 哪怕有庆喜在前面遮挡一部分视线,但宣帝还是在萧明义出现的一瞬间就看到了他。 只是宣帝在陪美人,他不在乎,所以只做不知。 与其说萧明义为妻自刎,不如说是失去自我彻底灰败。 萧明义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此时在潋滟殿内双目柔情的帝王就是凶手。 .......... 萧明义三日后下葬了,到死他都没有同褚菱乐葬在一处。 罪人不配做天家妇。 但皇子依旧是皇子。 .......... 消息传到锦佑手中时,他们一行人已经进入澧州境内。 澧州位置偏南,不算繁华。 锦佑一行共六驾马车,一辆带人,五辆押货。 货物还都是在附近州郡分散着购置来的,上到珠宝瓷器,下至茶叶糕点,应有尽有。 为了不引人怀疑,几十匹马被寄养出去,所有人都用脚来丈量土地。 行至澧州首府广陵府时,一行人正在城外整顿,天上忽然俯冲下来两只信鸽,一把被岑冶抓住一手一只。 岑冶抓着信鸽走向锦佑:“世子,京中来信。” 司童接过一只鸽子将信筒里的字条抽出,而后交给锦佑。 字条缓缓展开,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写着不止一条消息。 第一条是宫里的,万俟的消息:“萧明义已死,什么时候让我见完颜煜。” 第二条是小雀儿的:“万俟受剑伤,萧明义死后,蛊虫轻微失控。” 第三条是完颜煜的:“你带臻儿去哪了?宣帝传我进宫,许是与兵权有关。” 第一张字条到此为止。 第二张上面消息不多,是白默传来的:“荀贡生说金瑾珏曾与他相商让他替考,荀贡生言辞拒绝,但被金瑾珏发现妍希的存在,于是闹到醉春轩去。荀贡生很感激世子的救命之恩,愿意联合考生帮助世子揭露世家贩卖官职顶替考生的阴谋。” 字条结束。 锦佑叹了口气,他们赶路不到十日,消息至少是五日前发出来的。 哪怕此时传消息回去,也有信息差存在。 一来一回间就是至少十日。 没办法,锦佑认命似的提笔回信。 只是除了三人外,锦佑又多加了一个人进去——萧明诚。 原以为万俟的蛊虫可以控制宣帝让他暂时忘却完颜煜,但现在看来只要身体内有子蛊的人身死后,母蛊母体也会受到影响。 如今宣帝又盯上完颜煜这块香饽饽,怎么能再次放手。 若不是南境炎智国虎视眈眈,除了完颜煜没人能镇压他们,否则以宣帝对他人手中兵权的谨慎程度,早在登基后就收回了。 一直拖到如今,炎智国和亲议和,换来至少十年的太平。 也是时候该卸磨杀驴了。 锦佑将两张字条分别塞进信筒里,而后交给岑冶。 等两只鸽子吃饱喝足就又可以上路了。 第158章 小妇人 等再次放飞信鸽,萧云臻亦睡醒吃饱,而锦佑一行也准备进城。 锦佑叫来岑冶说:“等下分散进城,只留三十人刚好。” 五十人还是太多太过显眼。 一路走来,小镖局押镖一趟也许只有十几二十人,他们一行五十人大部队还是较为特殊。 刚好可以隐藏二十人打探消息,到紧要关头也许会成为一行人的救命稻草。 锦佑不希望出任何意外,但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岑冶点了点头,道了声是便分出两批人,又将他们打散让他们先行进城。 随后剩余三十人押着货物混在人流中进城。 可惜意外到底还是发生了。 进城时锦佑便听见周遭人小声议论,一开始并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直到司童若无其事的混进去听了一会儿后,黑着脸回来。 他咬牙对锦佑说:“他们都在说进城缴银的事。广陵府作为澧州首府除了最基本的进城缴纳一两银子外,还要每人多交三两银子,有些人急切的要进城,三两一咬牙也就交了,但是现在突然就涨到五两银子...” 锦佑挑眉:“也就是要进城就要每个人先交六两银子?” “是这个理儿,可问题是襁褓里的婴儿也算人头啊,前面有个小妇人抱着孩子,只准备她自己的城税,就被拦住不让进去...” 司童絮絮叨叨的说着,忽听人群一阵骚动,只听小妇人大喊一声:“将我孩子还给我!” “本大爷说过了,六两银子一个人,你带着孩子是两个人,十二两,没有银子?要么不进城要么你进去孩子留下!” 说着,那人就差侍卫抢小妇人的孩子。 “不要抢我孩子!”小妇人拼命地将孩子抱在怀里,弯着腰防止孩子被抢。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帮腔:“你到底讲不讲道理!昨日明明还是三两银子一个人,今天就变成六两银子!皇帝的圣旨都没有你收钱变得快!” 那守城官冷哼一声,不屑道:“道理?在广陵府,本大爷说的话就是道理!” “你!” “你什么?”守城官提溜着两大牛眼恶狠狠地一瞪。“你要是再替她说话,小心本大爷让我姐夫给你抓起来!” 听到守城官提及他姐夫,想要为小妇人说话的人纷纷歇了心思,就连出声那人也沉默一瞬,而后悻悻的闭上嘴退回人群中。 见没人再帮小妇人,守城官大手一挥,当即拍板。 “没钱还想进城,本大爷看你是有阴谋!来人将她们二人带走,本大爷要好好审问一番!” 一个侍卫抢走了小妇人的孩子,两个侍卫拧着小妇人的胳膊将人扣押着。 小妇人大喊,向周围人求救:“啊!!!不要!我不要跟他走,救救我!” 可周围人迫于守城官姐夫的淫威,根本不敢为了一个陌生人而与官府作对。 所有人都当没听见没看见一般,垂着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被一并带走。 没有人帮她...小妇人彻底绝望。 一旦被带走,等待她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刘亚哈哈大笑两声,捏着小妇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你看吧,没有人敢为了你得罪大爷我,乖乖跟本大爷走。” 锦佑微微蹙眉,给司童一个眼神,司童瞬间明白。 于是一手举起荷包,一边扒拉着人群,离小妇人远远地就开始大喊:“姐!姐!你走的太急了!钱袋子没有带!” 扒拉开最后一圈人,司童可算挤进来了。 小妇人看着他,有些呆滞。 司童特别害怕她来一句‘我不认识你啊’,还没等小妇人有反应,直接抢先哭道:“姐,你怎么能和家里吵架,抱着我小外甥离家出走呢!银子不带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能装成不认识我的样子!” 小妇人总算接收到司童的信号,当即表演一个什么叫做生气,什么叫做‘匹夫不受嗟来之食’。 “我不要你们的臭钱!你姐夫刚去世,你们就要卖我儿子,让我改嫁!我才不要你们的臭钱,也不需要你来假意关心!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嫁给那个老鳏夫的!也休想卖我儿子!” 情到深处,小妇人哭的更凶了。 押着小妇人的两个侍卫看看自家老大,又看看愤愤的司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司童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戏码,但他脑子转的很快,当即一个滑跪滑到小妇人身旁,顺便铲倒一个侍卫。 当即他把钱袋子往小妇人手里一塞,眼泪说来就来:“姐,你别跟家里置气了,他们不知道我偷跑出来给你送钱,这钱你拿着想走多远走多远,你要带着我外甥好好活下去!姐!姐!!我会想你的!” 司童嚎啕大哭,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原本还黑着脸有些怀疑的刘亚,也有些相信了俩人是姐弟的事实。 毕竟没有陌生人会为了对方哭成这种鬼样子。 小妇人:???她说的都是真的,情到深处自然落泪而已,那么你呢,你在哭什么? 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妇人带着不解,缓缓止住了哭声,接着安慰起了司童。 “莫要哭坏了身子,姐姐离开后,你就留在家里照顾他们好不好,带着姐姐的那一份?” “不好!我要跟姐姐一起走,我舍不得小外甥!” “......”拜托,谢谢你,但是戏过了有点吓人,真的! 小妇人不答应,司童就撒泼打滚。 还没等到小妇人松口,却听见刘亚开始赶人:“你们赶紧滚,要么进城要么滚!” 小妇人一喜,当即站起身交了三人的银子,扯着司童连忙进城去了。 司童:???合着撒泼打滚没用呗? 也不知道小妇人哪里来的一身劲儿,扯着他胳膊也怪疼的。 等小妇人顺利进城后,准备进城的人又在城门口排起了长队,每个人都掏出六两银子准备着。 岑冶也刚刚返回,小声描述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调查一下守城官的背景,进城先不要与司童汇合。” 锦佑隐隐觉得那小妇人不太对劲,暂时还是不打草惊蛇为妙。 第159章 进城 进城队伍很长,但没有人再闹事也就没有再过多等待。 只是轮到锦佑一行时到底还是被拦了下来。 刘亚本就在气头上,好不容易碰上个小娘子就这么让人在眼皮子底下给跑了。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虽然知道那少年和小娘子没有任何关系,但硬生生的抢,脸上也不光彩。 刘亚直在心底骂着晦气,就连每个交了钱进城的人他都没有任何好脸色。 突然看见这么一队押镖的,落在他眼里可不就是超级无敌巨大的一只肥羊吗? 敢从广陵府接道,就要付出些代价! 刘亚想着,就叫人将三十来人全部围了起来,声势浩大。 岑冶守在锦佑身旁,手搭在刀柄上,戒备着。 刘亚以为岑冶是一行人的老大,趾高气昂地走到他面前,恨不得下巴撅到天上去。 清了清嗓,刘亚说:“你们是打哪来的镖局?不知道要事先打声招呼?” 这句是在试探,有些镖局与官府有合作,要是伤到一家人可就不好了。但若是背后没有靠山的无名小卒,那可得扒下两层皮来。 “我们押了些货物从儋州来要到擎州去,只想在广陵府停留些时日好作修整。” 岑冶话一出,刘亚面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没有靠山,且要赶许久的路,货物很多,油水很足,能让他狠狠捞上一笔! 刘亚说:“行啊,想要进城先交商税二百两,过路费二百两,马车税一百两,还要人头税每人六两...”他粗略的数了一下这一行人得有三四十,“你们人多,本大爷也懒得数,连人带马一口价二百两,想要进城交七百两就可以了。” “七百两?”岑冶皱眉。 “对,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刚好七百两。” “我怎么不知道押镖进城还有这些规矩?你跟抢钱有什么区别?”岑冶冷哼,“青泉郡可没收这么多!” “青泉郡?”刘亚不屑一顾:“那算什么东西,你也不看看老子姐夫是谁?你要是乖乖交了钱,到时候我替你在姐夫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准还能为你引荐些关于知州大人的生意...但你要是不交,老子现在就让你去见知州大人!” 岑冶上前一步,但却被锦佑轻轻拽了下衣摆,气势一收,从怀里拿出钱袋子,在手心上下颠了颠。 “七百两太多了,东家也只是给我们三百两做路费,这是我们全部家当,更多的确实没有。” 刘亚皱眉,“怎么才这么点?”难道他判断失误,这不是肥羊而是一群穷鬼? 顿时他心生嫌弃:“三百就三百吧,剩下的在离开前补齐。” “好好好,谢谢大人。” 刘亚想的很简单,反正人都在广陵府里,又不能飞了,派人监视着就好。 收了三百两银子,一行人被放进城中。 刘亚颠了颠钱袋子,挺沉,有碎银子摸着还有银票,不管怎么说都是赚。 三百两足够去乐坊喝花酒了! 。。。 广陵府位于中部偏南,按理来讲这座城并不繁华,至少在前任知州在任时,从未听闻广陵府的繁华。 但此时锦佑突然对纸醉金迷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沿着主路一路前行,入目的便是五层高的大酒楼,紧挨着苼乐坊,美人腰肢纤细,在红灯笼下独倚栏杆,红柱粉衣轻纱曼妙,过往之人皆感叹着,并为其驻足称赞。 锦佑放下帘子,皱了皱眉。 没有任何一座城会在主路上建这么大一座青楼,一旦被皇帝知晓,知州、知府的官帽是保不住的。 但看样子这地方也不像是最近才建成的,没有传到宣帝耳中,怕是有所依仗。 这背后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萧云臻睡了又醒,不知是不是即将迎来冬季的原因,小团子总是困倦,叫也叫不醒,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哇~这一觉睡得真舒服!锦佑,我们到哪了?】 锦佑将地图放下,回应着:“进城了,准备租个小院落脚。” 