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 第一章 初遇:狗系统与倒霉蛋 “三少爷,三少爷您快醒醒啊!别瞎小五行不行?求求您快睁开眼吧!” 昏昏沉沉间,被一辆高速驶来的雪弗莱迈锐宝送上半空后就直接失去了意识的少年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摸索到了生的光芒。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睁开双眼,可怜的少年只觉得周身阴寒刺骨,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就被一张哭相极其难看的小脸给填满了视野。 “呜呜呜…三少爷,小五以为您就这么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呢!呜呜呜…” “啪!”重重的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抽在了小五一点一点的小脑袋上。 “快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还不够闹心的吗现在?赶紧的,拿毡子和毛毯来,还有车上的厚衣服有多少都拿过来!” “小五你也别在这儿跪着了,赶紧的起来让叔叔们把三少爷抱上车!再要耽误一会儿,怕是真的就麻烦了…” 说话的是个声音洪亮的女人,少年的眼睛在睁与不睁间纠结,压根看不见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挽着袖子,五大三粗的女人形象,不禁有些好笑地勾起了嘴角。可惜这张俊美到日后会成为另类的红颜祸水的脸庞上难得浮现的笑意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感觉自己被一大群人七手八脚地抬了起来,身上也被盖上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布料,少年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却发现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动动嘴罢了,连个单音都发不出来,惨啊,实惨… 再次昏迷前的最后一眼,少年只看到一只形容异常奇特的大鸟在头顶湛蓝的天空中安静地盘旋。一声不出,却又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就那么安静地盘旋着,盘旋着,直到… 一片黑暗… … 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怜的少年在昏了醒,醒了昏的痛苦状态下受尽了折磨。虽然每日都有许多人在他身边贴心底地照顾,时而也能听到耳边响起阵阵心疼的抽泣声,却始终都无法让他保持清醒哪怕一盏茶的工夫。 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深夜,卧房里的岑贵妇人红着眼眶累得依着红木雕花的床头睡了过去,里里外外伺候的人该回去的也都回去了,只剩下门口一个清瘦的人影坐在台阶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偶尔猛然惊醒一下,便立刻担忧地回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要进去瞧瞧,却又生怕惊扰了谁,最后只能乖乖坐在原地,把脑袋深深地埋在膝间,一个人默默地自责着… 盛夏的院子里鲜少有蚊虫出没。为了这个备受宠爱的三公子,这一方小院里早就准备好了各种驱蚊的草药和檀香,再倔强的蚊子来了那也得飞着进来,趴着被扫走,但凡是个有点求生欲的小蚊子都不会傻到主动往这方院子里头冲的。 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代替朝阳守护着人间微弱的光芒,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时不时会响起一两只蝈蝈似有若无的叫声,很快便归于平静,无法打扰到这院中久违的宁静。 屋内,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这个时间,身上盖着厚厚的大棉被的少年终于凭着自己的力量再一次睁开了眼。 屋里头黑漆漆的一片,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对这个差不多昏迷了一个多月的少年来说竟也显得那般刺眼。 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少年的胳膊微微抬起,有些费力地从棉被下挣脱出来。正要揉一揉已经有些不适应光明的眼睛,脑中却有一道声音突然炸裂,吓得他差点直接从床上窜起来。 “我去?!你这臭小子,早不醒晚不醒的,干嘛非得这个时候醒过来啊?” “你…”少年又惊又惧,刚张开嘴想要说话,就感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力量突然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个音符都发不出来了。 “嘘!小点声儿!没看见旁边还有人睡着呢吗?这孩子,怎么一点儿素质都没有呢?果然,小朋友都是这么讨人厌的…” 脑海中的声音语气带着嫌弃,却还是告诉了少年身边还有一个人的事实。 用尽全身的力气,少年微微仰起脖子,正撞上一张惊为天人的完美容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呐,这是什么鬼运气?要是每次出了车祸都能碰上这么个漂亮大姐姐照顾自己的话,那只要撞不死他,他是真的不介意天天都被这么撞一撞啊~~~ “收起你脑子里危险的想法吧少年,还看没够了是咋的?这可是你老娘!想什么呢一天到晚的?” 少年眼神一滞,眼底带着深深的怀疑:老娘?闹呢?!我那个病篓子老妈明明五年前就去找我那没心没肺的死爹去了好不好?你如今告诉我这个才是我娘,怕不是不知道小爷我是干什么的吧? “呃…那个…”脑海中的声音有些无奈:“兄弟啊,下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嗯…哎…罢了,总之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都能第一时间了解清楚的。所以呢,不要有什么危险的想法,也更不要妄图威胁我,ok?关键是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奇怪吗?为什么我明明是你脑海里的声音,却能畅通无阻地和你沟通对话呢?” 少年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地想着:“还用猜吗?就照目前这个状况来看,我肯定是穿越了呗!开玩笑,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吧?” “你…”脑海里的那个声音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是啊,它是真的忘记了,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位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谢家三公子,而是21世纪最杰出、名头最响、成就最辉煌的超自然研究学家好伐? 不过虽然有这么多闪耀的名头加身,实际上其本人还真没有在本领域做出过什么特别突出的贡献来。至于他的那些个荣誉嘛…要么是山地探险的时候不小心碰上了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一言不合就团灭了对方后顺手解救了十几名人质啦,要么就是探了一圈古墓最后啥诡异事件都没碰上,只能百无聊赖地给自己考古系毕业的大学同学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又发现了个新的古墓,然后在军功章上恬不知耻地加上自己的名字,总而言之都是与他的个人职业毫无关联的荣耀罢了。 但也许就是他的这份探险精神和执着态度感动了上苍吧,明明被车给顶到了半空中,眼看着就是个非死即惨的下场了,却偏偏被选中成了大千世界中无数神秘穿越者中的一员。如此不合常理的安排,也算是对他为灵异世界积极探索,奉献一生的精神最好的认可了吧… 不过正是因为他的工作性质特殊,让这个刚刚清醒过来的少年光速接受了自己成了一名穿越者的事实。至于脑海中这道听上去拽拽的,让人恨不得把它揪出来暴捶一顿的声音,应该就是穿越人的标配,所谓的系统君无疑了吧?就这还想吓唬他?呵呵,想得美吧您! 脑海中的声音彻底无语了:“都告诉过你了,你想的什么我全都知道,就这样你还敢明目张胆地嫌弃我,是不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少年勾起嘴角,宛若绚烂的霓虹。 “哪有哪有?不过话说回来啊,真不是我不把你放在眼里,实在是你总是呆在我脑子里头不出来,我就是想把你放在眼里,好歹也得知道你长什么样是吧?” 系统君彻底无语了。这个臭小子,摆明了是看不起它们做系统的呗? 偏它还无法反驳,因为为了防止位面混乱,拥有强大意念力的系统的确为天道所不容,只能以这种无形的方式存在于天地之间。尤其是在绑定之后便无法轻易与宿主脱离这一条,可以说真的苦了太多太多可怜的系统君们。这要是碰上个人美心善,脑子好使的宿主也就罢了,可若是碰上那蛮横恶毒,智商欠费的主,那它们这一辈子可就真算是白活了… 当然了,系统与人类不同,自然是不存在生老病死一说的。但为了避免某些系统受宿主影响太深导致自身意志发生偏移,每完成一项工作后就会回去接受重新设定。 而于他们而言,一个项目除非宿主实在太过优秀,提前了好几甚至好几十年便完成了在该位面需要完成的任务,那么系统就可以选择提前结束工作或是继续陪伴宿主直到生命尽头。要么就只能苦哈哈地陪着与自身绑定的宿主共度余生,如果在宿主身死之前还没能完成所有任务的话,那么被绑定的系统回去以后还得接受十分严峻的惩罚,轻则意念力大打折扣,重则直接回炉重造,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所以对他们而言,每一项任务都将是它们与宿主本人的一辈子。 揉了揉并不存在的太阳穴,系统主动缴械投降了:“行行行,你能说行了吧?我是真的怕了你了,算你小子有见识,我就不跟你做口舌之争了。不过小子,接下来的时间我将要把所有原主的记忆统统灌输给你。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漫长,因为…呃…因为原主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你一定要耐下性子好好记住,明白么?” 第二章 父母爱情 面对如此硬核的灌输方式,少年十分不解地眨了眨眼:什么意思?这些玩意儿难道不是随着原主的身体一块儿留给后来的穿越者们的么?怎么还得要我自己去记住啊? 系统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总之呢,我会用八万三千倍倍速把原主的前世今生都给你好好过上一遍的。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不许提问,不许走神!要是搞错了一点点的话,那咱俩的任务可能就都完成不了了,明白了么?” 明明是问句吧,这个狗系统却不等少年回答便直接给他安排上了。好在所谓的八万三千倍速只是相对于现实世界而言的,躺在床上的少年还是能很好地了解整个来龙去脉的,也省得他多问那一句:为什么会是前世今生了。 大约足足七八柱香的时间过去,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许久未见的朝阳换下了坚守光明的皓月,准备将温暖的阳光洒向人间。 直到这个时候,床上的少年才从系统制造的环境中走出来,半是同情半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鬼原主,究竟是造的什么孽啊? 原主谢承元,和被车送上天的倒霉蛋本蛋是同一个名字。身份是兴承公爵府现任家主谢炎的三公子。上头有两个哥哥,都是他床头的那位美人,也就是这一世他的美人老妈楚绫湘一个人生的。 没错,谢炎堂堂第六代兴承公,超品官位,当今圣上的结拜兄弟,年过四十了府中还只有楚绫湘这一位结发妻子,再无其他闲杂人等扰乱后堂。放眼天下公侯,能做到这一点的绝对是风毛菱角,甚至可以说仅此一家了。 夫妻俩恩爱至今小二十年了,早在楚绫湘还是个青春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深深爱上了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并大胆抛开世俗的偏见与流言,反过来给自己的幸福未来努力奋斗起来。 最开始谢炎认识楚绫湘的时候还是在大内举办的庆祝先皇六十寿辰的宫宴上。当时的谢炎只觉得这位户部尚书家的二小姐生得娇俏可人,唇红齿白的样子煞是好看,加上两家的长辈是世交,关系颇深,便出于礼节主动和人家打了声招呼便只把这个小丫头当作妹妹般看待。 毕竟兴承公爵府当年就是跟着太上皇以武定乾坤,凭着赫赫战功得封的这个爵位,所以他们老谢家代代都崇尚武道,却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作弄,打从第一代兴承公开始膝下便没有再生出过一个女孩儿。至今为止六代人,那是日思夜想地想要盼个姑娘生在他们谢家屋里头,可惜这么多年了一直未能如愿。 所以当第一眼见到楚绫湘的时候,谢炎的心里头还是有些小激动的。但那种激动,完全是出于一个渴望妹妹的傻哥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女发自善意的关怀和疼爱罢了,绝没有朝着男女之情的方向上发展的意思。毕竟别的暂且不提,就从年龄来看的话,二人之间可是有着整整十二岁的巨大差距啊!这他要是还有胆子往那方面瞎想的话,别说是他自己了,就是他那暴脾气的老子都能直接解下腰带当众教教他什么叫礼义廉耻的! 可他这波流水无情,却架不住那边的落花有意啊。半年多后,时年二十六岁的谢炎受封破虏将军,于前朝征东将军韩广麾下任副将,奉旨出征东北平乱讨贼。临行前,却在军营外见到了那个被他视若胞妹般关注且疼惜着的娇巧姑娘。 上等杭丝绣制的荷包摸起来软乎乎的,在初秋的清晨有些冰冰凉,却在不经意间撬开了谢炎那冰封了二十多年的直男之心。 少年不知道这该死的狗系统有没有做过恶意剪辑,但从记忆中的只字片语他也能看得出来,他这位看似柔弱的母亲大人内心是何等的倔强与坚韧。 收到荷包的谢炎怔怔地看了手心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孩。 “我们…我…你我之间可有着整整十二岁的差距啊!你难道…难道就不怕么…” 问题很简单,想要表达的意思却何止千百。 “不怕!”姑娘笑嘻嘻地朗声答道。回答的更简单,要表达的也只有一个意思:此生卿不负我,余生,我比不负卿! 这个时代的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与美好。尽管病榻上的少年早就做好了相关的心理准备,可这实打实的一把狗粮被强塞进嘴里的感觉还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受啊… 想他谢承元(现代),好歹也算是仪表堂堂,家财万贯了吧?怎么到死了却连个姑娘家的手都没握过一次呢?如今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世界的纷扰来到这里,狗系统一开屏就对我疯狂暴击,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狗系统,你丫的没有心~~~ 某被疯狂吐槽的狗系统内心os:叫吧,愤怒吧,爱说啥就说啥去吧。别说心了,老子我连手指头都没有,挖个鼻孔都得靠想象的,你还要咋的,还能咋的? 总而言之吧,一段金玉良缘就在那一天被一个小小的荷包紧紧拴在了一起。只是让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谢炎这一走居然就走了整整两年多。 再重逢的时候,原本活力四射的青年在战场和鲜血的洗礼下变得成熟稳重,越发英气逼人。而当年半开玩笑似地付出真心的少女也成长为亭亭玉立,沉鱼落雁的绝世美人。 凭着一刀一剑立下赫赫战功的谢炎总算给了谢家的列祖列宗一个交代,却还没能给那个自己心心念念了两年多的姑娘一个结果。摸了摸腰间一直小心呵护的红包,少年将军连庆功宴都直接推掉了,嘴上说着回去探望双亲和祖母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太和殿,只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大臣和龙椅之上哑然失笑的黄袍老人。 接下来的事情便异常的顺理成章了,谢炎回到家将圣上御赐的讨逆金牌和玄铁钢鞭往祖宗祠堂一败,三跪九叩之后便急匆匆地去了祖母的房间,还没寒暄上几句就开始旁敲侧击,让老人家做主替他去楚家提亲。 看着马上就要奔三的大孙子,老太太眼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忧。作为四个孙子中的老大,如今反倒只有他一个人还没有成家了,好像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可一想到楚家二丫头那娇俏可人的模样,老太太就觉得有些心有不忍。人家那么一个娇滴滴的碧人儿,若是真的嫁给了她这五大三粗的糙孙儿,怕不是要委屈了人家姑娘了吧? 老人家毕竟耳根子软,架不住大孙子苦苦哀求,只得腆着老脸去跟老公爷说了这件事。毕竟她可不是老公爷的生母,谢炎的亲祖母,只是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嫡母罢了。这孙儿成家立业的事情,还是得问过亲生父母才好决断不是? 出乎老人家意料的是,老公爷得知此事后不光没有反对,反而是大家支持。公爷夫人,那位前任礼部侍郎家的女儿也是十分欣喜,对老太太的这个想法举双手赞成。 直到这时候谢炎才知道,原来在他随军出征的两年多时间里,底下的三个弟弟也相继分府别住了。毕竟本就是庶出的孩子,总和本家住在一块儿不像个样子。而且说到底,还是那几个不安份的姨娘闹的,总觉得他这一去九死一生,老公爷为了家族的未来,肯定会早早定下继承人。如果来这么一手逼上一把的话,说不定老公爷一着急,这事儿就成了。 殊不知老公爷心思坚韧,更无比相信自己的这个大儿子,非要等到有了消息之后才肯把话说明了,这一等,便是足足两年多。 没了后辈们在身边尽孝,老两口心里头其实也不好受。寂寥无边之时,楚家的那个小丫头就像一抹暖阳,突然照进了他们的内心。 儿子在前线搏杀的两年多里,这位楚二姑娘两年如一日,每天都要来他们公爵府上走上一遭。嘴上说着两家是世交,多多走动还是有必要的,实则早就打从心里头将二老视为自己的公公婆婆,尽心伺候,把老祖母也哄得整天乐呵呵的。再加上没有那几个姨娘整天在身边聒噪,老侯爷的日子也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了。父子俩两年多后重逢时,谢炎就明显地觉得自家老爷子的体型明显丰腴了不少,一点不像是孤独寂寥的空巢老人该有的模样。 然而楚二姑娘这般尽心的付出得到的也不全是赞扬。随着她来公爵府的次数越来越多,外头的流言蜚语也开始甚嚣尘上。有说她不守妇道与谢家男儿私通的,有说她眼高于顶,妄想加入公爵府一步登天的,甚至还有说她其实已经怀了谢家某位公子的骨肉,每日上门其实就是想博个名分的! 总而言之,在这段时间里什么样的污言秽语都招呼在了这个搁在现在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身上。楚家的长辈们是痛心疾首,谢家的三位老人也是心如刀割。 可不管他们怎么劝,怎么拦,人家楚二姑娘还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横竖就是一副我就是赖上他们老谢家了,你们这些柠檬精们爱说说去呗的架势,反倒搞得那些造谣的家伙们说得没趣,最后干脆主动将此事翻篇了。 第三章 幸福生活还得靠老爹去搏 后来有一次,老祖母实在看不过去了,发了狠说不管她楚二姑娘有多优秀,他们谢家都不会让她进门的。楚绫湘才停下了泡茶的动作,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我知道祖母您和伯父伯母是心疼我,怕我受委屈。可绫湘不怕的。自那日与炎哥哥分别时起,我的一颗心,便也随他去了边远的那片平原,随他生,随他死,随他在疆场搏杀,随他与刀剑同眠…” “总而言之吧,绫湘的一颗心已经全在炎哥哥一人的身上了。世人说我放浪也好,不孝也罢,无非不过是想瞧我的热闹,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两句嘴,找找自己的存在感罢了。” “可不管他们说些什么,绫湘都不在乎。祖母,绫湘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的!绫湘此生所愿,唯有嫁与炎哥哥为妻这一件了。绫湘也并非是想攀附权贵,贪慕虚荣。只是觉得这是件的男子,没有一个能像炎哥哥那般令我心驰神往。他的英武,他的果敢,他的担当,每一桩每一件,都足够让我为他付出全部的感情。” “所以祖母,哪怕您不喜欢我,哪怕这天下人都不愿意让我和炎哥哥在一起,只要炎哥哥的心里有我,绫湘便无怨无悔。” “哪怕…哪怕炎哥哥真的心有所属,绫湘无福与他结缘,那绫湘也绝不会怪他的。毕竟这本就是绫湘的一厢情愿罢了。只是这些时日来绫湘多有叨扰,想来也给祖母和伯父伯母惹来了不少麻烦。如果祖母不喜欢的话,那绫湘便不日日都来了,改成每五日…不,每三日来给长辈们请一次安如何?” “祖母您也大可放心,如果炎哥哥真的瞧不上我,不愿与我共度余生,绫湘也不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毕竟,炎哥哥终究还是炎哥哥,他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不是么?所以绫湘不会怪他的,怨只怨绫湘还不够优秀,入不得炎哥哥的眼罢了。” “到那个时候,绫湘愿意主动放弃的,另寻良人共度余生,琴瑟和鸣,也是极好的。祖母,您说呢?” 这段感人肺腑的深情告白到头来也没能落在谢炎耳朵里,反倒被老祖母给捷足先登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那坚定的眼神,老祖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孩子对她家大孙儿是真爱啊,爱得坚决,爱得炽热,却也爱得理智,爱得隐忍。就这么一个才貌双全,温良贤淑的好女孩儿能看上她们家那个野小子,那真是他们老谢家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修来的大福分啊!还想着谢炎看不上她就另寻良人?哼,想得美吧你! 确实,那时候的老祖母绝对是这对旷世cp的头号粉头了。要不是两年后磨砺归来的谢炎看着实在太过老成,她老人家生怕委屈了人家姑娘,一早就拽着大孙子的手上楚家提亲去了!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啊…”听完老祖母的深情讲述,公爷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个劲儿地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老公爷也紧紧握着爱妻的手,脑海中好像又闪过了那几个姨娘那一张张贪得无厌的脸庞。看着身边动情的嫡母和发妻,老公爷第一次觉得竟如此自责。 不过好在迷途知返还不算太晚,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老公爷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犯一次的! “炎儿,你跪下吧。”老公爷声音低沉,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谢炎依言乖乖跪下了。 老公爷缓缓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这个大儿子的脑袋。二十多年恍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一眨眼的功夫,曾经在他膝下承欢的奶娃子如今也长成了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了,战功赫赫,名动天下。 “炎儿啊,当年是为父糊涂,为美色所诱惑,做下了不少错事,薄待了你母亲和你。为父知道,其实你心中也有过怨愤,有过不满,却始终将这些都藏在心里,一直作为一个合格的兄长引导着弟弟们成长。说到底,都是为父的过错啊…” “可是如今,为父只想向你提一个要求,你,可愿答应为父?” 谢炎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对这份迟到的父爱的眷恋和满足。 “只要是不违背道义礼法的,孩儿愿意考虑一下。” “臭小子,翅膀硬了,还敢说什么考虑一下了是吧?”老公爷扬起嘴角,眼中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孩子长大了,能有自己的想法是件好事,他又有什么好苛责的呢? “罢了,你听好了。如今既是你主动要求求娶楚家二小姐的,那为父便要你一生一世不许负她,更不许在娶她之后纳其他女子入门为妾!只这一条,你,可能…” “孩儿愿在此立誓!”不等老公爷把话说完,谢炎就跪直了身子举起右手。 “双亲祖母及我谢家列祖列宗在上!后代子孙谢炎在此立誓,此生定不负楚家绫湘姑娘分毫,更不会接受其他任何女子成为我谢炎的枕边人!如若日后有违此誓,我谢炎愿自断双臂,以谢绫湘!” 比起那些什么“有违誓言,天打雷轰”之类的虚招子,谢炎的这个誓言听上去就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够劲儿! 在场的两个女人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老公爷也长叹一声,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口中只说了两个字:“好,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美人老妈的坚守终究没有白费。两年多的时间,她关上心门,拒绝所有外来的求爱者,总算等会了她心目中的英雄。 更加可喜的是,那个被她藏在心中的男子,从两年多前的那天到现在,没有一日不在思念这个执着且坚定的女孩。 当天下午,谢家便举家登门,连久不露面的老夫人都出动了,只为替自家孙儿求娶楚家二小姐。 消息迅速传遍京城,那些曾经令人厌恶的闲言碎语在铁铮铮的事实面前被击碎得毫无余地。而且很快人家兴承公爵府就放出话来了:楚家二小姐楚绫湘是他们公爵府一早就认定的大儿媳妇。早些年一直没有承认那是因为他们谢家大少爷出征边塞,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好辱没了姑娘家的名节才一直密隐不发的。 如今大少爷平安回来了,还得了朝廷的封赏,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自然就该把他们的婚事提上日程了。若是日后再听到有人在外头说三道四,把楚二姑娘的事儿拿出来做饭后谈资扯闲篇的话,一律视为和我们兴承公爵府作对!到时候别说让那些个碎嘴子的在京城呆不下去了,就是这偌大的天兴国都将再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此言一出,舆论哗然。能让公爵府亲自派人传出话来,足见这位楚二小姐是有多受他们老谢家的喜爱了。 当然了,除了一对即将喜结连理的新人之外,最高兴的还是要数楚家家主,当时的礼部尚书楚裕霖老爷子及其夫人了。这两年多来,他们二老也没少跟着自家二闺女被人家指指点点的,说他身为礼部尚书,掌管朝廷及天下礼法,却教出这么一个不守妇道,没脸没皮的女儿来。 要不是那两年陛下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夺嫡之争就要开始,礼部的位置比较重要,他这个礼部尚书也有着巨大价值的话,估计楚老爷子早就被那些政敌们疯狂弹劾,最后落得个罢官赋闲,回家养老的凄凉下场了。 现在可好了,女儿的心上人回来了,而且还立下大功,被圣上钦封为平东将军,这可是实打实的三品将军封号啊!虽然我朝多少有些重文轻武,但也架不住这三品将军的名头足够大,压得住人心啊! 兴承公爵府家的大公子,朝廷新晋的平东将军要成婚了!这绝对是一件足以引起全国关注的超级大事件了啊。无他,只因为这兴承公爵的继任者尚未明确,而身为嫡长子的谢炎无疑将是这个位置最有力的继承者。再加上他如今有军功在身,又深得圣上宠信,他的婚礼,自然是得办得热热闹闹的才有面子嘛! 在系统打造的幻境中,谢承元总算是实打实地感受了一回什么叫红妆十里,万人空巷。饶是他一个连身体都没有的虚拟神识站在那里都觉得被浓浓的喜气包裹着,更不用说现场亲身参与进去人和坐在花轿上的新娘子该有多激动了。 那一日,谢楚两家大摆筵席,遍邀朝中群臣前来观礼。就连身体每况愈下的圣上都亲自出宫,为这对碧人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算是给足了这场婚礼面子了。 那一晚,两颗相守不渝的心被两只紧紧相握的手彻底拴在了一起。哪怕天雷降罚,哪怕山崩地裂,这世间都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这两颗彼此相爱的真心给分开了… 抛开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不提,隔年,楚绫湘府中产子,诞下了谢家小小公子,也就是谢承元的大哥谢承天。单看名字,就知道这孩子的父母对他寄予了多么深沉的期盼和愿景。 次年夏,先帝驾崩,三龙夺嫡。谢家长子谢炎鼎力支持太子殿下,助其顺利登基。谢家地位再一次攀升,成为这朝中仅次于天子的庞然大物,天兴国第一世家的位置,谢家算是彻底坐稳了。 第四章 满门抄斩?谢家的危机 同年秋,兴承公爵府老公爷以年纪老迈,不堪大用为由上表请辞,传位长子谢炎,是为第六代兴承公,加封一品上将军,领上柱国,后者被谢炎以“上为天子,为人臣者不堪称上”为由推辞,帝心甚慰,赏赐良田百顷,绸缎千匹,金三千两,其风光一时无两。 又两年,谢府次子降生,楚绫湘为其取名“承胥”,取“胥”字中等待,观察之意,实则也是想着能不能诞下女孩,圆了谢氏满门这么多年的一份期待。 次年夏,西北旱灾严峻,谢炎上表自请裁剪封邑,将名下三千亩良田划归朝廷,捐其所得用以赈灾,天子两拒而谢炎五请,遂允之,令赏黄金千两,亦被谢炎转交户部,运往西北做赈灾之用。一时间兴承公之名望遍传天下,百姓人人颂之高义,以为为官之典范也。 至谢家三子,也就是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位小公子降生时,谢炎前前后后共捐出去良田七八千亩,金银细软不计其数用于改善民生,造福天下,这么多年来光他一家的捐赠就抵得上满朝文武这么多年募捐的总额之三倍还多了。 也曾有人全国谢炎,要他受拙藏金,莫要做那功高盖主之人。谢炎本人倒是不屑一顾,还义正言辞地回怼了对方:“我谢家有今日之荣光,一则仰仗先人不避刀斧,浴血奋战,一刀一枪搏出来的功名;二便是历代君王对我谢家的看重与恩泽。若无如今天兴国的大好江山,又何来我谢家的荣华富贵?公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谢家一门的荣辱皆是陛下的恩德所致。若有朝一日国遭大难,谢某愿捐出全部家产充盈国库,亲率我谢家儿郎上马杀敌,万死不悔,又何比计较金银上的得失?” 明明这番话中有千万个槽点可以让群臣弹劾谢炎,可偏偏没有一位有这个胆子敢去上书的。毕竟不管人家谢炎的话说得再怎么难听,那也是一心一意为了整个天兴国着想啊!你们倒是有胆子上疏弹劾人家呢,那行啊,谁要上疏的,先捐个一半家产做个表率看看呗? 说到底,谢炎这么做一是为了家国天下计,而也是想多多行善积德,看看老天爷能不能开开眼,赐他们谢家一个宝贝女儿。 可是很遗憾,等看到呱呱坠地的小家伙居然又是个带把的时候,谢炎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一边嫌弃地让奶婆子赶紧把这碍眼的小玩意儿带走,一边急吼吼地跑到窗边握着爱妻的双手小声抱怨:“为了一个死小子还得湘儿你受了这么多罪,等回头他长大的吧,看我这做相公的怎么帮他娘亲讨个公道!” 那怒气冲冲的样子着实把谢承元吓了一跳,看着床头那哭肿了双眼的美艳妇人,他恨不得现在就起来给人家三跪九叩:母亲啊母亲,您真不愧是孩儿的美人亲妈啊,这么多年要不是您护着孩儿,我怕是也没这个福分活到今天与你相见了嘤嘤嘤~~~ 不过从这之后的事情就逐渐开始有些失控了。上辈子…哦不,应该说是上上辈子的谢承元表现的完全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官二代一般,少年时确实也曾饱读诗书,可明明是武将之后,却对弓马武艺是一窍不通,整天只想着吟风弄月,美酒佳人相伴。 横竖他是家里头的老幺,娘亲护着,哥哥们宠着。好歹说家里头的老大不到二十岁就去了疆场历练,老二虽然整天嬉皮笑脸的,却是个实打实的军事天才。有这么两个优秀的儿子光宗耀祖,还剩下这一个愿意附庸风雅,老两口也就索性随他去了。 可惜世事难料,谢承元无忧无虑地长到二十七岁的时候才勉为其难地去参加了科考。凭着优秀的文笔和独到的见解征服了阅卷官,虽然状元和榜眼之位最终都花落别家了,可作为第一次参加科考的新人,还是武将之后便得了榜眼之位,在谢炎两口子看来简直比老大老二在战场上看了敌国国军的脑袋还要来得光荣啊! 放榜当日,一家子欢天喜地地回到家准备大举庆祝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府内似乎气氛有些诡异。门口的侍卫和迎接的下人们一个都瞧不见了,院内还能听到影影绰绰的抽泣声。 一家五口均是面色一变,疾步入门一看,就发现素来与谢炎交好,十几年如一日狗腿般跟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大理寺左少卿胡会昌此时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子当中,身前身后围满了身着飞鱼服,腰佩制式军刀,神情肃穆的天机卫。 谢府的下人们都被驱赶到了院子的角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家中的三位老人和碰巧到访的三房一家也被困在了前厅不能走动。 看着老神在在用自家茶杯品着上等龙井的昔日小跟班,谢炎虎目微眯,冷声喝问:“胡会昌,你这是什么意思?带这么多人来我府上,究竟想干什么?” 胡会昌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盖上茶盏搁回小几上。 “谢大哥,胡某今日前来也实属迫不得已啊。贵府小公子谢承元日前曾在孤月楼与西闵奸细有过接触,而后几乎更是夜夜共饮,把酒言欢。前日,兵部府衙被人潜入,西昌、会夷、百项三城的城防图不翼而飞。” “昨日亥时末,巡防营在街上抓捕了一名形迹可疑的异邦男子,据审讯,此人正是入府盗窃城防图的偷盗团伙成员之一!” “抓人抓了整整大半夜啊,总算将盗贼团伙一行七人全部擒获。据他们的供述,暴露城防图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酒后失言的贵府三公子,谢,承,元!”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原主面色惨白,“噗通”一声就跌坐在地。父亲和两个哥哥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弟弟,唯有楚绫湘哭着跪了下来,向这个比自己夫君低了好几级的小小少卿开口求情。 “元儿…元儿他真的只是酒后胡言啊!韩大人,元儿这孩子你是了解的,是个最没心眼的实诚孩子啊!若说他叛国通敌,那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啊!还请大人细细详查,切莫冤枉了我家承元啊!” 母亲卑微的像是即将失去儿子的乡野村夫,哭花了状的面容印在原主眼中,将他那颗单纯孤高的心撕扯得四分五裂。 事到如今,再多的辩白都已成空谈,虽然原主自己早已不记得是不是真的说过这些话了,可谁让他有个朝中一品武将的父亲,拥有可以随意出入兵部衙门的权限呢? 再加上西闵细作的供词,更加坐实了他泄露既要情报,涉嫌里通外国的重大罪名。这一场劫难,他谢承元注定是逃不过去了。 不仅如此,朝廷中那些一向与谢炎政见不合的官员们也开始纷纷上表,有的说谢炎教子无方,理当连坐;有的说谢炎功高盖主,才会导致如此恶果;甚至还有人干脆将矛头直指谢炎本人,说此时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分明就是他谢炎有意教唆!还说他早有不臣之心,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蒙蔽天下耳目的伪装罢了。如今与西闵搭上了线,他便觉得时机到了,故意让儿子将机密情报泄露出去,然后一步步蚕食国土与皇权,最后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 饶是圣上再怎么信任谢炎,如今也架不住众口悠悠,只得降旨将谢家满门收押候审。而这个光荣且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胡会昌身上。 直到被戴上镣铐的那一刻,原主都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明明上一秒还是受人称颂、令家人骄傲的新晋探花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里通外国的阶下囚了呢? 从谢家满门被收押到证据确凿定罪只用了短短五日时间。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提审过他们,也没有一位官员过来要他们签字画押。一切的一切就像是早被安排好了似的,直到要行刑的前一天,才有过去与谢炎交好的官员想方设法潜入牢中将消息告知了众人。 面对这毫无根据的指控,谢炎表现得空前愤怒。可事实就是这样,不光有他亲笔写下的认罪书,甚至上头还有一家老小按的指印! 可怜兴承公爵府自开国以来辉煌至今百余年,最后竟因为一个后辈的酒后胡言落得个抄家灭族,满门抄斩的悲惨下场。 可即便如此,全家上下也没有一个人想过要责怪原主。他们谢家,永远都是整整齐齐的一个整体。哪怕到了这山穷水尽的最后时刻,大家所愤恨的也只有那些颠倒是非、不辨忠奸的乱臣贼子们。 可越是这种无条件地关怀和信任,反而越让谢承元的内心受尽煎熬。尤其是当天夜里,已经一百零五岁高龄的谢家老太君经受不住重重打击,于天牢内溘然长逝,更是将原主的精神彻底击垮。 好在最后关头,还有他们谢家在军中的死忠想尽办法将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谢承元从牢中偷偷带了出去,算是保住了他们老谢家仅存的一点香火。因为不光是牢中的这些位,就连已经多年没有交集的谢家二房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四房以及谢常两家零零散散的各路亲戚都在这五天中被羁押入狱了,如今可不就只剩下他这一棵独苗了吗? 第五章 敢情,大家都是第二次新生啊? 精神被摧残殆尽的谢承元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孤高,成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见人,就靠着别人送来的一日三餐凄凉过活,连最后一家人上刑场的最后一面他都不敢去见,只能从去过刑场的人们口中听说当日的场景。 当日,谢家父子三人都跪得笔直,就连已然老迈的老公爷都拼了命地挺直了脊梁骨。 当被问到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时候,谢炎只留下了短短的八个字:天理昭昭,问心无愧!便被按着趴倒在行刑用的木桩上,最后在前所未有的释然大笑声中结束了自己传奇又可叹的一声。 从头至尾,谢家主家都没有一个人说过一句他谢承元的不是。可那些被牵连的旁系分家和常家人却一直都没停过对他的诅咒和谩骂。只是这些都被讲述的人给刻意隐瞒了,生怕听到这些的谢承元会彻底发疯,那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将他从狱中带出来不就彻底没有意义了么? 可此时的谢承元早已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劝他,怎么开解他都无济于事。久而久之,那些原本还对他抱有期望的人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谢家三少爷,根本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索性也就都不劝了,只要保证人还活着,也算是他们对老公爷尽了最后一份忠了。 此后五年,早已精神衰弱,药石难医的谢承元在房中留下绝笔一封,将自己这一生所有的遗憾和苦痛都留在了小小的信封中,便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寻了一株枯木投缳身亡,用这种完全不符合他本人身份的凄凉方式结束了自己痛苦的人生。殊不知他此生留下的最后一份作品,反倒成了他人生中最出彩、最为后人称道的一章。 原本这一段属于谢家的故事就该到此画上休止符了。熟料本该与世长辞的原主谢承元再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居然重新活了过来,而且还回到了自己刚刚出生的那个时候! 惊喜交加之下,原主下定决心要重新做人,决不再让谢家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可这小子本就是个没心眼、没根基的,原本大好的开局愣是因为他的冲动和独断被搞得一团糟。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吧,但至少他本人已经成了兴都城中最令人讨厌的富二代榜首,而且已经蝉联了整整三年了! 也就是说,早在他还只有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四处招惹自家老子的那些政敌及其家属,妄图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帮他老子扫清障碍。无奈他的重生本就是上天怜悯他们谢家满门忠烈,于心不忍才给的一个小bug,像系统这样高端的辅助程序自然是不会给他的。 结果就是,年仅六岁的谢承元早早在京中成了众矢之的,这一次不慎跌落寒潭也是他一意孤行,非得去那传说中的千年灵潭寻找什么失落的圣剑,说是得此剑者可以斩妖除魔,扫清世间的不平事。这才让他的仇家有机可乘,一路跟踪他来到寒潭,并精心设计了这场完美的意外。 要不是他身边的小厮小五留了个心眼,提前通知了谢家大少爷谢承天身边的小厮阿旺,早在一个多月前原主就该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永远留在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了。 也许是觉得这个原主实在太笨了,压根儿配不上他们老谢家的福泽,这里的天道实在看不过眼才将因为意外(或者也不是意外)车祸身亡的另一个谢承元的灵魂带到了这里,塞进了这个六岁孩童小小的身体里。至于那个原来的谢承元,天道既然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如今再强行抹杀似乎也有些不太合适,索性就暂时将他封印在了这具身体里,交给这个拽不兮兮的系统看管着。只要他能老老实实呆着不再整那些个幺蛾子,天道日后应该还是会给他一个投胎做人的机会的。 毕竟如今的谢承元已经完全换了一个灵魂,不管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都是这个全新的谢承元自己折腾出来的,横竖与那个被封印的捣蛋鬼都没什么关系了。两边既然都清除不了,那干脆就将已经重生过一次且表现极差的原主灵魂送走好了,这样对双方而言是不是都公平一些呢?(天道挠头) 将该接收的信息全部接收完毕,躺在床上的小小人儿长舒一口气:我去,这也太特么的离奇了吧?敢情这具身体前前后后被折腾了两三回了?也是真够不容易的了。 系统君这时候又说话了:“没办法啊,这儿的天道也是一时心软,实在不忍心看着谢家没落。没想到这个谢承元居然这么不争气,大好的开局都能给他玩儿崩了,这才不得不把你抓来补救的嘛…” 少年好看的眼睛无奈地闭上:也就是说,我来这儿其实就是个填空的呗? 察觉到了他的不满,系统君赶忙往回找补:“哎哎哎,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啊!要知道,你原来世界的天道可远没有这边的这位那么好说话。在它那儿,它管你是冤死的横死的还是老死的,总之死了就是死了,乖乖地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去就行了。要不是这边的天道欣赏你的人品和才华,在关键时刻伸手拉了你一把,你小子可就真的要去转世投胎了你知道不?” 哼,小犊子,也该着是你运气好,要不是这儿的天道四处寻找合适的灵魂正巧路过,后边哪儿还能有你小子的事儿啊? 正想着呢,系统君就听到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我说…那个系统君啊,是不是没有人告诉过你,不光我想什么你知道,其实你想什么我也一清二楚啊?” “什…”系统君大惊到都无色可失了。 “我去,这个狗天道,丫的做事儿就不能靠谱一点吗?把大好的机会给了一个二傻子不说,连这么重要的系统漏洞它都不好好检查一下的吗?”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作为系统界有史以来第一个能被宿主窥探到想法的系统,这将是他职业生涯上永远无法抹去的一个污点啊~~~~该死的天道,究竟是谁给你投的票?就不能选个靠谱的人过来负责一下吗??? (天道尴尬:呸嘿,歹势啦!可爱jpg) 罢了罢了,木已成舟,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系统君如是想着,就听那道好听的声音再次发问了。 “哎,系统君啊,你有名字吗?往后咱们可就得朝夕相处了,总这么系统君系统君的叫你怪麻烦的,也显得一点都不亲切。你说呢?” “嗯…这倒是啊…”系统君一边感慨这小子的接受能力真强,一边杵着根本不存在的下巴思考了起来。 “实不相瞒啊,其实每一次我被绑定到宿主身上呢,主要起的都是引导和辅助他们成长的功能,存在价值基本等同于他们的亲生父母。而介于本系统是个纯正的雄性,那不如…你就叫我爸爸…” “好吧,小黑,我知道了,就这么定了!”好听的声音根本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敲定了小黑这个怎么听怎么像条德牧的名字。 系统君是何等高贵的存在啊?自然不肯接受如此奇葩且侮辱性满满的名字。两个人在静谧的房间中天人交战,终于在床头的美人即将睁开眼的前一秒定下了称谓。 “行了行了,往后我就叫你一声统哥吧!别吵吵了,我的美人亲妈好像要起床了!” “呦呦呦,小样的吧,见色忘义的玩意儿…行吧行吧,统哥就统哥吧,反正总比小黑啥的强…” 二人总算达成了一致,床头的美人也猛地睁开了已经哭到红肿的双眼。 低头一瞧,核桃般的美眸正对上床上那双葡萄般清澈硕大的眸子。随即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 “哇哈!元儿,元儿你是真的醒过来了吗?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早点叫醒娘亲啊?哦对对对,你这大病初愈的,肯定饿了吧?赶紧的,小昙!哦不行,小昙昨天被我打发回去睡觉去了。哎呀,不对,你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当然是该先请大夫过来看看啦!你瞧给娘亲这高兴的,把正事儿都给忘了呢!” 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美人亲妈终于决定了先干什么,忙不迭地起身就往外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喊着:“小五,小五!别睡了!赶紧去请侯大夫过来看看,我的元儿终于醒了,快去啊!” 清亮如百灵的声音响彻房间内外,外头刚迷迷糊糊打了会儿盹的小五被下了一激灵,随即就听到三少爷醒了的消息,兴奋地应了一声便撒丫子跑出门去了。 屋内只剩下还没来得及和娘亲好好温存一下的倒霉孩子。听着外头的阵阵呼喊声,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耳边聒噪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呢! 想想当初那个病秧子老娘,整天躺在床上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提如此活力四射地关心他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止不住地幻想,幻想着哪怕只有一天,两个人的身份对调,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他,被照顾的那个人是他,感受着亲情温暖的人是他…如果都是他的话,那该有多幸福,多美好啊… 第六章 眷足,来自家的温暖 如今,当曾经梦想的一切都变成现实摆在他面前的时候,谢承元的内心满是无言的兴奋和喜悦。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床顶,心中真的是无限感慨。 “天道君啊,虽然咱们这位统哥貌似是挺瞧不上你的,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上一声谢谢。能拥有一个如此幸福、美满的家庭陪伴我的成长,是我谢承元重活一世,最大的荣幸…” 这可能是谢承元两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用如此真挚,如此诚恳的态度对别人表达感谢吧?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哪怕这一切本都不该是属于他的,哪怕有朝一日他不得不将这些美好与善意都还给别人,至少此时此地,他还是能甘之如饴。 高冷的天道自然不会给他回应,一向爱吐槽的系统君这会儿也悄悄拉上了嘴巴上的拉链。对于一个母爱缺失三十多年的半孤寡儿童来说,这份迟来的幸福,此刻还是留给他一个人好好品味一番吧… 三少爷醒了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公爵府。一时间几个院子里的长辈都匆匆起床穿戴整齐,不约而同地朝他的风语阁赶了过来。 还没等美人亲妈回来呢,宽敞的房间就已经被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给填满了。 看着他们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温柔与关怀,谢承元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处似乎被狠狠牵动了。他知道,那应该就是原主所在的位置。虽然此时的这一切都本该是属于他的,可是,真的对不起,现在,哪怕就只有现在,请让我尽情地感受这份令人上瘾的幸福吧… 家里的长辈们一个比一个激动,作为同样重活一世的人,他们的记忆早已被洗涤得干干净净,依旧是他们每个人原来的样子,眼中的宠爱与怜惜是那般弥足珍贵,让谢承元几度沉迷其中难以自持。直到屋外传来自己美人亲妈的声音,才将他从这份令人神魂颠倒的美好中暂时解救出来。 “来来来,都让一让啊!侯大夫来了,快让他帮咱们家元儿好好瞧瞧!” 孩子的身体是大事,长辈们顿时都散开了,一个个眼含期待地看着跟在楚绫湘身后行色匆匆的老者。 你呀,还真是个幸福的笨蛋呢…全新的谢承元对被封印的原主浅浅一笑,随即温顺地伸出手去让侯大夫帮着看看。 把过脉,看过眼睛和舌头之后,侯大夫长出一口气:“小少爷恢复得很好,不过体内尚有些微寒毒残留。这段时间诸位要格外注意,切莫让他再着凉了。” “另外,小小少爷久病方愈,切不可补偿太过,前三日便只用些清粥果脯调养即可,切忌重油重荤,否则肠胃容易积食,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了。” 侯大夫可是太医院鼎鼎有名的老神医了,他的话众人自无不应,恭恭敬敬地把老爷子送出门去,又叫小厮端来了大笔金银相谢才把人送回了宫。 屋内,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老太君激动地握住了小家伙白皙的手:“你这孩子,真是一点儿都不让我们这些老人家省心,就带着小五就赶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你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可叫,可叫我这老身子老骨头的怎么活下去呦~” 不管是共情也好,单纯的感动也罢,总而言之此时的谢承元内心十分歉疚,眼前时不时地闪过老人家临走前那强颜欢笑的面容和最后舐犊情深的教诲,当时就忍不住跟着掉了眼泪。 “曾祖母,元儿知错了…” 祖孙俩哭成一团,屋里的众人也是感慨万千。不管往后的谢承元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他们老谢家最受宠,最宝贝的老幺啊! 怕老人家哭得久了影响身体,老公爷谢盛昌挟妇人张萍上来劝慰。 “母亲,您瞧元儿如今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又能和过去一样活蹦乱跳了!您也莫要太过伤怀,当心身子要紧啊!” 老人家这才堪堪止住了泪,又握了握曾孙儿的小手道:“你祖父说得对,那曾祖母就等咱们元儿彻底康复了再来看你好不好啊?” 病床上的谢承元一双大眼周围也是红彤彤的:“曾祖母这说的是哪里话?过去孙儿行为不端,也没少给家里头惹麻烦。经此一事,孙儿也想通了,这世上再珍贵的宝物,都远没有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来得重要。过去是孙儿不懂事,没能好好孝敬曾祖母您还有祖父祖母,爹爹娘亲。如今孙儿决定改过自新,往后一定要多多在长辈们面前尽孝!” “大哥科考在即,二哥这阵子随师傅外出历练也没回来。若是元儿再不懂事,便也不配做咱们老谢加的子孙了!” “哈哈哈…好小子,说得好啊!”谢盛昌很是开心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不错不错,这一遭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过元儿,你可要牢牢记住你今日的承诺哦!若是日后再不听话,当心祖父拿马鞭子抽你小屁股,听到了没?” “去!老不正经的,你敢打我们家乖孙儿一下试试!” 都不等谢承元开口,一旁的祖母张萍就不乐意了。她本也是武官世家出生,虽然嫁为人妇后脾气收敛了许多,但骨子里的倔劲儿却是一直都在的。 当初老公爷纳妾,那些个小狐狸精们也没少明里暗里地使绊子想要把张萍这个主母给拉下马,却都被她一一给破解了,始终稳坐着当家主母的位置。 尤其在听了当年楚绫湘的那番话后,老公爷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两口的感情是越来越好,而那些个狐媚子们本就上了岁数,要么乖乖跟着儿子分府别住,要么被张萍想法子给赶出了府。总之如今的谢府内外一片清明,可比早些年要干净了不少呢。 谢承元轻笑“祖母多虑了,祖父那么疼元儿,哪舍得拿马鞭子打我呢?我看啊…最多就是折两根狗尾巴草,在外人面前呈呈口舌之快罢了!” “嘿!你这小猢狲,都敢消遣你祖父了是吧?” 老爷子被逗得乐不可支,作势就要上来“收拾”这个突然变得有些油嘴滑舌的小孙儿。 谢承元第一时间抱紧大腿:“曾祖母救我!”老太君便立刻一个眼神递了过去:“我看你敢!” “不敢不敢,儿子知错!”老公爷可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虽然感情问题总是处理得不干不净的,可对待这个一手将自己培养长大的嫡母却是万分尊敬。当初老公爷的生母小娘病重离世,是老太君这位嫡母毅然决然地将他接到自己身边带大的。可以说当年若不是老太君全力护着,如今这些加究竟是谁当家作主,结果恐怕还未可知呢。 “行了行了,元儿如今平安无事,我们这些做老人的也就安心了。走吧走吧,都散了,把地方留给他们一家四口好好说话吧。” 老太君笑着拍了拍谢承元的小手,便将谢盛昌两口子带着先行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半晌没说上话的谢炎夫妇和大公子谢承天了。小五他们都是很有眼力见的,早早就跟着老太君退了出去把空间腾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谢承元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自己血脉相连的父母兄弟究竟都长什么模样。 谢炎身材高大,虎背狼腰,典型的悍勇武将身材。下巴上蓄着一瞥山羊胡,剑眉虎目鼻直口阔,是个标准的老帅哥。 在他身边,是比他矮了足足一个多脑袋的小娇妻楚绫湘。正所谓美人千古,虽然已经是三十岁往上的年纪了,可岁月仿佛格外偏爱这个大胆追爱的美丽女人,除了那内敛的气息以外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一打眼看过去,与十几年前那个敢于和世俗一较高下的勇敢女孩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果然不愧是他的美人亲妈啊! 在两个人身后,站着神情激动,眼神中满是关切的大哥谢承天。年仅十三岁的谢承天这会儿已经有至少一米六三六四的身高了,丰神俊逸,英气不凡,活脱脱一个小谢炎。只是少了下巴上的山羊胡和那一身从真正的战场上带回来的杀伐之气。 送走了老人家,楚绫湘这才哭着扑了上来,一把将小小的谢承元抱在怀中:“我的元儿啊!你可真是吓死娘亲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娘亲,都是元儿的错,让您和父亲大哥都担心了…”贪恋地嗅着美人亲妈身上好闻的淡香,想要伸出手给她一个拥抱,却发现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懊恼地放下了手。 和美人亲妈好好温存了一番过后,便是大哥谢承天登场了。 “死小子,下次你要再敢自作主张,都不用爷爷动手,我就第一个把你屁股揍开花,听到了没?” 长兄如父,谢承天严厉的口吻中满是对这个小弟弟的关怀和疼惜,让他一个内在年龄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儿都不禁红了眼眶。 “大哥,承元知错了。” 兄弟俩紧紧抱在一起,确切地说应该是谢承天单方面地保住了自己的弟弟。常年跟着父亲习武,这小小少年如今的力气可比同龄的孩子要大上不少,险些没把刚刚苏醒的谢承元又给勒晕过去。不过,嘛…无所谓啦!大哥开心就好喽! 第七章 超级系统!我统哥就是牛 正所谓该来的总会来的,享受完了温柔的母爱和炽热的兄弟之情后,终究还是来到了父子相见这个压迫感十足的环节。 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男人,谢承元难得地低下了头:“父…父亲…” 没办法,这老爷们儿身上的杀气太重了,不怒自威的感觉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饶是谢承元这个见惯了各种诡异场面并以此为乐的家伙,此时都觉得心中万分忐忑,真不敢想象这老爷子要是真发起怒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家这偌大的院子该不会都被翻个底朝天吧? 好在谢炎上前两步缓缓抬起手,终是异常温柔地落在了他小小的头顶:“臭小子,叫爹爹。” “哎?!”谢承元抬起头来,迎上了虎目中无尽的温柔。 “爹…爹爹!”这一刻,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儿再也忍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这辈子的亲生父亲的腰肢。 “爹爹!元儿好怕,元儿真的要怕死了!那寒潭…那寒潭的水真的好深,好冷!元儿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 虽然台词确实有些怂,甚至并不是此时的谢承元真正心中所想的。可他很清楚,这应该就是原主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在作祟。是啊,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哪怕已经重活一世了,可落在那样一个冰冷黝黑的深潭里,除了父亲,他又能想到让谁来解救自己呢? 谢炎的眼眶也微不可察地红了起来,伸出手轻轻拍着孩子单薄的后背:“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一家三口在屋子里头整整温存了一个上午,期间楚绫湘亲自给谢承元喂了一小碗清粥,总算让他恢复了些体力。 当然,清醒过来的谢承元也没忘了那个机灵的小跟班小五。他对这个小子还是十分有好感的,忠心,勇敢,与他二人是情同手足的关系。 尤其是第一世的时候,谢家满门被押赴菜市口斩首的那个中午,小五在刑台下服下了一整包剧毒,陪着主人家一同去了。就这份忠义,就足以让谢承元此生护他周全。 小五几番推脱未果,最终得到了百两白银的巨额赏赐。做完这一切,谢承元也觉得一阵困意涌了上来,最终在美人亲妈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楚绫湘一直在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谢炎平时要上朝,谢承天也即将参加今年的秋闱,平时都只能过来看他一眼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谢承元也不介意,甚至还觉得这种独享母爱的感觉很是幸福。老爹啊老爹,要怪就怪你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吧。不好意思啦,这两天美人亲妈就归我了,您老就乖乖回屋独守空房去吧! 又在床上休养了整整一个多月,八月底的时候,二哥谢承胥寄了家书回来,说自己已经历练结束,正跟着师傅准备回京呢!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哥,谢承元的心中还是比较好奇的。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虽然谢承胥和大哥谢承天一样也参过军,上过战场,可回来之后却并未继续在军中任职,而是整天神神叨叨地不知躲在自己屋里头搞些什么,有时候甚至三天两头的不着家。直到最后谢家满门抄斩,都没有人知道这小子究竟在鼓捣些什么东西。所以对于这个神秘感拉满的二哥,谢承元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大概两三天后,清晨,谢承元在小五的搀扶下去了前院晒太阳。古代就是这一点不方便,说是马上就要到家了吧,可谁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 所以这几日谢承元一直坚持每天都来前院晒太阳,一边可以等等即将归来的二哥哥,一边也能好好观察一下如今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对于这个落水之后就性情大变的三少爷,下人们也是议论纷纷的。不过比起当初的恐惧和敬畏,如今大多数人都觉得三少爷似乎变得比以往平易近人了许多。不光会主动和每一个见面的下人打招呼,还会时不时地拉着他们问一些听上去有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醒过来的第二天,谢承元就问了系统自己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结果这该死的狗系统只撂下一句:“你是来接原主的班的,任务当然也和他一样喽!保住谢家,不要让它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就行了!”便啥有用的信息都不再跟他说了。 不过抛开主线任务不谈,系统君还是将自己的所有功能都详细向他介绍了一下。 一般来说呢,一个系统都应该有自己专属的评分标准。可咱们这位系统君,介于它在系统界的资历够老,任务完成率够高,成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多项打分的超级系统。 目前谢承元已知的打分系统有: 1、宠爱系统:根据关系的远近亲疏,每个人对他的喜爱程度和所能获得的积分都有所不同。但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得到的喜爱越多,就能获得越多的积分。至于好感度的来源吗…貌似但凡是个有生命的东西都可以。 2、功勋系统:只要宿主做出了任何利国利民的举动,大到扶大厦之将倾,小到救了一条可怜的落水小狗狗都可以获得功勋,然后按照比例换算成积分使用。不过一般来说,获得功勋的同时总能获得一定的喜爱值,算是几个系统中最划算的一个了。 3、财富系统:这个系统比较直接,说白了就是赚钱。赚得越多就可以获得越多的积分。只不过兑换比率是按照这个世界的财富价值来的,大约为一比一千。也就是说,只有赚够了一千两银子才能兑换区区的一积分,算是所有系统中兑换率最低的一个了。 4、杀戮系统:这个系统比较凶残,必须要宿主通过自己的方式造成相应数量、相应性质的人员死亡才能兑换积分。一般来说这个系统是用不上的,但根据上一世的情况来看,如今的天兴国强敌环绕,从谢承元出生后的五十年内先后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多场战乱,算是达成机会比较难的一个系统了。 另外,该系统还有附加条件,就是绝不允许滥杀无辜。如果说诛杀一个坏人可以兑换十积分的话,那么滥杀一个好人就会扣除整整一百积分。而且根据情节严重程度,该系统可能还会自动对宿主作出一些相应的惩罚。 根据系统君的说法,当初它寄生的某位宿主就没把这个系统的惩罚放在心上,在一段时间内恣意妄为,滥杀无辜,最后的惩罚就是将所有牺牲者临死前的痛苦和绝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好好体会了一遍。那种非人的折磨,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咦~~~ 总的来说,比较有用的积分兑换系统就是这几个了。谢承元将这些都一一记住,然后便开始着手了解这个新奇的世界了。 事实上,由于位面的不同,这个世界与他原本生活的世界还是有许多共通点的。比方说文字、语言、计时方式甚至交通规则等。 另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原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比方说火器,这种直到元末明初才开始大规模装备军用的热武器早在本朝建国之前就已经出现并被普遍运用了。 但由于造价昂贵,技术工种跟不上,所以火器的出产率很低,基本上只能装备在军队中,私人想要拥有可谓难于登天,也就只有那些家里的钱多到烧不完的二世祖们才会弄两把回来当作炫耀的资本的。 除此之外还有玻璃。当然了,并不是大家常见的那种光华整洁的玻璃,而是一种类似于琉璃的透明工艺品。明明是可以直接用沙子烧制,造假只要几毛钱的普通工业产品,在这里却能卖到七八两银子一小块,真的是无知者无谓钱多少啊…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让他又熟悉又陌生的全新视界。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世界上依旧实行着君主集权式的封建制度,世家大族遍地走,不以财富论高低。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按照士农工商来排行的,但商人在这里的地位确实也不算特别的高。说白了吧,哪怕你真的富可敌国,只要你的身份是个没有背景的纯商人,那一个区区九品县太爷都能一巴掌把你给拍死。 看着来来往往忙活着手里头伙计的下人们,感受着温暖干净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时的那种幸福,谢承元一边消化着这些天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信息一边享受着小五的全方位贴心服务,惬意得不要不要的。 不就是保证谢家这一世不会再被抄家灭族嘛,只要他往后再也不在外头随口胡言,把一些不该说的话说给外人听,那不就万事大吉喽! 而另一边,看着已经开始享受二世祖生活的小家伙,系统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傻小子,要是真那么容易就让你完成任务了,何至于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你这么个聪明人过来顶包啊? 第八章 泥猴子谢承胥,二哥哥回家啦! 哦对了,貌似是天道为了补偿之前的小失误,在某个晚上一人一统都陷入沉睡的时候将意识隔绝程序偷偷给他们加上了。 现在两边都可以自动选择是否要屏蔽将自己的内心想法传达给对方。就是谢承元这边可能要麻烦一点,因为他与他统哥的沟通一般都是通过脑电波来传输的,所以每次在有人的时候想跟统哥对话都得先解除了屏蔽程序才行。 “翠萍,阿凤,又出去买东西啦?”靠在躺椅上的谢承元笑嘻嘻地和刚进门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打着招呼。 “是啊三少爷,您大病初愈,二少爷这又马上要回来了,咱们府上算是双喜临门了,免不得要多置办些东西好好庆祝庆祝嘛!” 翠萍是他美人亲妈身边的三大丫鬟之一,今年十六岁,比他们哥儿仨都要大上一些,出落得亭亭玉立,很得他美人亲妈的器重。 小凤是府里头才买回来的小丫鬟,楚绫湘有意把她派到谢承元身边伺候,可这丫头年纪太小,今年才五岁,有很多东西都不太懂。当初要不是他们家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她那对善良的父母也绝对舍不得把这可怜的女儿卖进别人家里做女使不是? 好在她碰上了人美心善的楚绫湘,见她年纪小便先将她收在了自己身边养着。名义上说是等她大些了,规矩都学得差不多了再给三少爷送去。可府里上下谁还看不出来了?公夫人这就是想女儿想得紧了,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乖巧可人的小丫头送上门来,可不得好好体会体会膝下有个女儿的快乐吗? 一蹦一跳地跑到谢承元面前,小凤大大方方地行了一个礼:“三少爷好!” “哈哈…小凤好,你这丫头,又缠着你翠萍姐姐带你出门了吧?” “哪有!是…是小凤主动向夫人申请的!横竖小凤迟早都是要到三少爷身边伺候的嘛,自然要早些了解三少爷的喜好喽!”小凤当即不满地撅起了嘴反驳道,一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翠屏。 翠萍被她可怜兮兮的目光弄得心软,笑着替她说话:“是啊三少爷,小凤可懂事了,学东西也快。要不是早早就放出话来要让她到您身边伺候,恐怕夫人都要留她在自己身边伺候着了呢!” “行行行,那就先谢谢小凤,有心啦!”谢承元笑着点了点头。 “行了,赶紧回去吧,母亲这几日操劳得紧,也有劳你们帮着多多照看了。” 二人一躬身:“三少爷放心!”便先回瑞湘居去了。 谢承元抬手遮了遮有些刺目的骄阳,心里头很是舒畅。原以为来到古代,没有手机电脑加wifi的生活应该是异常索然无味的。可如今看来,整天悠哉游哉地晒晒太阳,和家里的人扯扯闲篇,享受各种美食,这样的小日子过得不也挺舒坦的吗? 时近正午,阳光也越发炽热了些。小五有些担心地提醒道:“三少爷,咱们先回屋吧,外头太热了,侯大夫可说了,您体内的寒毒未消,不适合晒太多太阳。”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好小五啊,我看你和小凤合该是投错了胎才是吧?你瞧瞧人家,整天无忧无虑的尽情撒欢,你反倒整天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妈子,究竟你们俩谁才是男孩儿谁才是女孩儿啊?”谢承元笑道。 “少爷您又揶揄小五!”小五面上一红,嘴角却始终是弯弯的。经过这一遭磨难,他也发现自己的三少爷似乎确实改变了不少,变得越发开朗懂事了不说,似乎还更有人情味儿了些,和每个人都能说上两句话,再不似往日那般苦着脸,整日冷冰冰的生人勿近了。 一主一仆互相搀扶着起身,不经意间一抬头,谢承元就看见大门外一大一小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院内不停张望着,顿时有些不爽地蹙了蹙眉。 “小五,去瞧瞧,门口那两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小五闻言望去,也发现了那两个形迹可疑的身影,立刻撸起袖子走上前去,小小的身板愣是走出了一米八五的气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门口。 似乎是一言不合,小五作势就要上去推人家。可刚伸出手,小五就呆愣愣地停下了。 院子里的谢承元正奇怪呢,就见小五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两抖,然后猛地转身冲向院内,一般跑一边兴奋地欢呼:“三少爷!三少爷!二少爷回来啦!您快来看啊!” 我拜托您了小五,那可是我二哥哥啊!被你这一喊,好像来的是只马戏团逃出来的猴子似的,像什么话? 有些无奈地扶住了小五伸过来的臂膀,谢承元一边嗔道:“好了好了,刚才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怎么你还真就来劲了?如此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一边带着几分期许朝门口走去。 大门外,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直直地杵在那里乖巧得不像话。走到近前谢承元才明白为啥这俩人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进门了。 原来此时两个人浑身上下都糊满了烂泥,上等的云锦丝绸外袍被泥浆子泡过了变得又脏又皱,就连两个人原本白皙的脸蛋上都沾满了污泥和尘土,个子高的那一位头顶上居然还顶着一片碧绿的菜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刑犯即将上刑场前,被围观的激动百姓们拿东西给砸的呢! “二…二哥哥?!真的是你么二哥哥?” 谢承元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堂堂兴承公爵府家的二公子,日后也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如今好不容易回趟家居然把自己给造成了这副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叫人心酸啊… “老三…嘿嘿嘿,那个…爹娘他们都在家么?”谢老二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挠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承元摇了摇头:“父亲去上早朝还未回来,母亲这两日一直忙着二哥哥你回来后的接风宴呢,已经好几天都没出过瑞湘居了。大哥哥今日也有问题去了太书院请教先生,二哥哥,你这…” “哎呀,没事没事啊,一点小意外,别放在心上!那成,那什么…那二哥就先回屋去换衣服了哈,老三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啊!啊哈…啊哈哈哈…” 一边讪笑着,谢承胥一边带着身后的男人朝院子里头挪,那走路的姿势看着十分诡异,让谢承元不禁生出几分遐想。 “我说…二哥哥啊,瞧你这模样…该不会是裤裆开了吧?”谢承元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想下一秒谢承胥就立刻触电了似地猛然站定,眼神中透着慢慢的不可置信。 “老三你…你怎么会知道?不是…不是,你怎么…怎么可能知道呢?” 着急了的谢老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被戳穿秘密的便秘表情。 谢承元有些尴尬地看向门口的护卫们:“呃…是…是因为…” 谢承胥何等聪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发现门口的护卫们都回过头盯着他的屁股后头,捂着嘴强行憋笑的样子真的很难受有木有? “你…你们?!”羞愤交加之下,谢承胥居然娇嗔似的一跺脚,扭过身就打算逃离社死现场。 可还没跑出去两步,他就猛然停下脚步,有些不敢相信地回过头去眯缝着眼睛问道:“老三,你刚才…叫我什么?” “二哥哥呀,怎么了?”谢承元有些不明所以,随即才反应过来。在他魂穿之前的那个谢承元张口闭口可是只会叫二哥的呀! 有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然后上前两步把泥爪子在衣服上所剩无几的干净地方好好擦了擦,然后伸出手覆上了谢承元的额头,谢老二半是疑惑半是忧心地问道:“我说老三,你没出什么毛病吧?怎么…” “二少爷!”小五毕竟是谢承元的忠实小跟班,一听谢老二这么说当时就不乐意了,冷着脸呵斥了一声,倒是把兄弟俩都给吓了一跳。 不过谢承胥是个极有眼色的人,一看小五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是说中了,当即冷下脸来,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杀气:“小五,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横竖等一家人见了面后总会有人告诉他的,谢承元便也没拦着小五,任由他将自己之前发生的意外都告诉了谢老二。 听完来龙去脉的谢承胥难得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这哪是什么意外,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奶奶的,敢欺负到我谢承胥的弟弟头上了,小爷不打得他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姓谢!” 谢承元心头一暖,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只有谢承胥一个人相信此事绝非意外。虽然他也刻意隐瞒了事实,主要还是为了遮掩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但还是挺希望有个人能看出事实真相,帮自己狠狠出上一口恶气的。 “好了二哥哥,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你出去这小半年刚刚回来,舟车劳顿的肯定累坏了吧?赶紧回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弟弟这就去告知母亲他们这个喜讯,有什么事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谢承元安慰着真动了火气的谢老二,可把长期缺乏关爱的谢承胥给感动得够呛。要不是知道自己身上实在脏得不成样子,非得扑上去给宝贝弟弟一个大熊抱不可! 第九章 喜庆的晚宴,谢家人团聚了 兄弟俩拉着小手依依作别,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传来的马蹄声。 刚松开手,两个人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怒吼:“呔!你们是哪里来的流民?想对我家孩子做些什么?还不快快放手!你们几个又是干什么吃的?怎么随随便便就把这样的人往府里头放?要你们有什么用?” 就这语气,不用看,肯定是他们的暴脾气老爹谢炎下朝回来了! “爹!”兄弟俩异口同声地转过头叫了一声,谢炎盛怒的表情立刻有了一瞬间的松动,走上前去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小儿子身边那个跟泥猴子一般的玩意儿,好半晌才嫌弃地捂着鼻子将谢承元拉到了自己身边:“谢老二啊谢老二,让你跟师父出去历练,可不是让你在外头胡作非为的!瞧你如今弄成这副模样,还有脸光明正大地回家来?这不是丢我们老谢加的脸吗?还有…” 说着说着,谢炎的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强行憋着笑说道:“你的屁股蛋蛋都露出来一大半儿了,还不赶紧回去换裤子,还有时间在这儿聊天?” “啥玩意儿?!”谢承胥惊得一蹦三尺高,捂着屁股就冲回了自己的院子。 “噗哈哈哈…”这下子不光是谢炎,院内院外所有的谢家下人们都跟着爆笑出声。如今谢承胥的光辉形象算是彻底毁了,堂堂公爵府家的二少爷光着半拉屁股回家,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他日后也就再也没有脸出门见人了! 笑够了的谢炎一把抱起还在笑个不停的小儿子,走到一旁的回廊对同样跟个泥人儿似的男人点了点头:“苍云大师,这半年来有劳您照顾小犬了。” 谢承元这会儿才知道,敢情这位不比自家二哥哥好上多少的男人就是传说中自家二哥的授业恩师,也是这天兴国赫赫有名的武学大师苍云啊! 苍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公爷言重了。令公子天资聪颖,是个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而且据苍某所知,贵府的大公子如今已将谢家枪法和刀法融会贯通,三少爷也显露出了武学天赋。若是公爷不嫌弃的话,可否将…” “呃…不用不用,大可不必了苍大师!”都不等他把话说完,谢炎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顺便还把怀里的宝贝儿子往另一边挪了挪,生怕被苍云给盯上了。 “那个…是这样哈,我家长子承天已经有了基础,注定是要传承我谢家家学的。至于小儿子嘛…打从他记事起就偏好文学,往后必是能为官做宰的人物。这武学之路上有他两个哥哥顶着了,我与内人都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所以…” 见他态度坚决,苍云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哎…那真的是可惜了(liao)啊,我观三公子骨骼精奇,天赋异禀,只要有好的师父教导,自己再多加努力,文成武就必将指日可待!可惜,可惜啊~” 长叹一声后,苍云飘然而去。谢炎则有些愣怔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半是疑惑半是欣喜地看向怀中的谢承元,搞得他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到后来谢承元才知道,这位苍云之所以能被成为第一武学大师,不光是因为他本人的武学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年纪轻轻便打遍天下无敌手,更是因为他对于适合习武的后辈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敏锐嗅觉。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苍云大师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谢家二公子谢承胥,一个则是一个名叫完颜决的异邦少年。 可惜后来,这个完颜决成了当事第一武林高手后就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先是毫无人性地残杀了自己的授业恩师苍云,然后回到母国大开杀戒,靠着前所未有的血腥手段一步步走上至高王座。 登基后没多久,完颜决就开始穷兵黩武,首当其冲的就是当时由于内乱国立转衰的天兴国。 在上一世谢家满门抄斩后八年左右,北夏大举进犯天兴。已经被内乱折腾得千疮百孔的天性根本无力抵挡北夏铁骑的入侵,虽然最终没有走到灭国的地步,却也被打得国力大衰,不得不走到割地求和的屈辱境地。 自此以后,北夏的霸主地位彻底坐实,而完颜决的血腥统治还在继续。 再往后的事情谢承元就不清楚了,可有一点他很明白,那就是完颜决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哪怕没有拜苍云为师,他也一定会通过各种渠道提升自己的实力。至于结果嘛…应该和上一世并无什么不同。 毕竟直到死,谢承胥都还不是他师傅的对手,便已经成了公认的天下第二。这样的谢承胥对上有能力弑杀恩师的完颜决,下场自然也是一目了然的了。 而如今,能让素来眼光极高的苍云说出“骨骼精奇”这四个字来,足见谢承元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天分的。 虽然谢家世代习武,对有天赋的后辈也有较为敏锐的嗅觉,可谢承元就是一个巨大的意外。 从头至尾,谢家没有一个人能看出谢承元居然还有习武的天赋。而如今,苍云居然亲口说出了这句话,难道说,真的是他们老谢加的眼光不行了? 原本对于孩子们未来的安排,谢炎刚才也说得没错,有两个儿子走上武学之路就已经足够了。对于这个自幼便表现出文学天赋的小儿子,他们两口子都是全力支持的。毕竟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难得他们老谢家出了一个爱读书的好孩子,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支持呢? 可如今,有了苍云的认可,那这个孩子… 谢炎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这么大的事儿,他还是得和老婆长辈们商量商量再说。 谢承元虽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苍云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的。前世今生,谢承元从来就没展现出一丁点的武学天赋。难道说…是因为这段重来的人生出现了偏差,原来的谢承元不慎落水,这才导致整个时间线发生了变化,让谢承元有了与苍云面对面的机会? 如果苍云说的是真的,那可真就是一件十足的大喜事啊!只不过,如今的谢承元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奶娃子呢,自己的未来究竟该何去何从,长辈们的意见貌似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天晚上,谢家人终于难得在餐桌上聚齐了一次。以往除了每年过年的那几天,老太君他们三个老辈都不太愿意和孩子们坐在一桌上吃饭。倒不是对自己的子孙们有多嫌弃,主要还是年纪大了,能不动弹就尽量少动弹。谢家的宅院经过几次扩建如今可是大了去了,就为了去前厅吃个饭,老人家们都得走上好半天,还不如在自己房间里头来得舒服些呢。 可今天就不一样了,二公子云游归来,三公子也基本痊愈,谢家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不光是前厅,就连宽敞的院子里头也早早摆上了桌椅板凳,这是谢家自古以来的传统。早在第一代兴承公立府的时候,军旅出身的老公爷就觉得治家如带兵。在军营里,他可以屈尊降贵和将士们同啃一个饼,共饮一碗汤。如今在自己家里头,就更用不着那些繁琐的规矩了。 历经这么多代的传承,府里头的规矩越来越严格了不假,但很多老一辈留下来的传统还是被很好地保留了下来。比方说这阖家团聚的美好时刻,就一定要是全家主仆齐聚一堂,共同享受美好与幸福的! 饭桌上,谢承胥将这小半年来自己与师傅走过的地方,所见所闻都跟大家说了一遍。众人在惊叹旅程之精采的同时也不禁感慨。他们老谢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皮猴子,如今总算有一个能管得住他的师傅了。 与谢家人同坐一桌的苍云只是随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目光却始终在谢承元身上来回扫荡着,看得他哪哪都不舒服,恨不得直接让统哥使个花招让他肚子疼,早早离席了呢! 同样感受到了他炽热目光的谢炎表情也十分微妙。作为一名武将,他个人还是非常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个个都能成为顶天立地、武艺高强的男子汉的。 可做为一个父亲,他却恨不得让每个孩子都远离战场,平平安安地长大才最重要。 经历了老大老二艰苦奋斗的那几年之后,他老人家是真的舍不得再让最小的幺二步两个哥哥的后尘了。横竖家里头总是要一个人来袭爵的,老大为两个弟弟承担了所有的重担,那他们就只管健康成长就足够啦! 面对三弟的巨大转变,谢承胥也是一阵阵的惊叹。不过一提到之前的落水事件,谢承胥就觉得火气上涌,嚷嚷着此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的,他非的查个水落石出,还弟弟一个公道不可! 这小子向来头脑一热什么都做得出来,有苍云跟着,家里的长辈们也没有阻止。不过直到现在大家才开始想这个问题,如果这一次谢承元的落水不是意外,那么这背后之人,就要做好迎接一个世代功勋的庞大家族暴风骤雨般的报复的准备了。 第十章 入学测试?糊弄小孩儿呢吧? 一顿丰盛的晚宴在热闹祥和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苍云吃过饭就先行告辞了。他也有自己的私生活,谢家人总是拦不住人家的。 晚宴过后,兄弟三人去了大哥谢承天的书房说悄悄话,长辈们则留在了前厅,开始讨论起幺儿谢承元的未来发展来。 将苍云对谢承元的评价告诉了众人,谢炎不无骄傲地说:“不愧是咱们老谢加的种,真的是个顶个的优秀啊!” 老公爷不屑地嗤了一声:“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宝贝孙儿?” 老太君笑着看着晚辈们父子斗嘴,冷不丁说了一句:“要不,我看就把小元哥送去太书院吧?” “太书院?”家里的大人们皆是一愣,目光齐齐看向老太君。 老人家笑呵呵地继续说道:“小元哥今年也已经六岁了,到了太书院的入学年龄了。他本就热爱读书,头脑聪慧,如今又得苍云大师认可。咱们谢家虽然已经有了两个优秀的孙儿,承袭家业也问题不大了。可若是元哥儿真的有这个天分,咱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打着关爱的旗号就堵死了孩子们自主发展的道路吧?” “太书院是皇家钦办的书院,教学项目多,老师们的经验也丰富。天哥儿当初就是在太书院启蒙的,如今能被教养的这般优秀,也少不了书院先生们付出的功劳。” “横竖胥哥儿是个欢脱的性子,去书院只会搅得天翻地覆,他愿意做什么便由他去了。可如果元哥儿真的有这么多天分加持,咱们把他关在家里头做一只无忧无虑的金丝雀,只会白白埋没了这孩子的才能。你们说呢?” 老太君毕竟人生阅历更丰富,对孩子的教育方面也比较擅长。虽然她也十分溺爱这几个孙儿,但男孩子嘛,总不能像姑娘似的留在家里头不让他出门吧? 与其到了日后在社会上碰壁,老太君觉得还不如早早让他们接触社会,吃苦也好受罪也罢,对他们的成长总是有些好处的。 她老人家都发话了,长辈们自然无有不应的。只有楚绫湘还是依依不舍的样子。 “可是…可是元儿他的身体才刚刚痊愈啊!这么急着把他送去太书院,我这…” 都知道她的不舍,老公夫人张萍开解她道:“湘儿不必如此忧心,咱们元哥儿是个坚强,有主见的好孩子。我也觉得母亲说的是,与其让他呆在家里头陪着咱们这些老的,还不如给他一双翅膀,放他出去自由翱翔。再说了,不过是去太书院罢了,一去一回的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路。你若是真的舍不得元哥儿,便不叫他住书院了,家里头每日安排车接送他也是使得的。” 一听要车马接送,楚绫湘就又舍不得了。当初老大谢承天去书院,相公和长辈们怕她想孩子,就日日派车去接送。结果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谢承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说到底都是每天坐车来回奔波,体力跟不上给闹的。 所以这一回,楚绫湘是涨了教训了,纵然心中有千般不舍,却也明白长辈们说的都是事实,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这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谢炎就在餐桌上宣布了要送谢承元去太书院的事情。对此,谢承元本人还是蛮期待的,可两个哥哥却免不了忧心。 昨天晚上,兄弟三人仔细讨论了一下老幺落水事件,最终达成一致,就是背后有人恶意谋害。如今凶手还没找到,就这么把三弟送到书院,还要住在哪里,休沐日方可回家,岂不大大增加了他再次遇袭的风险? 但孩子总是要成长的,在楚绫湘的耐心开解之下,兄弟俩最终还是应下了这件事。不过为了防止弟弟受到二次伤害,大哥谢承天表示自己在科考之前也会住到书院去,一边陪着弟弟,一边也方便他向先生们请教问题。 老二谢承胥实在不适合呆在书院,谢炎便将调查幕后真凶的任务全权教给了他。不得不说,这小子在侦查、探索方面的天赋异常了得,小小年纪就能帮着老娘到处去找他不省心的爹藏的私房钱了,而且一找一个准,这件事儿交给他,自然是最合适的了。 兄弟三人商量定了,吃过早饭就各自回去准备了。谢炎直接将手底下的一波亲兵调给了谢承胥,一方面是保护他的安全,一方面也是要告诉那些躲在暗处的幕后黑手:得罪了他们老谢家,那就洗干净脖子乖乖等死吧! 收拾行装的事情交给了小五,谢承元陪着美人亲妈回屋说了会儿话就去了三位老人家那边。 太书院的入学说来简单,限制条件也非常的严苛。就是非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女不可入学,而且还必须是直系亲属。 当然了,对于一些对朝廷有过突出贡献的官员,太书院也是有相应的奖励机制的。一般就是送出一到两个入学名额,允许他们推荐觉得不错的好苗子进入书院学习。而这样的名额不限身份,不管是不是亲属,只要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出身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太书院学习。 今天谢炎去上朝,回头就会去跟负责招生的官员打招呼,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谢承元就可以上山入学了。 是的,太书院地处京城附近的一座大山中,还是在半山腰上,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原本是作为驻军据点建起来的。 后来天下初定,四海升平,军队的管理也逐渐规范化、制度化了,像这种零零散散的小据点就拆的拆,改的改。正好这处据点的位置不错,附近环境清幽,适合静下心来做学问,便被当时的太子太傅要了去,最后成为了如今的太书院。 比较值得夸奖的是,太书院一直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虽然碍于皇命不好随便招收平民学生,但这些年也一直在积极寻求改革。 更重要的是,太书院并不排斥女学生入学。自天兴国建国以来,各行各业也曾涌现出不少优秀的杰出女性,让统治阶层逐渐意识到,女子也不见得非得呆在家里头相夫教子,也是很有可能成为国家的优秀人才的。 如今的天兴国天凤军统领,当初就是太书院的学生之一,后来从书院毕业后又去了京城兵学院进修,算是近几年比较优秀的杰出女性了。只不过在制度上,朝廷还是无法接受女子入朝为官的情况,除了这位传奇女性外,其他大多数充其量就是给官员们做个幕僚什么的,倒也算是一项比较有突破性的改革了。 所以算下来,入学前陪伴家人最后的时光也就是今天一天了。横竖往后每隔几天休沐就能再见到了,长辈们也没有太多的不舍,和小家伙依依作别之后便让他回去了。 晚饭时,谢炎带着负责招生的中书省员外郎朱大人回来了,说是给谢承元做个入学测试。 说是测试,其实还是非常简单的。毕竟都是朝廷里有头有脸的官员家的孩子,测试题出得太难了恐怕会伤及某些人的颜面。所以明明是给六到八岁孩子的入学测试,实际难度估计都比不上给幼儿园小朋友做的基础测试。 接过测试题一看,谢承元的脸色肉眼可见第黑了下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双亲和哥哥们:“爹,您确定这玩意儿是入学测试题?” 谢炎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当然了!朱大人亲自带过来的,那还能有假么?”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迎着家人们期待的目光,谢承元十分无语地完成了这份堪称玩笑的测试题。 交卷的时候,系统君都已经笑得满地打滚了:“哈哈哈哈…我的天哪,这玩意儿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做,也好意思拿出来当测试题?哈哈哈…真的是笑死我了!” 对他的谜之笑点毫无感觉的谢承元懒得搭理他,答完了题便有些无聊地往美人亲妈怀里头一扑,撅着小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看过测试题后,朱大人点了点头对谢炎说道:“令郎天资聪颖,这入学测试就算是通过了。明日便去书院报道吧,明早下官自会派人将令郎的入学通知书送到太书院的。” “有劳朱大人了。”谢炎以完全不符合两个人身份的客气态度小心翼翼地送走了朱大人,还搭上了一锭纹银做谢礼,这才转过头欢天喜地地冲过来将小家伙从老婆怀中夺了过来:“听到没有元儿?朱大人说你天资聪颖呢!真是给爹爹长脸啊,好样的!”说着,谢炎居然情不自禁地照着小家伙白嫩嫩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随即便迎来了自家老婆和两个儿子异常嫌弃的眼神。 谢承元无奈地搂住自家老爹的脖子:“爹爹,这入学测试就是这水平,可想而知这太书院的学生们整体水平得有多低了。若真要跟这种水平的人做同窗,孩儿现在都不太想去书院报道了…” “哎?”谢炎一愣,还想问问缘由就听到身后的大儿子也跟着说道:“三弟说的没错。太书院的学生们良莠不齐由来已久,两极分化极大,真的是白瞎了那么好的教师团队了,还不如顾家三郎他们读的天元书院呢。” 第十一章 顺利入学,装深沉的新舍友 他们家老大说话一向公允,如今连他都这么说了,谢炎也不觉有些动摇起来。 可太书院又岂是一般的民间书院?在没有充分理由的前提下一般只有书院开除学生,还从来没有学生主动放弃的先例。饶是谢炎堂堂一品大将军,世袭的兴承公爵,面对一个小小的六品员外郎都得客客气气的,足见太书院的地位有多高了。 木已成舟,谢炎如今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横竖还有大儿子跟着呢,便先让小家伙跟着去瞧瞧吧。要是实在不行,到时候他干脆就直接面圣。凭他们老谢家这么大的面子,他就不信还没法给孩子办个退学了!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都再一次来到前厅用饭,簇拥着两个孩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踏上了漫漫求学路。 说实话,这会儿的谢承元心里头还是真挺不舒服的。想到当年自己第一次去学校的时候,他那病重的母亲也是这般泪眼汪汪地将他送到大门口才作罢的,他便心头一阵阵地抽搐。如今类似的场面再现,未免也太催泪了些吧? 好在这一次离开家,还有自己的好大哥陪着,让他这颗已经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之心也不觉安定了不少。 一路上,大哥谢承天一边贴心地帮他盖上毡子一边向他介绍着一些书院的情况。 作为已经在书院度过了六七个春秋的高年级学生,又是连院长都夸他天赋卓然的超级天才生,谢承天对书院的具体情况还是十分清楚的,包括一些书院长久以来传说的秘辛他都有所了解。各种有趣的课堂趣闻逗得小家伙乐不可支,很快就忘记了离开家的痛苦和之前的质疑,欢欢喜喜地跟着大哥一同朝书院进发了。 车子到了山脚下就没法再往上走了,考虑到弟弟大病初愈,谢承天本想抱着弟弟上山的,被小家伙严词拒绝了。 “大哥,你忘了曾祖母曾经教导我们的话了吗?谢家的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就是爬个山吗,元儿自己能行的!” 谢承天的眼中满是欣慰:“好好好,那大哥陪着元儿,咱们不着急,啊!” “嗯呢!”小小的脸蛋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看得其他那些送孩子来报到的家长们一阵阵的嫉妒。不就是个武官世家出生的小崽子么?怎么就…怎么就能生的这么可爱呢? 再看看自己脚边还在流着鼻涕,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唧唧地不肯放手的臭儿子,十分干脆利落地拎起来照着屁股上就是一巴掌。 “你瞧瞧人家,看年纪估计还没你大呢,就能凭自己的努力爬到书院去了,你还好意思哭呢?赶快放手,乖乖给老娘去书院报道!” 得,孩子哭得更大声了,半个山头的人都能听得见! 尚未正式入秋,山上虽有密林遮掩,周围的气温还是比较高的。 在没有现代化科技帮助降温的情况下,可怜的谢承元早早地出了一头汗,身上的里衣被汗水打湿,要粘不粘地贴在身上,搞得他是苦不堪言,心里头后悔万分,干嘛要这么矫情啊?就让大哥抱着他不香吗? 再看谢承天,走了这么半天了脸不红心不跳,依旧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潇洒形象,真不愧是他老爹一手调教出来的优秀将才,这体力,服了! 实在有些熬不住了,谢承元紧急联系系统君,用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积分兑换了一粒避暑丹悄悄服下,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又继续朝着书院进发了。 正值新一年开学季,通往书院的石阶上前前后后都是来报到的家长和学生,大都年纪尚小,但也不乏有些大龄入学生,大都是通过特别名额进来的。 像谢家哥儿俩这样就两个孩子带着几个下人来报到的确实是凤毛麟角,一时间关注他们兄弟俩的人着实不少。再加上这一对儿友爱的场面和超高的颜值,叫人想不关注他们都难啊。 路上,有不少认出谢承天身份的官眷们都想过来搭把手,被谢承天一一婉拒了。他可不是自己那个傻二弟,见着有人对自己好就一个劲儿地往上贴。自家老子在朝中是什么地位他非常清楚,像这样尴尬的人情,能不欠就还是不要欠的好了。 眼见兄弟俩如此坚持,这些官眷们也不好纠缠太过,只能把火气都撒在了自家的倒霉孩子身上。很快,这长长的山路上就响起了形形色色的哭声。 可怜的孩子们此时大都只有以下两个想法:1、爹爹(娘亲)啊,我究竟是不是你们亲生的?该不会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吧?2、爹爹(娘亲)你们自个儿拍马屁不成功,也别回来那我们撒气啊!说一千道一万的,敢情谁还不是个宝宝了是咋的? 登山的路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走过去了。来到书院庄严肃穆的大门口的时候,谢承元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了看依旧光彩照人的大哥和那几个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站在原地却连大气都不喘一下的随从,满腔愤恨地下定决心,从今天起一定要好好锻炼这副身体了。哪怕只是为了他们老谢家的那点面子,自己也得做出个样子来给人看看才行啊! 书院门口的巨大广场上,一位蓄着和他家老爹同款的山羊胡,面向一看就不太好招惹的先生带着几个看上去应该已经有十七八岁,统一着装的清秀少年正在忙着帮新来报到的学生们做登记。 当看到那边丰神俊逸的谢承天时,先生的目光微不可查地欣喜了几分,面上却还是一脸的严肃,背着手走过去问道:“承天,这个就是你们家最小的那个弟弟了吧?” “祝司监。”谢承天彬彬有礼地朝先生施了一礼,然后一脸慈爱地看向一旁的小弟:“不错,这边是我家小弟,大名承元。” “承元,这位是咱们太书院的司监,祝七禄祝先生,还不快叫人!” “祝司监好!”大哥都发话了,谢承元也勉为其难地向这位高冷的先生行了一礼。 “嗯,令弟的入学通知书一早已经送过来了,随我来吧,登记完了便叫人带你们去领衣服,去宿舍收拾收拾。” 祝司监显然对谢承天以外的人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摆了摆手便让他们先去报道了。 谢承天拜别祝司监,带着宝贝弟弟去办了入学手续,又跟着负责引导新生的学生们去领了衣服,到了宿舍才终于有空歇了下来。 今天是谢承元第一天去书院,特意起了个大早,出发的也比其他人要早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再加上谢家马快,这会儿是第一个来到宿舍的新生了。 看着随从们忙里忙外地帮着收拾,大哥在一旁有条不紊地指挥,谢承元坐在床边晃悠着小短腿,眷足地看着如今真实发生的一切,心里头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被自家小弟盯了半天,谢承天有些不自在地回过头来:“怎么了承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谢承元摇了摇头,跳下床上去抱住了大哥已经日渐壮硕的身子。 “承元没有不舒服,承元只是觉得大哥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帅!等承元长大了,一定也要成为大哥这样英武帅气,有责任心,有安全感的好男人!” 来自弟弟的彩虹屁夸得谢承天面上一红,顺手就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那些忙着打扫的下人们看着自家的两位少爷如此相亲相爱,嘴角也不觉挂上了硬汉独有的姨母笑。如此纯真的兄弟情谊,但愿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散就像公爷他们兄弟几个那样才好啊…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第二个舍友才姗姗来迟。推开门的一瞬间,小家伙被屋里头乌泱乌泱的一群大老爷们儿给吓了一跳,随即便快速冷静了下来,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问道:“你们…是谁家的下人啊?” 看着少年故作深沉的模样,这些汉子们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半是逗弄地回了一句:“我们都是兴承公爵府的下人,来帮我家小公子打扫宿舍的。” “兴承公…”门口的小家伙故作沉吟,随即便猛然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就是承天大哥说的那个天资卓然的小天才弟弟吗?天呐!难道他也来书院报道了,还跟我是一个宿舍的?不会吧?” 屋内的兄弟俩都是一脸的迷茫,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不过听到他的声音,谢承天便立刻知道了来人是谁,笑着松开怀中的宝贝弟弟,拉着他的小手走上前去。 “小郎君,好久不见了。” 见到谢承天本人,门口的小男孩瞬间来了个当场石化,直到他们家陪他一块儿过来报道的不知道是叔叔还是伯伯在后头轻轻推了推他:“不是一直想再见到人家承天大哥吗?怎么如今见了本尊,反倒愣在这里不敢说话了?”他才醒过味儿来。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还故作矜持的少年一见到谢承天,顿时变成了乖巧羞涩的小羊羔,光速闪到长辈身后躲了起来,只敢时不时地探出小脑袋来打量心目中的超级偶像,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十二章 邢家的定时炸弹 被他当作挡箭牌的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过头看向这对颜值超高的兄弟。 “谢大公子,谢三公子,幸会。” 谢承天也十分得体地回了一礼:“邢二爷,许久不见了。” 来人正是当朝武威将军家的次子邢可文和胞弟邢方兴。说起来,他们两家还是世交呢。早些年武威将军邢方勇还曾在谢炎手底下做过副将,如今能受封武威将军与他们老谢家,主要是公爷谢炎的大力举荐有着极大的关系。可以说他们邢家满门上下都是老谢加的铁杆粉丝。而就在谢承天向自己介绍完了对方的身份之后,谢承元也想起来了这一家人的身份。 上一世谢家满门抄斩,最后想方设法混入狱中带走谢承元的人中就有他们邢家的人。可以说能够顺利将谢承元解救出来,邢家人绝对是功不可没的,足见两家之间的深厚情谊了。 邢家这一辈一共三个孩子,除了武威将军邢方勇膝下的两个小皮猴子以外,还有邢家三爷邢方正的一个独女。 说起来这个独女也是年前才出生的,如今也就八九个月的样子,是他们整个老邢家的掌上明珠。过去谢承元没出事前,楚绫湘有事没事就爱往武威将军府上跑,名义上是想拉近两家的关系,实则根本就是去人家加看闺女的! 而且如今的邢家大房关系有些复杂,邢方勇年轻时曾娶过一房妻子,是谢炎两口子帮着牵的线,娶的是户部左侍郎严鹏大人家的独女严诗诗。 夫妻二人一直恩爱非常,共同育有一子邢可昭,与谢承天年纪相仿。而他们夫妻二人也本该和谢炎夫妻一样,是一对伉俪情深的佳话。 可惜严家小姐身有隐疾,由于生下邢可昭的时候身子太虚,偶感风寒,进而引发了一系列的并发症,最后药石无医,香消玉殒了。 失去了爱妻的邢方勇足足好几年都没能从这段悲伤的回忆中走出来,可他的地位在那摆着的,当初他有妻房,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可如今严氏溘然离世,邢方勇又是正当年,外头有多少双眼睛都盯上了他家这将军府夫人的位置? 为了家族,也为了所谓的道义礼法,邢方勇最终还是又娶了一位妻子。当然了,这一次谢家可是全力帮他挑选良人的,最终定下了永安伯爵府家的次女林文巧,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端静娴雅的好姑娘。 入府以后,林文巧尽到一个合格的继母该尽的责任,将幼年丧母的邢可昭视如己出,只字不提要和将军再生孩子的事情。 有如此懂事的女子陪伴,邢方勇也渐渐走出了丧妻的阴霾,将军府中逐渐多了许多的欢笑,就连早就知道如今的娘亲并非自己圣母的邢可昭都非常喜欢这个温柔的继母。包括后来林文巧怀孕生下邢可文,都有邢可昭的推手在里面。可以说没有他这个大方的哥哥,这臭小子恐怕就没机会降生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说起来也算是天理循环吧,林文巧掏心掏肺地对邢可昭好,让他打从心眼里接受了自己这个母亲。到如今邢家兄友弟恭,一团和气,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包容和大度。如今丈夫疼爱,儿子孝顺,也算是老天对她最好的馈赠了。 可在这一团和气的背后,邢家还有一颗时刻都有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那就是邢方勇万般无奈之下纳进门的妾室,也是他前妻严氏的堂妹——严嘉芸。 与她那个心地善良的好堂姐不同,这个严嘉芸自幼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从小到大,严诗诗可没少在她手里头吃过暗亏。 到后来她嫁入将军府,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的时候,这个一向瞧不起她的严嘉芸就又冒出来作妖了,今天要金银明天要珠宝的,搞得严诗诗一个头两个大,又不想让夫家为自己担心,只能暗中拿出自己的嫁妆满足她一次次的无理要求。 直到严诗诗不幸病逝,邢家人才知道了这个毒妇的所作所为。可他们手上没有证据,人家又是严诗诗实打实的亲戚,追责起来比较麻烦,索性只能眼不见为净,将此事就此翻篇了。 明明这邢家人都不打算追究了,可严嘉芸自己却第一时间着起了急。 过去她堂姐是将军夫人,在外头风光无限,连带着她这个做妹妹的走在街上都倍儿有面子。 可如今严诗诗这个没用的挂了,她的那些荣华富贵不也就要跟着烟消云散了吗?不行,她不甘心! 所以为了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严嘉芸居然不要脸地跑去找了自己的父亲,让他去求伯父,让他帮忙把他嫁进将军府为妻! 这个严嘉芸的老子也是个不成材的混蛋玩意儿,仗着自己的亲大哥是户部侍郎在外头胡作非为,欺男霸女。大家想想,就这样的玩意儿能教育出什么好孩子来? 一听女儿的这个提议,严二爷喜不自胜,屁颠屁颠地就跑去找了自家大哥,结果不用说,自然是挨了一顿臭骂就被赶回来了。 可在邢方勇床边空荡的这几年里,这父女两个一刻都没停止过打他的主意。后来谢炎夫妻俩帮邢方勇娶到了林文巧,这父女两个就恨上了谢家,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谢家人做对,只能放低要求,说只要能纳严嘉芸入门做妾就足够了。 当时的户部尚书老迈,已经向朝廷递交了辞表,严大人那会儿正处于竞争尚书之位的关键时刻。如今被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烦得紧了,他也只能腆着老脸想着让邢方勇和严嘉芸见上一面,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了,也好断了这父女两个的恶心念头。 殊不知他这一请,可是把邢方勇给害苦了。本来这些年来邢方勇一直将岳丈一家都当作亲人般照应着,如今前老丈人开口了,他也不好推拒,又想着去了一次说个清楚,便应下了这桩邀约。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严嘉芸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真的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居然趁着碰面的机会在邢方勇的酒杯里下药。 可怜邢大将军一世英名,居然栽在了这等宵小毒妇的手里。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丝不挂的自己正和同样一丝不挂的严嘉芸躺在一张床上。床单上,那点点猩红看在他眼中是那样的刺眼,令人止不住地反胃般的刺眼。 计谋得逞的严嘉芸顺理成章地入了将军府的大门,成了邢方勇的妾室。好在邢方勇还不算糊涂,将妻子孩子都保护得十分妥当,没有给她一点下手的机会。 直到后来林文巧怀孕生子,严嘉芸都再没作过任何的妖,依旧整日纸醉金迷的,让人觉得她真的只是贪图将军府的富贵罢了,便渐渐降低了对她的警惕。到如今,邢可文六岁了,家里头的关系也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诡异而美好的样子。 可眼下,只有身为重生者的谢承元一个人知道,这个严嘉芸日后会给邢家,乃至谢家造成多大的麻烦。 后来林文巧的病逝,邢可昭在战场上失踪,邢可文右腿残疾乃至邢方勇病入膏肓都与这个善于隐忍的毒妇有着十分巨大的关系。 包括后来谢炎被弹劾,说他故意撮合官员之间互相联姻,妄图营造属于谢氏一门的巨大关系网图谋不轨,导致圣上对谢家起疑,甚至直接影响到谢家最后的结局,都与这个贱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谢承元的重生便是阻挡一切灾厄袭来的希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承元才总算明白了天道的意思。 其实当初谢承元在酒楼胡言只是导火索,真正导致兴承公爵府这个庞然大物一朝崩塌的真正原因其实还是那些在暗中窥伺的歹毒恶人们。就凭曾经的谢承元那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被人家利用最后加速谢家的灭亡也只会是时间问题。之所以选中他来顶包,不就是看中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超高情商吗?(系统君欣慰:傻小子,你终于开窍了啊…)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花痴相偷瞄自己大哥的可爱少年,谢承元的心中早就有了几十种整死严嘉芸的法子。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按照时间线来看的话,严嘉芸第一次露出本来面目应该是在三年后,林文巧的离奇病逝。眼下还有不少的时间,还是让他好好享受享受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吧… 笑着走上前去神出右手,谢承元大大方方地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谢承元,很高兴和你成为室友!” 邢可文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呆愣了片刻颤颤微微地伸出手来:“你真的…真的是承天大哥的亲弟弟吗?” 谢承天可爱地歪了歪脑袋:“当然是真的了,如假包换!” “呜呼!”邢可文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偶像…偶像的弟弟居然主动要跟我握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二叔,二叔你快掐掐我,快啊!” 邢方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一惊一乍的二侄子,手下一点不留情地狠狠拧了他一把,顿时,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谷。 第十三章 好舍友,一起走! “二叔,您还是我的亲二叔吗?怎么还下死手呢?” 邢可文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二叔,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谢承元无语地回过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从怀中掏出帕子递了过去:“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谈,赶紧擦擦吧,多难为情啊?” “哦…哦,对,谢谢啊…”邢可文不好意思地结果帕子擦了擦眼睛,顺便把手也擦了一下,这才忙不迭地握住了谢承元放在身侧的右手:“我也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室友!往后就让我们和谐共处,共同进步吧!” 孩子们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几个人聚在一块聊起了天。看着已经被谢家的随从们收拾得差不多的宿舍,邢方兴便让自家下人赶紧把二侄子的铺盖弄好,自己则陪着几个孩子聊闲天。 说是陪孩子,可实际上他还是对那位谢家大公子更感兴趣一些。过去总听自己的两个侄子不住口地猛夸,说他是难得一见的文武全才,才思敏捷又为人谦和,是谦谦君子的典范。今日难得一见,自然是要好好聊上一番的了! 很快,四个人的小团体就变成了邢可文和谢承元在桌上玩儿抓拐,邢方兴和谢承天在小床上探讨诗词歌赋,各有各的乐子,场面和谐而美好。 然而这份美好并没有持续多久,没多会儿功夫,屋里的人就听到外头传来“啪啦”一声脆响,纷纷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清清秀秀的少年,正神色惊恐地看着屋内的众人。确切的说,是在盯着谢承元看。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谢承元眨巴着大眼睛:“这位同窗,敢问在下的脸上是有什么不妥吗?” 门口的少年被问得一激灵,良久才颤抖着嘴唇问道:“你你你…你是…你是谢承元?” 点了点头,小家伙好奇地回道:“是啊,怎么了?” “天啊!谢阎王居然来太书院了,还和我是一个宿舍?!完了完了,我向往的美好校园生活啊~~~” 门口的孩子顿时发出了和刚才邢可文几乎一样的惊呼,只不过所表达的意思却是完全相反的。 谢承元这时候才想起来,在他还没来之前,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可是传说中怼天怼地怼空气,就连当朝宰相都敢怼上两句的超级小朋友啊!邢家是他们谢家的忠实拥趸,邢可文自然不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他。可别的小朋友,就比如说门口的这一位嘛…嗯… 看着已经陷入崩溃边缘的小朋友,谢承元长叹一声:“怪我少不更事,恶名远扬啊…” 邢可文捂着嘴一个劲儿地偷笑:“承元,我就说了别的小朋友知道了你是谁肯定会害怕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谢承元无奈地挠了挠头:“不是,我就想问问啊,过去我就是再混蛋,再怎么不成体统,也自认从来没干过欺负小朋友的坏事儿吧?干嘛他们也都这么怕我啊?” 邢可文笑着上前:“哎呀,这不是明摆的事儿吗?放眼京城,谁不知道半年多前你当街怒怼左副都御史,气得人家当街摔了官帽的事儿啊?敢跟那位传说中的活阎王作对的,普天之下怕都找不出来几个,那你自然就是比活阎王还要厉害的活阎王喽!还有谁会不怕你啊?” “有这事儿吗?”谢承元无辜地歪了歪脑袋,随即便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一篇。 “哦,对,我想起来了。嗨,那你说那事儿能怪我吗?那么宽的大街,陛下圣驾出宫走着都绰绰有余,凭什么他一个左副都御史下朝就得给他净街啊?人家老人家带着孩子,不过就是走得慢了几步,他手底下的一个随从居然都敢动鞭子打人了,难道还不该怼吗?这也就是我年纪小,人微言轻,否则非得到御前好好参上他一本,让他挨上几十大板长长记性才行呢!” “嗯,说得好!”邢可文十分认同地拍了拍谢承元瘦小的肩膀。 “我就知道,承天大哥的弟弟肯定也不会是个孬种的!” 谢承元笑了笑,就听到门口的小朋友问了一句:“骆…骆家明的事情是你做的?” 谢承元转过头去问道:“骆家明?谁啊?” 邢可文替他答了:“就是那个被你怼到摔帽子的左副都御史啊!” “哦~,是他啊。是啊,是我干的,怎么了?” “怪不得,怪不得…”小朋友自顾自地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东西喃喃自语着。 “怪不得什么呀?”邢可文也来了好奇劲儿。 小朋友无意识地答道:“就是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兴承公便向陛下进言,说了左副都御史违制净街的事儿,让骆家明爱了好大一顿板子,这才堪堪放过了他。我爹爹一回家就跟我们说了,说兴承公为民请命,是个难得的好官,是他学习的好榜样呢!” “爹爹…哦不,父亲他…”毕竟已经是上了学的孩子了嘛,在外的称呼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父亲他怎么了?”孩子们的话题吸引了屋内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谢承天走到弟弟身边问道。 邢可文一脸崇拜地把谢炎干的事儿又说了一遍。这事儿别说谢承元不知道了,就连谢承天和邢方兴都不知道。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在背后默默为孩子们做的一切,又听到别人如此直白地称赞自家老爹,兄弟俩也是与有荣焉,脸上都绽放出了自豪的笑容。 谢承天上前一步柔声问道:“敢问这位小公子,令公尊姓大名啊?” 与怼天怼地无所畏惧的谢承元相比,和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哥哥对话就显得舒服多了。小朋友立刻回道:“我爹…哦不,我公他是詹事府少詹事,沈超!” 我公?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啊?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纷纷笑出声来。 邢可文一边笑得浑身抽搐一边上去拍着小朋友:“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叫法啊?知道嘛,对外称呼自己父亲的时候应该说家父,才不是什么我公呢,记住了没?” 可怜的小朋友自知失语,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小小地应了一声,尴尬得已经准备抠两室一厅了。 还是谢承元很有眼力见地上前主动拉住了他的小手。 “大家往后就是室友了,对我有什么疑问,有什么看法,都可以在日后的相处中慢慢了解啊!而且我保证,我从小到大只会对不平之事之人发脾气,对于好朋友是绝对不会没有礼貌的,你就放心吧!” “真…真的?”小朋友怯生生地看着他。 邢可文立刻在一旁帮腔:“那当然是真的啦!你刚才也看见我俩一块儿玩儿抓拐了吧?他要是脾气不好,又怎么会陪我玩儿这么幼稚的游戏啊?” 谢承元翻了个白眼,敢情你小子也知道这个游戏幼稚啊?那还玩儿得这么起劲,口是心非的可以啊小伙子! 还是那句话,孩子们的友谊总是简单而天真的。有邢可文作保,小朋友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来:“我…我叫沈锦阳,很高兴和你们称为室友…” “邢可文!” “谢承元!“ 三只白嫩嫩的小手握在了一起,谢承天在后面满意地点着头。看样子家里的长辈们是多虑了,就自家弟弟这个交朋友的能力,有没有自己陪着貌似也没什么不同是吧? 正要回屋呢,谢承元的目光扫过附近的青松,顿时定住了脚步,朝那边看了过去。 “那位同学,你…也是我们这间宿舍的吗?” 被他的声音带着,其他几个小朋友们都朝那边看了过去。直到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在那棵松树后头还站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小朋友,生着一双厌世眼,即便被发现了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便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自顾自进了宿舍。 “好臭屁的小子,他是谁家的孩子啊?”邢可文立刻就不高兴了,完全忘了自己刚登场的时候是怎么装老成的了。 沈锦阳摇了摇头,抱着怀里的小木盒说道:“不认识,感觉他不像是京城人氏啊。” 谢承元可没有小朋友那么多的偏见,主动上前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谢承元,你叫什么名字啊?” 坐在床上收拾行李的小朋友转过黑乎乎的小脸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冷冷地回道:“齐双,双生子的双。” “齐双?很好听的名字啊!你好,齐双,欢迎你来到这间宿舍!” 谢承元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按照穿越的普遍套路来说,这种出现在主角身边一脸苦大仇深的角色背后往往都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凄惨故事。这样的人要么就是个可以被匆匆翻篇的过客,用来凸显主角光环的;要么就是对未来的剧情发展非常重要的角色,至于之后的一切会如何发展,那就得看主角的操作是否得当了。 看着伸到面前的白皙小手,齐双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没伸出来,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专心致志地整理着自己那点可怜兮兮的行李。 第十四章 食堂冲突,愤怒的齐双 邢可文忍不住了,上去拉过谢承元的小手:“承元,走,咱们玩儿去!人家都不愿意搭理咱们,咱们干嘛非得上赶着和他交朋友啊?你说呢锦阳?” 估计是很少被人用如此亲昵的方式称呼,沈锦阳愣了一下才发现叫的是自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赶紧摇了摇头:“可文同学不该这么说的,齐双同学可能是舟车劳顿,又爬山报道的累了,这会儿就想好好休息休息来着,咱们等他休息好了在和他说话,说不定他就愿意搭理我们了呢?对吧承天哥哥?” 大哥谢承天的才名京城皆知,虽然他有个不省心的弟弟,但本人的才情武艺还是得到了大众一致认可的。所以如今要找一个说话公道的人,沈锦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谢承天。 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谢承天柔声说道:“锦阳说得没错,可文,在这一点上你还是要和锦阳好好学习学习,知道吗?” “嗯,知道了承天大哥,可文知道错了!”邢可文委屈巴巴地崛起了小嘴,拉着两个刚认识的好朋友去逛书院去了。 看着自家无法无天惯了的二少爷居然会乖乖认错,邢方兴和邢家的下人们都漏出了无奈又欣慰的笑容。唯有谢承天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翻来覆去折腾那几样行李的齐双,眼底深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狠戾,随即便跟着其他人一块儿离开了房间。 直到午饭前,三个小家伙都没再见到过谢承天。不过无所谓啦,在这太书院里头,敢动他这个谢家大少爷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呢吧? 三个人好好转悠了一个上午,才只把他们所在的住宿区转悠得差不多了。正午的太阳晒人得紧,三个小家伙躲着日头冲向饭堂,才不在外头受那个罪呢! 作为天兴国最大的书院,太书院的规模大得惊人,占了足足小半个山头,光饭堂就足有七八个。三个人图方便,就去了离宿舍区最近的第三食堂。如今正值饭点,第三食堂已经满满当当的都是来吃饭的新生和家长们了。 三个小萝卜头好不容易才排上了队,正兴奋地讨论着离开家之后的第一顿饭会有多美味呢,就听得旁边的队伍里发出一声惊呼。回过头去一看,就见一个娇小可爱,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女孩被一个身材魁梧一脸蛮横的小男孩给撞倒在地,堂而皇之地站在了她的位置上,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过被他撞倒的小女孩。 小姑娘很坚强,虽然眼眶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但到底还是没哭出来,一个人努力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新做的小裙子上沾上的尘土和油污,扁了扁粉嘟嘟的小嘴巴径自走到队伍最后重新排队去了。 “那个小妹妹好可怜啊!”邢可文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话当时就说了。 沈锦阳也点了点头:“是啊,那个小妹妹好可怜,那个人怎么这么霸道了?明目张胆的插队,一点素质都没有…哎呀!” 话还没说完呢,沈锦阳就惊呼一声,头朝下朝着前面硬邦邦的地板上摔了过去。 “锦阳!”两个小萝卜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想要伸手去拉却已经来不及了。 危急关头,一截黑黑瘦瘦的胳膊及时架住了沈锦阳的腋下,两个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沈锦阳的小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扶他的那个人瘦弱的胸口,顿时撞得对方咳嗽连连,险些跌倒。 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沈锦阳一脸感激地抬起头来:“谢谢你啊,要不是…啊!是齐双!” 另外两个小家伙自然也看到了,扶助沈锦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宿舍的第四位舍友齐双! 面对沈锦阳的感激,齐双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随即便将目光看向了撞倒沈锦阳的罪魁祸首。 “你谁啊?有没有点素质?”邢可文也看到了那个肉乎乎的小胖子,怒气冲冲地上前质问道。 小胖子一脸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你谁啊?知道我这是在给占位置呢么?小屁孩儿,还不赶紧滚远点儿?” “哎呦呵?!你说谁是小屁孩儿呢?” “就说你呢,怎么着?想找茬是不是?” “我呸!明明是你不懂礼貌,害得锦阳差点摔倒了,还强行插队,怎么还反过来倒打一耙呢?” “哼,谁让你们自己小胳膊小腿的不禁撞的,就跟刚才那个小丫头一样,自个儿连自个儿的位置都占不住,还好意思跟我在这儿呲牙?脸呢你?” “我…你…”邢可文被他这套歪理邪说dude堵得说不出来话了,气得满脸通红。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受到如此的奇耻大辱!实际上不光是他,他们这三个人还都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小朋友,纷纷来了火气。 “好一套不知所谓的柔弱有罪论啊。”谢承元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好歹他也是个内在已经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了好吧?总不能遇上什么事儿都得靠大哥,靠家人吧? “那按照你的说法,我们的力气比你小,争不过你,你就可以插我们的队。那要是遇上了比你力气还打,还要厉害的小朋友来插队,把你给撞倒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凭什么要让人家插我的队?还讲不讲道理了?”小胖子双标得明明白白,把谢承元都给气笑了。 “也就是说,你就是不打算跟我们讲道理,想凭着蛮力欺负我们到底了呗?” 小胖子一仰头:“是又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谢承元冷笑两声,手里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质地坚硬得小石子。 常年的冒险生活,让谢承元对格斗技巧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与使用能力。虽然对方只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朋友(心理年龄甚至还不如自己呢!),但他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打算用最直接,最迅速的方式解决战斗。 没法子,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了,硬碰硬他们谁都不会是这个小胖子的对手,更何况这个小屁孩一看就和刚才把人家小姑娘挤走的大块头是一伙的。三打二,他们这边毫无胜算,必须速战速决! 就在谢承元已经准备动手的时候,一道身影风一般从他身边闪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个黑漆漆、硬邦邦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小胖子脆弱的鼻子上。可怜的小胖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哀嚎着捂住鼻子向后退去,最后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鼻血顿时从他的指缝中、手掌下流了出来,那模样,好不凄惨! 是齐双!谢承元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只不过这会儿的齐双似乎非常的奇怪,整个人剧烈地喘息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拳死死捏紧,浑身剧烈颤抖,看样子似乎应该是第一次像这样动手打人吧? 被打翻在地的小胖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齐双,良久才捂着鼻子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俊哥!我挨揍了!快过来啊!” 凄厉的哭嚎声传遍了食堂各个角落。谢承元十分厌烦地掏了掏耳朵。小朋友就是麻烦,怎么一个个的都那么爱哭呢?这从上山就听他们哭一直听到现在,这不是让我来读书的,简直就是要我的命啊! 小胖子一哭出声,刚才把那个小姑娘撞倒的高壮男生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推开挡在中间的三个小萝卜,两步上前来到齐双身后,单手掐住了他的后脖颈狠声威胁道:“哪儿来的小兔崽子?胆子够大的啊!敢在这太书院动手打人?我看你是不想在山上呆了是吧?” 小朋友们的三威胁:告老师,告家长,挨处分,来来回回的就是那几套,谢承元才不怕他呢。 同样不怕的还有被死死抓住的齐双,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哼,我退学了不打紧,横竖我们一家上下就剩我这一个活人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就是死,也一定会拉上你们几个和你背后的那位一块儿给我垫背的!别怂啊兄弟,你现在就送我去先生那儿告状,反正我是孤家寡人一个,看看咱们谁更霍得出去!” 大个子男生愣了半晌,终于还是心有余悸地松开了手,嘴上却依旧十分厉害:“吓…吓唬谁呢你?知道我们的带头大哥是谁么?想吓唬我?哼,你…你还嫩点儿!” “是么?”齐双缓缓转过身来,幽绿的眸子里居然闪烁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嗜血光芒。 “既然不怕,那你腿抖什么啊?我是不知道你是哪位大人家的孩子,不过照你的反应来看,你们干的这些事情一旦被先生知道了,不说退学,至少也会被请家长吧?是,我的确不知道你们背后的那位大哥是谁,可我坚信一点,那就是他家的背景可能手眼通天,却不见得会为了一这么一个小跟班的得罪了太书院的规矩!用我一个人,把你们这么多蛀虫一块儿拉下马,呵呵,那我也算是值了!” 齐双的语气中有着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与决绝,出众的分析和观察能力也令谢承元眼前一亮。不得不说,虽然这个家伙周身总是萦绕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可若是这样的人才能够收为己用,嗯… 第十五章 丞相嫡子?了不起啊? 正美滋滋地幻想着呢,就听到已经被逼急了的高壮男孩有些歇斯底里地质问道:“你…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齐双的声音冰冷的不像个活人:“道歉,向我的舍友和那个被你们撞倒的小女孩下跪道歉!” “你…”高壮男孩显然没想到面前这个黑黑瘦瘦的狠角色居然会让他们向自己欺负过的人下跪道歉,面子上十分下不来台,却又生怕这位狠角儿真的把事儿捅到先生那儿去,正纠结着呢,突然听到围观的人群外传来一道矜贵深沉的声音:“我的人,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还有跪公子我以外,谁都没有这个资格让他们向外人下跪!” 好**中二的台词啊…谢承元不禁哑然失笑。果然,中二适用于任何民族、任何人种的这一年龄段的孩子们。哪怕没有经受过二次元文化的洗礼,这种神奇的症状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他们的言行举止中。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缓缓分开,走进来一个面容姣好,丹凤眼中总是闪烁着算计与狡黠的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一身华服,手中轻摇着折扇,挺拔的身子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样子,只可惜这个性格,嗯… 瞪了一眼被齐双吓住的高壮男孩,又一脸心疼地看向地上哭得满脸都是血和泪的小胖子,这个俊俏的男孩眯缝着眼睛看向我们:“这是…谁干的?” 不得不说,这小子身上还真的挺有那股子反派大佬该有的气质的。深沉,狠毒,工于心计,最重要的是,人家有钱啊! 齐双不是个怕事的主,上前一步扬起脑袋:“我干的。” 俊俏青年,也就是小胖子口中的俊哥上下打量了齐双一番,眼神中透出一抹欣赏。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担当,你小子,挺不错的。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混啊?” 好嘛,还真是标准的反派大佬,一言不合就拉人,早干什么去了呢? 齐双一脸的倔强:“没兴趣,我来这里是来读书的,用不着跟谁混!” “呦呵,小弟弟还挺有骨气啊!”俊哥笑吟吟地在身后小弟给自己搬过来的椅子上落座。 “哎,你们几个,知道我是谁么?” 俊哥又问一旁的三个小萝卜头。 三小只乖巧地摇了摇头。邢可文和沈锦阳是真的不知道,谢承元则是不想给家里头惹麻烦,所以尽管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懵懂的模样跟着摇起了头。 “哼哼,无所谓了。”俊哥面上一僵,随即恢复了和煦的笑脸。 “那我换个问题吧,你们,可愿意跟着我混么?” 谢承元无语jpg,这傻小子怕不是脑子让驴给踢过了吧?收小弟有瘾啊是咋的? 都不等他先开口,邢可文就激动地跳了出来:“我才不要跟着你混呢!你手底下的都是像他们这样的大恶霸,我才不要跟他们同流合污呢!” “坚决不跟大坏蛋同流合污!”沈锦阳也跟着弱弱的顶了一句,说完就立刻躲到了谢承元背后,实在可爱得紧。 谢承元也笑笑没说话,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接连吃瘪的俊哥表情终于有些崩不住了,眉宇间闪过一丝黑气:“小兔崽子们,敬酒不吃这是要吃罚酒是吧?给我抓住他们几个,让他们好好知道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遵命!”俊哥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过来。这些人可不是书院的学生啊,分明就是家里头豢养的打手嘛! 谢承元面色一凛,这家伙,居然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怕是真以为这天底下没人能治得住他们家了吧? 关键时刻一道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敢说堂堂兴承公之子是小兔崽子,洪公子果然是好大的口气啊!” “大哥哥!”“承天大哥”“承天哥哥” 三个小豆丁齐齐转过头去,欣喜地看着身后及时赶到的俊朗少年。 俊哥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谢承天,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儿呢?管闲事儿有瘾是吧?” 虽然预期和表情都很硬,但谢承元看得出来,这位俊哥对他家大哥哥还是又恨又怕的。有大哥哥给他们撑腰,俊哥今天是肯定动不了他们了。 谢承天微微一笑,挨个儿摸了摸三个小豆丁的脑袋,又上前将齐双拉过来护在身后,这才抬起头看向俊哥。 “做哥哥的,在弟弟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保护,貌似不算是多管闲事吧?” “什…”俊哥一愣,这才想起来谢承天刚出场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兴承公的儿子,也就是说… 这三个小崽子里头有一个居然是兴承公家的公子,他谢承天的亲弟弟?! 天下皆知兴承公爱妻如命,内院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那他兴承公的儿子,自然就只能是谢承天的亲弟弟喽! 见他总算是醒过味儿来了,谢承天笑着摸了摸自家宝贝弟弟的小脑袋。 “谢承元,我家三弟,认识一下吧。” 虽然说是认识一下,可是大哥,你那一副炫耀感满满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有些懵圈,但谢承元还是十分给大哥面子地扬起了头:“我叫谢承元,请多指教!”连个礼都没施,明显的瞧不上对方的意思。 似乎是对自家弟弟的表现十分满意,谢承天又rua了一把他脑袋上的揪揪,转过头看向俊哥。 “堂堂左丞相之子,难道连自我介绍都不会做吗?” 俊哥被他噎得够呛,狭长的丹凤眼闪过一丝狠戾,最终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洪先俊,左丞相洪涛之子,满意了吧?” 该死的谢承天,该死的谢家人!不管是老大老二还是老三,谢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讨厌呢?洪先俊心里头恨恨地想着。 “怎么样你们三个?满意了么?”谢承天明显是故意羞辱洪先俊的,低下头还专门去问几个小家伙的意见。 可这会儿邢可文和沈锦阳都已经被吓住了,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谢承元也眯了眯眼睛。难怪刚才这一串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呢。果然,这小子就是那个混不吝的洪先俊,和他那个恶心的老爹一样不是个好玩意儿! 在原主的记忆中,洪先俊是左相洪涛的二儿子也是家里头唯一的嫡子。小小年纪就被娇惯得无法无天,欺行霸市那是常有的事,在太书院的时候也是横行霸道,目无法度,甚至还曾发生过带领手下玷污同校女学生的严重恶*事件,却都被他那个权势滔天的老爹给压下去了,是个十足的衣冠禽兽。 由于他容貌俊朗,擅长花言巧语,后来还被安平公主看中招作了驸马,自此他们洪家彻底一家独大,就连尚未灭族的兴承公爵府谢家都被他们给压了一头。 所谓左右二相,在天兴建国初期有着独特的制度。简单来说,就是左相管内政,右相管军事。 到后来国家逐渐安稳,局势逐渐明朗,右相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兵部、各路将军、统帅等各司其职,军权被合理分配到了每个职务。每个部门如此一看,右相的存在就成了个摆设,看起来有些可有可无了。 建国约五十余年后,圣武年间,朝廷曾一度取消了双相制度,只留下丞相一职,统管军政,又增设内阁协助丞相治国。 可后来丞相的权力越来越大,曾几度成为可能危及皇权,动摇国之根基的存在。 为了不让大权旁落,再出现这种一家独大的情况,天兴朝第七任国君,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玄宗皇帝在兴承公以及一众忠君派的帮扶之下再次启用双相制度,将丞相的职权划分成两份,交由左右二相分别管理。包括我朝现有的各大部门机构也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分配治理。比方说如今的六部,刑、兵、吏三部划归右相统管,户、工、礼三部则由左相负责。财政、军事、民生等工作二相共同处理,互相牵制,本该是二虎相争,共同进步的美好局面。要不是到后来洪先俊靠着一副好皮囊勾搭上了圣上最宠爱的女儿,他们左相一脉也不见得就能称霸整个朝堂。 而这个洪先俊呢,仗着自家老子的威势胡作非为,横行霸道,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他们老谢家的孩子能镇得住这个混不吝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普天之下能让他洪先俊感到头疼甚至惧怕的也就只有谢家两兄弟了。这还是在上辈子的谢承元沉迷文学之路,不爱随便与人沟通的情况下。如今他既然已经重生了,那就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让洪先俊这个极品人渣以后一听到谢字就直打哆嗦才行呢! 暗暗下了决心,谢承元得意洋洋地看着洪先俊,顺便还拉了拉被他这响亮的名头给吓到了的两个小伙伴。一个洪先俊有啥可怕的?左相嫡子就了不起啦?他们哥儿仨可每一个都是堂堂公爵府的嫡子啊,还能怕他一个脏心烂肺的区区左相吗?我呸! 第十六章 第一个休沐日 丢了大人的洪先俊恨恨地瞪了几人一眼便带着自家护卫先行离开了,连那两个小跟班都没带上。 被抛弃的两个高年级孩子既然是洪先俊的小跟班,自然就不可能不认识这所书院里头唯一能和他们这位大哥抗衡的人物谢承天了,个个都被吓得低头不语,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审判降临。 谢承天见几个孩子都没什么问题,就是沈锦阳被吓得有些厉害,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去。 “行了行了,傻杵在那儿干什么啊?这儿是饭堂,不是展览馆,用不着你们在这儿当雕塑。” 谢承天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一丝火气来。 “你们要是真的知道怕了,就赶紧乖乖过来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人了就行。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咱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要是你们日后反悔了,说出去的话不作数了,我还会回来找你们的。到时候就要看洪先俊那个二货,究竟能不能护得住你们了,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明白了谢公子!” 两个人这会儿哪敢说半个不字儿啊?且不说他们两个人的家族加在一块儿都不够他们老谢家塞牙缝的了,就算是他们两个满状态单挑谢承天,怕是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 乖乖赔了礼,认了错,还帮刚才被他们挤走的小姑娘打好了饭,道了歉,谢承天这才放他们离开了。 经此一事,谢家大公子的光辉形象再一次传遍了这些官眷们的耳朵。除了少数就爱吹毛求疵的杠精以外,大多数人都对他赞不绝口,连带着他身后的兴承公谢炎形象都高大了不少。毕竟龙生龙,凤生凤,家教不到位,这孩子八成又得是一个洪先俊了。 美滋滋地享受着太书院丰盛的免费伙食,谢承元的小嘴被塞得满满的,忽然抬起头来坏笑着看向自家大哥。 “大哥哥,我发现其实你也蛮有当老大的潜质的嘛!” 谢承天自然知道这个小家伙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道:“都从家里出来了,在这儿,还是让我活得恣意轻松些吧。” 谢承元也笑着点了点头。作为整个谢家未来的希望,大哥肩膀上的担子着实是太沉重了些。如今能看到他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表达自己的感情,他这个做弟弟的还是很乐见其成的。如此说来的话,他貌似还该好好感谢一下洪先俊那个二愣子呢! 热热闹闹的报道日就这么过去了。谢承元收获了三个不错的小室友的同时还莫名收获了一条可可爱爱的小尾巴。 这个小尾巴就是那日在饭堂被欺负了的那个小姑娘,姓姜,闺名媛媛,是中书省左司郎中家的千金。 开学第一天,大家就发现他们和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居然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出于曾经一起被欺负过的特殊情谊,邢可文十分仗义地将姜媛媛也划分到了他们这个小团体里。除了依旧性格冷淡,喜欢独来独往的齐双以外,这个小团体中的其他四个人几乎每天都混在一块儿。小孩子家嘛,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约束,能玩儿到一块儿的就是好朋友,互相之间的感情也十分单纯且牢固。 自从报道那天的饭堂事件之后,整个太书院都知道了谢家三公子,那位传说中的活阎王也入学太书院了。 有的人好奇,有的人惊恐,有的人不屑一顾,有的人愤愤不平。总之一时间书院里头掀起了不少的风言风语,却也没有人真的去对他做些什么。所以开学第一周的时间里小家伙的小日子过得还是蛮有滋有味的。 虽然太书院没有开设体育课这个项目,只有高年级同学才有的体能训练课,但每天上课的时间并不算长。尤其是他们低年级的小朋友们,每天就是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半时辰的课程,余下的时间都可以自由分配。除了不能离开书院范围,不能作奸犯科,到了睡觉时间必须返回宿舍之外并不硬性规定孩子们的自由时间该如何分配,说是要在培养孩子们自主性的同时,让他们尽情释放天性,倒也算是个比较人性化的安排了。 与愿世界比较相似的是,太书院也会按照年纪和能力进行等级分配。虽然在这里,学生们的分班机制都是随机的,不会刻意将好学生和坏学生分开培养,而是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一视同仁的。 可对于那些能力比较突出,成绩比较优异的学生,书院还是会重点培养一下的。就比如说谢家长子谢承天吧,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过人的天赋早在十一岁的时候就学完了太书院的所有教育课程。为了不表现得特别突出,还刻意在书院多呆了一年才提前毕业回家,成了子太书院成立以来毕业年龄最小的孩子,直接打破了之前最小毕业生十五岁的年龄记录整整三年,还得算他多饶了那一年的,天才之称绝对当之无愧了。 一般来说,书院会按照两岁一分级,比愿世界中的年级分配方式要慢上一些。所以正常的太书院学生一般都要到十七八甚至十八九岁的年纪才会从书院毕业,然后去参加科考或是回去继承家业。 而每提升一个等级,所要学习的内容就会比上一级更高深,更精细一些。 目前书院共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等级,其中最低级的癸级其实就是原世界中的学前班。毕竟大多数学生们在家中尚未启蒙,需要经过半年的时间进行启蒙教学,也就是在所谓的癸级学习半年。 按照这样的等级排序,等最后的甲级学子毕业的时候正好是当年的冬天。按照本朝两年一科考的时间来看,前一年冬天毕业的学子正好就可以参加来年的春闱了,在时间安排上也算是比较合理的。 就这样,内在已经三十有二的“大”孩子谢承元就在书院快快乐乐地过起了上辈子没有机会享受到的学前班生活。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又新奇,让下家伙开心得都有些乐不思蜀了。要不是休沐前一天自家大哥过来提醒自己早早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这小子怕都要忘了家中翘首以盼的老爹老妈、爷爷奶奶们了。 太书院的休沐时间十分固定,每五天一休,为期两日。一般都是在第五日的下午提前散学让孩子们早些回去,再在休沐第二日的下午提前回来,满打满算其实还不到两天,也是挺鸡贼的了。 下午放了学,几个小家伙便飞也似地回到了宿舍收拾东西。除了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书院的齐双以外,谢承元以外的其他小朋友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见到自己的老爹老娘了。 有些郁闷地趴在床上,看着小五给自己收拾东西的谢承元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实在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兴奋的。也许所谓成年人的快乐,也只有到了那个年龄的人才会明白吧… 哼哼,无知的小屁孩儿们呦,用不了几年你们就会明白,所谓的自由究竟有多么弥足珍贵了! 一边恶趣味地想着,谢承元一边又使了一次力。 “我说大双啊,我说真的,横竖休沐了你也没地方去,干脆就跟我回家得了!你放心,我们家里头的人都很好说话,待人很和善的,真的!你不是已经见过我大哥了吗?我娘亲可比我大哥还要温柔多了,反正你一个人呆在宿舍也无聊,干脆就跟我一块儿回去吧!” 这些日子,几个小伙伴没少邀请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跟他们一块儿回去放松放松,可都被齐双给一一拒绝了。就连软萌可爱的姜媛媛的面子他都不给,更不用说他们这几个小皮猴了。 果不其然,齐双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真的不必了,我还有不少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好耽误时间的。再说了,我也没有随便登门叨扰别人的习惯,所以你们也就不用再劝我了。” “哎…行吧行吧,当我没说!”谢承元无奈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看着天花板发呆。这个齐双,没想到攻略难度居然这么高!按照一般的穿越套路,难道不该是很快就被主角发现对方的秘密,然后从贪心开始,两个人一步一步成为密友,最后为他生,为他死,为他操劳一辈子的吗?如今这都一周过去了,这小子怎么连一点儿破绽都没露出来过呢? 想到此,他又有些不满书院的各项制度了。齐双之所以不肯跟他们走,一是性格确实寡淡,不愿意凑热闹。二也是书院的福利做得太好了,饭是免费的,菜是免费的,书本校服是免费的,枕头被褥是免费的,就连点的蜡烛和洗澡水都是免费的!如此面面俱到的福利政策,实在让他这个男猪脚的钞能力无处施展啊有木有? 谢承元这会儿并没有封闭神识,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君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困扰,刷存在感似的突然跳出来邪笑着说道:“怎么着?遇上麻烦了?” “你瞎啊?”谢承元可不惯着他,立刻就怼了过去。 系统君郁闷地摸了摸并不存在的鼻子,有些不爽地说道:“哎呀,罢了罢了,本来还想着发挥一下身为一个系统该有的本领,帮助宿主解决一些简单的现实问题呢。既然人家都不领情,那就算了吧,我还是回去看我的小人书来得比较快活啊…” 第十七章 敢不说?恶心死你! 这个狗系统,放着一身神力不主动出来帮忙,反倒开发出了一个十分牛掰,却无法放在现实世界中使用的新能力。 就是只要你给它一本有文字的书,它都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将书上的文字具象化,变成如同电视剧一般可以自动播放的有声有色读物,甚至还可以伸出手去触碰那些突然拥有了生命的纸片人,简直超级厉害的有木有! 可是很遗憾,这样的景象只有在双方神识没有互相屏蔽,且狗系统愿意大方分享的时候才能让谢承元一个人看到。无奈这狗系统的品味实在太低了,不知道从哪儿掏了几百本情节内容基本上都差不多的言情话本当宝贝存了起来。每当谢承元来了兴趣想跟他一起探讨一下文学的时候,耳朵里听到的永远都是那么几句熟悉的台词。 “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你才冷酷,你才无情,你才无理取闹!” “明明就是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你胡说,分明就是…” 呕! 几次尝试下来,谢承元差点被他害得产生文字恐惧症了,就连上课时用的课本在他眼中都像是两个小人在互相指责对方更无情,更冷酷,更无理取闹,害得他这几天听课都没什么精神,成绩着实下滑了不老少呢!(当然是装出来的啦!) 偏这个自诩猛男、帅男、钢铁大直男的狗系统居然能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就在他脑子里哭个天。抹个泪的。要不是眼下他的等级还不足以直接和天道对话,他都恨不得赶紧让天道给他换个靠谱点的系统了! 不过这一次,这个狗系统终于难得靠谱了一回。听出来了他是真的有办法帮自己了解到齐双的内心,谢承元也不敢再胡言乱语了,保住对方的大腿就开始撒起了娇。 “哎别别别,千万别啊统哥!嘿嘿嘿,就知道统哥您上天入地那是无所不能,这等小事又岂能难得倒您呢?所以统哥,我的好统哥,您就看在小弟我着实一筹莫展的面子上,帮帮我这一回吧,好不好嘛好不好嘛!”(送你一个爱心大wink,爱你呦~) “呕!你丫的赶紧给我滚远点,别恶心我了好不好?”没想到这句软萌的身体撒娇卖萌的时候居然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自尊当舔狗的谢承元顿时后悔莫及。 系统君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他的心声。为了原主这具软萌的身体不再被他冤枉,只能不情不愿地站出来解释。 “你可别乱说啊,这具身体从头到脚都是十分完美的。可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和系统绑定的永远都是人类的灵魂,灵魂你明白么?说白了吧,如今你的灵魂在这具身体里,而本系统则是和你的灵魂互相绑定的。也就是说,不管这具身体有多完美,多可爱都与本系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因为在我这里能够看到的,根本就不是只有六岁的谢承元,而是那个已经三十二岁,蠢到能被一辆汽车干上天的抠脚大汉谢承元你明白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系统君有些气喘。 “呕~不好,一不小心又想起刚刚那个恶心的wink了,不行不行,厕所~” 谢承元无语ing。我去,这么重要的事情拜托您老提前告诉我好不好?这下子别说是你了,就连我自己现在都有点受不了了好伐? 不过随即,谢承元的脑中就闪过一条不可谓不阴毒的想法。 只是察觉到的一瞬间,系统君就浑身乱颤,哭丧似地哀嚎起来:“别别别,承元啊,承哥,我叫你亲哥了行不行?除了那个,除了那个你想怎么折磨我都行,真的真的,我求你了亲哥!” 是什么让不可一世,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两人…哦不,人统关系中占领高地的系统君如此崩溃的呢?没错正是谢承元前些时候偶然发现的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小bug! 作为与宿主灵魂绑定的系统,除了能够起到许多非人的辅助作用以外,还能胜任几乎所有需要经过大脑处理的思想类工作。 发现这一点还是在前两天的课堂上,那天的谢承元刚刚经受完薇薇和康康的经典语录摧残,一整个上午都没精打彩的,课堂上先生说的什么他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孰料等到吃午饭的时候,一直醉心于小话本的系统君突然主动冒了出来,将课堂上先生说的所有内容都列了出来。 当时的谢承元还挺奇怪的,毕竟上课的内容和它系统君又没什么关系,它放着好好的话本子不看,跑去记这些东西干什么啊? 系统君这才告诉他,原来它身为高级系统,拥有许多其它系统所不具备的牛掰功能。能够将话本子上的内容具象化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十分牛掰的能力就是每当宿主需要记录一些东西,却无法在当时完成这一操作的时候,就可以让系统作为辅助大脑暂时将需要记住的内容保存起来,然后等回头有时间的时候再翻出来进行二次记忆。 一般来说,这段记忆的保存时间在七天到一个月不等,具体情况要看宿主对这段记忆的重视程度如何。 而当天上午上课的时候,谢承元虽然对先生说的那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却还是下意识地生出了“好歹也是先生教的东西,要是有什么能帮我记下来然后等我有心情的时候再告诉我就好了”的想法。 也就是这个想法的出现,触发了系统的强制记忆指令,害得它连心爱的话本子都顾不上看来,打开公共视野跟个录像机似的把先生上课的全过程都给录了下来。 当时得知这一神奇功能的时候谢承元也是惊喜万分,就这么超凡脱俗的能力,简直就是学生们的福音啊!比方说考试之前,只要花点时间将书本中的内容全都存在系统里,再在考试的时候翻出来查找,那不就跟开卷考试没什么两样了吗? 不过很快,这个无数人求之不得的超级能力就被谢承元给抛之脑后了。,没办法,谁让他有一个三十二岁的灵魂和超级天才的大脑呢? 原主的这具身体,各项机能的优异程度真的不是盖的!什么过目不忘,明察秋毫,耳听八方之类公认的牛掰能力在他这里简直就是信手拈来。所以即便没有系统的这个辅助记忆功能,他也有自信能够记住所有想要记住的事情。 不过现在,他倒是发现了一个能够让这个狗系统乖乖服从自己的超级bug了。 因为强制记忆功能属于被动技能,只要宿主有想法,系统就必须按照要求记录下宿主希望能记住的所有内容,而且还不能自主进行消除! 那么…如果这会儿他再在脑中回想一下刚才自己那个恶心人的wink,然后让系统强制记录下来的话,岂不是能让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得活在被自己的盛世美颜支配的恐惧中了? 一想到刚才那个险些要了自己半条命的wink,系统君就觉得两腿打颤,寸步难行。如今还要让它强行记录下来?还不如给它个干脆,直接返厂销毁了来得痛快呢! 看着彻底被自己征服的统哥,谢承元勾起了一个阴谋得逞的邪魅微笑。 “怎么样啊统哥?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方法是什么了?” 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的系统君再也不敢跟他唱反调了,该死的生产商,干嘛非要在升级的时候加上这么多损人不利己的破功能啊? “好好好,我这就告诉你行了吧?” 无奈地应了一声,系统君在二人共同的神识空间中打开了应用商店。 作为所有的穿越小说中几乎必不可少的标准环节,这个地方谢承元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像是报道那天在上山的路上兑换的避暑丹就是在这儿拿出来的。 不得不说,他绑定的这个系统狗归狗,牛掰也是真的牛掰。在别的系统和宿主还在苦哈哈地做任务攒积分升级的时候,他这儿的系统已经拥有了所有他们系统界所能兑换出来的超级商品了。放眼望去,满满一屋子像是哈利波特中魔杖商店那样整齐排列着的货架,拜访着无数随便一样拿出去就能征服世界的超级商品,饶是他谢承元这个见惯了灵异场面的成熟男人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地赞叹。 当然了,这些东西摆是摆在这儿了,可要想兑换还是有着十分严苛的条件的。