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失败后,我带百万物资养糙汉》 第一章 我要囤物资 苏澄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她有一个无限空间。 但是最近她的空间不太稳定。 每当她睡着的时候,她都会被强制召唤到空间里,她觉得这是某种警告。 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她决定先囤物资以防万一! 她不是富二代,早逝的父母倒是给她一些保险金。 加上这些年的打拼,她手头的存款加上卖出的基金,大概有一百万。 这些钱应该足够让她在可能发生的意外前做个准备。 第二天一早,苏澄先联系房东短租了一间楼下的仓库。 她不能在大家面前使用空间,采买的物资只能先送进仓库,等大家都离开后她再把东西搬进空间。 之后苏澄就去采购市场买了一百袋五十斤的大米和面粉,两百桶油。让采购市场的老板派人把货送过去。 意外发生的时候,食物就是最珍贵的资源。 反正她有无限空间,多囤点吃的总没错。 之后她又去逛禽类市场,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在那里放置的食物不会变质。不用担心肉会坏。 她跟摊贩买了两百只鸡、两百只鸭,一百只鹅,都要杀好的。 这种量除了饭店很少有人预定,摊贩看苏澄不像是饭店的采购员,一开始还怕她跑单,不愿意接。 但是当苏澄说可以一次性付清全款的时候,他立刻换了个态度,保证明天一早就把货送到她那里。 之后她又如法炮制跟鱼贩要了两百斤鱼和一百斤虾。 光有这些还不足以给苏澄安全感,趁着天没黑,她又跑了一趟肉类市场,定了五百斤猪肉,三百斤牛肉。就连鸡蛋她都要了两百斤。 这些海鲜肉类一买,就花了苏澄将近十万块钱。加上之前买粮油,苏澄一天就花了十五万。 天黑后,苏澄回到家把送来的东西都放进了空间里。 一通折腾到了深夜,苏澄累得沾床就睡。 但这些都还不够,隔天苏澄又把不同种类的水果各定了二十箱。 下午各种肉禽也送了过来,苏澄把这些东西搬进了空间里。 必备食物都准备好后,苏澄又向药店进发。 药物也是救命资源,不能不囤。 她买了许多纱布和酒精,还有各种常用药。 不管是治头疼脑热还是治退烧失眠的药,只要是能买到的,苏澄都备了许多。 这家药店被她扫购一空,她就去下一家。就这样走了七八家药店以后,苏澄总算备齐了自己需要的药品。 这一趟下来她又花了近十万块钱。 一百万的存款一下用了四分之一,这对于小财迷苏澄简直像拿刀子割她的肉。 晚上苏澄看着银行卡的余额,眼泪差点掉下来。 之后她又去了生活超市,这是一个能囊括所有生活用品的地方,在这里苏澄能买到任何她需要的东西。 她先批发了五百箱纯净水和二十箱食用盐,其余生活用品更是不计其数。 最后她又去菜市场买了八百斤不同品类的蔬菜放进空间里。 经过几天的疯狂购物,苏澄手上的钱已经花了近一半。 剩下的钱她全用来买了黄金和白银,这种硬通货她相信到哪里用得着。 无限空间因为她的疯狂填充变得充实不少。 同时苏澄也发现当她开始囤物资以后,空间再也没有强制召唤她进去过。 苏澄更加笃定之前的召唤是空间给她的警示! 这天苏澄往空间里填充完物资后,把前两天买来的几百本书也全丢了进去。 书中自有黄金屋,她相信知识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夜里,苏澄疲惫地睡去。 恍惚中她感觉自己的四肢越来越沉,仿佛坠入了一片黑暗…… …… “噗通——” 清源村的桥下忽然传来一道落水声。 一股凉意包裹了苏澄的身体,她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来人啊,有人跳河了!” 苏澄猛地呛了一口水,四肢仿佛都被河水锁住,动弹不得。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际,她看见一个人朝她游了过来…… “咳,咳咳……” 苏澄被人捞回了岸上,猛咳了几口水。 与此同时,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全灌入了她的脑海里。 她叫苏澄娘,是隔壁上尤村人。 昨天刚被清源村王家用一只大鹅做聘礼娶来给他们家的肺痨儿子冲喜。 万万没想到,成亲当晚王家大儿子因为兴奋过头,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当晚就在喜宴上嗝了屁。 这一波冲喜直接把人冲进了阎王殿,属实牛逼。 苏澄娘直接从新妇变成了寡妇。 王大娘从此认定苏澄娘克夫,第二天差点没把她打死! 恰好当天同村的鳏夫来讨要王大娘前几天借的一只鸡,王大娘正愁没地方发落她这个扫把星,就把她以一只鸡的身价送给了鳏夫抵债。 短短两天之内苏澄娘就换了两个丈夫,村里的人都对她议论纷纷。 苏澄娘受不了这种屈辱,被王大娘从家里赶出来后就从桥头跳了下去。 看着周围诧异的目光,苏澄的意识渐渐回笼。 所以她现在是个……寡妇? 而且她穿、越、了!! 短暂的错愕过后,苏澄内心顿时一阵狂喜。 哈哈! 老娘果然聪明绝顶!! 多亏她提前猜出空间的警告囤够了物资,就算穿到了这种古代山沟沟里,也不会饿死! 捞她上来的壮士见她还能喘气转身要走。 苏澄慌忙抓住他湿漉漉的裤腿,问道:“等等,多谢相救,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生的高大,皮肤虽然黢黑,但是五官却很挺拔。就连他裤腿下露出的那一截小腿,都攀附着健壮有力的肌肉。 只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冷的很。 苏澄不禁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得罪过这人? 壮士说:“我就是那个鳏夫。” 本来他今天要去王家把她接走,谁知道刚走到桥头就看见她跳了下去。 鳏夫冷冷地剐了她一眼,用力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裤腿转身离开。 苏澄顿时有如五雷轰顶。 他一走,周围的人就劝道:“澄娘,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干嘛跳河呀?老陈虽然是个鳏夫,但他有力气、能干活,你跟着他总不至于饿死!” 第2章 你们要不要脸? 苏澄一愣,不跟着他自己也不会饿死。 她身揣百万物资,在这村里不得是个首富! 王大娘既然把她以一只鸡的价格卖给了鳏夫,大不了回头自己还他一只鸡。 “我是个有尊严的人,我可以自力更生!” 鳏夫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回头看笑话一样看了她一眼才走出了人群。 王家是回不去了,她也不能跟鳏夫走,还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苏澄打听到山脚有一处废弃的茅草屋,打算先去那儿凑合一晚,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苏澄把屋子打扫了一遍,肚子也饿了。 趁着四周没人,她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只烧鸡。 当初想过自己可能会去一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她也准备了不少能直接吃的东西。 这时砍柴回来的李大昌从她门前走了过去,见苏澄一个人坐在门前捧着只吃不完的烧鸡,李大昌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这不是刚克死王家大儿子的那个寡妇吗? 住到这儿了? 烧鸡的香味悠悠地飘到了他面前,李大昌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两年庄稼收成不好,全村都穷,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回鸡,真不知道她一个寡妇哪来的鸡。 这么想着,他又看了眼苏澄周围的环境。 苏澄瞧见他的眼神皱了皱眉,总觉得他没安好心,连忙抱着烧鸡走进了屋里。 李大昌只好悻悻然地挑着柴离开。回到家里,李大昌忍不住看向刚种了一天地回来的李大兴说道:“弟,你想不想吃鸡?” 李大兴撇撇嘴,“哪有儿鸡吃,我都一年没闻过肉味了!” 要是有鸡吃,他一定第一个扑过去! “你想吃就有!” 这夜,苏澄刚准备睡觉,就听到厨房里传出一阵叮里当啷的响动。 苏澄正怀疑有老鼠,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想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老鼠至少得跟狗一样大! 她立刻抄起一根木棍朝厨房走了过去,想要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厨房里,李大昌和李大兴正在找她今天吃的烧鸡,苏澄顿时吓了一跳,这些贼还玩组队! 不一会儿李大昌就从坛子里翻出了她剩下的半只烧鸡,兴奋地看着李大兴说:“看吧,我就说有鸡吃!” 苏澄顿时怒了! 这些都是她辛苦攒的物资! 以后还不知道要过多久这种穷苦的日子,就连这只烧鸡她都没舍得一顿吃完,怎么能让别人偷走? “把烧鸡放下!” 两兄弟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苏澄手里举着一根木棍对着他们。 这时她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是你!” 那个在她门前逗留了许久的樵夫! 白天她就觉得李大昌没安好心,没想到夜里真来当贼了! 李大昌眼皮一跳,“是我又怎么样!” 他已经很久没开过荤了,今天看见苏澄娘吃鸡怎么能不馋。 苏澄举起手里的木棍道:“把鸡放下,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李大昌不屑地说:“你能怎么对我们不客气?一个没人要的寡妇,谁会帮你!” 就算他们偷了她的烧鸡,苏澄娘也没地儿说理去! 苏澄眼皮一跳,“我可以报官!” 李大昌:“好啊,你去。最近的官府也要走两天路才能到,等你带着人回来,鸡骨头都不剩了!我看官老爷怎么定我的罪!” 苏澄呼吸一滞。 这就是老话里常说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偷东西的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可是苏澄哪里能忍得了这种气? “定不了你们的罪我也不会白便宜了你们!” 她说着要上前抢回那半只鸡,谁知这时李大兴忽然从身后拔出一把柴刀,“你过来试试!” 臭娘们,他们兄弟俩没对她下手就不错了,她还敢在他们面前撒泼? 苏澄动作一僵,霎时被他手里的柴刀唬住,一步也不敢往前了。 和对方的柴刀比起来,自己的木棍算个屁嘞…… 真把对方惹急了,在自己身上捅个血刺呼啦的窟窿怎么办? 她可不想一穿过来就死在这儿。 李大兴扭头对李大昌说道,“大哥,我们走!” 他就不信苏澄娘还敢过来拼死抢一口吃的! 他们敢这么嚣张,无非就是看苏澄身边没个有本事的男人,觉得她好欺负。 李大昌抱着烧鸡先走,留下的李大兴心性更坏,临走之前还推了苏澄一把,把苏澄推进了柴堆里。 高垒的木柴被撞倒,纷纷砸到了她身上。 苏澄被砸得疼得要命,“你们这些强盗,土匪!” 物资全靠枪,这群人实在是太野蛮了! 她费劲地从柴堆里爬出来追出厨房,谁知李大昌并没有没跑远,而是和李大兴一起在院子里停了下来。 她怔了怔,很快在院门口发现了一个站在阴影里的人。 “抢一个女人的吃食,你们要脸不要?”站在阴影里的人声音很沉,问出的话里带着几分看不起。 李大兴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恼恨被坏了好事,“关你屁事!别挡老子的道儿!” 今天他手里拿着刀,谁能斗得过他?不长眼的他通通都能削掉! 这时黑暗里的人走了出来,竟然是今天救过苏澄娘的鳏夫。 两兄弟怔了怔,他怎么会在这儿? 就连苏澄自己都想不通他来这里的原因。 李大昌立即说道:“老陈,这女人死都不跟你,你还帮她干什么?你要是也想吃这只鸡,我们分你一半儿!” 可是这时陈祀的眼底已经透出了几分不耐烦,“东西放下。人,快点滚。” 李大昌一愣,这人怎么还不识抬举呢? 大家都是村里的庄稼汉,他装什么高尚? 李大昌诧异地问道:“你该不会喜欢上了这寡妇,想要跟她好吧?” 陈祀眼睛一抬,“关你屁事。” 苏澄:“……” 这鳏夫说话好直白,好粗鲁。 她好喜欢! “你他娘的……” 李大昌看陈祀说不动,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直接抡起拳头朝他冲了过去。 陈祀自己不开眼,别怪他们动手! 第3章 你的新喜好? 陈祀眉头一皱,大昌抡起的拳头被他躲过,他还反踹了李大昌一脚。 李大昌被倒在地,烧鸡滚到了也一边,膝盖也磕到了石头。 李大兴看见自己的大哥被人打了,直接举起了手里的刀,朝陈祀砍了过去。 苏澄:“小心!” 陈祀回头一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狠狠抽中了李大兴的手臂。 李大兴疼得要命,手里的柴刀顿时落到了地上。 他又连着抽了两下李大兴的小腿,疼得李大兴直接倒地。 苏澄站在厨房门口瞪大了双眼,哇,身手非凡啊…… 陈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刀,朝他们走了过去。 李大兴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你,你要干什么?” 陈祀也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把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大兴的呼吸都被吓停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往下落,一双眼睛里只剩下了对陈祀的恐惧。 李大昌连忙过来抱住了陈祀的腿:“老陈,老陈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放大兴一次!” 陈祀的眼神沉了沉。 半晌,他丢开手里的柴刀说,“滚!” 两人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苏澄的小破院,苏澄这才敢从厨房里走出来。 她刚想道谢,就听见陈祀说道:“不是说要自力更生吗?连口吃的都保不住,把你给能的!” 苏澄:“……” 今天她说要自力更生的时候只想到自己有食物就可以不挨饿,却忘了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几乎没有王法可言。 她身边没一个可靠的人,就算有口粮的也保不住。 今天被抢的是烧鸡,明日别人看她没有依傍,抢的就可能是她这个人! 指不定哪天就有人把她绑到青楼给卖了! 今天得亏他来救场,不然自己只能吃闷亏。 见这里没什么事,陈祀丢下柴刀就离开了她的破院子。 苏澄:“……” 他好高冷! 但是这一晚苏澄都没敢再睡,愣生生睁着眼睛熬到了天明。 天一亮苏澄就在村里打听起了鳏夫的住处。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决定先跟鳏夫服个软,至少求个安全的住处再说! 顺着村民指的方向找到了鳏夫家,那是个用黄土垒成的老屋。外院不高,苏澄就趴在院墙边往里张望。 这院子比她想象的大,院里有一块篱笆地,里面还养着两只巴掌大的小鸡。 只是没见到鳏夫,也不知道他起来了没有。 “你在看什么?” 就在苏澄打算再看看的时候,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突然从她脚边传了出来。 苏澄吓了一跳,低头就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娃娃站在门后探出一颗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她从前见过的娃娃大多奶白奶白,肥润可爱。 可眼前这个? 黑黝黝一个,小小一只。 典型的营养不良! 别的娃娃都是小汤圆,小糯米,但她跟前这个…… 顶天算个小芝麻球! 还是黑芝麻! 虽说古代这种农村生活水平,能养活一个孩子就很不容易了,再指望孩子奶白圆润基本不可能。 但凭良心说,她真觉得眼前这个小孩儿……不算可爱。 小芝麻球顺着她的视线往家里看了一眼,问道:“你来找我爹吗?” 苏澄:“你爹???” 原来鳏夫还有个崽! 还是个黑崽! 小芝麻球点点头,转身对屋里叫了一声,“阿爹!” 别叫呀,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抱鳏夫的大腿! 苏澄想去捂他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祀端着两碗粥从屋里走了出来,抬眸看见趴在院墙上的苏澄娘,他左眉微不可查地挑了下,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的…新喜好?” 爬墙? “……” 苏澄尴尬地从墙上滋溜了下来。 她从门后探出半个头,对陈祀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陈祀没理她,放下粥对小芝麻球说道:“元仁,吃饭。” 小芝麻球捯饬着两条短腿腿迅速朝陈祀跑了过去。 陈祀摸了摸陈元仁的头,才对苏澄娘说道:“有什么话快说。” 苏澄胆子大了不少,立刻迈进院子对陈祀说道:“或许,你还需不需要一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 陈祀扭头看了她一眼,她什么意思? 昨天不是她说要自力更生的吗? 苏澄走到他身边,贴心地拿起陈元仁的筷子为陈祀夹了一筷子菜,“我昨天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我们其实挺般配的。” 管他待不待见自己,先卖个好再说! 自己这么笑嘻嘻,他总不至于当着儿子的面叫自己滚! 见他不说话,苏澄继续:“你是鳏夫,我是寡妇,我们的命格都很特别,不在一起过日子实在对不起我克死王家儿子的丰功伟绩。” 陈祀的唇一抿。 丰功伟绩可以这样用? 瞥了眼旁边乖乖吃饭的芝麻球,苏澄继续,“而且你儿子这么大了,肯定需要一个娘吧!”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陈祀,让他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迟疑。 这就是突破点! 苏澄抓准机会,立刻推销起了自己:“我是一个很有当娘的天分的人!从今以后你的崽就是我的崽,我们可以一起养崽!” 她用布灵布灵的眼睛望着他,企图从男人的眼底博得一丝肯定。 陈祀乌黑的眸子眯了眯,仿佛在思考苏澄娘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娘的问题。 苏澄紧张得小手都攥了起来。 她竟然有种在跟hr面试找工作的感觉。 陈祀:“你会什么?” 苏澄立刻:“洗衣做饭缝衣服,寻常人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 她很好的,入股不亏! 看了眼这个略显清贫的院落,苏澄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吃的也不多。” 元仁眨巴着迷惑的双眼听着他们的对话,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拥有一个穿越过来的娘。 陈祀:“那就留下吧。” 其实他并不觉得苏澄娘是个安分的女人。她之所以在自己跟前装乖,无非是想活下去。 但努力活着总比求死强,元仁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不能一直让他这个糙老爷们带着。他确实需要一个娘亲教诲。 苏澄心中顿喜。 搞定! 第4章 糙汉鳏夫有力量! 吃过早饭,陈祀就开始劈柴。 苏澄跟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总得对你有个称呼吧?” “陈祀。” 陈四?苏澄会错了意,还以为他是因为家中行四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苏澄:“我叫……” “澄娘。我知道。” 苏澄一怔,他的嗓子天生低沉又带着股中气力量。缓缓叫她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名字也是那么好听。 下一瞬,那个用好听的嗓音叫着她名字的壮汉一斧子劈开了足有苏澄大腿粗的木头。 看着瞬间变成两半的柴火,苏澄背脊一颤,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好有力量…… 这男人一拳头下来,她应该会死吧。 脑壳都会碎掉吧。 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没柴火粗的胳膊,苏澄立刻说道:“陈、陈四多生分啊,我去给你倒碗水吧,四哥!” 他现在就是大哥! 嘴上积德,男人才不会掰碎她的脑壳! 苏澄倒好水,讨好地端到了男人面前。 陈祀看着两大口就把水喝了个精光。 凉水涌入他的喉咙,男人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苏澄站得近,近得能看见他脖子上喷张泛起的血管。 有一说一,她四哥真的man! 见苏澄还穿着昨天落水时的衣服,陈祀说道:“屋里有干净衣服,自己拿一件换上吧。” 他记得澄娘跳河的时候身边什么也没有。 王家一直说她克夫,估计把她赶出来的时候也没给她任何行李衣服。 啊……澄娘应该很穷! 苏澄心底高兴,眼角弯弯。果然嘴甜还是有好处的,换洗的衣服这不就有了吗! 她一笑,眼睛里仿佛就有了亮光。 陈祀怔了怔,笑起来还挺好看。 苏澄麻溜地跑进屋里,陈元仁刚想跟上去,就被陈祀一把揪住了衣服,“你要干什么?” “我去看看。” “不行。” 陈祀:“从今以后她就是你娘了,对娘要尊敬。” 苏澄很快换好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是四哥的衣服给她穿显然太大,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宽大的粗布衫罩在她身上简直像一个灯笼袋。 苏澄卷起衣袖帮忙收拾起碗筷,这个动作却瞬间吸引了陈祀。 她的手臂很细,但衣袖下隐约可见些青紫的长条红痕。 像是被人打过。 斧头往木桩上一落,陈祀大步走到她身边,扯过她的手臂一看,真是藤条伤。 “怎么弄的?” 苏澄一愣,试探着扯回自己的手,“之前在王家的时候,被王大娘打的。” 陈祀目光一沉,直接把她的衣袖掀到了胳膊以上。 不出所料,不只是小臂,她的整条手臂上都是斑驳的伤痕。 那些痕迹有的青有的紫,叠落在她纤细的胳膊上显得好生狰狞。 苏澄脸上露出几分窘意,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王大娘笃定自己克死了她的儿子,这点伤已经算是轻的了。她醒过来的时候都在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被殉葬。 陈祀眉眸光一颤,也不知道那瞬间在想什么。 “我上山一趟,中午不回来了,你记得做东西给元仁吃。”他说完背上箩筐就离开了家。 苏澄一愣,不是还要劈柴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上山了? 可是男人走得快,不等苏澄问出口就已经走远了。 院里留下妇幼两个大眼瞪小眼,陈元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真实地拥有一个娘。 他眨眨的眼睛,看向苏澄的眼里仍然带着几分生分。 “你,你吃果子吗?” 苏澄一愣:“嗯?” 小芝麻球霎时跑进屋里,从破旧的柜子底下翻出了一包东西。 陈元仁擦擦手,才珍惜地掀开了最上层的油纸。 苏澄认真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油纸里包着的几块是发黑了的李子干。 小芝麻球骄傲地说:“我生辰的时候阿爹特地买的,分你一块。” 苏澄默了默,这种东西她从前随处都能吃得到,哪里会觉得珍贵。但对于陈元仁来说,这却是他生日的那天才能吃到的宝贝。 苏澄从油纸里拿起一块最小的李干尝了尝,“很甜呢。” 陈元仁霎时笑了起来,小小的一张脸竟然也透出几分可爱。 陈元仁:“以后我有吃的都分你一点。” 趁着陈祀不在家,苏澄把家里打扫了一遍,能看到的活儿她都干了。 中午小芝麻球饿了,吵着要吃饭。她又去厨房转了一圈。 可是家里已经没菜了,角落里倒是还有一罐猪油和半缸面粉。 苏澄只能当场和面,给陈元仁做清汤面吃。 当她打开柜子拿腕盛面时,才发现家里的碗竟然都带着缺口。 苏澄回头看了眼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芝麻球,问道:“家里没个好点的碗吗?” 陈元仁摇摇头,“都在这儿了。” 苏澄眼皮一跳,原来陈家是真穷啊。 以陈祀这种条件陈元仁不长成小芝麻球才怪! 碗筷都是小问题,要紧的是家里已经没有菜了。 这一顿虽然能对付解决,但小孩子正在长身体,以后总不能天天都吃清汤面。 今天是加不了餐了,之后有机会还得想办法给陈元仁弄点吃的补补。 傍晚时分,陈祀背着满满的药篓子回到了清源村。 同村的赵生财正好碰上了,打招呼道:“老陈,今天没下地啊,上山采药了?” 陈祀扭头看了他一眼,只冲他淡淡地点了下头,便继续往家里走去。 赵生财撇撇嘴,很有几分被扫兴了的不快。 陈祀这人啥都好,就是不爱和人来往。一点都没有他们这种庄稼人的热情。 虽然陈祀也每天下地干活,从白天忙到日落,但更多时候赵生财还是觉得陈祀身上带着股不属于庄稼汉的劲儿。 用读书人的话怎么说来着? 对,气质! 他以前去过征兵点,见过不少军营里头的人,他觉得陈祀身上就有一股军营里悍将的劲儿,就连走路都那么板正。 陈祀回到家里,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这种味道他以前从没闻过,一下午没进食的肠胃顿时蠕动起来,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饿了。 第5章 不好吃?养不起! 陈祀放下药篓,刚准备看看苏澄在做什么,苏澄就端着两碗热腾腾滋溜冒油光的面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回来了!”见到陈祀也在院子里,苏澄高兴道:“正好,我做了油泼面,快趁热一起吃。” 陈祀怔了怔,被苏澄拉着在桌边坐了下来。 “油泼面?” 他以前走过那么多地方,怎么没听过这种吃法。 虽然没吃过,但是看起来仿佛真的很可口。 苏澄点点头,给他递过一双筷子:“我独一份的手艺,你快尝尝。” 碗里宽厚的面条上淋了一层浓香的辣椒油汁,太阳还没下山,余光照在面条上,也给这碗平平无奇的油泼面添了一层金光。 陈祀咽了口唾沫,试探地夹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油辣子的香味瞬间在他口中炸开,一下打开了他的胃口。 碗里并没有更多配菜,可仅仅是这一种味道,就足以征服他的味蕾。 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陈祀心底划过一丝狐疑,是他饿太久了吗? 一碗简单的面条也可以做的这么好吃? 他不信邪地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口。 好香。 之后是第三口,第四口……陈祀的筷子就再也没停过。 苏澄嘴边扬起一丝笑意。 这世上就没有她的厨艺征服不了的男人! 趁着陈祀心情好,苏澄说出了自己今天一直在盘算的事情,“四哥,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陈祀嗓音沉沉,视线还醉在眼前的面条里,“你说…” 苏澄:“柴房边不是还有间空屋子么,我想住那儿。” 陈家除了厨房还有两间屋子,陈祀和小芝麻球住着一间,另外还有间小的空着。 那屋子虽然不大,但至少她不用担心有人半夜入室抢劫。 陈祀手里的筷子一顿,抬头道:“那是杂物房。” 苏澄立刻说道:“我已经收拾出来了。” 陈祀的眉头皱了皱。 她是都安排好了才跟自己说这些吗? 看着陈祀深色的眼睛,苏澄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他不会生气吧? “我也没什么和别人一起生活的经验,突然让我和别人睡,我还是有点……” “随你。” 苏澄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陈祀突然的答应反倒是让她一愣。 四哥这么好说话的么?? 他低头继续吃面。碗底的面条依然油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吃起来仿佛没有刚才那么香了。 忽然陈祀想到了什么,眼皮剧烈地跳动着,问道:“你做这顿饭用了多少油?” 厨房里的那半罐猪油是要吃一个月的,澄娘该不会为了做一顿饭,把家里一个月的油都用了吧? 苏澄说:“就用了两大勺。” 陈祀呼吸一滞,令人窒息。 捧着手里香味撩人的油泼面,陈祀张张嘴,又沉默了几下。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以后少做油泼面吧。” 苏澄疑惑道:“是不好吃吗?” 陈祀抬头对上她真挚的眼睛,认真说:“是养不起。” 这两顿吃的爽快,但接下来半个月难道都不沾荤腥? 苏澄:“……” 真是非常委婉地告诉了她,她是个败家娘们…… 夜里,苏澄收拾好厨房出来,元仁已经睡了,只有陈祀一个人还坐在院子里捣药。 苏澄好奇地走过去问道:“你摘这么多草药干嘛?准备拿到镇子上去卖?” 她从前听说一些贫困的农户会上山采药,处理好的药草拿到镇上交易,运气好的时候能卖到半袋米钱呢。 她蹲在陈祀身边,小小的身形蜷在一起,连烛火拉长的身影都小小的,好像一只没有任何威胁的小狐狸崽。 陈祀低头捣药,又不说话。 苏澄抿了抿唇,他的话是真的很少。 不说就不说,她才不好奇! 她睡觉去! 苏澄转身走进杂物间,关上了房门。 陈祀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晦暗的双眸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倒是嘴边提起了月弦一般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苏澄打开房门就看见门前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罐子。 她打开一看,竟然是罐药膏。 所以陈祀昨天上山采药并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给她做药膏涂抹伤口。那他昨晚捣药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膏,心底悄悄浮上一阵暖意。 陈祀虽然不爱话,但对人倒是不错。 吃过早饭,苏澄又担心起下午这顿该怎么解决。 小芝麻球在院子里踢石子玩儿,苏澄脑海里灵光一现,忽然对他说道:“元仁,你想不想和娘一起上山挖野菜?” 陈元仁眸子一亮:“野菜?” 苏澄诱惑道:“嗯,说不定还能有别的收获。” 挖野菜当然是其次,其实她是想找机会从空间里拿出点物资给这小崽崽补补身体。 小屁孩哪里懂哪些野菜能吃,无非是觉得好玩儿。 陈元仁立刻答应,“好,我跟阿娘去!” 苏澄微微一笑,背上她的小竹篓,牵着陈元仁就离开了家。 这附近的山势她不熟,苏澄也不敢带着陈元仁走太远,趁着陈元仁拿着小锄头在一旁挖野菜,苏澄抓紧机会从空间里摸出四个鸡蛋放到了一旁的草堆里。 随后苏澄像模像样地发出一声惊叹,“元仁,你看这是什么!” 小芝麻球跑到她身边,露出了比她更惊讶的表情,“有蛋!” 苏澄立刻把那几个蛋掏出来放进了竹篓里,“一定是山鸡下的蛋,我们带回去煮了吃!” “好!” 随后苏澄又如法炮制,拿出几个鸡蛋骗元仁说是山鸡下的。 一早上过去了,他们野菜没有挖到几棵,蛋倒是先捡了不少。 苏澄心满意足地背着十几个鸡蛋回到村里,陈元仁简直高兴地快要飞起。 不巧的是他们回家时路过了之前被她克死丈夫的王家,更不巧的是王大娘正好在门前扫地,几个人好巧不巧地就遇上了。 儿子被克死,王大娘算是恨透了苏澄。 虽然当初把她以一只鸡的价格卖给了村里的鳏夫,但心头这股子恨意却难消。 一见到她从门前路过,王大娘就恶狠狠地朝她吐了口唾沫:“呸,扫把星!离我家远点!” 第6章 丧门星! 苏澄眉头一拧,还当她是那个逆来顺受的苏澄娘? 她立刻反唇相讥道:“你儿子命薄,是你家非要冲喜,最后把人冲进了阎王殿,关我屁事!老娘才不克夫,我的命好着呢!” 王家儿子从小有病,王大娘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儿子短命。 偏偏这话还被克死她儿子苏澄娘说了出来,王大娘能不气吗? 她心头猛地烧起了一团怒火,扯开嗓门就骂道,“丧门星一个,要不是看你还能抵一只鸡的钱,我早就把你打死了!” 元仁虽然不大,但也知道丧门星不是什么好词儿。 他是男子汉,怎么能让别人当着他的面骂他娘? “我娘才不是丧门星!她运气好着呢!” 不等他骄傲地拿出鸡蛋跟大家炫耀今天的成果,王大娘就看着他的小棺材板身材讥讽道:“哼,小丧门星帮大丧门星说话?她克死了我儿子,你克死了你娘。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你爹能是鳏夫?” 陈元仁的身体一僵,因为他从小没娘的缘故,村里的孩子没少笑话他。 但是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娘是被他克死的,这话就好像当头一棒敲在了陈元仁的头上,他的双眼一下就红了起来。 “你胡说!” 就连周围的人都听不下去了,“嘴上积点德吧,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孩子呢?” 王大娘顿时大骂道:“死的不是你儿子,哪天你儿子也横死了,看你还能不能是说出这些话。” “你……” 王大娘一句话把人喷了回去,来劝架的人脸都黑了。 凡是帮澄娘和陈元仁说话的人都被她骂了个遍,王大娘挤着尖酸刻薄的嘴脸,恨不得把所有能想到的恶毒的话都用出去。 苏澄连忙捂住陈元仁的耳朵,“不要听她胡说。” 王大娘的视线落回她身上,恨恨地说道:“像你们这种丧门星,迟早有一天把陈祀也克死!” 苏澄忍无可忍,正要开口大骂,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陈祀的声音,“我死不死也轮不到你来说!” 王大娘脸色一变,往人群外看了一眼。 陈祀扛着锄头,正一脸阴沉地站在人群后,刚才她骂的那些话也不知道陈祀听进去了多少。 对上陈祀阴沉沉的眼神,王大娘这样泼妇类型的人也有些犯怵。 毕竟当初是她把苏澄娘卖给了陈祀,现在说苏澄娘克夫不就等于她变相坐实了自己想害陈祀短命的事实吗? 王大娘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虚地把视线挪到一边,嘴巴却还是刻薄不饶人,“要不是命太硬,怎么会克死家里人…” 陈祀问道:“她要真是丧门星,怎么没当天克死我?都说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看来是对的。” 他不在苏澄娘以前被人怎么看,但只要她进了陈家的大门,就是陈家的媳妇。他不能容忍别人这么说她和自己的儿子。 王大娘听懂他的意思,刻薄的眉梢瞬间高高吊起,“你说谁家没福气?说谁呢?” 看她举起扫帚的架势,下一秒就要打人。 陈元仁瞪着她:“反正没福气的不是我家,我娘气运那么好,今天带我上山挖野菜的时候还捡了十个来山鸡蛋呢!” 他娘要不是福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 山鸡蛋? 王大娘听见他们走运就像是听见自己倒霉一样皱起了糙乱的眉毛。 怎么可能?自己在村里这么多年压根就没见过山鸡,能碰到一只山鸡就不错了,还想找山鸡蛋? 那不是胡扯吗? 她压根不信陈元仁说的,讥笑道:“你们骗谁呢?我在周围几里地都没有见过山鸡,苏澄娘还可能捡得到蛋?小崽子,真是年纪轻轻就会撒谎骗人了!” “谁说他撒谎了,我们确实捡到了山鸡蛋。” 苏澄不想和她浪费口舌,直接解下肩上的背篓递给王大娘看,圆形的竹篓底下安逸地放着的确实是十几个白溜溜的鸡蛋。 王大娘一阵尴尬。 打脸,猝不及防…… 同村人也忍不住凑过来看,“还真有,澄娘的运气不错呀!” 这么多山鸡蛋,他们看了都眼红。 王大娘面子过不去,脸都黑了。 她提起扫帚走回自家院里,回头对陈祀说道:“有脑子的都不会要一个刚克死了丈夫的女人当续弦,也就你这个傻不愣登的没媳妇才会要澄娘这个丧门星。你们尽管和她亲近去,回头被克死了也就只能到阎王面前哭去!” 破旧的柴门都被她关出砰砰响的气势,陈祀冷漠地瞥了王家的大门一眼,对苏澄说道:“回家。” 陈祀牵着陈元仁往回走,苏澄连忙跟上,说道:“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 “王家人向来就那样。”陈祀说着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现在是陈家的人,以后少和他们来往。” 苏澄乖巧地点头,“知道知道。” 以后她都绕着王家的门走,就不信这样还能被王大娘揪着骂。 这时陈祀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朝苏澄伸出了一只手。 苏澄怔了怔,“干什么?” 看着陈祀长满老茧的手,苏澄恍然大悟,他难道是想牵自己回去! 可是他们才认识多久,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牵牵抱抱,不合适吧? 还是说陈祀在人前做这些,是想要让同村的人知道他在意自己,提醒他们不要找自己的麻烦。 苏澄想了想,觉得一定是后者。 陈祀心善,昨晚还给她做了药膏,他这是在帮自己。 苏澄顿时害羞地低头,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你怎么还懂这些……” ??? 懂什么? 陈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粗糙的大手越过她的手掌,把她肩上的背篓拿了下来。 陈祀说:“我只是想帮你拿这个。” 苏澄:“……” 没听到苏澄回应,陈祀还以为是她没听见,又抖了抖背篓,更加大声地说:“我说我是想拿这个!” 苏澄眼皮一跳,看不出来她的尴尬吗?说一遍还不够,还要说两遍? 这个顶级糙汉大直男! 指望他有情调属实是自己心底只有ac数了。 苏澄气呼呼地扯起两只耳朵,大声说道:“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把背篓往陈祀胸前一推,苏澄牵起陈元仁转身就走。 臭糙汉,没情调! 第7章 下葬 陈祀看着苏澄气呼呼离开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好好说着话呢吗,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裤腿忽然一动,陈祀低头一看,是陈元仁在拽他的衣服,“爹,你为什么惹娘生气?” 陈祀:“我没有。” 陈元仁鼓起脸颊,道:“你都不牵娘的手!” 做错事了还不承认,他都知道阿娘想牵手了,爹还只顾拿竹篓。 一个破篓子有那么重要吗? 阿爹真是蠢死了! 陈元仁都不喜欢他了,转身跑去追苏澄,“娘,娘你等等我~” 陈祀眉头一皱,在他身后叫到:“我才是你老子,你跟谁亲呢?” 这么快就被澄娘策反了? 回到家,苏澄拿上几个鸡蛋就进了厨房,陈祀想再说句话都没机会。 陈祀低头看着篓里的鸡蛋怔了怔,忽然拉过陈元仁问道:“这些蛋真是你们上山捡的?” 他捡过山鸡蛋,那些蛋都比较小,也没有这么圆润发白。这些反倒更像家养鸡的蛋。 陈祀心底闪过几分狐疑。 澄娘该不会从哪里拿来了别人的鸡蛋说是自己捡的吧? 陈元仁:“当然是我们捡的,一连捡了好几窝呢!” 陈祀:“真的?” “我亲眼看到的!” 不是娘捡的还能是娘变戏法变出来的吗? 陈祀默了默,元仁不是会撒谎的孩子,他既然说是自己亲眼看到的,想必这些蛋的来路清白,不至于让人担忧。 只是他走过附近那么多山路,都没有捡到过一次蛋,澄娘真有那么好的运气? 今晚吃阳春面,每个人的碗里都加了个荷包蛋。元仁还小,苏澄特地给了加了俩补身体。 面端上桌的时候,苏澄提醒道:“我来的那天家里就没米了,这两天我用面粉变着法地做了几顿饭,但总不能天天吃面。而且面粉缸子也快空了,得去买点米。” 陈元仁已经营养不良了,不能再让孩子吃不饱饭。 陈祀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买米,脚程快些傍晚就能回来。” 苏澄:“那我一会儿多煮两个蛋,你明天带着路上吃。” 这种穷山坳不比现代乡村,路途平坦得弄辆车子哪里都能去,想要出村子只能靠脚力。 只有去了镇上才有机会雇到一辆牛车,马车寻常人都雇不起! 陈祀说道:“蛋还是留给元仁吃吧,又不是天天都能那么好运捡到鸡蛋,给我吃浪费了。” 他看了苏澄一眼,问道:“倒是你,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带。” 苏澄摇摇头:“没有,我什么也不缺。” 她的空间里要什么有什么,完全不需要再买。 陈祀看了眼她一垂手就会耷拉下来的宽大袖子,“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吗,天才蒙蒙亮苏澄就听见院子里有响动。 一定是陈祀起来了! 苏澄刚走出房门就看见陈祀正往外走,“等等!”怕把陈元仁吵醒,苏澄特地压低了声音。 她拿出两块烙饼塞进陈祀怀里,“昨天晚上做的,给你路上垫肚子。” 陈祀:“我不在的时候你看着点元仁,别让他惹事。” “我知道了。” 苏澄招招手,目送陈祀离开。 苏澄把剩下的几个烙饼热了热,就去叫元仁起床吃饭。 但苏澄没想到的是,她一推开房门,就能看见一个无比凌乱的‘狗窝’。 陈元仁还躺在窝里睡大觉,鞋子却一只朝东一只朝西地放在地上。 喝水的茶杯更是一个立在床头柜上,另一个立在桌角。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好几件脏衣都和被子一起被团在了床尾,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就差再往上撂个鸡毛掸子彻底摆烂了。 苏澄呼吸一滞,因为父母早逝,她很小就学会了自己收拾东西。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努力让自己的生活环境变的整洁温馨,有一个家的感觉。所以屋子里乱糟糟的景象直接像在她敏感的神经上反复横跳! 她两天前才刚收拾过陈祀的屋子! 这么快就被他们弄成这样了? 饶是她料想过糙汉的生活不会很精致,但也没想过可以这么糙…… 陈元仁从床上爬起来,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从地上凑齐了自己的两只鞋子,笑嘻嘻地朝苏澄凑了过去。 “啊娘!” 苏澄笑中带苦地牵出几分笑容,说道:“元仁乖,厨房里有烙饼和鸡蛋,你去吃了。” “好!”元仁一听有东西吃,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苏澄看着眼前的景象,太阳穴突突地跳,撸起袖子又把房间收拾了一遍。 陈元仁吃完早饭,苏澄也收拾好了屋子。 看见苏澄抱着衣服往外走,陈元仁还以为她是要走,连忙追上去抓住了苏澄的的衣服,“啊娘,你要去哪儿?” 他紧攥住苏澄的衣服,指节用力到发白,那一瞬间苏澄竟然从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里看见了惊恐。 苏澄:“我只是去河边洗衣服。” 陈元仁怔了怔,还是不肯松开抓住苏澄的手。 苏澄低头看他,温柔的眸底露出清浅的笑意:“你是不是怕我走啊?” 陈元仁耳朵泛红,别着头竟然也学会了他父亲不说话的那一套。 他以前从来没有过娘,也不觉得没娘多么难受。 现在他有娘了,才知道有娘疼多难得。 每天有人给他做饭,陪他说话,还能温柔地对他笑。 刚才看见阿娘抱着衣服往外走还不叫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觉得是他们不好,阿娘不喜欢所以要走。 苏澄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耐心地说道:“阿娘不会跑的,阿娘带你一起去洗衣服好不好?” 陈元仁点点头:“好。” 苏澄刚带着陈元仁走到河边,衣服都没放下,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悲戚的唢呐声响。 她抬头一看,昨天刚骂过她的王大娘正抱着一个灵位从她面前的桥上走过。 路上都是白色的纸钱,王大娘身后就是木棺。她一口一个我儿,哭得那叫一个凄厉,十米开外都听得真真切切。 苏澄怔了怔,扭头对旁边的村妇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送葬?不是还没过头七吗?” 旁边的村妇答道:“哪里等得了头七呀,王家大儿子死的那一天就请人来算过命了。道士说她儿子属于暴毙,要尽快下葬,越拖对家里越不吉利。昨天刚做好棺材,今天就紧着下葬了!” 第8章 她有防狼棒 同村的村妇说完忽然看向苏澄,诧异道:“你不是之前克死……” 话到一半对方突然捂住了嘴,显然怕自己接下来的话惹恼了她。 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老陈家的人,他们不怕澄娘,却也怕惹恼了陈祀。 况且他们又不像王大娘一样,和澄娘有那么大的仇,没必要撕破脸。 只是澄娘已经有了克夫的名声在外头,同村的人就算不说她什么,也不敢和她深交。 村妇连忙走到了一边,挑了个离苏澄最远的地方的开始洗衣服。 这时苏澄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王大娘正捧着儿子的牌位站在桥头注视着她。 她脸上挂着泪痕,在看到苏澄的那一瞬忽然止住了喉咙里刺耳的哭声。整个送葬的队伍都因为她停在了那里。 王大娘紧咬着牙,看着牵着白捡来的儿子来河边洗衣服的苏澄娘,她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滔天的恨意。 凭什么她儿子死了草草下葬,澄娘还能活着?还能活得这么快活? 凭什么澄娘一个克夫的女人还有鳏夫帮她,还有儿子听她的话! 自己当初把她卖给鳏夫就是不想多养一口人,也不想看她过安生日子。 把澄娘从家里赶出去的时候,她还指望鳏夫折磨她,让她为了养别人的儿子辛苦劳碌一辈子,可苏澄娘现在却过的那么好。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她卖给鳏夫,那样澄娘今天就合该给自己的儿子殉葬,下地府也要伺候她儿子去! “王大娘,该走了,再不走赶不上下葬的好时辰了!” 听着后面人的催促,王大娘才挪动脚步朝村外走去。 苏澄惴惴不安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刚才王大娘看她的眼神活像要让自己给她儿子陪葬! 不过自己已经是陈家的人,就算顾忌这陈祀这个硬汉,王家的人应该也不敢乱来。 苏澄不想惹麻烦,洗完衣服就麻利地带着陈元仁回家了。 谁知道他们走到半路,小道上突然蹿出了一个七八岁大的野孩子。 苏澄定睛一看,这人她眼熟,是她前夫的大侄子,王四柱! 王家有三个儿子,一个是被她冲喜冲进了阎王殿的肺痨大儿子王勇,另一个就是不时在镇上做散工挣钱的二儿子王武,三儿子王忠早年上山摔断了腿,一直也没谈成婚事。 王家这三个儿子里就属王武最有出息,王四柱就是他的儿子。 当初王大娘本来打算给孙子取名大柱,王武还不乐意,觉得大柱只有一根,不够劲儿,非要叫四柱,觉得这样才能顶住四方的天。 王四柱手里握着一块石头,连看苏澄的眼神都充满敌意。 他听阿嬷说大伯就是被她克死的! 现在她不仅离开了王家,还养起了别人的儿子。 他最讨厌这种女人了! 看苏澄站在那里不动,王四柱扬起手里的石头就朝她的脑袋砸了过去! 苏澄吓了一跳,连忙偏头躲开。 那块带着棱角的石头直接砸上了她身后的黄土墙,砰地在墙壁上砸出了一个顶深的凹口。 看着变成渣渣落在脚边的黄土灰,苏澄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石头还好是她躲过了,她要是没躲过,现在长窟窿的就是她的脑袋! 苏澄一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王四柱就先骂道:“丧门星,贱东西,早点死去吧!克死了我大伯,你也活不久!” 苏澄当时就怔住了,她根本无法想象王家人到底成天都在王四柱的耳边说了什么,才能让一个略微比陈元仁大点的孩子开口闭口就是这么恶毒咒骂人的话语。 王四柱从小就被王大娘宠坏了,不论他犯了什么错王大娘都宠着他才养成了他这幅无法无法的性格。 他顽劣地朝苏澄做了个鬼脸,压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害人的事,转身就跑。 倒是陈元仁先沉不住气了,他阿娘这么好,这个人凭什么骂他啊娘! 陈元仁有样学样,立刻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王四柱丢了过去。 没想到他丢的还挺准,石头一下就砸中了王四柱的后背。 王四柱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抱住肩膀就哭了起来。 “你们敢打我!” 苏澄错愕地看向陈元仁,丢得这么准? 陈元仁身子板虽然瘦,但是力气却不小。 陈元仁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王四柱一点都不带怕的,“就打你,你以后再敢打我娘,我还打你!” 带他捡鸡蛋给他洗衣服的娘他都没舍得说一句,王四柱凭什么打她! 王四柱还真被他扬起拳头的样子吓到,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咬着牙说道:“你等着,我回去就告诉我阿嬷!我阿嬷会收拾你们!” 王四柱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跑回了王家。 等阿嬷送葬回来,他就向阿嬷告状! 苏澄眼皮一跳,连忙拉着陈元仁往家里跑,“快走!” 她是陈元仁的娘,元仁犯了错,她得担着。 王大娘那么护短的人,肺痨儿子的死都能赖在她头上,知道陈元仁打了她孙子不得当场炸毛? 陈祀又不在家,等王四柱把人叫来,他们孤儿寡母想跑都跑不了了。 之前见识过李大昌和李大兴的强盗行为,苏澄早就对清源村的村民素质不报任何幻想了。 今早看王大娘看她的眼神还活脱脱地想抓她殉葬的样子,要是多了王四柱这么个借口,王家真叫人来抓她也说不准。 好汉不吃眼前亏! 跑回家里好歹还有一堵墙加一个门,实在不行他们今天就缩在家里不出去了,等陈祀回来了再说。 苏澄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里,连衣服都来不及晾就把院门给闩上了。 她从厨房里拿出剩下的两个烙饼,带着陈元仁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又从被子底下掏出了一根防、狼、棒!! 上次被人抢过东西,这次苏澄长了个心眼。 谁要是敢冲进屋子里对他们动手,她就用这东西电他! 在这种绝对的科技力量面前,这些乡村莽夫应该从她这里讨不到多少便宜。 没关系,不慌! 陈祀傍晚就能回来,他们只要能等到傍晚就行。 到时候有他在,王家人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陈元仁疑惑地看着苏澄手里的电棒问道,“阿娘,你拿的是什么?” 苏澄一愣,回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棍,棍子!” 陈元仁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从没见过这种棍子?? 第9章 陈祀什么时候回来? 傍晚,王家送葬的人回到了村里。 王四柱在家里等了一下午,就为了等这个机会告状。 王大娘刚回来,他就扑到了王大娘怀里说道:“阿嬷,陈家那个小杂种打我!” 王大娘连忙看着自己的孙子说道:“他打你哪儿了?” “这儿!”王四柱指着自己的后背说:“他拿石头砸我!” 王大娘连板凳都没捂热乎,气得又站了起来,“没娘养的东西,竟然敢拿石头砸你,看我不去扒了陈家那小杂种的皮!” 甭管是谁,只要动了她的乖孙,她都不会让别人好过! 王大娘说着就要带王四柱去陈家,还是王武清醒点,拦住他们说道:“咱们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这么上门找人,到时候被陈家反咬一口怎么办?” 陈祀的孩子他见过,从来不惹事。 自己的孩子是什么德性他也清楚,要说陈元仁会没来由地拿石头砸四柱,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王武盯着王四柱问道:“你先说说他为什么打你?” 没等王四柱开口,王大娘就大声道:“能是为什么,就是从小没娘管,被养成了不懂事的小杂种!” 王四柱害怕地看了王武一眼,在他爹面前,他还是怂。 “我就是回来的路上看见了那个克死大伯的坏女人,过去骂了她两句丧门星而已。” 对于自己拿石头砸人的事情,王四柱是一个字也不敢提。 王武却明显不信:“就这?” 王四柱看着他的眼睛,支支吾吾地又说出了下半段,“我也拿石头砸了一下苏澄娘……” “但是我没砸中!”怕被王武打屁股,王四柱坦白以后也是急急忙忙地解释了一遍。 王大娘更气了,没砸中算什么错? 现在被石头砸中的是她乖孙,要被教训的是陈元仁! 王大娘吊着眉毛,“这事儿明显就是陈家的错,咱们必须找陈家说理去!” 苏澄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还养起了陈家的小杂种,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是她暗示陈元仁做的。 那女人天生就是一副蛇蝎心肠! 王武明显还是有顾虑,又说道:“可是陈祀护短,他不认怎么办?” 而且说实话,这件事情他们并不怎么占理。 王大娘一看他是这个态度,立刻就拍着大腿哭了出来:“害死了我的儿子还不够,她是想连我孙子一起害死。你现在不去找他们,难道要等到我孙子也被他们那两个丧门星害死你才乐意出头吗?” 王武皱着眉,“阿娘!” 要是能出头,他早就出头了。 可是陈祀不好惹。 之前有人去他家闹事还被他打断过一条腿,从那以后村里的男人多少都有点怕他。 王武低着头,“陈祀身上有功夫,就算我们找上门,最后真动起手来,也讨不着什么好!” 王大娘气恼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一个当爹的,自己的儿子都被人打了,你还要忍气吞声,你配当爹吗?你还算个男人吗?” 亲娘的唾沫星子啪啪地往他脸上乱飞,王武被骂得都抬不起头来。 这时王忠忽然说道:“陈祀好像不在家。” 王武和王大娘都是一愣,一起扭头看向了他。 王忠说:“今早我去坟地挖坑的时候看见陈祀拿出村了,那方向应该是去镇上采买东西了。” 王忠说:“要真是去了镇上,最快也要天黑才能回来,现在陈家应该只有澄娘和那个小崽子,没别人!” 陈祀他们打不过,苏澄娘和陈元仁这两个妇孺他们还能教训不了吗? 王武一下站了起来:“那不正是天赐的好机会?” 想要教训澄娘和那个小崽子,就得趁现在! 刚才被亲娘谩骂的屈辱感一下涌了上来,王武也不怕了。 他四处看了看,从墙角拎起一把锄头大步地往外走,“四柱,跟爹来!爹带你讨公道去!” 王大娘和王忠也跟了过去。 唆使陈元仁打她乖孙,澄娘的好日子到头了! 从河边回来后,苏澄一直守在房门口等陈祀回来。 可直到日薄西山,她也没看到陈祀的身影。 眼看着院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苏澄也越来越着急。 不是说脚程快的话傍晚就能到家吗? 现在天都快黑了! 她都怀疑姓陈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测了。 这时一串脚步声朝着陈家迫来,苏澄竖起耳朵藏在屋里听,没过多久一阵刺耳的拍门声就传进了她耳里。 “苏澄娘,你给我出来!” 苏澄呼吸一滞。 完了! 回来的不是陈祀,是她的恶毒前婆婆! 出去她就是傻子,死也不出去! 看着陈家紧闭的院门,王家人更确定陈祀不在家了。 他要是在家,澄娘压根用不着把大门紧闭,也不用怕他们上门找茬。 王大娘身上的白色麻服都还没换,就拍着陈家的大门咒道:“你个迟早烂肚子的丧门星,有胆子让陈家的儿子打我乖孙,没胆子出来认账吗?” 苏澄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王武看陈家一直没有人回应,把锄头递给了王忠,自己则爬上了墙头。 正猫着身子从屋里往外看的苏澄瞳孔一缩,好巧不巧地和爬墙的王武的视线正好撞在了一起。 王武:“娘,她果然在里面!” 苏澄大半张脸往门后一缩,连忙道:“不不,你看错了,我不是澄娘!我是陈祀金屋藏娇的另一个女人!” 王武:“??你当我是傻的吗?” 王武一下就从墙头跳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地朝苏澄娘跑去,看他不抓住这个女人! 苏澄立刻关上房门,把门闩也搭了上去,闩死! 王武晚了一步,大叫道:“开门!” 苏澄:“我也不傻!” 现在开门,王家人不搞死她才怪! 王武站在门外,威胁道:“你给我出来!你现在出来,事情还有的商量!” 苏澄:“听你放屁!” 被打的是他儿子,王家最不可能冷静的一个人就是他了。 王武骗不了她出来,气急败坏地对着房门就踢了一脚,顶在门后的苏澄差点都飞了出去。 她回头看着身后老旧的门闩,和真怕这东西咔擦一下就此殉职。 陈祀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10章 呛死她 陈元仁坐在床上紧张地看着苏澄娘,这一刻他也知道自己闯下了祸。 “阿娘,他们是不是要来抓我?” 苏澄连忙扭头对他说道:“不是,元仁是为了保护我,没犯什么大错。他们不会抓走你的!” 苏澄说着身后的门又被王武一脚猛踹。 房门剧烈地晃动着,苏澄却还是顶在门后对陈元仁讪笑道:“玩儿呢,他们在跟阿娘做游戏。” 王武堵在门外又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反正苏澄就当他在放屁。 这时王大娘叫到,“王武,你先来给我们开门,我来收拾这个丧门星!” 王武转身走回院子里,打开了陈家的院门。 一进陈家的院子,王大娘就拉着王四柱风风火火地走向苏澄的房间,“苏澄娘,你给我出来!” 苏澄翻了个白眼,说了多少遍的话了。 要是能出去她早出去了,还会在屋里受这样的骂。 “我这人害羞,有话你们就隔着门说,我听力好,我听得见。” 王大娘扯开了嗓子大骂道:“小贱妇,唆摆陈家的儿子打我乖孙的事情怎么算?” 苏澄:“是他先打我的!” 王大娘自认占理,眼角的青筋狂跳,“他打中你了吗?我们都问清楚了,他根本没砸中你,反倒是陈元仁打伤了我的乖孙!” 苏澄:“……” 陈元仁打伤人的事情确实是他们理亏,但她也不能放王家的人进来。 否则那一群疯子抓住了元仁还指不定要对他做什么。 苏澄说道:“凡事都有意外,你要是觉得王四柱受了伤,心底不称意,我们可以赔你医药费!” 王大娘冷笑道:“你有几个钱赔我们医药费啊?” 她自己就是被苏家的续弦用一只大鹅的价格卖给王家冲喜的,来的时候连两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后来又被她卖给了鳏夫,她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苏澄反问道:“你想要多少?” 王四柱被打伤以后还能爬起来跑,应该伤得不重,只是王家人想要上门来找茬而已。 她穿过来之前还置换了不少金银细软,拿些银豆豆打发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谁知道苏澄刚说完,王大娘就说道:“我家四柱身强体壮,以后是要进朝廷当大将军的人,现在陈元仁把他打伤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病痛,你赔我们一百两银子,这事儿就算过了!” 苏澄一愣,“你做你祖姥姥的白日梦呢!” 寻常农户收成最好的时候一年也只能挣个三十两,她一开口就跟自己要一百两纹银,这不是坑人吗? 那可是普通农户三年的收成! 她虽然拿得出这一百两,但她也不是冤大头。 她的钱又不是天下掉下来拿兜子接的,这一百两银子都够他们去镇上买个小点的宅基地了。 拿去干什么不好,要给王家人坑? 王大娘讥笑道:“拿不出钱你装什么富?” 他们可是开了价的,是澄娘自己不愿意。 那就别怪他们接下来动狠的! 王大娘眯着凶狠的眼睛,说道:“别以为躲在里面不出声就没事儿,你要是再不出来,就算把这房子烧了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敢!屋里有人,你现在纵火就等同于杀人。把房子烧了,你们也得偿命。到时候谁放的火谁就给我们陪葬。” 苏澄说道:“反正你们已经认定我克夫了,我不介意多顺走一个。” 就当她买一送一了! “牙尖嘴利的小贱妇,真以为我不敢烧你吗?” 王大娘被苏澄的一番话气过了头,竟然跑进一旁的厨房拿出了一捆点火的干草和打火石! 苏澄透过门缝看见她把干草塞在了房门口,瞳孔都缩了一下。 不会吧? 这群人真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就敢杀人放火? 就在苏澄忧心该怎么办的时候,隔壁的赵生财听到陈家的动静赶了过来。 他本来就是来看看热闹,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见了王大娘准备点火。 赵生财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呢?” 王忠说道:“这是我们和陈家的事,你少多管闲事。” 可这时苏澄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立即大叫道:“救命啊,王家的人要放火烧死我们!” 赵生财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对,屋里还有人,要是真让他们放了火,死了人县老爷可是要来查的! 他立刻指着王武说道:“我可都看见了,你们要是敢放火,我这就去告诉里长!” 王武脸色一变,故意放火的事情要是让里长知道了,他们恐怕也要进大牢。 王武连忙解释道:“我们没要烧死她!” 赵生财:“那你们想干嘛?柴火都堆到门上了!你娘手里还拿者打火石呢!” 要不是他看见了,接下来王大娘就要点火了吧? 这一家人也太坏了! 看赵生财眼都不眨地盯着他们,王武没辙,只能拉过王大娘说道:“娘,有人看着呢。为了烧死一个丧门星我们也跟着偿命,不值得。” 王大娘不甘心,“那我孙子被打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王忠:“我有一个土办法。” 娘俩齐齐看向他。 王忠说道:“以前上山打兔子的时候,兔子要是躲进了窝里不出来,我们就会点些柴草在洞口熏,不出一盏茶功夫,洞里的兔子就都出来了。” 澄娘再怎么能躲,被烟熏着以后也得自己跑出来! 王武的眼睛亮了亮。 是个好主意! 门后的苏澄听到这番话差点窒息。 王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坏,这种法子他都能想的出来? 说干就干,王武搬起地上的柴草往外挪了挪,还不忘回头对赵生财说道:“你看仔细了,我们可没有烧人。是澄娘犯了错躲着不敢见人,我们只是用这个法子逼她出来。” 四柱被打的事情他们在理,只要他们没烧死人,里长来了也说不得他们什么。 王大娘这下快意了,立刻把干草点着,扇着大风把烟往屋里逼。 呛死她个丧门星! 看她一会儿还怎么牙尖嘴利! “咳,咳……” 苏澄很快就被漫进屋里的白烟呛得直咳嗽。 第11章 澄娘会妖术 “阿娘。”浓烟呛得他们眼泪直流,苏澄回头看了一眼,陈元仁已经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苏澄立跑到桌边,用茶水打湿旧衣遮住了陈元仁的口鼻。 “捂住,别松手!” 陈元仁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把自己的脸都埋在了衣服了。 多了件湿衣服过滤他们才感觉好了点。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以前看过一则新闻,火灾里的人大都不是烧死的,而是在被烧之前就已经被浓烟呛死了。 屋里的烟这么浓,他们待不了多久。 苏澄透过窗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可陈祀为什么还没到家? 一会儿他们憋不住了,出去一定会被王家人抓住的。 王大娘看着门外的滚滚浓烟,恶毒地笑了起来,“还不出来是吧?呛死你们!看你们能在里面待多久!” 屋里的咳嗽声越来越重,赵生财都看不下去了。 赵生财忍不住劝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王武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回头说:“赵生财,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不然我们连你一起教训!” 