【好呀,金成阳就在广陵府,留在这里也无可厚非。】 锦佑‘嗯’了一声,问他:“你对定远侯有什么了解?” 【定远侯?】萧云臻想了想,又在记忆里挖了挖,似乎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想不到,我记忆中没有他的事迹。定远侯是前朝的侯爷,育有三子两女,嫡子金瑾珏是宣武五年十月状元,册封世子入翰林,还有个侄子,金成阳在澧州上任五年后回京入朝为官,先任通政使后任詹事府詹事。】 “詹事府詹事...”锦佑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定远侯是萧明礼的人?” 萧云臻解释:【不是,金成阳不代表侯府,但是我猜测金成阳能成为太子詹事背后也有定远侯的指使。其实还有一点就是金瑾珏没有成为太子一派,而是转头支持了四哥,我怀疑定远侯是在两头押宝,哪怕三哥成为太子他也不亏。】 锦佑回忆:“萧明礼成为太子至少还要五年吧?” 萧云臻沉默一瞬,反问他【你现在觉得老皇帝还能活五年吗?】 这下轮到锦佑沉默了,他确实不知道。 以宣帝目前耽于美色,被酒色以及蛊虫逐渐掏空的身子也许用不上三五年就会突然暴毙... 到时候若没有册立太子,只怕会夺嫡。 锦佑叹了口气,时间线确实被提前了,萧云臻的上一世记忆彻底失去了作用。 “算了。”锦佑说:“大不了让萧明礼做几年皇帝就是。” 三五年太短,萧云臻根本没办法成长起来,就算把所有皇室血脉屠杀干净,也没办法保证不会出现下一个‘摄政王’。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但若按照所谓的历史进程,听天由命这不是锦佑的作风。 至少此次澧州之行不会让金成阳成为未来的太子詹事。 马车晃荡着,走过一条街,忽听岑冶敲了敲车壁,轻重重轻轻... 锦佑敛神,有人跟踪。 他掀起帘子,小声说:“找牙人租个三进大院吧,不必管他们,喜欢跟着就跟着。” “好。”岑冶应了声,一行人先找了个不算太热闹的酒楼用饭,而后岑冶安排两人去寻牙人租房子。 酒楼不大,只有两层,一楼只摆放了五六张桌子,此时正值午时饭点,但酒楼却没有生意。 店小二趴在桌子上,不知是掌柜的还是账房趴在柜台上扒拉着算盘。 忽的那人只觉得头顶一黑,顶好的阳光被人挡住了。 他抬头,只见一凶神恶煞的壮汉,身后还跟着几个魁梧的大汉,顺着几人再往门外瞧去,又是一群男人,没有这几个壮实,但看上去也不太好惹。 掌柜的瞬间从柜台里蹦了起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几人未语,让开一条路来,锦佑抱着萧云臻走到前来,身后还跟着奶娘刘桂和岑冶。 锦佑说:“只吃饭不住店。” 掌柜的脸上笑开了花,这么多天可算来的不是找事儿的了,是真正吃饭的人! 乐的掌柜的一巴掌把店小二拍醒,扯着人一起伺候着,又是擦桌子又是上茶。 “客官稍等,今个还未开火,怕是诸位要等得久些。”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酒楼根本没有生意,掌勺大厨都跑了几个,眼瞧着酒楼濒临关门,自然也就没开灶。 只是没想到还能有人不去食客来,反而来他这个小酒楼吃饭,而且还是这么多人! 锦佑说:“不妨事,按照三十人的菜量做吧,晚一点没关系,量要足,他们都很能吃...银钱不是问题。” 掌柜的会心一笑,拍着胸脯啪啪作响:“谁不知道我家酒楼量大管饱,客官就放心吧!客官先喝热茶暖暖身子,这就去做!” 一行人分别落座,刚好填满了几张桌子。 锦佑拍着萧云臻,这孩子又有些昏昏欲睡,他不想让他再睡,怕伤了萧云臻的身体,便叫了青绯来。 “绯叔。” 青绯游离天外的思绪被这一声给叫的头皮发麻,许久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嗯?怎么了?” 锦佑指着萧云臻说:“他最近总是睡不醒,我害怕他是身体出了问题。” 萧云臻迷迷糊糊的反驳他。 【我没病,就是感觉好困,好想睡觉。】 青绯挑眉:“小孩子嗜睡一点很正常。” 嘴上说着正常,但身体还是诚实的走到锦佑身旁,半蹲着给萧云臻把脉。 半晌,青绯说:“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我就说小孩子嗜睡很正常,这么大点一婴儿跟你跑这么远也会累。” 萧云臻是健康的,锦佑也就放心了。 他向青绯道谢:“谢绯叔,他没事就好。” 青绯撇嘴:“听你叫我叔,我浑身都不得劲儿,一下就把我叫老了。” 【本来就老。】萧云臻心想。 锦佑咧了咧嘴,还好青绯听不见萧云臻的心声,否则还不得闹起来? 青绯再次回到座位上,继续游离天外。 自打一行人靠近广陵府后,青绯和裴清梵兄弟俩兴致就不高。 裴清梵还要仡濮牧跟着还能逗笑,但青绯完全不跟人说话,只埋头捣鼓他带来的各种草药。 不止锦佑能看出来青绯不对劲,跟来的人都发现了,只是没有人主动询问。 锦佑概括这种情绪是——近乡情怯。 ... 掌柜的说慢,还真就是慢。 两个寻牙人的带着钥匙、牌子和契据回来了,菜还没上。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上菜了。 每桌十个菜,有荤有素,还有烫酒。 掌柜的确实没骗人,菜量很大,每个盘子都有萧云臻两个脸大... “菜齐了,客官慢用,若是菜不够厨房还有。”有些手生,没把握好量,做多了一些。 “好,麻烦。多吃些吧,这么多天都累了。” 锦佑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动筷子。 掌柜的诧异一瞬,没想到一群人是以一个孩子为首,但他也没多想,毕竟富人家的少爷出行也是这个排面儿。 只是他打着算盘,看着一群人,心头愈发感到奇怪。 这天这么冷,没有人会拒绝烫酒的魅力。 可这一群人,每桌都有人不喝酒,甚至喝酒的人也仅仅喝两小杯,暖了身子就不再碰酒盅。 ‘这群人来头不小啊!’掌柜的心想。 可惜他不知道,王府侍卫想喝酒,但身旁坐着滴酒不沾的暗卫和影卫,他们多喝岂不是显得自己贪杯? 而且也不敢在双卫面前造次,双卫气势太强,就是在旁边坐着,且没有释放杀意时,都能让他们倍感压力。 不是不想喝酒,而是根本不敢。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 三十人的存在好像不存在一样。 只有在添饭添菜的时候才会叫一下小二,让人确认这些都是真人,而不是怪力乱神。 一直到一行人离开,掌柜的才长出一口气,他老是觉得一直有人在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他感觉的没错,刚结账出来的岑冶靠近锦佑低声说:“主子,属下怀疑酒店掌柜的有问题。” “哪里不对?”锦佑问。 “他总是偷瞟。” 其他人也附和:“嗯,时不时地扫一眼,很奇怪。” “主子,要不要...” “不要。”锦佑无奈扶额:“也许他只是好奇呢?无碍,去宅子吧。” 锦佑有时候怀疑这些王府的三卫,是在京城里待得太久,接触的全都是杀戮罪恶,导致连最基本的人情人气都忘记了。 这小酒楼里面没有生意一看就是被那金碧辉煌的大酒楼截走了生意,此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理应好奇。 警惕是好的,但因为多看了几眼就要把人杀了...是不是有些太不讲理了? 锦佑没有解释,他们只是缺少了一些对他们来说没有用的感情而已,也许会因为某一天某些事而逐渐产生人的七情六欲。 一路无话,一行人来到三进的大宅子,将东西安置好,便找了一间空房间暂做书房。 锦佑唤了几人商议接下来的计划,两刻钟后一行人散去,而后广陵府的街头上出现各色各样的人。 与此同时与小妇人在一处的司童正被小妇人指着鼻子骂。 “你能不能不跟着我了?我很感谢你替我解围,但是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跟着我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司童摸了下鼻子,回避着小妇人的眼神,随口扯谎:“我喜欢孩子...你抱的这个挺好的...” 小妇人一听,直接把孩子塞司童怀里,“我不要了,你要你抱走,快走别跟着我!” 司童:??? 小妇人走了?她就这么扔下孩子走了??? 留下司童抱着个孩子在风中凌乱... 第160章 这孩子不哭不闹,窝在司童怀里安静极了。 小妇人说走就走,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司童只能带着个孩子沿着岑冶留下的记号找回去。 。。。 司童抱着孩子有些局促的站在锦佑面前,偏着头不敢看锦佑的眼神。 “呵~”锦佑嘲讽的笑了声:“那么大一个活人就在你眼前跟丢了?” “她拿孩子扔我...” “啧”锦佑咂舌:“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哪有人会不爱自己生的孩子,又不是所有母亲都是贺芷衣。 司童真真是百口莫辩,那人就是把孩子塞给他了啊!又不是他想要的!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但是司童想不明白,小妇人看着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就引起锦佑的怀疑了? 他想不通也就问出来了。 “我看她没有任何问题啊,不会武功也不像坏人。” 锦佑摇头:“不一定是坏人,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可能有秘密,让你盯着人,可倒好人把你丢了!我看你对武艺愈发不上心了,若是舟叔在只会让你挨板子。” 司童搓了搓胳膊,打了个冷战:“别提我师父,怪吓人的。” “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明日我就传信给舟叔。” 司童最怕方屹舟了,跟着他自小学武十年多,总是会因为一个动作而被骂的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他老人家不在京中,自己也得了个玩乐轻松的活,这才放松多久啊,就说他武艺生疏了? 怎么可能? 好吧,就算他有些懈怠,但也不能告密吧! 司童赶忙挺直了身子,急切地说道:“我真没有荒废武艺,今天只是个意外。” 锦佑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先不说这个。那孩子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带着吧。” 司童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小家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司童眼珠子咕噜一转,计上心头:“要不...送去官府?” “......”锦佑白了他一眼:“这孩子你喜欢就自己带着,孩子在你手里,那女人还会再来找你。” “也行。” 两人暂时定下孩子的去处,打算来一手放长线钓大鱼。 另一头郡守衙门后院厅里,刘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正向一中年男人哭诉着。 “姐夫!弟弟我今天被人欺负了,你可要为弟弟做主啊!” “哦?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欺负你?”孙成商将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放:“到底是哪个人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刘亚心里窃喜,能让姐夫替他出头教训教训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镖师。 还敢跟他讨价还价,为了几百两,就要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孙成商瞥了一眼刘亚,他还不了解自己的小舅子? 狗仗人势,欺男霸女,恶贯满盈...可那又能怎么样? 占着他孙成商小舅子的名头,就不能给他丢人,在自家场子里丢了面子,那怎么行。 刘亚的霸道行事其间也有孙成商放纵的结果。 孙成商说:“你且说说怎么回事,不用隐瞒。” 