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染坊》 第1章 【正文开始】 秋日午阳,林家染坊。 「胭儿,快去前面铺子里叫你爹回来吃饭!」 林胭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前面铺子。林胭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没有任何预兆和意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穿越了,还是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林胭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自己孑然一身,毫无牵挂。 午饭很丰富,林母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林爷爷拿起碗筷吃了没几口,又重重地放下。林奶奶见了劝他:「老头子,你就吃这么点怎么够,身子会受不了的。」 「唉!吃不下,不吃了不吃了!」林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旁默默扒着饭的林父也停了下来,林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老大」林爷爷看向林父,「今日铺子里的生意怎么样?」。林父满脸惭色,诺诺道:「自从那赵家染铺开张后,咱们铺子里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唉!都是我这个老头子无用啊,把你爷爷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造成了这般模样,以后到了地下,都没脸见你爷爷啊!」林爷爷大力捶着胸口,又悲又急。一旁的林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爹,您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儿子无用。」林父一边磕头,一边呜咽道:「您千万别自责,咱们店一定会好起来的,还有二弟呢,二弟还在外面找新染料,他一定能找到的!」 「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起来!」林母马上将林父扶了起来。林奶奶在一旁不满训道:「好好的吃着饭,非要提这些东西,我就不信了,咱林家在这镇上都经营都快百年了,这么点坎都过不了?」 林胭却知道,林家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而是自身底蕴不足,所以来个什么新奇的东西就会被抢走生意,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今天有赵家染铺,明天就有李家染铺,终归避免不了。 要说起来,林家几十年前还是土里刨食的,之所以有现在的家当全靠林家太爷爷的好运道。 林胭经常听林爷爷提起,林家太爷爷当年上山砍柴,晚上回到家中就把木头放到了院子里,结果当天晚上下了雨,第二天一早,院子里水洼里的水变成了了浅黄色。 林家太爷爷当即就觉得不对劲,细细查看后发现昨日看的木材里有一根与其他不同,木心竟然是橙红色的,于是好好研究了一番。要说这林家太爷爷确实有几分聪明劲,误打误撞的将这木头煮了,发现这煮后的水是红色的,当即大喜:用这水染布,不就成红色的了?这可能赚好多银子呢! 如今这个朝代号燕,燕朝的织染业并不很发达,林胭细细探查过一番,发现这个朝代也就类似于隋唐时期,染色植物的种类还比较匮乏,很多后世的染料都还没有被发现。 林胭穿越前就是学纺织专业的,从小就对植物染色特别感兴趣,一听林爷爷这描述就知道那木头是苏木。但是苏木早在西晋时期南方就开始用来染色了,只不过传播并不广,不过在这个小镇里也够用了。 林家太爷爷就是靠这个在小镇上开了一间染坊并站稳了脚,毕竟古代色彩缺乏,大家对鲜艳的颜色都特别喜爱,尤其是红色和靛蓝。