那就是——足够的积分值。 超级系统的功能确实足够强大,积分的兑换率也比一般的系统要高上一些。别人家的宠爱值一点一积分,甚至可能要两三点才能兑换一积分。可他们家这位爷,一点宠爱值就能兑换足足三点积分。就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个系统着实牛掰的可以。 但正所谓有利必有弊,为了限制超级系统的宿主发展的太过迅猛,系统开发商们也对兑换窗口进行了一系列的改动。比方说如今的谢承元吧,人家隔壁剧组的避暑丹就是个消暑防晒的小玩意儿,能卖到十几二十积分一颗就已经算是高价了好吧? 第十八章 坑爹的全新世界观 可到了他这儿呢?区区一颗避暑丹居然要价足足五十积分,比人家的价格高了一倍都不止。至于像什么光剑啊、蓝火加特林之类的大杀器动辄就是几千万上亿的兑换价格,而且有很多商品还都是一次性的。比方说那边放着的加特林吧,人家兑换出来的那叫神器,枪身轻便得跟木头棍子似的,金刚不坏还有无限子弹,能远射能近战,功能齐全得不要不要的。 可到了他这儿,宣传图片明明一模一样得加特林随机居然只附赠两百发子弹,还有诸如枪管过热、机身笨重,操作不便等诸多问题。不得不说这些个开发商们啊,逮着个冒尖的就可劲儿往下削,某讯手游削的都不如您老人家这么狠啊!(生活不易,鹰佐叹气…哭哭jpg) 好在到目前为止,这些坑爹的玩意儿他谢承元还暂时用不上。一查账户,手头也已经有了小七八千上万的积分了,大都是来源于旁人对自己的宠爱,不过对于目前只有六岁的谢承元来说也足够了。 带着魂魄状态的谢承元来到药品区,系统君将一个黑色的小瓶子送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真心话药水,八百积分一瓶,喝下去了你想知道什么他就能说什么,怎么样?” 谢承元有些不满地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功能,而是因为价格。就这么一小瓶破玩意儿就把他们家美人亲妈和火爆老爹两个人对他的喜爱值都给花光了,这也未免太贵了些吧? 顺带一提,狗系统的计分功能也十分坑爹,居然还会随着时间缓慢提升!而作为初来乍到的小白宿主,外人对谢承元的喜爱值最高只能有一百点。根据系统君的说法,至少要等他在这个世界长到了七岁半才能将最高值提升到两百点。所以说,他的漫漫积分路,往后还有得忙活呢… 除此之外,谢承元还有另外一点比较担心的。那就是齐双的心气很高,脾气又倔。哪怕用了这药水让他主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回头他还是会觉得羞愤难当,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呢! 所以很快,城市药水这一条就被他果断pass了。 于是,系统君又将他带到了另一个区域。谢承元看了看标签,是异能区。顾名思义,这里的东西都是些非人类的玩意儿,像什么橡胶果实啊、查克拉啊之类的玩意儿在这儿都能兑换得到。 领着他来到一处货架前,系统君又将一份心法递到了他手里。 “这是读心术,一千三百积分兑换一次。” “兑换…一次?!啥意思,难道这玩意儿是…” 谢承元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系统君的声音同样无奈。 “哎…没办法啊,谁让本系统实在太过优秀,不得不进行削弱处理呢?没错,这份心法的效果只有一次,而且还有严格的时间限制,每次读心时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否则就会遭到魂体反噬,是会上级灵魂的可怕伤害。” “不是不是…你等会儿啊,不是,这读心术…这样的功能不都应该是永久性的吗?怎么还能论次卖呢?”谢承元几乎崩溃。 系统君不屑地嗤笑一声:“傻小子,网络小说看多了吧?你给我搞清楚啊,像什么读心术啊、阴阳眼啊、穿墙术之类的变态能力是非常不适合出现在人类身上的。你能想象吗?一个拥有永久读心术能力的坏蛋,一旦得知了别人内心的不堪和隐秘,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敛财害人,甚至颠覆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像如此危险又变态的能力,怎么可能让你一辈子都带在身上啊?” “嗯…这倒也是。”谢承元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承认他统哥说得在理。 “不过,”但随即,谢承元就立马提出了质疑。 “既然这些功能可以被一次性使用,那肯定就有办法让它永久存在的对吧?统哥,你跟我详细说说呗?” 系统君本想拒绝,随即就感受到了自家宿主那极度危险的想法,顿时被吓得虎躯一震,蔫了吧唧地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那我就跟你说说,你可一定要听清楚了啊!” “按照我们行业的规矩,想要将这些非人的能力收入囊中,需要宿主本人拥有一定数额的福报值才行。” “福报值?就是可以影响下辈子转世投胎的那个玩意儿?” “不错,就是那个。” “其实我实话告诉你吧,之所以这里的天道会选中你来给原主顶包,一方面是因为你的聪明才智和它碰巧路过,还有一方面,就是它发现你的福报值实在高得惊人,在它几万年间所见过的人中都是名列前茅的,这才会不惜得罪了那边的天道把你给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哈?!那照你这么说的话,上辈子我的福报值都那么高了,最后怎么还会落得那么个下场啊?”谢承元愤愤不平地问道。 系统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你的幸运值已经完全见底了啊大兄弟!“ “不管在哪个位面,哪个天道的管辖下,都讲究个祸福相依,有来有往的。不是有那种说法吗?中了大奖的人一般都会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运气变差,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上辈子的你一直顺风顺水,积攒了很多功德,福报值也相应升高了不假。可这些东西可都是靠你的气运值不断消耗换回来的啊!” “真正有大福报的那些人,之所以能够让自己的气运值不受影响,那是因为他们的福报值已经达到了所在位面的顶峰,已经是有资格和当地的天道直接沟通的存在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他们只要再进一步,就有可能达到接触到真正的天道,甚至将原来的天道取而代之的地步啊!” “试想,这些个天道哪个不是积攒了几辈子的功德,历经千辛万苦,克服重重磨难才总算当上这个天道的?如今在自己管辖的小天地中居然冒出来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危及自己好不容易换来的地位的下届凡人,换成是你,你心里头难道不慌吗?” “说白了吧,那些真正有大福报,而且气运值还不怎么受影响的人都是一出生就运气爆棚的超级幸运儿!他们的出现虽然威胁到了天道的地位,却也是天地万物间唯一无法被天道左右的存在。如果运气好,这个超级幸运儿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平平安安地过完了一辈子也就算了。可若是运气不好,被他发现了这天道的存在,那就很有可能被对方取而代之的呀!” “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究竟存在了多久谁也说不清楚,即便去问现存时间最长,见识最广的天道都给不了你一个准确的答案。而在这么漫长的历史岁月中,被取代然后烟消云散的天道可是大有人在的!好一点的呢,只是被削去神格落到凡间重入轮回。运气不好的,那可真就要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连点骨头渣子都留不下来了呀!”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吧?像你这样出身平凡却有大福报加身的凡人,是天道眼中最容易翻车的存在。他们虽然不能直接对你痛下杀手,却可以通过其他许多手段在你身上制造意外。就比方说,削减你的气运值。” “知道吗?当初撞死你的那个司机一没有酒驾二不想报复社会,纯粹是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只小飞虫给迷了眼睛。” “而你呢,偏巧就在过那个路口之前戴上了耳机,没有听到汽车呼啸驶来的动静。正所谓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你小子气运值都见底了也只是死于车祸,已经算是运气很好的了好伐?” 一通长篇大论听得谢承元云山雾罩的,不过好在也终于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虽然对那边的天道扣光了他的气运值这件事很不爽,但好歹他也因祸得福,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还拥有了这么多的朋友和爱他的家人。算起来的话,这一波极限互换他倒也不算吃亏了哈! 回到永久拥有异能的话题上,系统君继续说道:“想要永久拥有某项异能,那就得攒够足够的福报值。根据效果与影响力的不同,所需的价格也各有不同。比方说这读心术吧,永久兑换的代价是一万六千福报值。而如果到这时候你手里头的福报值不止这么多的话,那只要你兑换了一项永久能力,那么你现有的所有福报值都将被清零。所以个人建议,一旦有了足够的福报值就最好赶紧去兑换那些价格低的商品。一者比较有利于前期发育,二者也能避免浪费。否则就靠你肉体凡胎的想要攒够一万六千的福报值,没有个十年八年的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我去?!这是什么破规矩,也太坑爹了吧?”谢承天的精神在这一天中受到了太多的打击,此时就连吐槽都已经有些有气无力了。 系统君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比起消费者们,真正的幕后黑手才是最清楚这其中的坑爹程度的人了。 第十九章 媛媛委屈,卑劣的父亲 不过话说回来了,系统君终究也只能算是个二道贩子了,自然比他们家宿主更清楚这些制度有多坑爹。可是没办法,它只是经销商,又不是开发商,除了提前把注意事项都跟消费者们讲清楚了以外,貌似也就实在没啥可说的了是吧? 叹了口气,系统君继续说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作为被临时拉来救场的帮手,这里的天道还是比较照顾你的。你看。” 说着,系统君便将一串数据展示在了谢承元面前。 “看到了没?这上面就是你目前所拥有的各项数值,外在的内在的都列举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谢承元依言看去,果然是非常的清楚。什么寿命值啊。危险值。健康值和统哥所说的气运值、福报值和积分值以及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数值都能在表格上看得到。 看着高达整整一千点的气运值,谢承元不觉找回了些自信。 “瞧瞧,瞧见没有?还是这儿的天道够给力啊!我猜这位肯定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吧?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大方的!”(天道姐姐脸红jpg) 系统君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确实很高,毕竟这个世界上的气运值最高才只有一千五百点,你这个数值已经算是顶峰的那一拨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气运值这玩意儿很不好计算的。比方说你面前有一坨狗屎,你没看见它,还成功避过去了,就会消耗你两到三点的气运值。” “我去?!这么贵啊?”谢承元难以置信地抱住了头。 “还没完呢!”系统君显然很不满被突然打断。 “同样是这坨狗屎,你看见了,但是踩上去了,反而会增长一到两点的气运值。所谓的吃亏是福,说的其实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而还是这坨狗屎,如果你既没看见,还踩上去了,那么至少会被扣除五到六点的气运值。” “凭什么啊?”谢承元是实在忍不住了,明明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吃了亏,凭什么还要扣他的幸运值啊? 系统君解释道:“那是因为每个人身上其实头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系统存在着的。否则你以为这些数据是谁帮你整理出来的?这可都是它们的功劳啊!” “由于它们都属于系统界最底层的存在,所以并没有像我这么牛掰的语言和自主分析系统,只会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操作。像这种看不见就踩了狗屎的情况,系统通常都会认为是这个人自己太蠢,走路不注意才导致的。而这么笨的家伙,没有资格拥有这么高的幸运值,自然就要多扣除一点喽!” “好嘛,坑爹都坑的这么有理有据的,算你们狠!”谢承元这会儿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不过系统君也不想一味地打击可怜的宿主,当即便把提升各项数值的方式都告诉了他。 “气运值,一是可以通过刚才所说的那种故意让自己吃亏从而间接帮助他人的方式提升,二就是直接上手去做慈善,积攒福报值和宠爱值的同时也能大额提升气运值,算是提升最快的一种方法了。”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那就是气运值的判定很不稳定,像刚才那种的都属于小打小闹,若是碰上有歹人刺杀,死里逃生的情况,那么根据你是被解救的还是自己逃出来的;是提前就有所预知还是完全不知情,各种不同的情况会有不同的扣分标准。一般像这种情况少则三五百,多的甚至能近千。所以平常为人处世要千万小心,否则吃了暗亏再想找补可就来不及了!” 听到这里,谢承元好奇地问道:“那我之前落水那事儿怎么算的?扣了我多少啊?” 系统君如实答道:“那个跟你又没什么关系,这些数值都是与本人的思想和灵魂挂钩的,落水的是原来的谢承元,又不是你,要扣也是扣他的,跟你又没关系。” “哦~”谢承元了然地点了点头,这群狗开发商们,总算做了件还算人事儿的…人事儿啊… 谁都不曾想到,就在大伙儿匆匆忙忙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这段时间里,一场超越了时代和物种的冗长对话就在他们身边悄然发生着。 等到小五把东西都收拾齐备了,谢承元也终于完成了和系统君的沟通,对如今所处的居面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只是,到最后他也没有选择兑换那本读心术心法。一则他觉得价格太贵,现在兑换有些不太划算。二也是他不想用这种方式去知道别人的小秘密,感觉像是在偷窥。 而且在他的认知中,能够让对方掏心掏肺地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了。既然有意将齐双收为己用,那他就要让这块木头疙瘩心甘情愿地拜倒在自己身前! 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家也去课室继续下午的学习了。等下了课,大家都准备回宿舍拿东西回家的时候,姜媛媛突然走了过来,怯生生地拉了拉谢承元的衣角。 “怎么了媛媛?不打算回去了吗?”相处了一段时间,谢承元也很喜欢这个懂事又坚强的小姑娘,平时对她也多有拂照,日常相处的时候自然也少不得逗弄上两句啦! 姜媛媛面色绯红,眼神有些闪烁,看样子十分为难,却又不得不说的样子。 等了半晌,姜媛媛才难为情地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谢承元:“承元哥哥,这个休沐,我可以…可以去你家里找你玩吗?” 谢承元一愣,随即便是一阵欣喜。作为他这辈子最早交到的几个朋友之一,姜媛媛愿意去找自己玩自然是好的呀!横竖大家都是小朋友,在院子里头和和泥巴吃吃点心的也没什么不妥不是? 只是看姜媛媛的样子,似乎非常不愿意做这种事。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实在有些着急,谢承元索性直接将人拉到了无人的角落,和跟过来的邢可文和沈锦阳一块儿问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在三个照顾自己的小哥哥的一再追问下,姜媛媛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吧嗒吧嗒”地低了下来,落在脚尖上,好看的七巧云头鞋上立刻绽开了几片水花,看得人好不心疼。 “娘亲…娘亲她病了,生了…生了好重好重的病!媛媛想…想回家陪着娘亲,可是…可是爹爹不让!” “爹爹还…还让人带了话来,说是…说是让我在书院的时候一定要和承元哥哥你们搞好关系,到了休沐日也不准总呆在家里头,一定要主动去你们的家里找你们玩,否则就…就不让媛媛吃饭饭,还不给…不给娘亲喝药!娘亲她…娘亲她真的好痛苦,小柳姐姐说她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有时候还会咳出血来!” “娘亲她…她那么疼媛媛,恨不得…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给媛媛,可是…可是爹爹坏坏,爹爹他不让媛媛在家配娘亲,非要让媛媛去找哥哥你们玩。所以…所以媛媛就很伤心,很心疼娘亲,又怕爹爹真的…真的不给娘亲喝药,所以,所以…” 抽抽嗒嗒地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三个都觉得有一团烈火在胸口熊熊燃烧着。这真不怪我们气性大啊,但凡是个有点责任心的老爷们儿,谁听到了这样的事情能不来火? 想想我们三个,哪一家的父母不是夫妻恩爱,伉俪情深?说句不脱大的话,我那美人亲妈哪怕就是被呛着了咳嗽一声,我那直男老爹都能叫家里的下人拿着令牌去宫里头请太医来。像这种以自己的妻子为把柄要挟自己亲生女儿的超级大混蛋,几个人真的狠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了才能解气! 碍着那毕竟是姜媛媛的亲爹,三个小豆丁都不好当场放狠话,只能把哭得蹲在了地上的姜媛媛围起来好一阵安慰,直到伺候她起居的侍女小柳过来找她了她才堪堪止住哭声。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小姐?是谁欺负你了?跟柳姐姐说!” 小柳也被姜媛媛的样子给吓了一跳,扔下手里的书箱就跑了过来,把她们家小姐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然后立刻面色不善地看向我们几个。 “几位小公子,平日里见你们与我家小姐的关系也还算亲厚,怎么今日竟无端的将我家小姐带到这里欺负哭了呢?莫说你们一个个的都家世显赫,便是宫里头的皇子公主来了,也断没有随便欺负臣女的道理吧?” 一听到她这质问满满的语气,谢承元就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头。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六岁小朋友了,一眼就看出这个小柳明面上是护主心切,实则说的话句句带刺,步步紧逼,摆明了就是想找他们几个的麻烦嘛! 倒是那两个真·小朋友被她这咄咄逼人的态度给吓得不轻,忙不迭地摆手就要解释,却被谢承元及时拦住了。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上去清清秀秀,一心服侍小姐的小丫鬟,貌似并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为了防止留下更多的话柄供她栽赃陷害,眼下还是别让这两个嘴上没把门的小家伙说太多话了吧。 第二十章 解救媛媛!三小只的约定 “小柳姐姐这话就说的有些过分了吧?且不说我们三个确实出身不凡,你这样信口胡言,恶意栽赃很有可能影响到我们日后的名声。就说眼下,单凭你看到的这几幕就草率认定是我们几个弄哭了媛媛,我是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认定我们就是凶手,可你要搞清楚一点,至少我们兴承公爵府,是绝不会允许晚辈在外头惹是生非,更不允许外人随意指责污蔑我们这些孩子的!” 最后一句话谢承元刻意加重了语气,威胁之意满满。说实话,他真的鲜少把自己是兴承公爵府三公子的身份拿出来作为炫耀的资本,和他大哥哥一样只想作为一名平凡的少年融入到班级这个大家庭中去。像这种仗势欺人,凡事都靠老爹的地位和名头的二*事儿,也就只有洪先俊那种空生了一副好皮囊的败类才会去做吧? 可如今,这个小柳的态度着实让他有些讨厌。大家本就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你不打算给自己留脸面,那本公子也就不怕使些手段来镇压你喽! 果不其然,兴承公爵府的名头一被搬出来,小柳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白了白。是啊,面前这三个小萝卜头可不是一般人家出身的小屁孩儿,随便一个单拎出来都有指着他们家郎中大人开骂的资本。她一个小小贱婢,又哪来的胆子敢用刚才那种态度跟他们说话呢?怕不是一时间鬼迷心窍,失了智了吧? 小柳诚惶诚恐地解释道:“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谢三公子!奴婢刚才…刚才实在是看到我们家小姐哭得伤心,一时间头脑发热才会说出那些话的。冲撞了三位小公子,还望各位务必包容海涵!奴婢…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的小柳,谢承元不屑地冷哼一声:“照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我们如果不原谅你的话,就还都是我们的错喽?” “不不不!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小柳哪能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居然如此难缠逮着个话头就能把她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身子趴得更低了,再不敢多说一句废话,生怕再被这位小爷挑出什么错处来。 懒得看她继续在这惺惺作态,谢承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吧。你这副模样,好像是我们连你主仆二人都一块儿欺负了似的。本公子可警告你啊,回头记得管好自己的嘴,照顾好你们家小姐。若是媛媛日后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照顾不周了,我第一个拿你是问,听清楚了没?” “是,是是!奴婢记住了,照顾好小姐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情,谢三公子不必劳心,奴婢自当…自当尽心尽力的!”小柳总算能起身了,战战兢兢地下着保证。 “那就好。行了,媛媛,记得咱们的约定哦,我们先走啦!” 不知道为什么,谢承元总觉得看到小柳在自己手上吃瘪的时候,姜媛媛的表情竟有一丝丝的痛快。难道说… “嗯!媛媛记住啦!承元哥哥,可文哥哥,锦阳哥哥,再见哦!” 姜媛媛也总算破涕为笑,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着一边挥舞着短短的小胳膊向三人告别。 眼见我们这就要走了,小柳一急,急忙拉了一把还在挥着小胳膊的姜媛媛:“小姐,老爷交代的事儿…” 姜媛媛被拉了一个趔趄,随即面色微惧地低下头小声道:“都…都说好了。” 突然,小家伙猛地抬起头啦:“那…那小柳姐姐,媛媛有乖乖听爹爹的话,爹爹是不是就会给娘亲喝药药啦?” 小柳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古怪,半是嘲弄半是调笑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小姐如此乖巧懂事,老爷自然会让夫人好好吃药的啦!” “那就好,那就好…”即便欣喜万分,此时的姜媛媛也丝毫不敢像在我们面前那样自由自在地欢呼,只是低下头,默默地捏紧小拳头,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苦涩的微笑。 小柳以为我们都是小孩子,走了就不会回头的,做这一切的时候就有些肆无忌惮了。殊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被谢承元脑中同样义愤填膺的系统君和躲在拐角处的三小只的随从们看在了眼里。 接到三位少爷的时候,邢可文的伴读小厮阿星终于忍不住了,转过头恨恨地啐了一口骂道:“呸!什么玩意儿啊?亏我往日里还觉得这个小柳有菩萨面相,心地善良呢!没想到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以下犯上的货色!亏我平日里还把她当朋友,跟她无话不说呢!现在看来,真是我瞎了这双狗眼了!” 阿星和他家主子一样,是个直来直去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个不防,竟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毕竟但凡是个正常人,哪会有人说自己生了一双狗眼的? 邢·盲生·可文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华点,立刻毫不留情地笑话起自己的随从来。 “哈哈哈…阿星,你可真是笑死少爷我了,哈哈哈…哪有人…哪有人说自己瞎了狗眼的啊?哈哈哈…” 阿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失误,刚才的那个纯属失误!少爷您别笑话阿星了,阿星这就重新骂上一遍成不?” 沈锦阳和他的伴读七福也被逗得乐不可支,不过沈锦阳毕竟敏感,还是多问了一句:“阿星啊,你刚刚为什么要骂小柳姐姐啊?她虽然有点凶凶,但出发点不还是为了媛媛妹妹好吗?” 阿星一愣,转过头看向沈锦阳,又看了看自家少爷。 “少爷…沈少爷,敢情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没看见啊?” 两个小萝卜频率异常同步地摇了摇头。 阿星叹了口气,便将刚才他们在角落里的所见所闻…嗯…其实具体是所见啦,跟我们又重新说了一遍。 这下子,就连一向脾气最好的沈锦阳都忍不住了,握着小拳头愤愤地说道:“这个该死的小柳,还反了她了!” 暴脾气的邢可文更是直接就拦不住了,转过头作势就要过去讨个说法,合阿星和小五两人之力才堪堪将他拦住。 怒气未消的邢可文喘着粗气,转过头看向谢承元:“承元,这可怎么办啊?媛媛在家里头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咱们得想办法帮帮她啊!” 沈锦阳也凑了过来:“没错!咱们五个人是最好最好的朋友,朋友有难,咱们绝对不可以袖手旁观的!” 是的,五个人,从始至终,大家都没有忘记这个小团伙中还有一个不常露面,喜欢独处,叫做齐双的小伙伴。打从那天在食堂,齐双为了被欺负的沈锦阳一拳打翻了那个小胖子开始,这俩人就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的新舍友了。 常言道,仆人随主,阿星随了邢可文的火爆脾气,七福和他家少爷一样是个温软的性子,而小五却与谢承元相似,头脑聪明且有主见。 平日里公子们在课室读书,小厮们就混在一处聊天玩闹。那时候小五就是他们几个人中的带头大哥。到了主子这边,这五个人中最有主意,最有魄力的自然就是谢承元这个假小朋友喽! 此时的谢承元自然也是生气的很,可看到两个小伙伴那气到扭曲的面孔时,又不自觉地逐渐冷静了下来。 是啊,姜媛媛是她们的好朋友,不帮她一把实在是说不过去。可姜媛媛的问题并不在小柳,真正的毒瘤偏偏是她家那个没人性的亲生老子!想要成功解救姜媛媛,最主要的还是得想法子搞定那位姜大人。至于下一步他们该如何行动嘛…谢承元还是打算回去和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的。 谢家的家风一向比较开明,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孩子们和长辈一样都有开口说话的权力,也算是提前锻炼孩子们为人处世和思考问题的能力了。 沉默不语一直走回宿舍,谢承元都没有开口,拿了东西和一回来就捧着书苦读的齐双打了声招呼便和小伙伴们一同朝大门走去。 直到看到一早就等在门外的大哥哥时,谢承元紧皱的眉头才终于松快了些。 转过头看向还在等他下一步指示的两个小萝卜头,谢承元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还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方法来帮助媛媛,不过你们放心,这件事我回去以后会跟长辈们说,让他们替我们出谋划策的。” “另外,为了防止媛媛明天再受欺负,不如你们俩也来我家里做客吧!人家媛媛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光和我一个人玩儿传出去了不好听啊!” 他说得在理,两个人自然无有不应的。但沈锦阳还是有些怯怯地问道:“承元,你们家门楣高,地位尊崇,像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上门讨扰,会不会…不大合适啊?” 谢承元哑然失笑:“锦阳啊锦阳,你这是对你自己家有多没自信啊?好歹沈大人也是堂堂正四品的少詹事啊!要让她知道你这个做儿子的在外头这么瞧不起他这个老子,当心回家他就用竹板子打你屁屁,叫你遍地开花!” 第二十一章 坑爹儿子暴躁爹(爆笑篇) 一听会被打屁屁,沈锦阳吓得立刻身手捂住了身后。 “不会的不会的!爹爹他可温柔,可疼我了!才不会打我屁屁呢!” 听了这话一旁的邢可文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哎…我家老爷子倒是哪哪都好,就是不太会疼儿子!你们是不知道啊,兄弟我和大哥打小就是被他拿竹条给打到大的!要不是他的生物特征还挺明显的,我都怀疑我这个老爹是不是竹子修炼成精了,怎么一上火就动手,一动手就得用竹条呢?那滋味儿…咦~想想就不寒而栗啊,不行不行,屁股疼…” 童言童语逗得谢承元和刚走过来的谢承天都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小孩子之间的快乐就是如此的简单又纯粹,嗯,虽然挺对不起邢可文的小屁股就是了… 偏这个话题还没翻篇,沈锦阳还不依不饶地追问了一句:“那…那可文,你说是竹板子打人打得疼呢,还是竹条打人打得疼呢?” 邢可文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杵起了下巴。 “嗯…这个问题嘛,恕我实在无法为你解答了。我们家老爷子就会用竹条,还没用过竹板子呢!要不这样吧,今天回家,你让你老爹用竹板子揍你,我让我老爹用竹条揍我,咱们明天去了承天大哥家里脱了衣服比比,看看谁的痕迹更明显就是哪个更疼喽!” “不过我觉得吧,用什么武器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还是得看力度。你瞧瞧我爹,武将出身,几十斤的开山大刀耍得那是虎虎生风。就他那手劲儿,一下子下去就能让锦阳你这样细皮嫩肉的皮开肉绽了,所以我觉得都不用比了,肯定是我们家老爷子打得更狠!” 这**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啊?!这下子别说是谢家兄弟了,就连路过的学生和家属们,甚至无意间听到他们对话的系统君都直接被笑翻在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光荣牺牲了似的。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笑不出来。就在沈锦阳一脸“不行不行,宝宝怕怕”的表情捂住自己的小屁屁,一边说着:“不要了不要了,我不比了,可文你说的太吓人了!”的时候,一直满是老茧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揪住了邢可文白嫩嫩的小耳朵。 “好哇你!小兔崽子,你老子我费心巴力地把你送进太书院读书,就是让你在这儿大放厥词,诋毁你老子来了是吧?亏得今天老子还丢下了军中的事情来接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放学,还想着庆祝你这小犊子第一个休沐,咱们一家人好好去凤阳楼大吃一顿呢!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缺的不是肉,是竹板…哦不对,是竹条!” 可怜的邢可文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哀嚎了一声“爹爹!”便立刻醒过味儿来了,朝那边便看热闹便捂着嘴偷笑的明艳女子和俊朗少年伸出了求救之手:“娘亲!哥哥!救命啊!爹爹啊要吃人啦!” “噗哈哈哈…”可怜邢可昭费劲全身力气保持的谦谦君子形象,在自家弟弟这句毫无根据的被迫害言论之下彻底崩塌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自家同样笑道癫狂的下人的肩膀都快背过气去了。 邢方勇大眼一瞪:“好,好好好!还敢乱造谣是吧?今儿个别说你娘亲跟你哥哥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的屁股老子我也打定了!” 这对活宝父子把欢声笑语带给了所有在场的路人,唯独将痛苦与愤懑都留给了自己,这是何其伟大的奉献精神啊?邢将军,邢二少,本届的诺贝尔和平奖,鄙人觉得非你们父子俩莫属了! 拎着小儿子下山,路过谢家兄弟俩的邢方勇依旧怒气冲冲的,却还是耐着性子和小哥儿俩打了声招呼。 “谢大少,谢三少,犬子无知,让你们见笑了。” 估计是觉得邢可文实在太可怜了,谢承天强忍着笑意对邢方勇拱了拱手:“哪里哪里,令公子才思敏捷,天马行空,日后必大有所为。还望邢将军能够手下留情,毕竟…孩子总是自己亲生的嘛!” 实在是想不出怎么给他求情了,谢承天居然连亲生的这种托词都拿出来用了。 邢方勇郁闷地点了点头,转身刚走出去没两步,被他夹在腋下的邢可文就拼尽全力扭过头来,朝站在原地看戏的几个孩子哭喊道:“承元,锦阳,还有承天大哥!谢谢你们还关心我,如果明天我没有按时赴约的话,记得往后的每年今日,都要给我多烧上几份纸钱!” “噗哈哈哈…”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的沈锦阳又憋不住了,干脆直接躺在地上打起了滚儿,笑得扶都扶不起来了。 邢方勇也没想到自家儿子的脑回路已经远超正常人类的范畴了,扬起手重重一巴掌抽在小家伙娇嫩嫩的翘臀上:“小兔崽子,让你再胡说八道!还烧纸呢,我烧你奶奶个…啊呸!我烧你个大头鬼!” 还好关键时刻邢方勇的理智又重新回来了,否则今天晚上回到家去,邢家的祠堂就该跪上一个嘴快了的可怜父亲和屁股开了花的可怜儿子了! 目送着这一对儿活宝父子下了山,这边沈锦阳的双亲也亲自过来接他回家了。 沈锦阳的母亲是南方人,典型的温婉水乡女子。见到自家儿子在地上滚了一身的土也不生气,上前一步温柔地把孩子抱在怀中。 “锦儿,怎么又不听话了,在地上乱滚?看看把这衣服弄得,娘亲是不是该打你的小屁屁啊!” 一听要打屁屁,刚刚还在嘲笑别人的沈锦阳头顶立刻警铃大作,忙不迭地捂住自己可怜的小屁股:“不不不!锦儿…锦儿会自己把衣服洗干净的!绝对不会麻烦阿姨姐姐们的!所以…所以娘亲…不要打锦儿的小屁屁好不好?” 直接被宝贝儿子萌化了的沈夫人哪还有心思责怪孩子啊?抱着小家伙就是没头没脑的一顿猛亲,羡煞了不少好久没得到过娘亲亲亲的孩子们。 沈少詹事一身青衣,身形挺拔,典型的文人风采,笑着先和谢家的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小犬在书院,承蒙谢三公子的关照了。” 太书院虽然明文禁止学生擅离书院,却并不阻止学生的家人和陪读小厮出入。所以对于山上的情况,孩子们的家中基本上都是了解的。 谢承元笑着还了一礼:“锦阳兄头脑聪慧,懂事内敛,能与他为友,是谢某的福分。” 如此沉稳的模样看得沈超连连点头。 “小公子行事有礼有节,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世人皆传谢家大公子人才斐然,必成大器。今日一见,小公子却也不遑多让啊!” 谢承元微微一笑:“沈大人谬赞了,承元年幼,远不及大哥沉稳睿智。往后啊,承元也只梦想着做个闲散少爷,要不就闲云野鹤周游天下,让大哥哥和二哥哥养着我就好了!” “哈哈哈…小公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抱负,着实令沈某钦佩不已啊!谢家三位公子皆是天人之资,有如此后辈,谢家日后必将愈加强大。有兴承公一家忠心辅佐,我天兴的大好河山,也必将万事无忧啊!” 文人吗,有时候感情一上来就喜欢扯上家国天下。沈大人这番话虽然是发自肺腑,却也让不少过路的官眷们投来异样的眼神。不用想,这些人回去以后少不得又是一阵风言风语,说沈大人故作清高,阿谀奉承之类的。不过无所谓啦,人家既然行得正,坐得端,何必在乎这些宵小们的一面之词呢? 临分别前,谢承元还是将明天邀请沈锦阳去自家玩耍的事情告诉了沈超。毕竟沈家和邢家不同,邢家一门都是跟着谢家打江山的,关系好点自然没什么好置喙的。 可沈家不同,沈大人凭着自己的努力金榜题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来,还从来没有明确地表示过要向哪边站队的意思。如今他家孩子与自己过从甚密,谢承元生怕会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参沈超一个阿谀攀附的罪名,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好在沈超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自然知道小家伙是在替自己考虑,当即表示孩子们之间的交往本就与大人无关,有心之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若是因为大人们的顾虑耽误了孩子的童年,那便是为人父母者的失职!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砸在了多少想靠着孩子攀附权贵的父母心里? 谢承元也很是感动,对沈超其人的好感也不觉又多了几分。 恭恭敬敬地送别了沈家三口,兄弟俩这才慢慢悠悠地朝山下走去。 路上,谢承元将自己请大家来家里做客的目的告诉了大哥,谢承天听后也表示理解。 “承元你要记住,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权利无忧无虑地享受童年的。常言道,预戴王冠,必承其重,像你的朋友姜媛媛那样被父母当作利用工具的可怜孩子也大有人在。所以眼下你们能有如此纯真烂漫的童年,大哥真的打从心眼里为你高兴。所以不管以后遇到任何人,任何事,大哥都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 “不过有些话大哥还是要提前跟你说的,有些过于危险的事情,你遇上了一定要向这次一样先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再说,且不可贪功冒进,自视过高,明白么?” 第二十二章 二哥哥受伤?!谢承胥命悬一线 一缕阳光恰到好处地照在了两个孩子的头顶,哥哥的高大身躯撑起的遮阳伞下,少年眼中的关爱与怜惜看上去是那般的暖人心扉。 迎着这双清澈的眸子,谢承元乖巧地笑了:“大哥哥放心吧,上次寒潭的那一潭水算是彻底把我给浇醒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我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大哥哥就尽管放心吧!” “那就好。”谢承天慈爱地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兄友弟恭的样子看着着实羡煞旁人。 走到一半的时候,抱着大哥胳膊的谢承元忽然抬起头问道:“对了大哥,你看可文的家人和锦阳的家人都来接他们回家了,怎么咱们家没有一个人过来接咱们啊?” 谢承天一愣,眼神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低下头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咱们承元现在也算是个小小男子汉了,难道还要为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吗?” 谢承元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啦!我们谢家的男儿,打从生下来就是要顶天立地的!只不过承元就是有些奇怪啊,按照娘亲那个性子,咱们两个都同时来了书院了,如今好不容易休沐,怎么可能不主动过来接咱们呢?” 谢承天表情未变,笑着说道:“那咱们承元怕是被大哥哥连累了吧。这些年大哥哥一贯都是自己来书院,回去的时候也是马车直接接回去的。估计长辈们是习惯了这样,所以一时忘记了还有承元跟着的,这才没有专门过来接咱们回家吧?” “哦~那这么说来的话,大哥哥可就欠了承元一个小人情喽!哼哼,承元回去了可得好好记在小本本上,否则大哥哥回头赖账了怎么办?” “哈哈哈…你这鬼机灵的,放心吧,大哥哥是绝对不会赖账的!” “不不不,空口无凭,承元还是得记在小本本上,让曾祖母…不行曾祖母一向偏爱大哥,还是让祖父…不不不,还是让祖母替我好生保管起来吧!” “你这小懒鬼,自己的东西怎得自己不保管,却去麻烦祖父祖母他们呢?” “那~我那不是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给弄丢了吗?” “呵呵,少找借口啊,懒就是懒,等大哥哥回去了就告诉娘亲,让她罚承元把千字文好好抄上个十遍八遍的,看你还敢不敢做懒了!” “哼!大哥哥欺负人!” … 孩子们的天真话语和阵阵欢笑充斥着下山的路。影影绰绰的树荫下,断断续续的阳光时有时无地洒在两兄弟的头顶上,肩膀上,为这份纯真的感情凭添了几分祥和与美好。 兄弟俩有说有笑地下了山,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家的豪华马车早已经停在了哪里。 可是很奇怪,赶车的马夫老于这会儿却表情凝重,一见到自家的两位少爷立刻快步迎了过来。 “哎呦我的两位小祖宗哎,怎么耽误了这么久啊?快赶紧上车吧,咱们赶快回家了,啊!快!” 被老于的突然举动搞得有些紧张的谢承元随口问道:“怎么了老于大叔?怎么这么着急啊?是家里头出什么事儿了吗?” 再一抬头他才发现自家大哥哥的表情剧变,眼神中是隐藏不住的担忧和懊悔。 “大哥哥,你这是怎…” 不等他把话问完,老于就急匆匆地将他抱了起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往车里头塞一边匆忙解释道:“二公子的伤情恶化,老爷和夫人都急得不行了!” “什…二哥哥受伤了?!”谢承元被吓得一哆嗦,立刻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一脸愧疚的大哥哥。 “大哥哥,你早就知道二哥哥受伤的事了对不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眼看小家伙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谢承天连忙安慰道:“是是是,都是大哥哥的不是!承元先莫要着急,咱们先回家,啊,路上大哥哥再满满跟你说好不好?”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谢承元知道自己再怎么着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隐忍地闭上了嘴,一双小拳头却是死死地捏着。直觉告诉他,二哥哥这次受伤肯定和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否则大哥哥又何必苦苦隐瞒自己直到现在? 马车疾驰在宽阔的官道上,老于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随和与冷静,一心只想让马儿跑得再快些,恨不能给每匹马都安上一对翅膀,直接从这里飞回公爵府去。 三个小少爷可都是他眼睁睁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一想到曾经三个孩子缠着他要他教他们骑马的场景,老于这心里头就好似有千百根针在扎着似的。要不是公爷下了死命令,在二少爷身体恢复之前谁都不需轻举妄动,他早在看到被鲜血浸红了大半边衣裳的二少爷的时候就从马厩里把他那杆寒铁长枪拿出来去找人家拼命去了。 谢家的马车在官道上飞驰,接连超过了不少同样是来接孩子的官员家眷,免不得又是一路的鸡飞狗跳,可当得知超车的是兴承公家的马车时,这些官眷们就都收了上去理论的心思,只敢缩在自家马车里小声嘟囔几句,过过嘴瘾罢了。 甚至连比他们兄弟俩早下山好一会儿的沈家和邢家的马车都被老于毫不留情地给超了,连个同情的眼神都懒得分给人家便疾驰而去。 邢家的马车里,被吓了一跳的邢方勇赶紧把本打算好好修理一顿的小儿子紧紧护在怀里,等车身平稳了才探出头去打算开骂,却看到了已经渐渐消失在烟尘中的谢家标志。 直觉告诉他,谢家这会儿恐怕是有大事发生了。作为谢炎的头号忠实小迷弟,他邢方勇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带上家眷自个儿跑去享乐呢?当即一声令下,外头的马夫得令一扬鞭,邢家的马车便也跟着老于的步伐朝公爵府疾驰而去。 另一边,沈家的马车内情况也差不多。沈超虽然清高得很,不屑于和朝臣结党为伴。可兴承公谢炎可是他在朝中认可的为数不多的几位权臣之一,再加上自家儿子又是谢家三公子的好友,于情于理他都觉得自己该追上去看看,免得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了。 就这样,三家的马车在没有任何沟通的情况下同意了目的地。当然,最先到达公爵府门外的还是他们谢家自己的马车。 车都还没停稳,已经从大哥那里知晓了事情来龙去脉的谢承元就按捺不住直接从车里跳了下去。 可他还是高估了这幅小小身体的体力和承受能力,一个不防,他便险些一个倒栽葱从车上翻了下去。幸好跟在他身后同样着急的小五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否则这张俊俏的小脸盘子这会儿就该破了大相了! 然而此时的谢承元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的,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可是因为他的隐瞒和不作为,让这一切的报应都落到了时刻挂念着自己的二哥哥身上!虽然他是哥哥,可说到底,他也还只是个年仅十岁的普通孩子啊! 当在车上听说谢承胥被当胸刺中一剑,伤处距离心脉只有区区几寸远的时候,谢承元感觉大脑里头“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直接晕倒在大哥哥怀里。 他知道,这并非是他一个人的感情。在他的内心深处封印着的那个小小灵魂,此时比他的感触还要更痛彻心扉,更深入骨髓! 下车的一瞬间,懊恼,悔恨,担忧…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 还没站起身来,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地从眼眶中喷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后来,在门口值守的侍卫们回忆说,那是打从他们见过三少爷以来经历过的最恐怖的一次迎接了。因为那时候的三少爷明明已经被泪水遍布了脸庞,眼神中却透着浓浓的杀意,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将这天地之间所有的活物都生吞活剥了一般,叫人不禁胆寒心惊,望而却步。 那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冷冽气息从三少爷小小的身体里疯狂迸发出来,迅速侵袭了他周边十五步以内的人。饶是这些跟着公爷上过战场,见过死人的百战锐士,此时也不得不被一个六岁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吓得呆愣,为之惊悸。 一边手脚并用地朝院子里头冲,三少爷的喉咙中一边发出阵阵类似于狼嚎的不明意味的低哑嘶吼。有离得近的侍卫表示,他依稀听到三少爷好像一直在重复说这三个字,虽然听的不打真切,可那三个字貌似应该是…杀了他,杀了他! 当然,到底那个时候谢承元说的是什么已经无法考究了,因为在下了马车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完全脱离了这具身体,全程都仅凭着生物的本能在继续行动着,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快,快去找二哥哥!二哥哥受伤了,二哥哥很需要他,非常需要他! 在没有任何人敢靠近的情况下,谢承元连滚带爬地来到二哥哥住的千胥院,在出来换水的女婢“三少爷!”的惊呼声中仓皇推开了卧房的大门。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已经哭到双目通红,和他当初落水时一模一样的楚绫湘那病态的身影和父亲谢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的严肃面庞。 第二十三章 狗杂种们!悲愤的谢家人 父母对于每一个孩子的爱都是公平的,永远不要觉得父母总是偏爱其他的兄弟姐妹。因为但凡是个真正珍惜家庭,珍爱每一个家庭成员的父母,都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厚此薄彼的荒唐行为来的。 听到声响的一刹那,屋内的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向门口。 当看到失魂落魄,脸上沾满泪水的小儿子的时候,楚绫湘略显慌乱地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可当两个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眼泪又不争气地从她的眼眶中流出,哭嚎着扑向完好无损的小儿子。 “元儿啊!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没有照顾好你二哥哥!元儿一定吓坏了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的错!呜呜呜…” 凄厉的哭嚎声为整座院子多添了几分哀伤与压抑,被美人亲妈紧紧抱在怀里的谢承元早已流不出泪水了,只是木讷地动了动嘴. “二哥哥…母亲,二哥哥,元儿想去看看二哥哥,可以么母亲?” 这可把楚绫湘和屋内清醒着的所有人都给吓到了。自打落水以后,谢承元哪一次见到他美人亲妈不是一口一个“娘亲”地叫得欢脱?如今突然改口叫了母亲,所有人的心头顿时都涌上了一股浓浓的不安。 “好,好,当然,当然可以了!走,元儿,咱们去看二哥哥,咱们去看二哥哥啊!” 觉察到了小家伙诡异的情绪,楚绫湘一边轻声哄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拉着他靠近了床边。 南疆华丽软垫上躺着的清秀少年此时面白如雪,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般安静地躺在那里,诡异而平静。 颤颤微微地伸出手,谢承元短短的食指轻轻戳在了二哥哥那熟悉的脸上。 “二哥哥…二哥哥,你醒醒啊?二哥哥,你的脸…怎么那么冰,那么冷啊?二哥哥,你是不是很冷啊?是不是屋子里的炭火不够了,没法点炉子,所以你才这么冷的啊?” “没关系,元儿那里有,元儿那里什么都有!只要二哥哥想要,只要你开开口,要什么元儿都给你,什么都给你!” “对了,二哥哥,你不是特别喜欢曾祖母在我五岁生辰的时候送给我的那只虎皮鹦鹉吗?你睁睁眼啊,或者动动嘴也行啊!只要你告诉元儿,元儿现在就给你取去!好不好?” “还有…还有祖父送我的那个小弹弓,你不是总抱怨说,说祖父送你的那个不结实了,早都坏了吗?那你醒醒啊,你醒醒我就把我的那个也送给你啊!好不好,啊?二哥哥,你睁睁眼啊,看看我啊二哥哥,我是元儿啊,你最疼最爱的弟弟元儿啊?” “二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啊?为什么都不肯睁开眼看我一眼啊?我知道,一定是在怪我对不对?怪我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瞒着谁都不肯说,偏要你去以身犯险,这才害得你受伤了对不对?” “那好,二哥哥你怪我吧,都是元儿的错,都怪元儿!只要二哥哥你看看我,只要你肯看看我!你要我怎么跟你赔罪都可以啊!啊!二哥哥…二哥哥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求你,求你…” “二哥哥,二哥哥你为什么就是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啊?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 突然,谢承元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开始抓着谢承胥苍白的左手拼命朝自己的脸上,头上还有身上疯狂地击打着。白皙的小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片片红色的印记,吓得长辈们纷纷冲了上来,手忙脚乱地将他从床边拉开了些。 匆匆赶到的邢家人和沈家人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当听到谢承元那奶声奶气中带着无限懊悔的声音时,两个小伙伴也都绷不住了,开始跟着小声啜泣起来。 尤其是邢可文,作为同样有哥哥照顾的孩子,此时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一旦将躺在病榻上的谢承胥代入成邢可昭的时候,他的眼泪就会不自觉地往外涌,止都止不住。 屋内,谢承元还在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挣扎着,非要让二哥哥起来狠狠揍他一顿才肯罢休。没法子,最后还是谢炎亲自动手,不轻不重的一下精准地击中小家伙的后脖颈,这才让他从暴躁的状态中彻底安静了下来。 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间,谢炎摆摆手,用前所未有的虚弱语气吩咐道:“湘儿,呆元儿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胥儿这里有我照看着呢。” “父亲,母亲,祖母,折腾了一天,你们也都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这儿留我一个人就行了。” “可是…”楚绫湘还想坚持一下,被谢炎一声平静的“听话”彻底堵住了话头,只能强忍着悲伤抱起昏迷的小儿子朝外头走去。 直到这会儿,她才注意到了门外站着的两家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福了福身。 “邢将军,沈大人,有劳你们久等了。家中有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公爵夫人客气了。”两位大人也还了礼,便让各自的夫人陪着她一块儿离开了。身为人母,面对这样的悲剧,她其实才是最有可能崩溃的那一个吧… “阿勇,沈大人,你们也来了?”谢炎也来到门外和两位大人见了礼,一扭头,却看见了一直靠在门边,双目无神的谢承天。 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炎沉声道:“好孩子,这段日子,真的是辛苦你了。” 谢承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又朝两位大人行了礼便扶着老太君回去休息了。 一番寒暄过后,把谢承胥先交给下面的人照料着,三个男人都去了谢炎的书房说话。 寻常官员的家里,书房很有可能隐藏着很多机关暗格或是秘密文书,一般不是十分亲厚的人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 可在谢炎这里却么有那么多讲究,即便是第一次登门拜访的沈超都可以随便进入书房,足见谢炎为人之坦荡,待人之坦诚。 各自落座,三个身居高位的男人都沉默着没有开口,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 良久,还是邢方勇先发的问:“大哥,二侄子的伤,究竟是谁干的?” 他们是一块儿打过仗,负过伤的过命兄弟,私下里交流时的称呼也十分随意。 谢炎摇了摇头,表情有些颓废。 “不知道,胥儿这孩子对自己的身手太自信了,贪功冒进才会落入对方的陷阱。要不是他师父及时赶到,这会儿这孩子恐怕…恐怕就…”谢炎说不下去了,能对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下如此毒手,对方必然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的。一想起苍云抱着浑身血淋淋的谢承胥出现在谢家后宅之时的场景,谢炎就觉得一阵头昏。那可是他最此生最珍重、最宝贵的财富啊!就这么被人给伤成这样狼狈地回来了,试问,哪个有血性的男人还能够忍得下去? 可事实就是,不光是他谢炎不知道,就连曾几度与对方有过交手的苍云都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到目前为止,他们所接触到的对方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死士,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在天兴,能够豢养这么多死士为自己卖命的一定都是极度强大的庞大家族或者势力了。虽然谢炎是武官,在江湖中也算是颇有人脉,能够找来苍云做他家二小子的师父便是他人脉够广的有力佐证。 可饶是如此,面对有可能是仇家的那几个目标他却一直举棋不定,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根本不敢妄下定论。 要知道,这一次和谢承胥一同出动的可还有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一队十六人的谢家军亲兵卫队啊!可除了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谢承胥外,剩下的十六个上过战场,打过恶仗的汉子居然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的! 根据到过现场的苍云所说,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那十六个人已经全部殒命当场了,而且几乎个个都是被一刀毙命的。在那样的情况下谢承胥可以撑到他来,便已经足够说明他的优秀了。 想来也是,能从天兴第一武学大师的手中全身而退,对方肯定也绝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 可越是这样,谢炎的心里头就越慌。如果说谢承胥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的话,那么之前这群人将矛头对准他家小儿子谢承元,制造意外害他落水又究竟是什么目的呢?要知道,那还只是个刚刚六岁的小娃娃啊! 可若对方的目标不是他,那么他们想通过杀死谢承元来达到什么目的呢?是他谢炎?还是整个谢家?又或者是…他们整个天兴国? 越想越觉得心头难安,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原本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桌面逐渐变得杂乱无章起来。到了最后,越发暴躁的谢炎大手一挥,直接将桌上的书本全都扫到了地上,然后一只手按住了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鼻腔中发出种种的喘息声。 猛然间,满含杀气的虎目骤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紧逼的书房大门。这样暴躁的谢炎别说沈超了就连几十年的老兄弟邢方勇都已经许久未曾见到过了。 良久,谢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仰在了金丝楠木的厚实椅背上。 “狗杂种们,真的是烦死了…” 第二十四章 天道现身!转世的秘密 书房里的商议迟迟未能得出结果,这边,被母亲送回卧房休息的谢承元却做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古怪的梦。 梦里,他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一片美若瑶池般的梦幻仙境,耳边,阵阵悠扬的琴声犹如微风拂柳般滑过他的耳边。 眼前,遍地都是五颜六色正在盛放的鲜艳花朵。分属于不同花种的各种各样的奇香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鼻腔,令他整个人顿时心旷神怡,一直持续至今的压抑和暴躁感也正在逐渐平息。 渐渐的,眼前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灵动的歌声仍在继续,面前的花海却在一点一点地消退,在原地只剩下光秃秃的地板。想要伸出手去留住一份美好,却发现明明近在咫尺的花海,在伸出手的一刹那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海,是那么的触不可及。 有些失望地收回手,谢承元一转身,就感到一阵香气扑面而来,裹挟着清风,竟险些吹得他站立不稳,接连倒退几步才堪堪停住脚步。 抬起头一瞧,面前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个身材好到爆炸,一头如瀑般乌黑长发的明艳女子。恕他本就是个俗人,看到与自己无关的美女时,还是会不自觉地用一些粗鄙之语形容人家的。 “臭小子,胆子不小啊?谁都敢肖想是吗?” “哎?”清丽的女声响起,把谢承元给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四处打量,却发现除了面前这个完全看不清容貌的女子以外便再无其他人在场了。 “统哥,统哥!别装死,快出来帮忙啊!”谢承元这会儿也算是明白过来了,此时自己的所见所闻根本就不是在做梦,而是自己的灵魂被人给强行带到这里来了! 熟料一向张狂的系统君这一次居然出奇的怂,被叫得烦了,索性直接撂下一句:“那位我可开罪不起!你呀,自求多福吧!”便直接关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通道。 谢承元记得直跳脚,对面的女子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 “别费劲了,它一个小破系统,之前几次三番地诋毁我我还没找它的麻烦呢!如今敢在本座面前出现一下试试?看本座不打爆了它的狗头!” 谢承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声音分明就是面前这个神明一般的女子发出来的。至于说他统哥之前还诋毁过的人,难不成…这位不会就是真真正正的神明本人吧?! “臭小子,你倒是比那个破系统有几分眼力见。”女子赞赏地说了一句,随即冲他招了招手。 “来,站近些,让本座好好看看你。” 统哥被吓得不敢露面,谢承元心中忐忑,却又不敢反抗,乖乖走上前去在女子面前站定。 奇了怪了,明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连半米都没有,可他怎么就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是什么样的呢? “想一睹本座的尊容?”女子忽然开口,又吓了谢承元一跳。 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谢承元如实答道:“能见到神女曾是我上辈子最大的梦想。如今终于实现了,我…” “呵呵…”女子轻笑两声。 “本座可不是什么神女,本座可是货真价实的天道!记住喽,往后可不许再说错了啊!” “天…我去?!”谢承元瞬间激动起来,难怪啊,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面前的女子给他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身上总在散发着一股仿佛隐藏在他记忆深处的神秘气息。如今想来,自己不就是被这位给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吗?会感到熟悉自然是正常的啦! “低点头,”天道继续说道,“让本座摸摸。” 谢承元小小地邪恶了一下,终究不敢造次,乖乖低下了头。 一只润如碧波的小手轻轻覆上了谢承元的天灵盖。只一瞬,谢承元就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瞬间被去了大半,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给扯出来一般,气氛瞬间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好在这种不适感只是一瞬间的,很快,天道便将手收了回去,轻叹一声:“果然,果然…” “呃…那个…天道姐姐啊,我这是…有什么问题吗?”谢承元有些不安起来。天道啊,执掌一方天地的至高存在啊!她说有问题了,那就肯定是有问题了!当然了,虽然人家压根儿就没这么说过,单纯就是他一个人在那儿疯狂脑补就是了。 轻轻抬眸,天道问道:“你上一世可是幼年丧父,青年丧母?” 谢承元点了点头:“是啊,刚出生的时候我老爸就出意外没了。十八岁的时候老妈也病逝了,怎么了?” 天道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道:“傻孩子,真的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啊…” 谢承元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天道嘛,活个几千几万岁那是很正常的,叫他一声小家伙倒是无所谓。可要说他可怜… 的确,上一世的谢承元前半生确实比较可怜,父亲早亡,重病的母亲含辛茹苦养他到十二岁也彻底倒下了,小小年纪便要担负起一个家庭的重担,确实是够可怜的。 可从母亲去世以后,谢承元的人生就变得自由了许多,三十岁之前便家财万贯,虽然过了没两年就被天道给坑挂了,但也算不上多可怜吧? 天道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脑袋,一字一顿地解释道:“傻孩子,类似的情况,你可是经历了足足九世啊!” “哎?!”谢承元愣住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傻小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天道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着,你本就是天选之人,早在你第一世出现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是气运加身,福泽深厚的命数。只要能扛过六六三十六岁时的一场大劫难,便能拥有半个神格。” “神…神格?!不会吧?!”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君终于跳出来了,看得出来,它对这个惊天秘闻也是非常的感兴趣,一时间连天道的责罚都顾不上了。 天道点了点头:“是的,就是神格。” “所谓神格,就是每个成神的生命都必须拥有的一项条件。一人一畜,一草一木,但凡有了完整的神格都能变幻成神,脱离凡尘之外,逍遥周天之间,拥有远超世间万物的强大生命力和漫长寿命。虽然不一定有什么特别突出的能力,但作为一个原本泯然众人的生命体来说,这样的变化便已经是超然物外的牛掰能力了,你说,神格这东西到底重不重要?” “重要,真他娘的重要…”谢承元这也才明白过来,敢情自己早在九世之前就有机会晋升神仙了,可为什么…“ “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天道不等他思考完毕,直接出言打断了他。 谢承元都习惯了,人家可是天道,窥探他的内心易如反掌好伐? “按照规律,当第一世你顺利渡劫,拥有了半个神格之后,便可以一生顺遂,寿终正寝,然后重入轮回,进入下一步成神考核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第一世并没有顺利扛过三十六岁时的那场劫难,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下一步了。” “然而更奇怪的是,接下来的整整八世,你的转世一直都没能通过三十六岁时的那场大劫。就连将你送入凡间的那位应该都很奇怪,为什么你的运气就那么差,明明在别人那最多两世就能完成的任务,在你这儿过了整整八世都没能扛过去呢?” “所以到了第九世,也就是你的上辈子,你的大劫难度被降到了最低。要是连这一次你都不能成功的话,那么上面那位也就会彻底放弃你,将你的三魂七魄尽数毁灭,另择合适的人选了。” “然而正因为这一次你的劫难难度大幅度降低,让你上一世出生世界的天道觉察到了危机。” “要知道,我们天道也是有轮换机制和任职年限的。一般取五千年为一轮回,只有那些成绩突出,所管辖的小世界发展较好的天道才有机会获得连任、调任的机会。而成绩平平甚至有所倒退的天道,任期一满就会被发还人间,重新历练,并且会被抹去之前的全部记忆,泯然众人。” “所以说,天道也不是完全无敌的存在,在我们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在限制着我们。说到底吧,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谁都不知道力量的真正尽头究竟会在哪里。说不定追溯到最后,这世间最恐怖、最强大的力量反而会被一只小小的蚂蚁给压制得死死的都有可能,这都是没准儿的事儿啊,你说呢?” “不过说来也怪,一般来说像你这样的人第一世应该会被生在一个发展十分烂遭,几乎已经无法挽救的末世小世界里,然后靠你的努力一步一步重建家园,让世界的发展重回正轨,然后顺利得到半个神格,再重复在原世界转世九次,修满十世善人成就,获得完整神格最终替换掉这个世界的天道正式成神才是。” “可你的第一世偏偏生在一个运转十分正常,压根儿用不着你去做些什么的平凡小世界,算是一个不明不白的小bug了。” “而就在你转世的第九次,也就是你上一世的时候,你那边的那位天道才刚刚上任不到千年,离他原本的下岗时间还早着呢!” 第二十五章 惊恐,魔气缠身的威胁 有些不爽地转过头去,谢承元愤愤不平地质问道:“那就因为他怕被撤下去,就把我的大好未来都给扼杀在摇篮里了是吧?天道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无端被cue的天道姐姐有些尴尬地抠了抠手指,接着安慰道:“哎呀,真的不好太责怪他的,谁让这玩意儿也确实是有点不合理了嘛!要知道,你那一次大劫的难度充其量也就是掉进海里无依无靠的低等难度,只要能够顺利活下来,你就能开启第二阶段,最后顺利成神了。” “偏对你们凡人来说十世是很漫长的,可对于我们天道来说,可能连自己任期的一半都要不了。” “连第一次任期都没做圆满就被新人顶掉了,就好像你们凡间为企业兢兢业业付出了几十年的老员工被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代替,被公司扫地出门是一样的。” “而且好歹说,你们凡间这样的人离了职还有大量的人脉和经验资源,可我们呢?一旦被新神顶掉,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说起来啊,你上一世出了意外真的一点也不冤。” “不是我有意替谁说好话啊,实在是你上一世那个小世界的天道人家干得确实还不错,又没犯过什么大错,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取代了确实是挺冤枉的。” “不过你也放心,他对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动了上头那些大人物们的底线,自然会有人去找他要个说法的,你也就别再记恨他了。干扰了上头那些大人们的计划,他的下场,啧啧啧,恐怕不会比被削去神格好上多少啊…” “再说了,横竖这不是还有我呢吗?你瞧瞧你现在,不是也顺利重生了,有了如今这么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了吗,对吧?” “您…”谢承元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不是,那按照您的说法,我这一世是不是有没有机会再成神了?” 天道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毕竟你来到这里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在上头还没有找过来之前,你的未来会何去何从谁都做不了主,就连我也不能。” “毕竟你只是一个被我从别的小世界带过来的灵魂罢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算是我这一方小世界的产物。所以按照规矩,我是无权限制你的任何行动的,同理,由于你的贸然出现,我也无法控制原世界中的任何人对你做的任何事情。所以说,至少在你还活着的这段时间里,你的人生可是完全要靠你自己来掌控的了。” 谢承元不爽地撇了撇嘴:“您这话说的,甩锅甩得还挺干净啊?明明我就是被您强行给带回来的,如今打着规矩的旗号说不管就不管了,未免也太不负责,太过分了些吧?” 天道有些不好意思地卷了卷耳边的长发,随即忽然像是变了一副面孔似的:“好哇你!要不是本座大发慈悲把你给带回来了,这会儿你早就魂飞魄散,形销骨立了好吧?更何况你现在可是超脱于天地之外的另类存在,还好意思转过头来怪我?咱们俩究竟是谁过分啊,啊?你说啊!” 看着一秒撒泼的天道姐姐,谢承元郁闷了。果然,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女人的不讲理都是隐藏在她们骨子里的,哪怕已经成了掌控万民生死的女神,就这一点也是永远无法消失的了吧… 被吐槽的天道姐姐面上一红,别说,还真挺可爱的。 “不是,你…”还想在说些什么,谢承元反而先她一步打断了话头。 “话说回来了天道姐姐,您费心巴力地把我带回来顶包,然后又突然把我给带到这儿来,该不会就是来跟我说这些陈年旧事的吧?我可是听说了啊,像我如今这个等级,可是没资格跟您老见面的。有什么正事不妨直说吧,再过一会儿我的新妈妈应该就要过来看我了。到时候一看我连呼吸都没有了,那还不得吓死过去啊?” 天道弱弱地吐槽了一声:“您老您老的,你才老呢!两辈子加在一块儿都快四十了的老男人,真不会说话…再说了,本座当然知道你还没资格见到本座的真容,这不是用障眼法把脸给遮住了么?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斤斤计较的,真是有够机车的…”(呃…谢承元无语jpg) “好吧好吧,先说正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啊,就是今天你回到家下马车的时候,身上有一股非常不详的气息喷涌而出,你自己知道吗?” 谢承元诚实地摇了摇头:“当时我就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心就想着赶紧去看看二哥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道点了点头:“想想也是。那么你来看这个。” 说着,天道小手一挥,在二人之间就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液晶屏的播放装置,在那上面,正播放着谢承元今天回家的画面。 看了没多会儿,谢承元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当画面进行到他下车时险些跌倒,泪水涌出的一瞬间,一股带着满满不详气息的黑气从他小小的身体里疯狂迸发出来,迅速将周身十几步以内的范围都给染黑了,看上去极其的诡异。 “这…这是…”谢承元被吓着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居然还有这么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 天道的声音低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股不祥的黑色气息,应该就是魔气无疑了。” 事到如今,对于这些超自然的玩意儿谢承元早已有了足够强大的接受能力。可说到魔气,这种令人不安的东西还是会让他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冰凉。这种诡异的玩意儿,咋偏偏就在他身上出现了呢? 天道继续说道:“今天找你来主要就是因为这个。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之前你九世都没能顺利突破那场劫难,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你身体里的这股魔气了。” “魔气与神格类似却又有所不同,都是可以克服转世一直存在于魂魄之中的神秘力量。” “早在七千多年前的荒古时代,两界就曾爆发过一场一场惨烈的流血冲突。当时的结果虽然是神界大胜,将魔族全都驱赶到了几方已经快失去生机的小天地中。可近几年,魔族似乎又有了重新现世的迹象。” “虽然不敢说这是一定的,但魔族的作风向来是滥杀与破坏并存的,一旦被他们去到其他小世界,那么那个世界的人族面临的可能就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现在,其实我也非常后悔把你给带过来了。虽然你的存在本就是由更高级别的上位者创造的天道候补,可如今你出现了魔气,那情况可能就会有巨大的变化了。” “不不不,您…您稍等一下啊!”谢承元的脑子里有些乱,他可以接受天道啊、系统啊、魔族什么的存在,可当最不好的那些东西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还是会打从心里头感到不安。毕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啊,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个年仅六岁的小朋友啊!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得承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那个…就是我想问您一下啊,我身上的这股魔气,难道就不会是在这个世界沾染上的吗?” 天道笃定地摇了摇头:“绝不可能。你知道吗,每一位天道其实都是有他们固有的特性的,比方说有的天道身上的战意浓烈,那么他所管辖的小天地就特别容易爆发大规模战争。” “而本座的特性就是光明,除了为了历史的发展不得不爆发的战争以外,我这里是绝不可能有穷兵黩武的情况发生的!” “当然了,本座的特性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对魔气天生的敏感度和压制能力。” “确实,之前你的这具身体落入的那口寒潭中确实蕴含着不少的魔气,可有本座的压制,别说是你了,就是一只小猫小狗落在里头最多也就是溺死,绝对不会沾染上一点魔气的。” “所以我能断定,你身上的默契肯定是早就有了的。只是在之前的几次转世中你都没有遇上过情绪特别激动,能够刺激到你体内的默契爆发的情况。” “这一次不光是你本人,还有你身体里封印的谢承元的灵魂同时爆发出极其刺激的情绪,这才让你体内的魔气冲破桎梏散发到空间中来,虽然不会直接对人造成伤害,但也会给不慎沾染上的人造成一些麻烦,其程度取决于沾染的量和时间的长短。所以这一次你回去以后,一定要格外关注那些已经被魔气沾染了的人,否则轻则破财吃亏,重则筋断骨折,甚至直接丧命,知道了吗?” “这么刺激的吗?!”谢承元是真的怕了,因为他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自家大哥哥,余大叔,小五还有们的几个护卫可都快完全被黑气给包裹了! 一个谢承胥就险些让他濒临崩溃,若是再加上一个谢承天,那他… 不敢再往下想了,谢承元一个滑轨,近乎哀求地跪倒在天道面前求道:“天道姐姐,人美心善的天道姐姐!您就帮帮我,给我支支招呗!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化解的法子,否则,这么多人啊!我就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儿,怎么照看得过来啊?” 第二十六章 让我做天道?别逗了 天道有些哀怨地撇了撇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我的能力是压制魔气,驱魔避祸又不是我的专长。” “不过呢,你不是还有系统的吗?我告诉你啊,人与人之间的气运其实是可以相通的,比方说你如今的气运值高得惊人,连带着你身边比较亲近的几个人都可以跟着沾沾光。所以如果你想救他们的话,那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疯狂提升自己的气运值和福报值,然后将之分给这些被魔气侵袭之人。等这两项数值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以与他们身上所沾染的魔气互相抵消。” “而且,这样互相传递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别人可以从你这里分到好处,你也同样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反馈。要知道,魔气这玩意儿侵染到人身上了就是一次性的,在悄然间发挥作用,然后就会消失不见了。” “可像气运值这些的却不会,它们属于消耗品,比方说你给了你大哥五百气运值,他在不知不觉间用其中的三百点抵消了魔气带来的灾祸,那么剩下的两百点还依旧存在于他的身上,是可以继续给他带来好运的,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谢承元欣喜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明白了,虽然效率比较低,但确实是个好方法啊!” 天道笑道:“只不过我可是要提醒你的啊,你给出去的气运值可是要从你自己身上扣除的。所以你也务必要量力而行,否则别人没救成,反倒把自己给坑进去了,知道了吗?” 谢承元颔首:“我知道了。不过天道姐姐,我这里确实有一些提升气运值的好法子,可是我这个系统太坑了,兑换率一点都不合理,您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帮我调整一下的?否则恐怕没等我存够积分呢,他们人就已经全都没了…” “嗯,这倒是个问题啊…”天道沉吟片刻,最终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 “诺,这个给你!” 一个淡蓝色的小陶瓷瓶出现在了谢承元面前。 “这是…” “这是可以大幅提升兑换率的药水,是我闲来无事自个儿研究出来的。本来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但把你带到这个世界来本也是我的一厢情愿。所以这一次我就违反道义帮你一把吧。不过这玩意儿的功效只有十天左右,你一定要抓紧时间,明白了吗?” “得嘞!”谢承元欣喜地拿起小瓶,视若珍宝地藏进衣袖里。 “怎么,你现在不喝吗?”天道好奇地问道。 谢承元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喝了就是白白浪费了。我想等到了能够大幅收割的时候再喝,到时候才算是事半功倍呢!” “鬼机灵!”天道笑着嗔怪一声、 “行了,正事儿说完了,本座往后会时时注意你的动向的。你也务必记住,千万不要让理智离开你的身体,否则一旦魔气再次外泄,恐怕情况会比现在糟糕百倍。毕竟现在的你还只是一具六岁孩子的身体,又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能够承受的扩散值有限。若是等成年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的话,只怕方圆百里都能被魔气侵袭了,到时候整个兴都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就自个儿想想去吧。” “是,在下一定谨记!”谢承元自知兹事体大,立刻乖巧应下了。 “嗯,诺,这个给你。”天道又取出一块翠绿色的玉牌递给了他。 “由于你的情况特殊,本座特将这传讯令牌交给你。要知道,一般这令牌只有本座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才能得到的。你小子就偷着乐去吧!” “呵呵,呵呵呵…”谢承元接过令牌,笑得十分苦涩。若是可以的话,他还宁愿不要这块牌子呢! “行了,别抱怨啦!这块牌子是由本座的神识幻化出来的,你可以直接将它受尽识海里。只要你的三魂七魄没有产生动荡,它就绝对不会被暴露的。” “真的?”谢承元尝试着按照天道的指导将令牌收进自己的神识,只需意念微微一动,手中原本冰凉的令牌竟真的突然消失了! 再一召唤,令牌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好神奇呀! “嗯,不错,小伙子天资还是可以的。若是出生在一个修仙世界的话成就一定不可估量。可惜啊,本座修为尚浅,管理不了修仙世界,就只能先这样喽!” 谢承元笑着一拱手:“天道姐姐人美心善,有朝一日必能得偿所愿的!” “小东西,真会说话!”天道面上一红,捂着嘴嗤嗤地偷笑起来,就好像刚才说人家不会说话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 “好啦,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也都给你了,本座这就送你回去吧。切记,一旦身体感觉到任何异常就立刻联系我,明白了吗?” “谨遵天道姐姐教诲!”谢承元俏皮地一眨眼,正欲转身离开,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天道。 “对了,天道姐姐,那个…就是…就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行了行了,知道啦,不就是你二哥哥的事情吗?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毕竟如今的你是一句身体两个灵魂,为了防止再次暴走,两边的安抚工作自然都是要做到位的。” “我也看过了,那小子的身体损伤十分严重,但主要还是心脉受损,年纪小恢复能力又差导致的。我已经偷偷帮他修复了受损的心脉,用不了三五天就可以睁眼了,然后就按照正常病人好好恢复就好了。” “多谢天道姐姐!”谢承元赶紧道谢。 “哦对了,还有个东西差点忘记给你了。”得,敢情咱们天道大人也会有忘事儿的时候啊! 一副十分精致的隐形眼镜被递到了谢承元面年前。 “这个你拿着,是本座研究出来的超级隐形眼镜,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人身上沾染魔气程度的具体情况,还能当作阴阳眼使用,你拿去吧!” “阴…阴阳眼?”谢承元和一直龟缩角落的系统君同时惊呼出声。 “不行啊,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清璃大人!”系统君一着急,直接叫出了天道姐姐的名字。 “放肆!本座的闺名也是你一个小小系统可以直呼的?”天道表情一滞,一股强烈的威压顿时铺天盖地般地袭向谢承元的神识。虽然没有对他的身体和灵魂造成任何影响,却将角落里的系统君直接狠狠按在了地上,大有下一秒便要将它彻底摧毁的驾驶。天道大神恐怖的破坏力和掌控力,恐怖如斯! 不光是可怜的系统君,目睹了一切的谢承元这会儿都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额头上冷汗直冒,生怕下一秒暴走的天道姐姐就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来。 好在最后,天道长叹一声还是收回了威压。 “罢了,本就是本座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会激动也是正常的。这一次就原谅你了,如有下次,本座定不轻饶!” “是,是是是!小的记住了清…哦不,天道大人!” 系统君死里逃生,疯狂地喘着粗气。被天道级别的大能如此压制,在他有生以来还真的是头一造,确实够吓人的了。 “哎…”天道轻叹一声:“这孩子是个有缘法的,本座今日送他这份造化,也算是给自己结一份善缘了。若是日后你真的飞升成仙,要来顶替本座的位置了,到时候还望你能高抬贵手,莫要让本座太痛苦才好啊…” 对此,系统君给出的解释是每当天道要被消除神格转世重生的时候,都将经历一个十分痛苦的剥离过程。那种感觉,就好像同时有三十个甚至更多的孩子要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一样。试想,光生一个就能让母亲们痛不欲生了,同时剩下三十个往上,其痛苦与惨烈程度会是什么样子自然可想而知了。 谢承元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天道姐姐你放心,即便有朝一日我真的有资格晋升天道了,那也绝对不会让姐姐你受到一点伤害的。至于这天道的位置,说实话,我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兴趣。比起几千上万年如一日盯着别人的幸福生活,我觉得还是做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经历万世轮回,感受人间百态来得更开心一些呢。” “呵…”天道轻笑一声:“那就但愿你能秉持初心,从一而终喽!” “你看嘛,我就说吧,天道姐姐其实你也不愿意被人家给顶掉的嘛!还装得这么深沉的样子有意思吗?”面对松了口气的天道,谢承元突然狡黠一笑,一语戳穿了天道的心事。 心里话就这么被人给说出来了,天道脸色一变,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地抬起手来。 “好啊你这个小骗子,看本座今天不…” “不过呢!”谢承元再一次打断了天道的话。 “刚才我说的那些,确确实实也都是我的心里话。天道姐姐你尽管放心吧,我谢承元说得出做得到,一口吐沫一个钉!否则,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谢承元类似的誓言说发就能发,更恶毒的他都说得出来。可如今在真正的天道面前,他还敢这么说便是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第二十七章 迟来的安慰 无意间,天道发现自己竟被他的真诚所感动了。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男人的内心,却发现那里面一片清明,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迷茫。 “好啦好啦,本座信你便是了,用不着起誓的…”越说她的声音就越小,语气中甚至似乎还带着一抹娇羞。 “行了,都耽误这么久了,你赶紧回去吧。”天道说着再次抬起手,打算将他送回凡间。 就在此时,谢承元再一次开口:“等等!天道姐姐,我刚才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啊?谢承元不是个爱一惊一乍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天道自然还是愿意听一下的。 “之前天道姐姐你说过,在你管辖的世界里绝对不会出现穷兵黩武,肆意杀伐的情况的对吧?” 天道点了点头:“对啊,这几千年来一直如此,怎么了?” 谢承元表情凝重:“那就怪了,天道姐姐你可能没注意到吧,这里的谢承元上一世的时候,在谢家被满门抄斩以后便出现了一个异常强大的男人。那个男人叫做完颜决,先是凭着恐怖血腥的手段坐上了北夏的王位,然后又开始大举练兵锻铁,将整个国家打造成一个异常强悍的战争机器,对周边的国家疯狂侵略,天兴国便是他的第一个目标,这些,难道姐姐你都完全不知道吗?” 见他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天道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你说的这些我是真的不知道,自从上一世的谢家灭门以后我便在谢承元身上下了重生的禁制,到时候这个世界将会自动重启,做完这些离开这里去寻找合适的灵魂,将这里的事情都交给我手底下的神官帮着监管去了。” “后来等找到你的灵魂再次返回的时候,这个世界便已经重启了,也没有任何的记录表明在谢承元死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你说的这些,究竟是…” 谢承元摇了摇头表示无辜:“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完全是在系统向我灌输原主记忆的时候我自己看到的。虽然那时候我还想着明明原主都死了,还能知道这些挺奇怪的,可它又真实地出现在了我的记忆中,如今听您说起来这些我才又想起来了。” “所以按我的分析,发生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您手底下的神官管理不善,为了避免被追责刻意隐瞒;二…二就是有人故意将这段记忆强行塞给了我,至于其中的目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天道表情严肃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暂且先放下不管了吧,我这边自然会多加关注的。你…” “不不不,天道姐姐你可能误会我了,我可不是那种只会把麻烦事都丢给别人,自己躲到一边享清闲的懒人。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个完颜决日后会成为我二哥哥谢承胥的师弟,和他拜在同一个师傅的门下学艺。所以我觉得这可能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突破口,如果我能…”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下去,相信天道自然也是明白的。 点了点头,天道沉声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只管放手去做吧。不过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从长计议,就先从了解完颜决其人开始入手吧。咱们兵分两路,你找机会接触这个人,我这边也会时刻关注下界的情况的。” “嗯。”谢承元点了点头,一人一神暂时达成了共识,谢承元这才一身轻松地被送回了凡间。 风语阁,被自家老子一掌敲晕的谢承元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坐起身来从神识中取出天道送他的隐形眼镜拿出来戴上,这才发现这玩意儿的存在早已穿越了科技的范畴了! 被戴好的一瞬间,隐形眼镜就仿佛和他的眼球完全融合了一般,再也无法用物理方式将他取出来了,只有通过神识发出指令,才能让它重新恢复到普通隐形眼镜的状态,着实神奇得很。 不光如此,这副眼镜的功能还是可以调节的,只要谢承元想,就可以通过神识调出一个简易的对话框来,在上面勾选现在所需要的功能选项。 看着对话框上显示的“幽灵”,“魂魄”,“恶鬼”,“妖魔”等诸多选项,谢承元禁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毕竟这可是天道送给他的超级神器啊,自然不会随便把一些用不着的功能加进来的。也就是说… 不行不行,不能想了,身为灵异事件爱好者的谢承元第一次对这些玩意儿感觉到了恐惧,小心翼翼地勾选了“魔气”选项便立刻退出了对话框,生怕点到了什么不该点的选项上去。 看着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系统君不屑地冷叱一声:“瞅瞅你那怂样吧,这些玩意儿我可是天天都能看得到的,才不用那什么破眼镜呢!怎么样,要不要跟随我的视角体验一下啊?来嘛来嘛!” 谢承元这会儿才算明白,自己上辈子之所以那么大胆根本就是不知者无畏啊!如今当事实摆在眼前了,系统君的挑逗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恶魔的低语啊! 毫不犹豫地将自己wink时的画面强制保存在系统中,然后在它的鬼哭狼嚎声中关闭了对话通道,谢承元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心有余悸地左右打量了一番,顿时觉得好似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吓得他再也坐不住了,飞速穿好了鞋袜便朝二哥哥的千胥院冲了过去。 大哥哥二哥哥,爹爹娘亲,祖父祖母曾祖母!救命啊~~~ 门外,忧心忡忡的小五被突然冲出来的谢承元给吓了一跳,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赶忙跟了上去,一边叫着:“少爷,少爷!”一主一仆你追我赶的场面好不热闹。 等跑到千胥院外边的时候,小五口中的词已经变成了“三少爷发疯了,要寻死呢!快拦着他啊!”了。 时已入夜,千胥院里面也没剩多少伺候的人了,听到小五的喊声纷纷走出门观望,就看到自家三少爷一阵旋风似地冲了进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呢便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径直冲进了谢承胥的卧房,可把众人给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跟着小五一块儿追了上去。 推开门的时候,屋内只剩下奄奄一息的谢承胥和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谢承天。 一向最关心两个弟弟的谢承天这会儿就好像失了魂似的,竟连三弟弟人来了都没发现,从始至终连头都没抬一下,怪异得很。 本以为这屋里头好歹也该有个大人的,不想只剩下了两个哥哥,谢承元也是一愣,随即便转过身冲身后的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让他们都在外头候着,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到大哥哥面前观望起来。 蹲下身子他才发现,此时的谢承天正双目圆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板,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担忧和惊恐。 慈爱长兄的样子看得谢承元心头发酸,就连刚刚被折磨得够呛的系统君都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发起了聊天对话。 打开通道,面目憔悴的系统君一边干呕这一边说道:“我…呕~我可是看到了啊,你家大哥哥…大哥哥他…呕~这会儿心里头实在是内疚万千呢,他似乎…似乎曾经收到过你二哥哥的联络信,所以他觉得若是…呕~若是那会儿他能及时回信阻止的话,说不定…呕~说不定你二哥哥就不会…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呕~” 这倒是一条非常有用的信息啊,要想安慰一个人,最起码你得先知道对方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开心的吧? 大发慈悲删除了那段不堪的回忆,谢承元再次关闭了通道,这才站起身来上前一小步,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谢承天的脑袋轻轻揽入自己怀中。 “没关系的大哥哥,没关系的,这件事真的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算二哥哥醒来以后要怪罪,那也该怪我这个没用的傻弟弟不是么?所以呢,大哥哥你千万不要自责,不要颓废。相信不管是我,还是二哥哥,还是咱们全家人都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难道你忘了吗?咱们谢家的男儿那可都是要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啊!相信我,你一定要好好振作起来,二哥哥…二哥哥他一定会安然痊愈的,相信我,啊!” 这或许是谢承元两世为人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去安慰除了他那个病秧子老妈以外的人了。不得不说,他这琢磨人心的能力可能没有系统君那么厉害,但嘴上功夫着实了得,这效果嘛…还真出奇的不错呢! 被一个小小的身体轻轻抱住的谢承天先是一愣,随即便在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中逐渐沉沦下去。等谢承元说完了话,一行情泪竟不受控制地从他的脸颊滑落,轻轻滴落在他有些黝黑的手背上。 “老三,你真的是上天赐给咱们谢家最大的珍宝。谢谢你了…”也许是身为长兄,鲜少会有人用这样的态度帮自己宽心,就连一向偏爱大孙儿的曾祖母都只会用一些比较实际的东西来补偿他缺失的童年,像这样直击心灵的宽慰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第二十八章 一碗水,真的端平了么? 难能可贵的是,从小到大谢承天从来没有因此而沮丧过,不满过。从明白了自己乃是家族长子的那一天起,他便将所有的娇贵与脆弱全都藏了起来。与两个弟弟不同,他的身上,可是担着整个兴承公爵府的重任的啊! 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人生中最温柔的一次安慰,居然来自于家中最小的三弟弟!这会儿的谢承天除了这么说以外,竟连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是大哥哥,本是该好好保护弟弟们,保护整个谢家的。如今因为他的失误,让二弟弟身受重伤,还反过来要三弟弟安慰他,他这个大哥哥,着实有些失职啊… 将小家伙紧紧揽在怀中,谢承天终于又多说了一句:“元儿说得对,咱们谢家的儿郎,个个都是要顶天立地的真男人!相信承胥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咱们应该相信他,相信他一定能早日康复的,对不对?” “对!大哥哥说得对!”谢承元高高举起了小拳头,两个人都像是在安慰对方,,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童言童语听得一直站在门外的谢炎夫妇心中感慨万千。对于孩子们,他们一贯自视一碗水端平了。可直到如今他们才发现,对于这个全家人都最得意的大儿子,他们这对做父母的,终究是亏欠了太多太多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啊…“谢炎感慨一声,反手握住了爱妻柔嫩的小手。 楚绫湘早就双目含泪了,能得三个如此懂事又相亲相爱的孩子,她上辈子是做了多少的好事,才让她这辈子能享受如此美好的阖家之乐啊… 夫妇俩在门口站了一会,终是忍不住推门进去了。屋内,两个儿子正坐在床头陪着老二,最小的谢承元还伸出小手指紧紧勾着自家二哥哥的小指一边轻轻地晃悠一边嘟囔着什么。 “元儿,你这又是在给你二哥哥下什么咒语呢?竟这么认真,连爹娘来了都没发现?” 楚绫湘已经擦干了泪,笑盈盈地开口问道。 “爹爹,娘亲!”谢承元转过头来欣喜地看向二人,随即笑着说道:“元儿才没有给二哥哥下咒法呢,之前睡着的时候,元儿在梦中见到了一个超级超级厉害,超级超级漂亮的大姐姐,说她乃是掌管这世间万物的天道大神。她跟元儿说了,说咱们谢家世代忠勇,恩泽万民,是有大福祉加持的。她告诉元儿,说二哥哥虽然受伤严重,但也并非药石无医了。只要咱们家人能够诚心斋戒,日日焚香祷告,过不了多久二哥哥就一定会苏醒过来,转危为安的!” 小家伙说得认真,系统君却被吓得够呛。要知道,这些事儿可是绝对不能随便跟外人说的啊!这可是它们系统界,乃至整个世界的潜规则,若是随意告诉了外人,严重的可是要受天道责罚的啊! 可谢承元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实在是他有这个自信,即便自己说得再认真,再有鼻子有眼,大人们都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当他是孩童天真的幻想罢了。 果不其然,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悲怆。他们当然也希望小家伙说的都是真的呀,可事实摆在眼前,太医院最强医正侯大夫都说了承胥想要醒过来的希望极其渺茫,若真能凭小家伙的三言两语就把他二哥哥的性命给救回来了,那还要什么天道,有他一个他们老谢家可就发财了好伐? 尽管如此,楚绫湘还是故作嗔怒道:“那元儿说说,是你梦中的那位大姐姐漂亮,还是娘亲漂亮啊?” 古人崇拜天地诸神,要让她和天道比能力自然是万万不敢的。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容貌这一点是她比较拿得出手的资本了。 谢承元有些无语,但还是乖乖扑到美人亲妈的怀中撒娇道:“那自然是娘亲更漂亮喽!娘亲可是这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女子了,否则就凭爹爹这板起脸来能吓死人的模样,怎么可能生得出我们三兄弟这般英俊潇洒的孩子来啊?” 对不住了天道姐姐,谁让你非得给自己脸上加马赛克的?既然压根儿没法对比,那就休怪小的嘴下无情了! 系统君捂着嘴躲起来嗤嗤地笑,谢炎的脸色却是一阵红一阵白。别看如今他已经年过四十,却仍是这天兴国美男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存在啊!抛开这么多年兴都女子待嫁榜上没出过前五的排名不说,就说他们家老大吧,都说谢承天像父亲多一些,就已经成为风靡万千少女的偏偏少年了。怎么到了小儿子口中,自己的帅脸就变得如此不堪了呢?哎…怪只怪自己往日里在家确实笑得少了,儿子嫌弃,亲爹哭泣啊… 一手抓起小家伙故意板起脸,谢炎装作不爽…呃…实际上应该确实挺不爽的吧,提着小家伙反驳道:“那又怎么样?你们三个能出生,难道就没有你老子我的功劳了吗?别以为你年纪小就能随便损你亲爹了,看我今日不揍你的小屁股!” 谢承元被拎到半空,小短手小短腿拼命挣扎着:“娘亲大哥哥救命啊!” 哎,这个场面,他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哦~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在书院的时候邢家人上演过的那一幕吗? 不行不行,看来往后得和这些小朋友们保持距离了,这同化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楚绫湘可禁不住孩子这么撒娇,一把将小家伙夺了过来抱在怀中护着:“公爷好没道理,孩子说的本就是事实,公爷怎得还不承认了呢?再说了,这什么事儿啊就随便跟孩子们说,也不…也不知羞…” 说着说着,楚绫湘的小脸就红了起来,看得谢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谢承元又是一阵无语,好嘛,敢情在古代,做父母的在孩子们面前开车秀恩爱都是这么肆无忌惮的吗?那大车轮子,快给他的小脑瓜子都压扁了好不好? 谢承天也笑着上前:“父亲母亲不是都回去歇息了么?怎的又突然回来了?” 谢炎正忙着看自家亲亲老婆呢,下意识回了一句:“哦,那不是下人来报,说你三弟弟突然魔怔了,没头没脑地往这院子里冲,我和你娘亲生怕出事,这边过来看看了吗。” “呃…哦,原来如此…”被谢承元突然的安慰打开了心门,此时的谢承天竟然难得表现出了一个十三四岁孩子该有的任性和不满。 他的情感变化当然没能逃过亲妈和亲弟弟的目光。彼此对视一眼,两个人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心疼和不满。 把小家伙往地上一放,楚绫湘直接伸出手揪住了谢炎的耳朵:“你个老不更事的,怎么一点儿都不会做人呢?怎么着?元儿是你亲儿子,天儿就不是你的亲骨肉了吗?若是往后你敢再这般厚此薄彼,我便再不叫你入房去睡了,你只管在书房陪着那些公文睡个够好了!” 一边嗔怪,楚绫湘一边疯狂眼神暗示自家不开窍的亲亲老公。到了这会子,谢炎又怎会不明白,忙不迭地告饶:“夫人,我的好夫人,娘子!娘子轻些,这不是要把为夫的耳朵都给拽下来了吗?” “非是为夫不心疼天儿,实在是今日我已让小厨房准备了不少天儿爱吃的菜品,本想着晚饭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的,如今自然不好对他表现得太过热情嘛,否则这惊喜不就全都没有了?” 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正感受着来自弟弟的温暖的谢承天被谢炎这急中生智说出来的话整得一愣,随即竟有些害羞地把脑袋给扭了过去,十分不自然地说了一句:“不…不用麻烦了父亲,二弟弟尚且昏迷不醒,孩儿…孩儿想在此处陪着他,便…便不去前厅用饭了吧…” 天知道此时他的内心有多么激动,作为家中长子,他一向秉承着凡事以长辈和弟弟们为先,自己的喜好并不重要的原则,说话办事总是妥妥贴贴的,从来都不会给旁人添麻烦。就连吃饭,他也永远是紧着家里人先,即便有时候桌上的食物并不那么合自己的胃口,他也能全程笑盈盈地把饭吃完。 甚至为了不麻烦家里的下人,他所住的天英阁的小厨房都已经四五年没开过火了,就连那边的厨子都对这个懂事得过分了的大少爷心疼得紧,让自己白拿着工资不说,还一直在无下限地迁就着所有人,却独独委屈了自己,这么好的公子,可让他再上哪儿找去啊? 听着孩子真挚的话语,一向刚强的谢炎这会儿竟都有些鼻头发酸。楚绫湘更是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两个孩子就开始哭上了。 “都是娘亲的错,是娘亲平日里忽视了天儿的感受,这么多年让咱们天儿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娘亲真的太对不起你了!呜呜呜…” 一边柔声安慰着自家美人亲妈和小弟弟,谢承天也不觉红了眼眶。不过谢家男人,一向是流血不流泪的铮铮铁骨,即便这会儿心中再怎么感动,他也绝不允许自己有分好的松懈。 一家子缠绵了好一会儿,谢炎才让亲亲老婆带着小儿子先去前厅用饭。邢沈两家的人都还没走,此番也给他们谢家帮了不少的忙,自然是要好好答谢人家的,好歹也得留人家吃顿晚饭吧? 第二十九章 媛媛家的白莲花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谢炎和谢承天相对而立。 良久,谢炎才缓缓抬起手,动作极尽温柔地将已经长到他胸口的大儿子揽入怀中。 “傻孩子,这么多年,真的是委屈你了…” 来自父亲深沉如山的爱意瞬间填满了谢承天那被自家小弟弟打开的新房。一阵不自然的愣怔之后,作为一个孩子的天性终于冲破了理智的防线。 从默默无声的流泪到最后的嚎啕大哭,谢承天打从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用泪水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从头到尾,父子二人一个字都再没有说过。可彼此的心中都非常清楚,从这一天开始,谢承天才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他们谢家的孩子。血浓于水的亲情,在这一天总算得到了升华与释放,他们谢家的孩子,永远都要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孩子才是! 等父子二人来到前厅的时候,桌上的众人已经吃了好一会儿了。今日的晚宴着实热闹,谢家待客向来热情,今日两位大人携家眷登门帮忙,自然是要好好感激一番的。所以这会儿,老公爷老夫人,甚至连老太君都在席上坐着了。 看着院子里头吃得正欢的谢府下人们,还有些不习惯如此“没规矩”的饭桌的沈超感慨道:“世人皆传世代兴承公皆爱兵如子,视规矩如无物,今日一观,着实让沈某大开眼界啊!” 都知道他这话并无恶意,谢炎朗声笑道:“沈大人或许不懂我们这些粗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我们谢家,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尊贵体面,都是当年谢家军的兄弟们一刀一枪,用累累白骨堆砌出来的。” “本就是踏着挚爱亲朋的尸骨堆起来的富贵荣华,若这会儿又忘了本,自视清高,整那些个可有可无的劳什子规矩,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我们谢家的这份荣华,又岂能安稳享受啊?” 像这样的话题放在别家的餐桌上肯定是要被斥责叫停的,可在谢家的餐桌上却像是碗中的白饭般平常。不忘初心,感恩万物,这便是谢家的处事原则。 如此清明直白的处事方式,对一向默遵教条的深超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冲击。自这顿晚宴以后,沈超也开始逐渐尝试着改变过去固有的思维模式。 也正是因为这顿对谢家人来说无比寻常的晚宴,让曾经固执刻板的沈超有了质的改变。直到日后已官居左相,尊贵超然的时候,每每回忆起今天的这顿晚宴,沈超都仍会感慨万千,钦佩不已。 而这会儿正忙着和两个小伙伴争鸡腿吃,还不忘给大哥哥的饭碗上盖满了他爱吃的菜的谢承元还没有意识到,因为他的到来,整个世界的齿轮都在不经意间发生着改变。这个世界的重心,将来又会发展成个什么模样,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将随着这个还只有六岁的孩子发展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在屋里头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的谢承元就盯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了早饭桌上。 今天是个比较重要的日子,虽然谢承胥意外受伤让整个谢家的气氛都有些低迷,可开明豁达的长辈们在得知姜媛媛要来做客的时候还是十分支持的。那个姜大人是个什么货色谢炎心里头一清二楚,放着这么个乖囡囡女儿不知道疼爱,那就莫怪他们谢家人捷足先登,提前把这份宠爱给抢过来喽! 刚用过早饭,门房就过来通传,说姜大人家的妾室刘氏带着姜家小姐登门拜访,说是一早就和三少爷约好了的。 听得回报,谢炎和楚绫湘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不满和愤懑。 要知道,妾室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是个下人啊!说好听点儿了是妾室,往难听了说也就是个比通房丫鬟高级了那么一丢丢的贱婢罢了。如今这么高调招摇地打着姜家的旗号登门拜访,岂不是故意告诉别人她的身份比原配正妻还要尊贵,有资格代表他们郎中府出席各种场面的意思吗? 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谢炎道:“来者是客,请他们进来吧。” 门房正要回头,刚才还有些无精打采的谢承元突然开口:“等等!” 双亲和大哥哥嫌弃的目光都被他尽收眼底,即便这个灵魂不是原汁原味的古代人,他也很清楚妾室在这个时代是个什么身份的。姜大人此举就是典型的宠妾灭妻,殊不知这样的行为更是在无形间打了他们兴承公爵府的脸面。若是连一个小小郎中家的妾室都能代表主母登门拜访的话,那往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有资格来叫他们公爵府的门了? 往小了说,这是打他们谢家的脸面,往大了说,这就是对当今圣上乃至历代先皇的大不敬啊! 聪慧如他又怎会舍得让自家长辈兄长们面上无光呢?当即便跳下了凳子拍了拍手道:“我随你一块儿过去瞧瞧,我们兴承公爵府的门楣,可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随便踏进来的!” 楚绫湘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喷了一旁的亲亲老公一脸的汤水。 谢炎自是不会恼自家小娇妻的,十分淡定地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动作熟悉的叫人心疼,包括及时把帕子递过来的婢女。可怜堂堂公爷威风一世,竟会在自家饭桌上吃了鳖还不敢反抗,真的是有够凄惨的了。 压根儿就懒得管他,楚绫湘象征性地伸出手拍了拍自家男人的胳膊后便向回过头来的谢承元比出了一个大拇指:“好儿子,好样的!去吧,让他们好好瞧瞧咱们兴承公爵府的威风!” 谢承元笑着点了点头:“娘亲放心吧,孩儿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谢承天笑而不语,随手夹起一块米糕放进了弟弟的碗里。小家伙刚才就没吃多少,如今又要去与那妖艳货色斗法,等回来肯定又要饿了,等趁着没眼力见的老爹把好吃的都一扫而空之前赶紧给小家伙屯些才行啊! 大摇大摆地带着小五和门房走向大门,主仆三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吸引了来来往往不少的谢家下人,纷纷跟上前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谢家治下一向通情达理,在手头没有要紧的工作时去瞧个热闹,聊聊八卦什么的并无不妥,只要不把不该说的东西到处张扬便没关系。毕竟八卦是人类的第四大本能嘛,没什么好明令禁止的。 隔得老远,谢承元就看到门外站着的一个美艳妇人正避开众人的视线掐了旁边战战兢兢的一小团一把,瞧那熟练的样子,显然往日里没少这么干过。 谢承元有些来火了,区区一个妾室,仗着生养了一个儿子就这般目无尊卑,成何体统?他们谢家是不怎么讲规矩,可历代兴承公爵府也从来没见过妾室如此欺侮嫡出孩子的情况。妾本为奴,在这一点上他们老谢家的男人可比谁都清楚!当初要不是他家老爹久无音讯生死不明,那几个妖艳货色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撺掇自家儿子分家别住啊? 走到近前的时候,门外的女人已经恢复了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嘴角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乍一看上去还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画面呢! 谢承元心中冷呵,带着小五走上前去,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女子便径直走到一直低着头的姜媛媛面前。 “媛媛,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姜媛媛有些受宠若惊地抬起头,又低头看了看被谢承元握在手中的小手,心中顿时一阵感激,脚下也不自觉地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可下一秒,一道怎么听都像是故意的咳嗽声就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嗯哼”,一旁的女子故意咳嗽的很大声,然后不动声色地上前拉住了姜媛媛的另一只手。看着像是怕她跑得急了跌跟头,实则手上暗暗用力,叫她根本动不得分号。 谢承元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般觉得六岁孩子的身体真是好用,立刻一脸不爽地回过头来瞪着女人:“你谁呀?我要带媛媛妹妹去玩儿,你拉着她的手做什么?” 如今再看,这刘氏的容貌确实也算是上人之姿了,一颦一笑间也都带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和文雅,这要是不了解内情的说不定还真会觉得她才是姜大人的原配正妻呢!能伪装到如此地步,足见这刘氏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被谢承元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刘氏面上也不恼,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回道:“这位就是公爷家的三公子吧?妾身刘氏,今日是特带着我家媛媛来拜访三公子的。” 这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看得谢承元一阵阵的不爽,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据我所知,姜大人家的正妻该是平远方家的长女方氏才对吧?刘氏,呵!本公子可从来都没听过,该不会就是个不入流的妾室吧?” 面对谢承元如此不讲情面的质问,刘氏的表情出现一丝的松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解释道:“妾身确实是妾室出身,不过今日也实在是当家主母她重病卧床,没法子陪着媛媛来赴三公子您的约,大人这才吩咐妾身陪着我们媛媛过来的。媛媛才只有五岁,胆子小又认生,没有个熟悉的人陪着肯定会不自在的!妾身与大人这么安排,也是为着媛媛着想的,还望三公子能体谅一二啊!” 第三十章 群众的眼睛,那是雪亮的! 好高级的绿茶女啊,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言语中满是对姜媛媛的疼爱与关怀。 而且她十分聪明,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归咎到了姜大人身上,她一个贱籍妾室,总不能违抗老爷的安排吧? 可到了疼爱姜媛媛的时候,这安排就又成了她和姜大人共同考量的了,恭维了男人的同时又拔高了自己,刘氏的心思玲珑,这一番话便可见一斑了。 但这些话若放在大那里恐怕是无法反驳了,毕竟若明着说不让她跟着,那便是驳了做下如此安排的姜大人的面子。虽然他只是个正五品的微末小官,公爵府压根儿用不着给他面子,可毕竟传出去了不好听,有仗势欺人之嫌不是?所以若是真换成大人们来应付,恐怕真就要叫这恶心人的玩意儿入了他们公爵府的大门了。 可偏如今和她对线的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屁孩儿,就凭着这幅身子和这个身份,谢承元就完全没必要给她这个面子! “很用不着!”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谢承元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媛媛在书院的时候便与我十分亲厚,有我在身边陪着,怕生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再说了,这兴都城里住着的谁不知道我们兴承公爵府待客热情那是出了名了的。我家母亲素来偏爱女孩儿,做梦都想有个女儿傍身,肯定不会薄待了媛媛。我那两个哥哥又都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二哥哥虽然有些跑偏了吧),长辈们也都十分随和亲切,就连府中的下人们都十分随和亲切,你刚才说的那些担忧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还是说怎么的?在你们眼中,我们这公爵府就是个虎狼窝,外人进来了都得掉一层油皮才能回得去吗?” “不不不!妾身…妾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只是实在关心我们媛媛的安危,绝无…绝无冒犯公爷和谢家诸位的意思啊!小公子如此咄咄逼人,岂不是…岂不是寒了妾身一心为媛媛着想的一颗心吗?” 说到动情处,刘氏竟真的扯出帕子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大有一副小官家的妾室被高门显贵的公子当街欺侮了的意思,那模样看着好不可怜。再加上她有意提高了声调,就是故意要吸引别人过来围观的。所以虽然这会儿街上的行人不多,却也围了十几号路人在旁边围观,颇有些要把事情闹大了的样子。 谢承元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个贱人,竟如此不知深浅,活该你今天要丢个大面子! 小五也是一脸不忿,要不是公子拦着,他早就冲上去大耳刮子抽这个惯会惺惺作态的女人了。别整得好像谁还没看过聊斋似的,在这儿装什么清白小狐仙呢? 就连系统君就忍不住跳出来疯狂吐槽了:“我去,这世间的贱人我见过不少,像这般连个小孩子都要设计的卑鄙货色还真是少见呢!哎我说,你可千万别客气啊!照死里整她,出了事儿了我担着!” 谢承元冷笑两声,转过头去直视着刘氏。 “媛媛,你说,是不是没有这个老女人陪着你就不自在了?” 没想到会突然被点名,姜媛媛有些惊恐地抬起头来,下一秒便对上了刘氏那威胁之意满满的眼神,当即瑟缩地抖了两抖,下意识地答了一句:“承元哥哥,便让刘姨娘陪着媛媛一块儿进去吧,媛媛,媛媛会…” “怕”字还没说出口,谢承元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可是你的承元哥哥我十分讨厌这个故意说我坏话的老女人,你说吧,你究竟是要选你的承元哥哥我呢?还是你这个对你百般‘呵护’的刘姨娘呢?” 姜媛媛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态度如此强硬的谢承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勾勾地看着他。 接连被叫了两声“老女人”,刘氏的火气也有些上来了。老娘敬着你是公爷家的孩子才对你礼让三分的,如今既然你这么折我的面子,那就莫怪老娘心狠,使些力气让你这个小娃娃难堪了! 故作悲痛地后退两步,刘氏用帕子捂住了脸:“好好好,万般皆是妾身的不是,小公子就莫要再迁怒于我家媛媛了!既然小公子不喜,妾身这边回去了便是。只望小公子能好好善待我家媛媛,莫要让她受了委屈。妾身回去自会将实情禀报大人,在家等着媛媛平安归来的,小公子您息怒,妾身这就…这就回去了…” 说着,刘氏还真的作势转身就要上马车,一边心里头恶毒地想着:“小屁孩儿,敢不给老娘面子?哼,好啊!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就等着被扣上一个权贵之子欺压小官嫡女,目无法度的罪名去吧!” 可奇怪的是,她人都快走到马车边上了,居然还没能听到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指责或是不满的议论。 有些不死心地转过头去,刘氏眼泪汪汪地看着还处于蒙圈状态中的姜媛媛。 “媛媛啊,好好陪谢三公子玩儿啊,千万莫要惹了公子不快知道么?姨娘这便回去了,你…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这话说的,好像他谢承元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儿能对人家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干出来些什么似的。就这话,你就是安到了他家老子的头上也不能安到他头上来吧? 谢承元怒极反笑,正欲开口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廉耻。颠倒黑白的毒妇,一旁却早有看不过眼的围观群众先他一步开口了。 “哎我说,这位…大姐啊!”人群中,一个黑黑瘦瘦,面向淳朴的汉子率先开口了。他不认识刘氏是谁,但只听得谢家小公子一口一个老女人的叫着,主观上就觉得这个女人的年纪应该不小了,那他自然就该叫一声大姐喽! “大姐,我说你这话说的就有点丧良心了吧?咱们这街里街坊的住着,谁不知道谢公爷他们家满门上下那都是行得正,坐得端的坦荡君子啊?当今公爷身边一直都只有一位正妻妇人,三位公子也个个都是人品端方,为人正直的好孩子!虽然三公子这些年的名声是有些不好听,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是知道的,谢三公子在外头干的那些事儿看似轻狂,实则哪一次不是在为民请命,声张正义啊?” “如今你胡乱编排人家三公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还想把那么恶心的罪名加到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你这…你这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些吧?” 刘氏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谢家的正直早就感染了附近的百姓,都用不着他们家的人出来说话了,像这种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他们这些街里街坊的就能帮着挡回去了,哪还用得着人家亲自出面啊? “就是就是,看着挺人模人样的一个人,怎么心思就这么肮脏呢?” “哼,我看啊,她就是想借着自家闺女和三公子的关系攀上人家公爵府的门楣,如今被拒绝了恼羞成怒,这才编排出这些话来想毁了三公子的名声呢!” “没错没错,我刚才可是看见了啊,那个小姑娘刚才抬头的时候她可是用要杀人的眼神盯着人家看的,这天底下,怎么能有如此不近人情的母亲啊?” “就是,为了陷害三公子,竟然连自家孩子的名节都不要了,还好意思一口一个‘我们媛媛’呢,呸!真是恶心!” … 围观的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讨伐起了刘氏,让她那张精心准备过的脸蛋上满是惶恐和愤懑。纵横茶艺界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让自己如此难堪的局面。曾经那些让她一路顺风顺水的套路,如今搁在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居然反过来将她自己给伤得体无完肤了,这可叫她…叫她该如何是好啊? 不料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还没完呢,就在她又想哭出声来博取同情的时候,一道软糯糯,怯生生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 “不…不是,她不…她不是…” 谢承元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似乎也没想到身边这个隐忍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姑娘终于有勇气开口说话了。 “媛媛,你说什么?什么不是?你大点儿声说,让叔叔婶婶们都听清楚好不好?” 谢承元学着刘氏之前的样子故意大声说道,就是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就是引导舆论控制话题走向么?这点小技巧,小爷我可比你熟悉多了! 果不其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转到了两个孩子的身上。刘氏心中大感不妙,又不好直接开口说些什么,正要用眼神向姜媛媛施压,却发现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六岁的谢承元竟然不动声色地变换了位置,将两个人之间的实现完全给阻隔了。 “是啊小姑娘,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能这般对待你一个小姑娘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生母亲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啊?” “就是,小姑娘,心里头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苦痛就大胆说出来呗!有叔叔婶婶们替你撑腰呢!再不济,这不还有咱们三公子帮你呢么?” “没错没错,小姑娘,有什么委屈尽管大胆说出来吧!否则你忍得久了,人家都以为你好欺负了,往后还指不定要怎么变着花样地欺负你呢!” “就是就是!” … 第三十一章 超受欢迎姜媛媛 在谢承元和众位乡里乡亲的鼓励下,姜媛媛终于渐渐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来准备将真相和盘托出了。 刘氏这会儿是真的慌了,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了,作势就要上前去组织。说一千道一万,她的身份终究只是个下贱的妾室啊!这要是让这小妮子把实话都给说出去了,那莫要说她了,就连他家老爷都得被吃瓜群众们的吐沫给淹死。到那个时候,她难道还能落下什么好?呵,痴人说梦吧! 可上天似乎就是看不惯她这样的恶人为祸人间,还没等她迈出脚呢,一道清冷好听的声音就在她身边响起。 “三弟弟难得办了件得意的事儿,这个节骨眼上,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回过头看去,两个身高相仿,容貌出众的少年公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若是放在往常,有如此俊美的少年站在身边,她肯定是要好好饱饱眼福的。可这会儿,刘氏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将她包裹了起来。尤其是当注意到说话的那个少年和人群中那个让人讨厌的小娃娃眉眼间有诸多相似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头的某处“轰”的一声坍塌了。她知道,她在郎中府的好日子,今天恐怕就算彻底到头了… “她才不是媛媛的娘妻呢!她是爹爹后娶进门的女人,还是个平日里总爱欺负媛媛和娘亲,娘亲卧病在床,冷得不行的时候还故意不肯让下人把炭火送到我们屋里去的坏女人!” 人群中,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异常坚定地说出了这番话,顿时将人群给炸裂了。 “我*?!这女人看着人模狗样的,感情居然这么不是个东西啊!” “你这话说的,就看她之前那个装模作样的样子,肯定就是个心如蛇蝎的贱货!还好意思在咱们面前惺惺作态的,装出一副慈母的姿态来,如今想着实在是叫人作呕啊!” “说得没错!” “楼上加一!” … 在百姓们愤怒值点满的斥责声中,刘氏再也没脸面留在这里了,捂着脸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就要催着车夫离开,却不想她家的马车已经被一辆双驱两轮大马车给堵住了去路。 “呦,公爵府门口一大早就这么热闹,还真是稀奇了啊!” 马车内,沈超挟爱妻和幼子一同下了车。与姜媛媛口中宠妾灭妻,主母和嫡女惨遭迫害的悲惨家庭相比,如今夫妻和睦,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画面显得是那样和美幸福,十分扎眼。 状似无意地看了看被自家马车“不小心”堵住了去路的车架,沈超带着妻儿走进了人群。 “三公子,沈某挟内人犬子前来赴约了。” 虽然只请了沈锦阳一个人来玩,但如今看到沈伯伯一家,谢承元还是十分开心的,笑着拉住了沈超的衣袖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沈伯伯沈伯母安好!” “好好好,三公子真是好生可爱,比我们家这个木讷性子可要可爱多了呢!” 沈夫人毫不吝啬对谢承元的夸奖,甚至连自家儿子都给推出去做对比了,这无情的操作,是亲妈无疑了。 人群外,个头小小的邢可文挤不进去,只能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喊“承元!锦阳!哎!媛媛!我在这儿呢!你们看看我啊!” 一直和谢承天站在一处的邢可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去一把将可怜巴巴的弟弟给抱了起来。 “你呀,真是哪儿有热闹都少不了你!” 邢可文不满地撇了撇嘴:“哥哥可莫要乱说!我才不是因为这边热闹才往这儿凑的呢!我是要向沈伯伯和谢伯伯去告状的!” “告状?可文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都到这儿了还不忘要告状呢?” 邢可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昨天回去,老爷子还没忘了这小子在书院门口编排他的事儿呢,狠狠打了他好几下屁股才让他回去睡觉的。” 邢可文的小嘴顿时撅了起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看得谢承天忍俊不禁,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诸位也都散了吧。今日多谢诸位替我家小弟主持公道了,改日府上设宴,必会重谢诸位四邻的!” 见过动辄就请街里街坊的上自家吃饭的王公贵族么?瞧,他们老谢家就是! 街坊们习以为常地拒接起来了。 “大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三公子聪慧正义,我们这么做,也算是为国家保护好优秀的下一代嘛!” “没错没错,往日里我们这些街里街坊的也没少受府上的照顾,若是连这点小事儿都不肯站内出来帮忙,那还有什么脸面做咱们公爵府的邻居啊?” “是啊是啊,大公子您这话太见外了,跟我们还有啥好客气的啊?” … 谢别了来助阵的街坊们,谢承天又冷冷地看了看一旁不敢动弹的马车,伸手抱过姜媛媛柔声说道:“媛媛妹妹不必害怕,恶人自有天收,哥哥们都会帮你的,所以往后你要再有什么委屈之处都要大胆告诉我们,好不好?” 小妮子早就被这来自外界的善意与温柔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汪汪地看着抱着自己帅到没边的大哥哥,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的承天哥哥,媛媛记住了!” “那就好,承元,带着大伙儿去玩儿去吧,总在门外头站着算怎么回事儿?” “好累!”谢承元笑着答应了一声,不过随即眼神便变得狡黠起来。 “对了媛媛,之前陪你在书院读书的那个小柳姐姐呢?她不陪你一块儿过来啊?” 马车边,故意躲起来生怕被发现的小柳浑身一震,冷汗顿时就从额头上渗出来了。今天这一遭她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自家小姐这可是给自己找了个超级了不得的强大靠山啊!想到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小柳已经开始琢磨等回去以后遗书该怎么写了… 走在路上,谢承元好奇地转头问沈超:“沈伯伯,今天来玩,你怎么还穿着朝服啊?” 沈超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伯伯待会儿还要与你爹爹一同上朝去呢,自然是要穿朝服的啦!” “哦~对哦,爹爹还要去上朝呢,瞧我这脑子,都给忘记了呢!” 谢承元故作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小脑瓜。不得不说,他如今对这具小身板的接受和适应能力真的是大大增强了,什么撒娇卖萌使性子的简直就是信手拈来,洒洒水啦有木有? 从始至终,所有人都没有关注过走在队伍最末,面如死灰的小柳。当被谢承天十分礼貌地“邀请”进公爵府的那一刻,小柳便已经把自己视为一个死人了。 姜家的马车已经离开了,经过今天的事情,即便刘氏不被赶出府去,想来往后媛媛母女的生活也不会那么悲惨了吧?谢承元如是想着,一边看想一旁被众人围在中间,正努力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的生命体的小女孩儿。 放心吧,媛媛,只要你日后不黑化,你承元哥哥就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这是谢承元对她的承诺,至于会不会立起什么奇怪的g,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和能力的。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姜媛媛小小年纪便如此善良懂事,他相信未来的黑化之路上是一定不会有她的名字的。 (若干年后差点被姜媛媛欺负致死的谢婉婉:三哥哥,你丫又骗我~~~) 一大群人回到前厅的时候,早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剩下谢炎夫妇正等在那里。 互相寒暄一番后,大人们纷纷落坐,男人们聊起了最近比较热门的朝廷话题,两个已为人母的女人则忙着稀罕可可矮矮的姜媛媛呢。 都是膝下无女的人,谁见到这么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能不喜欢呢?不大会儿的功夫,小家伙手里头就被塞满了各种糕点和小礼物。甚至两个女人都在暗戳戳地使力,想要将认下这个小团子当干闺女的机会争取到自己这边来! 姜家恶不恶心的无所谓,只要姜媛媛自己干干净净的,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就足够了。至于日后他们姜家会不会打着干亲的名号过来求好处?呵,你是觉得谢大将军的刀拿不动了还是觉得沈大人的嘴容易撬啊?够胆你就来,看看最后是谁倒霉啊! 被两个漂亮阿姨宠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姜媛媛好不容易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萍姨,湘姨,媛媛不能吃这些点心的!你们都收回去给哥哥们吃吧好不好?” 这样的称呼便是两个女人竞争下来的成果了。用姓氏称呼总觉得隔着些距离,两个女人索性就从各自的名字中挑了一个字出来让她称呼,如此甜腻的氛围搞得几个亲生的孩子都不禁开始有些吃味了呢! 可是没法子啊,谁让姜媛媛就是他们这个小团伙中唯一的团宠宝宝呢?除了忍着他们还能咋的? 目睹了被“抛弃”的人间惨剧发生在眼前的邢可文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幸亏今天舅舅他们一家来了,我娘亲要在家陪着他们,否则今天就连我娘亲怕都要被抢走了呢!” “呸!你娘亲才被抢走了呢!”被自家亲亲老妈冷落了的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怼了回去,邢可文立刻乖乖闭上嘴不敢出声了。 第三十二章 走着,蹭饭去! 小朋友之间的争风吃醋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个女人的带娃热情。虽然对准干女儿的宠爱可以让她们无条件地答应她的任何请求,可为了提前做好准备,楚绫湘还是顺嘴多问了一句:“媛媛为什么不能吃这些点心啊?是身体不舒服不想吃吗?” 姜媛媛摇了摇头,乖巧地答道:“娘亲说了,不先吃过正餐的话是不许吃零嘴的!” 她说得十分自然,却让两个心细如尘的女人都听到了一丝异样。 “媛媛宝贝,你不会是还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吧?” 沈锦阳的母亲赵依萍柔声问道,眼神中是不易觉察的愤怒与心疼。 小家伙顿时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爹爹说,媛媛这阵子在书院长胖了不少,一点都没有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所以就不给媛媛吃饭饭,说是要让媛媛用最好的仪态来承元哥哥家里做客,否则就不给娘亲喝药药。娘亲…娘亲她真的好难受,好痛苦,媛媛很心疼娘亲,所以…所以就忍着没有吃饭饭…” 一番话说完,两个平日里温柔似水的女人眼中都在喷火。 不光是他们,厅上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都觉得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好好让他们发泄一番的话怕是非得憋出病来不可了! 谢炎冷冷地扫了一眼被这股子压迫感吓得快背过气去的小柳,站起身甩了甩衣袖。 “走吧老沈,咱们上朝去!” “嗯,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谢承元突然开始有些同情姜媛媛的那个渣爹了,能让这二位把上班说得如此杀气腾腾的,姜大人啊,您就自求多福去吧… 当家的男人们走了,厅上的气氛松快了许多。记挂着还饿着肚子的姜媛媛,楚绫湘心疼地吩咐自己院子里头的小厨房赶紧做些吃的来,被谢承元给拦住了。 “娘亲何必如此费事,还要小厨房的叔叔们多辛苦一趟呢?这个时间,曾祖母那边应该才刚吃上饭吧?咱们不如就带媛媛去曾祖母院里弄些吃的好了,她那边的吃食种类也丰富,又照顾着老人家的岁数,少油少盐的对媛媛的身体也好不是?” 说是这么个理,可楚绫湘却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恐怕不太合适吧?你曾祖母都那么大岁数了,若是咱们这么多人过去了扰了她老人家的清净可就不好了!” 谢承元却摇摇头道:“娘亲放心吧,媛媛这么乖巧懂事,说不定曾祖母见到了她也要喜欢得不行呢!横竖她那边院子的灶火应该还没熄,咱们这会儿过去正好来得及呢!” 拗不过小家伙执着,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只能抱着姜媛媛陪着孩子们浩浩荡荡地去了暖春阁。当然了,小柳自然是去不了内宅的,楚绫湘随便打发了个婢女带她去厢房歇着,不许她随意走动,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过激的举动,也算是给了她们郎中府几分薄面了。 谢承元说得没错,等他们一大群人来到暖春阁的时候,老太君这儿的早饭才刚刚摆上桌呢! 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状态也大不如前,起得晚了些是正常的。正巧赶上老公爷老两口过来请安,母子三人便索性都在这里用饭了。 听到外头的动静,谢盛昌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荣伯,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敢在暖春阁闹腾,是哪个下人这么不懂规矩?” 荣伯是谢盛昌身边的老人了,小小年纪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就跟在了老公爷身边,忠心得很。本来阖府上下他该是最有资格做管家的了,可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想着把机会留给有能力的年轻人,自己只要能跟在老公爷身边伺候着也就行了。 刚一出门,荣伯就听到一声热情得有些过头了的“荣伯伯!” 抬起头来一看,嚯!好家伙,这么一大拨人呢? 上前两步,荣伯慈爱地摸了摸走在队伍最前头的谢承元的小脑瓜柔声问道:“小少爷这是带着大伙儿来看老太君来了啊?” 都是被他看大的孩子,谢家这一辈三个孩子出世也都是荣伯的老婆亲自帮忙接的生,过后又忙前忙后地伺候月子,和主人家的关系一向很亲近,就连谢炎夫妇都对他尊敬有加,更不用提这些小辈的了。 谢承元笑着摇了摇头:“荣伯伯只说对了一半呦!元儿带着大伙儿过来…其实是来找曾祖母蹭饭哒!” “哎?!”荣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承元一蹦一跳地给略过了。 “这孩子…”荣伯宠溺地看着他跑过去的背影笑了笑,回过头来向楚绫湘施了一礼:“少夫人。” 这是他老人家多年来的习惯了,当初谢盛昌才是正儿八经的兴承公,谢炎只能算是小公爷,那他的媳妇儿,在荣伯这论着自然就是少夫人喽! 楚绫湘歉意一笑:“荣伯,这孩子不懂事儿,您可千万别跟他见怪啊!” 身后的赵依萍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就算荣伯在府里头的地位特殊,尊卑有序,也实在没有主人家对一届下人如此谦卑的道理吧? 可这一切在谢家人的眼中却是那么的正常,打小谢家的孩子们就知道,不管是外人还是下人,都是与他们一样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那么第一步就是要学会如何尊重别人。所以直到现在,谢炎在接过婢女递过来的东西时还是会习惯性地说一声“谢谢”,而这样的场景在别的官宦人家看来,着实就有些惊悚的感觉了。 荣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小少爷大病初愈,能有如此精神确实是好事啊,老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呢?只不过…” 回头看了看屋内,荣伯接着说道:“老公爷和公夫人都在里头陪着老太君用饭呢,少夫人你们这么多人突然过来了,究竟是…” 楚绫湘拉过了身后站着的姜媛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简单说了一遍。荣伯听后也是义愤填膺。 “哼,那个姜正浩的儿子是吧?我就猜到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 “咳咳,那个,荣伯啊,这还当着孩子的面呢…” 楚绫湘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荣伯这也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蹲下身子慈爱地抚摸着姜媛媛的小脑袋:“媛媛小姐不怕啊,爷爷说的是某些大坏蛋,并不是特意指某个人的哦!” 开玩笑,三个小少爷都是他一手带大的,哄孩子的问题他怕是比这些个做父母的还要精通呢! 姜媛媛倒是挺看得开的:“荣爷爷说的是实话啊,爹爹他…他确实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虽然他是媛媛的爹爹,可是…可是媛媛一点都不喜欢他…” 说着说着,小姑娘就又委屈了起来。生怕这孩子下一秒就要哭出声了,楚绫湘赶忙上前抱起了小家伙。 “那个…荣伯,就先不聊了哈!这孩子早饭还没吃呢,我们先去奶奶那边蹭饭去了啊!” 赵依萍震惊加二,敢情在谢家,对长辈的称呼上居然这么随意的吗? 荣伯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却匆匆闪过一抹寒光。姜家,哼,终究是个心思邪恶的低贱家族,若是媛媛小姐没有受影响倒还好了,若是真非良人,那他一定不会允许蛇蝎心肠的女子跟在自家少爷们身边的! 等众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卧房的时候,才发现谢承元已经被他爷爷给“擒住”了,正一个劲儿地挠他的痒痒肉呢! “娘亲!哈哈哈…大哥哥,娘亲!你们快…哈哈哈…快救救我啊!爷爷他…他这是要痒死元儿啊!” 老爷子也看到了进来的众人,手上却一刻不停:“哼,小兔崽子,仗着母亲疼爱你就敢编排你爷爷的坏话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小子!” 祖孙俩其乐融融的场面看得邢可文一阵阵的羡慕,不由得感叹一声:“哎…要是我家老头儿啥时候也能用这种方式处罚我,估计我会立马幸福到嗝儿屁了吧?” 邢可昭嗔怪地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可文,老人家面前,说话不许这么没规矩!” 邢可文这才意识到失言,忙不迭地伸出小手捂住了嘴巴。 “呦呵,邢家小子们也来啦?”老爷子见到出落得越发挺拔的邢可昭面上一喜,总算放过了被自己折磨得够呛的小孙子,冲着邢家的两个孩子招了招手:“来来来,过来让谢爷爷好好瞧瞧,这才几天没见,可昭如今都长成大小伙子啦!” 邢家两个孩子乖乖过去和老人家见礼了,可怜兮兮的谢承元却一下子扑进了老太君的怀中。 “呜呜呜…曾祖母,爷爷他…爷爷他…呜呜呜…” 系统君在幕后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你说你这内在好歹也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爷们儿了,怎么还学小孩子的把戏跑去跟长辈告状呢?还有你这副好像被人家给凌辱了姿态,到底是要闹哪样啊你这是? 殊不知老太君却最吃孙儿们这一套了,立刻半是好笑半是心疼地抱着小孙子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元儿莫要伤心了!爷爷欺负你就是他的不对,待会儿吃过早饭,曾祖母一定帮你好好罚他好不好?” “嗯…曾祖母…就知道曾祖母最好了…嘤嘤嘤…” 呕~系统君十分严肃地表示,表示空间里的垃圾桶已经快被它的呕吐物给填满了… 第三十三章 介绍局,亮个相吧小宝贝儿们! 哄了小家伙一会儿后,老太君才问道:“对了,这些孩子们应该就是元儿说过的朋友们吧?快给曾祖母介绍介绍啊!” 一提到自己的朋友,谢承元立刻满血复活了,从老太君怀中跑出来,拉着几个小伙伴挨个儿给老人家介绍了起来。 “曾祖母曾祖母!这个是可文,邢可文。” 邢可文难得乖巧了一回:“老太君在上,请收晚辈一拜!” 老太君笑呵呵地点着头:“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吧!” 看着邢可文有些眼熟的眉目,老人家不禁问了一句:“这孩子瞧着面善,又是姓邢的,莫不是…” 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记忆力大不如前,有些不太熟悉的人见过一面也就忘记了,如今瞧着邢可文能觉得面熟便已是不易了。 谢盛昌在一旁帮着回忆道:“母亲忘记了,这孩子便是小勇的二儿子。小勇您还记得么?来过咱们家好几次了,就昨儿晚上还跟咱们家一块儿吃饭来着的,是与炎儿一块儿从战场上下来的生死兄弟来的。” “哦~”被这么一提醒老人家就想起来了,晚辈们的交友她是很少过问的,愿意带过来给她见见就见见,不愿意的她也不会主动询问。邢方勇算是这些晚辈中比较懂事的一个了,每次来访都会主动过来跟几位长辈见礼,所以她对他的印象还是挺深的。 更何况两家人昨天晚上才见过面,只不过老人家当时记挂着谢承胥的伤势,也没怎么特别关注席上的小辈,所以这会儿也只是觉得眼熟,并未记起邢可文到底是谁。 慈爱地看了看他,老太君又把目光转向邢可昭:“那这孩子应该就是可昭了吧?呦,真是几日不见,都长成风度翩翩的大孩子了呢!” 被老太君点了名,邢可昭也笑着上前见了礼:“承蒙老太君还记得,近来军中事忙,可昭也有许久未能来看望诸位长辈,是晚辈的不是了,还望老太君与老公爷、公夫人见谅!” 彬彬有礼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老太君笑着握住了邢可昭已经练出了老茧的手,随即便有些心疼地说道:“这个小勇也真是的,我记得可昭的年纪好像比天儿还要小两个月吧?这小小年纪的就把孩子往军营里头塞,哪有他这么做父亲的?” 老公爷在一旁笑道:“嗨,那还不是被咱们家炎儿给带的嘛,当年天儿才六岁,炎儿就带着他去军营学习弓马骑射,熟悉兵器,教授兵书。说一千道一万啊,还是得怪咱们炎儿太不懂事儿,苦了咱们家天儿,还把可昭这孩子都给连累了,哎…” 老人家总是要多愁善感一些的,若是放在早些年,老公爷是绝对不会发表这种多愁善感的言论的。 见过了邢家的两个孩子,谢承元又把沈锦阳拉了过来:“曾祖母曾祖母,这个是锦阳,沈锦阳,是詹事府少詹事沈超大人家的独子!” “老太君好!”小家伙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开玩笑,这屋里头坐着一位前公爵和三位诰命夫人,身上的气场那可都不是盖的,这小子如今还能站得稳身子便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好伐? “哦,是那位天旭十九年中了进士的沈大人吗?” 天旭是先帝在世时的年号,天旭十九年便是先帝亲政的最后一年。如此算下来,沈超入朝为官已有差不多十五六年了,算是当朝的一员老臣了呢。 沈锦阳小小年纪的哪知道这些,有些迷茫地回过头看向自家娘亲。赵依萍自然也知道他肯定答不上来,上前两步代为答道:“回老太君的话,正是。” 看着突然开口的赵依萍,老太君难免多问了一句:“这位是?” 楚绫湘笑着答道:“祖母,这位便是沈大人的家眷,东南赵家的三小姐赵依萍!” “赵家…”老人家沉吟了片刻,突然双眼一亮:“是那个专做丝绸织造与出口生意的赵家么?” 赵依萍笑着答道:“正是,老太君也知道母家的生意,实在是我全族上下的福分呢!” 老太君呵呵一笑:“这孩子嘴甜得紧,专知道恭维我这个老婆子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莫说什么福分不福分的,当年我也有幸随老公爷去过一趟东南,就是为了交接向朝廷进贡岁布事宜呢。那时候我也曾与你母家的老家主赵锦凡有过数面之缘,老公爷也与他相谈甚欢,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没什么联系了,却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 赵依萍有些悲伤地低下了头:“有劳老太君挂念了,可惜祖父他,早些年便就…” 见状,老太君也不觉多了几分感慨:“哎…老了,都老了,岁月不饶人呦…” 谢承元立刻不满地扑了过去:“胡说!曾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将来还要帮大哥哥带侄儿侄女呢,才不老呢!” 老人家被他哄得开心,故意问道:“呦,照咱们元儿这个说法,曾祖母怕是没机会帮你和你二哥哥带孩子了呗?” 谢承元吓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曾祖母,元儿才不是那个意思呢!只是…只是您看哈,大哥哥谦谦君子,待人谦和有礼,等弱冠了肯定会成为全城待嫁少女们的首选目标,肯定会是最容易找到老婆的那一个啦!” “至于二哥哥吗…”一提到尚且昏迷在床的谢承胥,谢承元的眼中就闪过一丝悲痛。 不过难得今天这么大好的心情,他自然不舍得让长辈们徒增烦恼,立刻调整好了状态接着说道:“二哥哥他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看就是个不着调的。现在的姑娘们可都现实着呢,像他这样不解风情,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的男孩子肯定不受欢迎,说不定得打一辈子的老光棍儿呢,曾祖母您可千万不能指望他呀!” 老人家被逗得呵呵直乐,摸着他的小脑袋问道:“那咱们元儿呢?” 谢承元歪着脑袋想了想,十分认真地答道:“元儿还小着呢!到目前为止,元儿还没有确定好自己的择偶标准,说什么都言之过早了。不过曾祖母您放心,等元儿有了目标,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让您帮我好好挑挑,说不定到时候上门提亲,还得靠您亲自出马呢!” “哈哈哈…这孩子,现在是越发古灵精怪了啊!”老人家着实开心得紧,但还是笑着拒绝了谢承元的提议。 “不过呢,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曾祖母抢了你娘亲的活儿,到时候她还不得怪我这个老人家倚老卖老,抢走了她做母亲的乐趣啊?” 楚绫湘一听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上去拉住老人家的手晃悠着:“奶奶~奶奶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啊?您抢吧,随便抢,爱怎么抢就怎么抢!横竖我已经把他们三个混小子给生下来了,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才没功夫管他们往后跟谁结婚呢!比起干这些事儿,我还不如等炎哥哥闲下来了,好好在您和公公婆婆的身边尽孝呢!” “呦呦呦!瞧瞧你这娘亲,多会说话啊!”老人家向来金贵女儿,当初老公爷那一带就全是儿子,到了谢炎他们这一辈也是一样,至今都没见到一个女儿降生的。后来好不容易等到楚绫湘嫁进来了,整个谢家可都是把她当作亲生闺女般疼爱着的呀!这才惯得她“骄纵”至今,就连一家之主谢炎平日里都得看她的脸色说话办事儿呢! 看着这一大家子四世同堂,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赵依萍情不自禁地感慨一句:“实在是太幸福了,锦阳,等今日回去,咱们便让你爹爹把爷爷奶奶都接回京城来住吧?” “真的吗?”沈锦阳顿时双眼放光,人都说隔辈亲隔辈亲的,在沈家亦然。只不过沈超早年忙于事业,本就无暇照顾两位老人的生活。等后来娶了赵依萍过门,老人家又怕她与他们这些农村出身的老辈住在一块儿会不自在,所以等帮着赵依萍出了月子,老两口就主动提出搬回乡下老家去住,说是给他们一家子创造空间。 到如今,虽然沈锦阳每年也会隔三岔五地回去看看二老,可毕竟还是不如住在一块儿来得方便。直到如今看到了谢家这一幕,赵依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家人嘛,住在一块儿开开心心的,有什么烦心事儿大家坐在一块儿商量着来不比两地分居、互相挂念着来得幸福吗? 笑声不断中,刚刚被自家弟弟夸得脸红的谢承天拉着姜媛媛的小手走到老太君面前。 “承元,怎么还不赶紧介绍一下媛媛呢?都折腾了这么久了,莫要耽误了曾祖母和祖父祖母用早膳!” 谢承元自然没有忘记,只是他实在有些纠结该如何跟老人们介绍姜媛媛。从刚才荣伯的反应来看,他们肯定是认识姜家的那些老人的。要是知道了姜媛媛的出身惹得老人家们不快,甚至直接不许他和姜媛媛交朋友了,那到时候可真就是鸡飞蛋打,两头都没好了。 也正是因此,谢承元才一个劲儿地哄老太君开心。作为在场分量最重的人物,只要能让老太君接受了姜媛媛,自然就不愁搞不定自家爷爷奶奶了!毕竟姜媛媛的个人魅力在那摆着呢,这么一个懂事又温柔的女孩子,试问有哪家的老人看了会不心疼啊? 第三十四章 被针对的姜大人 可谢承元到底还是错估了老人们的肚量和接受能力,甚至当他有些为难地把姜媛媛是姜家的女儿这件事说出来的时候,老太君顿时就瞪大了眼睛,还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声是不是前朝工部尚书姜大人家的孙女。 当得到了肯定答案的时候,老人家居然十分心疼地一把将姜媛媛给搂在了怀中,嘴里一个劲儿地说着:“孩子啊,这么多年肯定受苦了吧?哎呦真可怜啊!”之类的话,就连一向嫉恶如仇的谢盛昌这会儿也是连连叹息,却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老公夫人说了一句:“瞧这孩子见人的时候眼神闪躲,怯生生的样子,想来在家里头肯定没少挨欺负吧?哎…可怜的孩子啊,这姜家人啊,这么多年了却还一直是这副德行,真的是,作孽啊…” 谢承元有些不明就里,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给拦住了。抬头一瞧,我的美人亲妈哎,你拦着我做什么啊?难道不觉得这事儿应该还有后续,简直八卦槽点满满有木有啊? “奶奶,您看媛媛这都一上午了还没吃早饭呢,您这人要是方便的话…要不就让媛媛陪着您一块儿吃点吧?” 楚绫湘并未搭理自家儿子那写满了求知的小眼神,小心翼翼地说起了带着孩子们来蹭饭的事情,生怕老人家不高兴。 可事实证明,她和她儿子一样都属于不了解内情的那一拨人。她生怕谢承元言语无状冲撞了老人,主动站出来把话给说了,却不想一听说孩子到现在还没吃早饭,老太君便立刻火急火燎地吩咐身边伺候的嬷嬷赶紧去通知小厨房,让他们多做些适合小孩子的吃食送过来,眼神中满是对姜媛媛的心疼和呵护,反倒搞得刚才还有些紧张的几个孩子都蒙圈了。 一时间无数带着好奇与不解的目光在宽敞的房间里互相交会着,这个才只有五岁多的小妮子,难道身上还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比如说什么神女转世之类的?不应该啊,否则都不用他们家老太君了,姜家人自个儿早就该把她当祖宗似的供起来了吧? 小厨房送来了不少美味的早餐,看得刚刚吃过饭的几个孩子们都食指大动。老太君也是个偏爱孩子的,大手一挥,小家伙们立刻兴奋地凑上桌陪着老人家一块儿吃起来了。 “大哥哥,刚才我同曾祖母说的那番话,可都是非常非常,非常认真的哦!”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姜媛媛和美味早餐身上的时候,谢承元凑到自家大哥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谢承天有些意外地低下头看了看目光坚定的弟弟,勾起嘴角应了一声:“嗯,那就借你吉言喽!” 兄弟俩不再交流,可谢承元的心脏却一直都在剧烈地跳动着。上一世,为了这个家和两个不省心的弟弟,谢承天年近三十了都没想过要成亲的事情,算是让原主内心非常愧疚的一件事了。如今既然有机会重来,那他就绝不会让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了!当然,这也是如今这个全新的谢承元心中的真实想法。哪怕从根本上来说两个人之间都没有多深厚的家族情谊,可就凭谢承天如此体贴优秀的性格,谢承元也不忍心看着他一辈子操劳,最后孤独终老啊! 热热闹闹地用过了早饭,大家伙儿都留在老太太屋里没走。谢承胥受伤的事情对大家的影响都是非常大的,如今好不容易能让长辈们敞开心扉大笑一场,谢承元自然乐见其成。 再说了,虽然人是他请过来的,可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其实都没什么兴趣配一群小屁孩儿过家家。当初在书院,那是环境所迫,实在没得玩儿了他才会陪着这群小豆丁们过家家的。如今回到家里头,他堂堂三少爷的面子还是得要的好伐?和泥巴?根本不存在的! 好在小家伙们也都十分喜欢谢家和蔼可亲的几位长辈,曾经在他们眼中高不可攀,每一段过往都伴随着无数恐怖血腥回忆的兴承公爵家此时亲切得就像他们邻居家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老爷爷老奶奶一般,一时间整个暖春阁到处都充斥着老人与孩子们发自内心的欢声笑语。 阵阵清脆的笑声冲破了府中连日来的阴霾,下人们纷纷不自觉地被这笑声带起了嘴角,就连谢炎闲来无事养的那只八哥儿这会儿都在笼子里头扑腾个不停,说起话来似乎都越发流利了些呢! 与谢家四世同堂,其乐融融荣的温馨场面不同,此时的朝堂之上称得上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气氛十分的紧张。 