刘亚嘿嘿一笑,他自知姐夫的性子,也不隐瞒,将遇到小妇人之后的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第161章 刘亚每讲一句,孙成商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七百两?你胆子也是够大!” 刘亚一听孙成商的语气顿感不妙,忙辩解:“姐夫,我哪敢真收他们那么多银钱啊?弟弟不也是想着收上来些请姐夫吃酒啊!”说着将三百两银子全部奉上。 “我只收了这么多,全交给姐夫...但是...” “行,我去帮你出这口气。”孙成商接过钱袋子,往桌子上一砸:“但我告诉你,不是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关税。” 刘亚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弟弟明白,姐夫是为了生意。” “嗯,你知道就好。回去等消息吧。” 孙成商虽是广陵府知府但实际上他还是个商人,金碧辉煌的五层大酒楼食客来就是他的产业,镖局也有涉猎,现在一群自称走镖的镖师入了城还没有在他的地盘上吃饭,简直是在啪啪打他孙成商的脸啊! 这怎么能忍?不为刘亚也得为自己出口气! 三进院里锦佑还不知孙成商的反应,反倒是派出去的人手先带回来消息。 岑冶回禀着:“守城官名叫刘亚,有一姐姐两年前嫁与孙成商为妻,彼时孙成商还不是广陵知府,是金成阳上任后,将他提为知府,原知府回京述职去了。” 又是和金成阳有关... 锦佑手撑着下巴,敲了敲桌子,有些沉思:“金成阳最近在做什么?” 岑冶说:“金成阳每日按时上下衙,有时还会在衙门处理政务一夜不归。” 锦佑挑眉,这么说来金成阳还是个‘好官’?最起码表面看上去有过错,甚至算得上‘肝脑涂地’。 “嗯,派人盯着他,随时禀报。” “是。” 可惜还不等锦佑再有什么动作,便见门外来了许多衙役,叫嚣着砸门。 “开门开门!都出来!” 门口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拉开门。 衙役推门进来,一把将开门的影卫推到一旁:“让开让开,上一边去,例行检查。” “不知大人是打算查什么?”影五拱了拱手问。 那衙役不屑,冷笑一声:“哼,查什么还要告诉你?你们头儿在哪,还不前来接见?” 影五皱了下眉,倒霉催的,也是找死。 好在岑冶闻声赶到,老远便听见他大笑:“官爷能来,小人的宅院可是蓬荜生辉啊。” 萧云臻醒着同锦佑一起透过书房的窗看向院里。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萧云臻精准吐槽。 锦佑笑了下,“没办法,若是直言怕不是死上千百遍了。” 【你说这些人来做什么?不是都放行了吗,还来查?能查出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锦佑说:“广陵知府是刘亚的姐夫,想来那些银钱已经进了他的口袋,替刘亚出口气也在情理之中。” 【就这么忍了?】偷偷摸摸小心谨慎都可以,但不代表就可以受这种冤枉气。 “怎么会,孙成商做的越多越能露出马脚。他背后可是还有金成阳在呢。而今金成阳在百姓心目中一定是个好官,我们要想动他并不容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 萧云臻心声直直被切断,忍着才没有将‘心疼’二字说出口。 当初答应了锦佑绝不会因为上一世的情谊而裹挟他,所以这份感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 可就算萧云臻没有直白的将心疼说出口,锦佑也懂得他的心思。 锦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小身子:“不用担忧,我们不会在澧州太久,找到证据便回京。” 【好!】 “等他们离开,我带你出去转转。” 【好!!!】 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也不害怕被发现。 自从上次夜探地宫之后,萧云臻仿佛强得可怕,这具小婴儿的身体彻底困不住他,想去哪里就要去哪里,怎么奔波好像都不会生病一样。 以至于只要有出去的机会萧云臻都会迫不及待。 衙役们在院子里到处乱翻,将一车车的货物直接掀开。 “这是什么?”有一衙役突然高声喊:“这里怎么有铁器?抓住他们!” 影五上前一步,解释道:“官爷您看错了,哪有什么铁器?不过是些平常用的东西。” 赵顺新眯了眯眼,指着一把大铁刀,语气都带着威胁:“这东西常用?我看你们是蓄意谋反,你们这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走镖的,倒像是从山头里出来的劫匪,这些都是打家劫舍抢来的吧?说!你们到底来做什么?” “一把没开封的大刀而已,官爷何必激动?”岑冶挤开影五,往那衙役手里塞了个荷包。 “官爷消消气,我这兄弟没读过什么书,不懂咱这规矩。”岑冶搓了搓手,抢着将席子盖上:“您看看,这事?” 赵顺新哈哈一笑,拍了拍岑冶的脸,“还是你小子上道。我也知道你们走镖的路上危险,有些防身的家伙事儿都正常。” “是是是,官爷最是体谅咱这些劳苦百姓。” 赵顺新捏了捏荷包,摸着像十两大小,复又拍拍岑冶的肩,一脸欣慰:“好好做,我瞧你也是个人才。” “谢谢官爷夸奖,那您...”岑冶挑眉,颇有送客的意思。 赵顺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挥手:“兄弟们走了,吃酒去!” 众人欢呼着,围着赵顺新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岑冶直起身子,摸着被赵顺新拍过的脸,神色晦暗不明。 影五趁机凑上来,问岑冶:“你给他多少银子?” 岑冶轻笑,“银子?”而后他摇着头,高深莫测的离开了。 想收他的银子,还想吃酒,吃屁去吧!那可是满满一荷包的小石头,还有个酷似十两银的大石头,呵,谁也别想从他手里得到任何一分钱! 【我也好奇那荷包里面有多少银子。】 往萧云臻身上套斗篷的锦佑手一顿,“不会到他手里。” 【为什么?抢回来吗?】 锦佑说:“是也不是,进城时便说清我们身上只有最后三百两,这时候不管再拿出多少银两,都会成为罪名,岑冶不会不清楚。” 【那还给他银子?直接杀了算了,本来我们就是来调查的,他们都不无辜。】 “啧。”锦佑停手,看着被里三层外三层裹成布娃娃的萧云臻,有些无从下手。 “这样也不太行,杀能止伐,但不能动其根本。就算这些喽啰全死了,金成阳还不是完好?定远侯许是未传消息于他,金成阳也未有异动,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还能抢占先机。” 【好吧,都听你的。但金成阳一直在衙门里,想要接触也接触不到,岂不是束手无策?】 锦佑尝试着将萧云臻从床上抱起来,但失败了。 他喘了喘说:“没关系,他不出来我们进去好了。” 第162章 食客来 【进去?击鼓鸣冤?】除此之外萧云臻想不到任何不暴露身份还能见到金成阳的办法。 “不是有个孩子?” 锦佑猛地发力,可算将萧云臻抱了起来。 萧云臻扭了扭身子,有些害羞。 【最近吃得多好像长胖了。可是就算用那孩子为由,越级面见知州可是要挨板子的。】 就锦佑这小身板,二十板子就能去了大半条命。 “不到万不得已先不去见他就是,总会有办法的,又不只有我们两个。” 【好嘛,我知道了。快走吧快走吧,出去看看外面有什么好玩的!食客来竟然有五层,京城都没有五层高的酒楼!要去看看嘛?去看看吧?去看看嘛...锦佑~求你啦~】 没听到锦佑允许,萧云臻便一直撒娇。 锦佑最受不了他唠叨,“行行行,去。” 也不知道食客来里到底有谁,萧云臻非要去。 好吧,他也想好好瞧瞧大酒楼里到底有什么门道,能抢去所有生意。 锦佑要出门,身后自然而然地跟了至少两人。 几人未乘车,锦佑抱着萧云臻看见好玩的东西就要买来塞给萧云臻。 “这个挺好的,你喜欢吗?” 不知道路过地几个小摊,锦佑再一次指着被萧云臻否定过的像绣球一样的大头花。 萧云臻抗议道: 【我是男的啊!这种东西到底谁会买啊!女孩子也不会喜欢的吧!】 就在他心声刚落,就听一男人说:“老板,这个包一个给我吧,我要送我娘子。” 摊贩忙脸上堆笑任他挑选。 【....打扰了,还真有人买啊!可是我不要!】 但锦佑铁了心的不做理睬,指着一朵娇粉的大花对摊贩说:“这个我要了。” “好嘞,您拿好,三文钱。” 锦佑接过大粉花顺势套在萧云臻还没有多少头发的头上(其实是套在额头上)。 萧云臻尖叫,锦佑勾唇不语。 而后这一路上,萧云臻脑门上都顶着一朵大粉绒花,怪异又可爱。 【他们是什么眼神?】 【都怪你都怪你,非要给我戴!】 【贺锦佑,真的,丑!!!】 【贺锦佑你伤害到我的自尊心了!】 【贺锦佑你别装死!】 【啊啊啊啊啊!我气死啦!】.... 直到来到食客来大酒楼门前,锦佑说:“到了。” 萧云臻才停止对锦佑的控诉和谩骂。 【这酒楼...感觉看着好眼熟啊。】 锦佑颔首:“和京城的仙客来很像,只不过比仙客来高了几层。” “诶呦,小友当真好眼力!”一中年男人闻声凑过来,小声询问:“小友是京城来的?” 锦佑摇了摇头:“打儋州来的。” “哦?那小友是如何得知食客来与进城仙客来相仿呢?” 锦佑抬头对上中年人带着笑意的眼,松了一口气。 他说:“自小曾和叔伯们走镖去过京城,当时也对仙客来叹为观止,但今日一见食客来,竟觉得仙客来不足其一。” 中年人哈哈大笑:“小友也是个妙人,今日与小友相遇所谈甚欢。既然小友对食客来感兴趣,不如同游某共饮一杯?” 锦佑面上不显,但心头确实一惊。 暗卫打听来的消息,游氏可是整个广陵府的首富,名下产业不可计数,富可敌国。 如今游家主持家业的便是一中年男人游昌龄。 但锦佑并不能确认面前之人便是游昌龄,但若是能同游家交好也不无不可。 于是锦佑并未拒绝:“那便却之不恭。小子本想着带弟弟长长见识,参观下食客来呢。” 男人被逗笑:“小友有所不知,食客来啊可是不招待小孩子的。” “为什么?”锦佑不解。 【不招待小孩?是不是看不起小孩?】 男人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等下带你进去你就清楚了。好了,跟紧我我带你进去。” 锦佑蹙眉,但还是压下心底的疑问,跟着男人亦步亦趋地进了食客来。 刚一进到食客来内部,萧云臻就发出尖叫。 【这什么鬼地方?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锦佑有心想要安慰他,但也被满是金光,四处折射着彩光的墙壁照的睁不开眼。 游昌龄熟练的掏出两根黑绸带绑在锦佑眼上。 “头一次进来都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进来时也被晃花了眼。后来多来几次才发现,一楼是整个酒楼里最不值一提的地方。” 锦佑看不见只能听声辩位,偏了偏头问他:“为什么呢?” 游昌龄但笑不语,拉着锦佑的胳膊上了二楼。 二楼出现了人,食客们吃饭喝酒划拳的声音此起彼伏,比当时他们吃饭的小酒楼热闹了近百倍。 游昌龄介绍道:“二层是普通人吃饭的地方,没有特殊之处。你可以摘掉绸带了。” 锦佑听话的摘掉绸带,闭眼片刻才缓缓睁开眼。 锦佑环顾四周,看到不少食客正吃得热火朝天,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就连酒坛都是用流光溢彩的琉璃盏。 大致扫了下,锦佑猜测这一小桌,三四菜品就得几十两。 说是普通人,但看这些人的穿着也并非平常百姓。 在二楼停留片刻,游昌龄带着他们继续往上走,三楼的布置极为雅致,桌椅皆是檀木所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里的客人较少,个个举止文雅。 游昌龄轻声说:“三楼是供文人墨客吟诗作赋之所,此处名为文华阁,需得有些才情方可在此处,每日都会有新题,答出一题免费品尝一道菜品,依次累加,最多八道菜品。也可在这里留下诗词或文章,有机会被知州大人看到,从而得知州大人青眼。” 而后游昌龄靠近锦佑声音更低:“小友可知,如今的知府大人可就是在这里留下文章被知州大人看到,从而坐到知府的位置上...” 锦佑心头一紧,忙问:“知州大人何时才会再来?” 游昌龄笑道:“只要是留在这里的文章诗词,若有出众者,次日便会被召去。可是小友有想法?” 锦佑脸红红的,有些羞赧:“您就别打趣小子了,是家中兄长有些才情,但经年官途不顺,所以我想着...” “哦~~~”游昌龄恍然大悟,打趣着看向锦佑:“没想到你这小孩还是个孝顺的。若是你兄长确实拥有才情,大可来此一试。” 锦佑双眼发亮,激动道:“真的吗真的吗?不用叫我兄长,我兄长的诗词文章我都有背过,我现在就可以写下来!” 第163章 急病乱求医 游昌龄并未打击锦佑,小孩子有野心也很正常。 