靛蓝是运用最多最广泛的颜色,因为获得容易,大多为百姓日常所穿。 红色因为来之不易,价格就比较昂贵,特别是如今的红色都不是很正。隋唐时期全国上下都对红色十分狂热,如今的燕朝也不逞多让。 然而好景不长,林家毕竟是泥腿子出身,没什么底蕴,所依靠的也就这一个东西,太不稳定,林家太爷爷临终前叮嘱林爷爷一定要找到更多的染料,将林家染坊做大,改换门庭。 可惜林爷爷没这个天赋,于是寄希望于林父,谁成想林父更是资质平平,只能守成,常常让林爷爷着急后继无人,无法完成父亲遗愿。如今镇上开了一家新的赵记染坊,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却苦于无门。 林胭倒是还有个弟弟,只是这个弟弟聪明是聪明,却在这方面不开窍,于是被林爷爷送到了学堂上学,日后若能考个功名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只是考功名何其困难,若是把希望全押在上面,一旦失败,后果难以承受。 林胭虽然知道很多可以染色的植物,但是却不好拿出来,毕竟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更不要说什么救了老爷爷这类一听就不靠谱的借口,毕竟这具身体从出生到长大都没离开父母身边过。 作为如今林家的一份子,林胭很清楚自己的前途命运和林家紧紧地捆在一起,如果林家就此破败,她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她必须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住染坊。 如今当务之急是取信于家里人,让他们「发现」林胭的天赋。 吃完午饭,林胭就准备到处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染色的植物。 「胭儿,快来!咱们家的石榴已经可以吃了,奶奶特意给你和你弟弟留了最甜的。」林奶奶招呼林胭过去。 林胭吃着石榴,眼睛突然一亮:对啊!石榴皮不就是一种染料吗?!石榴是少有的可以用来染色的水果,可以染成秋香黄,即经常出现在古代衣物上的秋香色,是一种比较黄的绿色。 第2章 说干就干,林胭马上找了一块白色麻布,又找了一些基本的工具,这些东西染坊里都有,并不难找。 林奶奶看到林胭窜来窜去的忙活半天,还好奇问道:「胭儿,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就是林胭的目的了,要大张旗鼓的把自己要染布的是宣告出去,这样才好进行下一步。 于是林胭特别热情地答道:「奶,我在染布呢,我平时看爷爷和爹染布,早就学会啦,若是能试出一种新颜色,爷爷也不用那么发愁啦。」林奶奶听后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孩子这么懂事,就让她试试吧,免得浪费了孩子的一片孝心。 于是鼓励了几句,回房后就告诉了林爷爷,林爷爷听后也是感叹,自己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很好的,不过也并不认为林胭真的能发现什么东西。 林胭先是把石榴皮弄碎……加水一起煮,用小火煮个二十分钟后过滤,然后将白麻布放进去继续煮一刻钟,另外准备一盆清水,加明矾媒染,浸泡二十分钟后再将布料放入染色液中用中火煮,煮沸后冷却清洗,最后晾干,大功告成! 午后日头正好,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干了,到时候就可以看看成品如何。这是林胭来到古代后的第一次染色,和现代不同,古代媒染剂很缺乏,能用的东西不多,希望效果不要差太多吧…… 黄昏时刻,林爷爷从后面染坊出来,在院子里背着手走着,眼前突然闪过了一抹亮眼的黄,心中暗叹看来是真的老了啊!眼睛都花了…… 不对,好像不是眼花!林爷爷快步走到那一抹黄前,伸着手想去触摸,又怕脏了布,越是仔细端详越是激动。 「来人,快来人啊!老婆子!快来!」林爷爷大声呼唤众人前来。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闻声林奶奶急忙忙地冲了出来。 