一向不怎么关心内政的兴承公和素来铁面无私,却鲜少主动攻击别人的少詹事十分默契地将矛头对准了中书省的一个小小五品郎中,一个参他私德不修,宠妾灭妻,一个参他为官堕怠,结党营私言语之间无不充斥着对某姜姓官员的怒火和鄙夷,搞得朝堂上一大半儿的官员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位今天这是吃了什么药了?怎么火气突然都这么大了呢? 就连纯金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此时都有些惊愕,沈超为人正直,素有贤名,对于不平之人之事加以抨击,言辞激烈些还算可以理解。可他这位把兄弟兴承公,今天居然也没头没脑地发起了脾气,还真是天下第一奇事,这场热闹看得他都有些不舍得眨眼了,什么政务不政务的,哪有瞧热闹来得重要啊? 按理来说,这二位一开口,朝中的风向肯定是要跟着他们的话发生变动的。可谁让姓姜的有一个前任尚书的爹,如今又是人家中书省的人呢?当即便有一些跳梁小丑跳出来义正言辞地反驳他们二位,说他们才是真正沆瀣一气,为祸朝纲的罪魁祸首呢! 这要是放在往常,有人敢这么诋毁兴承公,朝上的武官们肯定第一时间联合起来同仇敌忾。在他们眼中,兴承公便是这天兴国当之无愧的军神,是他们心目中唯一的标杆和偶像啊! 可是这会儿,看着比他们还要激动的沈超,这些武官们纷纷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今儿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沈超作为文官集团中少有的顽固分子这会儿居然帮着公爷怒怼曾经在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同僚,这热闹,看得他们都恨不得搬过小板凳再抓一把瓜子,围坐在龙椅下陪着圣上一块儿看了呢! 被重点攻击的兴承公也不反击,从头至尾都一直死死咬着姜大人不放,一副不把他拉下马誓不罢休的坚决态度,搞得从被参奏到混战爆发都一直没能插上话的姜大人郁闷得不要不要的。拜托,他承认自己曾经确实干过不少坏事儿,却也自问从来没干过得罪他兴承公的事儿吧? 不,不对!难道是…被突然的变故吓昏了头,姜大人这会儿总算想起来了一大早就被送去谢府的那个小贱种。难道是她…不不不,这应该不可能啊,有刘氏跟着她呢,怎么会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姜大人索性乖乖闭上了嘴,任由谢炎和沈超两个人舌战中书省与各部十数名官员。横竖今天这事儿八成与那小杂种有关,等他回去了,看他怎么好好收拾这个小贱蹄子! 这场纷争最终还是在圣上的调停下不了了之了,没办法,兴承公地位太高,如此针对一个官员容易引人诟病,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这位一冲动起来就容易一根筋的把兄弟。 至于沈超嘛,说到底,当初把他从鸿胪寺从六品寺丞调到詹事府去,还特意破格让他连升三级做到四品少詹事,就是觉得此人为人忠正刚直,心怀天下,是个难得的贤臣良臣。就是他这个人性子太过耿直,在朝中又根基薄弱,容易得罪人,把他调去詹事府就是想让他磨磨性子,学学怎么做官的。算起来,他这么没头没脑地跳出来参奏官员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及时叫停,其实也是怕有心之人揪住这个漏洞攻击他,所谓帝王之心,为了这些忠臣良将们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啊… 有趣的是,刚刚还情绪激动,态度坚决的兴承公等到皇上一开口就立刻乖乖闭上了嘴,还老神在在地闭上眼睛一脸得意,仿佛已经达成了什么巨大成就似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乖巧得都有点不像他了! 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确实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毕竟他是谁,堂堂兴承公啊!差一步就位及超品,还是被他自个儿给主动辞掉的情况下。这样的大人物,放在外头都是能直接和外国国君对喷,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超级存在了,却无缘无辜地盯上了一届区区小官。 能在朝堂上站班而且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像沈超这样的直肠子终究还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的老人精了。不管往日里从姜尚书那里得了多少好处,与他们姜家之间有多深的渊源,都架不住一朝巨擎在百官面前对他表达出不满的一句话啊! 第三十五章 虎毒尚不食子,可姜大人不是虎 总而言之吧,可以说直到今天为止,姜大人和整个姜家的好日子就算是彻底过到头了。至少在兴承公爵府的地位没有被打压下去之前,朝中应该再不会有人主动在明面上向姜家示好了。 当然了,或许有朝一日那一天也还是会到来的,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们姜家的根基还能剩下多少,还够不够让他们家的后人东山再起了呢? 一场早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散场了,临退朝前,圣上口谕留下了今天最出彩的两位演员——谢炎与沈超,叫他们去御书房回话。 围观十余载,沈超自认自己一心为国,忠贞不渝,却还是第一次有幸来圣上的御书房参观参观的。 两位大人没有在屋里等太久,换了一身便服的陛下便背着手溜溜哒哒地进来了。 “二位爱卿久等了,来来来,都坐下吧。” 陛下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和煦的态度与大殿上那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大相径庭,看得沈超又是一阵一阵的发懵,这个陛下…该不会是个假皇帝吧? 好像自从自家那个臭小子和他们谢家的三公子关系好起来以后,有很多东西都开始悄然变化起来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沈超的人生观、价值观乃至世界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主仆同席用餐,公爵之子与贫民之后当街嬉闹等等也就算了,如今就连皇上可能都是个假的,这日子,到底还有没有法子过下去了啊? 已经坐定的夏青然抬起头才看见还自顾自傻站着的沈超,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沈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上有什么不适么?” “啊?呃…哦,不不不,微臣无碍,无碍的,有劳陛下挂怀了…”沈超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行礼回话道。 “哦,那便好,快快入座吧!”夏青然还是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反而更让沈超觉得惊悚了。 极其不自然地看了看早就坐在一旁,还毫无形象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牛饮了一大口的谢炎,沈超这才战战兢兢地回了一句:“微臣…遵旨…”然后才扭着屁股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坐在了宫中匠人用北方运过来的名木精心打造的高档官帽椅上,那滋味…真叫一个如坐针毡啊… 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自然气息的沈超,谢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扬起手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 “老沈,放松点儿,这是在陛下面前,又不是在阎王殿上,有那么不自在么?你上我家的时候说坐就坐了,咋没见你这么拘束的模样呢?” 沈超被吓得汗都下来了,疯狂对谢炎使着眼色:“那个…兴…兴承公啊,这可是…可是在御前,您说话…还是要多注意些的好哇…” “哈哈哈…”书桌后的夏青然和谢炎不约而同地大笑了起来,夏青然边笑边说道:“好了老谢,你就别逗沈卿了,真当这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样,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啊?” 说着,夏青然又将目光转向沈超:“沈卿也不必如此拘谨,兴承公方才说得对,朕是你们的君上,却非那阎罗殿里头的秦广王。虽然民间确实也有传说,说朕就是那秦广王转世投胎重回人间了,不过沈卿你大可亲眼看看,看朕…究竟是不是那十殿阎罗转世重生了?” 沈超已经彻底凌乱了,谢炎方才的话放在外头那绝对是大不敬之语啊,偏他们家皇上居然一点二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顺着他的话跟自己打起了哈哈,这比修罗场还要让他无措的局,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破行不行? 整整一个中午加半个下午,这三个人都是在御书房里头度过的,就连午膳都是在这儿“随便”“凑合”了一下的。除了圣上身边最亲近的福公公以外,这屋里头便再无一个外人。君臣三人窝在里头聊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外人只知兴承公出门时红光满面,志得意满;而沈大人则是一副失魂落魄、命不久矣的呆滞表情,甚至最后还是被兴承公半拉半拽给带出宫去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这是打算把沈大人赏给兴承公怎么着了呢! 这一天,在谢家的孩子们玩儿得很开心,两位大人也与圣上多有沟通,唯有可怜的姜大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去。刚进家门,就听门房来报,说二夫人早上送走了小姐后便匆匆回来了,简单收拾了些细软便说娘家有急事,连车驾都没要就带着贴身丫鬟匆匆离府走了。 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姜大人心中想着这个刘氏,仗着本老爷的宠爱竟如此行止无状,等他回来的,本老爷非得…嘿嘿嘿! 挂着一脸的猥琐笑容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姜大人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后,小心翼翼地搬开后面书架上的一本书,露出了背后藏着的机关来。 打开机关走进密室,姜大人的不安终于化为了现实。 没了,没了?!老子的传家之宝,刻着“国家忠良”御笔题字的碧绿镶金玉如意和号称能够“皓明永夜”的南海夜明珠,特么的没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刘氏那张伪装到了极致的面孔便浮现在了姜大人眼前。跌跌撞撞地冲出密室,姜大人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来人,人都死哪去了,快来人!” 等到呼呼啦啦一大帮子下人都聚了过来的时候,姜大人才面色阴沉地下达了命令:“通知府里头的所有下人,全都给我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马上出门去给我追刘氏那个贱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下人们何曾见过自家老爷对这位他亲手抬起来的二夫人有过如此暴躁的态度?当下便被吓得不敢久留,纷纷放下手里头的活计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大门,连门口值守的门房小厮都给带走上街寻人去了,场面一时间可谓壮观。 “姜贵,姜贵!你等会儿!”众人临走前,姜大人叫住了府里的管家。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以后,姜大人才眯着眼睛阴恻恻地向管家下达了指示:“去,把那贱人的儿子给我捆了扔到拆房去,由你亲自看管着,千万莫要让人走脱了,听到了没?” 管家姜贵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可是…老爷,那可是您一向最疼爱的大少爷啊!这…捆了?!是不是有点儿…” “少废话!”姜大人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他那个贱人母亲居然胆子大到敢来偷老爷我的东西,那就怪不得本老爷大义灭亲了!此番要是能把人寻回来了还好说,若是不能…”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可眼中闪烁的凶光却连姜贵这个替他办了不少腌臜事儿的人都觉得不寒而栗,忙不迭地应下捆人去了。 “刘氏啊刘氏,你胆子是真不小,亏我往日给了你那么多的偏爱和照顾。如今既然你已经不打算继续伺候老爷我了,那好啊,我能狠得下心去,就是不知道你行不行了!若是东西还不回来的话,你就等着和你的宝贝儿子一块儿下去给我们姜家的列祖列宗们赔罪去吧!” 一边恶狠狠地自言自语着,姜大人一边控制不住情绪狠狠一脚踢翻了回廊上摆放着的花盆,接连踹碎了得有六七个才堪堪消了些火气,一甩袖子又回书房去了。 那厢,正在谢家陪着老太君吃果子点心的姜媛媛忽然浑身一震,感觉被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气给包裹了一般。 “呦,小媛媛,怎么了这是?”老太君眼尖,当即紧张了起来。 小家伙摇了摇头,确定自己没事后便仰起脸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哦曾祖母,媛媛就是吃得有些撑了,许是娘亲知晓了,正在责怪媛媛要打屁屁呢吧!” “哈哈哈…这个孩子呦!”老太君被逗得呵呵直乐,一旁正忙着和沈锦阳争果子的邢可文却下意识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捂住了屁股:“谁?谁要打屁股来着?” “傻小子,除了你老爹,在这儿还会有谁打你的屁股啊?”谢承元忍俊不禁,笑着说道。 “哦,可是我爹爹他人不在这儿啊!”邢可文四下看了一圈,有些疑惑地说道。 谢承元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所以才说嘛,你爹爹人都不在这里,自然就没有人会打你的屁股喽!” “哦~嗨,那你早说啊,吓了我一跳!”邢可文这才心有余悸地坐了回去,随即便是一声怒吼:“锦阳!把雪花糕还给我!你都吃了好几块儿了!” 众人的欢笑声中,邢可昭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摇了摇头:“承天,你觉得我是不是有必要带可文去宫里头看看御医啊,怎么这小脑瓜子,就一点二不随我林小娘呢?” 相处了这么多年,邢可昭早就认可了林文巧这个继母。只是生母的坎儿他始终都未能过去,所以直到现在都只叫她作小娘。 谢承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瞧不瞧的又能如何呢?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不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谢承天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家小弟弟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过,深情而温柔。 第三十六章 哪个哥哥好?小天使谢承天 “得得得,知道您谢公子是个超级弟控,我啊,就不该问您!”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邢可昭自然清楚这个家伙的内在属性,有些好笑地揶揄着他。 “知道就好!”谢承天也难得傲娇了一回,眼神中是满满的自豪。 自知在这个话题上说不过他,邢可昭便换了个话题:“对了承天,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猎大考了,你要参加么?” 秋猎是太书院举办的一项考核学生身体素质与弓马技术的大型活动,按照惯例,所有年满十周岁,能够通过书院的骑射考核的学生都有资格去各自的导师那里报名参加,算是一场强度比起皇家举办的大型围猎活动要低上许多的模拟活动。 以往谢承天不在书院,这几年的秋猎就一直没有报名参加过。可邢可昭虽然长年呆在军营,对这种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年年不落。尤其是他家老子觉得这样的活动很能看得出一个人的人品和作战意识,觉得是个挑选军旅人才的好机会,每年也都会鼓励自家孩子去参加的。 谢承天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吧。近来课业繁忙,你也知道,来年我便要参加本次春闱了,我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什么意外外。” “哦,好吧…”邢可昭有些可惜地搓了搓手。谢承天的本事他可是知道的,整个太书院除了他和那个讨人厌的洪先俊以外,应该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和谢承天一较高下了。而他们两个,说白了也就是个陪跑的,一旦谢承天真的认真起来了,那他们最多也就只能当个背景板罢了。 正说着呢,谢承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昭哥哥,大哥哥,你们俩偷偷摸摸地说什么呢?” “呵呵,没什么,在说秋猎的事情呢。”邢可昭笑着捏了捏他的小圆脸,同样都是男孩子,怎么人家家的弟弟就这么软萌可爱,自己家的那个却跟个皮猴子似的,叫人又爱又恨呢? “秋猎?什么秋猎啊?”谢承元上辈子没去过太书院,所以对所谓秋猎的了解有限。 邢可昭将书院秋猎的习俗与规则都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感叹一句:“哎…真的是可惜了啊,你家大哥哥的弓马武艺在整个书院都绝对是辗压全场的存在。偏生了个不爱凑热闹的性子,看来啊,今年的秋猎魁首,又非我邢大公子莫属了啊!” “那是那是,大哥哥是最厉害哒!”一手拿着一块云片糕的邢可文这会儿也凑了过来,一边把手里的零食递给两位哥哥一边吹着自家兄长的彩虹屁。 一听到人家炫耀哥哥,谢承元小孩子的心性顿时上来了,不满地撅起嘴反驳道:“胡说!我们家哥哥才是最厉害的呢!而且我还有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厉害,才不会输给可文家的哥哥呢!” “那…承元的两个哥哥,又是谁比较厉害一点呢?”沈锦阳也跟了过来,作为独生子女的他还是非常羡慕自己的两个好朋友都有哥哥给自己撑腰的。“ “这个嘛…“谢承元有些为难地摸了摸鼻头,平心而论,大哥哥谢承天文韬武略无所不通,再过上几年将会成为天兴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三品武将,是个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全能型人才,新时代少女偶像啊! 可二哥哥谢承胥呢,师从有天下第一名号的苍云,武功自然也是不会差的。至于智商嘛…这小子上辈子看着不靠谱,可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心计和城府绝对不输自家大哥哥。只是很多事情在没有摆在明面上之前总是不好随意定论的,所以为了一碗水端平,谢承元只能勉为其难地说道: “大哥哥这么多年潜心读书,成绩一直遥遥领先于同龄人,自然是超级厉害的啦!而二哥哥嘛…有超级厉害的师傅教他功夫,所以在武学方面也一定是超级厉害的啦!” 事关强弱高下,孩子们谁也没想着要聊谢承胥为什么会受伤的问题,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谢承胥的功夫确实算得上是顶尖水平的了,即便是比他大了十几岁的高手在他手底下都不见得能讨得到便宜,更不用说与同龄的孩子们相比了。 对于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邢可昭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承元心思细腻,小小年纪便懂得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了。承天啊,我看你家这个小弟弟日后定能成为超越你们兄弟俩的大人物啊!” 谢承天自豪一笑:“那是,我家两个弟弟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将来必是能出将入相的国家柱石,定是要比我强上许多的!” 被哥哥毫不吝啬地夸奖,小脸变得通红的谢承元和仍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谢承胥此时都不曾想到,过不了多久,他们在这位弟控兄长心目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还要被嫌弃得不要不要的。男人啊,哎… 听到人家家的哥哥这么维护自己的弟弟,邢可文也不服输地举起了小拳头:“那我也一定要好好努力,成为能够和承元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样的梦想也曾经是邢家每个男儿都有过的豪情壮志,可现实却是,不管他们如何挣扎,如何努力,终究会在往后的某一天变成他们老谢家的忠实小迷弟,无非就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而且现在看来,明显还有年龄趋势急剧下降的可能啊! “哈哈哈…你呀,还是好好学学该怎么看人眼色,省得下次回家再被爹爹打屁股吧!”邢可昭毫不留情地讥讽着自家弟弟,手上却还是慈爱地将他搂在了怀里。 兄弟几个的互动十分亲密,看得沈锦阳有些眼红。正难过时,一直温柔而有力的手掌覆在了他的肩头。 “不过我看啊,咱们这屋里头最有出息的孩子说不定反而会是锦阳呢!” 谢承天温柔的笑脸印在了他的眼中,两颊上顿时升起一抹桃红。 “哪…哪里哪里,谢大哥哥谬赞了…” 谢承天却十分不认同地摇了摇头:“锦阳虽然性格内向,却是个心思纯澈,胸有鸿鹄之志的好孩子。你是沈府独子,肩上本就要承载着一个家族的未来。沈大人与沈夫人又皆是明理通达之人,对你的家庭教育和人生指导肯定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再加上我也听承元同我说过好几次了,说你们几个人中除了那位齐双小朋友,也就数锦阳你最上进了。对自己多点信心,今日你们所付出的努力,日后都必将成为你们向上的基石。若是有朝一日有机会一展才华,想必锦阳定会是你们几个当中最耀眼的那一个呢!” 这本是谢承天为了照顾小家伙情绪的善意说辞,却不想有朝一日竟真的成为了现实。而此事的孩子们都不会想到,就连沈锦阳一个外人,日后最风光,助他一脚踹开光明前程大门的契机居然还是他们谢家人! 玩闹了一上午了,几个年龄小的都有些坚持不住,姜媛媛更是在赵依萍怀中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饶是谢承元此时都有些犯困,被楚绫湘尽数收在眼底,笑着摸了摸沈锦阳的脑袋道:“孩子们也都玩儿累了,府中已经备下了厢房,就让孩子们都先过去休息休息吧。” 几位老人这会儿多少也都有些困乏了,点点头应了她的话,众人便拜别了几位长辈,在两位母亲和婢女们的带领下去厢房歇息去了。 偌大的暖春阁渐渐清净下来,谢盛昌问榻上的老太君:“母亲,您既喜欢媛媛那孩子,何不就将她留在这里陪您一块儿午休呢?” 老太君今天一上午脸上的笑容就没收敛过,此时也终于严肃了起来。 “孩子们都还小,还有大好的未来。与其要他们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浪费时间,倒不如让他们之间多相处相处。年轻人的未来啊,终究是要与志同道合的同龄人一块儿去创造的。媛媛那孩子过去过得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能交心的好朋友,就让他们几个孩子好好相互陪伴着共同成长吧…” “母亲说的是。”谢盛昌也想明白了,孩子吗,确实还是得多和同龄人沟通相处才能健康成长的。 “对了,”老太君转头问身边的张嬷嬷:“炎儿上朝回来了吗?” 张嬷嬷答:“还未回府,听同去的小厮回报说,是陛下留了少爷和沈家大人在宫中,三人一道去御书房议事了。” 老太君点了点头:“想来是炎儿已经有所行动了。罢了,便让他们折腾去吧。横竖有了今天这一遭,那孩子往后在家里头的日子也不会太苦了。” 老公夫人张氏叹道:“世间众生皆平等,怎么就出了姜家这样禽兽不如的家庭呢?” 老太君笑道:“正因为世间有太多不平事,所以才会有咱们谢家的存在不是么?” “哈哈哈…母亲说得是,极是啊,哈哈哈…”谢盛昌闻言抚掌大笑。是啊,若是这天下真的如此洁净无瑕,那他们老谢家的存在岂不就变得鸡肋了吗? 老人组和儿童组都各自回去午睡的时候,谢炎带着沈超和邢方勇回到了公爵府。见二位大人被叫去了御书房,邢方勇这心里头总是放心不下,下朝后便一直迟迟未归,在宫门外一直候着呢,这会儿便跟着一道回来了。 第三十七章 三家聚齐,迟来的林文巧 正午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伙儿都在午休,下人们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变得轻柔了不少。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就是如此吗?善良的人总会多顾忌他人的感受。谢家家风如此,也得益于历代家主都将下人视为家人的温柔与尊重,谢炎和老公爷也一直都是这么坚持下来的。 谢炎也未在意,领着二位大人径直去了前厅。那厢,两家的夫人也在前厅喝茶说话呢,见大人们回来了,纷纷笑着起身相迎。 毫不避讳地在自家小娇妻脸上狠狠地亲了两口,谢炎一脸讨赏的表情笑道:“夫人啊,为夫今日在朝堂上可是狠狠地教训了那个姜郎中一顿,给孩子们好好出了一口恶气呢!” 楚绫湘小脸绯红,嗔怪地锤了自家男人胸口一下:“好好好,知道你厉害行了吧?别闹,还有这么多客人看着呢…” “哈哈哈…”谢炎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一边邀请众人入座。 在场的不是武官就是平日里屁事儿没有的詹事府官员,下朝回到家基本上都没什么正事儿可干。谢炎索性便将两人都留了下了,还吩咐小厮去邢府请了邢夫人过府说话。这边两家的夫人交流得十分开心,独留林文巧一个人呆在家里头对着严嘉芸那张绿茶脸多不合适啊? 看着谢炎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的样子,沈超这会儿已经再也生不出一丝惊讶了。打从御书房出来,他整个人就一直迷迷瞪瞪的,要不是谢炎和邢方勇在旁边扶着,这家伙走三步就非得跌个跟头,要么就得撞个树不可! 正和楚绫湘聊到兴头上的赵依萍一时间还没发现自家官人的异常,过了好半晌才好奇地问了一句:“夫君莫不是身子不适?怎么瞧着这么没精打采的?” 沈超被问了一激灵,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有谢炎帮着说话:“哈哈哈…沈夫人不必担心,今日沈兄可算是受了大刺激了,估计还有得时间需要消化呢!” 楚绫湘可是个知道内情的,捂着小嘴笑道:“莫不是陛下今日又…” 需要笑着点了点头:“夫人果然冰雪聪明。是啊,今日陛下可算是原形毕露了一回,也代表着他已经正式将沈兄视作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沈兄头上就会落下大差事。一旦能够漂亮地办成了,升官受赏那就是迟早的事儿啊!” 这确实是陛下的一个习惯。当年尚且连太子都不是的陛下就曾跟着谢家已过世的老公爷学习武艺,深受谢家人人平等,互相尊重的家风影响。虽然如今已登极位,在群臣面前还是要保持体面与尊贵的。可当面对自己信赖的亲近之人时,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劲儿也就跟着出来了。 甚至在教育孩子方面,陛下也深谙老公爷全面发展,以兴趣为导向的半放养式教育。所以这一届的皇子们大都生活得比较潇洒,而且心性普遍比较善良。只要他们不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出格之事,陛下还是很支持他们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的。 此时厅上的诸人都觉得应该是陛下有意培养沈大人,殊不知完全是因为陛下看到了谢炎与沈大人之间的默契与交情。作为曾经在军营里头一块儿啃过窝头的好兄弟,陛下对谢炎的眼光和人品有着充分的信任。说白了吧,这一次要不是他沈大人在不知不觉间站到了谢炎这一边,他的出头之日还真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呢! 午膳准备好之前,孩子们都陆陆续续地醒过来了,林文巧也乘着府里的马车过来了。而且顺便还把邢家三房的小祖宗给拐了过来。都知道谢家长辈们稀罕这个小宝贝,所以这一趟她便顺便将正好来家中做客的小家伙给带过来了。 一下车,小家伙就熟门熟路地挣开大伯母的小手往院子里冲,一边冲着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肆意绽放灿烂的笑容。 两家交好多年,下人们也都十分喜爱这个年方三岁的小团子。看着瞬间被众人包裹的小家伙,林文巧也是无奈一笑,带着侍女锦兰迈进了谢家大门。 正赶上午膳,前厅到处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搞得林文巧不觉有些紧张了起来。她知道今日谢三少爷邀请书院的小伙伴们来家中做客,生怕自家小祖宗言语冲撞了贵人,所以进门没多久就将小家伙抱在了怀中。 刚一露面,眼尖的邢可文就看见了自家亲亲老妈,大声喊了一声“娘亲!”便猛扑了过来。 屋内的众人纷纷对她投来和煦的目光,让林文巧跳得有些欢脱的内心总算平静了些许,十分得体地向众人施礼打了声招呼才入席落座。 身为伯爵家出身的姑娘,林文巧的性子可比楚绫湘和赵依萍娴静了不少,平日里总是面含微笑,寡言少语的样子,即便已经跟着自家官人来了公爵府无数次都一直是这副得体规矩的模样,曾一度令楚绫湘十分头疼。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偏偏就这么文静呢?一点儿都没有女孩子家家该有的活泼与小任性,却是忘了他们两口子当初就是看中人家姑娘娴静端方,有礼有节才将她介绍给邢方勇续弦的。 被她抱在怀中的邢丹丹先是甜甜地和熟悉的长辈们打了声招呼,随即便满眼小星星地看向正在玩闹间的孩子们,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加入的模样。 看到了她表情的楚绫湘顺势笑道:“文巧,快把孩子放下来吧,让他们小的一处玩儿去,免得妨碍咱们姐妹说话。” 林文巧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怀中的小家伙,生怕她年纪太小行为无状,又担心小家伙会出什么意外,纠结之下正欲拒绝,却被跑过来的一众小包子们给团团包围了。 “林阿姨,快把丹丹放下来和我们一块儿玩吧!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呢!”谢承元发动了可爱攻势,听话的样子看得林文巧心头大动。 这是谢家孩子们的习惯了,同为侯爵世家,谢家与他们林家的关系也不算差,一向多有往来。所以早在林文巧成为将军夫人之前便认识三个小家伙了。直到后来她与邢方勇大婚,孩子们的称呼也一直没有变过。而她也乐于享受这种亲近的感觉。阿姨,总比将军夫人来得亲切多了不是? “元元哥哥!”小家伙也笑着朝下面的谢承元伸出了双手。若说她这短短的三年多人生中最喜欢的人是谁,那么除了家里人之外就是这几位谢家的哥哥了。尤其是谢二哥哥谢承胥,每次她来都会给她讲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还会陪她和泥巴,荡秋千,可比自家那两个平日里怕她受伤,什么东西都不让她玩儿的小堂哥好多了! 谢承胥之下,便是大哥哥谢承天了。这个哥哥总是一副春风化雨的和煦微笑,总会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伸出援手,每次吃饭还会十分贴心地帮她夹菜擦嘴,简直就是升级版的大堂哥。 至于谢承元嘛…其实小家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对他有些阴影的。曾经的谢承元冷酷,强势,小小年纪的却敢和四五十岁的大人们互怼,在她两岁多那年,就曾在自家马车上见识过与人当街互吵的谢承元,曾经一度成为她幼小心灵中为数不多的阴影之一。 好在小家伙年纪小,忘性大,如今一看到楚楚可怜的谢承元便顿时撒起了欢,闹着非要下去和他一块儿玩。 被一众欢脱的小包子们萌得心软的林文巧正为难时,忽然瞥见人群中正高频晃悠着的两个小羊角辫,顿时心下一惊。定睛看去,却发现竟是一个软软糯糯,肌肤胜雪的可爱小女孩儿! 小家伙看模样应该也就是个四五岁的样子,生得小巧可爱,萌萌的一团,由于身高不够,挤不过前头的哥哥们,只能焦急地跳着脚在后头加油助威,那恣意欢快的模样简直就是林文巧儿时的梦想啊! 曾经她也是个懵懂无知的天真稚子,也曾想过要尽情释放天性,做所有同龄的小朋友们该做的事情,就像府里那些家生子们一样,偷果子玩泥巴,把脸上身上都给弄得一团糟那才叫开心呢! 可现实却是,祖父到哥哥,甚至她身边的教养嬷嬷都从来没想过要给她哪怕一丁点释放天性的机会。 打从记事起,她的人生似乎便只剩下了吃饭、睡觉、读书、习字、学规矩等几件事。甚至由于太过渴望却久不能得,导致如今的林文巧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洁癖,每日必要焚香沐浴,连带着自家官人都得乖乖跟着折腾,否则就不许他上床睡觉,可苦了沙场出身的糙汉子邢方勇,每次上朝都会被曾经的战友,如今的同僚嘲笑他身上总带着股大家闺秀的檀香味。没法子,为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亲老婆,他还能咋办呢?忍着吧… 可看到如今和一众小男孩们混在一起的姜媛媛时,林文巧的内心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痛。此时此刻她的纠结和抗拒,对孩子们的成长究竟是关怀,还是残害呢… 第三十八章 突然来袭,暴脾气的江夏晓 不知不觉间,她的童年就在无尽的压抑与束缚中匆匆度过了。细细想来,实在没留下过什么值得回味的美好记忆。 可如今的这些孩子们,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无数的美好与欢乐正在前方等着他们,难道就要因为她那些子虚乌有的顾虑就要剥夺他们的欢乐与自由吗?不,无论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还是从以个人的角度上来说,她自问都是做不到的。 大儿子懂事,小小年纪便投身军旅,本就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轻狂与放纵。正是因为对他的愧疚与心疼,才会让她在教育小儿子时多少松懈了些,却不想竟养出了一个思维跳脱,堪称奇葩的小淘气。 但那又怎么样呢?每当看到小家伙被阳光敷上一层黑皮的小儿子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与快乐,她就会不自觉地心软。孩子嘛,果然还是要这么开开心心地度过童年才最合适! 可如今呢,她又在做些什么?霸道地剥夺邢丹丹的童年,还是无情地打击孩子们的热情与积极性?不,那绝不是她作为一个长辈该做的! 一咬牙一跺…不对,是一咬另一边的牙,林文巧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那…阿姨就把我们丹丹交给元儿了哦!” 谢承元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阿姨放心吧!元儿一定好好保护丹丹妹妹,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好好好,阿姨信你!”林文巧被他这一笑击中,心头早就温柔得不像话了。正要放手,却被另一只白嫩的臂膀给截胡了。 一把将小团子给捞了过来,楚绫湘半是嗔怪半是逗弄地抱着小家伙摆出一张伤心脸:“怎么,难道丹丹都不愿意好好陪干妈说说话了吗?就这么急着和哥哥姐姐们去玩啊?” 林文巧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位一直以来的闺中密友:“好了绫湘,别逗丹丹了,她还小,可别吓着她了!” 楚绫湘不服气第一撇嘴,顺手拿过桌上的一片糕点递到了小家伙嘴边:“才不会呢,咱们丹丹可是邢家的大小姐,可勇敢着呢对不对?” 小家伙一边吃着甜甜的糕片,一边笑眯眯地扬起了小拳头:“姨姨说得对!丹丹最勇敢啦!” 楚绫湘立刻作伤心欲绝状:“丹丹,怎么还叫姨姨啊?乖,叫干娘!” 可小家伙压根儿就不上她的当,一扭脸道:“丹丹不能叫姨姨干娘的!娘亲说了,姨姨一个人照顾三个小哥哥就已经很辛苦了,若是再做丹丹的干娘,那姨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有些气恼地看了围着林文巧望眼欲穿的孩子们,楚绫湘叹了口气道:“这个晓晓,天天防我跟防贼似的,搞得我还能跟她抢孩子一样,还给孩子灌输这些思想,怎么想的她是?” 邢丹丹的生母大名江夏晓,是江东南都知州江岩大人家的独女,同辈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也是个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当初邢家三公子邢方正千里迢迢带着彩礼上门求亲的时候,江家可是一点都没给他这个将军胞弟面子,一家子的男人恶狠狠地教育,或者说是威胁了他大半天,逼着他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这才勉强收下了他的聘礼。 后来跟着夫家,江夏晓也与谢家多有来往,渐渐和楚绫湘成了好友,曾经也一度有过谁先生了女儿,一定要认对方做干娘的约定。 可事实难料,谁都没想到江夏晓的第一胎居然就生下了两家近几十年来的第一个女孩儿,顿时变成了两大家族都无比眼红的宝贝疙瘩。 顿时来了危机意识的江夏晓十分不够意思地单方面毁约,坚决不许楚绫湘来做宝贝闺女的干娘。为这事儿楚绫湘还生了好长时间的闷气,甚至说动了谢炎上门去给她抢闺女,结果都是无功而返,直接导致这么多年来两个女人连面都不肯见,只要楚绫湘心痒想去看看小团子,江夏晓就提前带着孩子躲起来,生怕小宝贝被这个霸道的女骗子给抢走了。 这一次要不是碰巧,林文巧把正在府上做客的小家伙给带过来了,楚绫湘还真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小团子是什么时候呢! 听着楚绫湘的抱怨,林文巧不禁莞尔一笑:“你呀,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每次你一见到丹丹就跟魔怔了似的,三句话不离要把她带回家养着,晓晓也不至于这么防备你不是?” “嘁,晓晓就是个小气鬼,我再也不要理她了!”这种小女孩才会说的专用句式也是楚绫湘的特征之一,充分体现了其在夫家备受呵护,宠成了掌上明珠的事实。 一旁看热闹的谢炎宠溺地看着自家夫人,无奈地端起酒杯和一旁的邢方勇碰了一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有时候可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来得恐怖多了,快躲快躲,千万别被殃及池鱼啊… 一番说笑过后,楚绫湘抱着小家伙柔声问道:“丹丹,想不想和哥哥姐姐们玩啊?” 被抱在温香软玉中的小家伙十分纠结地皱起了小眉头。 “嗯…丹丹想和哥哥姐姐们玩,可是…可是姨姨就会难过呀!丹丹…丹丹…” 看着小家伙都快拧出花来的小表情,楚绫湘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快灵魂出窍了,抱着她是又亲又啃的不肯撒手,却被一声从厅外传来的娇喝给打断了节奏。 “楚绫湘!快给我放开丹丹!” 众人回头看去,却看到一个年轻漂亮,气势如虹的明艳女子正迈着与她的外在形象一点都不相符的大步子朝屋内冲了过来。 来人正是丹丹的生母,邢家三夫人江夏晓。在她身后,正跟着同样匆匆赶来,一脸无奈与宠溺的邢家三爷邢方正。 有些意外地看着突然造访的弟弟,邢方勇端着酒杯问道:“咋的了老三?咋突然跑这儿来了呢?” 邢方正一脸无语地指了指自家夫人那婀娜的背影,那意思不言自明:还用问?当然是被自家老婆给强行拽过来的喽! 厅上的几个男人相视一笑,纷纷露出了我懂的表情。谢承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不觉微微勾起。看来惧内的传统美德无论在任何年代,任何背景下都是深入好男人骨髓的遗传性文化基调啊… 男人们都是一副乐得看热闹的表情,女人和几个孩子们却都着实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不认识江夏晓的几个孩子,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下意识地就往自家亲娘身边跑,仿佛来人不是个漂亮的家庭主妇,倒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似的。 怒气冲冲的江夏晓也没注意到这些,直到进了前厅才忽然察觉到一抹异样的视线。 低头看去,却发现一个粉雕玉琢,看上去没比自家宝贝女儿大上几岁的小姑娘正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说起来这还真不能怪江夏晓太凶或是姜媛媛胆子太小,实在是往日里在家里头,她可没少被那些狗仗人势的婆子和嚣张跋扈的刘氏她们这么呵斥,早早地便形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如今听到江夏晓这一声吼,成功把她好不容易忘却的悲惨过去给唤醒了。 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江夏晓冷着脸问道:“这谁家的孩子啊?都没大人带着的吗?”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心肠不坏,有时候却情商偏低。 一听到这话,姜媛媛立刻瑟缩地低下了头。 “爹爹去上朝了,娘亲…娘亲她起不来床,媛媛是…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小奶音中带着哭腔,我见犹怜的模样成功抵消了江夏晓心中一部分的怒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蹲下身想伸手抱抱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却被姜媛媛条件反射般地躲开了。 在场的众人几乎瞬间就看明白了,这显然是这孩子过去受的苦,吃的亏太多了,如今见到凶巴巴的江夏晓第一时间就产生了防御心理,否则怎么就不见她对别人这么抗拒呢? 谢承元这会儿也赶过来了,他对江夏晓不算熟悉,只知道她邢家三太太的身份。如今这个女人不光堂而皇之地闯入他们家,还敢用那样的态度对自家美人亲妈说话,如今甚至把姜媛媛的心理阴影都给勾出来了,这第一印象在他这儿算是彻底毁了,那就别想再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善意了! “邢三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媛媛她才五岁,也没见有什么无故冲撞的地方。瞧三夫人这架势,怎么还是要动手打人的意思么?” 他当然知道江夏晓并无恶意,可就凭她对美人亲妈那个态度,自己今天就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邢家的男人们顿时变了脸色,要知道,谢家看起来以谢炎为尊,实则真正有话语权的反而是老太君。楚绫湘和谢承元这三个人。就连谢盛昌两口子有时候也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没法子,谁让这三位都是家里头被宠上了天的人物呢? 如今谢承元对江夏晓表现出了十足的抵触情绪,饶是刚才还有些生气的楚绫湘这会儿都带着担心呵斥了一句:“元儿,怎么跟你夏晓阿姨说话呢?还不快道歉!” 第三十九章 大逆转!新候选人姓江 不料一向最听娘亲话的谢承元却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压根儿不接美人亲妈的茬自顾自地说道:“邢三夫人怕是忘了这儿是什么地方了吧?我们兴承公爵府向来与人为善不假,却也绝非让人家打上门来了还能忍气吞声的主!” “今日邢三夫人一进门便大吵大闹的失了官眷贵妇的体统不说,居然还妄图对本公子请到家里的朋友出手!今天这事儿要是不说明白了,传出去人家指不定会说是我们公爵府即将没落,被人家欺负到脸上了都不敢还嘴了呢!” 不得不说,谢承元虽然态度冷淡,甚至带着几分恶意,可说出口的话却句句都是事实。 邢家三位爷,除了二爷邢方兴性子清雅,不喜官场纷争以外,剩下的两位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邢家三爷邢方正虽然不如自家大哥那般位高权重,但也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做到了如今的正五品文渊阁大学士,话语权可比这些个武官多多了。 今日在朝堂上,他本来也是想站出来帮谢炎他们的,可发现自家大哥居然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索性便也跟着看起热闹来了。 但无论如何,按照官场规矩,他一个小小五品官到了人家公爵府里头就得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而身为他的夫人,江夏晓一个五品宜人,在楚绫湘这个实打实的公府诰命夫人面前屈膝行礼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 往日里,两家关系亲厚,互相往来十分紧密,再加上谢炎性格豁达,看不惯官场上那些污糟规矩,久而久之,来他家的这些个好友们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入不行礼,食不分桌的相处方式,还真把这官员之间该有的规矩都给忘得差不多了。 本来这就是两家之间默许的相处模式,如今却被谢承元的童言童语将盖在表面上的这层布给揭开了。看他的态度,今日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了,就连楚绫湘的话他都不听了,难道还能指望谢炎压得住他么? 江夏晓的神情也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她自然知道自己与楚绫湘之间的身份差距,可自从两年多前二人闹掰以后,互相之间就开始暗戳戳地较上了劲。如今听小家伙的意思,这是非要让她规规矩矩地给楚绫湘伏低行礼了啊!这可让她那高傲的自尊心往哪儿搁,面子往哪儿放啊? 谢承元倒也没想着真把她的自尊踩到脚底,抛开两家如今的友好关系不谈,江夏晓这个人一看就是倔强要强的性子,若是真把她给逼急了,最容易黑化的就是这种人! 但她对美人亲妈出言不逊,还吓到了姜媛媛的罪过却是不能轻易揭过的。今日若是不给她个教训长长记性,这个女人迟早会作出大死来,到时候牵连了整个邢家受难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必须提前好好敲打敲打她才行! 看着自家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邢方正虽然十分心疼,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事实上,他也对江夏晓的这个毛病有些不满,毕竟她在家里头怎么折腾的倒无所谓,一旦放到外头,就比方说今天这个场合若不是谢家人的话,就凭她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就足以让人家在朝堂上参他一本的了。 桌上的邢方勇也很是尴尬,相处时间久了,他自认还是比较了解谢承元这个孩子的。虽然自从上次的落水事件过后这孩子的性格就大有改观,可一个人的内在又岂会是这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呢? 在他看来,谢承元虽然外表变得温柔和煦了些,实则内在依旧是那个原则性极强,看不顺眼就敢开怼的公爵府三少爷。如今自家三弟媳被他给盯上了,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若是不出来说点什么的话,今天这事儿恐怕真就没法收场了。 “咳咳…呃…那个,承元啊,你听邢叔叔说两句好不好?”带着几分祈求的意味,邢方勇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谢承元转头看去,笑意深不达眼底:“邢叔叔请讲。” 看着眼前活脱脱一个小谢炎,邢方勇说不心慌那肯定是假的。不得不说,谢承元这一点跟他老子真的是一模一样,越是愤怒表情就越和善。当年他可是见识过谢炎大笑一场,当晚就带着千余轻骑偷袭了敌方大营,斩首数千的凶悍行径的。虎父无犬子,这小子越是对他笑,他这心里头就越是发慌得紧。 “那个…承元啊,你也知道,你三婶婶她性子一向直率,有时候不太会看气氛,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中听,这确实也是我们老邢家平日里把她给宠坏了,是我们的错。我看要不就让你三婶婶给你这位朋友好好道个歉,让她早点回去不在这儿呆着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看成不?” 听到他这么说,谢承元不觉皱了皱眉头,一旁的江夏晓却不觉松了口气。她最是清楚邢家人的性格了,个个都是他们老谢家的忠实小迷弟。今日之事她早就知道定然不能善了了,只是实在无法接受先向楚绫湘低头罢了。如今有大哥哥开口,让她向那个小姑娘道歉,倒还算是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毕竟自己之前也确实吓到了人家孩子,道个歉那不还是应该的嘛?她是为人跋扈了些,却也不是是非不分的大坏蛋不是? 不过说起来,江夏晓有一点还是做得比较好的。就是不管谢承元如何攻击她,讽刺她,她都没有想过要记恨这个年方六岁的孩子。在她看来,自己的敌人永远只有楚绫湘一个,至于其他人吗,大不了自己就吃点亏喽,被人说两句也不会掉块肉,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当她已经俯下身准备向姜媛媛道歉时,谢承元却不满地上前一步挡住了她,身后还跟着已经缓过劲儿来的邢可文和沈锦阳。在他们看来,谢承元就是他们的神啊!只要跟着他做,那就绝对不会错的,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婶婶也一样! 有些惊愕地看着三个小豆丁,江夏晓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来:“小公子,妾身这就打算给您的朋友道歉了,您这是…” 谢承元摇了摇头道:“邢叔叔说的确实是一个比较不错的解决方案,可在我看来,还远远不够呢!” 江夏晓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她是可以为了家庭忍气吞声,却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了呀! 谢炎这会儿也终于坐不住了,出言呵斥道:“元儿,不许再胡闹了!怎么能这么对你邢家三婶婶呢?一点礼貌都没有,还不速速退下去!” 熟悉谢炎的人都知道,这会儿他是真的动怒了,丝毫没有演戏的成分在里面。 谢承元却依旧寸步不让,梗着脖子说道:“父亲不必着急,孩儿并非是想为难邢三婶婶。只是觉得三婶婶对媛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其罪过绝非简简单单的道个歉就可以弥补的!” “呃…那…不知小公子还想要…哦,对了!”江夏晓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的,听到谢承元这么说,她也只当是小朋友之间的关系好,谢三少非要为好友讨个说法罢了。 伸出手将手腕上成色顶好的玉镯给撸了下来,江夏晓笑道:“三公子说的是,是妾身无端惊吓了你的朋友,不如就将这件我陪嫁时带过来的镯子送给三少的朋友作为赔礼,你看如何?” “嗯…”谢承元故作沉思状,实则心里头已经有了几分喜色。这个江夏晓,看不出来还是挺上道的嘛! 思忖片刻后,谢承元忽然转身将姜媛媛给拉了出来,让她站在自己身边问道:“婶婶你觉得媛媛是个好孩子吗?” “这个…”江夏晓不知道,所有人也都不知道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问。只有谢炎两口子忽然隐隐察觉到,这小子貌似正在筹划一个很大的阴谋。而江夏晓,似乎就是能够帮他达成目的的最佳人选! 站在客观的角度,江夏晓评价道:“媛媛小姐生得自然是极好的,一举一动间都带着大家闺秀该有的稳重与端庄。就是这性格似乎太过软糯了些,搁在外头应该是个比较容易挨欺负的主吧。” 虽然评价得有些直白,但不得不承认江夏晓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事实证明,在没有认识谢承元他们之前姜媛媛就是个妥妥的小受气包,而如今这软弱的性格,也是在经年累月的悲惨生活中逐渐形成的。 赞同地点了点头,谢承元忽然说道:“那既然三婶婶都肯把陪嫁的镯子送给媛媛了,不如就顺便认了媛媛做个干闺女如何啊?” “哈?!”这下子不光是江夏晓,连桌前坐着的楚绫湘和赵依萍都被惊着了,纷纷站起身来。 “元儿,不可胡言,你夏晓阿姨一贯事忙,哪有功夫去照顾孩子啊?我看啊,媛媛还是给娘亲我做干闺女更合适些!” 楚绫湘第一个就不乐意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邢丹丹她抢不过来也就罢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姜媛媛了,居然就这么被自家儿子给拱手送人了,怎能叫她不冲动呢? 第四十章 定了!媛媛的新干娘 赵依萍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邢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等着邢三夫人打理呢,哪有时间照顾媛媛啊?再说了,绫湘你这边还有三个小小子要带呢,更没时间照顾她了。所以我看啊,媛媛还是来给我做干闺女比较合适,是不是啊官人?” 对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干娘之争一无所知的沈超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但很快便在亲亲老婆的眼神威胁下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是是,承元你看,平日里锦阳要和你们一块儿去书院读书,我每天又有公务要忙,你赵阿姨一个人在家里头多无聊啊?不如就让我们认了这个干女儿,也好陪你赵阿姨解解闷不是?” 两个女人激动的样子都被邢家的两个女人看在了眼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叫媛媛的小女孩儿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呢?居然能让两位官眷像着了魔似的争抢起来了?尤其是楚绫湘,她不是一贯眼馋邢丹丹的吗?怎么如今这个媛媛一出来,她就一点都淡定不起来了呢? 带着几分狡黠,江夏晓蹲下身认真地看了看姜媛媛:“小宝贝,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吗?” 姜媛媛的心理阴影还没过去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承元哥哥要让这个可怕的阿姨做自己的干娘,可直觉告诉她,承元哥哥所做的一切绝对都是为着她好的。 而且如今在看,这个阿姨安静下来的时候似乎也没有那么吓人。小手在下头搓了搓衣角,姜媛媛低着头怯生生地答道:“阿姨您好,我叫姜媛媛,今年五岁半了…” “姜媛媛?好名字,小媛媛,你…”江夏晓正要往下说呢,随即忽然反应过来了,转过头看着大人们问道:“这孩子姓姜?是那个姜家的孩子吗?” 众人纷纷点头,江夏晓心中顿时了然。难怪呢,世人皆言谢三少爷行止无状,胆大妄为,却是个心思纯良,看不惯人间不平事的好孩子。今日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收下这个干闺女,敢情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三少爷,你的提议,妾身便笑纳了。”想通了这些,江夏晓忽然发现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俊俏男孩仿佛正被一层耀眼的佛光笼罩着周身。 事实上不光是她,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产生额这样的错觉。只有谢承元自己知道,这不是错觉,而是闲不住的系统君觉得气氛到了,非得整出这些花里胡哨的来帮他升华一下人格魅力不可! “媛媛,让阿姨做你的干娘,你可愿意?”不顾身后两个女人要把她生吞活剥的妒恨眼神,江夏晓露出一个最完美的微笑看向姜媛媛。 小家伙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又转过头去看向谢承元。今天这一天可算是给她造成了太多太多震撼了,从在家里头被受欺负的小可怜到外头人见人爱,连干妈都有人抢着当的抢手宝宝,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她承元哥哥不遗余力为她争取来的啊! 感动的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流出,姜媛媛带着几分期许问道:“承元哥哥,媛媛真的…真的可以吗?” 谢承元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可以问的不仅仅是能否成为江夏晓的干女儿,更是在问自己是否可以拥有这份从天而降的巨大幸福。 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傻丫头,当然可以啦!你看夏晓阿姨不是也很乐意接受你吗?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看着伸出双手等着自己的美丽女人,姜媛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哭着扑进了那个已经多年未能拥有过的温暖怀抱:“谢谢阿姨,谢谢您…” 江夏晓被这一扑,心里头也早化成了一汪春水,兴高采烈地抱起了姜媛媛:“哎呦喂,干娘的好宝贝呦!来来来,快叫声干娘来听听!” “干…干娘!” 突破了内心桎梏的姜媛媛胆子明显大了许多,脆生生的小奶音响彻了谢家前厅。 邢可文兴奋地跳着脚庆祝:“哦哦!太好啦太好啦!我们老邢家又多了一个小妹妹啦!媛媛,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堂哥了哦,可千万别叫错啦!” 邢家的男人们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本以为今天会是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却不想谢承元另辟蹊径,居然顺手又给他们家多添了一颗掌上明珠,可不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吗? 就连被楚绫湘抱在怀里的邢丹丹也在完全不懂认干亲的意思的情况下咯咯直笑,一边朝着江夏晓那边伸出手:“姐姐!咯咯咯,姐姐!” 被江夏晓抱着好好疼爱了一番的姜媛媛笑得十分羞涩,双手紧紧握着新干娘送给自己的水滴玉手镯视若珍宝。没法子,小丫头还太小了,这镯子她实在是戴不了。 但当看到邢丹丹那纯洁无暇的笑容时,姜媛媛的眼神又再度暗淡了下去。 “怎么了小宝贝?不喜欢干娘送你的见面礼吗?”江夏晓好奇道。 姜媛媛摇了摇头,小羊角辫也跟着脑袋左右摇晃着。 “不是的哦干娘!媛媛就是觉得…觉得干娘您可是丹丹妹妹的亲生母亲,若是认了媛媛当女儿,那是不是就要把给丹丹妹妹的爱分给媛媛一部分,这对丹丹妹妹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毕竟…毕竟媛媛和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啊?” 天真的话语听在每一个大人的耳中都颇有感触。这个孩子,能够如此关注他人的情绪绝非一朝一夕突然出现的。这得是平日里有过多少令她胆战心惊的过往,才会把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锻炼成如今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啊… 江夏晓心疼第抱紧了她:“放心吧小媛媛,你看你丹丹妹妹,多喜欢你啊?你放心吧,从今往后你们两个就都是干娘的亲亲闺女了,干娘向你保证,丹丹有的你也一定会有,就像这个镯子一样。本来就是干娘在生丹丹的时候干娘的父亲,也就是咱们媛媛的干外祖送给干娘的。那时候送过来了一对儿,你丹丹妹妹一个,干娘一个。如今正好把它送给咱们媛媛,你们姐妹俩正好一人一个,岂不是刚好吗?” 小小的脑袋还是想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但有一点她算是听明白了,那就是江夏晓绝对不会因为血缘就厚此薄彼,愿意将她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就够了。 不过随即,姜媛媛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可是干娘,媛媛自己是有娘亲的哦!冯嬷嬷说了,一个小朋友只会有一个爹爹和一个娘亲,现在媛媛有了干娘了,那不就是有两个娘亲了吗?所以媛媛还是要回去和娘亲商量一下的,所以这个镯子…” 有些不舍地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玉镯,姜媛媛还是一咬牙,又把镯子给递了回去:“这个桌子还是先还给干娘吧,等回头媛媛问过娘亲了,她同意了媛媛才能收下的!” 江夏晓被感动得一塌糊涂,曾几何时,她就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的女儿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看到姜媛媛这幅乖巧懂事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的梦想就在今天正式化为现实了! 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姜媛媛的行为,江夏晓严肃地说道:“媛媛宝贝你放心吧,干娘这儿送出去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今天晚上,干娘和你干爹就带好了东西亲自上门去拜访媛媛的娘亲,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好不好?媛媛的娘亲这么疼爱咱们媛媛,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所以啊,媛媛就要乖乖听话,收下这个镯子。否则干娘可是会非常非常难过的呦!” 一听江夏晓会难过,又看到了她那泫然欲滴的表情,姜媛媛还真被她给唬住了,忙不迭地伸手去擦她的眼角。 “好好好!媛媛再也不提了,都听干娘的,干娘不哭!哭哭就不好看了!” “哈哈哈…瞧见没方正?这就是我给咱们家抢回来的…哦不,是请回来的小宝贝!怎么样?是不是超贴心,超可爱的?” 江夏晓都快乐疯了,抱着她连自家老公都要炫耀一下。 邢方正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好了,快赶紧把孩子给放下吧,别吓着孩子了。” 江夏晓却不满地一嘟嘴:“才不要呢!我看啊,你就是瞧我能抱着媛媛宝贝眼红,想趁我不备把她抢走吧?我才不会上当呢!” 无故被扣了一顶大帽子的邢方正一脸的宠溺,这是亲媳妇儿啊,还能咋办呢? 炫耀完了新得的干闺女,江夏晓还不忘挑衅地扫了楚绫湘一眼,满脸的“气不气?想不想要?哎你就是没有,可我现在都有俩了!”的得瑟表情,气得楚绫湘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小人得志!”,转过头便抱着邢丹丹开始蛊惑了。 “丹丹你瞧,你娘亲有了新女儿就不要咱们丹丹了。所以啊,咱们丹丹也不要娘亲了好不好?来给绫湘阿姨做女儿吧?” “母亲…”一旁的谢承天可被这话给吓了一跳,急忙开口止住了自家亲娘的话头。开玩笑的,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大团圆结局,他老娘这么说岂不是在故意引战嘛? 第四十一章 来来来,咱换个闺女吧! 被自家亲儿子给喝住了,楚绫湘也立刻不满地嘟起了嘴:“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们都欺负我,连你们两个臭小子都不向着我,哼!真是两个小白眼狼!” 得,刚哄好了那边,这边就又不高兴了。谢家两兄弟无奈地对视一眼,谢承元开口道:“谁说我们不向着娘亲啦?三婶婶,你即得了媛媛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干女儿,是不是都应该归功在我的头上啊?” 江夏晓正忙着吸萌宝呢,一个不防顺口答道:“那是自然,要是没有咱们元儿啊,婶婶还得不了这么好的一个干闺女呢!你放心,等认亲的事儿彻底办妥了,婶婶一定备好重礼来感谢元儿好不好?” 谢承元狡黠一笑:“婶婶就不必如此麻烦了,承元当下就有个让婶婶报恩的机会,不知婶婶可愿意吗?” 江夏晓还是没多想,一边给怀中的姜媛媛喂糕点一边笑道:“自然可以啦,元儿你只管提,婶婶我无有不应的!” 桌上的男人们闻言相视一笑,这个江夏晓啊,英明一世,今天却要在谢承元这个六岁小童手上栽大跟头了! “好,那么既然婶婶得了个宝贝干闺女,不如就让丹丹妹妹也认了我娘亲做干女儿吧?这样也算是两家打平了,否则媛媛的干娘,恐怕就得变成我家娘亲喽!” “行行行,元儿说什么都…哈?!你刚才说什么?!”江夏晓这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了,吓得差点儿手一松把姜媛媛给丢出去。 小姑娘顿时被吓得小脸煞白,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邢方正在一旁看得揪心,忙不迭伸出手抱过孩子:“哎呦我的夫人啊,你可小心着点儿!” 江夏晓这下子也没工夫和自家老公抢孩子了,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向谢承元。 “元儿啊,你刚才…刚才说的是什么?婶婶可能是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好使了,怎么还没听清楚你说的什么呢?” 能让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说出自己年龄大了的话来,足见这个消息对江夏晓的打击有多大。 谢承元立刻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喏,阿姨你看,我只是说让丹丹妹妹给我们家做个干闺女你就如此激动,甚至还差点把媛媛给摔下来了,明显还是有亲疏之分的嘛。可若是让媛媛到我们家做了女儿,到时候可就有三个哥哥跟娘亲一起宠着她了。而且我们家的情况您也是了解的,三个小皮猴子,谁都用不着娘亲费太多心思,自然可以全心全意地照顾媛媛喽!” “哎…看来这一回也是我看走了眼了,没想到婶婶你终究还是更看重血脉些,还想着总算替媛媛找到了一个好归宿,不想却会是…哎,罢了罢了,媛媛啊,是承元哥哥看走了眼了。我看那手镯你还是赶紧还了吧,来我们谢家做女儿,保证比在他们邢家要幸福百倍!” 一番话说得江夏晓脸颊泛红,羞得无地自容。明明刚才还在向别人炫耀,却不想打脸来得居然如此之快。 事到如今,江夏晓又怎会看不透谢承元的想法?姜媛媛的过去是苦难的,悲惨的,为她寻找一个合适的靠山是谢承元最大的目的。虽然刚才他说了这么一番话,可实际上还是想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厚此薄彼。既然认下了这个干女儿,那就必须要做到一视同仁。否则确实如他所说,凭谢家的底蕴和资本,养活一个姜媛媛,让她成为全兴都最尊贵的名媛千金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承元最后会把这份白白殊荣送给自己,可江夏晓心里头对他还是有些感激的。邢家的情况复杂不假,却主要也是大房那边的事情。他们三房有邢方正顶天立地也就够了,比起儿子,江夏晓还是对女儿要更亲近些的。至于家业嘛…无所谓啦,横竖等自己老了有人为自己养老送终也就行了。 满含愧疚地走到姜媛媛面前,江夏晓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白嫩嫩的小脸。 “媛媛啊,刚才是干娘激动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干娘的不对,干娘在这里向你道歉了。不过媛媛你放心,类似的情况干娘保证绝对再也不会发生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干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干娘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所以媛媛,就原谅干娘这一次的失误吧,可以吗?” 对上女人满含期许的眼神,姜媛媛倒是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没关系哒干娘,媛媛很坚强的!丹丹妹妹还小,需要娘亲的陪伴和照顾是很正常的,干娘不用顾虑媛媛的,媛媛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哒!” 说着,小家伙还故意弯起胳膊向众人展示着自己麻秆似的小臂膀,逗得众人纷纷忍俊不禁,欢笑中却又多了几分怜惜。 这是怎样一个天使般善良优秀的好孩子啊?可惜老天无眼,却将她投生在了那样一个虎狼窝里头,可悲,可叹啊… 不过现在好啦,在谢承元的一系列谜之操作之下,姜媛媛不光顺利寻到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还获得了诸多上位者们的认可。也许未来她在姜家的生活并不会得到多大的改善,可有了这么多宠爱加身,姜媛媛的未来势必将会是一条康庄大道的。按着江夏晓的性子,谁敢拦她家小宝贝的路,不好意思,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个字,就是干! 而此时,从心底接受了姜媛媛的江夏晓也开始思索,自己当初独断专行地毁约,坚决不许楚绫湘接近宝贝闺女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呢? 不得不说,从姜媛媛的身上她看到了这世间大多数女子的生存常态。父系社会,重男轻女本就是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毒瘤。饶是如今在场的这几位尊贵夫人,孩提时期或多或少也会被家中的男性长辈和兄弟们鄙视或者欺负。豪门贵女尚且如此,那那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她们的生活又会是何等的艰难呢? 既然如今,她能认下姜媛媛这个干闺女,让她的人生多一份安稳,多一份宁静,又何必将自己的女儿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平白失去来自其他人给与的关怀和疼爱呢?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男孩儿需要沙场征战,金榜题名,女孩儿也同样不该默默无闻,等到待字闺中的年纪就得像街上的大白菜一样任人指摘挑选吧? 哪怕就是为了邢丹丹未来能够嫁一户好人家,比起他们家三品武将的背景,堂堂公爵府,一品诰命夫人的干闺女这个名头似乎还是非常有说服力的是吧? 看着笑得没有一丝阴暗的乖囡囡女儿,江夏晓的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只能闷闷地说了一句:“此时容我回去细细思量一番再说吧,元儿,婶婶很感激你的好意,可这件事,还望能多给我些时间考虑。” 谢承元没有再逼她,只是说了一句:“我视可文如兄弟,丹丹妹妹便是我的亲生妹妹。婶婶尽管放心便是!”便带着小伙伴们去他们该去的位置上落座了。 邢家三房突然到访,谢炎十分大方地命人又添了两副碗筷,三家人坐在一块儿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席间,从大人们七嘴八舌的交流中孩子们也搞明白了为什么姜家的女孩子普遍都生活得那么不如意。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因循守旧的社会中始终存在着的重男轻女思想在作祟。而姜家,只不过是将这种思想给“发扬光大”了而已。 早在许多年前,姜家就一直有着通过用女儿联姻来取得政治优势的传统。为了这个目的,姜家的男人在挑选配偶的时候都有着一套非常严苛的标准。 而令人不忿的是,明明是如此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女儿运反而比谢家邢家这些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家族要旺得多。按照比例来说,姜家每生下三个孩子,至少有两个都是女孩儿。 到了姜媛媛这边,虽然姜大人如今膝下只有两个孩子,却也是一男一女。这还只是他们主家的情况,在分家那边,连着三胎都是女孩儿的情况也比比皆是。说起来也真是老天无眼,这些女孩子们都不知道上辈子是做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会投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被作为政治联姻的道具培养长大啊… 好在如今的姜媛媛算是找到了靠山了,再加上今天谢炎他们这一闹,姜家在短时间内肯定是要被边缘化的。不过很显然,在座的各位都没想过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解救了一个姜媛媛还不够,那些为了肮脏目的被培养长大的女孩子们才是最可怜的。而在将她们全部从无尽的泥沼中解救出来之前,至少他们谢家人是没打算就此收手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抨击了姜家的恶行一番之后,赵依萍还是有些心有不甘地开口问了一句:“元儿啊,可不可以告诉阿姨为什么要让你江阿姨做媛媛的干娘呢?” 看着那边散发着满满的负能量的沈家人,谢承元无奈地暗叹一声。今儿这事儿若是不说清楚了,还不知道回头得生出多少麻烦呢… 第四十二章 天才降临?!惊为天人的发言 放下碗筷,谢承元清了清嗓子道:“萍姨您也别生气,元儿之所以会这么做绝非心血来潮,实在是为了媛媛考虑才做下的决定啊…” “其一,媛媛的曾经过得很苦,大家都想给她另寻一处好的归宿,但承元以为,这个新靠山的背景绝不可以太过于强大。否则对媛媛来说恐怕就会适得其反了。毕竟姜家人的贪婪是事实,而媛媛终究和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不管认了谁做干亲,终究都无法左右她的人生大事。毕竟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没有法律条文明确规定干亲关系也是受法律保护的。一旦姜家跟媛媛打亲情牌的话,十有八九还是能够达成目的的。” “因此,首先我们家这边就被排除在外了。毕竟我家娘亲是个心软的,即便爹爹不肯答应,我想多半娘亲还是会因为不忍媛媛受苛责,在私底下对姜家伸出援手的。” “其二,沈伯伯今日已经被陛下召进御书房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沈伯伯就会成为陛下着重培养的心腹重臣。可沈伯伯为官多年一向清廉,在朝中根基不深,陛下要用你,难免就会得罪一些朝中权贵。到时候沈伯伯这边且有得忙呢,若是真让媛媛认了萍姨做干娘,到时候说不定连她的人身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元儿是孩子,不太了解朝中的权力斗争。可诸位叔伯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人了,对于笼罩在光芒之下的一些阴暗手段,我想诸位应该比我要更清楚些吧?” “因此,沈家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就是沈伯伯和萍姨的女儿运应该不会差,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沈家也会喜得千金,到时候就用不着羡慕别人家了不是吗?” 这话可不是谢承元随口乱编的啊,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在谢承元大约七岁左右的时候詹事府沈大人家便喜得千金,当时这事儿还被楚绫湘念叨了好久,只不过那时候的沈家与谢家素无往来,她也没好意思舔着脸登门去看孩子罢了。 “其三,便是邢家的具体情况了。邢家分三房,邢二叔性格洒脱,寄情山水,却不是个做父亲的好人选。邢家大房虽然看着安稳,可那位严家小姐终究是个隐藏的定时…毒药,随时都有露出獠牙的可能,自然也不是最合适的选择。” “而邢家三房就不同了。邢三叔性格温润,为人忠直,体恤家人,三婶婶虽然性子有些泼辣,却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女人。只是有时候爱感情用事,却绝非是非不分的糊涂性子。” “最重要的是,邢三叔从入官场至今,从来没有依仗过谁的权势,却又能左右逢源,做到如今大学士的位置上完全是凭着自身的能力。所以在外界看来,邢家三爷并不打算靠着邢大将军上位,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大房和三房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呢?” “按照这种思维推演下去的话,那就是说邢三叔在朝中其实并不是什么分量较重的存在,最多就是个类似于军中参谋的角色罢了。像这样的官员,你巴上了他最多也就是能得个被美言几句的便宜,却不见得能换取什么实质上的好处。” “此外,据我所知邢三叔不日便将随裕王代替陛下南下巡盐了,一旦顺利还朝,将来应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而世所周知,当年姜尚书在位的时候曾经得罪过裕王殿下的生母,对她的名节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裕王殿下重孝,最敬重生母梁妃。虽然如今老人家已经过世了,可裕王还是一直对姜家敌视有加。可以说如今姜大人在小小的郎中之位上做到现在都没有上升空间,其中少不得裕王殿下的手笔。” “此番邢三叔随裕王殿下南巡,朝中自然会将邢三叔视为裕王一派的官员了。哪怕到时候邢三叔真的飞黄腾达了,有裕王在后头站着,他姜家也绝对没有这个胆子来求邢三叔替他办事的。所以综合之下,夏晓阿姨自然就是最合适成为媛媛干娘的人选喽!” 将自己之所以这么选择的原因详细说明了一番后,谢承元在心里头小小地心虚了一下。因为邢方正将要随裕王南巡的事情其实是两天前才定下来的,下个月出发,消息应该还没有太多外人知道。而他之所以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全是仰仗原主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邢方正随裕王南巡成绩突出,深得裕王赞赏,回京之后更是大力推举其升任户部右侍郎一职。圣上准之,此后邢方正的仕途便一直顺风顺水,当时也确实有不少人都将他视为裕王的忠实党羽。只不过上一世的姜家一直没能翻出什么大风浪来,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有谢承元所说的那种情况了。 有些心虚地抬起头一看,却发现桌上的众人纷纷用各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谢承元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诸位长辈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难不成…是怪我自作主张了?” 惊愕过后,谢炎第一个开口问道:“元儿,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一点一点想出来的?” 谢承元点了点头:“是啊,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还挺反感邢三婶婶对娘亲大呼小叫的。可后来猛然想起邢三叔马上就要随裕王南巡了,又想起早年听闻的裕王与姜家的过节,这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一旁的邢方勇紧接着问道:“三弟随裕王南巡之事,陛下曾下令群臣封口,此事便连我家夫人,你林婶婶都不知晓,元儿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呢?” 谢承元一愣,没想到此事居然还被陛下下了封口令!而这群大臣们偏还真的如此听话,这下子可让他该如何解释啊? 不过很快,谢承元便想到了应对之法,面不改色地说道:“哦,这是昨日元儿在书院的时候,听到洪先俊那厮与他的小跟班们聊天说起的。” 要知道,南下巡盐可是朝廷如今要办的头等大事,盐酒茶铁的税收也一向是朝廷非常重视的经济来源,其中的油水之大超乎想象。所以左相洪涛这些年来一直在明里暗里地使劲,想要在这锅浓汤中分上一大杯羹。 可惜陛下对他早有防备之心,虽然还不能明着罢免他的左相之职,却已经开始明里暗里地打压洪家的势力,将洪涛从政治中心一点点排挤出去了。 此番南下巡盐,本来洪涛已经准备好了好几个人选想要参与进去,却被突然杀出来主动请缨的裕王给打乱了布局。当然了,裕王究竟是真心想要为朝廷出力还是得到指示才这么做的无从得知,但只要有一点,就是裕王素来不喜阿谀奉承,对他们洪家也没什么好印象,就足以让洪涛筹备许久的如意算盘尽数落空了。 到头来,此番巡盐队伍中,洪涛准备好的人只有一个被算了进去,剩下的都被裕王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拒绝了。 也就是因为裕王的横插一杠,才让一向处于边缘地带的邢方正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所以洪涛心中不满,回家以后不慎说漏嘴叫下人听了去,又被传到了身在书院的洪先俊耳朵里貌似也是十分有可能的。毕竟关系在这儿摆着的,在座的肯定谁也不会专门为了这事儿跑去洪家打听虚实不是? 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邢方勇叹道:“元儿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精密的考量,实在不愧是谢大哥家的儿子啊!” 沈超也不禁赞叹:“尊府上三位公子个个才能出众,眼光长远,公爷果真是好福气啊!” 被众人连番夸赞的谢炎也只是淡淡一笑:“这孩子打小就头脑灵活,如今能有这番奇思妙想,倒也不算丢我们老谢家的脸了。” 面对这个死傲娇的爹,谢承元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没良心的老男人,别以为你跟我美人亲妈在私底下眉来眼去的样子我没瞧见,那眼睛里头的得瑟,都快把大红的桌布给烧穿了呢! 看着碗中大哥哥奖励的鸡腿,谢承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番过后,再没有人反对让江夏晓做姜媛媛的干娘了。同时,大家也都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谢家的三个儿子,这个最小的恐怕才是日后成就最高的那一个吧… 大人们恭维着谢炎的同时,小伙伴们也纷纷吹起了谢承元的彩虹屁。尤其是刚刚还因为马上就要到手的干妹妹突然飞走了而情绪很dawn的沈锦阳,这会儿正瞪大了双眼,用满是期待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谢承元。 “承元承元,你刚才说我娘亲还会给我生下一个妹妹,这是真的吗?” 谢承元笃定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啦!锦阳你的父母都这么好,老天你肯定会大方赐给你们沈家一个超级可爱的小妹妹哒!” 虽然这是上一世已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如今也不该由谢承元一个外人来肯定吧? 可是没法子啊,谁让他刚才的表现太过亮眼,让这些大人们都开始怀疑他的能力了呢?所以这会儿,他只有表现得越笃定,大人们才会觉得他越童真。毕竟没有哪个大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说人家肚子里头下一胎怀的一定是个闺女吧? 第四十三章 全力弥补 果不其然,听到孩子们的话之后赵依萍便回过头冲谢承元露出一个美美的微笑:“那阿姨就借咱们小元儿的吉言,等着小妹妹投胎到阿姨的肚子里头啦!” “嗯!一定会有的!”谢承元高高举起了小拳头,心中暗爽总算打消了大人们的疑虑了。哎…可悲啊,天才的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又枯燥的… 吃过午饭,三家人大大小小十几口子在公爵府痛痛快快地玩儿了一整个下午,久违的欢笑声冲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可谢承元却很清楚,所有知情人都没有忘记此时还躺在病榻之上昏迷不醒的谢承胥。 对于追查真凶一事,谢炎这边打算暂时按兵不动,全权交由苍云处理。毕竟对方在明知道两个孩子身份的情况下还敢痛下杀手,明显不是泛泛之辈。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张旗鼓地查探的话,难保不会被他在朝堂上的政敌们抓到空子使绊子。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谢炎决定以逸待劳。毕竟对方的目的尚且不明,与其像没头苍蝇似的主动出击,倒不如静待对方再次行动来得稳妥。只是这样一来的话,谢家上下的人身安全恐怕就没有办法保证了。毕竟苍云可是说过了,对方的人一看就是死士集团,与这样的群体发生冲突,危险很可能就在一个瞬间。 本来谢炎还想着留大伙儿吃晚饭的,可江夏晓急着要带姜媛媛回去认干亲,邢家三房便先行离开了。 不过好在到后来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把邢丹丹给留了下来,回头让林文巧再带回去就好了。 小家伙也是真心大,亲娘都急吼吼地走了她也不着急,和一群小哥哥们在院子里头荡秋千玩得不亦乐乎,哪还顾得上别的啊? 邢方勇和沈超都还有公务在身,主要是今天谢家父子的话让沈超这心里头隐隐的满是期待,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看看情况。毕竟都是一心想为朝廷出力的人,谁愿意一辈子呆在所谓的詹事府,混到头了也就是当个被服厂的厂长啊?所以晚饭只有谢家众人上桌享用了。 吃过饭的一家四口又去了谢承胥的房间。屋里头暖烘烘的,却少了几分生气。伺候的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惊着了床上的那位。 谢承元是信心满满,可家里人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他也不好放松太过,陪着美人亲妈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回到房间,谢承元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掏出了令牌。二哥哥的事情在他心里头总是一道坎,不尽快解决的话他这心里头永远都安定不下来。 被扰了清梦的天道姐姐没好气地告诉他:“臭小子,你要是再敢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动用令牌的话,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令牌收回来,然后让你二哥一辈子都躺在床上醒不过来,啊?” 没法子,人家好歹是天道大大,还是得多敬着些的。谢承元只能小心陪着笑脸,随即却又被天道的一句话叫回了魂。 “行了行了,有功夫在这儿跟我打哈哈,还不如想想该怎么祛除你们家府上那些人身上的魔气呢!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一天应该已经有人开始倒霉了吧?” 细细想来,谢承元才发现今天门外的值守护卫貌似确实不是往日的配置。当时他还没多心,随口问了一声,得知是有人今早晨练的时候受了伤,要么崴了脚要么伤了手,他也没太当回事儿,拉着姜媛媛就进了门,如今这才想起来这茬。 有些难受地捏了捏鼻头,谢承元冷声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这件事,的确已经刻不容缓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谢承元便将日前曾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人都给探望了一遍。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实则工程量着实大得惊人,上到几位长辈,下到小厮婢女,前前后后少说得有小几十号人。虽然每个人沾染魔气的程度有所不同,可处理起来也十分棘手。 有天道送的超级隐形眼镜做辅助,谢承元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身上沾染的魔气值。根据他的观察,每消耗一个气运值,平均就可以消除差不多五点魔气值。 为保万无一失,他将身上原本富裕的幸运值几乎全数贡献了出去,先将情况比较严重的几个人都给处理了一下。结果这一上午,整个谢家就看到小少爷前庭后院来来回回地跑,一会儿找这个说说话,一会儿找那个聊聊天,最后愣是累得自己气喘吁吁的,扑到自家美人亲妈的怀里差一点就睡过去了。 不过谢承元很清楚,这会儿自己还绝对不能倒下!因为几位长辈身上还有魔气残留,若是不能赶在下午出发前解决干净的话,这几位身上的问题恐怕就得等他下一周休沐回来了才能处理了。 可如今谢家的情况并不乐观,外头还有一帮不要命的死士虎视眈眈。若是没有他们的话,谢承元说不定还真能等等再说呢,至于这段时间里几位长辈们出了什么意外…哎呀,横竖不至于送命,就辛苦大家忍忍啦! 等到所有人都基本上被清理干净的时候,谢承元自身的气运值已经彻底告罄了。不止一次劝过他的系统君心痛地捂着胸口哀嚎:“傻小子,你怕是不要命了吧?” 独自呆在房间里的谢承元喘着粗气:“怕啥的?有我天道姐护着呢,再糟糕还能把命给玩儿没了不成?”(天道白眼jpg) 木已成舟,系统君也实在没什么法子了。系统商店里倒是有提升气运值的产品,可由于他们俩这本就违反生物常识存在的限制,效果最多也就只有三天,而且价格并不便宜。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谢承元恐怕就得纯靠自己的智慧与勇气撑到气运值恢复的那一天了。 而此时的谢承元心里头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安心。经过他的检测,这一次沾染魔气最多的除了门口的几个护卫之外就是马夫老徐,大哥谢承天和他的贴身小厮小五了。 其他几个人身上的魔气都已经被他给清理干净了,唯有谢承天和小五他实在是清理不动了,最多也就消除了一半,这才勉强算是放下心来。横竖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三个人都要呆在书院,那就看他们仨的命够不够硬,能不能共同跨过这道难关了… 不仅如此,谢承元在一上午的超体力劳动中还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那就是一旦他身上的某项负面情绪如愤怒、焦虑、紧张等的数值达到一定程度时,自己体内那原本感觉不到的魔气竟隐隐有破体而出的感觉。而且由于浓度较低,这股魔气似乎可以受到他身体的操控,确实算是他因祸得福的一个发现了。 为了印证这个想法,他还专门找了院子里落着的一直小麻雀做了实验。没法子,魔气在大千世界已经消失了太久太久,饶是一些活了几千年的天道可能都不知道其具体的产生以及运作原理,从诞生到现在也不过两千余年的系统君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甚至连包罗万象的系统商店里头都没有相关方面的记载,所以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他只能以身犯险,看看能不能顺利转化体内的魔气,将其变为能够惠及万民的可用资源了。 事实证明,这股逸散而出的魔气确实可以为他所用,而且操控自如。就是可怜了那只被用来做实验的小麻雀,刚飞出院子没多远就被邻家小童的弹弓给打中了身子。当时那小孩儿还兴奋得不行,觉得自己是神箭手转世了呢,殊不知没有魔气加持的话,就他那烂水平,再打一百次都不见得能打下来一只! 吃过午饭,已经十分疲乏了的谢承元还是强打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着大哥去拜别了家中长辈准备回书院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谢承元忽听得两个路过的婢女正在聊天。 “哎,你说厢房的那个女的,小少爷是不是打算好好折磨折磨她啊?” “哦~那个女的啊?折磨她也是活该,我就支持小少爷!” “哎,你这话怎么说的啊?那好歹也是条人命啊,昨儿饿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吓得连觉都不敢睡,我瞧着真的挺可怜的。” “你呀,啥也不知道。我告诉你吧,她就是姜家小姐曾经的贴身婢女,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呢!这也就是咱们家小少爷心软,只是不给她饭吃罢了。若是换成我啊,非得让她把曾经她对她们家小姐干过的坏事儿都加倍体验一番才解气呢!” “啊?!原来是她啊,那是挺活该的…” … 两个姑娘边聊边走远了,谢承元这也才想起来至今还在厢房里头呆着的小柳。昨天玩儿得太尽兴,倒是把她给忘记了。 “小五,去厢房把那个小柳也带出来吧,让她跟咱们一块儿回书院。”思索片刻,谢承元心中有了成算。 小五一愣,顿时有些不满地说道:“少爷,咱还管她干嘛呀?就那么个狗仗人势的货色,打发回去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谢承元微微一笑:“行了行了,昨天她已经见识过咱们对媛媛的偏爱了,如果她真的白目到都这样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话,到时候再处理了她也不迟。” 第四十四章 腹黑侍女俊少爷 小五没法子,只能乖乖去把小柳给带了过来。再见面的时候,谢承元都以为自己是真的见了鬼了,因为此时的小柳简直憔悴到了极致,一天一夜无食无水,再加上来自心灵的巨大压力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走起路来也是晃晃悠悠的,跟丢了主心骨一般,看着着实有点像丧尸。 回来的路上,小五一个不慎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好在他反应迅速没受什么伤,却也滚了一身的尘土,灰头土脸地回来复命了。 谢承元的目光暗了暗,魔气这玩意儿,还真是一把双刃剑呢… 抛开这些不提,谢承元看着眼前已经快没有人样的小柳轻叹一声,十分严肃地对她说道:“听着,我可以送你回去继续伺候你们家小姐,也可以保证只要你乖乖做事,绝对不会再为难于你,你可愿意?” 闻言,小柳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目光从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欣喜若狂,“噗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 “真…真的吗小少爷?可以,小柳愿意的!只要…只要小少爷您肯放我一马,让小柳做什么都可以!” 看得出来,这一回这个小柳算是彻底被折腾怕了,服了,再也不敢得瑟了。其实谢承元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自然相信江夏晓决不会亏待姜媛媛,可毕竟是伺候了好几年的老人了,对于姜媛媛的了解程度还是小柳要高上不少。小丫头还小,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有个熟悉她作息的人跟着总是要好上一些的。 点了点头,谢承元冷声道:“行了,跟着吧,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否则…” “是是是!小柳明白,小柳不敢,真的再也不敢了!”小柳顿时抖似筛糠,往后谁再敢说谢家三少爷年幼无知,她肯定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服!开玩笑,谁家六岁孩子能想出如此令人胆寒的折磨手段来啊?殊不知并非谢承元有意,实在是他真的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人呢! 走到门口的时候,众人就看见翠萍正带着小凤和一个面生的年轻姑娘在车边候着呢。 “翠萍姐姐这是…”谢承天好奇地问道。 “回大少爷,三少爷的话。这是夫人的意思,说少爷年纪小,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书院课业繁忙,便让小凤与新入府的莲绮一同跟去,伺候二位少爷的日常起居。” “这个…”谢承元有些无语,娘亲啊娘亲,您派这么个鬼机灵到我身边,究竟回头是谁照顾谁啊? 小凤是派来照顾三公子的,那么莲绮肯定就是负责伺候大少爷的喽!不过话说回来了,美人亲妈这是怎么想的啊?这个莲绮虽然看着容貌端丽,举止娴雅,可眉心总是隐隐的透着一股子黑气。要知道,在隐形眼镜的帮助下谢承元可以看清人身上的所有数值,而这个莲绮,她的腹黑值居然高达七百六十多点。要知道,这项数值的最高值也才只有一千点,七百六啊,这活脱脱就是个武则天再世啊! 但莫名的,谢承元又觉得自家的美人亲妈应该不是这么没有眼光的人啊!要知道,虽然楚绫湘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一副被家里人给宠坏了的阔太太形象,实则心思通透,尤其在看人方面十分厉害,就连活了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君都不止一次地称赞过她挑选下人的眼光。 整个谢府,从贴身奴婢到洒扫小厮,每一个入府的下人都是她仔仔细细看过,最后一个个面试才能进来的。这么多年了,整个谢家里里外外都能一团和气少不得她识人善用的功劳。所以谢承元相信,美人亲妈的这个安排一定是有她的原因的。只不过这个莲绮,怎么看都让他觉得不顺眼就是了。 谢承天也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翠萍姐姐,让小凤跟着三弟就行了,我身边有阿旺伺候,用不着再派人过来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给自家娘亲面子,但实际上谢承天其实是个比较认生的性子。一直以来,他虽然都与府中的下人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可实际上能在他身边伺候的也就只有与他一同长大的阿旺了。 谢炎两口子也是知道大儿子的秉性,所以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往他身边塞过什么新人。如今突然冒出来这个莲绮,谢承天会不开心也是比较正常的了。 翠萍却不着急,微微一笑道:“大少爷不必忙着推拒,夫人有言在先,莲绮这一趟去算是试用期了,最后能否跟在大少爷身边伺候全凭她自己的本事。而且夫人也有言在先,说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大少爷不满意,那么莲绮也就不用在府里头呆着了,到时候夫人自会为她另寻一户好人家,保证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谢承天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颔首应下了。 从一行四人到如今加上老徐的八个人,小小的一辆马车自然是不够坐的。谢承天索性就不上车了,直接叫人又牵了两匹马过来,他和阿旺直接骑马过去也就行了。 于是车上的格局就变成了谢承元、小五、小凤和小柳。本来小柳是绝对没有资格上车的,可谢承元和谢承天都发了话,也就是所谓的打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吃,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她上了车。 马车缓缓出发,实在累得不行了的谢承元吩咐小五给小柳拿了些吃食便直接倒头睡了过去。没办法,如今他的气运值已经完全清空了,为了保证不出什么意外,他觉得还是乖乖睡上一觉来得比较安稳。 至于小柳嘛…呵呵,再借她一百个胆子,他倒要看看这妮子有没有这个勇气敢对他不利! 事实证明,小柳的确没有这个胆子,不光没有,甚至连体力都完全不够了。吃了小五一脸嫌弃地递过来的几块糕点之后,小柳也被疲倦和困意打败,半倚在车身上也很快就睡了过去。一时间车厢里安静的有些不像话,只剩下小五和小凤两个明白人大眼瞪小眼的,谁都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外头,谢承天有意和同样牵了一匹马过来的莲绮保持距离,可目光却还是会时不时地往那边瞟。实在看不出来,这个身为婢女的莲绮居然还会骑马,而且明显骑术高超,始终都能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倒是让谢承天对她高看了几眼。 一时心痒,谢承天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突然加速冲了出去,却发现莲绮在阿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也跟着纵马追了上来,令他顿时来了兴致。 虽说提了速,但为了照顾到后面的马车,谢承天还是没有太放纵,只是跑出去几十步远就渐渐慢了下来。莲绮也不言语,他快她就追,他慢她就停,看起来非常乖巧懂事,着实让谢承天对她凭添了几分好感。当然这点好感值还不足以成为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就是了。 车队一直平稳行进着,路上还遇上了正在路边稍作休息的沈家车队。这一趟是赵依萍过来送的孩子,上一次她就因为家中有事没能来送孩子,这一次说什么都得补上才行! 两家人便结伴而行,赵依萍对马术精湛的谢承天十分欣赏,一路上与他相谈甚欢。沈锦阳则记挂着谢承元,却得知他已经在车里睡着了,只能无趣地看着车外的风景,时不时地跟自家娘亲说说话,安静而美好。 来到山前石阶的时候,这里又跟上次一样已经人满为患了。但不巧的是,此时众人正围在一处,似乎有什么热闹可看,将上山的路都给堵死了。 谢承天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些官眷们真是不像话,居然丝毫不顾身份聚在一块儿和市井妇人一般凑热闹,实在是有失体统。 翻身下马,谢承天带着阿旺和莲绮先一步过去查看情况,可还没等他挤进人群多久,在外面等候的众人就听到他的一声惊呼:“可昭,可文!你们没事吧?” 老徐和赵依萍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下车赶了过去。车上有小五和小凤旁边还有那么多官眷,老徐也不怕出什么意外,一心记挂着大少爷便挤进了人群。 车内,小五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正纠结着该不该叫醒谢承元呢,就见他微微嗫喏了两声,迷迷糊糊地自己醒了过来。 “唔…小五,怎么停车了?是到了么?” 谢承元可可爱爱地揉了揉眼睛,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车外的动静也吵醒了睡得正香的小柳,一睁眼便立刻乖乖坐好。在谢承元面前,她是再也没有胆子耍脾气了… 见他是真的睡好了,小五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少爷,外面好像出事了,大少爷已经过去看了,貌似是邢家的两位公子出事儿了。” “什么?”闻言谢承元立刻清醒了过来,越过小凤撩开车帘就跳了下去。 主子都下车了,车上的人也不敢耽搁,纷纷跟着跳下了车。而那边的人群中,已经传来了阿旺的怒骂和厮打声,一想到谢承天身上尚未清除干净的魔气,谢承元就觉得呼吸急促,胸口发紧。 大哥啊大哥,二哥哥已经出事儿了,你可千万,千千万万不能再出事儿了啊! 第四十五章 惊!邢氏兄弟落难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谢承元总算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只见邢可昭嘴角挂着血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血迹染红了他的半边脸颊和前襟,看起来十分骇人。 邢可文泪流满面的跪在自家哥哥身边,眼神中满是懊悔和愤怒,身边还站着他们兄弟俩的贴身小厮,目光中同样喷着怒火。 刚刚挤进人群的谢承天目光沉静如潭,仿佛一尊唯美的雕像一般叫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心。可谢承元十分清楚,这就是他们老谢家男人即将爆发前的征兆,越是愤怒,他们的表现就越是平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秒,他们家这一向与人为善的大哥就该提刀杀人了吧? 另一边,洪先俊和他那几个忠实的小跟班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老神在在地看着阿旺与他们的小厮厮打在一起。不用想,肯定是邢家兄弟和这个瘪犊子一伙发生冲突了。 把气喘匀了,谢承元和刚刚挤进人群的沈锦阳等人径直走到邢可文身边蹲下。 “好了,可文,先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跟我说说清楚。” 邢可文一回头,就看到目光坚定的挚友正用安全感满满的表情看着自己。 小朋友脆弱的情感顿时控制不住了,哭嚎一声扑到了谢承元肩头。 “呜呜…承元,都怪我,都怪我!大哥他…他的脸…呜呜呜…” 一边柔声安慰着他,众人一边从邢可文断断续的描述中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天下午,邢家兄弟并没有去谢家找他们哥儿俩一块儿来书院,而是先一步过来了。因为邢可昭本是有军务在身的,许久未回学校内心也有些激动,就想着先过来看看,顺便把秋猎大会的名给报了就要赶紧回军营了,忙活得连和大家一块儿吃个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却不想邢家的马车才到了没多久,洪先俊和他那几个小跟班家的车队就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本来双方就不怎么对付,邢家兄弟俩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就准备先行上山了,省的看着那几张招人烦的脸白添一肚子火气。 却不想他们不找人家的麻烦,人家却一点儿不打算放过他们。 许久未见,洪先俊一开口就是各种嘲讽。尤其是一看邢可昭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是为了参加秋猎大会,便以此为切入点明里暗里地嘲笑邢家就是谢家的狗腿子,为了能让谢家高看自己一眼,居然利用儿子来夺彩头,丝毫不顾身边几个小跟班已经有些变色的脸蛋。 邢家兄弟不想多事,便自顾自地往山上走,打算忍了这口恶气。却不想洪先俊见他们不还嘴,说的话就越发不中听了。 先是说邢可文朽木不可雕,小小年纪就成了谢承元的小跟班,这辈子都不会有大出息。后来甚至直接拿邢方勇已经过世的前妻,邢可昭的生母严诗诗做文章,说邢可昭如今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没爹疼没娘爱,如今还能在邢家活得下去都是仰了自家弟弟的鼻息,否则早就被邢家给扫地出门了。 听到这些的邢可文开始按捺不住了,他们家有多幸福美满,对待这个哥哥有多么温柔体贴他们自己心里头最是清楚,一届外人有什么资格在那里大言不惭,评头论足的? 再说了,随便拿人家已经过世的亲人开玩笑本就是非常过分的行为。当听到洪先俊说邢家先夫人的死其实就是邢方勇有意为之,实则就是为了把林文巧娶进门,偏他邢可昭还不自知,还把新过门的林文巧和她生的儿子当作亲人的行为有多愚蠢时,邢可文立刻注意到了自家哥哥紧紧捏着的拳头。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哥哥对母亲的思念与渴望了,小的时候他还会时常抱怨自己的娘亲不疼自己只偏爱大哥,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了大哥的内心其实有多煎熬。这种将原本属于他人的母爱强夺过来的痛苦,其实邢可昭承受的比他还要高上百倍还多! 于是邢可文受不了了,忍不住了,彻底爆发了!别看这小子平常挺碎嘴子的,动不动就爱怼人,和谢承元有几分相似。可一旦真的发起狠来,他们老邢家的爷们儿也是个个都敢提刀杀人的主啊! 所以下一秒,感觉手中忽然一空的邢可昭回过头就看到自家弟弟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般朝着洪先俊等人那边冲了过去。 不同于被宠着长大的谢承元,邢可文可是实打实从两岁多懂事起就开始学武的小练家子。虽然本事没学到多少,但身体素质还是在那儿摆着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洪先俊等人面前,作势就要抬手去打洪先俊那张作死的嘴。 熟料洪先俊等人早有准备,本来他们也没想着要怎么样,可一看到几度在秋猎大会上夺魁,把他洪少爷的风光压得一点不剩的邢可昭时,他这心里头的邪火就有些压不住了,打定了主意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兄弟不可! 虽然怒火中烧,但洪先俊还是有些头脑的,知道先动手的一方总是理亏的,所以便想法设法激怒他们。果不其然,心思单纯的邢可文这就中招了,却不想就这么落入了洪先俊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 一看他要动手,洪先俊身边的几个跟班和小厮们立刻就围了上来,将小小的邢可文围在中间推搡着。外人看着他们似乎是在阻止小家伙施暴,可就在众人把他团团围住的时候,邢可文转眼间就挨了不少拳脚。要不是他身体素质过硬,这会儿早就该被人打倒在地了。 一见弟弟吃亏,邢可昭也顾不得许多了,冲进人群就想将弟弟给救出来,却不想也陷入了对方的包围。 而且洪先俊这一次是真的发了狠了,一定要给邢可昭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不可。所以一见他入了套,立刻就用眼神暗示几个跟班,随即便有不知是谁的小厮居然在暗中抽出了匕首! 眼尖的邢可昭自知不敌,护着弟弟就想向外冲。正好也有不少围观的官眷出言劝架,眼瞧着就要顺利脱困了,虽然身上也挨了不少拳脚,好在弟弟并无大碍,邢可昭的心也渐渐放了下了。 可就在混乱中,他忽然觉得后腰一阵冰凉。常年呆在军中的经历让他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这绝对是中刀了! 虽然伤处不深,但这一刀还是让邢可昭的身形一顿,立刻就又被这些赖皮狗们给缠上了。 深知不发狠恐怕就很难脱身,邢可昭也不得不放手一博,接连出腿踢开了几个挡路的家伙,一转身的功夫却又被不知谁家的小厮一刀给划在了脸上,顿时鲜血横流,人也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看着从他脸上和后腰处流出的鲜血,一直围着他们兄弟俩的少年们也被吓了一跳。虽然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的还能理解,可若真是闹出了人命,那他们几个人也绝对一个都逃不了! 幸而邢可昭福大命大,一口气倒腾上来立刻睁开了眼睛。 眼见他无性命之忧,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随即便打算逃离现场。 可有围观的正义群众早就看不惯他们的暴行,纷纷上来堵着不让他们离开。洪先俊把自己左相之子的身份都给搬出来了也没能吓退这些热心群众们,局面一时间相持不下,直到谢承天等人挤进了人群惊呼出声,周围的人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听完邢可文的叙述,谢承元只觉得怒火中烧。这哪是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简直就是妥妥的蓄意谋杀啊! 看着对方一脸无所谓的几个少年,谢承元只觉得心中一阵凉寒。他们也不过是才十多岁的孩子们啊,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让他们对一个同龄的少年下这样的毒手?要知道,比起从身前扎刀子,来自身后的袭击其危险系数要大大提升。稍有不慎,这会儿的邢可昭可能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呀! 将邢可文交给沈锦阳照顾,谢承元抬头看了看自家大哥,径自走上前去,小五他们在后头拉都拉不住,索性也跟着走了上去。 那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阿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打得节节败退。大家都是做下人的,谁也不比谁金贵多少,所以对方的小厮们下手也都没什么分寸,这会儿阿旺已经被打得眼角开裂,半边脸也高高肿了起来,却始终一步不退,将谢家死战不屈的光荣传统给发挥到了极致。 一个不防,阿旺被对方一个人给绊住了腿,身体朝后摔了个屁墩。刚要再往起爬,谢承元的小手便已经落在了他的肩头。 看着对面得意洋洋的几个小厮,谢承元突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们几个,都挺会打的嘛?” 对面的人皆是一愣,不明白这个小家伙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承元笑着冲几人招了招手:“哥哥们,你们太高啦,我都够不到你们的脖子啦!”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番,都觉得这小家伙着实有趣。再加上身后的主子们都没有发话,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鬼使神差地真的纷纷蹲下了身子。殊不知此时他们的主子们早就缩在洪先俊身后不敢说话了。开玩笑,洪先俊是牛掰,可你当兴承公爵府家的公子都是吃素的吗?没法子了,只能把他们当作替罪羊都舍弃了呗! 第四十六章 恐怖如斯:暴怒戏精谢家郎 一个不知道是谁家的下人刚蹲下身子,正准备迎接面前的小包子热情的拥抱呢,忽然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仿佛就在他耳边炸开了一般,随即左脸上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顿时惊呼出声, “我*,你…” 挨打的小子低头正欲开骂,却发现此时的谢承元哪还有刚才和煦阳光的模样,周身仿佛被一股浓浓的黑气笼罩着,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此时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叫他压根儿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心思。 “怎么,是想骂我么?没关系,你尽管骂,反正你们的小命到了今天也就算活到头了,临死之前要是还不让你们骂个痛快,岂不是显得我们兴承公爵府的孩子都太没人性了么? 谢承元轻描淡写的话落在众人耳中,就仿佛催命的丧钟在他们脑海中炸响。兴承公爵府?!面前这个少年居然就是兴承公爵府的三公子?完了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他们的小命,该不会真的要就此交代在这里了吧? 一时间蹲在地上的小厮们纷纷回过头看向自家的主子们,却绝望地发现此时的他们就好像街边被人随意丢弃的破布一般,连主子们的一个眼神都已经得不到了。 “呃…那个…小少爷啊,我们不是…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您…” “啪!”说话的小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呢,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看清,谢承元手中拿着的是一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成人小臂长短的坚韧柳条! 这玩意儿的形状又细又软,抽在人身上的威力堪比马鞭,那种疼痛可比用刀子在身上捅一下来得可怕多了! 围观的人群一时间议论纷纷,世人皆传谢三少胆大包天,冷血暴戾,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可此时的谢承元压根儿就不在乎他们是怎么评价自己的。重活一世,谢承元最是清楚公道自在人心这句话的真谛了。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好好教教这些半大不大的孩子们,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当然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既然连你们的主子都不打算救你们了,那我一个外人,貌似也就没必要给你们留活路了吧? 不过呢,你们也放心,少爷我还是十分讲理的。虽然你们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可这事儿到最后,你们的主子也一个都跑不了! 谢承元邪恶地想着,手中的藤条也开始毫无章法地朝面前蹲着的几个少年的脸上、头上如雨点般疯狂击打过去。一时间劈里啪啦的抽打声与孩子们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不少胆小的官眷和学生们早就退出人群或是捂上了眼睛。确实啊,比起邢可昭挨的那一刀,谢承元这一下一下要把人往死里打的劲头给他们带来的冲击显然要刺激得多了! 山下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太书院,谢承元这边正抽得过瘾呢,石阶上便冲下来十数名太书院的先生和安保人员,急吼吼地冲进人群一瞧,顿时个个都不敢言语了。 开玩笑,打人的那位可是兴承公家的小少爷啊,他们不过就是书院的教书先生和保安罢了,上去得罪他?是嫌自己的工资太多了还是活得够长了啊? 看着迅速变得血肉模糊的六个孩子,终究还是有比较心善的围观群众们开始劝上了。匆匆赶来的祝司监等人也把希望放在了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谢承天身上,企图说服他让谢承元赶紧停手。 可如此精彩的戏码,谢承天又怎么会饶了自家弟弟的雅兴呢?还真别说啊,这还真是小家伙第一次用如此血腥暴力的手段对付别人呢!以往只见他嘴上无情,如今真的动起手来的样子,倒还真颇有几分他们谢家男儿英勇无畏的气势呢! “可昭兄身负重伤,险些丧命,先生们却视而不见,独揪着舍弟打人的事情评价个没完,是不是有些太厚此薄彼了呢?” 谢承天音色清冷,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这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伪善者们,把公爵府大少爷的派头拿得足足的,也是第一次让这些人意识到,他其实也是这世间少有的尊贵少年。人家平日里以礼待人,可不代表真就是那么容易叫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是,我们…”祝司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位先生拉了拉衣角。回头看去,他才发现此时邢可昭身下的地板上已经满是鲜血,这才反应过来谢承天说的是什么意思,立刻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士上去将他给抬了起来。学生在山门前险些丧命,论起来可都是他们太书院的责任啊,他身为司监,这会儿又岂敢怠慢? 留下了邢家的下人们,只让老徐带着谢家特制的金疮药跟着过去了,谢承天这才冷冷地扫了一眼还在谴责谢承元下手过重的围观群众们。 “诸位的口水看来是都不要钱啊,我竟不知道诸位大人和夫人们平时竟然这么能说,怎么到了御前,让你们开口说话的时候却一个个的三缄其口,不敢言语了呢?” “遑论今日是我家弟弟为朋友出头才动的手,就算他是有意为之,以他的身份,我想也还轮不到在场的诸位对他评头论足吧?” “更何况,舍弟虽然下手是狠了些,但却不至于要人性命。若这会儿站在那里的是邢大将军,诸位觉得情形又该是如何呢?还是说,诸位大人都认为这几个贱奴做得对,做得好,堂堂朝廷官员家的子嗣,竟可以被人如此折辱伤害?” “又或者,诸位自己家中的孩子被人用利器给捅伤了,你们也还能保持这种冷静的态度,站在一旁对着一个勇敢站出来伸张正义,只是手段有些过激的六岁孩子指指点点,浪费吐沫吗?”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彻山脚,一字一句尽皆彰显着谢家男儿的铮铮铁骨和正义之心。虽然听着是满满的护短与偏爱,却依旧能怼得这群生错了时代的键盘侠们哑口无言,一个个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甚至还有不少的围观群众都在拍手叫好。 是啊,若是随便一个贱籍奴婢都敢对别家的孩子造成如此伤害了,那这世道岂不迟早就要天下大乱了吗? 喝退了这群圣母心满满的看客们,谢承天这才缓步上前,温柔地拦住了谢承元即将挥下去的一柳条。 “傻弟弟,这种体力活干嘛还非得自己干呢?交给下头的人去做不就好了?” 谁能想到,如此令人三观破碎的话会是从一向素有贤名的谢家大公子口中说出来呢? 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众人只见谢承天温柔地接过弟弟手中的柳条,随手递给了身后的阿旺。 “去,接着教育。若是有人敢还手的,呵…”似乎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谢承天带着几分自嘲笑了笑。 “去吧,我倒要看看,谁敢?” 最后两个字被他说得恶狠狠的,偏配上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庞却叫人生不出一丝恨意来,反倒叫不少本就迷恋他的少女们一个个心神荡漾。霸气护弟的男神,简直帅爆了有木有?抽吧,可劲儿抽,随便抽!阿旺你要是抽不动了,可以让我们来啊!只要能让男神多看我们一眼,要我们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呀~ 兄弟俩当然不知道这些花痴妹们此时都在想些什么,谢承元有些委屈地伸出被柳条上的突起划出了印迹的小手,嘟着嘴巴跟自家大哥哥告状。 “哥哥哥哥,你看元儿的手手,又红又疼的,好难受啊!” 谢承天立刻心疼地将他的一双小手捧在手心,俯下身轻轻吹了吹:“没事没事,元儿不痛啊,哥哥给你吹吹,啊!” 只这一吹,魂穿谢承元大军瞬间成立。试问,谁还不想拥有一个无条件护短,永远都用这种温柔态度对待自己的好哥哥呢?国欠哥,何时还啊… 一边委屈巴巴地让哥哥给自己吹吹,谢承元一边哭丧着脸继续说道:“哥哥,可昭哥哥不会有事吧?那些人怎么就那么坏呢?明明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怎么可以对一起读书的同窗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哥哥哥哥,元儿日后会不会也被人那么对待啊?元儿可是很怕疼的,你看可昭哥哥流了那么多血,脸也被人给弄坏了,他得多疼啊?” 围观群众纷纷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正忙着向哥哥诉苦的小包子,极度怀疑自己刚才是眼花了,就这么一个软糯糯,甜丝丝的小宝贝,真的是刚才那个仿佛下一秒就会要人性命的小恶魔吗? 谢承天却是丝毫不在乎这些,不管态度如何变化,情绪如何起伏,别人如何议论,他谢承天的弟弟,永远都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小朋友! “放心吧元儿,有大哥哥和二哥哥在呢,还有爹爹,娘亲,祖父祖母,还有那么多喜欢元儿,宠爱元儿的长辈们呢,保证不会让元儿受到这样的伤害的,元儿一定要相信哥哥知道么?” 少年温柔的手掌轻轻覆在小家伙柔软的青丝上,伴随着远处清脆的鸟鸣声,仿佛一阵清风拂过所有人内心最温柔的角落。这一刻,包括洪先俊等人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了一瞬间的治愈,除了… 第四十七章 洪先俊的黑化之路 “可是…”出乎意料的,谢承元这一次貌似并没有被大哥哥温柔的保证给说服,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可是可昭哥哥也是个非常受人喜欢的大哥哥啊!你看,他家也有爱他的爹爹,娘亲,还有弟弟,在军营里头也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叔叔伯伯们,可不还是有人说他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倒霉鬼,活该一辈子受人欺负,永远活在弟弟的阴影之下吗?可昭哥哥是家里头的大哥,都会被人这么编排。那元儿是咱们家最小的孩子,以后肯定也会被人这么欺负的!” 好小子,够阴的啊你!目睹了全过程的系统君不禁拍手叫好,称赞道:“你小子这招够毒的,假装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把真话都给说出去了,还刻意假装自己不知道林文巧是邢可昭的后妈的事情,就是想告诉别人林文巧是一直把邢可昭当作亲生儿子来对待的,以至于你们老谢家与他们邢家这么亲近的人家都看不出破绽的意思呗?” 有些无语于系统君突然爆棚的扩展思维,谢承元在心中给了他一个白眼:“别胡扯了,我可真没想那么多,纯粹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罢了。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挺合理的,就是不知道,在场的这么多人里头有几个可以听出来这层意思的了…” 系统君不屑地摇了摇头:“那我看你还是别指望了,不得不说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感觉这个小世界的人智商貌似普遍都有点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才出得太多了,导致天地灵气紊乱,从而拉低了世界上其他人的平均智商。怎么总感觉这些人明明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思维方式和理解能力还不如你原世界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呢?” 闻言,谢承元心中暗笑:“这样难道不好么?本来我觉得只要能让谢家不被灭门就算任务完成了,可如今看来,似乎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而且如今还有这莫名其妙的魔气冒出来了,麻烦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已经让我觉得心力交瘁了。这要是连一般npc的智商都要高于正常人的话,那这游戏我还玩儿个屁啊?赶紧找口没水的井跳下去饿死自己算了!” “哎,那干嘛非得饿死呢?你就不能挑块嫩点的豆腐一头撞死啊?” “不行不行,那样效率太低了,我看还是选一根马上就要断掉的麻绳上吊来得实际点!” “不不不,我觉得还是…” 莫名其妙就开始天人交战的一人一统还没有发现此时围观群众们的情绪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邢家大房的事情这些官眷们或多或少也都是听说过的,说实话,在这些人中曾经也确实有一部分觉得继母难当,作为续弦的林文巧能与前妻留下的儿子相敬如宾就已经算十分成功的了,想要真的处成亲母子那般亲近,只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哦! 可另一方面呢,这些年来也确实有人简单到过母子俩和谐相处,甚至连邢可文都不在场的亲密画面。早些年也确实有人怀疑过,觉得年仅十岁的邢可昭小小年纪就被送进军营肯定少不了林文巧这个继母的手笔,可也有不少人知道,林文巧三天两头就会带着好吃好喝的去军营探望孩子。甚至为了不让他显得比较特殊导致被孤立,每一次去林文巧都会准备上一大堆好东西分给军中的将士们,对待邢可昭真的比对待自己亲生的邢可文还要上心。如果说这一切都真的只是在做戏的话,那这个林文巧未免也太能忍,太能演了吧? 更何况小孩子说出来的话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要么让人一句话都不敢相信,要么不管说什么都能让人深信不疑。像昨天谢承元说的那些话就是前者与后者相结合的最好例子。大人们总是爱用自己的主观意识去判断孩子们的想法,而在这种霸道又缺乏理性的思维模式之下,是非黑白似乎就变得十分明确了。 而这会儿,听到谢承元貌似无意说出来的话的众人尽管确实没几个能像系统君分析的那样想到那么深的,可大多数人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今天冲突的发生很有可能是洪先俊等人先挑的事儿。他可以天真地认为只有先动手的一方才是理亏的,可活了三十多年的谢承元显然比他更懂得如何蛊惑人心。单凭拿别人已经亡故的生母作为攻击对方的条件这一点,就足以让洪先俊等人在众人的舆论中变成彻头彻尾的施暴者了。 至于刚才谢承元劈里啪啦打出去的几十鞭子嘛…无所谓啦!人家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哎,这儿可爱的小宝宝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你说是吧? 一时间声讨洪先俊等人的声浪开始一波接一波地席卷而来。被众人团团围住的洪先俊这会儿总算感受到了刚才邢家兄弟俩的感受。虽然不会有人在背地里朝他腰眼上捅上一刀,可这种被千人唾骂万人指摘的无力感,有时候可比千刀万剐来得更叫人崩溃。 曾几何时,身为左相之子的他受尽了外界的夸赞与奉承,三岁随父亲入宫面圣,凭一首即兴创作的七言绝句得了圣上钦封的“神童”称号,风华绝代,风光无限!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发现这个世界貌似并不是曾经他想象的那般永远围着自己转动的。尤其是,八岁在太书院遇到了那个叫谢承天的家伙以后,他曾经一帆风顺的人生,似乎便开始朝着一个完全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生变化了。 曾经永远环绕着他的光芒开始被一点一点地抹去,同窗和先生们对他的喜爱也开始逐渐转移到那个家伙的身上。难道…难道他其实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神童,只是个被大人们善意的谎言蒙蔽了的可怜虫吗? 当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时,洪先俊压根儿没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和眼神都在那一晚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第二天去课室的时候,一个平日里与他相熟的女同窗用满是惊恐和差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身上貌似真的有些东西正在发生着改变。 那天中午,,洪先俊没有和往常一样与小伙伴们一道去饭堂吃饭,而是在铃声响起的下一秒就起身马不停蹄地冲回了宿舍。殊不知就在他有所行动的时候,别的同窗们都用或诧异,或不满,或鄙夷的目光看着他时,只有讲台上的先生目光沉沉,带着满满的担忧和体谅。 在他看来,洪先俊虽然有个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爹,可这个孩子却明显被教育得极好。要知道,能得圣上金口御赐“神童”称号的,古往今来在他们天兴国也没几个,足见当年还只有三岁的洪先俊在先帝眼中确实是个难能多得的好苗子啊! 后来到了书院,他的优秀和努力也都被身边的人看在眼里。那时候的洪先俊,仿佛像个极天地间所有美好与宠爱于一身的小太阳,待人谦和,性格开朗,乐于助人,不耻下问…仿佛他那个混蛋老爹的血统竟没有一丝遗传到了他的身上,让书院的所有人都觉得能与神童在一个书院学习是那样的与有荣焉。 所以对洪先俊这突然的举动,先生也只当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可尽管这样,他还是一直坐立不安地坚持到下课铃声响起。如此有礼有节的好孩子,又有哪个先生会不喜欢呢? 再加上如今谢公爷家的小公子也入学了,表现出来的天赋完全不输洪先俊这个陛下钦封的“神童”。日后有这两个人在书院为各位同窗们做表率,他们太书院今年的登科率必定会有质的飞跃的吧? 可惜啊,实在是可惜,这位先生憧憬了许久的美好愿景,就在那天下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人知道在宿舍呆了一个中午的洪先俊干了些什么,见到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当天下午,一个面容阴鸷,嘴角时刻挂着不怀好意的邪笑的孩子大踏步地走进了课室,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书包里翻出一块热乎乎的肉饼旁若无人地啃食了起来。 “洪…洪同学,你这是…这是干什么啊?这是课室,你怎么能…” “哎呦,先生,学生今天中午可是一口东西都没吃呢,这会儿正饿得紧呢,您就别再唠叨了行不行?没事儿,我就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保证不会干扰到您讲课的,啊!您继续,不用管我!” 恍然间,先生仿佛看到了那个御前卑躬屈膝,转过身去就飞扬跋扈的男人的身影正坐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明明说出口的话是那般随意,可当那阵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的时候,先生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个孩子,该不会是… 血淋淋的现实并没有给他侥幸的机会,从下午的第二节课开始,曾经被视为天之骄子的洪先俊一改常态,上课睡觉、传纸条等恶劣行为都是小事。等到下午一放学,他就上去揪住当时的礼部侍郎家的儿子没头没脑地就是一个耳光,随后更是骑在人家身上劈头盖脸地一顿暴打,一大群同学和一个男先生合力都险些没能拉开。 第四十八章 反转!谢承天挺身而出 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望的先生将洪先俊强行拖回了教员休息室,叫来了所有的任课老师和上级领导对他展开了批评教育。 当问起为什么突然动手打人时,洪先俊扬起了一个异常灿烂却杀意十足的笑容。 “谁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非要拿我和那个谢承天比较来着的?关键你说他比就比呗,非得到处跟人造谣说我江郎才尽了,这辈子拍马都赶不上他谢承天了。诸位先生,我是谁啊?我可是当朝左相之子啊!即便是我有千般不好,又岂是他一届区区侍郎之子可以随意置喙的呢?” 先生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解。当时还只是个普通教职员工的祝司监义正言辞地说道:“可是洪同学,你难道不觉得你这样的暴力行为非但不能平息流言,反而会让同学们对你的印象越来越差吗?” 洪先俊无所谓地晃悠着脑袋:“他们对我的印象?呵,他们对我的印象早就没有当初的恭维和尊敬了。” “先生们,麻烦你们搞清楚一个问题好嘛?先帝钦赐神童之名的人是我洪先俊,不是他谢承天!我是不知道这个人在你们看来究竟有多优秀,多出色。我只知道,属于我洪先俊的东西,谁来了都别想抢走!” “知道么,当我每天都要面对那些曾经将我奉为神明,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做谢承天的无脑崇拜者的家伙们时内心有多么煎熬,多么崩溃么?那些可本都该是属于我的啊,属于我一个人的啊!” “就是因为这个谢承天,我现在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从精神到肉体,我感觉现在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角色踩在脚下的屈辱和痛苦!” “先生们,你们能理解一只即将被一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骨头给卡死的狗的感受么?很遗憾,现在的我似乎就是那条狗。” “所以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光芒万丈,什么名垂青史,这些我已经统统都不在乎了。与其像一条没了根骨的野狗一般靠摇尾乞怜过活,我倒不如挺直了脊梁,像一匹孤狼般活下去。哪怕真的此生都无法跨越那座名为谢承天的大山,那即便是要死,我也非得从他腿上咬下去两块肉来不可!” 这或许是洪先俊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激动地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情绪吧?说完这些,洪先俊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员休息室。从这一刻开始,他洪先俊就要涅槃重生了。谢承天,还有那些瞎了狗眼的废物们。究竟谁才会是引导下一个时代的领航者,你们就乖乖拭目以待吧! 如果说冲动是魔鬼的话,那么嫉妒与猜疑就是诱惑夏娃吃下苹果的那条毒蛇!比起魔鬼直接且干脆的暴力,这种潜移默化式的影响往往才更能影响一个人的性格与人生。 或许洪先俊也是个可怜人,如果他的自尊心没有那么强,如果他能够主动承认自己不如谢承天,那么这一切或许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很遗憾,他曾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他曾经也被所有人视为这世上最好的少年。沉沦于这种美好和幸福感之中,让他那本来就高傲的内心变得更加扭曲且执拗。 从这一天起,曾经被誉为太书院新一代“双龙”的组合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称为“将佛相魔”的奇怪cp感十足的诡异存在。 战国时,赵有廉颇蔺相如将相和的美好传说,可到了这里,这二位豪门世家的后嗣却因为极度与攀比成了不共戴天般的敌人。每每想起这些,就连一向看不上洪先俊的谢承天都会止不住地惋惜:“他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对手,头脑灵活,胸怀大志。可惜啊,最后偏偏选错了路,还非要坚持一条道走到黑。否则,我的人生恐怕也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吧…哎呦哎呦,娘子,疼!你可轻着点儿!” 每每看到这幅场景,谢承元都会想起这一天山门前的那一幕。当看到被无数人口诛笔伐的洪先俊彻底爆发,随手揪住一个官眷命妇的衣领对着她大嘴巴子左右开弓的时候谢承元就明白,这个叫洪先俊的少年曾经本该风光无限的幸福人生,从这一刻起就算是彻底没有回旋的可能了。 不得不提的是,要说上一世最不愿意谢家以这样的结局落幕的外人,除了曾经那些谢家的死忠以外就数他洪先俊最积极了。在他看来,那个曾经一直稳稳压自己一头的谢承天居然要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迎来人生的终焉实在是一件非常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暗暗努力,尽管手段十分的极端,可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在某个领域能够超越那个男人。 现如今,他终于坐上了驸马的位置,将他们洪家的地位稳固到了一个不可撼动的程度,正要大展拳脚和谢承天正面交锋的时候,他这一生最忌惮的对手居然就这么草草谢幕了。比起多年郁结一朝消散的畅快,洪先俊的心中反而是慢慢的惆怅。因为他知道,这一生,他将永远背负谢承天之下第一人的屈辱名声。比起这么蝇营狗苟地活一生,他倒宁愿即将踏上刑场的那个人会是他呢! 在原主的记忆中,谢家满门抄斩当日,洪先俊也做了伪装到现场观礼的。当谢承天目光坚定地走上刑场时,他的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着。直到恐怖的鬼头大刀一挥而下,血溅三尺,洪先俊才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在那曾并不算厚实的皂纱之下,一滴不带任何情感的泪珠怅然划过他的脸颊。 谢承元觉得,从那一天开始,洪先俊的心便彻底死了。只是没想到,因为自己的重生,这个进度貌似忽然被安上了加速器一般,居然提前了这么多年就到来了。 甚至在洪先俊伸手要去抓人的一刹那,谢承元甚至有一秒的冲动想要去阻止。可到头来,他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因为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明白,洪先俊的内心,早就被那个叫谢承天的名字给填得满满当当的了。除非他们两个人中间有一个提前谢幕,否则这份执念,就将如附骨之蛆一般永远啃食他的内心和灵魂,永远,永远… 洪先俊是倔强的,他的高傲与自尊将他引向黑化之路,并且再无回转的可能了。后来的谢承元有时候也会惋惜如果自己早些重生,是不是就有机会挽救一个胸怀家国天下的大好少年了呢?可惜啊,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至少眼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洪先俊从暴怒到颓丧,堂堂左相之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一群下人们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口中发出绝望的嘶吼,眼睛里也早没有了一个少年该有的绚烂光芒…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急,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可随即,谢承天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莲绮紧随其后,主仆二人费尽力气,好不容易将洪先俊从大人们高高扬起的拳头和巴掌中解救出来。 那一刻,谢承元心中奇奇怪怪的cp突然又多了一对。而且,这似乎还是一段非常非常恶俗的三角恋啊! 不过眼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显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只允许这个诡异的念头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便立刻冲了上去,用小小的身躯护住了本该是敌人的洪先俊。 孩子们的感情本就如此单纯,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会合情合理地讨厌一个人。可孩子们也有一套他们自己的行为准则,至少当无数充满愤怒的拳脚即将落在洪先俊身上的时候,这些孩子们都义无反顾地跟上谢承元的脚步将他团团护在了自己身后。 在那一刻,他们心中一片纯然。没有妒恨,没有愤怒,只有对一个即将遭受殴打的孩子慢慢的保护欲和爆棚的正义感。 虽然明知道洪先俊不会感自己的这个恩,但谢承元还是不想让他继续这么狼狈下去了。 作为大哥,谢承天更明白这件事情再这么闹下去就彻底无法收场了,一边大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一边向大家承诺:“诸位放心,今天的事情在下一定会禀明家父,让他上奏御前,交由三法司秉公处理的!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还望大家能够平息怒气,保持一个合格的勋贵人家该有的矜持和冷静好嘛?” 在他近乎声嘶力竭的劝导之下,愤怒的人群终于逐渐平息了下来。此时此刻,引入众人眼中的仿佛就是天使与恶魔的绝地反差。谢承天就像那个心怀大爱的美好天使,即便明知身后保护的是十恶不赦之徒,却还是会张开洁白的羽翼保留他最后的尊严。 而反观趴在地上的洪先俊,就仿佛一个永远不知悔改的恶魔,不光看不出有一丝愧疚,甚至眼神中还充斥着泯灭人性的滔天杀意。 “谢承天,你现在算是满意了吧?” 突然,洪先俊用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对着谢承天坚定的背影问了一句。 第四十九章 先俊暴走,承元中刀 正紧张地与激动的人群对峙的谢承天连头都没回,只是以同样平静的口吻回复道:“比起这样的结局,我倒是宁愿咱们能在一个平等的场合下真刀真枪地较量一场。” 这个想法与前世的洪先俊可谓不谋而合,谢承元的心中微起涟漪,果然,天才之间的较量除了你死我活,还有永远无法回避的惺惺相惜。 此刻的两个少年就像是千年前的诸葛亮与司马懿,彼此敌对,却又彼此欣赏。即便内心再怎么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便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劲敌。 洪先俊的眼中划过了一刹的悔恨,但随即便被滔天的恨意给掩盖了。 “呵呵,是啊,现在你已经什么都有了,名望,荣耀,世人的万千宠爱,曾经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现在已经全都属于你一个人了!你当然可以在这里道貌岸然地说出这些话了,无非就是为了再多羞辱我一次不是吗?” 已经被仇恨和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洪先俊早就没有了理智,开始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愤懑。 反观谢承天依旧平静如水:“这些东西本就不是独属于谁的。如果不是你这股异样的偏执,我想现在的我们,应该也能是一对棋逢对手的好敌手吧。”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绝望中的洪先俊爆发出癫狂的大笑声。 “是啊,是啊…是我心思执拗,一叶障目了,居然愚蠢到和你这样的家伙作对。不过,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那点残存的尊严,都已经被这些猪猡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了。谢承天,你现在总该满意了吧?呵呵呵…可是啊…” 话锋一转间,谢承元忽然觉察到自家大哥的身上黑气大盛,那些原本残留在他体内的魔气开始疯狂地涌出体外。 “不好!你大哥有危险!”系统君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立刻出声提醒谢承元。 “可是即便我会落入地狱,也绝不希望看到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呆在人间,享受着群猪猡们送给你的万丈光芒!” 发出最后一声嘶吼的同时,洪先俊的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柄造型别致的锋利小刀,整个人化作一阵飓风,朝着背对着自己的谢承天猛然扑了过去。 若是放在往常,谢承元是绝对不愿意去掺和这些破事儿的。因为他很清楚,只能堪堪与邢可昭持平的洪先俊绝对不会是自家大哥哥的对手,哪怕如今被他占得了先机也绝无意外。 可是如今不同了,谢承天被魔气缠身,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袖手旁观的话,那么谢承天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可就不是他所能够掌控的了。 更重要的是,谢承元的内心突然开始剧烈跳动了起来。那是属于原主的情感在驱动着他。恍然间,谢承胥浑身浴血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眼前。哪怕只是单纯地为了避免悲剧重演,此时他也必须站出来,守护这个带给他无数美好与温暖的家庭中的每一个成员! 下一秒钟,反应迅速的谢承天一个转身,却不想竟猜到了自己的衣襟,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根本来不及摆出防御姿势。 就在他已经做好了硬扛下这一刀的准备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犹如神兵天降,双臂大大地张开,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噗呲!” 尖刀入肉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足见这是件多么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但在处于癫狂状态的洪先俊都倍感错愕地拔出刀的时候,细微的声响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冲击着在场所有人那紧绷着的神经。 倒下前的一秒钟,谢承元拼命转过头去想要看一眼自家大哥,却发现原本已经快要将谢承天彻底包围的黑气居然开始疯狂地朝着他的身体里涌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系统君压根儿顾不上谢承元的伤势了,兴奋得在他的神识中手舞足蹈起来。 “小子,咱们还真是蠢到家了啊,居然没想过魔气是你释放出来的,自然也就有发自将其再吸收回去啦!哎呀,这真的是…呵呵,尴尬了!” “大爷的,我要这系统有个毛用啊~”谢承元在心中哀嚎一声,整个人就直挺挺地摔进了自家大哥的怀中。 是啊,要是早知道还有这个法子,老子哪还至于这么费心巴力地想法子救人啊?说到底,要不是自己太蠢,这会儿也不至于白白挨上这么一刀了不是么?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的天道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谢承元的身上发生的变化。 这是何等诡异的景象啊?大股大股的黑气朝一个六岁小童的体内疯狂涌入,居然能够被毫无压力地全盘接收,没有一丝还会外泄的迹象。这个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这股力量又是谁施加到他身上的呢?百思不得其解的天道表情凝重地眯了眯眼睛,看样子,她得加大调查力度了… 与优哉游哉的系统君和天道不同,此时的谢承元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了一般,身体疲软得不像话,中刀的肩膀处也传来了一阵一阵抽搐似的疼痛。 “承元,承元!你怎么样?别吓大哥哥啊!”吓得魂都快丢了的谢承天紧紧将小家伙抱在怀中,眼泪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比起谢承胥那次的刺激,眼睁睁看着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弟奋不顾身,挺身而出替自己挡住歹人的凶刃,那种冲击,那种刺激,瞬间让谢承天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与恐惧中。 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啊!倘若他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倘若… 谢承天不敢再想下去了,行尸走肉般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谢承元的名字。围观的群众们也纷纷关心起他的伤势来。开玩笑,左相家的独子妄图袭击谢公爷家的长子,却意外捅伤了谢家最受宠的小少爷!这种惊天大瓜,他们要是不赶着热乎劲儿上来凑凑热闹,都对不起自己如今这吃瓜群众的光荣身份啊! 等疼痛感稍稍消退了些,谢承元才缓缓睁开眼来,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上挂满了泪痕,露出了打从自己认识他以来在这张脸上见过的最丑的表情。 可他越是这么一副悲天悯人,伤心欲绝的样子,看在谢承元和周围人的眼中就越是心疼。尤其是谢承元,他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谢承天抱着他的双手正在疯狂颤抖着,那是被极度的恐惧与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表现。 而且谢承元觉得,这会儿的谢承天可不光是在哭他一个人,连带着仍昏迷不醒的谢承胥都给一块儿哭了。他毕竟是大哥哥,公爵府的嫡长子,不论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让外人看到自己软弱退缩的一面。 可直到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为了保护自己而中刀倒地,谢承天积压了近十年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 好在谢承元并无大碍,主要是谢承天叫他就叫他吧,还非得一个劲儿地晃荡他的身子,刺激得他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的肩膀又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了。 “大哥哥…大哥哥莫哭,元儿…元儿无事的!”体力消耗太大,所以这会儿谢承元说起话来有些有气无力的。 听到弟弟的声音,谢承天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会有如此如释重负的感觉,立刻紧张地看着他:“真的吗?有没有感觉头晕或者什么不舒服的?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一定要跟哥哥说知道么?” 谢承元感动地点了点头,如实说道:“元儿真的没有其他不适,就是肩膀好疼,上点药应该就没事了。哥哥,你可也是咱们谢家的好男儿啊!元儿这挨了刀的都没哭呢,哥哥你怎么就哭成这副模样了啊?这要是再哭下去啊,你在你的那些个拥趸们心中的形象可就彻底没有了哦!” 见小家伙还有力气打趣自己,谢承天也终于破涕为笑:“无所谓了,元儿无事才是最重要的!走,哥哥这就带你上山处理伤口!” 说着,谢承天便一个公主抱将小家伙给抱了起来,顿时收获了周围女学生们的一阵惊呼。终究是谢承元不懂女人,可不知就刚才谢承天流眼泪的时候,这些个姑娘们个个都差点跟着哭出来了呢! 长这么大了第一次这么被人抱着,谢承元难得露出了一抹娇羞的表情。但在谢承天看来,这分明就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异常现象,必须感激处理好伤口! 临走前,谢承天自然也没忘了把现场都处理干净,先是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洪先俊:“敢伤我弟弟,洪公子,你就莫怪谢某手下无情了!” 说罢,他也不再去看洪先俊的表情了,因为已经有书院的护卫们上来将他给控制住了,那把还沾着血迹的精巧匕首也被没收。毕竟今天的情况特殊,别说是左相之子了,今天就算你是当朝太子也得把你给按住了! 看着转过身去不再分给他一个眼神的英俊少年,洪先俊的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绝望。谢承天啊谢承天,为什么老天就这么不开眼,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送给了你一个人呢?你看看你,就连挨刀的事儿都有亲弟弟帮自己挡着。可我呢?除了周围冷漠与嘲笑的目光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第五十章 至亲到场,扭曲的洪先俊 愤怒中的人就是这样,眼中只看得见别人的不是,却永远发现不了自己的错处。尤其是像洪先俊这样自尊心强到变态的人,早就忘了刚才谢家兄弟是怎么保护自己的了。也是从这一天起,洪先俊发誓要成为谢家永远的噩梦,并在此后的十数年中一直朝着这个目标不断努力着,直到即将成为驸马的他横尸街头,他与谢家之间的恩恩怨怨才算彻底画上了句号。 抛开这些未来的事情不提,眼下的谢承天又恢复了方才清冷孤高的姿态,双目紧紧盯着邢家的几个吓人冷叱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吃干饭的吗?自家主子被人围殴了,你们居然只敢在旁边瞧热闹?看来我是该和邢叔叔好好说说,给他们兄弟俩身边安排几个靠谱的人了。” “哎呦,谢公子您可千万别,千万别啊!我们这不是不想上去帮忙,实在是…实在是那可是左相家的公子啊!我们这…” 下人们为自己分辨道,被谢承天无情地打断了。 “行了行了,我没工夫在这里听你们说这些废话。如今凶手都在这里了,等会儿自会有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问话,把你们看到的,听到的都如实说出来就行了。这点小事,你们应该都还能做得到吧?” 谢承天的话说的很不客气,邢家的下人们却没一个敢站出来还嘴的。开玩笑,今天自家少爷就在他们面前被人给捅成了重伤,回到家去他们几个是肯定要吃板子的了。要是再不开眼地和谢家大少爷对着干上一场,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够长了吧? 临走前,谢承元又看了一眼邢可文的贴身小厮阿星。曾经他还觉得这小子敢说敢做,是个挺有担当的小子呢,却不想真的碰上大事儿了却如此窝囊,哎…看样子是他和邢家人都看走了眼了啊…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孩子们该操心的了。记挂着朋友安危的沈锦阳跟着谢承天一块儿上了山,送他来书院的赵依萍则眉头紧皱。今天这件事必然将会在朝堂上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她们家大人才刚刚和兴承公爵府搭上关系还得了圣上青眼,该不会回头也要被这件事给卷进去了吧? 山脚下乱纷纷的,看热闹的官眷们久久不曾散去,都想瞧瞧曾经张狂不可一世的左相之子变成丧家之犬的狼狈模样。 众人议论纷纷间,接连几辆马车和数不清的兵丁裹挟着烟尘和杀气先后来到了山门前。 围观的群众们立刻纷纷躲得远远的,因为他们都不是瞎子,来的这几辆马车上坐的是谁家的人他们都一清二楚。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要是不小心被炮火误伤了那可就时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几辆马车刚刚停稳,两个身高相仿,穿着风格却截然不同的中年男子就几乎同时跳下车来,身后还各跟着一个貌美的女子。 来人分别是武威将军邢方勇夫妇和左相洪涛夫妇。今天的事情源头就在他们两家的孩子身上,都是关心孩子的家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要主动过来瞧瞧的了! 一下车,洪涛就向刚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邢方勇夫妻俩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单看面向的话,此人生得是慈眉善目天圆地方的好面相,所以笑起来的样子也并不叫人觉得讨厌。 可邢方勇才不给他那个面子呢,他只是接到了消息,说自家两个宝贝儿子被洪先俊带着一帮人给欺负了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呢,哪有心思跟他在这儿套近乎呢? 冷冷地朝那边瞪了一眼,邢方勇便牵着自家夫人的柔荑大踏步来到自家几个吓人的面前,神情严肃地冷喝道:“两位公子呢?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战场上退下来的战将自带血气和杀气,发起怒来的气势也十分惊人。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安静,几个邢家的下人也被吓得瑟瑟发抖,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直到邢方勇又厉喝了一声:“说!”才有一个小厮颤颤巍巍的准备开口。 就在此时,洪涛的声音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邢大将军,心中有火也别拿自家下人撒气啊!他们见天伺候主子也不容易,有什么问题咱们坐下来慢慢聊,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 邢方勇立刻不爽地回过头去:“呵,左相说得倒是轻松,今日但凡可昭和可文出了一点意外,明日我必要将此事奏明圣上请御前裁决,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左相大人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淡定!” 洪涛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平心而论,虽然洪涛这个人心狠手辣,奸计百出,却着实是个能成大事的人。遇事不慌,夹缝求生是他的标签。否则就凭他区区一介没家世,没根基,纯粹靠妻子一家发迹的贫寒书生又怎能扛过十数年间群臣几次联名参奏,最后坐稳了这左相之位的呢? “哈哈哈…我知邢将军心中有气,可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望邢将军能收敛一下火气,沟通才能解决问题嘛。当然了,邢将军也大可放心,若真的是小犬犯下的过错,洪某也绝对不会股息,定会给邢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完,洪涛便一个眼神扫过正按着洪先俊不知如何是好的几个书院安保们,顿时吓得他们周身一颤,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重获自由的洪先俊也没有任何反应,像具尸体一般软绵绵地趴在地上,连呼吸声都听不见,那模样好不凄惨。 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洪涛冷然开口:“清儿,快去看看孩子吧,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了。” 闻言,他身后的女子立刻乖乖应了一声,虽然心中早已焦急不已,可在没有得他的话之前,自己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此人正是洪涛的原配正妻,姓梅,名清儿,父亲是当朝中书省参议,兢兢业业为官几十年,也算是朝中的老臣了。 早年间洪涛用尽各种办法将她娶到了手,两个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十分美好。 可后来,梅清儿发现洪涛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直到洪先俊顺利出生之后,洪涛也终于彻底漏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先是接着岳丈的关系一步一步混进中书省,做了一个小小的正七品经历,然后便开始想方设法地为自己谋取政治优势。在这个过程中,梅清儿不止一次见识过了他的残暴与冷血,也总算弄明白了洪涛当年拼命追求自己的真正目的。 不过好在洪涛这个人虽然激进,却对政治与权力以外的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洪涛的官是越做越大,后宅却一直是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安宁。 饶是当时明确表示不接受纳妾的谢炎,那会儿也没少被风月流言缠身。可他洪涛为官这么多年,愣是真就没叫任何人逮着过他在感情方面的问题,府里头也一直只有梅清儿一个原配正妻,在外人眼中真是一对令人艳羡的伉俪夫妻呢! 而梅清儿本就是个不喜争夺的性子,如今左相夫人的身份在这儿摆着,一品诰命夫人加身,让她在通兴都城的贵妇圈子里都是名头响当当的人物。