是的,游昌龄并不觉得锦佑有劳什子的哥哥,而是他想要上进,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否则也不会半大孩子一个人跑来食客来。 锦佑哪知道他心中想法,扭扭捏捏地将萧云臻交给游昌龄抱着,他则是取来纸笔,泼墨着书。 锦佑的字有风骨,在王府用了三年的时间练字打磨,才能出现如今这般锋锐却又带有竹子般坚毅的字体。 “小友当真写的一手好字。”游昌龄凑过来夸了几句。 萧云臻有荣与焉。 【那自然,我的世子殿下写的字那可是万金难求!】 锦佑小脸一红,写起字来更是虎虎生威,下笔如有神助。 文章很长,锦佑写了小半个时辰,其论中心便是世家积盛过度而引起皇上忌惮以及采用何等方法能打消顾虑…… 写到最后游昌龄的呼吸逐渐加重,毫不吝啬的夸奖:“小友好文采!此文章若是放到举子中亦能夺得魁首!” 萧云臻本睡得香甜,被游昌龄一嗓子给吼醒,吓得一激灵,身子一抖扯嗓子就哭。 游昌龄手忙脚乱的哄孩子,“诶哟喂,小祖宗可别哭,这地方不能太吵。” 萧云臻哪管他,睡不好觉谁的脸色都不给。 【哇啊啊啊啊锦佑,我要睡觉,呜呜呜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哇啊啊啊,凭什么不让我睡觉???】 萧云臻的哭声到底引来一些文人墨客,还有些穿着学院青衣的学子。 各个怒气冲冲,盯着游昌龄眼神不善。 游昌龄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向众人微微躬身解释道:“抱歉诸位,某只是因这小友的文章而一时激动感叹,吵醒了这孩子,这才打扰了诸位的雅兴...对不住对不住。” 游昌龄言辞恳请倒叫人消了火气。 也有人认出了游昌龄的身份,顿时就不再追究,而是看向锦佑,询问文章。 一书生说:“到底是什么文章能让游家主都这般称赞?” 也有人附和:“还从未见过游家主对一篇文章这么惊叹呢?” 也有人不屑:“我说你们看清楚,这还是个小孩,能写出什么好文章?不会是游家主自家小辈在自吹自擂吧?” 他辛苦寒窗苦读十数载,在食客来半年来写下近百篇文章,可就是没有得到知州大人的青睐,他真不愿看见一个小屁孩抢到他前头去。 不管文章如何,他都要带动学子们抵制诋毁! 想着,那人接着说:“我可知道游家主家中并无小辈,这小孩又是从哪来收买来的?带到这里背写一篇文章,好去蒙蔽知州大人?” 有些人知道游昌龄的为人,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张兄,游家主的为人咱们都有目共睹,这种事情他是不屑做的。” 张观没想到自己人中还有违背他意愿的人,当即火气蹭一下上来,“我说的不对?之前怎么不见游家主来这儿?怎么偏偏赶上知州大人即将生辰过来?你还说不是阴谋?” 有些人当真被张观煽动了情绪,也开始说游昌龄是有阴谋的。 大多数人根本不在意游昌龄如何,只是写文章的孩子太小,若当真抢去了他们的风头,压他们一头,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们这些日日泡在文华阁的,都是废物? 【这群傻&*……%¥&…*&....自己没能力怎么还不去死???酸什么酸,酸黄瓜都没他们酸!!!】 锦佑无语,小孩子怎么这么会骂人? 他将萧云臻抱回来,安抚地拍了两下,小声说:“别生气。” 【好哦,我没生气,就是不想让别人小瞧你。】 锦佑又拍了拍他,而后轻咳一声:“诸位,这文章并非是我写的,家中兄长仕途不顺,亦听闻文华阁的存在,但他抛不开颜面不敢来此。我也是想为兄长争取一番,所以才将兄长的文章默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只要不是个孩子写的就好,他们才不会承认他们不如一个孩子。 一群人又笑语晏晏,七嘴八舌的夸锦佑一番。 什么“小小年纪竟能将一整篇文章背下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什么“对兄长之爱深切,往后定有一番大作为。” 还有说:“再过三五年可以去考童生试,也许未来连中三元也可能。” 一群人态度大转变,从任何方面夸奖起锦佑来一点都不吝啬,甚至都不重样。 萧云臻无语。 【若是他们知道这文章就是你写的,岂不是要疯?】 锦佑但笑不语,人素来如此。 只要是与自己不符的东西都会心生怨怼。 人们憎恨所谓天赋,见不得比自己还要出色的人,尤其是年龄相差甚远的人。 同辈人写出好文章他们也许会艳羡会有些酸,但绝不会诋毁。 因为大家同样付出十数年苦读。 但锦佑不同,只三五年的时间便达到他们十几年苦读的水准,甚至优于他们,所以他们才会不平衡、会心生怨怼。 ‘凭什么我读书十几年还不如你个小娃娃?才不能让你轻而易举就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他们最真实的想法。 人总是想将自己经受的苦难施加于任何人。 他们走过的所有困苦都要让其他人也尝试一遍,并不仅限于下一代。 锦佑敛下眼中冷漠,对人性的理解似乎又透彻一分。 他说:“诸位可愿品鉴下我兄长的文章?” 张观早就迫不及待,只不过是碍于方才诋毁锦佑的行径,而担心会被游昌龄怪罪。 见锦佑愿意分享文章,当即抢先开口:“我要看,都说文章如人,虽未见过...” 张观卡壳,他都不知道人家姓什么。 锦佑适当开口:“贺。” 张观接着道:“虽未见过贺兄其人,但若观其文章,亦算莫逆。” 【哕~真不要脸,真会往脸上贴金!他个无名小卒,还敢同摄政王世子论莫逆?他要是你的莫逆,我与锦佑便是秦晋。】 “......”到底谁不要脸啊? 锦佑无语,实在无力吐槽。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届时小弟定会向兄长说明。” “在下免贵姓张,单字一观,字曲微。” 锦佑拱手:“曲微兄,这便是兄长曾写过的一篇文章,还请曲微兄品鉴。” 张观毫不客气的挤上前去,端详文章。 待看完整篇文章变得呆若木鸡,直到锦佑问他:“曲微兄,我兄长这篇文章如何?” 张观缓过神来,登时眼泪流了下来。 不由喝彩道:“此文只应天上有!妙哉妙哉!不知贺兄何在?张某愿亲自拜访!” “啊?真有这么好?”有人不相信。 毕竟张观也是广陵府有名的学子,曾在童生试中一举夺魁,后又拜入广陵学府洪师门下。 据说洪师是前朝已逝首辅方沛的学生,而张观又是洪师的学生。 四舍五入,张观是首辅的徒孙。 别管是不是前朝首辅,但名头响当当,在广陵府也是千呼百应的存在。 张观学文不错,只等着来年的春科中举入翰林。 如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贺兄,学问高深竟能让张观都为之喝彩,众人便起了好奇心。 争前恐后的去看锦佑的文章。 锦佑趁机抱着萧云臻又扯着游昌龄退出人群,赶忙冲上了四楼。 游昌龄靠在栏杆上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这小娃娃还怪有意思的。留下这么个传说,不用想今晚知州大人便能主动见你了。” 锦佑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我兄长。” 游昌龄了然,也不再纠结,只道:“走吧,既然上来了,就带你看看四楼,风月居。” 风月风月,自是美人歌舞。 丝竹管弦之乐,声声入耳,如临仙境。 只闻丝竹不见歌舞,锦佑不禁好奇。 游昌龄解释道:“歌舞难求。”说着指了指一层大厅的高台:“瞧见那台子没有,亥时一过你就能看到何为一掷千金为红颜,只为一曲一舞。更有甚至,当晚的花魁会拍卖,卖的可是...” 游昌龄突然收声,自觉失言。 他在自己嘴巴上啪啪打了两下,笑道:“瞧我这张嘴,竟是什么都说。” 锦佑一笑而过,只是眸子黯淡。 起初他当真以为食客来只是酒楼。 但见识了三层四层,锦佑便明白了,何为食客。 客还是客,而食非食,食也色也... 怪不得一个食客来而已,竟拉走了广陵大半生意,不得不说经营者心思歹毒,但却一本万利,赢得盆满钵满。 “好了,四层没什么意思,我年岁大了不喜这些。你还小,定要安分守己勿要沉溺声色。” 游昌龄说得真切,锦佑乖巧点头:“晚辈记得了。” “嗯,是个乖巧孩子,自打见你第一眼便心生欢喜。”游昌龄说:“去五楼吧,五楼只招待权贵,每个有地位的家族以姓命名,在五楼留下属于自己的包厢,我也有一个在上面。” 说罢,游昌龄在先锦佑跟在其身后。 五楼并没有太多新奇之处,但入眼所见一切无一不是雕梁画栋精致至极。 就连柱子上雕刻的蛇形兽,身上鳞片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蛇首上微微鼓起的两个未长成的角。 更别提仙鹤展翅,羽毛分明,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乘风远去。 虽说锦佑在京中并不经常出王府,但他能确定京中的酒楼绝无一个像食客来这般如此精雕细琢,细致入微。 游昌龄见锦佑看那蛇纹柱子出神,便笑着打趣道:“一根柱子无甚稀奇,若小友喜欢,待回府后我送小友一个小的。” 锦佑回神,道了声谢:“只是从未见过盘蛇柱。” 皇宫金銮殿上有四根盘龙柱,他未上过朝也不曾见过。但在古书上曾见前前朝的盘龙柱,做工还不如这根盘蛇柱。 而且蛇是小龙,做蛇纹,还是即将化蛟的蛇,是犯了大忌讳。 别说锦佑没见过,便是全天下只怕有且仅有食客来这几根盘蛇柱吧? 游昌龄拉着锦佑到他的房间去,关上门才给他解释道:“食客来这个产业...背靠知州和知府。知州大人...来头不小,只要不是上头来人,他在此地想做什么都可以。坐吧。” 萧云臻嘤咛了一声,锦佑拍了拍他让他睡得更熟。 而后他将萧云臻放在小榻上,自己则坐在旁边和游昌龄说着话。 “小子初到此地,还有许多不懂之处,还希望游家主解惑。” 游昌龄摆手:“小友这番话倒是生疏了。老朽也只是想交小友这个朋友而已,并无其他想法。广陵府...曾经并非如此。” 锦佑来了精神:“愿洗耳恭听。” 游昌龄勾了下嘴角,双眼放空似在忆往昔。 他说:“广陵的变化大抵是在一年前,那时候前知州大人还在任上,彼时孙成商也仅仅是个开酒楼的商人。” 一年前孙成商行商到此大肆收购店铺,引起许多商铺老板不满,将其告到知州谢寅那里。 谢寅开堂问审,明令禁止不得强买强卖,不得扰乱集市秩序。 孙成商听了,但不出半月酒楼周遭铺子还是被收购了。 手段格外恶劣,但却无人敢告。 因为孙成商曾私下送金条给谢寅,至于谢寅收没收并不得而知。 但在百姓眼中,孙成商与知州大人形影不离,以至于他们不敢再相信谢寅,官商勾结广陵开始腐烂。 孙成商的酒楼开业后,生意火爆。 逐渐地他接触到更多官员,各种买通关系,在生意场上风生水起,逐渐开始侵占游家产业。 “一开始我以为这一切都是谢寅的示意,是他觉得我游家独大,需要新人制衡。我跑到他府里与他大吵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那一架没吵出个结果来,但却伤害到他们俩近八年的感情。 游昌龄不再信任谢寅,逐渐与孙成商争夺产业,两家势力旗鼓相当,互不相让。 年关将过,谢寅终于升迁了。但因着新知州还未到任,他便仍担任知州。 直到今年四月,谢寅身死。 锦佑皱眉,“谢大人收了孙成商的礼?” 游昌龄叹息:“他不会,只是当时我并未信他,还同他大吵一架,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可惜两人多年情谊一朝破裂。 若游昌龄能预测到这一日,他怎么都不会和谢寅吵架。 可现在人都去世了小半年,再怎么后悔人都回不来了。 “后来呢?”锦佑问。 “后来啊...” 金成阳上任成为新知州,孙成商不知道付出什么代价也成为知府,而且孙成商除却食客来,逐渐垄断了广陵所有生意,甚至青楼楚馆,甚至赌坊都是他的产业。 “其实食客来并不只有五层,下面一层是地下赌坊...” 锦佑沉吟片刻,看着游昌龄问道:“你和我说这些不仅仅是有感而发吧?” 游昌龄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顾左右而言他:“我是怀疑谢寅不是累死的。仵作验尸只说谢寅积劳成疾最终累到病逝。可我不信...我现在生意不顺,被他们抢占了许多产业,今年收益不好,也失去了话语权。” “所以你是想调查谢大人真正的死因?” “对。但我人手不够,也没有任何权限,哪怕是仵作笔记我也没办法得到。” “我有办法?”锦佑反问。 游昌龄难得兜了个圈子:“我就是出来碰碰运气,就这么碰上小友了。” 碰碰运气? 不是吧? 这么好运的碰到他?又顺势带着他参观一圈食客来?又恰好讲出谢寅和孙成商的恩怨? 就差明晃晃的直说,他怀疑孙成商是害死谢寅的凶手了。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盯上自己的,锦佑并不确定。 