他还觉得造的烟不够大,干脆拿裹王大娘手里的蒲扇更卖力地扇了起来。 能做的都做了,赵生财也不敢再多管闲事。 说到底又不是他的妻儿被困,赵生财也不可能因为苏澄娘跟别人拼命。 王武在门外卖力地扇了好一会儿蒲扇,可苏澄娘就是不从屋里出来。 他都纳闷了,一般人被浓烟这么呛早就忍不住往外跑了。 澄娘她到底是修仙了还是有什么护身符庇佑? 竟然能在屋里待这么久! 眼看那一垛草都快烧完了,王大娘急道:“这法子不行啊!” 王忠也说:“见了鬼了,这都能忍得住不出来!” 他们不知道,其实这时苏澄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他们要是再烧一会,苏澄自己都会忍不住先跑出来。 这时陈家大院外已经聚过来了不少人,王忠看了眼天色,对王武说道:“二哥,这么拖下去对我们可没好处。” 陈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再等下去他们想要教训澄娘就难了! 王武的眼皮跳了跳,他也多了一股急迫感。 “锄头拿来!” 王武拿过自己带出来的锄头,把门前燃烧殆尽的草垛踢开。 “苏澄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们动粗!” 苏澄:“滚!” 要是他们现在能看见,她高低给对方竖个中指。 王武咬住后槽牙,给脸不要脸! 他扬起手上的锄头,“砰”一声劈在了门上,锄头都给他用出了斧子的气势。 门上登时被挖出一个木窟窿,虽然这一下没能直接破门,但是这种旧门显然坚持不了多久。 苏澄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王武手上的动作不停,很快就在木门上挖出一个大窟窿。 苏澄都能透过那个窟窿看见他脸上狰狞的表情。 元仁直接被这场面吓得哭了出来,涕泗横流地叫到:“爹!爹你在哪儿!” “元仁不怕!” 苏澄把他抱进自己怀里,安抚道:“爹不在,娘保护你!” 看着已经被破开一个大窟窿的木门,苏澄把他护在后面,一手拿着防狼棒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王武透过门洞看见他们害怕的表情,嘴边竟然扬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她们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他从洞里伸出手想去扳门闩,苏澄眉头一皱,电力十足的防狼棒瞬间捅在了他的胳膊上。 滋~~~~ “啊!!” 王武大叫一声。 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他全身,王武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从手臂到天灵盖,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苏澄把电棒收回来,王武已经被电得四肢瘫软,倒在了地上。 “二哥!” 王忠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到院子里。 “二哥,你怎么了?” 王武四肢抽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他抬头指着苏澄的房门说道:“她藏了伤人的东西!” 王武也不知道澄娘拿的是什么,只是被那东西碰到,他就浑身都麻了,一点反击的力气都没有。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根本没有外伤,只有手臂上留下了一个李子大小的红印。 “是妖术!” “澄娘身上一定有害人的妖术!” 王武笃定地跟大家说道。 否则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一瞬间浑身瘫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王大娘一听,太阳穴直跳。 苏澄娘这是要把她两个儿子都害死呀! 她回头看了眼苏澄的房门,用力一跺脚,“我跟你拼了!” 今天就算拼个鱼死网破,她也不能让苏澄娘再祸害自己的儿子! 王大娘捡起锄头,疯了一样地破开房门。 本就不怎么牢固的房门在她一顿疯劈下彻底碎成残破的木片,这下她们是彻底没地方藏了! 王大娘看着穷途末路的娘俩笑道:“看你们还能作什么妖!” 苏澄把元仁藏在身后,举起电棒说道:“谁也别过来!我这东西厉害着呢,谁要是被打伤了,我可不负责。” 王大娘眼睛眯了眯。 一根黑棍子而已,还把她能耐上天了! 防狼棒看起来和普通的棍子没多大区别,她根本没想到刚才把王武打得浑身瘫软的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东西。 王大娘扭头对王忠说道:“把她抓过来!” 王忠拿着麻绳一个猛子朝苏澄扑了过去。 苏澄瞅准时机,直接按下了防狼棒的开关。 滋~~~~ 王忠被电得浑身抽搐,甚至连白眼都翻了出来。 王武享受过的电流套餐他也分毫不少地享受了一遍。 没过几秒钟王忠就也倒地了,王大娘吓得脸色一白:“儿啊!!” “快走!”苏澄一看王家两个男人都倒了,拉上陈元仁的胳膊就往外跑。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谁知道她刚跑出房门,小腿就被绊了一下,苏澄直接摔进了院子里。 陈元仁回头看她,“啊娘!” 苏澄回头一看,她根本不是被绊倒,而是刚才缓过劲儿来的王武抓住了腿! 苏澄咬咬牙,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了王武的脸上! 第12章 有话好好说,拿斧头干什么? “啊!”王武大叫一声,脸上登时多了个鞋印子。 趁着对方松手,苏澄爬起来就跑。 可是这时她的膝盖突然一阵刺痛,苏澄又再次摔到了地上。 苏澄低头一看,应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磕到了。 “娘……”陈元仁跑回来扶她,想要拉她一起走。 可是苏澄爬起来没走两步=又再次摔到了地上。 “啊娘!”陈元仁急得都哭了。 苏澄看着他噙着泪水的眼睛,一咬牙,“元仁,快跑!” 她这幅样子跑不了多远,但元仁不能被他们抓住。 这群没下限的抓住元仁以后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外面看戏的同村人虽然多,但也不可能为了帮他们和王家撕破脸,她只能让元仁先走。 元仁摇摇头,“我不走!” 他也知道娘是在保护他,但是他不能丢下娘自己跑。 苏澄怔了怔,说道:“你爹就快回来了,你先去找他,找到他娘就没事了。快去!” 其实苏澄根本不知道陈祀到哪里了,她只是想先把陈元仁骗走。 但这句话好像给元仁提了个醒,爹什么都会,他一定能救阿娘! 陈元仁抹着泪水转身跑出了陈家。 王武一愣,连忙对王四柱说道:“四柱,给我抓住那个小兔崽子!” 王四柱一点头,也追了出去。 周围的人都还纳闷,根本猜不到苏澄做了什么,让王家的人这么对他们,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村里的夜路黑得很,陈元仁抹着眼泪跑得磕磕绊绊的。 要不是凭借着对这村子熟悉,他早摔个大跟头了。 “别跑!” 王四柱在他身后可劲追,照理说八岁的男孩抓住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孩子很容易。 可是陈元仁也不知道是真的吓怕了还是脚上装了风火轮,一个猛子朝村外冲,还真和王四柱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谁知道陈元仁刚跑出村,绕过村口大弯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但他跑得太快了,根本刹不住脚。 等陈元仁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已经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对方的身体。 但就在他的身体往后倒去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掌又瞬间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扣了回来。 陈祀低头看着哭得涕泗横流的孩子问道:“跑这么急干什么?” 陈元仁仿佛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自己老子,还愣了半晌。 追到一半的王四柱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活阎王,霎时吓得止住了脚步,还咽了口唾沫。 他怕她爹,他爹却怕陈祀。 他当然更怕陈祀了呀! 陈祀抬眼瞥见元仁身后的王四柱,一眼就看出来他在追自己儿子。 陈祀皱眉:“你娘呢?” 他陈厚的声音就像一块石头突然把元仁拍醒,陈元仁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爹,你快回家!” “他们都趁你不在欺负阿娘,阿娘都受伤了!” 陈祀脸色一沉,‘受伤’这两个字一跳进他的耳朵里,他周遭的气氛都好像沉了几分。 这氛围,王四柱站在那里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这会儿天色又暗,陈祀阴恻恻的脸庞在他看来就更像阎王了。 王四柱吓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拔腿就往回跑。 “爹!爹啊!” 救救您儿子吧,他也怕陈祀呀! 陈家。 王武和王忠都已经爬了起来,还把苏澄围在了中间,随时准备把她捆住。 但苏澄手上还拿着那根黑色棍子,他们都在防狼棒上吃过苦头,忌惮着那东西的威力,也不敢贸然上前。 就在双方正僵持着的时候,王四柱忽然跑进了陈家,“爹啊!” 王武一愣,“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去抓陈家的小兔崽子吗?” 王四柱哭道:“爹,我抓不到他呀。他,他……” 他说到一半忽然噤了声,害怕地看向了陈家院门。 王武顺着他的视线往外一看,也愣在了原地。 陈祀抱着陈元仁站在那里,看见院里他们围堵澄娘的场景,陈祀的一声怒吼里好像包含着九天雷神的怒气,“你们在干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都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谁也不敢拦他。 陈祀这汉子能打,全村人都知道的。 王家人敢趁着他不在的时候为难他媳妇孩子,接下来恐怕要吃苦头咯。 王武一见到他就像漏了气的皮球,霎时间偃旗息鼓,别说脸上的凶狠样子了,连用正眼多瞧陈祀一下都不敢。 王大娘的脸色也青了几分。 陈祀回来了,他们的事就不好办了。 苏澄:“你怎么才回来!” 为了不让元仁受伤,她一个人和这群乡野流氓斡旋了这么长时间,她都害怕死了。 终于见到陈祀,苏澄满心的委屈都涌了出来。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着转,苏澄都快气哭了,“大骗子,不是说傍晚就能到家吗?为什么迟了这么久?” 他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吗? 他要是再不回来,王家人抓不到元仁,多半也是要拿她开刀。 陈祀大步走到苏澄身边,一时也没多余的时间和她解释。 想了想,他也只能把澄娘拉到怀里,尽量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是我不好,是我回来晚了。” 苏澄被他抱臂弯里,情绪才平复下来一点。 糙汉虽然活得糙,但挺会安慰人。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指着一旁的王家人说道:“就是他们要欺负你儿子。” 委屈过了,状还是要告的。 “在这待着。” 陈祀放下包袱,把苏澄和元仁推到一边说道。 他默默走向院子里的柴堆,从里面翻出了一把劈柴用的斧头拿在手上掂了掂,这才转身看向王家人。 陈祀:“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想对他们孤儿寡母做什么,现在可以说说了。” 盯着他手里的斧子,王武吓得倒退了两步。 “有话可以好好说,你拿斧头干什么?” 当初陈祀把人打断腿的场面他亲眼见过。 他是真害怕这个男人。 陈祀眯了眯眼睛,神情里透出几硬气,“你们刚才难道好好跟澄娘说了?” 看她摔得一身泥灰,屋子的门都被劈开了。 趁他不在,这群人还指不定干了些什么。 第13章 四柱是个小妮子~~ 虽然不确定之前发生了什么才让王家人上门来寻仇。 但陈祀可以肯定一件事,他的澄娘和儿子都不会没事找事,更不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澄娘的房门都被劈了,将心比心,他也准备劈一个王家人试试。 王武被他吓得冷汗都滴了下来,王大娘推了他一把:“怕什么,这件事我们占理!” 她儿子怎么就这么怂? 王武怔了怔,连忙抓过自己儿子说道:“是你儿子用石头砸伤了我儿子,澄娘不肯认账,我们才抓她来着!” 他梗着脖子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硬气,但他有意无意逃避的眼神却暴露了自己慌张的内心。 陈祀看向身后的陈元仁:“你打人了?” “他骂我娘!”陈元仁瘦弱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他还咒阿娘早点死,还拿石头砸阿娘来着!” 这种时候他要是不帮阿娘出头,他都对不起阿娘的好! 王大娘忙不迭地说道:“你们可别胡说,我乖孙砸到人了吗?澄娘不是躲开了吗?” 只要没砸到人,澄娘被骂两句算什么事儿? 再说了,四柱骂的那两句又没说错,澄娘就是丧门星。 苏澄说道:“我们不是也说给你医药费做补偿了吗,是你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 陈祀一愣:“一百两?” 院外围观的人都一阵唏嘘,陈元仁才多大,就算四柱被他用石头砸到,也不至于伤得太重。 况且他们刚才还看见王四柱能跑能跳的,估计也没砸到什么要害。 王家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不是坑人呢吗? 王大娘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要一百两银子怎么了,四柱是我们家唯一的孙子,他受了伤,你们赔一百两我还觉得少了呢。” 陈祀眯着眸子冷哼了声,“我算是知道王勇为什么不长命了。” 王大娘一愣,他什么意思? 陈祀问道:“想你这样到处作孽坑人太损阴德,能给子孙积下什么福报?” 她一天到晚说别人是丧门星,有没有想过最大的丧门星其实是她自己? 要真有什么人克死了王勇,也只能是她自己。 王大娘脸上的肌肉狂跳,“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就问你,认不认陈元仁干的这事?” 陈祀:“我认。” 王大娘脸上闪过几分得逞,“你认就行,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四柱不能被他白打。要么你赔我们一百两,这事儿就算了了。要么……” 王大娘顿了顿,视线落到了他身后的澄娘身上。 王大娘阴狠地说:“要么你就把教唆他打人的澄娘交出来,让我们处置!” 苏澄一愣,连忙躲到了陈祀身后。 老泼妇,这都不放过她? 王大娘说道:“澄娘进你们家门之前,元仁一直是个乖孩子。我相信打人也不是他本意,他一定是被澄娘唆摆的!” 一百两银子陈家肯定也拿不出来,陈祀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把澄娘交给他们。 苏澄的心猛地一跳,这是离间! 王家想要劝他保元仁,放弃自己。 她立刻抱住陈祀的手臂冲他摇了摇头。 “不是!” 他不能听王家人胡说。 陈祀低头看着才到自己胸口的瘦弱的澄娘,她的双臂紧紧缠着自己粗壮的胳膊,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安。 陈祀拍拍她紧张到青筋可见的手背,说:“我不听他们的。” 他也是天生护短的人,王家蛮横不讲理的那一套在他这里吃不开。 陈祀转身对王大娘说道:“四柱受的伤我们会赔医药费,但也不是你说赔多少就多少。” 他扭头看向院外的赵生财,“赵哥,麻烦你帮我请里长来一趟。” 赵生财:“哎,我这就去!” 他腿脚快,很快就把邻村的里长请了过来。 里长是个五十出头的小老头,手上还拿着根摩挲到发亮的木头小拐杖。 这才是附近几个村里真正主事的人,王大娘一看到他嚣张的气焰都熄了不少。 里长问道:“到底是什么事闹得这么厉害?” 陈祀上前说道:“里长,王家孙子骂我媳妇在先,我儿子气不过用石头砸伤了他孙子。现在王家上门闹事,要我给个说法。您是最公正的人,我特地请您过来就是想让您看看他的伤势赔多少钱合适。” 向来不怎么说话的人一下在里长面前说了这么多话,苏澄都怔了怔。 但他这么做也是不想王家再先声夺人,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再渲染一遍,影响了里长评断的公正。 里长看了看王四柱:“哪儿受伤了,过来给我看看。” 可是王四柱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认了怂,就是不过去。 王大娘怂恿道:“怕什么,给他看看。” 只要里长确定了四柱身上有伤,也不好太偏袒陈祀! 王四柱在大家的注视下只好磨磨蹭蹭地朝里长走过去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里长掀开他的衣服眯了眯眼睛,“太暗了,看不清啊。” 赵生财:“我家有烛火,您稍等。” 他连忙跑回家,捧着个油灯走了出来。 里长借着烛火凑近看了看,旋即脸色一沉。 “天黑了不睡觉,你们逗我老头子玩儿呢?” 王武不安地问道:“怎,怎么了?” 里长把王四柱的衣服全掀上去给他看:“他背上就这么个红点点,我再晚来一会儿他都痊愈了!” 里长年纪大了,向来睡得早。 如果不是因为王家的事情被叫来,这会儿他都准备睡了。 被扰了休息不说,事情还不值一提! 里长黑着一张脸道:“我家孙子在路上摔一跤都比这严重,就这么屁大点事儿,有什么好吵的?” 王武走过去一看,四柱后背上还真没什么伤,就连隐约剩下的那个红印子也浅得可怜。 “噗……”周围的邻居见了都忍不住发笑,“我一直以为你生了个厉害儿子,原来四柱是个娇滴滴的小妮子啊?” 要不然怎会连个乌青都没有就让他们大呼小叫成这样。 王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青黑来形容,简直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们回家就听到四柱哭诉,第一反应当然是来找澄娘算账。 哪知道这小子当时的惨样根本就是为了讨他阿嬷可怜装出来的! 第14章 他就像路边的狗,突然被踹了一脚 王四柱也觉得丢脸,一副鹌鹑样,恨不得把脸都埋到脖子里。 王武狠狠剜了他一眼,平时真是把他惯坏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敢胡说。 “回去再收拾你!” 四柱身体一抖,已经猜到回去要吃一顿厉害的竹笋炒肉了。 陈祀冷眼看着王家人,“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你们的账想怎么算?” 王大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四柱既然没受什么伤,他们自然什么话都站不住脚。 她撇撇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就是误会了吗,事情既然弄清楚了,我们也不想追究什么。” 她高傲地翘着尖酸刻薄的下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大度。 “你们不追究,可我要追究。”陈祀说道。 王大娘:“你追究什么?” 被砸的可是她孙子! 陈祀说道:“你们趁我不在闯进我家,把我家弄成这样,还吓到了我的妻儿,还想拍拍屁股就走?” 王武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陈祀捏了捏手里的斧子,“今天你们不对修好房门,把这里打理清楚,谁也不许走出陈家!” 王大娘顿时大叫道:“关我们什么事?澄娘一开始要是肯出来跟我们好好说,我们至于用这种办法吗?” “还想要我们帮忙修门?”王大娘冷哼着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呸!” 澄娘也配! 苏澄愤怒道:“有话不能隔着门说,我逼你们破门了吗?” 他们当时那种态度,她要是不躲起来,恐怕都等不到陈祀回家! “都是你们自找的。” 王大娘压根不打算为他们做的事情负责,拉上四柱的手就往外走,“走,跟阿嬷回家!” 手上有斧子了不起? 她就不信陈祀真敢当这么多人的面用斧子对他们作什么! 王武对王忠使了个眼色连忙跟上。 这时苏澄明显地感觉到陈祀周遭的气氛冷了一圈。 她抬头一看,发现陈祀咬着牙,下颚线都崩得紧了几分。 苏澄:“陈……” 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陈祀手里的斧头就朝疾步往外走的王家人扔了出去。 苏澄瞳孔一缩,就看见斧头越过王武直接劈在了距离他鼻梁仅有一寸距离的门板上! 砰—— 余劲太大,斧头的炳端在空气中用力地颤了颤。 “啊!!!” 王武顿时被吓丢了魂儿,大叫一声直接摔倒在陈家的院子里。 “二哥!” 王忠试图把他扶起来,可是王武的腿都被吓软了,怎么也站不直。 显然王大娘有限的眼界还是低估了陈祀的胆量。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祀是真敢啊! 这要是斧头没个准度,真把人给劈了怎么办? 里正的脸都白了,“这,这……” 他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种惊吓! 王大娘回头看见门上的斧子,心跳都吓停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杀人啦!陈祀要杀人啦!澄娘克死我儿子还不够,陈祀还想要连我们一家老小都杀了呀!” 一哭二闹,撒泼打滚,这都是她的惯用招了。 赵生财看了都替她尴尬。 可陈祀这样的糙汉子只管自己的身边人,哪里在乎她哭成什么样? 果然,陈祀正眼都没瞧她一眼。 他自顾走到门边把斧头拔下来转身看着王武说道:“不肯修门是吧?” 王武嘴唇都吓白了,哪里还说得出话。 王大娘停下嚎哭看着他,想看看陈祀到底想干什么,就见他提上斧头离开了陈家。 王大娘心底顿时浮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澄连忙牵上元仁跟过去看,虽然膝盖还是疼,但也只能忍着。 村里的人也都跟了过去。 只见陈祀大步来到王家,一脚踹开了院门。 王大娘连忙拦在他身前,“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 陈祀把她推到一边,捏着斧子直奔王武的屋子。 “砰”! 斧头砍向木门直接破出一个洞。 苏澄吓了一跳,那门顶厚,她屋子的门根本不能比。陈祀能一下劈开,他到底有多大的劲儿? 王武媳妇本来在整理院子里的祭品,突然看见陈祀闯进来,还把他们的房门给劈了,顿时吓得满院子大叫。 更让她可气的是,这时候王武竟然藏在人群里看着陈祀胡闹,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滚出去!” 王大娘气得拿扫帚打他的头也没拦住陈祀把门劈了的决心。 一连好几斧头下去,王武家的房门愣是被陈祀给劈成了一地碎木片。 解决完门,陈祀又回头夺过王大娘手上的扫帚,一斧头也劈成了两段! 惹狼惹虎,不要惹陈祀这个大莽夫! 扫帚棍被他丢回王大娘脚边,陈祀:“还有什么欠收拾的,都尽管拿来!” 王大娘这下彻底被吓呆了,站在原地瞪圆了双眼也没说出一句话。 周围议论纷纷的村民也都不敢说话了,站在王家的院子里,苏澄愣是能听见院外的蟋蟀叫声。 收拾完这,陈祀才拎着斧子走出王家。 王家两个正值壮年的儿子,路上竟然没一个敢拦的。 他看了眼苏澄,腾出的那只手扣住苏澄的掌心,沉稳利落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临走前,陈元仁回头瞪了王四柱一眼,做出了个王四柱白天做过的鬼脸。 略略略~~ 敢欺负他娘,活该! 回去的路上也没人敢再跟来看热闹,但苏澄总是忍不住去看陈祀牵着自己的大掌。 他的掌心很糙,满是干活磨出来的茧子,握得紧了还有点硌人的疼。 但是这只手现在却让她很有安全感。 陈祀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她走路的时候有些一瘸一拐。 他问道:“腿怎么了?” 苏澄尴尬地蜷了蜷鞋里的脚趾头,“刚刚在院里摔了一跤,有点疼。” 陈祀默了默,把斧头递给了身后的元仁,“拿着!” 那斧头快有元仁的肩膀高,元仁拿不住,却还是乖乖地握着斧柄把斧头抱在了胸前,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他。 陈祀转身在澄娘面前蹲了下去,“上来。” 言简意赅。 苏澄怔了怔,缓缓伏到了他背上。 陈元仁:“???” 阿爹不背他?阿爹背阿娘? 阿爹还让他当苦力? 他感觉自己就像那路边的阿黄,突然被踹了一脚。 第15章 棍子开过光 陈祀像背小鸡儿一样毫不费劲地把她背了起来,末了还在背上掂了掂,啧道:“真轻。” 他都怀疑以前澄娘在家是不是都没吃饱饭。 苏澄的脸隐隐发烫,嘟囔道:“太重你就背不动了……” 他没听清,侧过头,“什么?” 他转头的方向正好是苏澄的脑袋搭着的肩膀,两张脸一下拉近,近到苏澄几乎能看见他脸上的根根眼睫。 于是,苏澄微红的脸颊也映入了他眼底。 陈祀眨着黑亮的眼睛,“澄娘,你脸红什么?” 苏澄都不知道自己羞什么,只是被他这么看着,她的脸愈发烫了。 苏澄连忙别过头,“可能是刚刚走路,有些热了。” 她趴在了陈祀的背上。 他的后背很宽,是个很好的衣架子。 苏澄觉得,如果他有一件权贵华服加身,一定更加笔挺好看。 可惜古代的衣装有严重的等级划分,她这辈子估计是见不到陈祀穿那样的衣裳了。 陈祀又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苏澄:“我说如果我太重你就背不动了。” 陈祀不以为意道:“就你这么点重量,再加两个你都不是问题。” 背着苏澄回到陈家,陈祀把她放到椅子上坐下。 陈元仁捯饬着两条小短腿把斧头放回柴堆里,也走到苏澄面前蹲下。乖乖的,像一只等待指示的小狗勾。 陈祀从房里拿出一瓶药油和一盏灯,问道:“还有哪里伤到没有?” 苏澄立即把元仁拉到自己面前,骄傲地说道:“没有,我把他保护的可好了。元仁没有受伤。” 她说要帮忙养好陈祀的崽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陈祀眉心一拧,“我问的是你。” 苏澄怔了怔,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往外跑的时候摔了一跤。” 陈祀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掀起苏澄的裤腿,一截小腿就露了出来。因穿的是陈祀的衣服,宽大的裤管就更显得她小腿细瘦。 陈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怎么比一般村妇更瘦弱。 真像从没吃过饱饭的人一样。 陈祀什么也没说,把她整只裤管都提了上去。 大块青紫露了出来,陈祀抿抿唇,把药油在自己掌心摩擦热了才往她膝盖上抹。 “嘶——” 苏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膝上的剧痛没叫出来。 陈祀抬头看了看她:“有痛不必忍着,叫疼也没有人来欺负你。” 苏澄怔了怔,敛眉说:“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活得那么娇气。” 陈祀一愣,似乎没想到在这个女子依傍男人的时代,会有女人不希望自己娇气地活着。 他的大掌在苏澄的膝盖上反复揉搓,好让药油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厚重的茧子和加大的力度其实摩擦得她很疼,但是辅以陈祀掌心的温度和他认真的神情,苏澄又觉得不那么疼了一点。 “……谢谢。”陈祀忽然说。 “谢什么?” “今天你要是不在,元仁可能就被他们欺负了。”她不知道,元仁对自己多么重要。 虽然她不说,但是从家里的狼藉他也能看的出来,澄娘为了保护元仁一定做了很多努力。 “嗐!这没什么!”苏澄虎里虎气地摆摆手,“他也是为我出头才会拿石头砸伤别人,都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就算她不是元仁的娘,被她看见一家人那么欺负没娘的孩子,照样不会坐视不理。 陈祀低头笑了笑。 各人自扫门前雪,向来当后娘的人都不怎么疼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像她这样真心爱护元仁的人不多见了。 虽然不想这么快承认,但他确实喜欢澄娘的品性。 苏澄:“不过,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说。” 苏澄问道:“你今天当众把斧头劈向王武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是真把人砍了怎么办?” 陈祀在王家大耍威风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出声,但心底其实一直在为当时的那一斧子害怕。 陈祀放下她的裤腿,站起来看着她道:“一条人命而已,我背的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张脸罩在阴影里,叫苏澄看不清面容。 她着实吓了一跳,背负一条人命这种事情,他都能这么不以为意? 他到底是太勇还是神经太大条? 陈祀让元仁把药油拿回屋里,转身收拾起院子。 这时一根黑长的棍子映入他眼底,陈祀捡起来转身问道:“这是什么?” 他没见过,是澄娘的东西? 苏澄惊愕地盯着他手里的防狼棒,糟了,她怎么忘了把这东西放回空间! “这是,这是……” 不等苏澄说出个所以然,从屋里走出来的元仁就大声说道:“那是阿娘的棍子。她用这东西把王家人打得屁滚尿流!” 陈祀眼底明显闪过一丝疑虑,骗元仁的托词怎么可能骗得了他?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棍子。 就凭这个,澄娘就想以一敌三?这是什么神兵利器么? 陈祀的手一用力,无意中摁到了防狼棒的开关 “滋~~霹雳~啪!” 电流在防狼棒顶端炸裂的声音让陈祀一惊。 他脸色一沉,像是看到了什么暗器瞬间把它丢到了一边。 陈祀扭头看着苏澄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苏澄眼皮狂跳,她也在想怎么跟古人解释电流的事情! 说它是根普通的棍子陈祀是断不可能信了。 “这棍子……”苏澄咬咬牙,肯定又真挚地望着陈祀说道:“它被道士开过光!” 陈祀:“??” 苏澄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在娘家的时候曾有一位到长到村里求水喝,我帮了他,他就送给了我这根开过光的棍子,给我防身用!” 陈祀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苏澄笃定地说:“那位道长说他引了九天上的雷火藏在这根棍子里,所以被这根棍子打中的人跟被雷劈了一样疼,你摁的那个地方就是释放雷电的法门!我就是靠它保住了你儿子!” 陈祀眼底一片惊愕,世上还有这种神物? 也太玄妙了! 元仁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直说阿娘会妖术,原来是他们不懂!” 苏澄尴尬地笑了笑:“是是是。但这种宝物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免得招人眼红。” 第16章 罗裙 陈祀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又把防狼棒拾起来藏到了房梁上免得被人偷走。 院子都收拾妥当,陈祀才把今天去镇里买东西的包袱搬出来。 那是个半个高的粗布袋子,掮客最喜欢用这种东西,里面大的能装下一只母猪。只不过陈祀这口袋子更旧一点,上面还带着两个针脚丑陋的补丁! 但陈祀最先从里面拿出来的却不是大米,而是一块砚台和一支毛笔,另外还有一沓宣纸。 苏澄:“这是?” 陈祀说:“元仁到了蒙学的年纪了,过几天我想送他去杏花村的学堂读书。这些东西村里买不到,就提前买了。” “唔~~”苏澄眸子一亮。 寻常糙汉养儿子,只指望他们快点长个儿给家里增添劳动力,陈祀倒是有远见,还送自己的娃儿去读书。 这是好事! 至少证明他不是个迂腐的人。 这时陈祀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件藕粉色的女子衣裳,底下还垫着件荷叶碧色的罗裙。 陈祀一言不发地递给了她。 苏澄坐在长凳上愣了好半晌。 “给我的?” 陈祀点点头:“今天在镇上看见了两家做衣裳的点,里面挂着不少新样式的衣服。我看你没别的衣服穿,给你买了两件欢喜的衣服,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苏澄怔了怔,原来他晚归是为了给自己买衣服。 就算她从没说过要,陈祀在镇上的时候原来也想着她。 可寻常百姓都是好几年才做一次衣裳,陈祀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有补丁,他却一次性给自己买了两件衣裙,这…… 苏澄接过来的手都十分惴惴,“花了不少钱吧?” “是家里两个月的口粮。” 陈祀不瞒着她,苏澄也着实吓了一跳。 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了! 苏澄立刻把衣服递回去,“要不还是……” 陈祀:“镇上的衣服只换不退,你就留着穿吧。你一个女人,总穿大老爷们的衣服也不合适。” 他打断了苏澄的话,扛上剩下的那袋米就走进了厨房。 苏澄捧着崭新的衣服坐在院子里。 月光照在布面上,苏澄以前也穿过名贵的服装,却从未觉得有哪件衣服能像这两件罗裙一般珍贵。 陈祀确实是个糙汉,但这个糙汉在努力地把最好的都给她。 她转身走进屋里,准备把衣服收起来睡觉。 可是站在房门前的那一刻,苏澄才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的屋子,现在没有门了!! 她的房门早就被王家那几个疯子用锄头给劈了! 初春的天气,夜风还那么凉。她要是开着房门睡一夜,第二天肯定生病。 那她今晚睡哪儿?? 造孽啊!! 陈祀从厨房出来时苏澄还站在房门口,呆得跟个木桩子一样。 苏澄转身,可怜吧唧地看着陈祀,“四哥,帮我修个门吧。” 不然孩子今晚要没地方睡了! 陈祀拍拍手,一秒都没有犹豫:“大晚上的,修不了。最快也要等明天。”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今天你先和我们爷儿两一起睡吧,明天再帮你修。” 当晚,苏澄被迫和他们爷俩挤在了一张床上。 好在还有个元仁,苏澄直接让他躺到中间,避开了和陈祀贴贴的尴尬局面。 苏澄睡觉不老实,夜里总爱翻身。 平时也就算了,但现在苏澄和他们睡在一起,三个人盖一床被子难免有些小。苏澄一转身被角就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苏澄殷悦感觉有些冷。 这时一只手悄然把被子盖回了她身上。 苏澄太困了,也分不清这是不是做梦,迷迷糊糊再次睡了过去。 隔天,陈祀从木匠家借来了工具,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苏澄的房门修好了。 看着自己崭新的小木门,苏澄非常满意。 再嫁的是个又糙汉怎么了,糙汉打架修门样样都行,这不比王家人好几百倍?》 但与此同时王家就没这么和谐了。 王武媳妇儿李桂枝看他折腾了一天,院子弄得一片凌乱不说,门还没修好,更加没好气地说道:“我到底能指望你什么!” 别看陈祀是个鳏夫,可人家疼老婆修房门样样都行。 哪儿像她面前这个没用的孬种,陈祀上门来闹的时候,他只会躲在人群里,连个屁都不敢放! 王武心情本来就不好,又被李桂枝这么一说,干脆连手里的工具都丢了出去。 “你行你来修!” 李桂枝顿时恼道:“你冲谁大喊大叫呢?是我欠你了吗?” 他有本事找陈祀吼去,跟她叫什么算什么本事。 王大娘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你怎么对桂枝说话呢?她说错什么了吗?” 王大娘虽然很不喜欢苏澄娘,但是对李桂枝却完全是另一番态度。 一是因为李桂枝帮她生了个大胖孙子,二是因为李桂枝的家境不错,每次回娘家都会带回来不少东西。 王家能过的这么滋润李桂枝帮了不少忙,她当然护着李桂枝一点。 王武要是有陈祀一半的硬气,昨天家里也不至于乱成这样! 她双手揣在袖子里,看着王武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都觉得晦气。 “娘天天跟别人说你在镇上有活儿干,认识不少有本事的人,没想到你连个女人都收拾不了。昨天没教训到她,以后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勇儿报仇!” 王武忽然抬头。 对啊,他怎么忘了镇上还有人可以帮忙! “娘,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李桂枝扫着院子里的木屑,没好气地道:“那好法子能帮咱家修好这个门吗?” 昨天他们就因为没地方睡觉,在王勇的屋里住了一宿。 那地方毕竟前几天才死过人,她到现在还瘆得慌! 今晚她就算去跟娘一起睡也不要再住那屋了。 “你懂什么!”王武呵斥了李桂枝一句,扭头对他娘说道:“我在镇上认识了两个掮客,我观察他们好久了,这两个人可不简单是帮别人捎些货物。” 王大娘狐疑道:“那他们是干什么的?” 王武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他们也做人牙子的买卖。” 王大娘脸色一变:“是人贩子啊!” 王武连忙捂住她的嘴,“娘!你小点声,让人听见了还得了?” 澄娘已经不是王家的人了,要是让人知道他们还打着把她发卖掉的主意,他们会被人骂死的。 第17章 多和澄娘来往 第二天陈祀照常下地干活,澄娘正在院子里扫地,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澄娘?” 一个梳着一丝不苟的鬓发,头上缠着紫色布条束发的女人站在门口张望。 “澄娘在吗?” 苏澄往外看了看,下意识握紧了笤帚道:“你是?” 来到这儿以后她遇上的人都很不友善,这也养成了苏澄提防别人的心理。 女人从门后站了出来,胆子稍微大了些。仔细看,她的脸上带着几分苏澄少在村里女人身上看见的温柔。 “我叫方荷,是你邻居赵生财的媳妇儿。” 苏澄眼底透出一丝狐疑:“有事么?” 方荷不安地搓着双手,“我家平安生病了,一直说想吃蛋。听说你前几天捡了几个山鸡蛋,我能不能拿一勺猪油跟你换个鸡蛋,给我家平安补补身体。” 一个蛋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也只有孩子生病的时候,爹娘才能狠下心给他们弄些平时没有的吃的。 但是对于苏澄来说这些却不算什么,毕竟她空间里有五百斤鸡蛋呢…… “你等着。”苏澄转身走进厨房,从篮底摸出两个鸡蛋交给了方荷。 方荷受宠若惊地看着手里的两个鸡蛋,“太多了,我要一个就够了。” 澄娘的坏名声早在村里传开了,方荷虽然和她不熟悉,但来借鸡蛋的时候,心底总带着些忐忑。 她还担心苏澄不愿意搭理自己。没想到都是她多想。 苏澄说:“昨天王家找我和元仁麻烦的时候,是赵哥拦住他们,没让他们烧了房子。我心底记着呢。这两个鸡蛋就当送给平安了。” 要不是赵生财拖延了一会儿时间,也许他们都等不到陈祀回来。 苏澄不是个没良心的人,这份恩情他们还是得还。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去看看平安吗?” 方荷脸上很快浮现出一抹疑虑:“还,还是不要了吧。孩子病着呢,别把病气过给你。” 话是这么说,但方荷其实还是忌惮着她克死了王武的事。 虽说丧门星的事都是王家人在说,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 当娘的都不想让孩子接近任何不好的东西。 苏澄也不介意:“行,你有什么难处再找我就是。” 古人都封建迷信,她也不指望一天就改变大家对她的看法。 方荷把鸡蛋拿回家做成了鸡蛋羹。 赵生财刚采了些车前草回来,准备熬药给孩子喝,看见方荷手里拿着的鸡蛋羹讶异道:“你哪儿找来的蛋?” 清源村都穷,一共就郑屠夫家养了几只鸡。 可是郑屠夫抠搜得很,怎么可能把鸡蛋给他们? 真要跟他换鸡蛋吃都得看他好些眼色。 方荷说道:“我,找隔壁澄娘要的……我知道大家都说她是丧门星,可是平安实在想吃鸡蛋,我只能找她了。” 赵生财问道:“你用什么换的?” 方荷一五一十地把苏澄给了她两个鸡蛋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生财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以后你没事多去陈家走走,多和澄娘熟悉熟悉。” 方荷讶异道:“什么?” 现在村里的男人都不许自家媳妇和澄娘往来。 她跟澄娘换鸡蛋的时候心底还忐忑,怕赵生财知道了生气。 怎么赵生财不仅没生气,还让她去和澄娘打交道? 赵生财说:“我昨天不过在门口叫了一声,其实没帮上多大忙。这样澄娘都肯记着我们的好,还给了两个鸡蛋。她能是什么坏人?” 王大娘就是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死了才那么说,他才不信澄娘真能克死人。 而且他看着陈祀总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他觉得陈祀有一天就是要做大事的人。 澄娘也离奇地好运的很,谁一上山就能捡十几个山鸡蛋? 趁着陈家还没发迹的时候多往来,总不会吃亏。 没过两天就是春耕时节。 这几天的耕种往往关系到未来一年的收成,所以这段时间村里的男人们无一不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活。 如果遇上了下雨天,披上蓑衣都要在田埂上劳作,别提有多累了。 为了多犁一点田,村里的男人们那几天几乎都不回家吃饭。每到中午都是各家的婆娘提着个篮子给他们送吃的。 往年这种时候陈祀都是自己背着元仁在地里干活,饿了就吃头天晚上在家里烙的饼垫肚子。 虽然活得粗糙且心酸了点,但总不至于耽误最重要的农活。 不过今年可不一样,因为今年起,陈祀就是个有媳妇的人了! “方姐!”这天中午,苏澄出现在赵生财家门口跟方荷打起了招呼。 “你是……”方荷眯着眼睛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惊讶道:“澄,澄娘?” 和往日顶着陈祀那身宽衣长袖时的装扮截然不同,今天的苏澄穿着身藕粉色的衣裙,温柔可爱的颜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 她的眼睛又生的好,水灵灵的,头发也用好看的粉色细带缠了一圈,这么一打扮,更是整个人都明艳了起来。 那一瞬间方荷都笃定,整个清源村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苏澄点点头,在她面前提起裙摆认真转了个圈儿,“好看吧?” “是好看!”方荷诧异道:“你这身衣服哪里来的?从前都没看你穿过!” 她要是早穿上这样的衣裳用心打扮,都不知道迷倒多少人了,哪里还有什么丧门星的名头! 苏澄:“这是陈祀去镇上的时候给我买的。” 方荷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羡慕。 大家成亲以后都是省吃俭用的过日子,好几年都不见得有一身新衣服。 陈祀对她倒是好,这才接近家里多长时间,就给澄娘买新衣服了。 看那衣服的料子和样式,一定也不便宜。 言归正传,苏澄问道:“你今天去给赵生财送饭不?” 方荷:“去啊。” 苏澄笑眯眯地问道:“你能带带我不?听说陈祀今天和你男人在一个地方种地,我也想去给他送饭。” 方荷嘴边忽然露出一抹笑容。 还挺甜蜜。 原本他们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大家都觉得这日子不会顺利,没想到他们一个买新衣,一个去送饭,过得其乐融融。 方荷提起饭篮说:“跟我走吧,我带你过去。” 第18章 田埂上的紫云英 莲花岗,地里随处可见耕作的男人,只是大家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陈祀那里飘。 因为春耕已经开始好几天了,他们却从没见过苏澄娘来给陈祀送过吃的。 晌午时分大家都坐在田埂边休息,等着自家媳妇儿来送饭。 赵生财忍不住问道:“老陈,澄娘今天来不来送饭啊?” 陈祀用斗笠扇着风,灼热的太阳照得他眯了眯眼,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不来。” 赵生财一阵错愕,“又不来?” 陈祀瞥了他一眼,“让她来干什么?田埂山路难走,怪累人的。” 赵生财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倒是会心疼人。 “那你今天吃什么?” 陈祀瞥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了那块令人熟悉的烙饼。 赵生财嘴角一抽,“又吃饼?” 那他有媳妇和没媳妇有什么区别? 生活质量是一点也没提高! 不远处的王忠听见了,顿时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娘早说了,澄娘除了会克死丈夫什么都不会,果然连送饭这种事儿都干不了。” 现在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指望着陈祀养活,陈祀还养得起吗? 陈祀扭头看了看他,忽然笑道:“那你娘可真是个顶好的人啊?知道澄娘什么都干不了,还把她卖给了我?” 王忠被他一讽刺,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简直比夏天地里的瓜还好看。 赵生财忍不住笑出声,王忠这蠢汉,他真不知道他把澄娘贬得越低就越显得他娘没有好心? “你帮她说话也没用!”王忠瞪着陈祀,“澄娘那样的克夫命,也就只有你这种糙汉肯要,以后倒霉的是你!” 这时王家送饭的人先来了,来的人是李桂枝。 王家就她这一个儿媳妇,王大娘年纪又大了,平时送饭这种跑腿的活儿都是她来做。 她从篮子里取出一碗菜叶汤和两碟小菜,还有一大碗米饭。 干农活的人都吃的多,王忠看着篮子里的饭菜,顿时眉开眼笑,笑嘻嘻地说:“谢谢嫂子!” 她拿出双筷子放在袖口擦了擦,问道:“说什么呢?” 王忠:“他们说澄娘呢!” 李桂枝眉毛一皱,顿时不高兴道:“没事谈她干什么,也不觉得晦气。” 王忠回头看了看陈祀,故意提高了声音:“确实晦气,可有人还把她当宝呢!有些男人就是没见过世面,随便买了个寡妇还捧在手心里。要说娶媳妇还是得娶我嫂子这样的!” 李桂枝嗔了他一句,“胡说什么呢,快吃,家里还有一堆衣服要洗呢。” 王忠咧着嘴角,“我可没胡说,邻里乡亲谁不知道我嫂子最漂亮?我嫂子漂亮还能干,夸还夸错了?别人家的男人兴许还惦记呢!” “今天的菜这么素净,怎么也把你吃的这么油嘴滑舌!”李桂枝拍了他一下,嗔怒着说。 她虽然装模作样打了打王忠,但心底却跟抹了蜜一样开心。 就没有女人不喜欢夸赞! 况且王忠说的也没错,李桂枝长得确实不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夸她样貌好,说她这样的一看就知道能生养。 果不其然,头一胎她就给王家生了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孙子。 王勇天生是个肺痨,王忠又瘸了,整个家就指望一个王武出头。 她婆母一直盼着她能再生个健康的大胖孙子来继承香火,自从四柱出生以后,她婆母就把她也给捧在了手心里。 整个清源村就没有哪家的媳妇儿活得像她一样自在。 而就在李桂枝沉浸在这种“我很幸福,我很有脸面”的自我满足之中时,陈祀看了王忠一眼。 “别家男人惦不惦记我不清楚,不过你把她说的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惦记自个儿嫂子。” “你胡说什么呢!” 陈祀原本只是一句调抗,并没有做深想。 但王忠却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连饭都不吃了,直接站起来质问起了陈祀,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瞪着陈祀,咯咯磨牙的样子像极了村头那只瘸了腿的猎狗。 陈祀杳黑的眸子眯了眯。 这反应?? 正常吗? 王武差点被他用斧子砍了王忠都没找他拼命,但他提一嘴李桂枝,王忠倒是直接跳起来了。 赵生财连忙站起来当和事老,拍着王忠的肩膀让他坐回了田埂上:“都是开玩笑的,别生气!” 王忠说道:“他就是嫉妒有人送饭给我吃。像他这种没福气的,有了媳妇都只能吃昨夜剩的烙饼!澄娘算什么东西!” 陈祀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但偏偏王忠最后骂起了苏澄。 以至于他刚说完最后一句话刚,陈祀就丢开斗笠站了起来。 赵生财这边刚安抚好王忠,扭头又被陈祀高大的身影笼罩了起来。太阳还晒着他们,赵生财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 这时不知道谁忽然叫了一声,“那是澄娘?” 那声音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只见田埂上的另一个汉子半信半疑地指着远处姗姗而来的两个女人说道:“那到底是不是澄娘啊?” 那个人之所以不敢确定,正是因为苏澄今天穿了身新颖亮丽的藕粉长裙。 腰带将她纤纤动人的腰肢勾勒出来,头发也用粉色细带束在了身后。她走在田埂上步履温雅从容,好像一朵风中摇曳的粉粉嫩嫩的紫云英。 这么恍然一看,澄娘哪里还像个村妇,分明像个出来踏青的大家闺秀。 苏澄只是悠悠然地从大家面前走过,就已经勾走了地里大部分男人的魂魄。 田里休息的男人们都不自觉站了起来,想要将眼前的人瞧得更仔细一些。 刚才男人这话无疑在问陈祀,在场的人里只有他和澄娘最熟悉。 是不是他媳妇儿,也只有他能认得出。 没过多久方荷就带着澄娘走到了大家面前,苏澄隔着一段距离就跟陈祀打起了招呼。 大家也终于确定,那就是澄娘没错! 赵生财撞了撞陈祀的胳膊:“你不是说她今天不来送饭吗?”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陈祀唇缝微抿,他也想知道澄娘为什么会来这儿! 第19章 不许看我媳妇! 陈祀:“你怎么来了?” 苏澄拍拍手上的篮子:“给你送饭呀。村里其他男人都有人送饭,别人有的你也得有。” 村里说长道短的人最多了,她要是不来,别人指不定背地里还笑话他讨了个媳妇连饭都不送。 她能让陈祀受这委屈? 陈祀抿了抿唇,“那你是怎么找来的?” 莲花岗山路曲折,澄娘才来清源村多久,她能认识路? 苏澄凑到他耳边说:“方荷带我来的!” 温软的热气呼在他脸上,陈祀的耳根蓦地一红。 “你过来!”周围的人频频打量他们,陈祀不喜欢被人围观,拉着苏澄走到了田埂另一头。 陈祀皱眉道:“你来就来了,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 她方才是没看见那些汉子望向她的目光。 绿幽幽的,跟山坳子里的狼一样! 看着就来气! 苏澄不以为意,还提起柔软的裙摆转了半个圈问他:“好看么?” 陈祀老老实实地说:“好看。” 苏澄:“那我就穿对了,就是为了让大家觉得你媳妇好看,我才特地穿了这一身出来。” 大家都觉得她晦气,觉得陈祀找她这种克夫命当续弦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陈祀虽然没有对她说过这些,但是她平时在村里这种闲话也听了不少。 所以她偏要美美地出现,让大家知道陈祀娶了个多么漂亮又体贴的媳妇,让别人眼红! 她不求当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但至少要够给陈祀争面。 苏澄从篮子里拿出两样小菜,“我今天特地给你做了蘑菇鸡蛋羹和炒笋,你尝尝。” 陈祀接过她递来的碗筷,沉声说:“你以后不要来了。” 苏澄一愣,“为什么?” 陈祀低头扒着饭说,“你照顾好元仁就行,我一个男人,上山的时候囫囵对付两口也能吃饱。” 他顿了顿,“山路不好走,也怕你哪天摔了。” 苏澄眼睛一亮,凑到陈祀面前说:“你担心我?” 看着突然凑近的脸,陈祀好像突然被噎到,甚至忘了咀嚼。 皮肤黝黑的男人含着米饭看了她半晌,“我是怕你摔伤了还要找大夫看病。挺费钱的。” “……”苏澄眯着眸子嫌弃地看着他,“行了行了,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我以后都不问行了吧。” 指望他说些甜言蜜语的自己真的宛如一个智障! 陈祀埋头继续干饭,虽然嘴上叫着让澄娘别来,但是这顿饭他显然吃的很香,样子特别粗犷。 大口大口地吞咽,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 苏澄有时候都怀疑他到底尝清楚饭菜的味道没有。 汗珠顺着他额头滚落,陈祀忙着吃饭也没顾得上擦。 苏澄就这么看着他,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替他擦了擦额头。 陈祀身体一僵,错愕地看着她。 “都是汗,今天我给你多烧点水,你回家好好洗洗。”苏澄温和地说着,嘴边噙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也许是父母早逝的缘故,她向来珍惜那些对她好的人,对那些人她也格外温柔。 陈祀的喉结滚了滚,看着苏澄那张浅笑盈盈的脸,他忽然觉得心头一阵燥热。 是今天太阳太热了吗? 还是活干得太辛苦? 不然怎么澄娘只是给他擦擦汗,他整个人就有点晕乎乎。 赵生财收回视线,依然不敢相信眼前那个美研动人的女人是他们从前见过的那个套着肥大的粗布衫和王家人对峙过的苏澄。 他凑到方荷面前,“那真是澄娘?” 方荷笑道:“不是澄娘还能是谁?李桂枝吗?” 赵生财诧异地说,“从前见着澄娘的时候,没发现她这么漂亮啊。” 澄娘本来就这么好看? 那样貌和身段,附近几个村恐怕没一个比得上她的! 如今谁还敢说陈祀没福气,一只鸡就换来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夜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大家羡慕陈祀都来不及了。 当初要是知道澄娘有这么漂亮,恐怕顶着她克夫的风险,都有不少汉子想要讨她做媳妇。 毕竟男人都是看脸的! 方荷说:“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澄娘从前被王家人逼着哪有空打扮自己。现下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当然好看不少。” 她说着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那身衣裙恐怕不便宜,也只有陈祀舍得给她买!” 寻常娘们要是跟家里汉子吵着要买那身衣服,早就被汉子骂作败家娘们撵出去了。 也亏是澄娘有福气,离开了王家以后遇上了好心的陈祀。 赵生财憨憨地笑了笑,“以后我也给你买。你穿起来也不差的!” 方荷笑道:“谁要你买衣服,只要我们的平安健健康康就行。” 但是有人高兴有人愁,李桂枝看着一直往苏澄娘那儿偷瞟连饭都忘了吃的王忠,气的脸都青了。 刚才还说她漂亮,澄娘一来他就连魂儿都没了? 那可是克死他大哥的丧门星! 李桂枝气不打一处来,掐住王忠的胳膊狠狠地拧了一手。 “嗷!” 王忠疼得瞬间回神,只能委屈地看着生气的李桂枝。 李桂枝骂道:“没见过女人是不是?你忘了她是怎么害死你大哥的了?” 王忠尴尬地撇撇嘴,“我没忘。” 他只是没想到澄娘打扮一下能变的这么好看,才一时看失了神。 那真是他之前认识的澄娘吗? 不管王忠吃没吃完,李桂枝都撤走了他手里的碗筷,提上篮子气呼呼地离开了莲花岗。 不争气的东西!见到个女人就走不动道儿了! 王忠看看李桂枝,又看看蹲在陈祀身边的苏澄,眼底透出一丝懊悔。 早知道澄娘打扮一下能这么好看,他当初哪里还肯让娘轻易地把她卖给陈祀,还不如匀给他做媳妇儿…… 现在澄娘成了陈家的人,还打扮的像朵花儿一样,他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陈祀吃完,苏澄蹲在一旁收拾起碗筷。 方荷招呼她一起回去,苏澄道:“等等我,马上就好。” 这时陈祀突然把斗笠挡在了她身侧,苏澄一愣,挡着她干什么? 她往旁边一看,才发现田埂上劳作的男人或多或少都在看她。 陈祀恼火地对那群人道:“不许看!” 庄稼汉不知羞,不仅看的越发大胆,还道:“老陈不乐意了!” 陈祀的唇抿了抿,捡起地里一块泥团就朝那个人砸了过去。 “我媳妇!你再多看一眼试试!” 第20章 我和你拼了!! 澄娘虽然长得俊俏,但有陈祀在一旁,他们也不敢太过分。不然惹恼了陈祀,谁也打不过他。 短暂的休息过后,男人们又要开始干活了,苏澄也收拾好碗筷跟方荷一起回村。 两人路过一处林子,苏澄忽然听见旁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 她扭头一看,草丛里忽然蹿出个人影。 “贱人!”对方用劲儿很大,一把将苏澄推到了地上。 苏澄撞上旁边的石头,手臂都蹭出了一片血。 “澄娘!” 方荷吓了一跳,连忙跑到苏澄身边扶她起来。 两人回头一看,刚才推她的竟然是王家的媳妇李桂枝! 她不是先走了吗? 方荷生气道:“你怎么推人啊?澄娘招你惹你了?” 李桂枝刚才离开莲花岗的时候肚子里就憋着一股火,想到王忠竟然因为看澄娘看得入了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嫁了两个男人了还不安分,苏澄娘穿的这么花枝招展的是想勾引谁啊?” 方荷皱眉说:“陈祀给她买的衣裳,人家想穿就穿关你什么事?是她穿的太漂亮,抢你风头了?” 她知道李桂枝爱漂亮,李桂枝喜欢让去镇上的人带胭脂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但李桂枝因为澄娘打扮之后比她漂亮就对人动手也太过分了吧! 方荷的话就像一块砸中了李桂枝脑门的时候,激得李桂枝当场哇哇大叫道:“她一个丧门星也配抢我风头?你大胆在清源村问一问,看我和苏澄娘摆在一起他们更愿意选谁!” 苏澄也不甘受气,反问道:“你既然没有被我抢风头在这儿发什么疯?” 李桂枝咬着后槽牙,瞪着苏澄说:“你克死王家一个男人还不够,还想勾引老三,我身为王家的媳妇,就不能让你得逞!” 苏澄诧异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他了?” 她今天多和王忠说一句话了吗? 王忠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她身上贴,那是她能控制地了的事情吗? 李桂枝讥讽道:“我从来就没见过你穿一件像样的衣服,今天村里的男人大部分都在这儿干活,谁知道你是不是猜到王忠也会来这儿才故意穿成这样?” 反正她就觉得苏澄没安好心! 苏澄恼怒地说:“王忠有什么了不起,腿脚不好,连个当男人的胆量都没有,老娘还看不上那样德性的男人!” 李桂枝一愣,顿时更加生气道:“王忠哪儿不好了?你先干了不要脸的事情还敢轻蔑王家的男人?” 苏澄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怔了怔,反问道:“我说的是王忠,又不是你男人,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她气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王忠媳妇! 李桂枝现在妥妥一个被人抢了丈夫的泼妇形象么! 这么想着,苏澄看向李桂枝的眼神忽然一变,“难道……” 李桂枝神情一僵,眼底乍然闪过几丝惊慌。 “难道什么,我是王家媳妇,自然什么事都要为王家人考虑,你要是敢乱说话我就撕烂你的嘴!” 方荷怕李桂枝真的冲上去和苏澄打起来,连忙站到苏澄身边拉了拉她。 “算了,别和她吵了。” 李桂枝是漂亮,但也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村里谁要是惹了她,李桂枝都能追上门去骂对方个一天一夜。 她说要撕烂澄娘的嘴,保不齐真能干出来。 澄娘的身子骨在村里算瘦弱的了,她哪里打得过彪悍的李桂枝? 可是苏澄并没有听她的话选择让步,从她穿过来以后,她都被王家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先是王大娘把她往死里打,紧跟着王家上下都来陈家教训她。 现在连李桂枝都要没事找事。 这群人是真把自己当软柿子捏?? 苏澄看着自己擦破的手臂,攥紧了拳头。 李桂枝:“你这是什么眼神?你难道还想打……啊!!” 李桂枝话还没说完,苏澄就把她扑到了地上。 两人滚进草地里,李桂枝神都没缓过来,苏澄的巴掌已经招呼到了她脸上。 “啪——” “叫你盛气凌人,我早就不是王家的媳妇了,还容得你欺负我!也不看看你惹的谁!” 当初她住在破屋里,可是有人来偷东西吃都敢拿起棍子跟人家打架的性格。 王家一家老小都来找她算账她打不过也就算了,现下只有一个李桂枝在这儿,她还想拿自己当软柿子欺负? 门儿都没有! 方荷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苏澄能这么野,竟然真敢和李桂枝打架。 “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方荷连忙冲过去把苏澄拽了开。 苏澄还不解气,一边被方荷拉开一边还能用不安分的脚对空气连踹几下。 李桂枝站起身捂住火辣辣的脸颊惊愕地看着她,“你敢打我?” “你敢推我,我就敢打你!” 李桂枝咬牙道:“我家里可是有人!你敢打我,他们饶不了你!” 苏澄更骄傲道:“我家里也有陈祀,我四哥英勇无敌猛,你家里人谁打得过?” 四哥罩着她,她才不怕和李桂枝撕破脸。 李桂枝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把揪住了苏澄的头发咒道:“丧门星!!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啊!!” 苏澄也不甘受气,当下又挣脱开方荷,和李桂枝厮打在一起。 这下两人都像是解开了绳索的疯牛,打起架来都红了眼。 方荷使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再把她们分开。 她急得没办法了,想到这里离莲花岗不远,又立刻掉头回去找人帮忙。 男人们还在干活,方荷跑回莲花岗,远远地看见陈祀就叫到:“陈大哥,澄娘和李桂枝在林子里打起来了,你快来帮忙把人分开!” 等方荷带着王忠和陈祀回到林子里,两个人还扭在一块。 不过这下的局势俨然是苏澄占了上风,她骑在李桂枝身上,双手插进李桂枝的头发里一顿乱拽。 李桂枝双手像是中了邪一样群魔乱舞地往苏澄身上挠,恨不能生出一套九阴白骨爪! “贱人!贱人!我婆婆说的没错,你迟早也克死陈祀!” 在方荷找人来帮忙的这段时间里,李桂枝已经把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都用在了对方身上。 而苏澄听见这句话就像是被点燃的火药一样瞬间炸开,竟然敢咒陈祀? “我和你拼了!!” 第21章 澄娘,冷静一点 苏澄疯了一样抱住李桂枝的脑袋,双手插进她的发髻里把她的头发全扯了开,李桂枝瞬间变成了一个疯婆子。 李桂枝也不是什么善茬,指甲抓向苏澄的脖颈,直接在苏澄的脖子上留下了四道血痕。 脖子上传来一阵痛感,苏澄更像是发了疯,“啪、啪”又给了李桂枝两巴掌,“老娘可不是好惹的!!!” 王忠看愣了神,他哪里能想到今天紫云英一样从田埂上飘过的女人一刻钟后会发疯变成这种模样。 方荷都惊呆了,本来她叫人过来是想让人帮忙,眼下看到苏澄撒起泼,都惊得捂住了嘴巴愣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示好。 陈祀眉头一皱,大步上前揪住了苏澄的衣领,另一只健壮的手臂从她腋下穿过,直接把和李桂枝扭打在一起的苏澄腾空抱了起来。 苏澄简直跟杀红了眼一样,被迫腾空的那一瞬间还给李桂枝的大腿补了一脚! “呀!!” 她今天就要给李桂枝一点颜色瞧瞧! “澄娘……澄娘你冷静一点。”陈祀抱着她把她拖到一边都没能让苏澄张牙舞爪的小爪子冷静下来。 苏澄还龇着牙瞪着李桂枝,简直像要扑上去再咬她两口。 王忠也连忙跑过去把李桂枝扶起来。 别看李桂枝平时在村里凶得很,其实打起架来根本就是外强中干,占不去多少便宜。 