横竖洪涛一向办事滴水不漏,比起所谓贞洁烈妇的名头,难道如今的富足生活她过得不舒服了吗? 何况寻常这个洪涛对待她和孩子还是非常不错的,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只要他们不做出什么太过分、太出格的事情来,洪涛都一直是能迁就就迁就,妥妥一个十全好男人的形象。再加上这么多年了,他身上也从来没闹过什么花边新闻。在这个时代,生在官宦人家的女子能得夫如此,试问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不管在家里头怎么样,只要到了外人面前他们母子俩就必须摆正了自己的姿态,做出一个好妻子和好儿子的样子来。所以在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洪先俊如此颓丧的模样时,洪涛的心里头就顿时起了一阵无名火。究其原因,无非不还是为了自己那点薄薄的面子吗? 等把孩子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梅清儿才发现曾经意气风发,张扬外向的儿子这会儿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光芒。那空洞的眼神看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心中一痛,抱着孩子眼泪就跟着流了出来。 “俊儿,我的俊儿啊,让你受委屈了,娘亲…” “母亲,”丝毫不在意生母对自己的关怀,洪先俊终于冷冰冰地开口了。 “可以离我远一点吗?哭得恶心,叫人心烦。” “轰!” 洪先俊的话仿佛一记炸雷在梅清儿和所有人的耳中炸开了。满兴都城谁不知道,他洪家少爷虽然张扬跋扈,性格乖戾,却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尤其仕母至孝,如今怎么会这么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说话呢? 也就是这样的事实,在无形中证明了谢承元选择放弃挽救他是正确的。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一旦陷入死角中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你瞧瞧,就连他亲娘跟他说话都能被堵回去了,他一个外人,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够做的比一个母亲更出色呢? 第五十一章 暴走悍父邢方勇 “俊儿,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呀?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娘亲啊!你…你是不是…” 梅清儿还想挣扎一下,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毫不犹豫地打破了所有的幻想。 “行了行了,我又不瞎。眼下我没工夫陪你在这演母慈子孝,你要是真没事儿干的话,还不如去跟我爹一块儿瞧瞧这事儿该怎么解决吧。” 洪先俊的语气越是平静,梅清儿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忽然,她仿佛突然想通了些什么似的,转过身去就朝着邢家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你们这群天杀的东西,我们家俊儿才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孩子啊!你们家的孩子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怎么把他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你们说啊!” 好歹她也是洪先俊的亲娘,下意识的举动总是难免的。不过这一次洪涛却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这个女人虽然贪慕虚荣,智商不高,但胡搅蛮缠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只要能让她把水给搅混了,自己再在中间斡旋一番,这件事儿八成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却不想上天都看不过这一家子的伪善面孔了,就在邢家的下人们不敢开口,梅清儿又跑过来大吵大闹的时候,旁边有看不过眼的官员家属终于站出来帮邢家说话了。 “左相夫人,这还什么事儿都没弄明白呢你就这么不依不饶的,也太失贵妇的仪态了吧?” 梅清儿愤愤地横了一眼说话的官眷,反唇相讥道:“呵,敢情受道伤害的不是你家的孩子,站在一边而看热闹肯定挺开心的吧?怎么,这会儿子你倒是跳出来装好人了?早先怎么不见你站出来为我们家俊儿说话啊?” 她这根本不讲道理的说辞让官眷们都多少来了些火气,女人毕竟以感性至上的居多,有时候不比男人考虑得那么长远,当时就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命妇也跟着跳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当听说邢可昭居然被人从身后扎了一刀,脸上也被划了个大口子的时候,林文巧当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同样暴怒的邢方勇一手扶着自家夫人,一边看着跪成一排,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六个少年,也顾不上和梅清儿这个疯婆子打嘴仗了,厉声喝问道:“说,是谁动的手?” 开玩笑,傻子这会儿才会主动承认呢!邢方勇的大名他们不是没听过,如今没了自家主子做靠山,想保命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开口! 可邢方勇才不会惯着他们呢,招招手叫来了副官。今天他可是窝了一肚子的火,甚至不顾谢炎的劝阻私自带兵出营,摆明了是打算把这事儿追究到底了,哪怕被皇上追责他也决不后悔! “刀呢?” 邢方勇冷冷问道,副官立刻十分懂事地将自己的佩刀解下来恭敬地递了过去。 “沧啷”一声脆响,精钢打造的马刀被邢方勇反手一把拔了出来。 “不说是吧?好,那你们几个今天,就都给我儿子陪命去吧!” 说着,邢方勇竟真的高高抬起了手,长长的马刀闪动着嗜血的光,照得围观的众人纷纷闭上了眼睛。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将要杀人,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拦得住呢?索性闭上眼睛就当作没看见,还能省得自己回头做噩梦。 感受到了邢方勇身上滔天的杀气,六个少年这下子算是明白了,敢在这位面前不说实话恐怕是他们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了,可能比捅了邢可昭一刀还要错误。他们不过是人家府上一个在外头连名姓都没有的区区小厮,居然还妄图挑战堂堂将军的威严。这一次,他们和他们家的那几位主子可算是踢上真铁板喽~ 也不怪这一次他们的胆子这么大,实在是过去的邢可昭一直是个十分低调且善于隐忍的人。尽管在谢承天不出赛的情况下每年的秋猎魁首都非他莫属,可平时他毕竟鲜少在书院露面,偶尔来了那也是来去匆匆,压根儿不给他们嘲讽自己的机会,渐渐便让这群人觉得邢可昭其实从内心上还是非常惧怕他们的。又碰巧今日邢家小哥儿俩是一块儿来的,洪先俊想打邢可昭的脸,他们这群狗腿子也跟着狗仗人势,长期的误解和自视过高加持之下,这才闹出了今天这场血案。 “说说说!谢将军,我们说实话!还请您刀下留人,放过我们一条狗命吧!” 刀一举起来,立刻就有识相的小厮连忙开口,在他的带动下,余下的几个少年也跟着大声求饶起来,只有其中一个人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这下都不用再审了,是谁动的手已经一目了然了。 邢方勇缓缓放下了抬高的胳膊,双目死死盯着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个少年。 “是…你干的?” 邢方勇一字一顿地问道,仿佛一下又一下的丧钟,狠狠敲在少年的心头。 “不…不不不!不是的邢大将军,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可怜的少年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同时不断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几个人,却绝望地发现他们居然根本不肯多看他一眼,生怕与他再扯上什么关系。 “不是你,那你告诉我,是究竟是谁捅了我儿一刀呢?” 将林文巧交给贴身丫鬟照顾,邢方勇用马刀杵着地,半蹲下身子盯着脸色苍白的少年。 “是…不是…邢将军,小的…小的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啊!当时的场面实在太混乱了,我…我连邢大公子是什么时候被捅的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我干的呢?真的,邢大将军您一定要明察啊!” 少年打算抵死不认了,只要没有明确的证据,即便他只是个下人,邢方勇也不能随随便便要他的性命。否则圣上怪罪下来的话,他的麻烦也是绝对不小的。 可惜他忘记了,此刻自己身上可还带着刺伤邢可昭的那柄匕首呢!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他也怕自己下手重了失手杀了人,所以情急之下顺手就给收起来了。再加上他自以为自己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厮,邢方勇身为将军,多少也得给自家老爷一点儿面子,不会大张旗鼓地叫人搜身的,这才有胆子死扛到底,就是笃定了邢方勇不敢搜身罢了。 殊不知今天的邢方勇就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虽然有时候容易犯糊涂,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非常有见地的。凭他的判断,自家儿子绝不可能一跟人发生冲突就到了非动刀不可的地步,所以他确信一件事,那就是自家儿子平日里在书院绝对没少受这群小犊子的欺负。而今天的事情,只不过是把发生在黑暗中的一切都摆在了阳光之下罢了。 随意地摆了摆手,邢方勇戏虐地盯着冷汗直流的少年:“来啊,搜身!” 几个精壮的军士立刻冲了过来,不顾少年的哀求与威胁拎着双腿就将他整个人给倒吊了起来。这是他们军中的习惯,都觉得这样搜身来得比较方便。 被邢方勇简单粗暴的审讯手段吓得不敢动弹的梅清儿将目光转向了自家官人,此时的洪涛却眯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到他这副模样,梅清儿便习惯性地放下心来了。夫妻十几年,她对洪涛的许多个人习惯都是了如指掌的,就比方说现在的这个表情。 她知道,每当洪涛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都是事情虽然有些棘手,却也并非无计可施的情况。而过去的十几年间,他虽然也曾翻过难,吃过亏,但还真没遇上过任何能让他手足无措的情况。所以看起来如今的场面剑拔弩张的对自家不利,但梅清儿还是莫名地相信这个男人是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些麻烦的。 那头,搜身的士兵很快就找到了被少年藏在怀中还沾着血迹的匕首。铁证在前,少年的心理防线也被彻底攻破。之前他是真忘了邢方勇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总觉得这只是一件可大可小的琐事,被责打一顿也就过去了。可看如今这个样子,邢方勇是真的动了杀心了啊! 一被放下来,少年就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了邢方勇的大腿哭嚎起来。 “邢将军!小的…小的这也是被冲昏了头了,一时冲动才做下的错事啊!求将军高抬贵手,饶过小的一条贱命吧!小的发誓,此生…哦还有来生,都绝不会再出现在您老人家的面前了!就求您…求您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小的给您磕头了!小的给您磕头了邢大将军!” 说着,少年就真的作势要给邢方勇磕头,却被他抬起脚尖抵住了下巴。 “小子,打从你开口骗我的那一刻起,你的这条小命,就已经算是没有了!” 一脚将少年踢翻在地,邢方勇没有一丝怜悯地大手一挥:“全都给我捆了,带回去好声招呼着。敢动我邢方勇的儿子,今天不叫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兔崽子们掉层皮,老子就白做这个武威将军了!” 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翻身下马,拿出结实的绳索将拼命告饶的几个少年全都牢牢捆了起来。而那几个躲在一旁不敢言语也不敢动弹的官二代们则个个都被吓得面如土色,抖似筛糠。有时候比起这些做下人的,他们这些主子们的胆子反而还要小上不少呢! 第五十二章 文武博弈 眼见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真凶已经找到,与他们洪家貌似也并无什么关系,洪涛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轻捻胡须摇着头叹道:“贵公子遭逢不测实为可惜,不过听说已经送到山上就医去了。邢将军,不打算上山去看看么?” 邢方勇冷冷地回过头来,手中的马刀划过地上的青石板,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 “左相倒是看得一场好戏,好悠闲啊。只是邢某并非不挂念小儿,可这事儿没办完,幕后真凶还没查清楚呢,邢某就这么上山了,我一个做父亲的也面上无光不是?” 洪涛笑道:“邢将军这话说的可就有趣了,方才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出了行凶之人,喏,如今这连人都给捆上了,怎么还说没找到真凶呢?这话,却是从何说起的啊?” 邢方勇冷笑道:“左相莫不是忘了,小儿今日遭此劫难,起因皆是因为贵府的公子出言不逊,不光侮辱我邢氏门楣,甚至还拿邢某已经过世的亡妻出来做文章,这才逼得小儿动怒,却不想落入了他们的圈套!这件事,难道左相不觉得贵公子应该给邢某与小儿一个交代么?” 洪涛顿时一脸的无辜,后退一步摊开了双手:“邢将军这话说的,洪某怎么又有些听不懂了呢?不错,小犬言语不当,激怒了贵府二位公子是事实。可听邢将军的意思,今天发生的这些好像竟都是我家俊儿精心设计的一般。且不说他们几个下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家主子,在行为上有些过激罢了,就凭邢将军的这番说辞,来日洪某完全可以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就说你邢大将军迁怒小犬,恶意诬告。邢将军,你觉得到时候,陛下会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这是洪涛最常用的套路之一。往日洪先俊惹出了麻烦伤了人,对方要么忌惮洪家的身份地位忍气吞声,要么不想因为孩子们之间的打闹惊扰了皇上,总而言之最终都是接受了洪涛的提议,拿了赔偿的银两,连个道歉都没得着便就此作罢了。 可这一次,邢方勇是铁了心要和洪涛斗到底了。平日里怎么欺负他,污蔑他都不打紧。可若是伤到了他的至亲家眷,那么这事儿就注定没有善了的可能了! 邢方勇眼睛一瞪,上前一步冷哼道:“左相今日也看到了,邢某为了儿子都可以无视军令带兵出营,你难道还觉得我怕把这事儿捅到御前去嘛?实话告诉你吧,今儿我在来之前就已经让副将带着我的令牌去了宫里,这会儿圣上应该也已经知晓了吧。难道左相就不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五城兵马司的人到现在都没过来吗?” 洪涛的表情登时一滞,没想到这个邢方勇居然这么豁得出去。要知道,身为将领私自带兵出营可是重罪,轻则革职削爵,重则抄家灭族,哪一样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承受得了的啊!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邢方勇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也要为儿子讨个公道的打算,可洪涛却没有这个勇气。 看着正气凌然瞪着自己的男人,洪涛心里头瞬间生出了无数个想法。这就是他的本事,不管情况有多么危机,他都能保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静。邢方勇虽然刚毅勇猛,性格直率,可论起头脑来终究还是差了洪涛不止一点。 眼珠一转,洪涛轻声笑道:“邢将军是想告诉洪某,此事圣上是表明了态度不打算插手了,所以希望洪某知难而退么?可是邢将军你也别忘了,洪某好歹也是个要脸的人。事关我洪氏一门的血脉与尊严,若是由着将军的性子来伤了小儿,那洪某也是断然不能答应的!” 见他也摆明了一部不肯退让的态度,邢方勇点了点头,随手将马刀丢还给副将,上前一步冷声道:“那成,也省得你们洪家的就这么跑了,回头还得我上门讨个说法去。今儿咱们也就在这儿了,有什么话,咱们就一次性说个清楚。都是为了孩子嘛,左相…应该也不会舍得让洪公子背上骂名吧?” “呵呵呵…自然是不舍得的。不过邢将军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洪某今即来了,便是肯定要有个论断的。所以邢将军着急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早些把事实弄清楚,莫要耽误彼此的时间。”洪涛依旧云淡风轻,眼神中闪烁着挑衅的光。 他有这个自信,只要没有其他人掺和进来,邢方勇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可此时的他还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自己这份莫名的自信,才会导致洪先俊日后领了一份三年份天牢套餐。 邢方勇冷着脸,丝毫不惧对方的挑衅,随手指了指洪先俊的那几个小跟班:“来,把那几个小子都给我带过来!” 可怜这几个孩子仗着有洪先俊给他们撑腰,平时来书院都不让家里的亲眷来送。如今事情闹大了,他们几个顿时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再加上邢方勇这一副非要杀两个人泄愤的架势,着实把这几个孩子的魂儿都快吓没了。 “孩子们,你们也不用害怕。邢叔叔我是个讲理的人,只要你们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叔叔讲清楚,叔叔保证,绝不会让你们在这儿受到一点儿伤害的,行么?”邢方勇放缓了态度,也怕把这几个小子给吓坏了,回头他们家里人又要来闹就更麻烦了。 听他这么说,当时就有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孩子准备开口。横竖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和他们关系不大,人不是他们骂的,更不是他们捅的,把真相说出去了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不是? 可就在此时,洪涛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了:“是啊孩子们,你们千万不要害怕,正所谓世间自有公道在,叔叔相信你们,一定会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都讲清楚的,对吧?” 看着那副人畜无害的和煦笑脸,几个孩子的脸上都漏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是年纪小,做事易冲动,却绝不是出门不带脑子的傻小子! 甚至于像他们这样的官宦家庭,父母平日里教育孩子最多的往往就是为人处世的那点事儿。这会儿他们要是再听不明白洪涛话里的意思,那他们家老爹头上的乌纱帽,到今天也就算是戴到头了… 一时间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都被他们给咽回了肚子里。邢方勇说不追究他们或许是真,可左相大人的报复,也绝非他们这些微末小官家庭能承受得起的啊!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僵局,孩子们纷纷低着头不出声,邢方勇则有些恼怒地瞪着洪涛。 “左相大人,我在这儿问孩子们话呢,跟您有什么关系啊?” 洪涛呵呵一笑:“邢将军这话说的,事关小犬的名誉,洪某身为人父,跟着过来问讯两句难道有什么不妥吗?还是说…邢将军认为是洪某威胁了孩子们,让他们不敢开口说出实情的吗?” 是啊,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邢方勇虽然气恼不已,也很清楚洪涛就是威胁了人家,却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难道要说他洪涛本人往这里一站就构成威胁了吗?想必比起他一介文官,自己这个领兵打仗的武将给人的压迫感反而更高些吧? 邢方勇一时气结,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将满含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几个孩子们。 可洪涛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些孩子们除非脑子进水了才会跟他说实话呢! 就在此时,祝司监又带着几名书院的工作人员从山上下来了。今天这来来回回一趟一趟的跑,也着实把他老人家给累得够呛,气喘吁吁地弓着身子看着两家剑拔弩张的场面,祝司监的火气也不觉有些上来了。这孩子们不懂事儿闹出了乱子也就罢了,怎么他们这些做家长的也这么不知礼数,光天化日之下还跟闹脾气的孩童一般针锋相对不肯离开,简直有失朝廷大员该有的威仪与大度,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祝司监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大手一挥高声喝道。 “邢将军,在下知道你心疼孩子,想要为孩子讨个公道。可也麻烦你好好想一想,你如今也是为人父的人了,这时候最需要做的难道不该是赶紧去看看孩子,安慰一下他们受到冲击的情感和心灵吗?” “知道么?这会儿你家大公子刚刚上了药,本就失血过多身子虚弱,还得腾出手来安慰你家小公子。他一个做哥哥的都能做到如此关心后辈,你这个做家长的怎么反而这么拎不清,还有心思在这儿纠结是非对错呢?” “再说了,在下也认为公道自在人心。即便今天你不逼得这么紧,有这么多目击者在场,你难道还怕事情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吗?” “左相大人您也是,身居高位,言行举止却和街边的三岁小童无异。且不说令公子是否犯下了严重的过错,至少两个孩子受伤流血都与你家孩子有着十分重大的关系。无论如何,你这个做家长的也应该站出来作为施暴方的代表表达一下最起码的歉意吧?” “我知道,你身份尊贵,地位高,有时候是拉不下脸面说软话。可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孩子已经铸成大错了你还不自知,还要跟人家在这里逞口舌之快,难道这便是我天兴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左相大人该有的风范吗?” 第五十三章 父亲间的战争 祝司监义正言辞,毫不客气地批评着双方家长,横竖他就是个太书院的司监,这么大年纪了也一直没有成婚,孤老男人一个,就是想整他最多也就是降级留用,再狠点儿无非就是开除,有什么大不了的?才不怕得罪这些权贵们呢! 两位大员均被他说得面色一滞,不过情感方面却是大有不同的。邢方勇是担心中带着羞愧,洪涛则完全是因为被一个小小司监当众呵斥落了面子。只不过他说得对,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和他一个小小司监计较确实有失体面,这才强忍着怒气没有当场发作罢了。 邢方勇有些激动地握住了祝司监的手:“司监先生,小儿的伤势如何了?” 祝司监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一边看着刚刚转醒正走过来的林文巧说道:“将军放心,大公子的伤情已无大碍,就是之前耽误的久了失血过多罢了。好在有谢家公子给的金疮药,回去修养上几天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邢方勇是真的一口气松了下来,不过随即又激动地问道:“那…那文二呢?他怎么样了?也包扎好了吧?” 两口子是真的把两个孩子都是做心尖宝一般疼爱的,不管哪个出了意外,他们都绝对淡定不了。 不想祝司监表情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小公子?小公子他并未受伤啊!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挨了些拳脚,脸上和身上有些青肿罢了。不过他底子好,身子骨硬实,将养些时日便无碍了。就是孩子年纪小,又亲眼见到至亲之人受伤,所以心里头受了些打击,这会儿你家大公子和几个朋友正安慰着他呢。” 邢方勇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虽然不代表他会就此放过洪家,却总也算得了份安慰不是? 不过随即,邢方勇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可是先生方才不是说有两个孩子受伤流血吗?昭儿被人捅了一刀我是知道的,那文儿他…” 祝司监摇了摇头道:“将军放心,小公子真的只是受了些拳脚伤罢了。至于另一位,哎…” “不是,先生您别光顾着叹气啊!到底是谁也受了伤,您倒是快告诉邢某啊!”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高高提起,邢方勇下意识地感觉,另一个受伤的孩子绝对与他的两个儿子有关,而且身份肯定不简单。难不成是… 想到这些,邢方勇的情绪反而更激动了,死死地捏着祝司监的手不肯松开,可把人家一把老骨头给折腾得够呛。 “好了好了,邢将军,您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快松手,松手啊!”祝司监痛呼出声,邢方勇才意识到不妥,急忙松开了手,面上却依旧焦急不已。 甩了甩被握得发麻的右手,祝司监叹了口气道:“哎…其实本来孩子们怕你们这些做家长的担心,都叫我千万保守秘密,不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的。就这会儿,孩子们还都不知道你们已经过来了呢。” “但我想着,孩子们毕竟年纪小,心思单纯,有些事儿他们可以不懂,但你们做家长的却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不是?罢了,罢了。既然今天是邢将军和左相大人来了,那在下也就把事儿都挑明了吧。该如何决断,谁去传个话,就凭二位大人商量着办了。” “实话告诉你们吧,今日除了邢大公子后腰中刀以外,另一个受伤了的孩子就是谢公爷家的小公子!” “轰!”巨大的声响仿佛一声惊雷平地炸起,不光是精神上的,更是现实中的。 动静惊起了林中的一片飞鸟,连带着围观瞧热闹的人都纷纷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和孩子们的耳朵,同时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发出巨响的方向。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过去,洪涛只觉得心头巨震。任他如何机敏狡诈都不会想到,邢方勇不光胆大到擅自带兵离开军营,甚至连他们家最大的靠山都给带过来了。 不错,被充斥着愤怒的磅礴内力震得粉碎的马车中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唯一一位有大将军封号的臣子,第六代兴承公——谢炎! 明明马车已经被他的内力震得四分五裂了,可负责拉车的两匹马却仿佛失了智似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正常情况下惊马狂奔的迹象。 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会儿的两匹马儿不是不想跑,而是已经被吓得肌肉僵硬,浑身上下都开始疯狂冒出汗水来。此时它们的内心os也十分简单:不是哥们儿不想跑,实在是臣妾做不到啊~ 依旧端坐车上的谢炎表情平淡,从面上丝毫看不出一丝愤怒。可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会儿的谢炎就是一头已经陷入癫狂的雄狮,看似人畜无害,实则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杀人。 比起邢方勇那种压迫感十足的杀意,谢炎的反应总是平淡得不像话。可真到需要动手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这个看起来最冷静的男人其实才是下手最狠、动作最快的那一个。 “祝司监,你方才说…小儿也中刀了?请问伤在何处,伤情如何?” 依旧是平淡无奇的声音,却听得众人心里发毛,饶是洪涛已经和谢炎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这种莫名的恐惧也真的是第一次感受到。 祝司监同样被吓得不轻,但好歹也硬气了这么多年了见过的朝廷重臣不计其数,还不至于被一个暴怒的谢炎给吓得不会说话了。 迅速调整好状态,祝司监朝他施了一礼,回话道:“公爷也不必太过忧心,小公子伤在肩膀,如今已经妥善处理好了。但孩子毕竟年纪小,身子骨弱,还是要多多将养,做好恢复,才能确保无后顾之忧啊…” 他这话并非是在危言耸听,在场的大多数有常识的官眷们也是明白的。一个六岁的孩子,被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扎中了肩膀,虽然不至于伤及性命,但如果后期处理不当,伤到经脉骨骼的话就有可能影响孩子的一辈子啊! 谢炎表情平淡地点了点头,动作优雅地下了马车,在众人的跪拜与崇敬的眼神中缓步来到洪涛面前站定。 这场面也是讽刺,明明洪涛身为左相,也是整个天兴国地位最尊贵、名头响铛铛的那一拨人。可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在场的竟没有一个人有要向他行礼的意思。说到底,还是洪先俊的所作所为和梅清儿的无脑言论实在太过分了,连带着他这个家里的顶梁柱都跟着失了人望罢了。 看着周围跪倒的一地人,洪涛的表情极不自在,但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朝谢炎拱了拱手:“谢公爷,没想到孩子们之间的打闹居然把您也给惊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听着他毫无愧意的道歉,谢炎真的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目光直视祝司监:“司监先生,谢某还想问上一句,不知小儿究竟是如何受的伤?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究竟是谁,对小儿下了如此毒手?” 他的语气越是平淡,洪涛的心里就越是紧张。早知道今天邢方勇会把他也给带过来的话,自己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逞口舌之快的啊! 而且听祝司监的意思,谢承元的伤和洪先俊似乎有着很大的关系。这要是坐实了的话,只怕往后自己的一系列计划就再无顺利进行下去的可能了。 可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令人猝不及防。还没等他站出来搅混水呢,祝司监就低着头恭敬地答道:“事情的经过在下并未亲眼目睹,不过听从山下上来的学生们说,似乎是洪公子想对谢大公子不利,小公子为了保护大哥挺身而出,这才不幸受伤的。” 谢炎虎目一眯,立刻将目光转向了木头一般站在原地的洪先俊。 这会儿洪涛已经彻底慌了神了,也不好再说什么“道听途说”之类的废话了。祝司监没有看到,却不代表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睁眼瞎啊!即便与邢方勇相比自己的地位还算是高的,可在谢炎面前,他的那点地位优势就瞬间荡然无存了。 谢家的威风和尊贵,那真的是整个天兴国的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给捧出来的啊!比其他这个费尽心机,恶事做尽才得来的左相之位,孰轻孰重,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所以每每和谢炎站在对立面的时候,洪涛都总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堆在心头,让他总是喘不过气来。仿佛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能够依仗的所有力量都成了无力的累赘一般。即便他已位极人臣,这个谢炎都像是一座他永远无法逾越的大山横在他面前,时刻提醒他自己现在有多卑微,多不堪一击… 事实上,谢炎其实真的没有明确表示过要和他作对的意思。在谢炎看来,二人在情感上充其量就属于政见不合,绝对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上去。否则一旦他真的动了真格的,洪涛应该早在中书省的时候就被一巴掌拍死了,哪还有如今这般的荣华富贵啊? 这就是洪家父子俩如今的状态,一个极度自负,一个极度自卑,是非常明显的两个极端。而巧的是,能将他们逼到情绪崩溃的也是一家人,而这家人,姓谢。 第五十四章 这个面子,他给不着! 相比起洪涛的慌乱,此时的洪先俊仿佛压根儿没感觉到来自一个超级高手要杀人的目光一般,低着头呆愣愣地盯着地面,谁都不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谢炎也没有说话,转过头接着问道:“那请问司监,当时的凶器可曾收缴了?” 祝司监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外壳精巧华丽的匕首双手递了过去。 “公爷,这便是刺伤小公子的凶器匕首。之前山下的护卫来回话的时候带上山去的,我便顺手收起来了,请您过目。” 匕首一被掏出来,在场几乎所有人就立刻认出了它的来头。因为这柄匕首可是御赐之物,两年前太后寿辰的宫宴上,洪先俊凭一手精湛的刀法技惊四座,深得太后欢心,御赐“少年英雄”称号,顺便将这把外邦进宫上来的七彩风扬匕首赐给了洪先俊。作为两年前参加过那场宫宴的官眷们,对这柄匕首的造型自然记忆犹新。 “这…这不是…”有官眷惊呼出声,谢炎则眯了眯眼睛,将匕首拿过来冷笑了两声。 “齐大人,这可是十分重要的证物,您看是不是要带回去小心保管着啊?” 谢炎一开口,外围便有人立刻答应道:“是是是,下官这便将凶器好生保管起来,保证不会让它给丢了的!” 说话的功夫,来人已经挤进了人群,是个体态丰腴…嗯,说白了就是有点圆滚滚的大胖子,正是五城兵马司中负责北城的指挥使齐任。毕竟太书院位于兴都城北边,自然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喽! 其实齐任带着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他虽然性格贪婪,底线极低,但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所以今天这事儿被报上来以后,一开始他还有些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上头不第一时间让他出兵,非得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再出发。 如今到了现场,他才算明白,敢情这是上头,不,可能是更上层的大人物有意为之的,就是要让谢炎和洪涛这两位天兴国的巨擎正面交锋! 如今被谢炎点了名,他也不好再躲起来看戏了,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双手接过匕首,然后在洪涛要吃人的眼神之下将匕首递给了随行过来的副指挥使,这才抬起头问道:“那公爷,您看凶手这边…” 洪涛被气得须发倒竖,这个齐任,难道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凶手是自己的亲儿子吗? 可齐任还真就装出了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样子,态度恭敬地等着谢炎做下一步指示。 谢炎自然是看不上这等趋炎附势的狗腿的,淡淡瞟了一眼洪先俊说道:“自然是公事公办了。齐大人上任这么久了,该不会连这些都要本公教你吧?” 齐任也不觉得被责骂了有什么不妥,大人物之间的博弈,他一个小小六品官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听话的傻子比较保险些。 “是是是,是下官愚钝了,却不知那凶犯,现在何处啊?” 谢炎随意一指:“不就是站在那边的那位洪公子了!” 齐任点了点头,刚转过头去便忽然面色一变:“公爷是说…凶手是左相大人家的公子?!” 谢炎哪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冷笑着问道:“是又如何,怎么,难道你不敢抓?” 齐任连连摆手:“不不不!公爷您这可真就误会下官了!只是朝廷可是有明文律法规定的,凡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触犯律法者,我们五城兵马司的人是绝对没有资格随意动手抓捕的,最起码也得得了兵部和吏部两边的手令才行啊!下官这…这一开始来得匆忙,也不了解现场的情况,还没来得及去请手令呢,所以您看…” 谢炎和洪涛被他说得皆露出了笑脸。这个齐任看着肉墩墩的挺憨厚,实则这头脑还真不是一般的清醒啊! 要知道,这五城兵马司虽然赶不上直属于陛下的天英卫那么精锐,可也是眼线遍布京城内外,情报网覆盖到兴都城方圆三百里范围的强大组织了。像这种把朝中诸多大员的家眷都给卷进去了的大事件,他们五城兵马司的人说没搞清楚状况那绝对是胡说八道的。 说到底,齐任还是不敢明着得罪洪涛的。他一个区区六品指挥使,在没有任何明令的情况下擅自抓捕左相之子,怕是他这个官也算是做到头了,不,怕是连脑袋都不想要了吧? 明白这家伙的圆滑本性,谢炎也没有过多苛责他,冷笑着问道:“那依齐大人所见,应该让什么人过来抓捕咱们这位…凶手呢?” 洪涛的脸色已经是黑得不能再黑了,谢炎在这儿左一个凶手右一个凶手的说个没完,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他们家孩子的名声给搞臭吗? 当然了,事实上谢炎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过去他与洪涛在朝堂上作对,却多是在政见方面互相攻击,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到对方的家人头上。可如今,洪先俊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伤人,导致谢承元肩部中刀,那便是触及了他谢炎为人的底线!能够忍着火气不动手打人便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但从今天起,他要让洪先俊这三个字成为整个兴都城最臭名昭著的代号! “公爷,你这么说话,未免太严苛了些吧?”一个没忍住,洪涛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 “洪某也承认,这件事情小儿确实也负有不可推卸的巨大责任。可他眼下也才只有十四岁,尚且处于正在接受这个世界,思维和心智都尚未完全发育的阶段!是,这一次俊儿出手伤人肯定是需要重罚的,可谢公爷非揪着一个孩子这么咄咄逼人,是不是也不太符合阁下的地位和形象啊?” 谢炎闻言立刻笑了起来。 “呵呵…我竟不知,咱们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护起犊子来居然也这么不讲道理啊?好,那咱们就按照左相大人刚才说的缕一缕。您说贵公子是思维和心智都未完全发育完全的阶段,可谢某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洪少爷三岁便已成名,圣上钦赐‘神童’名号。两年又在太后的寿宴上大出风头,就连刺伤我儿的匕首,似乎也是那一次太后亲自赏赐下来的吧?如此盛名之下,左相还硬要说洪少爷不懂事,即便你我都肯相信,恐怕今日在场的各位都不会相信的吧?” “还有,左相觉得谢某咄咄逼人,可贵公子先是出口伤人,恶语中伤邢家兄弟与邢将军的前妻,邢大公子的生母,而后又恩将仇报,意图袭击对他提供了保护的谢某的长子,最终造成小儿重伤。面对这样的结果,但凡是个思维正常的人应该都会觉得贵公子的作为毫无怜悯,令人唾弃吧?而我作为受害者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什么过激的言辞针对洪少爷,可以说一直都只是在就事论事,算是给足了左相大人您的面子了吧?如今您却说我咄咄逼人,这个…这真是叫谢某有些难以接受啊…”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确切的说,他们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今天这二位重臣势必是要在这里分出个高下了,但凡不是觉得家里头钱多或者活腻味了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肯定是不敢插嘴多话的啊! 洪涛被怼了一顿一时气结,但随即还是第一时间调整好了状态,神情严肃地看向对面云淡风轻的谢炎。 “好好好,谢公爷如此说,洪某也确实无力反驳。那么洪某想多问上一句:公爷打算,如何处置犬子啊?” 谢炎转过头看了看丢了魂似的洪先俊,一甩袖子将双手背在身后道:“左相大人,洪某事武将,本就无权过问刑讯审问之事。所以洪公子最后会被如何判决,那都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工作了,谢某无权过问。” “不过…依照本朝律例,杀伤官员家眷的情况,貌似判决都挺重的哈!我记得前两年好像是兵部侍郎家的儿子与人发生冲突吧,被对方打坏了一条腿。那一次的首犯好像是被叛了流放充军,从犯也都吃了好几年的牢饭到现在都还没放出来吧?” “嗯…不过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呢,谢某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宣判了。不过左相大人有功于社稷,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啊!毕竟法不外乎人情嘛,想来陛下宅心仁厚,应该也不会太苛责洪公子的吧?” 谢炎这是摆明了要把洪涛父子推上绝路啊!别看他说得轻松,一点不像是个受伤孩子的父亲。可就从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来看,洪涛想要通门路走关系的路已经被谢炎这几句话给堵死了。 在场的都是各家的官眷,今天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兴都城的每一个角落了。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明白,一个早就被陛下提防的左相和一个世代功勋,祖上辉煌了百余年,个人政绩也十分突出,更重要的是素来与圣上关系亲厚的侯爷,究竟该得罪那边,是个正常人应该都不会选错的吧? 当然了,也不排除一些洪涛一手培养起来的嫡系官员们从中作梗。可别忘了,谢炎如今已是有言在先了,话里话外的都是陛下都不一定会出于人情替洪先俊求情。他们就是地位再高,手头再硬,敢如此顶风作案的估计也都是些头铁的二愣子或者莽夫了吧? 很明显,齐任绝对不是如此无脑的家伙。所以对不住了左相大人,这个面子,他齐任这一回是真的给不着了! 第五十五章 父爱如山 结果基本上已经注定了,在愤怒之余洪涛扯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脸:“是啊是啊,公爷所言极是。我朝一贯是礼法治天下,当朝圣上英明神武,肯定会做出最公平公正的判断的。” 这也算是洪涛最后的挣扎了,从谢炎露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今天八成是要吃大亏了。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儿闹来闹去的,最后竟然把自家儿子推到了罪魁祸首的位置上去了! 瞧谢炎这个态度,今天的事情谢家是肯定要公事公办了。但相对来说,这公办也有公办的方法不是。谢炎有一句话说得对,就是法不外乎人情。若是把洪先俊交给审理衙门去处理,以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基本上流放或监禁是免不了了。 但若是能在朝堂上把这事儿给说开了,让陛下亲自定夺的话,说不定事情就会出现转机,虽然不说就一定全身而退吧,但起码应该能赚得几年的便宜不是?毕竟陛下就是再怎么不信任他,不待见他,他堂堂左相大人,对朝廷的意义也是非同凡响的。至少在现阶段,他相信陛下多多少少还是会给他点面子的。 说到底,洪涛这就是在用自己未来几年的安稳来为洪先俊换取一个轻判的机会啊!要知道,一旦这件事被公之于众,洪涛的官声和名望都将受到巨大的打击。到时候陛下能不顺手打压他一波就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他那些构思了多年的宏伟计划,也许这一次就真的都要葬送在自家儿子这毫无理智的一刀之下了。 一场纷争就这样在谢炎的强势介入之下落下了帷幕。被驳得脸面全无的洪涛强压着怒火带着妻儿离开了现场。临走前,洪先俊还不忘回头默默地看了看被树荫遮挡住的书院。 也许今天过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个曾经度过了近十年春秋的地方了。只是可惜啊,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居然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落幕。谢承天,谢家,我洪先俊,此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目送着洪家的马车离开,谢炎又打发走了齐任,这才露出了一个父亲该有的担心表情:“祝司监,快带我上山去看看孩子吧!” “好的,公爷请随我来。”祝司监虚引着谢炎上了山,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气氛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了。围观的众人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虽然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他们大都只是图个热闹,想着回头能跟家里人说说当个乐子。可但凡是个政治目光比较长远,嗅觉敏锐的家伙就能感觉得到,经此一事,朝堂上的平衡很有可能就要在不远的将来被悄然打破了。 饶是身为穿越者的谢承元本人估计都没有想到,因为自己挨的这一刀,将会引发接下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而他所做到的,不光是阻止了谢家的覆灭,还有太多太多曾经他根本未曾放在心上的事情。作为蝴蝶效应中最关键的一环,他只是轻轻扇动了一下小翅膀,便将整个未来都颠覆得体无完肤了。 为了不让家里的长辈们担心,谢炎最终也同意了暂时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家里的人。毕竟谢承胥尚且昏迷不醒,这要是再加上个谢承元,他家那位美娇娘怕不得跟林文巧一样当场被吓得背过气去! 不过正所谓祸福相依,今天的事情除了造成两个孩子受伤,一个少年即将面临牢狱之灾的悲惨结局以外,还顺带着帮邢谢两家打了一波好感度十足的宣传广告。 先有谢家儿郎不计前嫌,兄弟和睦,后有邢家继母一视同仁,对前妻留下的长子视如己出,那些外界流传已久的谣言在这一天纷纷不攻自破。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十分惨重的。 根据大夫的诊断,谢承元的情况还好,就是年纪太小,起码还得修养个三四月才能完全康复。 而邢可昭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了,伤在后腰,失血过多,能保持清醒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但他底子好,身子骨结实,虽然这一次的秋猎他是肯定参加不了了,但估计用不了两个月就又能生龙活虎,回到军营去了。 只不过,他脸上挨的那一刀实在比较严重,即便有谢家祖传的秘制金疮药都难以修复,日后这脸上肯定是要留疤了。可惜好端端一个俊俏少年,这个年纪便成了人见人怕的疤瘌脸。 幸而邢可昭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也能想得开。至少顺利护住了弟弟,于他而言便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不像林文巧,当听说邢可昭要破相的瞬间就又晕了过去,一直到谢炎和祝司监到了医务室都还没醒过来呢。 确定了谢承元确实没什么大碍,谢炎这才放下心来,又安慰了两个孩子一番才拉着邢方勇出去说事情去了。 屋内,几个孩子围在一起说话。邢可文还是没缓过劲儿来,这会儿正虚弱地靠在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的齐双身上一抽一抽的,再没有往日那恣意随性的样子了。 齐双却是一直沉默不语,他本就话少,大家也都没多想,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几度险些昏迷的谢承元身上。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感受到了弱小的代价。前世今生,他一向是一个独立自主、喜欢将一切都扛在自己肩膀上的性格。只不过这一世,家庭带给他的温暖让他多少还是松懈了些,,渐渐地便开始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即便连苍云都承认了自己的武学天赋,但他还是沉溺于温柔乡中无法自拔。瞧人家邢可昭,在山下的时候血流了一地,到了山上刚包扎好就能坐起来安慰弟弟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就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再看看他,虽然确实是又累又疼的,但这动不动就要晕过去的劲儿也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从这一次开始,他下定决心要好好锻炼自己,至少下次再碰上类似的事情时,就不用拿自己的身子上去替人家挡着了啊! 孩子们说了会儿话的功夫,两个大人便都回来了。谢炎柔声道:“行了,既然你们都没什么事儿了,那我们也就放心了。阿勇,我这就下山去了,最近南边不太平,圣上早朝的时候便要我加紧四营的征兵和训练工作,不好耽误太久的。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啊?” 邢方勇点了点头:“行,我这就去看看内人,等她醒了咱们就下山吧。” 一天内接连晕过去两次,林文巧今天也算是吃了大苦头了,刚一醒过来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抱着两个孩子死活都不肯撒手。邢方勇劝了半天无果,只能心疼又无奈地陪着了。 谢炎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一贯认为男孩子就是要早经历些风雨的。何况大夫也说了,谢承元的伤并无大碍。两相权衡之下,他还是有必要在朝廷需要他的时候做出一个公爵该有的样子的。 临走前,谢炎给了谢承天一个厚厚的信封。 “孩子,这个…是咱们家的长辈写给你的信。你…拿着吧,有空的时候就看看,啊!” 说这话的时候,谢炎的表情显得十分不自然。明明已经做了十几年的父亲,连孩子都有三个了,可他却始终无法做到像楚绫湘那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谢承天颇有些意外地接过信,愣了愣才机械地点了点头:“哦,嗯,孩儿知道了。近来事忙,父亲也要多多注意身体。” “好,好…”父子俩的沟通总是这么正式,可以说谢炎真正成为一名父亲,其实是从有了老二谢承胥之后才开始的。与这个承载着全家人希望的大儿子,他们之间更多的只有公式化的问答,远没有与谢承元在一起时的那种亲近。 “父亲放心吧,承元我会负责照顾他的。承胥那边…”谢承天也不想陷入温柔乡中太久,很快便恢复了平日里冷静矜持的状态。 谢炎点了点头道:“嗯,放心吧,太医不是都说了吗,承胥的身体正在迅速恢复,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顺利康复了。你…也别太操心了,呃…照顾好自己…” 说罢,谢炎便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看着父亲的背影被大门隔绝,谢承天的嘴角微微上扬,拿着信封的右手有些颤抖。实话讲,他对着里面写的内容还是非常期待的。 另一边,刚刚出门的谢炎碰上了在外头等了半晌的赵依萍。之前他和邢方勇出门议事,赵依萍一个女人家的不便打搅。如今见他一个人出来了,赵依萍这才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谢公爷。” 谢炎点点头:“沈夫人,今日也受惊了吧?” 赵依萍笑笑:“无碍的,倒是孩子们的表现让我觉得十分欣慰。能与这么多优秀的小伙伴成为朋友,对锦阳来说也许会是他一生中最为宝贵的财富呢。” 谢炎也笑道:“锦阳这孩子是个有天分的,假以时日,封侯拜相也绝非痴人说梦。” 一番寒暄过后,双方的对话便进行不下去了。本就不是多么熟悉的两个人,当然主要还是赵依萍明摆着一副心中有事的模样,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拧着手中的帕子一脸的纠结,叫人看实在是着急。 第五十六章 身为女人 谢炎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既然人家为难,那他也就不便多问了。 “沈夫人,谢某还有公务在身,这便先行告辞了。” 说罢,谢炎便打算离开,却又被赵依萍给叫住了。 “公爷稍候!奴家…奴家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一时不知当讲不当讲,所以…” 谢炎笑道:“沈夫人何必如此见外?谢某与沈大人一见如故,对贵府一门也是敬重有加,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呢?只是说几句话罢了,又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何必搞得这么严肃呢?” 赵依萍一咬牙,下定决心道:“公爷既如此说,那奴家也就不跟您见外了。敢问公爷一声,今天过后,这朝堂上的局面…是不是就要大乱了啊?” 谢炎眯了眯眼睛,没有隐瞒她:“自然是的。陛下猜忌洪涛已久,一直苦于无处下手。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即便是谢某想放过他姓洪的,圣上那边肯定也是不乐意的。沈夫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赵依萍的表情有些窘迫:“公爷,奴家知道咱们天兴国朝堂上的规矩,妇人不得干政,何况奴家这种微末小官家的亲眷了。只是…” “只是公爷,今日我家官人一下朝,便兴高采烈地说陛下给了他一个随裕王南下巡盐的差事,摆明了是要提拔他的意思。实话说,官人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一展才华,尽忠报国,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奴家也打从心底里为他高兴。” “只是今天这档子事儿出了,以官人那个性子,被卷入斗争漩涡中是必然的了。作为一个女人,奴家本是不方便说这些的。可做为一个妻子,奴家还是想求公爷帮帮忙,多多照顾我家官人。只要能保得官人无忧,奴家来生做牛做马,也定会报答公爷的恩情的!” 说罢,赵依萍作势就要给谢炎行大礼,被他及时扶住了。 “沈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啊?沈大人这等治世之能才,都轮不到谢某帮趁着,估计陛下到时候会亲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 “而且夫人可能也不太了解情况,在陛下这儿,凡是有望得到重用的官员在就职之前肯定都会被外放历练个一两年的。说起来沈大人这事儿也真是凑巧了,今日一早原本定下了要随裕王一块儿南巡的户部侍郎突然告假,巡盐队伍便多了一个空缺,正巧就让沈大人给赶上了。也是他一贯忠君为国,如今得了这个机会,便是陛下看重他的征兆啊!” “而且沈夫人可知道,户部侍郎今日为何突然告假么?其实就是洪涛这个王八犊子搞出来的事情!想把自己的亲信插进去,却不想陛下亲自提了沈大人的名,才没有叫他的奸计得逞!” 一提到洪涛,谢炎的火气就蹭蹭地往上冒,称呼上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话了。 赵依萍眉头紧锁:“公爷,正是因为如此奴家才会这么担心的呀!实不相瞒,在奴家看来,官人他能够一展抱负,完成自己的人生理想固然是好的。可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上,我是真的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名垂青史,只希望他能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别有朝一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最后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这…这可叫我们还怎么活啊…” 这是赵依萍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了。赵家是商贾出身,凡事都讲究个利字当先。赵依萍虽然没有学过经商,耳濡目染之下却也沾染了一些世俗的气息。 于她而言,能嫁给沈超,生下沈锦阳便是她此生最大的福分了。别的官夫人哪个不是想着盼着自家男人能够有朝一日封侯拜相,福荫后世,连带着她们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可她却从未有过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她恨不得沈超此生就这么悠哉游哉地混过去得了,在她心中,不管是功名利禄还是名垂千古,什么都不会比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共享天伦来得更重要! 可沈超的性格她是最最清楚的了,作为一个称职的妻子,赵依萍不会更不忍阻止丈夫追寻梦想。但同样是因为她是一名妻子,在面对如今这种形势不明朗,局势即将迎来巨大动荡的节骨眼儿上,便免不得更加担心丈夫的安危问题了。 说起来也都怪洪家那个小王八蛋,好端端的非得挑拨是非,伤了两个孩子还坑了自家老爹,搅得时局都要跟着发生动荡了。要不是因为今天这档子事儿,赵依萍还真不至于那么担心沈超呢。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到谢炎面前来努把力。哪怕有朝一日沈超真的面临威胁了,她也不求自家男人能够保得住地位和荣耀,只要人能囫囵个儿地回来也就足够了。 可谢炎这个天然直却显然没抓住赵依萍的重点,或者说他其实也抓到了,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他的思维一不小心打了个滑,然后就滑到一个莫名其妙的角落里头去了。 所以面对赵依萍的真情求助,谢炎给出了一个令其倍感匪夷所思的回答:“哦~我明白了。哎呦,沈夫人你就放心吧!老沈这个人虽然与我接触时间不长,但谢某一直坚信他是一个有责任心又顾家的好男人!虽说如今他得了陛下青眼,迟早是要升官进爵的。但我可以代他保证,他沈超此生,是绝对不会做出让夫人你伤心难过的事情来的!” “不是…公爷我…”赵依萍一时间实在没明白谢炎想要表达些什么,刚要开口解释,却被谢炎抬手打断了。 “夫人呐,沈大人比我要小上几岁,谢某便僭越一步,叫你一声弟妹了吧。我也知道,你不就是担心沈大人他日后公事繁忙了,就无暇顾及家里的事情,对你和孩子照顾不周吗?你放心,等他这次南巡回来了,我便向陛下举荐他升任工部侍郎一职!” “这个职位虽然不算多高,但却是主管朝廷钱银流通的重要部门,轻易不得离京!而且我记得你们家的院子离工部衙门好像也不算太远,这样他来回上下班也方便,保证一日三餐都能回家去吃,这下弟妹你也该放心了吧?” 谢炎笑得志得意满,身居高位多年,他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摊上这维护同僚家庭安定和谐的差事呢!关键还是之前赵依萍说了一句“孤儿寡母”的触动了谢炎的神经,让他下意识地朝这方面联想过去了。好在在她看来这活儿做起来轻松,也蛮有成就感的,他本人倒是不怎么排斥,反倒挺乐意帮这个忙的就是了。 赵依萍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是不是,公爷您真的是想太多了!奴家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谢炎这下也有些发懵了,没办法,这么多年他天天见识楚绫湘各种花样求关注,再一看赵依萍如今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和说的那些话,第一时间便主观地认为她的诉求和楚绫湘肯定是差不多的,这才给出了这么一个在他看来非常合情合理的解决方案,可耗费了他不少的脑细胞呢! 顿了半晌,赵依萍才释然一笑,仿佛突然之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罢了,公爷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就好了。能够如此重视奴家与官人的和谐生活,奴家便已经感激不尽了。只要往后公爷能多多关注一下官人那边的情况,在他困难的时候伸手拉他一把,奴家今日说的这些话,便也不算是白说了。” 是啊,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赵依萍心想道。沈超是官,即便这一次他出门躲过去了,以他的性格迟早也还是会遇上第二次,第三次的。官场如战场,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罗殿般的地方。比起她在这里想方设法地替他找门路,寻靠山,倒不如让他自己感受感受真实官场的模样究竟如何。想必以沈超的性格,他也不希望自己日后被说成靠着夫人外交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小白脸吧? 再说了,你瞧人家谢公爷一家子多幸福,多亲密?人家家的老婆怎么就可以活得那么随性又自在呢?说到底,她们女人不光得学会勤俭持家,以成为一名合格的贤内助为己任。有时候把思想放开点,像楚绫湘那样活得恣意不是也能够别有一番乐趣么? 说来也是这谢炎突然清奇的脑回路开解了她的心结,谁还不是第一次给人家做媳妇儿了?赵依萍的担心早被他尽收眼底,倒是比楚绫湘当初还让他觉得惋惜。 曾经,楚绫湘可以不顾世俗偏见毅然决然地投入他们谢家的门楣,如今好歹也算是千宠万爱地待着,也不算吃亏了。 可赵依萍呢?她一个商贾之女,本就看不透官场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却在得知自家官人即将大展宏图之时毅然决然地站出来替他谋求一个靠山,想要用这种方式向世人证明自己对丈夫的爱与忠贞。饶是谢炎这个钢铁了半辈子的大直男多少也能感受到她的挣扎与不安。毕竟对她一个已嫁作人妻的女人而言,自己这个公爷可是妥妥的外男。今天发生的事情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回头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来呢? 第五十七章 小柳不见了 所以刚才,他故意在二人对话的时候提高了音量,三句话不离沈超的名字,就是生怕有人从旁窥伺,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谣言来中伤这个无辜的女人。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嘛…半真半假吧,至少对于沈超,他还是乐意信任与依仗的。那人家的家庭是否和睦,对他来说自然也是有一定意义的喽! 双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达成了共识,随后谢炎便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谢炎,赵依萍便回到屋里,本想和儿子道个别这就离开了,却被邢方勇拉着帮忙劝媳妇儿,又耽搁了些时辰,最后才和邢家两口子一块儿下了山。 大人们都走了,屋内的气氛才终于缓和了不少。孩子们总是没有那么多烦恼的,心思又单纯,只要谢承元和邢可昭自己表示了没事,他们就真的不会多想了,没一会人的功夫就凑在一块儿聊起了最近时兴的玩意儿,屋子里顿时热闹了不少。 正说话时,医疗室的门被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用力推开,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众人回过头看去,却是刚刚上山的姜媛媛带着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泪眼汪汪地跑了进来。 今日送她来的是江夏晓夫妇。这两口子因为去接孩子耽搁了些时候,没赶上最热闹的一波,却也从留在山门前的官眷们口中得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立刻火急火燎地上了山来看孩子们了。 好歹是邢家和谢家的种,夫妻俩担心是肯定免不了的,无奈这一次他们还把邢丹丹给带过来了,生怕太过血腥的场面吓着了孩子,却架不住姜媛媛一个劲儿地哀求,没办法,就只能先让她带着丫鬟过来了。 一进屋,姜媛媛就受到了小哥哥们的热烈欢迎。比起之前那个唯唯诺诺,见了谁都会脸红胆怯的小丫头,如今的姜媛媛似乎变得更鲜活了,该哭哭该闹闹,一点儿不把自己当成外人。 这样的改变看谢承元眼里还是非常欣慰的。小丫头心思纯澈,本就该快快乐乐地长大,姜家那些恶心巴拉的勾当,他是一定会让姜媛媛彻底远离的! 孩子们互相寒暄了一番过后,姜媛媛还不忘把身后的小丫鬟拉了过来:“对了哥哥们,这个就是干娘亲自帮媛媛挑选的贴身丫鬟哦!她叫安萍,浮萍的萍,以后哥哥们也要多多关照她哦!” 众人纷纷笑着对安萍点头打招呼,这丫头却是个和姜媛媛相似的性子,顿时害起羞来,局促地施了个礼便低着头不敢看人了。 一见到安萍,邢可文就想起曾经与自己形影不离的阿星了。说实话,对于他今天的表现邢可文肯定是不满的。可毕竟一块儿长大这么久的情谊了,真要是把他给换掉了邢可文也是实在舍不得的。 正纠结间,谢承元伸出肉爪爪拉住了他的小手。 “可文,在想阿星的事儿吧?” 现场这么多孩子,估计也就是谢家兄弟俩能看出他的想法了。 邢可文闷闷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默认了谢承元的话。 轻叹一声,谢承元接着说道:“阿星的性格与你相仿,都是大方欢脱的性子。可跟你比一起,他到底还是少了一份勇气与义气。你看我大哥哥身边的阿旺,明明是我们谢家的人,都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你们兄弟俩与对方搏命。可你和邢大哥哥的随从呢?” “一遇上事儿就往后缩,能不掺和就不掺和,眼睁睁站着看自家主子挨打。这事儿哪怕不是一个下人,就是放在普通朋友身上未免也说不过去吧?” “更何况你看看如今,邢大哥哥受了伤,你也挨了不少的拳脚,他们却连站出来为你们说句公道话的胆子都没有。这样的人,或许他们会是十分合格的玩伴,但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仅限于玩伴而已了。你看看小五,阿旺哥哥他们,身为下人,最起码要在关键时刻和主子共患难吧?” “我也不想说什么我们老谢家待人有方,下人们个个都有为主家鞠躬尽瘁的心之类的话了,单从今天这件事儿来说,阿星就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跟班。” “当然了,我说这些话也不是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件事,说到底,你和邢大哥哥毕竟是武威将军府家的少爷,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孩子!那你们身边的下人,不说也得跟你们一样英勇无畏,最起码也不能一遇上事儿就往后边躲吧?这连做下人的本分都给忘了,这样的下人,你说还有把他留在身边的必要么?” 邢可文抬头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好朋友,然后又低下头去闷声问道:“可是…可是阿元你不是也让小柳回来伺候媛媛了吗,她那样的人都可以,为什么阿星就不行啊…” 一听到小柳的名字,姜媛媛就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小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谢承天的衣角,足见她过去的经历对日后的人生造成了多么巨大的负面影响。 心疼地捏了捏小丫头软乎乎的脸蛋,谢承天笑道:“可文你怕是误会了阿元的意思了。他这一次虽然是把那个小柳给带过来了,初衷却只是让她作为一个熟悉媛媛妹妹生活习惯的下人在最初阶段提供必要的信息数据的工具人罢了,可没有真的要让她回来伺候媛媛的意思哦!” 邢可文看了看姜媛媛身后的安萍,又看了看谢承元。 “阿元,承天大哥说的是真的吗?” 谢承元也不禁笑道:“果然,比起大哥哥,我那点儿小九九简直是被完爆了啊!不错,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想过要让她回来继续伺候媛媛的。毕竟她有经验,通过休沐日的事情也彻底搞清楚了自己的定位和媛媛的靠山,想来日后也肯定是不敢再为难媛媛分毫的了。” “不过这个设想都是在媛媛如今身边没了伺候的人,她年纪又小,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做的前提下。如今有了安萍,既然是邢三婶婶亲自挑选的人,想来也必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既然如此的话,那小柳的存在也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所以我也是在见到安萍的时候才突然改的主意,打算只让小柳负责把重要的东西教给安萍,等她学会了以后就把这个麻烦给打发走的。毕竟如今她的身份还是姜家的下人,总跟着我一个外人晃悠听我的指挥,传出去了也不像话不是?” “哦~原来如此!”邢可文点着小脑袋夸赞道:“阿元你好厉害啊,一个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多东西,我就不行,只想着阿星的事儿了,都没来得及替媛媛考虑呢…” 见他又要emo了,谢承元哭笑不得地rua了一把他柔软的头发:“傻小子,至于为这么点小事儿垂头丧气的么?人各有所长,你的出现对于媛媛来说,也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啊!而且不光是你,还有锦阳,齐双,还有我们大家。不信你问问媛媛,看她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就不喜欢你了?” “真…真的么…”邢可文竟也难得地羞涩了起来,好在姜媛媛主动开口:“元哥哥说得没错!媛媛永远不会不喜欢可文哥哥哒!还有元哥哥,天哥哥,昭哥哥,锦阳哥哥,齐双哥哥,你们都是媛媛此生最最重要的人哦!” 小丫头的真情告白打动了一屋子小男孩纯真的内心,可如今的谢承元却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今天的一句无心之语,却在日后促成了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恋情。 安抚住了这个现阶段感情异常脆弱的小哭包,谢承天才开口问了一句:“对了,说起来…那个小柳呢?她貌似没跟着咱们一块儿上山吧?” 之前担心谢承元的伤势走得匆忙,哥儿俩谁都没注意有谁是跟着他们一块儿上山来的。如今一听他说,众人这才发现小柳貌似真的不在这里,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这个小柳,该不会趁着混乱偷偷溜走了吧? 小五出去看了一圈,也回来表示不见人影。谢承元眉头一皱,冷声道:“小五,那就下山去看看,看她是不是还呆在原地没动。” “得嘞!”小五领命出去了,姜媛媛却有些为难地过来拽了拽谢承元的衣袖。 “元哥哥,你打算…怎么处理小柳姐姐啊?” 谢承元缓和了脸色,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当然是送回姜家了!她毕竟还是姜家的下人,没理由一直呆在外头的。” 姜媛媛立刻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不行,不行的,小柳姐姐不能回家,绝对不能回…” 谢承元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能啊?媛媛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他知道姜媛媛一贯心软,却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如今表现得如此反常,八成是有什么秘辛被她给知道了。 姜媛媛怯生生的不愿开口,却也架不住众人的再三催问,只得将实情和盘托出了。 原来今天早上,姜媛媛刚起床就听到院子外头一阵吵吵嚷嚷的动静,隐隐的似乎还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什么。迷迷糊糊地出门一看,却发现居然是携款潜逃的刘氏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架着胳膊给拖到柴房去了。 第五十八章 两件大事 说起来也是该着这刘氏倒霉,本来她人都已经出了南城门了,却突然脑子一抽抽,非得回来看看姜大人是个什么反应。这好日子过得久了,如今她带出来的钱物最多也就够她和贴身丫鬟吃上两三个月的,再往后可能就没法子了。 所以刘氏大着胆子又回了城,打算找一处偏远的客栈先观望观望,如果姜大人不追究她的责任的话她就一定要想法子回到姜府去的,横竖姜大人宠她得紧,她自信有的是法子把人给哄好了。 但她终极还是低估了姜大人的狠毒,当得知姜家已经发动所有相关的人力物力在找她的时候,刘氏就知道自己再想回去是彻底无望了。 一咬牙一跺脚,刘氏最终还是决定要离开兴都。横竖她还有一张脸不是么?走到哪儿都不怕傍不上好男人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刘氏竟全然不顾自己还留在家中的亲生骨血,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即将迎来的美好生活。殊不知主仆不是一条心,她的贴身婢女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着刘氏逃走。别看她只是个下人,头脑却是灵活得很,早就看出刘氏虽然绿茶,但做事欠考虑,此番匆匆出逃迟早是会后悔的。果不其然,姜家正在全城搜索她们二人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 横竖都是要给人家做下人的,比起到了新地方再去适应新环境,这个丫鬟还是觉得姜家比较适合她。这几年她帮着刘氏上下打点,在府中的人缘一直不错。此番虽然也跟着出逃了,但完全可以推到刘氏身上去不是么? 所以趁着夜深人静,刘氏沉沉睡去的机会,小丫鬟便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姜府汇报了刘氏的下落。 姜家的管家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带人去客栈把人给绑了回来,一大早就向姜大人作了汇报。 姜大人非常满意,重重打赏了管家和丫鬟,还给后者安排了一个主母贴身侍女的位置。姜大人可不是傻子,这个女人的本性如何他非常清楚。只要给够她好处,那么让她帮忙盯着方氏那边的动静也就易如反掌了。 实话讲,这一次姜媛媛被江夏晓收为义女的事情着实让姜大人有了危机意识。加上最近他好像诸事不顺,在朝堂上被针对,回到家又被宠妾背叛,这一系列的变故都让他的内心慌乱到了极点。 没办法,他可没有他老子那么长袖善舞,如今能做到一个小小的侍郎便已经是父亲的旧友们给面子了。若是再出现任何闪失的话,姜家一脉恐怕就要在他的手里头给毁光了! 所以如今对于姜媛媛,他的心情还是十分复杂的。一方面想要将她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一方面又怕她和邢家联手,从内部瓦解了他们姜家。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暂时先按兵不动,观察一下对方的动静再做打算。 而邢家这次是真把姜媛媛当作亲生女儿般疼爱了,几乎包办了她的所有日常生活。没法子,姜大人只能想方设法从方氏这里入手。横竖还有这个娘亲在自己这儿,他就不怕姜媛媛真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至于刘氏,姜大人就没有那么纠结了。别看他贪财好色看着好骗,生平却最恨别人背叛自己。所以他连刘氏的面都没去见,直接吩咐管家悄无声息地把人给解决了也就完事儿了。 可刘氏又岂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想尽法子终于买通了一个负责看守的老妈子,让她给自己的儿子,姜家这一房唯一的少爷传递了消息。 结果今天一大早,姜大人这边刚刚吩咐管家把人给处理了,柴房那边就立刻传来了消息,说小少爷撞柱子了,可把姜大人给吓得不轻。 要知道,姜家是靠女儿起家的,但在继承人的问题上也绝不比其他人家松懈多少。尤其是姜大人如今年过三十了,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出意外了! 结果等他赶过去一问,幽幽转醒的小家伙就哭着闹着要找娘亲,说是他梦见娘亲死了,在下头特别想念他,非要让他下去陪着他才会撞的柱子。 姜大人这下是真没办法了,只能改了主意,把刘氏禁足别院永世不得离开,也算是给了小家伙和他自己一个交待了。 而目睹了刘氏被拖走时那歇斯底里的一幕的姜媛媛也被吓得不轻,小小年纪便开始感慨起女人不易,刘氏身为宠妾尚且落得如此下场,若是小柳回到姜家,她可没有亲生骨肉能替她撞柱子求饶,肯定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完她的讲述,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谢承元抬起头来柔声问道:“那媛媛,你…不记恨小柳了吗?” 姜媛媛低下头:“媛媛还是很不喜欢她,可是…可是也不想她就这么白白送了性命。承元哥哥,你就当是帮我吧,如果小柳真的走了的话,那就让她离开好了,好不好?” 如此一个人美心善的小天使难得向自己提要求,谢承元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笑着点了点头:“好,就听咱们媛媛的吧。” “谢谢承元哥哥!”姜媛媛立刻破涕为笑,屋内又恢复了一片笑语欢声。 小柳真的走了,但她也不是真就这么恬不知耻地默默离开了了事。据小五带回来的消息,小柳用木棍和石头在谢家的马车上刻了一行字:承蒙不弃,必报厚恩! 对此,大多数人的看法都是不屑一顾的。这不就是典型的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吗?你走就走了吧,还非得整得自己有多知恩图报似的有意思么? 对这样的评价,谢承元一直不置可否。小柳的身契还在姜家,可在这个时代,想要伪造一个身份实在是太容易了些。说不定日后小柳真的混出了名堂,回来找他报恩,那到时候不就是他赚到了吗? 山门前的血案就此暂时落下了帷幕,受伤的邢可昭和谢承元暂时都不好活动,只能留在书院静养了。而在这段时间里,下人们似乎都互相通了气,谁都不肯透露一点山下传来的消息。所以一直到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已经能去课室上课了才从同窗们七嘴八舌的叙述中了解到了书院外头发生的一切。 当然了,这段养伤的日子两个人过得倒是很滋润,吃饭有人喂,穿衣有人帮,等到二人先后康复离开校医室的时候均是红光满面的状态,都比受伤之前要胖了不少。 一个月后,谢承元出院,大哥谢承天带着一众小伙伴们兴高采烈地过来接人了。 回去的路上,谢承天告诉他,二哥谢承胥早在他受伤的第二天就醒过来了。这小子的底子不差,又躺了七八天就闹着要下地了。 在此期间,书院已经过了四个休沐日。家里头有谢炎以孩子们醉心于学业不想下山为由帮他们遮掩着倒是没出什么乱子,可由于这次的意外,邢可昭和谢承天都没参加这一次的秋猎大会。 三个夺冠热门因为同一起事件无法出赛,这给了很多一直被打压的同学们一展实力的机会。本次秋猎大会的魁首被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夺得,不过倒也没对谢承天在书院的地位造成什么影响就是了。 经过山门事件以后,书院内的氛围好了许多。以洪先俊为首的一众刺头势力如今群龙无首,个个都想争个洪先俊之后第一人的位置,倒是无暇顾及那些普通学生们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但接下来有两件事情比较重要,被谢承天挑出来着重强调了一下。 第一件事是半个月后的期中统测。太书院也实行学分制,对于高年级的学生们来说,期中统测对他们的影响不大,但对于谢承元等这一波刚入学的孩子们而言,却是会决定他们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会被分到哪个班级学习的重要分水岭,必须重视。 而第二件事就是即将到来的圣上大寿了,而且还是四十岁整寿,宫里头肯定会风光大办的。 到时候,整个太书院一多半的学生应该都会跟着家长进宫贺寿的。而作为九五至尊的挚友与亲密战友,谢炎更是年年不落,属于每年都会在贵宾席就坐的那一拨人。 因此,谢家上下每年都会集体进宫一次,只是除了谢承元。 过去的谢承元一心想着复仇,丝毫没有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活泼与讨巧。再加上他平日里也口无遮拦,得罪了不少官员,谢炎生怕带他去宫里头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便一直以小儿年幼为由将他留在府中。 可如今不同了,重生的谢承元八面玲珑,初露锋芒,进退有度,家里人皆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一次的宫宴,谢炎打算让谢家本家所有人第一次正式在公开场合露面,顺便也带着三个儿子出去好好炫耀一番。 但考虑到谢承元受伤,谢炎也不想强迫孩子做什么,便让人带了话给谢承天,让他帮着问问(劝劝)谢承元。 谢承元自然是无所谓的,难得重生一次,怎么着他也得进宫去瞧瞧啊!当即便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倒是让谢承天有些意外。 “那个…元儿啊,你这…你看你往日也得罪过那么多高官,这次随我们一起入宫,会不会…会不会紧张啊?” 谢承天和他那个“爱慕虚荣”的老爹可不一样,只要谢承元表现出一丝的不乐意,他一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带弟弟入宫! 第五十九章 小名人谢承元 可谢承元本人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大哥哥,那些官员的位份有比咱们家高,功劳有比咱们家大的吗?” 谢承天想了想,摇了摇头如实答道:“那倒没有,可他们毕竟也是朝廷肱骨,虽然明面上不好与你一个孩子计较,可是私底下…”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啦!”谢承元直接打断了大哥的话,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六岁小朋友一般。 “放心啦大哥哥,元儿这不是已经改过自新了吗?你和爹爹都放心吧,这次宫宴,元儿一定会乖乖听话,保证不会让家人们担心的!” 见他态度如此坚定,谢承天便也不再多说了,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那哥哥这就让阿旺传信回去,让家里也帮元儿准备一套衣服进宫面圣。” “谢谢大哥哥!”谢承元开心地笑了,谁都没有注意到走在后面的阿旺脸上那失落与哀怨的神情。 后来谢承元才知道,那个莲绮真的是个超级厉害的小丫头。不光腹黑,还有一身的好本领!什么做茶插花,洒扫烹饪的自不必说,关键还是个异常胆大心细,而且有一身不俗武功的全能型人才! 这一个多月来,谢承天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现了莲绮身上的诸多闪光点,自然而然地将关注重心放到了她的身上,反倒有些冷落了自小一起长大的阿旺,只让他做些辅助类如端茶倒水、传话送信之类的简单工作。虽然说以阿旺的性格,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怨愤谢承天,但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些小疙瘩。 但不得不说的是,莲绮的工作效率和眼光确实比阿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别看这时候的谢承天一心备考,从来不参与书院派系之间的斗争,一副与世无争的恬静公子的姿态。实际上,早在大概两三年前谢承天就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一些秘密工作了。 这可是上一世从未有过的特殊事件,谢承元一开始也觉得很奇怪,但在系统君的帮助之下很快也就弄明白了原因。说到底,还是原主的第一次重生给闹的。 那时候,谢承元当街怒怼左副都御史,搞得满兴都人尽皆知,彻底被扣上了混世小魔头的帽子后,他的两个哥哥就开始觉得弟弟再这么下去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 但身为哥哥,他们从来没想过要去纠正或者指责弟弟的任何行为,只是站在一个人生先辈的位置上对他进行潜移默化的引导与修正罢了。在他们两兄弟看来,不管弟弟惹出什么乱子,只要他的出发点是好的,那么他们这两个做哥哥的就有义务保护好这个弟弟! 所以早在那个时候,这兄弟俩就开始用各自的方式不断努力着,希望能够给弟弟创造一个一世无忧,不用顾及任何人,任何事畅意而活的美好未来。 只不过比起老二谢承胥那个纯纯的武痴脑,谢承天的努力方向就比较牛掰了。谢承元偷偷对自家大哥哥用了一次读心术,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的目标居然是要创造一个赶超陛下身边的天英卫,覆盖范围甚至都出了天兴国全域的庞大情报组织! 而且只是短短两年多的时间,谢承天的梦想就已经逐渐成形了。到目前为止,谢承天手中这个尚无明确称谓的组织已经渗透了京师及全国几个直隶城市的大部分范围,甚至连中书省、内阁这样的政治中心机构中都有他的势力渗入。这份恐怖的成绩,便是谢承天给这个弟弟最好的保护与承诺。 内心感动的同时,谢承元也开始逐渐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巨大缺陷。年龄小,身手差,以及并不怎么光彩的履历都让他成为目前朝中以及民间的重点话题对象之一。所以此次伤愈出院之后,谢承元就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他要学武,既然连苍云都说了他天赋异禀,那么这个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他说什么都是一定要紧紧抓住的! 不过接下来还有这两件大事要处理,他便将这个目标放在了宫宴之后。等到时候再跟自家老爹提上一嘴的话,老同志绝对会十成十支持自己的! 现如今,谢承天和小五等人身上的魔气已经被他全部吸收回来了,姜媛媛在姜家的生活越发安稳,其他朋友们的小日子也都过得十分滋润,就连之前最让他担心的谢承胥如今都可以出门遛弯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着,而无事一身轻的谢承元也总算有时间好好享受一下期中统测之前这段幸福且美好的校园生活了! 出院的当天下午,谢承元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小伙伴们回到了教室,在同学们热烈的欢呼和掌声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邢可文告诉他,因为之前他在山门口奋不顾身为兄长挡刀的英勇行为,给同班这些年龄相仿的小豆丁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孩子们对人的看法还是比较简单的,除了身边人的言传身教以外,他们也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评判标准。 比方说这一次,谢承元的英勇无畏就得到了全班上下的一致认可。如今的谢承元已不再是他们曾经认为的那个无法无天、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了,而是一个正直、勇敢、可以为家人挺身而出的朝勇小男孩! 虽然那一天,谢承元也确实亲自动手将六个以下犯上的小厮打得面目全非了,可在他的强势表现之下,这些并不怎么显眼的瑕疵还是不能打碎同学们为他加上的超级滤镜。所以早在那一天开始,谢承元就已经成了他们整个班级的超级小明星了,甚至连别的年级和班级的人都会在下课的时候装作无意地经过他们入学丙班的门口,就是想要看一看曾经令京中权贵们闻其名则胆丧的小莽撞人谢承元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对于小朋友之间这种无脑的崇拜行为,谢承元内心是即尴尬又开心。毕竟这可能是自己前世今生第一次能够如此近距离与粉丝亲密接触的机会了,既能满足他那小小的虚荣心又能源源不断地获得好感度,单从这方面来说他还是比较开心的。毕竟谁让他有个超级过了头的系统呢?之前的一次读心体验券就花费了他足足一千三百积分,当然是要抓紧时间补充回来的啦! 一个下午的时间匆匆流逝,凭着过往的经验和聪慧的头脑,谢承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重回课堂的不适,令所有的任课先生们都对他赞许有加,背地里更是高度赞扬了他们谢家的基因优秀,大儿子是书院明星,小儿子也不遑多让。唯一没来书院的二儿子还是当世第一武学大师唯一的亲传弟子。能拥有如此优秀的后代,而且还是足足三个,换做是谁估计都能从梦中笑醒了吧? 晚饭的时候,谢承元这边的气氛明显比刚入学的时候热闹了许多。曾经只有他们五个人,偶尔还会加上一个谢承天的小小团伙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迅速发展壮大起来,一张足以容纳五十人的长餐桌被他刚收来的小迷弟小迷妹围了个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的声音令他头疼不已,想想还真是有些同情上一世那些连私生活都会被疯狂窥探的明星大腕们呢… 幸而比他们晚下课半个时辰的谢承天带着几个同窗及时赶到,告诉众人谢承元刚刚伤愈,禁不得太嘈杂的氛围这才帮他解了围,总算可以安下心来好好吃顿饭了。 难得看到一直独来独往的自家大哥与同窗一块儿来饭堂吃饭,谢承元表现得十分热情,一口一个“哥哥”哄得那几个男学生很是开心,不住口地夸赞谢家基因优秀,连个男孩子都比别家的小姑娘要更可爱,更贴心,直说得谢承元面色通红,内心直呼大可不必! 一问才知道,原来上一次事件不光让谢承元成了同龄人眼中的小英雄,也让大家看到了一向清冷温润的谢承天身上其他优秀的品质。 曾经的谢承天一直都是书院大多数女学生心目中最完美的结婚对象第一名,却因为性格过于清冷,总爱独来独往而让男学生们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可当那一日,谢承天义无反顾地站在一直视他为眼中钉的洪先俊身前,替他拦住了那些愤怒的大人们袭来的拳脚时,男生们纷纷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的人格魅力似乎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得多。 也许是因为他常年不来书院,偶尔来了一次也是一门心思地做学问,要不就是关心自家弟弟的动向,让大家都觉得他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吧。所以过去甚至上一世的谢承天一直都没能在太书院交上一个朋友,与大家的关系也一直都是若即若离的算不得多么融洽。 可经历了这次的事件之后,大家纷纷被谢氏兄弟的大义与果敢所吸引,对他们两个人的看法也有了显著的改观。只是比起小孩子那种直来直去表达喜爱的方式,十三四岁的孩子们总是要羞涩些许的。这一次要不是这次个男孩子厚着脸皮邀请谢承天一块儿吃晚饭,估计他还是会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来饭堂找谢承元他们的。 第六十章 判决结果 对此,谢承元和藏在他内心的原主都表示非常欣慰。谢承天一个人把谢家三兄弟成长路上要吃的苦都给吃完了,却从来没想过要为自己谋求哪怕一分一毫的福利,这样的大哥又有谁能不心疼呢? 所以饭桌上,谢承元一再拜托这几个男孩子往后要多多和谢承天来往,别让自家大哥哥再孤身一人了的时候,几个男生都非常仗义地拍着胸脯向他做了保证。殊不知今日他们完全出于男儿义气的保证,会为他们以后几十年的人生谋得多少旁人艳羡不来的丰厚福利。 对于弟弟的体贴和关怀,谢承天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摸着他的小脑袋一个劲儿地笑,仿佛一个十二时辰不间断散热的小太阳一般,温润如玉的俊美形象吸引了大半个饭堂的人的目光。只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中,有一些不怎么纯洁的视线掺杂其中就是了。 抛开这些方面的话题不谈,饭桌上,谢承元最感兴趣的还是山门事件的处理结果。 之前怕他动气不利于调养,哥哥和朋友们都是能瞒就瞒,实在瞒不过去了索性就打个哈哈赶紧跑。所以一直到现在,谢承元都不清楚外头究竟是怎么处理洪先俊他们那一伙儿人的。 确定他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之后,谢承天等人才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他们得知的所有消息一股脑儿都告诉了小家伙。 洪先俊判了,三年监禁,而且是圣上朱笔御判的,想找门路减刑都没希望了。洪涛这一次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本以为把这事儿在朝堂上说了,陛下多少还是会给他点面子得个轻判的,却被陛下一句“左相为群臣之表率,在执行国法方面,也自当从严从正不是吗?”给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玺盖在了自家儿子的判决书上。 不过话说回来了,陛下登基这么多年,亲自宣判过的还不到十个人呢!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洪先俊这小子也能算是有福气的了。 另外,洪先俊的那几个小跟班也都被从太书院除名了。这还只是书院给他们的处分罢了,至于该如何给这几个孩子判刑,圣上十分“无耻”地将机会转交到了洪涛的手上。横竖话都说出去了,不好好利用一下这个精明似鬼的家伙,都对不起他这十几年来的“忠心耿耿”了! 结果也不知道洪涛是想泄愤还是要在陛下面前表表忠心,总之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好下场的。五个人,有三个被判了监禁,时间几个月到一年不等,剩下的两个则被罚了一大笔罚款,还要在家闭门思过至少五个月,虽然都不及洪先俊判的那么夸张,但对于几个孩子来说也绝对是足以让他们忌惮终生的可怕回忆了。毕竟在这个时代,少管所之类的地方可是不存在的。若是被分到的监房不好的话,那这几个孩子… 另外,对于动手的那六个小厮洪涛这边全都直接判了斩监后。横竖不过是几条蝼蚁般的贱命罢了,杀了就杀了呗,也没必要给谁什么说法的。 而作为胜诉方的谢家和邢家,不光得到了所有涉事孩子家长的道歉,还获得了一笔十分丰厚的赔偿金,金额之大根本就不是这几个家庭所能拿出来的程度,即便把他们几家贪没的钱财紧急凑一凑应该也没有这么多吧? 所以谢炎等人一看就知道了,这笔钱肯定是洪涛一个人出的。两家各伤了一个孩子,每家都得了三万两的巨额赔偿金,这一次洪涛也是真的大出血了。 不过从结果上来看,不光外界对于他们的认错态度十分认可,就连孩子被洪涛给弄到大牢里去的那几家居然都没有跳出来表示抗议,足见这一次洪涛为了孩子也是豁出去了,总算把该搞定的人都给搞定了就是了。 对此,邢可文还表示非常的不满。毕竟血案当天,他才是第一个挨打的人啊!结果这倒好,算人头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把他考虑在内,又怎能叫他不生气呢? 总而言之吧,这场闹剧最终也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陛下目下还有用得着洪涛及其党羽的地方,再加上如今裕王南巡,带走了几位朝中的骨干,洪涛的势力颇有些一家独大的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敲打敲打他们也就足够了,做得太绝恐怕对方会狗急跳墙。 对于这样的判决,谢承元不置可否。不得不说,洪先俊入狱一事本就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在他入狱的这三年时间里大家总算能度过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了,可每当想起洪先俊出刀时那丧心病狂的表情,谢承元就会打心眼里感到不适。这个家伙,对他大哥的嫉妒已经到达了极致。只怕三年后,洪先俊便会成为他们这些人要面对的最大敌人了吧… 提起麻烦,谢承元又想到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还害得二哥谢承胥重伤昏迷的那伙人,随口问了旁边的谢承天一句:“大哥哥,之前伤了二哥的家伙们有消息了么?” 谢承天双目微眯,一提到伤了自己两个弟弟的那群人,他心里头就会涌起一股无名火,哪怕现在他们两个仍旧安然无恙了还是熄不灭。 摇了摇头,谢承天如实答道:“这个哥哥也不太清楚。毕竟这次的事情可能涉及到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还造成了谢家军士卒们的伤亡,发展到咱们小孩子已经不好再插手的地步了。所以这件事情父亲一直都是偷偷在暗中调查着的,肯定不会向我们透露一分了…” 他这话也是在提醒谢承元,让他不要冒险激进。谢承元自然是没有那么傻的,只是他还是有些奇怪的,根据原主的记忆,那伙人应该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某个家族的人。重点在于,这伙人的目标好像只有他一个,与谢家的其他人无关。包括这一次谢承胥受伤,也是因为他追得太紧,让对方不爽了才出手的。 可这正常吗?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过去也只会和人家打打嘴仗罢了,怎么就成了与对方有血海深仇的超级大恶棍了呢?就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说他梦游杀人了那也得有人信不是吗? 但基于原主的记忆并不完整,或者说连原主本人都不太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而这段双方有仇的设定,也仿佛是突然之间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的,突兀却又显得十分合理,即便是系统君多次检测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以谢承元有些担心,对方该不会精通催眠之类的高等技术吧?在不知不觉间篡改了自己的记忆之类的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不是吗? 总而言之,刺杀者的身份至今成谜,但因为调查受伤的谢承胥却是保住了一条小命。这阵子苍云又在外头忙调查,就剩他一个孩子在家里头呆着无聊,已经说了好几次要上山来看看兄弟们了,都被谢炎想方设法给拦住了,就是怕这小子见到谢承元受伤,回头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或是大嘴巴不小心说漏了之类。 得知二哥哥已经能跑能跳,之前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谢承元才彻底放下心来,和大家有说有笑地吃完了一顿晚饭。 饭后,谢承天便在弟弟的一再要求下和自己刚认识的小伙伴们一块儿回宿舍温书去了。齐双有问题要去请教先生,吃过饭便也先行离开了。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谢承元心中感慨,这小子要不是运气好碰上了我们几个,他的书院生活估计会过得比大哥更无聊,更寡淡些吧… 剩下的孩子们在偌大的庭院中散了会儿步才各自回去了。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目前姜媛媛和安萍相处得也十分融洽。左右都是江夏晓帮着选的人,大家也还是比较放心的。 三小只刚刚有说有笑地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屋内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男人窃窃私语的动静,立刻心中一紧。什么情况,难道宿舍里头进贼了吗? 太书院的安保工作一向十分到位,闲杂人等根本连通过山门的机会都没有,要想从书院背后的峭壁上潜入也是难于登天,所以谢承元第一时间就想到,来人八成是他们书院里的学生。至于为什么会嵌入他们的宿舍…估计还是得问问里头的人本尊才能知道吧。 眼见谢承元伸手就要推门,旁边的邢可文和沈锦阳立刻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小手。 “别别别!千万别冲动啊阿元,谁知道里面的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要是有危险的话怎么办啊?”邢可文开口道,自从上一次的事情过后,这小子也变得沉稳了许多。就是这总是疑神疑鬼的样子让人有些别扭就是了。 沈锦阳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疯狂点头,表达着自己对邢可文的赞同。 知道他们都是怕自己受伤,谢承元笑道:“放心吧,这儿是太书院的宿舍,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害怕他一个小小毛贼能翻了天不成?要是真的有危险的话,我也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相信我,啊!” 说着,他便毅然决然地将宿舍门推开。下一秒,两个小小的身影就条件反射似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谢承元心中感动,这两个朋友,他是真没白交啊! 第六十一章 又见二哥 但还没等他好好回味这来之不易的珍贵友情呢,下一秒,屋内正忙着翻找东西的人就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谢承元的表情就变得疑惑,然后震惊,随即狂喜,直接越过神情紧张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两小只旋风般冲进宿舍,异常兴奋地大喊了一声:“二哥哥!你怎么来啦?!” 不错,这会儿正忙着在宿舍里头翻箱倒柜,不知道正在找些什么的男孩子正是刚刚能够下地活动的谢承胥! 听到弟弟奶萌奶梦的声音,谢承胥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了双手,朝谢承元摆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臭小子,怎么样,惊喜吧?” “惊喜惊喜!二哥哥,元儿可想死你了呢!”谢承元喜不自胜,一下子扑进了谢承胥的怀里,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不用想,定然是原主的灵魂发挥作用了。 见到曾经面色惨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哥哥如今生龙活虎地站在众人面前,门口的两个小豆丁也十分开心,跑到谢承胥身边乖巧问好。 对于弟弟的这几个朋友,谢承胥也早从家人们的口中听说了,立刻回以亲近的微笑:“这段时间有劳你们帮我照顾小元了,大恩不言谢,回头等你们再去我家玩儿的时候就来找我,我那儿好东西可多了,喜欢什么你们随便拿就是了!” 谢承元当然知道自家二哥哥那儿的宝贝多,而且与他不同的是,他二哥哥那儿的宝贝大多数都是他跟着师傅外出游历,从五湖四海,天南海北的淘换回来的好玩意儿,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居然这么大方地让人家随便挑,这不正是对他有着绝对重视的表现吗? 谢承元心中很是感动,一边还是有些担心地按了按谢承胥被刺伤的胸口:“二哥哥,你…你这里不疼了吗?” 谢承胥爽朗一笑:“傻小子,你二哥哥是谁啊?钢筋铁骨,武功盖世的谢家二郎啊!岂是这么点小伤小病就能打得垮的?那岂不是给你和咱们大哥丢人了吗?” 谢承元见他确实并无异样,这才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去自己床上坐着了。 正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谢家三兄弟便是这句话最好的表现者了。 大哥谢承天性格温润,待人谦和,是个标准的正人君子形象。 二哥谢承胥足智多谋,就是不爱学习,是三兄弟中性子最急,也最不让人省心的一个。但他的武学天赋确实出类拔萃,将来学成出师,八成也将是一代武林宗师吧? 三弟谢承元在落水之前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压抑形象,仿佛花园中的黄蜂,一旦触及他的底线必定会遭到他的疯狂报复。 但在落水之后,谢承元也变得越发开朗了,而且他在学习方面的天赋也开始展露出来,别的小朋友要花上一整天背诵的文章他不到下课就已经能默写下来了,超群的记忆力和惊人的词汇量都让先生们叹为观止,直呼天兴国第一神童的名号终于该换个人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外界对他们三兄弟的看法,算是比较客观的评价了。 而对于小朋友们来说,他们每个人都各有特色,再加上自己在性格上的差异,也造成如今的几个孩子各有各的崇拜对象。 首先是邢可文,这孩子曾经与谢承天有过一面之缘,总觉得这才是一个大好儿郎该有的形象,所以一直都把他视作人生的标杆和旗帜,直到那一日见到了躺在病榻上的谢承胥。 当时谢承胥的形象可能是打从他出生以来最狼狈、最虚弱的一次了,殊不知在邢可文的眼中,谢承胥这种为了弟弟奋不顾身、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敢形象反而更能打动他幼小的心灵。 所以一贯喜好武学的邢可文很不厚道地翻了谢承天的墙,转头粉上了家人眼中永远像个小皮猴子似的谢家二哥谢承胥。就这会儿二人再次见面的时候,邢可文的表现可一点儿都不比谢承元冷静多少,这不知道的估计都要以为他才是谢承胥的亲弟弟了呢! 而一旁同样为好朋友开心,却并不怎么上来凑热闹的沈锦阳就是谢承天的新任铁杆粉丝了。同为爱书之人,他对谢承天所表现出来博学与正直一直钦佩不已,誓要做谢承天第二,成为能够与他一样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将来报效国家,保护家人便是他毕生的梦想了。 至于齐双嘛…他的眼光倒是有点奇怪,谢承元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小子的偶像居然是自家那个又臭屁又不靠谱的油腻老爹! 这件事我们暂且放到日后再说,不过眼下,宿舍内的气氛很是热烈。兄弟分离多日,彼此都十分想念,凑在一块儿便有说不完的话题,那好一通叙旧啊,看得沈锦阳羡慕得都要哭出来了。 好在谢承胥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谢承元这才奇怪地问道:“对了二哥哥,大哥哥跟我说爹爹不是不许你出门走动的吗?你怎么突然跑到书院来了,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该不会是…” 谢承胥急忙伸出食指堵住了小家伙的嘴吧:“嘘!臭小子,真是鬼精鬼精的,啥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 “是啊,今儿你二哥哥我就是偷偷溜出来看你的,连晚饭都没吃呢,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二哥哥特别伟大,特别招人稀罕?” 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个自恋到了骨子里的哥哥,谢承元收起一脸的奸笑叹道:“二哥哥,我看啊,你不是伟大,分明就是蠢!” “你说你偷跑就偷跑呗,干嘛还不吃晚饭呢?现在好了,饿了吧?” 被弟弟一语道破,谢承胥有些窘迫地拱了拱鼻子:“臭小子,知道了还不赶紧给二哥找点吃的来?哎我说,你们这一屋的小孩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柜子里连个零嘴儿都没有呢?” 得,感情他之前翻箱倒柜的闹出来那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找找看有没有零嘴啊? 谢承元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道:“那二哥哥你可要失忘了哦!我们宿舍可都是听爸爸妈妈话的好宝宝,才不会因为贪嘴私藏零食的呢!” 这倒是实话,几个孩子的家教都不错,家长如果不主动给他们的话,这几个孩子都不会主动花钱买零食吃的。当然,齐双是个例外,毕竟他是真的没钱买啊… 闻言,谢承胥立刻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软在弟弟的小床上:“啊~那可怎么办啊?老弟你是不知道啊,你二哥我今儿可是想尽办法躲过眼线逃出了府,徒步走了将近三十里路又爬了半座山的楼梯才来到这儿就为了看你一眼的啊!结果你这儿居然连口吃的都没有,你摸摸你的胸口,问问你的良心是真的不会痛的吗?” 谢承元才不吃他这一套呢,跳下床笑着叉起腰:“那就没办法喽,谁让二哥哥你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的?没办法了,要不咱们去找大哥哥吧。他最近也交了不少新朋友,说不定他那里会有吃的呢?” 谢承胥立刻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啊!好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那个性子,典型的跟老爹穿一条裤子的人!这要是让他发现我偷跑出来上山看你的话,绝对会把我给五花大绑,然后让那个莲绮把我给送回去的!好弟弟,哥哥这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一次,你就真的忍心我就这么被扭送回家去么?” 这是谢承胥平日里最惯用的招数之一,效果奇佳,对除谢炎和谢盛昌以外的所有谢家人都有奇效,尤其在楚绫湘那里还有加成,可以说基本上只要他漏出了这个表情,那么他想要办的事儿就已经算是办成了百分之八十了。 谢承元自然是顶不住他这么撒娇挨求的了,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暂时先不告诉大哥,又带着两小只去书院里开设的小卖部买了不少的零嘴回来,总算让谢承胥吃上了热乎乎的点心。 值得一提的是,太书院内部有好几个小卖部,分别贩卖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和小点心之类的东西。可别小看了这些与街边摆摊的小商贩们大致无异的小商品贩子,其实他们个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政治背景干净且手艺、货品质量都属上佳的民间能人!毕竟这里可是高官子弟云集的太书院,若是让什么心怀鬼胎的家伙混进来了可就坏了。但若是卖东西的人手艺太差,档次太低,也着实有些失了他们太书院的颜面不是? 不仅如此,在这里卖的东西价格也要比外头高上许多。就比方说谢承胥正津津有味地往嘴里塞的这一笼小笼包吧,外头也就三四文钱的东西在这里都能卖到二十文的高价,绝对是足以让同行业者们仰望的存在了! 不仅如此,太书院还全方位考虑到孩子们的成长所需营养和饮食均衡等方面的问题,对于每个孩子每天在小卖部的购买量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就是生怕他们贪嘴吃多了零食不好好吃饭,如此设计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第六十二章 被难倒的谢承胥 这一次难得这三个孩子来买一次东西,结果大包小包的拎回去了他们三个人吃两天估计都费劲的量的大量吃食,居然被谢承胥一个人吭哧吭哧,风卷残云般地解决了个干干净净,连包装袋上的油他都不忘舔上两口,着实吧三个孩子给看呆了,连回到宿舍的齐双被吓得书本掉在地上发出的巨大声响他们都没有听到。 反倒是谢承胥第一个反应过来了,回过头看着门外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的黑瘦小孩,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哦,欢迎肥奈,里也四小元的舍偶吧,就四…叫…哦对,叫齐荒,四里对伐?” 被各式美食把嘴塞得满满当当的谢承胥热情地朝齐双打着招呼,无奈小家伙的语言能力还没有那么强,压根儿没听懂他叽里咕噜说的一大串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上前两步将三个室友护在身后,紧盯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谢承胥冷声喝道:“这里是太书院,我不知道阁下来此所为何事,但还是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保证你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谢承胥丝毫不在乎齐双的威胁,把嘴里的糕饼咽了下去后伸出拇指擦了擦嘴角的残渣:“小伙子,有胆子威胁我?不错不错。不过嘛…你这话威胁威胁别人或许还行,在我这儿,恐怕就有些不好使喽!” 谢承胥说的是事实,他是学生家属,一身武功也不是白练的,即便他是刚刚伤愈,但真要来硬的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齐双却很是不屑道:“阁下的口气着实不小,但未免也太小看我们太书院了吧?这里有三大高手坐镇,里里外外的护卫不下三百人,就凭你区区一人,难不成还想把这么多人全都给打倒了吗?” “哈哈哈哈…哎呦这个小伙子啊,我说你不会是从山里头来的吧?你知道什么叫高手吗?就那三根蒜黄菜,在小爷我这儿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就那样的也配称高手?小伙子你怕不是还没睡醒吧?哈哈哈…” 谢承胥笑得放肆,又开始了他毫无人性的嘲讽式嘴炮。这也是他平时最大的毛病之一,总觉得自己武功了得,除了自家长辈和师傅以外便再无敌手,曾经这也是最让谢炎和苍云头疼的一个问题了。毕竟习武之人,心浮气躁乃是大忌,目中无人更不可取! 好在这一次受伤总算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毛病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只不过当听到齐双提起太书院三大高手的时候,谢承胥也是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又犯起了炫耀的瘾,开始毫不留情地讥讽起一直被齐双视为人生阶段中需要超越的目标的三位护卫队长们来。 眼看齐双这会儿是真的来了火气,谢承元也怕他出言无状激怒了自家二哥。别看谢承胥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可一旦动起火气来就连楚绫湘都拦不住他。 更何况,他可是非常清楚如今的谢承胥有几斤几两的,这么近的距离,谢承胥绝对能做到在他开口打圆场之前出手秒杀齐双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二人之间的误会澄清了才行啊… 有些头疼地拉住了正要开口理论的齐双,谢承元摇着头说道:“大双,二哥哥他没有撒谎,早在三年前,他才只有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轻松完虐那三位了。所以,真的,别再说了…” 这话可不是谢承元吹牛,而是谢承胥当年确确实实这么干过了。只不过这件事有损太书院的颜面,被院长下了封口令,只有几个与当事人比较亲厚的知情人知道罢了。 闻言,齐双也是一愣。谢承胥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从山里面出来的,哪听说过这些书院秘辛啊? 还有,他刚才好像…听到谢承元叫了这个臭屁的大孩子一声“二哥哥”?该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然而下一秒,谢承胥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听。 “罢了罢了,小子,这回我是看在我家三弟一贯维护你的份儿上才不跟你计较的。但也切记再不许有下次了啊!敢质疑我们老谢家男人的实力,怕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吧…” 小声咕哝了一句,谢承胥正要接着吃点心,却被邢可文一句话差点儿呛死。 “谢二哥哥谢二哥哥!我们还真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哎!你跟我们讲讲呗,这样等我们知道了以后,也能去别人面前卖弄卖弄了对不对?” 小朋友们的虚荣心都是非常好满足的,尤其是像他们几个这种从小衣食无忧,家庭环境优渥的孩子们而言,最容易得到满足的方式通常就是当自己的个人能力得到外界的普遍认同的时候了。 他们是如此,谢承天、洪先俊等人亦是如此。只不过谢承天总是能很好地隐藏自己的情绪,而洪先俊则恰恰相反,最终因为过分的嫉妒走上了极端,令人惋惜。 但听到他这句话的谢承胥下一秒就不小心吸入了一块米糕掉落下来的残渣,直呛得他是涕泗横流、痛心疾首啊,一边咳嗽一边在谢承元本就不大的小床上疯狂打着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傻小子是疯病又犯了呢! 这光景可把在场的孩子们都给吓了一大跳,纷纷上去想方设法地让他顺过气来,只有谢承元这个亲弟弟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热闹。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不过就是被呛了一下,过一阵子就没事了,又不是噎着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过了好半晌,谢承胥才终于一脸泪痕地停止了翻滚,在床上摆出了一个软绵绵的大字,样子很是痛苦。 谢承元笑着递过一杯水:“二哥哥,缓过来了就跟大家说说呗,天究竟有多高,地究竟有多厚啊?” 这调侃之意满满的语气,谢承胥又岂会听不出他是发现了自己在吹牛?当即不爽地坐起身来,一把搂过谢承元的脖子低声道:“好你个臭小子,我这当哥的费尽千辛万苦过来看看你,你小子就专想着拆我的台是吧?” 谢承元嬉笑道:“哪里的话?二哥哥你学通古今,智慧过人,这不过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罢了,哪能难得住二哥哥你啊是不是?” 他这话一说出口,孩子们立刻满眼小星星地围了上来。谢承胥这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怎么就忘了呢?邢家二小子可是个十足的好奇宝宝,逮着一个问题那就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呀! 再加上自家这个没良心的弟弟敲边鼓,这会儿他可真是骑虎难下了。正想着该如何应付这群小豆丁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温润又好听的声音。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有多高,不妨就暂时以飞鸟能够达到的极限高度作为衡量的标准吧。你说呢承胥?” 有人替自己解围,谢承胥自然是非常开心的,拍着手大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们想啊,这天…呃…承元,刚才是你在…” 都不等他问完话,谢承元就一脸坏笑地一边摇头一边打开了房间大门,将站在屋外说话的人让了进来。 只一眼,谢承胥就跟小鸡崽见到老鹰一般瞬间乖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乖乖地叫了一声“大哥。”然后就迅速低下了头,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门外的谢承天又是好气又是心疼地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啊?这才刚刚恢复,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到处乱跑吗?” 见大哥并没有生气,谢承胥才慢慢放下心来,十分不满地抱怨道:“哎呦,那还不是大哥你和三弟总是呆在书院不回家嘛,如今就连丹丹都被夏晓阿姨给占了,家里头可真的就剩我一个孩子了,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陪爷爷他们搓麻将,关键我还不能赢啊你们知道吗?就这么小半个月的功夫,我两个多月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那点零花钱就已经快输光光了!这要是再不走啊,我怕是连回头给夏叔叔买礼物的钱都没有了,难不成还要让大哥和三弟你们补贴我啊?那也太不像样了不是?” 他口中的大哥和三弟无奈地对视一眼,谢承天笑道:“你就竟想美事儿吧,还指望我和元儿补贴你?怎么不说把你每次从外头淘换回来的好东西分给我们点呢?”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大哥!”一提到他那些宝贝,谢承胥就立刻恢复了守财奴的本来面目,站起身来反驳道。 “你看哈,你和老三这不是总在书院带着嘛,吃饭不要钱,你俩又都不爱吃零嘴,这每个月十五两的零花钱压根儿就花不完好不好?老三,你说实话,这个月的零花钱你一共花了多少?” 谢承元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如实答道:“嗯…加上之前存的,我现在手里头应该还有一百六十多两吧。但是二哥哥,这些钱我可不能借给你哦!这一次我也要入宫的,毕竟是第一次,总得准备点像样的礼物送给夏叔叔吧?要不然岂不是显得咱们谢家的孩子太没教养了吗?” 第六十三章 谢家的小穷鬼们 讲真,放眼整个天兴国,敢用这种方式称呼堂堂九五至尊的也就只有谢家的这几个熊孩子了。饶是当年深受太后喜欢的洪先俊,到了御前也得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呼一声“吾皇陛下”,哪有他们仨这么肆无忌惮啊? 说起来这事儿也真怪不得这仨孩子,谁让打从谢承天出生以后,陛下就总爱有事儿没事儿地乔装打扮往他们公爵府跑呢?孩子们都小,当时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平易近人,还总爱瞒着爹爹和娘亲给他们带外头时兴的好玩意儿的叔叔是谁,只知道他姓夏,时间久了,夏叔叔这个称呼也就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如今想想,就连皇亲国戚家的孩子见了他称呼里都得带一个皇字,他们谢家的孩子能用这么亲昵平常的方式称呼他,也算是一份超然的殊荣了。 不过想想也是可怜,当今圣上夏青然,英明一世,受万民景仰,却在后嗣的问题上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 其实早在谢承天出生之前,陛下就已经先后有了两个儿子。可过了没多久就先后夭折了,曾经也在宫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可折腾得再热闹又有什么用呢?孩子没了就是没了。而自那以后,宫里头生下来的要么就是公主,要么就干脆是个死胎,再无一个能够继承大统的龙嗣降生,可把夏青然给愁得够呛。 太医院上下苦心研究了十数年,竟都没能找出原因所在。有一阵子夏青然甚至苦恼到请了十几直法师团队入宫开坛做法,就为求一个带把的孩子降生在他后宫,可钱也花了,法事也做了,该吃的药都吃了个遍,就是没有一个后妃能生下男孩儿的。 久而久之,夏青然的心也就渐渐死了。没有就没有了吧,横竖这个天下总是有人会来继承的。说到底,他个人能忙活的也就是这一辈子的事儿了,在他身死后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貌似与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想通了这些后,夏青然就不再纠结于生儿子的问题了,转而将所有的期待与宠爱都放到了谢家的三个小屁孩儿身上。横竖自己的女儿多,前前后后已经有了七个小公主了。到时候把这仨臭小子都招作驸马,有他们代替自己继续守护这天兴国的黎民苍生,自己在九泉之下也算对夏家的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不是? 甚至早在谢承元刚出生的时候,夏青然闲来无事,就已经将要和这三个臭小子配对的公主人选给定好了。从年龄、性格、背景等多方面综合考量来看,三兄弟分别被分给了二公主昭容,四公主新阳和七公主芊羽。只不过当时的孩子们都还小,这件事就被他暂时搁置了,打算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再拿出来说事儿的。 针对这个情况,谢承天和谢承胥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谢承元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在上一世,类似的情况也是真实发生了的。 可是在上一世,谢承天一心扑在家国天下上,压根儿没心思考虑结婚生子的问题,白白浪费了昭容公主十几年的青春。到后来谢家被满门抄斩,昭容公主的心也跟着去了,过了没多久便香消玉殒,实在可惜了这一段金玉良缘。 而谢承胥那边,这小子虽然有些粗线条,女人缘却神奇的旺盛。上一世不光是夏青然定了的四公主新阳心悦于他,就连三公主晴然和六公主清月都对他芳心暗许。姐妹几个明争暗斗了好几年,却无奈谢承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难得回一趟家还总是闭门谢客。到后来他身首异处,三位公主虽然大感可惜,却也没有像她们二姐一样痴迷至死,只是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先后挑选了还不错的夫婿嫁了出去也就完了。 当然,皇族女子的婚姻大事有时候也是非常残忍的,三公主晴然和五公主兰香最后成了和亲的牺牲品远嫁外国,其他几位公主的婚事也都是得过且过,草草收场,也就是大公主明嘉嫁给了自己暗恋多年的洪先俊,算是七姐妹中结局比较好的一个了。 抛开这些前尘往事不提,总之这一世,谢家的三个孩子依旧是最受夏青然青睐的女婿人选。所以每一次入宫,谢承天和谢承胥都享有与帝后相邻而坐的尊贵殊荣,比他们家老爹还要牛气不少。 不知情的臣子们私下里总说圣上这是在拉拢谢家,好让公爵府成为自己最忠实的左膀右臂。殊不知这位其实是因为常年生不出儿子,时间长了索性就把女儿都当成儿子养着,而对于谢家的这几个孩子,那就是老丈人看儿媳妇,越看越顺眼啊! 更何况,就凭谢炎本人和他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关系,即便他不这么做,整个谢家也一定会是他最忠实的臂膀。别的人暂且不提,至少身为公爵的谢炎本人对朝廷,对陛下还是一片赤诚之心的,连谢家掌握了百余年的军权都能在他这一辈交出去,身为君王,对这样的臣子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说到底,这二位谁都不是傻子,虽然不敢说真的百分百把彼此了解了个透彻,但至少在彼此的诚意方面,两人都给了对方最大的信任。否则历朝历代的经验证明,任何一个长时间掌握军权,突然一朝卸任的家族,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肯定会受到来自帝王方面的打压的,哪有像谢家这样发展得越来越好的呢? 当然了,上一世的灭门事件确实是个意外。在当时那个混乱的局面之下,陛下不动谢家,就有可能影响整个朝廷的根基!断臂求生,便是他做出的最后抉择。 然而事实证明,陛下的这个选择是非常错误的。在之后完颜决率领大军进犯天兴的时候,朝中一众武将们要么消极避战,要么告病回家,甚至临阵倒戈的都大有人在。菜市口那上百条性命,斩断的不光是谢氏满门的血脉,更是这些武将集团的脊梁和忠诚… 索性这一世,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如今洪涛被儿子牵连,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足以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施展手脚了。 而在此期间,谢承天和谢承胥要做的事情应该都能够得到长足的发展。造化弄人啊,谁能想到年方六岁的谢承元居然是个已经重生过两次的超级小朋友了呢? 题外话暂且搁下不提,却说谢承胥听了自家三弟的话后立刻一脸的颓丧,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了看热闹的大哥谢承天。 一被他这么盯着,谢承天就立刻从头到脚打了个寒战,随即忙不迭地摇晃着双手:“哎哎哎,你可别看我啊,我这儿是真的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这一次给夏叔的生辰贺礼,我还在想究竟该怎么办呢…” “嘁,大哥你净会唬人的嘞!”谢承胥明显的不相信。 “家里头谁不知道,大哥你可是最不看重钱的了,每次领月钱都是让阿旺代你过去拿的,你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吧?” “再说了,你说你平时要么呆在家里,要么就是在书院,和三儿一样就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嘛!哦,顶多就是置办几套文房四宝什么的,这么多年这么好些银子,你就真的全都花光了?鬼才信你呢!” 谢承胥就是笃定了谢承天那里肯定还有大把大把的闲钱,殊不知自家大哥心里的苦啊… 要维持一个如此庞大的组织运转,大量的资金投入肯定是不可避免的。谢承天这还算是好的了,一个项目结束了才着手进行下一个,不至于同时多点开花,导致资金链断裂。 可饶是如此,这一次谢承天的手伸得有点长,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几万两银子也已经全数投入进去了。而要等到收益回头至少也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饶是一贯对钱不感兴趣的他如今都无比期待新年赶紧到来,好歹能收上几笔压岁钱缓解一下。他那杆用旧了的紫毫笔早就该换了,要不是如今真的两袖清风,何至于白瞎了自己这一手的好字啊? 偏这些事儿他还不能当着两个弟弟的面明说,至少现在不行。所以被谢承胥逼得紧了,他也只能闭口不言,在撒谎与沉默之间来回拉扯着,纠结的不行。 谢承元心疼大哥的付出,急忙出来打圆场:“哎呀,好了好了二哥哥,大哥哥也已经十四岁了,总是有需要花钱的地方的嘛。要不这么的吧,我这儿前段时间倒是想出了一个生财的法子,你和大哥哥要是感兴趣的话,咱们三兄弟就一块儿联手,到时候就不用等到家里发了月例银子才有钱花了,你看怎么样?” 一听有赚钱的路子,谢承胥立刻就放弃了逼问大哥,眼睛里闪烁的小星星都快飞出眼眶了,抓着谢承元的小手晃悠着:“好三弟,你快说快说!只要能赚钱,二哥哥什么都听你的!” 谢承元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财迷二哥,心里头其实也是非常心疼的。说起来谢承胥的情况和谢承天其实也差不多,背后同样有一个运转周密的庞大机构需要他出资支撑着。你当这个过惯了闲散日子的臭小子为什么小小年纪却总爱不辞辛劳地跟着师父出门云游啊?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多多赚钱,用来应付身后的庞大开销么? 甚至为了掩盖自己在密谋些什么的事实,谢承胥还总爱淘换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回来,把这些东西的价格都哄抬得特别特别高,基本上都能和他的月例银子相互抵消了。说到底,他能思虑的这么周全,也都是出自对这个家的关怀和挚爱啊… 第六十四章 谢承元的生财之道 不过话说回来了,谢承元这么说觉不单纯是为了替谢承天解围。事实上,早在上次与天道会面之后他就有了一个大概的商业雏形。只是碍于自己年龄太小,人际关系又不够强硬不好开展,所以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设想罢了。 在今天之前,他也曾不止一次地与系统君做过商业模拟,得出的结论是这个想法一定能够让他们哥儿仨大赚一笔,顺便把名声给打出去。到了那个时候,大把大把的银子将会落入他们的口袋里,何愁还会为了这点小钱纠结到如此地步啊? 确实,打从一开始的时候谢承元就已经将两个哥哥算在了自己的计划之内。至少到目前为止,谢承天在背后鼓捣的东西他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只是谢承胥那边的还是个未知数。 但横竖这个买卖用不着太多助力,只要他们哥儿仨兄弟同心,谢承天再动用自己的势力在背后推上一把的话,扬名立万估计也是就在弹指之间了。 当然,如今既然在这个场面说出来了,谢承元自然也没忘了自己的几个小伙伴。 “可文,锦阳,还有大双。今儿这话我也不打算避着你们说。实话讲,这笔买卖是我思索良久,又做过充分的调研考证才定下来的。虽然不敢说赚得钵满盆盈吧,但至少也绝对能让你们的零花钱翻上几十甚至上百倍!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也来参上一股?” 几个孩子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小朋友,哪听得懂谢承元说的那些高深晦涩的玩意儿呢?不过有一点他们还是听得明白的,那就是只要加入进来了,就能让他们的零花钱翻上好几番,那自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喽! 所以邢可文和沈锦阳当场就表示愿意入股,横竖他们都是谢承元最好最好的朋友,怎么着也不至于坑了他们不是? 而齐双却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小声道:“嗯…我手里头也没什么闲钱,就不跟着掺和了,你们先聊,我出去走走。” 说着,他便真的站起身来打算出门。谢承元又怎会放过这个拉拢他的大好时机?当即出声叫住了他。 “哎,大双你先别急着走,我这儿早就为你量身订做了一个职位,不光是最适合你的,也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最方便你成为这个项目中的重要角色的一个职位了。” 闻言,齐双果真顿住了脚步,带着几分希冀的眼神看向谢承元。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六岁多的孩子而已,又何尝不希望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友情与关爱呢? 当初他奋不顾身地冲出来和洪先俊的狗腿子们抗衡,那就是看出了自己这三位室友的纯真与重义。虽然在他身上实在背负了太多太多,可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而言,这份背负,也有些过于沉重了吧… 说到底,这并不是属于他的故事,他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主角光环加身,更不像谢承元一样经历过两次重生,只是个单纯早早吃尽了人间疾苦的六岁孩子罢了。谢承元是看重他的能力与人品,同时也对他有着几分心疼与惋惜。横竖都是要把他拉拢到自己身边的,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又怎会不牢牢抓住呢? 这算是一场双向奔赴的合作了。谢承元有心,齐双也有意。只不过对于谢承元提出的这个所谓职位,齐双多少还是心存疑虑的。他可不像邢可文沈锦阳那样,好歹还有家里人帮着撑腰,只能拿出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做一场赌,自然是要比那几个慎重许多的。 齐双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个…那个什么职位,究竟是干什么的,你…你跟我说说呗。” 谢承元心中窃喜,这个齐双,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巧了,他的特长就是开门撬锁,只要方法得当,他坚信自己有朝一日肯定能撬开齐双心中那道沉重的枷锁的! “嗯,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今天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就跟大家好好讲解一下我的商业构想吧。” “这一次呢,我打算玩儿一种叫做股份制的经营模式。所谓股份制呢,就是不管咱们的关系如何,交情深浅,只要同是对某个项目感兴趣的志同道合之人的话,就可以联合在一起做生意。” “而既然是合作,那这其中自然就要分出一个利益多少,孰高孰低的问题了。在目前的天兴国,商家一般都是由某个家族或者个体户组成的,鲜少有这种朋友之间形成联合的组织模式。毕竟亲兄弟明算账嘛,更何况还是要和自己或许根本不认识,不了解的人合作对吧?” “但我说句托大的话,对于在座的各位,我谢承元少说也算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了吧?所以我才愿意将大家都拉进来,一起赚这个钱,也算是资源共享,更加巩固咱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了吧。” “接下来我就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所谓的股份制。股份,一般就是按照对于企业投入的多少来判定的。比方说这个项目需要启动资金五十万两,我出了二十万两,那么在合作中就占了百分之…哦不,是五成中的两成。” “而如果这个项目最终的获利金额为一百两的话,那么除了我原本投入的二十万两以外,还将从所获得的利润中分走四十万两银子。当然了,这是针对某个项目来说的。咱们要做的是企业,那么这二十万两的本金一般就不会轻易拿出来了。我这么说,大家都能理解么?” 事实证明,小朋友和大朋友的思维模式与思考速度还是有着非常巨大的差距的。比起几乎秒懂的谢家两兄弟,除了堪堪搞懂了什么叫股份制的齐双以外,邢可文和沈锦阳全程都跟在听天书似的,明明每个字都能听得明白,却还是不懂谢承元究竟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谢承元有些无奈地补充道:“说白了吧,就是前期投入越多,后期所得到的回报就越多,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吧?” 两小只这才恍然大悟,沈锦阳咬着手指问道:“那…那阿元,你说的这个…这个什么股份,你看我们要投多少才合适啊?” 谢承元笑道:“咱们先不着急讨论金额,等我把话都说完了的。大家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我刚才说的话,就是分红的多少是取决于对项目,对企业的投入有多少的。说到底,要想入股不光只能靠投钱,还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换取干股,也就是没有基础资金,完全依靠自身能力获得的股份。” “比方说我打算给大双安排的职位吧,大双,这一次我打算让你来做我们的项目总监。所谓总监,自然就是统管监督项目运营的职位了。虽然还不算是股东中的一员,甚至有点属下的意思,但作为我们所有人中对项目影响最大,直接管理整个产业运营的重要职位,这一次你将占有至少两成以上的股份,与我们其他人投入的资金多少无关!” “我也想了,等到这个项目结束,咱们至少能获利三千到五千两银子。也就是说,到时候你能够分到的利润至少得有个一千多两吧。” “而且这个项目还是个可以长期运营,常年获利的好项目,到时候但凡项目里多赚了一文钱,咱们几个都是人人有份,正所谓短的不吃吃长的嘛,别看到了后期利润的增长可能就没有这么夸张了,可长年累月下来大家能分到的银子也绝对是一笔非常巨大的数额。” “至于大双这边,只要这个项目还在继续运营着,那么你就永远占有其中两成的股份。按照我的设想,只要这个项目运营成功,那么咱么几个这辈子也就别干别的了,只管吃喝玩儿乐混吃等死,赚回来的钱也足够咱们好好潇洒上一辈子了!” 谢承元越说越兴奋,几个孩子也听得越来越上瘾。只有一旁的谢家两兄弟彼此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眼,如此超脱时代且回报丰厚的生意,他们活了十几年可真是闻所未闻。 更重要的是,提出这一方案的老三今年才只有六岁啊!一个六岁小屁孩儿的脑子,怎么就能想出如此复杂却行之有效的运营方案的呢?他们老谢家这个小弟弟,该不会是什么神仙托生来的吧? 正在兴头上的谢承元也没注意到两个哥哥的异样表情,一边继续兴奋地介绍着项目,一边转过身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制小玩意儿。 “酱酱!大家上眼,这就是我想出来的,能让咱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终极法宝!” 几个孩子都被他手中那四四方方的小玩意儿给吸引了,邢可文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阿元阿元,快给我,给我瞧瞧这究竟是个啥宝贝!” 谢承元微微一笑:“都先别急,这个呢,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半成品。这一次早知道二哥哥你要上山来的话,我就让你帮忙找些颜料之类的带上来了。” “颜料?要颜料干什么?”谢承胥好奇地歪了歪脑袋。 谢承元笑着将手中的小方块儿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沈锦阳立刻发现了问题,指着被贴上了白纸的那一面问道:“哎阿元,为什么这上面有一面被贴上了白纸啊?” 第六十五章 小魔方的大前景 谢承元故作神秘地笑道:“这便是这个小方块的秘密所在!大家看着。” 说着,谢承元便将方块鼓捣了一番,再次拿出来的时候众人才发现,原来这个看着并不起眼的小方块上其实早就被分割成了好多好多个小块,原本被贴上了白纸的那一面如今也已变得七零八落的,贴有白纸的部分看似毫无规律地分布在小方块的六个面上,瞧着很是神奇。 谢承元将小方块丢给了邢可文:“来,可文你试试,重新把贴着白纸的九个小块恢复成一面如何?” 邢可文立刻来了兴趣,自信满满地撸起了袖子:“来来来,让你们都看看我的本事啊!” 众人也纷纷好奇地凑了过来,却不想邢可文说得气势满满,实则就是个小纸老虎,这儿扭扭那儿掰掰,废了老半天牛劲,到头来还是没能将白纸重新恢复到同一个面上,反倒差点把谢承元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东西给拆散架了。 谢承元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从他手中抢过方块:“好了好了,这玩意儿是你那么掰的吗?行了啊,你技术不行,淘汰出局了!来来来,接下来还有谁想来挑战一下?” “这小小一个方块,竟然也能如此有趣?来,阿元,给大哥试试。”一向不怎么关心外界事物的谢承天居然主动请缨上阵了,接过谢承元手中的小方块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好好研究了一下每一个面的运转轨迹,这才信心十足地操作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九张白纸重新恢复成了一整面。 “哇~”孩子们纷纷发出惊叹的轻呼,饶是上一世破解了所有版本魔方玩儿法的谢承元都不觉惊叹出声。不得不说,谢承天真的是个十足的天才。虽然只是恢复了一个面,但就看他那非人的大脑运转速度与缜密的分析观察能力,想要完成六面估计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大哥哥,你真的太厉害了!这魔方我可是费了将近一个多月才研究出来的,居然这么快就被你给破解了!这也太打击我的自信心了吧?” 谢承元这单纯的夸赞可把累得满头大汗的邢可文给打击得不轻,一个人躲到一旁画圈圈去了。 谢承天笑笑:“元儿切莫妄自菲薄。这才只是一个面,我想按照你的设计,应该是要把其他五个面全都恢复成原样才算是彻底完成了吧?能设计出如此复杂且有趣的机巧,我看元儿你可要比大哥哥我聪明多了吧?” 谢承天也毫不吝啬对弟弟的夸赞,一旁的谢承胥也不嫌聒噪,大声地鼓起掌来。虽然明知道一个六岁孩子能设计出这种东西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兄弟俩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问出口。这也算是他们老谢家男人的优良传统之一了,对别人的秘密绝不刨根问底,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行,要确保他们有充分的个人空间,这应该也是谢家人在外能获得那么多好评的原因之一吧。 谢承元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挠了挠小脑袋,笑着说道:“是啊,只不过书院的颜料都是被封存起来的,我们年纪还太小不能动用,否则这个魔方我早就彻底完成了!” 谢承天温柔一笑:“此物名为魔方?果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元儿,你说的生财之道,应该就是这个神奇的小玩意儿了吧?” 谢承元仰起小脸用力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大哥哥你看啊,方今天兴国上下,可供孩子们休闲娱乐的玩具并不算多,主要也就是些拨浪鼓啊、小风车之类的玩意儿,无趣又幼稚,也就哄哄三岁以下的小朋友们差不多了。” “而像这般既有趣又能开发智力的玩具,市面上貌似还一种都没有吧?所以我想,魔方一旦投入市场,一定会让诸多对新鲜事物感兴趣的小朋友们趋之若鹜的!” “而且大哥哥你见多识广,根据你的经验,就这个小小的魔方,你觉得有多少大人能在没有说明书的情况下独立完成呢?” “说…说明书?”谢承天好奇道。 谢承元连忙解释道:“哎呀,就是告诉大家该怎么操作的纸质操作手册啦!大哥哥天赋过人,恢复一面尚且需要耗费些时间。若是让那些毫无根基的大人们来玩的话,可想而知他们会有多么着迷,多么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啊?” “哦~我明白了!”齐双忽然恍然大悟道。 “阿元你是想打考验智力高低的招牌,抓住人们争强好胜,总想证明自己能力的特点来吸引他们购买这个魔方对吧?” 谢承元十分满意地点头夸道:“不愧是我挑中的项目总监,就是有眼光!” “大双说得对,我就是想利用人们心理上的胜负欲来推广魔方。我朝以武建国,可近年来却多有重文轻武的趋势。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才子佳人们,总觉得自己能七步成诗,弹琴颂曲就是有文化,智商高了,实则不还是吃了先人的红利,把过去的东西翻来覆去地拿出来给大家演示吗?” “而魔方就不同了,这玩意儿新鲜又好玩儿,小小一个方块中却蕴藏着满满的逻辑性与操作性,十分考验一个人的思维和分析能力。只要咱们把这个东西往市面上一搁,再找几个托展示一番操作,绝对能吸引绝大多数消费者的目光。到时候,哼哼哼…” 谢承元发出了奸商般的笑声,连带着沈锦阳和刚刚还很dawn的邢可文都跟着邪笑了起来。 谢家兄弟和齐双却皆是两眼放光,是啊,像这种浑身散发着智慧气息的新鲜玩意儿,放在上层人群中绝对是最受欢迎的那一拨商品。看来老三说他们下半辈子都不用为钱发愁了的话真的是所言非虚,就这小小一个魔方,绝对能够成为引导一个时代的全新潮流!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再次高涨起来,齐双率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阿元,这个魔方,要做一个出来的话大概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啊?” 谢承元是真的没想到,齐双这小子对商业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当他发现了这一点后,立刻暗喜自己留住了这个销售小天才,笑着伸出手指晃了晃:“大双你这说的就太夸张了,还多少银两呢,实话告诉你们吧,做出这个玩意儿,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花过!” 说着,谢承元便在众人震惊又好奇的目光中将原本好端端的魔方给拆成了一个个小块,将其中的内部结构都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大家看到了吧?整个模仿全部都是由木头制成的,而这木头也是我让小五去书院西边的林子里头砍了一截差不多的拿回来的。” “可以这么说,除了前期购买工具和原料,还有中间所要花费的人工费以外,我们基本上就不需要再多花一文钱了。我大概算了一下,这么一个魔方的制作成本顶多也就是个十几文钱不得了了。” “而在定价上,我也打算走一波高端商品的销售策略,先让魔方在上层社会成为走俏的尖货,先做一波资金回笼。说白了,就是赚个智商税。按照我的想法,一个魔方咱们就定…定个二百到三百文吧。这点钱对于任何一个领着俸禄的朝臣或者有些家业的人户来说都不叫个事儿,但相对于咱们的制作成本来说却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收入了。” “就是就是,要是按照阿元你这么说的话,一个魔方咱们就能赚差不多二百文,那五个就是一两,五十个就是十两,那五百个,五千个…” 沈锦阳也难得兴奋了起来,正算得开心呢,就被谢承元给及时叫停了:“好了好了,锦阳你先别急着算,咱们目前还达不到那么大的销售额。” “根据我的想法,咱们先做一波推销,就先准备上六七十…不,干脆就先做出一百个成品吧。然后咱们降价销售,就卖…就卖一百五十文一个吧。而对于这一批的顾客咱们必须要精挑细选,要保证都是上层官宦或者富商家的人。” “这么做倒也没有瞧不起普通民众的意思,主要还是民间信息的传播速度终究比不上一个知名的大户人家。咱们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名声,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些富家子弟们主动将魔方视作身份与能力的象征,最好能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去,那宣传效果,可不比百姓们口口相传来得快得多了?” “不错,元儿这个想法十分中肯。联系客户的事儿就交给我和你二哥哥了,但要做一百个魔方,这个工程量还是不容小觑的。元儿你有想法了吗?”谢承天问道。 谢承元点了点头:“自然有了,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有个想法,不过需要锦阳你回去同沈伯伯说说。” “啊?!阿元你不会是…不会是要让我爹辞官去做木匠吧?”沈锦阳闻言一愣。 谢承元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傻小子,瞎想什么呢?沈伯伯如今仕途大好,咱们的魔方卖得再火爆也不能耽误了他的前程不是?再说了,依着沈伯伯那刚直不阿的性子,日后必定会成为一名造福万民的好官,清官的。若是我把他都给挖过来了,那不就是撬朝廷的墙角吗?到时候我们天兴国少了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官,那可就是大大的罪孽了呀!” 第六十六章 股份的分配 “那…承元,你既然不是要叫我爹爹和咱们一块儿鼓捣魔方,那要我去求他些什么啊?”沈锦阳又迷惑了。 谢承元笑道:“我只是记得上次赵姨说过,想要把锦阳你的爷爷奶奶也接来京城,可沈伯伯心疼你们母子俩,又怕与老人的相处不融洽,便将这事儿给耽搁了对吧?” 看出了沈锦阳脸上的难过,谢承元也十分喜欢他这孝顺的性格,接着说道:“横竖我也觉得,锦阳你的祖父祖母都是普通农户出身,住在高门大院里肯定也多有不便,日后与家里人相处也免不得有些磕磕碰碰的,反倒影响了家庭和睦。所以我打算让沈爷爷和沈奶奶来京城负责咱们的加工作坊。老人家操劳了一辈子,最明白打工人的苦了。到时候我也会给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尽量离你们沈宅近一些,这样既能方便走动,又不至于让老两口闲着为难。” “而且既然身为监工,那自然也是有薪水可领的了。到时候咱们看看实际的销售情况,总之绝对不会亏待了他们老两口就是了。这样一举两得,想来沈伯伯也就不会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了吧?” “至于工人嘛,大哥哥,我还是想从咱们家和可文家里挑人来。大家也都看到了,魔方的构造并不算复杂,所以前期我也并不打算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就有个…有个十几二十人吧,只要操作熟练了之后,他们每人每天做出一个完整的魔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像这种新鲜的走俏货一旦被投入市场,一定会有不少虎狼之徒虎视眈眈的。用咱们自己的人,多少也能给咱们省点心不是?” 听到这个说法,沈锦阳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了。自从见识过了谢家是如何四世同堂,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后,他就每天想着盼着能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全都接到京城来住,和谢家一样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如今谢承元提出的这个想法,不就是在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吗? 谢承天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元儿果真思虑周全啊。不过沈家老两口毕竟也都是长辈了,咱们这些做晚辈的雇他们来给自己打工,这于情于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谢承元笑道:“关于这一点大哥大可不必担心。其实元儿这一次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我想把咱们即将开起来的这个手工作坊作为今年的寿礼送给夏叔叔!” “当然了,也不是单纯的整个送给他,最后咱们反倒什么好处都捞不着。我想的是,咱们将其中的两成股份拿出来送给夏叔叔,剩下的六成咱们几个再分,也算是比较公平了,大家以为如何啊?” “嗯,这到是个好主意嘿!这样的话别说是今年了,就是往后年年的贺礼咱们应该都不用费脑子去想了吧?”谢承胥才不管那么多呢,只要能不让他动脑子,别的事儿叫他干什么都行! 谢承元笑道:“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了。关键我还是觉得,如果能让夏叔叔也搀和一脚的话,外头那些不安分的东西应该也会收敛上许多,也算是给咱们提供了一份保障不是?”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两个小的横竖也啥都不懂,只要有钱给他们赚,赚多赚少他们是无所谓的。 反倒是齐双面有囧色,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谢承元的袖子问道:“那个…阿元啊,我问上一句啊,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位…那位夏叔叔,该不会就是…就是当今圣上吧?” 谢承元随意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大双?” 齐双这下子是真的被吓到了。作为几个孩子中比较清醒的一个,他如今已经基本理解了谢承元提出的这个股份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简单来说的话,就是每个人占股的多少决定了其个人在企业中的分量比重。 可如果按照谢承元的想法,他和当今陛下都占两成股份的话,那岂不就是说他区区一介草民,都能与九五之尊平起平坐了吗?不行,唯有这一点是绝对不行的! “不不不,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阿元!”想到此,齐双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与当今圣上占同样的股份比,那…那岂不是要与真龙尊驾平起平坐了吗?不行不行,这个绝对不行的!要不这样吧阿元,我就…我就占一成股,哦不,半成,半成股就够了!好么阿元?” 谢承元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突然激动的齐双,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固执。 好在他也对此有着自己的想法,当即拒绝了齐双的提议。 “大双你这可就想错了。你想啊,如果你只占一成股的话,那么剩下的股份还有七成,无论怎么分,我们几个人中都总有一份是会超出两成的。毕竟眼下我还不打算让其他人加入咱们的生意,就连媛媛我都暂时没打算带着她一起。那要按照你这么说的话,你觉得我们这三方谁应该比夏叔叔的股份更多啊?” “这…”齐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立刻说道:“那不对啊阿元,你看除了我和陛下,咱们这儿不是还有五个人吗?剩下七成股,随便分一下都能保证大家占的股份比陛下的两成要少,这不就成了吗?何必非得…” 不等他把话说完,谢承元就开口打断了他:“大双,你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就是在这剩下的五个人中,我,我大哥哥还有二哥哥,我们三个人可都姓谢啊。” “你明白这个姓氏究竟有多重的分量吗?是,看上去我们这里还剩下五个人,可但凡有外头的人听说了这件事,第一反应肯定是要把我们兄弟三个算作一伙儿人的。说白了吧,看起来我们哥儿仨是各入各的股,甚至每个人的占比可能都不一样。可外头的人,他们也会像我们这么想吗?” “所以说,不管我们三兄弟占了多少的股份,在外界眼中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到时候别人只会说谢家的孩子占的股份比当今圣上还要多,才不会管我们每个人都占了多少股呢,你明白了吗?” 其实之所以这么说,谢承元多少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小私心的。毕竟这可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通过自己的能力创办的企业,若是到头来自己却只能得到最少的利润,那身为创办者的他是不是也就太可怜了点啊? “呃…”齐双彻底无法反驳了。谢家享了上百年的殊荣,可以说发展到今天,天兴国的朝堂上已经不能没有谢家的存在了。如此一个庞然大物,它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引发一场巨大的动荡。所以谢承元的考虑不是没有依据的,恰恰相反,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所以这一次,齐双没有继续反驳他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的话却也引起了其他两个孩子的思考,沈锦阳拉了拉谢承元的衣袖,弱弱地问了一句:“那阿元,我和可文的股份…要不然就少一点吧…” 邢可文也不敢开口了,别看他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实则还是非常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作为孩子们目前最信赖的人,谢承元小手一挥道:“哎呀,都放心吧,我这儿其实早就有了想法了。” “除去负责监督和设计的大双以外,锦阳,可文,你们俩每个人都出十三两银子吧。相对的,我们这边兄弟三个也出十三两,这样就相当于把剩下的六成股份三家均分了。” “也就是说,作为企业的元老级人物,咱们五方势力每一方都占有两成的股份。当然了,具体要如何分配我还是要看看宫宴上和陛下商量的怎么样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再给夏叔叔提高一成股份好了,到时候这一成股份就由咱们四家均摊,大双,这样你应该就没有意见了吧?” 那两小只谢承元还是了解的,单纯无知,还好糊弄。可要想让齐双满意,他这边还是得做出一些让步的。 齐双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那成吧,就先这么说。可是阿元,你确定要在宫宴上提出这件事吗?” 谢承天也顺势说道:“是啊阿元,这件事虽然不大,但一旦被人抓住了话柄,对你的名声恐怕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啊。” 谢承元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我这么说吧,大哥哥二哥哥,还有大双,你们觉得我设计的这个魔方怎么样?” 齐双实话实说:“自然是非常厉害了!如此神奇的玩意儿,放眼当今天下,恐怕也就只有阿元你能设计得出来了吧?” 见两个哥哥也纷纷点头,谢承元便继续说道:“那不就是了?你们想想,到时候到了宫宴上,大家的关注点究竟会放在我的股份划分上呢,还是这个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上呢?” “当然了,也不排除会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在里头使绊子。不过我也早就想好了对策。到时候我会向所有人开出十分优厚的购买条件,别看这玩意儿根本不值几个钱,但一旦和皇室,和陛下甚至太后挂上了钩的话,那些人即便有话想说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多少吧?” 第六十七章 谢承元的期待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谢承天虽然于心不忍,还是适时地做出了提醒:“可是阿元,你也别忘了,这一次咱们谢家和洪家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洪涛这些年来也没少经营,手底下确实有一众对他忠心耿耿的官员。到时候若是这些人站出来说话,恐怕要应对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谢承天自信一笑:“大哥哥可莫要忘记了,这一次宫宴可是夏叔叔的大寿,这两成的股份可是咱们作为寿礼无条件送给夏叔叔的。大哥哥,你应该比较了解朝中的情况,那些个官员们,哪个背后没有三家五家牟利的铺面?到时候但凡他们有人敢跳出来唱反调,咱们就把他们背后的生意全都给扯出来。好歹咱们这也算是把白花花的银子白白送给了夏叔叔,他们要是有意见,就拿出自己的铺子的利润上供给夏叔叔啊!” “所以在宫宴之前,咱们还需要对届时最有可能跳出来找麻烦的几名官员做一个详细的调查,务必将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都提前扫清。