「你快看,老婆子,这布是怎么来的?」林爷爷高兴地挥挥手,「老头子我似乎没见过这种颜色,这是谁弄出来的?」 你奶奶看了这布道:「这不是胭儿下午鼓捣出来的吗?」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应该是吧?她下午拿了块白麻布和石榴皮做的,我还告诉你了呢!」 说曹操曹操到,林胭听着外面的动静出来了。林爷爷看到她眼睛一亮,忙问他:「胭儿,这东西是你鼓捣出来的?快告诉爷爷,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林胭很快就将她下午做的过程讲了一遍,又补充道:「爷爷和爹做的时候我是常看的,早就记在心里啦!」 「好好好!」林爷爷连说了三个好,神色很是激动和兴奋,不一会儿又带了丝遗憾,「我们老林家总算出了个有天赋的,只可惜是个女娃啊……」女娃终归是要嫁人的。 林胭知道他的未尽之意,也知道林爷爷不是真的嫌弃女孩,只是这事她也没解,毕竟这是古代,女孩继承家业就像天方夜谭。林胭自己倒是巴不得一辈子不嫁人,可这也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林清也从学堂放学回来了。林爷爷就把下午的事说了,着重表扬了林胭,语气充满了慈爱。林母在一旁盯着林胭看了又看,直把她盯得发毛,才幽幽说道:「没想到咋们家胭儿还有这本事呢……」 林胭连忙帮她夹菜,「娘,我这不也只是试试吗,没想到误打误撞倒是成了,我这算什么?还有的学呢。」林爷爷闻言夸道:「胭儿说的不错,我看胭儿有这个天分,以后就让她跟着我到后面染坊里学着。」 林胭自是求之不得,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搞创作了,其他人也没有反对。 吃完了饭,林清跑到林胭旁问长问短的,还调侃道:「姐,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以后家里就没我什么地位咯。」林母听到了笑骂他:「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难道我们就不疼你啦?」林清又赶紧作揖赔礼。 林胭看着这眼前温馨的一面,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她以前是个孤儿,从没体验过亲情的滋味,如今这样也不错。 第二天一早,林胭就跟着林爷爷进了染坊里,这只是一个小作坊,地方不大,但五脏俱全,一些基本的工具都有。 林胭昨晚上想了一夜,想要把生意做起来,光靠一种颜色显然不够,如今铺子里也只有靛蓝染的青布、蓝布,还有普通的灰褐色布匹之流,也有栀子染成的黄布,最好的也就是做了几十年的苏木、茜草染的红布了。 只是红布颜色都不纯,茜草是周代就开始使用了,汉代就大量运用,那时还有「千亩卮茜,其人与千户侯等」之说,可见当时种植茜草和栀子的利润之厚。 如今燕国的主色调也就是青、赤、黄、白、黑五种,青,不必多说也就是靛蓝之类的染料,红色则是以茜草、苏木为主,黄便是栀子了,至于地黄、槐花之类的不知道有没有运用,或是运用较少,黑褐则比较常见,无甚稀奇。 栀子只能染成浅黄色或鲜艳的明黄色,时间久了难免单调,这也是为什么林爷爷看见石榴皮染成的秋香色布块这么激动的原因。但这远远不够。 第3章 林胭和林爷爷提了自己的想法,把秋香色推出去,这个颜色适合的年龄范围很广,下至几岁小孩,上至老太太都能穿,而且秋香黄色比例变一下还可以调成秋香绿色,这种绿是一种很淡雅的绿色。 林胭为了秋香色能顺利地推出去,还设计了几样款式做样板,可以吸引大家的眼光。至于样式,林胭毕竟是从后世过来的,而且本身也是学的相关专业,简直不要太简单。 而在这期间,林胭就可以抓紧时间把其他颜色「研究」出来。林胭将自己的想法仔细与林爷爷说了,林爷爷倒是没说什么,把新颜色打出名头是要做的,但是在短时间内再发现新的染料…… 在林爷爷看来,林胭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心切也是有的,他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区区石榴皮就能染成这么漂亮的颜色,其他的也有也并不奇怪了。 