反观苏澄,虽然看着瘦弱,但是真发起疯了一般人还拦不住! 李桂枝心底又气又恨,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的了,羞愤的泪珠子当场就掉了下来。 她就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 李桂枝拉住王忠道:“她打我!” 王忠:“这……” 他犹豫什么?苏澄都打她了! 李桂枝更生气了,狠狠掐了一把他的手臂,更大声道:“她打我你都不管的吗?” 王忠看看苏澄,又看看她身后站着的陈祀,嘴角都塌了下来。 他想管,可他也不是陈祀的对手。 现在冲上去跟陈祀对着干不是等着挨削吗? 还是陈祀脑子清醒,沉着嗓子问道:“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苏澄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没从打完架的愤怒里缓过来。 方荷只好站出来说道:“李桂枝突然跑过来推了澄娘一边,还说她勾引王忠,澄娘气不过就和她打起来了。” 陈祀眉心一拧,这么说有事王家人挑事? 方荷只想尽快平息风波,说道:“本不是什么大事,女人吵架拌嘴而已。看你们都弄成什么样子了,都先回家吧。” 王忠又不敢和陈祀起冲突,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他连忙拉上李桂枝说道:“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孰料李桂枝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孬种!” 她嫌弃地看了王忠一眼,抹着眼泪自己下了山。 王忠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 陈祀看了方荷一眼,说道:“多亏你来给我们报信,不然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赵家嫂子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陈祀来了,方荷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点点头就走了。 陈祀这才松开她,蹲到地上收拾起打翻的篮子和碗筷。 苏澄摸摸发疼的脖子,还觉得自己刚才发挥的不够好,没能在李桂枝身上再添两道伤。 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声低笑。 苏澄一愣,捂着脖子问道:“你笑什么?” 陈祀的双肩微微颤抖,显然忍笑已经忍的很辛苦了。刚才要不是彻底忍不住,他都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苏澄更恼了,“你到底笑什么!” 地上的男人回头看着她,直接往后一倒坐到了地上,“从前看你被王大娘满院子追着打,我还以为你就是那种软弱的性子。没想到你也有发飙的时,方才看你和李桂枝掐架的模样,真像小老虎一般。” 还真挺泼辣的。 他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澄娘,一时之间还觉得她撒野的样子有些可爱。 苏澄说:“那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你觉得我能忍吗?” 她要是不还手,李桂枝以后一定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陈祀问道:“那以前为什么忍?” 苏澄怔了怔,他说的是在王家的时候。 她身上的那股子嚣张气焰在他面前很快就熄灭得干干净净。苏澄搓着小手说,“那还不是因为有你给我撑腰……” 情况不一样了。 有陈祀在,她也算有个依靠。 王家的人就算真想帮李桂枝讨个公道,也会因为忌惮陈祀不敢做什么。 不过现在气血下头,苏澄反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村里的男人多半不喜欢媳妇凶悍,她和李桂枝打这一架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以后大家不会那这些事去陈祀面前说三道四吧? 苏澄心虚地怼怼手指头,“我打架不是想给你惹麻烦。你要是觉得我太泼辣,我以后尽量收敛一点好了。” 陈祀抬头,“以后也不必收敛。” “啊?” 陈祀说:“不必收敛,以后也这么随心所欲地生活好了。” 比起她唯唯诺诺看人眼色的样子,他更喜欢这样鲜活明丽的苏澄娘。 苏澄怔了好一会儿,疑惑道:“你不觉得我刚才的样子太野了吗?” 陈祀:“不打紧,野性难驯的我也制得住。” 苏澄:“……” 这是拿她当山林小兽去驯服了么.. 陈祀提起地上的篮子站了起来,“回去吧,我先送你回去。” 苏澄连忙摆手说:“不用了,我记得来的路。你不是还有农活没干吗,先回去干活吧,我不耽误你了。” 她说着伸手去拿篮子,陈祀却把篮子放到了身后不给她。 苏澄皱了皱眉,“别闹,给我!” 谁知道她再去拿竹篮的时候,陈祀不仅没有把篮子还给她,还把它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苏澄因为身体探得太前,一下失衡,竟然直接摔到了陈祀怀里。 “唔!” 她的鼻梁一下磕到陈祀的胸膛,男人温热有力的手掌忽然擎住她的肩膀,陈祀低声笑道:“怎么站着也能摔?” 苏澄耳根一红:“谁叫你戏弄我!” 陈祀提起手里的篮子看了看,说:“刚才王忠可是和李桂枝一起走的,他们要是没回家,在半路上等你,你一个人回去被他们埋伏了怎么办?” 第22章 想媳妇了? 苏澄不以为意:“说的跟打仗一样,连埋伏都用上了,谁成日那么多心眼!” 陈祀:“那如果真遇上了呢?” “……” 那她就当场gg! 她总不能再从空间里掏出一根防狼棒。 毕竟那东西她也没有备很多…… 思忖时,陈祀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走了,送你回家。” 回到村里,站在门口踢石子王的元陈仁一见到他们就讶异道:“阿娘,你衣服怎么脏了?” 苏澄低头一看,早上穿出门的一身漂亮衣服早就因为和李桂枝打架弄得满是泥污了。 不仅如此,她摸摸头发,还从里面拔出了两根枯草。 狼狈啊…… 陈祀似笑非笑,“你阿娘跟人打架去了。” 苏澄不悦地啧了声,怎么什么都跟孩子说。 说她摔了一跤不就好了吗? 陈元仁霎时瞪大杏仁般的圆眼,然后他问:“那阿娘打赢了没有?” ?? 苏澄一愣,小芝麻球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苏澄立刻教育道:“打架是不对的,能免则免。” 陈元仁认真点点头,又说:“可是都已经打了,当然是当赢的那个人更好。” 反正如果是他打架,他就想赢! 苏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真没看出来,元仁小小年纪好胜心还挺强。 陈元仁追问道:“所以阿娘打赢了没有?” 苏澄:“当然打赢了,阿娘怎么可能输给别人!” 天气灼热,一路走回来她早已出了一身汗。 衣服黏在身上难受的很,苏澄抽回一路被陈祀握着的手说道:“我先洗澡,你地里有活的话就先回去吧。” 她那时没想太多,只是陈祀的手掌突然空了,心底竟然也闪过几分空落落的感觉。 奇怪…… 陈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觉得不太高兴? 乡下屋子小,浴桶都放在厨房,这样烧水洗澡也便捷许多。 苏澄回屋拿换洗衣服,没想到等她走进厨房时,厨房里已经多了两桶打好的水。 苏澄怔了怔,这是陈祀干的? 可是她再扭头一看,院里哪儿还有陈祀的身影。 元仁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阿爹回山上干活去了,嘱咐我把这个拿给阿娘,让娘洗完澡以后涂!” 他说着给苏澄递过去一罐药膏,是给她涂脖子上的伤口的。 苏澄低头一笑。 这男人! 好听话不会说几句,做的却都是对她好的事。 陈祀回到山上干活,只是此刻他站在地里,心思却怎么都集中不到一起。 他心不在焉地翻了两块土就松开了锄柄。 陈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掌,那双手长满了茧子,翻过来的手背上还隐约有两道伤疤。 这双手以前握过的都是过于粗重冰冷的东西,还从没认真牵过哪个姑娘的手。 今天恍然牵了澄娘的手他才发现,原来姑娘的手可以那么温暖柔软,就像小猫爪子一样。 奇怪的是明明他牵的是手,他却感觉心底痒痒的。 这时旁边田里的赵生财忽然走过来道:“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澄娘没事吧?” 刚才方荷来找人帮忙的时候他也听见了,只是别人的事情他也不太好太插手,只有等陈祀回来了才能问两句。 陈祀笑道:“没事,她虎得很,没在李桂枝那儿吃亏。” 陈祀没说的是,她不仅没吃亏,还成了清源村第一个把李桂枝打哭的人! 赵生财顿时诧异地张大了嘴。 能不在李桂枝面前吃亏已经算很有能耐了,真没看出来澄娘瘦弱的身段还能扛得起揍! 他都想给澄娘竖个大拇指! “哎,泥鳅!”赵生财正想着,眼睛忽然瞥见面前翻出来的地,立刻拍着陈祀的肩膀说道。 陈祀低头一看,刚翻出来的那块地里还真有一只指头粗的大泥鳅在软泥里翻动着身体。 他立刻提起锄头把泥鳅翻到了田埂上。 赵生财直接摘下一张大叶子把泥鳅裹了起来。 看着叶子里不断扭动身体的胖泥鳅,赵生财笑道:“你刚才想什么呢,这么大只泥鳅你都没看见?” 山里人没什么吃的,这样肥的泥鳅已经算是美味了。 陈祀挠挠鼻梁,“没想什么,眼神不好没看见。” 谁知道赵生财一副看透他的表情,把泥鳅往他怀里一塞,嗤道:“还想瞒我,你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想媳妇呢。” 不够这也挺好,从前他总觉得陈祀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总带着层他们看不见的隔膜,好像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突然陈祀也懂得想媳妇了,他才觉得陈祀有了点他们这样简单的烟火气。 傍晚,苏澄正在院子里晾衣服,陈祀就扛着锄头回来了。 苏澄愣了愣,抬头看着天色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寻常这个时候他都还在山上干活,天不黑绝不回来的。 难道是今天的活儿比较少,提前干完了? 陈祀放下锄头说:“今天跑了两趟有点累了。我剩的活不多,明天再去干也来得及。” 他说这话时避着苏澄的眼睛,连眼神都显得有些没底气。 但苏澄忙着手上的活儿,竟然也没发现。 陈祀没说的是,他今天回到地里以后就一直没心思干活,见不到澄娘他总觉得心底不得劲所以才提前回来了。 见陈祀怀里抱着个树叶包裹起来的东西,苏澄问道:“拿的什么?” 陈祀提过一个木盆装了点水,他把叶子打开,十几条大泥鳅就噗通噗通地跳进了盆里。 “泥鳅!” 苏澄笑道:“哪儿来的?” 陈祀看着她愉悦的笑脸,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不少,“田里抓的,你看看怎么弄。” 他下午没干多少活,时间全用来挖泥鳅了。 上次吃过澄娘做的油泼面,他相信澄娘的厨艺,这些泥鳅也能做的很好吃。 苏澄捡起一根木枝在盆里挑了挑,活蹦乱跳的泥鳅就溅了地上一滩水。 苏澄乐道:“那我做泥鳅芋头面给你们吃呀,正好明天要送元仁去私塾念书,今晚就当给元仁加餐了。” 陈祀看着她的模样,一下午焦躁不适的心也逐渐变得平静,“听你的。” 苏澄哼着小曲儿走进厨房,泥鳅和红糟放在一个锅里闷煮,勾人的香味很快就飘向左邻右舍。 好几户人闻到这香味都走从屋里走出来伸长了脖子站在门口闻。 他们不知道是谁家媳妇在做饭,只能被这香味勾得直流口水。 而陈家父子则在色香味俱全的泥鳅芋头面面前耐不住勾引连炫了三大碗! 第23章 我有小金库 夕阳西下,一家三口坐在门槛上休息。 晚风吹过他们的脸颊,几个人的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元仁懒洋洋地躺在苏澄的腿上,央苏澄唱歌给他听。 苏澄唱了首送别,元仁还小,不太能听懂词里的知交半零落的意思,听到一半才忽然睁大眼睛问道: “阿娘,这就是摇篮曲吗?” 苏澄一愣,“你没听过摇篮曲?” 陈元仁摇摇头。 他从小就和阿爹一起生活,对于他的亲娘,他什么也不知道。 从前听村里其他人说,摇篮曲很好听。 他现在就觉得阿娘唱的也很好听。 那这大概就是摇篮曲了吧? 苏澄悄然看了陈祀一眼。 这么说元仁很小的时候他娘就离开他们了? 这当中肯定不是什么能轻易开口的事,她和陈祀又不算很亲密,苏澄也不敢问,只能拍拍元仁的肩膀说:“那阿娘唱给你听。” 她清了清嗓子,迎着晚风在陈元仁耳边哼出了一首萱花草。 轻缓的语调,温柔似水的声音,不只是元仁,就连一旁坐着的陈祀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给她镀了一层温柔。 此刻的苏澄和下午他在山上见到的那个野性泼辣的女人又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她微垂着头,一绺头发从耳鬓边滑落下来。 令陈祀诧异的是纵然这时候她没有穿着下午那身藕粉色的动人的衣裳,他竟然也觉得此时的澄娘分外好看。 陈祀低头笑了笑。 要是一辈子都能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也未必不是一种好盼头。 不过此时王家就没那么和谐了。 李桂枝被苏澄打了以后就躲进屋子里哭了一下午,任谁去劝都没有用,还吵吵嚷嚷着在清源村没脸见人了,要回娘家。 王大娘起初还劝慰两句,时间久了也没了耐心。 她刚死了一个儿子,心里也不快活。哪儿有心思一直哄着儿媳妇? 直到傍晚时分,王忠才悄悄溜进李桂枝的屋里叫到:“嫂子!” 李桂枝看了他一眼,别扭地转过身道:“你来干什么!你不是看澄娘长得漂亮,连她打我都不管了吗?” “嫂子别生气了,我哪里是因为澄娘的样貌才不管,要不是陈祀在那儿,我打不过他,我当时一准给你出气。再说了,澄娘哪儿有你一半好看?” 王忠笑眯眯地凑到她跟前说尽好话,可李桂枝就是不接腔。 直到王忠从袖子里掏出一盒梅红的胭脂,李桂枝的神情才些微地变了变。 “嫂子,送你的。” 王忠讨好地把胭脂盒放到她的妆台上。 李桂枝擦了擦眼泪,“哪儿来的?” 王忠说道:“一早就买好了,本来打算嫂子过生辰的时候送你。看嫂子难过,只好先拿出来了。” 李桂枝拿起来一看,胭脂盒上有个春色坊的标记。 “倒是个好东西。” 春色坊是镇上有名的胭脂铺,寻常村里的女人都用不起。 想到澄娘今天穿的那身她买不起的衣服,如今这盒澄娘同样也买不到的胭脂倒是让李桂枝心底平衡了不少。 王忠立即讨好道:“那当然了,送嫂子的东西我能含糊吗?” 李桂枝剐了王忠一眼,虽然嘴上没说原谅她,但心底的气也消了大半。 她涂了点胭脂到嘴唇上,梅红的颜色一下将李桂枝的气色提了起来。 王忠这才说道:“嫂子这么漂亮,何必跟那个丧门星一般见识?二哥不时去镇上找收拾她的人了吗?等澄娘被卖到天涯海角去,哪还能惹你生气?” 李桂枝抿了抿唇,这倒是。 等王勇一回来,他们一准能把之前的仇全报了! 私塾开学的那天人格外多。 即便陈祀和苏澄起了个大早,他们带着元仁赶到私塾时,院外也已经站了好些人。 不巧的是王家的孙子王四柱竟然也来了,还比他们来得更早些。 苏澄见到带王四柱来报名的人,疑惑道:“怎么是王忠来了?” 上学这种大事,合该是王四柱他爹来操办吧? 陈祀说:“听说王勇又上镇里做工去了,应该是没时间回来。他儿子平时都是王忠和李桂枝在带,王忠送侄子来上学很正常。” 苏澄担忧道:“可是如果王四柱也在这儿读书,他会不会欺负元仁?” 毕竟王四柱比陈元仁大了两三岁,他们要是在学堂打起来,元仁还真不一定能占什么便宜。 陈祀却不认为这是多大的问题,淡淡地说:“元仁总要长大,往后他要自己解决的事情多了,拿他们当磨刀石练一练元仁也好。” 苏澄顿时赞叹地看向他。 别人都怕自己的儿子在学堂里被人欺负,陈祀却想要拿别人当磨刀石锻炼自己的儿子。 这糙汉的眼界还挺高! 苏澄当即就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等了小半个时辰,私塾里的教书先生终于出来了。 那是个近五十岁的老人,鬓角微微泛白,穿着一身棉布长衫。 陈祀贴到她耳边说道:“这是私塾的董先生。” 他说话的热气呼到苏澄脸上,莫名叫她心底一阵痒痒。 苏澄问:“来这儿读书一年要交多少钱?” 陈祀扯扯袖口,“不算纸笔,一年二两银子。” 苏澄惊得捂住嘴,“不便宜呀。” 这几乎是一个庄稼人一个月的收成。 陈元仁还在启蒙,往后要是读的书多了,岂不是更花钱! 庄稼汉每年的收成几乎只够他们填饱肚子,一旦遇上天灾人祸颗粒无收,就只能卖房卖地变成流民。 这么看来能送孩子来私塾的人多少都有点家底,或者是咬牙送孩子来识字。 古人想读点书也太难了。 苏澄低头看着自己今天新穿的另一身翠碧罗裙顿感肉痛,“早知道就不让你给我买衣裳了。” 元仁读书要花钱,她这两身衣服也不便宜。 苏澄担忧地看向陈祀,“我们该不会把你榨干了吧?” 陈祀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 他的大掌扣住澄娘的头,轻拍了两下对方的脑袋道:“我应该比你以为的稍微有钱一点,不至于饿死。” 孰料苏澄听完以后看向他的眼神更担忧了。 男人都是爱尊严的,也许陈祀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宽慰她。 苏澄顿时抓住陈祀的手,神神秘秘地凑到陈祀耳边道:“你放心,家里不行了还有我。我还藏了个小金库,必要的时候还能救济一下。” 陈祀霎时挑眉。 小金库? 第24章 跑就打断你的腿 陈祀凑到她耳边,语调里带了笑意:“小金库,藏了多少?” 苏澄看着他认真好奇的眼神一愣,“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骄傲地拒绝我,跟我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花女人的钱吗?” 陈祀:“如果你的金库够大,我可以当小男人。”他顿了顿,把元仁也拉着往自己身边靠了靠,说道:“元仁也可以。” 苏澄嘴角一抽。 她四哥,能屈能伸! “但我其实也没有多少钱。” 苏澄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适当地谦虚了一把,“我那点库存只能保证我们接下来不被饿死,大富大贵是没指望了。” 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如果她让别人知道了自己其实怀揣百万物资,就算陈祀不因为那些钱换了个性子。一旦走漏风声,别人知道了,也会对她虎视眈眈。 可陈祀听完却上下审视了她一番。 他听着可不太像真话。 不过陈祀倒是没有深究,毕竟他也不指望从澄娘那儿得到什么。 她只要足够乖巧,不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能好好教养元仁就醒了。 这时前头的董先生咳了下,“不可喧哗!” 老先生很有威严,周遭的人霎时都静默下来。 董先生又说:“有序站好,登记报名。” 站在他们前头的人迅速列成一队,等他们登记完名字,一早上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今天正好是十五,上尤村在办市集,热闹得很。 虽说苏澄是上尤村人,但是从前继母总是把她关在家里做事,从来不让她出门。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 周围几个村子,就只有上尤村每月十五会办一次市集,错过这次还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好想去逛逛呀…… 就是不知道陈祀是什么意向…… 忽然,苏澄被身边半人高的陈元仁吸引了注意。 咦,办法这不就来了吗? 苏澄立即笑眯眯地靠到陈祀身边,柔声道:“四哥,你看元仁马上要开学了,以后就没什么时间玩儿了,不然我带他去市集上转两圈?” 陈祀瞥了她一眼,道:“你知道自己的双眼在放光吗?你就差把想去浪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瞧她那副好奇的模样! 她分明是自己起了玩心,想去市集上走两圈。 元仁想玩的心思都没她迫切! 苏澄被他一语戳破,脸上霎时闪过一丝尴尬。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心生疑惑,真有这么明显么? 她的演技已经这么不堪用了? 就在苏澄惋惜自己今天逛市集的计划泡汤了的时候,陈祀却问道,“市集上那么多新鲜东西,你们去玩要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有钱买吗?” 苏澄立刻说道:“没钱不要紧,我们逛逛也行!” 真要看上了什么,她也可以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点小银珠结账。 她还是有点钱的! 陈祀绝对不用担心他们在市集上乱花钱,再给他增加负担! 苏澄说着扯了扯元仁的手,想去玩儿就靠现在了。 陈元仁立刻附和道:“嗯,我们看看也行!” 他也不会给爹增加负担的! 陈祀看了他们一眼,道:“好了,想去就去吧。不过只许玩一个时辰。” 陈祀说完从胸前掏出一个藏蓝色的荷包塞进苏澄手里,“别丢了。” 苏澄怔了怔,“这是?” 陈祀说:“之前做零工攒的钱,省着点花。” 苏澄掂了掂,手上的荷包真有些重量。 不过一摸就能摸出来,里面都是铜板,陈祀攒这些钱应该也不容易。 她听说清源村里发生过好几次家里女人带着男人辛苦几年攒下来的血汗钱跟别人跑了的事,所以村里男人基本不会把钱交给女人。 可是陈祀竟然把自己挣的钱给了她! 苏澄抬头看着他,诧异道:“你真要把钱放我这儿?” 他这种做法很不符合村里男人的人设啊!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她更觉得陈祀和普通的糙汉有些不同了。 陈祀不以为意道:“你现在是元仁的娘,这些东西给你管是迟早的事。” 说着他把双手背到了身后,低头看着苏澄说道:“再说,我也不怕你跑。” “为什么?” 陈祀深沉的眸子望着她。 那一瞬间不知怎的,苏澄觉得自己像他眼前的一只小狗。 像他掌控之中的宠物。 陈祀微微俯身,宽厚的肩膀在靠近她的时候同样也带给她压迫感。 陈祀说:“只要我想找你,就算你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回来。只是到时候为了阻止你再跑,你会被我打断一条腿。” 他说这话时嘴角浅浅噙着笑意,但竟然一点也不像再说假话。 苏澄觉得自己如果敢卷着他的钱逃跑,陈祀可能真的会抓住她并打断她的腿…… 这一瞬间苏澄忽然觉得自己遇上的不是个善茬。 就算陈祀平时表现的再怎么大度不计较,在这种事情上他也绝不可能纵容自己。 陈祀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但你应该不会跑吧?嗯?澄娘?” “哈,哈哈,怎么可能呢……”苏澄心慌地挥挥小手,“我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那就好。”陈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荷包,拍拍她的脑袋,“去玩儿吧。” 苏澄咽了口唾沫,连忙牵上陈元仁离开了这里。 虽然害怕,但是当她走进集市,苏澄还是很快眼前的热闹景象吸引。 刚才的心惊胆战一扫而空,苏澄拉着元仁一头扎进集市里又欢脱地玩起来了。 陈祀看着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都忍不住摇头,她哪里像个当娘的人,分明还是个玩心重的小姑娘。 市集上玩的东西不少,苏澄还特地给陈元仁买了个藤球当玩具。 陈元仁一路当个宝贝似的抱着,没想到走到人多的地方时突然被撞了一下。 藤球突然从他手里滚落,一下被人踹进旁边的巷道。 “我的球!” 陈元仁突然撒开了苏澄的手,追进了巷子里。 “元仁!” 苏澄一惊,连忙追了过去。 陈元仁在一个破旧的小屋子前找到了他的藤球。他刚想要上去捡,屋里就走出来一个神容消瘦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见到面前的东西蹙眉啐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看见元仁眼巴巴地想要这个藤球,少年挑衅道:“想要啊?” 第25章 给点钱花花 陈元仁点点头刚想上去捡球,少年就一脚把球踹到了旁边的阴沟里。 藤球咕咚落到水面上,很快顺着水流飘走。 陈元仁生气道:“你干什么?” 少年坏笑着看着他道:“你想要,我偏不给你!” 他今天手气不好,正想找个怨种出出气,没想到还真送上门一个。 陈元仁转身往水沟跑,想把藤球捞回来。谁知道少年却跨到他身边,偏揪住了他的衣领,不让他去捡。 “拿不到吧?气不气?” 少年哈哈大笑起来,一早上的郁闷可算是发泄了不少。 陈元仁眼睁睁地看着藤球飘走,心底气得不行,转身抱住少年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啊!!” 少年疼得一把推开他,低头一看手臂上已经赫然多了一个鲜红的牙印。 陈元仁摔到地上,脸上却都是不服气的神情。 “你找死啊?”少年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面前,扬起手掌就要打他耳光。 元仁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可是下一秒预想中的痛感却没有袭来。 他睁眼一看,竟然是赶来的苏澄抓住了少年的手掌。 少年努力了两次,试图把手从苏澄手里抽出来都失败了。 “你放开!” 苏澄皱着眉把对方推开,少年才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重新获得了自由。 “啊娘!” 陈元仁连忙爬起来躲到苏澄身后,双手紧紧揪住苏澄的衣服道:“阿娘,他把我的藤球踢走了!” “娘?”少年诧异地看了苏澄半晌,甩着被苏澄抓痛的手诧异道:“苏澄娘,你什么时候生了个这么大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陈元仁愣了愣,娘还和这个人认识? 苏澄还在检查陈元仁有没有摔伤,头都不抬地对痞气的少年说:“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儿,我好歹也是你弟弟,你嫁到清源村去我总得关心一下吧?” 提起弟弟这个身份,苏澄才重新扭头看了他一眼。 眼前这个少年叫苏有庆,正是澄娘同父异母的弟弟。 澄娘的生母死于难产,之后不到一年她爹就再娶了一个女人生下了苏有庆。 他只比澄娘小两岁,但因为是男丁,所以从小就被苏家捧在手心里。 小时候家里杀鸡他吃肉,澄娘却连一口汤都喝不着。 也正因为苏有庆从小被人溺爱,才养成了他这个不务正业的性格。 他身后破旧嘈杂的屋子正是上尤村唯一的小赌场,苏有庆只要一拿到点钱就会到这儿来消遣。 看他臭着一张脸的样子,苏澄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又输光了想找个人泄愤。 澄娘性格软弱,没出嫁之前就是苏有庆赌输了的出气包。 但她和澄娘可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还能继续任由苏有庆欺负? 苏澄把元仁藏到身后,反唇相讥道:“你要真当自己是我弟弟,还会任由你娘把我嫁给王家那个病痨,害我落个克夫的丧门星的名声?从小到大欺负我的事情你也没少干吧,现在装什么姐弟情深?” 克夫? 苏有庆愣了愣,这么说她当初嫁的男人已经死了? 苏有庆低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站的小孩,笑道:“那你是又改嫁了个有儿子的男人?白捡了个便宜儿子呀?” 他就说么,澄娘哪儿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原来是再嫁了。 苏有庆舔舔后槽牙,嘲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放得开,这么快又能找着下家。看来你在清源村过的不错。我娘把你嫁出去还真嫁对了。” 苏澄愠怒地看着他,就算她到了年纪该嫁人,寻常人也不会把姑娘嫁给一个肺痨。 前两年澄娘的爹刚过世,家里少了个能干活的人,收入了锐减了不少。 他娘分明是在澄娘的爹死后不想多养一口人,才急急忙忙地把澄娘嫁出去。 可肺病在古代几乎是绝症,他们这么做这不就是等着澄娘嫁过去以后变寡妇吗? 澄娘从小就没娘,再担上个克夫的名声,她在夫家还怎么活? 如果不是自己穿过来,在外人眼里澄娘已经因为他们的决定投河自尽了!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差点逼死了一个人吧? 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也算是脱离了这个对她不公的家庭,相信以后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苏澄不想和他再有牵扯,牵起陈元仁的手转身离开。 谁知道苏有庆这时候竟然又冲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别急着走啊!” 苏澄皱眉问道:“你又想干嘛?” 苏有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视线往下一瞟,落到了她腰间的荷包上。 刚才他就看见澄娘腰上挂着个荷包了,看那沉甸甸的样子,里面应该有不少铜板吧? 正好今天输了不少钱,可以拿她的钱填补窟窿了。 苏有庆挑眉道:“阿姊,给我点钱花花呗。” “??” 苏澄讶异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生而为人,何至于如此不要脸乎? 苏澄捂紧自己的钱袋,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这些人都是陈祀做散工挣来的,他小心翼翼地交给自己保管,她怎么能让钱在自己手里出了岔子。 对方要是个一直以来对澄娘很好的人倒也就罢了,她兴许还能分点小银珠子帮助他度过难关。 但是像苏有庆这种人,她屁都不会给对方一个! 苏有庆皱了皱眉头,“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脾气见长啊?以前我说什么你可是从来都不敢违逆的。” 苏澄硬气道:“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娘现在不归你们管了,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占到一文钱的便宜!” “是么?” 苏有庆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他眯着眸子挽起了袖子,以前他做这个动作就是要打澄娘了。 接下来不需要他多做什么,澄娘都会乖乖听话。 但苏有庆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苏澄已经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澄娘了。 再想对她用这招,不好使了。 苏澄看见他挽起袖子,同样眯了眯眸子。 今天她就替苏家教训教训这个不肖子! “去找你爹。” 苏澄推开陈元仁说道。 太过暴力的场面还是不应该让孩子看到。 第26章 你娘,挺有本事 陈元仁还以为苏澄是怕了,想让他去搬救兵,二话不说就跑出了巷子找陈祀去了。 苏有庆瞥了跑远的陈元仁,心里一点也不担心。 反正他想要的是澄娘身上的钱。 苏澄双手揣进袖里,“正好,没别人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尽快解决。” 苏有庆嗤了声,薅起袖管道:“你以前不是没被我教训过,趁早把钱拿出来,还能少吃点苦头。” “有胆你就过来。” 苏澄用下巴对着他,这挑衅轻蔑的神情一下就挑起了苏有庆心底的怒火。 苏有庆的眼皮都跳了跳,娘说的没错,澄娘这种女人就是欠收拾! 苏有庆大步朝她冲了过去,高高扬起的巴掌顷刻就要打在苏澄的脸上。 就在此时苏澄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瓶防狼喷雾。 “呲——” “啊!我的眼睛!” 辣眼的水雾全喷到的了苏有庆脸上,苏有庆大叫一声,双眼顿时疼得睁都睁不开了。 他像个熊瞎子一样朝四周摸索,因为看不见,整个人的行动都变得迟缓了许多。 苏澄收起防狼喷雾道:“哼!谁教训谁啊?” 没想到吧,她还有这一招! 苏有庆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到底给我喷了什么?” “喷了专门对付你这种孽畜的东西!”苏澄挽起袖子道:“从小到大你还没有被你娘打过吧?姐姐我今天就替你娘教训教训你!” 她说完朝四周看了看,就地取材抄起一旁的竹竿对准苏有庆的后背就抽了过去。 “嗷!”苏有庆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心底那是又气又恨,“你敢打我!” 话音未落,苏澄又一杆子抽到了他的胳膊上。 “啊!!” 苏澄可是下了狠手,每一杆子下去都能打出青紫,苏有庆顿时疼得在破屋门前哇哇大叫。 苏澄道:“打的就是你个败家子!让你从前欺负我,让你惦记我的钱!” 打他怎么了? 自己现在又不看他娘的脸色吃饭了,这么多年的仇不得好好报复一下? 这几下就当她为死去的澄娘报仇好了! 苏有庆的眼睛疼得睁不开,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任由苏澄占据上风把他一顿狠狠教训。 这一次苏澄可算是把心中的愤懑都发泄了出来。 等陈元仁带着陈祀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苏有庆跪在苏澄面前呜呜求饶的样子。 “阿姊我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别看苏有庆平时那么嚣张,其实他就是个窝里横的怂货! 苏澄扯起袖子,脚边还放着刚才教训苏有庆用的竹竿,豪横地问道:“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苏有庆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敢了不敢了……” 陈祀嘴角一抽,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娘被人欺负了?” 陈元仁:“这个……”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记得自己离开时那个人分明是想教训阿娘的呀! “那…那…”陈元仁结结巴巴地问道:“我们还过去帮忙吗?” 他们现在出现是不是有点多余啊? 陈祀:“来都来了,过去看看。” 父子俩走到苏澄面前问道:“怎么打成这样了?” 瞧这少年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被澄娘揍得厉害了吧? 苏澄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苏有庆道:“这是我娘家不成器的弟弟苏有庆,刚从赌坊里出来想抢你给我的钱去填补窟窿呢。” 陈祀眸子一亮,原来是小舅子? 豁! 那澄娘可真是够狠! 苏澄拍拍手道:“不过别担心,他已经被我制服了。这种孽障焉能让他碰我们家一个子!” 陈祀首肯地点点头,有道理。 苏有庆战战兢兢抬头看了陈祀一眼,这会儿他的视线才勉强恢复了些。 他虽然做人不成样子,但好在很有眼色。 一看苏澄和陈祀说话温和得很,苏有庆就抱住陈祀的腿央求道:“你就是我现在的姐夫吧?姐夫救救我!” “?” 陈祀晦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才不救! 就算是苏有庆是他小舅子他也不打算帮,谁让他欺负元仁来着。 何况他还想抢澄娘身上的钱! 陈祀着急抽回自己的腿,但是没想到苏有庆就像个八爪鱼一样死死粘在了他的腿上。 陈祀用力踢了两脚都没能把苏有庆甩开。 “松开!” 陈祀抿唇道。 苏有庆:“我不!姐夫不救我我就和姐夫的大腿死在一起!” 陈祀额角的青筋一跳。 人原来可以这么不要脸的吗? 虽然他在用力些也能把苏有庆踹开,但总不能因为苏有庆抱着他,他就把对方踹成重伤吧? 一个糙汉要真是那么做了,不得吓到澄娘? 他现在就是后悔,后悔来看这个热闹了。 陈祀无奈地看了苏澄一眼,“要不,就让他走吧?” 他真的很讨厌被人这样黏住大腿。 苏澄皱了皱眉,她也没想到苏有庆还能有这一招。 “滚!” 看到苏有庆粘着陈祀的样子她都觉得心烦。 苏有庆顿时如获大赦,倏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出了巷子。 苏澄双手叉腰道:“你以后要是再敢欺负元仁,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这句话她也不知道苏有庆听到没有,因为他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等苏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苏有庆早就连人影都没了。 陈祀看着苏有庆落荒而逃的背影,对陈元仁道:“你娘,挺有本事。” 她真的够虎。 越来越有个性了。 陈元仁认同地点点头,当初第一眼看到阿娘的时候阿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他也以为阿娘是个很温顺的人。 现在他明白了。温顺的只有他而已。 解决完苏有庆这个惹事精,苏澄回头对两父子道:“走,回家去!今晚给你们包饺子吃!” 街也逛了,人也收拾了,澄姐今天心情好得很! “好!回家吃饺子咯!” 因为陈祀不会包饺子,陈元仁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节才能吃上一回饺子。那些饺子还是邻居送的。 有了娘正好,平日里也能吃饺子了。 陈元仁失去藤球的伤心霎时被饺子冲散,一路蹦蹦跳跳回了清源村。 忙了一天苏澄也累了,这夜天才刚黑她就回屋睡下了。 只是她才睡着没多久,迷迷糊糊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么?” “有没有人在家呀?” “澄娘?” 苏澄强打起精神坐起来,这声音? 方荷? 第27章 救救平安 苏澄起身披上外衣,准备出去看看情况时,时陈祀已经比她先一步打开了院门。 “陈,陈大哥!”方荷看见门后的人像是看见了救星,干涩的喉咙颤抖着叫出陈祀的称呼。 陈祀道:“怎么了?” “是平安……”方荷此刻彻底慌了神,她一边指着自己的房子一紧张地浑身发抖,“她……” “平安怎么了?” 苏澄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上次她听说平安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平安生病。 难道过去这么久了平安的病还没好? 方荷一把抓住她的手,“澄娘!” 苏澄拍了拍她颤抖的背脊:“慢慢说。” 方荷哽咽道:“平安之前就病了,可是一直没好全。今天我给她洗澡的时候她着了凉,之后又烧起来了。我在她旁边守了一天她的烧都没退,我熬粥给她喝,可是平安一喝就吐,怎么办呀!” 想到平安现在还躺在床上难受得哭,她心里就跟刀割一样难受。 都是自己这个娘当得不好! 苏澄问道:“赵大哥呢?” 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赵生财这个当爹的怎么也该有点动作吧? 方荷摇了摇头,“前两天他舅舅过世,他去帮忙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可是平安,我怕平安撑不过今晚!” 怎么偏在这个关头离开? 苏澄诧异道:“村里没有大夫吗?” 方荷难受得直摇头,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最近的大夫也该去十里外的镇上找,这大半夜的,我实在带不了平安去那么远的地方。” 苏澄看了陈祀一眼。 “四哥……” 陈祀点点头,“我懂。” 他转身回屋穿上件衣服对方荷道:“平安在哪儿,我带她去镇上找大夫。” 方荷喜极而泣,险些在陈祀面前跪下来。 “谢谢陈大哥!” 苏澄更陈祀一起来到方荷家,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并不亮堂。 一个小孩蜷缩在床上咳个不停,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叫着娘。 苏澄凑近了才发现,平安竟然是个女孩儿。 她讶异地看了方荷一眼。 村里向来重男轻女,鸡蛋这种东西向来也只给男孩儿吃。 那一日方荷找自己换鸡蛋给平安吃,她还以为平安是赵家的男丁。 苏澄摸了下平安的额头,烫得吓人。 恐怕要烧到四十度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恐怕没到医馆孩子就烧坏了。 方荷拿起一件衣服将孩子裹住,道:“平安不怕了,娘带你去找大夫。” 陈祀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方荷把平安放到他身上用一根束带绑了起来,也方便这一路陈祀前行。 他们脚程快点,应该能在天亮之前赶到医馆。 只是澄娘…… 陈祀扭头看了她一眼。 “你……” 苏澄:“我懂,我会在家照顾好元仁。我等你回来。” 陈祀点点头。 两人正准备走,苏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其实我还有样东西,你们带上吧。” 她说完跑回陈家,在无人处从空间里摸出了一瓶退烧药。 苏澄取出两粒药片装进小瓷瓶,交给了方荷,“这是我家乡特制的退烧药,你要是信我,路上就喂她吃一片,也许能保平安的命。” 现代药剂比古代的草药治愈率要高得多,在疗效上当然也更好。 但她毕竟不是大夫,方荷信不信她也很难说。 这片退烧药用不用就看方荷了。 方荷虽有犹豫,但还是接过了苏澄递给她的药瓶。 “陈大哥,我们走吧。” 陈祀点点头,又回头看了苏澄一眼,背上平安快步离开。 两人的身影和烛火的光亮很快都消失在夜色中。 陈祀和方荷一走就是一天。 次日,黄昏时分,苏澄站在家门口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夕阳映照着出现在路上。 是陈祀! 她心中一喜,快步朝对面的男人走去。 许是她太着急想问平安的情况了,跑向陈祀时连脚下有石头也未曾发现。 苏澄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栽去。 陈祀一惊,连向前跑了两步才接住了她。 苏澄跌进他怀里时,两只手掌都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呼……” 差点摔个狗啃泥! 这么一摸苏澄才发现,她的四哥竟然有胸肌。 他的胸口,邦硬! 陈祀垂眸,声线也沉:“摸够了么?” 作为一个姑娘,她还挺好色? 苏澄脸一红,迅速收起了自己作案的爪子。 “哈,哈哈……哈哈哈……”她干笑,“四哥你真健壮,真不错~~” 陈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肌,问:“不错么?那要回屋让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有多健壮吗?” 苏澄:“啊?真的可以吗?” 这是她不付费就能看的东西吗? 说完苏澄才发现不对。 她又不是来好奇陈祀壮不壮的! 苏澄连忙回过神,“呸呸,胡说什么呢,我是来问平安的情况!” 陈祀笑了笑,哦? 可是他觉得澄娘更像是来好色的。 “平安没事,已经退烧了。” 他说话间方荷也抱着睡着的平安出现在路上。 昨晚让陈祀背了平安一路,今天方荷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一路背回来,所以走到半路时便要求自己抱了。 只是方荷走路慢才落在了后头。 方荷对苏澄露出一抹微笑,“昨晚多亏有你们,要不是你们帮忙,平安可能就出事了。” 苏澄连忙挥手道:“我没做什么,都是陈祀在帮忙,你要谢就谢他吧。孩子刚退烧,你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方荷点点头,抱着平安回了家。 陈祀道:“元仁呢?” 苏澄:“刚吃过饭,在屋里练字呢。” 陈祀:“他倒是上进。” 上进才是好事,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读书是他们翻身的唯一出路。 苏澄转身走进厨房:“我做了八宝饭,你吃点吧。” 陈祀点点头,不一会儿苏澄就端着两碗饭从屋里走了出来。 陈祀:“两碗?” 苏澄在他对面坐下,把其中一碗饭放到了自己面前,说:“怕你一个人吃饭寂寞,我也没吃呢。” 陈祀突然一笑。 这就是女人的柔情? 换做是他可不会想到这种细腻的事,不过澄娘这么一说,他心底倒是真暖和不少。 第28章 你识字? 因为平安生病和元仁上学的事情,陈祀耽误了不少农活。 为了能在时令前把农活都忙完,这两天他不得不起早贪黑地下地。 好在谷雨节气来临之前,他总算把山上的地都翻了一遍。 等秧苗长成再扦插到田里去,今年的春耕就算结束了。 这天日光晴好,苏澄早早就起床磨豆子了。 临近晌午,苏澄的活儿也干了一大半。 就在她用模具压豆腐时,门外忽然出现了两个探头探脑地往院里看的男人,“有人吗?” 苏澄擦擦手,走到边门问道:“你们找谁?” 两个男人的眸子在看到苏澄的那一瞬间都亮了几分,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苏澄抬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问你们呢,找谁?” 其中一人露出个笑容,“姑娘,我们是来附近找人的,今天太热了,我们想跟你讨碗水喝。” 另一个也道:“对,附近几户人家只有你家的门是开着的,您就当行行好,给我们一碗水就行。” 苏澄默了默,对两人招了招手说:“进来吧。” 她转身走进厨房,打了两碗水端给他们。 二人接过水却没有一口喝完,而是边喝边打量起陈家的院子。 高些的男人忽然问道:“姑娘,你家里人呢?” 苏澄说:“在地里干活儿呢。” 另一人跟着吹捧道:“家里打扫的这么干净,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贤惠的人。” 苏澄愣了愣,她怎么觉得这两个人的话有点多? 她打量起二人的身形,他们都生得十分壮硕,几乎和陈祀有的一拼。 就算放到码头去做苦力,他们应该也比一般人强。 奇怪的是他们的肩膀上都背着个半人高的粗布袋子,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就连他们鞋子用的都是十分耐磨的料子,似乎经常东奔西走。 苏澄起了疑心,“你们是做什么活计的?怎么背个那么大的袋子?” “掮客。”高个子说道。 “我们是来这儿收货的。”另一人道。 苏澄皱了皱眉:“那你们收的东西呢?” 清源村偏远,这个时间还没收到东西,等他们收完回去天都黑了。山路多难走,掮客做事会干到那么晚? 高个子这次一口喝完了碗底的水,看着苏澄说道:“准备收了。” 他摸向自己肩上的大麻袋,对苏澄露出了一个笑容。 就在此时。 “澄娘。” 高个子脸上的笑容一僵,转身看向院门口。 苏澄骤然回过神,诧异道:“四哥!你回来了!” 陈祀说:“今天剩的活儿不多,忙完就先回来了。” 他扛着锄头走到苏澄身边,问道:“他们是谁?” 高个子脸上迅速扯出几分笑容,“这位就是家里的大哥吧?我们就是路过,进来跟嫂子讨碗水喝。” 他说完拍拍同伙的胸口,“水喝完了,还不赶紧走?” 同伙立即笑呵呵道:“这就走。” 两人就像是很避讳陈祀一样,在他出现后一刻钟也不敢耽误,直接离开了陈家。 陈祀眸子一眯,回头问道:“你以前认识?” 苏澄摇摇头。 “头一次见,他们说自己是掮客,看着倒是挺结实的。” 陈祀嘴唇一抿,神色深沉地说:“以后这种陌生的男人不要让他们进家门,免得出事。我瞧他们不像是普通掮客,倒像是人牙子。” 苏澄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陈祀:“普通掮客就算会背麻袋,也不可能拿那么大的袋子。那种袋子倒是做人牙子营生的经常用。” 因为价格谈妥以后装人方便,所以人牙子做生意的时候常会把麻袋背在身边。 他看了一眼苏澄姣好的脸蛋儿,“难道是看你样貌好,他们盯上你了?” 在村里她是背着克夫的名头,被人瞧不起。 但要是把她卖去城里当哪个老爷的小妾,再不济就把她卖到勾栏里去,都能换不少钱。 那两个人生的壮实,要抓走澄娘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苏澄顿时一阵后怕。 他们要真是人牙子,自己刚才岂不是差点被这两个人掳走! 刚才那两个人还问她家里人在哪儿,兴许就是在探口风。只有确定了家里没人,那两个人才更方便做事。 陈祀:“长点心。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苏澄担忧道:“他们不会再回来吧?” 陈祀总有下地干活的时候,要是那两个人一直在他家附近转悠,盯上她了怎么办? 陈祀说:“再看看,这两个人要是再敢在你附近转悠,我找个机会收拾他们。” 好歹澄娘现在是他的人,哪儿能让人牙子拐走。 苏澄点点头,“行!” 有陈祀在她总是放心的。 见苏澄在磨豆子,陈祀问道:“你要做豆腐?” 苏澄说:“元仁昨天说要吃豆花,做都做了,不如干脆压再一板豆腐,之后也多样菜吃。” 陈祀默了默,挽起袖子转起磨盘道:“以后这种重活等我回来干。” 她那小胳膊能干多少活儿? 磨这点豆子恐怕都花了一早上吧? 陈祀劲儿大,转起磨盘还真不费劲,没多久就把桶里泡的黄豆都磨完了。 等他们把豆腐压上,陈元仁也放学了。 今天元仁好像特别高兴,连跑进院里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他手上拿着一张宣纸,率先冲到了苏澄身边,一把抱住了苏澄的腿。 “啊娘!” 苏澄笑道:“怎么了,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我今天写的字被学堂先生评了个甲上!”陈元仁炫耀地展开自己的宣纸,好像得了什么至高无上的荣耀一样。 “这么厉害!” 苏澄还真有些诧异,拿起他的字仔细端详了一阵。 元仁虽然刚蒙学,但确实有些读书写字的天赋。 至少她三年级的时候都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 苏澄高兴道:“正好,娘今天做了你想吃的豆花,元仁这么棒,奖励你多吃一碗!” 元仁捧着碗豆花欢脱地跑回屋里,苏澄还在美滋滋地欣赏他的字。 陈祀看着她认真的模样问道:“看得这么认真,你识字?” 呵! 瞧不起谁呢? 澄娘虽然没上过学,但繁体字她还是认识一些的。她可是九年义务教育下的佼佼者! 苏澄清了清嗓子,“嗯……略识得几个罢!” 第29章 救命之恩 苏澄装模作样地用手指沾了点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陈四两个字,以此来证明自己是真的识字。 休要门缝里看人! 陈祀眼中闪过意思诧异,显然没想过眼前的女人竟然真的识字。 但他低头笑了笑,忽然握住了苏澄的手。 就在苏澄错愕的时候,陈祀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桌上写下一个“祀”字。 “是这个祀。” 他低着头,对着苏澄的耳朵说道。 背脊贴着他的胸膛,临近夏日的时光,连他身上的温度都更为清晰了一点。 苏澄身体僵硬,回头看向他时竟正好对上他垂眸审视自己的视线。 苏澄的声音虚虚地问道:“你凑我这么近…干什么?” 他的手掌并未收回,即便桌面上的字已经快要消失,他也依然保持着贴近苏澄的姿态。 “不是在教你识字么?”陈祀说,“不手把手地教,怎么容易学会。” 他的眸子很黑,明明是一个成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糙汉,可苏澄就是觉得他的双眸明烁炙热地让她不敢直视。 好奇怪…… 为什么她会在一个糙汉面前心跳这么快? 苏澄蓦然抽回自己的手,躲开陈祀滚烫甚至透着强有力心跳的胸膛站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你直接写就好了。我很聪明,学东西很快的。” 看着她悄悄泛红的面颊,陈祀低头一笑。 澄娘真的是个很容易看透的女人。 陈祀大大方方道:“寻常的肌肤之亲而已,又不是在被子里睡觉,何至于脸红成这样。” 苏澄一怔,顷刻脸更红了,“你,你……” 她也是个矜持的女人好不好! 倒是陈祀的动作,未免也太放肆了。 她‘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羞愤地道出个:“野男人!!” 陈祀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被臭骂以后的羞耻感。 “我出身乡野草莽,不就是个野男人吗?” 只要他不羞,苏澄就拿他没办法。 人家不仅不觉得有错,还大方地承认了。他就是个草莽之间的野男人,性子野,做事更野。 澄娘还想见识一番? 苏澄被他噎住,慌张间捧着碗豆花走出厨房道,“我不和你说了,我给赵家嫂子送豆花去!” 没想到她刚走出厨房,就看见赵生财和方荷带着平安上陈家来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平安的气色好了不少。 那是个内敛的孩子,被方荷牵着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水汪汪地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苏澄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我正想去找你们。我做了豆花,寻思着也让你们尝尝。” 方荷接过她手里的豆花放到了桌上,拉着苏澄道:“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 苏澄不解:“找我?” 赵生财和方荷对视了一眼,竟然一起在苏澄面前跪了下来。 苏澄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开:“赵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 要不是知道赵家人都老实本分,她险些要以为他们是来碰瓷的了。 赵生财拉着平安一起跪下道:“平安,给你恩人磕个头。” 赵平安乖巧地跪下,对着苏澄叩了个头赵生财才让她起来。赵生财说道:“澄娘,我们是专门来谢你的!” 苏澄错愕地看着这一家三口,“谢什么?我什么时候成平安的恩人了?” 还附赠了叩拜大礼包? 受不住受不住! 赵生财说:“事情我回来都听方荷说了,平安生病那天要不是你们帮忙送她去镇上的医馆,她兴许都活不过那一夜。” 苏澄疑惑道:“可那日真正帮忙的是陈祀,不是我。我其实没做什么。” 她回头望厨房望了一眼,当即抓住了陈祀这个真正的恩公。 苏澄把人拉到他们面前,说道:“要谢也是谢他!” 不该她领的恩情她一份都不会冒领。 方荷看看陈祀又看看她,说道:“其实当天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平安就烧得不省人事了,连娘都叫不清楚了。后来是我给平安吃了你出发前给的药,平安的烧才退了下来。其实我们到医馆的时候,平安的高烧已经差不多缓和了。” 方荷说:“那天医馆的大夫都问平安去之前吃了什么,他说若不是有一剂良方事先服用,平安根本撑不到去镇上。” 所以那天真正救了平安的,是澄娘。 只是他们回家后一直忙着照顾平安的身体,一直也没来得及上门致谢。 直到平安真正病愈,他们就立刻带这平安来谢澄娘了。 想到这里方荷脸上闪过几分愧疚。 从前澄娘说要去看平安时还心怀忌讳,可那天真正救了平安的正是澄娘。 从今以后什么丧门星不丧门星的话,她一句都不会听了。 她只信澄娘是个好人,是个救她性命的恩人。 苏澄愣了愣,那天给药也是她无意的一个善举,她哪儿想到真能救平安的命。 苏澄扶起他们道:“我也没想到那药真能起作用,先起来再说吧。” 赵生财一站起来就把提来的篮子塞进了苏澄怀里,“这些是我们家的谢礼,以后你再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们。只要是我老赵能做的,我绝不含糊!” 苏澄低头一看。 豁!篮子里放着好大一块猪肉,寻常人家里哪儿能吃得起这个! 赵家为了谢她的恩情,肯定也是咬牙买下的这块猪肉吧? 对她而言一块肉不算什么,但对赵家来说这却可以换他们半个月的口粮。 苏澄连忙把肉塞回赵生财手里,“这我不能收,那两颗药本来就不算什么,你还是留着给平安吃吧。” “哪里会不算什么?”赵生财笃定地说:“那么管用的灵药一定不是简单的东西。平安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还能受不起这点猪肉?” 苏澄:“……” 真不是她的药神乎,牛的是现代科技。 这时陈祀看了她一眼,道:“澄娘。还是收下吧。” 苏澄紧张道:“赵家不比咱们富裕,收了这些肉他们家恐怕一两个月都沾不上油水了。不好吧?” 陈祀拉过她道:“他们家都是实诚人,你不收,他们心底不会痛快。” 也许今天他们是走了,但是以后这夫妻俩就会时时想着怎么再把这份恩情还给她,他们心里会更难受。 第30章 没良心的白眼狼 苏澄听了他的话,只好把那一大块肉收了下来。 赵生财这才卸下了心里的负担,乐呵呵地看着苏澄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苏澄:“什么?” 赵生财说:“平安的命是你救的,我们想让平安认你当个干娘。” 苏澄:“??” 赵生财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想让你给平安置办什么,只是想让平安记住这份恩情,等以后平安长大了,她也一定会孝顺你的。” 苏澄霎时笑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干娘么,也当得。” 她都已经无痛生子有了元仁了,还怕再多一个平安吗? 况且只是当干娘,不至于真给她造成多大负担。 方荷心中欢喜,连忙又拉着平安跪下说:“平安,快磕头,以后这就是你干娘。” 平安乖乖跪下叫道:“干娘好。” 她的声音绵软,苏澄一听就觉得心里像是塞了一块小棉花,又暖又软。 苏澄整个人都快化了。 难怪赵家人疼她,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苏澄立即把她抱了起来,“好孩子,干娘请你吃豆花!” 陈祀挑眉看了她一眼,她融入角色还挺快。 他都怀疑当初澄娘决定当元仁的娘时,是不是也代入的这么迅速。 就在这时,陈家院门外传来一阵吵嚷。 “是不是这儿啊?” “我问过了,附近就这一户姓陈的。应该没错。” 屋外正贼眉鼠眼地往里张望的人正是刘翠莲和苏有庆母子俩。 刘翠莲嫌弃地瞥了眼陈家老旧的院门:“怎么看起来这么寒酸,还不如苏家呢。” 别看苏家现在不景气,当初苏澄他爹死之前好歹也算体面。 陈家可比他们家差多了。 “别看他们家装点得一般,其实日子过得不错。”苏有庆认真地说:“那天我亲眼看见澄娘的腰上别着个荷包,里面都是钱。就连她穿的衣服都比别人的好看些。” 别以为那身漂亮的行头不算什么! 寻常人能穿没有补丁的衣服就不错了,何况是挑选过的款式? 她从前在家的时候可从来穿过新衣服,这一定是她新嫁的那个鳏夫给她置办的。 苏有庆不满地说:“澄娘是您养大的,如今她有了好日子,当然该第一个想到我们。可是不仅没报答咱们,还打了我一顿,这哪里说得过去?” 反正,他今天一定得从澄娘身上捞到点什么。 刘翠莲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自己一手把澄娘养大,跟澄娘要点东西也是理所应当。 当初为了让家里少一张吃饭的嘴只用一只大鹅就把她卖了实在是太亏了! 现在澄娘竟然找了个好去处,她多少得掏点东西孝敬自己! 刘翠莲拉了两下衣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陈家。 “苏澄娘!” 澄娘听见这晦气的声音愣了下。 她抬头看向门口,刘翠莲已经一副讨债的模样进了院子。 苏澄心里咯噔了下,暗叫不妙。 比起苏有庆这个色厉内荏的人,刘翠莲才是真正的凶悍的婆娘。 从前她在娘家就没少吃刘翠莲的亏。 原本澄娘的爹是给她留了一份儿嫁妆的,可是她临去王家之前,刘翠莲却以帮她清点嫁妆为由把钱要走了,到现在都没拿回来。 当初要不是她什么都没带去王家,王大娘也不可能看她不顺眼成这样! 现在这俩人找上门,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什么好事。 刘翠莲看着满院子的人,讽道:“你可真是出息了。改嫁当了别人的媳妇,这么久了竟然都不回家透个气?” 方荷疑惑地看着闯进来的母子倆,“澄娘,她是?” 刘翠莲:“我是她老娘!” 不等方荷反应过来,她就叭叭地指着苏澄数落道:“别人成亲都会马不停蹄地回家探望。你倒好,一直躲在陈家不回去。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孝顺的儿女!” 见她气势汹汹,方荷连忙替苏澄说道:“大娘你误会了,澄娘嫁过来以后遇上了不少事。她怎么会故意不回去探望,一定是没空。对吧澄娘?” 她看着苏澄,用力扯了扯苏澄的衣袖。 刘翠莲嚷嚷道:“她成亲都多久了?少说也有两个月了吧,这么久不回家看我,不就是故意的吗?” 瞥见旁边的架子上还摆着两板刚做好的豆腐,刘翠莲道:“有空磨豆子都不回娘家,她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没良心的白眼狼儿!” 苏有庆也站了出来,指着苏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她弟弟,她前几天还打过我呢!” 方荷:“澄娘又打人了?” 显然她听见苏有庆被教训并不惊讶。 方荷惊讶的是这件事情才发生不久! 她悄咪咪看了苏澄一眼,暗道:澄娘…挺凶猛。感觉就像心里住了一只小老虎! “又??”苏有庆愣了愣。 为什么是又? 难道澄娘来清源村以后三天两头都在打人? 虽说女人嫁人后就不一样了,但澄娘这也变得太厉害了些。 想到自己上次被澄娘一顿暴揍的惨状,苏有庆又悄悄地往刘翠莲身后躲了躲。怂了起来。 家丑不可外扬,苏澄还不想把自己家门的糗事暴露在人前。 她转身对赵生财说道:“赵大哥,要不,你先带嫂子和平安回去吧。” 赵生财还是很有眼色的,他也不想让苏澄难堪,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就先牵着平安走了。 临走前他看了苏有庆一眼,提醒道:“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显然赵生财是怕这两个人闹事,在提醒她呢。 但他显然多虑了。 有陈祀在,这两个人占欺负不了自己。 等他们走后,苏澄才冷眼看着刘翠莲说道:“你们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刘翠莲:“当然是来拿你欠我的东西。” 她眼神尖,一下就看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着的肉。 那么大一块,她和有庆平时都吃不着! 澄娘来了陈家却能有这种待遇,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那样一个克死亲娘的扫把星,也配过这样的好日子? “我欠你了什么了?” 苏澄一句话拉回她的思绪。 刘翠莲冷哼着说道:“人家说生母不及养母大,我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成家了,难道不该孝敬我一点?” 第31章 不给钱就赖在这儿 刘翠莲在他们面前坐下,认真盘算道:“普通人回门都会给娘家带东西,你既然没回门,我就当你抽不出时间,但东西还是不能少的。你们再买也要花时间,就折现成二两银子给我吧。” 她说完拍了拍赵家送来的篮子,又补充道:“这块肉也给我带走。就当女婿给我的见面礼了。”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她灰溜溜的眼珠子往四周转了良久,确定没看见什么老人家的用物才说:“我看陈家也没有长辈,正好,以后每个月你们都来孝敬我这个长辈就行,一月就按一两银子来给吧。” 虽然陈家看起来不体面,但是能要的东西刘翠莲是一样也不少地说了出来 苏澄听她盘算了一堆当时就笑了,合着她是来要钱了? 刘翠莲:“你笑什么?长辈在这说话你也敢乱笑,你爹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的?” 苏澄道:“我爹只教过我要知廉耻,你来跟我要孝敬,你好意思么?真当我忘了在家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 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刘翠莲从来都不干活,所有疲累的事情全是澄娘包揽。 刘翠莲只需要拿一根鸡毛掸子坐在院子里监工就行了。 哪一次澄娘的活儿做慢了少不了挨一顿打,她都快被打成另一根鸡毛掸子了。 