这事儿…大哥哥,就只能靠你了…” 谢承元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大哥,一旁的谢承胥立刻就不乐意了。 “哎哎哎,老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着,这事儿就大哥能办,你二哥我就办不了了是吧?” “哎呀,不是啦二哥哥,我这不是心疼你刚刚伤愈嘛!再说了,谁不知道咱们家大哥哥能力出众,人际关系够硬?把这事儿交给他去调查,那定然是事半功倍啊!二哥哥你说你这孤家寡人一个,苍云师父也一直在外调查未归,这事儿交给你,那你…能办得好吗?” 谢承元毫不留情地打击着自家二哥那脆弱的自尊心,气得谢承胥一蹦三尺高,面红耳赤地指着他怒道:“好你个小三子,啊!就这么瞧不起你二哥哥是吧?好好好,你给我等着的,看我这次不把那群瘪犊子玩意儿查个底掉!” “哎别别别啊二哥哥,你看着说着说着咋还来火了呢?我真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那不是…”谢承元还想假惺惺地拦上几句,被谢承胥毫不留情地给打断了。 “行了,都不用再说了!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老三,哥今儿在这儿给你做个保证!但凡到时候有一处铺面你二哥我没调查到的,我就…我就认你做二哥!不,我连谢这个姓我都不姓了!” 说罢,谢承胥立刻怒气冲冲地准备出门,谢家三兄弟中,最吃激将法这一套的也就是这个急脾气的谢老二了。 阴谋得逞的谢承元偷摸和自家大哥对视一眼,笑得十分奸诈。就连目睹了全过程的系统君都忍不住在他神识里吐槽道:“你就这么忽悠你二哥哥,难道良心都不觉得痛的吗?” 谢承元表示丝毫无感,不过正事还没办完,他还是在自家二哥即将出门的一瞬间叫住了他。 “哎哎哎!二哥哥你先别急着走啊,咱们这儿还有正事儿没说完呢,完事儿了你再走也来得及!” 谢承胥果真乖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问道:“啥事儿啊?” 谢承元道:“既然咱们已经决定了要做这笔买卖,还达成了合作协议,那么咱们的这个联合组织总得有个名字吧?否则到了日后真的开起铺子批量销售了,总不能大门上连个名字都没有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这确实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谢承元接着说道:“其实呢,我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大家都看看感觉怎么样。” 说着,他又从放魔方的小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白纸,上头端端正正地写了两个大字:兴元。 “兴元?嗯,这个名字倒是不错啊。既有咱们天兴国的兴,又有阿元你的元,读起来也算朗朗上口,是个不错的名字。”谢承胥首先表态道。 谢承天也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名字,除了字面上的意思以外,还暗指咱们的企业是有国家在背后撑腰的。而且兴元,我觉得还可以理解为接下来将会是由魔方的兴起引导起来的一个新纪元。阿元,你起的这个名字确实不错,我看就用兴元吧。” 其他几个孩子们也纷纷表示赞同。他们这个年龄,写个三百字的作文都得费点劲儿,更不用说给一家企业起名字这种大事了。 谢承元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咱们成立的企业就命名为兴元商会吧!” “好!”孩子们齐声高呼,内心纷纷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豪气。当然了,现在包括谢承元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由几个平均年龄还未满十周岁的小屁孩儿们在太书院的某间宿舍里玩闹般建立起来的小小商会会在不久后的将来对整个天兴国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与改观。 定下了所有需要商议的事情之后,谢家的两个哥哥便纷纷告辞各忙各的去了。宿舍里,四个小豆丁还坐在桌前,邢可文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说道:“阿元,我觉得现在咱们就像是即将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一样,真的好激动,好兴奋啊!” 谢承元笑道:“傻小子,告诉你一句话:商场如战场,要想把咱们的兴元商会真正意义上发展壮大起来,往后要遇上的坎坷与磨难可还多着呢!” 沈锦阳也难掩兴奋,颤抖着双唇挥舞着小拳头:“不怕不怕!有阿元在,商会的未来肯定将是一片光明的!” 面对小伙伴们的热切期待,谢承元笑着摇了摇头:“锦阳,还有可文和大双,你们可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啊。说到底,这个商会是咱们兄弟四个共同建立起来的。虽然目前只有大双必须亲自参与到发展工作中去,但等咱们长大了以后,商会真的发展到一定规模了,到时候难保会不会需要我们中的某个人出面去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所以说,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把握住未来的这几年时间,好好的,努力的学习知识,提升自己的能力。哪怕不是为了咱们的商会,就只是为了咱们各自的未来,也必须竭尽全力提升自己,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啦!”两个小的异口同声地答道,齐双却有些为难第看着谢承元。 “那个…阿元啊,可是你说…要让我亲自参与到生产工作中去,那是不是…我学习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这样的话…” 谢承元明白他在担心些什么,表情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双,我说句实话吧,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三个对你的印象都谈不上有多好,甚至可能还有一些厌恶。直到那一次,你毅然决然地站出来替我们打抱不平,那时候我就明白,你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孩子,也是一个值得深交,未来也可以将后背托付给你的好兄弟!”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你的曾经肯定是经历过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这才造成了你如今这个无论见到谁都冷冰冰的性格。可是那天我们在校医室的时候,你听到消息便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事情飞奔过来看望我们。那时候我就明白,在你的心里,至少还是给我们几个都留着位置的,对吧?” “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我虽然不知道你过去都经历了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太多你藏在心底的秘密。但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有眼光,有远见,未来必能成为优秀人才的强者。” “虽然现在咱们几个年龄都还小,都只是别人眼中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可我始终坚信,只要能够付出足够的努力,在未来的人生中我们就一定会得到该有的回报的。所以大双,你也别觉得我是怕麻烦才把你给推出去的。实话说吧,我是觉得你现阶段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长此以往的话,你的心理可能是会出问题的!” “所以我也想了,就给你一年的时间,算算也就是咱们的魔方项目从开张到爆火的一个过程吧。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希望你能走出被自己封闭的内心,去见见外面的人和世界。” “我也明白,每个人肯定都有很多东西是放不下,忘不了的。但作为我谢承元认定了的朋友,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也变成洪先俊那样偏执甚至病态的人。而且说句不太中听的话吧,大双,以你目前的状态,如果让你去参加科考的话,即便你的成绩出类拔萃,并且顺利通过了殿试跻身朝堂,以你这样的性格也只会被朝臣们边缘化,甚至最后被挤出朝堂的。” “到那个时候,你所有的愿景和抱负可就真的彻底无法实现了。所谓未曾学艺先学礼,虽然这个说法不怎么贴切,但道理都是相同的啊!” “所以大双,我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们大家的一片良苦用心。相信假以时日,即便你不能通过科考出人头地,但有充分的经验和人际交往能力傍身,新时代第一皇商的位置,我们相信你也绝对是有能力争上一争的!” 说到最后,谢承元的双拳已经紧紧握起。说实话,他其实也是在赌,赌齐双究竟有没有这个勇气去上自己给他准备好的这条小船。一个六岁多的孩子跻身商海,这本就是天方夜谭。可谢承元就是不信邪,就是要让齐双成为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的决定又是否是齐双能够接受的呢? 第六十八章 书院的势力们 当然了,不光是为了帮齐双一把,也是为了能够将自己的发财大计顺利开展下去,谢承元早早的就对天兴国如今的商业模式进行了充分的调查研究。 在天兴国,虽然没有士农工商那样奇怪的等级划分,但商人的地位也确实不算是很高的那一拨。但如果成为皇商的话,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要知道,在天兴国成为皇商那可是有品级的!虽然无法享有与同级的官员一样的权力和福利待遇,但在外人看来大小也算是半个官儿了,在一些必要的情况下皇商甚至可以代替同级以下的官吏做出一些重要的决策,这对于商人们来说诱惑力可是大了去了! 而到目前为止,最高等级的皇商是正三品级,与六部侍郎同级,这便已经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了。然而要想成为高等级的皇商,对于所经营的产业和规模也是有着十分严苛的要求的。 像当今唯二的两家正三品皇商,一家是卖盐的,一家是淘金的,都是朝廷十分重视的硬通货。齐双若是真想走成为皇商的路,靠做生意得到正三品级得殊荣,光靠卖卖魔方那肯定是没希望的了。所以谢承元对他的期望就是让他好好学学该如何经营一家企业,如何与商场中的那些老油条们打交道,日后再在暗中对他多家拂照,想必日后跻身高级皇商的队伍也绝非空穴来风嘛! 好在这一次,谢承元赌对了。齐双感动地看着谢承元,眼眶通红,良久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很抱歉,我确实有很多秘密瞒着大家。但既然大家都这么希望能够帮助我,也确实为了提供了如此便利的条件,那我齐双也绝对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接下这个项目总监的职位了。大家放心,这是咱们共同的产业,我一定会竭尽我的全力,让大家看到一个蒸蒸日上的兴元商会的!” “好,大双,那咱们兄弟往后的幸福生活,我可就全都托付在你身上了啊!”邢可文笑嘻嘻地搭住了齐双的另一边肩膀。他就知道,自己看人的眼光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差的嘛! 沈锦阳是一贯挺怕齐双的,总觉得他天天冷着一张脸不好沟通。但今天他也鼓起了勇气,伸出小手目光坚定地递到了齐双面前。 “大双,我们都相信你!” 齐双有些怔愣地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小手,好半晌才颤抖着肩膀伸出了自己黑黑瘦瘦的右手,轻轻抵在了那个小小的拳头上面。 “嗯,交给我吧!” 这就是朋友啊…齐双的内心在感慨。自从一年多前的那件事以后,他似乎早已忘却了温情与关怀是什么滋味的了。直到今天,这群可爱的小伙伴们对他提供了最大限度的支持与包容。就这份情谊,也值得他用一生来感恩,来报答… 谢承元也笑着伸出了小拳头:“来来来,可文,你也别愣着了,一起来啊!” “啊?哦,来了来了!” 四只小手紧握成拳,从四个方向紧紧抵在了一起。 “为了咱们兴元商会的美好明天,加油!” “加油!” 孩子们童真中透着坚毅的加油声惊动了隔壁的好几个宿舍,就连过来查房的祝司监都被吓了一跳。不过听到孩子们如此有活力,有朝气的呐喊声,他身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还是表示非常欣慰的。 “我天兴后辈皆如此,何愁衣食不丰,天下难安啊…” 说着,祝司监便背着手,一边晃悠着手中用竹条缠成的教鞭一边踱着八字步缓缓走远了。 当天晚上,谢承元便将合同抄写了一式五份,在第二天一大早教给了其他三人。 齐双双亲亡故了,家里头也没有可以替他做主的长辈在,所以直接自己动手签字画押即可。而剩下的两小只,谢承元还是让他们把合约都带回去,让家里的长辈看过了再给答复。毕竟他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行为多少有点传销画大饼的意思,人家长辈不点头,他可不敢随便带着人家孩子瞎胡闹。 至于多出来的一份,那自然是要留到宫宴上给夏叔叔看的喽!在这个时代,合同,或者说契约可是有着绝对的法律效力的。到时候只要他夏叔叔在上面一签字,一盖章,那他们这个小小的商会刚起步就已经成了半个皇商了!一想到这,谢承元的小脸上就止不住地露出可爱的笑容,连带着其他几个,包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齐双这一天都是美滋滋的,搞得和大家一块儿吃午饭的姜媛媛一脑袋问号,还以为这几个哥哥是生了什么大病了呢。 调查的事情全权交给谢承胥负责了,沈锦阳那边也写了家书寄回去给他娘亲了。沈大人是个疼老婆又孝顺的好男人,谢承元便打算打个时间差,趁着他如今南下巡盐的时候把沈家二老先给接过来,到时候大不了他去替沈锦阳挨骂,横竖也算是让他们一家人在京城团聚了,说起来也是他的一件功德不是? 关键还是外人他终究信不过,齐双毕竟还要读书,没那么多时间一直呆在工坊盯着。可如今距离宫宴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合适的监工帮忙照看生产线。所以这招先斩后奏,他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至于物色人手的事情,谢承元就全权交给了自家大哥。公爵府的下人们是肯定不能动用的了,所以谢承天便打算从邢谢两家的庄户中选拔合适的人来参与项目。横竖他们每年交完了租所得的全部收入也就够个温饱,勉强到个小康吧。如今有这么轻松又赚钱的活计,谢承天有信心能找到足够多的人手来投入生产。 而突然间无事可做,成了甩手掌柜的谢承元这段时间也并不清闲。宫宴之前还有期中统测这座大山在等着他去跨越。为了能够圆上自家老爹帮着扯的谎,这一次统测他必须拿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成绩才行!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宿舍的四个人连带着姜媛媛都成了藏书楼的常客,一放课几个人就跑去藏书楼扎堆聚齐,连午饭和晚饭都是让小厮打好了送过去的。 对于几个孩子如此刻苦的学习态度,任课先生们纷纷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尤其是谢承元,这一次他虽然告假一个多月,但功课貌似一点儿都没落下。而且面对统测,他的态度也是十分积极的,甚至还带动了邢可文这个先生们眼中被划归“调皮捣蛋”那一伙的小皮猴子一块儿用功,就这份认真劲儿,就足以让先生们给这几个孩子送上几个大大的赞了。 在这段时间里,整个太书院的气氛也显得格外的和谐。作为曾经在书院能够与谢承天并驾齐驱的风云人物,洪先俊的退学确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面对统测,大多数学生们的态度还是比较端正的。别看他们中的很多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满足以下官宦子弟拥有特权的虚荣心,但一旦涉及到个人与家族的面子,这些孩子们也是会难得认真一把的。 但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在整个太书院都沉浸在如火如荼的复习备考氛围中的时候,有一小部分不学无术的孩子们也开始在暗中蠢蠢欲动了。 曾经洪先俊还在的时候,太书院的学生们主要就被划分成了四股势力。 第一股便是以洪先俊为首的纨绔子弟团伙了,他们是全书院最大的不良少年团体,人数众多,而且唯洪先俊马首是瞻,组织严密,在书院一直横行霸道,可以说除了谢承天以外就没有他们不敢招惹的人了。 而第二股自然就是谢承天了。而且可以说除了与他一样常年不在书院的邢可昭以外,这股势力从头到尾也就只有谢承天一个人。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兴承公爵府家的大少爷呢??就这个名头往那一摆,就足以吓退至少百分之七八十的挑战者了。 再加上他本人确实也有一身逆天的本事,又是个与世无争,安安静静的性子,整天除了读书就是请教问题,也没太多时间和同窗们进行沟通交流。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洪先俊这一个死对头以外,谢承天也从未与任何人,任何势力发生过不愉快或者冲突,算是整个太书院中的一股清流了。 第三股势力便是书院的学生总会,其实也就是现代所说的学生会了。这是全书院唯一一个由校方出面组织的学生团体,主要职能就是负责校内的卫生、执勤,偶尔配合一下教师队伍进行宿舍与课堂的突击检查,以及安保与饭堂等机构的辅助性工作。 由于这一类工作大都是可以得到书院支付的丰厚报酬的,所以学生总会中有超过七成的成员都是那些受到推荐的非官宦人家的寒门学子。之前齐双就打算加入学生总会来着的,可由于他年龄小,性子又冷,被负责选拔新人的学长以不适合开展工作为由给退回来了。为这事儿齐双还曾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沈锦阳和邢可文一直陪着他才慢慢恢复过来的。 第六十九章 迟来的危机 作为学生与教师之间的沟通桥梁,学生总会还是有一些实权在手的。像什么改善伙食、定制校服之类的自不必说,关键是学生总会中级别较高的成员是有权力不经先生们同意对那些品行不端的学生做出处罚的。 当然了,这个处罚自然不是体罚,而是现代化校园中常用的记过。太书院有明文规定,学生两次警告就会变成一次小过,两次小过变成一次大过。一旦拿到两次大过,那么就直接无条件开除学籍。看起来这样的处罚方式似乎是挺宽容的,可对于那些爱面子的家长们来说,一次警告都是他们一生中难以抹去的污点。 更重要的是,太书院从来不存在什么功过相抵的说法,也就是说,一旦学生们被记了过,那么直到他们离开书院之前,这个处分结果都会一直记在他们身上。甚至当有学生真的科考及第,有望入朝为官的话,这些处分还会被记录成档案送到吏部,作为他们是否够资格入朝为官的评判标准。 所以对于那些确实有心思走上仕途的学生们来说,学生总会的权力其实还是非常大的。当然了,像洪先俊那样的混世魔王毕竟还是少数,可即便如此,在他身上也已经背了一个大过和一个小过了。就算这一次他不自己作死,相信以他的性格,最后背上两个大过被扫地出门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在谢承元的记忆里,上一世洪先俊最后就是因为涉嫌欺侮女学生背上了一个大过离开的书院。只不过那次事件应该是在两年多后,洪先俊十七岁差不多十八岁的那一年。所以如今能让他提前离开书院,也算是提前挽救了一个险些受到迫害的无辜少女,功德一件了吧。 但对于一般学生群体来说,学生总会就是他们十几年求学生涯中最坚实的后盾与保障。同为求学之人,学生们自然更愿意与同龄的孩子们沟通而非总是高高在上的先生们喽! 所以看起来学生总会的总人数不过一百余人,可在它身后可是有着几乎整个太书院的一千四百多学生们支持着的啊! 除开这三个比较知名的势力以外,仿佛阴影般时刻隐藏在书院之中的第四股势力其构成就比较复杂了。 据谢承元的了解,这第四股势力基本上都是由外地官员家庭的子弟构成的,可他们中的几位领导人物却几乎都是京官家的孩子。毕竟太书院面向的是全国范围内的官员家庭,所以在这里,其实也还是有相当人数的外地学子与大家共同生活的。 说起京官与外放官员的差别,谢承元其实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京官常年呆在京城,受到陛下关注的机会更多,但也时刻都有说错话,办错事而导致丢顶子甚至掉脑袋的风险。 而外放官员则一贯是山高皇帝远,区区一个县太爷便是一方水土上的土皇帝,那些品级更高的封疆大吏们更是能一手遮天,日子可过得比那些整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的京官们要舒服得多了。 所以在谢承元看来,二者的区别无非就是升迁的快慢与敛财的多少罢了。上天毕竟是公平的,给予二者的便利条件也各不相同。像洪涛这样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人,又有多少人知道早年的洪家有多可怜,都差点到了要当裤子换米的程度了! 然而这毕竟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在更多人的眼中,京官的地位就是要比外官来得高贵。甚至这其中也不乏很多曾经做了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外官,由于政绩,或者说由于手段突出而被调到京中任职的官员。刚一入京就仿佛已经封侯拜相了一般,高傲得不成样子,反而开始变本加厉地嫌弃曾经也和自己一样在外从政的官员们了。 所以总的来说,太书院的京外矛盾也是非常严重的了。早年在学生总会成立之前,双方就曾出现过多次大规模的集体斗殴事件,甚至一度差点让陛下下旨禁止太书院再教授武艺了。 所以可以说学生总会的成立,其实也是在这双方严重的矛盾与分歧之下应运而生的了。不过有一说一,自从成立了学生总会之后,双方的正面冲突次数确实大大减少了,甚至近六七年的时间都没有听说过有双方学生发生过严重摩擦的事件了。 当然,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主要还是在京官子嗣中出了洪先俊和谢承天这两个天之骄子,瞬间就将那些外官的子女们碾压得不成样子了。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能够保护更多的同伴平安度过求学生涯,外官方面的势力选择了主动避其锋芒,等到这两尊大佛离开书院了再做考量。 可不想还没等到这俩人走呢,他们俩倒是先成了死对头。这对于外官子女集团来说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呢? 甚至在这几年的和平时期内,双方的学生们还进行过多次深入且友好的交流活动,各自都加深了对彼此的印象,也渐渐发现曾经他们互相敌视的那段岁月,如今回忆起来似乎显得那么无知又可笑。 然而,就在双方的关系正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山门口血案发生了。洪先俊由于一时冲动被逐出了书院,整个书院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而经历了那次事件后开始向周围的人敞开心扉的谢承天再次成为书院最耀眼的风云人物,其声望甚至隐隐已经有压过学生总会的势头了。 这对于这些本就心怀芥蒂的外官子弟领导者们来说是一件绝对不能容忍的大事了。甚至后来谢承元才知道,在这些人的眼中,其实比起洪先俊那种无恶不作的混蛋性子,反倒是自家一向与人为善的大哥更让他们觉得恐惧。 而造成这一印象的原因,全都是因为自家那个坑儿子的老爹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也真怪不得谢炎。虽然近十几年的时间里在他的推动甚至直接干预下受到不同程度处罚的外部入京为官人员多达近百人,但他可绝对不是所谓的京官至上主义者。恰恰相反,其实他个人还是非常尊敬那些在外为官,为了一方百姓鞠躬尽瘁的外放官员们的。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得到升迁机会被从外地调入京中的官员中真正有才干,有资格的实在是寥寥无几,几乎百分之九十甚至更多大都是些托关系走后门,实则根本狗屁不通的赃官、昏官。让这样的人入京上殿,除了会把原本还算清明的朝堂搅和得乌烟瘴气以外,谢炎就实在想不到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存在价值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来到京中往往都是有十分明确的投奔对象的。而在朝中几位比较重要的官员之中,来投奔,或者说来抱洪涛大腿的人显然是最多的了。 可以说打从一开始,洪涛就没想过要在原本的朝堂上培植自己的势力,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人数更多,也更好操控的外官们身上。 这几年来,洪涛前前后后已经向朝廷举荐了数十名外官了。可几乎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是早就与他搭上了关系的左相派官员。 而作为他最大政敌,没有之一的谢炎,自然是不会坐等洪涛把自己的势力发展壮大起来以后再去收拾他的。所以这些年来,朝堂之上便出现了一种异常诡异的平衡现象。洪涛举荐,圣上恩准,外官入京,然后谢炎按倒。周而复始,不厌其烦,仿佛是这三人之间的巨大默契一般,成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当时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就多有流言,说这三人就是摆明了要把那些在辖区为非作歹的狗官们骗到京城来个关门打狗,一时间搞得各地的外放官员们个个都人心惶惶的,巴不得自己永远都不会被洪涛想起来。长此以往,就连曾经被他们视为最大的保护神的洪涛都因为谢炎的雷霆手段受到质疑,外官们依旧该送礼就送,该说好话就说好话,却再也没有人敢提让洪涛推荐自己上京的事儿了。估计至少在谢炎百年之前,这些家伙们应该要好好消停一阵子了。 而对此,谢承元他们这边听到最多的则是京中小童们编排出来的歌谣:左相精,谢公灵,惩治贪官不留情!圣驾明,天下兴,君臣百姓心连心! 虽然听上去只是一首拍马屁意味十分严重的恶趣味童谣,但却也真实反映了近年来这三人在民间得到的普遍认可与高涨的人气。 虽然说在这中间把洪涛这个奸贼也给捎带上了让谢家的孩子们都很是不满,但作为重活一世的谢承元和天生政治嗅觉灵敏的谢承天,都觉得洪涛这种无异于在帮吏部和刑部提前完成指标的自杀式白给行为中透着浓浓的诡异气息。 但要说他只是想蹭一波谢炎和圣上的热度来提升自己在在民间的好感度,那付出的代价是不是也有些太大了呢?据谢承元的了解,这些被谢炎逮着机会就给按倒了的官员中也有不少向洪涛贿赂巨万以上的人物。把这么多香喷喷、肉嘟嘟的大腿让给别人啃,自己却捡着根蚂蚱腿死活当个宝,这样的出入比未免也太过愚蠢了吧? 虽然也不排除洪涛可能突然脑子不够用了,或者政治眼光短浅,做出了错误判断的可能。但凭借谢承元两世的经验来看,除非洪涛也被人魂穿了,而且是被一个智商几乎为负的白痴鸠占鹊巢,否则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未免也太低了点吧? 第七十章 谢承天突来的烂桃花 不过这些问题,暂时都还不轮不到他一个六岁的孩子去考虑不是?目前最让他担心的,还是由于自家急性子的老爹做下的事情而导致被外官子女们视为大敌的谢承天。 洪先俊倒台之后,他手底下的势力便开始分崩离析,一盘散沙,已经失去了和其他三方势力抗衡的能力。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外官子女们,以下简称外乡会则开始在暗中蠢蠢欲动了。而且很明显,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如今正如日中天的谢承天。 的确,作为书院现在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学生,扳倒谢承天无论是提升名望还是出于自保都是外乡会最好的选择。而在期中统测前的这段时间里,谢承元已经隐隐觉察到了书院中的一些不寻常气息。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受到了格外多的关注。虽然由于山门口一事也确实让他们小哥儿俩名声大噪,但毕竟不是个单纯的六岁小孩儿了,谢承元还是能分辨得清周围人究竟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的。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统测前一天的下午,谢承元和几个小伙伴仍和往常一样打算去藏书楼温书,顺便把最后的几个重点难点再给邢可文复习一下。这段时间谢承元也发现,在他们这个小团体中学习方面最拉跨的就是这个臭小子了。其他的如沈锦阳和齐双,甚至连年龄最小的姜媛媛都比这小子让人省心些。 一行近十个人正有说有笑地走在书院宽阔的石板路上呢,忽然一阵香风飘过,两道倩丽的身影似乎早就等在这里一般,突兀却不显意外地挡在了众人面前。 “谢承元小朋友,姐姐们找你有点事想说,不知你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啊?”其中一个身材高挑,容貌娟秀的姑娘俯下身笑盈盈地看着谢承元说道。 小孩子们对于长得好看且有礼貌又热情的人总是要多一点好感的,谢承元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比起其他几个那仿佛完全沦陷了一般的状态,他所表现出来的好感最多也就只有两分真心,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十分欣喜的样子说道:“好啊漂亮姐姐!可是…可是我还要和朋友们一起去藏书楼温书呢,姐姐你有什么事情,不如就在这里说吧!” 那个女生表情一滞,双眼微眯。不愧是谢承天的弟弟啊,小小年纪说话办事便如此谨慎,颇有乃兄之风啊! 不过夸归夸,女生还是温柔地说道:“嗯…怎么说呢,就是…就是姐姐有一些关于你哥哥的事情想要和你说,你看…能不能陪姐姐去附近聊会儿?你放心,很快的,就几句话的事儿,保证不会耽误你们去温书的,好不好?” “这…”谢承元故作为难,一边偷摸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女子。比起和自己说话的这位,另一名女子的个子较矮,长得倒也周正。就是眉眼中总是透着一股不耐烦的意味,一看就让人觉得来者不善。 思忖片刻,谢承元还是打算深入了解一下敌情,扬起小脑袋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啊漂亮姐姐!不过你可要说话算话哦!明天就要统测了,我们小朋友的时间也是非常宝贵哒!”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可爱暴击了一下的两个女生皆是一愣,随即高个子的女生立刻点头应道:“你放心,姐姐向你保证!” “那好吧,那咱们走吧漂亮姐姐!”说着话,谢承天便主动伸出小手拉住了人家姑娘的柔荑。就这一下看似无心的动作,却把人家姑娘的心跳都给萌漏了半拍。谢承天啊谢承天,本姑娘上辈子真的是欠了你的了!怎么到了这儿还得被你弟弟如此折磨啊~ 看着脸蛋已经红成一片的女子,谢承元心中暗笑,这个傻娘们儿,还真以为自己的演技天下无敌了呢?殊不知这一次就连他都没有想到,人家姑娘这可是真的害羞了,才不是装出来的呢! 一大一小两个人牵着手手去了附近的一处凉亭小坐。这里平时总会有不少学生来往玩闹的。只是如今大考在前,来此的人便少了许多,只能偶尔看见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匆匆走过,口中还在讨论着这一次的考纲重点,貌似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二人比邻而坐,女生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谢承元的小脑袋:“小元儿啊,姐姐有件小事儿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啊?” 谢承元立刻摆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坏笑着说道:“哦~我知道了,漂亮姐姐你是想给我大哥哥送情书的对吧?结果自己又不好意思亲自去送,这才想到来找我的是不是?” “哈?不是,才不是呢!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哦不是,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想给承天公子送情书呢?才没有呢!哦吼吼吼!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啊!没有,就是没有…” 越说到后面,女孩子的声音就越小,脑袋也深深地低了下去,双颊绯红,一双手拼命地攥着衣角来回扭动,好像要把平平无奇的校服给扭出花来似的。 她的这一顿反应却把谢承元给搞糊涂了,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分明就是想伪装成一副无害小绵羊的模样,利用美色与花言巧语诱骗自己,然后便要对大哥不利的呀! 可是如今,她这突然慌乱的态度还有莫名的羞涩感又是肿么回事?瞧那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样,这娘们儿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呀?哎我说你小子好歹也活了这么些年了,难道连这点事儿你都看不出来?”系统君乐得看热闹,蹦出来调侃起了谢承元。 谢承元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wink名场面强制保存起来后关上了对话通道,只留下了惨叫声中的一抹残音,这才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怀春少女。 是了是了,绝对是了!经过一番细致的观察,谢承元终于确定了,这位姑娘敢情是真的看上他家大哥哥了啊!如果说之前摆出来的和煦与温柔都是演技的话,那么这会儿的羞涩与小期待分明就是怀春少女的标配啊有木有? 好嘛,明明自己是来破解一起栽赃事件的,却不想竟意外被人单方面塞了满满一嘴的狗粮,还是只加工了一半尚未完全成型的那种。如此大瓜,可让他…可让他如何吃得下去啊?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大哥在书院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在全京城的最想嫁排名榜上也一直占据高位。可当真出现了这么一个姑娘当着自己的面流露出对谢承天的感情时,谢承元一时半会儿还是有些不能很好地接受的。没办法,别看他是个重活了一世的老男人了,可在这种问题方面他还真的是一窍不通啊!除了那几个老掉牙的烂笑话和听着就让人反胃的土味情话以外,他对于感情问题的了解程度可以说无限趋近于零有木有? 不知不觉间,谢承元发现自己的心跳频率居然也开始居高不下了。他明白,这是自己内心深处封存的那个孩子对于自家大哥这朵飞来的桃花送上的无限祝福与热切期待啊! 只是一想到上一世那个为了等一个男人而委屈了自己一生的女孩儿,谢承元从理智上就开始纠结了起来。 平心而论,上一世的昭容公主身为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符合这世上所有男人们对大家闺秀该有的一切幻想。而且介于出身皇室,血脉和容貌方面自然都是顶顶上乘的了。曾经还有民间谣传,说上天是感念陛下施予民间的恩德,便将天宫上住着的七仙女变作七位公主送给了陛下。虽然这个说法有点扯淡,但至少夏青然本人听了还是非常开心的。横竖自己这辈子是生不出儿子来了,难道还不能在女儿们身上做一些无伤大雅的遐想吗? 而且由于是二姐,昭容公主和姐姐安平公主一样,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再加上后来圣上也是真的放弃了生儿子,开始把目光转向女儿们开始,昭容公主也跟着涉猎了不少武学兵法方面的知识。等到她和谢承天两个人都到了适婚年龄的时候,曾经端庄大气的昭容公主已经成了一个文武兼备,能力出众的优秀少女了。 再加上她对谢承天十数年如一日的一往情深,谢承元对她们两个的这段感情一直都是非常看好的。要不是现在事多,他也没机会见识见识几位公主的话,他早就天天拉着自家大哥往宫里头跑,想尽办法圆了昭容公主和原主的一段美梦了。 所以尽管如今面前的这位姑娘长得也很好看,所表现出来的对谢承天的喜爱之情也非常的真挚。可秉承着一夫一妻制思想的谢承元还是十分不忍地从内心掐断了他们这段注定无果的单恋。毕竟不管她有多么渴望嫁给谢承天,只要人家成了驸马爷,那么纳妾这种情况就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了。 说来也是可惜,如果上一世最被看好的大嫂人选不是昭容公主的话,那么谢承元还真不介意提前使使力,替自己那个满脑子都只有家国天下的好大哥打造一个加强版后宫团呢! 第七十一章 新一届少女导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这个故事剧本里,能够开后宫,选美人,坐拥三千佳丽的男主角不貌似应该是他自己吗?怎么这么快自家大哥的感情线就开始运转起来了,而自己这儿却连个屁影子都还没看见呢? 哦,对了,这会儿的自己还是个只有六岁的小毛孩子呢!即便是按照天兴国的成婚年龄来算,自己想要惹桃花少说也得再等上八年,能娶媳妇儿至少还得再等十年啊!哎…十年八年啊,可叫我一个内里血气方刚的三十多岁老男…啊呸,是大小伙子该怎么熬啊?(系统君os:我才呸呢!你丫上辈子到死都是个老光棍,还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呕~谢承元我恨你~~~) 罢了罢了,横竖自己这儿暂时是没希望了,还是把精力放在该如何搞定面前这个突兀的暗恋者身上吧。 “哎,漂亮姐姐,”谢承元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主动开口说道:“姐姐啊,别说我做弟弟的不帮着你哈,我那个大哥哥吧,你可能也知道,惯是除了读书和家里人的事儿以外就再也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儿感兴趣的性子。且莫说他现在年纪还小,不宜婚嫁了。我想就算等他到了适婚年龄,八成也会一门心思地搞事业,成家娶媳妇儿这种事儿肯定是到了最后他才会考虑的。真的,漂亮姐姐你相信我!你要只是想多看看他,养养眼那倒无所谓。可若是真的动了情,用了心,那到时候鸡飞蛋打白白耽误了自己的青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被小家伙突然的严肃态度给说得一愣,女孩子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孩子,小小年纪的就这么会说啦?你怎么知道你大哥哥就一定不会对合适的姑娘心动呢?” “废话,因为他上辈子就是这么过来一直到死的,小爷我当然知道啦!” 谢承元在心中无奈地呐喊着,却又不能直接告诉人家姑娘,怕把人给吓着了,电光火石之间想出一个比较合适的借口:“哎,红尘滚滚来,何处惹尘埃?漂亮姐姐,其实我不是有多不相信他,主要我还是不太相信你啊…” “女孩子吗,天正就喜欢比较美好,比较符合她们幻想的食物,当然,也包括人。我也知道,大哥哥他在书院的人气一贯高得不行,深受你们这些青春期的懵懂少女们的追捧和热爱。” “可是姐姐,咱们平心而论哈,你觉得你对我大哥哥的这种感情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是那种除了他我真的就此生不嫁的执着呢,还是单纯的因为跟风,然后偶然间看到了他身上令你心动的闪光点,从而一不小心有了好感,并且将其误认为是爱意的呢?” “这个,我…”女孩子低下头去不说话了。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少男少女们情窦初开的岁数。虽然在天兴国,这个年龄便是女孩子们可以出嫁的年龄了,但作为接受过原世界先进思想教育的新时代年轻人,谢承元太清楚这种懵懂且纯真的敢情究竟有多脆弱不堪了。 曾经多么深情的喜爱与托付,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海誓山盟也只有在极少数人那里才算是情真意切的告白,更多的时候,它们都只是为了满足出于本能的欲望而用来欺瞒精神的一种工具罢了,和所谓的浪漫套路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所以不管是为了替大哥哥挡桃花,还是为了这个姑娘的幸福未来着想,谢承元都觉得他有必要让她搞清楚自己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别看他现在才只有六岁,懂的东西可比这些大了他六七岁的哥哥姐姐们要多得多了! 半晌,姑娘有些靡丧地偏过头来看着他:“那,小元儿啊,你能不能告诉姐姐,在你看来,姐姐会是那个适合做你嫂子的人吗?” “嗯…”谢承元思虑片刻,如实答道:“姐姐你长得是很漂亮啦,对我的态度也一直十分温柔,确实符合大多数男孩子对于贴心温柔的另一半的幻想。可是我实话说啊,姐姐,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总给我一种刻意为之的感觉。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姐姐你的性格其实不是这么安静雅致的样子吧?” “再说了,姐姐咱们俩从头到尾也没说上几句话,如果现在就让我做个评论的话,那我只能说不知道了。毕竟那可是我的骨肉至亲,手足兄弟啊!我的对他的未来负责不是?所以…” “得加…”那个钱字还没说出来呢,一道清冷的声音就在二人背后响起。 “承元,这会儿你不是和朋友们去藏书楼温书了么?在这儿做什么呢?” 谢承元猛然惊醒,我去,自己啥时候居然也变得这么中二了?差点儿就抢了很润居士的台词。不过这个声音…是大哥! 暗道一声不妙,谢承元连忙看向听到声音后如遭雷击的女孩子。 “姐姐姐姐,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我帮忙转交的?赶紧给我,快点快点啊!” 女孩子这也才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纸包,顿时有些迷茫地打量了一番,最后索性一股脑都塞到了谢承元的怀中。 “小元儿,这两包东西有一包是强力泻药,还有一包是我家族特制的提神醒脑的秘药。时间紧迫,我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了,你到时候随便拿一包交给你大哥哥,但一定要叮嘱他明早再服下,然后找机会跟他解释清楚,明白了吗?” 见到谢承元点头,女孩子才赶在谢承天走到二人背后之前捂着脸落荒而逃了。 看着少女娇羞慌乱的背影,谢承元半是感慨半是遗憾地摇了摇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个纸包塞进了怀里。 “承元,你认识那个大姐姐么?”谢承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谢承元仰起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一脸警惕的大哥。 “不认识啊!可是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姐姐呢,又漂亮又温柔,对阿元可好了!” “对了大哥哥,刚才那个姐姐还给了阿元一个小纸包,说里面是可以让人提神醒脑的秘药,说是送给大哥哥你的,让你明天入考场前服下,到时候上了考场一定能事半功倍的!” 说着,谢承元便将油皮纸包着的小药包递了过去。他知道,即便有怀疑,谢承天在明面上也绝对不会拒绝他给的东西的。 果然,谢承天有些无奈地伸出手接过了纸包,顺手轻轻弹了弹弟弟的小脑壳宠溺一笑道:“下次不许再随便拿陌生人给的东西了知道不?” 谢承元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大哥哥,阿元相信那个漂亮姐姐的。大哥哥你知道吗,那个姐姐真的超级超级崇拜你,都想要嫁给你了呢!” 谢承天顺手将纸包塞进了袖管,然后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抬起头来,看着女孩子逃离的方向轻声说道:“她是个好女孩儿,不该,不该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哎?大哥哥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太小了,谢承元这回是真的没听见。 谢承天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阿元你记着,在你和你二哥都成家立业之前,大哥哥是绝对不会娶妻生子的明白么?所以啊,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小姐姐过来找你,让你帮她和哥哥牵线的话,你就直接帮大哥回绝掉就好了,记住了么?” “可是…”谢承元这可就不乐意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三个亲兄弟,做大哥的非得等到两个弟弟都结了婚,成了家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的? 难不成…这也是他们老谢家的光荣传统?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谢炎身为长子,貌似也是家里弟兄四个中最后一个成家的吧? 但他的质疑还没等说出口就被谢承天无情打断了。 “好了好了,明天就是统测了,你该赶紧抓紧时间复习的。走吧,我看你的朋友们还在那边等着你呢。” 说着,他还伸出手捏了捏弟弟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脸,然后拉住谢承元的小肉爪准备离开。 临走前,谢承元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大哥哥,你不会等一回去就把姐姐送给你的东西给扔掉吧?” 谢承天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了,这可是我们阿元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大哥哥又怎么舍得扔呢?” 这倒是实话,谢承元也相信。可为了那个可怜的姑娘,谢承元还是摆出怀疑的态度说道:“不行不行,大哥哥还是先把药包还给我吧!等明天早上我亲自监督大哥哥喝了才作数!” 谢承天有些不解地看着一脸焦急的小家伙,柔声问道:“阿元就这么不相信大哥哥吗?放心吧,大哥哥一定会乖乖把药喝了的,就不麻烦咱们小阿元了好不好?” 谢承元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决:“不要不要!大哥哥肯定不会乖乖喝药的!那可是漂亮姐姐的一番心意啊,阿元绝不允许大哥哥辜负人家的一片善良!”说着,小家伙竟主动伸手去掏谢承天的袖管。 第七十二章 无言的兄长之爱 无奈之下,谢承天只得乖乖交出了药包。血脉相连的兄弟,他相信谢承元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可如今这莫名坚决的态度又是肿么一肥四啊? 来不及多问了,拿到药包的谢承元拉着他就匆匆往回跑了。该做的戏都已经做完了,再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就没必要了不是? 待二人走远了,两个清秀的男孩子身影就从一旁相距不远的花圃中缓缓站了起来。 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其中一个男孩子冷声说道:“看不出来啊,谢承天这个清冷性子,居然还是个十足的弟控呢!” 另一个男生冷笑道:“这不是很好么?有他在中间搅混水,咱们的计划才能顺利的进行下去不是么?” “那倒是。不过话说回来了,那小子说的是真的么?陆淼淼这个傻女人,该不会真的爱上谢承天了吧?” “这还用想么?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好吧?” “我去?!不是吧?亏我还那么…” “行了你,忘了我们的目标了吗?这个时候切忌感情用事,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她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去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这是真的,那么往后咱们再开展什么计划的时候,看样子就有必要避开陆淼淼这个女人了。” “啊?这样不太好吧?她可是…” “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我们是否有帮助。一个会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从而导致做出错误判断的女人,留在咱们身边就是一颗定时爆弹,迟早是要出事的。你也给我记着,往后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千万不要耽误了咱们的大计,明白么?” “哎…明白明白,你啊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呢。哎我说,要是哪天我也烦了类似的错误,你小子该不会也像这样把我一脚踢开了吧?” “这个问题问的很多余,还是说你真的认为自己也会有这一天么?” 男孩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了。 两个人边说边离开了花圃,谁都没有注意到一直躲在一旁窥探的一个小脑袋。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躲在暗处的阿旺缓缓起身,微眯了眯双眼便转身朝谢承天兄弟俩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另一边,之前态度很是倨傲的那个女孩子在谢承天面前就成了乖顺的小羔羊,把各种礼数都做得足足的,连带着对几个孩子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谢承天也懒得搭理她,带着几个孩子去了藏书楼。 今天其实也是凑巧,谢承天本来是不打算过来陪孩子们一起学习的。只不过他最近新结交的某个“哥们儿”无意中提了一嘴,说是邢可文虽然努力,但天赋有限,很有可能成为几个孩子中拖后腿的那一个。 了解弟弟性格的谢承天不忍心看着孩子们失落,这才推掉了定好的原计划匆匆跑来找他们的,却阴差阳错地撞上了谢承元和那个女孩见面的场景。不过也好在他来了,让谢承元有机会上演了一出不错的戏码,暂时瞒过了藏在暗处的眼睛们。 到睡前的整整一个多时辰,孩子们都是在谢承天的魔鬼突击培训中度过的。基础最差的邢可文几度欲哭无泪地想要退出,可以看到小伙伴们努力的样子和鼓励的目光,他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最终还是成功坚持到了最后。 复习结束,谢承天一合书本欣慰一笑:“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们都非常的努力,相信明天的统测,大家一定都能考出优异的成绩的!” “谢谢承天大哥!”孩子们异口同声地欢呼着,就连一向不爱与人交流的齐双眸子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得不说,谢承天是他此生所认识的人中最优秀、最厉害的一个了。强烈的求知欲让他对这个博古通今又为人正直的小哥哥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而谢承天自己也没有想到,今天这心血来潮的突击补课还让自己小小年纪就收了个关门弟子,成了整个天兴国可能是开国以来年纪最小的一代宗师,还间接帮自家小弟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也算是结善缘,得善果了吧。 晚上,谢承元在回去的路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自家大哥。谢承天听了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实话说,这群人使的手段充其量也就忽悠忽悠真正意义上的六岁小朋友罢了。饶是洪先俊那种混蛋到了骨子里的家伙,使手段玩儿阴谋的本事也比这群沉寂多年的书呆子来得犀利多了。 像这种连他身边的小五都能轻易发现端倪的对手,谢承天是绝对没有那个心思去重视他们的。只是对于自家弟弟今天的反常状态,谢承天还是有些在意的。 “对了阿元,今天为什么就非得把药包从我这儿拿回去啊?” 谢承元有些无奈地歪了歪小脑袋:“没办法啊,大哥哥,你难道不觉得那个漂亮姐姐很可怜吗?” “一边要时刻压抑自己对你的冲动和感情,一方面还得和那伙人虚与委蛇,我估计今天这差事,八成也是她费了好大功夫才从那边接下来的吧?不就是为了让大哥哥你免遭对方的毒手吗?” “所以我觉得吧,那个姐姐的心还是挺善良的。像这么好的女孩子,咱们也就能为她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喽!” 谢承天闻言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小家伙软乎乎的头发。 “那你倒是跟大哥说说,你把药包从我这儿拿走了,怎么就算是保护了她了呢?” 谢承元顿时有些嫌弃地躲开了大哥温柔的手掌,仰起小脸摆出一个不爽的表情道:“大哥哥,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亲弟弟了?” “哎?!”谢承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听小家伙继续说道:“我拜托你啦大哥哥,别看我年纪小,可好歹我也是咱们老谢家根正苗红的种啊!你和二哥哥都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闯出一番天地了,怎么到了我这儿,好像就我是个白痴废物似的啊?” “实话告诉你吧大哥哥,早在我跟漂亮姐姐到了凉亭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藏在暗处的那两个人了!所以说…” “所以说,之后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其实都是在做戏,目的就是为了迷惑那姑娘身后的监视之人?” 谢承天笑着替他把剩下的话给说完了,谢承元这才傲娇地一扭头:“哼,大哥哥你还是聪明的嘛。” 见小家伙似乎是真的闹情绪了,谢承天只得无奈一笑,蹲下身子宠溺地刮了刮小家伙的小鼻子。 “好了好了,是大哥哥的不对,不该质疑我们元儿的能力。大哥哥知错了,元儿就原谅大哥哥这一次好不好?” 说着话,谢承天便从袖管中掏出一本装裱精美的古籍递了过来。 谢承元不知是何物,随手接过来一瞧,却发现封面上是谁都看不懂的三个字。 正疑惑间,谢承元忽然感觉心跳一阵加快,顿时明白这本书或许就是原主曾经十分渴望的东西。在记忆中搜索一番后,谢承元才知道了这本书的来历。 原来此书名为《雪怨集》,是一本记录了前朝及更久远的年代之前发生过的诸多冤案以及翻案的方法和实例,是一位前朝知名的讼师大能花费半生心血所编写的知名巨著。 只可惜当时这位大能还未来得及将此书出版,前朝就迎来了灭国前最后的疯狂时期。 长达近百年的战乱与黑暗时代让这本当时并不怎么出名的巨著几度流离,在世间只留下了一个传说。 作为古籍收集爱好者的谢承元在听说过这本名著之后就一直非常渴望。却无奈年代久远,实物早就无迹可寻了,却没想到如今居然能从谢承天这里得到唯一的孤本,又怎能让他不激动呢? 兄长深沉的爱都浓缩在这本厚重的经典古籍之中了,即便是谢承元这个局外人此时也确实感动得眼眶发红,一言不发地搂住了大哥哥白皙的脖颈,良久才憋出来六个字:“好叭,原谅你了。” 《雪怨集》到手以后,不光是被封存的原主灵魂十分激动,就连谢承元自身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感。说实话,这是一个他两世以来一直未曾接触过的全新领域。上一世的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唯独在与人沟通交流方面有着非常严重的缺陷。 从上学到步入社会,甚至一直到他死,他都没有交下过一个真心朋友。所以像这种非常考验知识储备量和语言沟通能力的职业,早早就被他从未来的人生规划中给排除出去了。 然而这一世,家的温暖和友情的美好也同样拯救了他曾经陷入阴暗的灵魂,将他变成一个活泼、智慧、未来拥有无限可能的全新生命。 所以这一次,谢承元第一次有了某种冲动。也许于他而言,这个全新的职业会给他的人生带来更多的乐趣与激情也说不定对吧? 家族产业势必是要由大哥哥继承的,二哥哥性格跳脱,却也已经在武林中小有名气了。谢家的荣耀和风光有他们扛着,自己又何不另辟蹊径,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同时还能造福天下苍生,也算是为自己,为整个谢家积攒功德了不是吗? 所以自这天起,《雪怨集》就成了谢承元从不离身的宝藏书籍。至少现在也许谁都不会相信,未来的某一天,谢承元将会用一种与众人印象中的英雄全然不同的抗争方式,将这个即将陷入混乱的国家从崩溃的边缘拯救回来! 第七十三章 异常顺利的第一科 总而言之,谢承元已经为自己定好了人生中的一个小目标,眼下顺利通过统测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宿舍的四个小伙伴中就有三个人因为过度紧张提前起床了。 看着还躺得四仰八叉睡得正香的谢承元,邢可文摇了摇头叹道:“就这份淡定,我怕是学一辈子也学不会了啊…” 直到其他三个孩子洗漱完毕又看了好一阵子书,谢承元才悠悠转醒,勉强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一睁眼就看见三小只坐在桌前如临大敌的场面,不觉有些好笑地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伸出小拳头搁在了桌子中央。 “兄弟们,记住一句话!考试是流氓,你弱它就强!咱们已经为这场统测准备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甚至你们的学习时间还要比我多上不少。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多给自己一点自信,相信自己的能力一回呢?” “可别忘了,咱们的发财大计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如果到时候你们几个都退缩了裹足不前的话,就靠我一个人的努力,我就是拼了小命恐怕也是独木难支啊!” “所以兄弟们,拿出自信来。要相信咱们付出过的努力和汗水。这一次统测,我也相信大家一定都能取得非常优异的成绩的。来来来,一块儿加个油,然后赶紧去吃饭,我都饿死了!” 他的鼓励确实让大家多多少少都平复了些心中的不安,性格变得愈发开朗的齐双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这才刚起床你就嚷嚷着喊饿了,怕不是猪崽子托生的吧?” “好你啊大双,还有心思调侃我了是不是?休走,看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房间里追逐了起来。其实相处得久了大家就会发现,谢家的三位少爷虽然身份尊贵,性格也各有不同,可真正相处起来其实都是非常友好,非常善良的三个孩子。这要是换做别的勋贵人家的孩子,谁还能像谢承元这样和一个出身平民家庭的孩子追逐打闹,还笑得那么开心呢?在他们看来呀,这样的行为只配被扣上四个字——有辱斯文! 孩子们玩闹了一阵后,谢承元便去洗漱了。昨天晚上他和大哥哥都已经商量好了,今天一大早还有一场戏要做呢! 四个小朋友收拾妥当,带着满满的自信与笃定去了离他们的宿舍区最近的饭堂吃早饭。毫无意外的,谢承天和他的几个新朋友也已经早早等在了这里,正和刚刚过来的姜媛媛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呢。 这段时间以来,常来这个饭堂吃早饭的学生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毕竟谁能想到,一向清冷高贵的谢家长公子居然会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弟控呢? 比起孩子们或多或少的紧张情绪,谢承天和他那几个朋友们倒是表现得淡定了许多。好歹已经是参与过那么多次统测的人了,在心理上便已经占据了优势,比起他们这些刚入学的小豆丁们自然是要好上许多的。 饭桌上,谢承元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小药包递给了哥哥。 “大哥哥大哥哥,这是咱们昨天说好的哦!快快快,赶紧吃了吧!” 这种完全就是一个弟弟对于哥哥的示好行为在旁人看来并无什么不妥,可彼时的谢氏兄弟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周围至少有三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正在朝他们这边隐晦却又热切地打量着。 笑着接过了小家伙手里的药包,谢承天掂量了一下,有些奇怪地问道:“哎元儿,怎么突然变少了呢?我记得昨天应该不止这么点吧?” 谢承元“骄傲”地拱了拱鼻子:“哥哥你莫不是忘了?你们的统测可是要考三天的!所以昨天晚上我特意将里面的药粉分成了三份,今天这只是一天的量,自然比昨天的要少啦!” 谢承天宠溺地摸了摸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嗯,元儿果真思虑周全,连这一点都替哥哥想到了啊?” “那当然了!快快快,哥哥快吃吧!” 就着热粥,谢承天将一整包药粉都一饮而尽了。看到这一幕,距离不远的几个男生顿时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吃下去了,确实吃下去了呢!” “可是…这药少了那么多,效果还能行吗?” “你们可别忘了,那可是千灵谷出来的新药,一口就能让人拉到虚脱,别看这一份药是少了,可效果也绝对不会弱的!” “可是…可是那个女人不是…” “不管是不是,咱们都先静观其变吧。再不济,不是还有两天的量在那个小鬼手里吗?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换一下不就行了。” “也是,嘿嘿,这招够毒的。叫他平日里总是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一次就让他好好吃点苦头吧!” “哼,洪先俊走了,他便以为自己可以一家独大了,简直就是笑话!” … 两边的人都各怀鬼胎,谁也没有主动暴露自己。吃过早饭,谢承元一行人便神清气爽地离开了饭堂,几个小豆丁在学长和哥哥们的护送下找到了各自的考场,谢承天等人便先行离开了。 太书院的统测考场都是随机分配的,今年刚入学的新生也有一百多号人,光分班就分了六个,所以这一次孩子们大都不在一个考场。 谢承元这边还好,和姜媛媛是一个考场的,而其他三个人都被分到了不同的考场。好在就在谢承元住院的那段时间里,这几个小子除了齐双以外也和班里的同窗们相处得不错,所以一进考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入学新生的考试科目有三项,分别是文章、算数和作画。本着德智体美劳多方面共同发展的原则,太书院的体育、美术、音乐等科目都属于统测的项目之一。包括到了后期还会有选修的女红、插花、做茶、武术、骑射等科目,也算是博采众长,百花齐放了。 第一轮考的是文章,说白了其实就是写作文。这一点对于谢承元来说简直毫无难度,毕竟身为曾经出过三本专著,在考古界的文人里也算是一届小泰斗的笔者,这种小学鸡之间的作文竞赛实在无法让他感觉到一丝压力。 统测的题目都是统一的,这一次的文章主题是写景,主要就是想看看孩子们的笔下功力和对大自然的态度。可别小看了这种普通的测试,对于太书院这种专为国家培养人才的机构来说,区区一篇文章有时候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境和志向,而这第一次统测所出的文章题目,对孩子们日后的分班、升学等事宜也都将由十分重大的影响。 谢承元倒是挺无所谓的,好歹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小目标,之后会被分到哪个班去他倒也无所谓。不过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们一个个抓耳挠腮,奋笔疾书的认真劲儿,他心里的那股子写作欲望也被逼了出来,一不留神就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千字文。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谢承元才惊觉自己似乎写得太多了些。如今的他可是个只有六岁的小屁孩儿啊!一般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写个三百字的作文都觉得费劲,他这一下笔就是一千多字,回头会不会被阅卷先生们当作怪物或者怀疑他作弊啊? 想到这些,谢承元就有些紧张了起来,正打算将已经写好的文章揉了扔掉重写一篇,就觉得手中忽然一轻,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文章便已经落入了碰巧经过的监考先生的手中了。 这位先生姓宫,主要负责一至三年级孩子们的诗词文章教学,曾经也执教过谢承天他们那一届的孩子们,是一位有资历且文学功底深厚的实力派教师。 将谢承元的文章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之后,宫先生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自你大哥承天以后,老夫便再无缘见到能将一草一木描绘得如此生动逼真的好文章了。当初谢承天一篇‘寒松赋’震惊书院,甚至连几位大学士拜读之后都赞不绝口。今日承元你的这篇文章虽然没有特定的形式,可笔下生花,功底雄厚,言语之间所表现出的浩然之气不让乃兄,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谢家儿郎,个个不凡啊…” “呃…呵呵呵…先生谬赞了…呵呵呵…”谢承元强挤出一丝微笑应答着,这个宫先生,怎么就来得那么巧呢? 不过一想到自家大哥初入文坛写出来的文章就能让饱读诗书的大学士们啧啧称奇,自己这篇文章虽然字数是多了点,但貌似也没有达到那么令人惊艳的程度,他的心里也不觉安定了许多,大着胆子问了一声:“那…宫先生,学生的文章已经写好了,可否提前交卷离场了呢?” 宫先生还忙着欣赏这篇难得一见的好文章呢,没什么表情地摆了摆手道:“好好好,你先退场吧。回去好好复习温书,下午还要考算数呢。” 谢承元乖巧地应下了,收拾了书包又看了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姜媛媛一眼,对她比了一个加油的动作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考场。这也是他们兄弟俩的安排之一,太书院是允许学生提前交卷离场的,谢承元就是要及时赶到自家大哥的考场把戏给做足了,这样才能打消某些只会在背地里使坏的卑鄙小人的邪恶念头。 第七十四章 兄弟俩的大戏 太书院虽然位于半山腰,但整体的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时近正午,秋老虎时节的太阳与炎炎夏日相比也不遑多让。只是跑了大约一里多的路,小家伙小小的身体便已经热得满头大汗,浑身黏糊糊了。 从系统商店里兑换了一瓶清凉饮料猛灌几口后,谢承元总算缓过了些劲儿来,收好饮料便来到谢承天的考场外面乖巧地等待着了。 负责监考这个考场的一位年近四十的女先生早早就发现了这个又萌又乖的小可爱。眼见外面的日头渐渐高了,小家伙的衣襟也已经被汗水浸透,女先生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最后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索性直接走到门口蹲下身子,十分温柔地开口问道:“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谢承元仰起小脸,对这位人美心善的女先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先生好!承元是来这里等哥哥哒!” “巴勾!”仿佛被一支巴雷特狙击枪以及近的距离击中心脏,女先生瞬间就被萌的天旋地转了,直接伸出手一把捞起小家伙,又掏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去鼻头和额角的汗珠后才柔声说道:“外面热,小朋友你不如就进来等吧。不过你要答应先生,绝对不可以扰乱考场秩序知道吗?” “嗯嗯!先生放心吧,阿元很乖的,保证不会扰乱考场秩序哒!”谢承元信誓旦旦地举起了小拳头,可爱的模样瞬间俘获了在场所有女性和相当一部分男性那脆弱而温柔的内心。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男监考这会儿也状似无意地凑过来,轻咳两声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自己珍藏了很久的肉脯递了过来:“小家伙,拿着这个慢慢吃,绝对不可以大声喧哗知道不?” “哇!是猪肉脯!谢谢先生,先生您真是个超级大好人!”为了完成接下来的表演,谢承元不遗余力地散发着自己重活一世得到的新技能,等把两位监考老师都给哄得开开心心了之后他才开始不着痕迹地四下搜索着哥哥的身影。 在男先生面红耳赤却带着几分窃喜的呵斥声中,小家伙很快便看到了谢承天那清雅如仙人降世的身影。兄弟俩默默对视一眼,谢承天抬起右手摸了摸鼻尖,然后状似无意地揪了揪右边的耳垂,这便是兄弟俩昨晚商量好的暗号。而从这一刻开始,兄弟俩的表演便正式拉开序幕了。 只见被女先生抱在怀中的小家伙先是十分开心地朝正在底下“奋笔疾书”的哥哥招了招手,随即就从小书包里翻出算数课本来,一副打算认真温书复习的样子。可忽然间,小家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再次看向哥哥的方向,随即半是疑惑半是担心地把小脸凑到女先生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听到他的话,女先生眉头一皱,柔声说了一句:“乖乖在这里呆着哦!”便将他放在了长椅上,自己则径自朝谢承天的方向走了过去。 “谢同学,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啊?” 女先生尽量放低了声音,不想惊扰到考场中的其他考生。可对于那些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的卑鄙小人们来说,这句话就仿佛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梵音一般。你瞧瞧,连监考的先生都注意到他的异样了,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吃的那包药就是真正的泻药了呢? 闻言,谢承天有些勉强地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显得整张脸异常苍白,一副大写的“我不舒服!”的样子。 “无碍的先生,就是…就是有些腹痛罢了。可能是早餐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吧,请先生放心,不会耽误考试的。” 谢承天虽然在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强忍痛苦。 不由分说地拉过了谢承天的手,女先生表情严肃地替他号了号脉,随即神情变得冰冷:“你这是…被人下了泻药?!” “哄”的一声,考场内的氛围顿时乱了起来。作为洪先俊被强制退学后书院内唯一的风云人物,谢承天如今正是万众瞩目的时候。所以一听说他吃了泻药,不管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此时都是一阵激动。这若是单纯的意外事故也就算了,可若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那后果… 没有人再有那个时间多想了,女先生直接拉起谢承天的手,强行拿走了他手中的笔:“走,现在马上去医务室!” “不,不!先生,我还可以…还可以再坚持一下的!求先生,求先生就让我为文章做个收尾吧!求您了…” 不得不说,谢承天这个浑身都是闪光点的男人在演技方面实在有些乏善可陈。生硬的台词,空洞的眼神,除了一脸痛苦的汗水以外几乎就再没有任何值得称赞的地方了。 谢承元倒是乐得看戏,但这个时候若是没有他的支援,那个心软的女先生要真被谢承天表现出来的“热情”给打动了可就白瞎了他这一趟跑了! 所以谢承元当即从长椅上跳了下来,抱着小书包眼泪汪汪地跑向“生病”的大哥哥。 “大哥哥大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看你这一脸的汗,肯定很难受吧?” 谢承天倒是对自家弟弟这略显浮夸的演技赞赏有加,一边“痛苦”地捂着肚子,一边“强打”精神出声安慰道:“哥哥没事的,元儿…元儿不许吵闹,这可是考场,你忘了…忘了自己是怎么答应先生的了么?” 闻言,谢承元的小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委屈:“可是…可是大哥哥现在一定很难受,非常非常难受吧?连先生都不让你继续考试了,肯定是情况非常严重了吧?对不对漂亮先生?” 这一张小嘴啊,这一世真是把世间各种溜须拍马的词汇都给学了个遍。这一句话说出口,女先生顿时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先生的威严也被她给展现得淋漓尽致,大手一挥道:“先去医务室,等确定了你真的没有大碍了再说考试的事儿。谢同学啊,这么多年来你的成绩一直十分稳定,这次不过是一个小意外,你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的。更何况我看你的这篇文章已经非常优秀了,还有什么需要收尾的地方么?” 女先生毕竟也是专业的,大概一眼看过去就能读出谢承天的这篇文章已经十分精彩了,至少若是要让她来做点评的话,真的已经挑不出什么值得修改的地方了。就这样谢承天自己还非要改个结尾,这岂不是内卷得太厉害了些吗? 所以,为了他的身体健康,也为了打击打击某些小肚鸡肠之人的嚣张气焰,女先生故意说出了这番话,随即便不由分说地一手拉起谢承天,一手将他桌面上已经完成的试卷给收了上去。 将两个孩子教给了过来巡查的司监先生,女先生便回去继续监考了。这位司监不是祝司监,而是专门负责谢承天他们这个年纪的司监先生。当得知谢承天可能是误食了泻药的时候,这位司监可着实被吓得不轻。要知道,谢承天不光是书院的一颗闪耀新星,还是堂堂兴承公爵府家的大少爷啊!进而这事儿若真的只是个意外还倒罢了。可若是有人故意为之的,那后果… 不敢多想,司监立刻拉着谢承天,一手抱起小短腿跟不上的谢承元就朝医务室冲了过去。 路上,小哥儿俩依旧没有停止发挥,一个强忍痛苦,一个哭声嘹亮,顿时惊扰了大半个书院的人。 这也是他们兄弟俩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让全书院都知道,谢承天今天误食了泻药! 等来到医务室的时候,谢承天已经是满头大汗,表情痛苦不堪了。值班的大夫也被他这副模样给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号脉看诊,等确定了病因后就要给他开药,却被谢承天给婉言拒绝了。 “不必劳烦先生费心了,还请让学生单独呆一会儿,待我用内功逼出体内残毒便无碍了。” 这话可不是谢承天说着玩玩的,谢家在这方面确实有家学。饶是上一世对武学之道一窍不通的谢承元也是从小就学习谢家的驱毒秘术,就是为了防止有图谋不轨之人下药谋害。 这种功法乃是谢家的不传之秘,外人自然不好多看。所以司监和值班的大夫们只能领着哭成了小花猫的谢承元先行离开了房间,让谢承天自行运功驱毒。 好歹他也是如今书院中各项科目造诣都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对于这方面的情况大夫和先生们还真未必能比他更清楚,所以交由他自己处理两个大人还是比较放心的。 但谢承元毕竟还只是个年仅六岁的小朋友,面对这种“突发”情况又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呢? 于是小家伙一边不住地抽噎着,一边拉着司监先生的大手焦急地问道:“大哥哥…大哥哥他真的没事么?大夫叔叔不给他用药,大哥哥他真的能恢复健康么?” 这一幕在两个大人看来就完全是一个乖顺的弟弟对兄长无尽的爱与担忧了。毕竟之前在这哥儿俩身上还曾发生过那么严重的伤害事件,所以这会儿两个大人也都十分心疼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家伙。 第七十五章 自导自演的中毒戏码 一听他这么问,大夫立刻蹲下身子温柔地解释道:“谢小公子应该也知道你们家的独门驱毒秘术吧?这是一种经过百年研究与沉淀,最终逐渐成型并得到长足发展的神奇功法。经过测试,这种秘术的驱毒成功率可比叔叔们开的药要高出好多好多倍,一直到现在都是只有公爵府和皇室才能学习的厉害功法哦!不过是区区泻药罢了,相信谢大公子肯定能轻松度过难关的,所以小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咱们就在这儿一块儿等哥哥出来好不好?” 谢承元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还有晶莹的泪花在闪动:“真…真的么?” 被突然萌了一下的司监先生也笑着蹲下身子,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当然是真的了。先生们绝对不会骗人的,所以小公子也要相信哥哥的能力对不对?” “那…好吧…”小家伙的眼中依旧难掩担忧,实则内心早就不屑一顾了。他当然知道谢家研究出来的这种独门秘书有多厉害了,一般除了特殊机构和关系比较亲密的人以外别人甚至都不知道这门功法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不将如此神奇的功法广传于天下嘛…主要还是这门功法的修炼条件还是比较严苛的,毕竟单纯的肉身锻炼只能加强免疫力,却无法将侵入体内的毒素驱赶出去。 也就是说,想要修炼本门功法的入门条件之一就是修习者的内功必须达到一个极高的造诣水平才行。像上一世的谢承元虽然也被强逼着学了这门功法,可由于内力不够,精度不纯,所以到死都只能算是个下等水平,对付一般的恶作剧类毒药或许还行,可碰上高浓度的蒙汗药之类的阴招就只有乖乖被放倒的份儿了。 而与前世练了跟没练也没多大区别的谢承元不同,他的两个哥哥在上一世可都是天下闻名,名头响铛铛的鉴毒、趋毒高手。尤其是谢承胥,跟着苍云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不光学会了苍云的所有功法秘笈,甚至连他自创的独特修炼方式都全数吸收过来了,其内力之深厚绝对是当时全天下的年轻人中最顶尖的那一拨了。 在如此强大的内力加持下,谢承胥不光可以轻松抗住鹤顶红、百草枯等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剧毒,甚至还能通过吸收对方体内毒血的方式拯救别人的生命。只是很遗憾,上一世的他还没机会使出这一绝学就被押上刑场丢了脑袋,也不知道这一世,谢承元有没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一神迹了。 更何况,如今的谢承天分明就是装出来的嘛!除非他是真的脑子瓦特了,否则再怎么力求逼真,也不至于真的吧强力泻药给吃下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了,谢承天的内功造诣也已经十分深厚了。太书院的工作人员都是经过层层审核选拔出来的优秀人才,医务室的几名常驻大夫也都是当时天下闻名的名医。就连他们这样的任务都没能看出谢承天造假的端倪,足见他对自身经脉的掌控能力已经达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不大会儿功夫,谢承天就满面红光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向外头等着的二位先生一拱手道:“有劳二位先生挂怀了,学生身体已无大碍,这便先回去温书备考了。” “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司监先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还是了解这个孩子的,从来就不屑于说谎,这会儿既然说自己没事了,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一旁的大夫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伸出手拉住了谢承天的手腕:“保险起见,再把把脉吧。” 不大会儿功夫,大夫就一脸惊奇地看着谢承天松开了手:“不愧是谢家秘术,那么强力的泻药如今竟然已经完全感觉不出来了!看样子是真的好了啊!” 谢承天笑着点点头道:“学生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断不会拿这种事情和先生们开玩笑的。” 确定了他是真的没事了,二位先生便放他走了。谢承天拉着还在哭唧唧的弟弟与二位先生道别,随即便径直去了谢承元的宿舍。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于这一点谢家人是非常不赞同的。身为行伍世家,谢家一贯讲求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行事法则,而且时限一般都不会太长。当然了,之前谢承元和谢承胥兄弟俩遇袭的事情是个例外,对手太过强大,逼得需要不得不从长计议才行。 不过这一次,那群人渣居然敢利用千灵谷的人来暗害谢承天,他们哥儿俩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那些连正面硬刚的勇气都没有的始作俑者呢? 一回到宿舍,原本还一脸颓然的谢承元便连脸上的泪痕都顾不得擦了,径自走到床头拉开抽屉,将自己精心调配好的几个小纸包全都交给了大哥哥。 谢承天接过纸包,面上带着一丝不忍:“元儿,你确定…真的要…” “大哥哥,做戏就要做全套嘛!等今天下午考完试了,那些稍微有点头脑的家伙应该就会想到是谁对他们下的黑手了。为了不牵连无辜,咱们也只能一视同仁,不放过一个参与者了。”谢承元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道。上一世的他太了解学生们之间的霸凌事件有多恐怖了。虽然他能凭着不怕死不怕伤的精神让那些坏孩子们对他敬而远之,却也亲眼目睹过不少堪称惨烈的校园霸凌事件。 所以他非常清楚,如果这一次他们的计划出了什么纰漏的话,他们哥儿俩被人家盯上了事小,若是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也跟着他们被围攻,被霸凌,那对她而言是不是也有些太残忍了呢? 所以这一次的报复行动,谢承元并没有打算放过那个心思单纯,被人拿来当枪使了的无辜少女。只不过他也一早就想到了解决办法,等统测结束了,他便会想办法找到那姑娘和她说明真相,保证不会让两边的人真正结仇的。 毕竟那姑娘可是千灵谷的人,千灵谷是什么地方啊?整个天兴国,乃至整个云生大陆的医学圣地啊!要是真的把她给得罪死了,那么等待他们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强力泻药那么简单了。一想起自家老爹偶然间提起千灵谷那几个老药罐子的表情,小哥儿俩就觉得浑身一阵恶寒,连想象的勇气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哎…你呀你呀,小小年纪就一脑袋的算计,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真不知道是随了爹娘中的谁了…” 谢承天无奈地笑道,一边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便先行离开了。毕竟谢承元的能力有限,对药物医学方面更不甚了解,所以鉴别药物成分的工作就交给谢承天去做了,谢承元乐得清闲,在宿舍美美地补了个回笼觉,一直等到其他人都考完试回来了才醒过来。 与他不在同一考场的小伙伴们刚出考场就听姜媛媛眉飞色舞地把谢承元被宫先生夸赞并提前交卷的事情给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一个个又是敬佩又是羡慕。尤其是齐双,这段时间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应该和谢承元持平,甚至是在他之上的。 可今天的第一门测试,他居然也一直拖到了时间将尽才写好结尾,甚至比很多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普通孩子都要慢上一些。这让他那倔强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当时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宿舍,顺便带走了算术课本,看样子是打算边吃饭边为下午的考试做准备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们互相对视一眼,也纷纷有样学样地跟上了他的脚步,看得谢承元一愣一愣的。好家伙,这才第一场考试,他就成了小团伙中被抛弃的那一个了?你瞧瞧你瞧瞧,连姜媛媛都不等他了,完了完了,没有爱喽~ 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跟着众人一块儿去了饭堂,小五他们早就把几位少爷小姐的午饭给打好了,座位也占上了,几个孩子也顾不得客气,一落座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仿佛憋了一个星期没吃过饭似的。 谢承元一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书院特别准备的营养午餐,一边时不时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不得不说,太书院的整体学习氛围还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在这种大考之前,整个饭堂没有了往日的喧嚣,除了一部分学生在忙着探讨各科考试以外,基本上就看不到一个还有心情聊闲篇的人了。 谢承元倒是有,可他一个人也实在聊不起来不是?他又不是某社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吃个饭还能自己给自己捧哏呢? 实在无聊,谢承元索性动用了一下身为宿主的特权,直接以自己的飞眼画面做要挟,逼着系统君给自己找了一段某大屁股脸的相声解闷。 这不听还好,越听谢承元就越是控制不住,好几次都差点把嘴里的饭给喷出来,搞得周围的人都觉得这孩子怕是被统测给逼魔怔了,这种现象搁在现在那就是范进中举前的征召啊有木有? 可怜这些始终坚信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的莘莘学子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连吃个饭都忍不住要笑,行为举止与周围异常格格不入的小朋友才是新入学的所有学生中发挥最稳定、实力也最强的一个孩子了。 第七十六章 以牙还牙 吃过午饭,小伙伴们都干脆直接留在了饭堂温书,说是能节省路上的时间。谢承元几次劝说未果,无奈只得趴在饭堂的榆木桌面上凑合了一中午,一直到即将开考了才被小伙伴们叫醒,拿起小五替他取来的小书包便哈欠连天地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去考试了。 下午的考试结果依旧是谢承元堪称恐怖的压倒性速度藐视,甚至比上午的写作环节花费的时间还少,一柱香的考试时间最多也就过了三分之一他就百无聊赖地举手交卷了。 看着被写满了正确答案的考卷,宫先生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谢家的基因的确强大,两个哥哥都是少年得志,如今最小的这个也确实不遑多让。可从今天他的表现来看,这孩子年龄太小,似乎有些过分心浮气躁了。看样子等回头他得找个时间和这孩子好好聊聊了,否则岂不白瞎了一颗兴国安邦的好苗子了吗? 和上午一样,提前交卷的谢承元又蹦蹦哒哒地去大哥的考场看热闹去了。在他们兄弟俩天衣无缝的安排之下,他相信今天下午高年级的考场那边一定会上演一出精彩好戏的。 当再次看到这张熟悉的小脸时,谢承天考场的女先生很是开心地主动迎了出来,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小朋友,又提前交卷来找哥哥啦?” 谢承元也不吝啬自己的魅力,回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是啊漂亮先生,阿元很厉害的对吧?” “对对对,好孩子,快进来吧。”说是让他进来,可女先生已经完全出于本能地将小家伙给一把抱了起来走进了教室。当下午她在考场看到安然无恙的谢承天的时候其实还是非常惊讶的,以她的级别和阅历,像谢家有独门秘法趋毒的这种秘密她是没机会知道的。 但好歹也是中医世家出身,女先生在把脉方面还是非常厉害的。当发现这孩子体内居然真的一点残毒都没有了的时候,女先生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不过对于谢承天,先生们对他还是寄予厚望的。作为太书院成立以来年龄最小的春闱报名者,谢承天的实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一次若是因为一场小小的意外导致他考试失利,想必还是会有不少人为他感到惋惜的吧… 来到熟悉的考场,谢承元依旧习惯性地寻找着大哥的身影,在确定了他这一次状态非常正常,没有再受到任何迫害的时候,谢承元便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小书包里拿出一包猪肉脯冲着看起来很不耐烦,实则满眼都是这个奶萌小可爱的男先生招了招手。 倒不是他不讲礼貌,随便支使大人干这干那啊,实在是他是个乖孩子,自然不好随便出声扰乱考场秩序喽! 当然了,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这位女先生,我知道小爷我生得珠圆玉润,潇洒玲珑,可也拜托您啊,您抱就抱吧,能不能别总勒着我的小肚子不放手,这个姿势真的好难受的耶!还是说怎么着?难道你在家带孩子的时候也是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法的吗? 可怜的谢承元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已经年近四十,看起来应该啥都略知一二的女先生还真就至今未婚,还是兴都城难嫁榜上蝉联了好几次前十选手的超级老单身女了!别说是带孩子了,长这么大她甚至连满怀爱意地拉一个男孩子的手这样的经历都未曾有过,更何况照料一个已经六岁的小朋友呢? 无奈之下,谢承元只能用这种有些失礼的方式叫来了男先生,然后将手中的猪肉脯递了过去。 “多谢先生昨日的馈赠,这是学生的回礼,请先生收好哦!”小家伙诚意十足的样子惹得男先生老脸一红,十分不自然地接过那一大包猪肉脯轻咳两声,随即终是啥也没说,只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小眼神便继续下场监考去了。 又在讲台上坐了一会儿,谢承元就敏锐地发现有两个男生的状态有些不对,眉头紧锁,冷汗直流,还时不时地伸手捂一下肚子,不用想,这俩小子肯定是中招了!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其中一个男生就有些忍不住了,颤颤微微地举起右手小声道:“先生,先生!学生肚子疼,可否…” 都是自己的学生,男先生表现得还是比较紧张的,立刻走上前去将他扶起,正打算带着他去厕所的,却不想另一个男生也举起了手。 “先生,学生也想去趟厕所可以吗?” 男先生眉头一皱,直觉让他相信今天这频繁的腹泻事件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这其中…莫不是有某种关联? 看着两个学生似乎是真的忍不住了,男先生也来不及多想了,一手拉着一个就先行离开了考场。 不想刚出门,他就发现隔壁几个考场也出现了几个情况类似的学生,其中有男有女,一个个都难受得面色发青,看起来情况很是严重。 当天下午,高年级陆陆续续一共出现了十几名严重腹泻的考生,整个考场被这些人搅和得鸡飞狗跳。不光是他们自己,就连那些普通的考生都被这样的突发状况给干扰得不轻。今天下午高年级这一门的考试算是彻底废了,基本上除了谢承天等了解内情或者心态强大的学生以外,大多数考生都被周围的嘈杂环境所干扰,发挥上面或多或少也都出现了问题。数学嘛,大家都懂的,心态还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一旦出现波动,那么对成绩的影响还是比较严重的。 开开心心地看着那群心怀鬼胎的家伙一个个被折腾得鬼哭狼嚎的样子,谢承元觉得心中的一口恶气总算得到了释放。正所谓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对付洪先俊那伙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而对于这种不敢正面硬刚,只敢在背后耍些小手段的家伙们,让他们得到教训的最好方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且最重要的是,谢承天有十足的把握不被对方抓到自己的一点马脚。即便大家都知道,今天这事儿就是他谢承天干的,那行啊,不管你们是要告老师还是打官司,好歹总得拿出一些实质性的证据来吧? 相反的,谢承元这边可是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把药包交给自己的人是谁的。虽然将那个单纯的少女暴露出来是下下策,但为防对方狗急跳墙,谢家哥儿俩还是做好了牺牲一切可牺牲资源的准备的。 到了晚上,高年级发生集体性腹泻事件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满书院皆知了。大家都到饭堂聚齐的时候,谢承元的小伙伴们纷纷对谢承天的身体状态表示了关心。当得知他并未受到影响后,大家都跟着长输了一口气,随即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事情的起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作为最清楚事情经过的人,谢家哥儿俩始终保持着镇定,时不时的还会和身边的人聊上几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完全看不出这两个孩子就是投毒暗害同窗的罪魁祸首。 接下来的两天,书院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低年级的考试科目只有三科,分别是文章、算数和体能三项。作为一所德智体全面发展的高级学府,太书院要求学生们从小就抓紧身体素质的锻炼,所以体能测试也是每年统测中的重点考核项目。 在这一科上,谢承元便再无前一天的威风八面了。作为养尊处优了六年时间的谢家小少爷,谢承元的体测成绩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因为在他们这一伙人中,除了他的其他几个孩子的表现都算是中规中矩的,就连年龄最小,还是个女孩子的姜媛媛都拿到了短跑成绩满分的好数据,像邢可文这种自幼习武的更是取得了大满贯,一扫昨天坐在考场中的颓势,一跃成为孩子们心目中的新任小偶像。 可怜上一世得到世界权威机构认证的人类体能巅峰代表强者,这一次却在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儿身上吃了个大瘪,而且还没处说理去!这一场考试可把他给累得,刚跑完五百米就已经连一步都走不动了,直接往地下一躺,仿佛溺水求生般拼命喘着粗气。 与他相比情况简直不要太好的齐双和邢可文一左一右将他扶了起来,同样喘着粗气但是还不至于当场倒下的沈锦阳和姜媛媛及时递上了水和毛巾。这或许是谢承元重活一世最不希望得到别人照顾的时刻了吧?可是没办法,谁让原主这么不争气,害的自己都跟着丢了大人呢? 被封印的小小灵魂在角落里可怜兮兮地颤抖了两下。没办法,谁叫此时的谢承元周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实在太过强大了,就算自己已经躲到了犄角旮旯里也随时都有被他揪出来五马分尸的可能呢? 不过比起上一次暴走,这一次谢承元已经十分收敛自己的情绪了。虽然明知道自己体内的魔气是可以受到自身操控的,可为防止节外生枝,他在心中无数次告诫自己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暴走,否则那一直在他体内蠢蠢欲动的魔气恐怕早就破体而出,将周围数米的范围全都浸染得一片漆黑了吧… 第七十七章 被打击的小天才 从这一天起,谢承元要习武强身的愿望就变得越发膨胀了。只是很遗憾的,这短短一上午的体测差点玩儿丢了谢承元大半条命去,直接导致他当天下午和第二天一整天都几乎无法下地活动,就连三餐都是小五他们给他端到床前解决的。 而另一方面,也有一伙人因为其他原因不得不错过了这次的期中统测,就是那群遭到谢承天的雷霆手段报复,早在统测开始的第一天下午就被送到医务室紧急处理的学生们了。 千灵山作为医药圣地,寻常水平的药品他们是绝对不会更不屑于研发出来的。所以即便只是普普通通的泻药,由他们制作出来的那都是堪称杀器的超级加强版了。 可怜这群学生们可没有谢家那样的秘术帮着驱毒,虽然到头来分到每个人身上的量也并不是特别的多,可他们就是连抵挡上一时半刻都做不到,连累得整个医务室这几天都一直臭气熏天的,他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屈辱感也在这两天的一次次失态中彻底被丧失殆尽。 尤其是那几个女孩子,这一次可是真的遭了大罪了。不光千金小姐的身份体面被丢了个一干二净,主要还是个名声问题。毕竟这事儿若是被传扬出去,真不知道她们日后还能不能找到人家嫁出去了… 而作为同样遭到报复的给谢承元送药的那个姑娘,这两天也是真的没落着什么好。虽然药是她之前休沐的时候偷偷从山上带回来的,但本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谢承天的心思,她只是带过来了泻药,却并没有把相应的解药也一块儿带来。 所以这一次,当看到她和自己一样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学生们也难得统一了一次战线,将她也暂时划归到了他们自己的队伍中来。 单从这个结果来看的话,兄弟俩的掩护工作做得还是比较到位的。可当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得罪了一个能够被天下人称之为圣地的地方来的孩子,又究竟会给他们,给他们的整个家族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三天统测结束后,书院便迎来了一个两天的小长假。在这期间,先生们将会集中起来批改试卷,登录成绩。而学生们则可以自由选择,是回家还是留校书院方面都不会干预。 统测最后一天的下午,谢承天就问过弟弟的意思。小家伙虽然不怎么矫情,可毕竟已经离家一个多月了,多少还是有些想念家人们的,所以便决定这个休沐日,哥儿俩都回家去过。 当天下午,阿旺就被派下山回府上传信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依旧有些无精打采的谢承元就被自家亲大哥从温暖的被窝里给拖了出来,然后在小伙伴们调笑与同情并存的表情中苦哈哈地洗漱干净,换好衣服后便跟着大哥下山回家去了。 这一次,谢承元总算说动了齐双这个大木头,成功将这个众人眼中的冷冰坨子给捂开了一个裂缝,将他给顺利拐回家去了。 而其他小伙伴们自然也都不甘示弱,自打上一次去过之后,这些孩子们就对兴承公爵府的众人产生了十分强烈的好感,都一直渴望着能有机会再次登门拜访。只不过这一个多月来谢承元都一直卧病在床,他们便没有机会和理由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现如今谢承元已然痊愈,让学生们紧张了好长时间的统测也总算告一段落了。不管结果如何吧,总之在这段时间大家还是需要好好放松一下的。 当然谢承元也没忘了这群有趣的小伙伴们,临走前又主动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并嘱咐他们别忘了通知姜媛媛。孩子们自然是欣然应允,兄弟俩这才带着齐双,在众人的告别声中离开了宿舍。 已经是十月的天气了,北方山上的空气清冽中带着一丝丝冷意。已经有些泛黄树叶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好在还能坚持着不掉落下来,就像这会儿的谢承元自己一样。 谢承天只能无奈地背起弟弟,一边嫌弃他体能太差,一边还是会忍不住地关心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如何。至于齐双嘛,这孩子看着瘦弱,可体能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之前的路上可一直都是他全程搀着谢承元走下来的。如今这会儿也只是出了些细汗罢了,倒是让谢承天欣赏起这个倔强又执着的小家伙了。 早就习惯了这种无微不至的宠爱,如今的谢承元已经开始有些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这种来自血脉至亲之间的关怀与幸福感了。现在的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不得不将这具身体还给原主的话,那么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不是就彻底没有了呢? 毕竟对他来说,不管之前经历过多少世的痛苦与磨难,只是上一世那种无依无靠,举目无亲的感觉就曾让他几度濒临崩溃。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谢承元就会忍不住抱怨天道办事不够妥帖,如今的他是真的一副身体两个灵魂。这要是有朝一日闹出来人格分裂了,这儿的法律可不会支持他把天道给告上公堂的啊… 所以现阶段,谢承元只想尽可能多地,越来越来积极地,极尽自己所能地与这个温暖家庭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都有充足的相处时间。虽然从心理上来说,他还是无法完全将这一家的任何一个人视为自己的骨肉血亲。但就这份常年的陪伴与温暖,他就下定了决心,要用自己的所有能力乃至生命,去挽救这个身居高位,但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崩溃结局的庞大家族。 而要想完成这个宏大目标的第一步,谢承元认为就是要从习武强身开始做起。作为无论是思想还是理论基础知识都远超这个时代的同类们的穿越者,谢承元深知自己的那套先进理论在现阶段的天兴国甚至只是某一小片区域都是无法保证顺利开展下去的。但换个方式的话,很多事情或许就有出现转机的可能。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主要还是上一世的完颜决,这个可怕的男人最终达到的高度给了谢承元思考。的确,完颜决的行为与思想都是极度危险,其中充斥着对生命的蔑视和对权力的尊崇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从结果上来看,强大的武力值所构建的恐怖政权也的确改变了整个北夏曾经积贫孱弱,即将被强大的邻邦瓜分吞并的结局。甚至就连谢家的两个孩子,谢承天和谢承胥能够组建起如此强力的组织,其本因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聪明才智。至少在谢承元看来,谢承胥的成就就与他自身的强大武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这一次回家,谢承元就是想尝试着开始学习研究他们家族传承了百年的古武秘术。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一些十分超脱他认知的如轻功、内功、运气等功法以外,谢家先祖们从成百上千次的生死搏杀中总结出来的战斗理念与强力杀招都十分接近他所熟悉并早已融会贯通了的现代搏击技术。 只不过相对来说,谢家古武更强调一击必杀的精准度与强大的打击力度,与现代化那种以降伏、重击对方使对手丧失作战能力的技术还是有着非常巨大的差异的。 所以对现在的谢承元来说,学习那些书院教授的基本擒敌技术或是别家的系统化格斗术都费时费力,倒还不如学习自家研究出来的加强版自由搏击术来得得心应手些。 坐在通体都由金丝楠木打造的超豪华双驱大马车上,齐双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感,一直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多往别处瞟上一眼,明明是坐在车上,却仿佛比让他徒步从山下爬回书院都更让他觉得疲惫。 谢承元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斜靠在蚕丝包裹的软垫上,一边享受着大哥的精准投喂一边开口安慰齐双:“大双,别那么紧张好不好?你也看到了,我们老谢家的人其实都是非常好相处的。嗯…虽然说现在看来,这样的生活配置确实有些奢华了些。可是你也要早些适应才行啊!可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要把你打造成为未来的天兴国第一皇商!到时候你要是还这么畏畏缩缩的放不开手脚,那丢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皇室,乃至咱们整个天兴国的脸面啦!” 他算是摸清楚齐双这个人的性格了,虽然这小子看起来一心求学,对别的东西都丝毫不感兴趣,实则内心还是非常看重家国天下与皇权尊严的,算是个比较纯粹的忠君派了。 所以对付这种人,拿捏他们的心理也十分简单,只要把国家与圣上搬出来说事儿,让他顺着自己的思路前进就是一件非常非常轻松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听到他这么说的齐双也总算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是不敢像他这样随便折腾,但至少没有刚上车时那般的紧张了不是? 曾经亲眼目睹了小少爷浑身是血被送进医务室紧急处理的车夫老徐这会儿也非常开心。他是谢家绝对的老人了,虽然比不得荣伯为谢家贡献的时间和精力那么多,却也是府中最得谢炎信任的那一批人之一了。 只是老徐是个闲散惯了的性子,做管家之类的位置实在不是他所向往的,便只向谢炎讨了一个马夫的位置,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呵护谢家的下一代能够平安成长。 第七十八章 拳拳慈母心 马车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老徐随口哼唱的山歌声中停在了公爵府门外。几个孩子刚一下车,一道快如闪电的飘逸身影就猛地从大门里头窜了出来,对着先下车的谢承元和齐双就是一个热情的熊抱。 “大哥,三弟!你俩可总算回来啦!想死我啦哈哈哈…” 谢承元可经受不起如此热情的欢迎方式,一边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头一边轻声道:“二哥哥二哥哥,快放开我们!” 谢承胥立刻依言乖乖放手,这时却才发现自己抱错了人,立刻一脸嫌弃地松开了抱着齐双的手,皱着眉头问道:“三儿,怎么把这小子给带回来了?大哥呢?” 齐双面上一囧,知道谢承胥肯定还在记恨自己质疑他能力的事情。正要主动道歉,却不想谢承元的态度比他还强应,立刻挣脱了自家二哥的怀抱护在他身前严词说道:“二哥哥不许这么没礼貌!大双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们未来事业发展的重要助力!哪怕是二哥哥你,要是敢欺负我们的先锋大将的话,元儿也是一样会和你生气的哦!” 谢承胥一脸受伤地看着为一个外人要和自己站在对立面上的亲弟弟,一头扎进刚刚笑着跳下马车的谢承天怀里“哭诉”道:“呜呜呜…大哥你看阿元,他已经…已经不爱我这个二哥哥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承胥,像点样子,难得元儿回家了,你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当心你爹爹下朝回来了揍你屁股!” 一边说着话,楚绫湘清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娘亲!”谢承元兴奋地喊了一声,一手拉着齐双便朝自家美人亲妈奔了过去。 “娘亲娘亲!元儿来跟你介绍哦!这个是齐双,我们都叫他大双,是元儿的室友兼好兄弟!这次是来咱们家里做客哒!” “大双,这是我娘亲,你叫他楚阿姨就好了!” 互相介绍了一番过后,齐双却依旧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爵夫人啊…何等的体面尊贵?还生得如此美艳动人,让他叫人家阿姨,那岂不是在侮辱这谪仙一般的人儿吗? 完全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与憧憬的心态让齐双陷入了一瞬的失神,直到谢承元拉了他一把才猛然缓过神来,整理好衣冠毕恭毕敬地对楚绫湘行了个大礼:“见过公爵夫人!” 就在他即将跪下的瞬间,一只温软而有力的玉手及时拉住了他纤细的胳膊。 “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大的礼数呢?放心吧,来了这儿那就跟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拘束。你既是我们阿元的好兄弟,那便是我们谢家的座上宾,无须如此多礼的。”楚绫湘笑着安慰道。 齐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人生阅历中,还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高门贵女会用如此平易近人的态度和自己说话的呢! “可是…可是夫人,礼法不可…”说着话的时候,齐双又想起了自己临来太书院之前,那些表面上摆出一副欢送小天才走向人生巅峰的命妇闺女们虚假的笑容之下那满含鄙夷的眼神。实话说,这一次来谢家他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的。即便是为了谢承元为他勾勒出的美好未来,他也愿意承受现阶段的任何委屈和羞辱。可现实… “好了好了,这孩子,怎么还较上真了呢?”现实就是,楚绫湘毫不在意地打断了他的话。而这种看似无礼的行为,竟奇怪地无法在一向最注重礼法规矩的齐双心里造成哪怕一分一毫的不适感。 楚绫湘慈爱地伸出手摸了摸齐双的小脑袋,笑着说道:“你呀,就把心放宽了,今天无非就是一个小朋友去了好朋友的家里做客那么简单,完全没必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齐双小朋友,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还有,承胥~” 刚刚被自家亲妈点名“威胁”了的谢承胥连忙立正站好。 “娘亲,我在!” “向齐双小朋友道歉,方才你的行为确实无礼,还不赶紧过来?” 毕竟是身居高位多年的人了,楚绫湘一正经起来那气场还是非常有范儿的。 虽然内心极不情愿,但一对上自家老娘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谢承胥就瞬间怂了个彻底,乖乖走到齐双面前,十分正式地向他鞠了一躬道:“对不住啦小齐兄弟,刚才是我的不对,还请你见谅哈!” 齐双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想要阻止他已经低下去的脑袋,却在这时惊异地发现过往的路人似乎完全没有觉得惊讶的意思,甚至还带着几分欣赏和习以为常的笑意。 这家人…难道平时就真的这么与人为善吗? 心中想着,齐双也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二公子言重了,本就是在下出言不逊在先,误会了二公子的能力和成绩,合该是我向二公子道歉才是!” 明明是真心诚意的致歉,等把话说完了齐双却发现谢家三兄弟的脸上竟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惊异的表情。 尤其是谢承胥,连忙抬起头来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可惜齐双已经孤僻太久了,根本无法接收到这一系列挤眉弄眼的举动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含义。 正思索间,楚绫湘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了:“怎么,瞧这意思,齐双小朋友和我们家承胥也见过面啊?阿姨怎么不知道啊,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可怜齐双涉世未深,根本不懂成人世界中遍布的种种陷阱,在谢承元出手阻止自己之前便将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哦,回夫人的话,之前在下与二公子在书院确实曾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在下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否认了二公子的一些成绩,如今想来也是惭愧得很,实在是欠二公子一个道歉的。所以夫人,还请您莫要再为难二公子了,真正该道歉的,其实是在下才是啊…” “哦,在书院啊?!”楚绫湘的脸上露出了自见面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明明是美得人神共愤的美好场景,却不知为何,让齐双的浑身上下都仿佛被一股满含杀意的冷气给笼罩了一般。 “那…齐双小朋友,你可不可以告诉阿姨,你是什么时候在书院见到的我们家承胥呢?” 虽然一点都不想撒谎欺骗面前这个仿佛代表了人世间所有美好的女子,可出于直觉的,齐双还是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出口的话似乎直接将倒霉的谢承胥牵连到了某种异常危险的境地之中。 再加上谢承元那一脸“二哥你自求多福,来年今日弟弟定会为你多多烧纸的悲怆表情,让他更加坚信自己接下来的回答一定会成为决定谢承胥未来命运的重要条件。 电光火石之间,齐双的脑海中天人交战。最终,情感与理智的交锋还是后者占据了他的思维高地。一旦确定了该如何选择,那齐双的反应绝对是几个小伙伴中最为迅速的了。当然,这一点也是谢承元欣赏并选中他成为产品第一直接负责人的原因之一。 “哦,那好像…好像是书院新学期刚刚开学的时候吧,具体是报道过后的第几天我是记不得了,不过确实是在那一阵子,谢二公子曾经偷偷上山去看望过承元兄,我也是在那个时候与他见面的,嗯!” 如此优秀的回答让谢家三兄弟纷纷如释重负的同时也再一次对这个一贯面冷心热。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少年又多了几分好感。尤其是谢承元,曾经最令他担心的齐双的缺点,或者说弱点之一就是太过于诚实。饶是沈超这样刚直的官员有时候也会为了达成目的而在良心允许的范围内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言,可齐双这孩子是真的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啊! 好在就在今天,三兄弟齐齐迸发出的求生欲终于成功唤醒了齐双心中那隐藏已久的强大能量。至少这个问题,他的回答就简直堪称无懈可击! 刚开学,谢承胥还未受伤,而且正在外头忙着调查袭击谢承元的真凶一事,家里人对于他的行动也确实并不清楚,绝对足以成为两个人曾经见过面的最好时机和借口了。 听他这么回答,饶是内里精明似鬼的楚绫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脸上的异常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还是之前那副温润如水的笑容。 “原来如此,齐双小朋友的记性还真好呢!好啦,欢迎你来我们家里做客,大家都快进门吧,长辈们也已经等了很久了!” 说是长辈们,实则任谁都看得出来,最想念孩子们的其实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了。 自从谢承胥受伤之后,楚绫湘就曾不止一次地对自己的育儿方式产生过怀疑甚至后悔的想法,每每都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突然坐起,然后一个人抱着双腿,把脑袋埋在膝间一坐就是一整晚,也不知道这期间流过了多少泪水,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 到后来谢承胥是醒了,可接着就又传来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回家,要留在山上一心做学问的消息,这更让她一介女流的内心遭受到了十分巨大的打击。甚至谢炎还发现,她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自我否定甚至厌世的危险情绪。要不是为了瞒住谢承元受伤的事实以免让她承受更多的打击,谢炎早就想把真相都对爱妻和盘托出了! 第七十九章 归家,重逢 然而天下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很快谢炎就以朝中形势有变为由严格限制了全家人的出入,但那一日亲眼目睹了事件发展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被传入公爵府,最后落到楚绫湘的耳朵里。 虽然在她的潜意识里,这段时间丈夫和孩子们的种种异常都让她感觉外界的传言根本就是真实的。可也许是出于内心自我保护的欲望吧,她还是一直坚定地选择对外界这些所谓的流言蜚语置之不理。因为她的内心在不断警告她,一旦在主观意识上接受了这样的结果的话,那么用不了多久她的精神和身体都会彻底陷入崩溃的! 好在就在留言传入府中后不久,小五就带回来了书院即将迎来统测,二位公子都在专心备考的消息。 趁着这个机会,楚绫湘也曾安排翠萍找了信得过的下人打着探望二位公子的名义上山去看过了两个孩子,带回了他们二人全都毫发无伤,而且真的有认真备考的消息,一颗始终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关怀之心这才重重地跌回了原处。父母之爱啊,有时候总是这么的无言却又深沉… 本想着今天终于能和三个孩子一块儿幸福地享用一顿美好的晚宴了,却不想小儿子居然带回来一个朋友。出于一个母亲对孩子们友情和尊严的尊重,楚绫湘一直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和迫切想要拥抱他们的欲望,做出了一个公爵夫人该有的彬彬有礼又亲切随和的姿态来,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的思念光芒却让身为外人的齐双无法忽视。 曾几何时,齐双也曾享受过双亲健在,关爱加身的幸福过往。却因为自己的无知与固执将这人世间最初且最深情的美好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直到意外发生,将这一切都从他的身边无情夺走后他才开始觉得后悔,妥妥的一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脚本。 所以现在的齐双一方面拼了命地读书学习充实自己,一方面却又对这种无声的温情充满了渴望。尤其是当看到楚绫湘那无奈中充斥着幸福的表情时,齐双的眼前就总会浮现出曾经娘亲那张永远和煦又温柔的笑脸来。 鼻头一酸,齐双的眼睛在不知不觉间红了起来,一行情泪无声地滑过他那张黝黑却清秀的小脸,手上却不自觉地拉了拉走在前头的谢承元的衣袖。 “承元兄,你与先生长久未归,合该多与夫人亲近亲近才是。” 期中统测之前的那次突击辅导,齐双是真的服下了谢承天这个各方面都完美到了极致的优秀男孩。所以他也早就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拜在谢承天名下为徒。不管未来他自己能学到多少东西,只要能够成为谢承天的弟子,对于他来说便已经是一份难得的殊荣了。所以自然而然的,齐双对他的称呼也产生了一些变化。而谢承元也认为这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能让大哥在世间又多了一份羁绊,便也从来没有阻止过他这样的想法。 只是现如今完全出于善意的提醒,配上他脸上的泪痕竟也让谢承元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是啊,父母之爱对于每一个孩子来说都是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情感,不管未来他们的生活多么幸福,多么充满爱与欢乐,这份最初的美好都该是最重要,也最不应该被忽视的! 一转头,谢承元大大的眼睛对上了美人亲妈那双晶莹却带着些许羞涩的眸子。心事被戳穿,饶是楚绫湘这种曾经也敢大胆追爱的女孩子多少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嘛… “啊嘞~娘亲,您怎么突然就不好意思啦?怎么,难道说一句想元儿了就让您那么难为情啊?” 谢承元仗着自己如今只有六岁,伸出手大大方方地拉住了楚绫湘的柔荑,瞬间击垮了女人心中的所有伪装与屏障,终于一个控制不住,蹲下身子将小家伙给紧紧抱在了怀中。 “嗯,想你了,娘亲真的想你了,想你们了!现在你们也终于回来了,真好,真的太好了…” 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谢承元也伸出小手轻轻抱住了美人亲妈有些颤抖的肩头。 “嗯,娘亲,元儿回来了!” 母子温存的场面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虽然对于齐双来说是有些抱歉了,但谢承元也并没有完全忘记这个有着美好心灵的小天使。 几次冲动之下,谢承元都差点说出让楚绫湘将齐双收为义子的话来了。可话到嘴边了,谢承元都强逼着自己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声音给吞了回去。毕竟是否要让齐双认亲,又是否要接纳他成为他们谢家的一份子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或是他们兄弟几个乃至楚绫湘等几人的事情。 与之前抢着要认下姜媛媛这门干亲的情况不同,好歹对于姜家的情况大家基本上都是心知肚明的。而且姜媛媛是个女孩子,又是小伙伴们中最受欢迎的小团宠,从根本上就杜绝了争家夺产的可能。 而作为最优选择的邢家三房,说到底也只是武将出身,背景干净,也不怕被外界的流言蜚语所攻击,更重要的是能让姜家那些恶心人的大人们讨不到一份便宜,算是一场双赢的结合了。 但齐双的情况就大大不同了。他的过往大家都一概不知,而且哪怕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被谢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收为义子也足以成为某些阴险的政客们攻击谢家与他本人的重要条件。 所以至少现在,谢承元认为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或许真的有朝一日能够将齐双培养成最优秀的皇商了,这种情况便会得到缓解了吧。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充斥着阴谋与想象的,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说到底,以现阶段的情况将齐双收为谢家义子总是非常不合适的。所以谢承元便暂时将这个计划给搁置了,而作为补偿,他也一定会竭尽所能,让自家大哥收下齐双这个难得的好苗子为徒的! 又在前院与两个久未见面的儿子温存了半晌,楚绫湘这才心满意足地领着孩子们去了后院。齐双本不打算跟着去的,到头来还是拗不过谢家兄弟们的热情,也跟着去几位长辈面前见了礼。 对于这个踏实稳重的孩子,长辈们的看法倒是十分的一致,都觉得他是个心思纯良,踏实肯干的好苗子,一番完全发自本心的评论下来,反倒搞得齐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一张笑脸被说得黑红黑红的,看起来煞是可爱。 “曾祖母,祖父祖母,母亲大人,孩儿们久在书院未归,令诸位长辈牵挂担心,是孩儿们的不孝,承天/承元在此向诸位长辈们告罪了!” 温情的重聚环节过后,该有的请罪环节也是肯定少不了的。谢家虽然不怎么看重那些繁文缛节,却十分重视家人之间的羁绊。像他们俩这种明明十分方便却长时间不回家的行为,在谢家家训中就属于不孝行为中的一种,严重的话可是要挨板子、跪祠堂的! 不过谢家的长辈们又岂是那么不通人情的老顽固?谢盛昌大笑着拉过跪在地上的大孙子到自己身边。 “臭小子,难得咱们老谢家出了你们两个这么爱读书、爱学习的好孩子,爷爷真是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怪罪你们呢?是吧母亲?” 老太君双目含笑,也点着头伸手唤来了谢承元和齐双。 老人家已经满是皱纹的大手握住那双黑瘦的小手时,齐双是真的浑身一震。比起楚绫湘所表现出来的温润与得体,老太君毕竟是经历过世代更替,家族起伏的大人物了,身上的气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一开始的时候可把他给吓得不轻。 但如今的老太君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拉着他的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瞧这孩子瘦的,过去肯定也没少吃过苦吧…” 老人家心软,早就看出齐双曾经的人生过得肯定不如意。只是她比谢承元更清楚,想要挽救这个孩子的命运,最好的方式就是他自己付出远超常人的努力。而谢家能为他做的,最多也就是明里暗里地帮衬一二罢了。 “好孩子,往后你与承元便要互相监督,互相进步。若是哪天这小子不听话,不好好读书了,你便写信告诉我老太太,我们这一大家子可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到时候肯定狠狠揍他的屁股好不好?”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却也是老人家帮一个经历过苦难的孩子重拾自信的方式之一。果不其然的,听到这段话的时候齐双先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但随即便表情凝重地接连点头。 “老太君放心吧,我与承元兄定当共同努力,携手进步,保证不会让您和老公爷,老公夫人,哦还有公夫人失望的!” 对于他的保证,长辈们既是欣慰又是好笑,谢盛昌更是毫不留情地耻笑起了自己的亲儿子:“听听,听听!炎儿那臭小子做了公爵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我这个老头子更受孩子们的关注吗?” 第八十章 被打动的齐双 老爷子是得瑟上了,一旁的公夫人可不惯着他,嗔怪地伸手打了他的胳膊一下:“去!别胡说,人家孩子就是有些紧张罢了,你可别在这儿胡言乱语的,若是回头吓着了人家孩子我可不饶你,当心今晚不让你回房睡觉!” “别别别!夫人我错了,千万别让我去睡书房啊!我这年纪也大了,可禁不起折腾啊!”谢盛昌立刻求饶,又被楚绫湘羞红着脸给打断了。 “哎呀公公婆婆,你们这都说什么呢?孩子们还都在呢!” “哎呀,是我老婆子失言了,罪过罪过啊…”老公夫人这也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没办法,齐双这孩子是该说他存在感太低呢,还是该说他给人的感觉太过亲切,让人不自觉地就将他视为自己人了,这才会完全下意识地说出这番话来的吧? 被众人盯得有些发毛的齐双瞬间冷汗直冒,下意识地往老太君的怀里又缩了缩,随即赶忙以手指天发起了毒誓:“老公爷老公夫人你们放心!今日我齐双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但凡有一句半句的不当之言从我这儿流出去了的话,那就咒我不日必将常穿肚烂,不得好…” “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就连老太君都被他这突然的毒誓给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随即嗔怪地看向谢盛昌老两口。 “你说说你们,当着孩子们的面都说些什么呢?看把人家孩子给吓得,真是不懂事儿!” 可怜老两口也是一把年纪,儿孙满堂的人了,到这会儿居然还会被人用“不懂事儿”这种大人责备小孩子们时才会用的词给教育了,实在是惭愧啊… 谢承元无奈地拉住了齐双的手:“好了大双,好端端的起什么誓啊?如你所见的,可不是我骗你啊,我们老谢家的生活氛围就是这么自由而欢乐。如今咱们既是兄弟,又是十分重要的合作伙伴,往后免不得还要多来家里坐坐的。所以啊,你一定要早早适应这种氛围,别动不动的就发毒誓,搞得我们老谢家像是什么可怕的猛兽窝似的,传出去多不合适啊?” 齐双这会儿也是真的看明白了,传说中爱民如子,平易近人的兴承公爵府是真的用行动打出来的好名声!如今如此较真的自己,看上去似乎是真的给谢家的名声抹黑了,立刻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朝着诸位长辈深鞠一躬道:“对不住了诸位长辈,是齐双先入为主,误会诸位了。不过诸位放心,往后在下定会…定会尽量适应贵府上的相处模式的。若是日后在下还有什么失言无状的地方,也还望诸位长辈们多多教育,多多指正才是!” “哈哈哈…好好好,老婆子啊,你觉不觉得这孩子就跟当年的邢家二小子一样,来咱们家的时候也是这么束手束脚的样子,却也是他们兄弟几个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呢!” “嗯,还别说,确实是有几分相似啊。” 老两口讨论的时候,谢承元也给齐双科普了一下两位老人口中的邢家二小子是谁。当得知被外界传说高冷孤傲,凡人不近的邢家二爷曾经也有过那么多狼狈有趣的往事时,齐双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再一次的崩塌了。原来民与官之间也可以没有等级的界限,尊贵的隔阂,像现在这样和谐相处的啊?谢家,还真的是一个会令所有人都感到神奇的地方呢! 此时的齐双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大伙儿都那么喜欢来谢家做客了。因为在这里所感受到的热情与温暖,已经远不是一句“宾至如归”就能形容得了的了。 老人家们还有别的事儿要说,晚辈们便先行告退了。楚绫湘带着几个孩子,先去给齐双安排了一处上好的厢房住下,又把小凤暂时调过去伺候他的饮食起居。毕竟跟着谢承元在山上呆过一段时间了,她对齐双的一些生活习惯也算是比较了解的了。 一听还要给自己安排丫鬟,齐双那手摆得跟故障了的雨刷器似的。可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对上了小凤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 “齐公子莫不是…莫不是嫌弃小凤伺候得不好,没有小五哥阿旺哥他们那么贴心才不肯要小凤伺候的嘛?” “啊?!呃…不不不,绝对不是,绝对没有!小凤姑娘是个很能干,很厉害的姑娘!是…是齐某自己…哎呀,实在是齐某出身卑微,配不得小凤姑娘亲自来伺候我的!公夫人,在下一个人真的可以的,就不用,不用安排…” 齐双正面红耳赤地想法子拒绝,楚绫湘就一脸温柔地俯下身子看着他:“小双,首先呢,阿姨觉得你应该先尝试着改一改称呼。” “哎?!”突然被打断了思路,齐双一脸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美丽女人。 “知道吗?我们谢家可是有家训的,凡是晚辈能够带回家里头住的孩子,那都是被他们视为可以托付终身,上了战场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生死挚友的。对待这样的孩子,我们谢家也会将他们视作最最重要的客人来对待的,甚至就像是我们自家的亲生孩子一般看待。所以小双,现在的你就和承元、承天他们是一样的,都是我们老谢家十分宝贝的珍贵后辈,明白了么?” “所以啊,既然是自己家的孩子,那就实在没必要用那么生分的称呼了。来吧,先叫一声楚阿姨听听,这也是你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第一步哦!” 楚绫湘的话再一次击中了齐双那颗脆弱且自卑的心。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外人看来尊贵无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谢家,居然会将他一个岌岌无名,曾经也并不那么光彩的外姓人视作家族中的一份子。 一时间,感动、幸福、释然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齐双再一次任由泪水划过脸颊,同时仰起小脸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自信笑容:“楚阿姨,往后小双恐怕还会多有叨扰,还请多多指教啦!” 孩子们的内心总是纯澈且简单的,有时候想要改变一个孩子,真的不需要那么多下作的手段和套路。毕竟比起那些外物的干扰与诱惑,纯净的内心总是更容易被同样美好的真挚情感所打动的。 而这一次,谢承元的行动显然是大获成功了。虽然不能说完全把齐双从曾经的阴影中给拯救回来了吧,但至少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自己将即将飞黄腾达的伟大事业托付给他,绝对会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的。 敞开心扉之后,齐双对于楚绫湘的安排便也没有那么抗拒了。虽然依旧十分不习惯让别人贴身伺候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但经过协商,楚绫湘还是让小凤作为向导负责这两天在府中给齐双带路的重要工作。毕竟谢家家大业大的,再怎么光明磊落也总有些不愿意被外界看到的东西。而小凤的任务,便是在不触及禁忌的程度下尽可能地让齐双了解整个谢府,这对于他日后的融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中午,谢炎的贴身随护谢三回府禀报,说公爷被陛下留在宫中议事,午饭就不回来吃了,齐双便没能尽早见到这位大半个天兴国男人们公认的偶像人物。但就一顿午饭,齐双便吃足了幸福暴击,小小的瓷碗里永远都有长辈和朋友给自己添上的新菜。 一个晃神,齐双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家,同样的幸福,同样的温暖。而此时正忙着和二哥抢猪头肉的谢承元也没有想到,只是一次想让齐双与自己更亲近的做客邀请,便为自己换回来一个甘愿用生命为自己的成功之路保驾护航的生死兄弟。 吃过午饭,谢承元便开始帮齐双牵线搭桥了。对于齐双居然想要拜自己为师的这个想法,谢承天本人也是非常惊讶的。毕竟他向来是个宽以待人,严于律己的性子,总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所以这一次,谢承天难得地拒绝了宝贝弟弟的再三请求。但同时,谢承天也向齐双举荐了一位非常不错的私人教师。只是这个人…说实话,谢承元并不怎么喜欢与他沟通就是了。 谢承天向齐双推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谢家的后人,也是兄弟三人的亲叔叔,谢盛昌的亲儿子,谢炎同母异母的三弟弟——谢央。 谢炎这一辈兄弟四人,大哥谢炎,二哥谢信,三弟谢央,四弟谢宏。四个兄弟四个妈,从小就是互相竞争,互相敌视的混乱关系。 谢盛昌精明了大半辈子,唯独在感情和孩子们的教育方面栽了大跟头。当年谢炎随军出征,一去两载音信全无。谢家的几个姨娘想要争夺遗产,都抓住了谢盛昌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这一特点,纷纷撺掇各自的孩子搬出了主宅分府别住,就想逼着老爷子尽快做决定。 却不想谢炎后来不光安然而归,还成了陛下眼前最受信赖的新贵宠臣。一时间如意算盘落了空,想要回来却又拉不下面子,进退两难之间还是被谢炎捡了露,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公爵之位不说,连带着府里头没了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人,祖孙四代的小日子过得反倒比过去更幸福,更美满了。 第八十一章 情报很重要 当然了,成为公爷之后的谢炎终究还是没有放任这些兄弟们自生自灭,每年还是给他们分着大笔银钱过日子的。只不过谢家的四个儿子,也就是老大谢炎和老三谢央多少还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剩下的老二和老四都是不学无术的懒散性子,一肚子坏水却也折腾不出什么大风浪来,总之就是四家之间互不来往,各过各的小日子。 对于谢家新一辈的这几个孩子们来说,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到这几位叔叔婶婶,堂兄堂弟,还有他们那几个贪得无厌的姨奶奶,相互之间的矛盾反倒比曾经住在一块儿的时候要少得多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值得一提的是,谢家四房之中,这么多年了还真就没有一个女孩儿出生。曾经也有姨娘费尽心思地为自家孩子纳妾,就是想着能生出一个女儿来,得了老公爷的青眼,说不定他们那一房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可不管怎么尝试,怎么努力,送子娘娘仿佛就是认准了他们谢家似的,一个劲儿地给他们家送儿子。如今谢炎他们兄弟四个,像他们家这种弟兄三个的还算是好的,最夸张的四房到现在都已经有七个儿子了呢! 而在这三个叔叔当中,谢承元作为主家最小的孩子对他们都没有什么特别深刻或者感觉值得回忆的事情。唯独在三叔谢央身上,曾经发生过一件令他记忆深刻的事情,也是他直到如今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三叔的重要原因了。 那应该还是在原主三岁半左右的时候吧,那年端午,分家的人又一次来主宅这边聚齐了。而当时小小年纪便已“恶名”在外的谢承元对这种毫无意义的家庭聚会向来是不感兴趣的。 所以那一天,他依旧和往常一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并不打算掺和前院那浮于表面的虚假热闹氛围。 然而他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屋里头的书基本上都已经被他给看完了。可别小看了总是好心办坏事的原主的能力,这具小小的身体早在四岁以前就几乎拜读了开国以来各大名家的所有著作。 事实上,但凡原主不那么一根筋,懂得利用自身条件来获取利益的话,这儿的天道也不会被逼得还得跑到别的小世界去寻找合适的替代品了。至少单从天分上来看的话,原主的这具身体简直就是为神明量身打造的一般,智力点满,当然了,这个智力中的两个字是要分开的,指的是两项指标。 当天下午,已经在房间里憋了近三个时辰的谢承元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带着小五偷偷溜进了家里的书房,打算去找一本别的书回来看看。没办法,在这个年代可玩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饶是满心仇恨的谢承元,在这个年纪也实在做不到真的在房间里憋上一整天啊… 然而等谢承元来到书房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高瘦清雅的身影竟先自己一步提前来到了这里。 有些不悦地皱着眉头,谢承元上去就是一句质问:“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谢府书房?” 然而等男人转过身来的一刹那,谢承元就有些后悔了。因为面前的这个男子,眉眼之间和自己的父亲至少有着三四分的相似。不得不说,谢盛昌老爷子的基因是真的强大,四个儿子各有各的妈,却依旧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是亲兄弟,明显是因为身为父亲的谢盛昌遗传得好嘛!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只有当时在场的他们三个人知道了。而事态发展的结果就是,谢承元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书,却开始对三叔谢央表现出了异常强烈的排斥与抵触情绪。当然了,如今的谢承元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也有自信能够顺利缓和双方的关系。但站在原主的角度上来看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保持原样,对这几位叔叔都敬而远之就可以了。毕竟眼下他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可不想再在家庭关系方面节外生枝了。 所以当谢承天提出让齐双去拜谢央为师的时候,谢承元的态度还是非常纠结的。 齐双如今对谢承元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比起邢可文他们那种无脑式的盲目崇拜,他这种理智得过分的人会有如此表现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 “怎么了承元,你家这位三叔…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迎着齐双探究的目光,谢承元的心里也越发纠结了。作为朋友兼老板,他当然不希望齐双的才能被埋没。可作为侄子,他也是真的不愿意再和这个三叔有什么交集了。 “嗯…那个…怎么说呢,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儿,和他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过往,所以直到现在都不太愿意和他正面沟通吧…” “不过大双你也别误会哈,虽然我和他实在有些合不来,但我这个三叔的学问本事还是不小的。当年兴都城著名的四大才子,他可是其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呢!” “哦~我听过我听过,据说当初这四位都是兴都城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关于他们的传说可多可多了呢!” 齐双是从西北来的,与兴都相隔何止千里?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曾经流传过关于四大才子的传说,足见谢央等人当初的名号是何等的如日中天了。 而作为同道中人互相比较的对象,谢央甚至还力压正处于上升期的洪涛稳坐四人中的魁首之位。文人高古,从来不会将家世、背景等方面的条件也算作比较的标准。所以谢央的名声,真的是凭自己的满腹经纶和雄韬伟略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谢承天笑道:“阿元与三叔的关系一项不太融洽,不过没关系,小齐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明日我便带你去三叔家拜会一下,让你们都互相有个了解。至于到时候他愿不愿意收你为徒,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多谢谢大哥!”齐双喜上眉梢,起身恭恭敬敬地朝谢承天行了一礼,然后坐回谢承元身边。 “也谢谢你了承元,若是没有你的话,我的梦想之路,真不知道还要走上多久啊…” 谢承元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介意,随即便问起了一直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削苹果的二哥谢承胥。 “二哥哥,拜托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此时的谢承胥正一脸纠结地和被他削得七零八落的苹果皮做着最后的斗争。别看这小子功夫已经是超一流水准,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了,可这些家伙事儿一旦涉及到生活方面的话,谢承胥就瞬间变成一个仿佛除了吃啥也不会的三岁小儿一般,什么事儿都做不好了。 “啊?你刚说啥?啥事儿?” 谢承元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了一遍:“哎呀,就是上次在书院让你帮忙调查的事情!怎么,忘啦?当心我去跟娘亲告状啊!” 好不容易在齐双的突然觉醒下躲过一劫的谢承胥这会儿对书院两个字还有着很深的心理阴影,一听到这话顿时小手一抖,op和苹果瞬间全都没有了。 一脸沮丧地看着好不容易快削好的苹果就这么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谢承胥又是郁闷又是懊悔,捶胸顿足地怒吼道:“老三啊老三,我是你亲哥,不是捡回来的!有啥事儿就不能好好说,非得要这么吓唬我吗?” “哎呀,错了错了!”谢承元就是这样,勇于认错,但是坚决不改。 上去把小脑袋迈进了二哥的胸口,谢承元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好二哥,你快说嘛,到底调查得怎么样了?只要你说了,待会儿弟弟亲自给你削苹果还不行吗?” 之前说过了,谢家上下基本上都抵挡不住谢承元的可爱攻势,这一次谢承胥自然也一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放下手中造型精致的水果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书信来丢在桌上。 “喏,结果都在这儿了,自己看吧!” 谢承元立刻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和齐双一块儿看了起来,刚才的天真和可爱瞬间荡然无存,看得谢承胥哀嚎连连,强烈质疑自己这个弟弟是不是垃圾桶里头捡回来的。 不过不得不说啊,谢承胥的工作做得真的是到位得不要不要的。别看他平时老是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可至少在现阶段,谢承胥的情报收集能力可比谢承天那个尚未成型的组织要强大得多得多。短短一周的时间里,谢承胥便将所有有可能在宫宴上发难的官员背景和家底都给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看着纸上那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齐双只觉得心里头哇凉哇凉的。今天他可真算是见识到了,朝廷有谢家这样的忠心臣子本是幸事,可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蛀虫们,区区一个谢家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根据信中的统计,被记录在内的一十三名官员虽然派系不同,官职大小不一,但个个的身后都有不止一家收益丰厚的暗线生意在如火如荼地发展着。光区区一个工部从五品员外郎在外头就开着五家连锁客栈,每年的营业额高达巨万!就这样还好意思年年在皇上面前哭穷,真不知道他们的良心都长到哪儿去了! 第八十二章 质问,来自父亲的修罗场 将信中记录的内容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谢承元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一条之后便让小五拿来油灯,将整个信封都一把火给点了。 看着转瞬间化为灰烬的情报残骸,谢承胥觉得实在颇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 “哎呦我的好三弟哎,这可是你二哥我和兄弟们没日没夜,加班加点才弄回来的情报啊!你就这么一把火给烧光了,也太浪费点了吧?” 谢承元笑道:“二哥哥何必如此唏嘘呢?所谓情报,真正起到作用了才有其存在的价值不是么?那些没有用的情报,充其量就只能算是八卦消息。可这上面记载的情报,不光我可以利用,在咱们家外头还有太多太多的人都可以利用。二哥可别忘了,如今正值朝堂动荡,洪涛一派遭到了严重的打压。若是这份情报被泄露出去了,很有可能会对整个朝政带来巨大的影响。” “如今裕王奉旨南巡,带走了朝中不少能干的官员。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发现了这份情报,趁机在朝中搅混水的话,只怕等不到裕王他们回来,这兴都城就得先乱成一团了!” “所以这么重要的情报,我觉得还是存在脑子里来得比较方便。还有啊,二哥,你那边的兄弟们也一定要让他们注意保密啊!至少在下个月的宫宴之前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否则咱们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可就真的是白费了呢!” 说完这话,谢承元还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有几分自满的意味,实则是在提醒一直忙着刷小说的系统君赶紧把这些重要的信息都给保存好了,省得到了用的时候又找不到了。 不得不说啊,如今的谢承元真的是懒得可以,上课学的知识,课后听的八卦,不管重不重要的他都只是一耳朵听过就忘记了,全凭系统君辛辛苦苦地帮他保存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系统君也想罢工啊,像这么不懂规矩的主人,它还巴不得让他好好吃上一次亏,从而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究竟有多重要呢! 可是没法子啊,谁让谢承元该机的没记住,不该记的倒是记了一大堆。单那一副他魂体本尊的wink画面,就足以让功能强大的系统君濒临崩溃了,在如此残暴的手段逼迫之下,他哪还敢不好好干活啊? 谢承天笑道:“阿胥你看,元儿现在都能看得清朝政时局了,怎么你这个当哥哥的反倒这么拎不清啊?” 谢承胥撇了撇嘴:“我~也不是拎不清,就是觉得这么重要而情报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这要是回头放到黑市上去买,那得值多少银子啊…” 看着他一脸心有不甘的样子,谢承天和谢承元无奈地对视一笑。他们哥儿俩其实早就知道谢承胥如今为了赚钱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除了违法乱纪、有悖人伦的事情以外几乎啥赚钱的生意他都乐意插上一脚的。而现阶段,谢承胥最重要的生钱路子就是情报贩卖行当。虽然暴利,但其实兄弟三人都知道,这绝不是什么长久的买卖。毕竟谢承胥手里头实在掌握了太多太多朝廷命官们的重要情报,一旦东窗事发,他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数罪并罚,甚至牵连到整个谢家的! 所以这一次,谢承元烧掉了那封信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家二哥哥,他如今赚的都是火钱,稍有不慎就是要烫手的,还是早早收手为好。 当天晚上,谢家在谢炎回来之后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主仆尽欢,推杯换盏的场面再一次震撼到了齐双的内心世界。 晚宴过后,喝得有些微熏的谢炎把自个孩子全都叫到了书房。当然了,到了齐双这里又免不得一番推拒的戏码,最后还是拗不过谢家父子的坚持,乖乖跟着去了。 进了屋,小五和莲绮就关上门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阿旺去帮忙收拾给齐双准备的客房了,没跟着一块儿过来。 略显幽暗的烛光中,父子四人加上一个新成员齐双相对而坐,沉默良久。半晌,一直揉着自己太阳穴的谢炎微微睁开双眼,看着坐在中间位置一直规规矩矩的二儿子谢承胥问道:“老二,说说吧,你最近这整天神神叨叨的,一不注意就被你给偷跑出去了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哎?!”谢承胥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家老爹居然会第一个拿自己发难!顿时紧张得瞪大了双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还是说,你在外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都到了必须得瞒着我这个做父亲的的地步了么?” 谢炎的声音依旧很平和,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怒意。谢承元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自打今天从宫里回来之后自家老爹的情绪好像就一直有些低落,今天的重逢晚宴上他也几度频频举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着闷酒,这样的状态可是非常不多见的,而如今看来,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居然是…自家二哥?! “不不不!没有,绝对没有啊父亲!我…我就是…”三兄弟中最亲近也最惧怕谢炎这个父亲的其实就是谢承胥了。自幼跟着苍云习武,常年在外游历锻炼的经历让他对原生家庭的爱有着十分强烈的渴望。可是那时候的谢炎整日忙于朝政,父子之间难得的见面机会也往往在一句句微不足道的废话上浪费掉了时间。 可惜上一次谢承胥重伤昏迷,没机会看到老父亲那险些一夜白发的憔悴表情。否则也不至于如今只是简单回答个问题就这么战战兢兢的不成体统了。 谢承天有意回护弟弟,刚要开口就被谢炎抬手制止了。 “天儿你不要急着说话,现在还在讨论胥儿的问题,待会儿再说你的事情。” “是,父亲…”谢承天不得不乖乖闭上了嘴,心里头却也没来由地一阵紧张。这么多年了,父亲还从来没用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过话呢,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了?饶是谢承天这样的社交天才如今也有些看不清楚局面了。 大哥二哥相继陷落,谢承元知道,是时候让自己站出来缓和局面了,连忙着急地抬起小胳膊喊道:“父亲父亲!元儿知道二哥哥最近在忙活些什么呢,元儿愿意当污点证人,指证二哥哥!” “我去,老三,你…”谢承胥欲哭无泪地看着小家伙,还想说些什么便被自家老子那严厉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那好,元儿就说说吧,你这个二哥哥,最近到底都在外头忙活些什么呢?” 虽然是这种氛围下难得的温柔语气,可谢承元知道,今天他是肯定一句话都不能说错的。以往这个时间,谢炎肯定会被他美人亲妈缠得无法脱身且十几年如一日地乐在其中。可今天,直到现在他们连楚绫湘的影子都没见着,足见事情确实是大条了,不用心对待,认真回答问题的话,今天这一关他们小哥儿仨怕是就过不了了… “是这样的父亲!”打定了主意之后,谢承元还是决定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对父亲和盘托出。毕竟开铺子这么大的事儿,他迟早也是要和家里头商量的。与其到了那个节骨眼上搞得大家手忙脚乱的,还不如提前给大伙儿打好预防针,也好从长辈们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议不是? 横竖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谢承元稳定了一下情绪,大大方方地向谢炎汇报道:“其实吧,就是元儿想开个铺子卖点小玩意儿,但又怕日后会有人从中作梗,这才求着二哥哥帮我去调查一些东西的!” 接着,谢承元便将自己的赚钱大计向谢炎和盘托出了。看着老父亲从愤怒到平淡,再从平淡到惊愕的眼神,谢承元的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小骄傲的。开玩笑,你看看别家的六岁小孩儿,不整天流着鼻涕和泥巴那就算不错了,谁还能像他这样想出这么牛掰的生财大计来啊? 良久,被从身到心整个震撼了一遍的谢炎才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来:“咳咳…那个…那个叫魔方的东西是为何物?拿来给为父瞧瞧。” 谢承元偷偷向两个哥哥比出了一个v字手势,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自己刚刚制作完成的魔方递了过去。 “父亲请看,此物便是魔方。” 接过手中略显沉重的小金属块儿一瞧,谢炎在心中连连称奇,随即又接着问道:“那…此物又是如何操作的?元儿可否为爹爹展示一番?” 瞧瞧,这么快就把自称给改了,看来要哄谢炎最好的法子,还是得坦诚中带着几分小惊喜才行啊… 一边感慨着,谢承元一边接过魔方开始摆弄了起来。这个全新的魔方是他找了府里的匠人按照图纸用纯金属打造的,内部镂空,只有表面的一层金属外壳。可饶是如此,此物的分量也不算轻。 没办法,在这个时代无法生产塑料,木制的东西又容易损坏或者出现腐蚀现象影响外观,他也只能暂时用更耐用、更结实的金属代替,增加产品的使用寿命和观赏性了。 第八十三章 小哥儿俩,闯祸了! 看着小小一个六面体在小家伙的手中上下纷飞,一会儿变得杂乱无章,一会儿又变得整齐统一,配上鲜艳的色彩和精彩的操作让谢炎看得内心大呼震撼。不得不说,就连他这个除了打仗和怼人以外几乎就啥都不会了的大老粗都能看得出来,此物一旦被推广进市场,日后所能带来的收益一定是他所无法想象的! 压下心中的震撼,谢炎一手摩挲着下巴一边微眯双目问道:“所以元儿,你就是为了这个小玩意儿才拜托你二哥哥帮忙的吗?” 谢承元仰起小脸露出笑容:“是的呀爹爹!爹爹您一定也看得出来吧,等魔方一进入市场会引起怎样巨大的轰动。所以孩儿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保证自己人生中搞起来的第一笔买卖不会被奸人给霍霍了嘛!” 谢炎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从打大儿子谢承天出生以来,在他身边就从来不缺少夸孩子的马屁精们。而现实中,他的孩子们也确实个个争气,文成武就,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同龄人中熠熠生辉的亮点。 尤其是这个老三,当初他性子清冷,愤世嫉俗,因此得罪了不少的高官显贵。可自打上次落水之后,这孩子就忽然性情大变,不光成了全家人的开心果,还开始逐渐展露出自身那些惊为天人的超强能力。 今天早朝,东宫负责太书院的属官们就在他耳边念叨了好久,说他们家三公子多么多么的厉害,所有笔试科目全都提前了大半柱香的时间交了卷,第一科写下的文章更是花团锦簇,笔下生辉,其才情不让长兄,必将成为继大哥之后的新一代文坛巨匠! 而如今,他也怎么都没有想到,老二此番折腾出来的这么多破事二居然也是被这个小家伙给撺掇出来的。而且这魔方…实话说,就是耗费他一生的精力去研究,恐怕也想不出如此精妙且有趣的玩意儿来。 这个年代没有智商测试机构,孩子们聪慧与否一般都是由外界公知所认定的。很明显,现在的谢承元已经被书院的先生们归到了天才的行列中去。而在谢炎看来,自己这个小儿子已经不能算是天才了,简直就是个难得的鬼才啊! 然而世间万物总是有利有弊,阴阳平衡的。一个六岁孩子能有如此恐怖的思维能力对他而言或许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就好像这一次老二闯出来的祸事吧,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一朝暴露,还被圣上点名提醒了,这对谢承胥本人,乃至他们整个谢家来说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所以看着如今兴奋十足的小家伙那双满含期待的大眼睛时,谢炎的心中有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思索片刻,谢炎轻叹一声,伸出手招呼了老二谢承胥站到自己面前。 “胥儿,知道为什么爹爹今天要点你的名吗?” “呃…孩儿不知…”谢承胥诚实地摇了摇头,至少在家人面前,他就是个智商为零的铁憨憨罢了,没啥好装的。 谢炎叹道:“你这孩子啊…哎…你想帮你三弟,想帮他扫清创业之路上的障碍这是好的,可是…可是你不能把人都给派到宫里去,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调取朝臣的机密档案吧?” “哎?!”这句话一说出口不光是谢承胥,剩下的三个孩子全都跟着瞪大了眼睛发出惊呼。谢承元本来还没想过自家二哥哥调查出来的结果怎么能这么快,这么详尽呢,没想到敢情居然是有人私闯了大内禁地,直接从他夏叔叔那儿调查回来的情报啊! “不…不是,哎?!”谢承胥是最惊讶的一个了,他是有时候有些虎,却也绝不是一点儿分寸都没有的人,当即就要反驳。 “不是,父亲,这…这搞错了吧?孩儿敢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让任何人偷潜入宫调查过任何东西啊!这…这怎么可能呢?!” 谢炎烦躁地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闭着眼睛问道:“那你告诉为父,你给你弟弟的那份调查结果,是不是一个叫齐淞的年轻人给你的?” “是…是啊,父亲是如何得知…”谢承胥有些愣了,他的这群江湖朋友他可从来没在家人面前提起过,如今被自家老子给说了出来,他这心里头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来。 “哼,如何得知的,你去问问那个孩子,和他一块儿入宫的那个…那个姓何的孩子,怎么就没跟着他一块儿过来见你呢?” “呃…”谢承胥的额角开始有冷汗冒了出来,当时他没有多多想,满心都是完成了弟弟交代的重要任务后的喜悦。对老何他也就是顺嘴问了一句,被齐淞以家中有事,先行离京为由给遮过去了。 如今想来,当时说这话的齐淞行为举止真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这个榆木脑子,当时怎么就愣是没看出来呢? “不是…父亲,难道…”谢承胥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炎闷哼一声:“哼,你以为呢?你的那个姓何的朋友,现在都还被关在宫里,正由天英卫们严密看守着呢!” “我去…”谢承胥浑身一软,颓丧地跌坐在地。谢承元的后背也开始渗出汗水了,天英卫是干什么的,那可是专管皇城禁卫,直接听命于陛下的两大特务机构之一啊! 上一世,谢家灭门就是因为原主在酒楼与外邦间谍会面的场面被有心之人和负责情报收集的天机卫给撞见了。难道这一世,谢家又要在另一个机构天英卫的手里栽上一次吗? 此时的谢承元真的是懊悔无极,早知道二哥身边的朋友胆子都这么大,这么不靠谱的话,他是打死都不会用激将法钓二哥哥上钩的啊! “父亲,那…那陛下那边,是怎么说的啊?”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谢承元也不敢再嬉闹了,神情肃穆地看着谢炎。 谢炎低着头,双手用力地摩挲着脸颊:“怎么说的?哼,他让我今天晚上就拿出个结果来,明天早朝之前必须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谢家或许还好,但那两个孩子,哼,怕是都得人头落地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啊…”坐在地上的谢承胥是真的慌了,虽然他也非常不赞同这两个朋友的鲁莽行为,但毕竟是自己的生死至交,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身首异处吧? 更重要的是,他的这两个朋友可不是一般人,齐淞是岭东齐家的四公子,齐家世代盘踞岭东,根深树大,背后的能量不容小觑。 而那个姓何的孩子,本名何加勇,是西南何家的长房长孙!当年陛下登基,西南有藩王残余势力作乱妄图分裂国土,何家作为古武世家面对如此险境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带领当地人民奋起反抗,愣是在朝廷派来的援兵到达之前把叛军余孽赶到了西南边境去,圣上当年御笔亲书“忠勇无双”牌匾派近臣送到西南何家,至今这块匾额还被何家挂在中堂上,也算是有从龙之功的大家族了。 若是这两个家族的孩子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白白送了性命的话,那确实用不着陛下亲自动手收拾他们谢家了,光这两家的能量就足以让他们老谢家好好喝上一壶的了! 