但他现在合理怀疑,他们的相遇都是算计。 锦佑轻咳:“你现在被盯得很紧是吗?” 游昌龄点头:“自从谢寅被害后,游家就被人盯住了,我不确认是谁的人。我猜测是孙成商他们不希望我调查谢寅的死因,所以才会盯着游府。” “那你今天怎么出来的?” 既然被盯着还要正大光明的来食客来?岂不是送上门的把柄。更有甚至会连累到他。 游昌龄也觉得自己此事欠妥,他道了句抱歉,又说:“广陵府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你们尤其是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哪怕是押镖也并不常见。而且所有经过广陵的镖局都会提前送上孝敬银子,你们...” 他顿了下,“你们没有,应该早就被盯上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出去,一定要提谢寅讨回个公道。” 锦佑指了指自己:“我吗?”他嘲讽的笑了下:“我只是个孩子而已,走镖的,怎么帮谢大人讨回公道?” 游昌龄一急,直言:“我知道你是从京城来的,你来这里的目的我不过问,我只是希望在不耽误你们的情况下,帮帮我。” 他真的没有人能求了,所有外来人他都明里暗里拉拢过,但最终都不欢而散,甚至有人跑到衙门状告他是个疯子,这半年来,他求救无门,这才会遇见锦佑急病乱求医。 第164章 初见金成阳 “游家主也是高看我了,官家的事,哪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掺和的?” 这就是有些拒绝的意味了。 游昌龄不免有些失望,但也并未强人所难:“我知道了,此事小友就当不知,算我游昌龄交你一个朋友。若有难事,在广陵报上我的名号还有些用处。” 锦佑并未拒绝,不管游昌龄是于公于私,既然他有为谢寅查明真相的心思,就说明他人不坏,交下一个朋友总能为此次调查增添些可能。 但他却不能一口应下游昌龄的请求,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便在此多谢游家主了。”锦佑微微拱手,算是认下游昌龄这个朋友。 游昌龄摆手笑了笑,主动岔开话题:“带你参观一圈食客来,也不能白来此行。我请你品尝食客来的招牌吧。” 锦佑欣然应允。 随后小二端来几碟精致点心。 游昌龄介绍道:“这便是食客来最有名的糕点,用的是清晨采摘的花瓣制成,入口即化,香气满盈。” 锦佑尝了一块,果然香甜可口。 正品尝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走到窗边查看。 “知州大人出行,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衙役在前,锣鼓开道。而后是举着肃静牌子的衙役,最后是骑着马的铁卫,而知州的八抬大轿居于中央,一队人浩浩荡荡,所到之处,全体跪拜。 若不说是知州,还以为皇帝出游呢? 轿子在食客来门口落下,而后金成阳走了出来。 金成阳不愧是定远侯的亲侄子,与定远侯有四分相像,只不过眉眼间是文人的书卷气而非定远侯那般锐利的煞气。 “来人便是知州金成阳。”游昌龄介绍道:“金成阳背靠京城金家,在澧州也算得上是只手遮天。” 两人说着,金成阳便进了食客来,掌柜的忙上前接见。 由得距离太远,锦佑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能看到掌柜的满脸笑容的将人领上楼来。 锦佑不知道金成阳会在哪层楼停下,能不能看到自己写的文章。 与此同时游昌龄似乎感觉到锦佑的焦灼,安慰他道:“你放心,金成阳若是到食客来,必会到文华阁停留一炷香的时间,翻看留来的文章或者同学子们论辩。你的文章很好,不必担忧。若是实在担忧,下去瞧瞧便是。·” 锦佑摇头,他倒不是害怕金成阳看不到文章,而是怕他认出自己的身份。 金成阳做官前可一直在京城生活,几年前参加宫宴时,他们二人还碰过面。 如今虽几年过去,却难保他不会记起自己。锦佑心中暗忖,面上却不动声色。 但最终两人还是下楼到文华阁去。 锦佑在赌,几年未见,他长大了些,金成阳许是不认得自己的。 如游昌龄所料,金成阳果真朝着文华阁走来,脚步不急不缓。 锦佑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借着游昌龄的身体在前遮挡视线,顺势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确保金成阳不会注意到他。 金成阳进入文华阁后,先是受一群人翻来覆去的恭维,而后到文章台随意浏览了几篇文章,始终没有能让他一眼惊艳的文章。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锦佑的那篇之上。 只见他眉头微微挑起,似是有些惊讶。 不知为何锦佑开始心跳加速,竟有种夫子考核的紧迫感。 金成阳目不转睛地将文章从头到尾仔细阅读,看到最后他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一个字看完,金成阳叹了口气,当真是好学问。 他问张观:“你可知这文章是何人所写?” 张观心跳如雷,这就入了知州大人的眼? 他不敢隐瞒,当即拱手一眼一板的描述着:“回大人,是一个小童将他兄长的文章背写下来,想要为他兄长博得一个机会。” “那小童可离开了?” “学生不知,小童是与游家主一同而来...” 张观一顿,指着远处的游昌龄说道:“游家主在那!” 金成阳猛地回首,见确是游昌龄,说:“游家主今日竟有如此雅兴,带人来文华阁一展风采?” “知州大人说笑了。那孩子孝顺想为兄长搏一搏,老朽自然要帮衬。这也是希望为知州大人再添一道助力不是?” 金成阳嗤笑,添助力?不是害他就不错了。 谁不知道游昌龄因着谢寅之死而仇恨他们,还能这么好心给他送人才? 也不知道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 但这文章...金成阳不舍的摩挲着宣纸。 一个小童都能写出一手好字,想来那位兄长亦是才学过人。 他虽同游昌龄间接的有过节,但这个人才,他确实不太舍得就这么轻易丢弃。 金成阳不死的心问游昌龄:“那位小童可在?” 游昌龄刚想说‘在’,但身后小童戳了戳他,他便改口说:“那小童逛了一圈便回去了,若知州大人想要见其兄长,可晚些。他自会到府衙见大人您。” 金成阳深感惋惜,竟是没见到小童。不过也好,晚些就能看到惊才绝艳的学子,也不算太可惜。 他说:“劳烦游家主告诉那位小童兄长,今夜可到府衙一叙。” “好,不过是举手之劳。” 金成阳并未在食客来久留,府衙还有一堆事要做,他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有没有可塑之才,能够让他动用些关系提携上来。 却没想到这一次还真有意外之喜。 金成阳走后,待在文华阁的众学子也散去大半。 他们大多留在这里等待金成阳,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赏识,既然没有得到赏识也就不再久留,打道回府看书去了。 人散去大半,锦佑才从藏身之处出来。 方才情急之下竟跌进书桌后的空隙里,反倒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游昌龄拉了锦佑一把,问他:“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见见金成阳?” 锦佑摇头,“还不是时候。” “好吧,晚些时候你要去府衙,带上你兄长。” 锦佑微微一笑:“知道了。” 两人再次回到楼上,萧云臻还未醒来。 两人又在食客来内消磨些时间,萧云臻醒后,二人就此分别离去。 第165章 击鼓鸣冤 与游昌龄分别后,锦佑带着萧云臻又在外面逛了一圈。 彼时消失的几个暗卫再次出现。 岑冶不在,此时跟在锦佑身旁的是四部的单荼。 单荼是个阴郁美男子,许是功法问题,他总是无声无息的,甚至人就站在你旁边都可能会被忽略。 就仿佛是现在,锦佑感觉到有人在他头顶上呼吸,转头防御时,才发现是单荼。 单荼脸上没什么表情,这种事对他来说都是见怪不怪。 他说:“主子,游昌龄的资料已经送到您书房了。是属下护卫不力,让有心之人靠近了主子。” “没关系,就算他今日不来,早晚也会来的。” 单荼愣了下,而后道:“既然他想利用主子,为什么主子还留着他?” 单荼的心思简单粗暴,有危险难控制认不清自己地位的,统统杀掉就好了。 他像一条阴狠的毒蛇,随时吐着信子,只想着怎么收割人命。 锦佑缓缓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你在外行走不多,接的任务也都是暗杀。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要被杀掉,有些人活着的价值比死了的价值高很多。”游昌龄便属于这一类人。 “是,属下知道了。” 暗卫七部各自负责不同的领域,四部属于杀部,所出皆是杀手,只要四部的人出现就代表着有人死亡。 杀手没有感情,他们甚至不需要思考,主子下令他们就去做,要杀谁,如何干净利落的让人死去才是他们该做的事。 锦佑不想掰正他们的思维,暗卫只要足够听话便足矣。 行至府衙,门口围了很多人,乱哄哄的像菜市场。 “过去看看。”锦佑说。 萧云臻打了个哈欠,瘪着嘴强忍着不哭。 心声弱弱的:【锦佑...我好饿...】 “乖哈,等下就回,要不先买些温羊奶给你垫垫肚子?” 【不要!】萧云臻强烈拒绝【要不你把我打晕吧,我睡着就不饿了。】 锦佑:.....从未见过有人提出如此要求。 到底锦佑也没打晕他,萧云臻也睡着了。 小婴儿咂吧着小嘴儿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锦佑有些心疼,将萧云臻交给单荼让他先带回去,而他则留在这里。 人群中央,在府衙门口,是一中年妇人带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击鼓鸣冤。 衙役上前驱赶了两次,那妇人依旧不离开。 “都说了,有冤情告到知府去,不准许越级告状!” 中年妇人不听,一遍一遍的敲着鸣冤鼓,边敲边哭:“民妇要状告广陵知府刘成尚!抛妻弃子还雇人杀妻杀子,民妇命大带着孩子逃脱一劫,从迟洋县一路走到广陵来,只为状告刘成尚!望知州大人开恩,还民妇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百姓哗然。 案子涉及到知府大人,守门衙役也摸不准主意,匆匆去寻金成阳。 金成阳不曾出现,而是刘成商闻讯赶来。 小男孩一见刘成商张口便是一声:“爹”。 刘成商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哪里来的乞丐,也敢来知州衙前打秋风?” 母子二人赶路多日,风餐露宿,又险些遇到响马。此时衣衫褴褛,确实像是乞丐。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不少人露出同情之色。 刘成商看向周围人的眼神,心中暗恼,对着衙役喊道:“还不快把这两人赶走,莫要让他们在此处胡言乱语,影响衙门威严。” 衙役刚要动手,便听中年妇人大喊:“且慢。” 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纸。 妇人神色戚戚地看着刘成商,“好威风的知府大人,若不是我爹给你银子让你做生意,你怎会遇到如此大的造化!这是婚书,是你亲笔写下的婚书!刘成商!你不是人!你攀龙附会,数典忘祖,狼心狗肺,不配为人!” 小男孩跪在妇人旁边一直哭,时不时地冲着刘成商喊上两声“爹”。 百姓议论声更大了,刘成商面色难看,厉声喝止:“你说这是婚书便是婚书?字迹纸张均可作假,本官何惧?你说本官是你爹资助生意发家,可本官告诉你,我这些生意都离不开知州大人的支持!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迟洋县还有你这么个妻子?” 刘成商哈哈大笑两声:“我并非迟洋县人士,从未去过迟洋县,你信口雌黄胡编乱造的本事当真一流!胆敢污蔑朝廷命官,真是好笑!” “刘成商!就算你不认我,你也要认福兴!他可是你的孩子!你看他是不是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刘成商笑的更大声了,甚至捧腹大笑。 