还要陈祀跟自己一起孝敬她,每月给她一两银子,她怎么不上天呢? 为什么从前她嫁给王勇的时候刘翠莲不敢来要钱? 因为当时刘翠莲就是一口价把她卖给王家了,刘翠莲当时还亲口许诺过,以后绝不会让王家补贴她一分钱。 如今他们才知道自己二嫁给一个糙汉,就急不可耐地上门搜刮油水。 难不成他们以为陈祀是个软柿子? 刘翠莲提着嗓音道:“你过得什么日子?你以前过的日子再苦再累,都是我一手把你养大的。养母大过天,如今你成家了,自然得孝敬我。” 苏澄冷哼:“我就一句话,要钱没有。” 刘翠莲最是贪财,只要今天开了头,往后她必定时时来要钱。 一月一两银子的孝敬就如无底洞一般,根本不可能填满! 她才不会让这种刻薄恶毒的继母拿走陈祀的钱。 刘翠莲道:“是没有还是不想给?” 她看着苏澄身上的新衣裳,意有所指道:“你拿不出钱,可以让女婿给呀。他第一次见丈母娘,这点心意总要给。是吧女婿?” 姓陈的能给澄娘做这么好看的新衣裳,显然对她不错,也有点积蓄。 看见自己来逼澄娘,他能什么都不管? 他多少会给点。 况且她儿子还看见过澄娘拿着一个大荷包,那些指定是钱。 显然刘翠莲已经把接盘苏澄的人当成了冤大头,非要从陈祀身上捞一笔不可。 姓陈的也是一副老实样子,想必花招耍不到哪里去。 谁知陈祀看了一眼苏澄,眼底竟透出几分柔弱。 他酝酿了一会儿,竟毫无底气看着刘翠莲说:“我们家,钱都是澄娘在管。她说不给,我也是不敢给的!” 言外之意,用这些话暗示他没用。 合着钱都在澄娘那里,只有澄娘愿意掏银子,她才能拿到钱? 可从前自己那么对澄娘,她能真正孝敬自己才怪。 但刘翠莲不死心,又道:“不给钱我就上村里闹!我让整个清源村的人都知道你苏澄娘是怎么个不肖子孙,竟然如此对待你母亲!” 谁不爱面子? 姓陈的和澄娘想在这儿好好生活,不得保住面子? 谁知苏澄却一脸淡定,“那你闹去。” 刘翠莲一噎,“你……” 她搬过一条椅子在刘翠莲面前坐下,笑道:“王勇死后我就落了个丧命星的名声,我的名声早就坏了,还怕你闹腾?” 她最不怕的就是败名声了~~ 随便刘翠莲败去! 刘翠莲没想到苏澄娘才出嫁几天嘴巴就变得这么利索,原本想好的话术也一点没派上用场。 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她心里更为憋闷。 她不甘心,又道:“那我就去告诉里长,我说你们不孝敬父母,不管我的死活!大隋律法,不赡养父母的人都要处膑刑。” 刘翠莲威胁道:“不孝敬我,我让你们都变成残废!” 苏有庆眼神一亮,这是个好办法! 澄娘现在就指望这个男人吃饭,要是他们一起被告到官老爷那儿去,姓陈的被处刑,他们也没好日子过。 苏有庆狐假虎威道:“一月跟你们要一两银子不算多,别不识抬举!” 苏澄一怔,隋律还有这种条例? 这也太离谱了! 所以哪怕刘翠莲刻薄苛待她,她还得给刘翠莲养老? 这律法不厚道,愚孝! 她内心表示强烈地反对! 就在这时,陈祀悠悠道:“可我记得隋律也说,出嫁女子没有赡养父母的责任。她好生侍奉公婆即可。岳母……应该不在被赡养之列。” 这次轮到刘翠莲愣住,隋律她只听别人说过几句,哪可能真正钻研。 她连忙拉过自己的儿子,“真这么说的?” 苏有庆皱眉,“我也不清楚……” 他只懂赌场赔率,不懂隋律啊! 要是能读懂隋律他早就去当状师了。 刘翠莲眼底都不禁闪过一丝嫌弃,没用的东西。 苏澄心底一乐,转头看向陈祀,“你竟然还懂隋律?” 而且他还识字! 这个糙汉比她想象的有文化多啦! 陈祀低头,“略懂。” 呵? 苏澄狐疑地看着他,陈祀以前一定受过正式的教育。 只是古代读书的机会不多,她不懂如果陈祀真的读过书,为什么后来又会安于种地。 其实他就算去镇上摆一个帮人代写书信的摊子,也会比在清源村种地轻松很多。 人不都想去更大的地方闯一闯吗? 刘翠莲的眼皮跳了跳,看着他们夫妻俩油盐不进的模样,她竟然直接在地上躺了下来,摆烂道:“好啊,你们不给钱,那我就赖在这儿。” 她的时间多的很,看谁耗得过谁。 刘翠莲对苏有庆使了个眼神,苏有庆立刻走到她身边,竟然跟他一起躺了下来。 “没错,我们不走了!” 第32章 狗皮膏药 苏澄错愕地看着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不要脸。 但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躺在这儿吧? “你们走不走?”苏澄拿起扫帚威胁道。 他们要是不走,她就用扫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扫地出门! 谁知刘翠莲这时竟然不怕了。 “你想打我呀?”刘翠莲哂笑道:“我告诉你,就算你不用把我当婆母赡养,你只要对我动了手,我照样能拉你见官老爷,治你一个不孝之罪!” 到时候澄娘还有好日子过吗? 殴打父母是大不孝,她最轻也要判她一个绞刑! 刘翠莲挑衅地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来,你冲着这儿打,今天只要你的扫帚落到我身上,明天你就得蹲大狱!” 看着刘翠莲无耻之极的模样,苏澄手里的扫帚竟然落下去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那些律法丝毫不讲道理,只在乎愚孝。 这个王朝也太封建了! 难不成她只能放任刘翠莲和他儿子赖在这儿吗? 这时陈祀走到她身边,“好歹是岳母,不要这么粗鲁。” 苏澄不解地看向陈祀,他也太能忍了吧? 这两人欺负的何止是自己? 更是他! 他们在他家里胡作非为他竟然也不在乎,也太好脾气了。 陈祀盯着她手里的扫帚,伸手:“拿来。” 苏澄忍着火气把扫帚交到了他手里,心里还藏着一百个不乐意。 没想到陈祀竟然没接好,扫帚直接滑到了地上。 扫帚柄直直倒向一旁,竟“啪”一声砸中了躺在地上的刘翠莲的脑袋! “哎呦!” 刘翠莲捂着被砸中的太阳穴一下坐了起来。 苏有庆吓了一跳:“娘!你没事吧?” 刘翠莲松开手,被砸中的地方已经肿起了一个包。 “你想砸死我是不是!” 陈祀看着自己的手掌,很无辜:“啊……一时手滑。” 扫帚要往那边倒,不关他的事。 “不过像这种意外之事,岳母应该告不了官。” 苏澄怔了怔,对于手滑这件事情她保持怀疑。 因为她刚才把扫帚递给陈祀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他接住了。 但陈祀竟然能做出这么无辜的表情,他也挺能演! 刘翠莲呵呵冷笑了两下,“你们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把我赶走?” 她这条命硬着呢! 没从澄娘这儿拿到钱,谁也别想把她赶出陈家。 刘翠莲翻身从地上站起来,瞪着陈祀说道:“从今天起我就住你们家了,什么时候你们给够了我想要的孝敬,我就什么时候走。” 有律法在他们不能动手打她。 只要自己死乞白赖地待在这,他们想撵都撵不走! 以后她和有庆吃他们的,住他们的。也好过自己在上尤村干活过日子。 姓陈的不给钱,就得一直养着他们。 刘翠莲说完竟然真的挨个看起了陈家的屋子。 她先推开了陈祀的房门,抬头就看见陈元仁屋里吃豆花。 苏有庆立刻凑过去说:“娘,这就是她儿子!” 刘翠莲嗤了声。 “什么儿子?她能真把这个崽种当自己儿子?不是自己生的哪来的感情!” 她养了澄娘这么多年,不也是照样每天针锋相对。 刘翠莲草草扫了一眼这个屋子,因为是两个糙爷们生活的地方,里头格外凌乱。 苏澄只要两天没收拾,这屋子就不能见人了。 偏巧今天就是她没收拾的第二天。 刘翠莲一脸嫌弃,只看了一眼就直接走向了另一个房间,那正好是苏澄睡觉的杂物房。 刘翠俩推开房门一看,“这屋还算不错!” 虽然小了点,但收拾得整洁多了。 刘翠莲招呼苏有庆过去,连鞋子都没有脱,就躺到了床上,“儿子,以后我们就住这间了!” “凭什么?” 苏澄气的袖子都撸了起来。 她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可是陈祀却在这时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眉峰一蹙,严肃道:“干什么?你真要和她打一架?” 不管澄娘忍不忍得了这种事情,她都得忍。 刘翠莲不是李桂枝,更她想打就打。 一旦动了手,吃亏的一定是她。 对付不同的人得用不同的法子,刘翠莲这种更难缠,和王家那群色厉内荏的人完全不同,当然不能硬碰硬。 小姑娘沉不住没关系,但他不能纵容澄娘的鲁莽。 “可是他们……”苏澄咬着牙说:“他们欺人太甚!” 苏澄委屈道:“那是我屋!被他们占了,我晚上睡哪儿?” “我还能让你冻着?” 陈祀握紧她的胳膊,“这两日你就跟我和元仁睡一个屋。两双眼睛盯着,我们继续分房睡也不合适。” 就像刘翠莲说的,他们不可能真的动手打她。 这两块狗皮膏药贴上了就不容易撕下来。 陈祀拍拍她的肩膀,“先让他们住着,之后再想办法把人赶走。” 别说澄娘不待见他们,他也不希望太多眼睛盯着他的生活。 这时元仁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不安地抱住了苏澄的腿,“娘,他们为什么会来我们家?” 苏澄脸上浮起一阵愁云,“我那继母和弟弟都是来打秋风的,过两日就走了,你不要被他们影响。好好读书就行。” 苏澄被那母子两气得连东西都没吃几口。 夜里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去厨房找白天盛出来的豆花时,却发现锅里的豆花不见了! 苏澄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她蓦地推开房门,果然看见刘翠莲和苏有庆一人捧着一个碗,饿死鬼投胎一样地往肚子里炫她的豆花! 今天刘翠莲和苏有庆赶着来清源村找苏澄娘,压根就没吃晚饭。 下午瞥见苏澄做了豆腐,刘翠莲就猜到厨房里留了豆花。 趁着厨房没人,她就立刻把豆花端过来和苏有庆一起吃了。 苏澄:“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刘翠莲瞥了她一眼,抓紧时间把剩下的几口豆花都吃进了肚子。 她拿袖管囫囵抹了一下嘴,说道:“不就是吃你两碗豆花吗?从小到大你可没少吃我做的饭。” 苏澄恼道:“我吃的每一口饭都是我爹挣来的,又不是你挣的银子!” 刘翠莲冷哼了声,“你爹可没下过厨房。” 反正这里面有她的功劳! 她说着拿过苏有庆手里的碗,一并叠在桌上朝澄娘推了过去:“正好你来了,把这两个碗给我洗了,省得我看着碍眼。” 第33章 喝西北风吧 “吃了我做的东西,还想要我帮你洗碗?” 苏澄恼火道:“这可是我家!” 刘翠莲不要脸道:“你家里的东西不更该你打理?你要是不洗也行,到时候发霉没碗吃饭的可不是我。” 她说完背对着苏澄躺回床上,竟然蒙头睡觉去了。 陈祀见到苏澄气呼呼地回到屋里,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娘俩!把家里剩的豆花全给吃了,我刚刚去厨房转了一圈,什么吃的都没找着。” 陈祀看了她一眼,转身从桌上盖着白布的篮子里拿出了个大饼,“吃吧,晚上看你没吃什么东西,专门给你留的。” 怕那娘俩把吃的偷走,他还特地把饼藏在了屋里。 苏澄怔了怔,还是接过干巴巴的大饼郁闷地吃了起来。 陈祀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向隔壁房门的眼神也沉了沉。 夜里,刘翠莲睡得正沉,忽然感觉一股凉风蹿进了脖子里。 她睁开眼睛一看,房门竟然没关。 苏有庆在一旁睡得跟猪一样,直打鼾。刘翠莲摸了床被子给苏有庆盖上,转身去关房门。 “没良心的苏澄娘,走的时候都不知道帮我带上门!” 刘翠莲咕哝了句,又回床上睡觉去了。 到了下半夜,刘翠莲迷迷糊糊感觉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贴着划过她的脖颈。 她猛地睁眼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刘翠莲眼底闪过几分疑惑,难道是她做梦了? 一溜冷风再次往她衣服了钻,刘翠莲冻得一哆嗦。 奇了怪了,怎么还这么冷? 她扭头往外一看,窗户都是关着的,可房门竟然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刘翠莲一怔。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晚把门关上了! 难道是澄娘他们干的? 刘翠莲连忙翻身下床跑向陈祀的屋子,可她悄然推开房门一看,那一家三口睡得正沉,一点也没起来过的样子。 总不能是遭贼了吧! 她磨磨蹭蹭走回自己房间把苏有庆摇醒,“起来!” “干嘛呀?” 苏有庆睡得正香,被叫醒时一脸的不快。 刘翠莲道:“你今晚起来解手了?是不是忘了关门?” 苏有庆看了眼房门,不耐烦道:“我睡着以后就没醒过!你自己忘了关吧!” 刘翠莲紧张道:“不可能,我上半夜刚关的门。可是现在们不知道怎么又开了。” 她总觉得这屋子不对劲! “你做梦呢吧。” 苏有庆没空搭理她,转身又睡了过去。 刘翠莲心底也犯了嘀咕,难道真是自己做梦? 不过这次她可长了个心眼,她把门闩好,确定从外面推不开了才回床上睡觉。 但…… 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天才泛起鱼肚白,苏澄就被院子里的叫骂声吵醒。 她披上件衣服走进院里,陈祀起得比她还早,但也只是坐在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吵闹不休的那娘俩。 刘翠莲笃定地说道:“你怎么就不相信你老娘呢?这屋子真的闹鬼!我昨晚上关了三次门,今天一早醒来房门又开了!” 前两次她还可以说是自己迷糊,可是最后一次她分明把门闩压好了的! 刘翠莲道:“昨晚我还感觉有什么冷滋滋的东西滑过我的脖颈,要不是有什么脏东西,能出这事?” 反正她就是觉得这屋子不干净! “那我怎么没事儿?” 都是一个屋子里睡觉的人,有不干净的东西肯定一起把他们魇住了。怎么可能只让他老娘一个人发现? 刘翠莲一噎,“你那睡得跟死猪一样,你能感觉到什么。” 苏澄听了个大概,不禁扭头看了陈祀一眼。 要说那间屋子不干净她是断然不信的。 毕竟她先前住过那么久,也从来没发现什么问题,更没有半夜被人打开房门的事情发生。 难道…… 陈祀双手搭在膝上,迎面对上她打探的视线:“你看我干什么?” 苏澄撇撇嘴,“没什么。” 这时苏有庆的视线也落到了他们身上,他恍然大悟道:“该不是你们搞的鬼吧?” 昨天赶他们不成,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苏有庆指着陈祀说道:“是不是你半夜偷开我们屋子的门?” 陈祀眼皮一抬,“你屋里有个屁?我闲的慌开你的门?” 陈祀没好气地说:“不是我。” 要不是他们吵得太厉害,他今天难得休息,也不会起这么早。 他的神情和语气虽然欠打,但是他说话认真的样子就是让人怀疑不起来。 而且他长得实在是太令人愿意相信他是一个老实人了,以至于他说完这些,真的就没有人再怀疑他。 苏有庆看了看刘翠莲,“那铁定是你弄错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不用做事儿又能有饭吃的地方,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老娘的几句话就离开。 “娘,你想想咱们能在这儿捞到多少钱,就算拿不到钱,在这吃住也比我们自己在家种田舒服。” 白嫖,它不香吗? 刘翠莲怔了怔,她原先也怕,但一想到在陈家能白得那么多好处,澄娘还不能赶走他们,顿时恶从胆边生,又想继续待下去了。 还没从澄娘这儿哄道孝敬她的钱,她怎么能就这么走? 说不定确实是自己昨晚睡迷糊了…… 安慰了自己一番,刘翠莲的胆子又大了不少。 她没再拉苏有庆说昨晚的事,而是指着澄娘说道:“看什么看?还不做饭去,想要饿死你娘我啊?” “真就是个懒骨头,没我看着你点,你就会偷懒。” 刘翠莲说着看了看陈祀:“姓陈的,不是我说,你还真就需要我这个岳母看着点你媳妇。不然她不知道少干多少事,你就感恩吧。” 苏澄听完拳头都捏了起来,指望自己做饭给他们吃? 行,她这就让刘翠莲好好尝尝她的手艺! 一刻钟后,苏澄端出了碗冷水和一个空盘放到了刘翠莲面前,“来,吃吧。” 苏有庆疑惑道:“吃什么?” 苏澄说:“这是我们陈家待客的名菜,叫清汤寡水。来我们家做客的人都要先吃三天。” 苏有庆指了指旁边的空盘子,道:“那这个呢?” “这一道就更有名了,叫西、北、风!” 想赖在陈家? 喝西北风去吧。 第34章 他们怎么不饿? 刘翠莲磨了磨牙,澄娘这是打算饿死他们? “行啊,你不给我们做的,有种也别给你男人和那个野孩子做饭吃。我看他们饿不饿!” 他们大人饿两顿没什么,那个娃娃才几岁? 真饿他几顿不吃饭指定哭得哇哇叫了,别说澄娘肯不肯,她男人肯定第一个不愿意。 “元仁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我可不像您,成天饿着孩子。还有,元仁也不是野孩子,他有爹有娘,轮不着你来说三道四!”苏澄反唇相讥道。 当初澄娘在家时有没有吃饱饭刘翠莲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她来多说。 苏澄故意道:“娘,您说昨晚有人开了你的房门,有没有可能是你坏事做多了,周围的鬼差都看不下去了,想跟你索命呢?人在做天在看,你小心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当然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事。 但刘翠莲于心有愧,当然对这些事情更忌讳一点。 果然,她一说完刘翠莲的脸都白了。 刘翠莲往后跌了一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毕竟她这辈子没少干缺德事。 “你咒谁呢!” 苏有庆看着自己被吓到的老娘恼羞成怒道:“真有鬼差也是先抓你这种不孝敬阿娘的人!” 苏澄毫不惧怕,“那下一个就是你这种游手好闲用爹辛苦挣来的钱在赌坊里玩骰子的混账。” 大家一起下地府,看看是苏有庆比较惨还是她比较惨。 苏有庆心虚,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地站在那儿。 一家人的谩骂声也吵醒了陈元仁,他揉着眼睛走到房门口,对苏澄说道:“娘,我饿……” 刘翠莲一看到他就像是看见了逃生的豁口,立刻幸灾乐祸地说道:“看见没,你儿子要吃饭,你还能真饿着他不成?” 任苏澄娘说破天去,真到了事情面前,她还是得低头。 谁知苏澄淡定地拍了拍陈元仁的肩膀,竟道:“乖,先去洗脸,上学路上娘给你拿吃的。” 陈元仁洗漱干净,苏澄把他送到村口,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红豆面包递到了他面前。 苏澄:“喏,路上吃。” 隔着薄薄的油纸,陈元仁就先闻到了诱人的香甜气味。 他咽了咽口水,“谢谢阿娘!” 陈元仁抱着面包兴奋跑开,苏澄双手环胸得意地笑了笑。 她有百万物资,空间里吃的那么多,怎么可能饿着自己儿子。 就让家里那两个狗屁膏药自己饿肚子吧! 就在这时,她身后又响起了一声,“澄娘。” 苏澄猛一回头,陈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苏澄一惊,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这人走路都没有声的? 要是他半夜偷偷跟着别人,不得被当成鬼把人吓死。 陈祀狐疑地看着她,“你从哪儿弄得吃的?” 他记得澄娘是在他之后才醒的,根本没时间做东西吃。 可是刚才她竟然掏出了一块饼子一样的东西,那东西从哪儿来的?太奇怪了。 苏澄:“刚才元仁洗脸的时候,我不是进厨房了么,我从厨房里拿的。” 陈祀的眼睛眯了眯,“可你昨晚不是说厨房里没吃的了。” 难不成过了一晚上吃的又有了? 难道他家还有田螺姑娘? 苏澄眼珠子一转,抬头看天:“啊!之前藏得深,我今早突然想起来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她说完看着陈祀一阵干笑。 陈祀唇缝微抿,你看我像相信的样子吗? 苏澄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低头道:“我又不可能害你儿子,喂得也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不用这么紧张。” 就是一块普通的面包而已,她从前经常吃的。 陈祀默了默,向她伸出了手。 “还有么?” 苏澄一愣,“啊??” 陈祀:“我也饿了。”他就不能也吃一块么? 苏澄怔了怔,讪笑着掏出了另一块红豆面包递到他手里。 原来他是想吃啊…… 陈祀撕开外包装咬了一口,一瞬间,黄油和奶香的味道一齐充斥了他的口腔。 好香! 苏澄看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笑了起来,现代食物还是很容易征服古人味蕾的么。 陈祀跟在她身后,“这叫什么?” “面包。” 陈祀:“很难做吗?” 苏澄想了想,“不难,但是材料不好找。” 比如黄油,这个时代就很难做出来。尤其是在这种山坳子,想要自己做面包几乎不可能。 一块面包很快就被陈祀吞入腹中。 他看着油纸上残留的薄薄的油脂忽然有些惆怅,看来是很难再次吃到的人间美味了。 他们都吃了,自己也不能饿着,苏澄也从空间拿出一块面包给自己果腹。 回到家里,刘翠莲和苏有庆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苏澄“哼”了声,扭头走进屋里,眼不见为净。 陈祀也跟着她进了屋,一早上都没在出来。 一早上没东西吃,刘翠莲坐在屋里又饿又气,晌午都没到就问起苏有庆,苏澄娘开始做饭没有。 苏有庆往厨房看了看,恼火道:“没呢,他们夫妻俩就没出来过。” 大家都没吃早饭,怎么他们就不饿。 刘翠莲脸一黑,难道小贱蹄子真不打算做饭了?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 刘翠莲立即道:“看看他们要干什么,是不是打算做饭了?” 苏澄走到院里伸了个懒腰。 刚才睡了个回笼觉,现在她很舒服。 她瞥了一眼猫在门边偷看她的苏有庆,浅笑了下,转身搬起豆腐走向厨房的方向。 苏有庆顿时乐了,“娘,她进厨房了!” 他们是不是快有饭吃了? “真的?” 刘翠莲迅速爬下床。 见她真的走进了厨房里,刘翠莲顿时得意的笑了起来。 “我就说这贱蹄子扛不住,还不是乖乖做饭去了。等着吃饭吧。” 她说完又安逸地躺回床上,做起了懒人。 可这时苏有庆却犯了愁,“可是她如果不做我们的饭怎么办?” 两口人的饭哪儿够吃的? 刘翠莲说:“你怎么这么呆?一会儿快到饭点了我们就先吃,她要是做的不够,那就让他们自己挨饿!” 苏有庆欣喜道:“娘,您说的真有道理。” 第35章 独门秘料,概不外传 可是过了一刻钟,厨房里竟然没飘出任何饭菜香味。 刘翠莲起了疑心,正准备谴苏有庆去看看,澄娘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见她手上跨着个篮子,一言不发地走出家门。 没过多久,陈祀也从屋里出来了。 二人双双离开,苏有庆纳闷道:“阿娘,他们干啥去。” “我哪儿知道?你赶紧跟上去看看。” “我不。” 苏有庆一听立刻转身躺回了床上,这种跑腿的累活他才不干。 刘翠莲皱眉,“死孩子,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懒的。” 苏有庆从床上抬了个头,“再懒不也是你生的。” 刘翠莲噎了噎,苏有庆变成今天这副德性和她确实有分不开的关系,都是她从小给惯的。 “我先去看看饭到底做了没有。” 刘翠莲走向厨房,里面除了苏澄刚刚搬进去的一板豆腐,什么饭菜都没有准备。 这个懒骨头! 竟然真的不做饭? 刘翠莲一脸不高兴地走回屋里,苏有庆连忙问到:“怎么样?有什么好吃的?” 刘翠莲黑着脸道:“吃什么吃,苏澄娘什么都没做就走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扛到什么时候,有本事一辈子不做饭!” 刘翠莲坐在床上对着院门大喊道,好像这样苏澄就能听见一样。 苏有庆难受得撇了撇嘴,澄娘能不能扛住他不知道,但再饿下去他肯定扛不住。 村口,苏澄和陈祀已经接到了放学的陈元仁。 “让我跟你一起出来,接下来想去哪?”陈祀问到。 在家里他们就商量好了分开出门,这样才不容易引起刘翠莲的关注。 就是不知道澄娘神神秘秘地让他出门做什么。 “当然是做饭吃。” 不可能因为那两个狗皮膏药待在家里他们就真的一直不做东西吃吧? 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她牵上陈元仁,转身走向树林。 陈祀诧异道:“来这儿做饭?” 树林生火不便,万一再把周围点着了就完了。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苏澄:“我们来这儿拿做饭的家伙。” 她说着从树下翻出一把小锄子,在石头边挖了一阵。 陈祀一愣,看着她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没过一会儿陈祀竟然见她从土里翻出了个大牛皮袋子。 里头叮叮当当地响,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 苏澄打开袋子看了一眼,高兴道:“齐活儿!今天就带你们体验一把野炊的快乐!” 一家人来到溪边,苏澄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铁盘,其余碗碟更是一应俱全。 苏澄把东西递到陈祀手里,指挥道:“把这些都洗干净。我去备菜。” 陈祀看着手里的东西和她新抽出来的菜板一阵沉默。 “你在地里藏了一个厨房?” 苏澄:“那又怎么了?有备无患!” 她藏的东西多着呢。 要不是怕直接从空间里取东西吓到他们,她都用不着提前埋。 陈祀乖乖去河边洗碗,苏澄掀开出门时跨的篮子,里面好大一块猪肉安详的躺在那里。 看着这块肉,苏澄有一瞬竟然有种想要喜极而泣的冲动。 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吃肉了! 她把五花肉切片,又加上调料腌制了一会儿,篮子里带出来的其他菜都切好装盘。 一切准备俱全,苏澄让陈祀从搬来几块石头叠在一起,再把铁盘放到两个石堆中间,一个简易的烤盘就做好了。 点火涂油,再把五花肉往上一放,滋滋的香味就从中飘了出来。 苏澄美滋滋地往地上一坐。 这简直就是一期古代版向往的生活。 要是没有家里那两个狗皮膏药,他们只是单纯的出来野炊就更好了。 等油水从烤盘中间流出来,苏澄又在旁边摆了一圈前两天她和方荷去山上摘的蘑菇。 正好配烤肉。 陈祀的唇抿在了一起。 这能好吃? 他不信。 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烤肉之法。 从前将士们在山里行军没有锅炉的时候倒是做过野味烤肉,可是那种做法和澄娘的完全不一样。 他甚至怀疑澄娘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临时做这顿饭来对付一下。 所以当苏澄把烤肉递到他面前的时候,陈祀的微妙情里是带着勉强和抗拒的。 但当苏澄把撒了点奇怪粉末把烤肉强行塞进他嘴里以后。 陈祀的眼睛,亮了! 他带着狐疑的神情缓慢地咀嚼了两下嘴里的肉,随后又看了看苏澄手里的撒料和旁边还在滋滋冒油的烤盘。 这真是她用这么简单法子做出来的肉? 他盯着苏澄手上的小瓶子问:“那是什么?” 简简单单往肉上一撒,就可以激发出这么浓厚的香味? 苏澄神秘地笑了笑,“这个,是我的独门秘料,概不外传。” 没错,她手上拿着的正是烤肉必备的,孜、然! 超市调料架上随处可见的调味品! 但就算是这样简单的东西,在这个山坳子里甚至是在整个古代都弥足珍贵。 因为历史上孜然在唐朝时期才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陈祀他们没吃过这个味道太正常了。 胡椒刚传入中国的时候更是被人当黄金白银一样储存起来,寻常人想吃都吃不到。 陈祀显然也被这个味道征服了。 彼时,陈家。 饥肠辘辘的母子俩饿得脸都黄了。 苏有庆坐起来道:“阿娘,我们一定要这么等下去吗?” 刘翠莲心里也犯嘀咕。 澄娘总不至于真用不做饭的法子赶他们走吧,他们自己不也得吃饭? 那贱蹄子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总不至于在外面开小灶。 看了眼自己饿得面黄肌瘦的儿子,刘翠莲挽起衣袖:“她不做饭我做!两个大活人还能给饿死了!” 刘翠莲走进厨房,她记得陈家昨天还有块肉,他们不在正好,她和有庆这就把肉煮了吃了,等他们回来连根猪毛都不给他们剩! 可是她在厨房的篮子里找了好一阵,连缸子都找过了,愣是什么也没找着。 刘翠莲扭头道:“怪了,昨儿个的肉不见了!” 她觉得肉一定是被苏澄娘藏在哪个角落了! 那个坏心眼的东西! 苏有庆饿极,道:“别管肉了,先做口吃的吧。” “好好好,这就给你做。” 刘翠莲就这么一个儿子,哪儿舍得真饿着他。 她转身翻起灶台,这才发现今天的厨房有点不对劲。 苏有庆看她翻了两个罐子以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问道:“咋了?” 刘翠莲回头看着他说:“家里咋连个炒菜的油都没有勒?” “咋可能!” 苏有庆朝她走过去,觉得就是刘翠莲没仔细找。 刘翠莲:“你自己看么!” 苏有庆过去一看,还真没找着吃的。 刘翠莲刚才一心找肉,都没发现厨房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现在认真一看,别说那块肉了,整个厨房里连根菜叶子都找不着,连炒菜的油罐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柴米油盐,现在只剩下几根柴火还在灶台边。 说句不中听的,这种地方老鼠要是不长眼走错了,恐怕都得饿死。 陈家平时总不能都这么过日子吧? 第36章 不听话就打她 刘翠莲思忖了片刻,突然拍手说道:“他们一定是背着我们开小灶去了!” 苏澄娘出门时挎着个篮子呢,里面装的一定是昨天那块肉。 刘翠莲皱着眉头刻薄道:“我就说不是亲生的闺女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就不想管我们了。” 苏有庆不高兴道:“娘,能不能别管她了?” 老盯着苏澄娘有什么用? 她又不在他们身边,老娘骂的再大声她都听不见。 “再不做点吃的,我就要饿昏了。” 刘翠莲愣了愣。 她倒是想做点东西吃。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什么都没有,他们能吃啥? 黄昏时分,苏澄和陈祀慢悠悠地回到了家里。 这时一家三口早就吃饱喝足了,还悠闲地在外面散了个步。 刘翠莲已经等了他们许久,见苏澄挎着个空篮子走进家门,刘翠莲张口就道:“在外面偷吃完了,舍得回来了?” 苏澄笑道:“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吃自己的东西可不叫偷吃。” 刘翠莲站了起来:“那块肉是不是你们拿出去吃了!” “是又怎么样?”苏澄道:“你还当这里是你一人说了算的苏家呢?可惜这里是陈家,怎么处置陈家的东西轮不到你做主。” 刘翠莲早就习惯了家里人都听她的话办事,可苏澄娘自从出嫁以后就像换了一个性格,她太讨厌苏澄娘不被自己掌控的感觉了。 想到今天他们因为没饭吃,只能凑合着吃了碗凉拌豆腐。 连酱油都是去隔壁借的。 刘翠莲愈发觉得恼火,指着苏澄骂道:“你个不肖子孙!呸!” 谁知道苏澄不仅不生气,还笑嘻嘻地承认道:“没错,我就是个不肖子孙,可您为母不慈,也别指望子女孝敬。何况你还不是我亲娘。” 骂呗,被刘翠莲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但她必须要让刘翠莲知道自己的态度,现在的她才不会因为两句话就跟刘翠莲低头认错,当一个性格怯懦的小女人。 苏澄低头拍拍陈元仁的肩,“走,咱练字去。” 耗着呗,反正她有的是物资,有的是不挨饿的方法。 一天两天刘翠莲能扛得住,但要是饿他们十天半个月,她就不信刘翠莲还有勇气在这儿待下去。 就算刘翠莲能扛,她儿子从小娇生惯养,肯定也受不了这种苦。 这夜,陈祀在院里劈柴。 苏有庆看苏澄没来,便悄咪咪地走到了陈祀身边。 “姐夫,跟你说件事呗。” 陈祀没开口,也不知道是想听还是不想听。 苏有庆默认他同意了,问道:“你俩的钱真是澄娘管的?” 陈祀还是不说话。 苏有庆撇撇嘴,连说悄悄话的热情都被他打消了一半。遇上这种闷汉子,也亏澄娘受得住。 他往屋内看了一眼,刘翠莲正对着他一个劲儿地使眼神。 显然今晚来找陈祀谈话并不是苏有庆自己的主意,而是她想的招。 这夫妻俩一心对外,他们根本没有在这个家讨着好的可能。 所以刘翠莲才支使苏有庆过来,想让他和陈祀搞搞关系。 苏有庆语重心长地说道:“姐夫,我知道澄娘长得不错,但你可不能被她的样子迷惑了。把钱交到女人手里,咱们男人的尊严往哪儿放?” 陈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的尊严是用钱袋子拴的?” 苏有庆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哪个男人出去不带点钱花?自己辛苦挣的钱都给女人管,咱们想找点乐子都难。” 看陈祀一副老实样,苏有庆笑道:“我猜你肯定没去过赌坊吧?你知道里面玩儿得有多快活吗?” 苏有庆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要不然明天你别干活了,我带你去那地方转转,你就知道男人有几个闲钱在身上有多好玩儿了。” 自从上一次被澄娘打过以后他就没去过赌坊,手心早就痒了。 只可惜他老娘一直不肯给他钱,他也没本钱进场。 但要是带上陈祀就不一样了,这二愣子一看就老实好骗。 说不定还能骗他点钱过过瘾。 刘翠莲是让他来和陈祀套近乎的,但苏有庆赌瘾犯了,不知不觉竟然把话题带到了赌坊上去。 陈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真那么有趣你怎么不住那儿?住陈家来干什么?” 苏有庆的脸一红,他哪儿好意思说是自己都赌输没钱去玩儿。 “这不是澄娘成亲以后都没回过门,我们来看看。” “不去。” 陈祀捡起一块木头放到桩上,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苏有庆瞥了他一眼,猜测道:“姐夫,你是不是担心澄娘说你啊?” 陈祀唇角提了提。 十赌九输,赌场是什么去处他最清楚。 苏有庆看着他默而不语的样子,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是被苏澄娘训斥。 苏有庆立刻撸起袖管,道:“要我说,女人就不能太惯着。在她们上房揭瓦的时候该教训就得教训。” 陈祀怔了怔:“教训?” “当然了!”苏有庆得意地笑道:“你不知道吧,澄娘以前在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性子。我跟我娘可把她训得服服帖帖的,她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哪儿像现在,凶巴巴的,随时要打人。” 陈祀眸子一眯,“怎么训的?” “打呀!不听话就打,打到她说不出来话为止!” 提起从前的风光往事,苏有庆别说有多得意了。 以前他们用这个法子可把澄娘吓得厉害呢,后来只要他们撸起袖子,澄娘都不敢再废话一句。 但也许正因为他太过得意,所以他都没发现夜里陈祀悄悄握紧的拳头。 先前陈祀还奇怪澄娘身上怎么那么多伤,原来不全都是王大娘打的,还有刘翠莲和苏有庆的一份功劳。 苏有庆指点道:“我看澄娘就是被你惯坏了,现在都有脾气了。你就该多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把她镇住!你一个男人,还可能打不过他吗?” 他话音未落,陈祀突然劈碎了一根足有他大腿粗的木头。还是单手拎的斧子。 苏有庆吓得往后退开好几步,很是心有余悸地看了陈祀一眼。 姓陈的力气这么大? 吓了他一跳! 陈祀扭头看着他,一双黑色的眸子在夜里仿佛多了几分与他老实面容不相称的危险。 “你一口一个澄娘,难道忘了她也是你长姐?” 第37章 澄娘有个老相好 苏有庆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长姐又不是亲姐,我们之间哪儿有那么好的感情。” 陈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们根本没把她当家人,现在却要她像家人一样照顾们,你们可真有脸。” 苏有庆怔了怔,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陈祀是在骂他们。 苏有庆道:“我是好心才来提醒你别太惯着这种女人,你不感恩也就算了,怎么还骂人?” 简直不知好歹! 陈祀手里的斧子在月色下泛着寒光,“不需要。” 苏有庆套近乎不成,还莫名其妙被陈祀甩了个臭脸,当下就不高兴了。 可是陈祀生的比他高大许多,苏有庆才堪堪到他的肩膀。 他显然不是欺软怕硬的苏有庆敢正面较量的角色。 再加上陈祀手里还提着一把斧头,苏有庆就更忌惮了。 他撇撇嘴,“你就惯着她吧,什么都交给女人管,等哪天她带着你的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你就又没有媳妇儿了!” 从来没人听姓陈的讲过他之前那个媳妇的事儿,指不定他的上一个媳妇也是这么跑的。 他就是觉得太丢人了才一直不敢跟别人说。 苏有庆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情,“姓陈的,你还不知道我娘为什么这么着急把她嫁到清源村吧?” 似乎猜到了陈祀要说什么,苏有庆先打断了他,“别以为一只大鹅就是全部理由,我娘爱钱,那么点彩礼怎么可能够?” 好歹养了苏澄娘这么多年,他娘最初的打算就是把澄娘高价卖给镇上老爷做小妾的。 毕竟澄娘样貌不差,好好打扮一下肯定有人要。 陈祀眉心一拧。 那是什么原因让苏家着急忙把她嫁给王家的病痨子? 苏有庆笑了笑,“苏澄娘,她从前还有个相好。这事儿你肯定不知道吧?” 陈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苏有庆嘴角一提,他一猜就知道澄娘肯定没跟他说过这事。 她哪敢说,要是说了姓陈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她那么好?还把钱给她管? 估计澄娘连个屁都捞不着! 苏有庆问道:“知道对方是谁吗?镇上的周小爷,那可是周家的公子!” 提起梧桐镇周家,周围的村子谁不竖起一个大拇指? 当初周家招零工办喜事,澄娘也去干了一段时间。 向来对下人没好脾气的周家公子唯独对澄娘格外好些,说他们俩没什么别的关系谁信? 兴许澄娘早就被周小爷骗到上了床榻,早就不干净了! 苏有庆说:“只是周小爷早就和陆家小姐订了娃娃亲,陆小姐一看出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就把澄娘打发回了上尤村。澄娘这才没当成通房。陆小姐还给了我娘一笔银两,叫她早早把澄娘嫁出去,否则王家仅凭一只大鹅就想买个女人冲喜,怎么可能!” 只不过是陆小姐觉得只要澄娘嫁为人妇,周小爷肯定不会再惦记罢了。 哪个有尊严的男人愿意穿别人穿过的破鞋? 周小爷这样的人肯定更不愿意。 至于他娘,本来把澄娘卖给镇上老爷当小妾也是为了钱,既然陆家小姐给足了银两,她当然也乐意办事。 因为对他娘来说苏澄娘到底是当小妾还是当村妇,她都不在乎。 苏有庆嘲讽道:“你以为自己对她好她就会真的踏实地跟你过日子?别做梦了,澄娘的野心大着呢,她想要的是镇上富贵的生活。” 他说着上下扫了陈祀一眼,更加轻蔑道:“你这种糙汉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何况陈祀过去还是个鳏夫,澄娘说不定也打心眼里瞧不上他。 陈祀唇缝微抿,苏有庆的话多少还是落进了他的心底。 关于周小爷的事,他确实从没听澄娘提起过。 终于从陈祀的脸上看到些许沉郁的神色,苏有庆心底可算舒服了。 姓陈的不是喜欢澄娘么?有本事继续不计前嫌地喜欢去! 苏有庆双手抱头,高高兴兴吹着口哨走回了屋。 刘翠莲一直都趴在门边观望,好容易等到他回来了,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问道:“怎么样了?你们都说什么了?” 苏有庆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道沉重的劈柴声。 苏有庆回头看了一眼,得意道:“说了些不中听的呗。” 今晚之后澄娘恐怕就凶悍不起来了。 陈祀早晚收拾她。 收拾完院里的柴火,陈祀近戌时才回屋。 苏澄和陈元仁都已经睡着了,和过去一样,她总是躺在最里面,距离他最远的地方。 从前这样也就罢了,可今天看着熟睡中的苏澄,陈祀不知怎的,心底就是不快意。 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睡。 挨着自己睡。 她刚来陈家的时候就提出了分房睡的要求,难道也是因为心底还没放下那位周小爷? 陈祀越想越不痛快,捏着长满粗茧的拳头大步走到她身边。 他一下抓住苏澄身侧的被角。 旋即一脸郁闷地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盖好。 真是蠢,睡觉都不好好睡。 像她这样的人还怎么照顾元仁? 怎么能当好元仁的娘亲? 今夜且放过她,明日再询问周小爷一事罢。 次日清早,苏澄照例给陈元仁塞了块红豆面包就让他去上学了。 今天刘翠莲起的还挺早,陈元仁出门的时候她就在一旁看着。 “小崽子,你娘又不给你做饭?” 陈元仁虽然小,但人却机灵。一眼就看出了刘翠莲的意图。 “阿娘不做饭我也有东西吃,略~~~”陈元仁说着朝刘翠莲做了个鬼脸,随后迅速跑出了陈家。 刘翠莲脸都青了,崽种! 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今天再不吃点像样的,非得饿昏过去。 刘翠莲进屋摇醒苏有庆,“起来了。” “干啥呀,鸡都没叫呢。” 苏有庆推开她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刘翠莲:“你还想不想吃饭了?要是澄娘再带着那个姓陈的悄悄出门开小灶,咱们又得饿一天。” 要想不挨饿,就得从一开始盯紧了那两口子,牛皮糖一样地黏上去! 无论那夫妻俩今天去哪儿,他们都跟着。 总有被他们抓住吃饭的时候。 苏有庆顿时打起了精神,今天他可不想再吃酱油拌豆腐了! 第38章 温柔刀 屋里,陈祀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目送陈元仁离开的苏澄。 苏澄一回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眼神,不知怎的,颇带了几分幽怨的气质。 “你怎了么,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她没对陈祀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陈祀抿着唇,又不直说。 他犀利的视线落在苏澄身上,认真审视起她的样貌。 以她的容貌,确实有让周小爷心动的可能。 “刘翠莲当初为什么着急把你嫁去王家?”陈祀忽然问道。 苏澄推开他,边整理床上的被褥边说,“为了钱吧。我留在苏家对她又没有好处,她早就想打发我走了。” 她一转身,陈祀就突然朝她靠了过来。 他比苏澄高大许多,稍一俯身就迫得澄娘不得不弯下腰向床边靠。 陈祀:“就只是这样?” 苏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不是这样还有什么理由? 刘翠莲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打发她走不是很正常么? “你希望是因为什么?” 看陈祀的样子,好像他心底有什么别的怀疑一样。 陈祀唇角微陷,视线瞥向别处。 苏有庆的话不一定可信,但知道她和别的男人有牵扯,他心底多少有点不舒坦。 “你有没有……” 喜欢过什么男人。 他话音未落,忽觉唇边触上了一点温软。 陈祀怔了怔,视线一垂,苏澄正伸着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唇边。 她好奇地盯着他嘴边的胡须用手戳了戳,又硬又刺。 平时没注意,今天凑近了一看,他的胡子已经长得有些明显了。 苏澄笑道:“陈祀,你长胡子了。” 他盯着苏澄认真打量自己的双眸,她的手分明是点在他的唇畔,陈祀却不知为何滚了滚喉结。 “……嗯。” 苏澄:“平时不剃么?” “没时间。” 陈祀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实有些扎手。 “不重要吧。” 生活在这种山坳里,谁会在乎他的胡子有没有剃? 又没人看。 苏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糙汉活得确实没有那么精致。 她眸子弯弯,“我帮你剃一次呗。” 她还从没帮男人剃过胡子,也不知道在古代剃胡子好不好剃。 但应该挺好玩吧? 兴许和刮猪毛差不多! 山里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以至于她现在连陈祀的胡子大都觉得有趣。 陈祀眼睛眯了眯,“你来?” 她会吗? 看她好奇的模样,她其实是想拿他的下巴试试刀吧? 剃刀锋利,想到她在自己脸上剌出一道口子的场面,陈祀的脸就先疼起来了。 “嘶……” 虽然他身上疤痕很多,但是他并不想在脸上多添一道。 “我自己也可以。” 他推开苏澄的手,谁知苏澄却抓住机会反握住他的手掌抱着他的胳膊叫到:“陈祀~~” “你是不相信我吗?” “我又不会害你。” “刮一下胡子而已,不会在你脸上开一道口子的。”苏澄死死搂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就让我试试么~” 试试…… 陈祀眼皮一跳,她是真的一点也不会? 拿他练手呢? “不要。” 陈祀转身往院里走。 苏澄一着急,干脆扑上去把他整个人抱住,就是不让他走。 “就试一下,刮不好我以后就不碰了。” 陈祀低头看着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是温柔刀啊…… 刀刀要人性命。 苏澄往隔壁的屋子瞥了一眼,苏有庆和刘翠莲正猫在那里悄悄打量着他们呢。 她压低声音,“他们不是还在隔壁盯着我们呢么,你就当做戏,让他们看看我们恩爱的样子。” 陈祀垂眸扫了一眼她的手。 苏澄立即收回了自己放肆的爪子,改将它们搭在了陈祀的胳膊上,小猫撒娇样地说,“求你了。” 一刻钟后,陈祀坐在院里的椅子上,双眼空洞望天。 他为什么会同意让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女人拿刀子动他的脸? 这不是他以前的风格…… 而且直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今早分明是要追问澄娘和周小爷之间的事情。 结果连这事儿也忘了。 苏澄高高兴兴地往他脸上打着泡沫膏,另一只手上已经兴奋地握住了他的剃刀,随时准备一展自己的刀技。 苏有庆靠在门边一脸懵逼,昨晚姓陈的进屋之前还不是这个脸色。 怎么一觉醒来他又和澄娘和和美美了? 这合理吗? 苏澄手里的剃刀正准备往陈祀脸上落,陈祀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你,确定你会小心吧?”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苏澄打包票般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陈祀咽了口唾沫,可是他们也才成为夫妻没多久吧? 苏澄:“你不是打算临阵脱逃吧?” 看着她期盼的双眸,陈祀实在是说不出‘别剃了’三个字。 最终,陈祀往椅上一靠,放弃挣扎般说道:“你随便弄吧,反正我已经是你的男人了,弄破了脸也是你负责。” 由她吧,由她吧。 苏澄嘴边粲然露出一抹微笑,“那我可真下刀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蹿进一个身影。 竟然是陈元仁回来了。 苏澄一愣:“你怎么回来了?不上课了?” 陈元仁眼巴巴地看着苏澄俯身要给陈祀刮胡子的模样,恍然发现他从来没见过爹娘这么亲近过。 他脸一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 兴许是替他爹娘害羞吧。 陈元仁大喘着气:“昨天写的字忘带了,今日先生要检查的。我回来拿作业。” 他说完迅速冲进屋里翻出了昨天写的那些字揣进包里,又跑了出去。 只是跨出门的那一瞬,陈元仁又犹豫了下。 他忍不住回头看着陈祀,教育道:“董先生前两日刚教过我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爹娘想要做点亲近的事,也,也避着点人。” 这么大咧咧地敞开个门让人看他们亲近,多不害羞啊。 陈元仁说完都替他们摇了摇头,一脸世风日下的表情跑出了家门。 苏澄诧异地看向陈祀,陈元仁学东西还挺快。 这就上升到礼义廉耻的高度了! 陈祀眼皮子一跳,额角都虚虚垂下了几根黑线。 崽子竟然还教育起他了! 这下苏澄手上的刀子落下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她怔怔地看向陈祀,“那,还刮吗?” 第39章 他紧张了 陈祀眸子一眯,“我都躺这儿了,你觉得不刮合适吗?” 他辛苦做的那些心理准备,就因为陈元仁几句话白费了? 苏澄点点头。 有道理! 就在她准备认同陈祀的话的时候,陈祀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况且我也不觉得澄娘是个害臊的人。” “???” 苏澄一脸错愕地看着他,“怎么可能!我是最讲矜持的了!” “噢~~” 陈祀敷衍地点点头,忽然对苏澄勾了勾手。 苏澄狐疑地走过去。 陈祀压低了嗓音,凑到她耳边:“这就是我在院子里擦身子的时候你悄悄趴在窗边看的理由?因为矜持?” 确实,躲着看比光明正大地看要显得矜持多了。 “胡、胡说!” 苏澄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他怎么知道的? 但这种事情她怎么敢承认? 苏澄激动道:“是谁传的谣言!” 陈祀:“还用传?都是我亲眼所见。” 前几日他种地回来,趁着日头当热就在院里冲了身体,那时他可是发现澄娘就趴在窗边看着。 不过他倒没那么金贵,一寸身体都由不得别人看。 所以当时就算发现了苏澄在偷看,陈祀也没过去捉人。 只是眼下她竟然不承认? 那他也可以听听澄娘如何狡辩。 苏澄嘴角一抽,她原来确实想狡辩,但听到陈祀说是他亲眼所见以后,她觉得自己应该狡辩不到哪里去了。 “我当时没想偷看,我特地避嫌了的。”苏澄低头看着脚尖尖说,“是后来看见你身上有好多伤疤,我好奇那些伤是怎么来的才多看了两眼。” 陈祀身上的伤痕不是一般的多,从后背到前胸,她那天粗略地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七八道疤痕。 其中最显眼的一道疤还是在背脊,从左肩一路划到下腰,都数不清当时要缝多少针。疤痕长度可谓骇人。 那一瞬间苏澄发现陈祀眼里有某些东西暗了下去。 很短暂的一瞬,但她确信自己看到了。 “你害怕吗?”陈祀看着她说。 苏澄摇了摇头,她只是讶异陈祀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多伤,但并不畏惧。 苏澄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以前……当过兵么?” 其实她想过好几次陈祀的身份了。 一般糙汉只知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地,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可陈祀却能纠正她的错字,写得还很工整。这绝不是一般糙汉能做到的事。 更令她诧异的是陈祀的身手。 从第一次她在荒废的破屋被陈祀救下来的时候她就起疑了,庄稼汉哪儿有那么好的身手? 之所以傍上陈祀,也是因为那晚之后她确信陈祀的身手可以保护自己不再被强盗一样的村民抢劫。 她观察过陈祀的手,上面虽然长满了茧子,但又和普通庄稼汉的茧子不一样。 庄稼汉的茧子多半长在掌心,而他却在虎口处有一圈厚厚的老茧。 古时只有当兵的需要经常操练拿刀剑,只有他们会长这种茧。 后来王家人来闹事,更是笃定了她陈祀从前当过兵想法。 别看那晚他毫不犹豫地把斧子朝王武劈去,看起来不顾后果的样子,其实他心底一定都跟明镜似的,知道那个角度劈不死人。 能有这样的功夫在身,他多少是上过战场的,不然就是干过走镖的行当! 只有这两种行业要求人有好身手,而且会让人经常受伤。 这个疑虑一直埋在她的心底,今天恰好有机会苏澄才说了出来。 她认真地望着陈祀的眼睛,渴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嗯。当过。” 他简短的话肯定了苏澄的猜想,同时也暗暗发现这个女人其实很聪明。 村里的人和他一起生活了三四年,大家都只觉得他身手好,却从来没有人猜过他曾经从军而行。 苏澄点点头。 “那你后背……啊!” 她话还没说完,陈祀忽然就搂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到了怀里去。 苏澄冷不丁趴在了他身上,握着刮刀的手僵在那里,手肘就抵在了陈祀炙热滚烫的胸前。 他黑黝黝的眼睛盯在苏澄脸上,看得她的心一阵乱跳。 陈祀:“站那么远,你怎么给我刮胡子?” 打断她想要接下去询问的心,似乎是知道她喜欢低沉的嗓音,他说话时的嗓子都是磁而沉的。 就好像他在有意勾引。 且还成功了。 苏澄咽了口唾沫,虽然是清早,但她现在感觉自己很热啊。 燥热啊。 苏澄:“靠这么近其实也刮不了……” 陈祀浓黑的眉宇一跳,一直搭在她腰背上的手才放了下来,“那你自己来吧。” 苏澄反复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了自己的心跳。 微凉的刮刀贴上他的脸庞。 如她所说,她真的操作的格外小心。 陈祀脸上的胡子不多也不长,她刮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却很慢。 为了让自己的刀更稳一点,她一只手一直扶着陈祀的下巴。 指尖微热的温度沁入他的肌肤,陈祀的视线不住下垂,今晨没有太阳。 可他却莫名觉得被她指尖触碰的地方有些隐隐发烫。 陈祀的眸光颤了颤,又抬起眼帘盯住了苏澄的脸。 她的骨骼长得其实很不错,所以脸型样貌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长时间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所以反显得有些消瘦,面色不够明亮。就和元仁一样。 这边脸清理的差不多了,苏澄扶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去,整个人也更凑近了些。 许是明亮的双眸太过专注,她并未发现陈祀正灼灼地看着她。 “不要动哦,不然可能会受伤。” 温热的呼吸洒他脸上,陈祀的喉结忽然滚了下。 他垂在身侧的两手倏地握成拳,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动作以后,就连陈祀自己的眼底都闪过了一丝讶异。 他紧张了。 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面前,他竟然紧张了。 等终于将陈祀的一张脸清理好,苏澄再抬头时,陈祀已悄然收回了视线。 从军的事好像被她抛到了脑后,苏澄洗净刀具,邀功一般举起铜镜放到他面前问道:“如何?” 陈祀垂眸看了一眼,刮得还真挺干净。 “不错么。” 他没受伤就很了不起。 陈祀笑了笑,这事儿以后好像可以都交给澄娘来干。 第40章 真不害臊! “一大早就黏黏糊糊,真不害臊。你爹还活着的时候,我们都没敢在人前做这种事。”刘翠莲在屋里看久了他们的恩爱样子,她都忍不下去。 苏澄瞥了眼屋子的方向,“一早就指望在陈家蹭饭,你们可真害臊。” 平时苏有庆在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天能起这么早,一定是被刘翠莲叫起来的。 兴许就是昨天饿怕了,今天想要一直跟着他们,多少蹭口饭吃。 这么做刘翠莲并不能得到多少好处,但这两母子的本意就是赖上苏澄,极尽所能地恶心她,不让她过上好生活。 如果苏澄想打发他们走,就必须给钱。 所以就算这么做他们也会很累,刘翠莲还是愿意极尽所能地恶心苏澄。 “贱蹄子,我是你娘!你养我是应该的!” 苏澄翻了个白眼,“你正经儿子在你旁边呢,要养也是他养。是不是你觉得他不中用,这辈子都养不起你,你才一直赖在我身上?” 苏有庆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说谁呢!” “你给我住嘴!”刘翠莲更是被她一句话直接挑了痛处,抓起手边一个木罐就朝苏澄砸了过去。 她养的儿子,也轮得到澄娘这个丧门星来置喙? 再差劲的儿子都比姑娘好使! 苏澄吓得原地抱头,生怕真被砸中脑袋。 陈祀余光一瞥,在木罐砸中苏澄的前一瞬骤然伸手,飞速砸过来的罐子竟就被他在半空截住。 陈祀低头看了手里的木罐一眼,“岳母,乱丢东西不是好习惯。” 苏澄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陈祀,心底同时也闪过几丝窃喜。 刘翠莲眼皮一跳。 她也没想到陈祀还有这种身手。 但等她反应过来陈祀是在对她说教,刘翠莲心头的火气顿时更大了。 她双手叉腰站在门前骄傲地说:“她是我女儿,当然是我想怎么打她、骂她都可以。你管得找吗?” 陈祀:“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盆水既然泼到我陈家了,我还真就管得着。” 刘翠莲被他的话噎住,恼恨地看了陈祀一眼。 姓陈的平时跟个闷木头一样,讲起话来怎么也这么难对付。 陈祀把木罐放下,看着母子二人说道:“这是第一次你们企图在我面前打她,我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负澄娘……” 刘翠莲挺直腰板道:“怎么样?你还想打我?” 陈祀敢动手她就敢倒地上去! 之后别说是一月一两银子了,她这辈子都赖到陈家来。 陈祀抬了抬眼,爽快道:“我不打你,但你儿子的腿会不会断就不清楚了。王忠就是个瘸子,你们可以先去看看他怎么走路。” 对女人动手不是他的作风,但她不是有个儿子吗? 苏有庆就是她的软肋。 苏有庆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可不想被打断一条腿。 果然,一提起苏有庆,刘翠莲的眼睛都瞪大不少。 “你敢!”刘翠莲紧张道:“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跟你拼命!” 陈祀声音一沉,“我陈祀的名头你在村里打听打听,就知道我敢不敢了。” 这种事他不是没干过,刘翠莲要是再这么不知好歹,落不得好下场的一定是苏有庆。 陈祀说完揽着苏澄的肩膀走回屋里。 苏澄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你正色起来挺能说的么!这么有气势,平时为什么不多说几句?” 闷木头一定是她对陈祀最大的误解! 陈祀低头看她,“不重要的事没必要多费口舌。” 要不是苏家这两个人跑到他的地盘里来霍霍苏澄娘,他在别的地方遇上这两个人,定然是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的。 当初他接纳澄娘就是为了给元仁找个娘,不至于让元仁的童年过的太缺失亲情。 但这并不意味他会一并接受苏家这两块狗皮膏药。 苏有庆真有些被陈祀的语气吓到,等苏澄和陈祀回屋好一会儿才敢问道:“阿娘,现在怎么办?” 有姓陈的在她身边,他们打都打不得澄娘。 光动动嘴皮子更是不行,不痛不痒的,澄娘根本不在乎。 而且澄娘现在的嘴皮子比他们娘俩都要溜几分,张嘴总得把他们的脸气得铁青! 他们现在拿澄娘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有庆嘟囔道:“我感觉澄娘现在就像换了个人,咱们根本制不住她,这么等下去也太亏了。” 每天就为了那一口饭斗智斗勇,还要被姓陈的威胁打断他的腿! 陈家的便宜也太不好占了。 刘翠莲咬了咬后槽牙,这世上就没有她占不到的便宜。 她回头看了屋子一眼,忽然道:“来,我有办法!” 这天还没到中午,苏澄就听见院里再次响起了刘翠莲和苏有庆的声音。 “好吃不?” “当然了,真香!” 这么懒散的母子俩自己找到吃的了? 苏澄狐疑地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就见刘翠莲和苏有庆正一人抱着一个卤猪蹄啃。 苏有庆饿了一天,这下沾了荤腥就像餮不足的恶狼一样,连骨头都要反复咗两遍才舍得吐出来。 苏澄回头道:“他们哪儿来的钱?” 两个大猪蹄子就这么抱着啃,这对山里人而言也太奢侈了。 陈祀:“他们自己的积蓄?” “不可能。” 别人她还说不准,但她太了解刘翠莲了。 刘翠俩一辈子视财如命,自己的钱那是一个子都舍不得多花。 她要是真舍得一下买两个大猪蹄,哪儿还可能回陈家来? 回上尤村自己家坐着享受不舒服么? 能回陈家就说明他们还是想赖在这儿,想占便宜! 苏澄心底总有股不好的预感,可她又实在想不出刘翠莲和苏有庆是哪儿弄来的钱。 苏澄忍不了了,推开门走了出去,“你们的猪蹄哪儿来的?” 苏有庆现在吃饱了饭,说话的气势都强了不少,“你管得着吗?之前让你管饭你不管,现在我们吃猪蹄你惦记了?” 刘翠莲已经把猪蹄啃了个干净。 看见自己和儿子睡的屋子房门还大开着,她连忙拿手肘撞了下苏有庆的胳膊,“别理他,吃完了咱就回屋。” 苏澄敏锐,一下就捕捉到了刘翠莲往房门前飘的眼神。 她脸色一变,难道…… 第41章 别打错人 苏澄抢在刘翠莲前头跨进屋里。 她打开衣柜一看,先前陈祀给她买的罗裙果然少了一套! 任由她把衣柜上下两层都翻了个遍,也连条衣带都没找着。 苏澄气呼呼地跑回院里,“我衣服呢!” 刘翠莲和苏有庆脸色一变,竟然开始不约而同地装傻。 “什么衣服,我们可不知道。”刘翠莲说完立刻拉着苏有庆往屋里走,明显想避开这个话题。 直到苏澄问道:“你敢发誓你没动过我屋里的衣服?” 刘翠莲被她不断逼问也没了好脸,“是我拿去卖钱了又怎么样?你成日不给我东西吃,我们还不能自己想办法了?” 上尤村有个市集,平日里大家有闲置的东西想要换钱都会拿到那儿去卖。 今天刘翠莲想出的法子就是拿苏澄那身没穿过几次的新衣裳卖钱! 虽说穿过的衣裳买不了什么好价钱,但是她那两件衣裳胜在款式好。 况且当初陈祀买它们的时候也不便宜,就算折价卖给别人,她们也能换来不少钱。 这不,衣服刚卖了,刘翠莲就转手拿那笔钱给自己和儿子买了两个卤猪蹄。 但刘翠莲卖的要是其他物件也就算了,偏偏她卖的是苏澄最喜欢的两件衣服! 那是她来到这个地方以后,第一次真正拥有的自己的东西。 也是陈祀第一次给她买的衣服,对她来说这些衣服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看着刘翠莲那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苏澄心底一把火骤然蹿了上来。 什么封建教条,什么律法,她都不想管了! “你凭什么卖我衣服!” 苏澄看着刘翠莲直接扑了过去,谁知陈祀竟然在这时候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抱在了自己跟前。 “放开我,这口气我忍不了!” 苏澄张牙舞爪地往前扑,身体却分毫未动。 刘翠莲嚣张地看着她,“来呀,有本事你打死我!我就站在这儿让你打,今天你敢动手,明天我就告到县老爷那里去!” 又是这一套! 又是这一套! 刘翠莲无非是占着封建律法维护她才敢这么嚣张,苏澄听得头都要大了。 她心底的怒火越发旺,直到陈祀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不划算,要打人可以,别打错人了。”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当然想给刘翠莲一点苦头尝。 但教训刘翠莲的方法不止打她这一种,就算打在别人身上,也可以痛在刘翠莲心里。 陈祀劲儿大,他想要箍住她苏澄当然跑不了。 苏澄身体一僵,一瞬间好像醍醐灌顶。 她抬头看着陈祀,别看他好像不生气,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其实怎么让人吃苦这件事,他独有一门学问。 陈祀见她好像懂了,便道:“那我可就放手了?” 苏澄眨眨眼睛。 陈祀嘴边露出一丝笑意,松手。 “啊!!!我和你拼了!” 刘翠莲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苏澄对自己动手了。 谁知苏澄冲到她跟前竟不打她,直直略过她身边,朝她身后的苏有庆冲了过去。 苏澄飞起来一脚,冷不丁地踹到了苏有庆身上。 “嗷!!” 苏有庆应声倒地,捂着肚子叫得跟个鬼一样。 刘翠莲都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有庆!” 苏有庆龇牙咧嘴地看着苏澄:“苏澄娘,你疯了?” 苏澄冲着倒地的苏有庆又补了一脚,“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娘卖我的衣服!” 苏有庆叫冤道:“不是我!主意是娘出的,我不过是跟着吃肉而已!” 澄娘这一脚直接踹到他肚子上,都快把他的午饭给踹出来了。 她做事总得讲点道理吧? 刘翠莲也说道:“是我拿你的衣服去卖,你要打就打我!” 可苏澄才不听刘翠莲说了什么,她只盯着苏有庆,“少让你娘替你背黑锅了,冤有头债有主,看我不打死你!” 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根本不重要,因为无论是谁做的,她最后都会把责任安到苏有庆身上。 