事到如今,兄弟俩早已经慌了神,尤其是谢承元,上一世的悲惨结局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颤颤巍巍的几度险些晕倒,都是系统君在疯狂劝他才堪堪没有倒下。 上一世的经历让谢承元明白,电视剧中那些荣宠加身,不会因为一点小问题而导致灭门的情况根本就是扯淡的。这天下终究还是君主们的天下,臣子就是再受宠,那也是要在没有牵扯到天子的实际利益的情况下才行的。 此番谢承胥的两个朋友私闯入宫,随便安个什么罪名就足够让他们三家全都人头落地的了。也难怪谢承元此时再没有了往日的冷静,毕竟如果陛下真的动了杀心,那他这点萤火之光,是绝对敌不过朗朗皓月之辉的。 而此时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大哥谢承天依旧保持着冷静,虽然表情同样凝重,却还不至于像两个弟弟那样手足无措。 看了看似乎并不怎么慌张的大儿子,谢炎眯了眯眼睛问道:“天儿,你说说吧,这件事到底该如何解决?” 谢承天思忖片刻,沉沉地说出了四个字:“弃卒保车。” “弃卒保车?弃哪个卒才能保得住这么大一架车啊…”谢承胥有些负能量地说道。 谢炎的语气也不觉严肃了几分:“天儿,他们两个可都是你的骨肉至亲啊,你该不会是…” 自己的经历让谢炎十分看重兄弟之间的和谐与亲密,如果说谢承天的弃卒保车之计是要把他的两个弟弟给交出去的话,那他这个做父亲的绝对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谢承天微微一笑:“父亲多虑了,其实以孩儿所见,这件事或许并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哦,此话怎讲?”谢炎的眉宇松快了些,别的不说,他这个大儿子的分析观察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他既然能这么说,那就说明事情是真的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第八十四章 阴谋,都是阴谋啊~ 谢承天习惯性地摸了摸耳垂,开始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敢问父亲,陛下今日召见您时,可曾提过提审何姓少年之事?” 谢炎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承天嘴角微勾:“这就是了。如果孩儿的判断没错的话,这个何姓少年,应该就是西南何家的后人吧?是么承胥?” 大哥是兄弟三人的主心骨,谢承胥对此一直坚信不疑,如今大哥既然说还有救,那他就一定是有办法的。而作为当事人之一,对于大哥的所有问题他都会据实回答,当即点头道:“果然啥事儿都瞒不过大哥的眼睛,不错,我那兄弟本名何加勇,可是西南何家的长房长孙啊!” 谢炎是彻底无语了:“不是…那你别告诉我,那个叫齐淞的孩子其实是岭东齐家的血脉?” “嘿嘿,爹爹也聪明,猜对啦!”谢承胥傻笑着向谢炎比出了一个大拇指,却险些气掉了老人家半条命去。 “你你你你…你这个逆子,霍霍咱们一家还不够,居然还把这两家的后辈都给牵扯进来了?!你是真嫌咱们老谢家如今的日子过的好了,就非得没事找事给咱们家惹点麻烦出来是吧?好好好,你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的,给我跪好了别跑!” 说着,谢炎就一跃而起,上前就要抽谢承胥嘴巴。为父十余年,谢炎还真是第一次对孩子们表现出这么大的怒气来。没办法,齐家和何家都是天兴国知名的大家族,这一次谢承胥的这个篓子,怕是真的捅得有些大了。 谢承元连忙扑了过去,在父亲的巴掌落下去之前挡在了二哥哥身前。其实虽然恐惧,但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一味的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跟着谢承元扑了过去,双手抱住谢炎的大腿劝道:“公爷请息怒吧!如今再怎么责打二公子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倒不如听听大公子怎么说,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呢!” 被两个孩子拦住了的谢炎深深呼了几口气,最终还是重重地跌坐回了椅子里,揉着太阳穴道:“罢了,天儿,你继续说吧。” 谢承天不急不缓地说道:“二弟所犯之事确实当罚,但也幸亏这一次偷潜入宫的是这两家的公子,否则事情只会变得更麻烦。” “我问父亲陛下可曾提到过审讯之事,无非就是想确定陛下究竟是从什么渠道得知此事与我们家有关的。现在看来,陛下…不,应该是何公子自己主动向圣上表明了身份。毕竟他们何家当年镇压叛王余党,安定西南,功在社稷,虽然没有丹书铁券傍身,但以陛下的性格多半也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断不会太为难他的。” “父亲,陛下既不曾用刑,那我们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呢?以孩儿所见,此番事件确实令陛下产生了危机意识,却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把当世的三大家族全都给一勺烩了。所以我认为,陛下让您给他一个交待多半只是做些面子工程罢了。” “如今裕王率众官代圣南巡,朝中那些个不安分的便开始有些蝇营狗苟的心思了。陛下在这个节骨眼上碰上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抓住机会好好提升一下自己身为君主的威望的。所以父亲,这一次二弟虽然有错,却也是间接地给了您一个机会在陛下面前表一表忠心呢!” “嗯,元儿所言倒是有些道理…”谢炎摩挲着下巴思索了起来,谢承天则偷偷向两个弟弟投去了关切的目光。身为兄长,他对弟弟们的关爱之心纯然若揭。可身为嫡长子,他也绝不会纵容自己的骨肉兄弟做出任何败坏门楣、有辱家风的丑事的。所以今天,这两个弟弟,包括他自己都难辞其咎,是以当罚。但根据事情的严重性来判断的话,倒也真的没有必要罚得太严重。 片刻,谢炎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尚且惊惧的二儿子。 “胥儿,你实话跟爹爹说,那两个孩子偷偷潜入皇宫,究竟是不是你的指示?” 谢承胥低着头,如实回道:“父亲,孩儿确实曾拜托过他们二位帮我查一些东西,但也绝没有引导、撺掇他们潜入大内禁地的言行,请父亲明察!” 谢炎点了点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天儿,那依你所见,明天这件事为父又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谢承天思忖片刻,轻声说道:“父亲日前得了一箱远洋外邦进贡上来的鲛人珠对吧?” “是啊,不过我倒是不甚在意,连看都没看过就丢到库房里头去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谢炎好奇道。 谢承天点了点头:“就是它了!父亲可还记得,再过几日,后宫明妃的生辰可就要到了!” “明妃的生辰?”谢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大儿子究竟是什么意思,立刻就有些不爽地皱起了眉头:“嘿!我说呢,这个老夏,在堂上不声不响的,到了御书房就开始吓唬我,敢情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么一箱子破玩意儿啊?” 谢承元和谢承胥哥儿俩都不太明白这父子两个究竟在说些什么,一旁的齐双却已经先一步为他们解答了。 “明妃…就是那位西共公国远来和亲,为陛下生下了四公主的那位贵妃吧?” “哦,小齐兄弟也知道关于明妃的事情?”谢承天转过头看向齐双,眼神中笑意盈盈,看着对他很是欣赏。 齐双腼腆地点了点头:“嗯,这位明妃挺出名的,毕竟不是本国人嘛,又生得美艳绝伦,与我天兴子民的容貌大有不同,所以关于她的很多事情在民间也多有人传说。” “据齐某所知,这位明妃乃是西共公国国君膝下的二公主,当初西共与我国建立远洋贸易,关系一向十分亲厚。后来西共公国与山地蛮族开战,急需大量军用物资支援,就想用和亲的方式与我朝建立更加牢固的邦交关系,从而获得大量的军事支援。而那时候西共公国选出来的最佳和亲人选,似乎就是这位二公主吧?” 谢承天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当时的明妃娘娘心气孤高,不肯远嫁,更不肯与外种男子成婚。听说当时还闹得鸡飞狗跳的,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答应和亲了。” 谢炎懊恼道:“嗨,别提了!还不是当年我脑子一抽抽,就撺掇了你夏叔叔负责运送那一批军用物资去西共,结果被人家公主一眼就给看上了,这才招回来这么见祸事嘛…” “哦~原来如此!”谢承元和谢承胥小哥儿俩异口同声地感叹一句,不得不说,夏叔叔年轻时还真是有魄力。要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远洋航行一直都被认为是危险系数最高的一种出行方式。虽然西共公国与天兴的距离相隔何止千万里,除了航海以外再无其他可以互通的方式。但当时便已是太子的夏叔叔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出海,一方面是受了自家老爹的撺掇,更重要的,谢承元认为还是夏叔叔自己看到了这一趟出行所能带回来的好处。毕竟两国的邦交一直十分稳固,若是此番由代表下一任国军的太子殿下亲自前往的话,既能让西共公国的国君感受到来自友邦的善意与支持,也能让先帝看到这个儿子身上的坚韧与勇气,那他的太子之位,是不是也就坐得更牢固了呢? 事实证明,夏叔叔的选择还是非常正确的。当初他历尽千辛万苦一路向西,在茫茫大海上颠簸了足足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才堪堪抵达西共半岛,不光以英武的形象和卓绝的军事眼光迅速帮西共解决了战事,还顺带手提升了整个东方男性群体在西方女性们眼中的伟大形象。 而这一结果最直接的表现方式,便是当初死活不同意作为和亲公主远嫁的明妃一门心思地要嫁给他夏叔叔为妻。可惜当时的夏叔叔已经迎娶了正经八百的太子妃,两口子的感情很是融洽,当时也并没有要纳妾的意思,便婉言拒绝了对方的热烈追求。 然而这一回,年少的二公主却是彻底沦陷了。两国交好近百年,对互相之间的民俗风情也有一个比较详尽的了解。对于做妾代表着什么,二公主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但为了追求真爱,即便让她向一个素未平生的女人伏低做小,忍气吞声她也心甘情愿。 反倒是一直支持两国和亲的西共公国国君不愿意了,他确实曾经想过用女儿一生的幸福去换取一段稳固可靠的邦交关系。可若是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给别人做小,成为一个人人都看不起的妾室,那他说什么也都是不会答应的! 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他身为国君的面子。虽然这一次他因为战事紧急而不得不向友邦送去了求救信,却并不认为自己在地位上和天兴国的君主有什么差别。 所以在他看来,他的女儿就相当于是天兴国的公主。哪有堂堂一国公主远嫁外邦还是去给人做妾的道理啊?结果为了这事儿,这父女俩又接连闹腾了好长一段时间。只不过这一次形式颠倒了,一直十分抵触和亲的二公主要死要活地和一直非常想把她给嫁出去的父亲相抗衡,就为了能让自己嫁给这个堪称极品的优质东方男人。 第八十五章 明妃其人——异邦来的公主殿下 这件事到底还是没能有个决断。主要是当时的明妃身为公主,却一心要去做一介妾室的消息被传到了西共民间,遭到了举国公民们的一致反对。 为了国家的尊严,也为了自己能够在国内呆得下去,二公主最终还是暂时歇了要嫁给夏青然的心思。当然了,这一切都只是表象,实则在她那颗悸动不已的少女之心里,除了这个男人以外早就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男人的存在了。 在西共呆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后,太子夏青然便打算启程回国了。西共国君在他那气派的城堡中为来自东方的强大友邦朋友们举办了最高规格的饯别晚宴,当天晚上双方还签订了一张长达一百五十年的远洋友好贸易协议,为双方的海运贸易提供了最大程度的安全保障和政治与交通便利,对双方的国民经济和百姓生活都是一件极具发展意义的巨大喜事。 然而饶是精明如夏青然也没有想到,比起前途未知的来路,本该一帆风顺的归途反倒比来的时候更多了几分坎坷。 究其原因,皆是因为足足近万人的远航队伍中忽然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当看到黑色面纱之后那张似曾相识的美貌面孔之时,夏青然只觉得天旋地转,太阳穴处突突突地猛跳,要不是良好的家庭教育和一贯的儒雅之风,他估计当场就能爆出一连串的经典国骂来。 看着眼前已经饿了四天,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憔悴少女,夏青然的心中天人交战。很明显,人是自己主动偷偷上的他们的船,若是这时候掉头把她给送回去,费时费力事小,得罪了一国公主事大。毕竟在他的心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可以说是根深蒂固了,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被这位骄纵跋扈的公主殿下给记恨上了,那对于两国未来的和平发展绝对是有弊无利的。 但若是不送,那就是明目张胆地和整个西共公国为敌了!他知道人是自己偷偷上的船,可西共公国从上到下的数千万民众可不知道啊!他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又是帮着平叛又帮着搞基础建设,好不容易才为两国人民搭起的友谊桥梁,难道就要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而功亏一篑吗?说实话,夏青然的内心真的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正纠结间,有当时随行出海的官员给出了建议,那就是派出小股人马护送公主回国,顺便向公国国王解释一下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国大于家,老国王也不是拎不清利害的庸主,孰是孰非,他心中自然有个成算。 但封建社会数百年来的落后思想不得不让夏青然多考虑一些问题。二公主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偷跑上船整整四天,即便他把完璧之身的公主送回去了,外界的留言难道真的还能放过这对无辜的青年男女吗?瓜田李下的事儿,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的说清楚呢? 看着一边小口小口咪着粥一边半是好奇半是羞愧地看着自己的明丽少女,夏青然觉得自己的头疼症状似乎又加重了。 经过整整一天的考虑,夏青然最终还是决定船队集体调头。既然横竖都说不清楚了,为了一个无辜少女和两个庞大帝国的未来,他决定牺牲自己…嗯,其实也算不上是牺牲吧,毕竟这一遭航海结束回国,他的储君之位应该就算正式坐稳当了。到时候荣登大宝,后宫迟早都是要往里添人的。与其到那个时候被那些心如蛇蝎的毒妇们白占了位置,面前这个心思单纯却勇敢豁达的姑娘似乎也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谈判,西共公国国王最终还是答应了夏青然迎娶二公主为侧妃的提议。而条件是,往后双方的往来贸易中西共公国将会占有非常优厚的便利与优惠条件。 除此之外,天兴还需要向公国支付一笔金额十分巨大的聘礼,而相对的公国方面也会提供数量相当的陪嫁品给天兴皇室。说到底,双方都想要一份体面。但至少对于夏青然与太子妃之间矢志不渝的美好爱情,老国王还是非常欣赏这个有责任、有担当且能力出众的年轻后辈的。 一场始于好奇的闹剧就这样勉强算是圆满地落下了帷幕。二公主带着多达百余人的送嫁队伍光明正大地登上了天兴船队的主舰,收到了所有人的热烈欢迎与高规格礼遇。而双方光解决聘礼与嫁妆问题就折腾了足足大半年的时间。 在此期间,甚至直到两人完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夏青然都一直没给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二公主几分好脸色看。说到底,就因为这个拎不清的女人,害得天兴国从国库白白出了一大笔的聘礼,还搞得家里的女人也三天两头地闹情绪,夫妻感情受到了极大的考验,只是冷落而非欺侮就已经算是给她一份体面了。 至于到后来这俩人又是怎么重归于好,甚至顺利生下了一位公主的,外界就鲜少有人知道了。如今大家对于这位明妃的认知就是陛下的几位宠妃之一,加上她是异邦公主,想回趟家真的是千难万险,所以陛下与太后也一直对她照顾有加,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紧着她。 而这一次,谢炎由于之前失误太多太忙把这位小主的生辰给忘了,如今被自家大儿子这么一提醒,谢炎这才算是想明白了一切。 谢家累世功勋,在很多方面都享有绝对的特权,甚至有时候连皇室都得排在他们家后头。就比方说外国进贡的奇珍异宝吧,谢家甚至可以在皇室之前先做挑选,一般就是挑选一两件非常名贵的珍品,而皇室方面也从不加以干涉。横竖自从谢炎继任公爵之位以来,这些玩意儿基本上不会在他手里头搁上半年,一转头的功夫就会出现在宫里的珍宝阁了。彼此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谁也不会太认真的对吧? 然而这一次,陛下居然想出这么个损招逼着谢炎把刚得来的西海明珠上交,谢炎心里还是非常不爽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为了皇家的体面和尊严,也为了谢家的安定平稳,这个亏他不光得吃,还得吃得开开心心的才行。 至于闯下祸事的小哥儿俩,谢炎直接罚了他们每人二十手板。打从谢承元入学以来,谢炎便逐渐开始将他视为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独立个体了。要不是今天在饭桌上谢承元提起了明天小伙伴们会上门来做客的事儿,今天晚上谢炎非得让他们兄弟俩好好跪跪祠堂不可!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谢承元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高举着又红又肿的两只小猪蹄哭爹喊娘地跑去老太君那院里头告状去了。 倒不是他吃不得苦受不得委屈,实在是这一次谢炎是真的下了狠手了。他又不是二哥哥,皮糙肉厚的挨上几板子不叫个事儿。瞧给他这双细皮嫩肉的小胖爪子给打得,红肿得跟刚出锅的螃蟹似的,看得老太君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抓着他的一双小手又是哄又是吹的折腾了好半天,直到谢盛昌两口子过来文安才作罢。 得知乖孙被那个不知轻重的混蛋儿子罚了手板,谢老公爷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就要带荣伯去潇湘阁给小孙儿出气去,被老太君一句话给喝住了。 这事儿到头来还是不了了之了,毕竟谢承元和他二哥确实有错在先。的亏陛下清楚背后之人是他们谢家的两个孩子,若是换做别家,这会儿哪还有这份祖孙和乐的太平景象啊,怕是上一世的场面早就该在前院上演了吧? 谢承元也自知理亏,只是一双小手真的是太疼了,他又不好从系统商店里兑换特效药遮掩,这一天下来,难道他就得这么举着小手过上一整天吗? 用过早饭,沈锦阳和邢可文就跟着各自的父母上门来了。姜媛媛那头是江夏晓去接的,路上耽误了些功夫,估计得过一会儿才能过来。 经过之前的几次事件之后,三家的几位女人成了很好的闺中密友,平时即便不是为着孩子也常有往来,关系相处得很是融洽。 此番来做客,两个当妈的带着孩子去长辈们面前见了礼,回过头就直接把各自的孩子往谢承元跟前一丢,转头便跟着楚绫湘去里屋讨论兴都最近时兴的名品衣裳和包包去了。女人嘛,对这些东西永远都是没有抵抗力的,谢承元一边表示理解,一边认命地高举着刚包扎好的双手带着小伙伴们去了自己的院子,那架势跟个小导游似的,一路上可没少受到两个小伙伴的无情嘲笑,气得他都开始后悔把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生财大计告诉这俩货了… 卧房里,两个哥哥和齐双都已经等候多时了,三人进去的时候屋里头的三个正盯着一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讨论得热烈呢。 谢承元从后头伸出小脑袋,一眼就认出纸上的字迹是齐双的手笔,好奇地问道:“大双,你这都写了些什么玩意儿啊?跟我们也说说呗!” 第八十六章 齐双初露锋芒,千灵谷突然造访 齐双腼腆一笑:“大伙儿来得正好,我刚才正跟二位哥哥说呢。这是我这两天思考过后指定的一份简略经营策划书,尚且不算完善,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好啊好啊!锦阳,可文,快来看看!”对于齐双难得的工作热情,谢承元实力表达了什么叫举双手赞成,点着小脑袋挤到桌边,对着桌上的计划书认真研究了起来。 不得不说,齐双这小子在经营方面真的很有天分。虽然直到很多年以后谢承元才从他身上明白到了什么叫天赋值点满,但现在就凭这一份字迹工整,几经修改却分毫不显凌乱的策划案,他就能看得出来齐双对于这份工作的认真态度和深思熟虑。 在这份策划书中,齐双将商铺选址、技工数量、制作成本、单品售价,选材用料等几乎所有相关数据和信息全都进行了整合与计算,虽然,确实,在某些方面的考量尚有些欠缺。可别忘了,与谢承元这个两世神胎比起来,人家齐双可是货真价实的原装小朋友啊! 比起自己曾经用这具身体创下的诸多记录,谢承元反倒对齐双如今的表现要更加满意。毕竟不管怎么说,齐双本人在这个年龄便能有如此亮眼的表现,在同龄人中便绝对算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不仅是如今这份尚未成型的策划书,齐双甚至连魔方正式投入生产销售之后几年内的发展方向与获利情况都做了一个大致的估算。只不过除了那几个简单易懂的数字以外,其中涉及商业运营模式和企业经营发展方向的内容对以谢承胥为首的三个小呆瓜来说那就是听天书了,基本上一个字都没听懂。 等他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想法悉数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谢承天和谢承元兄弟俩早已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了,至于剩下的三个,等说到后半段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开始听天书了,直到齐双红着脸闭上了嘴这仨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平心而论,在场的几个孩子中至少谢家三兄弟,饶是谢承胥这样的懒散性子,只要他肯用心钻研,用不了多久应该也能做出类似甚至更加优异的成绩来的。可问题还是在于年龄,齐双应该还有四个多月才到七岁,可谢承胥马上都要十一岁了,二者之间的差距有足足四岁,怎能叫在场的诸人不感到震惊呢? 沉默良久,谢承元不顾手心的疼痛感用力拍了拍齐双的肩膀说道:“妖孽,你小子就是个纯纯的妖孽。我现在真有些后悔这么早就拉着你开始做买卖了,这天兴国商界的天,估计用不了几年就得彻底翻个个了吧…” 齐双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掌,状似无意地抬眼看了看一旁正眯着双眼仔细研究他那份策划书的谢承天,一边口中谦虚道:“承元兄言过了,说到底还是你的点子好,为我提供了全新的思路。我这点成绩,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叼天之光罢了。” 谢承元兴奋地大笑两声:“行了吧你!说你胖你这还喘上了呢?行吧,往后的业务发展我就全权交给你了。哦对了,锦阳,你家祖父祖母已经到京城了么?” 正对着那份晦涩难懂的策划书抓耳挠腮的沈锦阳抬起头来随口答道:“哦,还得要个两三天呢。怎么啦?” 谢承元点点头,对一旁还在发傻的谢承胥道:“二哥哥,就有劳你帮锦阳的祖父祖母寻一处妥当的住所了。往后他们二老就将成为咱们发财致富阶段的中流砥柱,务必要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 谢承胥回过神来,信誓旦旦地点头应道:“放心吧老弟!这一次,二哥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会让老两口受半点委屈的!” 正说话间,谢承天也研究好了这份策划书,难得表现出了一丝兴奋地拿起策划书,一只手拉住了齐双的手道:“走,小齐兄弟,我们这就去三叔那儿,让他也看看这份策划书!” 谢承天同样是惜才爱才之人,难得见到齐双这么个堪称瑰宝的优秀孩子,他也有些难掩兴奋了,拉着人家就要提前去谢央那儿拜会。 齐双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笑盈盈地盯着自己被谢承天拉住的右手,黝黑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略显异常的绯红,看得谢承元一阵一阵的迷糊。大哥哥呀大哥哥,你这魅力的攻击范围是不是也有点太广了啊? 可还没等他们两个出门呢,阿旺就慌慌张张地从院外冲了进来,一见到自家小主子便立刻气喘吁吁地汇报道:“公…公子,外头…外头来人了!” 谢承天皱眉:“来者是客,如此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阿旺则是拼命地摇着脑袋:“不是…不是啊公子!这回…这回来的真的不是客啊!是…是…” “是千灵谷的人。”莲绮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把屋内的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千灵谷?”谢承元心头一沉,他可没忘记之前给他泻药的那个明艳少女,本来还打算等一回书院就向她赔罪致歉的,不想千灵谷的人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大哥哥…”谢承元有些担心地看着谢承天,后者也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无妨,咱们且静观其变吧。阿旺,人在哪儿?” 阿旺答道:“前厅…在前厅呢!公爷早朝还没回来,这会儿老公爷和老太君都已经过去了!” 连老太君都给惊动了,千灵谷的人这究竟是想干什么啊?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前厅的方向赶去。 临走前,谢承元还不忘回过头嘱咐了几个小伙伴一声:“你们都先留在这儿!小五,你和小凤留下陪着大伙儿,我和哥哥们过去看看。二哥哥你也别愣着了,赶紧走啊!” “啊?呃,哦!”谢承胥的反应慢了半拍,显然还没从齐双一个六岁小童造成的降维打击中缓过神来。 兄弟三人赶到前厅的时候,屋里头正传来老公爷谢盛昌和另一个老者爽朗的大笑声,听上去双方的沟通气氛还是挺融洽的,让兄弟三人心里头的大石头也不觉放下去了些。 在来的路上,谢承元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自家二哥。别看谢承胥永远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嚣张姿态,在这天底下能让他忌惮的人和势力其实还是有不老少的。 而作为医药圣地的千灵谷,正是能让谢承胥收敛起性子主动低头的强大势力之一。无他,只因他的师傅苍云告诉过他,想要成为绝世高手,身体的淬炼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一个水桶能装多少水,不光要看它的短板在哪里,也要考虑到水桶本身的承受能力。所以对于他们习武之人来说,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才是修习一切招式功法的第一要素。 而碰巧千灵谷在这方面就颇有研究,当年苍云凭一己之力破了千灵谷傲视天下的绝谷大阵,名动天下的同时也在阴差阳错中得到了一味当时还没有正式命名的神秘丹药。 凭着这颗看上去脏兮兮、黑乎乎的神奇药丸,苍云的身体强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一场巨大到堪称恐怖的强力提升。要知道,当时便已经罕有敌手的苍云其身体强度便已经处于人类本身的极限状态了,就这样都还能得到如此大幅度的提升,从而助他正式问鼎天下。就更不用说对于那些本身的身体强度没有那么优秀的后辈们了。 所以一直以来,苍云都不断告诫谢承胥,让他对千灵谷的人始终保持敬畏。毕竟这群常年呆在深山老林之中,住在悬崖绝壁之上的大医痴们十个有九个半都多多少少在心理上有些问题。一旦把他们给得罪了,那别说讨得灵丹妙药了,便是自身的安危都将受到巨大的威胁,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买卖啊! 这边小哥儿仨正躲在后头咬耳朵,分析千灵谷的人突然造访究竟是和目的呢,前厅两位老人之间的对话也已经转移到了他们三个的身上。 只听一道中气十足,却总让人觉得洪亮中透着一份飘渺的声音说道:“对了谢兄,你那三个宝贝孙儿呢?怎么不叫过来让老夫瞧瞧啊?说不定这其中还有可造之才呢,正好让老夫带回去好生培养,将来也能成为一代医圣也说不定啊!” 谢盛昌爽朗一笑道:“哎呦,老哥哥哎,您这真的是抬爱这三个臭小子了!还可造之才呢,这仨小皮猴子能有一天不让我头疼我这就烧高香了,哪还指望他们能成才啊?还医圣呢,老哥哥你就不怕这仨混小子回头砸了你们千灵谷的招牌啊?” 老者回以同样爽朗的大笑:“哈哈哈…老夫人您瞧瞧,您这个儿子啊,从打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小气吧啦的样子。当初你们家二郎在医学方面的天赋那是有目共睹的,我就说要把他带回去好生调教,谢兄你就死活都不肯。如今倒好,脸面都不肯让我老头子见上一见了。怎么着?你还怕老头子我对你那几个孙儿太好,回头他们都不愿意认你这个爷爷了啊?想太多了吧你也?哈哈哈…” 第八十七章 来找麻烦的宋老 长辈们的对话尽数被三兄弟听在了耳朵里。千灵谷的那位老者话说得十分客气,可字字句句都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 可事到如今,三兄弟中唯一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老二谢承胥算是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若是对方今天来就是为了追究这事儿的话,估计也就只能靠小哥儿俩想办法自救了。毕竟长辈们已经为他们三个臭小子操了太多太多的心了,昨天晚上谢炎还差点因为他们惹出来的麻烦一宿没睡着觉,就更不用说如今这档子破事儿了。 没法子,在谢承胥看来,千灵谷可能是他这辈子遇上过的唯一一股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万一真得罪了那最好还是乖乖跑路的势力了。 可以说除了千灵谷的人以外,这天底下还真就再没有他谢二少不敢得罪的人了!也就得亏身为皇帝的夏青然与他老子谢炎是生死之交,否则上辈子面临那样重大的家族危机,谢承胥是说什么都一定会豁出性命去和朝廷好好碰上一碰的。可今天这事儿,他也是实在不好替两个兄弟出这个头了… 三个孩子在外头合计,屋内的大人们也开始针锋相对了起来。老太君小口小口地抿着茶,处之泰然的风范颇有当年陪在老公爷身边叱诧风云的架势。 “宋老这话说的可就言重了吧?”只听老人家不急不慢地说道。 “当初信儿没有随您回千灵谷修习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对医学方面不感兴趣。而我们谢家呢,又一向非常看重孩子们的自主学习能力和主管兴趣的培养。” “是,信儿的天赋在宋老您看来或许是顶顶好的了,可我们谢家毕竟不是医学世家,孩子们自己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我们也确实不好逼着孩子们去学不是?” “而且,宋老啊,这一次也不是盛昌不肯给您这个面子,主要是孩子们都还小,而且大的两个现在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也都有了一个基本的目标方向了。那两个孩子您知道,都是有主见,有想法的孩子。而老三承元,今年才六岁啊,刚刚入了太书院读书,似乎…也没有表现出对医学方面的兴趣吧,是吧盛昌?” 老公爷用钦佩的眼神看了嫡母一眼,随即轻咳两下点了点头回道:“是啊母亲,元儿这孩子别说是学医了,就连咱们老谢家代代相传的功夫都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算是这样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从来没想过要逼着元儿走习武的这条路。” “所以啊,宋老你看,我们老谢家就这么三个孙子,可没有一个表示过自己对学医方面感兴趣的。您这一上来就有了要收徒弟的心思,这不是让我们老两口和母亲为难嘛~” 谢盛昌一记顺水推舟,顺着老太君的话把皮球又踢还给了被称为宋老的老者。说白了吧,他们老谢家就是不肯让他把人带走,甚至连面都不肯让他见,这其中的防范意味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像宋老这种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还能听不出来那就有鬼了! 不过宋老似乎并不着急,冷笑两声道:“哎,老公爷这话似乎说得就不对了吧?若是老头子我没记错的话,如今这院儿里头住着的好像只有你家大儿子他们一房的三个孩子吧?可在外头的那几房里,想来我们千灵谷学本事的后生们可是不少呢!这不是嘛,我想着说我们千灵谷好歹也算是个圣地了,若是随随便便就开门收徒的话难免会被外头的人说闲话。说到底,这分家与本家的孩子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所以呢,此番我老头子登门拜访的目的之一,是与老公爷您夫妇俩,还有老太君咱们这些个老朋友老友重逢,好好聊聊天的。这第二嘛…其实也是想得了老公爷您的一句话。若是这一次贵府大房得三个孩子中有乐意随老夫回山上学习医术的,老夫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 “但若是没有,那也希望老公爷能帮老夫一个小忙,好歹也得让外头的人知道,我们千灵谷收徒,那也得是像老公爷您这样的大人物推荐过来的孩子才行啊!否则若是开了这个先河的话,迟早有一天我千灵谷的山门岂不就要被那些慕名而来,想要拜师学艺的后生们给踏平喽啊!您说呢?哈哈哈…” “宋老这话…似乎不是为了来讨个恩赏的,反倒像是上门来找不痛快的啊?” 还没等谢盛昌先发难,一旁坐着的老公夫人张氏就忍不住先开口了。能在被谢盛昌折腾得乌烟瘴气的后院站稳脚跟且始终掌握着管家大全,这位老公夫人也绝非一般家庭出来的那些个富家千金,脾气和本事那可也都是顶顶大的。如今听得宋老的言辞中多有不敬,当时就忍不住了,等他的话一说完就立刻出言反击起来,丝毫没有打算要给所谓的“老朋友”留面子的意思。 “呦,老夫莫不是那句话说错了,惹得老公夫人不快了么?哎呀呀,罪过罪过,您可千万别动怒,我观您双目泛红,手背皮肤泛黄,私有内虚之状,可一定要多注意修养啊!且莫动气,且莫动气啊!” 老公夫人不客气,宋老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都不等老公夫人把火撒出来就一句话堵上了她的嘴。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专业的呢?就算如今双方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了,可身为大夫,宋老的话在很多时候还是非常具有权威性的。 眼见爱妻被怼,谢盛昌的火气也上来了,丝毫没注意到老太君眼中的阻拦之意,“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宋老的鼻子就开骂了。 “嘿我说姓宋的,我看真是我们老谢家平时给你太多脸了是吧?这都敢直接上门来找不痛快了,莫不是真当我们兴承公爵府里头无人了?” “呵呵呵…”宋老郎笑两声,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摆笑道:“老公爷您也多少悠着点儿吧,年轻的时候那么折腾,如今岁数大了,就别总是见天儿地大动肝火了。您瞧瞧您,这发际线可是后移得厉害啊!莫动气,莫动气!有什么事儿,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聊嘛?您吵吵什么呢?这屋子就这么大,真没必要这么喊!” “这个为老不尊的!”外头的谢承胥忍不住了,小声嘟囔着就要起身进屋,被大哥和三弟给死死拽住了。 谢承天同样是一脸怒容,但比起弟弟还是要冷静不少。 “承胥,先别着急,今日看来,这宋老登门就是为了来找麻烦的。与其做无谓的争执,倒不如和他明火执仗地把事儿挑明了的好。放心吧,这事儿说到底也是由我而起,我会向宋老和祖父他们把话说清楚的。你们俩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不许露面,听见了没有?” 谢承天难得对弟弟们严肃了一回,可惜效果却一点儿都不理想。 谢承元愤怒地挥舞着被缠成馒头的小拳头低声道:“那不行!要去也得是我去!主意本来就是我想出来的,凭什么要让大哥哥你去解释啊?再说了,我一六岁小孩儿,就算不小心说错了话那最多也就是童言无忌,总比那老头子在里头为老不尊,大放厥词来得好吧?” 谢承胥这一次也不再沉默了,直接站起身来整了整衣领道:“行了,大哥三弟你们俩不用争了,说到底,这件事儿里头最干净的就是我了!就让我去吧,他就是有火,那也不能朝我一个无辜的外人撒吧?” “哎?!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哦敢情你是觉得我和大哥做错了,不该收拾那帮子不开眼的混蛋玩意儿是吧?”谢承元也是真急了,说起话来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 谢承胥正要解释,又被谢承天给打断了话头:“行了行了,都别争了!我是大哥,这事儿就由我出面解决!你们两个,都不需再吵了!” 谢承元可不管那些,仰起小脸一脸不分地说道:“门儿都没有!我是最小的,做哥哥的就该学会礼让弟弟!这事儿非我亲自去解决不可,二位哥哥还是在外头老老实实等着的吧!” 说着,谢承元就趁着两个哥哥不备迅速转身,朝着前厅的方向就冲了过去。 被甩在后头的两个哥哥这下子傻眼了,刚反应过来要迈开腿去追,就感觉一阵香风从身边经过,随即便是一道熟悉的倩影引入眼帘,两三步过去便按住了正往前冲的谢承元的肩膀。 “哎呀!大哥二哥你们俩别闹了!赶紧放开我!你们放心吧,我肯定会心平气和地,严肃认真地和那个死老头讲道理的,绝对不会…娘…娘亲?!” 来人正是面色微红的楚绫湘,谢承元回头看去,却发现剩下的二位妈妈和自己的几个小伙伴们都跟着赶了过来,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后来问了小五谢承元才知道,原来是齐双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沈锦阳和邢可文也担心好友的安危,却又不敢反抗谢承元的命令私自去前厅查看情况,思量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各找各妈,让长辈们带着自己过来,那不就不怕谢承元回头责怪他们了吗? 第八十八章 楚绫湘的另类教育 三小只一拍即合,当即便带着小五等人去找了楚绫湘她们。在来的路上,阿旺又把之前在书院发生的事情简单和众人都说了一遍。楚绫湘这才知道原来两个孩子在书院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当即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朝前厅这边赶了过来。 “元儿,娘亲今天要好好批评一下你呦!”楚绫湘宠溺地刮了刮谢承元的鼻头,蹲下身子轻笑着说道。 谢承元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了,美女最可怕的不是美貌,而是又有美貌又有好心肠。这二者相辅相成,强强联合,是个男人他都顶不住啊! “是…娘亲,孩儿知错了…” 小家伙认命般地低下了脑袋,楚绫湘则继续笑着问道:“那元儿跟娘亲说说,你究竟错在哪儿了?” “这…”谢承元有些委屈地摇了摇头,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所办的事儿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啊!若不是他美人亲妈一上来就认定是他做错了,那打死了他都不可能从他嘴里头听到一句认错的话的! 楚绫湘无奈一笑:“傻孩子,娘亲来告诉你你究竟错在哪儿了吧。第一,你方才说话时的表述方式有很大的问题。什么叫死老头子啊?是,或许宋老的性格不讨喜,今天他说的那些话,办的那些事儿也确实非常叫人生气。可是元儿,你知道吗?这位宋老可是曾经凭一己之力战胜了淮南地区肆虐的重大瘟疫,用精湛的医术和有效的配方拯救了数十万计的黎民苍生啊!单凭这一点,元儿你认为刚才自己对宋老的称呼还合适吗?” “呃…我…”谢承元抵着小脑袋不说话了。确实,也许宋老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生气,可与天底下无数的黎民苍生比起来,至少宋老还是他们人人都口口相传的济世神医,而自己又为这个世界做过些什么呢? 更何况,此番宋老上门来讨要说法,其实貌似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吧?是,也许这件事儿确实是对方心存恶意在先,但在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前提下登门问罪的宋老一时间情绪激动,口不择言冒犯了谢家一众长辈,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完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冒犯一位曾经为了家国天下做出过巨大贡献的优秀老者嘛! “嗯…好吧,这件事确实是元儿做错了,娘亲您说得对,我是该向那臭老…哦不,是向宋老道歉的。” “嗯,非常好!”楚绫湘满意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接着说道:“这第二呢,为娘不光要说说你,还有你,天儿,你也过来。” 谢承天依言乖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站在弟弟身边:“请母亲大人训示。” 楚绫湘笑道:“你们两个傻儿子啊,可叫为娘的说什么好啊?事情的来龙去脉为娘已经听阿旺说了,这件事说到底,错都在对方的身上。可问题是,现在遭受到伤害,承受了最大痛苦的反倒成了对方的人,而你们呢?不光一点事儿都没有,还站在施暴者的角度上瞧对方的热闹。就这一点,为娘只想说…” “真不愧是我楚绫湘的好儿子,干得太漂亮了!”孰料楚绫湘突然话锋一转,伸出双臂用力地将两个宝贝儿子抱在怀中,还顺嘴往谢承元白嫩嫩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至于谢承天嘛…没办法,这小子正值青春期,抽条抽得厉害,早就不是她蹲下身子就能亲得到脸的程度了。 “哎哎哎!娘亲娘亲,还有我还有我呢!”谢承胥不甘落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凑了上来要求抱抱,被楚绫湘嫌弃地躲开了。 “少来了你!看看这次你办的破事儿,害得你爹爹白白损失了一整箱上好的西海明珠,还好意思说呢!” “那话不能这么说啊娘亲!”谢承胥立刻不服气地反驳道。 “那是小齐和阿勇他们俩胆儿太肥了,做事不过脑子,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再说了,那么一大箱子珍珠,爹爹最多也就能留下个十颗不错了,剩下的迟早也得交还国库,要不就是变卖了换成现银,分发给受了灾的各地百姓,横竖都是留不住的!我这次虽然指挥不当了,但也算是帮着爹爹解决了一丢丢的小麻烦嘛,功过相抵,功过相抵了啊娘亲!” 说着,谢承胥就又舔着个大脸要往楚绫湘身边凑,却再一次被慈母的洪荒之力给推到了一边。 “去去去,别在这儿给我裹乱了,我可告诉你啊,这事儿究竟能不能过去还得看你爹爹今天下朝回来是个什么结果。要是陛下那边不追究了还则罢了。要是还有什么后续的话…当心你爹爹又罚你去跪家祠!” 谢承胥立刻就不敢言语了,扁着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没办法,这小子皮糙肉厚的根本就不怕打,当初刚开始习武就是被苍云一鞭子一棍子给打出来的。所以到目前为止,对他最有效的惩罚方式就是让他跪家祠了,就他那个跳脱的性子,在里头跪上半个时辰都难受得不得了,更不用说罚他在那儿跪一夜了! 把谢承胥搞成了自闭,楚绫湘又转过头来接着教育剩下的两个。 “娘亲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哎呀,不得不说啊,你们俩这次的反击确实干得非常漂亮,大快人心!可是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就是呢,你们俩这么做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向全世界宣告:这事儿就是我们谢家的孩子干的,你们要报仇的话,就来找我们谢家的麻烦吧!” “你瞧瞧,如今屋里头坐着的那位就是被你们给招回来的吧?所以说啊,不管我们做任何事,任何情况下都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尤其是在干这种不那么见得了人的事儿的时候就更需要筹划周密了。像这一次的事情,你们的反击计划很成功,所得到的战果也十分喜人。可其弊端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显现出来了。” “像这种事儿啊,最好就是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叫那些有坏心眼的家伙们哑巴吃黄连才是最好的!像你们俩这样只图一时痛快,事后却给自己惹了一身骚的行为,为娘真的只想送给你们俩一个字…” “绝了?”谢承元歪着小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试探着问道。 楚绫湘也俏皮地摇了摇头:“元儿,第一呢,这是两个字,而为娘要说的只有一个字。第二呢,就你们俩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反击行动,哪配得上‘绝’这个颇具深意且分量十足的字眼啊?” “为娘要送给你们俩的字啊,是蠢!真的是蠢到家了,都丢你娘我和你们爹爹的脸面知道不?告诉你们俩啊,哦还有你,谢承胥小朋友。若是下一次再遇上类似的情况,你们的表现还令我如此失望的话,那不好意思,休怪回头我出门告诉人家从来没生过你们三个小笨蛋,听见了没?” 如此另类的教育方式看得后头的一众吃瓜群众们目瞪口呆。半晌,赵依萍才一脸钦佩地带头鼓起了掌:“真不愧是公爵夫人,就是心大啊…” 林文巧则是捂着小嘴“咯咯”地笑个没完,还没来得及发表评论呢,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什么心大啊?她这分明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都是公爷和老公爷她们平日里给惯的,哼!” 都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是江夏晓来了。上一次的认亲事件过后,江夏晓回去想了好久,最终还是十分,非常,以及特别“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让楚绫湘做邢丹丹干娘的这个提议。按照江夏晓自己的说法,那就是毕竟都是为人母的人了,整天为了这么点破事斗来斗去的也实在没意思,又耽误事儿又浪费感情,索性就施舍给她楚绫湘一个机会吧! 殊不知她这所谓慷慨的一施舍,直接造成的结果就是楚绫湘这阵子三天两头地就往他们家跑,每次去都是从早晨一呆就呆到月上枝头,而且全程只跟着邢丹丹的屁股后面跑,完全没有要跟他们家的其他人沟通的意思。 饶是后来谢承元出事,谢央开始严密管控家人外出之后,楚绫湘这边也是三天一封信,五天一份大礼包地往她们家的院儿里头送,搞得邢丹丹都快分不清谁是亲娘谁是干娘了,整天一见不到楚绫湘就唉声叹气,长吁短叹的没什么精神,终于成功再次勾起了江夏晓的生母之心,正式重新将楚绫湘划入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行列中去。 可碍于她自己还有姜媛媛的干娘这个身份在那儿摆着,哪怕是为着孩子们的健康发展,她也总得三不五时地和楚绫湘打个照面。于是二人的矛盾正式从曾经的冷战转为正面对喷,只要不在孩子们面前,那这俩人就绝对不会好好和对方说上半句话的。 她们俩这么折腾倒是觉得痛快了。可苦了赵依萍和林文巧这两个可怜的闺蜜,整天得想方设法地阻止这俩人见面,要不就是绞尽脑汁地在二者之间找平衡,又要能劝得住架又要两边都不得罪,几天下来,搞得这二位都快没心思操持自己家里头的那点事儿了,妥妥的天兴好闺蜜啊有木有? 第八十九章 上厅 所以这一次,江夏晓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嘲讽楚绫湘的机会。不过嘲讽归嘲讽,该关心孩子们的地方她也是一点都没落下。 放下怀中抱着的姜媛媛,江夏晓走到众人面前轻声道:“瞧瞧你们几个小可怜见的,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娘亲,真是委屈了这几个好孩子了!没事儿啊,不怕不怕!这事儿啊,就交给江阿姨来解决吧!” 正在她志得意满间,楚绫湘的反击也不期而至了:“哼,吹牛皮谁不会啊?我们家孩子的事儿,还犯不着让一个外人来插手解决!” “你!”江夏晓一噎,伸出手指着楚绫湘的后脑勺半晌无话,最后还是强压下心中的火气一甩衣袖:“哼,才不跟你一般见识,究竟是谁在吹牛皮,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嘁,就会那么几句老掉牙的破歇后语,也好意思天天拿出来臭显摆呢?”楚绫湘可不给她面子,继续怼道。 江夏晓却是不理她了,径直朝前厅的方向走了过去,却被谢承元一闪身给拦住了。 “江阿姨,您与那位宋老认识吗?”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带着几分探究问道。 江夏晓笑着蹲下身子回道:“那是自然啦!咱们小元儿还不知道吧?当初你江阿姨我之所以能顺利生下你丹丹妹妹啊,可全是仰仗这位宋老给你邢叔叔研究出来的新药呢!” “哼,无稽之谈!”楚绫湘一脸的不信,关于这件事,绝大多数的女性其实都是抱着这种怀疑或者干脆说是质疑的态度来看待的吧。毕竟孩子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生男生女自然也该由母亲的体质来决定,哪有让男人吃药调养的道理啊? 可这话别人不信,谢承元却是深信不疑的。这个年代的科技与信息都非常落后,又怎么会明白染色体之类的高级医学理论知识呢?但偏生就是这位刚才还让他厌恶无比的宋老,居然另辟蹊径,将生男生女的决定权放在了男性的身上。至少就这一点上来看,这位宋老也绝非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迂腐老头,反倒很有可能成为这个时代,甚至影响后世很长一段时间的伟大学者呀! 不过说来倒是有趣啊,这别人家的两口子上山拜佛,四处求医,不就是为了求菩萨娘娘能给家里送一个男丁吗?这邢家三房倒是有意思,楞是为了生下一个女儿而大费周折,搞得谢承元也是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时代思想的先锋呢还是该说他们偏执呢? 但无论如何,江夏晓与宋老相识却是事实。只不过这种萍水之缘在谢承元看来似乎并不能为今天的事儿提供任何帮助。毕竟事关千灵谷晚辈的颜面问题,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像宋老这般的传奇人物又怎会因为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妇人之言便轻易作罢呢? “好吧,江阿姨,元儿相信你和宋老是旧识。只不过,今天这事儿恐怕非得让我亲自去解决不可了。毕竟事关千灵谷的声誉,我才不信那老…呃…宋老他老人家会轻易揭过呢。” “母亲,兄长,你们且在此稍后吧,元儿心中已有定计,有九成的把握能把宋老给哄开心了,你们就放心吧!” 说着,谢承元又故技重施,趁众人一个不备再次窜了出去,气得二哥谢承胥直跳脚,这个小滑头,自己咋这么快就在他身上接连栽了两个跟头呢? 谢承元当然也是真的有了考量的,一方面这事儿总归是要解决的,至少在谈判方面他有这个自信,总好过自家爷爷就会扯着大嗓门跟人家吵吵吧? 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维护好彼此双方的颜面。毕竟这事儿说到底也不算是什么合适传出去的事儿,一旦被外人传扬出去了对他们谢家和那个无辜的少女都是一场无妄之灾。如今沈邢两家的主母都在,家里头瞧热闹的外人就已经够多的了。再加上一个直肠子的江夏晓,若再不赶紧解决了指不定到日后还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呢? 只是想法虽好,现实却总是那么让人猝不及防。小家伙又刚迈出去没两步,外头的众人就听得前厅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皆是被吓了一跳。外头原本忙活着手里头的差事的下人们听到响动也纷纷围了过来。别的不敢说,但要是论团结的话,谢家的下人是绝对不会输给其他任何一个大户人家的! “我去,这是老爷子发脾气了!”楚绫湘第一个反应过来。在谢家这么些年,楚绫湘见过谢盛昌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那都是地动山摇,人人自危。就那股子摄人心魄的强烈杀意,每一次都能让她觉得心惊胆战,记忆深刻,如今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呢? 没法子老人家前前后后在军营里头呆了二十多年,平日里走起路来都是脚下生风。一旦真发起脾气来,那股子嗜血的感觉都是仿佛浑然天成的一般,连他自己可能都控制不了,这一身气势自然也绝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也就刚才那么一下子,当时就吓得除楚绫湘以外的三个女人和几个孩子瞬间瞪大了眼睛闭上了嘴,下意识地聚在一块儿瑟瑟发抖起来。 谢承元也被吓得不轻,可他到底是亲孙子,即便真的害怕了也不能停下脚步不是?不光不能停,反倒还得加紧了步伐,免得老爷子真的气过了头动起手来,那到时候可就是真的没法收场了。 有他带头,谢家剩下的人纷纷跟着往前厅涌去。刚跨过门槛,谢承元就感觉有一股冲天的杀气扑面而来,气息凝重到他险些就一步都挪不动了,废了好半天的劲才堪堪又往前移了两步,这才有功夫抬起头来仔细看看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前厅地上,上好的紫檀四角茶桌已经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连带着桌上的两只前朝官窑烧制的彩釉茶盏也被摔得稀碎,白瞎了上头那么好的精巧画工了。 屋内的几位老者也是神态各异,谢盛昌怒目圆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老神在在端着茶杯品茶的一位苍冉老者,大有下一秒就要上前取了对方项上人头的意思。 一旁坐着的老公夫人也是满面怒容,手中的南绢丝绣成的冰蚕手帕被她给扭成了花。若不是碍于自己个儿的身份体面,这会儿她老人家也该跟着一块儿站起来准备上手了。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君同样面色阴沉,但比起谢盛昌老两口来还是要淡定上几分,只是一直面色不善地看着毫无惧色的宋老,真不知道刚才大伙儿在外头商量的功夫这四位究竟在屋里头都聊了些什么,怎么就发展到如今这剑拔弩张的紧张地步了呢? “祖…祖…”毕竟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谢承元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祖父”两个字在他嘴边徘徊了半晌,到底还是没能顺利说出来。 好在他还有两个顶天立地的好哥哥,这俩孩子可是真不怵老爷子肆意释放的恐怖威压,一前一后进了前厅,规规矩矩地向屋内的众位长辈行了礼问了安,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让宋老的眼中多了几分欣赏。只是这份欣赏深不及眼底,更多的还是审视与愤怒。 “你们在外头呆着就好了,这会子进来做什么?”谢盛昌正在气头上呢,跟宝贝孙儿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 楚绫湘忙不迭地站出来打圆场:“公公莫怪,孩子们这不是担心您动了气伤了身子吗?这才一时着急失了规矩擅闯前厅的。还望公公看在孩子们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就饶过他们这一番的无礼之举吧。” 谢盛昌也不是那火气上头了就不明事理的莽撞人,自然看得出来三个孙儿是真的着急他的身子,身上的气息也瞬间平稳了不少,就连眼神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嗯,你们倒是有心了。都先下去吧,这里的事儿有我们这些长辈们做主呢,还用不着你们这些小辈跳出来瞎掺和。” 老爷子这是打算护犊子到底了,三个孩子却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被哥哥们的表现带动了的谢承元迅速调整好心态,上前一步先跟几位长辈见了礼,随后便转过身去看着谢盛昌。 “祖父,孙儿久闻千灵谷的济世贤名,此番得见宋老真颜,孙儿心下很是好奇。虽然不知道您二位是为了什么如此大动肝火,不过以孙儿所见,凡事都得讲个理不是?所以还请祖父给孙儿一个机会,让我与宋老好好聊聊。咱们谢家与千灵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关系了,不至于为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撕破脸皮不是?” 身后坐着的宋老脸上露出了看戏的笑容。 “嗯,这孩子说话倒是中听,压根儿看不出是个六岁孩子该有的样子。来来来,过来给爷爷瞧瞧!” 谢承元深深看了祖父一眼,转过身去正要走向宋老,就被老爷子鹰爪般枯瘦却有力的大手给按住了肩膀。 “元儿,这儿没你们的事儿,还不快快退下!” 第九十章 全能高手 谢盛昌这是真着急了,像宋老这样的人物,即便他手无缚鸡之力,也绝对有百八十种方式可以轻而易举地搞死像谢承元这样的小盆友,他又怎么放心让心爱的小孙儿就这么靠近这个老妖精呢? 但谢承元立刻就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祖父是不是担忧太过了?宋老来家里头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吵架找麻烦的,咱们作为主人家,又怎么好处处都逆着贵客的意思来呢?我瞧宋老慈眉善目的必是心思纯正的济世大能,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六岁小童的吧?所以祖父,在咱们自己家里头您真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且让元儿与宋老好好交流交流吧,说不定把话都给说开了,事儿也就能迎刃而解了对吧?要沟通,沟通很重要的呦祖父!” 被孙子冷不防教育了一番的谢盛昌一愣,随后还是不甘地松开了手,一边嘴里头小声嘟囔着:“哼,屁的济世大能呢?黄土都埋到眼睛下面的老妖精罢了,就会仗着点儿名声在外头作威作福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谢承元也算是一句点醒梦中人,让谢盛昌意识到了现在可是在自己家里头,即便宋老真的是上门来找麻烦的,难道他们兴承公爵府就真的任由这么个江湖郎中随意欺负了吗?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这不是? 宋老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会儿正忙着上下打量谢承元小小的一团呢,一会儿捏捏脸蛋一会儿摸摸胳膊。谢承元也明白,他这是在检查自己的身体素质呢,一般在某个行业实力顶尖的大能们往往都有这个毛病,一见到有潜力的年轻后辈就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继承衣钵传承事业的最佳人选。横竖对方也没什么恶意,索性就由着他在自己身上瞎折腾去了。 摸索了一会儿后,宋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随即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谢承元轻声道:“孩子,老夫瞧你这脉象似乎有些异于常人啊,不知可方便移步后院,让老夫与你详说一二?” 谢承元的瞳孔立刻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这老怪…哦不,这老神医该不会真的这么厉害吧?难道穿越这事儿也是把把脉就能看得出来的吗?这…这未免也太逆天了些吧? 一时紧张,谢承元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呢,就听系统君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没事儿没事儿,莫慌啊你!老东西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到底还是看不出来太多问题的。你的脉象异常那是因为原主的灵魂还藏在你的内心深处,偶尔也会影响到你的心跳和脉搏,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听我的啊,待会儿我会帮你暂时封住他的行动,到时候你再让这老东西给你把一次脉就行了。” “这…对原主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了?”谢承元心下不忍,这种行为无异于就是在抹杀原主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事实啊!他这个人也非禽兽,有时候心思一细腻起来连大多数女人都不如他优柔寡断呢。 然而下一秒,谢承元就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仿佛突然间空了一小块似的,变得空洞,虚无,仿佛那里曾经什么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我去?!什么情况?”谢承元一惊,系统君立即解释道:“别慌别慌,这就是原主正在主动封闭自我意识,逐渐脱离对身体的掌控的一种现象罢了。看到了吧?就连原本的谢承元都愿意让你成为掌控这具身体的关键,怎么反倒你自己还这么磨磨唧唧的呢?是不是个老爷们儿啊还?” “靠,也没必要说的那么难听吧…”谢承元面上一囧,但还是决定暂时接受原主的好意。毕竟看得出来,这位宋老不光医术精湛,而且还是个极善嘴遁的最强王者。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往往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若是真被这老爷子抓住了把柄,那往后要吃亏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 迅速调整好了心态,谢承元微笑着直视宋老的一双鹰目,坦然说道:“在场的皆是我的至亲家人,宋老若是有什么话,不妨就在这里直说了吧,还是说我的身体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这么不方便说给在场的各位听吗?” 不料宋老竟一改常态,面色凝重地说道:“小朋友,老夫这么做可真的是为了你好啊!你若如此坚持,恐怕日后有很多事情可就解释不清楚了吧?” 谢承元微眯双目,这老爷子着实有趣,说的每一个字都好象他真的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不过谢承元丝毫不慌,因为根据天道姐姐那里的数据,在这个小世界中目前有且仅有他一个穿越者,绝对的前无古人也暂时后无来者了。所以他坚信,宋老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出于一个医生对病人的负责任罢了。只是就这一点来看的话,他倒觉得这个宋老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说不定往后还是个值得深交的角色呢! 递给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谢承元笑着说道:“无妨的老爷爷,我相信我的家人们,不管有什么令您觉得难以置信的事情您都大可在此明言。人活一世,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身上没有几个小秘密的。可在我看来,至少在我的至亲之人面前,有些秘密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好对他们说的。所以您老就放心吧,不管结果是什么,小子都会坦然面对的!”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六岁小朋友会说出来的话听得宋老的表情越发深邃了。不过当看到在场所有人或是担心,或是探究,或是坚定的眼神时,宋老终究不好再说什么了,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有话直说了吧。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小朋友,老夫可真就不会负责了呦!” 谢承元微笑点头,身为自我意识中唯一的男猪脚,他对自己所拥有的光环坚信不疑,才不怕宋老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 宋老再次环视了一圈前厅内外的众人,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不过事关三公子的隐私,老夫还是不想被太多的人听到。谢兄,你看…” 关乎乖孙儿的身体状况,谢盛昌也是非常担心的,立刻会意转过头去对堵在外头看热闹的一众下人们说道:“好了好了,都没事做了吗?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老爷子在府里一向一言九鼎,外头的人很快就散了个干净,只剩下谢承元的几个小伙伴和他们的家人们站在外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着实有些尴尬。 谢承元倒是挺无所谓的,一边热情地邀请众人上厅入座,一边催促宋老:“好啦老爷爷,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这儿已经没有闲杂人等了!” 宋老点了点头:“那好吧,诸位,方才老夫顺手替小公子把了把脉,发现…发现他的脉象着实奇怪得紧,就像是…一副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似的,那种诡异的感觉…在老夫几十年的从医生涯中都从未见到过。虽然不知道这种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吧,这或许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住着两个人?什么意思啊?姓宋的,你别在这儿瞎胡扯啊!”谢盛昌立刻激动地跳了出来反驳道。都是人生阅历丰富的老人了,宋老没见过,谢盛昌自然也没见过。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让他认定了宋老这是在故意往自家乖孙儿身上泼脏水,当时就炸了。 宋老却不急着和他分辨,只是捋着稀疏的山羊胡轻声道:“谢兄,你从军多年,对于把脉之术应该也多少接触过吧?你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尝试一下,看看老夫究竟是不是在骗人。” “哼,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啊?” 谢盛昌才不信这个邪呢,不服气地卷起袖子就走到谢承元面前,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小家伙纤细的胳膊开始仔细感受起来。 半晌,谢盛昌一脸得意地松开了手,一边将小孙儿一把抱起一般嘲讽道:“姓宋的,你堂堂一代神医,好歹也算是名声在外的大人物了吧?如今居然跑到我家里头来撒谎骗人?有意思吗你?” 宋老一愣,也终于忍不住再次冷下了脸。 “姓谢的,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老夫胡言乱语,违背了作为一个医者该有的道德底线吗?” 谢盛昌回了他一个不屑的笑容:“呵,还跟我这儿扯医德呢?好意思的么你?我现在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家元儿的脉象非常正常,压根儿就没有你所说的那种诡异之象!” “什…这…这不可能!”出于一个神医的自信,宋老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不信邪地伸出手再次抓住了谢承元的手腕。 小家伙看得真切,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谢盛昌也立刻就有了反应,马上就准备抱着他远离宋老的“攻击”范围,却不想宋老的速度居然比以武力称霸军中多年的谢盛昌还要快上不少,压根儿就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 而对于这样的结果,谢盛昌居然难得没有表现出愤怒的情绪,只是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啧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一结果其实是早有预料的了,仿佛这样的结果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这个宋老,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全能型高手啊! 第九十一章 一笔糊涂账 片刻过后,宋老一脸惊惧地松开了手,一边口中嘟囔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边颓然地跌坐回了椅子里。 谢承元心有不忍,都开始怀疑自己和千灵谷是不是相性不合了,怎么见着一个就要坑一个呢?那名无辜的少女倒还好,横竖她年纪还小,未来的人生还有大把大把的可能。 可宋老就不一样了,老爷子牛气了大半辈子,若是如今在他一个小奶娃娃身上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的话,那可真就是晚节不保,名声尽毁了! 想到这些,谢承元不禁同情起了面前这个面色发白,一脸挫败的可怜老者了,挣扎着从爷爷的怀中跳到了地上,然后伸出手再次抓住宋老枯瘦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老爷爷,要不您再试试吧?会不会是您刚才把脉的时候太过激动,感觉错了啊?”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为老人家开脱的办法了,把一切都归咎于情绪的激动。以宋老这样的年纪,激动之下出现误诊的情况虽然几率极低,但也算是比较合理的一种解释了。 宋老目光深邃,指尖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再次把脉。 “罢了,世上之事本就不是任谁都能说得清楚的。老夫相信自己的判断,只不过小朋友,老夫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你耍了什么手段还是真的只是老夫的一次误判。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小朋友,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家伙,希望日后,咱们还能有机会多多接触接触,啊?” 宋老对自己是有着绝对自信的,就像上一世凭一己之力征服了世界三大绝地的谢承元一样。至少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方面,他们都不认为自己会有任何失误或者失败的可能。 对于这样的人,搁在过去谢承元是真的不太乐意和他们打交道的。毕竟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此,同性相斥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更重要的是,眼下他也认为暂时还不是和宋老套近乎的时候。毕竟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办完,在此之前,他还不太适合对宋老表现得太过亲近。 于是,谢承元刚刚拦住了还打算出言嘲讽的谢盛昌便立刻转过头问道:“那老爷爷,您可以告诉我今天您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来我们家的吗?刚才我和哥哥们可都在外面听到了呦!你和爷爷大吵了一架,说的有些话也比较…呃…比较难听。那么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今天非要这么说话呢?还是说…您此行是另有目的,只是暂时还没到说的时候呢?” 宋老丝毫不顾谢盛昌那副要吃人的表情,盯着谢承元看了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臭小子,还真是鬼精鬼精的,有趣,有趣啊!” “不错,老夫今日登门拜访也确实是为了某件事情。不过小朋友,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也能猜到老夫今日来此何为吧?你能不能先跟老爷爷说一说,你对此事究竟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谢承元便也不绕弯子了,一边扶着谢盛昌回椅子上坐下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以牙还牙,老爷爷是觉得小子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哈哈哈…”宋老朗声笑了起来。 “好好好,好一个以牙还牙啊!老夫果然没有看错,小家伙,你们三兄弟中,其实你才是城府最深,心思最重的那一个吧?” 这话多少带着几分嘲讽了,谢家的众人顿时表情一变,正要开口和宋老理论,却听被嘲讽的谢承元本人轻笑着说道:“小子今年才只有六岁耶,老爷爷您为什么会觉得我心眼多呢?” “呵呵呵…为什么?就凭你说的这句话,你说为什么呢?小家伙,老夫今天来不是来和你们做哲学辩论的,而是想来讨要一个说法的。还望你不要避重就轻,总扯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还是先来说说正事吧。”“宋老冷笑着说道,并不打算接谢承元的话茬。 谢承元也笑着应道:“小子本来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可出言嘲讽我的不正是老爷爷您吗?当然了,小子也能理解,您身为千灵谷的重要人物,门下弟子在外头受了委屈您身为先辈自然是要过来讨个说法的,一时间情绪激动胡乱指摘也是正常的。可老爷爷,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贵派弟子没有犯错在先,小子自然也不会无事生非,用那般卑劣的手段去对付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喽!” 宋老表情一凝,没想到谢承元小小年纪便已经学会什么叫先入为主了,居然主动自爆,反倒把他从原本的道德高地上给揪了下来。 “小家伙,你倒是挺明白的嘛。”宋老由衷地说了一句。 “但既然你明知手段卑劣,却又为何还是这么做了呢?” 谢承元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老爷爷,我已经说过了,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以牙还牙,完全是出于一个弟弟对兄长的保护欲罢了。虽然我是不知道您老人家听到的事情版本是什么样的,但我在这里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我这么做,绝对不存在任何道义和道德上的问题。恰恰相反,那些在此次事件中得到惩罚的学生们才是真正有问题的一方。” 两个人说得热闹,对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的三位老人却都有些着急了。瞧这意思,谢承元这是吧千灵谷的人给得罪了啊?这颗绝对不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老太君没有开口,谢盛昌也不好跳出来说些什么,只是目光一直在几个孙儿身上来回打量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老点了点头道:“嗯,小朋友你说的也确实不错,正所谓因果循环,老夫也相信你虽然心思深重,却也绝非无事生非之人。只是,檀儿,你过来。” 随着宋老的话音落下,屏风后一个容貌清丽,脸色却有些不正常地发白的少女便走了出来。 谢承元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女孩儿不正是给他药包的那个女孩吗?看得出来,她这几天也被那泻药给折腾得够呛,确实是委屈了她了。 “小朋友,你应该认识她吧?”宋老指着那个叫檀儿的姑娘问谢承元。 谢承元点了点头:“自然是认识的,若是不认识她,说不定这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闻言,檀儿立刻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不甘与愤恨。 “好你个小白眼狼啊!当初我一心记挂着承天哥哥的身体,不忍心让他受奸人迫害,这才冒着名声尽失的风险主动接下了那次的任务。可没想到…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歹毒,居然,居然…” 说着说着,小姑娘的脸就红了起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一个闺阁少女又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听了她的话,谢承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漂亮姐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是,我承认在我与大哥计划报复的时候便决定将你也给算计进去了。可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我们这么做其实反而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吗?” 檀儿瞪大了眼睛,想要伸出手指向谢承元,却发现四肢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压根儿抬不起来,只能愤愤地斥道:“呸!无稽之谈!哪有像你们这样保护帮助过你们的恩人的?好,你说这是保护是吧?那行啊,如果你也肯服下这副药,然后和我一样连…连那啥整整三天,承受了和我一样的痛苦我便信你!如何,敢不敢?” 谢承元知道小姑娘这是钻了牛角尖了,正欲继续解释,却被大哥谢承天给拦住了。 “梁檀同学,元儿年纪还小,却也懂得为他人考量。你与我同岁,怎么竟还如此不成熟?好,你要佐证是吧?可以,那边由我来服药吧。横竖当初也是我提议将你一并算进去并执行报复计划的,要怪你也该怪我,莫要为难元儿!” 说着,谢承天便走到梁檀面前伸出右手:“把药给我,我现在便服下向你证明!” 梁檀的脸蛋顿时绯红一片,即便这一次被谢家兄弟坑得很惨,可当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谢承天这副盛世美艳的时候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男人是真的痴迷到了骨子里。这一刻,曾经的那些不满和怨愤早就被她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满心满眼都只剩下谢承天如今那挺拔的身姿和坚定的眼神。 最后还是宋老不耐烦地咳了两声才把她从美好的幻想中给拽了回来,宋老也将目光转向谢承天:“也就是说,你们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为了保护檀儿?” “正是!”谢承天天生自带正气,往那一站就是妥妥的道德天花板,如今回答宋老的问题那也是斩钉截铁,丝毫不带一丝犹豫的。 对上了那双不掺杂一丝邪念的眸子,宋老的内心其实已经相信了这小哥儿俩的话了。可是问题就在于他出门前可是向梁檀家的长辈们都打了保票的,说是一定会给孩子讨回一个说法的。现在看来,他们可能不光讨不到一点便宜,对方若是真要追究的话,自己这边可能反而还得出点血不可,这事儿闹得,好像还真就有些不太好收场了呢… 第九十二章 他是想...联姻?! 深知大哥性格的谢承元看出来了,原本可能还有意和解的谢承天因为宋老和梁檀都将矛头指向自己而动了火气,已经打算和他们千灵谷撕破脸皮了。 就算是为了大家伙儿未来的和谐生活,这会儿谢承元也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大哥和对方正面硬刚了。 “好了好了大哥哥,你也冷静些吧。宋老身为前辈,看问题肯定是最公正的了。怎么说宋老?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您难道还要把构陷同窗。恶意伤害他人的罪名扣在我们兄弟身上吗?” 谢承元及时跳出来打圆场,暂时缓和了略显紧张的尴尬场面,顺带一转手,将判断的权力再次交到了宋老的手上。 被突然拍了一记马屁的宋老紧闭着双眼,右手轻轻摩挲着楠木座椅的把手,沉思良久。 片刻,宋老重新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身后一脸花痴状看着谢承天的梁檀问道:“檀儿,你如实说,此事究竟是因何人而起的?” 被点名的梁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恐惧,摇了摇头的同时还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看得出来是真的害怕得紧。 谢承元内心感叹,这姑娘连堂堂公爵府家的公子都不怵,想说什么就敢说什么,却被真正的幕后黑手吓成这般模样。说到底,还不是他们谢家兄弟一直名声在外,好歹占了个公允谦逊,反倒让外人觉得他们好拿捏喽? 上前一步,谢承元伸手拉住了梁檀微微发颤的小手。 “无碍的漂亮姐姐,你若是真不想说,那便不用强迫自己说出来了。只不过宋老,您是个双目清明的,孰是孰非,如今应该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吧?” 宋老轻叹一声,这种被一个六岁孩子步步紧逼的滋味,他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体会到呢。 “哎…呜呼,哀哉…”宋老仰天长叹一声,随即便把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当初刚上门时的意气风发已经荡然无存,只不过碍于身份和体面,也实在拉不下脸去向谢家的众人道一声歉罢了。 眼见宋老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在场的众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承元心里一松,暗自庆幸还好这位是个明理识大体的长辈,否则今天这事儿,恐怕还有得好掰扯的呢! 孰料他这儿还没庆幸多久呢,宋老就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一脸正气的谢承天道:“年轻人,虽说事出有因,你们这一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可无论如何,因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也已经对我千灵谷的晚辈造成了身心方面的巨大打击。我老头子一向公事公办,今日是我误会了几位公子,我们千灵谷回头自然是会好好向贵府上表示歉意的。但你们对檀儿所造成的种种伤害也是事实,难不成就想这么翻篇揭过了吗?” 谢盛昌一听这话便又坐不住了,刚站起身子想要反击,就听得坐在主位的老太君开口问道:“那…依宋老之意,此事究竟该如何解决呢?” 单看态度的话,宋老对老太君还是非常尊敬的,目光恭敬地看向老人家答道:“女儿家的清白名节有多重要,老太君想必要比我这个糟老头子清楚得多了。如今书院上下全都知道了这几个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儿,檀儿也成了同窗们调笑鄙夷的对象。对此,檀儿的父母家人都表示非常的愤怒。咱们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横竖贵府公子们也并未遭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将我们檀儿一个清白姑娘的名誉给毁了个彻底。所以在来的路上老夫便已经想好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也唯有这一点上,老夫是万万不能让步的,还请老太君见谅。” 宋老这是打算直接跳过和老太君以下的晚辈们沟通,通过打感情牌的手段来诱导老太君答应自己提出的条件啊?谢承元看得清楚,当即就想开口拦截,却被老太君抬起的右手止住了话头。 “呵呵呵…听说了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是想让我家天儿对这位梁檀姑娘负责的意思啊?” 宋老面不改色,微微颔首道:“老太君果然深明大义。不错,其实今日老夫来此的唯一目的便是这个。若是可以的话,还望…” “还望你奶奶个腿啊!姓宋的,你今儿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带脑子了,啊?怎么什么屁话都好意思往外头说呢?” 谢盛昌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跳着脚就开骂了,看得几个孩子们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曾经也叱咤风云手握大权的老公爷,居然也有如此市井无赖的一面啊,新鲜,着实新鲜! 宋老被骂了也有些来火,刚要抬头反击就被谢盛昌再度开口堵住了话头。 “我说呢,你个老东西今儿无缘无故地带着个大姑娘登门拜访,进了门儿就各种阴阳怪气的说个没完,敢情原来是打得这么个主意啊?我告诉你姓宋的,莫说今儿这事儿我家两个孙儿完全是出于自保,还顺带手将你们那儿的晚辈从火坑里头给解救出来了。就算是他们两个真的存了害人的心思,就是故意要欺凌同窗的那又怎么样呢?有种的你就上御前去告御状,让圣上来评判个对错去啊!妄想靠这么件小事儿就攀上我们兴承公府的门楣,你们一老一少两个王八犊子少在这儿给我…” “祖父!” “公公!” “盛昌!” 不等他把话说完,谢家的众人就几乎异口同声地高喊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头。这老公爷也是真的被愤怒给冲昏了头了,这话说得可是真的难听。可问题是,他骂骂宋老也就罢了,连带着把梁檀也给骂了进去,这未免就有些不合适了吧? 被众人喝住了的谢盛昌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转过头看向被他的散弹误伤的梁檀,面上带着愧疚解释道:“哎呀,那个…丫头啊,你千万莫见怪啊!我老头子不太会说话,脾气又急,这一不小心他就…哎呀,孩子啊,我这火儿完全是冲着这姓宋的老妖精的,真不是冲你,啊!你可千万别见怪,我老头子在这儿向你赔不是了啊!” 说着,谢盛昌还真的作势就要朝梁檀鞠躬致歉,可把在场的外人们都给吓得不轻。他是什么身份,梁檀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啊!就算老爷子说的话有些过激伤害到了孩子的情绪,那也断没有堂堂公爵向区区一介民女赔罪的道理啊! 至少在除了谢承元以外的在场众人的眼中就是这么个道理,包括梁檀自己。说来也是够糟乱的了,人家家的爵位那都是父死子继,世袭罔替的。偏他们老谢家这一辈就出来了一个主动让位的,而且陛下还真就恩准了,还允许谢盛昌保留第五代兴承公的名位和殊荣。直接导致如今的谢家同时有两代兴承公在位,父子俩成了平级,无非就是一个得日日上朝,而另一个整日先在家里头无所事事的区别罢了。放眼古今中外,能得如此荣宠的,他们老谢家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眼见老公爷居然真的要向自己鞠躬道歉,梁檀被吓得双腿一软,赶忙伸出手就要上前去扶,却发现双手被死死拉住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却是谢承元的一双小手正死死地拽住了她想要伸出去的手,目光坚定,表情柔和。 “姐姐莫慌,这是我们老谢家的规矩了,有功要奖,有错要人本是应该的,绝不该因为身份地位而有任何的改变。便是当朝陛下,罪己诏也下了不止一次了。只有勇于承认错误的人才有不断进步和提升的空间,姐姐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梁檀被他给教育的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殊不知更加震撼的还是一旁坐着的宋老。他又如何听不出来,小家伙这话明里暗里的其实都是在暗指自己呢?顿时老脸一红,再看谢盛昌时也没了那么多的不满,反倒平添了几分钦佩。这个老东西,看不出来还是有些优点在身上的嘛! 众目睽睽之下,老公爷向梁檀郑重地表达了歉意,吓得赵依萍等一众女眷目瞪口呆,心里头却又钦佩不已,这才是世家大族该有的浩瀚胸襟和气度雅量啊!不拘泥于身份体制,肆意而活,这样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又是天底下多少人都梦寐以求却穷尽一生也无法实现的呢? 道过了歉,老爷子也自知理亏,不好多说些什么便坐了回去。夫妻本是连理枝,老公爷出言不逊吃了瘪,老公夫人自然得站出来替夫家打打圆场的。 张氏起身离座,上前两步走到梁檀面前,一手拉过刚刚被谢承元紧紧拽住的一双柔荑柔声道:“好姑娘,是我家老头子唐突,冒犯了姑娘了。” “不不不!老夫人您…不是,没关系的,我…”梁檀已经被这一家人的“反常”给雷得外焦里嫩,语无伦次了。他们千灵谷在外头的确名头很大,受众人敬仰推崇,可到底只是一介民间组织,平时见到个五品官那都得规规矩矩行礼回话的,哪见过如此和善仁厚的官宦人家啊? 第九十三章 梁檀的爱,等同于崇拜 老公夫人温柔一笑:“好孩子,你无需惊慌。这就是我们谢家的规矩,这一拜,你是受得起的。不过姑娘,老婆子我还是有个小问题想要问你,方才宋老所提出的条件究竟是你个人的意愿,还是…” “不不不!当然不是!”不等老公夫人把话说完,梁檀就慌张地摇头否认,不施粉黛的小脸涨得通红,看着煞是可爱。 “檀儿,不可胡言!”宋老连忙想要出言阻止,却被谢承元跳出来拦住了话头。 “老爷爷为何如此着急啊?檀儿姐姐与我家大哥同岁,已是有自己想法的大孩子了。怎么听老爷爷的意思,这是不打算尊重檀儿姐姐的真实想法,要把这门不知所起的亲事强加到姐姐与我大哥哥的身上呢?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小子还真有些怀疑宋老今日登门的真实目的了呢。” 被小家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盯着,宋老的心里头竟也没来由一阵慌张,忙不跌地想要解释,却又觉得自己毕竟是长辈,实在没必要像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儿解释些什么,一时间表情错愕了片刻,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什么都没有说。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被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情感所束缚,想得多,活得累,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潇洒。 见他不言语了,谢承元微微一笑,转过头看向梁檀:“可是檀儿姐姐,上一次你明明说过你倾心于我家大哥的,怎么如今又不乐意了呢?” 被小家伙一言道出心事,梁檀早就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不是,我没有!小元儿你可不许胡说!这若是传出去的话,对你大哥哥的名声可是,可是…” 怀春少女多羞赧,能听到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便已是不易了。谢承元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蹦蹦跳跳地来到大哥身边拽着他的衣袖道:“听见了没听见了没大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人家檀儿姐姐还一心想着要维护你的声誉呢,这个姐姐的心肠真的挺好的,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谢承元的小手在暗地里用力捏了捏谢承天骨节分明的手掌。他说这话的意思可绝对不是想要撮合这两个人,毕竟有昭容公主的一段姻缘给大哥预备着呢,他可不想上一世只差一步就位极人臣的大哥这辈子陷在桃花债里头无法脱身,白白损了一生的清誉啊… 至于捏的那两下,其实也是他在暗中提醒自己这位钢铁直男亲大哥,告诫他即便是要拒绝人家姑娘,也得想个好的说辞出来才行,切莫伤了这么好的姑娘一颗真心才好啊! 谢承天又怎会不明白小家伙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这会儿,他的状态也和往日有所不同,一张帅气的脸蛋微微泛红,双目有些无神,嘴巴半张着一动不动,看着像是痴傻了一般的毫无生气。 半晌没听到大哥的答复,谢承元有些好奇地抬起头看去,却发现自家大哥的表情很不正常,连忙暗中发力又拽了他一把道:“是不是啊大哥哥?”这才将懵懂中的少年郎给拉回了现实。 谢承元这会儿这个尴尬啊,他怎么就忘记了,钢铁直男可不仅仅是情商低的问题,还是极易害羞的尴尬体质呢? 上一世昭容公主向谢承天表明心意的时候,谢承天已经十九岁了。饶是那个年纪,当他听到对方向自己表明真心的时候也还是先呆愣了半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 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是他严词拒绝了公主的表白,但羞涩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十九岁都害羞成那个样子了,更不用说如今才十三岁多还不到十四岁的小男孩了呢! “啊?哦,呃…是,元儿说的是,一切就依元儿的意思办了吧。” 谢承天稀里糊涂地来了这么一句,吓得谢承元心跳飞快,连忙又拽了拽他的胳膊小声道:“大哥哥,什么依着我的意思办啊?这会儿是该你自个儿去跟人家姑娘说话了,想什么呢?” “哎?!”谢承天又是一愣,他这人就是这样,对待男女之事永远没有一点点的自觉性,却又总会在女孩子们热情如火的攻势中迷失了自我,直叫人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可爱。 眼见这个不成器的大哥哥是指望不上了,谢承元心中长叹,只得赶紧站出来接着打圆场:“哎,话说檀儿姐姐啊,方才那话可不是我混说的吧?是与不是,姐姐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咳咳…是啊檀儿,之前你每次一回去,张口闭口说的不都是谢家大公子的那些轶事么?怎么如今见到了真人了,反倒害羞得闭口不言了呢?” 宋老也趁热打铁,开始旁敲侧击起梁檀来了。谢家绝不是那些仅凭着往日的功劳享乐至今的寻常勋贵人家,聪明人可多着呢。如今就连人家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儿都能看得出他是另有所图,再遮掩下去也确实没什么意义了。 梁檀的脑袋深深低着,一双小手紧紧捂住了老公夫人的双手,支吾了半晌才如蚊子般小声说道:“不是的…我才…我才没有呢…” “啊?檀儿姐姐你说什么?”谢承元这是真的没听到,又专门大声问了一遍。 梁檀被问得心下一颤,偷偷抬起头来,却正对上谢承天那双略显无神的眸子,顿时仿佛有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叫她一时间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片刻,小丫头似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咬牙一跺脚,娇嗔着看向谢承元。 “说到底,还不是那天你同我说的话给闹的!让我现在对承天哥哥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了,都怨你,就怨你!” 突然被人家女孩子这么怼了一句,谢承元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不…什么,什么我那天说的话啊?姐姐你说的是…哦~”正辩白时,谢承元总算想起来自己那一日对人家姑娘的那些“谆谆教诲”来了。敢情人家姑娘回去后还真的好好思量过了他说的那番话,并且在心态上已经有了十分巨大的变化了呗!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承元一手拉着大哥哥的手尴尬一笑:“哎呀,对不住啦檀儿姐姐,不过那时候我说的也全都是些在理的话不是吗?说到底,你的那份感情不过是年少懵懂时的一份冲动罢了,你瞧瞧现在,这不就已经想通了吗?所以也不能算是我骗了你嘛对不对?” “那是…我…”梁檀还想再说些什么发泄一下情绪,可到头来还是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能愤愤地扭过脸去不再看他,省得让自己白白受气。 谢承元好笑地看着这个单纯可爱的女孩子,顺便对一旁坐着的宋老说道:“喏,老爷爷你也看到喽!这可不是我瞎说八道啊,檀儿姐姐如今对我大哥哥是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了。您这边又要怎么说啊?是打算继续逼着他们二人凑成一对儿,还是干脆把话给挑明了,把你此行的真正目的说出来给大伙儿听一听…” “母亲!母亲,祖母救命,祖母救命啊!” 眼看就要接近最终的真相了,谢承元刚酝酿好的志得意满的情绪突然被一阵粗犷的呼喊声给打断了。 众人回头看去,却发现在外头大喊大叫毫无形象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下朝回来,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掉的谢炎。 刚进前厅,谢炎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前厅里头聚齐了一大堆人,正用各种各样的眼神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呢! 不过他自己倒也不觉得尴尬,直接一个箭步蹿到老太君身边抓住老人家的双手就来回晃悠了起来。 “祖母,孙儿这回是真的遇上难事了!还请祖母为孙儿指点迷津,救我一条性命啊!” 得,这头的麻烦还没解决干净呢,谢炎这就又带回来了一个一看就不得了的麻烦。这整天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日子,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一边心中感叹着,老太君一边耐着性子问道:“好好好,祖母定会为你出谋划策的。说说吧,到底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谢炎在老人家左手边落座,也顾不得那许多礼仪了,随手接过婢女刚刚送上来的新茶就大大地喝了一口,结果被烫得龇牙咧嘴了好半晌,又赶紧吃了一块冰镇了疼才堪堪缓过劲儿来,立刻开口抱怨了起来。 “哎呦,说起来可真是气死我了!祖母您也知道,今儿一早我就按照天儿的想法,去库房把那箱子珍珠给翻了出来带进宫去了。本想着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料今日陛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想到让我去处理一件糟心的事儿!还说我若是处理不好的话,那便还要追究胥儿的朋友私闯大内得罪责,真真是烦死我了!” “好了好了,你先别烦,且把陛下吩咐你的是何事说来听听,着急有什么用啊?” 事实证明,隔辈亲也是有条件和时限的,年纪越小的那一代才与老人家越亲厚。曾经谢炎是老太君面前最得脸的孙儿,可自从有了谢承元他们三兄弟之后,老人家对这个大孙子的嫌弃就开始与日俱增,到了如今,早就不再遮掩自己的不耐烦了。 第九十四章 宋老头家的官司 谢炎也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将今天在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与众人细细说了一遍。 “哎呦祖母哎,您是不知道啊!今儿早朝的时候原本还挺和谐的,这不裕王的南巡队伍也已经出发了,最近本来已经没什么值得陛下操心的大事儿了,却不想吏部那边递了一封奏折上去,说是兵部左侍郎赵家的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宋家的近来闹了官司,听说还闹得挺厉害,连刑部和大理寺都控制不住局面了,只能把帖子递到了御前。” “说起来吧,这事儿其实本来也不大。祖母您应该是知道的吧?就前些日子,右佥都御史家的和太常寺少卿杨家两家联姻,本来是件顶好的大喜事儿,却不想迎亲那日出了些小乱子。” “湘儿,那日你也去观礼了对吧?还记不记得那天宋家上门接亲的时候被堵在门口,结果中途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口角冲突?你说本来这结婚大喜的日子,大家伙儿都挤在大门口想瞧热闹,你推我一下我踩你一脚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结果,哎…” “结果那天在门口发生冲突的年轻人中,有一个是右佥都御史家的小儿子宋然,一个是兵部左侍郎家的二小子赵宇扬。这俩孩子在太书院是同窗,平时关系就不怎么融洽。结果这会儿的在杨家门口遇上了,磕磕碰碰的免不得就要互相挤兑上几句的,你们说,这不就是件口舌之争的小事嘛?” “结果可倒好了,这个宋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回来的一种新鲜的秘药,趁着吃喜酒的时候偷偷下在了人家赵宇扬的酒杯里头,害得这孩子喜酒吃了一半便忽然大小便失禁,上吐下泻啊,那叫一个凄惨,好端端一个大小伙子的颜面也算是彻底给丢尽了,那么大的场面上,多难堪啊是不是?” “这下子可好了,赵家是死活要让宋然下狱受罚的,还得让宋家的赔偿白银五千两才肯作罢。” “可宋家的不愿意啊,刚开始时说是赵宇扬自导自演的,宁愿失了颜面也要陷害他们家的孩子。后来等太医院的检查有结果了又推说不是他们家孩子下的药,指不定是哪家也和赵家有仇怨的干的呢,总之就是不肯承认是他们家孩子使的手段。” “结果好端端的婚礼被搅和得鸡飞狗跳,这两家也就这么彻底杠上了,今日在大殿上二位大人就已经直接动嘴吵吵起来了,若不是有那么多官员拦着,两个人动起手来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听今天杨大人的意思,他其实也不想轻易放过罪魁祸首。只是目前还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宋然就是凶手,所以才暂时没有表态的。” “结果这奏折一递上去,陛下看过了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转手就把这事儿交代给了我!祖母啊,孙儿的本事您是知道的呀!若论带兵打仗,孙儿那绝对是义不容辞,身先士卒的!可像这种解决小孩子闹矛盾的事儿孙儿是真的做不来啊!您说刑部和大理寺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陛下干脆就直接把人交给天英卫去审好了,干嘛推给我呢?这不分明就是要故意为难我吗?” 听完了他的叙述,前厅的众人纷纷对他如今的处境表示了沉痛的哀悼与同情,连带着即将被问责的谢承胥都收到了来自大哥和三弟的关切目光,怎一个惨字了得? 话说这陛下也真是的,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儿不管放在哪个衙门去审那都是很难有个结果的。再说了,谢炎堂堂一个超品公爵,哪有让他去处理这种破事儿的道理啊?这个陛下,真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了呢。 老太君沉吟片刻,转过头看向谢炎道:“炎儿啊,你一直口口声声说那药一定就是那个叫宋然的孩子下的,可有什么依据么?空口白牙的,可不好随意冤枉了无辜之人啊!” 谢炎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祖母您放心,没有确切的根据的话,孙儿又岂敢随意评判他人的过错呢?您老人家可能不知道吧,这右佥都御史的宋家,和千灵谷那位传说级的大能,就是那位宋老,那可是实打实的骨肉至亲呢! “哎?!” 听到这话,屋内的众人纷纷惊呼出声,无数道目光立刻迅速转向了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宋老身上。 谢炎这会儿也才发现家里头还有这么一位客人呢,连忙起身上前去见礼。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前辈,晚辈被公务冲昏了头脑,一时不查,未能及时见礼,还望前辈多多海涵!” “无妨,无妨…”宋老的表情有些尴尬,被人当作神明般仰望了这么多年,像这种被审视的目光层层包裹着的感觉他是真的不想再体会第二遍了,实在太丢脸了有木有? 谢承元心中暗笑,这个宋老,敢情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才不远千里专程上门来拜访的啊! 不,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他早就到了京城,只不过正巧碰上了梁檀的事儿,这便打着为晚辈讨个说法的旗号带着梁檀登门拜访的,而他的真实目的,其实还是为了给远在京城的骨肉至亲们助一臂之力啊! “哦对了,还未请教前辈姓氏,何方人士啊?”谢炎并未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宋老。 宋老面上一囧,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今天在他身上吃够了亏的谢盛昌立刻就来了精神,大笑着说道:“傻儿子,告诉你吧,你对面坐着的这个老东西,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千灵谷的传说,宋老头!” “哎?!” 这下子惊讶的人顿时变成了谢炎,先是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随即便毕恭毕敬地朝宋老再施一礼。 “晚辈谢炎,见过宋老前辈!老前辈,晚辈一直十分钦佩您老人家的医术德行,广阔胸襟,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得见前辈尊颜,实乃谢某的三生之幸!前辈,请受晚辈一拜!” 这就是谢家的待客之道,从来不会凭片面的观点去判断任何一个人的内在如何。饶是如今宋老也算是涉案人员之一了,但就凭他在名间的声望和成绩,就值得谢炎用最高级别的礼仪来接待他。 宋老被谢炎这幅恭敬的态度搞得老脸一红,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扶住了谢炎。 “公爷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老夫今日登门,其实也是为了…” “晚辈明白!”谢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重新做回位置上说道:“晚辈其实也是想找您老好好聊一聊这件事的。其实我想您也应该明白吧,这件事儿表面上看就是两个孩子之间的矛盾,按理来说就该各打五十大板,再对犯错较重的那一方略施小惩也就过去了。” “可往深了说,这件事儿可是涉及到满朝文武,甚至大内皇宫所有人的生命安全的重大恶性案件啊!兵部侍郎,官从三品,他家的儿子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投毒陷害,这是性质何等严重的恶劣事件啊?” “更重要的是,据太医院的回话,那孩子所中的毒他们是束手无策的。今日只是个害他上吐下泻的阴损玩意儿,可若下次直接来一剂一滴致死的凶猛毒药,那这药出现在谁的饭碗里头,谁不就铁定绝无生还的可能了么?” “宋老,晚辈就把划给挑明了吧。这件事儿陛下看着说是要揪出下毒的真凶,实则陛下这是已经将你们千灵谷视为本朝目前存在的最危险的民间组织之一了呀!抓真凶事小,将千灵谷彻底归入朝廷的统一管辖之下才是陛下的真正目的。这一点,我想您老应该也不会看不出来吧?” 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精了,宋老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皇帝看似无意的背后暗藏着怎样的阴谋诡计?此番他进京,一方面是来接在太书院学习的几个千灵谷晚辈们去京中相识的医馆研究药性的,另一方面便是想看望一下远在京城做官的孙儿一家子的。 宋老一生醉心于医学研究,年轻的时候曾经也娶过一房妻室,两个人共同育有一子。 可宋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医痴,年轻的时候不懂得家庭的重要,把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投入了医药研究项目中,忽略了家人的感受。结果在儿子十一岁那年,常年守活寡的妻子终于受不了了,向宋老提出了和离的要求。 当时的宋老也是觉得,既然他们老宋家已经有了后了,那搁在哪儿养不是养着呢?横竖都是他家的血脉,和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打扰到他钻研医术了,这桩和离便几乎没什么阻碍地办了下来。 双方好聚好散后,宋老的前妻不愿再呆在经年弥漫着草药味的千灵谷,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也没有知道这两个人后来去了那里。 可随着年纪渐渐大了,眼看着身边的晚辈也渐渐多了起来,宋老那颗原本一直被悬壶济世的伟大理想所填满的内心也开始逐渐有了松动。直到后来又有一个新生命降生在千灵谷,宋老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当初究竟犯下了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 第九十五章 宋家的陈年旧事 可事到如今,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宋老只能拖熟悉的人帮着到处打听,就是想要找到曾经离他而去的那对母子。 结果也不知是他的人脉关系太过强大,还是上苍感动于他曾经为天下苍生所做的巨大贡献,有意眷顾他,也就过了半年多的时间便有了消息。 当得知前妻已经亡故,自己却有个优秀的孙儿的消息时,宋老真的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当即便连夜收拾东西,只身一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京城,就想看看如今他宋老的血脉已经发展到何等优秀的地步了。 可等他到了宋宅门口自报家门的时候,得到的结果却是这家的老爷并不认识自己,更没兴趣见他一个一上来就自称是自家父亲的老骗子,直接将他给哄到了大街上。 按理来讲,以宋老当时的社会地位,哪怕就是到了皇宫门外自报家门那也得受到上宾级的待遇,陛下亲自出门来迎那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如今却在区区一介六品经历的家门口受到如此羞辱,反倒更让宋老坚信,这宅子里头住着的一家人绝对就是自己的骨肉至亲!否则放眼这天底下,应该就再也没有任何一户人家会对自己怀有如此强烈的恨意了吧? 凭一只手就能踏平整个宋宅的宋老没有动手,反而心甘情愿地被推搡着赶到了大街上,然后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饭馆,挑了个能够一眼看到宋宅大门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桌子的冷菜冷酒,把账一结便自顾自地坐在那儿喝了起来,眼睛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那道大门半分。 可宅子里头的人似乎也早就想到了他会来这么一手,接连三天都没有一个主家的人从这个门里头走出来过,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前来拜访的客人出入,令在同一家餐馆的同一个位置连吃了三天冷菜的宋老很是失望。 就连餐馆的老板和伙计们都觉得奇怪,这老爷子着实有趣,每天一大早天不亮就跑过来了,点上一桌子冷酒冷菜一坐就是一天,连点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老人家。 热心肠的老板干脆主动上来向宋老开口询问,老爷子在人家家吃了这么多天的饭,跟老板也算是熟悉了,便随口跟着应答了几句,却不想这家的老板与宋宅的几位主人家也十分熟悉。宋老一听,当即便请求老板将这一家子的具体情况都说给自己听听。 虽然不晓得这个奇怪的老爷子为什么会对宋经历一家人这么感兴趣,但老板也是个实心眼的,人家客人问了他就照实回答了呗! 于是,宋老便从饭店老板的口中得知了这一家子是如何从曾经差点连饭都吃不饱的贫困户一步一步成长为如今四邻知名的幸福之家的全过程。 原来当初宋老的前妻带着孩子离开了千灵谷后便直接到了京城。而那个时候,这家饭店还只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小粥铺子呢。 当初那妇人带着一个孩子来到京城,举目无亲的煞是可怜。不过好歹身上还带了些傍身钱,初期的时候日子过得也并不算艰难,当年还直接租了一个附近的小院子住下了,整体的生活条件还算不错。 按老板的描述,那妇人也是个能干且热心肠的性子,来了有个小半年便与街里街坊的都把关系处得十分融洽了。她那个儿子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性格,虽然有时候常常会露出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来,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与人为善的好孩子,母子俩也是附近一带深受好评的一家人。 美中不足的是,家里头终究没有一个能抗事儿的男人当家作主,那妇人不懂经营,被一个无良奸商给忽悠着借了钱给人家做买卖,结果那奸商转过头就卷钱跑了,留下一对儿孤儿寡母还在家里头每天眼巴巴地盼望着对方能够把每个月的分红给他们送过来。 这可怜的母子俩还不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可没有股份经营制这种说法,天兴朝在很多方面都有着远超时代的先进制度与新鲜事物,却唯独在经营方式上还始终保持着家族企业一脉相承的古老传统。直到后来谢承元的玩具超市横空出世,这种以朋友与合伙人为主体的共同经营模式才开始逐渐为世人所熟知,也渐渐开始出现了类似的股份制民营企业,可那都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结果,在家里头干等了两个多月的母子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等赶到那奸商家里头一看,这才发现人家早就人去楼空,连地板都给撬走了! 又气又怕的女人当时就带着孩子去府衙报了官,可那又如何呢?人都跑了两个多月了,就是想找回来一时半会儿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没法子,为了养活孩子,那女人便开始四处寻找赚钱的伙计。由于他们一家子待人和善,热情仗义,街里街坊的也都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在那几年里,女人几乎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了,就是为了继续给孩子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而且如今儿子好不容易熟悉了书院的生活环境,身为母亲,女人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孩子小小年纪便因为家中贫困而失去了读书的机会。 所以为了支付高昂的学费,女人那几年是真的拼了命的在攒钱,一直把孩子供到十六岁参加了当年的春闱,这才算是暂时松下了一口气来。 结果事实证明,宋老的这个儿子貌似并不是块读书的好材料,第一次春闱便名落孙山,而且据说那一榜上的最后一名还真是一个叫孙山的考生。于是在这个世界上,名落孙山这个成语变成了宋老儿子的专属用语,说起来也是怪心酸的。 一次科举不中,小伙子便意识到了读书并不是属于自己的那条出路。可每每看到母亲那双满含期待的眸子,年轻人便狠不下心去告诉母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能一边装做认真复习的样子,一边在私底下偷偷寻找其他可以谋生的路子。 好在小伙子也算是遗传了宋老的聪明头脑,虽然读书不行,但在经营和医学方面却算是饶有天分的了。 春闱后的第二年,小伙子就在当时京中知名的“盛和堂”药铺做了头柜伙计。由于年轻人踏实肯干,肯学习又会来事儿,对药性的理解也超乎常人而深得老板的青眼,只过了小半年的功夫便坐上了分店的主管,也算是成绩卓著了,这才下定决心要向母亲正式摊牌了。 可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摊牌的机会居然会是在那样一个尴尬,甚至可以说是悲伤的气氛中。 十冬腊月的某一天傍晚,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打算关了铺子和店里头的伙计们一块儿出去吃点儿东西,顺便打包些好吃的回去带给母亲,好让她在听到真相后勉强消火的小宋主管一扭头便看见一众妇人抬着一个人风风火火地朝医馆的方向跑了过来。 出于一介医圣之子的直觉和责任感,小宋主管延缓了关店时间,让大家活儿都帮忙接治了这今天最后一个病患再收工。 可当看到被众人抬着的女人那一身无比熟悉的破烂衣衫和熟悉却无比苍白的面庞时,小宋主管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入了脑中,让他瞬间就被惊得定在了原地,直到一大堆人全都呼呼啦啦地涌进了医馆都没回过神来。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里头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坐堂大夫表示,这个妇人的身子骨本就羸弱,经年的操劳让她惹上了一身的顽疾。再加上如今十冬腊月的天气,她居然只穿了两件单衣便跑去帮人家浣洗衣物,导致寒气入体,必须回家好生将养,否则必将病及心肺,到时候药石难医,那就彻底来不及了! 听到诊断,小宋主管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了,一把抓住为首一个妇人的肩膀摇晃着询问母亲究竟是在哪里做工的,事情又怎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呢? 对于后一个问题,那妇人自然是无法解答的了。可对于前一个问题夫人的回答倒是很明确。原来她们这么多妇人全是妙春坊浣衣部的员工。 妙春坊那是什么地方啊?位于兴都城北的著名风月场所啊!据说其背后的大股东乃是朝中的某位大员,收费标准高,服务也是顶顶好的。 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宋主管对于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脾气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出身并非是什么世家贵族,但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若不是当年遭人陷害家道中落,也不至于一路奔波跑到了千灵谷,最后和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老爹做了夫妻! 像母亲这样出身的人家,本该是最厌恶那些花街柳巷的腌臜事儿和娼门贱籍女子的。可为了能够赚到足够多的报酬支持自己的科考大业,他那刚强了半辈子的母亲居然甘愿放下尊严与信念,委身妓馆为那些曾经最为她所不齿的贱籍女子们浣洗衣服!这不光是对母亲人格的侮辱,更是对他这个做儿子的最强烈的打击和震撼! 第九十六章 都是你的错 当天晚上,母子二人相对而坐,一个在病榻上,一个在座椅上,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心里头却皆是五味陈杂,久久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这母子俩究竟有过怎样的沟通,只知道从第二天起,女人便辞去了妙春坊浣洗部的工作,回到家里头安心养病去了。 小宋主管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工作也依旧完成得认真妥帖。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个曾经意气风发,面上始终带着如春风般和煦微笑的少年近一段时间的情绪很是低落,不再和同事们插科打诨了,就连掌柜的要提拔他去总店看头柜都被他给拒绝掉了。 直到后来娶妻生子,一步一步将孩子培养成为优秀的人才,到之后二次登科,榜上有名,小宋主管的情绪才有了明显的好转,这么多年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下去。只是可怜了那个苦命的女人,十几载的日子缠绵病榻,直到看到唯一的孙儿金榜题名,殿前面圣才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郁结。 如今的宋大人二十二岁走马上任刑部主事的第二年,老人家总算在一个安静清凉的夏夜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贴身伺候的婢女发现,整个宋家宅院瞬间陷入了无比的悲痛氛围之中。 在那之后,宋大人丁忧半年便被召回,平调到了都察院做了经历。之后,小宋主管便出资将他和母亲刚到京城时住过的小院给买了下来,一番修缮过后便是如今的宋家宅院。在他的心里头,对母亲还是愧疚与思念的。举家搬到这里,其实也是在怀念母亲的同时告诫子孙后代,宋家能有今日来之不易,当勤勉克己,方能保得家族万世太平。 又过了两年,宋老这边拜托的人便查到了他们一家子的身上。而也是在那个时候宋大人也才知道,自己那一直只活在祖母和父亲口中的祖父原来还活着,而且还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宋老! 可毕竟是连面都没见过一次的祖孙俩,宋大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祖父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便将此事全权交给父亲去处理了。 而经历了过去几十年的辛苦日子,如今已经做到盛和堂京畿地区负责人的老宋先生心里头也是恨极了这个亲生父亲。 确实,老爷子这辈子还真没干过什么特别对不起他们母子俩的事儿,过去在千灵谷的时候那也是百般照应,有求必应的。只是他却不明白,有时候不管多少财富的堆积,可能都比不上一个父亲深沉且温柔的陪伴。 从宋老听说这一切至今也已经过去了十七八年了,如今的小宋大人也有了自己的儿子,仕途更是一帆风顺,一家子的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却唯独苦了宋老一个孤老头子,明明有家财万贯的儿子和名声在外的孙儿,这么多年却一直孤身一人,那心里头的郁结和渴望,又岂是寻常人可以理解得了的呢? 十几年的时间里头,宋老也一直在尝试各种方法想与自己的亲生骨肉重归于好。可人家宋老爷就是一句话——要想让我原谅你,那便将我娘亲的性命还回来吧!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宋老如何努力,如何亲近,都无法真正成为这个家庭中的一份子。就连之后认识了当时还是御前宠臣的谢盛昌,都是某一次他入京时偶然相识的。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宋老的心里头早就有了深深的执念。往后每年有他们千灵谷的弟子去太书院入学的他都会主动要求由自己亲自护送,甚至连每一个休沐日都不放过,这十几年如一日的努力虽然没能换回宋家父子对自己的怜悯与温情,却好歹让他抓住了如今这个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 不过实话实说啊,宋然这小子手里头的那瓶毒药还真不是从宋老这儿流出去的。虽然他比谁都清楚如此阴损狠毒的药物八成是出自他们千灵谷的手笔,但这段时间他想的却一直不是该如何查找真凶,而是想要借此机会拉上宋家一把,让他们一家人都意识到自己这个老祖宗对这个家还是有非常巨大的作用的,从而逐渐开始接纳他成为家中的一员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可怜宋老英明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在儿孙事上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此番梁檀在书院受辱,宋老立刻便想出了这个不可谓不阴损的法子想将谢家和他们千灵谷强行捆绑在一起,从而间接提升宋家在京中的地位,逼迫杨赵两家主动撤诉,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可他是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想到谢家满门都绝不是可以任由他拿捏的软弱性子。 尤其是这个谢家三小子,明明只是个六岁半多的奶娃子,却不想心思竟如此缜密,不光明里暗里地堵得自己几度无言,甚至还一招顺水推舟,巧妙地让梁檀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直接把宋老那些小算盘全都给打消得支离破碎,再也找不到可以继续发起进攻的方向了。 一时间前厅的氛围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楚绫湘等一干女眷也十分识大体地带着孩子们先行回到了后院。唯独谢家三兄弟和梁檀还留在厅上,默默关注着长辈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良久,宋老终于紧闭双目,仰起头发出了一声长叹:“时耶,命耶…老夫半生蹉跎,终究还是没能为儿孙们积下半分功德,反倒叫宋家陷入如今这进退两难之境,是老夫的过错,是我的过错呀…” “是啊,老爷爷,这件事儿的确就是你的过错。”谢承元突然开口接上了宋老的话。 “元儿,不可胡言!”谢炎双目一眯,开口呵斥了他一句。 谢承元却丝毫没有要闭口的意思,转过头看向谢承天道:“大哥哥你觉得呢?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事儿发展到如今,其实全都是因为这位老爷爷的错吗?” 已经从之前被突然表白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谢承天也恢复了那副英明清贵的姿态,转过身去朝宋老行了一礼道:“舍弟冲撞,还请宋老见谅。只是事到如今,晚辈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了,舍弟说的没错,如今事情发展到种地步,与宋老您这十几年来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谢家的孩子们都还小,并不知道宋老的一些私事。不过从祖父谢盛昌的口中,他们也曾经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传奇人物的陈年旧事。只是说了一直都隐藏得很好,所以就连谢盛昌都不知道说了为什么这么热衷于三天两头的就往京城跑。要知道,千灵谷与兴都城相隔千里,来回往返一趟所要花费的时间可绝不是三五天就足够的啊! 如今得知了说了与宋大人家的真实关系,这几个孩子几乎都在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十几年里宋老频繁往返两地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谢承元和谢承天小哥儿俩也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宋然偷偷下在赵宇扬酒杯中的毒药即便不是宋老亲手给他的,也一定会是千灵谷某个在太书院就读的学生给的。 毕竟大家都是同窗,千灵谷每年也能得到三五个来太书院读书的名额。虽然不多,但长年累月下来送过来的后辈学子们人数也的确不少。包括梁檀在内,如今的太书院至少也还有二十多名千灵谷出生的学生在此就读。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隐藏在这二十多个人当中。 所以如今这哥儿俩将罪责全都算在了宋老的头上,倒也不算是胡说八道了。只是这事儿要想解决,恐怕还有得时日和功夫需要大人们去费的呢。 “天儿,元儿年幼不懂事,你素来谨言慎行,怎么却也跟着你弟弟一同胡言乱语呢?还不速速退下去,莫要耽误了大人们谈正事!” 谢炎又把谢承天给批了一顿,却立刻遭到了老太君的白眼。 “胡说!三个孩子虽然年幼,说话办事却向来是有分寸的,既他们会这么说,那便定是心中有了成算才敢开口的。你这做父亲的作怪得很!便是让孩子们多说上几句又如何了?天儿,你莫管他,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便是了!” 谢炎被骂了也不敢还嘴,低着头乖乖地坐着不动。可一个晃神,谢承元却仿佛看到了父亲眼中闪过的一丝期待,顿时福灵心至,瞬间看破了这祖孙俩一唱一和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有老太太撑腰,谢承天便也不再避讳,一边朝谢炎施了一礼表示赔罪,随即转过身直视宋老开口说道:“非是晚辈等肆意揣测信口胡言,实则是有所思虑,这才说出如此无礼之语。若是让前辈觉得心中不悦了,晚辈先在此向前辈说声抱歉。” “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些年来您老人家不辞辛劳,一年中几乎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呆在京城的。可据晚辈所知,您老一向深居简出,从未在京师购置过房产。也就是说,每次您来都是住在客栈或是友人家中的,吃穿用度都是一大笔不小的开销啊!” 第九十七章 后生可畏 观察了一下宋老的脸色,谢承天接着说道“当然了,您老是个心中有成算的,该如何做事还轮不到我们做晚辈的来置喙。只是根据我家祖父对您老的了解,您虽然一项不看重功名利禄那些东西,却也绝非花钱如此大手大脚的性子。” “所以但凡是个稍稍有些想法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您老这十几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这种生活状态,八成是为了什么对您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和事吧。” “而据晚辈所致,千灵谷是有一套十分完整的晋升机制的对吧?听说是古来总结出来的一套升级办法,一般分为七阶,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和最上等的天、地两阶对。一般等级越高,那么在千灵谷的地位就越高,所能得到的优待和资源也就越多,这对于那些在千灵谷出生,打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千灵谷的孩子们而言还是非常巨大的诱惑不是吗?” “而宋老,您作为千灵谷三大长老之一,医学造诣应该早就达到了天阶甚至更高的境界了,手里头要掌管的事务也一直都是非常多的。而若是晚辈这里的信息没错的话,千灵谷的晋升考核似乎就是您老主管负责的吧?若是没有您的点头,那么不管天赋有多高,能力有多大,那些后辈们都是绝对得不到晋升机会的是么?” “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兢兢业业,除了因为宋家的事情思虑过多以外,还从来没有耽误过谷中的事务。可您能做到事事公平,严于律人,却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像您一样清廉正直的。尤其是那些年纪轻轻便不满足于现状的千灵谷后生们,总想着能够一步登天,从而换取更好的待遇条件。而要想达成目的的唯一途径,似乎就是哄得您老开心,从而得到更多的考核机会这一条路了不是么?” “你…你是说…”事关骨肉血亲,宋老有时候想事情就远没有平时那么冷静了。如今听了谢承天的一番分析,他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两个孩子说得没错,看来此番害得宋家陷入如此境地,官司缠身的罪魁祸首,还真就是他这个拎不清的糟老头子了! 谢承天点了点头道:“看老您老是想明白了。不错,根据晚辈的分析,此事八成就是某位正在太书院就读且与那宋然关系亲近的某位千灵谷弟子给了他药,这才导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的。” “至于对方究竟是怎么发现宋老您和宋大人一家的关系的,这件事我想也就得找到那个弟子本人才能说得清了吧?” “嗯。”上首的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天儿所言甚是。宋老,此时说到底还是你们千灵谷的弟子惹出来的祸事。饶是那宋然和赵宇扬二人之间一向不和,若是没有这剂猛药,也不至于让局面变得如此难堪的。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这个把药送给宋然的人,确保他不会再将此事透露给外头的任何人知晓才行。” “什么?”宋老一愣。 “老太君此言何意?此事既是因为那人才闯出来的祸事,难道找到了人不该第一时间押送官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分说个清楚吗?怎么听老太君的意思反倒还要将人给控制起来,这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功夫,让几家人之间的积怨越来越深吗?” “哎呦喂,我说你这个宋老头啊,说你蠢你还真的是没脑子啊!”谢盛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 老公夫人也在一旁接话道:“宋老,您莫不是忘了,如今此事所有人都认为是你那曾孙子宋然干的。若是真让那人上了公堂,作了证画了押,那便是坐实了宋然这孩子投毒害人的真相了!这难道才是您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宋老被这么一提点才回过味儿来,一拍前额恍然大悟道:“哦~对对对!哎呀,瞧我这一把老骨头,真的是岁数越大越不中用了,这事儿闹的,哎…” 不过随即,宋老还是抬起头来看着屋内的众人问道:“可这么做的话,那岂不是在包庇真凶吗?饶是宋然那孩子是我的亲曾孙儿,可他触犯国法,理当受罚,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 “去去去!你少咱们咱们的瞎叫唤啊!我们谢家的人归谢家,你们宋家的归宋家,别在这儿给我混为一谈了啊!告诉你吧,母亲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包庇真凶,只是不想因为某些人的一面之词白白冤枉了一个好人罢了。” “这…这又是何意啊?”宋老这下子是真的搞不明白了。活了近百年,他一向自诩通透清明,此时却发现似乎整个谢家不论男女老少的人都能在智商上轻松碾压他了! 谢炎笑道:“前辈不必忧心,如此处置一则是为了不坐实了宋公子投毒害人的罪名,二则也是想将千灵谷从此始终撇清出去。我们谢家世代为臣,一向都是历代君王面前最得力的一股势力。这么多年了,我们谢家上下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替陛下分忧,为百姓造福的那点事儿。可是…” “哎,我就实话说了吧,这次陛下的手,伸得确实有些太远了。千灵谷千百年的基业,无论时间如何推移,时代如何变幻都从来没有过依附于皇权的先例。陛下是看重千灵谷的能力,想要将这股强大又不可控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才会利用一桩孩子们之间小打小闹的小事儿借故发难,否则就算是天大的官司,八成也轮不着我堂堂一个超品公爵来亲自过手吧?” “可我却是最清楚的,陛下这一次的如意算盘,恐怕是要打错了。千灵谷有的东西他或许没有,但他有的东西千灵谷也同样是没有的。所以如今咱们既然已经见了面了,那有些话我便也就说明白了吧。宋老,若是可以的话,此番我并不希望陛下的目的达成。想来宋老心里头,也是千万个不愿意将千灵谷统归到朝廷的管辖之下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饶是宋老的智商一般应该也多少想到了些什么,神情立刻就有了明显的变化,看着谢炎久久不曾言语,眼神里头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一般。 谢炎明白他的意思,转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大儿子,谢承天立刻会意,带着两个弟弟朝厅上的诸位长辈一拱手:“诸位长辈们慢聊,孩儿先行告退了!” “檀儿,你也先随谢家三位公子出去吧。”宋老开口发话了,梁檀立刻乖巧地一施礼,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们小哥儿仨离开了前厅。 回后院的路上,谢承元一脸好奇地抬头问谢承天:“大哥哥大哥哥!爹爹为什么不让咱们继续呆在前头旁听了啊?” 谢承天的余光瞥见身后不远不近一直跟着的梁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另一边的谢承胥则用难得的严肃口吻说道:“陛下的心啊,野了,开始肖想一些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了…” “阿胥,别说了。”谢承天及时叫停,谢承元却依旧不依不饶的,缠着谢承胥问道:“二哥哥那你说说呗!夏叔叔究竟是想要什么东西呀?” 对上了自家大哥那警示意味满满的眼神,谢承胥轻叹一声,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道:“别问那么多啦,你还小呢,有些事儿没必要弄得这么清楚。走吧,上二哥哥屋里去坐会儿!之前师傅他老人家回来的时候又带回来不少有趣的新鲜玩意儿,你去瞧瞧,有啥喜欢的就拿回去玩儿去吧!” 谢承元可不吃他这一套,撇了撇嘴道:“哼!二哥哥小气鬼,我才不要去你那屋玩儿呢!漂亮姐姐咱们走,我介绍我的小伙伴们给你认识!” 说着,谢承元便挣脱了大哥哥拉着自己的手,转过身去拉住了直勾勾盯着谢承天背影的梁檀的手便径自跑去了自己的远儿里,留下两个哥哥站在原地,纷纷露出了无奈又宠溺的微笑。 中午,女眷和几个孩子们就在谢承元的小院子里头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饭。融洽和谐的氛围把初次登门的梁檀给吓得不清,坐在桌上连伸手夹菜都快不会了。 好在齐双经过昨晚的洗礼后已经习惯了不少,时不时的还能和一旁的小伙伴们聊上两句天,对他和谢承元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下午,谢炎和宋老去了书房继续密谈,长辈们也都乏了,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 孩子们一个个的也渐渐体力不支,除了齐双以外都昏昏沉沉地点着小脑袋。几位母亲看得开心又心疼,抱着孩子们去了谢承天那张大得有些夸张的床上午睡去了。当然了,姜媛媛被安排在了一旁的豪华软榻上。虽然年纪尚小,但男女有别的规矩还是不能乱的。 剩下的三个大孩子面面相觑,谢承胥觉察到气氛不对,立刻借口回去擦剑,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只剩下谢承天和梁檀两个人坐在小厅里头,面面相觑的很是尴尬。 睡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孩子们便陆陆续续地都醒过来了。谢承天总算如释重负,带着齐双便去了三叔谢央的宅子拜师去了。 第九十八章 成绩出来啦! 儿子刚走,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楚绫湘就凑到了梁檀身边。 “怎么样啊梁姑娘?中午和我们家元儿聊得怎么样啊?” 梁檀小脸瞬间绯红一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尴尬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哈?什么都没说?!这怎么可能啊?那…那你们俩在这儿坐了半个多时辰,就…就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 当看到梁檀娇羞却又坚定地点了点头后,楚绫湘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对梁檀的了解不多,倒是不至于像宋老那样乱点鸳鸯谱。可就自家儿子这比榆木还要古板上不少的脑子,她到底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感受一下从媳妇儿熬成婆的成就感啊? 从这天起,楚绫湘心中就有了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将她那样样都好,却唯独在感情方面一窍不通的蠢笨大儿子培养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美少年!殊不知在外人看来,兴承公家的大公子早就是远远超过这个水平线的绝世好男人了,也就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发现,只认为这孩子情商堪忧,生怕他日后娶不到媳妇儿,妥妥的亲妈思维啊… 一下午的欢乐时光根本无法冲淡孩子们的热情,直到该用晚饭时,诸位女眷才带着各自家的小宝贝们起身告辞。 楚绫湘虽然热情挽留,但各家都有各家的事情要处理,不好再在这儿耽误功夫了。楚绫湘只得吩咐下人拿了不少好吃的点心果子给几个孩子拿着带回去,带着两个儿子亲自将众人送出了门才作罢。 众人刚走没多会儿,谢承天便带着齐双回来了。令谢承元惊讶又觉得理当如此的事情是,这一次的拜师之旅并没能取得一个圆满的结果。他那个性格怪异的三叔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给自家大侄子面子,直接当这两个孩子的面嘲讽齐双头脑愚钝,毫无天资,甚至奉劝他早早放弃科考之路另谋生路,说的话也算是非常过分了。 好在齐双并不是个玻璃心的孩子,而且他如今也已经找好了目标,科不科考的对他来说也早就没有那么重要的。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谢央的学识经历确实比谢承天还要强上不少,明明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阔老爷,一聊起天下大事、国国泰民生方面的问题来便口若悬河,气势如虹,足见其才情与眼界的确超乎常人,也更加坚定了齐双要拜他为师的信念。 这件事谢承元也没有太放在心上。齐双自己是个有上进心的好孩子,不管是拜谁为师,他都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提升自己的能力的,用不着外人操太多心。 而关于宋家官司的问题,这件事晚辈们也不好过多置喙,谢承元只知道晚饭前宋老就带着梁檀急吼吼地走了,也不知道他们聊得究竟怎么样了。 第二天又在家里陪着长辈们呆了一上午,三个孩子就各自收拾停当,坐上了回书院的马车。 看着身边的小凤手中那一大盒楚绫湘精心准备的精美糕点和解暑饮料,齐双的内心充斥着满满的感动与温暖。谁能想到,这位日后凭一己之力将几乎整片大陆的经济构架都彻底颠覆了的恐怖男人,居然会因为一次夜宿,几顿饭和几块在谢家人看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点心就直接将自己的灵魂都奉献给了他们谢家呢? 这一次返回书院,一切都非常的顺利。有了上一次的山门口事件,书院对于管辖范围内学生们的人身安全和治安问题都极大程度地提高了重视。不光在山下安排了十几名护山队成员,就连上山的石阶上都安排了人手执勤,也算是给了家长们一份比较满意的答卷了吧。 顺带一提,这一次谢承元也并非空手回来的。在他那件楚绫湘亲手为他缝制的贴身里衣上被他自己鼓捣出一个小口袋,里头放着的正是当日洪先俊用来将他刺伤的当初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那把匕首。 洪先俊入狱的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可对于受到伤害的几个孩子来说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补偿。 这一次谢炎主动献上珍珠,陛下也并非全无表示,在朝堂上金口玉言要洪家向邢谢两家各赔偿白银三千两,并没收了太后赐给洪先俊的匕首送给受伤最严重的谢承元作为补偿。谢炎谢了恩,却转手便将三千两白银充归国库,只收下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宝贝匕首,也是挺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了。 至于洪涛,这一次不光大大地出了一次血,儿子还被关到了监狱里头受罪。更重要的是,陛下这一次连考虑都不考虑,一张口就是六千两白银的赔偿金额,那笃定的眼神和无所谓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提醒他——你小子最好放老实点儿,你在背后整的那些个小动作,我这儿可是全都一清二楚的! 总而言之吧,这件事直到如今才算是彻底解决干净了。可对于兄弟俩来说,横在他们面前的危机与麻烦可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走在山间宽阔的石阶上,感受着清凉的山风吹过面颊的美好,一切本都该静逸而和谐,可让谢承元受不了的是,这一路走过来总会有各种奇怪的视线三五不时地落在自己和大哥身上。那种被过分关注的感觉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下意识地抖了两下,大哥那温暖宽厚的手掌便立刻覆上了自己的肩头。 “别担心,有大哥在呢。” 一如既往的暖阳之声冲淡了谢承元心中的焦虑,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后便不再关注那些各怀鬼胎的家伙们了。 想用过美味的晚饭,孩子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小凤如今作为齐双的贴身丫鬟也正式住进了伴读宿舍,有了自己的小床,总算不用再去蹭书院那些单身女先生们的宿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睡得正香的谢承元就被兴奋异常的小五连扯带晃地给折腾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瞧,却发现舍友们的情况都差不多,一个个抱着被子和枕头死活不愿意撒手,跟一撒手就要被拖去当壮丁了似的。 从邢可文的新贴身小厮阿耀口中,大伙儿总算弄清楚了这几个小东西一大早就这么兴奋的原因——孩子们第一次参加书院统考的成绩,已经在公示栏上贴出来了! 对此,谢承元是兴趣缺缺,其他三人却顿时打起了精神,连忙起身洗漱穿衣,既紧张又期待地带着各自的小厮跑出门去了。 看着床上丝毫没有要起身意思的谢承元,小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我的少爷呀,这可是您第一次参加统考!您多少也得过去瞧上一眼吧?” 谢承元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小五呢喃道:“有什么好看的,看不看的成绩不都是那样吗?再说了,你家少爷我天赋斐然,不用看都能猜到排名如何,有啥好看的?” 小五一脸的不相信:“得了吧,少爷您就别吹牛了!刚才来的路上我可听说了哦!这一次统考中入学组提前交卷的可不止您一个,其他有实力的学生们也不在少数,少爷您若是一直这么大意的话,当心您的美梦做不了多久了呦!” 谢承元才不相信在同龄人中还有能赶超自己的人物呢,不耐烦地用枕头捂住了脑袋:“知道么?我现在最大的噩梦就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叭叭个没完!要是想看的话你自己去看就好了嘛,别打搅我睡觉!” 说罢,小家伙便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任小五如何刺激哀求他都不为所动,气得小五跳着脚除了宿舍,屋内瞬间恢复了宁静,小家伙也总算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却发现三个舍友和小五小凤等人都聚在自己的床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就好像在欣赏一尊难得一见的完美艺术品,看得小家伙小脸一红,捂着脸蛋又趴了回去。 “看啥呀你们?有啥好看的?别这样,人家会害羞的啦!” “承元,从过去我就一直觉得你天赋异禀,没想到,你居然已经超然到如此夸张的地步了吗?”邢可文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率先开口道。 沈锦阳也忍不住跟着说道:“是啊承元!本来我还觉得你每次都提前交卷,会不会是因为考前复习做得不到位,心里头太紧张才会这样的。没想到啊,明明你之前还有半个多月的空窗期,真到了考场上居然还能有如此惊艳的发挥!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啊你!” 齐双也笑着说道:“哎…想我自入学以来便拼了命地埋头苦读,没想到结果还是与承元兄有如此巨大的差距,看来日后我还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哎哎哎!可别啊大双!你现在已经够努力的啦,你瞧瞧我和锦阳!做人嘛,开开心心的难道不好吗?你知道么,每次看到你一个人埋头用功的样子时我这心里头都有多大的压力啊?如今你若是还要更努力的话,那我岂不是连活路都没有啦?” “去去去!别乱说,大双有上进心是好事!咱们没有承元兄那么厉害的头脑,就应该向他学习的,怎么能因为怕苦怕累就不努力了呢?这才是浪费人生好吧?” “好好好,你说得对行不?求求你放过我吧沈菩萨,从回来的路上你就一直在唠叨,难道你都不会觉得渴吗?” 第九十九章 震惊!我...是第二名?! 两个小伙伴有来有回地斗了两句嘴后,邢可文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了啊,承元你这次是真厉害啊!居然轻轻松松就考到了全年段第二的好成绩,真不愧是我们几个当中天分最好的超级小神童啊!难得有这么个结实的大腿做靠山,往后承元你可得让我好好抱抱啊!” 关于这个抱大腿的梗也是谢承元教给他们的,邢可文这波活学活用还挺到位。几个人轮番夸赞下来更是让谢承元心花怒放,即使是已经明知道结果的事情了,可这种受人赞誉和追捧的感觉,任谁其实都是希望能够在其中多沉溺一会儿的不是吗? 红着脸坐起了身子,谢承元有些腼腆地笑道:“哎呀,好啦你们都,不就是个年段第二吗,你们至于这么夸张吗?放心啦,往后每次统考前,我都会把自己总结好的重点和考点分给你们每人一份的,保证等你们上了考场以后如虎添…哎?!可文,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排第几来着?” 邢可文一脸的天真无邪,歪着小脑袋又说了一句:“年段第二啊!怎么了承元?不会都这成绩了你还不满意吧?” “啊哈哈哈…哎呀,可能是我刚刚睡醒吧,身体的各项机能还没有完全苏醒,连听力似乎都受到影响了,居然听到你刚才说了个年段第二,哎呀哎呀,这真的是,这事儿闹的,你瞧瞧我这耳朵,哎呀呀…” 谢承元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不满意,老子当然**的不满意! 回想他曾经的几十年人生,似乎还从来不知道成为第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直到今天,即便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他还是宁愿一遍又一遍地自我欺骗,却仍旧不愿意接受这个在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尴尬名次。 可下一秒,小五的声音就将他从短暂的自我麻痹中强行给拽了回来。 “好了少爷,您就别再心存侥幸自我安慰了行不行?还什么不用看都知道排名呢,现在好了,居然才排了个第二名,这要是让大公子知道了,回头肯定少不了又要来对您说教了!” “不可能!” 小五话音刚落,谢承元便疯了一般地大吼了一声,无论是中刀昏迷还是身陷囹圄,在谢承元一生所经历的各种打击与危险中,唯有这一次是让他最难以接受,也最觉得心塞的一次了。 从小学到大学,谢承元就从来没动用过家里头的一分钱来交学费,各种大赛的冠军头衔和奖学金拿到手软,高三上学期就被几所国内外知名的重点大学视为最值得争取的优秀学生,纷纷向他递出了招揽的橄榄枝。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高考的考场,在全国数以百万计的考生中以二十八分的巨大优势碾压当年的全国第二,再一次向全国人民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随即便彻底放弃学业,转而开始了自己长达十多年的探险生涯,只留下了一个不败的传说,供后世之人敬仰,膜拜。 可就是这样一个神话,就在今天,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败北。说他过度自负也好,内心脆弱也罢,总而言之,对于谢承元来说,第二就是失败,除了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以外,他的字典里决不允许任何其他名次的存在! 可是现在,曾经被他视为最理所应当的成就轰然倒塌的瞬间,谢承元的内心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会有人觉得他这是在小题大做,可事实上,或许连他自己都从来不曾知晓,自己那颗看似坚强的心究竟是何等脆弱的存在。 常年的高高在上养成的傲娇性格与超乎常人的强大自信在这一刻瞬间分崩离析,谢承元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只觉得他们的面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到最后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了,耳边也是一片混沌,索性干脆把眼睛一闭,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开口。 半晌,还是小凤上来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公子,您…没事儿吧?” 谢承元默默地摇了摇头,随即缓缓睁开双眼,头也不抬地冷声说道:“小五,洗漱更衣,我要去看榜!” 屋内的气氛压抑得紧,小伙伴们纷纷自觉地闭上了嘴巴不敢开口,眼睁睁看着谢承元迅速穿戴完毕,理了理有些纷乱的头发便一脸平静地离开了宿舍,仿佛刚才瞬间变得歇斯底里的那个人压根儿就不是他似的。 等人走了半晌,邢可文才有些后怕地说道:“承元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啊?” 沈锦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对他来说,第二名的成绩也很难接受吧。” 齐双没有开口,看着谢承元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相识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对这个永远看起来大大咧咧没什么小心思的室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想来这一次,他那一向高傲的灵魂确实遭受了不小的打击,需要时间给他好好调整一下才行吧… 却说公示栏这边,内心烦躁不已的谢承元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了,各个年级的学生们早早就赶了过来看榜,议论声,欢呼声,调校声以及各种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个不停,吵得人头脑发昏。 主仆二人实在太小了些,根本挤不过那些高年级的学生们只能站在人群外头焦急地跳着脚,却连公示栏的一角都看不到,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得旁边一众母爱泛滥的女学生们心疼不已,纷纷走上前去向他们表示了关心和亲切的慰问,最后甚至干脆直接人手一个,抱着他们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公示栏前面。 谢承元的目标非常明确,几乎就在瞬间,他就看到了位于榜单第二名的自己的名字。那个他曾经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分过去的位置,如今就印着自己那无比熟悉且寓意美好的大名,显得是那么的刺眼又诡异,令他的视网膜感到一阵刺痛,脑袋也开始跟着再次晕乎了起来。 调整了片刻,谢承元鼓起勇气看向榜首的位置。在那里,一个叫“付娇娥”的陌生名字正静静地占据着那个在谢承元看来最至高无上的位置,仿佛君临天下的帝王一般,无情又冷漠地注视着排在自己之后的上百个姓名。 呆呆地看了片刻,谢承元小声示意抱着自己的女学生放下自己,头也不回地朝着人群外头走了出去。 小五见状也立马跟上,主仆二人裹挟着一身超低的气压穿过人群向外走去,没有目标,也没有明确的行进路线。也许对于现在的谢承元来说,他只是想找点事情来让自己的身体运动起来罢了。至于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貌似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不是么? 这头的动静自然没有逃过不远处同样过来看榜的谢承天的注意。原本这哥儿俩是一个性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谁让谢承天这一次返校交上了几个生性聒噪的“好朋友”呢?一大清早就拉着他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看榜。要不是今日发榜,估计这伙人还不会知道,原来咱们堂堂的谢家大少爷也会有起床气,而且气性还不小呢! 被半推半拽拉过来看榜的谢承天颇为无趣地打量了一眼榜单上自己的名字,甚至连排名多少都没有注意就打着哈欠要回宿舍补觉去了,完全没有听到身边的同窗们发出的阵阵赞叹和钦佩的声音。 可就在此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偏过头去一看,可不正是自家那个阳光帅气,鲜美可爱的小弟弟吗? 只是…只是这会儿他怎么瞧着这孩子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呢? 心中想着,谢承天便径自走到了入学组的榜单面前,在一众女生们花痴般的眼神中找到了自家小弟的名字,随即便有些意味不明地皱了皱眉头,转身迅速走出了人群,朝着两个孩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理智暂时离家出走了的谢承元只顾埋头朝前走去,完全没有在意身边的人是谁,只觉得每一道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都饱含着鄙夷与同情,让他那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仿佛被搁在了滚烫的油锅上一般,备受煎熬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无力感恰恰才是他最不能够接受的。 殊不知大家伙儿看他完全是因为此时他的状态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明明看上去就和一般的六岁小朋友没什么两样,可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阴鸷气息却让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感到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一路冷到头顶,让人不由得想要去寻找这股奇怪的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的罢了。 这就可怜了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的小五了,不光要一直忍受这种仿佛来自地狱饿鬼般的可怖气息,还得经受每一个过路之人向他们主仆两个投来的异样目光,那感觉,别提有多臊得慌了。 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久好久,久到两个人身边已经再也看不到第三个人的身影了,谢承元才忽然感觉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抬起头来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一路走过来,竟然走到了书院鲜有人际的一处悬崖绝壁旁边。虽然有高高的栅栏和石墙拦着,但也并不妨碍里面的人能够一眼看到远处广阔的天空和连绵不绝的青山。 第一百章 执念化解 随便找了一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谢承元头也不回地问道:“小五,你说…我其实是不是很笨啊?” 小五这会儿都后悔死了,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会说话,害得少爷早早地给自己定好了位,如今发现理想破灭了,那可不得好一阵子难过了吗? “没有没有!少爷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啊?您可是这一届新生里头最拔尖,也是大家公认的小神童呢!您要是本的话,那奴才岂不干脆就直接没有智商了?您这话说的,好歹也得心疼心疼奴才不是?” 小五极力安慰着内心受挫的谢承元,并未注意到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谢承天。 谢承元淡淡一笑:“呵,就你小子嘴甜是吧?好了好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待会儿快上课了再过来叫我。” “呃…少爷,您就让奴才在这儿呆着吧,好歹也能陪陪您不是?万一…” “哼,哪有什么万一啊?你放心吧,你家少爷我的内心还是很强大的,才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一蹶不振呢,至于你的那些担心啊…呵,省省吧,有精力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不如想想今天中午的午饭吃什么呢!” “呃…是,少爷教训的是。哦对了少爷,说到午饭,您…” “不用了,我没胃口,中午再说吧。”谢承元直接打断了小五的话,摆摆手便让退下了。 小五不好再开口了,施了一礼便要离开,却正撞在谢承天结实的胸膛上。 “啊?!大少…” “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被谢承天一个手势给堵了回去。见状,小五识趣地走了,把地方留给了他们兄弟俩。