笑声止,刘成商摸了下眼角的泪,眼神凌厉:“世上相似之人不知凡几,你随便拉来一个孩子就说是我儿子,我若是傻傻认下,明日后日岂不是与我相似之人都来让我做爹?” “你....” “好了,本官没空在此处与你耍嘴皮子,来人,将这对污蔑朝廷命官的母子拿下!” 话音刚落,衙役就将两人扣押。 刘成商一把夺过妇人手中的婚书,当即就要撕个粉碎。 此时突然有人大喊:“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怀里抱着书卷的青衣书生。 刘成商见到来人也不由的神色一缓,朝着书生拱了拱手,唤了声:“东郭先生。” 原本无动于衷的锦佑,瞬间转头看向来人。 东郭先生?是那个陪着宣帝征战天下大名鼎鼎的东郭先生? 可是他现在不该归隐山林还未出世? 不对不对不对,东郭归隐只是远离朝堂权力旋涡,并非真正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东郭能出现在这里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但锦佑还是不能将面前的书生与老谋深算的东郭先生联系到一处。 无他,只因这书生太年轻了! 锦佑不动声色,带着人缓缓退出人群,到另一处隐蔽之所看着他们。 刘成商说:“东郭先生可是有什么指教?” 东郭先生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他说:“刘知府,这可是两条人命之事,如此武断是否不太合乎常理?” 刘成商脸色微变,却仍强装镇定:“东郭先生不知,此人满口胡话...” 东郭打断他:“这妇人既已击鼓鸣冤,就应按规矩审理此案,而且此事涉及到知府大人您,定要升堂审理,而不是这般做派,此不是显得知府大人做贼心虚?。” 刘成商脸色漆黑如墨,叫你一声东郭先生,当真觉得自己可以指点江山了? 说到底他还是一府知府,东郭不过是个小小书院的教书先生,怎敢对他指手画脚? 刘成商气急,当即端起官架子:“本官如何断案还不劳东郭先生费心,若无事东郭先生还是回学院吧。” “哼”东郭先生发出一声冷哼,呵斥道:“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威。律法有云,凡击鸣冤鼓的一缕升堂审理,越级告状者杖二十。 此妇人虽越级告状,但也确实击了鼓,只不过先打上二十板子再审而已,知府大人您又在急什么?是打算违抗律法先失了官帽?” 刘成商冷汗都出来了,今天真是倒霉,竟然碰到东郭先生! 他盯着东郭先生,两人互不相让,良久,刘成商率先笑了,僵持不下的气氛突然瓦解。 “那便听东郭先生的高见,今日已经休衙,就先将这母子二人收监关押,次日一早升堂审问。”刘成商一挥手:“将人带走!” 几人转身便要回衙门,东郭又冷不丁开口:“知府大人切记不可让他们母子二人感染风寒。” 刘成商狠狠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知、道、了!” 风寒?东郭说的哪里是风寒?分明是在警告他不要暗中动手,要确保在明日升堂时人还活着! 好好好,好一个东郭先生! 算他刘成尚倒霉,不仅让两个已死之人死而复生,还不得不保证二人活着! 行,活着就活着,他有的是法子折磨他们! 本就是已死之人,为什么还要出来拉他一起下地狱? 府衙大门吱呀一声关紧,隔绝了所有人探查的目光。 东郭先生一甩衣袖,了却功与名。 锦佑的眼神自打见到他之后就没有再从他身上离开过。 见人要走,连忙带人跟上。 但东郭先生的路越走越偏。 他绕过几条街,沿途买了点心和蜜饯,而后又从另一侧城门出了城。 锦佑一行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最终竟跟到一片竹林。 竹林深处搭建两座竹屋。 竹林环山傍水,当真是一幅良辰美景。 “娘子!我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点心和你爱吃的蜜饯!” 东郭人还没进小院,就开始喊着。 而后从屋内走出来一位美妇人,但瞧着面色不是很好。 美妇人一步三咳,走两步就要歇息片刻。 东郭心疼极了,忙跑上前扶着美妇人。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再出来吹风了。” 女子摇头:“我要来接你,这是我们的家,你回家来自然要有人迎接。” 东郭笑着,满脸宠溺:“等下吃了药,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荷叶鸡。” 原版打卡章 (背景) 元熙三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第一年皇帝下令大开储备粮仓以解大旱。然这场大旱竟出乎意料的持续三年之久。河水干枯,地皮开裂,寸草不生。在这三年饿殍遍野,流民四起。有人带领流民形成起义军,有人上山当了匪寇“劫富济贫”,有人卖儿卖女易子而食……民不聊生如同人间炼狱。国家动乱之际,外敌虎视眈眈,但因天灾不断而待兵于边境观望。元熙六年,就在这乱世之中,偏远小镇上一个男婴伴着全家人的愁眉苦脸,呱呱落地,而这孩子正是刘春生…… ——楔子 此时正是阳春四月,但小镇上的景象实在不算美好,街道旁两排树也不见往日挺毅的身姿,光秃秃的不见一丝春色。 东街巷子口,转过两个胡同,便能瞧见一户人家大门紧闭,若是细听还能听见院中几个男人的窃窃私语,以及妇人生产时时不时溢出嘴角的呻吟。 “大小姐,再使点劲,这孩子已经露头了,再使把劲!” 刘老太太急得满头都是汗,手边那一盆不算多的热水早已被血浸透。 这乱世来临,镇子里的人都跑了大半,就连那坐堂的大夫也早早不见了踪影,好在刘老太太也是当过娘的自是清楚如何接生。 可奈何世道不好,大旱三年,赵端颐怀着身子时也没吃到什么好的,所以生产时才会这般困难。 刘老太太见赵端颐似是脱了力,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悲上心头,哭道:“大小姐若是去了,我就是做鬼,老爷夫人也不能放过我啊,大小姐,你可还记得夫人曾说,若这乱世安定了,你可要回家再为她上柱香……” “母亲……”昏迷的小妇人听到熟悉的字眼,恢复些精神,扯着被血浸湿的被子,咬着牙就着最后一口气将孩子生了下来。 那孩子出生后短促的哭了一声就好像那小猫叫似的,但也只是短短一声便无了声息。 刘老太太颤着手将手指放在孩子的口鼻处,只感受到一丝微弱气流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抱着襁褓满脸喜色的去给赵端颐看时,见那一层一层的被子被血打湿,渗出来的血都滴在地上。 此时赵端颐紧闭着眼,嘴角还挂着一丝安心的笑…… “大小姐!!!” 老妇人凄厉的惨叫惊动了院外的三个男人。 刘开山从墙根噌地一下站起来,顾不得满屋血气,一个猛子钻进屋内。 瞧着自己娘抱着孩子爬跪在赵端颐身边,哭的撕心裂肺,顿时只觉晴天霹雳。 晃了晃身子,刘开山想迈开腿去看看床上已经没了生息的人,可这一步似有千万斤重,怎么也跨不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床边的,仅仅是抓到还有些余温的手后,便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床边。 平日里坚强的汉子此时也如同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是我老刘家对不起你…颐娘…你怎么就没挺过来啊…若是老爷夫人泉下有知,我怎么向他们交代啊……颐娘,颐娘,你等等我,等这孩子大了,我就去陪你……”刘开山哭的不能自已,刘老太太也哭的差点昏过去。 只那小小的婴儿,眨着灰蒙蒙的眼睛静静地窝着,不吭不响。 屋外头刘老汉敲了下没有烟叶的烟杆,满面愁容。 对着楞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小儿子刘斩海说道:“去熬碗米汤来,小孩儿不能不吃饭啊,娘没了,可不能再没了饭……”说着豆大的眼泪也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 小院屋里屋外都充斥着悲伤的气息,几个人哭了许久,倒是开山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睛开口就是一记炸雷:“娘,我们把颐娘烧了吧!” “什么?咳咳……”刘老太太哭哑了的嗓子扯高了几度,痛的她一顿咳,但也不忘骂刘开山。 “你这个遭瘟的!大小姐走了,你竟是连个全尸也不给她留!咱老刘家对不起大小姐,也对不起老爷夫人,说到底也是咱家不好!可是你这个王八蛋竟也能说出来这种鬼话?大小姐她也是你媳妇!咳咳咳……” 老太太情绪不稳,站起身子来到刘开山身边就是两巴掌甩上去。 “你白活这么大年岁!都知道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可是你……大小姐死后不能回自家祖坟已经够苦了……” 刘开山两眼通红,梗着脖子听着老娘的一顿臭骂,他又岂会不知道这种道理? 可如今正逢乱世,外头吃不上饭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一个刚埋下去的尸体会不会被挖出来分食…… 刘开山不敢想这种画面,他实在不希望那个风光霁月的赵家大小姐死后变成流民口中的“粮食”。 于是他等刘老太太发泄完,才闷闷开口:“娘,我也舍不得…可你知道现在这种年岁,外头连树皮草根都没有了,已经没什么吃了,易子而食的比比皆是,难不成你也想看着颐娘死后成为他们口中的……” “闭嘴!!!”刘老太太一手捂着脸,那眼泪好似开了闸般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怎会不知?我怎会不知啊!” 母子俩一个凄厉的哭个不停,一个红着眼沉默的像个哑巴。 刘老汉蹲在墙根叹着气,屋里人说的字字句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乱世就这样啊,没办法啊,都要活啊… “咳,老婆子,就听开山的吧,人死如灯灭啊,实在不行,就等咱百年后去地下给老爷夫人和大小姐赔罪。” 刘老汉咂吧下嘴,将没有烟叶的烟杆塞到嘴里咂吧了两下,重重的叹了口气:“老婆子,斩海煮了米汤给春生吃,你快喂他一些,等料理好大小姐后事,咱们也该离开了。” 屋内没了声音,片刻,刘开山率先开门走了出来:“爹,我去收拾东西,颐娘走了,孩子还得活,咱们还是要往南走,到边城去,眼看旱灾就要过去了,这乱世也要结束了。” 刘老汉在地上磕了磕烟杆,点了点头,而后又将烟杆塞到嘴里咂了两下。 自这乱世来临后,粮食都成了稀缺物,更何况这烟叶,最开始时便卖出天价。他们一家子几口人一路逃出来,身上的银两保证生存都成问题又怎能再买烟叶?所以这刘老汉便将烟戒了,只是时不时地咂两下烟杆过过瘾罢了。 斩海端了一小碗没多少米的米汤递给刘老太太:“娘,我大哥说要把嫂子烧了,家里没柴,怎么烧?” 刘老太太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那滚热的米汤差些撒到春生身上,好在她稳住了,将那米汤舀了一勺晾凉才慢慢喂到春生嘴里。 “幺儿。” “诶,娘,你说。”斩海今年才十八岁,但长的人高马大,说起话来也是瓮声瓮气不像个少年。 “等春生吃饱,我再抱他去看一眼大小姐…没有柴火就把这院子也送给大小姐吧,这到了下边,咱家大小姐也是有宅子的,以前是大小姐以后也还得是大小姐…”老太太又喂了春生一勺米汤:“是不是啊,小春生?” 天刚刚有些擦黑,开山和斩海一人一个火把,站在屋门外。 随后将火把扔了进去。 天干物燥,火势蔓延的极快,不多时便从屋内烧到柴房,一片一片,火光冲天。 老太太抱着襁褓,碎碎念着:“春生啊…里边的是你娘亲,是洛阳赵府的大小姐…要不是这些个叛贼,大小姐怎么会随着老婆子逃到这种地方……” 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烤干了眼角坠下的泪。 “走吧,娘…” “成!走!” 大火烧红了半片天,四人一婴儿背着火光一路向前。 在这人间四月春,在死亡与新生间徘徊,春生的诞生意味着生命,意味着前路漫漫亦有一束希望! 春生——刘春生! 两个月后,刘氏五人随着流民大部队来到南部边境第一座城池——秦阳城。但眼前所见却并非是曾经设想过的那般景象。 破旧的城墙,残垣断壁,敞开的城门前没有任何守卫,没有繁华喧嚣,整座城死气沉沉似乎毫无人烟…… “这……这不是秦阳城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人群寂静许久,不知是谁率先发出疑问。 