打不得刘翠莲还打不得她宝贝儿子吗? 苏澄从角落里拿起一把扫帚,毫不留情打在苏有庆身上。 苏有庆趴在地上嗷嗷乱叫,这场景和当初他们在赌坊门前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是真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几天,自己就会又挨苏澄一顿打。 苏有庆痛到满院子大喊,“娘,澄娘她疯了,你快救我!” 苏澄:“今天就是你娘在旁边,我也照样教训你!” “不许打我儿子!这事儿和他没关系!” 刘翠莲哪里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这样教训? 她大叫着想过去帮忙,可这时陈祀却从她身后扣住了她的两条手臂。 得了,刘翠莲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刘翠莲回头道:“你做啥?还不松开我!” 陈祀禁锢着她,一本正经道:“澄娘正在教训不成器的弟弟,局势凶险,万一误伤了岳母就不太好了,您还是不要参与其中了。” 刘翠莲:“打架又不是打战,哪里凶险了?” 陈祀再不放开她,她儿子就要被苏澄娘打残了! 谁知陈祀一脸严肃地说道,“像岳母这种动不动就要拿被打的事情告官的人,我还是要谨慎一点。不然要是您被澄娘误伤了也去告官,澄娘被抓走我不是又没媳妇了么?” 陈祀低头说道:“岳母应该也打听过,我是个鳏夫,找个媳妇不容易。为了媳妇不跑,岳母还是老实待在这儿吧。” 他说着手上更用力了几分,这下刘翠莲是彻底被他锁住了。 苏有庆倒在地上哭天喊地都没人来帮忙,刘翠莲急的脚都要跺废了。 看着借机发泄的苏澄,刘翠莲破口骂道:“苏澄娘,你是要把你弟弟活活打死是不是!” 苏澄撩了一下头发,“放心,打不死。我上次也这么打过,他不还好好地活着吗?” 甚至还上陈家来讹他们了! 苏澄说道:“像这种偷摸拿阿姊衣服去卖的臭弟弟,就应该这么教训。也只有这么教训了他才会长记性!” 刘翠莲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 苏澄:“棍棒底下出孝弟,娘,我可是在替你管教他。” 第42章 阿姊,我再也不敢了…… 刘翠莲看说不动苏澄,自己又脱不出身,情急之下竟然对着外面大喊道:“杀人了。苏澄娘要把她弟弟活活打死呀!快来人救命啊!” 苏澄眉头一皱。 没过多久隔壁的赵生财和方荷竟然真的被她的叫声吸引了过来。 方荷听见院里苏有庆的惨叫,忍不住探着头进来问道:“发生什么了?” 刘翠莲好像看见了救星。 “姑娘,你快救救我儿吧!” 她抖着自己被陈祀抓住的双手说道:“他们抓着我,要活活把我儿子打死啊!” 方荷一惊,连忙扭头看向旁边的苏澄。 她担忧道:“澄娘,你不会真的……” 苏澄:“你信她的话?” 方荷纠结地看了抓住刘翠莲的陈祀一眼,再看看被苏澄打得鼻青脸肿的苏有庆,这种场景真的很难让人不相信。 苏澄看着家里的场景也觉得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这才解释说:“是苏有庆偷了我的新衣服拿去市集卖了,我正教训他呢。怕误伤我娘,才让陈祀把她抓住。” 方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见过澄娘那两件衣服,确实好看。 苏有庆要是没问过澄娘就干了这种事,也的确该打。 可这时刘翠莲又大叫道:“她骗你的,她一直不给我们母子俩饭吃,澄娘就是想报私仇,故意折腾我儿子!” 方荷怔了怔,仿佛没有听到前半句一样,直接问道:“你和澄娘有什么私仇啊?” 刘翠莲一噎。 “这……” 她要是把自己过往对澄娘做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再傻的人也知道不能帮她了。 方荷虽然不算顶尖聪明,但还真将颠倒黑白的刘翠莲给问在那里。 方荷看她的样子也猜出多半是她做了亏心事才不敢说。 方荷悄悄拉过苏澄,“你打他不要紧,只是动静别闹这么大,小心村里人看见。” 别人一般不乐意管这种闲事,也就不谈了。 可王家呢? 那一群人成日盯着澄娘,就等着抓她的小辫子呢! 被王家人看见她这么打自己的弟弟,肯定又有一番闲话等着澄娘! 方荷往街外看了一眼,提醒道:“得亏今天村里的人大都上山干活了,不然这会儿你打人的事情早被村里人看遍了。” 苏澄:“那你说怎么办?” 方荷想了想,拍着她的手掌安慰道:“没事,你把门关上。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 院门一关,别人只知道是澄娘在打弟弟,哪里知道到底打成了什么样。 估计都以为只是简单的教训而已。 村里人想打自家娃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 苏澄一愣,所以方荷是来给自己出主意的? 方荷说完就退出了院子,还认真又谨慎地帮她把大门关了起来,免得被别人看见苏澄打人的样子。 苏澄:“??” 这么贴心吗? 刘翠莲更是错愕:“姑娘?” “姑娘你别走啊!” “姑娘你救救我儿子!” 可任凭刘翠莲怎么喊,方荷跟赵生财都像没听到一般轻飘飘地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赵生财担忧道:“咱们真这么走了?” 方荷道:“怕什么,打人的是澄娘,又不是她男人。” 就澄娘那样的细胳膊细腿,顶多让苏有庆受点皮肉之苦。 要是陈祀出了手,苏有庆才真可能被打死呢,刚才她过去就是想确认这件事。 现在确认过了,方荷也就不怕了。 她相信澄娘做事心底有数。 方荷说道:“这两天我也算看明白了,那两个人分明是赖在陈家的狗皮膏药,就想跟陈大哥要钱。这回澄娘估计是忍不了了才会有这么一出。” 别看那老婆子叫得惨,其实她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 当初澄娘可是救过平安一命,现在澄娘又是平安的干娘,她然希望澄娘好。 只要澄娘不是真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她都会偏护澄娘一点。 唯一出现的救星不见了,还顺带关上了他们娘俩求生的大门,刘翠莲和苏有庆愣了半晌都没缓过来。 但这个中场休息倒是给苏澄蓄了不少力。 苏澄挽起袖子,低头看着苏有庆,“咱俩继续?” 上次在赌坊门口就觉得没打够,这次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苏有庆吓得连忙抱紧脑袋,“阿姊!阿姊我真的错了!我以后都不敢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苏澄刚扬起手,苏有庆就被吓得再次躲回了手臂里。 他从小到大哪里在第二个人那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刘翠莲看着自己儿子被打成那副惨样,心都快要碎了。 “别打了,我以后不碰你东西了还不行吗?” 苏澄忽然停下准备揍苏有庆的动作,回头道:“您说什么?” 把陈祀送她的衣裳卖了,就只是以后不碰她东西就解决了? 刘翠莲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咬牙切齿:“那衣裳多少钱,我还你总行了吧!” 苏澄眉梢轻轻扬起,对付恶人果然就要用更恶劣的办法才让他们长记性。 这棍子不打在刘翠莲在意的人身上,她哪会自己认错。 苏澄立即提起了一副笑脸,“阿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衣服又不是你卖的,怎么能让你赔?” 戏也得唱全套不是? 苏澄踢了苏有庆的小腿一脚,“让你这当主谋的不肖子把衣服给我重新买回来就行。” 苏有庆连忙伸手揉脚,刘翠莲看着又是一阵心疼。 “我知道了,你别再打他了!” 苏澄悻悻然收回脚。 这才打几下她就心疼得不行了? 当初他们娘儿两追着澄娘打的时候下手可比现在狠多了。 不过刘翠莲已经识趣退让,苏澄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她瞪着午饭都快被打吐出来的苏有庆说道:“臭弟弟,快些把我的衣服都买回来,不然给你好看!” 可这话哪里是说给苏有庆听? 分明是说给刘翠莲听的! 苏有庆躺在地上揉着浑身发疼的地方,被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 陈祀一松开刘翠莲,她就忙不迭地跑到了苏有庆身边,“我儿啊,你没事吧?” 十五六岁的少年瞬间扑到他娘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娘!!” 可苏澄这一顿打完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一连几天的积郁都消散了。整个人脸上的气色都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她拍拍手,对苏有庆说道:“快把我的衣服赎回来,不然明天还有你一顿好打。” 苏有庆身体一抖,连哭都不敢在刘翠莲面前哭,蹭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这,这就去!” 一连两顿毒打,他是真怕了! 要是早知道吃个猪蹄子要付出这种代价,他铁定不吃! 第43章 陈家闹鬼 苏有庆连一刻都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地跑出陈家。 刘翠莲连忙追上去道:“儿子,你等等我!” “你别走那么快,小心再摔着。” “要不先上点药咱们再去吧!你看你满脸是伤,娘看了心疼啊!” 刘翠莲一路跟着苏有庆,碎碎念得他都烦了。 苏有庆蓦地转头,生气道:“娘,你以后能不能想点靠谱的方法!” 要不是娘自作主张卖了澄娘的衣服,他能挨这一顿打吗? 一想到出主意做事的人都是他老娘,挨打的人却是自己他就觉得委屈! 刘翠莲哄道:“娘哪里知道他们会想出这种主意,你别怕,回头娘一定想跟厉害的法子对付那个小贱蹄子。” 苏有庆一听,立刻双手合十道:“你儿子求你了,您可别再出主意了,你一出主意挨打的就是我。” 今天打他的人还只是澄娘,他都不敢想要是换成了澄娘的男人对他动手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 兴许姓陈的真能打断他一条腿! 他要是还不长教训,那就是真的该打。 苏有庆一瘸一拐地往外前走,道:“反正陈家我是不会再回去了,趁早赎回衣服还回去,我还是好好待在上尤村吧。” 刘翠莲怔了怔,那陈家这么好的一棵大树就不要了? 她连忙追上去道:“你这个没出息的,这就打算走?待在陈家咱们能白捞多少好处!” 钱啊! 每一笔花销,吃的每一顿饭,那不都是钱? 苏有庆:“挨打的不是你,你不知道疼,我知道!要去你自己回去,反正我不回。” 这两天他们不是没赖在陈家,而是赖了也没捞到好。 他是受不了这种日子了,还不如回上尤村舒服。 苏有庆说着拖着自己疼痛的身体越走越快,气的刘翠莲都险些心梗! 到了傍晚,刘翠莲一人抱着两件衣裳黑着一张脸回到了陈家。 “你的破衣裳,还你。” 刘翠莲把衣服丢到了地上,让苏澄自己去捡。 要不是怕他们再去打有庆,她才不会乖乖把衣服赎回来。 想到今天回去找买衣服的那户人家的时候,那家人多跟她要了二十文她就觉得肉疼! 苏澄瞥了她一眼,把衣服重新拾了起来。 可等她翻出来一看,那条藕粉色的裙子上竟然还沾着一坨黏腻的痰! 简直恶臭又恶心! 苏澄看得简直要窒息过去! 苏澄把衣服递到刘翠莲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她让他们把衣服赎回来,刘翠莲就趁机报复,这么对对她的衣服是不是? 刘翠莲高傲地瞥了衣裳一眼,故意笑道:“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兴许卖出去的东西又要赎回来,对方不高兴,故意吐的呢?” 苏澄:“也可能是你儿子吐得吧?” 她不能打刘翠莲,但是照例,事情可以推到苏有庆身上去。 刘翠莲拧着眉毛,“你可别胡说,衣服是我一个人去赎的,这回你可冤不到有庆身上。” 苏澄气得咬牙,这回他们倒是挺聪明。 陈祀说道:“衣服拿回来就行了,脏了我帮你洗。” 要紧的是通过这次的事情让那母子知道不能随便动他们的东西,这就够了。 “还是我自己来吧。”苏澄说。 本来也是她没把东西看好,才会给了刘翠莲可乘之机。 不过苏澄也发现了个问题。 “苏有庆呢?” 从刚才起回来的只有刘翠莲,苏有庆哪儿去了。这母子两不是一直形影不离么? 刘翠莲没好气道:“有庆已经回去了。” 陈祀唇角微翘。 听起来倒像是被打怕了。 苏有庆虽不是成人,但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了。能把他直接打怕,看来澄娘的战斗力还可以。 苏澄问道:“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不回家照顾她宝贝儿子去? 刘翠莲:“你管我待在哪儿?我儿子在你这儿住不习惯,我住的惯。就算有庆走了,我也一样要在这儿过日子!” 她想过了,有庆怕被打,她不怕。 自己始终是长辈,澄娘他们也不敢真对她动手! 而且没有有庆在这儿,他们反倒更不好拿捏她。 以后她就算趴在陈家吸血,每个月也可以省下不少饭钱。她才不走! 苏澄一愣。 都这样了她还要赖在陈家? 原来人的不要脸真的可以这么极致! 苏澄嘴角抽搐,拉着陈祀到一边道:“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连饿都饿过了。 虽然赶走了一个吃不得苦的苏有庆,但却剩下了个老狗屁膏药在这儿。这可是更难对付的人! 谁知陈祀半点都不担心,嘴边还扬起了一阵笑意。 “已经赶走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势单力孤,对付起来其实更容易。” 苏澄的眼底闪过几丝疑惑。 她怎么觉得陈祀已经有办法了? 奇奇怪怪。 许是白天的事情把刘翠莲折腾的太累了,今晚她刚沾上床就睡了过去。 临睡前她还在想,澄娘今天这么对她的儿子,明天她一定要折腾出点事情,让澄娘也尝尝苦头。 只是夜半时分,刘翠莲再次被一阵冷风吹醒。 她迷迷糊糊往窗外看,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刘翠莲脑袋发懵,怎么回事? 她今天又没关窗户? 冷风吹得她直哆嗦,刘翠莲连忙穿上鞋把窗户关上。 忽然她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 自己和有庆刚来的那天,不也是门总是被打开吗? 今晚的窗户也?? 刘翠莲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一阵汗毛都从后背竖了起来。 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为了确定自己关窗户的这件事情不是错觉,刘翠莲在关上窗户以后,特地拿起剪刀在桌子上划了一道痕。 要是今晚睡着以后窗户再打开,桌上那道痕真的在,就说明她关窗户的事情不是幻觉。 她惴惴地躺回床上,再次睡了过去。 但这次仅仅只过了一个时辰,刘翠莲就又醒了! 她确信关的好好的窗户,竟然真的又开了! 她第一时间扭头去看桌子。 剪子在。 划痕也在! 不是她记错了,是窗户真的自己开了! 到底咋回事? 今晚的风似乎也格外大,窗户被打开以后风的呼嚎声都更清晰地传进她耳里,在夜里听起来就像鬼在哭一样。 想到自己以前做的亏心事,刘翠莲害怕道:“不会真有什么东西找上我了吧?有庆咋就不在呢!” 他要是在好歹有点阳气镇着,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害怕。 刘翠莲浑身发凉,忍着害怕走到窗边想要再次把窗子关上。 甭管今晚能不能再睡着,这窗户开着她更害怕! 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窗外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院里飘过。 刘翠莲瞳孔一缩,“啊!!!” 有鬼!! 刘翠莲没忍住,吓得当场大叫出声。 但她的声音同时也吸引了院子里那个‘鬼’的注意。 白色的身影转过身骤然向她逼近。 在她面前放大的赫然是一张丑陋至极的鬼脸! ‘鬼’突然从窗边伸出双手要掐她的脖子,“走吧,跟我走吧……” “啊啊啊啊!!!!” 刘翠莲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竖了起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后竟两眼一翻,晕了。 第二天。 苏澄和陈元仁蹲在屋里,摇醒了地上的刘翠莲。 “喂!醒醒!” 刘翠莲迷迷糊糊睁眼,苏澄的脸就凑到了她跟前,“你睡在这干嘛?” 刘翠莲站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摸自己的脖子。 她没被那个鬼带走? 还是说昨晚发生的事情也是错觉? 但她扭头一看,赫然发现窗户是开着的,桌子上还有她昨晚亲手留下的划痕。 不是假的! “啊啊啊!!!”刘翠莲吓得大叫一声,又摔回了地上! 陈元仁:“阿娘,她这是怎么了?” 苏澄也迷茫,看着刘翠莲问道:“一大早你发什么癫呢?” 刘翠莲一把抓住苏澄的衣服,面如土色道:“陈家有鬼!” 苏澄:“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那个鬼昨晚还要来跟我索命!他就是这么掐我的!”刘翠莲声情并茂地比划着对方掐她脖子的动作,笃定道:“陈家绝对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到现在手脚都是凉的。” 苏澄的嘴角抽了抽。 她觉得刘翠莲手脚冰凉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在地上睡了一宿。 但现在刘翠莲好像已经笃定了陈家不干净的事,看哪儿都觉得心里发慌。 她就说那一晚房门怎么总是打开,铁定那时候也是脏东西弄得! 而此时,陈祀靠在门前,唇角微提。 她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才这么怕牛鬼蛇神? 刘翠莲惊恐道:“昨天我叫那么大声,你们难道都没来看一眼?你们当时要是来了,铁定能看见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苏澄的眉头皱了皱,更疑惑了。 “昨晚我们睡的都很香,没人听见你叫。” 她说完回头看了看陈祀,“是吧?” 陈祀颔首,“嗯,我也没听见。” “怎么可能!” 刘翠莲都快要吓疯了。 那么大的声音,他们怎么可能听不见? 第44章 陈祀起疑 忽然,刘翠莲指着陈祀说:“我知道了。” 陈祀脸色一变,她知道什么了? 刘翠莲笃定道:“你们一定都是被那个脏东西给魇住了!” “??”苏澄迷茫地看着她。 刘翠莲才是被什么定西给魇住了吧。 一大早起来又说胡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要是那个屋子真有什么脏东西,第一个来找的也是自己,毕竟是她先住进去的。 不过…… 苏澄眼珠子一转,刘翠莲这么笃定陈家有鬼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苏澄悄悄地凑到了刘翠莲耳根后,“都说鬼魂最喜欢靠近那些阴德有损,阳气虚弱的人。因为那种人最容易吸食人的精气。娘,你以后睡觉可得小心一点啊。鬼魂要是记住了一个人,定会日日来找她的……” 她悄然朝刘翠莲的脖子吹了一口气,刘翠莲浑身的汗毛都顿时竖了起来。 “啊!!” 昨晚那个鬼还说要带她走,这不是记住她是什么? 对方妥妥是来跟她索命的! 刘翠莲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什么破地方,她再也不来了! 鳏夫和丧门星一起住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苏澄:“娘,您就这么跑了?早点都不吃了?我今天正打算做饭呢!” 可是刘翠莲哪儿还敢回来。 她就怕自己跑晚了一步,那个鬼就更记得她,今晚就把她带去阴曹地府。 苏澄看着刘翠莲落荒而逃的样子,高兴得仰天大笑。 苏澄叉腰道:“总算走了,没想到一个没脸没皮什么也不怕的人,竟然怕怪力乱神。” 陈祀倚在门边:“你不怕?” 苏澄说:“当然不怕。” 她以正立身,自问没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情。有什么好怕? 刘翠莲就是以前亏心事做多了才这么恐慌。 就算她在大家面前装得再没脸没皮、底气十足,真遇到了事,她还是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苏澄拍拍手,扭头对蹲在地上的陈元仁说道:“元仁,吃饭去。今天娘给你做好吃的!” 谁知道陈元仁听见有饭吃,竟然一点也不高兴。 “今天开始就要吃饭了吗?”他苦着一张脸,伤心地问道。 苏澄一愣:“有饭吃还不好?” 陈元仁低头说道:“我更想吃阿娘前两天给我带去学堂的‘面包’。” 那种东西他从前虽然从没吃过,但是味道却征服了他的心。 太美味了,稀饭哪有面包好吃…… “哈??” 苏澄整个愣住。 她辛辛苦苦做的早饭,竟然比不上一块面包? “元仁,不许挑食。” “你娘做什么就吃什么。” 陈祀严肃的样子吓得陈元仁不敢再提要求。 陈元仁低着头,眼神都失去了光彩,“是……” 苏澄看了一眼他那天可怜见的样子,哪里还忍心让一个孩子连面包都吃不到。 “一块面包而已,娘给你拿。以后你再想吃,告诉阿娘就行。” 当初她囤物资的时候。这种方便食品可没少准备。 空间里光是面包她都存了几千块。 毕竟当时她可横扫了十几个甜品店!! “真的?” 陈元仁高兴地简直要当场跳起来。 “不过,今天阿娘做的东西可能会比面包更好吃。元仁要是吃了面包就吃不到另一种了。元仁想怎么选?”苏澄嘴角含笑,故意说道。 陈元仁怔了怔,还真被苏澄为难住了。 面包已经很好吃了,可阿娘说的其他东西也很诱人。 到底吃哪个好呢…… 陈元仁咽了口唾沫,“那,那我还是吃阿娘今天想做的吧!” 每次阿娘下厨都能做出特别好吃的东西,他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苏澄蓦然打了个响指。 “明智之举!” 陈祀始终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底对接下来的这一餐竟然也有了期待。 等苏澄走进厨房,陈祀便拍了拍元仁的肩膀,“收拾你上学的东西去,别又忘了字帖。” 陈元仁:“我昨晚都收拾好了!” 陈祀低头看着他:“再检查一遍。” “好吧……” 陈元仁也回到了屋里。 见四下无人,陈祀的脸色沉了沉。他走向干草堆,翻出了个灰色包裹。 趁着大家都在忙,陈祀推开小门走向后山,把东西丢进了山里。 陈祀回来时,苏澄正好端着最后一碗面条从厨房出来。 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陈祀还从中闻到了些许牛肉的香味。 苏澄:“刚才你去哪儿了,教你来帮我端面条你也不应。” 陈祀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出门走了走。” 他看着苏澄手里的面,岔开话题,“今天做饭怎么这么快?” 他离开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澄娘竟然就把早饭做好了。 这点时间最多烧点水吧? 面条放到桌上,陈元仁闻着香味甚至咽了口唾沫。 苏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因为用了我的独门秘技,尝尝看,今天这种面你们喜不喜欢!” 一听她开口,陈元仁就抱过一碗面先吃了起来。 陈祀也端起一碗尝了尝。 面汤馥郁,面条软弹。尤其是汤的滋味,仿佛融合了许多种料香。可是他又尝不出到底加了哪些东西。 陈祀暗暗吃了一惊。 这又是什么人间美味?! 他看向苏澄的眼底都多了几分钦佩,在这种穷乡僻壤还能做出如此佳肴,确实不一般。 陈祀:“这是……” “这叫红烧牛肉面!” 不等陈祀问,苏澄就开口说出了答案。 苏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香?味道很足?” 陈祀点了点头。 苏澄满意一笑,康师傅红烧牛肉面,yyds! 山中贫瘠,这种调味料十足的东西连她都喜欢的很!古人怎么可能不爱? 要是再让他们尝一尝老坛酸菜面的味道,他们肯定觉得更赞。 不过这些东西苏澄是不可能一次性拿出来的,她得藏着点,免得以后拿不出一点惊喜。 这时陈祀忽然道:“可是,有一事我不明白。” 苏澄骄傲地说:“但问无妨!” 陈祀:“家里不是没有牛肉吗?你这牛肉面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不合理吧? 相当不合理吧! 苏澄脸色一变,当场愣在那里。 救命! 赶走了刘翠莲她高兴过头,忘了这一茬了! 第45章 绑架 陈祀怀疑的眼神让苏澄更加心慌。 她的东西都是哪儿来的? 明明她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跳河之时浑身上下也是除了一件旧衣什么都没有,后来她却能搬出那么多东西。 每次他们需要什么,澄娘手中就有什么。 从那根开了光的棍子到林子里埋的一堆厨具,还有她给元仁吃的‘面包’,这些东西都来得太奇怪了。 就像是她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虽然对其中一些东西澄娘都做了些解释,还他看到了挖厨具的现场,但他总感觉那些事像澄娘故意做给他看的。 所以直到现在陈祀都还没放下对她的防备。 澄娘身上一定有秘密。 今天摆在他面前的这碗面更是让陈祀直接提出了他的怀疑。 就算别的东西可以提前挖洞藏好,牛肉总不能了吧? 这件事澄娘又要如何解释? 照陈家人所说,澄娘出嫁后就性情大变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他倒觉得问题不在出嫁,而在于投河。 若澄娘出嫁时性情就变了,她断不可能任由王家人欺负打骂她,直到最后忍不下去选择轻生。 反倒是投河以后,她不仅懂得找自己庇佑,还有了反抗王家和苏家人的勇气。 他现在有一个异常大胆的想法。 也许面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澄娘。 难道…… 她是山中狐仙所化? 因为道行高深,所以才能变化出那么多东西? 可是他听说狐仙都是报恩之时才肯显现,他从未救过什么狐狸,澄娘就算是狐仙也不该出现在他家。 况且她要真是狐仙,自当法术高强。 那王家人来闹事的时候,她怎么可能被逼得躲在屋里,被人欺负。 总之,澄娘给他的感觉太矛盾了。 面对陈祀怀疑的眼神,苏澄一阵沉默。 陈祀:“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承受能力很强,你不必怕吓到我。” 他已经准备好了。 不论接下来澄娘说什么,他都不会太过震惊。 苏澄微微颔首,只见她一脸认真,指着陈祀面前的大碗问道:“你在这个碗里发现任何牛肉的影子了吗?” 陈祀一愣。 他仔细看看,又用筷子挑了挑,似乎真的没有。 苏澄:“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面只是被调出了牛肉的香味,其实并没有牛肉加在里面呢?” 里面没有牛肉,她做出这碗面是不是也合情合理? 陈祀问道:“要真是一点牛肉都没有,这么浓郁的香味又从哪里来?” 苏澄:“那是因为我有独门秘制调料!” 那就是康师傅泡面的调味粉包! 陈祀皱了皱眉,隐隐有些被她说服,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道:“既然连牛肉都没有,为何还要叫牛肉面?” 苏澄理直气壮道:“那我问你,夫妻肺片一定有夫妻么?麻婆豆腐里一定有麻婆么?鱼香肉丝里一定有鱼肉么?这些都没有,那牛肉面里为什么一定要有牛肉?” 陈祀一下被她问住。 他还真答不上来。 苏澄难受地拍拍他的肩:“我们现在是盟友,要彼此信任!你总是这样怀疑我,说实话我很伤心。” 陈祀愣了愣,她总是做出奇怪的事,拿出奇怪的东西,他还不能怀疑一下? 怎么合理质疑还显得是他的错? 陈祀:“我……” 苏澄迫不及待地打断他,“不必再说了,这顿吃饭你洗碗。以后不要再干这种质疑我的事情了。” 苏澄说完迅速转身走进厨房,坚决不给陈祀任何再发问的机会。 辅一离开陈祀的视线,苏澄就吓得狂拍胸口安抚起自己噗通乱跳的小心脏。 好险好险…… 得亏泡面里没有什么牛肉,不然这一次她真蒙混不过去。 陈祀看着厨房门口,眸子眯了眯。 虽然这次澄娘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但他心底的疑虑并没有消散,反而更重了。 欲盖弥彰。 虽然他一时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这天陈元仁照常去上学,陈祀吃完饭也从角落里翻出一把锄头扛到了肩上,“我一会儿要去田里干活,午饭不回来吃了。” 苏澄听见声音,从屋里探出头,“那我一会儿上后山挖点笋子,中午做油焖笋给你送去?” 他看了一眼苏澄的裙边,“上山累,你还是别来了。” 虽然上次澄娘来山上送饭的事情很给他长脸,但这事澄娘也不是非做不可。 这两天苏家的人惹得她闹心,那娘俩走后他也希望澄娘能多休息两天。 苏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噗嗤一笑。 嘴上说着怀疑她,但心底还是关心她的么。 不过就算陈祀不让自己去送饭,家里该做的事情也得做好。 苏澄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就背着小箩筐上山去了。 路上苏澄正好碰见方荷摘菜回来,方荷高兴道:“澄娘,干嘛去?” 苏澄:“挖笋。” 现在正值春天,是挖春笋的好时节。 多挖点焯水晒成干,以后还能炒菜吃。 方荷凑过来瞥了一眼她的小锄头,说:“这锄子太小,挖笋怕是不好使。你去北面吧,那儿的笋更小更嫩一些。” “好!”苏澄一口答应。 方荷对这里的地形更熟,听她的准没错。 二人在山路上作别,苏澄徒步往更深的山林走去。 谁都没有发现,就在方荷离开后不久,两个健壮的男人悄然跟在苏澄的身后进了深山。 苏澄顺着蜿蜒的小路来到山北,很快就在竹林里发现了不少鲜嫩的笋子。 她放下箩筐,挖到一半忽然听见草地上有脚步声靠近。 有人? 苏澄刚一转身,连人都没有看清,一块刺鼻的白布就盖住了她的口鼻。 “唔!!” 男人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手死死扣住她的身体,就将苏澄往树林里拖。 “动作快点!” 男人对身边另一个拿着麻袋的人说道。 苏澄大惊失色,白布上刺鼻的气味顷刻被她吸入不少。 绑架!! 光天化日,这群人竟想把她掳走! 她吓得不停挣扎,另一个见她不好对付,竟然直接抱起她的双腿,合力把她抬进了树林。 第46章 这女人不对劲! 苏澄这才发现掳走她的人异常眼熟,竟然就是那一天到家里问她要水喝的掮客。 陈祀说的没错,他们果然是人贩子! “唔!!” 苏澄深知被拖进树林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顷刻更用力地挣扎起来。 高个子男人险些被她挣脱开,“机灵点,快抓住她!” 这两天陈家总有人进进出出,陈祀也总在她身边待着,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对苏澄娘下手,所以才一直不露头。 好不容易等到苏家的两个人走了,陈祀也去干活了,现在不下手,下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这次他们在苏澄娘面前露了脸,今天要是失手,以后在想抓住她就难了。 矮个壮汉抱住苏澄双腿的手骤然箍紧了不少。 苏澄连忙从空间里取出一把水果刀,狠狠划过了瘦高个的手臂。 “啊!!” 瘦高个痛呼出声。 他一松手,苏澄就被摔到了地上。 鲜血顺着瘦高个的手臂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流。 也许是那一刀正好划到了瘦高个的血管,往外流的血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大哥!”矮个子男人惊呼出声:“她哪儿来的刀!” 刚才他们靠近时分明没看见她拿刀子,怎么凭空就多出了一把刀。 真是见鬼了! 苏澄摔到地上,头晕目眩的感觉已经爬了上来,也不知道这一阵眩晕是因为吸入了刺鼻气味,还是因为被摔得厉害。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只是眼前的两个人影依旧在她面前摇晃个不停。 头好疼…… 瘦高个抓着血流不止的手臂气急败坏:“看我干什么,把她抓住啊!” 上等的货色,卖到窑子里或者是有钱人家当个通房小妾能挣不少钱,看住苏澄娘才是要紧事! 矮个子这才反应过来,他扭头看了苏澄娘一眼。 苏澄双眼迷离,显然药性已经发作了。 矮个将手里的大麻袋摊开,准备兜头罩在苏澄头上。 谁知苏澄慌乱中握着水果刀乱挥一通,竟然把他的手背也给划出一道伤口。 “嘶……” 矮个冷嘶着收回手。 苏澄则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爬起来就跑。 瘦高个愣了愣,一时连手上的伤都来不及管,“快抓住她!” 苏澄视线重影的时候一哆嗦。 她跑得更快了! 就算她再蠢也知道在山沟沟里生活远比被人卖进窑子强。 到了那种地方可不像电视里演的只是失身,要是运气不好,被人打死在那里都无人问津。 她宁可在山沟子里多吃点苦以后自己走出这片地方,也好过被人贩子强行拐走。 她得跑! 只要回到了村里,忌惮着村民,他们就不敢对她怎么样。 苏澄只想尽快下山找到人帮忙。 视线模糊之际却没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她去的方向根本回不了村,反而离村庄越来越远! 身后两人紧追不舍,苏澄又从空间里取出一瓶防狼喷雾。 他们刚一靠近,连苏澄的衣服边都没碰到就被辛辣的喷雾呲了一脸。 “啊!!!” 防狼喷雾辣眼睛的很。 毫无防备的两人又着了苏澄的道,山里只剩下他们捂住眼睛的哀嚎。 他娘的真是见了鬼了! 她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防身的东西。 苏澄看了看手里的喷雾,真是什么也不如这东西好使。 她没空管这两个大汉,转身继续往前狂奔。 两个人贩子的眼睛疼了好一阵,等他们终于可以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苏澄早就没影了。 矮个子慌了神,问道:“大哥,怎么办?” 瘦高个忍着手臂的疼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当然是追啊!” 这么好的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 他们在清源村踩点蹲了这么多天,哪能空手回去? 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苏澄娘掳走! 瘦高个说道:“她吸了迷药跑不了多远,我们分头找,很快就能找到。” 两个人分开行动,在山林里四处搜索。 而彼时,沿着山路上跑了一阵的苏澄也发觉了不对。 她分明记得来路没有这么长,自己只需要走上一小会儿就能回到大道上。 那里时常有种地的人经过,她想要求救也更容易一些。可是这下她跑了足有半盏茶功夫,依然还在山林里。 她走错路了! 但此时她已经进了竹林深处,加上药物的作用,她更加难以分辨方向。 情急之中苏澄一脚踩空,猝不及防地滚下山坡。 旋即猛地磕到山下的石头,直接昏了过去。 片刻后,两个绑匪在竹林里再次碰头,显然谁也没找到苏澄在哪儿。 瘦高个一脸懊恼,气愤中还带着几分不解,“真是见了鬼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 矮个子看看四周,忍不住道:“大哥,我感觉这女人不对劲!” 先是凭空变化出许多对付他们的东西,再是整个人突然消失,这些事不论套到那一个人身上都觉得奇怪。 现在这两件事还同时发生在了苏澄娘身上,他更觉得不对劲了。 他怎么感觉这像是从前山中志怪录里的故事呢? 从前他们抓人从来没有失过手,这次却接二连三地着一个女人的道…… 矮个子害怕道:“大哥,这女人该不会是山里的鬼怪变化的吧!” 一旦有了这种猜想,再正常的事情都变的不正常起来。 山里一阵清风吹过,矮个子都觉得像是一阵阴风嗖嗖地往他脖子里钻! 瘦高个看着他,气得又给了他一个大比兜:“胡说什么!” 澄娘要真是什么鬼魅所化,那些迷药还能有效? 她一定是偷偷躲在哪个地方了。 虽然被瘦高个反驳了一通,但矮个子还是觉得苏澄这个人很蹊跷。 矮个子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瘦高个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咧嘴扯出个痛苦的表情,“还是先回去再说。” 今天耽误了太多时间,再在这里徘徊很可能会撞上其他人。 要是被其他村民发现他们干人贩子的勾当,对他们也很不利。 矮个子一直觉得这里有问题,一听高个子说要走,忙不迭道:“我也觉得得先回去,咱们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第47章 失踪 夕阳西下,陈祀扛着锄头回到村里。 他的脸色有些沉闷。 他本就话少,再配上这样的神色,同村人看见他都不敢跟他搭话。 而让他变成这样的原因——就只是澄娘真的没去山里给他送饭。 从前他说不用去,澄娘都自作主张带饭去看他的,他记得那一天澄娘还穿的格外好看。 怎么今天他说不用送饭她就真的不去了呢…… 回到家门口,陈祀还是一脸郁闷。 他踟蹰了一会儿没进家门,正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跟澄娘谈一谈这件事。 直接说? 显得他太矛盾了! 毕竟今早也是他不让澄娘去送饭的,再改口想让她送倒显得自己做事前后颠倒。 可是委婉地问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够大气。 到时候不仅没吃到澄娘做的饭,还要在她心底被打上一个磨磨唧唧的标签。实在得不偿失。 就在这时,方荷抱着一盆衣服从他门前走了过去。 “咦?陈大哥,你怎么不进去?” 在家门口干啥呢? 数蚂蚁? 陈祀愣了愣,“没什么,这就回去了。” 他原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方荷就会离开,没成想方荷却站在原地。 盯—— 她就像上天派来捉弄他的一样,看着陈祀,就是不动。 陈祀:“??” 方荷:盯—— 他站着干嘛呢? 还不回家? 就算沉稳如陈祀都被这质朴的目光看得隐隐有些不好意思。 陈祀低头咳了咳,硬着头皮推开院门回到了家里。 方荷一脸迷惑,奇怪,怎么跟去客人家里一样。 也太拘束了吧? 陈家。 陈祀低头把锄头放好,照常道:“澄娘,我回来了。” 并没有人应答。 陈祀怔了怔,怎么回事? 在屋里睡着了? “澄娘!” 他试着敲了几下苏澄的房门,可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回应。 陈祀皱了皱眉,“澄娘,我进来了。” 他推开房门看了一眼,屋子里空空如也,根本没人。 陈祀眼底闪过几丝茫然,哪儿去了? 他又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连四周的菜地都去看过了,依旧没发现苏澄的身影。 陈祀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平时这个时间澄娘早就打理好家务也做好了饭等他们,今天却到处都不见人。她平时要是有什么事情或者去处多少会知会自己一声,今天也没有。 太奇怪了。 陈祀转身来到赵家找到了方荷,道:“嫂子,你今天看见澄娘了吗?” 方荷道:“看见了。今天她去了后山说要挖笋子。我还给她指了一片好地呢。” 方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喜滋滋的:“我听说澄娘做饭特别香,你晚上有口福了。” 陈祀的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澄娘不见了。” 方荷脸色一变:“她还没有回来?” 陈祀摇摇头,“不知道是根本没有回来,还是回来后又去了别的地方,总之找不见人了。” 方荷紧张道:“该不会在山里迷路了吧!” 陈祀怔了怔,“迷路?” 方荷道:“我今天跟她说山北的笋子更脆嫩些,但是那一片林子深,没走过几回的人很容易走错。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就走丢过一回。” 她说完不禁一阵懊恼。 都怪自己只顾着把长有好笋子的地方告诉她,却忘了竹林太深。 澄娘一个刚嫁过来没多久的人,恐怕山北都没怎么去过,走丢太正常了。 自己当时就该陪着一起去! 方荷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我先陪你去山里找找!” 天就要黑了,一会儿天黑山路更不好走。 澄娘一个人待在山里一定很害怕。 陈祀默了默,“还是我自己去吧,那一块我熟。” “那我……” 方荷满心歉意,总觉得自己不帮忙做点事情心底过意不去。 陈祀也看出来了,就说:“一会儿元仁该放学了,我们不在的时候,嫂子帮我带带他吧。” 方荷立即点头,“没问题。” 她自己也有孩子,带孩子这种事情她最得心应手了。 “那就麻烦嫂子了。” 陈祀再无赘言,回家拿上一把砍柴刀,迅速前往深山。 等他到达山北,已经暮色暝暝了。 陈祀的脸色愈发深沉。 山北的路不好走,那小丫头难道失足摔到哪里去了? 再往前走一段距离,陈祀很快发现了地上的竹篮。 陈家的东西,他亲手编的。 陈祀的脸色更阴暗了。 东西还在,人却不见了,不可能是走丢这么简单。 一阵焦灼感悄然浮上他心头,越是看不到澄娘他就越是心发慌。得在深夜之前找到她才行。 好在陈祀很快发现了地上有人被拖拽过的痕迹。 他顺着痕迹往树林深处走,唇也紧紧抿在了一起。 不是走丢,而是有人抓了她…… 但是这些痕迹很快也消失了。 不过与此同时,地上的脚印却变的更深了些。 陈祀眸光一亮。 这痕迹,倒像是有人抱住她的双腿,将她扛起来走。 但是接下来看到的东西却让陈祀的瞳孔一缩。在前方不远处,地上的竹叶上,他看见了血的痕迹。 陈祀大步朝血迹走去。 地上的血量不少,滴滴答答的血珠地落了一大片,殷红的颜色在竹林里一场明显。 她受伤了? 是因为太激烈的反抗,让那些人对她下了毒手?!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陈祀想抹都抹不掉。 他的心忽然一阵狂跳,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陈祀连忙顺着地上的血迹追查下去,山里的光亮越来越暗,他的脚步也越来越焦急。 村里虽然有人和她有过节,但也没到要和她拼命的地步。 这么多的血,一般人恐怕下不了手。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天在家里出现过的掮客了! 要真是被那两个人贩子盯上掳走,澄娘恐怕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也怪他,只因为这段时间没在村里再见过那两个人他就放松了警惕。 要是今天他不独自下地干活,那两个人贩子也不会找到下手的机会。 她是早上出的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把人找回来。 但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要尽力一试。 第48章 我脚疼 然而,就在陈祀慌忙于山间行走的时候,山林里僻静的一角却洋溢着和他身边截然不同的气氛。 苏澄拿着一只卤猪蹄,坐在同样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地毯上,吃得比谁都香。 觉得味道不够,她还往上面撒了点提味的辣椒粉。 啧,圆满。 被人绑架劫持?【無】 快乐野餐?【有】 真不是苏澄没心没肺,实在是她在山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绕着竹林走了两圈都没走出去。 于是苏澄转念一想,陈祀要是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来山里找她,她要是继续乱走才更可能走丢,所以干脆就原地坐下开始休息,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紧跟着苏澄又觉得趁机补充一下水果维生素也挺好,于是她在等待的过程中又吃了点水果。 委屈自己? 不存在的! 她甚至还想再磕一包瓜子! 毕竟这种又在偷吃的好机会不多了! 等苏澄终于吃完,她已经撑得连站起来都有点困难了。 因为陈祀一直不出现,她只能一直吃。 以至于她越吃越多,越吃越多,最后她一顿饭炫了两个卤猪蹄,一颗苹果一颗梨,几包小鱼干和一袋瓜子…… 甚至她还炫了一瓶家庭装的肥宅快乐水。 苏澄吃完看着地上的狼藉都不禁羞愧捂脸。 真是令人见笑了。 也还好山里没有别人。 都怪自己穿过来的地方太穷,让她带来的那些物资都没有名正言顺拿出来的机会。 也只有这种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才能悄悄满足一下自己的嘴。 不过吃饱了才有力气求生,苏澄拍拍屁股站起来,正准备拿上手电筒找找路,忽然瞥见山林对面同样有零星的亮光传来。 苏澄一惊,率先关闭了手电筒。 虽然陈祀可能来找她,但是来的也可能是别人。 万一那两个人贩子还不死心,还是没有离开,她这强光的手电筒就容易将人吸引过来。 警惕性她还是有的。 苏澄迅速收起地上的东西都丢进空间里,跑到一棵树后藏好,那亮光果然朝她刚才的位置去了。 苏澄掏出一瓶辣椒水,随时准备反击。 杀千刀的人贩子,这次她有了防备,休想再偷袭她! 虽然深夜的林子里灯火很暗,远处的人影根本看不清楚。但依然可以分辨出来的人只有一个。 为什么是一个??! 苏澄小心翼翼地探头再确认了一遍,心想,那两个人贩子该不会是分开来找她了吧? 为了他们的违法事业,这两人还挺拼的! 随着那身影越来越靠近,苏澄的手心里也泛起了一层薄汗。 等她阴到这个人,看她揍不死他! 就在这时,苏澄听见来的人对着山林一阵呼喊,“澄娘!” “澄娘!” 虽然明知得到回应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没有放弃。 一路的奔走呼喊,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虽然一开始有血迹指引,但后来那血迹也消失了。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随便找一个方向寻找。 再走就要出清源村的地界了。 就连陈祀都在想,要是再找不到她,恐怕得先回去。 然而就在此时,旁边的一棵树后悄悄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那树后的人迟疑地叫到:“…陈祀?” 陈祀手里的灯笼一晃,立刻转身看向声源处。 “澄娘?!” 他的声音里同时夹杂了惊讶和欣喜,听起来甚至显得有些激动。 她真的没被抓走? 苏澄一瘸一拐地从树后走出来,欣喜道:“你真的来了!” 她就知道陈祀回来找自己。 苏澄欢喜地奔向他,一下扑到了他怀里。 一米八几的男人身体一僵,仿佛被钉死了丝线的木偶,一时竟不知道动哪只手。 苏澄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可怜道:“我等了你好久。” 等得她都吃撑了。 再吃都要变成小猪了。 刚才陈祀要是再不来,她再转两圈又找不到路,可能都准备支帐篷在山里过夜了。 陈祀回过神,扯下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紧张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想到那一地的血,她又一个人在山里待了这么久,就算已经找到了苏澄,他心底还是非常不安。 “??”苏澄睁大了眼睛,“没有呀。” 陈祀一愣,“我在你消失的地方看到了许多血。” “那不是我的,”苏澄解释说:“今天我上山挖笋的时候遇上了之前来家里要水喝的人贩子,他们想抓我,好像已经蹲守我好几天了。我情急之下掏出了把刀,把他们给划伤之后就跑了。” 陈祀怔了怔,她这么猛? 看到地上那些痕迹,他都以为澄娘凶多吉少了。 眼下全身而退的竟然是她? 要没有那把刀,今天她可能真就跑不了了。 可是… 陈祀问到:“你哪儿来的刀?” 苏澄一噎。 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她握拳咳嗽道:“我这人,防范意识比较强。” 她就喜欢随身携带管制刀具,可以了吧?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苏澄委屈巴巴地抱住陈祀的手臂道:“你都不知道,我在山林里走了好久。这片林子为什么这么大,我转了好几圈都没走出去。” 陈祀声音一沉:“你从山北走到了延岭,再走就出清源村的地界了,你都快到梧桐镇了!” “!!” 苏澄惊了,梧桐镇到清源村少说有半天的路程。 她原来这么能走! 难怪她刚才吃那么多,一定是消耗得太多,不是她的问题。 苏澄心底都安慰了许多。 不过她现下平安无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陈祀看了她一眼,说:“还能走吗?” 苏澄点点头,“当然……不能。” 陈祀眉头一皱,“??” 几个意思? 苏澄本想说能的,毕竟她刚刚吃了那么多东西,又休息了好一阵,现在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可是看陈祀关切的样子,似乎她说不能走还能激发什么隐藏的福利。 比如…背她下山? 他不是糙汉么,背人这种体力活肯定不在话下了。 她都已经跟陈祀搭伙过日子了,这种隐藏福利她偶尔想体验一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累别人不累自己。 苏澄肯定道:“确实不能。我脚疼。” 第49章 这算亲吻吗? 陈祀眼睛一眯。 “真的疼?” 他怎么感觉澄娘像在故意找自己撒娇? “正好我也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帮你瞧瞧。”陈祀俯身撩起了他的裙角,作势要给她查看伤情。 谁知苏澄竟然一点不怕,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小脚凑到了他面前。 苏澄把脚蹭到他的大腿上,作势把鞋蹭掉,“你看,随便看。我脚都磨起泡了!” 她想要占陈祀的便宜让他背自己是真的,但一开始时一瘸一拐的样子也是真的。 她在山里走了太久,脚早就疼死了。 陈祀要看?让他看去! 鞋子蹭掉,露出的是一只纤白的小足。而脚跟和小趾处确实已经有了磨破皮的痕迹。澄娘说的显然不是假话。 但是陈祀现在却没有心思集中在她脚跟的伤口上。 小足一直是女子极其隐蔽的部位,方才苏澄一直拿脚蹭她的腿,鞋子脱了还蹭,他莫名被弄得有些燥热…… “咳……”陈祀慌忙避开那让自己燥热的景象,别过头道:“你先,把鞋穿上。” 他说得着急了,连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闲得比平时急促好多。 苏澄一乐。 他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平时那么直的糙汉,竟然会被她一只脚惹得不好意思。 还是因为自己露出的部位是古人不常露的小脚,他才更加害羞? 苏澄突然伸手,柔软的小掌贴上他的脖颈和耳根,触手之处果然灼热得吓人。 哦豁! 他真的脸红害羞了! 此刻要是白天,她定然能看见陈祀通红的脖子根。 陈祀连忙退开,他现在连苏澄的触碰都避讳,紧张道:“你做甚?” 苏澄笑眯眯地收回手,把脚蹬进鞋子里道:“怎么了?你不敢让我碰你呀?” 她先前怎么没看出来陈祀应付不了女人! 这个发现让苏澄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觉得有趣得紧。 陈祀回过头。 听着她打趣的嗓音,陈祀道:“男人是随便碰的么?” 苏澄反问:“我是随便碰你么?” 她又没碰什么敏感的地方。 陈祀这么紧张,不是更显得他奇怪?? 苏澄凑到他跟前,“陈祀,你是不是没怎么接触过女人,所以有些怕女人亲近呀?” 陈祀一口否决:“怎么可能,我连儿子都有了。” 这种事关男人尊严的事,他才不会认。 苏澄怔了怔。也是,如果他没和别的女人接触过,怎么可能有个儿子。 但苏澄能是就此偃旗息鼓的人么? 必不可能! 苏澄一边说一边朝他逼近:“那你为什么怕我光脚蹭你?是怕我们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他一边走一边退。 但陈祀就是嘴硬,“我有什么好怕的!” 后背悄然抵上树干,陈祀往后看了一眼,竟然退无可退了。 眼前就是苏澄逼近的脸,陈祀的喉结不禁滚动了下。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玩味道:“不怕你躲什么?” 他这么明显的闪躲的动作还想作何狡辩? 苏澄的手指勾上他的衣襟,清丽的眸子在夜色里竟也笼上一层媚丽,好像逗弄陈祀都变成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真不怕的人,应该不用闪避……” 但这次她话音未落,她有意撩拨陈祀的手就被眼前的男人突然抓住。 陈祀:“你觉得我怕女人?” 粗糙的拇指从她掌心划过,带起一阵瘙痒。 苏澄愣了愣。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被她逼到树边的男人突然抓住她的身体,顷刻和她对调了位置。 陈祀低下头,幽深的眸子里透出几许危险的光。 “我是怕你有危险。” 他是男人,处境再不好能差到哪里去? 倒是她,一个身板纤弱的姑娘,在深夜的深山里这么调戏一个男人。 真正该担心安全问题的是她才对。 如此被动的处境,苏澄竟也红了脸。 苏澄结结巴巴,道:“我,我能有什么危险……” “你说呢?” 他离得近,只要开口说话就有微薄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只需再凑近一厘米,他的鼻尖就可以触上她的鼻梁。 陈祀盯着她夜色里的唇瓣,忽然…想亲她。 苏澄咽了口唾沫,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被动的那个。 看着陈祀近在咫尺的脸,她一时甚至都分不清砰砰作响的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 如果是他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听得这么清楚? 但如果是自己的心跳,她又为什么会这样紧张?一开始想调戏他的不正是自己么…… 又菜又爱玩,她也太没出息了! 好在这时候陈祀饶她一次,道:“时候不早了,我背你回去。” 看她那副紧张的样子,还嘲笑他! 分明她也没有什么和男人相处的经验。 不在戏弄她,陈祀低头准备蹲下,却正好碰上苏澄想要抬头说话。 “我……” 唇瓣不经意间擦过,两人的身形同时一僵。 亲到了…… 陈祀怔了半晌,错愕地看着她。 他的眸子眨了眨,“刚才那算……?” “不算!” 陈祀一怔。 苏澄的身体紧贴身后的大树,“刚才那什么都不算!” 要是他们之间谁有贼心也就算了,偏偏他们谁都没有多余的想法,这样的意外怎么算亲吻? 不算! 绝对不算! 她不要被这种意外剥夺自己的初吻。 陈祀怔了怔,她的反驳对他来说本来不算什么。 如果她不愿意承认这算是一种肌肤之亲,他大可以潇洒地说算了。 可是那一瞬间,他却忽然想起不久前苏有庆在他面前大肆宣扬的苏澄和周小爷的事情。 她这么避讳和自己亲近,是心底还念着那个周小爷,还是她却是嫌弃自己? 陈祀想过了,不管哪一个答案都足够让他心底不舒服。 陈祀声线一沉,“澄娘,你心底有喜欢的人了么?” 苏澄一愣,“当然没有!” 他怎么会有这种疑问? 他低着头,以至于苏澄根本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陈祀:“真的没有?” 苏澄隐隐从他的声音里觉出几分危险,却还是说道:“没有。” 她一直一直,都没有喜欢的人。 第50章 你不了解我 陈祀一阵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苏澄连忙道:“但就算我没有喜欢的人,这也不能算亲吻!” 陈祀抬头:“那这样算了吧。” 他蓦然逼近,把苏澄压到树干上,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这一刻,温热的触感真真切切。 苏澄身体一僵,本能地把面前的男人推了出去。 “陈祀!” “嗯,我在。” 陈祀没有心虚闪过,大大方方地应了。 苏澄面红耳赤道:“你什么意思!” 陈祀道:“反正这件事情都要被你记在心上,你说不算数心底就真的不在乎了吗?” 苏澄被他问住:“那你……你也不能随便亲我!” 陈祀说:“可既然都已经被你记着了,轻轻碰一下不如直接坐实来得痛快,这样我也不算冤枉吃亏。” 苏澄瞪大了眼睛。 没亲得这么清楚算吃亏? 他有什么好吃亏的! 苏澄生气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计较!” 陈祀道:“那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我。” 苏澄一愣,恼羞成怒道:“可这种事情能这么计较吗?” “你觉得我计较?” 陈祀上前一步,盯着她的眸子说:“那刚刚亲的这一下还给你?” 他凑到苏澄面前不动了。 “你亲回去吧,我不还嘴。大男人说话算话。” 苏澄:“……” 无耻! 恶劣! 这是需要说话算话的事情么?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会亲回去,还故意说这种话逗她。 陈祀看着她笑了起来,“我可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不然我主动还给你?” 他说完凑得更近,吓得苏澄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登徒子! 休想再得逞一次! “不许!”苏澄捂住嘴巴含糊地说。 陈祀:“什么?” 苏澄提高了声音:“我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都不许突然亲我!” 陈祀悻悻然地退回原地,“噢。” 苏澄生气地说:“回家!” 陈祀:“噢。” 又是噢? 亲完自己他就说不出人话了吗? 陈祀八成是在故意揶揄自己。 混账玩意儿! 苏澄更生气了,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大步离开。 陈祀往林子上看了一眼,“走错了,那个方向回不了家。” 苏澄身体一僵,“……” 日!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方向都能弄错! 半晌,她大步走回来。 “我能不知道吗?我就想看看那边的路好不好走!再说了,地球是圆的,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能走回原点。” 陈祀浅笑:“澄娘,有句话叫‘天圆地方’,所以地不是圆的。你走错了就走不回来。” 那一瞬间,苏澄的眼皮子突突地跳。 她要是有举鼎之力,她一定现在就把陈祀举起来摔出去! 无知,愚昧。 地球分明是圆的! 深呼吸深呼吸,她不和这种无知原始人一般计较! 苏澄瞪了他一眼,大声道:“回、家!带、路!” 陈祀眉梢一跳。 怎么还急眼了呢? “好了,知道了。” 陈祀伸手摸了摸了她的脑袋,旋即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苏澄一愣:“干嘛?” “不是说脚疼么?”陈祀头也不回,声音却很沉:“背你回去。免得你又说我不知道心疼人。” “呵!!” 苏澄双手环胸:“连只是擦到嘴唇都觉得吃亏的人,这下却这么大方了?” 她心里还气着呢,别以为这件事情能这么容易过去。 陈祀嘴角一勾,“那你就当我故意亲你一口的补偿吧。” 苏澄一噎,“你……” 他平时不说话,一开口嘴巴怎么这么损呢? 陈祀回头看了她一眼,催促道:“你上不上来?过时不候了。” 苏澄咬了咬牙后槽牙。 好汉不吃眼前亏,亲都被亲了,自己再不上去还得白走一趟山路。 不上白不上! 苏澄像跳水的狗一样,倏地扑到了陈祀的后背上,压得陈祀身体都一阵前倾。 陈祀觉出她的故意竟也不生气,提提唇角就把身后的人背了起来。 苏澄一拍他的肩膀:“给本姑娘走着!” 附和着苏澄的话,陈祀道:“这就给您走着。” 他掂了一下,寻摸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背着她走下了山。 两人回到村里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陈祀背着睡着了的苏澄回到家门口,就见赵生财坐在他家门口打着盹。 陈祀怕惊醒背上的澄娘,刻意压低了声音:“赵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赵生财一个激灵,霎时清醒了过来。 他揉揉眼睛看着陈祀背上的熟睡的澄娘,欣喜道:“找回来了!” 陈祀点点头。 赵生财放宽了心,“找回来就好,昨天我回家听方荷说澄娘不见了,怕你们一晚上不着家,我特地给你在这儿守着呢。” 陈祀问道:“元仁呢?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赵生财说:“没有,他乖得很,昨晚吃完饭就开始看书。后来我家方荷哄他和平安一起睡下了。我叫他起来?” 陈祀看了背上的人一眼,“先别叫他了,我先把澄娘送回去。她昨晚在山里走了一宿,早累昏了。等我照顾完她再到你家接元仁。” 赵生财连忙点头道:“都行!那你们先回家!” 他说着帮陈祀推开院门,见他们一起进了房间才转身走回自己家里。 陈祀把苏澄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角。 甭管昨晚她在山里多凶悍,睡下以后都是这幅恬然乖巧的模样。 陈祀不禁低头笑了起来。 昨晚她还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恨不得把他就地正法。 这才一宿的功夫又能在他身边睡得这么安心了,他都不知道澄娘究竟是心太大还是呆了。 苏澄吧唧吧唧嘴,好像梦里都在吃什么美味的东西。 陈祀这才想起她困在山里一天,应该都没吃什么东西。 他心疼地撩起苏澄脸上的一绺头发。 然后他在苏澄的嘴角边看到了一丢丢脏东西。 陈祀抬手抹了下,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嗯? 怎么油油的? 他的眉头皱了皱。 这东西…… 怎么那么像吃肉以后没擦干净的油渍呢? 可她困在山里,绝不可能有肉吃。 陈祀回头看了眼床上的苏澄,眼底的疑惑更明显了。 这女人身上的谜题怎么还越来越多了呢? 难不成她真的是什么狐仙变的,能原地变出想要的吃食? 第51章 打赌 苏澄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 院子里传来一阵劈柴声。 苏澄从门内往外一看,竟然是陈祀在干活。 苏澄惊讶道:“你起这么早?” 陈祀闻言望望天,“不早了。已经午正了。” 别人家午饭都吃完了,她还觉得时辰尚早? 苏澄怔了怔,现在时辰是不早,可昨晚他不是陪自己深夜才回来? 怎么也得跟自己一样睡到正午吧? 可是看陈祀脚边那一堆足有半人高的新柴,显然他早起劈了有一段时间了。 从昨夜到今天,他睡的时间够两个时辰? 陈祀的身体是铁打的么?都不用休息! 陈祀擦擦额头的汗,淡淡道:“灶台上有粥,你洗漱完喝点吧。” 苏澄点点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时她低头一看,发现脚竟然不疼了。 “咦?” 昨晚在山里走了那么久,她蹭掉好大一块皮。 才休息一晚上就自己好了? 苏澄欢喜地蹭掉鞋子,正狐疑自己的自愈能力怎么这么强时,就发现脚跟处有药膏残留的痕迹。 苏澄怔了怔,不禁转头看了陈祀一眼。 可陈祀背对着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 锋利的斧子照常劈开木桩上的干柴,这男人一如既往的气力十足。 苏澄抿了抿唇。 难道是他昨晚在她睡着以后,偷偷给她上了药? 这屋里也没别人会替她干这种事了。 “嘁……”苏澄低头笑了笑。 别看他平时做事五大三粗,一脸莽夫的样子,真照顾起人倒是照顾得很妥帖。 好吧,姑且原谅他昨日的莽撞。 苏澄套上鞋子转身走进厨房去找东西吃,却没发现就在她进屋以后,陈祀也回过头看了看她。 陈祀拄着斧头撑在木桩上,没来由地烦躁地“啧”了声。 烈日当空,加上劈了一早上的柴,他的身体现在格外疲惫。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睡不着觉。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现在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他昨晚在树林子里亲澄娘的画面,扰得他根本无心睡眠! 陈祀也是没辙了,才一早起床劈点拆发泄发泄。 结果从他拎起斧子以后,竟然越劈越精神。 真是见了鬼了。 陈祀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低斥道:“混账玩意,没出息!” 