林胭又找林爷爷要了些不同的布料,又麻布,绢布,还有很贵的丝布,至于棉布,目前还没有出现。 林胭目前圈定了几种植物,如今正是秋季,山上的野葡萄早就成熟了,这玩意基本上都有点酸,不好吃,但用来染色却很好看,可以染成淡淡的紫色。 将葡萄皮捣烂,将白色绢布或丝布放进去浸泡,这种颜色更适合丝布,显得飘逸出尘,麻布太过厚重,林胭觉得这种淡紫色做成仙仙的裙子,一定会受小姑娘的追捧的。 葡萄皮染布不需要媒染剂,直接染好了漂洗干净就好了,将布料挂在晾衣杆上面,微风轻拂,阳光暖暖地照在上面,这画面美极了。 还有黑豆,黑豆可以染成紫黑色,这种颜色深沉厚重,适合上了年龄的人。时值秋季,枇杷也是不得不提的一样好物,枇杷浑身是宝,果实可以食用,全身上下还可以做药用,更绝的是,它的叶子可以染成十分华丽的红棕色、橙棕色。 最后还有一物,便是银杏。银杏的叶子不仅可以泡茶喝,还可以染成深浅不同的灰黄色。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这些都不是一天能完成的。 林胭将已经晒干的布料收起来,准备自己做几套给家人穿,到时候出去晃一晃,这不就是免费的广告吗? 晚上又是一家人吃饭的时间,林胭注意到林爷爷频频望过来的视线,心里好笑不已,还是放下碗筷,清了清嗓子,说道:「爷爷,我今天又试了几样,效果还不错,不过我还想再看看,等过些天再拿出来。」 林爷爷只以为她今天没忙活出什么,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哪能有这么快就能找到新的染料,自己还是不够沉得住气啊…… 林父也在一旁干着急,但他自己没这能力,也只能指望林爷爷和自家闺女了。 经过几日的忙活,林胭已经把所要用的布料都准备好了,她准备给家人一人做一套衣服,这些活她以前是常干的,这具身体也早早地跟林母学了女红,并不怕露馅。 林胭给林爷爷和林父用的是黑豆染成的布料,只是深浅有所不同,林爷爷的是紫的发黑,接近黑色,林父的则偏浅,是深紫色,布料上有暗花,成品看起来很是贵气,毕竟是打广告,得过硬才行。 林胭给林父和林爷爷一人做了一身长袍,本来这丝布贵重,林胭去拿的时候还被林母说败家,只是到底心疼女儿,还是给了,如今看起来成品确实不错。 至于林奶奶,林胭用的是枇杷叶染得红棕色,这种红色比砖红深,同时又带点血红,林胭仿着明朝袄裙和马面的样子做了一套,看起来很是华贵。 至于林母,林胭是用的已经出来的秋香色和林爷爷调的秋香绿色,也是做得明制样式,显得年轻又温柔。林清还小,小家子穿浅色就很好看,林胭用了月白的布料。 林胭自己则是将那浅紫色的料子仿着以前看过的一套仙侠剧的样式做了一套仙仙的裙子。幸好这些衣服只是剪裁,并没有在上面刺绣,若是还要刺绣,不知道要做到猴年马月去才能完成。 林胭找准时机,拉了林母进房间,将衣服递给林母,说道:「娘,你快去换上看看」 「这是什么?」林母看着手里的衣服不解问道。 「这是您女儿我这些天的成果啊,每人一套,这是您的,快去穿上试试看,肯定美极了!」 林母尤有犹疑,被林胭推着,便半推半就的去换了,不一会儿,林母就出来了。林胭看着林母缓缓走了出来,十分惊艳。 林母长得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也是有六七分姿色的,只是平时穿的有些老气,年龄也有些大了,这六七分便变为了四五分。 林母看女儿发呆愣神,便叫了叫她,林胭回过神来,就开始了由衷的夸赞,直把林母夸得笑弯了腰,嗔道:「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你啊,就是嘴甜。」林胭连忙对天发誓,只道自己绝对没有半分夸张。 两人又说说笑笑半响,到了吃饭的点了,林母要脱了衣服去做饭,忙被林胭阻止:「娘,今天我来做饭吧,您负责美美的就好,待会儿您就穿着这衣服去,保准把我我爹迷得昏头转向。」 第4章 说完林胭就一溜烟的跑了,林母没能拦住她,只好随她去了,只是眼角微微湿润,轻轻嗔道:「这孩子,真是……」 晚饭时,林母甫一进来,林父的眼睛就直了,林胭和林清在一旁偷笑,林胭还拿眼神揶揄林母,得到了一枚温柔的白眼。 最后还是林清看不下去自己老爹的傻样,喊了一声「爹,回神啦!」