这句话好似开水泼进滚烫的油锅,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怎么没有人?” “这城破成这样怎么担得起’繁华‘两字,到底是谁说的到了秦阳城一切就好了?是谁?”此话一出,更是得到更多人的赞同,众人议论纷纷但就是无人肯踏入城中一步。 “娘,这…”斩海讷讷的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城内似有人影攒动后,猛地大喊一声“有人!” 争吵的流民们倏地一静,在看到城内确实有人时,纷纷振臂高呼起来,更有甚者喜极而泣当场哭出声来。 拿着刚刚送到的朝廷文书的李修善正带着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及百姓往城门处走着,眼瞧着不知打哪又来这么一群流民也是头疼不已,便随口问道:“宋中磬可在?” 身后有人小声回他:“李大人,宋大人不在了…” 李修善晃了下神,随即摇头苦笑道:“算了,就你吧!”他指了下回话的小官,说道:“今儿个起你就接替宋大人的位置,以后城中所有流民都由你来安排,稍后为他们准备些吃食,先过去吧。” 那小官连连点头应是。 李修善的声音不弱,跟在他周围的官员对这随意任命也听得清清楚楚,虽说这任命极为随意,但这小官确实是跟在宋大人身旁最久的、也是最有可能接替宋大人位置的人。如此一来这任命也并非毫无道理,随即他们便对那小官低声恭贺着,毕竟宋大人的职级只在李修善之下。 而被众人恭贺的小官,面上喜色愈发浓郁,弯下的腰板也愈发挺得笔直… …… 李修善三步作两步,快速行至城门后,便有衙役打扮的一行人,手持佩刀将新到来的流民们自动分成两列,而后不发一言,静待命令。 瞧见身穿官袍的一众大人出城门来,瞬间有人高喊:“大人!求大人收留!”而后那人率先跪倒在地,猛地一叩首,又喊道:“求大人收留!” 他这一跪也带动所有流民一齐跪下,口中高呼“求大人收留”。 小春生站在人群里,小人儿便是站着都还没人家跪着高。他眨了眨眼,抿着小嘴,口齿不清地也跟着说了句“bababa收牛”。 开山听见小团子软糯糯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片柔软。他想到之前自己的混账行为顿时生出一片愧疚之心,想着日后定要尽自己所有所能将小春生一点点养大,也能对得起颐娘的在天之灵。 不过小春生丝毫不知自家爹爹心中的想法,他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些无聊,便蹲坐在地上捏着细碎的小土块,趁刘开山不注意时,就要把东西往嘴里塞。 好在刘老太太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春生身上,见他这般,急忙扯过春生胳膊,快速去抢他手里的土块。 可那土块一捏就碎成粉尘,反倒有一部分最终留在春生手上,所以他趁刘老太太松口气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狠狠舔了一口。 土粉就着口水又结成块,卡在嗓子里难以下咽,噎得难受,小春生小脸被憋的涨红,不由得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老太太惊地跳起身,一嗓子吼出来,打断了李修善的长篇大论。 “开山快把孩子抱起来拍后背,吐出来就好了!”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动作,在一众跪着的人当中极为显眼,自然引起了李修善的注意。 “去看看。”说罢李修善也不理会其他人,率先一步来到刘老太太身边。 其他人左看右看纷纷摇头,但又不得跟在他身后。 李修善如今已过不惑之年,但夫人早逝,至今仍无子嗣。此时见小春生一张小脸涨红也是一阵心疼。 “这孩子可是生了病?” 刘老太太见这位大人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李修善听后狠狠地松了口气,说道:“这土里并无沙石,不会被卡住,嫂子也无需太过担心。不过若是不放心,稍后让医者再看过便是。” 刘家几口一听也放下心来,曾经挨饿时土块都吃过,一点粉尘就着口水不多时便能咽下去,反倒是他们关心则乱,乱了分寸。 随后几人跪在地上对着李修善又是告罪又是感谢:“大人心善,只是这孩子太小,草民又太过担心这才冲撞了大人…” “不妨事,快快请起,担心孩子也是应该的,既是无事本官也便放心了。” 李修善说完便走了,留下刘家几口满脸欣喜又满是迷茫。先前一番忙乱,听到的也只不过是断断续续的“登基”“改国号”等。 好在李修善后又将被打断的内容讲完,众人才听了个明白。 原是那起义军一路北上,集结多方力量竟是战无不胜,一路打到皇城边上。具体情况众人不得而知,只知皇城发生内乱,先皇自尽在金銮殿,大臣反叛,大开宫门迎起义军入宫。 起义军首领登上皇位,今日即位,大封功臣。又将一张张文书及委任状分发到各个地方,而李修善所讲便是皇朝更替之事。 不过边关路远,快马加鞭加急送来的文书也要在路上行一月有余,所以早在一月前这皇朝便改朝换代,再也不是楚家天下了。 但皇朝更替与百姓又有何关系,又与他们这些刚刚赶来的流民有何关系? 已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又如何去担忧国家大事?天高皇帝远,只要未灭国,百姓该活仍是要活。 很快流民们被带去城东流民所,就此定居下来。 打理他们一应事务的正是那小官——陈昧。 陈昧带人来流民所送吃食用品时,有熟悉他的流民与他搭话:“小大人,宋大人今天怎么没过来?” 陈昧脸上瞬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回那人道:“宋大人身体不适许是不会再来了,说不准就要致仕回老家了,以后就由我来接替宋大人的事务。” 那人一听皱了皱眉头,瞥了陈昧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屋子。 陈昧脸上的笑一时间僵住,宽大官袍内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手指攥得发白也未松开。 “这?大人,我就说这些流民不识好歹,枉费宋大人一片好心,就算大人资历不如宋大人,他也不应该这样子对您啊!”跟在陈昧身后的人忿忿不平,恨不得立刻冲进屋里为他讨个说法。 不过他的这些话并未使陈昧的心情有所缓解,甚至是在火上浇油适得其反,使陈昧面色更是阴沉几分。 陈昧松开攥得发痛的拳,冷笑一声:“呵,人人敬爱的宋大人,可惜如今已经不在了…你去将这些东西发给新来的流民。”说罢逃也似的离开流民所,也不知道去做甚。 “大人…大…”那人对着陈昧的背影唤了几声,不过他已经走远了。 那人垂下眼,遮住眸子中一闪而过的阴翳。不过很快他扯出笑脸,哼着歌,带着那些人将物品挨家送给每个人。 刘开山见他往自己这边走来,退了几步进了屋子。 他将门轻声关上,转身对刘老汉和刘老太太说:“爹娘,这地方不是太安生,我想着若是可以再往南走些。”他将听到的话复述一遍后说道:“娘,那个姓陈的一肚子坏水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这新皇登基说不上过些时日这里也会变天,不如早做打算。” 刘家几人都不是真农民,他们在大户人家里这些年什么没见过,几乎是一瞬间他们便猜到这几人中怕是有存在某些龌龊。几人也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想都没想便同意了开山的想法。 不过他们谁也没想到变数会来的如此之快,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原稿打卡章 可跳过 “哥,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斩海站在窗边盯着正往他们所在方向走来的衙役,压着嗓音问刘开山:“现在就走?他们过来了!” 刘老汉拿了烟杆狠狠地敲了下斩海的头,听他“诶呦”一声叫出声来,心满意足地又将烟嘴塞到嘴里咂了两口,斥道:“你这毛头小子,咋咋唬唬的做甚?过来又如何?又不是做犯人的你怕他做甚?” 刘斩海挠了挠头,傻笑着说道:“哥说走,我这不是有点心虚吗?哪有刚来就走的道理。” “斩海说的对,确实不能刚来就走。”刘开山若有所思,“先看看,若是有人离开我们也跟着走便是。” 正巧那衙役敲了门:“开门来领被褥吃食。” 斩海开了门,接过几床被褥,瓮声瓮气地道了谢,转身啪地一声把门关上,木缝里夹杂着的灰尘扑了那衙役满脸。 衙役用衣袖抹了把脸,从鼻腔内挤出一丝冷哼,不满道:“一群刁民。” 身后同僚们随意附和几句,于是一行人又转身离开了。 斩海见人走了,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 刘老太太鄙夷地白了斩海一眼,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般胆小?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还不如咱家春生稳重!” “为粽!”小春生听到刘老太太叫自己的名字也学着她说话。挥着小拳头,暗暗发力的模样逗笑了几人。 不过几人笑着,但那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展的趋势,阴霾依旧遍布在心头。 只有小春生不懂大人们所愁,坐在小木床上自娱自乐,玩的不亦乐乎…… …… 太阳西垂逐渐隐没在地平线处,黑夜与晚霞交接时,天空徒留下一抹暗紫色。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极为明显。 来人急切,从城门处一路飞奔去城北城主府。 来人一边驾马一边高喝:“攘龙军即刻到达秦阳城,所有人前来城门处迎接!” 城东与城西也是这般景象。 不出半个时辰,穿戴整齐的李修善携全城百姓来到城门处。 百姓们不明所以,有些人睡眼朦胧满脸迷茫,有些人哈欠连连满嘴咒骂。 小春生也困倦着,在开山怀里左右打晃。 “哥,我这心里没底,心里发慌。”斩海站在开山身边,小声说着:“以前也没听说过什么攘龙军,难不成是…?”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开山摇了摇头,小声回他:“不清楚,想必新军入城也不会为难你我这样的平民百姓,且放宽心。” 两人心中各自思量,一时无话。 不出片刻,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众人望去,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几千人的队伍行走时踏起大量烟尘。 “来了!”斩海低喝了一声,用力拽住开山的衣角,肉眼可见那指节处都已泛白。 开山深深看了斩海一眼,他知道斩海自小便与旁人不同,他的预感极为敏锐,此时这般模样,怕是真要出事。 如此想来,便收了力将春生抱紧了些。 攘龙军的首领驾马停在李修善面前,用鞭子指着他问道:“你是秦阳城城主?” 李修善弯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回道:“下官正是秦阳城城主李修善,携秦阳城大小官员恭迎将军!” “呵~”那将军并未叫他起身,而是拽着缰绳,围着李修善转了两圈。 再驻马时,那马头便停留在李修善面前不足两寸的地方。 马儿打了个响鼻,李修善只觉面上一热。他忍着恶心用袖子擦了脸,而后将腰弯的更低些:“下官不知将军何意,还请将军明示。” “李大人?本将军听说秦阳将军曾留下一支千人军,你做秦阳城城主许久应当清楚秦阳军的去向吧?”陆任甲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瞧着李修善,等待他的回答。 陆任甲手中马鞭微微举起似只要李修善的回答令他不满意,就会一鞭子抽下去。 此刻李修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虽说他在秦阳城已近十年,但自从秦阳将军战死边关后,再无人见过秦阳军,如今这新将军又提起此事,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好道:“下官不知,五年前秦阳将军战死边关,秦阳军也跟着不见了踪影,下官只是个文官,并不知秦阳军之事,还请将军不要为难下官。” “哦?”