毕竟他家这三位少爷个个都不是省油的…哦不,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可越是如此,有些话就越不容易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 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介下人,他家少爷那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有些心里话,他这样的人也确实没这个资格听就是了。 初秋的天空,有成群结队的大雁飞过,静悄悄地划过晴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却看得人心中舒畅,仿佛心中的郁结与不忿也随着它们的一次次振翅渐行渐远了,这种感觉令谢承元的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回想上一世,自己的人生除了忙碌就是忙碌,哪有时间像别人一样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寄情山水,畅游于天地之间啊? 可如今,没有了手机电脑的陪伴,他的人生反倒有了太多太多上一世从未感受过的新鲜体验。不管是来自于家庭的温暖还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学校生活,甚至连这人生中的第一个第二名,此时似乎都已不再是能够让他产生悲观的理由了。 事到如今,谢承元才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古人总是动不动就爱出门旅游去了。什么诗圣诗仙、诗王诗鬼,哪一个不是纵情山水,流连声色之后才来的灵感,从而创作出一篇篇流传千古的锦绣诗篇的呢? 现在看来,美丽的风景对于人的心态和情感确实是一味非常良好的辅助剂。至少现在,谢承元的内心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么憋闷了,只是一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居然要屈居别人之下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点不甘罢了。 正想着要不要去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叫付娇娥的女生的时候,谢承元忽然感觉有一只大手温柔而有力地覆在了自己的头顶。 抬起头来一瞧,谢承元立刻咧开小嘴摆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大哥,你来啦!” “哼,真不愧是我们谢家的男儿,看来大哥这一回是白担心了啊。” 谢承天满意地看着已经恢复了活力的弟弟,一边点着头一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果然,多少还是会觉得不甘心的吧?” 谢承元抬头望天,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啊,大哥你是文武双全,备受赞誉。二哥虽然粗通文墨,但至少一身的功夫也是出类拔萃的。不说能独步天下吧,至少混个江湖前几名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我呢?过去就会摆着一副臭脸到处得罪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够稍微证明一下自己的机会了,结果还得了个第二名,这…嗨,也确实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对吧?” 看着小家伙缓缓低下去的脑袋,谢承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傻弟弟呀,你别忘了,不管在外人眼中我们有多优秀,多厉害,到底我们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罢了。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又能比谁优秀多少呢?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终究还是要靠后天的努力和积累来弥补的。” “好比你二哥哥吧,你别看他如今功夫算是小有所成,在外人看来就算是一代小宗师了。且不说他的无数早已究竟在天底下这么多习武之人中究竟能排到个什么名次了,就算是达到如今这样的成就,他也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努力的。” “知道么?你二哥自大六岁习武以来,双手双脚前前后后断了不下十几次,每次都是刚刚能活动了就立刻重新恢复训练。那其中所要承受的痛苦和困难,可比你想象中的要来得恐怖得多了。” “所以呀,这一次虽然你是没能拔得头筹,可第一次参加统测便能取得如此佳绩,爹娘和长辈们也一定会以你为荣的。而且在大哥看来,这一次的失误完全是因为你之前的受伤,绝非你的头脑有什么问题。所以大哥相信,只要你日后能用功学习,那个第一的位置,总有一天肯定是会落到你头上的对不对?” “那倒是,我好歹也是大哥你的弟弟,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对吧?”谢承元笑着说道,随即便挨了谢承天不轻不重的一个爆栗。 “臭小子,会不会说话啊?你既知道自己是我弟弟,是我们谢家的儿郎,居然还敢肖想自己会比别人差?怕不是打小没挨过父亲的家法,把你的一身肉皮子都给养得松了吧?嗯?” “哈哈哈…不敢不敢,大哥您回头可千万别跟爹爹告状啊,元儿往后努力就是了,求大哥高抬贵手啊!” 兄弟俩笑着闹成一团,直到小五来叫才起身离开。对于谢承元来说,今天与大哥的对话虽然没能彻底让他放下心中的执念,但好歹也让他对人生有了一个全新的感悟。至少从这一天以后,谢承元便再也没有在公示栏上掉出过第一名的位置了。至于这份执念所带来的结果嘛… 无所谓啦!横竖他又志不在此,就是为了争一口气罢了。 不过回去的路上,谢承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大哥的衣角:“大哥哥,这次统测的名次…可以先不跟家里人说吗?” 谢承天哑然失笑,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应道:“好,不过仅此一次哦!” “谢谢大哥哥!”谢承元立刻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一口气去,跟着大哥欢天喜地地回去上课了。 课上,身为年段第二的谢承元自然也没少受到先生们的大力褒奖。虽然也不排除这些人看重他的家世背景故意溜须拍马的可能,但好歹也算是安慰了他经受了巨大打击的幼小心灵,谢承元自然乐得照单全收,不过心里头对那个力压自己考到了第一名的女孩子也是越发感兴趣了。 可是很遗憾,这一届的太书院新生来得着实不少,拢共分了八个班,每个班都有三十多号的学生,人数着实不少。再加上谢承元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主动去找人家的意识,所以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终于有机会见到这位被世人口口相传了多年的天兴才女究竟长了个什么模样。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时间里,书院日子过得平淡且安逸。可对于谢承元这一个宿舍的小伙伴们来说却是他们有生以来最难熬、最令人激动的半个月了,甚至比统测前的魔鬼复习那段时间还要让他们倍感煎熬。无他,只因为这半个月过后便是宫中大宴,也是他们人生中做的第一笔买卖正式在世人面前展现出来的最大舞台了! 在这段时间里,谢承元摒除杂念,和齐双一起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了魔方的设计和生产工作中去。山下,由谢承天找人帮忙挑选的二十多名青年手工业者已经正式投入了流水线开始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沈锦阳家的两位老人也发挥了他们的人生余热,带领这些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们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如火如荼的生产工作中。 从上一次休沐时拿到的数据显示,这条全新的流水线正以十分健康且流畅的速度进行生产,短短十几天的功夫,整条线上已经完成了一百六十多个魔方的生产,大大超乎了谢承元原本的估算。 对此,这位小少爷的心情也是非常的愉悦,一扫日前在成绩上被旁人力压的阴郁情绪,十分大方地给下头的每个员工都打赏了一大笔钱作为奖励,瞬间拉拢了一波人心,也为齐双日后的的顺利接管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而在这段时间里,书院的氛围也显得格外地宁静。抛开已经暂时和解的梁檀不提,其他那些被谢承天报复丢了大人的学生们在这段时间里也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只是这种诡异的平静维持得越久,谢家兄弟俩的警惕性就变得越高。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谢家的孩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这种虚妄的表象给迷惑住的。 第一百零一章 最危险的人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尽管谢承元已经在私下做了无数次的彩排和设想,对当日会发生的几乎所有突发情况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当宫宴真的要开始的前一天,小家伙的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没个定数。 这一次,就连谢承天和谢承胥这两个哥哥一块儿上场都没能压住弟弟心中躁动的情绪。好在谢承元是个十分擅长伪装的孩子,一番糊弄把两个哥哥哄出门去过后才有些颓然地往四四方方的大床上一躺,摆了个标准的大字发出一声轻叹:“上苍保佑,但愿明天可一定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才好啊…” “嘿!你小子,看不出来啊,别看平时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会怕区区一个皇帝?真是有损你往日的那些光辉形象啊!” 系统君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在最不合适的时机跳出来讥讽他,谢承元早就习以为常了,甚至连关它禁闭的兴趣都没有了。 更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在这天地之间貌似也没有其他人会比系统君更了解自己内心此时的煎熬了。与其把它关了禁闭过那一瞬间的瘾,倒不如让它做一个忠实的听众,说不定还能得到些什么合理化的建议也未可知呢。 “你懂个屁!”想归想,谢承元的态度可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若是放在过去,我独身一个孤家寡人的,管他是皇帝还是神仙呢,想怎么得罪就怎么得罪,大不了就是一死,自然没什么好顾虑的。” “可是这一世,就算是为了原主和那些待我至亲的家人们,我在外头的一举一动也得谨言慎行,凡事都得掂量着办才行。我死事小,若是连累了整个谢家上下百十来口子的无辜性命,那才是最大的罪过呢!” 闻言,系统君不不屑地嗤了一声:“嗨,那有什么的啊?他是皇帝,但也是你老子的至交兄弟啊!不至于为了你一个六岁小屁孩儿就灭了谢家满门吧?” 谢承元摇了摇头,侧过身去将半边脸贴在枕头上。 “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看着那夏青然是个好脾气的,与谢家的关系也一直非常和谐。那上一世谢家的悲剧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这…”系统君语塞了,半晌又接着说道:”那不是没办法了吗?谁让原主这小子不争气,整天在外头花天酒地的不学好,这才给外人落下了口实,连累了整个谢家吗?说实话也怪不得人家夏青然不是?” 谢承元冷笑道:“你呀,智商虽高,这看人之术还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 “什么意思啊你?瞧不起我是不是?”系统君顿时就不乐意了,它堂堂至尊级别的超级系统,居然会被区区人类如此嘲讽,它那高傲的自尊又岂能允许这样的恶行行为继续发展下去呢? 谢承元却不慌不忙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傻统哥啊,你被消除了前世的情感和记忆,对于这些个人类情感中的阴暗面是真的一窍不通啊…” “我且问你,在你看来,上一世谢家灭门,最大的受益者该是谁呢?” “这个…”系统君想了想,顺口答道:“我看应该是那个完颜决吧?要不是没了谢家的助力,上一世的天兴国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被北夏给打到差点灭国吧?所以综合来看的话,谢家灭门,最大的受益者无疑就是这小子了!” 谢承元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道:“从战略的角度来看的话,他确实是最大的受益者。可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人是最不能忽视的。相比于完颜决来说,这个人从这场灭门惨案中得到的好处绝对一点儿都不差。只不过上一世过了没多久世纪大战就开打了,而这个人所得到的好处也因为突来的战事被忽略,或者说是有人刻意掩盖起来了。” “啥意思?你说的该不会是…夏青然?!”系统君恍然大悟,立刻有些难以置信地调出资料库开始翻看这个小世界在上一世的档案记录。 良久,系统君目瞪口呆地关闭了资料库,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的天呐…这真的是…怎么会是这样啊?” 对于它的震惊,谢承元只回应了两声冷笑。 “哼,怎么不会是这样啊?其实这些日子里我也一直在思考上一世导致谢家灭门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因为单从这一世的了解来看,不管是洪涛还是完颜决,其实应该都不是直接导致谢家覆灭的真正原因。不管这二位有多智谋近妖,谢家的男人们也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才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家伙们朝自己下黑手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的。” “所以慢慢的,我也开始逐渐拓展我的调查对象。直到之前出了二哥的那档子事儿,我才突然发现,似乎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被我下意识地给忽略掉了。而这个人,才是真正导致谢家覆灭且予以执行的罪魁祸首。那个人,就是夏青然!” “统哥,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啊,就是夏青然这个人看似坦荡随和,实则心思缜密异常,而且心狠手辣,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典型你没发现么?” “这个嘛…”系统君想了想,半是迟疑半是笃定地表示了赞同:”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啊,而且根据过往的资料显示,这老小子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自个儿手里头却比谁都要干净,难不成…” 谢承天眯缝着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继续说道:“不错,此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演员,一演就是一辈子的那种。虽然挺悲哀的吧,但不得不说效果是真的不错。” “从洪涛到太后,再到最后的谢家,夏青然这一路上手不沾血却接连扮倒了数个强大的势力,这一切的一切都得益于他那精湛的演技和缜密的内心。说句不好听的吧,这老小子的心理其实十分阴暗,甚至连谢盛昌和老太君这些活了几十年的人精都没能看出其本质的一二,就这份耐性和演技,实在不可谓不精湛啊…” “可是…可是这说不通啊这事儿!”系统君还想最后挣扎一下。作为最熟悉剧本的生命体之一,它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剧本中的人物居然从一开始就拥有一个虚假的人设了。 “你想啊,谢家一亡,天兴国就失去了一个最大的依仗和助力了。像这种傻*才能干得出来的自残行为,夏青然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他怕不是疯了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吧?” 谢承元眉头微蹙,轻声说道:“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也想不太明白。在我看来,夏青然的性格应该是那种占有欲和控制欲都极强,而一旦有些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就会变得异常暴躁,性格十分偏执的那一类人。像这样的人,谢家于他而言就是其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尖刀,舍弃谢家确实无异于自掘坟墓。所以…” “所以根据我的分析,最终导致夏青然情绪失控,甚至不惜自断手臂灭掉整个谢家以及其背后的武将集团的最大原因,八成就是上一世谢家这三个孩子的婚姻问题了。” “哈?!”系统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别闹了行不?谢家的孩子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和他有什么关系啊?你这理由是不是也有点太牵强了点儿啊?” 谢承元轻笑:“一点儿都不牵强。你可别忘了,夏青然早在大公子谢承天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将他召为驸马。到后来原主降生,谢家的三个儿子也都被夏青然视作了女婿的最佳人选。” “夏青然一生无子,虽然一直将谢家的几个孩子视作己出,但那全都是建立在这三个孩子日后必将成为他们夏家的女婿这一前提下的。说句不中听的吧,若不是为了能将谢家与皇室紧紧绑在一起,饶是谢家三兄弟再怎么才情过人,能力突出,这驸马爷的位置轮不轮得到他们三个来坐还都是未知数呢!” “毕竟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而言,比起几个有潜力的年轻后辈,还是早就根深蒂固,动动嘴皮子就能引发全国性大地震的谢家更有诱惑力些不是么?” “也就是说…夏青然其实是因为招揽女婿不成,生怕谢家一步步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这才干脆豁出去了快刀斩乱麻,将整个谢家推向灭亡的深渊的呗?”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系统君就是再怎么低情商也该看懂这其中的弯弯绕了。 谢承元叹了一声:“是啊…夏青然,这家伙的掌控欲实在是太强了。但凡是他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东西,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要走向灭亡的。而且你以为,夏青然真的就一点儿手段都没有,任由完颜决一步一步将整个天兴国吞并占领了吗?” “哼,才不是呢。其实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从来就不是国土和百姓,而是那种能够掌控一切,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罢了。就像这一次谢承胥的那件事,他就是在故意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从而达到牵着整个谢家的鼻子走的目的。至于那一箱子南洋宝珠,难道明妃的生辰贺礼就非得是这些东西不可了吗?呵,我看未必吧?” 第一百零二章 宫宴当日 听了他的分析,系统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夏青然看不出来还真是个能豁得出去的狠角色啊!就为了那么点微不足道的掌控欲,居然连忠心耿耿几十年的老臣家族都能说灭就灭,这…这也未免太没人性了些吧?” “呵,人性?你跟一个靠着精湛的演技和欺诈手段登上王位的男人提演技?那不就像是在跟一头正忙着拱白菜的野猪大谈人间真善美一样吗?不过都是在做些无用功罢了。”谢承元不屑地笑了笑。 系统君沉吟片刻,随即又接着问道:“可是不对啊?若是按照时间线来看的话,谢家灭亡的时候完颜决已经登上了北夏的王位,顺便还把附近比较强大的几个草原部落都给料理干净了,与天兴国的战事也是一触即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动谢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这是疯了啊,难道他自己就一点儿都看不明白吗?” 谢承元再次发出冷笑:“你当他是什么人啊?真的是那种会被一时的情感冲昏头脑,不顾大局胡乱杀戮的昏君吗?呵,才不是呢!” “说到底,所谓的战争啊,比的从来都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或者某个将领的勇武。真正能够决定战争走向的,永远都得是最后坐在帷帐之中发号施令的那个人。甚至有些时候,这些人还能直接决定这场战争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所谓的国君,其实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么?”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可没有皇权天赋之类的说法,至少在天兴国,百姓们也始终坚信如今的幸福生活全都是靠着夏家人的艰苦奋斗为他们创造出来的。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老天爷,皇室在他们的心目中就已经是无限接近于神的存在了。哪怕是为了巩固现有的统治形态,谢家也完全用不着再编造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传说来贬低自己达到稳固政权的目的吧?” “而且这个夏青然,在我看来他其实是完全有能力与完颜决抗衡到底甚至完成反杀的。之所以这么草率地放弃了抵抗,任由北夏虎踞鲸吞,无非就是在这场战争中看不到任何令他感兴趣的点罢了。” “而相对的,灭了谢氏满门,对于他来说才是真正让他的人生失去意义的重大事件。或许从始至终,在夏青然的心里都从未将谢家视作自己最信赖的扈从,反而是一把淬着剧毒的双刃剑,是真正稍不留意就会伤及自身的最大对手。” “直到后来两家联姻不成,夏青然所有的幻想一朝破灭,便理所应当地将谢家的脱离视为简单的时间问题了。这或许也是他这辈子最主动,最果断的一次出手吧,而效果自然也是非常明显的。雄踞天兴国世家之首百多年的庞然大物在他的英明决策之下一朝灰飞烟灭,我想在谢家百十来口子人被推上刑场的时候,那老东西的内心一定也是非常畅快的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承元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心口处也传来一阵剧烈的回应。毕竟倘若事态的走向真的如他所猜测的一般的话,那么要想保住谢家的唯一出路,恐怕也就只有兴兵谋反,将夏青然赶下王位这一条路可走了。 察觉到了他内心的危险想法,系统君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开口阻止道:“哎哎哎!你可千万别冲动啊!天道她老人家把你给带过来只是让你保住谢家的,可不是让你来颠覆历史进程的啊!这天下终归还得是人家夏家的天下,你的想法太危险了,还是赶紧收敛些的好!” 谢承元不以为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口回了一句:“你放心吧,除非万不得已,我其实也是不想打破这种虚假的和平场面的。只不过有一句话你可说错了,天道姐姐把我给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本就违背了这个世界的运转法则。毕竟若是我真的保住了谢家,那么有很大的概率北夏与天兴的战争就不会爆发了,这样难道就不算违背历史发展的进程了吗?说到底,历史终究是要由人去创造的。只不过舞台上的演员若是换了,所能表现出来的结局也会随之发生改变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说这些了,说说明天晚上的宫宴吧。” 说了这么多,谢承元也不想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毕竟到目前为止,夏青然给他的印象还是比较不错的。这个男人其实就是性格太过偏执了,所以他的脑中已经有了几个计划,如果能够成功实施的话,说不定就能在双方不联姻的情况下顺利保住整个谢家了。只是这些计划,对于现在的他和谢家来说还都太早太早了… “哎…行吧行吧,不过现在我也算是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了。这个夏青然,没想到还真是个超级危险的家伙呢!”系统君也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顺着谢承元的话转移了话题。 当天晚上,一人一统畅聊了大半宿,一直聊得谢承元头脑发昏,眼冒金星才沉沉睡去。结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谢承元就不得不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被小五和大哥谢承天连哄带拽地从床上给拖了起来,匆匆洗漱了一番便赶紧去前厅吃早饭去了。 天兴国的宫宴有着十分严格的仪式感和流程,一般来说一办就是一整天。只不过正宴总是在晚上的,所有受邀参加宫宴的人从入宫到晚宴开始之前便再没有其他可以好好吃上一顿饭的机会了。 所以对他们来说,入宫前的这顿早饭可是非常重要的,必须要做到营养均衡,能提供足以支撑他们保持完美的形象在众人面前呆上一整天的能量才行。否则等到了宫里头,也就只有些宫中师父们做的小点心果腹了,虽然味道造型俱是上佳,可营养价值却是极低的,单靠这些小玩意儿可不足以支撑让他们谈笑风生一整天的体力。 享用了一顿极其丰盛的早餐之后,谢家的所有人便各自回到房间重新梳洗打扮去了。作为天兴国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豪门,谢家即便平日里再怎么随性,在出席这种重要场合的时候也必须保证全员盛装,哪怕只是为了顾着皇家的颜面也得把场面活儿给做足了不是? 辰时将末,一大家子人全部梳洗打扮完毕,连带着为了准备这次入宫面圣被谢承天给强行拉回来过夜的齐双也换上了楚绫湘为他精心准备的新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大方整洁,简单又不失素雅,很符合他清苦坚韧的性格特点。 甚至连小五小凤等一众要跟着入宫的下人们今天都难得换上了新衣服,是谢家专门为了出席这样的重要场合为下人们量身定做的装束,谢府上下人手一套,算是主人家对所有下人们都一视同仁的一种表现了吧。 所有人都整装齐备了,一大家子人便再次到前厅聚齐。随后晚辈们便簇拥着老太君等三位长辈,带着各自的贴身下人们浩浩荡荡地走向了大门。门外,老徐和手底下的那些小兄弟们早早就准备好了豪华车架,一大家子人按照辈分和官职各自上车,在过往路人羡慕又向往的眼神中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进发。 谢家三兄弟这次是各坐各的马车,小哥儿仨一人一辆,带着各自的贴身下人上了车。本来楚绫湘还给齐双也备了一辆车架的,可把孩子给吓得够呛,几番推脱之后楚绫湘才堪堪作罢,让齐双带着小凤和谢承元共乘一辆车去了。 由木质坚固的促榆木打造的豪华车身内,四个孩子各有所思,车厢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这也怪不得孩子们的心态不够强大,即便是这里头最有主意的谢承元此时内心都有些不安,更何况其他三个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宴会的小家伙呢? 好在有了昨天晚上的对话,谢承元的心态还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回过头看着一脸局促的齐双道:“大双,别那么紧张,夏叔叔可是个很好的人,到时候表现得大方点儿,别总是一副见谁都躲的架势。把当初你挺身而出为媛媛出头的气势拿出来就行了!可别忘了啊,今天你可是坐着我们家的马车入的宫,若是行为言语有失偏颇,那丢的可是我们谢家的脸啊!” 也无怪谢承元的态度有些强硬,齐双如今相当于半个谢家人了,虽然不为大众所知晓,但至少作为朋友,他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孩子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否则等日后他正式接管了魔方的生产线了,就这副样子还怎么震慑住那些工人们啊? 齐双闻言一震,随即抬起头来深深吸了几口气。 “放心吧承元兄,我绝对不会让谢家蒙羞的!” 谢承元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的齐双对谢家确实已经产生了归属感,这很好,也不枉费他当初死乞白赖地拉着齐双去家里头住了。 车队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豪华的装饰和排场引得过往的人群纷纷侧目。没办法,谢家在天兴国就是如此耀眼的存在。只不过今天为了这场宫宴,谢家也算是难得奢侈了一把,也怪不得一般寻常的百姓人家会觉得扎眼了。 第一百零三章 这场面,够热闹的 一路上,谢家的车队也遇上了不少同去赴宴的官员或是豪绅家的队伍。不过一看到来的是谢家的车队,这些队伍们都纷纷主动让开了道路,心甘情愿地跟在他们家的车队后面做忠实的小尾巴。开玩笑,超品公爵家的车队,敢走在他们家的前头,怕不是觉得自家的小日子过得太好了存心找刺激来的吧? 深宫高墙外,西直门口,各式各样的车马队伍早就将这里给挤得水泻不通了。为了这场宫宴,几乎家家户户都极尽所能,摆出了最豪华的排场来在百官面前争一个露脸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炫耀各家资本的机会的。所以饶是大内侍卫们和天英卫全力疏导交通,也架不住人类渴望炫耀的本能作祟,迟迟未能将西直门外的交通恢复正常。 而对于这样的污糟场面已经习以为常的谢家人也不着急,谢炎直接大手一挥,车队就在距西直门百十来步外稍歇,等那些个爱得瑟的家伙们表现够了再过去。横竖他们谢家是不需要利用这种机会炫耀自身的,便把这种难得的机会留给那些不知深浅的跳梁小丑们去吧。 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齐双的表情再次变得紧张起来。过去他也不是没见识过这种人挤人的盛大场面,可当时的他还能确定自己与身边的人都是同样的平头百姓,谁也不比谁金贵多少。 但如今就不同了,马车外头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名门贵女们忙着争奇斗艳,那些带着政治或是商业目的的男人们也忙活着和身边熟悉的人打着招呼,相互寒暄。可以说如今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非富即贵,个个都有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一个穷酸小秀才的本事,怎么能叫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小朋友不紧张呢? 好在这次他是和谢承元坐在同一辆马车里的。看着对面神情淡然,把玩着手中的魔方连头都不抬一下的矜贵少年,齐双的内心也不觉跟着渐渐平复了下来。不就是一群除了溜须拍马、见风使舵其他就啥都不会了的酒囊饭袋们嘛,再金贵,他们难道还能比堂堂兴承公爵府家的人还要厉害吗? 这么想着,齐双的心里头便没有那么紧张了,反倒十分大方地掀开窗帘,开始打量起外头形形色色的大人们来。 一直到差不多巳时过半,车里头的几个孩子都已经等得无聊非常,昏昏欲睡的时候,谢家的车队才再次行动了起来。 西直门外,专门负责接待勋贵人家的贾公公径直走到谢盛昌夫妇所乘坐的马车边,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后道:“有劳老公爷久侯了,请随咱家入宫吧,陛下与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盛昌还了一礼:“无碍的,有劳贾公公了。”便带着老公夫人缓步下了马车。 老公爷下车后,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队便依次撩开了车帘开始下车。性子最欢脱的谢承胥早就不想再憋在狭小的车厢里头了,一个鹞子翻身从车上翻了下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道:“哎呦我天呐,总算能下车了,坐得我屁股都疼了!” 在他之后从另一辆车驾上下来的谢承天略带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若是坐着不舒服,那下次便让母亲将你车内的丝绒软垫撤了去吧。” “哎别别别啊!大哥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嘿嘿嘿,开玩笑的!”谢承胥瞬间秒怂,乖乖跟在大哥后头不敢再造次了。 看着两个哥哥“温馨”互动的谢承元捂着小嘴笑了起来,带着齐双跟着哥哥们走到了老太君做的马车旁边,一大家子晚辈恭恭敬敬地将老太君迎了下来,楚绫湘和老公夫人张氏一左一右地扶着老人家正准备入宫,老太太却朝着站在一旁又开始下意识降低自身存在感的齐双招了招手、 “双儿,过来,陪奶奶入宫!” 齐双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睛,又被谢承元在背后悄悄推了一把这才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一副被吓着了的表情。 老太君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主动伸出手拉住了他黑黢黢的小手道:“不用紧张,今日便跟着哥哥弟弟们在宫里头好好玩儿,啊!” 齐双的内心升起了一阵暖意。他自然知道老太君这是在帮他建立自信呢,很是感动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老太君!” 老人家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一大家子人这才跟着贾公公在众官家眷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宫门。 刚进去没多久,谢家的几个孩子们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呼喊声。 “承天堂兄!二位堂弟!你们怎么才来啊?” 孩子们纷纷回头看去,喊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三叔谢央家唯一的儿子谢承锦。 “承锦。” “堂兄。” “承锦堂兄!” 三兄弟纷纷对他的呼唤做出了回应。谢家三房之主谢央是个脾气古怪、不易亲近的讨厌性格,生的唯一一个儿子倒是开朗大方,与人为善,很得谢家这几个孩子的喜爱。只可惜谢央才名在外,谢承锦如今已经十二岁了,却从来没去任何一家书院就读过。毕竟家里头有个盛名在外的亲老爹,还有哪家的先生敢说自己的本事比他谢央还大的? 所以自小到大,谢承锦的身边都没有几个像样的朋友,儿时最好的玩伴便是大哥家的这三位堂兄弟了。只是当初的谢承元性格与他家那个死鬼老爹一样古怪,所以谢承锦与他的交情也不算多亲厚。 兄弟四人聚在一块儿说话,齐双则老老实实地跟在老太君身边目不斜视。他是很清楚的,像谢家这样的存在,每次入宫晚辈们都是一定要去陛下和太后面前见礼的。虽然听上去有些无聊,可这份殊荣却是其他无数世家大族们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得到的呢! 果不其然,兄弟四人简单地寒暄了一番后便暂时分手了。大房的三兄弟继续跟着家中长辈们前去面圣,谢承锦也乖乖回到了父亲身边站定,继续摆着一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与来往的人们有说有笑,天知道这小子是有多讨厌这种尴尬的氛围。可是没辙啊,谁让他有一个明明有着陛下钦点入宫的殊荣加身,却连一句话都懒得和周围的人说的社交困难症患者亲爹呢?他苦啊~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宫道上,谢承元的内心不断感慨着,说起来真不怪古代那些男人们拼了性命,削尖了脑袋也要入仕途,进官场。你瞧瞧这皇宫的布局面积,堂堂九五至尊的居所,何等的恢宏大气?做主子的生活环境如此豪华,他们这些小跟班们怎么着也能分得着一杯羹,跟着沾沾帝王家的富贵气不是?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这惹眼的一家子打招呼,谢盛昌和谢炎两个人总是会彬彬有礼地给出回应,时不时的还会和某些官员及家属们多寒暄上几句。但谢承元看得出来,他们的寒暄真的就只是在最基本的沟通深度之内,到目前为止貌似还没见到一个能让他们二位敞开心扉的熟人出现呢。 而作为小辈,他们三兄弟全程只需要摆出最得体的微笑看着对方表示关注也就可以了,压根儿用不着他们开口说话,无聊是无聊了些,整个过程走下来倒还是蛮轻松的。 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穿过光华、天御两道大门,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这才算是正式进入了皇宫的重要地带。 按照规矩,所有的随行人员都只能在天御门外等候,这也算是天兴国比较人性化的一项设计了,原本在谢承元的认知中,像小五他们这样的随行人员应该是连西直门都进不来的才对。 踏入天御门的那一刻起,齐双的额头上就开始有细密的冷汗渗了出来,手心也开始跟着冒起了汗,渐渐沾湿了老太君温暖的手掌。 齐双满含歉意地想要开口道歉,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却在对上老太君那慈爱又坚定的目光后迅速收敛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脑海中再次回想起在马车上谢承元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禁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昂首阔步,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自信一些。 又走了没多久,贾公公便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两位公爷说道:“陛下已恭候诸位多时了,咱家便引到此处,请诸位入内面圣吧。” “有劳公公了。”谢炎和谢盛昌应了一句,与贾公公互施一礼后便直起身子重整衣冠,确定身上没有任何不得体之处后才带着一大家子人阔步走进了面前的华辰殿。 所谓华辰殿,是最看重节日礼仪的天兴国第三代国君为了给自己庆贺生辰专门命人建造的一处豪华宫殿。自那时起,华辰殿便成为了天兴国历代国君在每年生辰时接待群臣的指定专用场所。一般除了国君,也就只有太子等极其受宠或地位尊崇的皇家子嗣才有资格在这里举办自己的生日宴会,就连绝大多数的藩王世子都没有资格在这里为自己庆生,可以说比起实用价值,华辰殿的象征意义才是皇家子弟们最最看中的。 第一百零四章 各怀鬼胎的人们 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谢承元小小的身形便被长辈们高大的背影给挡了个严实,完全看不见殿内的具体情况。不过从屋内传出的阵阵燕语莺声来判断,今日他们天兴国传说中的七位公主应该都已经在这里聚齐了。 今日是夏青然的四十岁寿辰,不同于平日里的私下觐见,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就算是谢家也必须把表面工作给做足了,给夏青然送上足够多的尊重和敬意。毕竟人家可是九五至尊,这点面子还能不给人家么? 所以一进殿,谢氏全家便在两代公爷的带领下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口中齐呼:“陛下福泽天恩,日月同辉!谢氏一门诚贺陛下日月昌明,松鹤千春;绵绵瓜瓞,寿与天齐!” “哈哈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端坐在大殿正中央位置的夏青然今天看着也是格外的开心,打扮的也尤其郑重了些,金冠龙袍,皂靴玉束,容光焕发,气势非常。不光是因为今天是自己的四十岁寿辰,更是因为终于又有机会能同时见到谢家的三个孩子了。 说起来他夏青然也是真够不容易的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生不出来一个儿子,若是能有个皇子在宫里头养着,他倒还能直接下旨找一个谢家的孩子入宫做个伴独。可偏他膝下只有七个闺女,这男女有别,总不好叫一个男孩子每日跟在一个大姑娘屁股后头满处转悠吧? 再加上谢家的三个孩子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有主意,静则专心求道,深入简出;动则撒欢跳脱,动辄就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影。好不容易等到了个老三吧,偏是个嘴上生刺猬的,怼天怼地怼空气,压根儿就不敢往宫里头带。这样奇葩的性格分配可把夏青然给急坏了,这一年到头的连个人都见不到,还谈什么两家联姻,共同发展啊? 何况如今天下看着四海升平,实则背地里处处暗流涌动。他身为一国之君,平时也确实没那么多闲工夫得空就往谢家跑。所以时至今日,每年的寿辰便成了他最期待的一天。虽然过去的几年都只能见到谢家的两个孩子,可好歹这俩小子还是要比他们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来得规矩些不是?尽管不排除他有把亲闺女当作政治筹码的嫌疑,但毕竟都是自个儿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身为父亲,他还是多少要为女儿们的终生幸福考虑一下的不是? 没想到今年,谢家的三个孩子居然全都出现在了这华辰殿内。这事儿谢炎之前可没跟自己打过招呼,算是一场意外之喜了吧。如今的夏青然看着这三个神采奕奕的小家伙那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哪还有不开心的道理呢? “谢卿家有心了,今日宫宴,卿家便带着亲眷在这宫里头好好放松放松罢,且将繁琐之事尽皆搁下,莫要辜负了今日的大好时光才是啊!哈哈哈…” 能让一朝君王把皇宫说成是谁家的后花园一般的,放眼整个天兴国估计也就是他们老谢家这一支了吧?面对如此殊荣,谢炎的回答也是给足了夏青然面子。 “微臣惶恐,叩谢天恩!” 说着,便带着全家人再度跪了下去,将君臣之道贯彻得彻彻底底,叫外头那些想要找话柄看热闹的无聊人士们跳不出一点错处来。 夏青然的眼底尽是满意之色。谢承元分析得没错,比起锦衣玉食,大权在握的好处,真正能让夏青然感到满足的,还是那种能够将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成就感。 此番过来只是先简单的面个圣,皇室的规矩是不允许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收纳臣子送上的贺礼的。毕竟同朝为官,大家互相之间难免都会存在着攀比心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发生,送礼环节早早就在天兴皇室的生辰宴上被抹除掉了,到时候自会有负责收纳登记礼品的内宫太监带人去北安门外逐个登记造册送入内库的,用不着这些大人们瞎操心了。 可对于谢承元他们来说,没有了送礼物这个环节的话,那他们的魔方产品最好的登场机会也就是在这场简单的会面时了。 所以小哥儿四个早就商量好了,到时候谢承元便带着魔方上前觐见。他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饶是有些失礼的地方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陛下是肯定不会责怪于他的。至于那些废话比每天他们吃的盐还多的家伙们,无非就只能在私底下诽谤上几句罢了,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 关于此事兄弟几个并未向长辈们进行报备。主要是今天的场面确实十分重要,本着安宁稳妥的行动方略,谢炎也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几个这么胡闹的。 眼瞧着都已经到了要谢恩退场的环节了,小哥儿四个互相看了看,谢承元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的时候便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小表情,轻轻拽了拽谢炎的衣摆道:“爹爹,元儿也有礼物想要送给夏叔叔…哦不,是送给陛下的,可否…” 谢炎表情微滞,虽然此番带谢承元入宫他便已经做好了要把皇宫给搅和得鸡飞狗跳的心理准备了,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开始搞这些幺蛾子给自己怒刷存在感了。 “元儿不可无礼,有什么事且回头再说!” 果不其然,谢炎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谢承元心中失落,不过随即便鼓起了勇气,冒着今天回到家会被打烂小屁屁的巨大风险打算直接冲到夏青然面前向他献礼,却不想端坐在正位上的夏青然已经注意到了父子之间的小声对话,笑着冲小家伙招了招手道:“小元儿,快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小民遵旨!”谢承元心中大喜,没想到都用不着自己发力了,这夏青然就主动把机会送到了自己眼前! 站起身来蹦蹦哒哒地跑到夏青然面前,小家伙先是有模有样地冲着当今圣上拱手施礼:“恭祝陛下生辰快乐,万寿无疆!也公主太后奶奶天伦永享,后福无疆!各位娘娘身体康健,靡颜腻里,几位公主健康顺遂,幸福安康!” 这是小家伙早在家里头就想好了的说辞。他知道在第一次会面接见群臣的时候这些个重要的人物应该都会在场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便也豁出了这张脸皮去,把每个人的马屁都拍得震天响,到时候也好帮他在夏青然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不是? 一大段毫无底线的彩虹屁下去,被他点名送上祝福的女人们虽然都没有直接给出回应,可眼底的喜色却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今天是陛下的寿辰,她们坐在这儿只是来陪绑的,可不好在这里开口,喧宾夺主了。 在场唯一敢不给夏青然面子的太后很是亲昵地冲小家伙招着手:“哎呦,这孩子真是嘴甜得紧,快过来,快过来让太后奶奶好好瞧瞧!” 谢承元立刻又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太后面前,一个劲儿地撒娇卖乖,哄得老人家心花怒放,不住口地夸赞谢家教子有方。 热闹了片刻,老人家一手拉着谢承元的小手冲夏青然感慨道:“哎…遥想当年,陛下你与谢侯沙场征战,浴血报国,哀家在后宫里头便是整日的担惊受怕,唯恐你二人遭逢什么不测。现如今没想到,你二人的后嗣都已经成长到这般优秀的地步了,哀家瞧着是着实欣慰啊!” “哎,以哀家之见,我看不如就这样吧,小元儿,往后你便时常入宫,陪伴在哀家左右,与哀家做一个解闷的小开心果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谢承元明显看到了老人家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再一看夏青然那一副“母后干得漂亮!”的小表情,小家伙又怎会看不出这二人应该是早有预谋,就是想趁着他是第一次入宫,还没有直面皇家的经验而对他进行诱拐的呢? 毕竟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谢家大的那两个八成是拐不走了,可这满兴都城谁不知道,谢家的两位公子最疼爱的便是他这个小弟弟了!但凡能够把他拿捏在手中,绑在自己身边的话,何愁这小哥儿俩不三天两头地往宫里头跑呢? 虽然很是同情老人家和夏叔叔十分渴望有一个儿子的心情,但为着两家日后的长远发展,谢承元还是不得不狠下心去拒绝老人家这带着几分祈求的提议。 “嗯…太后奶奶,元儿当然也很想每日入宫陪在您老人家身边给您解闷儿的呀!可是…可是太后奶奶,元儿如今已经是太书院的学生了呦!虽然元儿如今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可每每看到父兄们在外界备受赞誉的时候,元儿这心里头也还是颇为羡慕的呢!” “所以元儿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番灿烂的天地来!而要想达成目的的第一步,那便是要在太书院成为最最顶尖的那一批学生!所以…所以对不起啊太后奶奶,您的这个要求,元儿只能大胆拒绝了,还望太后奶奶能够原谅元儿的无礼冲撞。” “不过您放心,元儿在这里向您保证,往后每半个月元儿便一定会入宫陪您老人家一个下午的时间的!您看这样可以吗?” 第一百零五章 进献魔方 “呵呵呵…”太后何其精明的一个人,又岂能看不出这小家伙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不过看在他如此聪颖可爱的份儿上,老太太也确实不想伤了孩子的心,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舍点头应道:“好好好,小元儿如此有上进心是好事,太后奶奶自然是要大力支持的了!不过这半月之约,小元儿可一定要乖乖遵守,否则太后奶奶可是要伤心的了!” “不会不会!太后奶奶您放心吧,元儿是最最守信的人了!来,咱们来拉勾勾!拉了勾盖了章,若是元儿再不信守承诺的话便是这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小孩子了!”谢承元把小朋友的单纯心思演绎得淋漓尽致,虽然还不足以瞒过这些活了大几十年的老妖精们,但哄她们开心一笑却也是足够了的。 太后大笑着与小家伙拉了勾盖了章,这才放他离开了自己身边。看着这一副祖孙情深的温馨画面,夏青然的心中也是万般感慨,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个像谢承元这么乖巧可爱的儿子傍身呢? 心中想着,夏青然柔声问道:“那小元儿,你即每半月便去陪母后一个下午,又该多久来陪朕一次呢?” 这话问的,谢承元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京中妓馆里头那些当红的头牌姑娘,都到了被人点着名排队要他陪的地步了。 心中汗颜的同时,谢承元立刻摆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嗯…可是陛下,太书院每五日才休沐一次,刨去路上的时间,真正空闲的也就是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了。若是元儿总入宫陪伴您和太后奶奶的话,那便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伴在家人左右了。若是长久如此的话,元儿肯定会想念家中的亲人们的!所以…” 小家伙摆着一张努力思考到褶皱的小脸,实则内心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为这事儿费神。毕竟他都把话给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夏青然若是再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那这十多年的皇帝他也就算是彻底白当了。 果不其然,夏青然的眼底滑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十分大方地笑道:“元儿果真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啊,无妨,是朕有些强人所难了。此事便就此揭过吧,谢爱卿,元儿如此珍视家人,想来也必是谢家教导有方啊!哈哈哈…” “陛下过誉了!”谢炎有些忐忑地回了一句,生怕谢承元言行无状,在这种场合冲撞了贵人们。 好在谢承元可不是真正的六岁小朋友,面对当今两位最尊贵的人物也能做到收放自如,不卑不亢,倒是让他对这个小儿子的印象又改观了不少。 随即,夏青然又接着问道:“对了小元儿,方才朕瞧见你与父亲私语,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谢承元一听这话立刻摇了摇头:“不是的夏叔…哦不,陛下,实则…实则是小元儿其实也有礼物想要送给陛下来着,可是父亲担心我会冲撞到陛下,便阻止了元儿,却不想陛下慧眼如炬,已经瞧见了我与父亲的这些小动作…” “哦?!小元儿竟也有礼物想要送给朕?好啊,快快呈上来给朕瞧瞧!” 谢承元回过头去冲哥哥们和齐双摆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鬼脸,随即便从袖中取出了专门为陛下打造的鎏金魔方规规矩矩地双手奉上。 夏青然心中大奇,此等物件他过去可是闻所未闻的,接过来放在手中一掂量,金属制的外壳有些沉重,却并不妨碍一个成年人能够顺利操作起来。尤其是魔方的六个面上都有能工巧匠们精心雕刻的精美纹样,拿在手中显得贵气十足,十分有范儿,夏青然瞧着是爱不释手,就连一旁几次跃跃欲试想要拿过来瞧上一瞧的太后都被他给自动忽略掉了。 “小元儿,此为何物啊?着实美观华丽,朕十分中意啊!” 夏青然笑着看向小家伙,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挺喜欢这个能够自由扭转的小玩意儿的。 谢承元笑着答道:“此物名为‘魔方’,是元儿花了好久的功夫,煞费苦心才研究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呢!” “魔方?”夏青然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又将手中的魔方简单摆弄了两下,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此物确实十分新奇有趣,小元儿你竟能想出如此神奇之物,果真是天资斐然,不愧为谢侯之子啊!哈哈哈…” 夏青然丝毫不吝啬自己对魔方的喜爱,连带着将谢承元和整个谢家都好一阵的夸奖,听得外头那些已经等候了多时的官员和家眷们一阵阵的羡慕嫉妒恨。可是没办法啊,谁让他们家生不出如此“天资斐然”的孩子呢?除了干瞪眼以外,他们貌似也就啥都干不了了。 谢承元笑道:“还是陛下您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了此物的神奇之处了。不过陛下,您既然已经看破了这魔方之中的玄机,可有把握顺利将被打乱的魔方重新复原呢?” “元儿,不得无礼!当众问君实为不敬,请陛下恕臣教子无方之过,待今日回府之后臣必当重罚小犬,严惩不贷!” 谢炎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小儿子居然敢当着群臣百官的面给陛下出起了难题!这魔方的新鲜与神奇之处他也是十分清楚的,想要在没有任何说明的情况下复原魔方可绝非易事。就连他们家老大听说都花了很长时间才顺利恢复了一个面,今日陛下若是不能顺利将魔方复原,那岂不是当着文武百官打了他的脸面吗? 所以焦急的谢炎恨不得当时就冲上去抓住谢承元胖揍一顿,这个臭小子,早知道他就不该带他入宫面圣! 不料夏青然却丝毫不恼,微笑着看向谢承元问道:“那…若是朕能够顺利将此物复原的话,小元儿你又当如何呀?” 谢承元故作沉思,片刻后才答道:“那便这样吧,陛下,元儿本想着这魔方是个新鲜玩意儿,若是统一制作投入市场销售的话必将是一样时兴的走俏商品。所以已经与几个朋友合资将生产线给搞起来了,却暂时还没有选好铺面位置。所以若是陛下能够顺利将此物重新复原,那么元儿便将这桩生意的三成股份划归陛下的名下,您看如何?” 夏青然一愣:“何谓股份?” “呃…这个嘛…”没法子,谢承元又将股份制的概念再次对众人科普了一番。好在夏青然不是个蠢的,一听便明白了这种新鲜的合作机制是怎么回事儿了,当即笑道:“好啊,那我们便一言为定,到时候朕若是拿走了股份,小元儿你可莫要心疼哦!” “哼!才不会呢!我们谢家的男儿愿赌服输,绝对不会赖账的,好啦好啦,陛下您快开始吧!这玩意儿可考验智力了呢,就连我大哥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只能恢复出来一个面呢!” 对不住了大哥,父亲!为了咱们老谢家的美好明天,就委屈你们暂时吃点儿小亏吧… 于是乎,一幅一朝君王把文武百官晾在了外头,开始专心致志地倒腾起手中的小小魔方的画面便鬼使神差般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让包括谢家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是,明明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新鲜玩意儿,夏青然却只做了极短暂的思考过后便开始操作了起来。其手速之快看得众人一阵的眼花缭乱。 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六面完美复原的魔方便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这下子不光是外头那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就连殿前的谢家人和夏青然身边站着的谢承元都跟着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就连谢承天那般智谋近妖的人物都研究了足足大半天才将魔方重新拼好。可夏青然,他居然只花费了区区几分钟便完美复原了。这其中的差距,也就只有知晓幕后过程的谢家人才能真实感受到其中的恐怖之处了。 呆愣了半晌,谢承元才堪堪回过神来,立刻跳着脚嚷嚷道:“不对不对!陛下您定是作弊了!这把不算,重新再来!” “放肆!” “无礼!” “好大的胆子!” “竟敢质疑陛下!” 这下子都轮不着谢炎发飙了,在外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大小官员们立刻就将炮口齐齐对准了谢承元。 可此时的谢承元却仿佛失了魂儿一般,一心只要看夏青然再成功复原一次才肯甘休。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饶是谢炎再怎么粗线条也该看明白了,自家这个小小子才不是什么冒冒失失的大胆狂徒呢,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家最适合参与到朝堂争斗当中去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个年龄最小的臭小子了。 用余光看向身边的家人们,谢炎这才发现除了和自己一样三五不时就会智商出走的老父亲和二小子以外,其他的家人们全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表情。失策呀失策,看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孩子们的关心和了解还是太少了些啊… 同样看懂了一切的还有被小家伙的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的夏青然。惊异于小家伙长远目光的同时,夏青然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好好好,那朕便再复原一次好了,而且这一次,小元儿你可自行打乱顺序。不过咱们可有言在先啊,若是这一次朕成功了小元儿还要耍赖的话,朕可就要不高兴了啊!” 第一百零六章 黎王夏凌然 此言一出,殿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夏青然是谁啊?九五至尊!他生气的后果能跟一般人相比吗?一时间殿外有不少人都开始默默祈祷,祈祷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家三少爷还能再忤逆陛下一次。到那个时候,哼哼… 可是很遗憾的,打从一开始谢承元就压根儿没想过要给他们得偿所望的机会。如今发生的这一切,无非都是他和夏青然联手做的一出大戏罢了。 更何况夏青然又岂是那般会随口胡言的人物?此番虽然言语之间多有威胁恐吓之意,实则是在给这个看上去一副嚣张模样的小家伙撑起一把大伞将他保护起来呢。毕竟君无戏言嘛,在该严肃的时候严肃,拿出自己身为帝王该有的威仪,才能无时无刻都震慑住群臣,只不过此时殿外的大多数人暂时都没能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罢了。 接下来,夏青然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将谢承元亲手打乱过的魔方再次复原了回去,而且众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一回用的时间可比上一次要缩短了不老少,这下子饶是谢承元再怎么无赖,在明晃晃的现实面前自然也不好再闹腾下去了。 看着一脸震惊的小家伙,夏青然心中感叹的同时也没忘了提起股份的事儿:“那…小元儿,如今你可该履行承诺了吧?” “呃…”小家伙戏精上身,这会子还没演够呢,立刻将一张小脸给皱成了麻花,一双小手不断揉搓着,看着都快要纠结死了。 到了,谢承元还是颓然地低下了头:“陛下才智过人,元儿自愧不如。愿赌服输,从今往后,我们这魔方生意里头就有您的三成股份啦!” “哈哈哈…好,那朕就不客气喽!”夏青然笑得很是开心。虽然他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屁孩儿居然已经开始给自己下套了,但无论如何,这种能够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大好机会他还是非常看重的。而谢承元,这孩子的本事究竟有多大,看来他还需多加观察才行啊… 总而言之,经过谢承元这看似无礼的一闹,夏青然便稀里糊涂地成了魔方生意的股东之一。饶是此时已经对金钱没什么感觉了的夏青然都不会想到,这条由几个在他看来还连话都说不大清楚的小屁孩儿们发展起来的产业链居然会在日后为自己带来那么丰厚的回报。 早在一旁看得眼热的太后总算逮着了说话的机会,忙不迭地招手把谢承元叫到了自己身边来。 “你这小猢狲,有如此有趣的好玩意儿竟不先想着太后奶奶,可也太偏心了些吧?” 谢承元的内心一阵无语,当朝太后与陛下那可是亲生母子,如今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魔方搞得母子阋墙,果然是物以稀为贵啊… 摆出一副单纯天真的表情,谢承元用力摇了摇头道:“才不是呢!元儿可早就给太后奶奶您和后宫的诸位嫔妃以及各位公主们都准备了合适的生辰贺礼呢!只不过大家每个人的性格都不相同,若是全送了一样的礼物反倒显得不那么珍贵了不是?太后奶奶您放心吧,元儿心里头可始终记着您老人家的生辰呢!给您的礼物元儿也早已命人开始准备了,只不过为了能做到让您老满意,估摸着应该还得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吧,您可千万要耐心些,正所谓好饭不怕晚嘛,您说对不对呀?” 老人家一听这话立时便来了兴趣,忙不迭地拉起小家伙白嫩嫩的小手问道:“真的?快快快,好孩子,快跟奶奶说说,你给奶奶准备的生辰贺礼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谢承元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悠了两下:“不可说,不可说!太后奶奶,您且放宽心耐心等待一些时日吧。元儿向您保证,您的生辰贺礼绝对不会比夏叔…哦不,绝对不会比陛下的这份礼物差的!” 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圣上的颜面,普天之下估计也就只有这位谢家三公子了吧?可神奇的是,他说完这话后大家观察夏青然的表情时,却发现他的眼中除了满满的欣赏和疼惜,竟看不出一丝恼怒的意思来。 这下子那些个有点眼力见的官员们都纷纷闭上了嘴巴。若是没有陛下的支持,单靠他们正面和谢家作对,那不就等同于自掘坟墓吗? 三言两语搞定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俩,谢承元这才蹦蹦跳跳地回到二位哥哥身边站定,一家子人再次恭敬地施了大礼,这才徐徐退出了气氛欢乐的华辰殿。 谢家过后,便是那些从各地远道而来的藩王和番邦特使们上殿觐见的环节了。谢承元其实对此是非常不解的,横竖到了晚宴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得统一向陛下及皇族行礼问安,送上祝福,又何必专门花费大半天的时间,搞这么一出华辰殿觐见的麻烦过程呢? 不过说起皇权统治嘛,谢承元也自认确实是没什么经验,索性闭口不言,省得让有心之人听去了给他找麻烦。 刚出了华辰殿,一家子走出去才没两步,谢承元便听到一阵带着明显的刻薄与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 “呦呦呦~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当朝第一大功臣,谢炎谢公爷吗?” “黎王殿下,许久未见了。”听到对方的声音,谢炎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朝着说话的男人轻施一礼,虽然言语行为间并无半分尊敬之意,但好歹礼数上算是做到位了,也不会叫别人挑出什么错出来。 在他对面站着的男人面皮白净,个子很高,细胳膊细腿瞧着瘦瘦的,并不像是个有力量感的家伙。 可在谢承元看来,此人的心机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在天道赠予的神奇眼镜加持之下,谢承元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出每一个人身上的情感走向。如今看向这位黎王殿下的时候,谢承元就发现他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一团非常诡异的浓密黑影。 这道黑影代表了深藏在人类心中的阴暗面,或大或小,或浓或稀,各有不同,却真实反映了每个人内心的负面情绪。 一般来说,黑影的面积越大,代表此人的内心越丧,越容易产生逆反型人格。同样的,黑影的浓度越密,也代表着此人的性格越阴暗,越有可能成为小说中最终大boss型的人物。 可像黎王这样的,黑影虽然浓密到了已经无法观测的地步,其在心中所占据的面积却又并不怎么大的,在谢承元的认知中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对方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空有一脑袋花花肠子,却远没有付诸行动的勇气。二就是对方的伪装已经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甚至连自己的本心都已经开始接受表面上呈现出来的这种人畜无害的安全形象了。 两相比较之下,后者的危险系数明显是更高的。但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谢承元也不敢贸然判断黎王究竟属于这两者中的哪一种。无奈之下,谢承元一边摆出一副好奇的小表情看着人家,一边在神识里拼命催促系统君,让他赶紧把与黎王相关的资料调出来给自己。 系统君倒是挺给力的,片刻功夫便将原主记忆中与黎王有关的所有情报全都调了出来。 黎王,本名夏凌然,是先皇的第四个儿子,也是当今圣上夏青然同父异母的三弟弟。 先皇夏政康共育有六子四女十个孩子,其中五皇子夏楚然和三公主夏清菡皆是幼年早逝,后来大儿子夏秉然又在与西戎的战争中被暗箭射中咽喉,英年早逝,这太子的位置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身为二皇子的夏青然身上。 虽然身为现存孩子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个,可夏青然刚受封太子之位的时候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 虽然有身为皇后的母亲和一众朝中老臣们的支持,但夏青然的太子之位依旧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在几个能对他的地位造成严重影响的人员名单中,这位黎王殿下,当初只是四皇子位分的夏凌然的名字绝对是排在榜首的那一个。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夏凌然的亲生母亲,正是来自北方的强大游牧帝国——金元王朝的清雁公主。 作为一场政治联姻诞生下来的产物,夏凌然打小就在母亲极其严苛的教育之下逐渐成长起来。与天兴国注重文化教学与武艺修习兼顾的培养方式不同,金元王朝的男儿打小就是要在马背上学习如何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战士的。 身为清雁公主的唯一子嗣,夏凌然打小也是被寄予厚望了的。只不过当年的天兴国忙于和西戎之间的连年战争,先皇也实在分身乏术,忽视了陪伴孩子们成长的任务,导致自己的几个孩子普遍都有些严重偏科,比如长子夏秉然,精通兵法布阵,却疏于武艺修习,这才导致被敌方的暗箭射中要害,马革裹尸。 再就是夏青然和夏凌然这兄弟俩了,一个是工于心计城府颇深的二皇子,一个是四肢发达且野心勃勃的四皇子,要不是天兴国有着十分严格的长幼秩序,恐怕当初夏青然刚受封太子,夏凌然就得跳着脚站出来反对了吧? 第一百零七章 一拳打在棉花上 而且事实证明,夏凌然确实有着能够与自家二哥相抗衡的强大实力。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外祖做靠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孩子打小就是在各种痛苦与磨砺中成长起来的,其内心的阴暗程度和对人心的把控甚至要比一门心思研究人类情感的夏青然还要厉害不少。 尤其是对那些身居高位的武将集团们,当初在夏青然听从了谢炎的建议带领船队前往西共的一年多时间里,夏凌然一直在不断渗透拉拢天兴国的武将集团,而且效果十分显著,在夏青然回国之前,朝堂上已经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武将开始倒向夏凌然这边了。 可千万别觉得这个比例还不够大,要知道,夏青然的生母皇后娘娘的母家可是前朝阁老,在朝中党羽众多,树大根深,门徒遍布天下,影响力堪称恐怖。 而在武将集团中,还有不少曾经都是谢家的忠实拥趸的官员。夏青然虽然人不在国内,但有皇后和谢家两道屏障帮他挡着,夏凌然一时半会儿也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可就是在如此困难的环境之下,夏凌然依然能够将超过半数的武将都拉隆到自己身边来,就这份本事,至少在谢炎看来已经是非常非议所以的事情了。 要不是代表着天兴国最高级别军事指挥权的虎符分别由夏政康和谢盛昌亲自把持着,只怕就凭那么多武将的支持,夏凌然便完全有能力在夏青然登基之前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兵变了。 可奇怪的是,就在谢家与夏青然那边都做好了斗争的准备,甚至不惜与骨肉兄弟兵戎相见的时候,夏凌然却突然放弃了一切抵抗,不光老老实实接受之前被他嫌弃到不行了的黎王的封号,去了远离草原的西南蛮荒之地就了藩,甚至连自己耗费多年心血培养出来的龙兴骑兵队的指挥大权都乖乖上交给了先皇,着实让那些期待着看上一场夺嫡大戏的看客们大跌眼镜,谁都不知道这个一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四皇子殿下如今这突然是怎么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预料之中的血雨腥风并未降临,从坐稳太子之位到顺利登基,夏青然在称帝之前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安逸了。 饶是谢炎等人也想不明白,明明曾经是一副对皇位虎视眈眈,志在必得的样子,怎么夏凌然突然就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了呢?而且最诡异的是,对于儿子的这番动作,身为母妃的清雁公主居然也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反倒颇有些支持他的意思在里面,倒是真叫这些保皇党的大臣们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监视观察黎王这一脉,一边暗自庆幸预想之中的血腥争斗并未真的发生。 而更令人倍感奇怪的是,夏凌然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娶妻,虽然前前后后已经有了不下几十个通房了,却一直坚持不肯娶一个正妃,到现在他也是几位王爷中唯一一个还没有子嗣的藩王。在谢炎等人看来,他的这种行为处处都透着诡异,可从结果上来看,最有竞争力的夏凌然午后这个结果对于夏青然一脉的后嗣们而言绝对是好事一件。 久而久之,大家便也都习惯了这种诡异的和平氛围。横竖夏凌然常年呆在西南,整天除了花天酒地以外貌似就再无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干了,虽然夏青然和保皇党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对他的监视和调查,但至少已经远没有刚开始的时候对他那么戒备了。 只不过夏凌然虽然并未真的争过皇位,但他对于自己的这位皇帝哥哥和他最忠心的那一拨狗腿子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脸色。就好比现在吧,明明谢炎压根儿都没打算要搭理他,可他还是要出言讥讽上两句,给自己刷刷存在感,仿佛这么做会令他特别有成就感似的,瞧着着实有些滑稽。 看到了谢炎眼底的不屑,夏凌然上前半步,鹰一样的双目紧紧盯着谢炎的眼睛,四目相对之时,空气中仿佛有无数道电流在来回交锋碰撞着,连带着周边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尤其令谢承元震惊的是,这个一看就是个妥妥的纨绔子弟的黎王殿下,在气场上居然一点都不输给曾经带过兵打过仗,见过死亡和鲜血的谢炎。 要知道,在原主的记忆中夏凌然可是一生都未上过战场的,而且早在谢家灭门前四五年便突然诡异暴毙了,到头来也确实没有对天兴国皇室的统治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会有如此堪称恐怖的强大气场呢? 要知道,谢炎身上所具有的可不只是常年身居高位所培养出来的那股子贵气,更有行伍之人杀伐果决,稳如泰山的凌厉之风。二者交杂在一起同时释放出来的时候,便是邢方勇那样级别的将领见了都得抖上三抖。可再瞧夏凌然呢,不光丝毫看不出他有恐惧的情绪,甚至连一丝轻微的抖动都未曾出现过。 对此,谢承元只有一个猜想,那就是单论战力的话,夏凌然早已高出了谢炎不止一个档次。所以虽然夏凌然一生都未曾见识过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的,但身为超级高手的自尊与魄力便足以让他在气势上和谢炎制衡了。 看着有些剑拔弩张的场面,谢承元不禁有些担心地拉了拉母亲的衣袖。 “娘亲娘亲,元儿有些害怕,爹爹和黎王殿下,该不会是要在这儿打起来了吧?” 楚绫湘温柔地反握住小家伙的小手安慰道:“无碍的,元儿莫怕,不过是每年的惯例活动罢了,元儿就当是瞧个热闹了吧。” 闻言,谢承元又向一旁其他的家人们看去,却发现果真如楚绫湘所说,除了齐双以外的大家伙儿压根儿就没把两位强者之间的气场之争当回事儿,普遍是一副习惯到压根儿提不起兴趣的表情,这才让谢承元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良久,夏凌然才终于开口轻轻说了一句:“姓谢的,别以为你们跟着我二哥吃香的喝辣的就有多了不起了。你给老子记住了,这天下,终究还是我们夏家的天下。” 说着,夏凌然又看了看谢炎身后的几个孩子,冷笑一声道:“呵,生那么多儿子有个屁用啊?难不成还指望我那二哥哥从他们几个当中挑选接班人么?哼,笑话!” 对于这番赤裸裸的挑衅,谢炎面不改色地拱手道:“殿下所言极是,下官谨记在心。” 这种一拳头达到了棉花上的感觉总是容易让人泄气的。饶是夏凌然之前再怎么盛气凌人,如今看到谢炎这幅态度也实在没有了挑衅的意思,冷哼一声,骂了声“狗腿子”后便转过身去一撩衣摆,进殿向夏青然请安去了。 对于谢炎这难得的认怂态度,谢承元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别看如今的谢家圣眷正浓,谢炎也已经做了本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位超品公爵,可到底夏字和谢字还是有着根本上的区别的。 面对皇室,莫说是个地位超然的藩王了,便是随便哪位贵妃娘家的国舅爷,谢炎见了也是得客客气气的,把面子工作给做足了才行。基本上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若是非得罪不可了,那便务必要一巴掌拍死才行。 上一世的时候,谢家就曾处理过两件类似的事情,一次是静妃家的弟弟仗势欺人,滥杀无辜,最后犯到了谢家某位下人的家属身上,结果被刚刚升任刑部尚书的谢承天给盯上了,从调查到定罪,前前后后也不过就七八天的功夫,人就直接被判了斩监后,等到静妃再想使手段吹枕边风的时候,陛下的朱笔御批早就在她弟弟的名字上打了勾了。 另一起则是娴贵妃家的哥哥,在外头放印子钱,开赌场,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还联合一些对谢家心怀不满的世家子弟们到处编造谢家人的瞎话,蒙蔽了不少无知的百姓。 此事直接激怒了整个谢家,短短半个多月的功夫,娴贵妃的母家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先是在朝为官的娴贵妃弟弟被户部侍郎揭发了收受大额贿赂、恶意隐瞒事实真相的罪名而遭致罢官下狱,随后又是家里头的下人们三天两头的就会收到死亡威胁,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们也没少担惊受怕,搅得整个府里头人心惶惶的,从上到下没人能睡得了一个安稳觉。 再之后,娴贵妃哥哥开的赌场又出了人命官司,都御府,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市公安局亲自介入调查,直接将赌场这么多年来的那些恶心事儿全都给查了个底儿掉,直接把娴贵妃的哥哥也给送进大牢里去了。 而就算做到了如此地步,谢家也仍旧不肯罢手,颇有种老猫逮耗子,温水煮青蛙的感觉,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们家受尽心理上的折磨再一网打尽的意思。 可怜娴贵妃苦苦经营了多年,两度流产才换回的贵妃职位,被谢家只花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搞得摇摇欲坠,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了,带着年迈的父母和留在家中整日以泪洗面的嫂子弟媳亲自登门致歉,这才勉强平息了谢家人的怒火。 可尽管如此,被关进内狱的兄弟俩这辈子却是再也别想重见天日了。按照谢盛昌的话讲,能留着他们哥儿俩一条狗命便已经算是给足了贵妃娘娘的面子了。想让他们谢家松口放人?哼,姥姥! 第一百零八章 暴走智妖谢承天 自那以后,兴都城的那些个皇亲贵胄们便再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和谢家作对了。甚至一直到后来谢家遭遇灭门之祸,全家百十来口子都人头落地了之后的至少四五年内,还有不少人因为惧怕谢家余党的报复,不敢在公开场合对谢家的的事情发表任何言论呢! 但至少在现在,谢家还是不大愿意和这些皇族们撕破脸皮的。尽管非常看不惯那些仗着家里与皇室沾亲带故的混账玩意儿们在外头胡作非为,可为了保持谢家与皇室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谢家上下还是强忍着恶心对他们的那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尽管内心再怎么不愿意,谢炎对这些家伙们也是能客气就客气,更不用说身为真正的皇室血脉的黎王夏凌然了。 没有了黎王这个讨厌的家伙搅局,殿外的气氛顿时好了不少。那些还没排得上面圣的官员们仿佛压根儿没看到刚才夏凌然对谢家人的羞辱一般,一个个舔着个大脸拼命往一家子的身边凑。 尤其是那些有适龄待嫁少女在家的官员,一个个急得两眼仿佛都要喷出火来了,就指望着自个儿家的闺女能够得了公爷和夫人的青眼,一朝嫁入公府飞上枝头变凤凰,连带着整个母家都能飞黄腾达,便是他们眼下最要紧的目的了。 毕竟比起一个常年呆在边远蛮荒之地的王爷,还是和整日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的谢家搞好关系来得更实际些不是?若要说地位,谢家自然是不如真正的皇室成员的。可若论硬实力,恐怕普天之下除了夏青然这个皇帝以外,便再也没有谁能有谢家这般强大的力量了。 看着一个个围着自己双目含春,极尽所能展现自己的优秀外貌的官眷闺女们,谢承天只觉得一个头三个大,耳边响起的种种聒噪声吵得他头疼不已,只想早早离开这个讨人厌的是非之地。 可饶是谢家再怎么地位尊崇,大家好歹同朝为官,人家如此热情地上来和自己说话,谢炎也确实不好冷眼相对不是?只能耐着性子一边和众位大人们寒暄着一边关注几个孩子的动向。 楚绫湘和谢盛昌等人的身边也是类似的情况,这些官员们似乎非常的有默契,一心就是想着要把长辈们和孩子们分隔开来,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家的女儿有机会向谢家的几位公子尽情展示自己的优势。 就连老太君这般年纪了,身边都围了好几位满头白发的诰命夫人,拉着她东聊西扯的没什么准话题,但就是纠缠得她不得脱身,只能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干着急。 若是搁在往年,这种情况基本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谢炎和夏青然都不是傻子,谢家对于天下百姓们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自不必说,满朝文武是如何看待谢家的那也是明摆着的事儿。为了保护好自己未来的好女婿们,夏青然特许谢家享有提前觐见,提早离席的权利,就是生怕这几个优秀的孩子被旁的残花败柳们给迷了眼,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没想到,今年谢炎居然把最小的谢承元也给带进宫了。夏青然一时高兴,再加上谢承元也是带着目的来的,所以便在华辰殿多耽搁了些时间,正好撞上了群臣觐见的环节,这才有了如今这副进退两难的尴尬场面。 看着已经吵成了菜市场的杂乱人群,谢承元心里头也很是着急。他最是了解自己两个哥哥的性格了,谢承天是个标准的君子,心里头即便在不开心也不会表现出来,就这么一挤一撞之间的免不得要被那些疯狂的女子们轻薄,可是要吃大亏的了! 而二哥谢承胥的情况则正好相反,可以说除了他老子谢炎,他师傅苍云和当今圣上以外,这小子真的就是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了。比起被这么多莺莺燕燕们围在中间动弹不得,备受煎熬的大哥谢承天,谢承元其实更担心自家二哥哥会因为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而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恶劣行径来,到时候可真就百口莫辩,要给他本人乃至整个谢家都惹上大麻烦了。 情急之下,谢承元瞥见了已经被拥挤的人潮冲散,正拼命往几个没眼力见的老妇女中间挤,想要赶紧回到老太君身边保护她的齐双,这才猛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自己现在可不是个三十岁的万年单身老处男了,而是一个可以肆意任性撒娇的六岁孩子呀! 顿时,一条妙计迅速涌上了谢承元的心头。他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认准了挤在大哥身边表现得最谄媚,最风骚的那个女孩子,整个人便毫不客气地朝着对方的大腿冲了过去,一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人家姑娘的大腿上,顿时一阵眼冒金星,人群中也接连响起了两道凄厉的惨叫。 听到惨叫声的一瞬间,谢家的所有人和齐双皆是一愣,随即便再也顾不得体面尊贵拼了命似地扒拉开挡在身前的人群,朝着惨叫声发出的方向迅速挤了过来。 而这边,距离最近的谢承天和谢承胥几乎在瞬间就听出了惨叫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弟的声音,当即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不带一丝犹豫地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被刚才的两声惨叫吓得动弹不得的莺莺燕燕们第一时间来到了小家伙的身边。 被谢承元的头锤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大腿上的那个姑娘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边挣扎着努力让自己站起身来,一边愤怒地转过头张口就骂道:“哎呦喂!这是谁家带过来的小兔崽子啊?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呢?懂不懂规矩啊你?知道我是谁么?居然还敢撞本小姐是吧?我告诉你啊,本小姐可是…可是…” 等看清跌坐在地可怜巴巴,被两个哥哥护在身下的小家伙究竟是谁的时候,这个刚才还疼得已经顾不得个人形象了的小姑娘顿时被吓得闭上了嘴瞪大了眼,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呼呼声,却再也一个字都没法再说出来了。 “可是…什么?” 谢承胥头也不抬地发问道,语气森然冷冽。比起他父亲那种排山倒海般的强大威压,这个孩子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虽然弱了几分,可当那赤裸裸的杀意和恐怖的愤怒情绪肆意释放出来的时候,那种冻彻骨髓的寒意还是吓得在场的男男女女们纷纷停止了当下的动作,有被着急的谢家人推倒在地的官眷家属们刚想爬起身来,被这股凌厉的杀意一吓,人便再次毫无形象地跌回了地上,那模样简直狼狈到了极点,哪还有半分高门显贵该有的得体气度?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谢二公子!我,我…” 那姑娘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当时就急着想要为自己辩白,却在对上谢承天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时乖乖闭上了嘴巴。比起谢承胥带来的那种恍若切肤的刺激感,她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形象在谢承天这个完美男孩的心目中是否会受到影响。 “你是…左参政菜蔡常蔡大人家的女儿是吧?” “是!公子您认得我?”那姑娘闻言顿时欣喜了起来。能被这位天之骄子记住,绝对是足够她炫耀一辈子的超级大喜事了! 可随即,谢承天便诚实地摇了摇头。开玩笑,区区一个从三品参政家的女儿,还不值得他堂堂公爵府的小公爷刻意去记的。之所以他能准确说出对方的身份,无非就是因为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数这个妮子最为聒噪,一遍又一遍地嚷嚷着自己的出身,叫他想不记住都难啊… “好,我记得你了。” 谢承天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随即又在那姑娘刚刚燃起希望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道:“兴政三年,员外郎蔡常以次充好,在原本要运往东南沿海构筑防御工事的糯米中掺杂了大量腐坏的大米,导致东南沿海军民辛苦建成的防御工事因连月暴雨土崩瓦解,给了东海上的倭寇可乘之机,直接造成数千军民惨死于屠刀之下!却因其将偷偷换下来的糯米高价卖给外地富商,将其中的四成收益用来贿赂上官,使自己免受责罚,将罪责全都推到了当地边防将官的头上,导致东南十三名武官含冤而死,其冤其惨,蔡常,罪不容诛。” “兴政五年,郎中蔡常唆使京畿富商姚广为自己广纳美女,美其名曰‘为君选秀’,实则将姚广从京畿各地搜罗来的美女尽数收入自家内院,其中多有良家妇女被诱拐、强掳而来者惨遭蹂躏,而姚广为讨好蔡常,甚至不惜草菅人命,据统计,在此期间前后至少有二十多条无辜性命惨死于姚广之手。后被蔡常收入内院者共计四十七人,至今仅剩余六人,其行其径,蔡常,罪不容诛。” “兴政十一年,左参政蔡常暗通下属,巧立名目,增加平野、安方等地的赋税金额,致使百余户农家不堪重负,家破人亡,死者众多。更令西北一带山匪横行,民不聊生,其情其景,蔡常,罪不容诛!” “兴政十三年…” “够了!”不等谢承天继续说下去,人群中就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突然蹿了出来,满脸大汗地发出一声大喝,强行打断了谢承天的叙述。 第一百零九章 证据确凿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却见这突然跳出来的胖子不是别人,正是谢承天口中那位恶事做尽,罪不容诛的中书省左参政,蔡常蔡大人。 “谢公子,我知道…下官知道您见不得幼弟受伤,气上心头了。也知道您地位尊崇,品行端正,从不打妄语。可这等空口白牙污人清白之事,谢公子您上下嘴唇那么一碰,便将蔡某几十年来的官声尽数毁于一旦,这事儿便是放到了御前也绝不会任你这般胡说的!若是…若是谢公子您再胡言乱语,执意要污蔑下官清白的话,休怪下官立刻一封奏折禀明圣上,告您一个恶意诽谤朝廷命官的罪名,让陛下来断断此事究竟是谁对谁不对!” 看着已经开始有些癫狂,却还得保持冷静,一口一个“您”地称呼自己的蔡常,谢承天忽然发出了几声冷笑。明明这副表情搁在他的脸上真的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帅气,可那仿佛来自地狱恶鬼才会发出的嘶哑声音却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汗毛倒竖,哪怕下一秒谢承天就突然暴起杀人,恐怕他们这会儿也不会觉得奇怪了吧? “蔡大人,我刚才说的这些事儿究竟是不是事实,我想您应该是比谁都清楚的对吧?是,现在您自然是不怕把这些事儿都捅到御前去了。毕竟当初替你更换米袋的仓守小吏在事发后一年因意外死于家中;替你到处寻觅美女的姚广于兴政八年在广庆楼突发心疾,暴毙身亡;负责更改赋税金额的检校刘琨于兴政十二年被弹劾入狱,不久后便病死在狱中。” “人证没了,时隔久远,要想寻找有力的物证也已是难上加难了。可我就是挺奇怪的啊,为什么这三个人都是在事情发生了一年多以后便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突然离世的呢?哦~莫不是因为都过了那么久了,任谁也不会把他们的死归结到平日里与他们并无太多交集的蔡大人您的身上?” “还有啊,蔡大人,您说这知道真相的人除了您都死光了,为什么我还能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呢?您是个有头脑,有能力的官员,有些事儿,应该也就用不着我帮您点破了吧?” “你!”蔡常被谢承天这淡然的态度吓得不轻,脸上的汗珠开始越发疯狂地涌了出来,将他的整个前襟都给浸透了大半。 谢承天说得没错,他蔡常绝对不是个傻子,当初既然他敢那么干,那就说明他是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将一切都遮掩过去的。可是,是啊,为什么呢?明明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他给销毁了,明明所有的人证也都在他的精心安排之下逐个归西了,那为什么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能像就在事发现场一样将当年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呢?难不成…难不成这小子真的能够看见鬼?是那个仓守小吏,还有姚广和刘琨他们亲口把这一切告诉他的么? 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蔡常信佛,但也仍算是半个无神论者了。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人能与鬼怪对话的。更何况,若是这些事儿真的被坐实了,那么别说是他的仕途了,就是他这颗肉乎乎的大脑袋,恐怕也没机会再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吧?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造成这一切尴尬局面的亲生女儿,蔡常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开始做起了最后的挣扎。 “呵,是,谢公子您是金尊玉贵的,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都得听您的话,唯您马首是瞻才是。可就算您和您父亲真的权势滔天,连陛下的尊严和威仪都能不放在眼里了,那也不能空口白牙凭空污蔑我等无辜之人吧?且不说方才您说的那些事儿压根儿就与我无关了,就算您说的都是事实,如今咱们这可是在御前,您便是真的要告我一个草菅人命,贪赃枉法的罪名,好歹也得能拿得出能够作为铁证的东西来吧?” 蔡常想要把陛下也拉下水,言语中明里暗里的都是在讽刺他们谢家此举有失体统,颇有越俎代庖之嫌,企图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阻止谢承天继续把话给说下去。殊不知今天就是该着他们蔡家倒霉,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激怒了谢承天这条已经沉寂了多年的绝命毒蛇。 谢承天冷然一笑:“蔡大人不会真的以为,我说这些话完全是道听途说,信口污蔑你的吧?” 说着,谢承天忽然上前两步,笔直地站在了蔡常身前。已经有将近一米七的身高的谢承天只比矮矮胖胖的蔡常低了不到半个脑袋,二人对面而立时,气势孰高孰低简直一目了然。 将脸缓缓凑近蔡常的耳边,谢承天轻声说道:“您还记得吗蔡大人?当初那个仓守小吏是怎么死的?我记得应该是…被火烧死的对吧?哎…可惜您当时对于自己的计划实在太过自信了些,都没有好好检查过尸首究竟是不是那小吏本尊,只是凭着一屋子的残垣断壁和一家四口的尸首就断定那人必然死了。” “可难道您就一点儿都不好奇,为什么按照您的吩咐去解决掉这一家子的杀手到最后只是匆匆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了呢?让我来告诉您究竟是为什么吧。你真以为他一个四海为家,靠着草菅人命为生的杀手也会那么轻易便为情所控与女子私奔了吗?实话告诉您吧,当日您的手下人在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头下寻到的那具成年男子的尸身其实就是你派出去的那个叫做任六的杀手!” “至于那个侥幸完成反杀,却因为妻儿尽皆惨死于任六只手而万念俱灰的仓守小吏在发现了任六身上搁着的你寄给他的亲笔书信之后便明白了一切。为了给家人报仇,他先是一把火将整个家与妻儿和任六的尸身都烧成了焦炭,又伪造了任六与花楼女子私奔的书信,然后便用沾染着自己亲生骨血的血迹的匕首将自己的脸划得面目全非,吞下了烧得滚烫的木炭毁掉了声带,还用石块砸断了自己的一条腿。我这么说…蔡大人难道真的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吗?” 话说到此,蔡常的表情已经变得异常难看了。的确,对一个如此面目可憎,身有残疾,身体特征如此明显的人物,饶是蔡常再怎么不记事儿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忘记了的。更何况,符合谢承天描述的人在他们蔡家的院子里头正好就有一个。难道是… 蔡常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谢承天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早在十多年前的时候他便因为一时心软将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大仇人给带回了家,还给了他一个厨房烧火的活计喽? 谢承天冰冷的眼神如刀锋般划过蔡常的脸庞:“蔡大人,本公子言尽于此。是主动投案自首呢,还是我待会儿去禀明了陛下,请他出动天英卫上门缉拿呢,您请自便吧。” 说着,谢承天便不卑不亢地给蔡常施了一礼,转过身继续照看眼角还挂着泪水的弟弟去了。 “哦,对了蔡大人,您也别想着除掉了那小吏自己便还能有一线生机了。且不说目下以你的品级身份是无法随随便便出入大内的。便是你真的将信儿递了出去,只怕我安排的人也会快你一步,一定会将那小吏安安稳稳地保下来的。所以呢,我也就劝您赶紧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该干什么就赶紧干什么去吧,啊!” 说罢,谢承天便再不看他,开始专心致志地呼呼弟弟头上被撞得通红一片的地方了。 蔡常的脸上已经不再流汗了,变得惨白一片,原本就白净的面皮这会儿已经毫无血色,仿佛从地府来到人间的白无常一般狰狞可怖。 忽然,蔡常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一把揪住还处于震惊状态下的自家闺女左右开弓就是一阵大耳刮子。 “就是你,都是你这个没本事、没脑子的赔钱货害得!你老子现在乌纱帽是保不住了,连这条性命都已经保不住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这样的废物凭什么还能活着?你活着究竟能干什么?你说啊!啊!” 陷入疯狂状态的蔡常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就算明知道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人是他谢承天,可就算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之下公然对谢承天行凶,除非他是真的连秋决都等不了了,想要在这儿草草结束自己的性命了。 被打得蓬头散发,双颊通红的女孩子可怜巴巴地哭嚎着,不断向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求救。可当听到蔡常犯下的那些骇人听闻的罪责时,在场的人但凡不是个脑子有毛病的自然都不会向这对恶贯满盈的父女俩伸出援手的。 与此同时,他们中有聪明的也开始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连堂堂三品参政的家里头都有谢承天安插的眼线,把他的那些个陈年旧事儿给翻了个底儿掉。那他们这些人的家里头… 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现在这些人可再没有要把女儿嫁入谢家的打算了。就这么一个精明到了骨子里头的少年郎,即便自己家的闺女真的有这个荣幸嫁给了他,到日后两家究竟是谁拿捏着谁那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儿吗? 第一百一十章 骨肉就是骨肉,变不了的 更何况,就目前这种状况来看的话,谢家人是真的动了火气了。的亏这一次小公子撞上的是他蔡家的闺女,这若是撞到了自己家的女儿,那眼下和蔡常一样,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的人岂不就该是自己了么? 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些个在朝为官的家伙们哪一个不是苦苦钻营盼望着有朝一日还能爬得更高,收获更多,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的手里头是绝对干净的呢? 外头的喧杂吵闹声早就惊动了华辰殿内的众人,夏青然自个儿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可其他人就不这么觉得了。好歹今天也是陛下的寿辰啊,你谢家的孩子就算要下手惩治谁,难道就不能忍到第二天再说吗? 然而事实证明,一旦涉及到至亲骨肉的问题,那么整个谢家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多忍半刻的。 厮打中的蔡家父女被几个身形魁梧的武官给拉开了,外头那些个瞧热闹的这会儿也算是都长了记性,谁也不敢再拦着谢家人的道儿,纷纷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怒气未消的谢家人又把他们谁给揪出来撒气。 看这一家子渐行渐远的身影,华辰殿内的夏凌然冷笑道:“二哥真的是好脾气了,这若是换做是我,那姓蔡的畜生自然是要千刀万剐的。可这谢家,我也是绝对不会让他们独善其身的。” 夏青然淡然一笑,低着头看着手中金灿灿的魔方没有答话,谁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歇斯底里的蔡氏父女及其他家人们被及时赶来的禁军尽数收押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家子应该都难逃一死了。只是可怜了蔡常家中那一对年迈的父母,老两口一生正直,偏偏生养出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玩意儿,害得整个蔡家的门楣受辱,就连他们老两口的性命都被这个不靠谱的混账儿子给坑没了… 经此一遭,谢家众人终于顺利脱离了催婚大军们的包围圈,直到走出去老远,楚绫湘才心疼地蹲下身子去查看谢承元额头上的伤口。 小家伙也是见周围再无旁人了,这才笑嘻嘻地伸出小手在额头上用力抹了抹。 “娘亲放心吧,元儿并未受伤!这是元儿随身携带的胭脂涂抹出来的印记,她一个娇弱的小女子,那大腿能有多硬啊?” 楚绫湘一愣,随即忽然猛地伸出手拉住了小家伙白嫩嫩的小手质问道:“元儿,你如实招来,这胭脂是从何而来的,你又为何会随身携带?” 谢承元被她这突然紧张的态度给吓了一跳,不过随即便明白过来了。在这个年代,男女之间的距离把控可是非常严格的。莫说是要上脸的胭脂水粉了,便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帕子出现在一个单身男子的身上,那都有可能引发一连串的流言蜚语,更何况他这等尊贵的身份了呢! 知道美人亲妈这是想岔了,谢承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娘亲千万莫要多想啊!这胭脂…其实是元儿偷偷潜入娘亲的房间里偷摸带出来的。” “什…我的?!”楚绫湘大惊,随即立刻紧张的问道:“你…你拿的是哪一套啊?” 谢承元回忆了一下答道:“好像是…好像是娘亲放在梳妆台左侧第二层抽屉里的那一套吧,不对不对…还是第三层?哎呀反正元儿也记不清了,横竖就是从左边柜子里头拿出来的,怎么了娘亲?” “怎么了…你还敢问怎么了?”楚绫湘怒极反笑,脸上早已全无之前的关心和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裹挟着浓浓杀意的特级假笑。 “知道么臭小子?你老娘我的梳妆台左侧柜子里只放了一套胭脂,那是你爹爹上个月托人花重金从东南地界帮我淘回来的好玩意儿,是著名品牌翠钰坊才出不久的最新产品!老娘我本来还想着要好生保存起来,等日后陪你爹爹参与各种重要场合的时候再拿出来用的呢!你这个…你这个小犊子啊!居然敢动那套胭脂?看老娘今天不打断了你的腿!” 说着,楚绫湘顿时切换成暴走状态,扬起右手便要照着谢承元的小屁股狠狠挥下去。 谢承元也没想到,自家一向温润亲和的美人亲妈居然会为了一套胭脂对自己大打出手,当即吓得拼命挣脱了楚绫湘死死抓着自己的左手,转过身迈开了腿便赶紧逃命去了。 谢家众人在后头瞧着欢乐,纷纷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不愉快都暂时抛之脑后了。 笑够了,谢炎偷偷拽了拽大儿子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三弟弟今日的所作所为,之前可曾与你说起过?” “这…三弟倒是并未与孩儿说起过,父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谢承天没有撒谎,说实话今天就连他都被谢承元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要不是小家伙精心为陛下打造的鎏金魔方深得陛下喜爱,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夏青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掌握了玩儿魔方的窍门,恐怕这会让他已经在抱着小家伙疯狂逃命的路上了吧? 谢炎双目微眯,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问题。 片刻,谢炎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天儿,在你看来,你这个三弟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谢炎如今的内心是真的倍感迷茫。虽然他们家的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有着过人的天赋,可就是这个老三,他那不合乎常理的言行举止总是让谢炎感觉捉摸不透,甚至已经到了谢承元一旦有什么异动,他就总觉得谢家即将大祸临头了的地步,怎能叫他不去担心啊? 谢承天又岂会听不懂谢炎这么问的原因?想了想笑着说道:“父亲这个问题问的就有些无聊了。无论元儿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他都是我们谢家独一无二的三弟弟不是么?只要他与我们的心时刻联系在一起,那他便是我们谢家当之无愧的大好儿郎。” “当然了,孩儿也明白父亲所忧之事。只不过以孩儿所见,元儿他虽然思维跳脱,胆子大了些,却是个懂事明理,做事有分寸的好孩子。只要他能一直秉持初心,健康成长下去的话,孩儿相信,日后三弟的成就恐怕都要高出父亲您不少了呢!” “嗯…你说得对。”谢炎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无论如何,这臭小子都是咱们家无可替代的至亲家人不是么?只是啊…” “只是你老子这颗脆弱的玻璃心啊,也确实有些招不住他这么一惊一乍,想一出是一出的瞎折腾了。虽然你说吧,自打上次落水之后这孩子的性格确实也有了极大的改观。可就是这个爱闯祸的毛病,怎么就是一点儿都没见好转呢?” 事实证明,文化侵袭永远要比武力征服来得更加容易,也更加简单。这几个月来,谢承元将无数从原世界带过来的流行语悉数教授给了身边的人,就连谢炎这种老古板在朝堂之上有时候也会冷不丁地冒出来几个新鲜词汇,听得夏青然和一众同僚们一头雾水的,非得让他好好解释一番才肯罢休。 谢承天轻笑,一边看小弟弟与母亲相互追逐,欢脱奔跑着的背影,心中要守护这个家的信念又不觉多了几分,一旁的谢炎亦是如此。 拜过了君面过了圣,在晚宴之前的这段时间便是群臣在宫中自由交流休闲的时间了。这也是夏青然见识过了谢家主仆同席,一团和乐的热闹场面,别出心裁专门开创出来的全新贺寿流程。否则搁在过去,接下来的整整大半个下午这些官员及家眷们都得规规矩矩地坐在偏殿里头,老老实实地吃点心,聊闲天,还不许随意置喙朝政,敢多往殿门外头走一步那都是极不得体的,像谢承元他们这般年纪的孩子,坐在那气氛压抑的偏殿里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啊! 这边母子二人欢快地在花团锦簇的后花园追逐笑闹,那边谢家的几位长辈也都有各自相熟的有人说话,渐渐的便都走散了。 老太君瞧着齐双满脸的渴望,却依旧寸步不离低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小身影很是感动,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便叫他跟着谢家的几个男孩子去会朋友了。 当然了,在老太君看来,这种事儿主要还是得靠她家那个个性欢脱的二小子才行。毕竟谢承胥年纪不大,跑江湖的经验却不比那些整日在酒馆自吹自擂的大侠们少多少。至少在人际交流方面这个个性洒脱的臭小子倒是比家中的哥哥弟弟都来得更强上一些。 却不想等她再次注意到孩子们的动向时,竟惊异地发现齐双居然跟在了自家那个一贯沉默寡言的大孙儿身边,与一众一看就气度不凡的青年人凑在一块儿谈天说地,瞧着好不快活。而那个被她寄予厚望的二小子,这会儿早就不知道又蹿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头耍去了。 这边,谢承元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楚绫湘的魔爪,被她抓住了手臂挠了好久的痒才肯放他离开,一转头便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几个小伙伴,立刻兴奋地迎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清丽佳人 也怪不得这几个孩子来得迟了,沈超与邢方正都跟着裕王去了南边,邢方勇今日要配合禁军负责皇城内外的安保工作,家里头的正主官人不在,她们这些只有官眷来赴宴的家庭总是争不过那些有个男人在家里头坐镇的家庭的,在西直门外折腾了好半晌才堪堪等到了停车的位置,故而才姗姗来迟了。 至于姜媛媛嘛…前一阵子姜家的那档子事儿所造成的影响虽然不大,但好歹也受了一阵子的风言风语。所以这一次入宫姜大人特意准备的十分充分,不光将姜媛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拉着她在西直门外一个劲儿地向别人宣扬自己对家人,尤其是对孩子们有多好多好,看得一旁的江夏晓一阵一阵的翻白眼,却又不好越俎代庖,以一个干娘的身份去和人家亲爹争孩子,只能抱着懵懵懂懂的邢丹丹在一旁干瞪眼,直到姜大人终于炫耀够了,这才跟在父女俩的后头一块儿入了宫。 按照规矩,家中主事的官人没有跟着入宫的官员家眷是可以不去御前参拜的。所以江夏晓与嫂嫂林文巧一到后花园便直奔刚刚碰上面的楚绫湘和赵依萍而去,四个闺蜜打打闹闹地聊着闲田,虽然个个都有国色天香之资,搁在这百花齐放的后花园里头却也并不显得有多么扎眼。 几个小伙伴一汇合,邢可文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承元承元!咱们那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 得意洋洋地对着几个小伙伴比了个耶,谢承元不无得瑟地笑道:“小爷我都亲自出马了,哪还能让兄弟们失望啊?” “哈哈哈哈…好样的兄弟!就知道抱紧你的大腿那准没错!”邢可文大笑着拍打着谢承元的肩膀,疼得小家伙龇牙咧嘴的,忍不住还了一脚过去:“行了行了!差不多了吧你?还拍个没完了呢!走走走,咱们去找大双,一块儿在这后花园里头好好逛逛!” 这是谢承元这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第一次进宫,瞧着周边的一切都倍感新鲜,自然是要好好逛上一逛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啊,虽然欣赏传说中的皇宫大内有何种景致的确是谢承元此行的目的之一,但但凡有个人注意观察一下他的目光所至就会发现,这小子的实现百分之七八十的时间其实都黏到身边形形色色的莺莺燕燕们身上去了! 实话说,过去的谢承元虽然对所谓的汉服文化有一定的兴趣,但那也是基于考古学的角度,对当时的人们所流行的穿衣打扮和服装材质比较感兴趣罢了,还完全没有上升到美学的高度中去。 不过这一遭,谢承元才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即便过了几百上千年的时间,这些看似繁琐复杂的服饰依旧能在一代代年轻人的心目中占据如此尊贵的位置。说到底,抛开文化底蕴所透射出的贵气与典雅以外,还是这类服饰是真的能将一个女孩子内在的所有美好全都通过外表与动作给展现出来。 古人多重礼且迂腐,像那些个露胳膊露腿的着装在他们看来便是邪恶下流的象征。而为了能够在这场难得的宫宴中获得更多人的关注,这些名门闺秀们也是费劲了心思,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在不会被世人称作“下流”的前提下尽可能展现自己曼妙的身子和姣好的容颜。即便是刚刚被押走的蔡常家的闺女,但凡她不表现得那么泼辣无礼,配上她的那一身罗裳也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了。 毕竟已经是个心理年龄超过三十岁的成熟男性了,谢承元与其他同龄的小朋友们不同,还是对更加成熟的女性感兴趣些,自然就免不了忽略了那些将自己精心打扮得娇俏可爱的低龄段小姑娘们,就比方说一直在等着他对自己的一身打扮做出评价的姜媛媛小朋友了。 这头谢承元还忙着看美女而不自知呢,那边姜媛媛就有些憋不住了,总是有意无意地跑到他面前阻隔一下视线,顺便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 无奈谢承元的直男癌这辈子怕是没救了,不光压根儿没有get到姜媛媛想要展示给自己看的点,甚至还会有些不耐烦地躲过姜媛媛看向自己的热切视线,重新将目光聚焦到那些一蹙一颦间都带着浓浓的古典风情的成熟女性们身上去。 如此几番下来,饶是姜媛媛再怎么天真无知也该看明白了,她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元哥哥这会子压根儿就对自已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些个身材丰满的大姐姐和老阿姨们更得她元哥哥的青睐才是吧?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平平无奇的身材,姜媛媛委屈巴巴地嘟起了小嘴,一个人默默地跑到一旁的一丛已经凋零了的茉莉花杆附近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怔怔地看着地面再也不说话了。 与思想成熟得都超越了时代的谢承元不同,他的其他小伙伴们对于那些争奇斗艳的异性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反倒将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小团体中的两个女孩子身上。 邢可文一边忙着照顾撒了欢儿的小堂妹邢丹丹一边又要时不时地关注一下姜媛媛那边的情况,正巧看到了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可怜巴巴地把自己给缩成一团的悲惨场景,立刻招呼了正陪着邢丹丹翻花绳的沈锦阳过去看看情况。 沈锦阳走过去的时候,小姑娘正极力忍耐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让她流下来。对这个苦命的丫头来说,今天这一身打扮或许是她自出生以来最漂亮,最值得炫耀的一次了吧?若是一哭,叫眼泪冲脏了脸蛋,那她今天的所有精心打扮岂不就全都白费了吗? 可是怎么办呢?自己最想要向他展示的人居然对自己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甚至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不肯分给她。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折磨得小姑娘不说是肝肠寸断吧,那好歹也是极其难受的。 都说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可小朋友那真的是屁大点儿的事儿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崩溃的理由啊!于是,所以,只有五岁多的姜媛媛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什么形象,什么体面她都不要了!横竖她的元哥哥对这一切都丝毫不感兴趣,那倒不如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哪怕只是为了好好发泄一下胸中的郁结那也是好的呀! 说干就干,还没等沈锦阳跑到她面前呢,小姑娘就突然仰起头,咧开了嘴作势就要嚎啕出声,吓得沈锦阳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再度加快了脚步。 幸而就在姜媛媛已经准备用泪水和哭嚎征服后花园的前一秒,一只柔弱无骨的白皙小手突然出现在了姜媛媛的面前。在那只小手中拿着的,是一方用蜀锦织就的米黄色手帕。 “小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呀?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女孩子甜美中带着关怀的声音仿佛一阵春风拂过姜媛媛刚刚还千疮百孔的心灵。真不怪那些个文学家们一说到类似的场面就少不了借用一下春风的名头。实在是当时那种倍感抚慰,仿佛一切都变得无限美好的感觉,真的只有温柔且充满活力的春风能够形容了。 转过头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明艳到连她自己一个女孩子都有些招架不住的漂亮女孩儿,姜媛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乖乖接过女孩子递过来的手帕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小声嗫喏着:“没有…没有哦大姐姐,没有人欺负媛媛的。媛媛就是…就是突然觉得好委屈,好生气,所以才…才…” “你叫…媛媛?”女孩子蹲下身子,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姜媛媛的脊背一边轻声问道。 姜媛媛诚实地点了点头:“对啊大姐姐!我叫姜媛媛,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啊?呵呵,姐姐姓明,单名一个荷字,荷花的荷,小媛媛记住了吗?”少女温柔地答道。 “明荷…明荷姐姐,姐姐你的名字好好听呀!给人的感觉好美呦!”姜媛媛一脸羡慕地看向明荷那张美得无懈可击的笑脸。 明荷笑得灿烂:“小媛媛的名字也很好听啊!” 姜媛媛的笑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揉搓着手中的帕子低着头闷声道:“才不是,才不好听呢…媛媛知道的,其实一般叠字的名字那都是给那些在秦楼楚馆里头接待客人的大姐姐们用的,像我们这种官宦人家的女儿,一般取名字的时候都是长辈们千挑万选,有的甚至还要去求仙问道才会定下来的。像我这般草率的名字,这天底下怕是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吧…” “这…”明荷一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了。其实在天兴国,给女孩子取名也并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条框约束。只不过确实啊,放眼全国各地的娼门妓馆,那些个能叫得出名号的名角花魁们的名字大多数好像还真都是以叠字居多。 当然了,她们的名字基本上都是在从事了这一行业甚至直到她们成为头牌之后才专门去改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用自己的本名会令祖上蒙羞的,这是大多数下九流行业的规矩,包括且不限于妓馆、戏曲和脚夫等行业。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送你个嫂子 看着小丫头失落的样子,明荷在怀中摸索了一番,拿出来一个造型别致的小老虎来递了过去。 “喏,媛媛妹妹你瞧,这小老虎呀,本是明荷姐姐打算留着带回去给家中幼弟做伴手礼的。可刚才姐姐我一想呢,那臭小子家里头的玩具都快堆成山了,左右也不稀罕这么个小玩意儿了,不如就送给媛媛妹妹吧?若是往后再遇上什么让你不顺心的事儿又无人倾诉的时候,千万莫要再将自己一个人封闭起来独自委屈了,便将姐姐送你的这个小老虎当作倾诉的对象如何?” 看着眼前还带着女孩子特有香气的可爱小虎,姜媛媛欢喜得眼睛都瞪大了。但好歹也是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的好孩子,于情于理姜媛媛都是绝不会随便接受外人送给自己的任何东西的。 “谢谢你啦明荷姐姐!不过…不过真的不用啦姐姐!媛媛其实还是有非常非常多的好朋友的哦!就是他们现在手头都还有别的事儿要忙,一时间没…” 正说呢,姜媛媛的眼前又闪过了谢承元忽视自己的种种画面,心里头顿时没来由的一阵失落,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给说完了:“一时间没能注意到媛媛这边罢了。姐姐不必担心,这么可爱的小虎,姐姐还是带回家去送给弟弟吧。家里头的玩具再多,这小虎毕竟都是姐姐你的一片心意,相信你家中的弟弟见了也一定会是欢喜无极的,无论如何,都先谢过姐姐啦!” 看这小家伙倔强又懂事的模样,明荷的一颗心早就化成了一汪春水,心疼地一把将小姑娘揽入怀中,却在下一秒被一只娇小却有力的手掌死死抓住了手腕。 回过头一瞧,三个个头差不多一般高,神情却同样严肃的小男孩正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看,其中一个小家伙的怀里头还抱着一个模样可爱的小女孩儿,四人小组合往那一站倒是挺有趣的。 明荷下意识地露出微笑:“几位小朋友,找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这一笑,融了晚年的积雪,化了千年的冰封,看得三个尚不知情为何物的少年郎丢了魂儿,失了智。 幸而谢承元还算是见多识广了,很快便从者堪称巫术的完美笑容中找回了自我,一脸严肃地开口道:“姐姐,你抱着的女孩子是我们几个的妹子,我们不知道姐姐你是什么人,也不知你蓄意接近媛媛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我问一句,你便答一句。先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多大年纪,家住何方,家庭关系如何,有没有…” “哎哎哎!承元,跑偏了跑偏了!你这不是在救人,分明就是在查户口吗!” 沈锦阳是越听越不对劲,连忙开口拦住了谢承元的无脑发问,随即轻咳两声,故作镇静道:“大姐姐,我瞧着你似乎也不是想害媛媛的。只是你身份不明,请恕我们还不能放心将媛媛交给你带着。” 明荷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你们几位便是媛媛说的值得倾诉的小伙伴了吧?你们好啊,我叫明荷,家父乃东山总督明耀,母家是通政司左通政家的。我今年十四岁,常年居住在东山,今年是外祖的七十岁寿辰,我便随母亲回京贺寿来的,家庭关系嘛…其实也挺简单的,父母二人,并无其他妾室通房,育有我和二妹两个女儿,下头还有一个三岁的弟弟,一家子五口人,就这么简单。哦对了,这位小朋友,你刚才想要问我有没有什么来着?” “呃…”谢承元心中感叹,这姑娘未免也太单纯可爱了些吧?不光容貌生得是国色天香,就连性格也是这般单纯善良,搁在自家大哥哥身边着实是一良配啊!虽然这岁数上嘛…可能是比大哥哥大了个一岁半岁的。但如此优秀又有趣的妙人儿,若是白白便宜了别家岂不是浪费了这么一对绝好的壁人了吗? 不过话虽如此,谢承元的眼前又一闪而过方才在华辰殿上七位公主中的一位看向自家大哥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他知道,那位殿下必是上一世对自家大哥爱而不得的二公主昭容了。两相对比之下,这位明荷姑娘的性格更加单纯可爱,家庭背景也十分优厚,应该挺符合大多数男性的审美和择偶观的。但昭容公主对他大哥哥同样是一往情深,且是个有主见,有想法又同样背景强大的主。若是要在这两个人中替谢承天挑选出一位良配的话,还别说是真挺难选的呢! 更重要的是,昭容公主虽然已经没有了上一世的记忆,但她的一往情深和人品性格谢承元都是比较清楚的,匹配他家大哥哥确实是绰绰有余。而对于明荷的家庭,系统君的资料库中就只有东山总督明耀为官清正,政绩卓著,却因不善结党营私,巴结京中要员而于数年后造小人陷害,落得个抄家灭族的悲惨下场,三个孩子一死两发卖的悲惨结局这一点点罢了、所以无论是从情感方面还是理智方面来看,谢承元都是更偏向于昭容公主做自己的大嫂人选的。 但看着眼前单纯如一张白纸般明艳的女孩子,谢承元这心里头却又是千万般的不舍,不禁开始暗恨自家爹妈不给力,咋就不能一次性把他家两位哥哥一齐生下来呢?这下好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看来八成是要便宜不知道谁家的混蛋小子了。可惜,实在是可惜啊… 不解地看着谢承元突然变得失落无比的表情,明荷十分善解人意地握住了小家伙的手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跟姐姐说啊!” 谢承元恼恨自己方才居然一度怀疑明荷是带着目的故意接近姜媛媛的,羞愧地低着小脑袋半晌没有说话。不过随即,他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元儿,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欣喜地回过头一看,谢承元就见到邢可昭与几个平日里相熟的武将子嗣正站在自己身后。只不过除了忙着关心自己的邢可昭以外,其他男孩子的目光就仿佛被上了锁一般,直勾勾地定在了人家明荷身上一错都不带错的,看得谢承元顿时心生醋意,有些不满地高声叫道:“这位是明荷姐姐,是元儿刚刚认识的大姐姐呦!可昭哥哥,日后你可一定要替元儿多多扶照明荷姐姐才是啊!” 闻言,邢可昭这才注意到一直握着谢承元小手的那个花一般的俊俏姑娘,被阳光晒得有些偏黑的脸颊顿时浮现出一片绯红,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啊…嗯,知道了,元儿你放心吧。” 有戏!谢承元心中暗喜,也许是上一世自己就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滋味吧,这一世的谢承元发现自己似乎特别热衷于撮合自己看好的青年男女们。方才他满脑子都想着自家那优秀的大哥哥该如何如何,却忘记了自己身边优秀的少年郎又何止他谢承天一人?像是邢可昭那在上一世也是闻名天下的英雄人物啊,匹配总督大人家的长女倒也不算辱没了人家姑娘不是? 根据数据显示,上一世邢氏兄弟先后参军入伍,先一步踏入军营的邢可昭先后参与了凉州之战、东港海战和平乡之战等众多重大战役,屡立军功,声名远播,是当时全兴都城内名号仅次于他家大哥哥的新时代少女偶像。在谢家被灭门之前,邢可昭便已经官拜越骑校尉,前途大好,却因为谢家的突然覆灭,众多一直将谢家视作人生标杆的武官世家纷纷心灰意冷,逐渐退出了天兴国的政治舞台。若非如此的话,邢可昭的前途可能会一路升至护国大将军也未可知呢! 不仅军功卓著,邢可昭的文笔功力也是非常深厚的。这似乎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时效性现象,不管是哪朝那代,武将家庭对于文学的追求与渴望往往都会远超常人。邢家是如此,谢家亦然。 所以两家的后辈大都是文武双全的优秀人才,当初东港海战过后,由邢可昭主笔的战况汇报送到御前,还得了陛下亲笔题字“文墨铿锵,忠勇坚毅”的八字御批呢,足见其文化底蕴也是十分深厚的。若是这二人能够结合到一起去的话,一文一武,一动一静,倒也不失为一段能够流芳百世的绝世佳恋呢! 想到此,谢承元想要撮合这两个人走到一起去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但饶是邢家再怎么唯他们谢家马首是瞻,这种关乎孩子人生大事的重要问题,他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屁孩儿也确实不太方便置喙不是? 眼珠子一转,谢承元便将目光放在了一旁抱着邢丹丹同样对那些情窦初开的男孩子们虎视眈眈的邢可文身上。 “明荷姐姐,你等我一下哦!”谢承元说着松开了姑娘温润的小手,几步跑到邢可文身边小声问道:“可文,我这儿有一桩顶顶好的美事想要交代给你,你可愿意做?” 邢可文狐疑地皱起了眉头:“啥好事儿啊?” 谢承元低声道:“明荷姐姐是个天上难得,地下难遇的绝世佳人。若是让她嫁给你大哥,与你做个嫂嫂你可愿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诡异奇女子 一听这话,邢可文的眼睛顿时瞪大成了牛眼,一脸的难以置信看向谢承元:“我去?!承元,你认真的?这么好的事儿,你居然会第一时间想到我哥哥?真的假的啊你?” 好吧,谢承元在心中默默承认,从始至终他其实都一直将自家大哥视为匹配明荷姐姐的最佳人选。但毕竟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昭容公主的付出与痴情有目共睹,以他家大哥那内敛,或者干脆说是闷骚的性格,十有八九婚后也是不愿再纳妾室的。 既然不能两个都要,那他作为偷看过剧本的人自然就要主动承担起为角色另寻良配的重要任务喽! 所以,谢承元眼一瞪心一横,丝毫不带半分羞愧地用力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了!可昭哥哥一表人才,性格好,才学也好,又是行伍世家出身,幼时便在军中历练,可谓是文武双全的绝世之才!若他二人日后能够喜结连理,想必可昭哥哥也一定不会让明荷姐姐受半点委屈的不是么?还是说怎么的?这么好的姑娘,你们邢家的居然瞧不上?那也成,我这便去寻我大哥哥去!横竖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们小哥儿俩的人才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日后无论嫁给哪一个都不会委屈了明荷姐姐就是了,只是可惜呀,可惜喽~” 一边拖着长音作势转身要走,谢承元一边偷偷观察着邢可文的小表情,立刻发现这小子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还没等他的腿迈出去,便被一只有力的小手死死拽住了肩膀。 “别别别!千万别!咱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还不成吗?” “嘿嘿!”谢承元狡黠一笑,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问道:“怎么的?开窍了,想明白啦?” 扭头看了看一脸天真的明荷姐姐和明显被美色蒙住了双眼的自家大哥,邢可文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坚定地一点头:“嗯,想明白了!好兄弟,兄弟我记着你的这份儿情了!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谢承元坏笑着凑到邢可文耳边小声咕哝了几句,邢可文的双眼顿时变得清亮起来,不住口地夸赞道:“不愧是咱们几个之中最最机智的啊!这个法子好,来,你帮我照看一下丹丹,我去去就来!” 说罢,邢可文便将根本没听懂这两个哥哥在说些什么的邢丹丹一把塞到了谢承元怀里。猝不及防的谢承元连忙双臂发力抱住了小团子,内心无限感慨。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如今自己抱着居然都觉得有些费力了,这体力退化的,哎… 邢可文一溜小跑来到自家大哥身边,抱着邢可昭的大腿就开始撒娇:“哥,我听说御花园后头有一片特别漂亮,面积特别大的荷花池对不对?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明荷姐姐也一起去!” “哎?!”“哎?!”邢可昭和明荷闻言皆是一愣。御花园背后确实有一片布置得十分典雅的荷花池,可如今已经入秋,池中只剩下绿油油的荷叶和浮萍,却少了娇美的荷花陪衬着,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大池塘罢了,实在没什么好瞧的。 邢可昭蹲下身子,耐心向弟弟解释道:“可文啊,知道为什么那片池子会被称作荷花池吗?正是因为那里头开出来的荷花朵朵都又大又白,生机勃勃的煞是好看。可是荷花只开在夏季,如今这个世界,池塘里头早就没有荷花可看了,你瞧这御花园中百花齐放的多好看啊?还有那么多的小朋友能陪着你们一块儿玩儿,哥哥看咱们就别去瞧那荷花池了,就安生呆在这里赏花玩耍如何?” 邢可昭这人与谢家大公子谢承天一样,在感情方面都是属于一窍不通那一拨的。如今弟弟给出了助攻,他却傻愣愣的不知该如何接招,甚至还直接开口拒绝了弟弟的提议,顿时搞得邢可文大失所望,忙不迭地转过身拉住明荷的手道:“不嘛不嘛!明荷姐姐,你觉得没了荷花的荷花池就真的一点看头都没有了吗?” “这个…”明荷虽然见多识广,但也确实对没有荷花开着的荷花池不怎么关注,却又不忍伤了一个单纯少年那颗向往美好的纯澈心灵,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自然是不会的啦!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好比那池塘中的荷叶和浮萍,在夏日的花季它们便只能做荷花的陪衬,凸显出其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特质,任劳任怨,无怨无悔。如今没了荷花独占鳌头,它们便才有机会成为整个池塘中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哪怕只是为这它们经年如一日的默默付出,姐姐觉得也是值得咱们去细细品味观赏一番的对不对?” “就是就是!”邢可文倒听不懂太多的隐喻和话外音,只是单纯地觉得明荷的观点十分具有说服力罢了。 “听到了吧哥?看人家明荷姐姐这份觉悟!你不去便罢了,我同明荷姐姐去看就好了,你就和你这些不懂审美的大老粗朋友们好好探讨兵法棍棒去吧!哼!” 说着,邢可文还真就作势拉着明荷的手就要往荷花池的方向走去。 别看这是在大内深宫,荷花池周围平日里都是有人打扫关照着的。可如今并非花季,负责看管此处的宫人们平日里也就只是每日过来打扫一番罢了,基本上并不会留人在这里守着。若是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俩一个姑娘家一个小屁孩儿,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没法子,为着弟弟和明荷的安危考虑,邢可文也只能硬着头皮告别了几位朋友,跟着二人一前一后朝荷花池的方向去了。 正当在场的众人用或是艳羡,或是惋惜,或是祝福的眼神目送着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一道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在附近响起。 “小荷,你一个姑娘家的,怎可随意跟着外男四处乱跑?这是在大内禁宫,周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看着呢,你行为如此轻佻,传出去岂不是要误了自己和舅父的名声?” 众人纷纷朝说话之人看去,却见一个一身玄色苏锦,发髻高高盘起,脚上却踩着一双质地厚实的男式皂靴的冷艳女子正站在距离众人不远的地方,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正被邢可文拉着要往远处走的明荷身上,看上去古井无波,隐约中却令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表…敏儿表姐…”从见面就一直保持着活泼开朗的表情的明荷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把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下意识地缩回了被邢可文抓着的小手后退一步,连抬起头与对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来人既是明荷的表姐,谢承元自然不好置喙些什么。但不知怎的,打从见到这个年轻姑娘的一瞬间谢承元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地加快,一种仿佛下一秒就要灵魂出窍般的危机感顿时席卷全身。 平心而论,这位敏儿表姐的容貌生得还是十分端庄的,大方又不失素雅,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满满的名门贵气,一言一行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与孤高,妥妥的一个高冷小女神啊! 不过在谢承元看来,她多半是对这种类似于相亲大会一样的场合没什么兴趣,所以只是草草画了个淡妆便出门了的。 然而,就是在这副足以令众多男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御姐风之后,似乎总是透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违和感。寻常人或许感觉得到却说不清道不明,但并不妨碍拥有神奇眼镜的谢承元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内心世界。 令谢承元震惊的是,透过眼镜,他竟从这个高冷少女的内心深处看到了对于杀戮和血腥的强烈渴望。即便是同在这个年龄段的大多数男孩子应该都不会有如此夸张的负面情绪才是,可偏他今日还真就在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身上见识到了如此奇景,怎能叫他不倍感震惊? 更重要的是,谢承元在她的内心深处来来回回地扫视了好几圈,竟连一丝嗜血之徒内心该有的阴暗情绪都没能找得到! 这可真就奇了怪了啊,明明这姑娘的内心都是满满的负能量,却连一丝代表着不详的黑影都瞧不见!这…这莫非是… 虽然十分不愿意承认,但谢承元也不得不说,这位姑娘的来头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因为不管是对任何一个拥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类来说,对于负面情绪的感知和把控都应该是后天养成的才对。 而像这位姑娘这种极端倒有些变态的情况,一般来说便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打从她下生以来,她所接受的一切教育都在将人性和善良从她的身体中剥离出去! 就好比猛虎捕食羚羊,于前者而言这不过是为了生存所需要进行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环节罢了。若是世间万物皆可开口说话的话,想来应该没有任何一只老虎会认为自己的猎食行为是残忍或者错误的吧? 同理,以目前这位姑娘的情况来看,假以时日她必将成长为一个视人命如草芥,且压根儿不会从对同类的屠戮中感受到丝毫愧疚的杀戮机器!这难道还不够危险吗?这个女孩子,她又究竟是在怎样的生活环境中一路成长起来的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传说中的三大宗门 可还没等谢承元把这一切都想明白,他就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一条异常危险的毒蛇给盯上了。 下意识地抬起头一看,却发现那位敏儿表姐此时正用那双看不出一丝悲喜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直到这个时候谢承元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位姑娘虽然气场强大且御姐范儿十足,可除了脚上的男式靴子之外,她这上半身的打扮…似乎也有些太清凉了点吧? 注意到姑娘身前那两团半露的饱满,谢承元一边感慨古代的生活条件和营养价值观真高,一个可能还未成年的少女便能有如此傲人的身材,一边下意识地开始挪动脚步。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意已经疯狂聚拢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觉察到他想要脚底抹油的一刹那,原本还与他相隔十数米开外的玄衣少女骤然化身一道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冲向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谢承元。 “小小年纪便如此不知检点,长大了也必是个只会沾花惹草的登徒子!既如此,那便在此处掐断了苗头,省得日后祸害了无辜之人!” 少女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萦绕在谢承元耳边。彻骨的寒意和切肤的刺痛感惊得谢承元寸步难行,心中只剩下了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表姐!” “承元!” “小元儿!”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纷纷惊呼出声。可在少女那简直非人的移动速度面前,这一切的呼嚎和提醒都显得那般无用。 恍然间,谢承元只看到一只洁白的小手从眼前模糊的景象中骤然刺出,化身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径直朝着自己的咽喉处猛刺过来。 天啊,人生中第一次进宫,难道就要以如此意想不到的的结局草草收场了吗?谢承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开始走马灯似地回想起前世今生对自己最为重要的那些人和事儿。 倒不是他胆小犯了怂,实在是身为当事人,恐怕再没有任何人会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巨大了。饶是当初替大哥挡下洪先俊那不顾一切的一刀时,谢承元都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段表情。 可在面对这名恐怖的少女时,谢承元发现自己的内心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除了最后一眼看到的那只白玉般柔嫩却裹挟着无尽杀意的小手以外,竟连对方在杀死自己之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都没能看得清。他的人生啊,还真是够失败的了… 闭着眼睛等了半晌,谢承元预想中的痛苦和绝望都并未袭来。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谢承元这才发现,方才照着自己的咽喉处直刺而来的那只白嫩小手此时正被一只同样略显稚嫩却带着满满力量感的小手给死死抓住了。 “二哥哥!”谢承元喜出望外,一股子逃出生天的喜悦感瞬间填满了他的身躯。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碰巧从旁路过,就发现这位危险人物与自家的宝贝弟弟距离太近,为了保险起见特意过来瞧上一眼的谢承胥。 幸而他对于弟弟的宠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在那姑娘发动攻击的一瞬间,谢承胥也在第一时间动了起来。 虽然二人的年纪上有着至少五六岁的巨大差距,甚至连身高方面谢承胥都矮了人家半个脑袋不止。可毕竟是天下第一高手苍云的亲传弟子,所经历过的凶险场面与接受的精英教育都与对方有着天壤之别。 眼看着那姑娘的手指即将触到谢承元毫无防范的脖颈处时,谢承胥终于及时赶到,电光火石之间准确无误地出手抓住了姑娘即将酿成血案的右手,这才阻止了一场有可能引起整个天兴国大地震的惨案发生。 确认了弟弟真的毫发无伤之后,谢承胥这才夸张地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汗水顿时跟喷泉似的涌了出来,张口便是一连串的疯狂怒怼。 “我*,我说姓司的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这儿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这里是皇宫!你在这儿都敢直接动手杀人?你的脑子是不是**的都叫野狗给啃了去了?智商离家出走了是不是?再说了,**的我弟弟到底怎么着你了?好歹咱们两边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这究竟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居然要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痛下杀手?我告诉你啊姓司的,今儿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然后再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向我弟弟磕头认错!否则,别怪老子回去就找我爹爹要人,带着我们谢家军十八罗汉踏平了你们噬魂谷,灭了你们修罗殿!” 噬魂谷?修罗殿?这典型的反派组织根据地的名字是怎么回事?难怪这姑娘性格如此古怪,说动手就动手完全不管不顾呢!敢情居然是从这样的地方出来的人啊?难怪,难怪! 通过系统君提供的消息,这噬魂谷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名为噬魂谷,实则是一片地处西南远荒之地,被重重密林瘴气隐藏起来的神秘山谷。 之所以这处小小的山头能够在整个天兴国都名声大噪,甚至连陛下寿辰这样的重要场合都有他们露面的机会,主要还是因为在这噬魂谷上,有着号称天兴国三大宗派之一的修罗殿的存在。 天兴国三大宗派,分别是西南噬魂谷的修罗殿,东南千奇峰的千机阁和隆上凤台山的浮生门。 所谓宗门,既是拥有流传了千百年之久,其威力远超于各门各派的超强秘法或者修炼心法的超级门派。早在谢承元出生之前,天兴国还是有四大宗门的,还有一个便是位于东北若苦崖的苦行僧一脉。 然而就在谢承元出生一年多后,这个一直被天下武学中人视作宗门最强的苦行僧一脉却突然人间蒸发了。有胆大的好事人群多番去往若苦崖搜寻探访,得出的结论都是苦行僧一脉确实已经离开了他们栖息了数百年的修行圣地不知所踪,江湖中也在无人听说过或者见到过苦行僧一脉的传人与其事迹。 久而久之,曾经辉煌无限的四大宗门各成一派变成了如今的三足鼎立之势。但不管数量是否变少了,剩下的这三家在武林中的崇高地位却是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 毕竟一直以来,这四家都是各玩儿各的,彼此的名声都是靠着一场场血腥的厮杀和长年来的口口相传建立起来的,并不存在互利共生之类的关系。苦行僧一脉虽然消失了,但天底下仍旧没有哪个门派敢公然向其余三家发起挑战的。毕竟建立起一个合法且能够盈利的门派不容易,但凡不是脑子突然抽了疯了的都绝对不会上赶着去找这三家的麻烦的。 最重要的是,不管苦行僧一脉在或不在,这三家都一直是天兴国皇室隐藏在暗处的一道杀手锏。 若说谢家是天兴国当之无愧的护国柱石的话,那么宗门便是天兴国无可取代的暗影之刃。建国这么多年来,天兴国前前后后经历的外战不计其数。除了优秀的将领和前线的英勇将士们奋不顾身浴血拼杀之外,几大宗门在背后不遗余力的提供支援也是天兴国能够在群雄四起的云生大陆站稳脚跟且不断扩张发展的主要助力之一。 这就好比是多年前伟人们提出的外敌面前枪口当一致对外的指导方针,不管这些宗门之间互相有多大的仇,多么看对方不顺眼,但凡遇到国家有难,百姓涂炭的紧急情况时,他们都必须将保家卫国视作当下的第一要务。否则一旦战事平息,未尽力保国的那一脉必将受到其余几支势力和整个国家的全力围剿。毕竟有国才能有家,一个连国家危难时刻都不肯伸出援手的卑劣组织,无论是在情理上还是在政治上都有已经没有其存在的价值了。 至于这位谢承胥口中的司姑娘所在的修罗殿,其实曾经也是一个臭名昭著,令天下习武之人闻风丧胆的标准恐怖组织。 修罗殿之所以名为修罗,与其残酷冷血的修习方式有着十分重大的关系。据说当初第一代修罗殿主创办组织之前便是云生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凶残武痴。此人不光本领高超,纵横天下难逢敌手,更是个异常凶残,不知怜悯为何物的杀戮机器。 早在修罗殿创建之前,第一代门主便曾创下过连挑当世十二大门派,并将各大门派的掌门及骨干力量全数残忍灭杀的恐怖记录。 自那以后,此人变成了整个云生大陆武学界中的头号通缉犯。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虽然他对自己的武力值有着绝对强大的自信,但也很清楚好虎架不住群狼的道理。为了能够继续追求武学巅峰大道的理想,他决定创办一个强大的组织来作为自己的后盾,依靠这个组织为自己提供保护的同时也更有助于他搜集各方情报,寻找散落在大陆各处的武林秘籍和武学强者们。 在这种极其简单且残暴的目的之下,修罗殿便正式成立了。创立之初,修罗殿只有志同道合的区区七八人而已,而且也并没有固定的根据地,说难听点只是一群如没头苍蝇般东跑西窜的野蛮杀手团伙罢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可怕的空灵根 但出于为自己提供保护的目的,修罗殿的第一代门主在挑选随从方面有着极其严苛的条件。以至于后来初代修罗殿的七八个人中,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能横扫一个小国的超级高手。如果说初代修罗殿主是拥有九尾查克拉与完全体须佐能乎加持的超影级强者的话,那么他的那群手下们最次也得是个二代雷影那种级别的超级高手。 就这么一群能够轻松抗住一支万人精甲部队围剿的恐怖队伍,早年间那真的是横行江湖,所向披靡,在整片云生大陆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为后世感慨称颂的传奇故事。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疯狂行为,导致整片大陆的武术界在修罗殿成立的二十多年时间里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大清洗,所造成的巨大损失至今都未能完全恢复,足见在那个群雄并起的时代,修罗殿的存在究竟有着何等恐怖的象征意义了。 然而毕竟岁月不饶人,这一行七八人为了追求武学大道在整片大陆奔走纵横了数十年之久,终于在初代门主感觉到自己年事已高,大限将至之时停下了疯狂的脚步,于当时还并不属于天兴国领土的一片凶险山脉中安顿了下来,开始了他们作为一派宗门的正式发展之路。 此后三年多的时间里,初代门主放下了心中执念,将自己这么多年来总结出的功法招式和修习心法全都化为文字记录并流传了下来,也就是如今号称天下五绝功法之一的《荡天录》,此后不久便与世长辞了。 虽然这功法的名头是有些大了,但不得不说荡天录绝对是五绝功法之中威力最强,故事最多且修习起来最危险也最残忍的一种了。 毕竟对于初代门主来说,他能有如今这般睥睨天下的强大实力靠的就是不断与同类搏杀切磋,疯狂吸收对方的优势的同时不断改进己方的劣势与不足,将功夫进化成空前强大的杀戮武器。所以在他看来,习武之人最好的修炼方式就是通过不断的杀戮与生死相搏来增强心性,提升个人实力。而最适合作为他们的历练对象的,无非也就是那些在武林中名头响亮的同道中人们喽! 所以哪怕时至今日,修罗殿依旧是当今天下最令武林中人深恶痛绝却又招惹不起的门派,没有之一。 不过对于朝廷和寻常百姓来说,这个宗门貌似除了传说中的凶残和暴虐以外就只剩下神秘了。倒不是修罗殿的人有多人道,不杀无辜。主要还是朝廷他们不想招惹,平头百姓杀了又没有什么历练的价值。所以这二者是他们一直不愿意或者说懒得去触碰的存在罢了。 至于堂堂公爵家的二公子又为什么会和这等江湖中人相识,且不说从根本上来讲,他谢承胥本身就是个标准的江湖人。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能被整个武林公认为第一的好师傅啊! 十二年前,年仅二十二岁的少年天才苍云一人一剑纵横天下,孤身一人挑了修罗殿十殿阎罗中的六位,花了半日的功夫破了千机阁的护山大阵,又在若苦崖上与当时的苦行僧第一高手离苦禅师大战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最后以两剑之差赢得了比武的胜利。除了当时正忙着调停中原武林纷争的浮生门以外,其余三大宗门皆被这个初出茅庐的可怕少年给挑了个遍,而且还都是全身而退,自始至终竟没有一方势力能在他身上留下哪怕一道擦伤。 当时就曾有人盛传,说苍云乃是魔神之子,是下凡到人间来历练渡劫的。否则按照正常人的修炼速度来说,要达到如此成就恐怕…不,应该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这种水平了吧? 关于这个问题,谢承元也曾找天道姐姐进行过求证,得出的答复倒是令他十分意外。 原来这位少年天才确实本不该是出生于这个世界的产物。在他的体内,藏着在修仙世界中都极为罕见甚至已经堪称灭绝了的空灵根。 按照规则,像这样的超级天才就应该出生在一个修仙之道盛行的广袤世界中,然后接着体内强大的空灵根疯狂突破,最后一步步走向巅峰才对。 可由于他的存在实在太过逆天,甚至都已经超出了天道世界的预期,所以对于究竟要讲这个恐怖的生物投生到哪个世界当中去,当时的天道联盟还进行过一场十分严肃的讨论会。 最后经过大会激烈讨论,一致决定还是将这个逆天的生物投生到其他不存在修炼概念的小世界中去。毕竟为了巩固自己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天道联盟经过了数百年的努力才将人类的修炼极限压制到了半仙水平。若是曾经已经灭绝了的空灵根再度降世的话,不管投生到哪个修仙小世界当中去都会成为能够威胁到当地天道的危险存在。 结果就是,苍云被投生到了如今这个小世界中,凭着体内吸收与进化能力空前强大的空灵根只花了短短十几年的功夫便成长为当今天下最为强大的武林怪兽。 而也正是因为他这份与生俱来的可怕天赋,为日后能够将他成功击杀的完颜决带上了又一层神秘的面纱。 要知道,空灵根的强大绝不仅仅在于能够大幅提升修仙的速度。从人类进化的意义上来讲,空灵根就是一个存在于人体之中的巨大黑洞,能够无限吸收所有拥有者想要学习的知识与能力。也就是说只要苍云的身体素质足够强悍,且有着相当的学习欲望的话,终其一生应该都再不会出现一个能够赶超他的人物了。 对此,天道给出的解释有两种:一是在双方对决时苍云有意留守,却没想到完颜决竟真的如此无情,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要残忍弑杀,这才导致了苍云轻敌之下悲剧的发生。 第二种情况则就比较麻烦了。若是双方之间的对决公平公正,谁都没有藏着掖着的话,那这个完颜决恐怕很有可能拥有比苍云的空灵根还要逆天的恐怖天赋。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她的天道之位…哦不不不,是这天下的黎民苍生恐怕就免不得要经历一场可怕的浩劫了… 但这一切也都仅仅是猜测,如今的完颜决还没有正式登场,甚至连天道的搜索系统中都没有看到这个名字。所以很有可能完颜决这个名字是他在日后重新改了的。否则按照上一世的情况来看,完颜决的年纪应该是比谢承元要大上一两岁的,应该不可能搜索不到才对。 抛开这些超过了人类认知范围的问题不谈,总而言之,就是他谢承胥因为有一个太过出名的好师傅而导致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声名远播。对于好战又记仇的修罗殿来说,苍云他们打不过,那他这个亲传弟子总是能够挑战挑战的吧? 但话是这么说,如今早已偏安一隅的修罗殿又不好意思将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对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若是直接派了二十八鬼差级别的高手过来挑战的话恐怕会被天下人诟病。 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修罗殿决定派出他们的年轻一辈向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亲传弟子发出挑战。毕竟世界总是在不断进化的,苍云本人的实力再怎么强横,那也终究有老去死亡的那一天。能够推动整个世界发展的,终究还是要靠这些充满活力和希望的年轻生命才行。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谢承胥虽然没有他师傅那么逆天的天赋加持,却也绝对是个万中无一个习武好苗子。虽然性格方面有些粗线条,时不时的智商还会离家出走一会儿,但在习武方面他的天赋甚至已经赶超了他家大哥谢承天。这也是当初苍云为什么一眼就看中了他作为自己的亲传弟子。倒也不是说谢承天的天赋不适合习武,只不过人总是有个强弱优劣之分的,在习武这条路上,谢承胥的天赋确实比他大哥要强上一些,仅此而已。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大家可别错误地认为谢承天就只是个天资平平的习武庸才了。要知道,今年还不到十四岁的谢承天早已将谢家秘传的霸王枪和正合刀法修炼大成且熟练掌握了。早在两年前,年仅十一岁的谢承天便能和夏青然手下几大王牌之一的天机卫副统领酣斗上半个多时辰不落下风,最后因为年纪太小体力不支才遗憾落败了。 就连只修习了家学功夫的谢承天都能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作为天赋更高,又有名师指点且经历过的历练更多的谢承胥有多厉害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结果,修罗殿前前后后派了不下十个优秀的门中后辈远赴京师挑战谢承胥,结果全都是一败涂地。除了如今这位谢承胥口中的“姓司的”姑娘以外,似乎其他人全都没能在他手中扛过三十招。 而在见识过谢承胥的强大势力之后,这位司姑娘也开始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虽然同为天赋过人之人,她也能看得出来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五六岁的小屁孩儿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超然天赋,自己想要赶超他的希望极其渺茫。但人嘛,活着总是需要有些梦想来支撑着的。因此,这位司姑娘不断努力发奋,疯狂参加门派中的各种试炼和挑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和谢承胥比肩的强大高手。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己正名 凭着这份偏执与努力,司姑娘如今已经稳坐修罗殿年轻一代中的头把交椅了,实力直追二十八鬼差,这也是她能够作为修罗殿的代表上京参加陛下寿辰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了,作为忠实遵守宗门中所有规则的后起之秀,司姑娘自然不会因为谢承元的一个眼神就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的。虽然在习武方面的天赋不如谢氏兄弟,但司姑娘窥人经脉,观人潜能的本事倒是十分了得。饶是谢家一门武将出身都没人能看得出谢承元身上隐藏着的超强天赋,司姑娘却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屁孩儿的潜能绝对远超常人。只不过她是肉眼凡胎,只能凭着经验和阅历判断出个大概,远没有拥有空灵根的苍云看得那般清楚罢了。 所以在看她看来,能有如此过人天赋的孩子八成也是哪个大门派入宫贺寿的代表。他们江湖人之间的恩怨与朝廷无关,虽然眼下这个场合是有些不合适,但并不妨碍她对看不顺眼的同道中人痛下杀手。 而且这次时隔多年后的重逢,又让司姑娘意识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如今的谢承胥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还能与自己在短时间内打得旗鼓相当的青涩孩童了。 就这速度,这力度,还有这堪称完美的精准度,饶是再给她一年时间刻苦锻炼恐怕都难以做到这样的水平。一想到这些,司姑娘的心里就难得泛起了一丝惆怅。他们二人之间的差距正在不断地拉大,而自己,真的还有能够赶超眼前这个神经大条的小家伙的机会吗? 见这个疯狂而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女人…嗯,就算是女人吧,毕竟人家好歹也比自己大了五六岁不是? 见这个女人居然被自己的一通呵斥给骂得一动不动了,谢承胥也觉得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的胳膊轻声说道:“不…不好意思哈,话可能说得有点重了。但理儿还是这么个理儿对吧?这儿是皇宫大内,别说你要杀的是我们谢家最受宠的孩子了,就算是个与官家没什么关系的普通人,也断没有在这里动手的道理对不对?” 谢承胥这突然的温柔唤回了司姑娘的意识,同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恢复了往日的高冷哼道:“姓谢的,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住?本姑娘不姓司,姓司徒,咱俩到底是谁的智商不够用了?” 谢承胥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作为谢家三个孩子中公认的文化大坑,谢承胥在记忆陌生人姓名方面确实有些费劲。许多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且互通过姓名的人时隔多年再度相见他便记不得人家的名字了。好歹面对这位司姑…哦不,是司徒姑娘,他还能记得人家名字中的一个字,也算是多少上了点心了。 “哎呀,记名字一向是我的弱项嘛,再说了,你这一上来就对我弟弟痛下杀手,我能记得你名字里的一个字就已经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了好吧?”谢承胥强行狡辩道,丝毫不认为自己没记住人家的名字有什么不妥的。 那姑娘也是无奈了,轻叹一声道:“罢了,我今日就再告诉你一遍吧,本姑娘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敏字。一共就三个字,记起来就那么费劲吗?” 谢承元也是看出来了,这位司徒敏姑娘对于自家二哥那堪称灾难的记忆力着实十分无奈。不过她之所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谢承胥介绍自己的芳名,其实无非就是想要让对方始终记得,有一个一心想要将他击败然后踩在脚下的强大对手一直都在努力追赶着他,让他始终有个危机意识,不至于努力到一半就突然松懈了罢了。 这便是真正具有强者意识的人所具有的独特思维方式。虽然满心都是要将对方虐得体无完肤的狂热心理,却又不希望自己的胜利是建立在对方的松懈或放水的情况下的。 古有吴越之战,越王勾践利用美人计迷住了吴王夫差的双眼,导致吴国上下政治混乱,兵将松弛,君臣离心。虽然结果堪称屌丝逆袭的绝对典范,但从手段上来说,勾践的获胜方式实属有些卑劣了,非真正意义上的君子所为。 而这位司徒姑娘,她就是典型的古典君子做派,要赢就要赢得光明正大,绝不会趁人之危,蝇营狗苟地摘取胜利果实的。 对于这样的人,谢承元倒是不怎么讨厌的。至少人家办事儿讲究个光明磊落,就是这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人的暴躁性格实在是有点儿…哎,吃不消啊… 谢承胥略显敷衍地点了点头:“行了行了,知道啦,记住啦司徒大小姐!咱也甭再浪费时间了,把正事儿说一说吧。你为什么要对我弟弟出手?” 司徒敏白皙的脸蛋上看不出一丝愧意,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心术不正,长大了必是个胡作非为的登徒浪子。我杀了他那也是在为民除害,有什么问题么?” 谢承元无语了,这丫头虽然性格磊落,却是个冲动易怒的性子,凡事都爱凭主观臆断做决定,压根儿不给别人解释的机会。这一次要不是他二哥及时赶到,只怕自己这会儿早就身首异处了吧? 有些无奈地从谢承胥身后走了出来,谢承元仰起小脸看着一脸冷峻的司徒敏:“大姐姐,关于刚才的问题,我想和你单独聊上几句,不知可不可以啊?”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司徒敏的凶暴大家可都亲眼目睹过了,作为差一步就成了受害者的谢承元居然还有胆子和她单独聊聊,这份勇气,哪是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的六岁孩子会有的啊? 