从前他身边比她好看的女人多的是,站在他面前选妃一样地让他选,他也没有哪一次像昨晚那般胡来。 他都怀疑自己是那时候是不是被魇住了,怎么就做了那么不自控的事情。 她喜欢别人和自己有关吗? 哪怕澄娘真和周小爷有过一段过往,那也是从前。 他又不是因为爱这个女人才和她搭伙过日子,本可以不这么计较。 意外到来的肌肤之亲,她不想认就作罢好了。他一个大男人,在这种事上能吃什么亏?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轴,为什么非要把这件事情坐实? 今日冷静下来一想,他当时未免也太没有气量了。 简直像一个吃醋的妒夫! 一定是自己找她找了太久,累得厉害脑子不清醒了。 他脑子糊涂了才会对一个山里的村妇做这么荒唐的事情! 以后断不能再如此胡来! 陈祀正想着,一回头苏澄的脸竟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双眸清丽,眼角含情。 一张泛着淡淡粉色的唇在他面前翕动。 她道:“陈祀。” 陈祀倒吸一口气,连忙退开数步保持起一段安全距离。 他乍然紧张起来:“干什么?” 凑这么近,她又想干什么? 明明苏澄还什么都没做,自己心里有鬼的陈祀手心里就先出了一层薄汗。 他才刚想和澄娘保持一段距离,她怎么就突然靠过来了! “?”苏澄一愣。 他躲什么躲? 自己身上是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苏澄嘲道:“你还有两张面孔呢?” 昨晚突然计较起来亲了自己的不是他? 现在倒小心翼翼地保持起距离了。 做给谁看啊? 山村无趣事,他陈大哥自己唱双簧? 苏澄道:“我是想问你,元仁去上学了没有。” 昨晚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都没空照看元仁。 刚才醒过来有时间思考,她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见过陈元仁了。 陈祀道:“他一早就去学堂了。” 苏澄:“那吃的呢?带了吗?” 上尤村回来不方便,陈元仁从来都是带饭去学堂吃。 她一般头一天晚上就会准备好第二天陈元仁要带去吃的东西。 只是昨晚她被困在山里,也不知道今天元仁吃的是什么。 陈祀不以为意道:“噢,我塞了两个馒头进他的书包。” 苏澄一愣,“就,没了?” 就两个馒头? 陈祀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没了。 陈祀问道:“还要什么?两个馒头够他吃了。饿不死。” 苏澄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祀在养娃这件事上也太随意了。他的带娃准则竟然是‘饿不死’! 难怪自己之前刚来陈家的时候陈元仁长得又黑又瘦,简直像个黑芝麻。 摊上这样的爹,他能长得好么? 苏澄怅然道:“得亏你是他亲爹,不然街坊邻居得多戳你脊梁骨,说你虐待孩子。傍晚元仁回来,” ??? 陈祀的眼中闪过几丝疑惑。 他虐待了吗? 陈元仁不活得好好的?没病没灾,身体贼棒。 他觉得自己养得挺好的! 陈祀辩驳道:“是你的要求太高了。穷养儿,富养女。男孩不必太娇惯着。” 苏澄:“呵!” 要不是陈祀性格粗犷,她都怀疑陈祀是为了偷懒不做饭才给陈元仁的书包里塞进去两个馒头。 苏澄说道:“等元仁傍晚回来,你就等着听他哭诉吧。” 陈祀轻轻哼了声,自信道:“不可能。这一点我比你了解他,元仁绝不是会因为一两餐饭将就就撒娇哭诉的人。” 苏澄:“你确定?” 陈祀:“这是自然。” 别的事情他不清楚,自己一手养大的崽他还能不清楚吗? 苏澄走到他面前,双手叉腰腰:“那你敢不敢……和我来打个赌?” 陈祀嘴边扬起一抹笑意,“赌什么?” 赌什么他都赢。 苏澄看着屋里的两双脏鞋:“就赌洗鞋吧。输了的人明天把家里的鞋子拿去河边洗了。” 第52章 老陈在家里没地位 陈祀不屑一笑,“这算什么赌局。” 一点排面都没有。 苏澄瞥了他一眼,“那你想赌什么?” 什么赌资才能入他陈祀的眼? 陈祀默了默,“我暂时想不着,等我想到了再让你做,怎么样?” “一言为定。” 苏澄竖起一只手。 陈祀笑了笑,脆生生拍了下她的手掌,一个赌约就此签订。 黄昏时分。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澄和陈祀对视了一眼,见分晓的时候到了。 须臾,一个半人高的身影急促地蹿进院里。 苏澄:“元仁,回来了。” 陈元仁迅速锁定住苏澄的身影,连身上的书包都来不及放,就扑向了苏澄怀里大哭出声:“阿娘!!” 都不需要任何铺垫,陈元仁就能哭得涕泗横流。 短短几秒,胜负已定。 陈祀一阵错愕,脑门前更有无数问号飞过。 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元仁! 他以前很少在自己面前哭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澄冲他挑了挑眉。 如何? 他还有什么好说? 准备洗臭鞋子去吧。 陈祀错愕地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崽子,没好气地问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好好地哭什么?是不是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 陈祀不服输,他还是觉得陈元仁今天反常的表现事出有因。 陈元仁委屈地瞪了他一眼,道:“是爹欺负我了。” 陈祀:“呵!今天一早你就出了门,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简直胡说八道! 陈元仁说:“从前阿娘给我准备上学的吃食里都有烙饼和小菜。就算是吃面皮,里面也有两根翠绿的凉菜吃。” 陈祀双手环胸,睨着面前的小矮子:“那又怎样?” 陈元仁委屈地控诉道:“今天中午我翻书包,就只翻出了两个馒头!” 阿娘做的吃食那么用心,爹给他塞的吃的却只有两个白馒头。那馒头里连糖心都没有。 他心里能平衡吗? 这还是他亲爹! 陈元仁一把抱住苏澄的胳膊,告状道:“阿娘,你管管他呀,以后不要再让爹给我准备吃的了。” 爹爹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他心底委屈。 陈祀嘴角一抽,嘴硬道:“有馒头吃就不错了,又饿不死你。你喝点水配一配,不也能凑合一顿吗?” “爹爹还好意思说!” 提前这件事情,陈元仁更气了。 他掏出书包里的水袋重重地砸到桌上,小小的脸上写满大大的气愤。 陈元仁道:“您瞧瞧里面有水吗?爹都没给我装水!” 好吃的菜没有,水也没有。 上尤村他又没有熟人。 他今天下午是忍着干巴吃完那两个冷馒头的! 当爹的人这么粗心合适么? 他一个小孩儿都替爹爹觉得羞羞脸! 陈祀怔了好一会儿,才扭过头对苏澄说:“他上学之前,要替他做好这么多事么?” 需要这么细致? 苏澄嘴角一抽,感叹道:“我现在真佩服你能把孩子养这么大。” 陈元仁活到现在靠的原来不是生命的毅力。 是奇迹啊,奇迹! 苏澄说道:“养个孩子很不容易的。当爹娘的人都得用心孩子才能长得好。” 陈祀闻言一瞥跟前的陈元仁。 “这不是长得挺好么?” 苏澄额角的青筋一跳。 他‘挺好’的标准应该只是让陈元仁活着吧? 活着就挺好。 苏澄解下陈元仁身上的书包,一点一点地释道:“我打听过了,学堂附近没有可以打水的地方,喝凉水也不好。每天早上你都要往元仁的水袋里装好水,让他带去学堂喝。热水孩子容易烫伤,最好兑成温的。” 这还只是喝水,苏澄继续说道:“早上如果来得及做饭,就把中午他要带去的吃食一并做好。如果来不及做,头一天晚上就得备在锅里,第二天才不会耽误元仁上学的事情。” 苏澄想了想,又补充道:“噢,元仁每天上学来回跑也很累,所以我一般会往他的水里再掺点蜂蜜补充体力。” 他以为元仁上学以后是怎么变得白胖结实起来的? 那都是她用了心,一点点养出来的! 听完说完那一大堆,陈祀低头看着陈元仁,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啊! 原来养孩子不是有口吃的就行。 他道别人怎么总说带孩子难、带孩子累,他却觉得简简单单。 原来是他简化了带孩子的过程! 这么一想,幸亏他找来了澄娘,不然元仁上学以后还过的跟个野孩子一样,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从前也没养过娃娃,哪儿能想到那么细致的一些东西。 陈元仁认识苏澄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却被她照顾得很好。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突然有一天被塞了两个馒头应付过去,心底当然不好受。 陈祀整天不说一句话,大部分时间又都在山上,也许从前陈元仁没有可以哭泣撒娇的对象才一直不怎么哭。 但现在他已经习惯有苏澄帮他保护他了,心底难受当然要找她哭诉。 这一场赌局苏澄赢得毫不意外。 陈祀嘴唇一提,“你倒细心。” 难怪元仁喜欢她。 苏澄微微一笑,提醒道:“你也别急着夸我,那儿还有两双臭鞋子等着你洗呢。” 陈祀眼皮子一跳,脸上的笑容乍然消失不见。 忘了这茬了。 但是这一局他并不是输给其他,而是输给澄娘对元仁细致入微的照顾上。 这也证明澄娘真的对元仁很好。 他服。 “咦?” 陈元仁听着他们的话,小小的脸上写满大大的疑惑。 他问道:“爹为什么要洗臭鞋子?” 苏澄把他抱进怀里,“因为爹爹没有把你照顾好,这是给他的惩罚!也让他以后懂得怎么为人父,对你上心些。” 陈元仁顿时握起小拳。 “是该罚!” 爹爹还让他吃了一下午的干馒头! 他还觉得只罚洗一次臭鞋子洗少了,至少得罚洗一个月! 陈祀看着他们同仇敌忾的样子眯了眯眼。 小崽子,谁才是他亲爹! 这么快就和澄娘打成一团了! 于是第二天下午,清源村的溪边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陈祀拿着刷子在石头边认真洗鞋,家里的女人却不干活,安逸地坐在桥头上看着他。 路过的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躲在桥上看着陈祀小声嘀咕。 “怪了,老陈怎么自己洗鞋子?不是已经有媳妇了么。这在家里也太没有地位了!” 苏澄听完趴在桥头偷笑。 这哪里是没有地位,是他输了的惩罚。 她的笑声引来了别人的注意,顿时有人道:“他那媳妇还在桥上多懒欸,老陈该不会打算把他捧着,让她一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吧?” 苏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村里人就是话多啊。 别说这不是她躲懒,就算是,这群人管得着吗? 第53章 你待我生分了 这时路过的王大娘听见了,顿时阴阳怪气地冲苏澄说道:“女人不在家洗衣服做饭,反而让男人洗鞋子,真是丢人!” 苏澄顿时回头,说这话的是别人也就算了。 但要是王家人那她可就不困了。 苏澄说道:“你有本事倒是让你男人帮你洗衣服洗鞋子呀,怕是想这么做都没这个本事吧?” 王大娘鄙夷地说道:“我才不会让男人做这些事,女人天生就应该洗衣服做饭,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还要女人做什么?” 苏澄眸子眯了眯。 明明她自己也是女人,她说的每一句话却只想打压女人。 这就是她们最鄙薄的地方。 苏澄说道:“听说你家以前是招赘的,所以几个儿子才都跟着你姓。你倒是没少照顾自己的男人,为他洗衣做饭。可那个男人最后怎么还是抛下你们母子三个跑了?是你饭做的不好吃,还是你的鞋子洗的不够干净?” “你!”王大娘一噎,被她气得脸都青了。 乡下最藏不住的就是秘密,在村里待了这么久,苏澄多少也打听到了些王家的事情。 譬如王大娘年轻的时候家境也很不错,所以才只招赘不出嫁。 后来她倒是如愿找了个能干活的男人,但王大娘强势,凡世都要自己做主,打压得男人抬不起头来。 那男人忍无可忍,最后竟然在王大娘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跑了。 从此以后王大娘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脾气也变的越来越刻薄蛮横,叫村里没一个人敢惹她。 但也由此可见,一个女人要是只知道洗衣服做饭,也是留不住男人的。 苏澄从桥头站起来道:“你照着刻板的样子当了一辈子女人,也没见得活得比我光彩。就算我被安上一个克夫和丧门星的名头又怎样?我现在过的还不是比你好?” 旁的人一听,“欸,好像是啊!” 何止是比王大娘过的好,澄娘其实过的比村里大部分女人都要好。 她刚进陈家陈祀就肯花钱给她买新衣服,这手段就不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而且澄娘还有一件无数女人都羡慕不来的事,那就是她上头没有刻薄婆婆要照顾!家里首先就清净不少! 别人找她麻烦的时候陈祀还敢站出来护着她,绝不叫她受一点欺负。 白捡的便宜儿子还孝顺,跟她相处的没有任何隔阂。光是这些就是多少续弦都求不来的了。 这么一看苏澄娘虽然一开始比较倒霉,但现在简直人生赢家! 甚至她男人还肯帮她洗鞋! 再看看她们自己,成天起早贪黑地干家务带孩子不说,哪天男人回家要是饭做晚了还得被骂一顿。 图啥! 王大娘一愣,“你们也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苏澄娘说得好听,她是活得快意,可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像陈祀一样对女人那么好? 她们不做好自己的事,回家肯定被男人打。 做什么梦呢! 村妇说道:“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呀……” 王大娘冷嘲热讽道:“那你男人能像姓陈的那样对你?” 村妇一噎,这…… 陈祀没续弦之前,村里的女人也没想到他能有那么好性子呀,还给女人洗鞋。能有几个男人比得上他。 王大娘翻了个白眼,“想想自己男人什么的德性,想清楚了就该早点回家干活。要不然被打的还是你们。” 村里男人打媳妇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两个村妇被她说得面色窘窘,沉着一张脸匆匆离开了河边。 苏澄瞥了眼那两个人都一阵哑然。 难怪村里的人都不太喜欢王家,实在是王大娘讲话太呛了。就凭一己之力就把村里的人缘都败了个精光。 “害死我儿子还不够,你还想教唆其他人不好好过日子?你这种人就应该被人贩子掳走,被卖到窑子里才能安分!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瞎了眼,你竟然没被拐走!” 王大娘往地上恶狠狠啐了口痰,一脸晦气地转身离开。 苏澄一怔,她从没和别人说过自己遇上人贩子的事。 就算是第二天回到家里,她跟方荷说的也是自己在竹林里迷路了。 王大娘怎么知道她遇上了人贩子? 难道那两个绑匪和王家的人有关系? 苏澄大一吃一惊,吓得连忙捂住了嘴。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村里的这些人最坏也就是在背后指指点点,朝人吐点脏水罢了,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哪知道王家人竟然坏到找人贩子来拐她! 那天要不是她空间里藏的东西多,她现在八成已经在窑子里了。 人贩子要是真和王家人有关系,现在可能还藏在王家! 这种偏远的地方官府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查不到,对人贩子来说是最友好的了。 不能声张。 得想个法子把他们一锅端! 苏澄这么想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悦耳的少年之音。 “姑娘,打扰了,你知道清源村王家怎么走么?” 苏澄怔了怔,竟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 她转身一看,瞳孔一缩,失声叫到:“周慕!” 暌违半年,身穿浅青长袍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竟一点都没变。 他头上别着根银制发簪,脖子上还挂着个玉坠。 一把写满小字的折扇握在他手上,更衬得他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书卷气。 只是周慕这身打扮和穷困的山村实在不搭。 苏澄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慕见到她大喜过望,顷刻把她抱进怀里,“啊澄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苏澄身体一僵。 干嘛? 这是干嘛? 陈祀就在下面洗鞋子呢,被看见就完了! “周少爷,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我放开。”苏澄连扯带扒拉地把周慕抱住自己的双臂扯下,心有余悸地往河边看了一眼,生怕这个动作陈祀看见。 周慕对她这个动作俨然很不满意,生气地瘪着嘴:“阿澄,许久不见,你待我都生分了。” 但现在苏澄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因为本来在河边洗鞋的陈祀,他不见了!! “人呢?” 周慕探头过来,“阿澄,你在找谁啊?” “你不认识。”苏澄着急地趴在桥上望了又望,但就是找不着陈祀。 总不能是失足摔进河里了吧? 就在她担心之时,她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你找我?” 苏澄蓦地回头,陈祀就抱着木盆站在她的身后,且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苏澄眼皮子一跳。 心道,完了。 他一直都在自己身后,能看不见周小爷刚才抱她的一幕么? 男女大防,她一个已婚妇女更应该避讳点。 现在她被人这么抱,还被陈祀看见了,这事儿躲不过去了! 第54章 我的脚不臭…… 陈祀刚从河边回来,连鞋子都没穿。 他打着光脚走到苏澄身边,冷冷瞥了一眼她旁边的周慕,“他是谁啊?” 语气冷硬且不耐烦。 上来就抱住了澄娘,他想干嘛? 吃豆腐还是揩油? 苏澄:“呃……” 不等她做出回答,周慕率先揪住了苏澄的衣服,蛮横地问道:“阿澄,他是谁?说话语气这么冲,你男人?” 梧桐镇上周小爷,从来就没有怕过谁。 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给他家当打手都不够,凶什么呀? 苏澄看着周慕心里一咯噔。 心道,哦豁,你第六感真准。 她认真撇开周慕揪住自己衣服的手,道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然后连忙小步步跑到陈祀身边,讨好似的抱住他的胳膊说道:“这个,确实是我男人!” 在陈祀面前她一定要谨慎保持好和其他男人的距离。 一则是她也不想引起任何误会,二则,眼前的糙汉可是拿斧子劈过人的…… 无论是为了其他男人还是自己的个人安全考虑,苏澄都不想在陈祀的刀锋下行走一遭。 受不起…… 她的小心脏会吓出毛病的。 陈祀垂眼瞥了下身侧小鸟依人的苏澄,心底虽说不上大为受用,但一瞬间总归是舒坦了不少。 哼,小丫头片子还挺会看人眼色。 “我嫁人了!”苏澄看着面前的少年说。 周慕脸色微变,眼瞅着苏澄和眼前糙汉亲昵的样子,他不知怎的心底就是不快活。 周慕默了默,捏着手里的扇子道:“我听说你嫁了个病痨子,怎么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难道是他离山村太远,已经不太了解现在村里病痨子的风格了? 谈及此事苏澄的脸色变了变。 她撩起耳畔一绺发丝,说:“你说的那个男人是我第一任丈夫,已经死了……” 周慕脸色骤变,他诧异地看着陈祀,问道:“那他?” 苏澄脸上笑嘻嘻:“我的第二春!” “第二春”三个字跳入周慕耳里的时候,苏澄明显看见周慕的脸色都变了。 也许这个少年根本无法理解,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换上两个男人。 周慕结结巴巴地道:“阿澄,你,你还挺招人喜欢。” 换男人的衣服比他换书都快! “哈哈哈哈哈,是吗?” 苏澄心底一乐,这还是她嫁到清源村以后听到的最悦耳的一句话。 陈祀看着他们寒暄的模样,浓黑的眉毛拧了拧。 他一手抱着木盆,一手把澄娘往自己身后推了推,冷眼盯着周慕说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哈!我的来头可吓死你!” 周慕突然来了精神,一手握拳轻咳了两声,拿足了气势。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梧桐镇上周慕小爷是也。” 一瞬间,陈祀的唇角压得更低了。 苏澄:“怎么?你认识?” 陈祀语气愈发生冷,“不认识。” 苏澄:“……” 不认识他这种语气? 怎么看都像是有过节啊。 其实今日来的人但凡换一个,都不至于让陈祀露出这幅表情。 可偏偏来的人是周小爷。 是和澄娘传过绯闻的周慕。 陈祀的拳头都快硬了。 “姓周的,你抱我娘子是什么意思?” 周慕一愣,他自以为气势十足的一帆介绍在陈祀这里却只换来了‘姓周的’三个字,这不是瞧不起自己么? 周慕不快道:“我抱阿澄怎么了,我认识阿澄姐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娶了阿澄姐姐做娘子了不起? 阿澄可是和他更亲! 陈祀面不改色,“说得好,所以我和澄娘成亲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一口一个阿澄叫的这么亲,连她嫁人都不来看一眼?” 周慕一噎,“我那时是因为……” 他想说自己是被家里人绊住了,被看得死死的才出不来找苏澄。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承认自己行动不自由很没面子。 一时之间话在嘴边转了又转,周慕竟然都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 陈祀眸子眯了眯,忽然笑了起来。 周慕:“你笑什么!” 陈祀说:“我笑你当时不会也忙着成亲吧?听说梧桐镇上的周小爷和陆家小姐早订了亲,你被家里绑着成亲去了?” 看了眼挨自己半个头的周慕的身形,陈祀嘲讽道:“还要乖顺地按照家里的安排行事,娃娃么?” 半晌,陈祀自己摇了摇头,道:“啧,小屁孩。” 说他娃娃都是抬举他了,他哪儿有娃娃那么可爱。 周慕这种只能叫没长大的小屁孩! 苏澄眼睛一睁,哥,这话属实有点伤人了。 她要是周慕她都忍不了! 果然,下一秒周慕就急得直接跳脚。 他用扇子挑了挑陈祀洗鞋的木盆,说道:“那你呢?端着个破木盆子……里面还有那女人的鞋。” 周慕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该不会只能在村里头给女人洗鞋吧?” 苏澄一惊,想去捂周慕的嘴都已经来不及了。 小朋友,话不能乱说的呀! 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糙汉有多猛! 要是真惹毛了陈祀,她可不敢保证周慕还能健全地回去。 那一瞬间,陈祀的脸色沉得吓人。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苏澄就没见过他这么想刀一个人的神情。 “我好歹会帮澄娘洗鞋,你刨去周小爷的身份,你能干什么?”陈祀的眸子眯了眯,眼底的暗潭都透出几分对他的轻蔑。 谁知周小爷对此竟然全不在乎,他道:“我为什么要刨去周小爷的身份?生在周家是我命好!你只能自己干粗活是吧?小爷我大手一挥,我能叫十个人来帮澄娘洗鞋!” 苏澄嘴角一抽,认真举手道:“那个,打断一下,我可能没那么多鞋。”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的脚也不臭,不需要换那么多鞋。” 话要好好说,不然别人以为她有脚气怎么办? 叫十个人来帮她洗鞋,属实浮夸了。 苏澄只是想弱弱地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谁知陈祀和周慕竟然同时回过头对她说道:“这是男人的事,你别管。” 苏澄眼皮一跳,吼道:“可你们要洗的是我的鞋!” 她的鞋,她还不能发言? 第55章 糙汉心思忒坏 苏澄无意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村里的妇人太能说长道短了,她不想再给那些人增加一个谈资。 但事与愿违,他们的吵闹还是引来了路过的村民的围观。 两个跨着菜篮子路过的村民听到苏澄的话,迅速不约而同地凑到一起。 “听见了吗,这两个男人都要给她洗鞋!” “听见了听见了,真是神了,澄娘的鞋到底有什么魔力,这么吸引男人?” “狐狸精吧……听说她刚进陈家不久噢,老陈就给她买了顶漂亮的衣服,不是狐狸精变的哪有这种本事?” 说话的村妇努力想要把声音压得低一点,但是显然做的不怎么好。 她不想让当事人听见的东西,几个人可是一点都不落地听到了。 周慕当即不乐意地瞅着长舌的两人问道:“说什么呢!家里没活干啊?” 两个村妇被他说得脸上羞愧,匆匆跨着菜篮子离开。 周慕回头对苏澄道:“这里的人从前说话也这么难听?” 他听了都觉得刺耳,阿澄怎么受得了? 苏澄的眼皮跳了跳,“虽然狐狸精不好听,但是比起丧门星好歹有了质的飞跃。这话已经算悦耳了。” 周慕诧异道:“这你也能忍?” 苏澄摆摆手说:“人么,总要乐观一点。” “阿澄!!” 周慕睁红了一双眼,身侧的拳头都捏了起来,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苏澄怔了怔,不好再逗他。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更好地回答。 “那你想我怎么办?”苏澄问道。 她说:“我就活在这种地方,这种话每天都在我耳边出现,你难道要我因为一两句话就难受地跳河吗?” 这话说完苏澄才一愣,她才想起来原主就是这么选择的。 连陈祀都跟着看了她一眼,似乎眼底都透出几分对她的怜悯。 周慕怔了怔,低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在替阿澄生气,他觉得那群人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 她们怎么可以因为一件新衣服就骂阿澄狐狸精。 苏澄默了默,道:“这里人多眼杂,先回家再说吧。” 村里添油加醋的人那么多,再待半盏茶功夫,恐怕和她有关的传言就要变成两个男人在桥头为了她大打出手了。 陈祀冷冷剐了周慕一眼,拉着苏澄大步离开。 周慕迅速跟上他们,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阿澄,肯定不能错过这好得来不易的重逢机会。 来到陈家院门,一看四周贫寒的景象,周小爷眼底就露出了深深的嫌弃:“阿澄,你就住这种地方啊?” 陈祀闻言,手里的木盆重重摔到地上。 苏澄看了他一眼,连忙打圆场道:“这儿不是挺好的么。我住着挺舒心。” 唔,至少比她一开始住的那个废宅舒服。 周慕:“一点比不上周府里我给你准备的侧房。” 陈祀拉开长椅坐了下来,拍拍裤腿上的泥点子说:“你那儿是好,可怎么没留住她,让她住到我这儿了?” 苏澄低着头,“……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陈祀声音沉沉:“不长,我听苏有庆说过。” 苏澄一愣,“什么时候?他和你说了什么?” 苏有庆那个痞子没安好心,他还能跟陈祀说自己的事? 苏澄本是担心苏有庆骗了他什么,可是她着急的情绪看在陈祀眼底却更像是一种心虚。 男人的嘴抿了起来。 陈祀:“我更想听你自己说说你们的关系。” 苏有庆的话他只听了大概,那小子不老实,他说的话陈祀肯定不会全信。 但同样,苏有庆也不可能捏造全部故事。 他说的东西里一定有一部分是对的。 苏澄一阵哑然,“其实……” 周慕:“其实我们的关系很简单,阿澄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 陈祀眸子一眯。 他斧子呢? 苏澄连忙摆手:“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她着急熄灭陈祀心底的火,周慕却不怕死一样持续性火上浇油。 “还有哪种喜欢?” 他对阿澄的喜欢从来只有一种,格外纯粹。 “周慕!” 苏澄生气地斥了他一道。 横得不行的周小爷顿时像被下了禁咒一样抿住了嘴,不说话了。 苏澄说:“其实是我去周家做零工的时候照顾了他一段时间,我瞧他年纪小,夜里偶尔也做点东西给他吃,他便待我格外好一点。” 别人周慕在人前横得不行,其实在周家根本没有几个人真正关心过他。 周家老爷和夫人忙着做生意,向来只管给钱,并不细心照顾。 在原主的记忆里,有次周家忙着操办宴席,周老爷和夫人连他病了都没发现。 府里小厮都被叫去前厅帮忙了,周慕病了,又饿得晕晕乎乎。 他跑到厨房里找吃的时恰巧被澄娘撞见,结果连话都没说出口就倒在了澄娘面前。 那天还是原主照着村里的土方法熬了一罐草药喂他喝了,周慕身上的高热才退了下来。 后来周慕夜里老是嚷嚷饿,原主也从来都不生气,总是照他的要求起来给他做所有他想吃的东西。 自打那以后周慕便待她别有不同些,从不许府里下人欺负她。 也许周小爷自己都没发现,他需要的就只是一份特别关爱。 陈祀:“就这?” 周慕说得惊天动地,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无间。 他都有些想要信了。 陈祀皱着眉头:“合着说了半天,她只是你心底做事比较认真的丫鬟?” 苏澄的唇抿了抿。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 怪让人不舒服。 周慕脖子一红,争道:“胡说,胡说八道,怎么只是丫鬟!她对我来说不一样!” 陈祀双手撑在椅子上笑着说:“哪里不一样?她刚才说的那些,不就是细心的丫鬟做的?” 澄娘也说了她是去周家做工,这就是她的分内活。 以她这种性格,不论做什么都会做的格外认真。 只要周小爷有需要,她当然会起来做事。 苏澄的眼皮跳了跳。 他这么一解释,她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她被说服了! 周慕说不过他,转头抱住苏澄的胳膊气到:“阿澄,他在离间我们!你这个男人心机太深了,要不得!” 长得一副糙汉样子,心思忒坏哦。 陈祀眉梢微挑,这么久了,他终于说对一句话。 第56章 买走她 陈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虽说周慕终于说对了一句,但澄娘信不信就不一定了。 “你不要这么说他。” 苏澄撇开周慕的手认真道。 她不喜欢从周慕嘴里听到这些话。 周慕惊了,“阿澄!!你怎还护着这个糙汉。”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他才是阿澄一直以来最照顾的人,怎么一到这个糙汉面前,他就成了普普通通了? 那些人胡说阿澄是狐狸精,分明这个糙汉才是! 迷惑人心,他勾引阿澄。 周慕气道:“别以为你长得比我高我就不敢打你,我撸起袖子你可不一定是我对手。” 陈祀眉毛一挑,“你确定?” 周慕想和自己比什么都行,但他最不怕的就是比武力。 一山不容二虎,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到一个极点的时候,陈家的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方荷不顾一切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澄娘!澄娘!” 她慌慌张张地在院里找到了苏澄的身影,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苏澄一愣,问道:“出什么事了?” 方荷反握住她的手,“是你没事吧?” ?? 苏澄:“我能有什么事?” 方荷说:“我刚才摘菜回来,听见村里人说有两个男人为了你在村口都打起来了!” 她一听见这事就跑回来了,一刻都不敢多耽误。 苏澄嘴角一抽。 她说什么来着,村里以讹传讹、添油加醋的人太多了! 他们才回来多久就有人把谣言传得这么厉害,要是他们在村口多站一会儿,兴许周慕在传言里都要被陈祀打死了。 “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们胡说。”苏澄指了指周慕,“就是我一个朋友来村里看我,没打架,他们好着呢。” 谁知她话音刚落,陈祀和周慕便不约而同地扭过头,脾气十足地“哼”了一声。 方荷皱了皱眉,他们这状态看起来可不像是“好”。 “我们还有话要谈,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在叫你。”苏澄忙不迭地把她送走,生怕方荷留久了露馅。 方荷紧张道:“那你可一定要叫我。” “一定一定。” 苏澄迅速把她推出家门,毫不犹豫地把门重新关了起来。 送走方荷,苏澄才回头问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梧桐镇离这里好些距离,周家人虽然照顾周慕不算细心,但也不会让一个大少爷跑到山村里来。 苏澄眯了眯眼睛:“你偷跑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她一定好好教训周慕一通再把他送回去。 周慕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是家里宴宾客,我爹趁着春色好叫他们一起踏郊春游。我听说你嫁到了这里,想着路程应该不远,特地来找你。” 为了见她一面,他来得很不容易。 苏澄怔了怔,也许他来的是真的不容易吧。 周慕虽然在梧桐镇很得势,谁都让着他,但周家并不许他出远门。 向来出城这种事都要得到周老爷的同意他才能有机会迈出城门。 “我爹这半年一直抓着读书,他说我要是考不上举人,以后就一直不许我出门。” 周慕低下头,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狗勾:“我为了见你,我读了好多书。” 他爹说奖励她一间铺子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努力过。 周慕生就一副小奶狗的模样,一张脸干净得像圆月一样。 看着他乖巧无害的眼神,苏澄的心一下就化了。 老天爷,这让她怎么凶得起来! 苏澄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两下,“乖啊,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努力。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啦。” 周慕冲他甜甜一笑,“不辛苦,只要见到姐姐就不辛苦。” 他满心欢喜地抱住苏澄,把脑袋搭在她的肩上。 那姿态,要多绿茶有多绿茶。 但是越过她的肩膀,周慕却冲陈祀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阿澄是他的,以后也只是他的。 狐狸精,休想和他抢姐姐! 陈祀眼皮一跳。 这也行? 她看不出来周慕是在故意撒娇? 这小子瞅着年龄小,竟然也会使这种手段。 陈祀唇缝一抿,每一个字里都透出对周慕的嫌弃:“你一个男人,你说这种话不觉得恶心?” 撒娇装柔弱,那不是女人才用的招数? 狗屁小爷,娘娘腔! 谁知这时苏澄瞪了他一眼,“陈祀,你不要总这么凶。他还小,你计较什么。” 陈祀噎了噎,她竟然还帮娘娘腔。 到底谁是她搭伙过日子的男人? 村里人欺负她的时候,娘娘腔站出来过吗? 一个只能听家里长辈命令做事的人能有什么大前途。 澄娘的眼光太差! 可这时候周慕高兴呀。 他倏然一笑,扳回一成。 撒娇装柔弱又怎么样?招数管用就行。 阿澄姐姐心软,这种法子在她面前其实最吃香。 陈祀眯了眯眸子:“那小屁孩,你都出来这么久了,家里人不找?” 周慕:“我不是小屁孩!” 陈祀笑了笑:“是澄娘说的,你还小。不是小屁孩是什么?” 他既然想吃年纪小的红利就得被叫小屁孩。 陈祀勾了勾唇角,故意道:“当姐姐的都不会喜欢你这种小孩,实在是太不成熟了。她说你小,所以你在她眼里连个男人都不是。小孩而已。” 他实在太容易看出别人的弱点,一句话直接刺到了周慕最看重的事情。 周慕身体一僵,紧张地看向苏澄。 要是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他粘着姐姐还有什么意义? 陈祀坏坏地笑了笑。 小屁孩儿! 就是嫩! 苏澄默了默,虽然陈祀说的话不好听,但却有几分道理。她抽了抽周慕的衣袖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周慕:“我来这里有事要做,做完我就回去。” 他说完转身看着陈祀,“哎,你当初花多少钱把她娶来的?” 陈祀:“关你什么事?” 周慕傲慢地说:“我都听说了,苏家人是为了钱才着急把她嫁出去。小爷我这次带足了钱,你花了多少钱把她娶来,我现在花双倍的钱把她买回去。往后阿澄就跟着我了!” 他当然不可能只是来看苏澄一眼,他是要把阿澄带回去! 以后他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第57章 他只是为了元仁 陈祀的神色一凛,收起玩笑的神情,他看向周慕的眼底瞬间多出几分敌意。 周慕的身体僵了僵。 那一瞬他不知怎的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好些呼之欲出的话都被陈祀的眼神生生压在了喉咙里头。 但接下来陈祀却出奇地没有把矛头对准他,而是看向了苏澄。 “这也是你的打算?”陈祀问道。 让周慕来找她,带她离开这个地方,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不是!” 苏澄几乎第一时间回答道。 她也一脸懵。 她压根不知道周慕能说出这种话。 陈祀又问:“那你想跟他走么?” 苏澄默了默,虽说她一直想走出这个山沟沟,但她并不想以被人买走成为别人的奴仆为代价离开这儿。 就算对方是周慕也不行。 况且陈祀一直都对她不错,她如果在这时候突然抽身也太没有义气了。 元仁又是个没有娘照顾的孩子,自己要是突然消失,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伤害吧? 苏澄思忖了一阵子,正欲开口,谁知陈祀却先说话了。 “你想走我也不同意。” 苏澄:“啊?” 陈祀说:“之前是你先走进我陈家,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能跟别人随便离开。” 是苏澄先闯进了他的生活,所以她要负责任。 元仁也不能在拥有一个娘亲以后再轻易失去,否则从此以后他都会对想当他娘亲的人抱有敌意。 陈祀告诉自己,他都是为了元仁着想。 苏澄不能走。 紧跟着他又看向周慕,说:“澄娘不是供你买卖的玩物,不是你给够了钱我就能让你带走他。” 周慕愣了愣:“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庄稼汉一年能挣几两银子,你是不知道我能给多少银子才这么说的吧?” 周慕忙不迭地解开自己身上的钱袋在陈祀面前晃了晃,“来,你看看,小爷这儿有五十两纹银,都够你买三个媳妇儿了。我知道乡下人的媳妇都是买来的,你和澄娘才在一起多久,你再买一个不就行了?” 男人有钱以后抛弃糟糠之妻的戏码他见多了。 突然发一笔横财,他不该高兴疯了吗? 陈祀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他压着唇角:“她不一样。” 周慕的拳头也握了起来:“那你开个价!” 什么不一样,陈祀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无非就是见自己对阿澄好,又有钱,想要磨个更高的价钱罢了。 他任由陈祀开价,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陈祀咬了咬后槽牙,“我说了,不卖。澄娘是我身边人,谁也不能带走她。” 周慕这时也觉出了几分不对,“你不会是对阿澄动真心了吧?” 要不是真喜欢她,寻常庄稼汉怎么可能抓着一个女人不放。 典妻卖子的人多了,他这么执拗,难道不是动了真心? 周慕盯着陈祀,正打算从他脸上看出点猫腻。 谁知这时苏澄突然说道:“你能不能别闹了。” 周慕一怔,“阿澄姐姐……” 苏澄说:“你要真是为我好就好好读书,不要辜负家里期望。把我买走根本不是在帮忙。” 也很不尊重她。 苏澄说:“离开周家以后我没有选择,直接被嫁到了王家。后来王家人想逼死我,让我给王勇殉葬。是陈祀把我救了回来,从那以后我就打算好好活。在这里我也过得挺好,我想自己决定我的生活。” 周慕认真道:“可是你跟我走,我能给你更舒服的生活。” 陈祀倏地一笑,讽刺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那么着急地嫁给王家的病痨子吗?” 周慕:“为什么?” 陈祀说:“因为你处理不好你家里的关系,你和陆小姐既然已经定亲,就不该对澄娘这么亲近。陆小姐没法忍受你身边待着别的女人,才会给苏家一笔钱,让他们迅速把澄娘嫁出去。” 要是陆小姐知道澄娘即便出嫁了他依然惦记着澄娘,以后怕是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周慕的身体一僵。 他错愕地看着苏澄,“是因为,我?” 一直都是他把澄娘逼到这种境地? 陈祀问道:“如果你连自己做主的本事都没有,就算她跟你走有什么用?让她再一次被卖掉吗?到时候你要怎么找她?” 周慕这种人他也见得多了。 仰仗家里的金银过得比别人随意,却也要因为自己的身份受家里桎梏。 如果他做不了主,他就没法真正保护澄娘。 自己虽然是个山田里的糙汉,但至少不会让她被家里人卖掉。 苏澄也跟着点点头:“你回去吧……” “阿澄。” 他来这里一趟,就是为了带走她。可是他没有想到澄娘会拒绝自己。 她叹了口气:“这里太偏远了,你再不走就要摸黑走路了。回去吧。” 这时,院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呼声。 “少爷,少爷你在哪儿!”这是周慕的贴身小厮小乌的声音。他的声音出现了,代表周家已经派人来找了。 周慕的眉头拧得更紧,少年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忧郁的神情。 再加上陈祀刚才的一番话,更是在他心底埋下了一根尖刺,叫他一想起阿澄已经嫁人的事情就一阵痛。 而苏澄已经走到门边,替他打开了院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急切寻找着周慕的小乌,苏澄招了招手,“在这儿。” 小乌眼睛一亮,“阿澄姐!” 周慕沮丧地从院里走了出来,小乌立即冲了过去。 “少爷,不是说好一会儿就回来吗?您怎么走了这么久?”小乌谨慎地看了苏澄一眼,压低了声音:“陆小姐都起疑了。快回去吧。” 他伸手拉动周慕的手臂。 周慕什么都没说,只是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苏澄一眼。 苏澄摆摆手:“快回去吧。我在这儿真挺好的。去吧。” 周慕的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阿澄姐姐,我会回来找你的!” 小乌:“少爷,快走吧!” 再不走陆小姐就要找过来了,到时候他就完了。 周慕最后看了苏澄一眼,最终转身离开。 走到村外,小乌还在抱怨:“少爷,您以后不能再这么胡来了,陆小姐找不到您,直接开始逼问我你的去向。我都瞒不住。” 小乌说着忽然看见走在前头的周慕拳头捏得紧紧的,肩膀都在一抖一抖。 小乌一惊,“少爷,你不会哭了吧?” 第58章 猛男落泪 周慕自顾地往前走,压根没有回头看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流眼泪。小爷我是猛男,我才没有哭。” 他这么说着,抽气的动作和肩膀抖动的幅度却更大了。 小乌觉得不安心,快走几步冲到了周慕面前。 “少爷,您这还不叫哭呀!” 周慕满脸的泪水,涕泗横流,简直比路边卖身葬父的孤儿还要惨。 这不叫哭叫什么? 没出声就不算哭了吗? 周慕捏着拳头,咬牙道:“我是天气太热,我的眼睛流汗了。” 小乌:“那你的鼻子也流汗?” 少爷的大鼻涕虫都要掉到嘴皮子上了,还不如承认自己哭了擦擦呢。 少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欢天喜地,比成亲了都高兴。走得时候怎么哭得跟死了娘一样。小乌一猜就猜到问题出在了澄娘身上。 “少爷,她跟您说什么了,让您这么难受。” 提起这件事,周慕好不容压下去的哭声又跃跃欲试地想要从他喉咙里爬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慕心底的难过终于压抑不住,迸发了出来。 他走在路边嚎啕大哭道:“是我害了阿澄,是我害了她呀。” “呜呜呜……要不是我粘着她,她也不会被陆昔月赶走嫁人,更不会到这种地方生活。我把阿澄害得太惨了。” 如今她还死了丈夫,跟了第二个男人,不知道多少人会在背后议论她。 她肯定度日如年。 想到自己刚才在桥边还问她怎么忍得了那些难听的话,周慕心底更加难过。 “呜哇……”他更大声地哭了出来。 阿澄姐姐一定在这里过了太多苦日子,更肮脏不堪的话她肯定都听过了。 她还自己说在这儿过得很好,怎么可能…… 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日子过,阿澄一定是怕他惹麻烦才着急催他走。 可姓陈的说的对,自己根本没法子保护她,就算在这里买走了阿澄也没用。他怎么就这么没用啊…… “呜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呜……” 周慕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哭岔了气,趴在路边一阵咳嗽。 小乌看得都心疼,“少爷,这怎么会是您的错。阿澄姐本就是个丫鬟,她家里又没什么权势,本来身不由己的。” 当下人的能有几个容易,也就是少爷多关心阿澄姐一些,才觉得他害了阿澄姐。 其实十个下人九个都是和阿澄一个命。 有些丫鬟被派去服侍镇上的其他老爷,可能还要被迫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做通房呢。 阿澄姐的命已经算不错了。 但是看周慕哭得那般昏天黑地的,小乌的心里也透出几分不忍。他只得安慰道:“少爷,您要是觉得阿澄姐苦,以后多帮帮她不就好了吗?” 周慕忽然停止了哭声,一抽一抽地问道:“怎么帮?” 小乌想了想:“您不是知道她住在这了么,以后时常来探望,送些她需要的东西。” 周慕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样能行吗?” 阿澄今天都不让他在陈家多留,下次自己要是再被赶出来怎么办? “况且我爹总不让我出城,我想来也来不了。” 小乌说道:“所以呀,最要紧的是您得自己有本事。这样老爷控制不了您,您不就能自己随时来找她了吗?” 虽然他很不愿意直说,但较真起来他家少爷其实就是个纨绔。 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拿手的本事那是一样都没有。 老爷没办法只能抓他读书,当然不让他出城了。 周慕吸了吸鼻子。 小乌说的好像有道理。 他已经让阿澄过的不幸了,他不能让阿澄更不幸下去。 他要努力,要奋进! 要让阿澄以后能真正过上好日子! 周慕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胸中也燃起了无限斗志,“你说得对,我要变成能帮上阿澄的人。” 小乌一阵沉默:“那咱们能快点回去了吧?陆小姐找不到您,都说要搜山了!” 周慕眉头一拧,烦躁道:“那个婆娘的事怎么那么多!” 金鸡岭。 周家和陆家的下人此刻正急得焦头烂额。 陆昔月对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仆人破口大骂:“废物!一个大活人都能看丢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陆老爷提醒道:“昔月,在你周伯伯面前不得放肆。” 陆昔月抬起头,一张鹅蛋圆的娇俏小脸上是与之完全不符的凶悍神情,“爹,我也是担心周慕!” 原本说好了一起来这儿踏青,刚到地方周慕却不见了,她派人叫遍了山林都找不到,能不急么? 都是这群下人不中用,要不是他们找不到人,她哪里至于在周伯伯面前发脾气。 陆昔月回头瞪了那群下人一眼,“都给我去找,要是再找不到,我就让爹发卖了你们,再买一批更好使的奴才回来!” 陆老爷看破却不说破。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多半是周慕自己跑去别的地方了。 不想办法抓住周慕的心,陆昔月发脾气又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周慕从树林外走了回来。 陆昔月心中一喜,立即凑到他身边问道:“周慕!你到哪儿去了?” 陆老爷看见她这幅迫切的样子都觉得丢面子,只好招呼招呼周老爷一起去凉亭里喝茶,把空间都留给他们。 周慕看了陆昔月一眼,敷衍道:“我去解手了。” 想到她当初竟然逼着阿澄尽快嫁人,周慕现在对她连警惕都多了一分。 他绝不能让陆昔月知道自己找到阿澄姐姐了。 否则陆昔月一生气,说不定又给阿澄找什么麻烦! 陆昔月红唇一抿,抱住他的胳膊说:“你骗人。解手怎么可能这么久!况且我派俺那么多人找你都找不到,你一定是躲到哪个地方去了。” 周慕竟然不对她说实话。 他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周慕烦躁地撇开她的手:“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不信,要不要我把那坨屎挖过来给你看看?” 陆昔月脸色一变,瞬间连鼻子都捂了起来。 咦,好恶心…… 她才不想看那种脏东西! 周慕冷哼了声,转身爬上自己的马车。 陆昔月一见他要走,立即道:“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别跟着我。” 周慕从马车里探出头嫌弃道。 他才不会和爹给他安排的女人在一起! 第59章 村中集会 陈家。 自从周慕离开以后,陈祀就低着头坐在院子里再没说过一句话。 他抿着唇,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好像在思考什么。 苏澄一直站在院门口,再往外一步她就可以离开陈家,离开他们。 他其实在等,如果澄娘真的舍不得周慕从家里追出去,他就知道这女人的心留不住了。 即便刚才他说了那些严苛的、自私的话,但澄娘要是真想走,他也不可能把人绑在家里。 他在等澄娘做一个决定。 她会离开的吧。 毕竟对她来说这里也没有任何出彩可以留恋的地方。 可周慕身边不一样,就算最普通的生活,也比窝在这山村里更好。 “你中午想吃面还是吃饭?” 陈祀一愣。 “什么?” 苏澄仿佛并没有经历过任何思想斗争,单纯地说道:“你中午不在家里吃吗?” 她已经挽起里袖子,听到陈祀的问话还显出几分疑惑。 陈祀怔了怔,她……没有想过要走? 陈祀还是忍不住问道:“周慕说了那些话,你不心动?” “心动什么?去给人当奴仆?”苏澄啧了一声,说:“我不喜欢为奴为婢的生活。这里有我更喜欢的东西。” 陈祀:“是什么?” 苏澄莞尔:“自由。” 即便贵宅里的丫鬟过得再好,也终究是要按主子的吩咐行事。要是哪一天主子把他们卖了或是送人,他们焉有说不得余地? 山沟沟虽然穷,但好歹她是个独立人。 周围的人咒骂她,说她是丧门星,骂回去就行了。在这里只要她不认输,别人就压迫不了她。 没有穿成大家千金固然很可惜,但她也不是被人奴役的丫鬟。 古代的阶级已经不可跨越了,可最重要的自由还在,这难道不是她最值得炫耀的本钱? 陈祀说:“可是在那里你至少吃穿不愁。” 苏澄问道:“在你这里,你会让我挨饿受冻么?” 陈祀想了想,“那倒不至于。” 只是没有镇上的生活好罢了。 “那就行了。”苏澄自信地说:“其实我到哪儿都不会挨饿。但如果要让我被买走去伺候人,那我宁愿留在这里。” 她冲陈祀笑了笑:“不就是穷么,靠自己的本事走出去就好了。” 她已经逐渐熟悉里这里的生活,还能一辈子被困在这儿? 人不怕穷,志气不短就行。 陈祀怔了怔,完全没料到这些话能从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 世间的女人大多寻求安定生活,更有甚者宁愿进入府宅卖身寻求衣食无忧,可她却觉得自由更重要。 太清奇了。 她脑子里的想法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苏澄沉默里了一阵,恍然大悟道:“不对呀,你这话的意思,你觉得我会走?” 是吧,他刚才坐在那里好一阵不说话。 他一定就是在想这件事。 陈祀嘴角一抽,“我没有。你不要胡说,不要污蔑我!” 他高傲地抬起下巴,好像刚才做认真思考的人不是他。 苏澄眯了眯眼睛,她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了赵生财的声音,“老陈,你在家吗?” 陈祀往外一看,“在,怎了?” 赵生财扛了把锄头,显然刚下地回来。 他道:“刚才村头敲锣召集大家开大会,里长也来了。你也赶紧过去吧。” 陈祀:“知道了。谢了。” 趁着苏澄没追问刚才的是,陈祀立即站了起来,“我开村会去,你就留在家里做饭吧。” 苏澄:“为什么?我也想去!” 陈祀回头看了她一眼,“你?” 苏澄点点头,“我来这儿以后还没开过村会,你让我去瞧瞧呗。做饭不差这一小会儿。” 陈祀默了默,“那好吧,走吧。” 村会向来在宗祠开,苏澄和陈祀到的时候宗祠外面已经聚集里很多人了,少说也有两三百个。 苏澄还是第一次发现村里的人原来这么多。 只是和她对村会的好奇不同,村里对她忌讳和嫌弃的人还是颇多。 “她怎么来了?” “就是,一个扫把星,开村会她凑什么热闹!” 对上那些人快要翻上天的嫌弃的白眼,苏澄脸色一黑,封建迷信害人不浅啊。王勇自己病死了,关她什么事。 她也冤枉! “哼!”苏澄抬了抬下巴,没和他们一般见识。 她就想看看村会到底干什么。 可面前的人实在太多了,苏澄小小的一只挤在大家后面,根本连里长的鼻孔都看不到! 这还开什么会? 再加上前面的人吵吵嚷嚷,她连声音都听不清楚。 苏澄努力掂了两下脚尖,失败了。 前面的男人往后一撞,苏澄就差点被挤到了最外围去去。 苏澄回头看了陈祀一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委屈:“陈祀……” 这还怎么开村会呀。 “小短腿。“陈祀低头一笑,扣住她的肩膀,挡在她身后把她朝前排推了进去。 每次有人快要把她挤出来时,陈祀总能适时地把那些人挡开,不让别人碰到她。 要是有人故意往这边挤,陈祀就会站到她身边。 那些人见陈祀这么护着他,自然也就不敢欺负她了。 陈祀带着她挤到前面,自己则站在她身后帮她看着周围的人。 “安静。”里长开口说道。 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 里长道:“今日官府发了文书,前线秦岭征战不断,往后每年的赋税从一算涨为两算。十五岁以下孩童的赋税暂时不涨。” “什么啊……一下涨这么多!” “本来一年就种不了多少粮食,赋税还翻了一番。还怎么活!” 里长话一说话,人群就突然哗然起来。 苏澄疑惑地回头问到:“什么意思?一算是多少钱?” 陈祀唇缝一抿,低声说道:“一算一百二十钱,折合成纹银就是十二两银子。” 苏澄瞬间瞳孔地震,“什么!!” 那翻一番岂不是一年的赋税就是二十四两! 听说这两年大隋一直在打战,所以赋税越来越高。 可是一个庄稼汉一年的收成也不过三十几两银子,一下交二十几两的赋税,来年连吃饭都难。 这么高的赋税不是要把人逼死吗? 第60章 苛政猛于虎 里长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道:“安静,都安静一点!” “这么高的赋税,我们怎么安静?” “就是啊,每家每户的地就那么多,赋税却要翻一番,谁给得了这么多银子!” 人群吵嚷,陈祀不着痕迹地把苏澄拉到了更安全的一边。 苛政猛于虎,这样的赋税征收比例确实太狠了。 苏澄担忧道:“那交不上赋税的人怎么办?” 陈祀说:“前线战役吃紧,交不上银钱的人多半都被押赴充军。那些人没经过什么操练,一旦去了前线只能被赶到阵前冲锋。十去九死。” 苏澄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她没经历过什么战事,但对战争的恐惧却是真的。 苏澄连忙问道:“那咱家的钱够交税吗?” 他们家就陈祀这一个男丁,他要是被拉去前线,就算他不死,自己带着元仁生活也够呛。 陈祀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本来是够的。” 苏澄的心咯噔了下,“那现在不够了?” 乖乖! 钱都花哪儿去了? 陈祀:“人头赋是依照家里的人口来算的,一个人一年征收十二两银子,如今翻了一番,就是二十四两。再加上你,我们一年就得交四十八两纹银。” 元仁还小,但一年也需交三两银子的税钱。 加在一起陈祀的压力就直接突破了五十两纹银。 这笔数目确实不小了。 陈家的人口还不算多,那些有七八口人的家庭真不知该怎么办。 难怪当初刘翠莲把她嫁得那么着急,原来一年的赋税真要交不少钱! 这条新税法一落下来,刘翠莲和苏有庆说不定都在偷着乐,至少他们不用交自己这一份税钱了。 里长叹了口气,“乡亲们,税法已定,我也改不了。下月便是征赋时间,大家还是赶紧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凑足这份银钱吧。” 里长说完就拄着拐杖离开了祠堂,人群愈发激动。 “朝廷是想要逼死我们啊!” “里长,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得替我们向官老爷要个说法。” 陈祀看了眼周围激动的男人,悄悄拉过苏澄的手臂,“走,回去再说。” 回家的路上苏澄一直郁郁寡欢。 直到临进家门前,她忽然抓住了陈祀的手臂,“你不会真被抓走吧?” 陈祀眸子一垂,她的双手指节内扣,还很用力。典型的紧张表现。 可是很奇怪,他竟然很享受这幅澄娘为自己紧张的表情。 陈祀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你到底在暗爽什么? 难道看她为你担心你很快活? 陈祀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就算是为了元仁,他也绝对不能被抓去充军。 回到家里,苏澄一整天都耷拉着个脸。 高额的赋税压在他们头上,王家的人还和人贩子有瓜葛,随时准备谋害她。 要是陈祀再被抓走了,保不准人贩子第二天就敢上门把她强行掳走。 到时候别说保护元仁了,她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必须得解决钱的问题! 吃过饭苏澄就把房门反锁,从空间里拿出自己兑的白银点了点。 自己的钱虽然不算太多,但至少交个赋税不是问题。 然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从现代兑换的那些银子,根本交不起多少赋税!! 一两银子约莫是一千人民币,她的银子在这个时代只值五百两。 所以她的银子也只够自己一个人交二十年的赋税,还得是自己一直不吃不喝,不花任何一点钱的情况。 这还只是人头税,实际上大隋一年征收的各种赋税远不止于此。 要是中间再出什么差池,她再有点花钱的地方,可能连这一半的时间都撑不过去。 一个人一年两万四千块的税收,就算是换成现代的农民都觉得够呛。何况是在古时候这种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年代。 所以,她还是个穷人!! 这个认知震惊了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未来很明朗的苏澄,就算她有空间物资能不挨饿,交不上赋税一样完蛋。 她不仅得交上钱,她还得努力想办法搞钱。 要搞很多钱。 苏澄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发出小草的声音:草! 真真是苛政猛于虎,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苏澄连忙把床上的东西收进空间里。 “谁啊?” “是我。”陈祀说道。 “进来吧。” 得了苏澄的允许,陈祀手上握着个袋子走进屋里。 苏澄问道:“这是什么?” 陈祀叹了口气:“吃完饭我回屋清点了一下所剩银两,这是剩下的所有余钱了。” 他说着把银子交到了苏澄手上。 沉甸甸的一袋,苏澄刚接的时候没料想到这么重,一袋钱差点洒到了地上。 “好沉!”苏澄连忙伸出两手接住。 她打开一看,几乎都是铜板。 银子通常只有在官府合计的时候用,普通人几乎只能接触到碎银和铜板,也难怪这一袋钱这么沉。 苏澄:“这里有多少钱?” 陈祀:“五十两。都是我这两年攒的。” 苏澄惊讶道:“该不会是你最后的积蓄了吧。” 陈祀默了默,“差不多。虽然够交今年的赋税,但要是来年再这么征收民赋,恐怕想凑够银两就难了。” 要是这事发生在周慕来之前,他还真担心那一纸新税法会让苏澄望而生畏,萌生出离开的念头。 但今天下午听过她说的那些话,陈祀心里已经有了底。 苏澄不会因为这种事离开,他也不怕把家里的底细跟她交代清楚。 陈祀抿着唇说:“这些税钱交上去之后,家里就没什么余钱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有点难。” 苏澄怔了怔,握着手里的铜钱,她却笑了起来:“我不怕。” 她原以为陈祀凑不住这么多钱,都准备动自己的小金库了,没想到陈祀为了她都能把自己的家里给翻出来。 来年要是真交不上赋税,她就拿自己的钱给他们交。总之她不能让陈祀去充军。 这一年他们都得更努力才行。 苏澄攥起了小拳头,“凡是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也许这一年收成格外好,我们就能凑够来年的税钱了。” 第61章 不体面 陈祀倏然一笑,“这句话谁教你的?” 苏澄:“一个叫尼采的人!” “尼采?”古怪的名字。 陈祀抿了抿唇,又细细品味了一番那句话。 凡是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毅力坚韧,他喜欢。 陈祀:“要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他。” 苏澄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噢,那没有机会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们根本不存在于同一个时空,想要惺惺相惜也是实在没有那个机会。 陈祀眼底闪过一丝惋惜。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死了实在可惜。 天色已晚,陈祀也不好在她屋里久留,“钱就先交给你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这时被苏澄突然拉住,“欸,你等等。” 陈祀回头道:“你还有事?” 苏澄悄摸摸地往外看了一眼,见院外没有人,她立即越过陈祀把房门关了起来。 她着急把陈祀拉到床边,一下就坐到了他腿边。 苏澄:“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陈祀一愣。 夜深人静,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关门说? 总不能是想在今天把自己亲的那一下讨回去吧? 想到上一次的亲昵,陈祀的耳根不由地红了起来。 但如果她非要,那他…… 也不是不能答应! 看着坐在近前的苏澄和她樱粉的娇唇,陈祀的喉结滚了滚,“你说吧。”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苏澄:“我好像知道上次想拐走我的人贩子是谁叫来的了!” 陈祀:“嗯,行!” 苏澄:“嗯?” 什么行? 他方才在想什么,仿佛一点没听自己说话。 陈祀这才一愣,反应过来道:“什么人贩子?” 苏澄说:“就那天我在后山险些被绑走的事,若不是我机敏,你险些找不着我了。我回村之后从未跟任何人说过此事。” “可今天王家大娘咒骂我时却说漏了嘴,说我这样的人就该被人贩子拐走。我怀疑那伙人和王家有关。”苏澄笃定地说。 陈祀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近来未见王家找事,他还以为是他们安分了,没想到是憋着大坏。 “我想到一个主意。” 苏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好像那萌生了计谋的小狐狸。她期盼地看向陈祀,眼底好像有星光流转。 “就是这个法子须得你受累一点。”她说。 陈祀静静坐在一旁,听她把剩下的话娓娓说来。 末了,苏澄问:“你觉得如何?” 陈祀想了想:“这法子好是好,只怕我赶不及回来,到时候要出事。” 他担心出个什么差池,反让她再次涉险。 却没想到苏澄竟毫不犹豫地说:“没关系,我向来信任你的。” 陈祀怔了怔,心底不由爬上几分暖意,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从澄娘来到陈家之后,他并未对她说多少体贴的话,言语上恐吓她的行径倒是不少。何以她竟这么信赖自己。 苏澄低头说:“你救过我不止一次。你若是那些唯利是图的小人,自然不会给我买衣服,采伤药。