陆任甲拉长了尾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轻轻招了下手,身后副将便驾马来到他身边。 副将王四小从怀里抽出一团纸,小心翼翼的展开交给陆任甲。 陆任甲看着这张被蹂躏的不像样的纸沉默一瞬,瞪了副将一眼,硬着头皮将纸摆在李修善面前。 “李大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有人极有眼色的将火把拿近些,李修善便就着火光费力的将纸上的内容看清楚。 看完后他心里咯噔一下,只道大事不妙! 不过他面上不显,摇头苦笑道:“将军,这种无稽之谈您也相信?下官不过是个边关五品小官,又怎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你有没有本将军不知,但只要你交出秦阳军,本将军便会回去奏请陛下将你调去京城,免得在这边关贫穷之地受苦。怎么样啊?李大人~” 李修善听他的语气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便提议道:“将军您看这天也黑了,不如让百姓们都散了,将军随下官去城主府再商谈如何?” “本将军觉得…”陆任甲顿了顿,就在李修善期待的目光中,话头一转:“不如何。我看今天谁敢走!四小,把兵带过来,谁也不能离开!” “是!”王四小应了一声。 他动作极快,片刻后,三千攘龙军将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怕是连只蚊子都很难飞出去。 也就是这时,变数突起,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句:“钱!快捡钱!”随即人群大乱。 百姓们开始寻找所谓的钱,与士兵们挤作一团,乱哄哄的怎么也静不下来。 陆任甲知道事情已经开始向着他最不期待的那一方面发展了,这秦阳城果然有秘密。于是他大喊一句:“不许喊不要乱,给我顶住,谁也不许走!”但他的声音瞬间被嘈杂淹没。 此刻形势大乱,人群中有人悄然遁走,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之数。 不出片刻,在这些人退走后,剩余的百姓很快被稳定下来,但他们口中抱怨怒骂着最开始欺骗他们说地上有钱的人,乱哄哄的吵的人头疼。 陆任甲按了下头,实在是被吵的心烦。于是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去了刀鞘直直射进最前头那个百姓的身体里。 一股温热的血喷洒在旁边人身上,随后那人如破布娃娃一般轰然倒地。 瞬间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百姓们鸦雀无声…不过很快人潮又哄得一下炸开了,有人尖叫着大喊“杀人了!”有人推搡着士兵,嚷着“我要回家”… 看着场面愈发不可控,陆任甲气得额头青筋凸起。 黑夜下再难掩盖的杀机乍现,他下令道:“所有人,就地格杀!” 也就在这时,寒光乍现,有一人身穿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拎着闪着寒芒的长刀直奔陆任甲的首级而去。 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那一千人。 陆任甲一惊,举起佩刀格挡。那人一击不成换个方向,向攘龙军其他人攻去。黑衣人武功极强,对上攘龙军这些半吊子就犹如蛟龙入海,狼入羊群,杀了个七进七出无人能挡! 躲在一旁的陈昧在看到那人正脸时,瞳孔猛地一缩。他猛地起身大喊一句:“秦阳你果然没死!难怪宋大人会被灭口!” “什么!”听到“秦阳”两个字时,陆任甲急忙翻身下马,快速往陈昧处跑去。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长刀带着风声来到陈昧面前,瞬间他半个脑袋就已经被削掉了一半。 等陆任甲赶到时,陈昧已经断气了。 陆任甲寻着方向看去,瞧见一个穿着衙役服的人正向后退去。他眯了眯眼,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 “好好好,引狼入室又瓮中捉鳖,好一个李修善,好一个秦阳!”说罢拎着长刀挤进战斗中。 正如那纸上所言:“秦阳城城主李修善手中有秦阳军一千,已有不臣之心…” 可是陆任甲就从未细想过,他一个起义军出身的将军还未到京城前便收到这个不知真假的匿名传信,为何偏偏是他而不是别人?若不是秦阳军的传说太过深入人心,又怪他自己太过贪婪,又如何会中计? 李修善的反叛之心不是今日才有,只不过是因为新朝更替时,新任将军陆任甲又太蠢,才使他们有机可乘…… 早在两伙人打起来时,刘开山见势不妙抱着春生便跑远了。 斩海一直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整个人犹如弓弦之箭,时刻紧绷着。 “哥,要不你还是带春生离远些吧,我这心里越发不安。”斩海也不知这次的预感为何这么强烈,找不到任何缘由,甚至他都不清楚谁会出事,只是这心慌的与平常往次都不同,必定有大事发生。 刘老汉和刘老太太已经随着大部队回城去了,只是刚才场面太过混乱,一时间五人被冲开。等开山斩海发现两人不见时,从城内冲出来的人已经和攘龙军打起来了。 开山无法只能带着春生一路闪躲,于是就变成了如今这种处境。 “回城,回去最安全。黑衣人是从城中出来的,大概率就是那个什么将军口中的秦阳军。”开山扫了一眼局势,夜太黑,那些火把又离得很远,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能凭感觉去赌:“若是秦阳军胜,我们能活下来……” 后面的话开山没有明说但斩海也听懂了,若是攘龙军胜,以那将军的性格大概率会屠城。 “哥,爹娘还在城里!”一想到这里,斩海便焦急不已。 开山一只手抱着春生,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斩海的肩膀,说道:“别急,我回去找爹娘。”说着将春生交给斩海,郑重道:“你带着春生先走远些躲起来,留下你我熟知的记号,若是安稳我明日天亮来寻你,若是明日午时我没能来寻你,你就带着春生一路北上,去洛阳。” 说着开山从腰带内里扯出一块玉佩,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顿了许久才将玉佩交给斩海。他说:“赵府虽不存在了,但在洛阳还有些赵氏族亲,只是几年过去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但你一定要记得,这玉佩不到万不得已时千万不要拿出来!记得了吗?”开山紧紧盯着斩海的眼睛,直到他点头才松了口气。 “去吧,明日等我去寻你。” 斩海将玉佩收好,抱紧了春生,用力点了下头:“哥你放心,我不会让春生出任何事!就算是拼上我自己的命!” 斩海带着春生走了,他们的身影逐渐隐入黑暗中。 夜色如墨,似有化不开的忧愁。 刘开山抹了把眼角,猛吸一口气,带着些视死如归的意味,缓慢又坚定的进了城。 …… 开山进城时,脚步顿了下,鬼使神差的望了下城门上方挂着的牌匾,心中默念着“秦阳城…秦阳…”。一瞬间开山脑子里灵光一闪,那时似乎有人大喊了句什么没死… 他迈步进了城,之前一幕幕似走马观花般展现,直直定格在陈昧的那句“所以宋大人才会被灭口”上。他突然想明白所谓的龌龊,不是由那个小官引起的,而是待人和善的李大人。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那小官嫉妒宋大人而谋害上司以此上位,那衙役是为了给宋大人报仇才会露出那副表情。如今仔细想来,他那些所谓的猜测完全都是错的。那时候衙役也是生了灭口的想法,只不过最后关头那个小官还是做了刀下亡魂,没能活下来。 想通这个关节,开山立刻加快了脚步。如果说李修善是早有反叛之心的反贼,若他们赢了攘龙军是否会对百姓们灭口?那爹娘的处境也并不如他想的那般乐观… 城内空无一人,等到开山赶回城东流民所时,刘老汉与刘老太太仍未休息,还在等待着他们回来。 一见开山一个人回来,刘老太太蹭的一下站起身,急切道:“春生呢?斩海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娘,您别急,他们现在很安全。”开山安抚下老太太,见她情绪平稳下来,继续说道:“爹娘,这秦阳城也不太平,不如我们即刻离开,城主成了反贼,我们留在这里只怕是会被灭口!” “什么!!??”刘老太太一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所以你把春生交给斩海是为了躲…”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让老太太话一顿。 她转头去看刘开山。 但刘开山也并非多么冷静,额头也忍不住冒出许多细汗,他也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是谁,不过不管是哪一方的人似乎都算不上是好消息。 他将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外面的人会停在门口。 果然,人最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最终停留在刘氏房门口,随后便敲响了他们的门。 “老嫂子老哥哥,开下门,这个人似乎是你家的小儿子。”门外说话的人正是李修善。 刘家三人互相看了看,听到李修善提到斩海,三人都未犹豫,直接开了门。 等看清门外景象时,不由得吃了一惊。老太太看见自家儿子浑身是血的不省人事,而春生不见了踪影。 “儿啊!我的儿啊!”刘老太太一下扑倒在斩海身上,一时间痛哭不已。 开山在看到斩海时,他的心也为之一颤。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斩海出事春生失踪,若他也崩溃痛哭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喉结动了动,咽下一口口水艰难地开了口:李大人…春生…”可他一开口便发现他的声音颤抖又隐隐带了哭腔。 李修善摇了摇头,说道:“我的人是在城外三里处发现他的,他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此事说来也巧,自秦阳将军被陈昧道破身份、陆任甲持刀进入战场后,秦阳与陆任甲自然率先对上,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但陆任甲到底不是真武将比不得身经百战的秦阳,只三十回合就被秦阳斩于刀下。 陆任甲死后,攘龙居丢了将帅,更如一盘散沙,丢兵弃甲纷纷四散而逃。但他们知道了秦阳城的秘密哪里还能活着回去? 随即秦阳带着他的一千亲兵乘胜追击,将那些逃兵纷纷斩杀,一个不留。 回程时,秦阳手下在路边发现了重伤昏迷的斩海,曾经二人有过一面之缘,于是将他带了回来。但这一面之缘也仅仅是针对秦阳所讲,毕竟刚到流民所的刘家四口哪还有心思去观察众人? “我带了军医过来可以为令郎治病。”李修善并没有摆官架子,而是用了自称“我”。 刘老太太抹了把泪,知道这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热情,不是有求就是有谋。而他们一介布衣,如何担得起城主所求,只怕是他们身上有了什么被人谋划而不自知的东西。 “大人的好心,草民无以为报,只是草民家境贫寒,只怕无力承担…” 刘老太太还没说完便被李修善截去了话头。他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不再跟老嫂子绕圈子了。我可以派人为令郎医治也可以为你们去寻令孙,你们四个人总不会有我的人手多。我也没有别的要求,我很欣赏你这两个儿子,所以老嫂子可愿意让你两个儿子都跟着我?嗯?” 李修善再不似一开始那般纯良无害、温柔可亲,此刻他双眼中满是狡黠算计,令刘老太太颇为胆寒。 她望了望有些呆滞的开山与昏迷不醒的斩海,闭了闭眼,动了下唇,刚想张嘴去拒绝,却听开山说了一句:“我同意!” “开山!” “娘。” 刘老太太还想劝他考量一下但对上那双坚毅的眸子也不再劝说。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好似一下子失了精气神。 李修善面上似笑非笑,将军医留下照顾斩海,而后一行人离开时直接带走了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