林父才回过神来,随即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林奶奶看见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倒也不吃儿子的醋,反而笑呵呵的夸道:「慧娘这身确实好看,不说老大,老婆子我也看呆了。」 林母便道:「这是胭儿做的,确实好看。」还没说完呢,林清便在一旁叫屈:「姐姐好生偏心,只给阿娘做了!」 林胭还没来得及反驳他,林母生怕公婆误会,就连忙解释:「你这孩子不要瞎说,你姐姐给每个人都做了一身,少了谁都不会少了你的。」 林胭便把这几日的工作细细说了一遍,有道:「呆会儿吃完饭了咱们都把衣服换上可好?明日就这样穿出去,给咱们家的新料子宣传宣传,酒香也怕巷子深呢。」 林爷爷倒是很赞同她这个主意,等众人换好了衣服再出来,个个都开心的不得了,直夸好看。 林奶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些奇思妙想,这衣服样式虽说有点怪,但却好看的很。」 又不好意思道:「不过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哪里还穿的了这么红的颜色,叫人家见了,得说我老不修了。」 「哪里就老不修了?您穿这身衣服多好看呐,这红色显得您肤色多好啊,又年轻又贵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老太君出来游玩呢。」林胭的彩虹屁不要命的吹,把老太太吹得笑的站不稳。 林爷爷和林父也很满意,男人也爱俏,虽说男人的衣服本来就不能太过花哨,但老是穿褐穿蓝也太过无趣,没点新意。 第二日一早,林父去了前面铺子里,打开门没多久,隔壁银楼的大掌柜就过来打招呼:「林老弟,今儿这么早啊!」 「是啊,生意不景气,再不来早点怎么过得下去哟,还是周老兄你们生意好啊。」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周掌柜正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什么:「我就说林老板今日怎么看起来不一样嘛,可不就是这衣服吗?看着真不错,颜色好,这样式也新奇,可不便宜吧?」 林父心里得意,嘴上还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就是小女在家没事捣鼓出来的,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就是孩子一片心罢了。」 周掌柜哪里看不出他那得意的样子,也不和他争,不过越看这衣服越是喜欢。 林父看他眼睛挪不开的样子,心知他确实是喜欢这衣服的,便顺水推道:「这颜色是咱们染坊新研制出来的,最是适合周掌柜您这般气度不凡的尊贵人。」 又道:「这几天就让小女为您量身定做一身,也别提什么钱不钱的了,我们两家都几十年的邻居了,就当小女送给她周伯伯的孝敬也就是了。」 周掌柜一听,到也是这么个理,只不过不好白占人家便宜,也投桃报李:「既然这样,我也就不推辞了,日后我便穿着侄女儿做的衣服,也为你们宣传宣传,就提前祝林老弟财源广进啦!」 林父听了也是一喜:周家银楼生意一直不错,也是百年的老字号,和他们半路自出家的不同,人家底蕴深的很,若是有周掌柜帮忙,自己生意定然不愁。 林父那边进展顺利,这边林胭拖着林奶奶和林母出门买菜和一些家用物事。 林奶奶本来是不想去的,怕穿着这衣服被人笑话,颇为羞赧,最后还是被孙女拉着出门了。 不出林胭所料,这种新的颜色和款式随着她们祖孙三人的到来引起了一路的注目。不过要论女人多的地方,还是胭脂铺、布庄之类,自家就是卖布料的,自然还是去胭脂铺了。 三人去了一家老字号胭脂铺,甫一进门,三人便觉的灼热的目光要将自己刺透了。 三人很是认真的挑选胭脂水粉,装作没听到四处的窃窃私语。没过一会儿,林胭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祁小姐!」 「那是谁?」这是旁边的女子。 「那是祁县令家的小姐,平时叫你出来你偏不,如今连县令家的小姐都不知道!」 …… 林胭抬头,正好看到那位祁小姐带着她的丫鬟向她们走了过来,先是向林奶奶和林母问好,接着便道明来意:「并非有意冒犯,我实在是喜欢老夫人、夫人和小姐身穿的衣服,家中祖母寿辰快到了,正苦于无甚新奇东西博得祖母欢喜,如今正是有缘分。」 林胭还小,知道的不多,林奶奶和林母却知道祁县令的分量,虽说祁县令只是个小县县令,但来头不小,据说还是皇亲国戚呢,而且这位祁县令是位极好的父母官了,来清河县几年,上上下下无不对他尊敬有加。 第5章 听祁小姐说老夫人寿辰快到了,若是此事成了,得了县令大人青眼,林家在这县上可谓是有了保障了,自家的生意也会红红火火。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林奶奶出面说明:「祁小姐客气了,小姐一片孝心,老婆子也是做人祖母的,说句托大的,若是有你这么孝顺的孩子,梦里都要笑醒啰。」 又进入正题:「我们着身上的衣服都是我这孙女做的,这颜色和样式也是她自己鼓捣出来的,也是开了窍了,这些布料和衣服马上就在咱们林家染坊里上货了,小姐若是喜欢,尽管去看看就是,若是没空,打发人去也可。」 一旁的林胭也补充道:「咱们家新上了许多颜色的布匹,还有不同款式的成衣,大家若是喜欢尽可以去看看。」 顿了顿又道:「方才听祁小姐说祁夫人寿辰,林家虽小,也想送份贺礼,也沾沾夫人喜气,过几日便去贵府送上为老夫人样式图,还请老夫人和小姐纳。」 祁小姐从她们刚开始说便高看林胭一眼,又听到她说话滴水不漏,更是觉得这小丫头不错,她也知道外边很多人都想和祁家攀上关系,不过这家人也不是什么坏心,便也笑道:「也不必劳烦,过几日我自己前来便是,就有劳老太太和夫人还有林姑娘费心了。」说完便告辞走了。 出店门不久,祁姝瑶身边的丫头雪晴便不解道:「小姐,咱们府上自有绣娘,又何必去找外面的呢?虽说林家那衣服款式有几分新奇,但毕竟只是个小作坊,哪里比得上咱们家京城来的绣娘好?」 「在这小县城有几分新奇便是很不错了,再说我看那颜色也有些不同,京城的款式布料虽好,却也就那些罢了,时间久了也有些看腻了,若是能博得母亲开心,也值得了,再说……」 「再说,小姐也正在备嫁,翻了年就要纳征了,奴婢看那林姑娘身穿的样式的确好看,颇有几分仙气,若是小姐穿上,定然是天女下凡了,肯定会将未来姑爷迷得魂都没了。」雪晴边说便捂着嘴偷笑,把祁姝瑶笑得羞恼不已。 这边林胭三人回了家中,将今日的事仔细说了一遍,林爷爷听了连连称好,激动得手都抖了,这可是县太爷啊,林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也就太爷爷这代才搬到镇上。 当即招呼林父赶紧赶工,又满含慈爱的眼神望着林胭,感叹道:「好,好啊!咱们林家生了个好孙女!」,又叮嘱:「胭儿,你便多费费心,这事若成了,咱们林家就后顾无忧了。」 林胭自然一口应下:「爷爷,您就放心吧,我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想想样式。」 第二天,还没等林胭想出什么,就看到自己爹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 「都多大人了,还这样慌慌张张」看见儿子这般喜怒浮于表的不稳重样儿,林爷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爹,那赵家染坊实在是欺人太甚!」林父委屈地向林爷爷抱怨。 「赵家?赵家又怎么了?」林爷爷疑惑问道:「咱们家生意不是开始回转了吗?他们还能怎么样?」 林父解释道:「今儿咱们铺子来了好多人,本来是件高兴事,结果周家银楼的掌柜的来告诉我,那赵家得知了昨个儿母亲她们遇上祁家小姐的事,今天就放话出去说要为祁老夫人准备贺礼,这不是跟咱们家打擂台吗?」说完又气又急。 林爷爷白了他一眼:「他便是要和咱们家打擂台你又当如何,还能拦住不成?更何况这也不全是坏事,若是赢了,咱们家便可借着这事更进一步,以后在这清河县便屹立不倒了。」 又沉吟道:「只是……他们既然敢放这话,必然有什么压轴的东西,咱们家若是拿不出好东西,到会人家笑话。」 「不如问问胭儿,这丫头脑子活,聪明,说不定有什么办法。」林父兴冲冲提议。 结果又遭了自家老爹一枚白眼:「我看你这岁数简直活到狗肚子里了!胭儿才多大,你到好意思全赖着她,越活越回去了!