如今赋税还高得吓人,你还肯拿银钱出来帮我,而不是想法子将我解决掉。你只是说话狠而已,也没见你真对我发过脾气。” 谁好谁坏,她心底分得出来。 所以她愿意信任他。 陈祀问道:“只是你怎么能断定人贩子还在村里?” 苏澄说:“如果他们真是王家找来的,没有解除我这个丧门星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之前他们为了蹲一个我落单的机会都能等那么久,这次肯定也不会轻易离开,否则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不是白费了吗?” 陈祀默了默,“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那我们就今晚行动。” 已经决定的事情,他向来不肯拖太久。 他说完打开房门走到廊下,拿出之前替苏澄收好的电棍递回她手里,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万万小心。” 王家人比看起来更阴毒,他只怕自己不在,她再遭人算计。 虽然她聪慧机敏,一般遇上这样的事情总能反击,但他私心还是希望苏澄不要碰上这种事情。 “嗯,我知道,你快去吧。” 苏澄点点头,握紧手中电棍对陈祀摆了摆手。 陈祀转身欲走,临到院门前却又走了回去。 苏澄:“怎么,还忘了什么吗?” 她话音未落,陈祀已经毫无预兆地把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苏澄背脊一僵,内心不禁暗忖陈祀这是何意。难道是担心她,也不想离开她? 陈祀低头在她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自己为何想做这个动作,只是这么做完以后,他心安不少。 “我走了。” 这次他说完当真没有再犹豫,大步流星跨出院门从苏澄面前消失不见。 翌日。 晌午时分,村里男人大都回家吃饭了,苏澄还搬着方形竹笸架到院外晒菜干。 竹笸很大,约莫两米长,宽度也近一米。 苏澄本就生的娇小,抓竹笸略显吃力。加上她从前并没有拿过这东西,没有任何技巧,竹笸东西东倒西歪,险些就要撞到墙上去。 方荷看见了立即大叫着跑过来帮忙,嘴里还不忘数落苏澄两句:“你怎么一个人搬这个,也不怕把自己摔着!” 苏澄挠挠头,看着上面晾晒了一半的野菜干说:“还好,也不算很吃力。” 方荷:“这还不吃力?” 刚才要不是自己过来扶一下,澄娘撞上院墙,这点菜干肯定都掉到地上,白糟蹋了! 方荷扫扫袖子问道:“你家陈祀呢,平时不是对你体贴地紧,今天怎么连个竹笸都不帮你搬。” 苏澄:“噢!他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方荷:“去哪儿了?” “昨天里长不是说要多征赋税么,陈祀算了算银钱,还差些,就连夜去镇上找活干了。要是幸运,也能在插秧之前多挣一点钱。” 苏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你也知道,陈家现在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压力更大了。” 而她就是那张只会吃饭的嘴。 方荷一脸了然,“我懂你。现在村里谁不是为赋税的事情发愁呢。” “不过我听说里长已经在想办法了。他命人在祠堂里放了本册子,想出去找点活儿干的都可以登记上去,里长在镇上认识几个人,要是有活干了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按照登记顺序安排活给大家做。” 方荷提议道:“不如你把陈家也写上,以后找散工做也方便些。” 苏澄眼睛一亮:“是么?还有这种好事!那登记很难吗?” 方荷脸上闪过几分犹豫,“登记倒是不难,就是不太体面……为了以示公正,里长都会把登记名字公示的。” 虽然这么做可以让有需要的人更容易找到做散工的机会,但也会让大家知道他们的家底情况。 很没面子的…… 谁知苏澄一点也不在乎,直言道:“要体面做什么?饭都吃不下去了,赋税要是交不起,就得被抓去充军。活下去不比体面重要!我这就去登记!” 第62章 机会来了 苏澄扔下手里的手边的活儿,头也不回地跑向祠堂。 方荷愣了愣,她还挺积极! 村里唯一会写字的张秀才摆了张桌子在祠堂门口,正在给来的人登记。 来的人很多,将张秀才的桌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村里的人大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张秀才被吵得头疼,丢下笔道:“都排好队!” 大家迅速列起队伍,队伍排名越靠前,就意味自家男人得到工作的机会越大。 镇上虽然辛苦,但总比在乡下种地来钱快。 况且今天的稻子才刚发牙,等收成还要许久。 如今大家都紧着用钱,这些做散工的机会就显得尤为重要。 苏澄做苦力不行,但她胜在会抢位置! 她抓准机会从缝隙中抢了个中间的位置挤了进去,虽然来的晚了些,但位置也不算奇差。 但是那些排在她身后的妇人就不高兴了。 “哟,澄娘也来了。你男人不是钱多得很,还给你做新衣裳吗?怎么今天也会来和我们一起排队等活做?” 苏澄:“我家陈祀上进,不行吗?” 妇人鄙夷地扫了她一眼,“是上进还是穷大家心里都有数,都在这儿排队了,装什么阔绰。” 乡下人讲话当真不客气,苏澄噎了噎,还没来得及还嘴,她身后的另一个妇人就道:“你也别这么说,兴许陈祀原本不穷,是被她克的呢?” 丧门星的名头还没从她头上摘下来呢。 一群妇人低头掩嘴耻笑。 苏澄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竟然是李桂枝。 苏澄双手叉腰道:“若是丧门星才害得家中男人穷困要来这儿记名字找事做,那在场的诸位可都是丧门星了。” 都是来这儿找活儿干的人,谁又高贵到哪里去! 李桂枝道:“我们和你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苏澄把头发撩拨到胸前,“我比你们好看这点不一样?” 李桂枝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 她上次穿新衣抢了李桂枝的风头,李桂枝心底还能不膈应? 近来村里夸她样貌的人可不比夸李桂枝的少。 李桂枝脸色一青,“你……” “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只会做狐狸精!你除了花陈祀的钱,你还能为他做什么?” 苏澄浅浅一笑,“那也要够好看的才能做狐狸精,让你们做你们也不一定能做成。” 苏澄感叹道:“哎呀,你说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人还能让陈祀大手笔给我花钱,你们这么认真地为家里做事却连件新衣裳都没有,是不是更气了?” 炫耀自己的容色怎么了,这也是她天然的优势之一。 她做事向来秉承井水不犯河水的观念,但要是有人来挑衅她,她怎么也得把对方气炸! 几个妇人果然被她气得够呛。 想想自己平常为家里付出的那些,还得不到男人一个好脸,她们心底竟然都生出几分不甘来。 自家男人竟然还不如一个鳏夫!?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一群人的脸色简直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苏澄又回头看向李桂枝,“我记得王武就是在镇子里讨生活的,照理说你家应该比别人家过的更好,怎么你也来这儿记名字。难道王武在镇上干活,都没带点钱回来?” 李桂枝面色难看,“我家人多,赋税多征,给的自然也更多!” 她哪儿好意思告诉别人王武这两年根本没带多少钱回来! 别看他平日都在镇里生活,比一般庄稼汉体面。 其实自从去了镇上以后,王武就三天两头地找兄弟们喝小酒。 他是过得舒服了,可是一年到头带回家的银子还不到十两,还不如在乡下种地的! 现在赋税突然翻了一倍,王家还有好几口人,哪儿交得出? 得亏王勇那个病痨子死的快,不然再多交几十两银子,王家可就一点余钱都不剩了。 但脸面就是李桂枝最重要的东西,她宁可说是王家人多的问题,也不会说是自己的男人不行。 李桂枝道:“你不是说陈祀对你好吗,怎么让你来排队。我看他对你也不怎么样么。” 苏澄双手环胸:“陈祀知道家里没什么钱,先去镇上找活干了。过三四天就回来。我在家里没事做,帮他排排队怎么了?” 李桂枝愣了愣,陈祀已经走了? 那家里岂不是只剩苏澄和那小兔崽子两个人。 这时轮到了苏澄记名字,她把陈祀的名字报了上去。 张秀才随便写了个“陈四”,苏澄连忙摆手说:“不对不对,是祭祀的祀!” 她蘸了点桌上的茶水重新写了一便陈祀的名字。 张秀才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识字?” 村里会读书的男人都没有几个,她一个女人竟然识字,还能一笔不错地把正确的名字写不出来。 实在太少见了。 苏澄说:“略识得几个。你快改过来!” 张秀才笑眯眯地把名字改回去,“下一位。” 苏澄转身离开,张秀才一边写着别人报出的名字,一边视线却悄然落在了苏澄离开的背影上。 等前面两个人都写完,李桂枝着急地走上前,“到我了,我家要记王忠的名!” 王武已经在镇上讨生活了,再接私活说不过去。 好在王忠还能谋点生计! “好,下一位。” 记完名字,李桂枝匆匆回到家。 瞅见四周没人,她连忙关上大门走进王勇屋里。 照理说王勇死后这个屋子应该空置了,可是此时里面却坐着两个大汉——正是当初企图绑走苏澄的那两人。 李桂枝一进屋就听见高个子对王武说道:“我们已经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了,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们的时间也很宝贵,不可能因为一直没等到机会抓苏澄娘就一直在这儿守着。 上一次失手让苏澄娘有了防备,以后找机会抓她就更难了。 他们打算尽早离开。 王武好不容易找来他们,哪里肯放过对付苏澄的机会。 当人贩子的事情他不敢做,他们要是走了,他去哪儿再找一把刀。 王武道:“两位大哥在这儿有吃有喝,何必着急走,你们要是觉得吃的不好,今天我再给你们买点酒回来。” 高个子却说道:“不行,我们已经决定了,今晚就走。” 王武对李桂枝使了个眼神,还不快帮着劝劝! 李桂枝关上门,故意说:“机会好不容易来了,你们要是现在走,肯定亏死!” 高个子愣了愣:“什么机会?” 李桂枝说:“我打听到了,陈祀已经离开了清源村,要三四天才能回来。这几天家里只剩下苏澄娘和那个崽子,你们要抓她,这时候下手不是正好!” 他们等了这么久,真舍得就这么离开? 大笔卖人的钱就在眼前,只等他们伸手去抓了。 第63章 瓮中捉鳖 王武诧异道:“消息可靠吗?” 村里说人家长里短的人多了,以讹传讹的也不少。 要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他们也不敢信。 毕竟陈祀的功夫可不是虚的,他们实在打不过!要是绑人到一半被陈祀抓住,可能真要被打断腿。 光是想想王武都觉得腿疼…… 李桂枝坐下来说:“当然可靠,我今天在祠堂听那个小贱蹄子亲口说的。” 别人传的事情可能是捕风捉影,苏澄娘说的还能有假吗?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把握,就别指望挣到钱了。 干他们这一行的,总不能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李桂枝说:“陈祀要离开好几天,等他回来你们的事情早就办完了。这次出手指定能行!” 两个人贩子点点头,还真是个机会。 高个子一拍桌,“夜长梦多,今晚就动手!” 王武提醒道:“那你们可要小心,那女人有个奇怪的棍子,一打在你身上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麻痹抽痛,你们可别着了她的道!” 高个子说道:“我们干这行多少年了,上次让她逃了是她侥幸。” 这次他们有了防备,肯定不会再让苏澄溜走。 这时李桂枝忽然说:“既然都动手了,两位大哥为什么不多抓一个?” 王武扭头问道:“什么意思?” 李桂枝说:“你忘了?陈家还有个崽子,只有丁点大,反抗不到哪里去的。” 都能抓走澄娘了,再抓个陈元仁不就是多个麻袋的事。 李桂枝怂恿道:“卖一个是卖,卖两个也是卖。你们在这儿浪费了这么多功夫,干嘛不多挣点。” 王武:“可是陈元仁是陈祀的孩子,又不是苏澄娘的!” 他们要解决的不是只有澄娘吗? 李桂枝问道:“那又怎么了?那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上次拿石头砸了我们四柱你忘了?” 当时那口气她就没能咽下去。 要不是实在惧怕陈祀,她也不会忍到现在。把他一起卖了正好,她还能更清净些。 两个人贩子对视了一眼,这娘们心思够歹毒,不过谁不想多挣一点呢? 她的想法倒是正合他们的心意。 高个子道对同伙道:“准备准备,要是顺利,今晚就一起掳走。” 入夜,蟋蟀聒噪地叫着。 两个人贩子悄悄翻进陈家院墙。 透过门缝往里看,床上一个女人抱着孩子酣甜地睡着。 高个子用刀子撬开了门闩,悄悄推开了房门。 “啪——” 人贩子低头一看,门后竟然还抵了一个摞起来的瓦罐——这是苏澄自己做的报警器。 高个子一愣,还有这招?! 瓦罐的碎裂声吵醒了床上的人,苏澄立即坐起身,“谁!” “快动手!” 两个人贩子直接冲了上去,一人一个麻袋分别套到了苏澄和陈元仁头上。 苏澄把手伸向被子里想拿电棍。 没想到高个子速度极快,一下就兜住了她的脑袋。 看见她的手四处乱摸,高个子怕她像上次一又掏出什么奇怪的东西,直接把她的双手擒住用绳子捆了起来。 一侧传来陈元仁惊恐的呼救:“阿娘!!” “放开我!” 苏澄奋力挣扎,得到的却是高个子更加嚣张的笑声,“这次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苏澄:“救命啊!” 两个人贩子一人扛起一个麻袋往外跑,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发财了!” 这女人姿色这么好,肯定值不少钱。 可是当他们打开院门,人贩子愣住了。 门外齐齐站了十来个人,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人贩子吓了一跳,扛着身上的袋子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祀笔挺地站在前头,赵生财点起火把,跳动的火焰照得陈祀的眼神愈发可怖。 凌捕头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拿下!” 几个捕快迅速将他们包围,看着明晃晃的刀片,人贩子顿时吓得扔开麻袋抱头大叫:“官差饶命。” “饶命啊!” 陈祀疾步越过他们,把地上挣扎不休的袋口解开。 陈元仁一张脸上乱呼呼的糊了一片,已经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一见到陈祀,他顿时扑进了他怀里,“爹啊!!” “没事了。” 陈祀简单拍拍他的背脊就把他推到了旁边,转身去解苏澄的袋口。 袋口的绳子刚一松,一颗娇小的脑袋就蹿了出来。 苏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惊恐地将四周都看了一遍。 确定人贩子已经被抓,元仁也安全了,苏澄顿时像那欢脱的兔子一样扑向陈祀:“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陈祀没想到她用力这么大,整个人都被她虎扑的力量撞到地上。 可倒地的一瞬间,陈祀还是怕她失衡摔向地面,用手扶住了苏澄的背脊。 两人跌倒在地,苏澄看着他的眼睛,笑得比谁都欢。 陈祀忍不住嗤了声,嘴边也泛起了几分笑意。 直到赵生财在门外咳嗽了一声,苏澄才急急从陈祀身上爬起来。“不,不好意思。” 赵生财愣了愣,奇怪道:“你们夫妻挺见外啊。” 撞到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应该问疼不疼! 怕被看出什么端倪,陈祀又把苏澄往自己胸前抱了抱,“她素来这样的。” 虽然已经确定苏澄无虞,但陈祀还是谨慎地抓着苏澄再检查了一遍。 “嗯,胳膊全腿全的,没受什么伤。” 陈元仁:…… 郁闷。 相当之郁闷。 他是爹爹亲儿子,他哭得这么难受,爹竟然不安慰,只拍拍后背就把他推到了旁边,却可以抱这么久? 爹怎么不检查他受伤没有!?? 他这是……失宠了? 凌捕快走过来道:“都没事吧?” 苏澄摇摇头。 凌捕快上下打量了苏澄一眼,道:“你胆子挺大,敢拿自己当诱饵引人贩子上钩。” 有这样胆色的女人不多了。 昨晚苏澄就和陈祀商量,让他连夜动身去镇上找官差举报有人贩子一事,这样天黑之前就可以把捕快们带回来。 她故意借祠堂记名字的事把陈祀不在清源村的事散布出去,就是为了勾引这两个人贩子来抓她。 其实陈祀早回村了,只是一直和捕快们待在赵生财家不露面。 天一黑陈祀和官差们就埋伏在了房子周围,他们约定好用瓦罐破碎声做暗号,一旦听见动静就包围屋子。 人贩子抓她心切,还真的来了。 从他们闯进她屋里那一刻,他们就注定被抓。 这其实是一套瓮中捉鳖的计策。 苏澄讪讪地笑了笑。 其实凌捕快高估她了…… 刚才在麻袋里的时候她也是真怕啊! 不过这件事值得她铤而走险。 要是没有证据,就算他们直接去王家抓住了人贩子对方也可以不认。 可现在人赃俱获,他们想赖也赖不掉! 第64章 人赃并获 两个人贩子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着了苏澄的道。 凌捕头走到他们面前,冷冷地说:“大隋律法,拐卖妇女幼童,轻则判二十年牢狱,重则枭首示众。” 大隋不会放过这些拐卖人口的恶徒! “官差,官差饶命!” 人贩子吓得脸都白了,两人一左一右抱住凌捕头的大腿磕头道:“我们俩是初犯,求官差饶命。” 陈祀眯了眯眸子,“初犯怎么会对清源村的人行迹掌握的这么清楚?这已经不是你们第一次盯上澄娘了吧。” 一滴冷汗从他们头上落了下来,“这……” “还不从实招来!” 一声厉斥吓得两人身体一颤。 凌捕头看了他一眼,好家伙,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陈祀才是审犯人的青天大老爷。 陈祀说道:“难道是有同谋,是有人告诉了你们怎么抓她?” 人贩子立即道:“没有,绝对没有!” “想清楚了再说。” 苏澄朝他们走过来说:“若你们招供出同谋之人,兴许官府看在你们态度良好的份儿上,还少判你们几年。” 人贩子怔了怔,脸色果然变了变。 高个子战战兢兢地看向凌捕头,“若我们招供,真的能减轻处罚吗?” 凌捕头抱着刀:“只要你们提供的东西有用,减刑一到五年都是有可能的,但要是你们隐瞒不报,罪加一等!” “是,是王武叫我们来的!” “他们说这有个女人样貌不错,若是卖了一定能换不少钱,到时候我们只要分他两成就行。他给我们提供陈家的动向,我们只要负责抓人卖就好。” 减刑当前,两个人毫不犹豫地就把王武供了出来。 凌捕头愣了愣,“你们谁认识王武?” 苏澄举手,快问快答:“我上一任夫君他弟。” 凌捕头皱眉:“??” 他们的关系……有点子乱呢…… 凌捕头:“留两个人看住他们,剩下的人跟我去王家。” 已经确定了共犯,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半盏茶后,一队官差就把人从王家抓了出来。 手指粗的绳索捆在身上,王武还挣扎着说:“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冤枉啊!” 王大娘和李桂枝从屋里追了出来,拿着老旧的扫帚对着官差一阵穷追猛打,“放开我儿子,你们这些狗官胡乱抓人。我儿子是好人!” 李桂枝:“王武做错什么了,你们凭什么抓他!” 泼妇这一套王家人算是得其精髓了,抓打撕咬,实在不行就吐口水。总有他们能恶心到别人的地方。 但这种法子在村里还行,对付镇上的捕快,谁吃她们这套。 押人的捕快一回头,突然抽出刀架在了她们脖子上,“干什么?官差办案,你们还想阻拦?是想一起进去吃牢饭?” 素来蛮横的王家婆媳顿时吓得脸色刷白,一个两个都跟鹌鹑一样杵在门前不敢造次了。 李桂枝扶着王大娘讪讪往后退了几步,“差大哥,有话好好说……” 官差怒目圆嗔,像极了捉拿恶鬼的天师,“跟你们好好说的时候你们听了吗?” 凌捕头上前压下官差手里的刀,“王武涉嫌和拐卖人口的案子有关,我们现在要抓他回去问话。” 李桂枝脸色一变,别过头道:“什,什么拐卖,他怎么可能参与进这种事……” 凌捕头使了个眼神,两个人贩子就被押到了他们面前。 一时之间王家人的脸色全都白了。 他们怎么被抓了! 人贩子指着王武:“就是他,是他给我们指路,告诉我们抓苏澄娘的时机。” 王家的大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家家户户都打着灯笼围在这儿看。 一听他们竟然想和人贩子联手把苏澄娘抓去卖,大家的背后都吓出了一层冷汗。 把苏澄娘逼到这种地步,他们还是人吗? 凌捕头低头道:“人证都抓来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 王武瞳孔一缩,抖得像在筛糠,“冤枉!冤枉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人贩子:“什么?” 王武找他们来抓人,人没抓成,还害得他们被官差抓住。现在这小子竟然想不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人贩子激动得站起来,又被官差摁了回去。 高个子笑了笑,想把自己择干净,没门! 高个子道:“官差大人,我有证据!这两日我们一直住在王家,王家的床底下还留了一双我穿破的旧鞋!” 王武害得他们被抓,他也别想好过。 凌捕头眉头一皱,对手下官差使了个眼神。 不一会儿官差果然提着双鞋子走了出来。 王武眼珠子一转,立即说道:“官差大人,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那是我自己穿剩下的。这两个人指定是在我家附近转过,看到了我把破鞋拿进屋。” 凌捕头默了默,似乎在犹豫这双鞋子够不够成为证据。 “是不是他的鞋子,比对一下不就知道了。” 众人齐齐看向出声的苏澄,这倒是个法子。 “你闭嘴!” 王大娘瞪着她,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撕烂了她的嘴。 “害死了我儿阿勇还不够,你还想连我王武都害死吗!” 苏澄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害人的不是我,是你儿子。倘若他不找人抓我卖我,怎么会有官差找上他。” 把责任怪罪到她头上? 抱歉,她没有那个圣母心。 凌捕头对手下的人说道:“比比。” 官差拿着鞋子往王武脚上套,王武却怎么都不肯配合。 “摁住他。” 一番折腾官差终于把鞋子给王武穿上了,但这鞋子长了一指,根本不可能是他穿的。 官差又走到人贩子面前,把鞋子给他套了上去。 赵生财惊了,“正合适!” 王武面色青黄。 狡辩不了了。 凌捕快:“带走!” 王大娘身体一僵,忽然像那护犊子的母狮子一样朝他们扑了过去,“不许带我儿走,你们不许带走他。我和你们拼命!”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最成器的第二个了。 王大娘发了狠,可她毕竟是个妇人。 两个年轻有力的官差用力一推,她就摔到了地上。 王武瑟瑟发抖地看着他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回头道:“娘,救我!您一定要找人去赎我啊!” 第65章 管太宽 王武哭喊着被官差扭送走,人都快走到村口了还依稀能听见他的叫喊。 王大娘恨恨望向苏澄,“我王家究竟做了什么孽,要遇上你个丧门星!你究竟要把我们家害成什么样你才满意!” 王勇已经死了,王忠又是个残废,干不了什么大事。 现在王武又被抓走,王家三个儿子,竟然一个可以依靠的都没了。 王大娘捶胸顿足道:“你是要还我们家破人亡啊!” 李桂枝扶着她,“娘……您当心自个身子。” “身子算什么?王家都快要没了!”王大娘一屁股蹲坐到地上,哪里还管别人怎么看她。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指着苏澄破口大骂,好像这样她的儿子就能回来。 其言语之龌蹉脏污,叫有孩子的人都要捂住孩子的耳朵。 “我觉得你怪错人了。” 王大娘一愣,抬头看向苏澄,“难道害我儿子的不是你?” 苏澄冷漠道:“是我么?你儿子有罪才被抓,又不是我陷害的。王武这就叫‘最有应得’,怪不到别人头上。” “倒是你这个当娘的,明知道儿子带回来了人贩子,你不劝告还放纵他,敢做这种事就要承担这个结果。王武被抓走,是他活该!” 王大娘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你住口!” 怎么可能是她的错,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家! 苏澄娘这个小贱人就是想把她气死,好报自己当初打骂她的仇。 她拿拳头奋力捶自己的胸口,想把郁结在那儿的一口气捶顺。最终那一口气却卡在那里,上不去也下来。 王大娘两眼一黑,气昏了过去。 “阿娘!” 王忠吓白了脸,背起她就冲回了屋里。 没了热闹可看,周围的人渐渐散去。陈祀和苏澄也回了家。 陈元仁一见到他们就冲过去抱住了苏澄的大腿,把头埋到了她的裙子里,“阿娘……” 方荷看着他们说道:“刚才他是真吓坏了。” 刚才他们跟着官差一起去王家,一直是方荷帮忙照看着元仁。 苏澄轻柔地拍拍陈元仁的肩,“不怕,坏人都被抓走了,以后不会有人来抓你了。” 方荷紧张道:“怎么样啊?事情解决没有?” 一道儿回来的赵生财说:“事情是解决了,只是王武也被抓走了。” 赵生财烦躁地摸了摸脑袋,“没想到他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王家那几个人心眼也太坏了。” 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对苏澄娘出这种阴招。 拐卖妇幼,他们也不怕损阴德! 方荷拍着胸口替他顺气,“别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当。好在事情解决了,以后澄娘安全了就行。” 陈祀说道:“今天麻烦你们了,夜深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赵生财:“好说好说,比起澄娘当初对平安的救命之恩,这点小事算什么。” 大家都离开以后,苏澄疲惫地扭了扭腰。 提醒吊胆了一天,她的精神实在支棱不起来。 看着头上皓皓明月,苏澄:“啊……这时候要是能吃上一碗热乎的阳春面就好了。” “啊??” 陈元仁诧异地看着她,这种时候说这个合适吗? 苏澄低头:“你不想吃吗?” 陈元仁:“想。” 她又看向陈祀,向来寡言的男人也举起了手。 “很好,全票通过。”苏澄挽袖,“等着!” 陈家的厨房里亮起了灯火。 从和面到抻出纤细的面条,苏澄的动作娴熟而稳当。 靠在柱子边看她,柔和的烛光打在她脸上,苏澄轻轻哼着他没听过的曲谣,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美好。 “做好了,快叫元仁进来尝尝。” 苏澄扭头使唤起陈祀,一转头却对上了他停伫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看什么?” 苏澄以为是她脸上有脏东西,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结果反而把面粉蹭到了脸上。 陈祀低头浅浅地笑,走过去把她脸上的面粉痕迹细细擦下,“是有脏东西。” 不过是她刚刚蹭上去的。 “爹,阿娘,你们又在羞羞!” 苏澄一愣,越过陈祀往后一看,小不点已经自己闻着味儿跑来了出来。 陈元仁一脸严肃道:“虽然私塾先生教过我们非礼勿视,但你们能不能也稍微注意一点影响。” 这种事情不能只靠他一个人努力吧? 接连被儿子教训两次,苏澄的脸未免也有些挂不住。 “咳,下次注意,一定注意。” 总不能让孩子笑话她! 陈元仁又转头看向他老爹,“爹呢?” 每次都是他对阿娘动手动脚,他是不是该也表个态? 陈祀浓眉一挑,“我什么?” 儿子教训起老子了? 陈元仁的小爪子握成拳头,抵在嘴边认真教诲道:“夫子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希望爹能做个善莫大焉的人。” 苏澄眼睛一亮,看来学堂真的教了他不少东西。 她这个年纪哪懂什么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陈祀所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对陈元仁招了招手,“来,你过来。” 陈元仁大步跑到了他面前。 陈祀一胳膊抄起陈元仁的腰,直接把他扛起来走向卧房,陈元仁吓了一跳:“爹,你放我下来!” 苏澄连忙追出去看。 “放你下来?”陈元仁把他丢回屋里床上,随后退出房间把门从外面一锁。 咔嗒—— 陈元仁冲向房门:“爹,你锁我干嘛!” 陈祀靠着房门:“既然是非礼勿视,你刚才就不该看。不听父子告诫,罚你今晚不许吃宵夜。” 好容易和澄娘关系拉进点,小崽子竟然想让他保持距离。 摸下脸怎么了,他还亲过了呢。 这小子管得简直比周慕那小子都宽! 陈元仁如遭雷击,大家都有夜宵吃,就他没有? 他拍门的动作越发用力,“不行,我要吃。” 陈祀:“你做梦!教训老子,你还不够资格!好好反省一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陈元仁嚎道:“爹,你不讲道理。” 陈祀冷哼:“什么道理?老子就是你的道理。” 他转身走向厨房,把看热闹的澄娘也捞了进去。 苏澄还不安心,指着房门道:“这样没事?一会儿哭了怎么办?” 陈祀:“放心,小崽子比你想的要坚强。” 但就是管得太宽。得让他涨涨教训,免得他以后还打扰他们。 第66章 杂交水稻 “老陈,媳妇又来给你送饭了。” 田埂边上,凡是看见了澄娘的人都要卖陈祀一声吆喝。 陈祀不理他们,放下手里正在扦插的秧苗走回岸上。 苏澄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我今天做了腌萝卜,这个天气吃最爽口了。” 陈祀冲干净手,抓起衣裳一角胡乱地擦了擦就接过了苏澄手里的篮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下午就能回去吗?” 午饭,晚一两个时辰吃对他而言差别不大。没必要让她多跑一趟。 苏澄说:“不是说到了插秧时节了吗,我好奇,也想来看看。” 陈祀转身找了块石头边坐下,笑道:“你来了也没用,地里的活儿你不懂,来了也是凑热闹。” 苏澄立刻反驳道:“谁说我不懂,水稻长成了秧苗就要分开插秧,等到了秋季就要及时排水把天放干。你休要瞧不起人!” 陈祀一边吃着饭一边道:“那些步骤连村口的三岁孩童都知道。你说你懂,倒是说说稻田一年能产多少粮?”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都瞧了过来。 “快看,老陈出题考自家媳妇儿了。” “他家小娘子长得倒是好看,可听说从来没下地干过什么活,肯定答不上来。” “女人嘛,懂农田的事干嘛,会做饭不就行了。” 周围的人都把她当成一个热闹瞧,陈祀回头瞪了一眼,“你们自己没活儿干?” 那些人顿时都不敢再出声,看热闹的眼睛却滴溜溜地转。 苏澄:“嘁,这有什么难。” 把胸前的头发拨到颈后,她可得让这些庄稼汉看看她的聪敏。 “田地产粮视稻田肥沃情况来定,不过只要不是贫瘠之地,一亩地随随便便也能产个五六百斤的粮食。” 基础知识,她看民间科学新闻的时候还是有学过的。 “当啷——” 陈祀手里的勺子不知道为什么掉回了碗里。 他张嘴看着她,嘴里还留着半口没咽下去的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糙汉们看着她,谁也没给苏澄留一点面子,齐齐哄堂大笑。 “你们,笑什么!” 苏澄的脸一阵臊红,她也没说错啊。这群人笑点这么低? 简直莫名其妙! 陈祀把那剩下的半口饭咽了回去,旋即伸手搓了搓脸懊恼道:“就不该问你这些。” 苏澄:“我说错什么了?” 周围的男人们看向陈祀:“老陈,你可真是讨了个好媳妇,对农桑之事这么懂。一亩地产粮五六百斤,她当是天上的仙女施法种的秧苗,结的粮食都比别人的多好几番啊!” 陈祀抬头道:“滚,赶你们什么事。家里没饭吃啊,闭上你们的嘴。” 男人们笑得更欢了,“年产粮食五六百斤又不是我们说的,是你家小娘子说的啊!你的小娘子说错话,还不许我们笑了?” 他们平时没什么机会看陈祀的笑话,但苏澄娘绝对有让他们笑的时候。 苏澄不服道:“我何时说错了!” 她说的那些可都是上了新闻的,怎么可能错。 苏澄道:“我哪里说的不对,你们来辩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们笑得更欢了。 “澄娘还要与别人分辨!” 苏澄瞪着他们,面目渐渐变得凶狠不快乐,“你……” 眼见她就要扑上去,陈祀连忙把她拉回来摁到了自己身边。 “别说了,怪丢人的。” 苏澄道:“我没……” 她没说错! 陈祀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大隋这些年最好的地在江南,一亩田地最高产量只有三百二十斤。我们地处南蛮,土地贫瘠,一亩地年产量不足二百斤。” 陈祀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发问道:“六百斤,你去哪儿拿粮食。去抢啊?” 抢也抢不来那么多粮食。 仙女下凡都不敢说这种话。 陈祀:“澄娘,你要是不懂可以直接说,我不笑话你。我也不指望你真能在农事上帮上什么忙。但以后和农事有关的事情,你就别发言了。别人听去反倒叫人笑话。” “……” 苏澄怔怔地站在那儿,顿觉哑口无言。 “年,年产……不足二百斤?” 苏澄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话,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贫瘠的数字。听起来就寒碜啊…… 陈祀道:“那你以为呢?真像你说的产量那么高,大隋还能有人饿死?早就人人丰衣足食了。” “可我们那儿的产粮明明……” 苏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捂住了嘴。 陈祀狐疑道:“你那儿怎么了?” 苏澄眨了眨眼:“我……” 她只记得自己生活的时代人人都不缺饭吃,水稻产量极高,甚至还能做出口贸易。 但是却忘了在她生活的幸福时代之前,也曾有一批先辈因为饥荒啃草根吃树皮,熬过了极其贫乏的年代。 而真正结束中国人饥饿的是一个伟人——袁隆平。 她现在所看到的水稻产量都是在杂交水稻发明以后的亩产量,杂交水稻产量极大,五六百斤当然不是问题。 但是在这之前中国的水稻产量也是很低的,一亩地能产三百斤粮食已经算不错了。 是袁隆平真正解决了人民的饥饿问题。 可这里没有伟大的袁爷爷,也没有杂交水稻! “我……”苏澄努努嘴,想要解释又解释不清。 陈祀:“你什么,讲话这么支支吾吾。” “我……”苏澄抬头望天。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道理她算是明白了。 等等! 苏澄眸子突然一亮。 她再次问道:“这儿田产量很低?” 陈祀颔首:“是啊。若不是因为土地贫瘠,这儿的百姓也不至于一听说多征收赋税就要死要活。” 实在是交不起那个钱了。 苏澄:“我有办法解决你们吃不饱的问题啊!” “呵呵……是么。”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一个亩产量都说不清楚的人,怎么解决?使个法术把粮食变出来? 苏澄认真道:“我这有一种种子,种下去以后的亩产量不敢说超过六百斤,但四五百斤的产量是绝对能保证的。” 第67章 他怀念以前的阿澄 苏澄敢这么说是因为她有底气,她相信杂交水稻的量产绝对能给所有人一个惊喜,说不定还能解决这个朝代吃不饱饭的问题。 周围的人又笑了起来,纷纷道:“老陈,产粮多少没搞清楚,你家娘子又开始教你种粮食了?” “一个女人学人家指点江山,首先得先有那个本事啊。” 陈祀眉头一皱,扭头道:“关你什么事,让你种了?” 都这样了陈祀还帮苏澄讲话,被应声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没趣,识趣地闭上了嘴。 陈祀回头看向苏澄,说道:“今年的秧苗已经长成,这几日就要完成插秧的农务。你就算有更好的种子也已经错过农时,现在种也来不及了。而且每家每户的地都分得很清楚,现在插秧的这些田都是规划好的,没有更多的地给你种新谷子。” 苏澄眼底闪过几分失落,有好的种子她当然希望尽早种植。 今年起赋税比往年多了一倍,要是产粮还和往年一样,大家卖粮食挣不到更多钱,来年根本就不够交赋税。 错过时节她可以争取再播一次种子等待发芽,就算今天收粮比别人晚些,影响些产量,也不至于差太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的粮食种子收成再低也比他们现在种的好。 可是……没有地啊! 农民没有地,等同于厨子没有灶台,想找个施展拳脚的地方都没有。 陈祀放下碗筷,对苏澄说道:“我吃好了,你先回去吧,我把剩下的活儿干完就回家。” 苏澄看了他一眼,悻悻然提着篮子离开了山田。 旁边的村民见她走了才拍了拍陈祀的胳膊,“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女人哪懂农活的讲究,难道有地你还真让她种?” 村民说完以一副狗都不这样干的神情背过身,走回了自己的田里。 陈祀朝苏澄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叹了口气。 但苏澄却没有就此放弃,她回家以后还在想种田的事情。 陈祀也说这个朝代的粮食产量极低,要是她能用杂交水稻的种子种出一批高产的粮食,不仅能直接摆脱饥饿问题,他们甚至能一举脱贫。 到时候走出这个山村还是梦吗? 可是到底该去哪儿找地呢。 “阿澄!!” “阿澄你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苏澄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慕提着衣袍跑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袋油纸包起来的东西。 苏澄探头一看,小乌果然也守在门外。不仅如此,门前并不宽阔的地上还停了一辆马车。 走这么远的山路来清源村,周慕也是真不怕折腾。 “你怎么又来了?”苏澄回过身看着周慕问道。 离他上次回去才过去了几天,他就这么不怕事? 想到要是让睚眦必报的陆家小姐知道这事,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苏澄的身体就先抖了起来。 要知道原先的澄娘在被赶出周家之前,可还吃了陆昔月一顿打。 “你别担心,这次我是光明正大出来的。”似乎是看透了苏澄的心思,周慕就先解释起来:“这段时日我日日在家温书,爹考的内容我都答上来了才得了机会出门。” 他不求其他东西,只是在读书的闲余时光能多和阿澄见上一面就行。 周慕兴冲冲地递上自己手里的东西,苏澄伸手一摸竟然还是热的。 一股诱人的油香勾上她鼻尖,苏澄的口津都流了下来。 “烤鸭?!” “阿澄的鼻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灵,快坐下来吃啊。”周慕拉过她在院子里破旧的凳子上坐下。 李桂枝恰从门外走过,看见了周慕拉她。 李桂枝眼底霎时生出几分不屑,心底已经断定了苏澄娘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白费陈祀对她那么好,人前还帮她说话。陈祀一不在她身边,苏澄娘竟然都敢开门会男人了。 再一看屋外还停了辆漂亮的马车,李桂枝冷嗤了声,愈发笃定苏澄娘趁着陈祀不在的时候偷偷傍上了有钱人。 别看苏澄娘是个克夫命,还真有些手段。 小乌看出她眼神的里的恶意,挥手赶人道:“看什么看,一边去。” 李桂枝扶了下簪子,扭着腰身走开道:“要不是见不得人,怕什么让人看。” 苏澄眉头一蹙,站起来就要去看李桂枝又作什么妖,周慕却拉住了她。 “阿澄,别理她们,你快吃啊。我从出城以后一直捂在衣服里带来的,再不吃一会儿就凉了。” 来前小乌告诉过他,他这么来回往乡下村子里跑,免不了会被人说闲话。 他要是想来看阿澄就得把这些话当耳旁风才行,不若然在村里闯了祸再传到爹那里去,他以后恐怕都没有来清源村的机会了。 周慕只知道这话他可以当耳旁风,却忘了苏澄听见这些感觉是不同的。 她放下手里的烤鸭眉头紧蹙,“周小爷,你这样行事不对。” 周慕霎时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大老远送来的一只烤鸭换来的竟然是一句责骂,周慕诧异道:“阿澄姐姐,我哪里做的不好了?” 苏澄说:“这不是周府,你无端送我吃的,还在人前跟我拉拉扯扯,你我是清白的都说不清了。” 桌上的烤鸭尚有余温,从梧桐镇赶来清源村还要把烤鸭保温很不容易。周慕花的心思她都知道。只是,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有夫之妇,和周慕有这些逾越的往来是不行的。 周慕活在无忧无虑的周府大宅子里,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对他们的生活会有多大的影响。 今日他送完吃食,一会儿拍拍屁股便走了,不会有任何麻烦。 但她是要在村子里头生存的,她得为自己打算。 苏澄道:“你要是想为我好,就别无端给我送这些。” 听着苏澄话里话外不高兴的意思,周慕的眼帘垂了下来,一双来时一直捂着烤鸭的手竟然也不知道此刻该往哪儿放。 周慕语气发虚:“我只是……想让阿澄过得好一些……没想惹你生气。” 他不明白,以前的阿澄总是很温柔。 他从前会犯错,会惹阿澄生气,但那时阿澄对他说话的语调却从来没有重过。 他不明白现在的阿澄对他的态度为什么变了,是因为来村里生活,不得不把自己变得更狠的缘故?眼前的阿澄仿佛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他还是更怀念以前的阿澄一些。 第68章 应该浸猪笼 见少年眸光低垂、委屈不已的模样,苏澄心底也生出产生几分不忍。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自己的还是属于原来的苏澄娘,只是那一瞬间她确实觉得自己的态度过分冷硬了。 苏澄扯了扯他的袖子:“在村里和嘴巴毒的妇人对骂惯了,我方才语气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周慕好心来给她送吃食,她就算不高兴也不该这么数落对方。 周慕抬起头:“没有,是我做事还不够稳妥,阿澄姐姐教训我也是应该的。” 苏澄一怔,一瞬间发现眼前的少年对她的容忍度竟然出奇的高。 在这种地位尊卑如此严苛的年代,周慕一个富家少爷能这么乖乖坐着被她数落而不生气。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从前的苏澄娘。 只可惜…… 想到这里苏澄的眼底不禁又多了几分对周慕的同情和宽容。 “没事,以后你渐渐大了就会懂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不能为所欲为的。” 她心平气和的时候,说话的语调温柔。 周慕倏然一笑,仿佛这一刻他又见到了以前的阿澄。 两人正说着,院外忽然响起了陈祀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那话显然是对小乌说的,小乌愣了愣,乖乖,这么快就碰上陈家的男人了,一会儿少爷岂不是又要和他斗鸡一样斗起来。 小乌:“我陪我家少爷来的,不可以?” 陈祀薄唇一抿:“陈家什么时候有你们的地了。” 想到周慕早就来了,还可能在里面和苏澄谈了很久,陈祀顾不得眼前的小厮,快步走进院子里。 苏澄和周慕齐齐转身盯着他,周慕与他不对付,只看了一眼便“哼”着别过头。 陈祀刚从地里回来,裤子都还挽在大腿上,双腿满是没冲洗的已经快要干巴的泥。 陈祀走到井边打上来一桶水,说道:“来清源村路程不近,周小爷,你可真是闲得慌。” 这话里话外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嘲他不务正业的意思,可周慕这人神经大条,竟然没听出来,反而得意洋洋地在他面前表真心道:“那当然,为了给阿澄姐姐送吃的,多远的路我都愿意来。” 陈祀眯了眯眼睛,他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 周慕洋洋得意道:“家里这么穷,阿澄姐姐在你这儿肯定没吃上什么好东西,这烤鸭是我从梧桐镇上特地带来……哎,你干什么,这是我给阿澄姐姐的!” 就在周慕骄傲的时候,陈祀竟然丢开水瓢走到二人中间撕开了牛皮纸,随后拔出一个鸭腿塞进了自己嘴里。 “嗯,是挺香。”陈祀边尝边乐滋滋地评价道。 苏澄:“……” 他可真是不见外,周慕送来的东西也赶着吃。 周慕的眼睛都直了,自己大老远带来的烤鸭,心上人都没来得及尝一口就被陈祀吃了最好吃的鸭腿? 周慕气得腾一下站了起来:“你,你欺人太甚!” 一只鸭腿已经进了陈祀的肚子,他看着剩下的骨头架子:“什么叫欺人太甚?你管澄娘叫姐姐,那我怎么担得上你一声姐夫,姐夫吃你一只鸭腿有什么不可以?” 苏澄一掬灵,嗯??这个说法竟然出奇地说得通! 陈祀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慕,看他以后还拿不拿‘姐姐’这个称呼说事。 周慕说不过他,连忙包起剩下的烤鸭推到苏澄跟前,“阿澄你快吃,别让他都给吃了。” 姓陈的的属实不要脸,他不讲武德! 他千里送烤鸭的情义可不能让陈祀给糟蹋了。 陈祀冷笑了声,“你推过去也没用,不信你问问澄娘,我要是想吃,她给不给我吃。” 周慕的鼻子都翘上了天,“阿澄怎么可能给……” 苏澄头疼地扶额,别过头道:“想吃就一起吃吧。” 两个大男人怎么幼稚得跟个小孩一样。 她不想收拾这个烂摊子了,让他们斗去吧。 周慕:“……” 照这个形势来看,他应该是失宠了。 两人烤鸭的事情还没分辨清楚,屋外又吵吵嚷嚷响起一阵喧闹声。 苏澄皱眉:“又怎么了?” 小乌匆匆跑进院里,“不好了,一群妇人乌泱泱地把外面围起来了!” 苏澄一怔:“啊?” 这时代莫非还有妇协? 苏澄走出院子想一看究竟,迎头无数片烂叶子就飞了过来。 “她出来了,砸她!” 苏澄大吃一惊,下意识挡脸。 这时一个竹筛突然挡在了她面前,飞来的菜叶子都被挡住掉落到地上,苏澄挡脸了都听见东西砸她的声响好一阵都没消停。 等周围终于安静下来,苏澄低头一看,垒在她面前的烂菜叶子至少有二十公分那么高。 她放下手一看,竟然是陈祀一直握着筛子帮她挡掉了那些本应该砸在她脸上的东西。 “陈祀……” 他视线一垂:“没事吧?” 苏澄摇摇头,她没事。 她抬头看了看,今天来的这一群人都是村里的女人,为首的又是和她不对付的李桂枝。 李桂枝双手插在腰上,嘲讽地看着陈祀:“陈祀,你还护着她?你知不知道苏澄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陈祀神色发冷:“我不知道你知道,你夜夜跟澄娘睡一块儿了?” “噗……” 原本恼火的苏澄听到这句话莫名觉得好笑,呛人这方面还得是他在行。 陈祀皱眉看了她一眼,成了全村的公敌,她还有心思笑? 苏澄立刻捂住嘴,不好意思,见笑了。 李桂枝脸色变了变,“我是没和她睡在一块,但你这天天和她睡一块的人,也没想过她会和你同床异梦吧?” 陈祀:“你管老子做什么梦!” 李桂枝回头招呼道:“乡亲们,我方才路过陈家的时候都看到了,苏澄娘趁着陈祀不在家的时候,她勾搭男人啊!!” 那些女人被她一点火,咒骂声霎时又响了起来。 “真不要脸!咱们清源村就没出过这种败坏村里名声的丑事。” “像她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应该浸猪笼!” 苏澄顿时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陈祀后面。 早知道村里民风不开放她才叮嘱周慕以后不能再这样,但她也没想到浸猪笼这种事情能轮到她! 陈祀眉心一拧,双眸阴鸷地盯着李桂枝。“说够了吗?” 李桂枝回过对陈祀,管不住自己的女人,她来揭发陈祀还不高兴了? 是自己帮他认清了苏澄娘的真面目,陈祀应该感激自己! “门外的马车你也看见了,显然不是你们陈家的,你今天回来的早,那奸夫应该还躲在家里没出去呢。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在家里搜搜看!” 第69章 你真丑 苏澄躲在陈祀身后恶狠狠等了李桂枝一眼,“你有毛病噻?” 成日盯着自己不放,还找了这么多人来捉奸。 莫说这件事情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陈祀一个大男人为了自己的面子,还真能当着大家的面捉奸。 她脑子瓦特拉? 别看这群女人上来对她喊打喊骂,其实她们心底真正在乎村子名声的没几个。 她听着这群人的叫骂声里可带了不少个人感情。 她们无非是看自己一个克夫的女人突然能得鳏夫宠爱,又过得比她们都好,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可以拿捏她的罪名,想要看她笑话罢了。 都是一群私心村妇。 但李桂枝可不管这些,苏澄娘害得官兵抓走了她丈夫,现在王家还在为赎王武的事情发愁。 苏澄娘把她害成这样,她无论如何也要毁了他们夫妻的关系。 “陈祀,马车可都停在外面了,你当真不搜搜看?” 陈祀的唇抿了抿,严肃道:“不必搜。” 李桂枝步步紧逼道:“你这么抗拒,莫不是也发现了里面有她的情郎,你怕丢自己的面子,所以不敢搜?” “大家快看他,明明已经被苏澄娘戴了绿帽子,男人就藏在里面。他不仅不生气,还这么帮她,真不知都道是蠢还是可怜。” 李桂枝极尽所能地煽风点火,陈祀就算再喜欢苏澄娘,他也是个男人。 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允许这种有辱尊严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祀:“我说不必搜,不是因为我帮着澄娘,而是我知道她没干对不起我的事。” 李桂枝翻了个白眼,死要面子。男人都带到家里了还不肯承认。 陈祀朝家里看了一眼,叫到:“周慕!出来!” 周慕怔了怔,在大家一探究竟的目光里走了出去。 陈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郑重其事地介绍道:“周慕,澄娘的……义弟。”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个身份,但这种时候他们必须拿出一个说法才能解了澄娘的困境。 不然这群娘们发起疯来,保不齐真拉苏澄浸猪笼。 这群女人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总不能把村里每个男人的媳妇都揍一顿吧? 周慕一愣,扭头看他。 老子什么时候成义弟了? 陈祀皱眉,不当义弟你有的选吗,自己闯的祸不知道收拾? 还是他想看澄娘被这么多人欺负? 周慕默了默,也明白自己的行径确实给苏澄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呵呵,对,我是澄娘阿姊的弟弟。诸位好。” 他尴尬地举起手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妇人们的眼底却浮出几分怀疑,“真是弟弟?” 可是听说前段时间苏有庆也在陈家,怎么那时候苏澄待苏有庆没这么好? 陈祀声音一沉:“不是弟弟我能带他出来光明正大地见你们?” 妇人们仔细一想,也对。 陈祀这么暴脾气,能把别人的腿都打断的人,要是真发现苏澄娘勾搭了别的男人不可能这么镇静。 应该没等她们来陈祀就先把苏澄娘打个半死了。 “李桂枝,你怎么能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就乱说呢?害我们还骂了澄娘一通。” 大家一看风向不对,顿时又把矛头指向了始作俑者。 李桂枝一愣,指了指自己:“我?” “李桂枝,大家都知道你和陈家媳妇不和,但你也不能因为私心就天天撺掇大家帮你出气啊。” 一确定苏澄是清白的,谁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惹一身骚遭陈祀记恨,纷纷把责任推回了李桂枝身上。李桂枝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 “你们是真蠢还是假蠢,他们这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 刚才陈祀对周慕使眼神,她都看见了! 李桂枝看向陈祀,咬牙切齿道:“为了保护澄娘,你和一个情郎串通一气,你真不嫌丢人?” 周慕大眼睛瞪她:“什么串通一气,小爷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破坏我阿澄姐姐名声,你真是好恶毒的心。都说相由心生,难怪你长得那么丑,不及我阿澄姐姐万分之一。” “你说什么!” 李桂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最恨别人说她样貌不如苏澄娘。 “说、你、丑!”周慕一点也不嫌麻烦地把那句话再说了一遍,末了还补了一刀:“真是可怜,长得不怎么样就算了,耳朵竟然也不好使。” 苏澄:“诶,周慕你这样不好!人家耳朵不好使已经很可怜了,就别再取笑她了。” “你,你们……” 李桂枝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猛锤了两下胸口。 但等她冷静下来,她又想,自己真是被他们两句话就给气糊涂了。 现在的重点是她的样貌吗?当然不是!是她要揭开苏澄娘的这张狐狸皮,让大家看看她到底是怎样下作的女人。 陈祀会说刚才那番话定是为了面子,一时想不开才会和姓周的演这场戏。 但自己要是提点清楚这当中的厉害关系,他们还能演得下去? 李桂枝平了平心气,抬头道:“陈祀,我知道你好容易找了个媳妇,心底舍不得她,所以就算她犯了错你也包容她。但做男人可不能这样啊!” 李桂枝语重心长道:“你要是今天退让了一步,以后澄娘就敢当着你的面和其他男人干苟且之事,是男人就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着急说动陈祀,李桂枝凑近了几步:“其实我认识的姑娘也不少,你要是舍不得这一个,回头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就是,我帮你说亲。你看如何?” 陈祀不就是觉得媳妇不好找吗,自己只需要答应帮他解决找不到媳妇的问题,他还能继续留着苏澄娘这种不守妇道的狐狸精? 陈祀眉心拧出了一个‘川’字,看着凑近的李桂枝,他眼底浮现出几分嫌弃。 陈祀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把将人推开。 陈祀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没有偏护她,周慕,就是她的义弟。” “你!” 自己这么帮他认清苏澄的为人,陈祀简直不识好歹! 这时,一直站在李桂枝后面的妇人突然说道:“不对啊,这个周慕我见过的。” 刚才她就觉得周慕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过李桂枝刚才和他们对质的时候倒是给了她时间,她总算想起来了! 周慕身体一僵,不是吧…… 李桂枝神色大喜:“你在哪里见过他?” 有了人证,看他们还怎么抵赖! 第70章 叫声姐夫听听 站在李桂枝身后的妇人拉了拉自己的朋友,“之前在村口的桥头上,你不是也见过吗?他不是还和陈祀闹矛盾,很不对付?” 那时候周慕还骂了她们两句,不许她们看热闹来着。 被提醒的妇人恍然大悟,“是啊!之前见过的,当时他们还吵架,怎么可能是义弟!难道那时候陈祀就发现他是苏澄娘的情郎了?” 此话一出大家看陈祀的眼神都变了,真没想到啊,陈祀为了苏澄娘能做到这一步。连绿帽子都心甘情愿地戴了。 可真是不值当啊! 周慕心底顿时慌了,糟了,怎么忘了这一出。 他紧张地看向苏澄,大脑飞速地运转在想怎么办。 苏澄都想扶额了,他们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八卦的事情竟然记得这么牢。真是见了鬼了。 李桂枝嘴边扬起几分得意的笑,“苏澄娘,你还有什么好说。不守妇道,你就该浸猪笼!” 陈祀冷笑了一声,“你们当天说的场景是我和周慕第一次见面,我当时还不知道她是澄娘义弟,当然言语会有些冲突。不过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已经冰释前嫌,都说清楚了。是吧,周慕?” 周慕立即附和:“呃,是!你们都误会了。” 陈祀:“来,叫声姐夫听听。” 周慕:“???” 周小爷看着他咬牙,陈祀,你不要太过分嗷。 陈祀含笑,你惹出来的乱子,让你叫一声姐夫你还吃亏了不成? 当初要不是周慕突然找来,澄娘现在用得着被人当傍大款的狐狸精? 周慕的拳头都硬了:“姐,夫。” 陈祀:“欸!小舅子!” 周慕眼皮子一跳,你给我等着。 李桂枝错愕道:“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演戏!” 他们之间的氛围就不像是小舅子和姐夫,这些事情她最懂了。 可是周慕连姐夫都叫了,别人那里还有怀疑他们的理由。 “李桂枝,你就别闹了。人家义弟来看望阿姊也没什么不对,别成天惹事行吗。” 怎么就变成她惹事了! 李桂枝心底写了一万个不舒服,陈家人的花招未免太多。 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她回头一看,身后一户人刚从厕所里提出一桶滂臭的农家肥,准备一会儿浇菜。 围在门前的人都捂着鼻子散开,唯独李桂枝大步跑过去。 她提起粪桶跑回陈家院子前,“贱女人,我要你好看!” 苏澄瞳孔一缩:“不好,她要泼粪!” 李桂枝已经抬起了粪桶底,滂臭的污黄液体摇摇晃晃,陈祀眉头一皱,凌厉抬脚:“砰!” 哗啦—— 李桂枝手里的粪桶非但没举起来,还被陈祀踹到了自己身上,桶里的污浊之物霎时全洒到了她身上。 “啊!!!” 一身恶臭,李桂枝丢开粪桶失声尖叫。 她身后的农户也跑了出来,看着李桂枝手边的粪桶,农户惊愕道:“干啥呢!平时爱贪小便宜就算了,怎么连屎你也要?” 李桂枝转身看他:“你们……” 周围的人迅速退开,捏住了鼻子,“李桂枝,你要不还是先回去洗洗吧……” 这味儿实在是太冲了! 李桂枝气到大叫:“等我家王武回来,饶不了你们!” 苏澄眉头紧蹙地捏着鼻子道:“那都是后话了,还不回去洗澡,你可真不嫌味儿。” 周慕:“本来就长得丑,耳朵还不好使,现在连人都臭了,何必呢……” 咦,他都嫌弃。 李桂枝险些被气到吐血,当场红着眼睛跑走。 陈祀看着剩下的人道:“看什么,你们也想像她一样惹一身臭?” 没了热闹可看,人群也渐渐散开。 老农提回自己的粪桶,可陈家面前依旧一片狼藉,弥漫着浓浓的粪臭味儿。 陈祀瞥了苏澄一眼,把她推到身后,“进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苏澄:“我帮你……” “不用。” 陈祀直接回绝了她。 周慕默了默,扭头对小乌说:“你去帮忙。” “我??”小乌指着自己的鼻子怔道,他是少爷的贴身小厮,这种事情他在府里也没干过啊。 周慕:“哪那么多废话!” “噢噢,这就去。”小乌心不甘情不愿地打上两桶水走到门边,和陈祀一起冲洗门前的地。 周慕拉过苏澄的手:“阿澄,我们先进去吧。” 苏澄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了他的手。 她拿起扫把走向陈祀,周慕急得在她身后叫,“阿澄,你过去干嘛呀,那边很脏。” 陈祀也一愣:“不是让你回家待着吗?” 苏澄低头扫地,“我和你一起。” 事情是她没处理好惹出来的,让陈祀一个人收拾也太没良心了。 陈祀低头笑了笑,“可臭。” 苏澄笑道:“是臭,不过……李桂枝更臭吧?” 她现在应该疯了一样想把自己洗干净,不知道今天那套衣服她以后还会不会再穿。想想她今天狼狈的样子苏澄就觉得好笑。 心底好畅快哟~~ 陈祀看着她的笑容愣了愣,“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被泼粪的又不是我。 “那你不难过,被人这么欺负。”从她嫁到清源村,这种被人围攻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被人针对她也不伤心吗? 苏澄面带迷茫:“蛤?有什么好难过?” 还是那句话,被人泼粪的又不是我。 陈祀:“……” 她倒是坚韧,一点也不像那些受了委屈就会哭哭啼啼的小妇人。 处理完门前狼藉,苏澄本想把竹扫帚拿回去,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扫帚放在门前。 以后就扫大门用吧,毕竟扫过屎…… 万一李桂枝再带人来闹,她还可以拿扫帚撩李桂枝的头,让李桂枝尝尝“梅开二度”的屎味儿。 她和陈祀是把这事儿放下了,但周慕没有。 看着苏澄和陈祀一起收拾门前脏污,他想过去帮忙又实在觉得脏。 仔细想了想,周慕才发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惹的祸。 要是他行事再稳妥一点,也不会有人拿烂菜叶子砸阿澄,更不会有后面的风波。 周慕的脸上笼了一层阴霾。 “阿澄,我还是先回去吧。” 第71章 你怎么也陪她胡闹 周慕觉得无地自容,只有离开才能让他心底好受些。 “烤鸭是我特地带给你的,你记得吃。” 周慕转身想要离开,这次苏澄却抓住了他。 “你先别走!” 周慕眼睛一亮,她挽留自己了。 他像是又被注入了能量,高兴道:“还有事?” 苏澄放下袖子说:“你家门路比较多,你知不知道哪些人手里有地可以买?” 周慕怔了怔,“就只是这个?” 他还以为阿澄拉住他,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 终究是他多想了。 苏澄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一块还没耕种的地,我要种田。” 村里没有土地了,她就跟别人买呗。 只要能证明杂交水稻的产量,来年肯定不愁吃穿。 陈祀看了她一眼,看来她还没放下那件事。 周慕挠挠头发:“家里的田产铺子都是我爹在管,我不太懂。不过如果你想要了解,我可以回去问问我爹。” 问他爹? 周老爷自打知道周慕待她不同寻常以后,也是对她很不满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任由陆昔月将她赶走。 要是让周老爷知道自己儿子大老远跑过来找他,不把周慕关禁闭就不错了。 “算了,我再问问别人吧。”没了要打听的事,苏澄拍拍他的肩膀,那是一刻也不多留他:“走吧,路上小心。” “啊??” 周慕神情震惊,阿澄姐姐真的不再留他一下了? 她好像,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让你走你就走。”陈祀搭着他的肩膀把周慕连拉带拽地拖出陈家,“姐夫送你上马车!” 被强行塞进马车里,周慕还不服气,又探头出来对陈祀说道:“你等着,我还会回来的。还有,没有旁人的时候,你别指望我叫你姐夫!” 她坚决不能给这个男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小乌,我们走!” 小乌立即跳上马车,带着周慕离开了清源村。 接下来的几天苏澄为买地的事情急破了头,她先后见了村长、里长,都没打听到愿意买地的人。 土地就是农民的命,现在又不是灾荒之年,肯卖地的人当然少。 但这就急坏了苏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地,她就算有一身本事也没地方使。 这天下午,陈祀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汗水湿透了他得衣服,陈祀张口就喝了两大碗水。 仔细一想,这两天她忙着找地,陈祀似乎也不怎么着家。 他这幅样子肯定是去干什么累活了。 苏澄问道:“你去哪儿了,弄得满头大汗。” “刚才老何那儿回来,换件方便走路的衣裳,我带你看个东西。” 苏澄很快换好衣服跟着陈祀上了山。 这条山路她没走过,苏澄疑惑道:“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一会儿就到了。” 下坡路,他伸手扶了苏澄一下。 转过一个弯道,苏澄眼前就出现了一块梯田。那片田不小,上下两层梯田加在一起也差不多有两亩了。 苏澄:“这是……” “你不是嚷嚷着要种谷子吗,我给你找了这块地。照你说的,没有耕种过。虽然现在犁播种晚了些,但你想试种的话,这块地应该够了。” 陈祀看着脚下的稻田说得漫不经心,仿佛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苏澄却看着他怔了许久。 “你都记着?” 陈祀转身看着她:“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不记着难道让澄娘再去找姓周的那小子帮忙? 一个只知道倚仗家里的人能帮她干成什么? 苏澄笑道:“可我前段时间找了村长和里长,都说没有多余的土地,这块地你又是从哪儿找来的?” “村尾的巷道里住着一户老农,我记得他家就有田地。不过他年纪大了,渐渐干不动农活,家里孩子又不在身边,我看他今年似乎没有带过工具上山犁田,得空就去他家问了问。” 苏澄说:“可是他的地怎么肯给我们?你不也没有多余的银两买地了吗?” 陈祀:“我跟老农商量过,这块地给我们种。秋天有收成的时候,给他二百斤粮食当租地的钱就行。” 本来这块地他就是不种的,这样一样老农也没有损失,当然肯。 说道这里,陈祀忍不住抿了抿唇,“那老头子算得精,答应把地给我们之前还让我帮他把院子里剩下的柴给劈了,一院子的柴,劈了我足足一个时辰。” 