司徒敏也没有想到,这个她眼中应该是猥琐怯懦,就会仗着家里的权势富贵胡作非为的小小少年居然还有这般勇气,内心对自己刚才的判断不禁生出了一丝动摇。 谢承胥却没有她这般耐心,立刻上前一步拉住了弟弟的胳膊急道:“说什么傻话呢元儿?这娘们儿是个什么脾气你又不是没看见?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啊?还非得单独谈,你就不怕她…” “二哥哥!”谢承元打断了他的话。 “咱们好歹也是公府出身,在外人眼中地位尊崇,怎可张口闭口就是这娘们儿这娘们儿的呢?如此说话实为不敬,二哥哥你该向司徒姐姐道歉的。” “再说了,你弟弟我今年可才只有六岁啊!若是在这般年纪就被扣上了登徒浪子的帽子,那日后再想要补救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无论如何,今天的这些误会我都有必要和司徒姐姐说个清楚的。你若是真的不放心,那便随我们一块儿过去吧。” 小家伙笃定地眼神总能让谢承胥这个做哥哥的安心不少。见他态度如此坚定,谢承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成吧成吧,咱们仨一块儿找个清静的地方把话说清楚。” 司徒敏冷笑两声嘲讽道:“亏得你还是天下第一高手的亲传弟子呢,胆气还不如一个六岁的奶娃子。搞得本姑娘竟有如此卑鄙,真的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朋友痛下杀手似的。罢了罢了,你若是愿意跟那便跟着吧。”说罢,司徒敏便状似无意地撩了撩鬓角的碎发,转身率先朝远处走去。 这话说得,就好像刚才还杀气腾腾的疯狂女子不是她本人似的。不过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司徒敏直到刚刚即将得手的瞬间才发现,眼前这个小家伙虽然天赋异禀,但貌似真的连一点儿最基本的拳脚功夫都还没有学过,这才明白自己确实有些草率了,却已经来不及收手,险些酿成大祸。说起来,这一次她还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谢承胥的及时出手呢! 被司徒敏怼了一句,谢承胥也懒得和她计较,兄弟俩跟着司徒敏的脚步一路来到了附近一处人迹罕至的背阴回廊方才站定。 “说吧,小家伙,你有什么话想跟姐姐说啊?” 司徒敏的态度有所缓和,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且思路清晰的小孩子呢。在他们噬魂谷里头的孩子,哪个不是打小就开始接受格斗与杀戮的粗暴教育?自然不会有这孩子这般的聪慧和口才,大多都沉默的紧,一点儿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活泼与肆意。 谢承元轻咳两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向司徒敏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一对儿大眼道:“司徒姐姐,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拥有能够看破他人的体质与潜能,分析对方的经脉结构的能力吧?” 这个纯粹是谢承元瞎猜臆测出来的结果,毕竟他又不是真的会读心术,只能通过司徒敏这突然的态度转换做出合理又大胆的揣测罢了。 好在这一次他的判断算是歪打正着了,司徒敏呃脸色在一瞬间渐变得紧张起来,证明了谢承元判断的正确性。 “你…你怎么会…” 司徒敏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谢承元。她的这份本领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即便是与她最为亲近的双亲她都没有说起过此事。毕竟如此便利的能力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可是有着大用途的,为了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不受到牵连,司徒敏一直都在有意掩盖自己的这份能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坦诚相待 谢承元轻笑:“司徒姐姐不必惊慌,你有秘密,我自然也有。你有能够看破他人身体机能的敏锐眼光,那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看破人心,分析对方的性格与心理应该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吧?” 司徒敏呆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有些警惕地问道:“若你所言是真,那么你的这份能力可比我的能力要来得金贵得多了。难道你就不怕我日后到处去说,将你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之中吗?” 谢承胥闻言刚要暴走,便被弟弟拉住了衣袖。 “二哥哥莫慌,司徒姐姐说的也并非什么过分的话。但姐姐你可别忘了,我的能力便是看破人心,探究其最根本的人性与底线。我之所以敢将这些话与你和盘托出,那自然是相信你绝非保守不住秘密的人。再说了,交流吗,那自然是要讲究个将心比心的对不对?若是只有我单方面地掌握了你的一切,你却对我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的话,那么这样的沟通对于双方,主要是对于你来说便是不公平的。” “再说了,司徒姐姐也请你不要忘了,我是我二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是兴承公爵府堂堂正正的三公子。即便是你日后将我的这些个小秘密全都说出去了,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会胆子大到要为了我的这份能力公然与整个谢家作对的。” “嗯,这倒是。”司徒敏不免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啊,即便是以凶残嗜杀闻名的他们修罗殿的人,在面对谢家后辈的时候也只敢说是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断不敢痛下杀手的。不光是因为对方是官场中人,若是真闹出了人命不好收场。更重要的还是谢家背后那如大海般浩瀚的巨大能量,一旦真的招惹上了这尊大佛,那么至少在天兴国境内,他们修罗殿是别再想过一天的安稳日子了。 谢承元轻笑:“那…司徒姐姐,你现在应该也能想得明白咱们俩之间的误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毕竟你我的能力有颇多的共同点,所以,这事儿…” 司徒敏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话虽如此,可你这发动能力的方式未免也太…也太容易招人误会了吧?” 谢承元同样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我也没办法啊,谁让我除了窥探人心以外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呢?” “不是不是,合着照这么说的话,老三你居然能看得出别人的内心活动?哇,这个可真的厉害了!快快快,快细细跟二哥好好讲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谢承胥是个思想简单的孩子,在他看来,能够窥探人心的那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了。自家弟弟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奇能,那是他们谢家之幸啊… 谢承元笑道:“二哥哥,你呀,还是喜欢听话听一半。我方才不是都说过了吗?我的能力只能看出对方的性格和道德底线,至于具体的思想细节我可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的。否则就在刚才你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就应该开口阻止你问出如此缺乏智商的问题了。” “呃…”谢承胥被怼得挺尴尬,憨笑着挠了挠头。 “无论如何吧,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做错了。谢三公子,我待会儿就在公众面前向你正式道歉。” 确实如谢承元看到的一般,司徒敏是个心胸坦荡且敢做敢当的好姑娘,说道歉就道歉,压根儿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丢面子或者不好意思的。 谢承元自然也不希望把事情给闹得太难看,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家二哥哥一时情急说出来的那些话,司徒姐姐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的。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倒是十分欣赏司徒姐姐你的坦荡和果决,十分有兴趣想和姐姐你做个朋友。所以照我说的话,这个歉姐姐你就不必道了,若是日后再有类似的流言蜚语传出,姐姐你若能仗义执言,替在下分辩一二元儿便十分感激了。不过…” “不过眼下,元儿倒是有一件小事想要向司徒姐姐你求个恩典,不知姐姐可否行个方便。” 司徒敏好奇道:“三公子这话说得未免太夸张了些,您贵为公爵之子,我只是一介江湖草民,谈不上什么恩典不恩典的。横竖这一次都是我误会了你,就当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吧。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和人伦纲常的,我都会尽量帮你,就当是对你造成的损失做出一点小小的补偿了。” 谢承元笑道:“我所求的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此事还真非要司徒姐姐你开口方能成事。其实吧…其实姐姐,我就是想帮明荷姐姐和我可昭哥哥牵个线,搭个桥,想着给他们俩一个互相了解,增进感情的机会。姐姐你是明荷姐姐的表姐,这事儿…” “哦~是这件事啊。”司徒敏了然地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道:“不错,我确实是小荷的亲表姐,可…可你说的这件事关乎小荷的人生大事。虽然以三公子你的眼光,那位邢家公子应该也是个不错的好男人。可我毕竟只是个做姐姐的,小荷她父母双全,这种事儿,怎么着也轮不到我一个表姐来做主不是?” 谢承元道:“姐姐这话可就错了,方才大家可是都看见了啊,在场那么多人,不是只有姐姐你不允许明荷姐姐和可昭哥哥两个人去看荷花的吗?那自然是得让你这儿先松了口,我们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嘛对不对?” 司徒敏这才弄明白了小家伙的意思,坦然一笑道:“这事儿我倒是没什么所谓的。三公子你才情出众,人品端方,是个有大智慧的好孩子。既然如此,我也愿意相信你所认可的人应该都是信得过,靠得住的优秀人才。只不过…” “哎,只不过你们是不知道啊,我那个二姨和二姨夫两口子这辈子就只生了小荷这么一个女儿,夫妻俩视她如眼珠般珍贵。对于她的终身大事,莫说是我了,就连我母亲亲自上门去说都得被我那二姨一阵忽悠给劝回去了。说到底,我这个小表妹那真的是我们全家人的心头肉,谁都舍不得这么个如白纸板单纯的孩子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我方才之所以阻止他们,其实也是出于这一点的考量。” “在我二姨他们两口子看来啊,明荷便是上苍赐予他们明家的最最珍贵的宝物了。莫说这丫头现在年龄还小,谈婚论嫁什么的还不到时候。便是让老两口辛苦一辈子就为了金尊玉贵地养着这个姑娘一辈子不嫁,我觉着他们俩也是非常乐意的。毕竟别人家的女儿那都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嘛,哪像我啊,漏风都漏得不成样子了,呵呵。” 真的深入交流过以后,谢家兄弟便发现这位司徒敏姑娘其实也是个内心阳光,时不时的还有些小幽默的可爱姑娘。只不过对于明大人夫妇对于明荷姐姐这种近乎变态的保护欲,谢承元也是觉得有些头疼。就他可昭哥哥那铁打的直男性格,想要从这老两口身上找到突破口,怕是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心中想着,谢承元正想再向司徒敏打探一些关于明大人夫妇的机密情报呢,就听回廊转角处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哎?!敏儿表姐?!你怎么在这儿呢?” 在场的三人立刻警惕地转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一个约莫有十一二岁,样貌清秀且眉眼间与司徒敏和明荷两姐妹颇有几分相似的可爱女孩子正一脸呆萌地站在那里,看样子很是开心。 “茹儿表妹!”司徒敏一见来人也立刻放下了警惕,嘴角难得露出一抹轻笑迎了上去。 “二哥哥,那姑娘是谁啊?”谢承元不好直接询问司徒敏,只能向自家二哥求助。 “你确定,这个问题要问我?”谢承胥丝毫不为自己的脸盲感到尴尬,双手环胸一脸无所谓地反问道。 “呃…是我打扰了…”谢承元无语,他也是真的忘了,就自家二哥那个也就比猪脑子稍微好上一丢丢的头脑,哪能记得一个小丫头片子是谁啊? 回廊那头,两姐妹难得相见,相谈甚欢。谢承元看得真切,比起对于明荷的严厉和隐忍的关怀,司徒敏对这个叫做茹儿的小表妹态度明显柔和了许多,时不时的就会亲自动手帮她整理发饰和衣摆,一副贴心表姐关爱天真小表妹的有爱画面。 等两姐妹叙旧叙得差不多了,司徒敏这才拉着小丫头走了过来向兄弟俩介绍道:“这个是我三姨家的女儿,也是我和小荷的表妹,大理寺丞秦大人家的三姑娘,闺名悦茹,喜悦的悦,草字头加一个如果的如,记住了吗?” 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司徒敏刻意多看了谢承胥一眼。解释得那么详细,主要还是为了能让这个几乎从不带脑子出门的家伙能记得住。 谢承胥仍是一脸的无所谓,随意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哦,秦尧秦大人家的姑娘啊?幸会幸会啊,我还认识你家二姐来着呢,叫…叫秦悦欣是吧?” “是啊是啊!”小姑娘颇有些他乡遇故知般的兴奋感,攥着小拳头问道:“那…小哥哥,你是在哪儿认识的我二姐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演武大会 “茹儿,什么小哥哥?这小子可还比你要小上半岁多呢!”司徒敏是个非常看重长幼尊卑的人,生怕小表妹说错了话吃了亏,连忙开口纠正了她在称呼上面的错误。 秦悦茹一愣,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打量起谢承胥的身材来。 “敏儿表姐,你确定…这个小哥…哦不,这位公子真的比我还要小半岁吗?” 不怪秦悦茹诧异,他们老谢家世代习武,体格方面的基因早就发展得非常优秀了。大哥谢承天十三岁多不到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几,老二谢承胥虽然还没到抽条的年纪,却也足足有一米五几的身高,在同龄人中也算是傲视群雄的存在了。 与他相比,已经年满十一岁的秦悦茹如今却只有一米三六三七的个头,往那一站明显就比谢承胥要挨了小半截。要知道,在大概十三四岁以前的孩童时代,女孩子的身高一般都要比同龄的男孩子高上一些的。像谢承胥这般逆天的存在,想来秦悦茹也是第一次见到吧? “哇,看不出来,真的看不出来哎表姐!”秦悦茹感叹道。 司徒敏却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谢承胥留,翻了个白眼道:“长那么大个子有什么用?出门不带脑子的货罢了,傻大个木头一根,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说啥玩意儿?”谢承胥的自尊心可是重得很,平生最怕别人激将他,更何况这种当着他面赤裸裸的挖苦了,当即便要暴走,却被一旁的弟弟死死抱住了大腿。 “别别别!二哥哥,别激动别激动!还有敏儿姐姐,你也少说两句吧。你说咱们这好不容易才能平心静气地沟通了,你那么说话,也确实有点过分了对吧?” 司徒敏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看似平常的画面却看得一旁的秦悦茹目瞪口呆。相识这么多年,她又怎会不知道自家这位表姐是个什么性格啊?脾气上来了就是她亲爹亲娘都拦不住她,何曾有过这种被人家一句话就说得乖乖闭嘴了的时候啊? “表姐,这二位公子是…”秦悦茹带着几分好奇和惊讶问道。 司徒敏回头看了看她,转过身答道:“这二位是兴承公爵府家的二位少爷,谢承胥和谢承元。今日即相识了,往后你也要与他们多多来往,对你的未来都是大有好处的,记住了么?” 谢承元闻言有些意味不明地皱了皱眉头,不过看在司徒敏和明荷二人的面子上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将眼神转向秦悦茹的心口处简单打量了一番。 他在打量着秦悦茹的同时,秦悦茹也同样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明明年岁不大,周身气场却带着一股子莫名压迫感的矜贵小童。 不知怎的,秦悦茹总觉得这孩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股子意味不明的危险气息。虽然从他的身上秦悦茹感觉不到一丝如敏儿表姐那般的刺激压迫感,但就是会觉得莫名的心慌,只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勇气再看向这个面容冷峻的孩子了。 不过很快,谢承元便调整好了状态,笑着看向秦悦茹道:“放心啦司徒姐姐,既然是你家表妹,那我们兄弟自当尽力的。” 话虽如此,究竟是要尽力干些什么谢承元可没有明说。话留三分是他一向的习惯,这一次若不是要给司徒敏一个面子,他甚至连话都懒得和这个气息古怪的小妮儿多说上一句呢! 互相介绍完毕,司徒敏也不再拦着明荷去和邢家兄弟一块儿逛荷花池了。同为习武之人,邢家是什么样的家族他们噬魂谷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不过事关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明荷与邢可昭日后究竟能不能凑成一对儿,那还得看他二人的感情发展和家长们的意见了。 至于秦悦茹,她自幼长在京中,还是有些个闺中密友与她作伴的。即便她是真的孤身一人,谢承元也十分不愿意带着她一块儿玩,横竖爱干什么都随她去,总之只要别来烦自己就行了。 几乎一整个下午,谢承元都拉着小伙伴们东逛逛西瞧瞧,将这传说中的禁宫大内值得欣赏的地段全都看了个遍,直到沈锦阳和姜媛媛都逛到腿软,就连陪着他们逛园子的内官宫女们都没了兴致,说什么都不肯再陪着他瞎溜达了才悻悻作罢。 寻了处阴凉的亭子歇脚,谢承元一边听着附近的名门官眷们东拉西扯一边享受大内御厨精心准备的美味点心,一口酥饼一口茶水吃喝得不亦乐乎。 正惬意间,谢承元忽听得附近的一位命妇说道:“哎对了,这个点儿,比武台那边应该也开始活份起来了吧?” 她身边的另一位贵妇掩口笑道:“徐夫人还真是爱看比武呢,每年陛下寿辰,这演武大会都是您一定要去露面的场合呢!” 徐夫人笑道:“哎…没办法,我自幼习武,嫁了人以后便再也没有时间舞刀弄枪了。每年啊,也就是这么个时间段能瞧瞧人家比划比划,若是连这个机会都错过了,那我这一年到头岂不就要被憋死了?” “说的是呢!咱们女人家的,嫁了人便等于没了自由,过去在闺阁里头的那些个爱好全都得靠边站,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管理内宅才是正经事。” “哎…可不是么?哎对了,徐夫人,这一次听说三大宗门都派了不少优秀的后辈前来贺寿,您是这方面的行家,倒不如同我们讲上一讲,今年的演武大会,这魁首之位究竟会花落谁家啊?” 徐夫人欣然一笑:“那自然好呀!不过说归说,有很多事情我其实也解释不太明白。要不这么着吧,咱们也一块儿去凑个热闹。横竖都是为了打发时间,瞧瞧那些相貌英俊的年轻后生们比划比划拳脚不也是件赏心悦目的没事吗?” “哎有道理啊!快走快走,迟了恐怕再俊俏的后生仔也得被打成猪头了吧?” “嘿嘿嘿,就是就是!” 一边在心中暗暗吐槽这些在外头有头有脸的官眷贵妇们一聚到一起就成了街边家长里短八卦不断的无聊老妇,谢承元一边对她们口中的演武大会来了兴趣。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他还真没机会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上的武术体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尤其是这一次,天兴国名头响铛铛的三大宗门齐聚一堂。难得有能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这些前来贺寿的年轻人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出尽风头,一展所学的,定是一场堪称盛大的武学盛宴,谢承元自然是不舍得错过的。 眼见得那几位命妇就要起身离开,谢承元连忙拉起了还在眯缝着眼睛打瞌睡的两个小伙伴跟了上去。 “几位夫人,听说你们都要去看演武大会是么?我们也很感兴趣,可以请几位夫人带着我们一同去瞧瞧热闹嘛?” 谢承元仗着这副身体的颜值高,肆无忌惮地散发着他的可爱魅力,顿时萌化了一众贵妇们的慈母之心,分分钟便点头应下了他的请求。 当得知说话的这个孩子居然是兴承公家那位怼天怼地胆大包天的三公子时,这些贵妇们顿时觉得街上的传言根本就是在以讹传讹。如此一个天真乖巧,懂事可爱,脸上时刻挂着能够让人忘却一切烦恼的灿烂笑容的小宝贝,哪像那些白丁们说的那般目无尊卑,态度恶劣啊?你瞧瞧,就连大伙儿伸手捏他那粉嘟嘟的小脸蛋他都一点儿都不生气,还会笑嘻嘻地和他们撒娇。这种相处模式其实才是每一个做母亲的人最希望拥有的。只不过身为官家夫人,她们的使命就是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不会给家族丢脸的贵公子和娇小姐,像这种享受孩子们在自己身边撒娇笑闹的机会真的太少太少了。 就在众人的一路嬉闹闲聊中,比武台便已经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天兴国以武立国,曾经整片云生大陆都一直处于文有百家争鸣,武有百花齐放的混乱环境之中。到后来天兴国厉兵秣马,建立政权,整片大陆也渐渐被划分为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后,这种血型而混乱的场面才渐渐有所改善。 而作为以武立国代表的天兴国,境内所拥有的武术门派,拳法套路又何止千百?不光是实力强悍的三大门派,此次入京贺寿的名门大派也多达数十个,都是在武术界排得上号的强大门派,为了能够在九五至尊面前多一个露脸的机会,这些门派派来京城贺寿的也基本上都是门中知名的高手或那些极具潜力的超级新秀。 作为自幼在马背上成长起来的男人,夏青然本人对武术也有着十分狂热的喜爱和尊崇。不光是因为作为一个男人的兴趣所在,更是因为他作为一国之君,内心其实比谁都明白枪杆子底下出政权的道理。 自他登基以来,天兴国军队的实战教头就一直在不断地轮换。不同于那些总爱争哪门功夫更强,更适合与人对战的目光短浅之人,夏青然十分擅于博采众长,融各家之所长于一身。天兴国的军队之所以能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所向披靡,除了将士一心,纪律严明以外,经过数百年融合与汇总的军用格斗术训练出来的强悍单兵作战能力也是其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修罗殿弟子登台 等众人来到演武场附近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大家对于这种同类相残的场面似乎都总有一种莫名的向往之情。说到底,人类终究还是一种很残忍的动物罢了,只不过在道义立法的条框约束之下,让人内心的阴暗面无法完全暴露在天空之下罢了。 所谓演武场,其实是天兴国建国之初初代国君专门在宫中开辟出的一个巨大广场。在这片广场上矗立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擂台。有趣的是,这里的有些擂台与谢承元认知中的古代比武擂台有所不同,更类似于现代的拳击擂台,四四方方的,四边有粗粗的麻绳阻挡,只有位于广场正中的三个较大的擂台才是极具古典风格的圆形空旷擂台。 等众人来到现场的时候,今年的演武大会也已经拉开帷幕了。所谓的演武大会其实也并不算是皇家专门举办的活动,完全是那些武术爱好者们看到擂台后一时技痒,寻找志同道合之人上擂切磋,随之规模逐渐扩大,最终形成了现在这种有规模与大概时间段的半正式比武大会。 一到擂台边,谢承元便急不可耐地从某位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命妇怀中跳了下去,拉着两个小伙伴凭着娇小的身材灵活穿梭于还不怎么拥挤的人潮之中,很快便来到了最前排坐下了。 当然了,好歹也是人家带着他们过来的,谢承元也没忘了替那几位贵妇占好位置。主要谢承元还是希望能和那位大家口中的徐夫人坐得近一些,毕竟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南派华阳拳掌门次女,不光本人的功夫了得,对真正的武术方面的了解也要比他这个靠着王八拳一点一点打出名声的半吊子武术家来得多得多。 等到几位夫人都在他们身边坐定了,擂台上的选手已经经过了一次轮换了。 看着台上那些体格、流派、年龄各不相同的选手们,谢承元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了东南角擂台上一个身材消瘦,却有着鬼魅般灵活步伐的年轻人身上。 “张阿姨,你看那边那个小哥哥,他学的是什么功夫啊?看着好飘逸啊!” 徐夫人本姓张,徐是她夫家的姓氏。横竖大家都那么熟了,连脸都给人家捏过了,谢承元也懒得过多客套,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徐夫人也不是个小气之人,耐着性子为他答疑解惑。 “哦,小公子是说那个穿灰色长衫的年轻人对吧?他是岭北湘山派掌门的亲传二弟子叶知秋,最擅长的功法叫做浮云穿花步,讲究的就是一个灵动轻柔,移动如风,配合他们湘山派三大拳法之一的南湘拳一同使用,其威力不可小视。” 谢承元耳中听着,一边仔细观察着那个叫叶知秋的年轻人的每一个动作。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身法真的太过灵活了,不同于谢承胥和司徒敏那种直来直去叫人看不清其身形的迅猛,叶知秋的浮云穿花步是一种更适合贴身短打的近战型步伐。就是那种明明你能感觉得到对方就在你的身边两三拳距离的位置,可等你转过去想要出手攻击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自己身后的超强步法。至少在擂台比武中,这种步伐所拥有的杀伤力还是非常恐怖的,只不过搁在真正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就普遍只适合一对一,难以应对多个敌人的合力围攻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叶知秋便已经用灵活到诡异的步伐将对手戏耍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一记不轻不重的直拳过去,叶知秋点到为止,将对方暂时击倒后便主动收手,赢得了台下观众们的一片好评,纷纷赞扬他这才是习武之人该有的知义守礼,都认为他未来可期。 然而在谢承元看来,此人虽然看着温驯谦和,一举一动都颇有儒雅之风,实则内心却十分渴望成功,对提升自己的名声和威望有着十分迫切的念头。在他看来,叶知秋这样的性格也只能糊弄糊弄那些看不清真相的吃瓜群众们罢了,若真的长此以往,恐怕他迟早都要… 得,都不用谢承元继续推测他的未来了,叶知秋这边正在兴头上,刚赢了一场比武不肯下台,还想继续挑战别的对手接着出风头,随即便被一位极度危险的人物给盯上了。 看着接下来走上擂台的那个面色惨白,四肢纤细却总让人觉得爆发力十足得年轻男子,谢承元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内心世界与司徒敏颇为相似。不用想,此人必是修罗殿此次派来京城贺寿的年轻后辈之一了。 “我去,怎么又是这小子?”一旁坐着的徐夫人也看到了这个外形诡异的年轻人,有些忧心地皱了皱眉头,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给拧成了麻花。 “张阿姨,那个人是谁啊?”谢承元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道。好奇的小模样做得足足的,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不等徐夫人开口,谢承元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我三师弟青玄,是十殿阎罗中都市王的小儿子。这小子天赋极佳,虽然目下还不如我,却也是个实力超强的优秀后辈了。” “司徒姐姐!”谢承元转过头甜甜地叫了一声,顺便起身就要给司徒敏让位置。 司徒敏倒也没客气,虽然她和谢承胥确实不怎么对付,但对谢承元这个小奶娃倒是蛮有好感的。 入座后一把将小家伙给抱到了腿上,司徒敏双目微眯:“青玄最近正遇上瓶颈,心情不是很好,这一次那个姓叶的,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徐夫人不认得司徒敏,却听得她说台上的青玄是自己的师弟,那她必是修罗殿的人了,当即便吓得徐夫人不自觉地抖了两抖,甚至都顾不得被她抱在怀中的谢承元了。 谢承元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担心地问道:“那…那他该不会痛下杀手吧?” 司徒敏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青玄师弟的性格一向孤僻,很少与人沟通,感觉他在心理方面有点问题。至于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呃…好吧…”谢承元不再多言了,专心看向擂台上已经对上了眼的双方。 擂台中央,已经接连挑落了三名对战者的叶知秋气势正盛并未将刚刚上场的这个看着病怏怏的小家伙放在眼里,甚至还带着几分高手之风开口劝道:“小伙子,拳脚无眼,虽说在这里比武不能下死手,可就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也实在不经折腾啊!不如且去换一个对手吧,毕竟在下出手再有分寸好歹也是有些力道的。若是一不留神伤了你,这大好的日子岂不可惜了?” 青玄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活动着手脚,看得叶知秋心中窝火,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在下手下无情了!” 看台前排坐着的司徒敏冷笑一声:“狂悖无知,还真当青玄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呢?呵,找死。” 说着,司徒敏低下头看着怀中正聚精会神地瞧着台上对决的谢承元轻声道:“三公子,待会儿你还是莫要过多关注那边的赛况了。毕竟我这个师弟,不光性格不好,脑子也不太好,而且他修练的功夫,怎么说呢…嗯,就是可能会让人感觉挺不舒服的吧,我怕你接受不了。” 谢承元眨巴了两下眼睛:“那司徒姐姐,究竟是你厉害还是你那个师弟厉害啊?” 司徒敏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那自然是姐姐我更厉害了!青玄在我手底下最多也就过个四五十招吧,三公子莫不是不相信本姑娘的实力?” 谢承元粲然一笑:“那不就结了!我都被司徒姐姐你吓唬过一回了,才不怕那些比你还要弱的家伙们呢!” 司徒敏闻言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勾起了嘴角。这个小家伙,着实太有趣了些。 就在二人短暂的对话过程中,擂台上的叶知秋和青玄也已经交上手了。诚如叶知秋赛前所言,他这一次是真的使出了全力,整个人化身一阵小型飓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超高速移动不断游走在青玄周围两三拳距离的范围内,看架势的确甚是唬人。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一次所要面对的对手,只见台上的青玄分毫不受他的影响,气定神闲地摊开双手,仿佛不断游走在自己身边的不是需要打倒的对手,而是一只烦人的苍蝇,连让自己出手的资格都没有似的。 青玄表现得越是淡定,叶知秋的心里头就越是没底。他最擅长的浮云穿花步最大的作用就是迷惑。诱导对方主动出击,从而露出躯干上的破绽好让自己进行反击,最怕的就是碰上这种压根儿不受他们影响的冷静对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司徒敏那般敏锐的眼光,至少叶知秋是完全看不出来青玄的修为究竟如何的。若他只是虚张声势倒还好说,可若他真的是个高手,自己一旦贸然出手就很有可能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危险局面当中。 所以,在尚不清楚对方具体实力之前,叶知秋宁愿不断消耗体力继续围着青玄打转,也不想贸然出手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第一百二十章 正与邪的冲突 有些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青玄仿佛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迷迷瞪瞪的双眼,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真是无聊啊,既然你不敢先出手,那就让我来吧。” 平淡的语气听得叶知秋有些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开始拉大包围圈想要远离这个不明深浅的危险男人。 可青玄已经决定要主动出击了,又怎么会轻易放他离开自己的攻击范围呢?台下的谢承元看得真切,只见青玄的右臂忽然出现了一阵极其诡异的扭动,随即便仿佛突然伸长了一截,手指都已经能够超过他的膝盖部位了,如此奇景着实把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家伙给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看向周围的人,却发现那几名相识的贵妇个个都被这一幕给惊得花容失色,也就徐夫人的表情还算淡定,却也是双眉紧蹙,仿佛即将见证什么不得了的画面一般严肃。 “司徒姐姐,他这是?” 谢承元问道。 司徒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所以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三公子你还是不要看的好。我这个师弟啊,天生骨骼关节就异常灵活,小时候三天两头就得脱臼一次,当时长辈们还觉得这孩子体格太差不堪习武,却不想就是这种被大人们视为病态的身体结构反倒让青玄师弟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攻击方式。” “三公子方才也瞧见了吧?青玄师弟只是通过他常年锻炼出来的肌肉就能够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让肩膀和小臂处的关节脱臼,整条胳膊瞬间就变成了一条失去了主心骨的危险长鞭。可以说今天在场的这么多人中,唯一一个公然带着武器上场的就是他了。毕竟只要他想,分分钟就可以将四肢全都转化成杀伤力巨大的条状武器。可千万别觉得这小子看着清瘦没什么力量,实则他才是最懂得如何发挥身体优势和引导力量走向的人呢!” 司徒敏的解释不算专业,谢承元却已经完全弄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青玄,应该是将身体躯干和双腿上的肌肉练到了极致,好让自己即便全身关节都脱落了也能够靠着强大的肌肉力量继续战斗下去。而且很明显,青玄可以轻松使自己的关节脱落,自然也能分分钟将其恢复如初。 但对于那些喜欢墨守成规的武者们而言,这样的对手拥有一项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强大能力,那就是可以时刻变换距离的攻击范围。 正处于高速移动中的叶知秋尚且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正暗自得意自己已经脱离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呢。 忽然,一条细长的鞭状物划破虚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的面部猛然挥来,吓得叶知秋浑身一震,脚下不觉也慢了两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避无可避了,结结实实地挨了这威力十足的一“鞭子”,顿时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腾空1080度大回环,然后“砰”地一声着着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青石擂台上,虽然不至于当场摔得口吐鲜血,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抽得头晕眼花,双耳蜂鸣,倒在地上好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好快!”台下的谢承元发出一声惊呼,抱着他的司徒敏也不禁感慨道:“青玄这小子,速度确实比两个月前快了不少。照这么下去的话,他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我现在的速度了。” 司徒敏这话不排除有些凡尔赛的意味,但也算是认可了青玄刚刚那一击所发挥出的惊人速度。一旁坐着的徐夫人也皱着眉头评论道:“是啊,这小子的速度可比一年前要快得多了,竟连我都有些看不真切了,看来那个姓叶的年轻人这回是踢上铁板喽…” 司徒敏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在她看来,那个叶知秋除了速度快点几乎再无长处,她分分钟就能想出百八十种套路将他一击搞定。至于说徐夫人口中的踢上铁板了,不好意思,萤火之光难道还能有与皓月争辉的实力吗? 擂台上,青玄一击得手后并未急着追击,半垂着身子露出一抹阴恻恻的微笑。 “呵,湘山派,浮云穿花步?不过尔尔,无趣,无趣得很呐!” 刚刚恢复了一些的叶知秋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来了火气。习武之人嘛,尊师重道是他们的本分,断不允许外人随意侮辱。 可就刚才那势大力沉且连自己都避无可避的一巴掌,已经将叶知秋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给拍了个粉碎。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些,此时的叶知秋已经完全没有了继续向青玄叫嚣的勇气了。 “你…出言不逊,放肆无礼!你究竟是何人,可敢报上名来!敢辱我师门,此仇叶某来日必当十倍…” “噬魂谷,修罗殿。想报仇么?好啊,我等着你!” 青玄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扼杀了叶知秋仅存的那点幻想。当听到修罗殿三个字的时候,叶知秋那半张已经肿成了猪头的脸都跟着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当即便被吓得赶紧低下了头,捂着半边脸连滚带爬地下了擂台,灰溜溜地混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修罗殿在当今武林中的赫赫凶名所造成的结果。饶是湘山派乃如今新崛起的几大门派之一,也断没有和修罗殿正面对抗的勇气。 一巴掌轻松结束了战斗,青玄索然无味地又打了个哈欠,右臂一阵抽动之后重新恢复了原样,活动了一下肩膀便打算下台了。在他看来,在场的这么多人中除了他师姐司徒敏和那几位知名的武官后代以外,其他人根本连和自己动手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擂台上的必要了。 可他无心争名,却有人想要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一步。就在青玄人已经走到擂台边打算翻过围绳下台的时候,三个着装统一,皆是一袭白袍的年轻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司徒姐姐,那些人又是谁啊?居然敢挡住你们修罗殿的人,莫不是其他两大宗门的人?”谢承元问道。 司徒敏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是浮生门的弟子。千机阁更擅长机关术,这种直来直去的比武场合并不适合他们,所以往往也很少能看到他们在这样的地方露面。” 谢承元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姐姐,他们该不会是想以三对一欺负人吧?” 司徒敏冷笑道:“至少在这里他们是不会这么干的。好歹也是江湖中公认的第一名门正派,敢在这么多达官贵人们面前以多欺少,除非他们是真的连脸都不要了。” “就是就是!”谢承元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谁说不是呢?那些个所谓的名门大派,最爱干的不就是搞联合,使计谋,用种种不光彩的手段获得胜利果实然后再想方设法粉饰太平假象的吗? 不过司徒敏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这一次,我看他们应该也没必要以多欺少了吧。那三个年轻人是浮生门六道之一人间道执令罗法大师座下的三大弟子,浮云,浮风和浮沉。在江湖上也是名头响铛铛的年轻一辈了。尤其是身为三师兄的浮云,此人的修为实力与我十分相近,若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遭遇上的话,我不见得会是他的对手。他若是真想出手,恐怕青玄这一轮就要危险了。” “嘿,居然能和司徒姐姐你不相上下,我倒是真没看出来啊。”谢承元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他又没有和那个叫浮云的家伙交过手,也没有司徒敏那般厉害的眼力,自然是不好过多评论的。 司徒敏笃定地点了点头:“三公子,你且一人稍坐片刻,我过去看看情况。若是形势不对的话,我想我有必要亲自出手保下青玄了。” 说着,司徒敏便将怀中的谢承元放回了椅子上,随便伸展了一下身体便朝着擂台方向走了过去。 清丽的容颜和傲人的身材让司徒敏这一路上没少受到那些正处于青春期,荷尔蒙正激情燃烧着的年轻人们投来的炙热眼神。 但每每对上她那双古井无波,时不时还会绽放出一抹杀意的凌厉眼神时,但凡是个有点脑子的家伙都不会想要上去招惹这位冰山美人的。 距离太远了,谢承元听不见他们那边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台下的三名浮生们弟子一个个趾高气昂,态度有些恶劣。而与他们相对而立,始终背对着自己的司徒敏却一直不为所动,仿佛正在和对方说话的人并不是自己似的。 反倒是擂台上的青玄本来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却不知台下的浮生们弟子们说了些什么,让他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翻过围绳直接跳下了擂台,劈手揪住其中一名浮生门弟子的衣领就举起了拳头,明显没有了他平时的冷静与堕怠,身上的杀气隔着十几米远谢承元都能感觉得到。 眼见青玄出手了,三名浮生门弟子立刻团结起来准备出手,却被司徒敏及时横在中间给拦住了。 对方领头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对司徒敏说了些什么,嘴角带着几分冷笑。 司徒敏则一直是一副不受影响的淡定姿态,一边小心提防着这群人突然对青玄出手或是做出什么可能会激怒他的举动,一边将被青玄死死揪住衣领的那个浮生门弟子给解救了出来。饶是青玄再怎么性格古怪,面对这个始终稳压自己一头的师姐也还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乖乖松开了手把人给放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头 眼见双方已经再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了,司徒敏转过身拉着青玄的胳膊就打算离开。可对方却一点儿要就此作罢的意思都没有,毕竟在世人看来,浮生门和修罗殿便是武术界的一正一邪两大代表。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个道理放在任何行业领域都是适用的。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图大众一个名门正派的称呼,浮生门的人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不被凡人俗事所接受或看好的邪恶组织成员的。尽管修罗殿同样得到了陛下恩准入京贺寿的资格,但邪教就是邪教,他们浮生门以惩恶扬善,声张正义为己任,自然不会对这些人坐视不管的。 眼见对方还要不依不饶地纠缠下去,司徒敏一直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双方送最开始的激烈互怼发展到三个浮生们弟子开始对司徒敏和青玄二人推推搡搡,而这二人也都不甘示弱,动作之间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意思。 见状,谢承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从高高的四座官帽椅上跳了下去,迈开小腿一颠一颠地朝争吵中的双方跑了过去。 “承元兄!” “承元哥哥!” “三公子!” “谢小公子!” 看到他的突然行动,身边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虽然大家都看见了,刚才那个罗生门的女弟子对谢承元有多照顾,多温柔。可她能保证不伤害谢承元,难道那个脾气古怪的青玄也能保证吗? 说到底,在他们的眼中修罗殿终究就是个上不得台面,因着过于强大的武学实力才被朝廷勉强接受了的邪恶组织罢了。若是今日谢小公子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难辞其咎! 就这样,小小的谢承元在前头跑,身后一大帮子宫女内官和贵妇官眷们在后头追,将本就热闹非常的演武场给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就连不少还在台上相互过招的选手们都停下了动作,朝着众人奔跑过去的方向看去。 这边,冲突双方似乎都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浮生门的三名弟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好了位置,将司徒敏和青玄围在中间。而司徒敏的双拳也已经紧紧握起,青玄也将自己的右臂再次给弄脱臼了。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为现场的气氛凭添了几分肃杀。 就在司徒敏眉头一皱,已经打算率先出手拿下对方站在自己正对面的那个家伙时,谢承元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现场,张开小小的怀抱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身前。 “你们这些大坏蛋,不许你们欺负敏姐姐!” 小家伙稚嫩的童声迅速传遍了演武场的每一个角落,谢承元这是有意为之,就是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里来。如此,饶是再怎么师出有名,浮生门的人也确实不好再把事情给闹大了。 果不其然,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家伙,司徒敏对面站着的那个白袍年轻人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但碍着在场的人大都非富即贵,他们浮生门又十分看重本派在世人眼中的名声,只能耐着性子陪着笑脸道:“这位小公子莫不是误会了些什么?造成如此情况的可并非我们,分明是这两个修罗殿的妖孽寻衅滋事在先,我们三人为求自保才与他们发生肢体冲突的。小公子您可千万莫要被这妖女的花言巧语和好皮囊给迷惑了,孰是孰非,相信在场的诸位贵人们也一定自有论断对吧?” 说着,这个年轻人还自信满满地朝一旁的围观群众们中看了一眼,却不想竟没能找到几个对他方才的话表示赞同的眼神。 这种情况可真是亘古未有啊,过去但凡是他们浮生门的人和他人发生了冲突,这些就爱看热闹的家伙们至少有九成都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帮着他们一块儿声讨那些行径不端的“异端者”们的,何曾出现过如今这般安静的场面? 再看谢承元这边,这个方才还一脸稚气,鼓着小脸想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戏码的可爱奶娃这会儿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让这个年轻人的心里头莫名一慌,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问道:“怎…怎么了小公子?莫不是觉得…觉得在下所言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啊~不妥,确实不妥,太不妥了真的是。”谢承元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这句话,冷笑着收回双臂上前一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年轻人有些瑟缩的眼神继续说道。 “我刚才一直都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这位叫青玄的修罗殿弟子本来比武结束后就想下台了的,是你们突然出现,将他拦在了擂台之上,然后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挑起了他的怒火,即便是敏姐姐过来打圆场你们也还是不依不饶的追着人家挑事儿。好歹你们浮生门也是天下闻名的名门正派了,怎么门下弟子竟如此是非不分,恶人先告状?嗯?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场的这么多人又都是何等人物?你们这么无视我们的智商和记忆力,莫不是有意嘲笑在场的各位大人和官眷们都是蠢人?还是说…你们这是在欺我朝中无人,就连皇宫大内都成了你们一介江湖门派可以肆无忌惮颠倒黑白的地方了吗?” 说到最后,谢承元已经极力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好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一个听众的耳朵里。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这番话还真说道了在场诸位大人们的心坎儿里头。是啊,说到底他浮生门也不过就是个江湖门派罢了,名头再响那也得受朝廷的管制。他们身为百姓的父母官,陛下的得力臣子,却每每被这群人牵着鼻子走,替他们说话。难道朝廷每月发给他们俸禄,就是让他们去替一个连最基本的统治权都没有的江湖组织出言发声的吗?这不开玩笑吗这不是? 想到此,那些曾经多次替浮生门出过面,说过话的大人们纷纷低下了头,眼里带着羞愧和不爽。也有的人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做出那种事来都是被这群巧言令色的家伙们给蒙蔽诱导了,纷纷用或愤怒,或失望的眼神看向人群中的三个浮生门弟子。 而被谢承元毫不留情地怼了一顿的三名浮生们弟子也不是善茬,顿时就不乐意了,一个站在青玄左前方的年轻男子皱着眉头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嚷道:“小朋友,我们浮生门确实不是恃强凌弱,误导大众视野的邪门歪道。反倒是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分不清是非黑白,竟然替修罗殿这种人人喊打的邪恶组织出头说话?你究竟是哪家的孩子?我看是有必要通知一下你家的长辈,让他们日后好好加紧对你的管束了。长此下去,你怕不是也要成为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样的危险人物了吗?” 青玄早在他有所动作的一瞬间就挡在了他身前,此时听他语气竟如此不敬,火气又有些按捺不住了,正欲开口还击,却听得那个为他和师姐发声的小家伙突然发出几声银铃般的冷笑。 “呵呵…危险人物,呵呵呵…哎呀,我长这么大以来,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把这四个字用在我的身上呢!” 说着话,谢承元人已经来到了这个态度恶劣的浮生们弟子面前。 “你们…貌似是罗法大师座下的弟子对吧?今天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我便不计较你出言无状,毁我清誉的罪名了。不过,你给我听清楚了。若是你再敢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的话,莫说是你师傅罗法大师了,就算是当朝宰相也护不住你你信不信?” 谢承元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的气势像极了谢炎在朝堂上发怒时的样子。围观的达官贵人们见状都纷纷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尽管他们也不见得是真怕这个只有六岁多的奶娃子,可蔡常的例子还在眼前,他们谁都不愿意成为谢家下一个要公开对付的目标。 “你…你竟如此…”那年轻人也没想到一个小屁孩儿身上的气场竟能有如此强大,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可能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 但毕竟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多少还是有几分傲气的。尽管心里头已经隐隐觉得不妙,但嘴上还是十分倔强地说道:“哼,你年纪还小,不通世事,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司徒敏,今日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你们修罗殿和我们浮生门之间的问题,你好歹也是修罗殿堂堂三大长老之一的亲闺女,怎么竟如此没有魄力?居然还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子来替你们出头?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修罗殿的人其实都是一群没根骨,没胆色的怂包吗?哈哈哈…” 年轻人试图将话题重新拉回双方的冲突上去,可谢承元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刚才…说我什么?” 小家伙双眉紧锁,目光阴骘地盯着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撇了撇嘴道:“没说什么,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怎么?小公子刚才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现如今说到自己身上了就成了我单方面的过过失了吗?难不成在这皇宫大内,说实话都成了一种罪过了吗?可笑,呵呵,真是可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恃宠而骄?满门忠烈换回来 “浮沉,住口!” 为首的那个白袍年轻人显然江湖经验要比两位师弟多上一些,打从一开始就觉得谢承元虽然年纪尚小,一身的气度却十分不凡,必不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孩子。只不过方才看他的样子也只是想阻止这场冲突,便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可如今他算是看出来了,尽管谢承元已经算比较大方地给了他们浮生门一个面子,可自己这个头脑简单的师弟却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居然还敢大着胆子挑衅对方,这不是生怕他们身为江湖大派,身边的仇家还不够多吗? 可惜这一次,他想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谢承元忽然微微抬起右手,指着面前一脸不懈的白袍年轻人冷声道:“此人在皇宫之内出言不逊,大放厥词,公然侮辱公爵世家后嗣,目无法度,颠倒黑白,误我品行,有辱龙颜,大逆不道,按律当斩!来啊,速速将此人拿下,押入天牢,听候圣上发落!” “得令!” 就在三名浮生们弟子或震惊,或不屑,或怀疑的目光中,一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天英卫迅速穿过人群赶到了现场。这里是演武场,拳脚无眼,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必然会有官兵在此值守的。 为首的天英卫统领叫做何向,曾经便是谢家军中的一名伍长,后来为了照顾年迈的寡母不得不辞去了军中的职务,经谢炎保举加入了天英卫,曾经与当时才年仅四岁的谢承元有过一面之缘。 何向一直十分感激谢家对他的栽培和帮助,却因为平日里忙于公务没什么机会登门致谢,很是懊恼。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在小少爷面前露脸的机会,何向自然是不肯错过的,当时便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大手一挥:“将此人拿下!” 四五个天英卫冲上去二话不说就是一记重拳狠狠击打在了浮沉的腹部。这是他们多年来的习惯,毕竟天英卫直属于陛下,能让他们出面抓捕的往往都是朝廷认为比较危险的对象。为了能够切实有效地制服对手,减少己方伤亡,天英卫的行动准则之一就是发现目标先出手,只要不把人给打死了,在限度以内随便折腾都没事儿。 挨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浮沉也总算彻底醒悟过来了,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向一旁的两位师兄弟求救。 “师兄!师弟!你们…咳咳,你们快…快想办法救救我啊!小兔…哦不,小少爷,小少爷!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少爷!求您…求您网开一面,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求您…哦~”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个天英卫就毫不客气地再次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处。这群朝庭花重金培养出来的杀戮机器战力可不是一般的强悍,随便一个都有能以一当十,而且是至少有五年以上习武经验的十个人的强大实力。甚至有传言说,天英卫和天机卫都有一套他们独有的特殊阵法,一旦结成阵型,三名天英卫可以轻松对付四五十名持械的疯狂歹徒,更不用说浮沉他一个只能在师兄弟之间排名中上的普通弟子了。 一旁的浮云和浮风也被这场面给吓得不轻,再也不敢小看眼前这个正用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向司徒敏撒娇讨赏的小家伙了。 “呃…那个…小少爷,还未请教?” 浮云自然不能坐视师弟被抓不管,硬着头皮凑上前问了一句。 谢承元顿时一秒变脸,带着明显的不悦回过头道:“你们浮生门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要么嘴上生疮放不出个好屁来,要么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不看气氛。没瞧见我正在和别人说话呢吗?” “是是是,是在下唐突了。可是…可是小少爷,我师弟他…”浮云还想再努力一下,好歹他们浮生们也是朝廷眼下十分看重的一股江湖势力,饶是这个小娃子的家世再怎么显赫,在朝廷的利益面前,这点小麻烦应该也能很快解决的吧? 可谢承元真的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皱着眉头说道:“我刚才说的话阁下是没听见么?你那个师弟惹得可是能抄家灭族的大祸,天英卫就是直接将其当场击杀了都没有任何问题的。我这还是看在你们浮生门这么多年来一直恪守本分,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面子上才没有让他们直接要了你那个师弟的性命的。如今人已经被带走了,该如何处理,那便是陛下他老人家需要烦神的事情了。你来问我?呵,莫不是觉得我都有权利能够左右陛下的想法了?” 谢承元的语气中带着嘲弄,浮云却一点儿脾气都不敢有,只能一边小心地陪着笑脸,一边十分不甘地看着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弟被几个天英卫连拖带拽地拉着渐渐走远了。 “三公子,您这么做,恐怕会给您和家人带来麻烦的。”司徒敏明白谢承元想护她的心,现在她可真的一点儿都不觉得这小家伙会是那种仗势欺人、目无王法的风流纨绔了,这孩子有眼光有胆色,思维敏捷且智谋过人,日后必将是能成为朝堂中响当当的大人物的。若是为了今天这么点小事儿就害得他名声受损,司徒敏的心里头也着实过意不去,不免开口提醒了一下谢承元。 谢承元自己倒是挺无所谓的:“敏姐姐,这个你就尽管放心吧。我们谢家世代忠于朝廷,忠于陛下,深受皇恩才有了如今的权势地位。方才那个叫浮沉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不逊,言语之中多有对朝廷及各位官员的不满与不屑,我让天英卫抓他那是名正言顺,没什么不妥的。” “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浮生门的人先挑的头,我这么做一是为了夏叔…哦不,是陛下的寿辰着想。这大好的日子,若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着实没有必要。抛开这一点不提,其次才是想帮一帮敏姐姐你的。明知道如今这是什么场合竟然还敢寻衅滋事,这一次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了,否则皇恩得的多了,他们还真当这皇宫大内是他们自家的后花园了呢!敏姐姐你放心吧,今天这事儿我相信陛下是断不会责怪我的。更何况…” “敏姐姐,你可别忘了我才是个只有六岁的小屁孩儿呢!在我这个年纪,稍微任性一些,胡闹一下貌似也不算是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吧?若是陛下真要为了照顾他们浮生门的面子责罚我的话,那我就去找太后奶奶!她老人家可疼我了呢,断不会让陛下有机会欺负我的!敏姐姐你就放心吧!” “臭小子,恃宠而骄。”司徒敏无奈又宠溺地点评了一句。 谢承元闻言却有些情绪低落地低下了头轻声道:“我们谢家世代忠良,这爵位传到如今已是第六代了。过去百多年的时间里,我们谢家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位先人为了国家和百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么多年来为了家国天下而死的谢家军将士们更是不计其数!哪怕是为了告慰这些为国尽忠,为君死战的英勇将士们,我也应该好好地享受他们用热血和生命换回来的美好生活不是?恃宠而骄也好,张扬跋扈也罢。除非能有法子把这么多牺牲的忠烈英魂都给换回来,否则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任性上一把呢?” 谢承元的话说的都是事实,天兴国建国二百余年,经历过的大小外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哪一次不是以兴承公等老牌武将世家为首的忠勇将领们带着以谢家军为首的英武战士们奔赴前线,浴血拼杀,用滚烫的鲜血和累累白骨为天兴国开疆拓土,保卫疆域的? 这还只是对外作战,建国至今,天兴皇室之间的大小内战也打过不老少,作为初代国君钦封的兴承公后人,谢家男儿与麾下的谢家军永远都是保皇党一派的最强尖刀。 当年天兴第四代国君未来得及册封太子便突然殡天,其膝下四位皇子夺嫡争位,本就是大敌当前,边疆告急的关键时刻,第三代兴承公一边要全力辅佐曾被老国君内定的三皇子顺利登基,一边要率领大军抵御来自漠北高原地带的十余万铁骑。 折腾到最后,谢家包括第三代兴承公在内的几乎所有男丁全都为国尽忠,死在了冲锋的路上,用一腔热血全了谢家一个满门忠烈的名声,只留下了谢承元的太爷爷一人继承了爵位,留住了谢家的最后一支血脉。而此事也成了老公爷这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心结,只活到了四十七岁便在无尽的自责与懊悔中郁郁而终,到死都没能找到战死边关的几位兄弟的尸骨,此情此景,何其壮烈? 可以这么说,天兴国之所以能顺风顺水地发展至今,这皇位也能够一直顺利地传到他夏青然的手里头,与兴承公一脉和谢家军那些岌岌无名却真实为了皇权与政治稳定付出了生命的英勇将士们有着绝对密不可分的重大关系。 单从这一点上来讲的话,他们谢家就绝对当得起谢家正堂上挂着的那块“国家柱石”牌匾。试问当今天下,又有哪一家敢说他们家族为这个国家的付出与牺牲会比谢家还要多呢?若是真有的话,谢承元绝对愿意站出来为他们也争取一份不输于谢家的荣华富贵!可是,真的会有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入座,正宴前的集合 但即便是明知道这一切有多来之不易,夏青然却还是在明知谢承元无辜的情况下判了谢家一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彻底斩断了兴承公一脉的传承。 每每想到这些,谢承元就觉得胸中郁结,难以释怀。封建社会,皇权至上,即便付出得再多,生死也不过是在皇族们的一念之间罢了。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见谢承元突然晴转emo,司徒敏也有些不知所措。正想着该如何组织语言安慰这个刚刚还义正言辞地站在自己面前保护他们的稚嫩少年,谢承元却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抬起头恢复了往日的灿烂笑脸:“不说这些啦敏姐姐,咱们回去接着看比赛吧!” “啊,嗯,好。”司徒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简单地答应了一句,顺手抱起小家伙,还不忘把跟着谢承元一块儿跑过来的沈锦阳和姜媛媛都交给青玄抱着回到了之前的座位上。 一场风波过后,演武场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与激情。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没什么心思看比赛或是正经地过招了,台下的看客大都被谢家兄弟今天的表现给吓得不轻,尤其是在听到谢承元方才的那番话后,一个个都夹紧了尾巴,生怕厄运在不经意间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而台上的选手们内心活动就比较丰富了。一直以来,天兴国军队的武术教练基本上都是由几大知名门派的高手们担任的,像那些个不怎么出名的江湖门派也就只能靠着在一小片区域的名声谋取好处,获利有限,却完全没有和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名门大派相抗衡的资本。 如今看到了谢承元的强势表现之后,在场的一些精于打算的门派高手们已经开始为本派盘算其他的出路了。大派之所以能够成为大派,主要还是因为其足够强大的实力。毕竟江湖世界不同于官场,强悍的实力总是决定地位的第一要素。 如此来说的话,要想赶超那些有年代了的名门大派获取皇室的青睐对他们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若是退而求其次,主动向一些在朝中权势较高的官员们伸出橄榄枝的话说不定还是有一定机会飞黄腾达的。 尤其是像谢承元他们这种没什么社会阅历,说话办事全凭心情的富家子弟们,平日里除了撩鸡逗狗消磨时间以外就是到处惹是生非,然后让家里的长辈出面给自己擦屁股。若是能够从他们的身上下手,让他们主动雇佣自己作为平日的贴身护卫,即便什么都不干应该也能获得丰厚的报酬,总比老老实实地开馆授徒,扩张门派所获取的利益来得快的多了吧? 可以说自打这一次的演武大会以后,原本追求武学大道,以传承传统武术,登顶武林至尊为最高梦想的古典江湖世界便开始逐渐变质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有苦行僧一脉那种不在乎物质生活,一心只想着追求大道的超强意志力。要想维持一个有一定规模的组织继续运转下去的话,大量的金钱和物质基础才是最主要的。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里,谢承元基本上就没什么精力再去看台上的各路高手们过招了。因为来来往往向自己递名帖搭关系的各路人士实在太多太多了,折腾得谢承元叫苦不迭,暗暗恼恨刚才不该表现得那么出头的。这下好了,他们一家子男人,就连他这个岁数最小的都得被人家给盯上了… 当然,谢承元也能感觉到身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并不都是善意的,在浮生门一众人聚集的角落里,谢承元就感觉到不止一道带着杀意的眼神朝自己看过来。 不过他并不在意,浮生门的强大主要还是在于民间的威望较高,其本派的综合实力最多也是就是个一流门派的水准罢了,门派秘传的那几本武功秘籍真正能传承下来的实在屈指可数,到现在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学会了,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将大方向转为收买人心,提升社会地位的虚伪门派,在他们谢家面前还真是不够看的呢! 酉时正刻,宫宴正式开始。入宫贺寿的各路达官贵人们早在酉时之前就已经陆陆续续进入了主会场,也就是每日早朝前文武百官们等候宣召的巨大广场,位于宣德殿前的龙腾广场中聚齐了。 九五至尊的生辰大宴,堪称整个天兴国最为盛大的名流社交大会了。不光能够入场的都是当世知名的各界人士和各级官员,现场的摆设布局也是精巧无比,随便一个跪坐用的蒲团都是上好的丝绒软面缝制的,其他一应陈设物什也都是档次上佳的名贵之物,将天兴国物产丰富、国力强盛的特点衬托得淋漓尽致,令那些自偏远小国前来贺寿的各路外国使臣们看得双眼发直,个个羡慕不已。 谢承元虽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宴会,在看到这些华丽的摆设时倒也并没有觉得特别惊讶。且不说谢家的华贵程度并不亚于皇宫,主要还是他对这些个小玩意儿兴趣不大。有这个时间研究这些东西的用料和设计理念,倒不如多花些时间好好观察观察身边的各色人等呢。 进了龙腾广场,各路组织和家族就得规规矩矩地站在一处,不能再随便和相熟的人交头接耳了。所以一进正德门,司徒敏就和谢承元他们暂时分别了,沈锦阳和姜媛媛也在宫人的带领下各自回到了自家长辈们身边,谢承元则被带到了距离大殿最近的位置上,谢家的男女老少们早在他到来之前便已经在此集合了。 谢家不愧是当朝第一世家,不光座次总是排在最前头,给他们使用的各式器具也都是最上等的,甚至比各路藩王及其他皇亲国戚的位置还要靠前,用的东西还要考究,丝毫不吝啬表达朝廷对谢家的看重,如此荣宠,天兴国建国百余年来这也算是独一份儿的了。 按照宫宴的标准入座,谢承元有些不适应地扭了扭身子。这真不怪他不懂规矩,实在是他并不习惯古人常用的跽坐,也就是跪坐的姿势。明明在这个时代各式各样的椅子早已经普及了,可在宫宴这样正式且盛大的场合里,为了表示与会宾客们对主人家以及在座彼此的尊重还是会采用这种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传统坐姿。 看出了小家伙的不适应,大哥谢承天在一旁小声道:“元儿,若是不舒服的话便稍微调整一下吧。今日母亲特意给你换了这身下摆宽敞的衣服,就是怕你会不舒服,方便遮挡用的。” 谢承元低头看了看能够完全将自己的下半身遮掩起来的宽大衣摆,对母亲的一片良苦用心终于恍然大悟。原本他还奇怪呢,为什么早晨出门的时候大家的衣物都显得十分得体且优雅,唯独自己的衣摆显得有些宽大了。如今看来,楚绫湘这个做母亲的对每一个孩子真的是都疼爱到了骨子里。就连谢承元这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可能会因为某些原因感到不适等意外因素都替他考虑到了。如此纯然之心,又怎能不叫人心头一暖呢? 感激地看了看前方楚绫湘华贵高雅的背影,谢承元暗暗捏了捏小拳头。家人将一切美好与关爱都给了他,他自然也不能因为为一点小小的困难就让全家都跟着他丢了面子不是?不就是个跪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着,谢承元回了大哥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的大哥哥元儿坚持得住!” 见他确实不至于坐得东倒西歪的失了礼仪,谢承天便也不再多言,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回了正前方。说是酉时正刻开宴,可在此之前还有一大堆的制式流程要走呢。身为重臣家眷,谢家人必须时刻保持端庄典雅,不能失了自家与陛下的颜面。 明明是庆贺生辰的喜庆日子,却偏要搞得这么繁琐复杂,看来生在皇家也并不全都是好事啊… 一边想着,谢承元一边全神贯注地研究起了桌上的象牙筷架。天兴国有明文律法严禁捕杀某些珍稀动物,可靠打猎与贸易为生的边远外邦却不管这些。如今宫宴上用的大多数象牙、貂绒等物都是番邦属国们进贡上来的,经过天兴国能工巧匠们的手加以打磨改造,做成了各种造型精美、实用性强的生活用具和上等工艺品。虽然有些对不住那些为了人类的贪婪之心白白丧命的可怜动物们,但不得不说,这些用它们的身体部位做出来的精美物件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这也难怪一直到了现代文明社会,偷猎现象依旧屡禁不止了,人类啊,还真是一种残忍又美好的神奇生物呢。 总的来说,夏青然的这场寿宴办得那叫一个金碧辉煌,盛况空前,简直比他当年加冠称帝的登基大典来得还要热闹上不少。 宣德殿前宽达数十步的巨大平台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三个座位。位于正中的自然是今日的寿星,天兴帝国的合法国君夏青然的位置了。 在他两侧的两个位置则分别是太后和皇后的座位。虽然夏青然的结发太子妃早已过世多年,但夫妻二人毕竟曾是最纯真、最深情的初恋,感情十分坚固。在夏青然心中,皇后之位永远都只能属于那个女人,即便如今她人已不在了,这个位置他也总会在所有的重要场合中为她专门留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生日过的,也太麻烦了! 当然了,也有不少朝臣们猜测陛下这是有立后之意,毕竟太后年事已高,后宫之主的位置迟早都得有新人来坐的。陛下每每将这个重要性基本上仅次于皇位的位置摆在自己身边,其实都不过是为了提点后宫嫔妃们,让她们做到安分守己,为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荣耀地位不断努力罢了。 总之不管别人怎么说,夏青然身边的位置都已经空了七八年之久了。看着台下那些眼神中闪烁着青光,对陛下身边的空位垂涎欲滴的各色嫔妃们,谢承元心中冷笑。自古皇家多无情,想要坐上正宫之位,这些女人们要走的路有多艰难可不是他所能够想象的。 高达百级的长阶之下,距离皇帝所坐的位置最近的便是以谢家父子为首的兴承公一家人了。其大概位置甚至要比排在第二位的寰王一家还要靠前四五步远,足见圣上对谢家有多么看重,多么宠信了。 谢家之下,便是以几位王爷和公主为首的皇室家族成员了,乌泱乌泱的坐了起码六七十号人。当今陛下无子,这皇位迟早都是要落到其他某位宗室子的头上去的,无非就是什么时候过继子嗣的问题了。所以不管怎么样,每年陛下的寿辰都是这些宗室子弟们入宫在陛下和太后面前狂刷存在感的最好时机,至于谢家的那三个好大儿嘛…哎,比不过,横竖他们也不姓夏,索性就大度一点,把他们当作学习的目标努努力好了! 皇室宗亲往后,便是朝廷二品以上大员们及其家眷的位置了。天兴国所处的时代类似于谢承元过去世界中的汉朝,而其所采用的官员职称则更加接近明朝的官宦制度。按照这个等级制度来分配的话,二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官员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二十位左右,在偌大的广场上又占了一大片的位置。以上便算是与皇帝关系最为亲近,相互之间的往来沟通也最密切的一拨人了。 再往下,便是天兴国附属的大大小小十余个番邦蜀国派来贺寿的使团们所坐的位置了。今年是陛下整寿,天兴要大办,这些番邦也派出了规模较大的使团入境表示庆贺。领头的一个个要么是王子要么是首辅,个个都是在本国名头响铛铛的大人物。可到了天兴国境内,他们就只能算是是再普通不过的外邦使臣一名了,甭管在本国有多能得瑟,到了这儿,只有乖乖听话守规矩才有机会为自己的国家谋求最大的利益。 使团之后便是各地上京的二品外放官员及家眷们的座位,再往后则是按照官员品阶大小排序的所有京官家庭的座位了。这些人的人数其实是非常多的,文臣武将,大大小小的官员少说也有百十来位,却并没有占据太多的地方。因着品级较低,这些官员们入宫最多只能携带三名以下的家眷,哪有谢家这般阖府出动的盛大场面? 官场中人之后,便是来自社会各界的名人及企业代表。这些人基本上都只有一个亲近之人随行,尤其是那些经商之人,有的甚至就是孤身一人入宫的,其排场还不如那些江湖门派,看着确实有些势单力薄的意思。 没办法,天兴国视商人为底层阶级,若非他们能够为国家创造巨大的财富,这些人甚至可能连入宫赴宴的资格都没有。 排在所有人之后的,便是那些受邀入宫的江湖门派们所坐的位置了。虽然座次被排在了最后,但这些人来的可着实不少。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来了数百人,都穿着代表各自门派的统一服饰,五颜六色的几乎都快坐到宣德门大门口了。甚至有不少地位较低的弟子根本连座位都没有,却依旧一个个站得笔直,就是为了给自己的门派撑足面子,也不嫌累。 除开所有的赴宴宾客之外,腾龙广场内部还部署了多达三百名禁军士兵,个个金盔铁甲,手执长枪利斧,腰佩精铁短剑,气势十足,威风凛凛。 除此之外,今日所有的天英卫和天机卫都已经被安排在了皇宫大内的所有重要位置上。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兴都城都被官兵们把守得如铁桶一般,就为了保证陛下的生辰宴能够平平安安地开下去。 当然了,重兵把守并不代表着要关门闭户。国君大寿,是普天同庆的重要日子,这一天全国各地都会举行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虽然老百姓们可能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却并不妨碍他们在今天这个好日子尽情释放自己的精力和激情。早在大内的庆典开始之前,兴都城的大街上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只是深宫大院的城高地广,远离市井,压根儿听不到外头的热闹动静罢了。 坐在座位上的谢承元一边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宫人们,一边暗暗后悔今天真不该来参加这场宫宴。虽说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和发财大计他不得不入宫一趟吧,但吃顿饭都得走那么多的流程,未免也太麻烦,太浪费时间些了吧? 按照礼部和太常寺共同拟定的寿宴章程,待宾客全部入座,陛下沐浴更衣完毕以后便正式开始走寿宴流程了。 第一步便是焚香祭祖,等看到身边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开始往外头走的时候,谢承元才明白敢情自己在这儿守了半天的规矩,坐得腿都麻了,对这场漫长的宫宴来说其实也不过就是一次开席前的集合罢了。 郁闷地任由美人亲妈拉着自己的手往外头挪,谢承元口中小声咕哝着:“真是的,浪费时间,就不能直接开饭嘛?我都快饿死了…” 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演武场应付各路人马的轮番拜访,谢承元确实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这会儿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心细如楚绫湘又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异样呢?趁着无人关注他们这边的时候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儿家里厨子精心准备的酥饼递到了谢承元面前。 “好啦好啦,元儿乖,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很快就能开饭啦!” 小生抱怨被亲妈给听到了,谢承元瞬间红了小脸,很是不好意思地接过酥饼小声道:“知道了娘亲,是元儿太没忍耐力了…” 楚绫湘粲然一笑,宠溺地刮了刮谢承元的小鼻子没有说话,拉着他继续跟着人流朝太庙的方向走了过去。 祭祖、回到广场、念贺词、公布贺礼清单,整个流程走下来竟花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等再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谢承元竟觉得之前被自己嫌弃到不行的古板坐姿居然也有变得如此令人舒服的时候。 当然了,在场的这么多人中也就只有寥寥数人有和谢承元类似的表情了,其他人要么早就习惯了这些无聊的繁文缛节,要么只是单纯的忍了下来,不敢随便发表评论罢了。总而言之吧,这世上的事儿一旦被程式化,标准化了以后,有许多原本并不怎么复杂的事情就会被变得繁琐无比,到头来也只是为了那一个“礼”字,也不知道究竟其价值在哪里,总之就是人人都得遵守就是了。 在谢承元看来,守礼是为了人生与社会都能够更好地发展下去。可过分注重礼节就会让人世间少了许多温情与欢笑。好端端的寿辰非得整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来占时间,即便各路官员们有心想要让陛下真的开心开心,这么一大圈折腾下来,那点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勇气也早就被磨平了,还谈什么乐趣啊? 好在经过一番索然无味的折腾以后,宫宴终于正式开席了。宫中御厨精心准备了三个多月,从全国各地搜集而来的珍贵食材在总管太监的一声令下化为一道道谢承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名贵菜肴被一道道端上了桌,阵阵香气勾得所有饥肠辘辘的宾客们食指大动,就连上辈子走南闯北,尝尽了人世间各类美食的谢承元如今都觉得食欲大振,恨不能立马动筷子开吃。 当然了,在大家伙儿开始吃饭之前,还有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流程需要完成。说白了,其实就是让今天身为寿星的夏青然在大家伙儿面前说两句话。 看着高台之上一身紫金龙袍,喜笑颜开的夏青然,谢承元在心中默默祈祷他可千万别说太多废话。 好在夏青然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除了礼制内规定的那些东西以外,他对那些刻板的礼节也确实没有那么看重。所以轮到他讲话的时候,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就看到他端着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精美夜光杯缓步出现在众人面前,高举手中酒杯朗声道:“诸位爱卿,诸位子民,还有从邻国远道而来的各位朋友们!今日是朕的四十岁寿辰,诸位能全心全意为朕贺寿,朕心甚慰!来,让我们高举面前的酒杯,共同祝愿我天兴千秋万代,江山永固;祝愿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国泰民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夏青然呃声音落下,广场上的众人纷纷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不管里头装的是什么,总之都把被子端起来就对了。 震耳欲聋的齐声呼喝声中,夏青然大笑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台下的众人也跟着有样学样,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对君主的一片纯然忠孝之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拜会与阴谋 这个流程结束后,宫中的礼乐队和舞女们便在领头内监们的带领下开始登台献艺了。这也是宫宴正式开始,大家可以随意吃喝的信号。一时间场面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整个腾龙广场迅速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觥筹交错、敬酒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而对于此时的谢承元来说,外界的喜乐皆与他无关,自己的任务便是敞开了肚子大快朵颐。而别的人都在忙着干些什么他丝毫不关心,只是偶尔会觉得他们过于吵闹罢了。 不得不说,皇宫大内的顶级御厨们所拥有的经验和精湛技巧绝对足以甩开随便哪个王府侯爵家的私厨两三条街的距离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谢承元已经把各类民间常见的小吃美食都给尝了一个遍,加上他们们家里头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顶级厨师们也有一大堆,谢承元如今的舌头早就被养刁了,绝不会轻易认同任何一道美食是否符合美味的标准的。 但就在今天,谢承元终于找到了那最开始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的人间绝味。明明只是一道简单的熬鱼羹,入口的感觉却与自己曾经吃过甚至想象过的完全不一样,鲜美嫩滑,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沁人心脾。那种美妙的滋味让他瞬间仿佛置身于上一世自己十八九岁,最是意气风发,渴望大展宏图的最好年华一般,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一整天逛下来的疲乏感也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就在他忙着大快朵颐的时候,宫宴的流程正在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推进着。 不同于他印象中皇宫那种刻板严肃的大宴场面,夏青然自幼便与谢家相熟,十分羡慕他们那种能够宾主尽欢、肆意挥洒的热闹会餐场面。所以登基以后,夏青然便主动改了律法,又敦促礼部和太常寺做了调整,允许参加宫宴的众人在条例许可的范围内进行走动和交谈,否则若只剩下干巴巴的吃饭看节目,那这生日未免也过得太无趣了些吧? 当然了,像夏青然这样的人物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做出任何决定的。每到这个环节,负责在现场布菜斟酒的宫人们便成了夏青然收集情报的一线工作人员。每年宫宴结束后,他们都会将在席上听到的所有情报都进行汇总整理,从中挑出有可能影响到朝政时局变化的重要信息上报到御前,然后由夏青然的智囊团进行分析整理,其结果也将直接影响接下来半年甚至一整年的管理方向,算是对皇帝而言比较重要的一次情报汇总工作了。 当然了,了解其中内幕的也只有谢炎等极得夏青然信任的寥寥数人罢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知道的人太多了,那所得到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便也无法保证了。横竖这一切都与谢承元以及其他谢家的孩子们无关,兄弟三人都忙着消灭面前案几上的各色美食,才没功夫搭理外人都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但兄弟三人的平静时光并未保持太久。身为谢家的孩子,他们每一个人在外人眼中都是那么的光芒万丈,其利用价值甚至比得宠的皇子还要多得多。所以尽管兄弟三人都没有与外界做太多沟通的兴趣,却架不住有心之人总会抓住一切机会上来与他们拉关系、套近乎。 直到这会儿谢承元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两个哥哥刚才都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拼命往嘴里头塞东西。谢承胥还倒罢了,就连一向儒雅高贵的谢承天在吃饭的时候都明显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敢情是参加了这么多次宫宴,这小哥儿俩早就总结出了经验,若是不抓紧时间填饱肚子的话恐怕就再也没机会吃上一口东西了。 眼看着三个孩子都吃得差不多了,那些早已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各路官员及社会人士们遍开始往这边凑了。 谢炎总认为男孩子就该多经历风雨才能有长足的进步,所以从不会干涉孩子们在外的交友和正常社交活动。在他看来,谢家如今的权势富贵对于任何人而言那都是致命的毒药,是会让人疯狂上瘾的。若是在他们最懵懂无知的年纪不让他们多经历一些,造成了错误的价值观和世界观的话,对他们的成长是绝对没有一点儿好处的。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谢炎两口子都会装作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般,专心致志地和那些上来套近乎的人谈笑风生,实则整颗心都放在了孩子们这边,一旦发现有情况不对的时候便会巧妙地转移话题上来解围,身体力行地教育孩子们究竟该如何与这些贪婪无度的家伙们打交道。 看着几乎在瞬间就被各路人马给团团围住的两位哥哥,谢承元被这看似突如其来实则处心积虑的迅猛场面给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呢,身边就突然坐下了一位个子不高,体态结实,满脸堆笑的三十多岁的男人。 “哎呦!这位便是谢公爷家的小公子吧?哎呦你瞧这相貌,这身姿!端得是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神采奕奕,少年老成,不愧为名门谢家最受宠的小公子啊!” 这人也不废话,上来就是一顿疯狂的彩虹屁,虽然其中的恭维与奉承之意甚浓,听在谢承元二中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好歹如今的他已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孩子之一了,对于这点恶心的东西还是有那么点抵抗力的不是? “呵呵,元儿年幼无知,才疏学浅,大人这是谬赞我了。还未请教?”谢承元游刃有余地笑着应对道。 “哎呦!可不敢当小公子一声请教!下官骠骑都尉乔常,见过小公子!” 说着,乔常还毕恭毕敬地给谢承元施了一个礼,完全不在乎自己行礼的对象是个年仅六岁的奶娃子,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家伙。 谢承元双目微眯,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待乔常抬起头来后才继续说道:“哦~乔将军,我在家中也曾听父亲提起过你。三年前浑水之乱,你殿上拜将,两个月平定叛乱,斩贼首首级传报京城,功勋显著,算是年轻一代人中前景最好的几位将军之一了,今日得见,幸会幸会啊!” 说着,谢承元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乔常的表情。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乔常的表情顿时有些呆滞,面色微白,看起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架势。无他,只因为当年那所谓闹得西南动荡不安,人心惶惶的浑水之乱,其实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和阴谋罢了。 三年前西南浑水县发生民变,当地府衙及驻军无力抵挡,上表朝廷求援。夏青然认为一县之刁民掀起的叛乱还不值得天兴国的几位名将亲自带兵出征,便从当时比较出名的几个少年将军中挑选主帅人选,最终这个重任也落到了他乔常的身上。 当时的乔常其实已经有二十八九岁了,早就过了年轻人最有冲劲儿的年纪。若是再这么浑浑噩噩个一年半载的,那他这辈子怕也就是一个六品校尉做到头,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命了。 但偏这一次,大好的机会送到了自己面前,乔常是喜出望外,从出征到凯旋只花了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也算是不负圣上所托,表现十分优异了。 然而在上一世谢承元的记忆中,这起所谓“事态极其严重,影响颇为深远”的浑水之乱中究竟有着怎样的阴谋,恐怕他们谢家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 哪有什么刁民作乱?哪有什么自立称王?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远离京师千里之外的浑水县县令与京中官员相互勾结,诬陷良善,残害无辜的卑劣勾当罢了。 虽然并不十分清楚三年前的真相究竟如何,但据谢承元上一世偶然间听到父亲与大哥的对话时的记忆显示,当年之事的起因貌似是因为浑水县之下的一个乡附近的山上意外开出了含量十分巨大的一个铜矿,按照天兴律法,本国境内所有矿产的开采都需上报朝廷,由朝廷指定的企业或朝廷派专人直接进行开采,私自采矿乃是重罪。 当时发现了矿山的乡民们立刻将此事报给了浑水县衙,却被贪婪无耻的县令给盯上了这块肥肉。 浑水县地处偏远,向西百余里便是西戎国的领土,当地人自古以来便民风剽悍,思想单纯,主要的经济收入也是靠小商品互市和最基本的耕种,算是全国千千万万个类似地区的小范围缩影了。 在这样的地方当知县,饶是你再怎么会敛财,治下百姓都穷的连饭都吃不饱了,你难道还指望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什么别的东西吗? 再加上浑水县距离京城实在太远了,消息互通十分不便。虽说在这里当县令也算是山高皇帝远了吧,可这么困难的沟通方式也算是间接性地阻断了当地官员的升迁之路。 如今浑水县开出了铜矿,若是上报朝廷,当地官员最多也就是得个嘉奖,赏点小钱罢了。但若是隐瞒不报自己开采的话,将这些开采出来的粗铜卖给西戎人,所能谋取的利润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拉他下水 求财还是求忠,在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浑水知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本就是从外地调过来的官员,可不像当地百姓那样吃得了苦,过得惯这种平淡得有些可怜的日子。若是能够将这么大一个铜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那他就有了与京中要员们讨价还价的资本,最次也是能换点银子帮他疏通疏通的吧?这等利人又利己的大好计划,他这个聪明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赌上一把呢? 在这样错误的思想引导之下,利欲熏心的浑水知县召集了当地乡民,把自己的想法对他们和盘托出。 可他的想法遭到了当地百姓们的疯狂反对。西戎自天兴建国以前便一直对西南一带的土地虎视眈眈,建国之后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两国之间先后爆发过大大小小十余场围绕浑水县周边数百里土地的激烈拉锯战。可以说当地人祖祖辈辈便是在天兴国将士们的浴血守护中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他们所见证的壮烈事迹写下来讲上一个月估计都讲不完! 就是在祖祖辈辈们口口相传的爱国思想教育之下,浑水县附近的人民大都有一颗极其强烈的爱国之心。所以在听到县令老爷居然打算私吞铜矿,还要把开采出来的矿产资源拿去和西戎人做交易的这个提议后,当地百姓顿时就吵翻了天,轰着打着把曾经被他们视为天使莅临的知县老爷给赶回了县城。 险些被飞来的碎石块子打得头破血流的知县老爷并不气馁,此后又曾多次去往当地交涉,结果总是不欢而散。 当地百姓文化水平落后,在当时还没有上访之类的概念,想要向朝廷表达些什么的唯一渠道就是通过县衙。 可如今知县无耻,想要私吞矿产,自然是不会帮他们递交状纸的了。所以单纯而勇敢的当地百姓便决定组成武装势力,用自己的力量为国家守护好每一份值得保卫的珍贵财产,一直等到朝廷派人过来视察,再将此事一五一十地上报给朝廷才算完事儿。 殊不知正是因为他们的这一行为,给了浑水县令一个诬陷忠良的绝好机会。就在当地的民间武装组织起来后不久,浑水知县便派了手下的亲信领着府衙的官兵再次去了当地。名义上是进行理智友好的协商,实则就是过去逼着他们主动出手袭击公差的。 果不其然,在官差们毫无底线的挑衅之下,当地百姓中一些脾气暴躁的热血青年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双方随即爆发了规模不大却影响恶劣的武装流血冲突。虽然很快就被部分理智的民众给拉开了,双方各有损伤但也无人丧命,可还是结结实实给了县令一个给他们扣帽子的大好机会。 看着浑身是伤回到县衙的手下们,县令的心中在狂喜,立刻着手上表朝廷,将当地为国尽忠的善良百姓们描绘成了卑鄙无耻的谋反狂徒,还专门派了几个在上次的冲突中受伤较为严重的衙差们上京送信。 结果,得到消息的朝廷连审查都懒得去做了,二话不说就派来了援兵。就连当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光宗耀祖近在眼前的乔常都没有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叛乱分子,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无限崇拜与信任的善良百姓! 谢承元无法想象,究竟是多么巨大的诱惑才能让乔常对那些把所有希望和信任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的无辜百姓们痛下杀手,甚至还要将当地乡老的人头割下来送入京城报捷?他只知道,如今坐在自己对面满脸堆笑的男人早已不是那个曾经也曾胸怀大志,渴望凭双手向天下证明自己价值的有志青年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空披着一身人皮,却连最基本的仁义道德都忘却了的衣冠禽兽罢了。 看着乔常有些发白的脸色,谢承元还装作一副关心的样子靠上去问道:“怎么了乔将军?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啊?哦,哦哦,没有没有,让小公子担心了,是下官之过。”乔常的变脸功夫倒是比不得那些善于钻营的文官们,虽然让谢承元不必担心,可脸色也直到很久以后才堪堪恢复过来。 “哦,那就好,那就好。”谢承元一脸欣慰的表情继续问道:“哎,乔将军,你今日不会只是为了来做个自我介绍的吧?家父与将军你同是为国家流过血,负过伤的大英雄,都是承元钦佩的对象。有什么事儿乔将军不妨直说,遮遮掩掩的显得多不干脆啊是不是?” “啊,嗯,是啊,小公子所言极是…”乔常也没想到大家传说中高冷偏执,喜怒无常的谢家三少爷居然如此平易近人,甚至还会对他们这种下级军官们嘘寒问暖,内心上紧的弦也不觉松了几分,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道:“既然小公子如此说了,那下官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公子,可知何谓采矿么?” 闻言,谢承元的耳朵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这乔常怎么会突然跟自己说起这个呢?难道是… 谢承元面上不显,尽管内心已有了几成定论,却还是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个我不知道哦,不如说,我就连矿是个啥玩意儿都不知道,还谈什么采啊?哈哈哈…乔将军怎么,是打算和我一块儿搞搞这方面的生意?” 谢承元故意摆出一副小朋友渴望长大,一旦有人将他们当作大人看待便会不自觉地摆出来的老成形象面对乔常,十分轻易地让他相信了自己确实只是个不谙世事,被原生家庭保护得极好的单纯孩童罢了。 乔常也是心中暗喜,今日之事他本也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决定铤而走险,尝试一番的。如今看来,自己的目标算是选对了,这个谢家三少爷,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让自己失望啊! “呃…怎么说呢…”乔常倒是很清楚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开始故意卖起了关子。 “就是吧…下官确实是有这方面的想法,却没想到小公子您对矿产之事竟一无所知!这…哎,实不相瞒,下官确实是想找个强大的合作伙伴共同发展来着的,可…可下官平日里忙于军务,也没太多时间去打理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所以还是想找一个对这条产业线有一定程度了解的人来进行合作的。所以…哎,真是可惜了三少爷,下官…下官恐怕不能与公子您进行合作了。” 这个乔常,忽悠起小孩子来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无耻,那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呢!谢承元一边心中暗笑,一边装出一副愠怒的表情冷着声音问道:“怎么?乔将军如此说,竟是觉得本公子不学无术,对吃喝玩乐以外的事情都一窍不通是么?” “哎?啊?!没有没有,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三公子!”乔常被谢承元这一句话给吓得心中一紧,忙不迭地摆手否认道。他本是想利用小孩子的逆反心理让谢承元主动咬钩的,却不想这个熊孩子的脾气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一言不合就开始给自己扣帽子了。看来忽悠这个小傻子容易,要想把控好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还得他费些心思好好研究研究才行啊… 谢承元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步步紧逼:“那乔大人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不就是想说本公子年纪太小,没资格做你乔大将军的合作伙伴呗?” 乔常也是确实没想到谢承元竟如此看重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大脑飞速运转,很快便想出来了一个较为合适的托词。 “下官自然是相信小公子您天资斐然,才华横溢的。可据下官所知,小公子您如今是太书院的学生了对吧?” “嗯,对啊,那又怎么了?”谢承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问道。 乔常故作为难地说道:“哎…小公子您有所不知啊,下官想跟您合作开采的这处矿产,实际上并不在京郊附近。” “不在京郊?”谢承元假装一愣,“不在京郊,那还能在哪儿啊?” 乔常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无人在关注他们这边后才凑近了谢承元小声道:“不敢欺瞒小公子,下官所说的这处矿产,其实是在西南边境一带的,距离京城可是有千里之遥的啊!” “啊?!这么远啊?!”谢承元故意大声嚷了一句,顺便状似无意地朝一旁坐着的二位哥哥比划了一个手势。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就是小孩子情绪激动了随便做出来的一个动作。可只有被谢承元的新潮思想给影响到了的谢家人们才能看懂,这种特殊手势的意思是叫他们不要担心,自己能够应付得来。 顿时,刚才就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这边的谢家长辈们纷纷打消了过来干涉的念头。若是家中的女眷们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的话,常年习武且功力高深的谢炎与谢盛昌父子二人可是将谢承元这边的对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顿时就明白了乔常这是来者不善,想要拉年幼无知的谢承元下水的意思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诱惑 说起来这小子也真是胆大包天,如今这是什么场合?在场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居然敢在这种场合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和糟糕的伪装去诓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若不是他活腻味了那便是智商欠费,自信到连忌惮左右都给忘记了。 其实乔常之所以选中了谢承元作为自己明面上的合作伙伴也是经过了反复思考的。半个多月前他去兵部调取档案,偶然间听到谢炎与兵部尚书之间的对话,得知这一次宫宴,那位在民间早就名声大噪的谢家小公子也有可能会出席,顿时就起了拉拢的心思。如今终于见到本尊了,乔常自然不想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不场合的了,壮起胆子就上来和谢承元搭话了。 殊不知他今日的这个决定,恰恰就是为自己的人生敲响的第一道丧钟。若是换做别家的孩子说不定也就被他给糊弄住了,稀里糊涂地上了套,可谢承元又岂是那么容易被下套的人?这一次啊,乔常是真的挖好了坑自个儿往里跳,谢承元想帮他拦一下都拦不住了,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被谢承元的这一声嚷嚷给吓了一跳的乔常忙不迭地想要伸手去捂谢承元的嘴,幸而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了坐在对面的这位究竟是谁,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还是一脸紧张地小声道:“小公子可千万小点声!兹事体大,切不可让外人知道了咱们的事情啊!” 谢承元仍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却还是依言压低了声音:“嘁,有什么大不了的?乔将军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这天下除了我谢家的长辈和当今陛下以外,还有别的人够资格来掺和我的事情吗?” “再说了,乔将军你倒是说说,什么叫咱们的事情啊?这事儿可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便这么急着把咱们俩给绑到一根绳子上,难不成…这桩生意其实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你纯粹是为了找个有一定能力的靠山才找到我这儿来的?” 谢承元一语中的,乔常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但还是故作镇定强颜欢笑道:“小公子这话可真就冤枉下官了。实话跟您说吧,小公子您也知道,下官是武将出身,对于做生意和采矿方面的事情其实也是一窍不通的。说实话这桩生意下官已经惦记了好几年了,因为之前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所以这事儿也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可公子您也知道,现如今朝中风云变幻,各位大人们全都没心思掺和这些琐碎小事。下官有心为朝廷分忧做事,却苦于品阶太低,在上头的面前说不上话。若是此事被别的有心之人捷足先登了,下官这里其实倒是无所谓的,就怕…就怕这事儿交给了别人去办,在里头吃拿卡要的即耽误了正常的开采工作影响了朝廷税收,又担心会造成工人们的不满情绪,引发民变,故而才迟迟不敢将此事公告天下。” “但小公子您就不同了,确实,下官将此事告知公子您也是有几分巴结的意思在里面的。但请小公子千万不要误会了,下官纯粹是本着为国尽忠,为民解忧的心思才来找的您。毕竟兹事体大,也只有小公子您的家世背景和聪明才智才能将此事给办的妥妥贴贴的滴水不漏不是?所以…” 乔常一番“情真意切”的叙述听在谢承元耳中如同放屁,面上却得摆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道:“乔将军一心为国为民,令本公子十分感动啊。这样吧,此事待宫宴结束我回家后与家中长辈们商议一下再做定夺,乔将军只管敬候佳音便好,如何?” 乔常眼中划过一抹狠厉,不过很快便被他遮掩了过去。 “这可万万不可啊小公子!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吧,开矿这事儿需要的手续复杂,人工巨大,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帮着操办怕是要出大问题的。下官并非信不过公爷手底下的人,只是怕有些隐藏极深之人,平日里装得温驯守礼,一到了下头就开始原形毕露,到时候不光会影响工作的顺利开展,甚至对公爷的名誉都有可能造成巨大的影响。此事…下官以为还是不要告诉公爷和老公爷了,这几年下官也寻觅了不少忠实可靠且人品端方的优秀人才,就等找到一位可以依仗的主事之人便可将整个开采行动提上日程了。所以还望小公子能够保守住咱们的计划,否则只怕会酿成大祸啊…” 乔常故意把后果说得非常严重,谢承元也十分配合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乔将军所言极是啊…那…那依您看,此事到底该如何行事呢?” 乔常可没有洪涛那般精明的眼光,看不破谢承元的伪装,自信已经将这个小屁孩儿忽悠入套了,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小公子,其实有些话下官最开始的时候就想跟您说了,只不过碍着其他两位公子的面子不好开口直言。” “但如今看来,这些话下官实在是不吐不快了。小公子您看,贵府大公子,也是小公子您的长兄承天公子天资斐然,能力出众,文武双全,日后继承爵位光耀门楣的重任八成是要落在他的身上的。” “二公子承胥公子武艺出众,能够被苍云大师收为座下弟子便已证明了他在武学方面的优异天赋。饶是日后与袭爵持家毫无关系,也并不影响他日后成为一代武林宗师,一样的声名大噪,受后人景仰。” “唯有小公子您,据下官所知,这一次太书院的期中统测,小公子您似乎取得了年段第二的优异成绩对吧?可小公子,这世上总是胜者为王的。第二就是第二,没有人会愿意花时间去记住他们是谁的。” “这话说出来了您听着可能会不开心,但为着小公子您将来的人生发展,这些话下官觉得还是早些说给您听比较合适。而且据下官所知,小公子您对于习武之事并无兴趣,文不能夺魁武不想发展,饶是小公子您与二位兄长再怎么兄友弟恭,能够保您无忧无虑地过上一辈子,但在外人看来还不知道会如何评价您呢!同是一母所生的三兄弟,小公子您难道就甘心日后二位哥哥飞黄腾达,名扬天下了,只有您一个人一事无成,每日混吃等…那啥么?所以说,下官这次找到您其实也是想给您帮个小忙的。毕竟人活于世,并不是只有从文或者习武两条出路的。若是这桩生意咱们做得漂亮,把市场给做大了,日后有望跻身皇商之列也绝非一纸空谈啊!” “到了那个时候,外人再提起你们兄弟三人,每个人都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优势所在,小公子您也能和二位哥哥享受一样的社会地位和名声赞誉,岂不是一件一举两得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乔常这段话倒确实有些说到谢承元的心坎儿里去了。上一世原主之所以会成为外界摧毁谢家的首要目标,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他永远是兄弟三人中最没成绩,个性最散漫的一个。如此想来的话,乔常的话倒也不算完全是忽悠。 摸了摸有些异常的心口,谢承元明白这是原主在悔恨。何况按照他本人的意思,这事儿他也确实没有想过要告诉外人。横竖乔常迟早都是要挨收拾的,那处矿场早晚也得落到别人的手里头。 有一句话乔常说得没错,与其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接手从中牟利,他倒不如找一些信得过的人在中间斡旋,到最后朝廷清算的时候他手里头好歹也有些足够自保的砝码不是? 想着,谢承元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道:“乔将军所言甚是啊,既如此,那我便听你一言。此事我愿意参上一脚,却不知需要办什么手续么?乔将军你只管明说!” 乔常面上一喜,却没有急着把后续的计划全都说出来,只是故作沉吟道:“此事还着急不得。今日能遇上小公子这般有远见,有抱负的贵人乃下官之幸,本来下官今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想在宫宴上寻找一位合适的合作伙伴的。所以很多后续的手续和文件还没有正式完成呢。小公子也无需心机,今日回去下官便立刻敦促手下加紧处理一应手续文件,待全部完成之后再向小公子您汇报如何?” “这…那还得要多久啊?”谢承元故作不耐烦道。 乔常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小声道:“不会太久的,本来很多事情就已经在走流程了,就差一个能主事的出来主持大局了。如今有了小公子您的加入,相信下头的人也一定信心十足,估计用不了半个月所有手续就都该处理妥当了。到时候只需要小公子您一签字一盖章,这事儿也就能正式开始运作了。” “嗯,如此甚好。”谢承元把少年老成的派头摆得足足的,看在乔常眼中便是一个渴望成功的纨绔子弟在故弄玄虚罢了。 “既如此,那下官就不打扰小公子用饭了,半个月后下官会再想办法与您联系的,只是有一点,还望小公子能够…” “放心吧乔将军,此事本公子自会保守秘密的,请将军放心。”谢承元忙不迭地打断了乔常的话,一副急不可耐却又强压下激动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岁月啊,总是走得猝不及防 乔常眯着眼睛打量了他片刻,换上一副笑脸一拱手道:“如此便好,小公子便静候佳音吧,下官告退!” “嗯,乔将军慢走。”谢承元也学着乔常的样子眯缝着眼睛点了点头,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了才冷笑两声,端起桌上的上等毛尖轻抿一口,心中已渐渐有了成算。 “傻弟弟啊,这事儿你也能随便答应么?知不知道我朝律法有明文规定,私自开矿那可是死罪啊!” 虽然对这个突然转性的弟弟有着绝对的信任,但一听到谢承元居然答应了乔常的提议要和他一块儿合伙开矿,谢家的男人们还是非常担心,乔常刚一走远谢承胥就急不可耐地抛下正与他套近乎的某位官员蹿到了谢承元身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谢承元收起脸上的冷笑,换上一副和煦的笑脸安慰二哥:“二哥哥放心吧,弟弟我也不是那种会为了一点小便宜便豁出性命去的蠢笨之人。二哥哥你可知道,在我朝开矿都需要哪些手续吗?” “这个…”谢承胥一时语塞,他是个纯武痴,对别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生意场上的具体规则呢? 谢承元轻笑:“我全都知道。乔常他们想要干什么我非常清楚,可正如他方才所言,他的品级不够,很多更上层的人和规矩他都接触不到。他想瞒天过海偷偷牟利,我却可以将这件事变成一桩合情合理,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还能顺手把这货为祸乡里的蛀虫们一网打尽,这才是真正的一举两得呢。” “哥哥们放心吧,此事元儿心中已有成算,到时候弟弟立了功劳,还望哥哥们手下留情,莫要与弟弟我争功才好啊!” “嗯,元儿既如此说了,那我们便相信你了。”不知何时坐过来的谢承天点头道。他其实也和谢承胥一样担心小家伙会被奸人蒙骗,但相比起只会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谢承胥,他有的是手段在东窗事发后保住谢承元全身而退。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一件好事,能让小家伙提早了解到世间的黑暗和人心的险恶。想必以小东西的聪明才智,也不至于被乔常那等货色给忽悠得血本无归吧。 既然决定了让谢承元自己去趟这趟浑水,那谢家的长辈们就都不会过多插手了。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三兄弟也迎来了下一波无底线的奉承与巴结。 整整一个多时辰的宫宴,除了中间夏青然作为主角的两次发言和献寿桃的传统环节以外,谢家三兄弟几乎全程都在和来自各个品级以及各行各业的大人物斗智斗勇,虚与委蛇,一顿饭吃得小哥儿仨心力交瘁,看得中途加入过来的谢承锦连连摇头。 “哎…看来当初我家老子早早脱离了公府出去做个闲散少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啊。就这你来我往的热闹场面,怕是不到一柱香的工夫我就该失去耐心,出口骂人了吧?就这场面,啧啧啧,我真是看着都觉得累啊…” 谢承元同样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了,却还得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叹道:“谁说不是呢。欲享其福,必承其重。咱们老谢家的孩子啊,打从生下来就是要和这些破事儿作斗争的。” 谢承锦后怕地摇了摇脑袋:“少来了,这罪啊还是让给你们哥儿仨受去吧,跟我可没关系啊!” 谢承元笑了笑没有搭话,因为下一位到访者已经满脸堆笑地坐在自己面前了。 宫宴刚结束,已经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了的谢承元直接一歪脑袋,倒在大哥谢承天的腿上就开始拉着周公环球旅行去了,以致于对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殊不知就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现场还上演了一场并不算大的口舌冲突。而大家争论的中心问题,便是谢承元之前进献的那个鎏金魔方。 关于之后的事情谢承元会在日后听其他人一点点说起,至于说在宫宴上最令谢承元遗憾的便是没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这个时代特有的歌舞与雅艺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谢承元都在各种虚伪的笑容和讨好寒暄的嘈杂声中度过,压根儿没机会去看台中央正在表演些什么节目。他们谢家的规矩就是简单既是最好的,从来不喜欢整那些虚头八脑的娱乐项目。所以想要看到那曾经令他魂牵梦绕的霓裳舞罢,断魂流水的美奂之景的机会,也就只有在这种规格盛大的宴会场面上了。 天兴国君夏青然的四十岁寿辰就这么热热闹闹地落下了帷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今天不过就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大人物过的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生辰罢了,可对于谢家的三个孩子而言,这一天他们所收获到的东西可远非满桌的珍馐美味和阿谀奉承所能概括的。 期中统测和宫宴结束后,谢承元的生活也迎来了难得的悠闲时光。他不是个爱计较的人,虽然这一次的考试成绩并不足以令他本人满意,但他也不会做出恶意报复之类的事情来。 除了在读书方面终于多用了点心以外,谢承元也在自己的七岁生日过后正式开始了学习谢家传统武术的修行之路。时光飞逝,岁月荏苒,两年时光匆匆飞逝,仿佛一眨眼的功夫那个曾经才只有父亲的小腿般高的稚嫩孩童便已经长成了足有一米三四的青雉少年。 “呵!哈!嗨呀!” 冬去春来,刚刚过完九岁生日的谢承元很快便从冬假的慵懒气氛中调整好了状态,每天早上起个大早然后在他住的风语阁里头练拳练枪成了他如今的日常。 “元儿,方才在想些什么啊?怎么感觉你的动作忽然软下来了呢?” 已经十六岁了的谢承天嘴角挂着微笑,一袭白衣走进了风语阁的院门。 “大哥哥!”谢承元收起拳脚,笑着迎了上去。 “元儿倒没有在想什么啦,就是…就是今天不是入闱的日子了吗?元儿…元儿是替大哥哥你担心来的吗!” 谢承元倒是挺会找借口,直接把话题给引到了谢承天的身上。 谢承天笑道:“臭小子,少打妄语了,你这分明就是精力不集中,心态不稳所致,怎还好来愿望哥哥呢?” 被看破的谢承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就知道瞒不过大哥哥的眼睛。不过,我方才说担心大哥哥你可是千真万确的啊!本来两年前大哥哥你就可以入闱了的,却为了我耽搁了两年之久,我这不也是…” “傻弟弟。”谢承天宠溺地摸了摸谢承元的小脑袋,一如两年前那般。 “其实当年大哥哥我也确实没什么信心,也记挂着你在书院的情况,总是静不下心去应考的。经过这两年的沉淀,我自认如今自己的文章眼界已比两年前又精进了不少,有信心能够一次登科。这么说起来的话,我还得感谢咱们元儿把我又在书院栓了两年呢!” “大哥哥你就莫要取笑我了!”谢承元嗔怪着躲开了谢承天的手掌,继而岔开话题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今天可是大哥哥你的大日子,咱们全家都紧张得不行,偏就二哥哥还没赶回来,这个二哥,真是不会挑时候…” 谢承天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臭小子,还好意思说呢。这一次要不是为了调查当年你落水的事情,你二哥哥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离开家吧?” “哎…好吧好吧,都是做弟弟的错,元儿在此向二位哥哥请罪啦!”谢承元知道大哥这并不是在怪罪自己,纯粹是为了活跃气氛罢了,跟着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揖,逗得谢承天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看着自家大哥那张已经基本长开,帅到人神共愤的俊美容颜上挂着的温暖笑容,谢承元心里头真的是五味陈杂。难怪这两年多来总有人说呢,说谢家两个大点的孩子都是十足的弟控,把一辈子的美好与温柔都给了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作为一个男孩子还能受宠至此,真叫他这心里头悸动的停不下来啊… “天儿,元儿,时辰不早了,快出来吃早饭吧!” 风雨阁外,一袭罗幔带花,打扮得庄重典雅的楚绫湘柔声呼唤着。 “这就来了。”兄弟二人可不敢怠慢,近几年由于家里头老爷们儿们的娇惯。楚绫湘的性子是被惯得越发金贵了,一言不合就敢对着夫君和儿子们掉脸子,可把谢家的男人们给折腾得够呛。 今天确实是个大日子,其隆重程度丝毫不输上一世谢承天入闱科考时的场面。 还记得上一世,谢承天出门应考当日谢府门口的整条街都围满了来看热闹送祝福的邻里街坊,谢家也难得花重金铺了一整条街的红毯,包下了贡院门口大半条街的客栈,又给兴都城外比较有名的寺庙道观都捐了大把大把的香火钱,那阵势简直比公府王侯娶亲的场面还要热闹,甚至连夏青然都派亲近的内官一大早送来了圣上御用的上品狼毫作为鼓励,着实让谢承天在那一日大出了一回风头。 与之相比,这一次谢家为谢承天准备的场面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大清早刚起床,谢承元就听得院子外头吵吵嚷嚷的嘈杂得紧,把小五叫进屋来一问,才得知是楚绫湘为了送大儿子入闱应考,准备了一整条街的大红灯笼和两挂三千响的长串爆竹,摆明了就是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即将风风光光地下考场了的架势,眼见得这场面是绝对要超过上一世的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今天是个大日子 谢承元对于这样的安排倒是挺无所谓的,自古以来科举及第对于读书人及其家人们而言就是一件非常重大且严肃的事情,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用自己的方式为家中即将应考的学子们送上祝福。更何况这一次即将下场考试的可是自小便把他视作掌上明珠一般疼爱的亲大哥啊!花的还是他们谢家自个儿凭功劳和奉献换回来的钱,楚绫湘的准备虽然夸张了些,可说到底还不全是因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那单纯无私的爱吗?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喽! 连谢家这样以勤俭为本的家族都难得奢侈了一把,更不用提那些有学子应考的高门显贵之家了。兴都城本就是帝国的中心所在,满城的高门大户,谁还花不起那钱给孩子们好好张罗一场送考大会了? 所以在接下来科考进行的三天时间里,兴都城几乎大大小小每个角落都有各家各户开的粥场,为的就是图个好彩头,为考场中的莘莘学子们求一些福报罢了。 毕竟兴都不同于其他地方,大家都是在外头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等成绩出来后再行庆贺,难免就有些打那些家里头的孩子榜上无名的家庭的脸的嫌疑了。所以为了避嫌,兴都城的大家族们在不断的思考与磨合后终于敲定了如今这种独特的送考方式,将所有的庆祝活动都提前举行了,等成绩出来了自个儿回家再行庆祝便是了,省得到了外头落人口实,被那些心怀嫉妒之人说成恃才傲物的庸俗家族。 谢承元心中紧张不假,但却不是因为担心谢承天能否顺利登榜。按照上一世的结果来看,当年才只有十四岁的谢承天就可以以一甲第七名的好成绩成为御子门生,如今的他文笔功力更加深厚,眼光见识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如此强劲的实力若是还能落榜,那就只有黑幕这一种可能了。 真正令谢承元担心的,其实还是谢承天若是真的金榜题名了,日后又将走向怎样的发展道路的问题。当初他的这两个哥哥一个年纪轻轻便榜上有名,是帝国最受期待的后辈新秀;一个十五岁成功挑战般若寺八重考验,正式问鼎青年一代第一高手的宝座,却都因为他,哦不,应该说是原主这个思想跳脱且不省心的弟弟放弃了各自的大好前程,一门心思地将精力放在了守护家族和兄弟的事情上。 结果就是上一世的谢承天官拜资政大夫,谢承胥受封承兴大侠,却始终未能接触到真正的政治与利益核心,从而导致谢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安上了叛国通敌的罪名,连逃跑的时间都没能争取得到。 所以谢承元认为,这一世他的两位好哥哥也应该多为自己的未来做些打算了。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目标规划,但他有这个自信能够主宰自己的人生,用不着二位哥哥再替自己铺路搭桥,最后把自己都给折腾进去了。 带着担心与祝福夹杂的强烈情感,谢承元的早饭只是简单地喝了几口稀粥,吃了两片玉米面馒头便草草离席了。 对于这个小儿子偶尔表现出的不符合礼节的种种行为,谢家上下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殊不知这一次这孩子并不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而是一大清早想的事情太多了,却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在了房间里头,这会儿正急着回屋去取呢。 作为今天的唯一主角,楚绫湘专门让车夫老徐为谢承天准备了全府最好的一匹马,是西域进贡过来的名种,整个天兴国才只有十匹,他们谢家就分到了两匹,天家对他们家族的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最好的那一匹马被安排给了谢承天,作为老父亲的谢炎也只能骑上另一匹马了。但无论如何,他老人家骑着如此良驹出门也算是排场十足,就是苦了老公爷谢盛昌,家中的好马都被儿媳分给了儿子和孙子,自个儿就只能憋屈地和老婆母亲共挤一辆马车了。 这也就是谢家的思想单纯,家庭和谐,送个孩子下场考试都是全家出动。若是换作别的大户人家,断没有曾祖母还要亲自送曾孙辈的下考场的道理。 而作为一早就商量好了要和大哥同乘良驹的谢承元今天也算是出尽了风头。谢家的车队刚从府门口出发,立刻就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和赞叹。一者是因为谢家今天的排场确实足够大,几乎仅次于每年举家进宫面圣的场面了。 二就是因为在这一天,谢家三个宝贝儿子中的两位终于难得地在兴都城的百姓们面前露一回脸,让大家伙儿能够好好看个清楚了。 豪门勋贵之家,对孩子的教育和保护都是十分严格的。除了有苍云时刻跟着的谢承胥以外,谢家剩下的这两个孩子几乎除了在书院和宫中的时间以外都被男男女女十几号婆子家丁给保护得十分严密,就算是平日里出个门去邻居家走动都寸步不离地跟着。这对于那些熟悉谢家,了解他们家做派的左邻右舍们而言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对于不了解内情的人来说就属实有些夸张了。 今日终于得见谢家两位公子的真颜,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驻足围观。也实在是这俩孩子生得确实太好看了些,单凭出众的颜值就轻松收割了一大波姐姐粉、妈妈粉。若不是忌惮着谢家的权势地位,这些疯狂的女粉丝们估计早就当街开始尖叫“儿子加油!”、“姐姐相信你”之类的亲昵口号了。 车队在众人的围观与点评之下缓缓向贡院进发,骑着西域良驹走在最前头的兄弟俩始终面带微笑,用最饱满的状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眼神。 “大哥哥,这是…” 恍然间,谢承元察觉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小声说了一句。 谢承天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同样小声地安慰道:“无碍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敢做什么。这世上千般人便有千般个性,不必事事都记挂在心上。 “嗯,知道了大哥哥。“谢承元点了点头,随后不动声色地朝传来不善目光的方向瞪了一眼。这些心理扭曲的奇葩家伙们,整天不想着怎么努力奋斗改变自己的人生,却总爱在别人大出风头的时候极尽酸腐之能,说到底了不就是嫉妒吗?有本事自个儿也下场应考去啊! 听哥哥的话没有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谢承元顿时觉得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辰时未半,车队顺利抵达了贡院所在的长乐大街。这里此时早已是人山人海了,无数怀揣梦想的学子和他们的家人们也带着与谢家人相同的心情早早来到这里,祈望上天垂怜,能将功名与荣耀赐予那些即将入场的莘莘学子们。 马车是无法驶入拥堵的街道了,谢家人便纷纷下车下马,打算徒步走到贡院门口。 老太君年事已高,虽然这些年谢承元一直在暗中为老人家调养身体,但毕竟这里人多手杂,难免会有个磕着碰着的时候。所以为防万一,家人们还是一致决定就让老人家和老公爷夫妇留在街口,送谢承天入场的事情就交给中青一代人便好了。 刚一下马,谢承元便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承元!承元我们在这儿呢!承元你看我啊!” 不用想了,能说出如此小迷妹一般言辞的家伙肯定是邢可文那个没脑子的憨憨无疑了。 谢承元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几个好朋友和谢承天在书院结交的几位同窗好友们都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这会儿正想方设法地要穿过拥挤的人潮来和他们汇合呢。 等好不容易挤到跟前了,谢承天的一位好友,朝议大夫廖学伦大人家的二小子廖俊丰就擦着额头上的汗抱怨道:“这什么破天儿啊,刚开春就这么热,这要真到了盛夏那还得了?” 谢承天笑道:“你这哪里是热出来的汗啊?怕不是也要下考场了,紧张成这样的吧?” 被戳中心事的廖俊丰面上一红,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气氛很是欢乐,全然没有大考前的紧张感。 “那我能咋办啊?”廖俊丰无奈道:“要不是家里头的老爷子逼得紧,我是真不想参加今年的春闱。这满兴都城谁不知道承天兄你今年也要下场了,魁首之位那是非你莫属啊!这如今真要让我跟你同场竞技了,那岂能有不紧张的道理啊?你说对吧培胜兄?” “嗯,确实如此。”京府丞石丙大人家的长公子石培胜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这一次谢承天的小伙伴中就他们两个也要在今年下场参考了,与学神同场竞技的强大压力着实让他们有些吃不消啊。 楚绫湘笑着安慰这两位“倒霉”的少年:“小丰和阿胜也不必如此悲观。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天儿与你们一样也只是太书院的普通学子罢了,你二人的文章便是文渊阁大学士都赞叹不已,若是能得今年的主考官青眼,这魁首之位还指不定要花落谁家呢!” 第一百三十章 疯狂扩张的商业帝国 楚绫湘这可绝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这两年随着谢承天交到了这么多好朋友,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能清晰感觉到自家孩子如今变得越来越开朗,也越来越有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味道了。她是真的很感激这些最早愿意和谢承天交朋友的小伙伴们,而且人家孩子的成绩也确实比较优异,科考这种事儿说到底还是要看主考官和审阅官那边是个什么意见,并不见得在书院时的成绩就能有多大的代表性。 见美人亲妈都这么说了,谢承元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啊,廖大哥石大哥你们放心吧!这两天我大哥哥忙着教授我枪法,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时间温书了,成败在此一举,这一次你们的机会可是真的来喽!” “去!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谢盛昌可听不得有人这么诋毁他的好孙儿,即便是另一个孙儿和儿媳妇也不行。 不过老人家毕竟不是那么不会看气氛的人,接着又说道:“小丰和小胜本来的成绩就不差,难道还需要你大哥手下留情吗?大丈夫当胸怀广阔,勇往直前,若是靠他人留手才得来的荣耀,便是真的落到了自己头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廖俊丰和石培胜也早知道谢家人的脾气,明白他们这都是在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加油鼓劲。相视一笑后廖俊丰郑重道:“既如此,那便承夫人老公爷,还有小元儿的美意了。承天兄,接下来的三天你可一定要全力以赴啊!两年前冯澄兄便取得了一甲第五名的好成绩,这一次我们的目标便是要赶超你二人!” “哈哈哈…好,二位兄台如此自信,我若再不全力以赴那便是对不起你们的一腔热血了!”谢承天欣然应允。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能有对手向自己发起挑战,对他而言也同样是一件可堪欣慰的喜事。 向长辈们告别之后,孩子们便在谢炎夫妇和一众下人们的簇拥下缓缓向贡院门口走去。 “哎,承元,今儿怎么没见大双过来啊?” 路上,邢可文好奇地问道。 两年多的同窗生活,以谢承元为首的五人小团体一直保持着紧密且团结的友好氛围,彼此之间互相鼓励,相互扶持,感情一直很好。 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姜媛媛的母亲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小姑娘至孝,日日守护在母亲床头,这一次谢承天参考,她也提前打了招呼,为不能亲自来送考的事情告了罪,还送来了她家外祖在淮北一带淘来的上等菊花石古砚作为贺礼好歹也算是尽了心了。 可今天这样的场合齐双居然没有露面,这在邢可文和沈锦阳二人看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谢承天可是齐双承认过的唯一偶像啊,就算如今他已拜入谢央门下了,这份尊重和向往也还是丝毫未减,怎么偏今天这样的要紧时刻会看不到他的出现呢? 谢承元闻言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哦,之前东北那边的生意出了点状况,大双心里头着急,我便让他亲自过去看看了。” 很难想象,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小孩童如今居然是全帝国最大的玩具工厂唯一的执行总裁。随着两年多前魔方上市后的大获成功,谢承元和小伙伴们一人出了十几两银子合办起来的兴元集团如今已经成为了全国最大的益智类玩具生产经销商,除了第一个商品魔方掀起的智商风暴以外,接下来出产的华容道和九连环也在市场中大受好评。 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兴元集团便凭着这三样在现代社会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赚得盆满钵盈,在国内的总营业额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两,单魔方上市后一年的销售额就达到了恐怖的一百一十万两。按照天兴国的人口基数八千六百余万人来算的话,几乎每十四个人中就有一个人会购买魔方。当然了,这其中也不乏因为操作不当或使用次数过多导致的损坏问题而产生的回购现象,但总的来说魔方的购买量和普及率确实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就连当时夏青然第一次看到齐双交到内务府的账本时都被吓了一大跳,一个均价不过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文的小小魔方,一年仅给他一人创造的收益便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二万两之多,足以赶超一个大型盐行每年给国库缴纳的税款了! 不仅如此,齐双还在没有任何人指导的情况下独立完成了海外贸易线,光西共公国一处这两年多来的营业额扣除关税便达到了一百九十多万两,那还是因为谢承元为了追求产品质量,所有的九连环用的几乎都是金属打造,经不起长时间的航海运输而没有将其纳入航海贸易商品中得来的收益。若是再加上这一样产品的话,天元集团的年均海外贸易额至少能够达到三百万两以上,足够赶上整个天兴国大半年的税负收益了。虽然数据着实有些夸张,但对于尚处于思想落后的古典时代的这个世界来说,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也算是谢承元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谢承元也没有忘记他们老谢家的传统美德,两年多的时间里,兴元集团先后共捐出了一百六十余万两白银用于民生建设工作,大力办学修路,在全国各地建起了数千所希望小学,各类教职员工总人数也于今年前突破了三十万人。 在谢承元的不懈努力下,如今天兴国的识字率已经从当年可怜兮兮的百分之零点零几上涨到了如今的百分之二十六,如此成绩已经堪称质的飞跃了。此举虽然在士大夫阶层中引来了许多的反对之声,认为这是在传播不良文化,恶意引导民众。但有夏青然这个强大的靠山在背后坐镇,谢承元的一系列操作依旧能够顺风顺水地开展下去,在民间引来了无数好评。至于那些刻板迂腐的和心怀鬼胎的家伙们,除了干瞪眼以外也就只能在私底下打打嘴炮发泄一下不满罢了,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 但随着生意的越做越大,齐双这个天元集团明面上最大的领导人也渐渐变得忙碌了起来。两年多的时间里,齐双在太书院呆的日子杂七杂八加在一块儿都不够一百天的,整日里天南海北的到处跑。 当初谢承元心疼他,也想过找一些个得力又忠心的商铺老板给他做帮手,都被齐双严词拒绝了。 “承元,你信任我,让我做这个总裁的位置,那我便该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来回馈你对我的信任和支持。若是企业刚开始发展我便畏首畏尾踌躇不前,那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在日后对得起这份期待呢?所以你只管放心,把什么事都交给我去做就好。” 这是一年多前齐双对谢承元说过的原话,虽然有些过于偏激了,但谢承元还是打算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时至今日谢承元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向齐双递出橄榄枝,那么曾经哪个黑瘦偏激,一门心思想要发达的少年如今又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呢? 好在谢承元的好意终究没有白费,他是有私心的,看中了齐双的执着于头脑。但同时他也是怀着善意给了齐双这个机会,甚至一年多前他还将自己的部分股份分给了姜媛媛,都不肯让其他几位合伙人吃一点亏,生意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对得起夏青然亲笔题字“优秀民营企业”的牌匾了。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份认真与执着,直接导致了齐双与小伙伴们的聚少离多。他本就年幼,体力上吃不消是一回事,成天和那些心怀鬼胎的老板们打交道也让他的性格变得越发乖张固执。这两年除了谢承元以外,其他人的话基本上没有几句能被他听进去的。 对此,谢承元也曾不止一次表示过自己的担心。但大哥谢承天告诉他,人的成长总是要经历许多现实的磨难的。与其苦口婆心地感化,倒不如让他放手一搏。说到底,这还是在做生意啊,不管齐双的性格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能够为企业带来最大的收益,那他们便应该默认这份改变是正确的。 观念虽然有些残忍,但对于商场中人来说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了。这便是谢承元与谢承天兄弟俩的区别,理性与感性总是不能保持完美的平衡的。 这一次东北地区的产业链出现问题,谢承元本来也没打算派齐双去看。殊不知这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谢承元要另派他人的消息,居然留下了给谢承天的送考礼物和一封书信之后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谢府,带着几个得力的助手便奔东北去了。 对此,谢承元表示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的占有欲和野心表现的都太过明显了,若是任由他这么发展下去的话,谢承元真担心这小子回头都该找不着老婆了! 不过这些自然都是后话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保证他家大哥能够平平安安地进考场。虽然凭着谢家的地位和名望还不至于在这种公共场合出现什么意外,可谢承元始终秉承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行动理念,甚至连系统君都直接被他给关了禁闭。谁让这家伙成天唠叨自己小肚鸡肠多疑记仇的呢?哼,活该!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祝福满满,踌躇满志 看了看周围,谢承元很快便发现了父亲和二哥哥安排在人群中的保镖。这两年谢承胥也没有浪费时间,除了不断精进自身的实力以外,他的宏伟大计也在一步步走上正轨。当然了,谢家的长辈们对几个孩子正在忙活的事情都是了如指掌的。虽然谢承胥眼下在做的事情看起来有些疯狂且不怎么靠谱,但只要出发点是好的,长辈们还是乐于见到孩子们为了梦想努力前行的样子的。 一路上,有不少太书院的学生和大小官员乡贵门向这一家子打着招呼,谢家人也始终保持着得体的态度和微笑与他们简单交流。这人一出了名就是这样,甭管你乐不乐意,总之在外头都必须把面子工作给做足了才行。 贡院门外大约四五步的距离,便是考生们与送考人员分别的地方了。站在熟石灰划出的长线前,谢炎难得表情严肃地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好孩子,去吧,去向天下证明你有多优秀!” 简单粗暴的鼓励方式便是谢炎一贯的风格。他认为若是连示爱都要九弯十八绕躲躲藏藏的话,那人活着岂不就太累了吗? 楚绫湘倒是没有自家官人这么直接,真到了孩子要上战场的时候,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紧张,死死拉着谢承天的手不肯放开,搞得谢承元都倍感无奈,好说歹说才让美人亲妈放开了大哥的手。低头一瞧,好家伙,都给捏得通红了! “大哥哥,小弟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便祝大哥哥,还有其他几位哥哥都能郄诜高第,金榜题名!” 谢承元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跟着父亲母亲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天哥哥天哥哥!”邢可文生怕自己错过了,着急地挤到谢承天身边嚷道:“天哥哥,今天我哥哥有军务在身,不能亲自过来给你送考了,特意让我将此物带来给你的。” 说着,邢可文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造型典雅的精美香包递了过去。 “这可是我哥哥花大价钱从一个淮南行商那儿淘来的好玩意儿!说是能安神定气,对参加考试的考生们调整状态可是大有益处呢!” 小家伙说得认真,却没发现身边几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这个邢可昭,一年多前便入了天雄军做百夫长,如今已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校尉的位置了,偏这送礼物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奇葩,居然送男性友人香包这种暧昧之物。若不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二人的关系亲如手足,只怕都要怀疑谢家大公子和邢家大少爷这俩人有龙阳之好了! 谢承天倒是挺无所谓的,相识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对邢可昭送出手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习以为常了。若是这一次他给自己送了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东西,那他这心里头才会觉得不痛快呢。 “可昭兄有心了,文儿,回去后待我谢过你家兄长。”谢承天笑着收下了香包,小心别在了腰间。 “放心吧天哥哥,保证带到!”邢可文煞有介事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也是谢承元闲来无事教给他们的,如今倒成了孩子们之间表示忠诚的最高礼仪了。 “还有我还有我!”邢可文表示完了,沈锦阳自然也不甘落后。 “天哥哥,这是家妹和我亲手制作的祈愿符。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庙大观里头求来的有用,但好歹也算是个心意嘛。这个,天哥哥你也一定要贴身带着哦!要不回去了我可没法跟我们家小主子交代!” 当年谢承元一语中的,沈超随裕王南下巡盐,这一去便是整整八个月。等他完成使命回京复职的时候,赵依萍已经快患上相思病了。 常言道,小别胜新欢,何况整整八个多月见不着面?这两口子再重逢的时候那叫一个深情款款,当天晚上直接就把沈锦阳给送到了爷爷奶奶那儿去住了。可怜小家伙还没来得及和父亲好好叙叙旧,汇报一下自己在太书院的优异表现,就被自家亲娘毫不客气地塞进了马车给送走了。 接到孙子后的沈家老两口也是哭笑不得,当面对可怜巴巴的沈锦阳问:“爹爹和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的时候,老爷子只能极尽隐晦地回了一句:“阳儿不要多想了,爹爹和娘亲这是要给阳儿多生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呢!”便将此事给遮过去了。 结果老人家的一句随口敷衍竟还真的成了现实。一个多月后,赵依萍便被诊出了喜脉,是留在京城的宋老亲自上门给下的诊断,这可把整个沈府给乐开了花,连夜通知了所有亲朋好友,将自己的喜悦之情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大家。 去年春天,最后一场雪下完的当夜,赵依萍顺产了一个六斤三两的健康女婴。据收到消息后跑去帮忙的楚绫湘形容,当夜那孩子的哭声隔着三条巷子都能听得见,长大了定是个不得了的女中豪杰! 当然了,最开心的还是要数一直盼望着有个女儿和妹妹的沈锦阳母子俩了。比起那个一门心思只关心爱妻有没有受罪的恋爱脑老爹,这母子俩这一回可是实打实的满意了。 沈家小公主的百日宴上,沈超正式向前来赴宴的宾客们介绍了宝贝女儿的大名。因为这孩子生在雪夜,一身娇嫩嫩的皮肤也白皙胜雪,大家都说这是冬日女神送给沈家的一份礼物,沈超便顺着这个思路,为女儿取名雪颜,沈雪颜。 当时还有不少同僚揶揄沈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给孩子取的名字却是这般俗气直白。偏沈超傲娇地一抬头:“为了这个小丫头片子,我家夫人足足吐了四个多月的酸水,生完了孩子反倒比怀孕前还瘦了一些,简直比老大一个男孩儿还能折腾人。这么讨人嫌的小东西,我肯为她取名字便已经算是进了为父的责任了,还想要什么高端雅致的名字?哼!” 此事在日后无处次被作为沈雪颜向父亲讨价还价的终极杀手锏频频登场,可谓是百试不爽。没办法,谁让当年铁骨铮铮连一句软化都不肯说的沈大人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便被自家儿子和夫人给带成了实打实的女儿奴呢?敢敷衍你上辈子的小情人?怕是不知道在这人世间养个闺女有多么的不容易吧? 谢承天同样笑着接过沈锦阳递来的小布包,小心地将内部的符纸取了出来。展开一看,却发现上头被人画上了花花绿绿的彩色图案,形状极不规则,组合在一块儿压根儿看不出来画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符纸正中央,是四个庄重俊秀的大字:马到成功。这是沈锦阳本人的字迹,这孩子打小就表现出了自己在文学艺术方面的极高天赋,小小年纪便书画双精,尤其是一手书法写的是花团锦簇,龙飞凤舞,深得书院几位艺术类先生们的喜爱,直言他将是引领帝国下一个书法流行趋势的代表人物。 不过沈锦阳本人却只是把这些都当成爱好,在他的心中还有这更为远大的理想。 “嘻嘻,天哥哥,这符上的画是我妹妹亲手画上去的,字是我自个儿写的。天哥哥你金尊玉贵的,送那些文房四宝之类的玩意儿你应该也不缺。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虽然谈不上有多金贵,但也算是我们兄妹俩的一片心意了。不过天哥哥你放心!待你金榜题名之后,我们家一定会备上一份厚厚的贺礼登门贺喜的!” “哈哈哈,无妨无妨!”谢承天笑得挺真诚。 “只要是用心送的礼物,就值得被珍视。锦阳,这份礼物哥哥实在非常中意,只是…只是这贡院里头有规定啊,不允许携带任何有字的物品入内。所以这张符…” 谢承天不忍伤了孩子的心,可规矩在那摆着呢,他也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故而才有些为难地看向沈锦阳。 小家伙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又转过头问谢承元:“承元,这个真的不能带进去么?” 谢承元无奈又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不住了锦阳,你的这份礼物就先由我替我大哥收下了吧。贡院的规定如此,也是为了对所有的考生都一视同仁嘛。” “哦,好吧…”沈锦阳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随即满眼愧疚地解释道:“天哥哥,我是真不知道贡院还有这么个规矩!是我不好,险些害得哥哥你连大门都进不去了,你,你批评我吧…” 谢承天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沈锦阳的小脑袋:“无妨无妨,你和你妹妹的心意哥哥都已经收到了。相信有了你们的祝福,哥哥这一次定能一骑绝尘,金榜提名的!” “真的吗?”小家伙毕竟单纯,被谢承天三言两语就给哄好了。 廖俊丰坏笑着凑上来:“承天兄,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大了些吧?你可别忘了,这次我和培胜将会成为你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呢!连夫人不都说了吗?这最后花落谁家啊,可不是你小子说了算的!” 谢承天朗声笑道:“好啊,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新的买卖 把每一位至亲的祝福都听了一个遍,谢承天接过阿旺手中的包袱向站在白线另一边的家人们深深行了一礼。 “请父亲母亲放心,孩儿定当全力以赴!” 这种时候了,说再多的大话空话都是毫无意义的。谢承天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了自己的自信,反倒比那些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的考生们说出来的保证更让人觉得安心。 “好,好…去吧,去吧…”楚绫湘何其感性的一个人?谢承天嘴都还没长开呢她的眼眶就已经开始泛红了。 巡盐不想让爱妻的情绪影响了孩子们,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些进去吧。” “是,父亲。”谢承天再施一礼,便跟着与家人告过别了的两位好友一同去贡院门口排队接受检查了。 谢家和其他无数前来送考的家属们一样,一直等到谢承天顺利通过检查进了贡院的大门才转身离去。临行前,谢承元抬头看了看还杵在白线外面一动不动的莲绮。 “莲绮姐姐,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去么?”小家伙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不出他所料的,莲绮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大少爷出来。” “那成吧,我们就先走了啊。” 谢承元也没太在意,两年多的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叫莲绮的姑娘着实有些奇怪。她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婢女该有的做派,倒像是那些典型的江湖女杀手一般,令行禁止,极善伪装,而且伸手异常出色,至少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恐怕都没把握在她手底下撑过十招。这几年除了她对自家大哥一片忠心以外,谢承元竟一点儿都看不透她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性格,身上又曾发生过些什么了。 人是楚绫湘亲自给安排的,谢承元也曾向她询问过关于莲绮的事情。楚绫湘只回了他一句话:“放心吧元儿,在咱们家除了咱们这些骨肉至亲以外,应该也就只有莲绮这孩子甘愿为你大哥献出生命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谢承元也实在不好再多问些什么。横竖这个莲绮对自家大哥是死心塌地的,愿意做什么便不是自己一个八岁孩子该关心的问题了,就随她去吧。 回马车的路上,楚绫湘好奇地问赵依萍:“哎,今儿这么大的日子,你们家小闺女没闹着要一块儿跟过来啊?” 赵依萍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两天我家那老两口子也从江南过来了,就是奔着看外孙女来的,带的满满两大车东西有一大半儿都是送给雪儿的。我倒是想带着她出门来透透气呢,你觉得就我爹那个宠人的劲儿,我能抢得过他嘛?” 两个女人聊得开心,楚绫湘当下便决定去沈家串个门。名义上是拜会一下赵家二老,实则大家都明白,她就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省得总记挂着儿子的考试影响心情罢了。 “元儿,娘要去你赵阿姨家串门,你要跟着一块儿去吗?” 谢承元想了想,点点头道:“行啊,正好我也有事想找沈爷爷聊聊呢。” “这孩子,每次去了就是谈公事,人家老两口都那么大岁数了,都不知道多关心一下人家的身体。”楚绫湘不满地嗔怪道。 谢承元知道美人亲妈这会儿的心情不好,笑了笑没有说话,跟着父亲朝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去。邢可文今天只带了新的贴身小厮,一个叫小虎的九岁孩子和家里的车夫老吴出门,又不想这么早就回家去,索性也跟着两个小伙伴一块儿去了沈家。 沈家的宅子还是在老地方,当年沈超随裕王南巡归来,按功劳被调去了督察院做了山南道监察御史。虽然从品级上来说只是个正七品的言官,比他当初的詹事府少詹事要低了整整三个大级,可手中的权力与义务却比当初要多了不少,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一展抱负的小舞台了。 所以这两年沈超的工作量也在逐渐加大,平日里没什么工夫顾及家里。不过好在他人还在京城,至少每天的早饭和晚饭都能与家里人同桌而食,也不至于让妻子和孩子们太担心了。 赵依萍的父母来了京城,沈超的父母作为亲家这两天也一直都在府里头陪着。两家子四个老人,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沈家新得来的小公主身上,几乎都不怎么关心赵依萍他们母子俩了。横竖回到家去也是陪着几位老人逗姑娘,今天若不是楚绫湘开了口,赵依萍还打算带着沈锦阳在外头多逛会儿再回家的呢。 谢承元没有骑马,陪着母亲坐上了马车。巡盐知道夫人心中此时定是焦虑万分,急需找个理由给自己放松一下,所以便没有阻拦母子俩的意思,自顾自带着家里的车队和长辈们回家去了。 沈宅的位置距离贡院不远,三家的马车走了不大会儿功夫就到了大门口了。 沈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廉,做了监察御史也一直坚持凡事亲力亲为,不管是家里头的还是工作上的。所以如今的沈宅除了几个在厨房里做活的老人和两三个洒扫下人以外就再没有别的外人了,在这遍地高门的京城倒是显得格外安静了些,两扇就那么静静地敞开着,连个站岗的门子都没有,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凶案现场呢。 好在楚绫湘已经来过许多次了,习以为常地和赵依萍手挽着手进了门。孩子们渐渐也都大了,个个都是有主意的,也用不着她们操太多心,便随他们自己玩去吧。 但不管自家亲娘管不管自己,这上人家家里头做客的规矩谢承元还是要遵守的。三个小家伙跟着两个女人径直去了后宅,向两家的四位老人都见过了礼,又逗了一会儿小雪儿,也就是沈雪颜,小雪儿是谢承元他们给这小妮子起的昵称,这才把正忙着给小孙喂米粥的沈老爷子叫到了偏房,一老一少两个人把门一关,躲在屋里头也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好在沈锦阳和邢可文都不是那么有好奇心的人,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都会主动回避,没有谢承元的允许绝不随便打扰。 屋内,刚刚喂孩子吃饭弄得一手汤水的沈老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便拉开厢房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造型标准的长方形木盒。仔细一看,木盒的表面上还被划分成了许多标准的小方格。直到沈老将木盒打开,露出了其中大小一样,上头却刻着许多不同文字的棋子我们才能看清,沈老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原来是一副中国象棋! 天兴国所处的时代与谢承元原生的世界有所区别,在原本的世界耳熟能详的棋类游戏在这个世界里实在少之又少,如今在国内最主流的棋类运动也只有围棋这一种。谢承元要做高端娱乐产品,自然就要将这些文人雅士们都爱摆弄的东西给整出来吸引市场的注意力。而这象棋,便是他在魔方、七巧板和九连环之后打算推出的第四款益智类产品。 “小少爷,这几天我好好研究了一下,总算…”沈老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对于象棋这类既能消磨时间又能活动大脑的游戏十分感兴趣,最近也痴迷的很。无奈家里头最聪明的男人沈超每日忙于公务,其他人连象棋的基本规则都没有搞清楚,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老爷子也是郁闷的很,毕竟象棋的上市被定在了三月初,现阶段还属于保密项目,老人家是又痴迷又苦于找不到对手,好在谢承元及时给了他一本棋谱,其实也就是将他自己上一世见过的一些厉害棋局重新复盘了一下送给了老爷子,也算是让他有个解闷的玩意儿了。 “沈爷爷,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和锦阳是好兄弟,您既是锦阳的爷爷,那便是我的爷爷,什么少爷不少爷的,您若是再这么叫我,往后我可不陪您下棋了啊!”谢承元对老人家说道。毕竟是沈锦阳的亲祖父,若是自己在老人家面前表现得太过强势的话,对于他和沈锦阳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会造成很大的影响的。 “哎呀,你们怎么交朋友那是你们年轻后生之间的事儿。在老头子我这儿,这称呼上的规矩可不能乱了!于公,我们老两口现在可都是在给少爷您打工的;于私,少爷您家世显赫,地位尊贵,我们一届平头草民,平日里见了您那可都是要下跪磕头的!如今您是不肯叫我跪了,可若是连称呼都要改的话,那老头子我可真就没法继续干这活了!” 沈老也是个实诚人,有时候一根筋,爱钻牛角尖。可就是他的这份认真劲儿,让天元集团在兴都城所拥有的生产线始终都保持着良性运转,从来没有像其他分部那样出过什么幺蛾子。单从这一点上来看,谢承元对这两位老人家的管理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 “好好好,老爷子您息怒,我不说便是了。”谢承元无奈地笑了笑。 “对了老爷子,今儿我来可不是简单陪我娘亲过来串门子的。有个正事儿想要跟您商量商量。”谢承元的话说得很客气,对老人家表现出了绝对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