不过倒也确实该问问。」 林胭听了自家爹的描述,陷入沉思,林父见状以为她没办法,强笑着安慰:「没事胭儿,若是没法子咱们便按原来的计划,你也别勉强自己。」 林胭回过神来,笑道:「爹,并非没有办法,只是原料有些难得。」 「当真?」林父大喜过望,「需要什么你尽管说便是,爹一定给你找来。」 「爹,您去多多的找薯莨还有州府河塘里的淤泥回来,记得越快越好,这东西起码得半个月才能做好,祁家老太君下个月就是六十大寿了,若是不出差错,应当赶得上。」林胭仔细的吩咐。 林胭想了又想,觉得目前只有一种东西可以救急,那就是被誉为「软黄金」的香云纱。 香云纱因穿着走路会「沙沙」作响而得名,工序复杂,要求严苛,有着凉爽宜人,不沾皮肤,防水防晒,轻薄而不易褶皱,柔软而富有身骨的特点。 第6章 另外由于其染料薯莨本身是一种中药,还有清热、防霉、除菌、除臭等功效,可以养生。 此物难得,素有「软黄金」之称,一匹完美的香云纱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而且其颜色变化与太阳照射热量也有关系,因此每一匹香云纱都是独一无二的。 最让人奇怪的是它的苛刻的条件,染料薯莨就不必说了,另一必不可少的原料就是广东省内富有矿物质的黑色塘泥,这塘泥必须是珠三角地区的无污染塘泥,这就导致了它的难得。 当然还有其他诸如日照不能太强,风不能太大,只能在草皮上晒莨,且草皮不能过软等等条件。 当然它也值得这样的繁琐工序,香云纱最奇妙的便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不同的变化,如同有生命一样。 林父得了任务就去忙活了,当然,林胭是好好查探过的,清河县位于南方,本身就属于广东境内,只是有些偏远罢了,不然空有办法,短时间也做不了,而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了。 如今这燕朝类似于历史上的隋唐时期,而香云纱再明朝才出来,因此也不必担心其他人知道,这完全是独一家的生意了,若这次的事办好,林家就有了自己的传家之宝了。 由于隔得很近,林父很快就带人趁着夜色运着东西回来了,一共装了十几车,满满当当的。之所以要趁夜回来,就是要掩人耳目,毕竟是以后压箱底的东西,若是被对家知道了岂不得不偿失? 隔天林家众人就忙活起来了,先是把丝绸绸胚或者白胚纱浸泡在薯莨汁液中,然后暴晒,反复三十余次后,再抹上黑色塘泥,过段时间洗净再晒,才算完成。 其中最关键的便是「晒莨」这一步,反复三十余次将布料晒成棕色,涂抹塘泥时却要避免太阳直晒和高温,去掉泥后就会变成面黑里棕的颜色,十分独特。 如今是秋季,纱太过清凉,绸布则刚刚好。纯粹的香云纱除了布料上本来就有的提花暗纹是没有别的东西的,未免单调,又是过寿,林胭想着可以在香云纱上印花,这样不仅穿着舒服,也饱了眼福。 林家众人在林胭的指挥下忙的团团转,终于在十五天后第一批香云纱就诞生了。从它诞生的那一刻,众人就被它的美折服了,低调的华丽,说的就是它了吧。 时间所剩不多,还有七天就是祁家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林胭与家人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将自家新出的各色布料,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香云纱,另外由林胭设计几套不同的明制和宋制的款式做成的成衣一并送过去。 这期间祁姝瑶也来过店里,买了许多布匹,林胭又送了些样式,两人也颇为投缘,没多久就成了手帕交。 清河县城外,一队马车正在缓缓驶来,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的官兵拦了下来要路引。 车内跳出一位七八岁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公子,只是这小公子显然脾气不好:「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敢拦着小爷!」 「阿琛,不得无礼!」