怕是他半年要用的柴火都给自己劈完了! 苏澄想起他晌午回来时满头大汗的样子,“你那时是劈柴去了?” 陈祀:“是啊。” “噗……” 苏澄捂嘴笑出声。他虽不会说什么情话,但是对人好的方式却很实在。笨拙而诚恳。 陈祀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还笑?我是因为谁才这样的?” 小没良心的! 苏澄哄道:“知道你辛苦,那你想要什么,我回报你好不好?” “嘁……什么都算的这么清楚,还算什么夫妻?” 她想要回报分清楚他们的界限,他偏不给澄娘在这个机会。 他就是要让澄娘觉得自己好,让澄娘觉得欠他。 苏澄认真道:“那我今晚给你做好吃的行不行!” 陈祀凑到她眼前,道:“你每天都得给我做好吃的。” 陈祀寻了块地给苏澄种粮食的事情很快传遍全村,自古以来男耕女织是既定的事情,现在苏澄闹着要种田,着实让村里的人都大吃一惊。 这天中午,连隔壁的赵生财跑来了陈家。 “老陈!听说你给澄娘寻了块地?” 被拉到旁边的陈祀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陈元仁玩捡石子的苏澄,笑道:“是有这么回事。” 赵生财的脸色顿时沉了几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稳重的人,怎么这次也跟着她胡闹?” “胡闹?”陈祀笑了笑:“我不觉得这是胡闹。” “澄娘说有新种子可以种出高产的粮食,她难得这么想做一件事,我是她相公,陪她一起做这件事不是应该的吗?” 赵生财惊了:“她说你就信啊??” 陈祀反问:“我家娘子我还不能信?” 赵生财说:“自古以来种地就是男人的事,她能懂多少?而且她连一亩地能产多少粮食都搞不清楚,你直接揽下两亩地给她种。今年秋天要是颗粒无收你怎么办?” 陈祀一家对他们都不错,他也是不想陈祀跟着澄娘胡闹走弯路! 赵生财道:“听说你包下那块地的时候还许诺还老农几百斤粮食,到时候你自己的饭都不够吃,还要在补贴给老农,得不偿失!” 第72章 她闹,我善后 苏澄忽然转过头,好像听见了些他们的谈话。 人前不说人,赵生财也生出几分尴尬,湮灭了剩下的话语。 可苏澄没过一会儿又回过头继续和元仁玩去了,显然没听见赵生财刚才偷偷和陈祀说了什么。 陈祀道:“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澄娘误事,但她是我的娘子,我得为她负责。她就算是在胡闹,我也给她善后。而且我并不觉得她在胡来。” 赵生财觉得陈祀现在就是被苏澄娘迷住了,什么急道:“说得轻巧,一年二百斤粮食给那老农,你真以为好善后?” 陈祀:“这点能力我还是有的。” 赵生财怔了怔,他都不知道陈祀哪来的底气说这些话,好像几百斤粮食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一样。 但是陈祀那么笃定,他又不知道该从哪儿反驳了。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赵生财仿佛已经预见了苏澄包揽的那两亩田接下来颗粒无收的未来。希望他们夫妻俩到时候的感情还如现在这般好,千万不要吵架。 赵生财说完就走了,苏澄走了过来:“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刚才就一直来回瞅我,好像我能干出什么折磨你的事情一样。” 奇奇怪怪。 陈祀:“村里都担心你种粮食是胡闹,他代表乡亲来慰问一下。” 苏澄:“哈!等我种出粮食,他们就知道我到底有多神!” 被质疑了,但是苏澄一点也不生气。 现在的质疑声越大,以后被她震惊的人就会越多! 没过几天陈祀找来了牛帮她犁地,苏澄提前泡好的种子也发芽了。 又过了半个月,别人家的秧苗已经长得有小腿高,可苏澄的那二亩田才刚开始插秧。 陈祀说得对,已经错过了农时,想要再把粮食种好太难了。 但好在苏澄勤恳,她穿过来之前带了不少书,其中有一本就是专门交农桑之事的齐民要术。 苏澄根据上面的指导给自己的稻子施肥,不到半个月,她种的稻子竟也有别人的三分之二高。 苏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心欢喜,一点小差距不算什么,只要接下来自己的稻子能和别人的一起结穗就行。 傍晚回家路上,想到家里没什么菜了,苏澄从空间里取出一些新鲜蘑菇放进框里。 正好昨天下过雨,她回去就说是蘑菇是树林里摘来的,也不会被怀疑。 元仁快放学了,得快些回去。 苏澄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路过一片树丛的时候忽然听见土坡后面有人声。 “小混账,这可是山里,你怎么敢乱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媚,急促的喘息中隐约还透出一丝紧张。 男人却道:“这片山我熟,周围根本没什么人种地,不会有人来的。” 这两人的声音苏澄听着都挺耳熟,奈何草丛隔得远,她分辨不清。 女人又道:“不行!要是家里的老太婆找我怎么办?她最近的脾气越来越臭了,不时还对我大呼小叫。我不见这么久,她一定会怀疑的。” 男人说:“就打发她说你去挖野菜不就行了,到时候我在出来给你作证,阿娘不会怀疑的。” 许是憋得厉害了,男人猴急地问道:“二哥好不容易不在家几天,嫂嫂难道就不想我?我可想死嫂嫂了!” 苏澄双眼蓦地瞪大,荒山野岭,竟然还有风流小叔俏嫂子的戏码? 这俨然是偷情啊! 土坡后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别跟我提那不争气的东西!但凡王武是个争气的,也不会让澄娘那个贱人现在还在村里蹦跶!” “是是是,我不跟嫂子提他。” 土坡后传来两声“啪、啪”响,多半是男人在掌自己的嘴。 苏澄听得脸都青了。 偷情的主人公竟然还是老相识…… 王武刚被抓走,李桂枝和王忠就搅和到一块儿了? 不对,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两人应该是早就有苟且了。 原来王武不仅没本事,还自带绿色光环!他在大狱里要是知道这件事,估计能当场气得昏死过去! 这么一想,苏澄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当初自己穿新裙子来送饭,李桂枝发现王忠在看自己就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原来王忠还真是她的情人! 土坡后,王忠双手搭上了李桂枝的肩,急不可耐道:“嫂子,咱赶紧把事儿办了吧,早办完早回去,老娘也不会怀疑是不是?” 王忠是家里的老三,打小就不被家里老娘重视。 老大常年生病,老娘却把他当宝贝似的捧在手上。可那是个病痨子,他知道老大活不了几天,也就不计较。果然今年老大就彻底没救了。 可王武没病,却也一直被他老娘捧着,无非就是因为他腿脚不好,老娘觉得只有王武能给她养老。 可他偏不觉得自己比老二差! 当初也是他先认识了嫂子才让老娘去李家说亲,没想到老娘偏心,一见李桂枝样貌好,转头就把她说给了老二。 他心心念念盼着的人,没过一个月就成了自己嫂子。 可是他不甘心! 好在成亲没一年老二就去了镇上干活,家里根本不回来几次。 嫂子一个人在家寂寞,他这才逮着了机会。 老二要是知道嫂子私下里和自己偷腥那么多回,一定会气到发疯。 越是想到一直被老娘偏心的王武发现真相以后气急败坏的模样王忠就越兴奋。 老二估计还不知道嫂子到底有多厌弃他吧! 李桂枝脸蛋俏红,故意用一根手指戳开王忠的脑袋,“瞧你那猴急样。” 王忠:“那还不是因为嫂子长得好,换做别人,我可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李桂枝被捧得飘飘欲仙,嘴角都快扬到了耳根,“还用你说,我出嫁前就是村里有名的村花儿!” 土坡后面很快传来女人不堪入耳的娇喘声,苏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两个人在干什么。 这两个人玩得还挺野,为了偷情能跑到这种地方来。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苏澄捂住耳朵,连忙逃离这个腌臜处。 第73章 有一份光就发一份热 苏澄急匆匆跑回村里,没成想拐弯处竟然撞上一个人。 砰的一声,苏澄和对方双双摔倒。 “谁这么不长眼!” 被她撞倒的男人坐在地上叫到。 苏澄定睛一看,霎时愣住:“你……” 李大昌也是一愣,神情里闪过几丝不自在,“怎么是你。” 苏澄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双手叉腰道:“怎么不能是我,上次你们抢……” 她说到一半霎时止住,只因李大昌身后还抬着一个人。 没错,是抬。 担架上的老人已经死了,脖子上还吊着一条红得刺眼的勒痕。 苏澄怔了怔,他是谁? 再看李大昌,他今天的情绪也很不对。眼底都显而易见地透出一阵哀伤。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澄娘!” 苏澄扭头一看,是陈祀在叫她。 陈祀:“快过来。” 苏澄忙不迭地跑到陈祀身边,再扭头看的时候李大昌和他身后抬着的人已经从巷子里消失了。 苏澄揪揪陈祀的衣服:“刚刚那个过世的人是谁?” 陈祀抿了抿唇:“那是李家老爹,李大昌兄弟的父亲,刚刚过世了。” 这件事村里的人大都听说了,只是苏澄回来的晚,所以还不知道。 “可是我刚刚看到他脖子上……”苏澄奋力用手比了比那道红痕,陈祀就道:“没错,他是吊死的。” “今天一早李老爹就离开了村子,谁知道一直到下午都没回来。李家兄弟心里着急,就让村里人帮忙找了找,最后在东边的树林里找到了李老爹。不过那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尸体发现的时候都快僵了,应对一下李老爹离开村子的时间,兴许他早上就吊上去了。 苏澄霎时皱眉:“为什么呀?” 好死不如赖活着,什么事这么想不开。 陈祀默了默,说:“也许是因为交不起赋税吧。李家缺钱,为了今年税款筹集的事情,算是跟全村都借遍了钱,但听说还是不够。” 苏澄诧异道:“钱不够也犯不着去死啊!” 陈祀说道:“赋税是按人头数收的,李老爹只要不在了,李家就少了一口人,他们兄弟俩可以少交二十几两银子的赋税。正是这二十几两银子,可以逼得人去死。” 苏澄后背都跟着凉了凉,“不是还可以去当兵抵税吗?” 陈祀说:“将军百战死,一旦去了前线,多半就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也许李老爹就是怕自己的儿子死在战场上,才想用自己的命换儿子活下来的机会。” 李老爹已经干不了什么活了,与其活在世上拖累儿子,多吃家里一口饭,死了对他来说才是他和李家的解脱。 以后李家少了一个人,他们年年都可以少交一份人头税,两个儿子养活自己也更容易一些。 苏澄鼻子酸酸的,虽然她不认识李老爹,但是这种被赋税活活逼死的事任谁听了心底都不会好受。 “那我们能不能……” 陈祀知道她要说什么,“像李老爹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你帮得了李家,帮得张家吗?之后还有赵家、钱家,孙家、王家。只要大隋的税法不变,这种事就会年年发生。” 不是他不愿仁慈,而是光顾眼前的仁慈是不够的。 “只救眼前的人救不了天下。只有等到真正的圣君临朝,百姓才真正有救。” 陈祀薄唇微抿,像俯瞰芸芸众生的神佛如是说。 苏澄的眸光颤了颤,“我偏不。” 掷地有声的话从她嘴里迸出来,反叫陈祀一愣。 陈祀道:“那你想如何?” “撒泼打滚闹到府衙门前去?怕是税法未变,你的小命就先被一顿板子带走了。” 这话不是玩笑,也不是陈祀故意戏弄她,只是这个年代的律法如此。 苏澄又是个小瘦身板,去闹府衙还真挨不起二十板子。 苏澄说:“我不是要去闹,只是人如果只等着位高权重的天子来救,和等死有什么分别?” “若只有萤火微光,就去照亮身边寸许之地。若灿如明月,就试着照亮千里。就算不能帮尽天下人,至少我能让一部分活得更好一些。” 她不要做高高在上只会从大爱考虑天下的神佛菩萨。 千万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也是命。 有一份光就发一份热,即便没有圣君临朝,她也要凭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一切。 陈祀沉默不语地看了她一眼。 虽如痴人说梦,倒也勇气可嘉。 但他并不信澄娘能做到这些。 陈祀道:“那你觉得可以从什么地方开始改变?” 苏澄:“就从我的二亩地。” 别看她的稻子长得不怎么高,以后改变这天下的农桑之事,可全靠这二亩地。 陈祀嘴角抽了抽。 从二亩地开始努力,到最后改变天下格局? 真是个远大又触不可及的理想。 简直比让人飞上天空游览银河还要触不可及。 唉,就随她闹吧…… 反正在他离开之前,她也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他横竖能给澄娘兜底。 彼时的陈祀并没有想到,他给苏澄兜底的这个美梦,会在几个月后被彻底打碎。 苏澄——她身上有着太多的不可预知。 半夜,李家。 家里正是缺钱用的时候,李老爹死了,兄弟俩也不敢大办。 草草地将李老爹葬了,连夜又送走了亲戚。 他们不敢多留人住,因为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李大兴怔怔地坐在屋檐底下,双眸死气沉沉的,发黄干瘦的面颊就像被妖精吸了阳气一般。 “哥,家里还有吃的么……” 李大昌愣了愣,低头说:“没了,最后两个饼子都给大姑拿去当路上盘缠了。” 李大兴的眸光彻底暗了下去。 有时候彻底击溃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异常简单,而压倒李大兴的这根稻草就是在老爹死掉的当天都吃上一口热饭。 李大兴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抱着身后的柱子就往上撞。 “我他娘的就是个废物,但凡我能多挣点钱,咱爹至于去死吗!” 李大昌吓了一跳:“你疯了,爹走了你也想跟着走是不是!” 李大兴抱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霎时间大哭出声:“老爹走了,以后咱俩咋办啊……” 他们的娘走得早,他俩从小只能和老爹相依为命。 可两人就是没啥出息,挣不了大钱。 从前浑浑噩噩也这么过来了,可老爹的死就仿佛一记闷棍砸到了他的头上,打得李大兴晕头转向。 他既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也不知道以后指望什么生活。 李大昌默了默,站起来道:“不就是吃的么,哥给你弄。” 后厨还有点面粉,煮完疙瘩汤喝也比挨饿强。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两人一跳。 李大兴怔了怔,连忙抹掉眼泪:“谁啊?” 第74章 是我们对不起她 门外没有人应。 李大昌心道:是不是什么亲戚把东西落家里了? 他开门一看,只瞥见个身影从门外闪过。 李大昌正要追,忽然发现门外的篮子里竟然放了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 李大兴问道:“哥,谁啊?” “不知道。倒是给咱送吃的来了。”他把篮子拿回家,还没离近李大兴就被面条的香味勾了过来。 李大兴诧异道:“这么半夜还有人给咱送饭,哥,该不会是村里有姑娘看上你了吧?” 李大昌道:“怎么可能!” 他都二十好几了,村里要是有姑娘看上他,他早成亲了。 李大兴道:“那不然咋的?这吃的还能是田螺仙女给你变出来的?” 李大昌:“别贫嘴,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 “行!” 李大兴从厨房拿出两双筷子,抱起一碗面就吃了起来。他嚯嚯了两口,忽然发现面条底下还加了东西。 李大兴翻出来一看,“哥!鸡蛋!” 这碗原来是加了煎蛋的阳春面。 村里养鸡的人就没几户,鸡蛋多难得,他们一个月都吃不上两次。 李大昌怔了怔,连忙翻起自己那碗面一看,竟然也有鸡蛋。 李大兴:“没想到村里还有这样的好心人,一定是知道咱家出了事,给咱们送温暖来了。” 他乐呵呵地把一碗面吃下去,连碗底都要再舔一遍。 李大兴:“还是加了鸡蛋的面更香。” 一碗面吃完,肚子里也暖洋洋的。 李大兴好像忘了心头的痛苦,神情终于好转了些。 但李大昌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话,他静静地盯着手边的篮子,眼眸垂了下去。 第二天。 陈祀刚从山上锄草回来,就在家门口撞见了李大昌。 他手里拿着个竹篮,就站在院门边,也不进去。 陈祀皱了皱眉,照常来说这时候澄娘在家,他有什么事不能进去处理? 李大昌走到他面前,举起篮子道:“这是你家的东西吧?” 陈祀点点头,“是,怎么了?” 李大昌默了默:“替我谢谢澄娘,还有,之前是我们对不住她。” 村里大部分人的篮子都是圆形的,只有陈祀家用的竹篮是他自己编的样式,是方的。 昨天晚上他就认出了这是陈家的东西。他只是没有想到,家里出了事,唯一给他们送来安慰的人会是她。 他也没脸面再见澄娘,所以只能待在陈家门口等陈祀回来。 李大昌转身离开,陈祀看着手里的篮子低头笑了笑,推门走进了院子里。 苏澄刚喂完小鸡从篱笆墙里出来。 瞥见陈祀手里的竹篮,苏澄眸光一变…… 啊,这…… 陈祀是从哪儿弄到这个篮子的?自己给李家送东西吃的事情他难道也知道了? 苏澄咽了口唾沫,自己怕是少不了一顿训了。 陈祀走到她面前,篮子被用力放在架上,苏澄的身体都抖了抖。 他每每走近看她都要俯视,肩背宽阔的男人低着头,道:“以后想不留名利地帮人,记得做得隐蔽一点。拿一个咱们家独有的篮子给人送东西,你到底是想让人记住还是不想让人记住?” 苏澄咽了口唾沫,“我以为这篮子全村都一样。” 谁知道陈家的设计原来独树一帜! 陈祀脸色沉沉,“还有。” 苏澄立刻挺直背脊,这下估计是少不了一顿骂了。 陈祀说:“半夜出门记得叫上我,你一个小女人走到黑漆漆的村道上,你也不怕被掳去。不知道山里闹盗匪?” 人贩子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她是吃了熊胆吗,这么快又敢走夜路了。 苏澄小鸡啄米式点头。 “知道知道。以后不了。” 瞥见她头顶挂着根稻草,估计是刚才整理鸡窝的时候沾上的,陈祀顺手拿了下来,道:“毛毛躁躁。” 苏澄眸光一亮,嗯?“你不训斥我了吗?” 陈祀:“你还期待我骂你?” 苏澄连忙摆手:“不期待不期待!” 她只是诧异陈祀竟然没有像那些庄稼汉一样因为自己给别人送东西吃破口大骂她是败家娘们。 她笑了笑,陈祀还是挺好的么! 别看他嘴上说只看眼前的人救不了天下,自己去帮忙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止。 再有几天就是乡里交税的日子了,这段时间村里的人都尤其忙碌。 苏澄有时候一天都看不到方荷两次。 有天,苏澄洗完衣服准备回家的看见大家都围在王家门前,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连方荷也在。 苏澄好奇凑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方荷说:“王大娘要拿钱去赎二儿子,小儿子不肯,正闹呢。” “啊?”苏澄诧异道:“不是亲兄弟吗?为什么不肯?” 方荷贴在苏澄耳边道:“钱不够呗。” 最近大家都忙得很,王家一闹起事来却有这么多人围观,看来任何朝代人们都喜欢八卦! 苏澄踮起脚尖,越过前头人的肩膀往里瞧,就见王忠死乞白赖地抱着王大娘的大腿,“娘,您不能去!真的不能去啊!” 王大娘的鬓发都乱了,死死抱着手里的银子,“那是我儿子!我能不救吗!” 王忠喊道:“我也是您的儿子啊,您不能只看着那个儿子,不管我吧?” 这时方荷又凑到苏澄耳边说道:“要是王家的钱财够多,想赎个儿子也就赎了,定然不会闹这么大。可是今年偏偏赋税增收,王家的人口多,交够税钱已是勉强。明天就是交税的日子,王大娘却要把凑出来的银钱拿去镇上把王武赎出来。王忠绝对不肯。” 那头,王忠依旧跪在地上哭喊道:“家里的钱都快不够用了,阿娘你是知道的。若是拿这笔钱赎了二哥,交不上的税钱将来怎么办?官府的人一定还会再从我们家抓个人去充壮丁,到时候阿娘指望着二哥养老,你是要把我这个瘸子送去前线啊!” 小时候老娘偏心也就算了,可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老娘也要拿他当二哥的垫脚石吗? 王忠大喊道:“二哥在大狱里不会死,可是我如果被抓去前线,我是一定会死的!” 第75章 偏心 在王忠看来,王武赎不赎都不会死。 他最多是在牢里待两年罢了! 等到家里攒下钱,再赎她出来不是一样吗?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 王大娘却像丢了魂,一个劲地说道:“那是你二哥啊,你真忍心让他在大狱里受苦?” 王忠身体一僵:“那我呢?” 只有王武是她的儿子,那自己算什么? 王忠说:“拿银子赎了二哥出来以后,家里交的税钱不够,到时候官府抓人去参军,阿娘会让花了这笔钱的二哥去当兵吗?” 什么人花的这笔钱,就该由谁来填补空缺吧? 王大娘一噎:“我……” 把王武赎出来就是怕她日后没人养老,要是再把老二送上前线,她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王大娘哽了许久,再次吐出那句话:“他可是你二哥啊!” “那我就活该替他受所有罪吗!” 王忠歇斯底里地吼出了声。 几年前上山务农,二哥偷懒懈怠,是他特地跑去帮忙。 可王武一见他来了,就先跑回了家睡大觉,他一个人一直干到天黑才把活干完。 等他回家的时候天却突然下起了大雨,他失足摔下山,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等他再次醒来,这条腿已经废了。 他的残疾难道不是因为二哥害的吗? 现在老娘竟然还想为了救王武,把他送到前线去。 王忠哭诉道:“娘,您做人不能这么偏心啊!” 王大娘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你的腿已经指望不上了,娘不能再让王武也指望不上。” 像是在安慰王忠,王大娘忽然说道:“再说了,又不是上前线的都会死,那些挣够了军功光荣回乡的大将军也有很多。等你挣够了军功,你可以再回来孝敬老娘,这不好吗?” 王忠猛地抬头。 他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王大娘,抱着她腿脚的双手瞬间滑落。 以他残废之躯,能有多大希望挣回军功,说到底老娘不过是偏心二儿子罢了! 王大娘看向李桂枝,“关进去的是你男人,你说该怎么办。” 苏澄在人群里冷笑了声,绝情的话王大娘不想自己说出口,所以就把皮球踢给了李桂枝? 一直站在院里的李桂枝愣了愣,抬眸睃了老太婆一眼,心里也一阵郁闷。 竟想让她泼这盆脏水! 李桂枝道:“比起上战场,还是蹲大狱更好一些吧,至少在牢里不用死,也没有危险。” 王忠咧开嘴笑了起来,家里还是有人愿意帮他说话的。 李桂枝也不傻,比起那个成天不着家还带不回多少银两的丈夫,院里的小叔子不比王武强多了。 至少王忠还肯干活。 王武不在的时候,王忠还能满足自己。 要是王忠被抓走了,到时候王武又成天不着家,她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王大娘俨然没想到二儿媳竟然放着自己的男人不选,反而选了小叔子,她的脸色登时气得铁青。 “没远见的妇人,有你什么事!给我闭嘴!” 李桂枝被她骂了一句,翻着白眼站到了一边。不是她让自己说的吗,说的不好听竟然还骂自己。老太婆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方荷顶顶苏澄的胳膊肘,“哎,没想到李桂枝平时泼辣,在这件事情上倒挺拎得清的。但凡她在背的事情上也这么明事理,她在村里的人际关系都不至于那么差。” 苏澄笑了笑,“恐怕不只是明事理的缘故,说不定还有些私人感情加在里头。” 就算是看在情夫这层关系上,李桂枝也不会直接提出牺牲王忠的。 方荷不懂她的意思,又回过头去继续看热闹。 但王忠此时仿佛已经平静了下来。 老娘让嫂子说话,嫂子说了,却又被驳回了。 老娘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已经知道了。 “我明白了。”王忠站起来说,“在您眼里,老二永远比我争气,比我重要。” 王大娘虽然心底就是这么认为,但却不肯承认。 “怎么会呢,你们都是娘的儿子,娘一样疼爱的!” “娘不用再说了,我会成全您的想法的。” 王大娘两只眼睛一亮,刚才说的话好像都被她抛到了脑后:“真的?” 王忠说:“只是现在出发,到镇上天都黑了,官差早就回家了,赎人怕也来不及。明日吧,明日一早我就镇上赎人。” 王大娘被哄得眉开眼笑,“好好好,这才是娘的好儿子!” 王忠看了眼她手里的钱袋:“那银子……” 王大娘一愣,立刻把钱袋藏回了自己怀里,“银子明天再给你,到时候你跟村里的周叔一起去。你看行不?” 王大娘也怕三儿子拿了这个钱就跑,到时候不仅二儿子救不成,自己也落不着什么好是,所以多留了一个心眼。 王忠平静地笑了笑,“那就明天再说吧。” 他扭头往门外看了一眼,阴沉沉地关上了王家的大门。 方荷:“没戏看了,咱走吧。” 苏澄心咯噔了下,王忠的眼神总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容易结束。 苏澄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陈祀,谁知陈祀听完后一脸平静,只淡淡评价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像她那么做一个家早晚会分崩离析。” 果然,第二天中午苏澄就听人传王家出事了。 八卦这种东西永远是分享的人越多越有趣,所以即便她顶着丧门星的名头,依然有妇人为了多体验一遍这种乐趣把故事告诉她。 原来昨天王忠王大娘往吃的面里加了点东西,趁着王大娘睡着的时候把钱偷出来跑了。 跑的还不止他一个,还有李桂枝! 这是一场浩浩荡荡的私奔! 苏澄好奇道:“那王忠往吃的里面加东西的事是怎么查出来的?” 扯八卦的妇人说:“王大娘一发现钱不见了就去找儿子,结果儿子找不着,二媳妇也找不着,就赶紧去找里长了呗。没想到里长在王忠的枕头底下发现了好大一包药粉。为了从王大娘手里拿走那点钱,也真是够处心积虑的。” 另一个妇人道:“没想到李桂枝平时天天逮着别人叫狐狸精,其实自己就不干净。最后搞出了私奔这一出。” 苏澄:“……” 虽然她不会干和人私奔这种事,但要是她摊上这种混账家庭,估计她也跑。 不跑留着在这个家渡劫受罪么…… 也怪王大娘自己脑子不清醒,二儿子已经进去了,还不对三儿子好点。 偏心都快偏到咯吱窝里去了,王忠能不拿着钱跑吗? 第76章 够我杀了你们 几个人扎堆正说着,苏澄忽然看见王大娘拿着一把剁骨头的大菜刀朝他们走来。 “苏澄娘!!” 苏澄浑身一机灵,要糟! 几个妇人听见这一声怒吼,都很有眼色地退到一边。仿佛刚才跟苏澄娘唠嗑说八卦的人不是她们一样。 王大娘经过接连的大变故,短短一个月,人竟然好像苍老了整整十岁。 她的步伐蹒跚,拿着刀的手都在抖。 但是她却没有停下朝苏澄走过去的脚步。 “天杀的丧门星,要不是你进了我王家门,我家也不至于变成这副样子。我今天就要除掉你这个祸害!” 里长走后她在家里想了许久,王家变成这副样子都是苏澄娘害得! 当初要是她家不娶这个丧门星进门,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许多事。 她害死了老大,又让老二入狱。现在老三也拿着钱带上老二媳妇私奔了,王家还剩下什么? 就剩个空壳子了! 这一切都是苏澄娘害得,她今天就要除掉这妖孽! 苏澄眉头一皱,这是要杀人啊。 那还等什么? 跑就是了! 苏澄一秒也不犹豫,提起碍事的罗裙转身就跑。 疯批老太婆,拜拜了您嘞! 苏澄到底年轻力健,不一会儿就从道上跑没影了。她又不傻,遇上这种已经失心疯的女人,她不跑等着挨刀子么。 王大娘是一个老妇人,她总不能夺过刀子以后反杀对方。 就算成功反杀了,她以后也是要判刑的。 惹不起她还躲得起! 王大娘怔了下,向来嘴上不饶人的苏澄娘这次竟然不和她对骂就直接跑了? 就这么跑了? 眼看苏澄娘消失在巷子口,王大娘才回过神来,举起菜刀子就往前追。 “你给我站住!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然后清源村里就上演了一出老妇追少妇的戏码。 苏澄也不屑和她多废话一句,就是绕着村子跑,王大娘追上一圈她就再跑一圈,就这么耗着。 就这样折腾到第三圈的时候,王大娘体力不支,握着菜刀坐到地上去了。 王大娘喘着大粗气对苏澄说道:“你,你有本事别跑啊!” 苏澄体力比她好得多,掐着腰道:“哦豁。你有本事别拿刀啊!” 嘴炮她也会打,但得是在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打。 这种时候的泼妇是说不通的,与其和对方battle,不如避其锋芒。她才不上去和王大娘讲道理。 王大娘看她一点也不上当,竟然丢开刀,当着大家的面坐下来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我王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当初要不是娶了你这个丧门星,哪里至于闹成今天家破人亡的局面!” “如今我一个老妇人,我活着还有什么念想……” 是了,李桂枝走的时候把王武的儿子也一并拐走了,现在王家只剩下王大娘一人。 她既没有银子赎王武,也没有亲人在身边,敢拿刀子满村子地追着苏澄娘跑,也是因为她无牵无挂了。 饶是王大娘以前再泼辣,看到她这幅惨状心底难免生出几分同情来。 然,就在此时,苏澄笑了笑:“话别说得这么绝对,你可以再找个鳏夫改嫁啊,像我一样。” 围观众人:…… 确实,话糙理不糙。 甚至有点好笑。 王大娘一愣,刚放下刀的拳头,又硬了。 她都守了多少年的寡了,怎么可能轻易改嫁?这不是让她一把年纪也变成不守妇道的人? 苏澄娘这个小妖精,花招也太多了。 王大娘都想当场把她给劈了,偏偏苏澄还离自己好长一段距离。 “给我闭上你那臭嘴!” 苏澄认真道:“你觉得改嫁不好听呀?那你可以像之前一样,再招个入赘的。虽然你年纪不小了,但要相信爱情可以跨越年龄。” 王大娘:“你放屁!” 苏澄:“那你找不到可以再嫁的人你也不能怪我啊,拿刀追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王大娘脸上青筋抽搐,不撕了这小娘皮她今天就不姓王! 就在这时,刚放学的陈元仁哼着歌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小呀嘛小二郎啊~背着个书包上学堂~” 王大娘听到这声音立马回头,呵,大的抓不着,小的还抓不着吗? 苏澄的心猛地一跳,“元仁,快跑!” 陈元仁愣了愣,王大娘已经抄起菜刀冲到了陈元仁跟前。 她一把揪住陈元仁的衣服,把刀横在了元仁脖子上。 陈元仁看着眼前的阵仗,“哇”一下哭了出来。 “阿娘!” 苏澄:“你干什么!” 众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劝到:“孩子是无辜的,王大娘你再生气也不能拿孩子出气啊。” 王大娘才不管这些,她得意地看着苏澄,“你倒是再横啊!” 陈家的崽子在她手上,苏澄娘还敢不听话。 刀口已经在陈元仁脖子上蹭出了条血痕,苏澄眉心一拧:“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王大娘道:“哟?现在让冲着你来了,刚才你不是跑得挺快吗?” 但凡都能抓住苏澄娘这个小妖精,她至于逮陈元仁? 还害她跑了三圈! 看着王大娘疯魔的神态,苏澄连忙说道:“好,那我过来行了吧,你放了元仁!” 王大娘道:“行,只要你过来,我就不动这小崽子。” 苏澄向她走去,王大娘嘴边也跟着露出一丝阴毒的笑。 真以为她会放过这个小崽子吗,等苏澄娘一过来,她就先砍死那个丧门星,再杀了陈元仁! 要不是陈祀一直阻拦,她早就收拾掉了苏澄娘。 王家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她也不会让陈家的人好过! “阿娘……”看着眼前明晃晃的菜刀,陈元仁吓得不轻,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滚了下来。 “元仁别怕,阿娘在呢。” 苏澄跑到了王大娘跟前,“我过来了,你可以放人了吧!” 王大娘轻飘飘地说道:“你再靠近点,我得能拿捏住你我才放。” 苏澄又朝前走了两步,“现在呢,够近了吧!” 现在她离王大娘只剩一米距离,说什么也够了。 王大娘眼底闪过几分毒辣,“是够了,够我杀了你们了!”她大吼一声,手上菜刀就朝苏澄砍了过去。 第77章 带了好东西来 当菜刀朝苏澄砍去的时候,凭空踢出一条腿,把王大娘直接踹飞出去。 “哐啷——” 菜刀掉到地上,王大娘“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 苏澄连忙将陈元仁抢过来抱在怀里,“你没事吧?” 陈元仁把头扎进她怀里,脸上挂的泪珠都还没有干,“阿娘……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了。” 苏澄抬头,陈祀正站在王大娘的身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好陈祀反应快,来得及时。 刚才那一脚他没留情,王大娘倒地许久都没有再爬起来。 陈祀大步走到苏澄身边,低头检查起陈元仁的身体,“让我看看。” 陈元仁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除了脖子上蹭出的那一道伤口,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陈祀抬眸看着王大娘,紧抿的唇缝透出他高涨的怒气。 王大娘同样不服软,用最恶毒的眼神盯着他们。 “陈祀,又是你!” “不是我难道还是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吗?” 王大娘想要拿刀,陈祀一脚把菜刀踹得更远。王大娘用力挪了两下身子,又倒回了地上。 要是这时有人掀起她的衣服看一眼,就会发现她刚刚被踹的地方已经涨起了一片青紫。 旁人都有些看不下去,道:“王大娘怎么说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 陈祀冷冷扫了那人一眼:“什么时候你儿子也落在别人手上,你再来说这话。” 别说是个五十岁的老妇,就是八十岁他也照样给对方来一脚。 陈祀一把捏住王大娘的脖子。 苏澄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那么吓人的表情。 青筋从他额角暴起,他的眼神冷的好像个嗜血的怪物,“你该庆幸刚才没伤到陈元仁。不然你哪儿还有命活到现在。” 苏澄搂住陈元仁的身体,另一只手忙盖住他的眼睛。 “不要看!” 不能让陈元仁看见他最凶狠的模样。 王大娘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去掰他的手指头,却怎么也掰不开。 没过多久她的脸色就涨红一片,没有新鲜空气可以呼吸,王大娘连话都快说不明白。 “别担心,你死不了。”陈祀云淡风轻地说:“我不想蹲大狱,杀了你我还得带媳妇儿子跑路。” 顿了顿,陈祀说:“但你也没那么好活。” 他话音一落,眼神突然变得狠辣许多。 陈祀蓦地擒住她一只手,“咔擦——” 王大娘的一只手被生生拧断。 “啊啊!!!”凄厉的哀嚎响遍整个村子,吓得围观的人明知道这手段太过厉害也连退好几步不敢上前。 陈祀咬着牙说:“身边一个可靠的亲人都没有,你还有什么可横的。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断的就不是手了。” 陈祀起身将不远处的菜刀直接踢向墙角,“走。”他拉过苏澄的手臂说。 王大娘倒在地上,疼得瑟瑟发抖。 再泼辣的角色也怕狠角,她这次是真的遇上狠的了。 谁又能想到平时在村里闷声不惹事的糙汉为了澄娘能做到这一步。 “对不住,又给你惹事了。”苏澄跟在陈祀身后,牵着陈元仁的手说道。 陈祀的心情仿佛不太好,他没有责骂苏澄,毕竟事情不是她主动惹出来的。但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她说‘不关你的事’。 回到家里,陈祀利落关上大门,半点热闹也不让外面的人瞧。 他转身对苏澄说道:“元仁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苏澄点头:“我知道。” 哪个爹不爱自己的血脉呢,陈祀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肯定看重。 “但这次我没惹她,是王大娘自己拿着刀就……” 不等她说完,陈祀就打断了她:“以前我们生活的地方出过些事。” 苏澄:“发生什么事了?” 陈祀说:“你也许不明白,我带他在山里生活,就是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 他从不主动惹事,尽量让自己的生活变的平静,就是想给陈元仁一个不被打扰的生活。 苏澄点点头:“噢……” 想起陈祀会的那些本事,其实就算他不说,苏澄也已经能感受到他的不同。 他以前应该真的是从很不一样的地方来。 “王家人确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但以后最好也不要惹事,不要和那些人闹了。” 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都不敢想,要是元仁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跟故去的人交代。 他不想陈元仁再被卷进去。 苏澄低头搓着手,“我知道了……” 只是苏澄想想又很委屈,明明她今天真的没有惹事。 为了不和王大娘正面起冲突,她都特意跑开了。 可是陈祀竟然不听她解释…… 其实仔细想想她并没有指责陈祀的权利,比起自己这个搭伙过日子的女人,亲生血脉当然更重要。 可也许是这段时间和陈祀的相处太轻松了,以至于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不一样,才对陈祀有了些期待。 难受。 陈祀瞥了她一眼,忽然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 实在是他太过关心元仁,一时竟没发现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几分疏远不快。 他张张嘴想缓和一下气氛,可苏澄已经低着头走回了房间,陈祀伸到一半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我其实…” 陈元仁看着关上的房门,郁闷地扫了一眼自己老爹:“其实什么呀,人都走了。爹你说话也太让人难受了。” 别说是阿娘了,他听了都觉得难受。 陈祀瞪他,“小崽子,写字去!” 谁知没等他训斥完陈元仁,院外一个人就冲了进来。 周慕像个被烧了屁股的唐老鸭一样,飞奔进院里说道:“阿澄!阿澄我又来了!” 陈祀眼皮狂跳,他怎么又来了! 没瞧见院里有人,周慕疑惑道:“阿澄呢!” 陈祀:“出门了。” “吱呀——” 房门突然打开,苏澄走了出来,“你找我?” 周慕皱眉,这……叫出门? 陈祀:“……” 不管那些,周慕没心没肺地说道:“阿澄姐姐,我这次是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想到上次那只烤鸭,苏澄尴尬地笑笑:“吃的就不用了。” 周慕兴奋地说:“不是吃的,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78章 我不白嫖 周慕拉上苏澄的手往外走,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顷刻将苏澄拖了出去。 苏澄:“等等……哎!” “别等了,我为这件事筹备许久,我一刻都等不了。” 他的语气急得像有火在屁股后面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要紧的好事周慕从来等不及跟喜欢的人分享,他才不傻傻浪费时间。 陈祀薄唇一抿,微张的嘴还没说出一个字,苏澄就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陈元仁猛拽了一下他的衣袖:“爹,你还不赶紧追!愣着干什么?” 他都知道这时候要赶紧追! “我追去作甚?” 陈祀瞥着门口方向,没好气道:“话都不问清楚便随人去了,我看她也挺乐意跟人走的。” 陈元仁急了起来:“爹不要媳妇,我还要阿娘呢!私塾的董先生说了,爹这般的叫不思进取。” 陈祀眼皮一挑,小崽子自上学之后,真是愈发会指摘他了。 陈元仁往外看了一眼,“我小,追不上阿娘。若是他们走远了,爹肯定也追不上了。” 陈祀又瞪了他一眼,小元仁“哼”了声,转身回房。 爹现在不追,迟早后悔! 别人家都把媳妇看得死死的,爹要是不看住,阿娘那样好的人,迟早被别人抢走。 陈祀怔了片刻。 不至于吧…… 澄娘已经说过不会和周小爷走,怎么可能突然改变心意。 此时陈祀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古以来女人的心最琢磨不准,兴许她月前是那个想法,现在又不是了。 况且今日他待澄娘又不算很好,方才说话的语气还重了些。 这些事加起来她心底肯定也不好受。 要是这时候周慕再施以温暖,让她觉得心中宽慰…… 陈祀的拳头捏了起来。 怎么说澄娘也是他救回来的人,是他的,怎容别人轻易抢去?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实在是周慕做得太过分了,不是他非要小气地揪着澄娘不放。 陈祀点了点头,说通了自己。 他豁然起身往外走去,可门口早不见了苏澄和周慕的身影。 方荷正在扫地,陈祀忙问道:“赵家嫂子,你看见澄娘了吗?” 方荷指了指村东头,“看见了啊,她被那个义弟拉着往东边走了,步伐走得特别快,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呢。” 方荷疑惑道:“你刚才也在家,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去?” “谢过了。” 陈祀利落抱拳道,快步追了出去。 村东头只有一条路,他走快点不怕追不上他们。 方荷怔了半晌,陈祀刚才的抱拳动作怎么那么像个武夫。 等陈祀来到村东良田边,才在不远处的稻田上发现了苏澄和周慕。 周慕兴奋不已地指着面前近十亩大的良田说道:“阿澄姐姐,你面前的这一片,以后就都是你的了!” 苏澄一愣:“我的?” “是啊,你从前说想要用地,我就去找我爹说了。那老头虽然有钱,但其实小气得很!连我跟他要他都不肯!不过好在我说服了老爹,只要我把他吩咐的课业都读完,考察过关,他就把这附近最好的地给我。” 虽然老爹逼他和陆昔月成亲的事情做的不厚道,但是老爹说话还听讲信用! 周慕从怀中掏出几张地契,毫不犹豫地交到她手上,“这是契文,你收好。以后这片田地,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周慕两眼冒着小星星,孜孜以求地等待苏澄接下来的夸奖。 阿澄想要的东西他都弄来了,还是这么好的田地,阿澄一定会开心吧? 可下一秒苏澄却把地契塞回了他手里,“我不要。” 周慕怔住,“为何?这么好的田地,别人求都求不来!我送给你你都不要?” 周慕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阿澄莫不是在乡间劳作累糊涂了,说不清楚话了?” 苏澄把他的手放下,说:“正是因为这些田地来的不容易,所以我才更不能白嫖。” 周慕愿意为她着想是好事,可她也不愿意都从周慕那里白拿。 而且,就算是陈祀为她找田地,也都是有条件,答应给那老农多少粮食换来的。 “我不白拿你的东西,何况还是这么好的田地……再说,农时也已经过了,想要再种粮食怕也是来不及。” 周慕看着自己手里变的毫无价值的地契,难过道:“那你之前要办的事怎么办?” 苏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陈祀……已经帮我解决了。当初我说要用地,他便悄悄给我寻了二亩田,现在我的粮食已经种下去了,现在长得也很好。” 周慕眼中闪过几分诧异,“他都帮你解决了?” 他怎么没看出来姓陈的对她有那么好,竟然还满足了阿澄的愿望,真是奇怪。 苏澄点点头,其实陈祀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周慕不服气道:“那他的田有我的好吗?” 苏澄说:“他寻的地,地势虽然不如你这里近,也不如你的田平坦,但也够用了。” 陈祀站在他们不远处,听到苏澄这番话嘴角不自觉抬了起来。 她倒还挺记好。 可周慕却很不满:“那就是不如我给你的!你收着我的东西,以后总归有用。” 他说罢强行要把地契塞到苏澄手里,苏澄拗不过他,说道:“那不如这样,你给我的地,我跟你租。” 周慕:“租?” 苏澄:“我和普通佃农一样,一年算你多少地租,你把地租给我。” 周慕皱起了眉头:“阿澄……” 他为什么与自己算的这么清楚,好像他是个外人。 他不喜欢读那些书,可是为了阿澄,他可以埋头去读那些不讲人情的大道理。但是这并不是他想要跟苏澄娘讨什么好处。 阿澄算的这么清楚,他不高兴。 “你再想想,你要是愿意,我就跟你租。你要是不愿意,这地我也就不要了。”苏澄说完转身要走,没成想回头就看见了陈祀。 他叼着跟草站在不远处观望,但那距离,苏澄猜他也能听清他们刚刚聊了什么。 苏澄道:“你怎么来了?” 陈祀认真道:“村里有人让我来帮他们看看这处稻子长势,我……乐于助人!” 第79章 周小爷很聪明 周慕听着他那蹩脚的借口都觉得晦气,“真能扯。” 分明是放心不下阿澄才跟来,还非要说什么乐于助人,他鄙视姓陈的! 苏澄嘁了一声,“看完了?” 陈祀:“看完了。” 苏澄双手环胸:“那你就回去吧。” “……” 陈祀嘴角一抽,瞅着并肩站在一起的周慕和苏澄娘,他转不过身。 凭什么他们继续待在这儿谈天说地,他就要先回家? 陈祀道:“仔细想想,家中也没有什么急事,我可以等你一块儿回去。” 为显自己大度,陈祀还特地摆摆手说:“你不用担心,我不急,你们可以继续慢慢谈。” 苏澄看了他一眼,陈祀愿意在这儿待她还不愿意呢。 “早谈完了。”苏澄转身对周慕说道:“你也早些回去吧,天天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也不嫌累。” 可周慕眼巴巴地望着她,活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狗。 “阿澄……我今日饭都没吃就来找你了,你看我……” 周慕摸摸自己瘪进去的肚子,好像再过一会儿不给他东西吃他就能饿死在路上一样。 不远处的小乌听见了都翻白眼。 合着路上那两个有他脸那么大的肉馅饼,那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为了和阿澄姐多待一会儿,他家少爷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他看少爷功课虽然过了,但那些圣贤道理是一点也没记在心里。 可这一招苏澄受用呀,她看着周慕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让特地来给自己送地契的周慕滚的话。 “乡野里都是粗茶淡饭,你要是能吃得惯,就跟上。” 周慕双眼放光,霎时像是打了鸡血,“吃得惯,吃得惯,阿澄做的东西我就没有吃不惯的!” 两人一道儿掠过旁边的陈祀,周慕好像个游戏赢了的玩家,骄傲地冲陈祀做了个鬼脸。 陈祀一口气堵在胸口,郁闷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晦气的周小爷成日没点正事干么,竟三天两头地往清源村跑! 这时他忽然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他们身上,陈祀下意识往后一看,却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男人的眸光一沉,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等一行人离开以后,陈祀刚才看的方向的树后才走出来一个家丁。 家丁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吓死他了,差点就被发现了。这人的警惕性怎么这么高! 不过这时候家丁的心思并不在陈祀身上。 好不容易弄清楚周小爷最近都往哪儿跑,他得赶紧回去和小姐报信。 回到家,苏澄给饥肠辘辘的周慕煮了两碗清汤面。周慕倒真不挑食,捧着破旧的面碗,吸溜吸溜地全吃了个精光。 陈祀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现在吃也吃饱了,可以走了?” 周慕不满地撇撇嘴,就知道他不会让自己久留。 但他眸子一转,突然计上心来。 “阿澄,你刚才说的事情我都想过了,地我是为你留的,你想怎么办我都接受。” 苏澄眼底透出几分诧异,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不过我不要地租,我想要其他的东西抵债,你看行不行?” 苏澄心底生出几分疑惑:“是什么?” 周慕:“以后我每隔一段时间来你这里吃一顿饭,就拿餐费抵债了,你看怎么样?” “啊?” “不行!”没等苏澄考虑完,陈祀就直接否决掉了这个提议。 他那是想来吃饭吗? 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他的澄娘! 本来周慕就没什么名头往这里跑,要是澄娘答应下来,更给足周慕理由了。这小子之后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 苏澄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提议不大妥当。 “你一个公子哥天天往乡下跑,传回去也不好听。算了吧。还是算钱明白。” 周慕:“可我不想要钱!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苏澄思忖了片刻:“那不如……你入股啊!” 陈祀和周慕都是一愣:“何谓…入股?” 这词他们都没听过。 苏澄说:“你爹不是总瞧不上你么,觉得你不务正业,是个纨绔子弟。” 听她说到这里,陈祀打量了一眼周慕,“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他要是周老爷天天看到儿子往村里跑,惦记着别人媳妇,定然也这样觉得。 苏澄一噎,连忙说道:“但我们现在是要改变你爹对你的成见!” 周慕冷哼哼了一声,这成见都伴随他十来年了,哪可能说改就改。 他横竖是不抱什么希望。 苏澄说:“你借我的那几亩地就当资产入股,你也不需要出什么力气,来年若是我种东西有了好收成,便分你三分之一。你爹横竖对你拿走这几亩地不抱什么希望,若是一年后你拿着实打实的收成给他看,说不定他还高看你一眼。” 周慕怔了一会儿,仿佛很有道理啊! 爹对他什么期待都没有,到时候自己只要随便拿出点成就,爹都会觉得他了不起。 可是…… 这样一来他便和阿澄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了。 周慕偷偷看了苏澄一眼,心底怪不愿意的。他又不是真图什么了不起的成就才来这里。 须臾,周慕神情认真:“你说的很有道理,男儿郎总要有点事业在身上。那不如就按你说的办!那这么说以后我还会时常来清源村,看看租借给你的那几亩地用得怎么样。” 小乌扫了他一眼,少爷这话他都没耳听下去。 少爷那是图事业么…玩套路的心都脏! 少爷不纯粹了! 陈祀更是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回屋里怒斥了一句:“不要脸!” 一直趴在窗口往外望的元仁似乎从陈祀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情绪:“爹,你吃醋啦?” 陈祀蓦地扭头:“怎么可能?”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因为些许小事吃醋。 “我是看不惯他的作风。” 一天天不干正事,光想着怎么接近澄娘,实在可恶。 元仁瞪大了眼睛,“可是他用什么作风很重要吗?” 陈祀扭头,“不重要吗?” 陈元仁说:“可他在乎的是阿娘,不管什么手段,阿娘喜欢不就行了,其他的重要吗?” 如果他在乎的是名声,用什么作风就重要。 可是他觉得周小爷好像只在乎他阿娘,那作风清奇又如何? 陈元仁陈恳地道:“反正我觉得周小爷很聪明。” 陈祀的脸色里显著地露出几分阴郁:“他哪里聪明了?” 不过纨绔子弟的做派! 陈元仁从窗沿边收回视线:“他一看就喜欢阿娘,为了喜欢的人勇敢又直白地接近。这还不聪明吗?私塾附近的小公子们用这一招可讨姑娘们喜欢。” 陈祀的心忽然咯噔了下。 他下意识往外看去,周慕不知道正和苏澄说什么,逗得苏澄笑靥如花。 可那样的笑容在陈祀眼里却显得有些刺眼。 过了一会儿,周慕终于走了。 陈祀坐回床上,长长的手臂耷在腿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几分丧。 第80章 我怕你摔倒 陈祀正沮丧着,陈元仁忽然扯了两下他的手,“爹,阿娘来了!” 陈祀蓦地抬头,只见苏澄站在门外,手上提着两个篮子,道:“刚才方荷姐来找我,说后天社祭,要买些香纸烛火备用。最近的烛火店也在下坊村,回来时怕是天黑了。” 黑灯瞎火的山沟沟,谁知道半夜会遇上什么。 苏澄不敢去。 陈祀读懂了她的意思,立刻道:“正好,我有时间!” 苏澄:“那就交给你了,我留在家里陪元仁。” 不过苏澄并不是故意拉开她和陈祀的距离,只是元仁还小,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也不放心。 今天王大娘的事弄得她心有余悸,她真怕那婆娘发疯,半夜再爬进陈家院子里来。 苏澄把篮子放到陈祀面前,陈祀却愣住了。 他说的有时间是指他们可以一起去。 他没想到苏澄会把事情全部交给自己! 这…… 陈祀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 元仁看了他一眼,忽然道:“阿娘,爹从来没有办过这些,社祭到底要用什么,爹一概不清楚的。还是阿娘和爹一起去置办吧!” 苏澄眼底露出一丝疑惑:“你不清楚?” 陈祀抿了抿唇:“啊,确实不清楚。我脑子不好使,不太记这些。” 苏澄怔了怔,他作为村里人,怎么也比自己这个外村人懂得多一些吧,怎么会不清楚呢? 她看了看陈元仁,道:“可我要陪元仁,要是跟你走了,元仁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 这一瞬间,陈元仁忽然觉得自己是爹娘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说:“阿娘,元仁可以去平安家待一会儿!元仁不怕!” 好不容易给爹娘一个独处的机会,他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的。 陈祀眼神一亮,好儿子,没白疼他! “可是……” “不用可是,我去平安家看书了。”陈元仁说着抱上书籍,大步走出陈家,连头也不回。 陈祀笑了笑,提上篮子道:“走吧,再不走天黑都到不了下坊村了。” 苏澄叹了口气:“好吧。” 去下坊村的路上,苏澄一直走在前面,和陈祀也没什么交流。 来到香烛店,天已经黑了。 苏澄还没开口,店里的老板就说:“是为了买社祭的东西来的吧?那边都是包好的,五文钱一份,自己挑吧。” 社祭是村里的大事,每年香烛店的老板都会提前做准备的。 苏澄一愣。 她回头看了陈祀一眼,早知道这么方便,她就不和他一起来了。 不过陈祀是清源村的人,香烛店会提前准备好东西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吗? 她向陈祀投去疑惑的目光,而后者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付了钱,苏澄把东西装进篮子里,刚要出门陈祀就把东西接了过去。 烛火店老板霎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男人挺会疼人啊。” 来他店里买东西的夫妻不少,肯帮女人提东西的爷们还真没几个。 苏澄的脸一下红了,空了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抓些什么。 而陈祀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一手接过竹篮,另一只手已经自然地握住她娇小的手掌,牵住了她。 走出香烛店,苏澄扁着嘴:“干什么?” 她可没消气呢。 陈祀默了默,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个理由,“天黑了,路不好走。我怕你摔倒。” 他说罢更握紧一点苏澄的手掌,举起来说:“像这样就不会摔了。” 苏澄瞥了他一眼,用力把手抽了出来。 “不、用!我自己会走!” 陈祀好意提醒道:“下坊村路边石子很多,你真会摔倒的。” 苏澄大步离开,才不听陈祀说了什么。 只是这次她没走几步,真就踩到一颗碎石。 苏澄脚一扭,整个人就栽到了地上。 “噗……” 身后适时传来的笑声彰示了陈祀料中一切的得意,苏澄丢人的哟…… 恨不能原地刨个坑把自己装进去! 陈祀走到她身边,嘴边还衔着笑意,“你看,我说会摔了吧。” 苏澄看着他,自己摔了他很得意是不是? “不过只有你摔了我才有机会扶你。” 陈祀笑眯眯地对她伸出一只手,眼底的欣喜当真不是装的。 然而…… 这笑容看在苏澄眼底,就更像是嘲笑她了。 见她不接自己的好意,陈祀压低身体,“是又脚疼,需要我背你了?” 苏澄拍开他的手,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才不用!我才不是那种娇气的小姑娘!” 陈祀闻言眉梢一挑,她确定她说的是自己? 他倒觉得澄娘身上很有些娇气。 陈祀跟在她身后说道:“不娇气的姑娘被家里男人说两句,可不敢摆这种脸色。” 苏澄头也不回:“那我改口,我只有一点点娇气!” “澄娘。” 陈祀在她身后叫她,语气依然耐心。 可苏澄偏不理他! 就这样两人一路再没说话,回到了清源村。 陈元仁早就蹲在家门口等了,等苏澄进屋,他期待地拉过陈祀的衣服:“爹,你和阿娘和好了没啊?” 陈祀:“她脾气大,没哄好。” 陈元仁顿时皱眉,“怎么可能呢?” 阿娘那么好脾气的人,不应该呀。 就算今天爹说的话重了些,阿娘也没道理气这么久才是。 陈元仁担忧道:“爹,你是不是路上又做错什么了?” “绝不可能!” 陈祀笃定地说:“爹又不是什么笨木头,怎么可能说错话。” “我不过是看她摔倒的时候笑了声,说她只有摔了我才有机会扶。之后她便不理人了。” 陈祀摊手:“这能是我的错吗?我连犯错的机会都没有!” 陈元仁的眼皮跳了跳:“……” 没救了。 爹孤独终老吧。 陈祀还心怀疑惑:“女人都这么难哄吗?” 陈元仁默了默,道:“爹,你猜要是周小爷在,他当时会怎么做?” 陈祀说:“肯定是一脸着急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再说些好听话哄她呗……”说到这里,陈祀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啊,他这趟出去是去哄人的。 他当时怎么会笑澄娘??? 他脑袋糊涂了吧! 陈元仁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现在爹回到自己错哪儿了吧? 难怪阿娘回来不理爹,爹简直活该! 第81章 帮你纳凉 社祭这天格外热闹,平时不给小孩儿零嘴吃的大人今天都会大发慈悲,给孩子一文钱让他们自己买糖吃去。 苏澄一大早就被方荷叫起来去宗祠帮忙,要她跟着一起叠香纸。 苏澄举起手里奇怪的香纸造型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呀?小猴?还是松鼠?” 谁知一向随和的方荷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像犯了大忌一样严肃道:“澄娘,不许胡说!” 跟在旁边搬桌子的陈祀接话道:“是狐仙。” “据说清源村以前遭遇过一场饥荒,在全村人都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上天派来了一个狐仙,一宿就在粮仓里变出了满满的粮食,村里的人才得以活下去。从那一天起,村里就流传起了祭祀狐仙的风俗。” 春季的农苗已经种下去了,现在祈福就是希望今年也能有个好收成。 苏澄淡淡扫了他一眼,“噢”了一声转过去继续折纸去了。 陈祀默了默,扫扫袖子上的灰尘继续去搬桌子。 从那天他们吵架以后两人就不怎么说话,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别扭着。 方荷眼里透出一丝疑惑:“你俩吵架了?” 真是怪了,他们俩在一起后,她还是第一次见陈祀和澄娘不和。 苏澄嘴硬:“没,就是没什么好聊的而已。” “嘁……”隔壁桌也在叠纸的妇人听了,直接发出了一声嘲讽,“谁家男女还没个吵嘴的时候。也就是刚在一起的几天腻歪,时间一久,男人不都是那个样。” 早听说陈祀对澄娘不一般,村里女人没一个不眼红的。 现在不也一样? 妇人歪过头看着澄娘说道:“你的好日子也就那么几天,以后的日子都是柴米油盐,哪个女人能一辈子被人疼?” 她的话虽然难听,但都是她这么多年在村里看着那么多女人的生活得出的结论。 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方荷瞥了一眼妇人面前大把的香纸,说:“先把你的香纸叠完吧,管被人家的闲事干什么?” 她说完立即拉过苏澄,说:“你别听她胡说,吵架都是常有的事,只要夫妻的心还在一处就行。我看陈祀也不是小孩子气的人,他踏实稳重,回头让他给你道个歉就好了。” 提起这件事苏澄就来气,苏澄回头看了眼身后还在帮忙叠桌椅的人,咬牙道:“你确定他不小孩子气?” 她把自己摔倒还被笑话的事全说了一遍,是连方荷听完都觉得无语的程度。 “……” 想帮老陈解释点什么,但老陈的操作实在太骚,帮不动…… 方荷都不禁看了陈祀一眼,心道,他脑子是有多不灵光才会在澄娘摔倒的时候说那些话? 苏澄:“方荷姐,你还觉得陈祀踏实稳重吗?” 方荷愤愤然扬起拳头,“给他能耐的!就该饿他两顿!” 她反悔了,她现在不站陈祀,她要站澄娘的一边儿。 苏澄拍拍她的肩膀,“所以我也没干什么特别的,就是不和他说话而已。” 别人以为他们夫妻不和是陈祀变了,其实不然。真相是苏澄不想搭理陈祀了! 一早上的时间,陈祀又要搬桌椅又要摆祭祀桌台,几乎没什么时间找苏澄说话。 后来苏澄被叫去后厨打下手,陈祀更是连她的面都见不上了。 也许是村里的人都格外在乎这一天的社祭,所以就算有很多人看苏澄不顺眼,也没有在这一天为难她。 等一切准备妥当,祈福仪式就开始了。 方荷听见外面响起的铜锣声,连忙推了推苏澄的胳膊:“你第一次参加清源村的社祭吧?别忙了,去外面看看,现在可热闹了。” 苏澄看了看手里的活:“可是我还有盘子没洗完。” 方荷说道:“这点活儿我帮你干了,你快去看看,今年刚巧是三年一次的大社祭,你可别错过了。” 她把苏澄推出后厨的地盘,强行让苏澄离开了这里。 苏澄没了可做的事情,晃晃悠悠来到祠堂外。 如方荷所说,现在祠堂外的人特别多。 平时清源村外来的人都极少,今天却连祠堂外的小路都挤满了人,看起来好不热闹!一点也不比集会差! 祠堂中心铜锣声响齐天,外围的人更疯狂地挤了进来。 苏澄生的不高,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以至于在人群中穿行的时候,苏澄还被踩了两脚。 她刚要站直,不知谁的胳膊肘又撞了她的脑袋一下。 苏澄脚下踉跄,就要摔倒。 这时身后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在逆行的人流中,对方以极大的力气止住了她朝前跌落的身形,并将她拉进了对方怀里。 “砰——” 她的额头猝不及防撞上对方的胸膛,男性身上的炙热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男人温厚的大掌已经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把她摁在了自己怀里。 陈祀:“别动,小心再碰到头。” 刚才苏澄小小的身影在人群里怎样被人狼狈地撞动,他都有看见眼里。 苏澄身体一僵,极力掀起的眼帘也只能看见他挺立的下颚。 陈祀从密集的人群里拨开一条路,带着苏澄走出了宗祠。 苏澄像是涸泽的鱼一样,一走出宗祠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疯了吧!” 这么多人,在人堆里的时候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陈祀站在一边,轻描淡写道:“大社祭都这样,看热闹的人比平常多。你这么小只,挤不过人家的。” 苏澄回过神,扭头看着他:“你怎么在那儿?” 那么刚好能把她从人堆里拉出来,是巧合? 陈祀:“猜到你爱看热闹,我忙完了特地在后厨外面等你。” 只是她刚才一心往宗祠走,根本没发现侧门边的他。 刚才一阵人挤人,苏澄早就出了一身汗。 她热的直扬袖子给自己扇风,陈祀走到她身边,俯身把视线落到了她身上。 苏澄顿时警惕起来,小碎步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 陈祀唇角微提,一阵凉意忽然撩过她颈畔。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陈祀从树上摘了片芭蕉叶子给她当扇子摇风用。 陈祀说:“我帮你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