又一位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从马车里走了下来,顿时惹来周围人一阵吸气。这少年实在长得好看,想来书中所说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便是如此了吧! 「两位差大哥,家弟顽皮,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多多包涵。在下与家弟乃是祁县令的堂侄,逢伯祖母大寿,特意前来贺寿。」说完一旁的小厮便将证明之物递去。 这两位官差哪里见过这等人物,还如此好言好语,轻轻一笑,只觉得自己脸都发烫。连连摆手称无事,很快检查好放行了,知道他们走远都还没反应过来…… 车上,祁墨,也就是那位少年,轻声训斥着弟弟:「阿琛,你这脾气着实要改改,父亲母亲将你宠得都不成样子了。」 一旁的祁琛撅着嘴,但还是忍着没反驳,说来也怪,他祁琛天不怕地不怕,偏偏遇到大哥就犯怂,明明自己大哥如此温柔来着。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祁府门口,下人前去敲了门,很快里面就一堆人将他们迎了进去。待见了祁家老夫人,又是一番寒暄亲热。 「哎哟,墨哥儿和琛哥儿都长这么大啦,这一晃都好些年没见了,快过来让伯祖母好好看看。」祁老夫人招呼二人上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显然是真的想的不行。 一旁的祁姝瑶在旁边假装吃醋道:「祖母有了弟弟们,就忘了孙女了!」 「你呀!」祁老夫人遥遥一点,「还不快来见过你弟弟们。」祁姝瑶上前问了好,祁老夫人又问:「不知长公主殿下和我那侄儿还好吗?」 「捞伯祖母挂怀,家父家母一向都好。」祁墨缓声答道。 「这便好,都有两个孩子了,若还是像以前那般可就不成样子了。」说完觉得有些不妥,又住了嘴,见祁墨似乎没什么异样,又转移话题:「你们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快下去歇歇吧。」 第7章 过几日便是祁老夫人寿辰,祁琛却在祁府待不住了,本来这次来贺寿爹娘就不同意,毕竟这路途遥远,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好?但奈不住祁琛撒娇歪缠,华阳长公主还是答应了。 只是临行前十分放心不下小儿子,细细嘱咐了许久,让祁墨好好照顾祁琛,祁琛自然是十分温顺的答应了。 刚来清河县几天祁琛看什么都新鲜,可这毕竟是个小县城,论繁华比不上京城,论富庶比不上苏杭,没几日便蔫了。 这日,祁琛喊来身边小厮,问道:「叫你打听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你可打听到了?」 那小厮恭敬回道:「公子,好玩的不多,趣事却有一件,只是……」那小厮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吞吞吐吐做什么?叫你说你就说!」祁琛有些不耐。 「小的知错,只是这趣事与老夫人有关。听说是这县里有两家染铺儿,这新来的赵家快把林家染坊排挤的快开不下了,林家那闺女不知得了哪路神仙的指点,一下就开了窍了,研制了些新奇布料样式…… ……」 小厮娓娓道来,一旁的祁琛听完后总结:「所以说,这两家要在我伯祖母寿宴上比谁家礼物更好?这倒有趣,不过这乡野小地,哪里又有什么稀奇玩意?我那堂伯虽说如今身在这小县,却也是大家出来的,我伯祖母更不必说了,又怎么会看得上他们那些东西。」 「不过小爷我实在无聊得紧,好歹也是个乐子,这样,咱们便去那染坊瞧瞧。」两人说着,并未注意到身后祁墨的靠近,显然已经将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阿琛,莫要顽皮。」祁琛被吓了一跳,旁边的小厮已经跪了下来。 「我们是来贺寿的,做好客人应尽本分就好,那还能拿主人家的私事说闲?以后切记不可如此。」又转向伏在地上的小厮,冷声叱道:「你便是这样照顾主子的?」 「哥!」祁琛着急喊到,「我都快闷死了,你就让我这一次吧,大不了你和我一起去嘛!」 祁墨看着弟弟这样子十分无可奈何,只好同意,当然他自己也要一同前去,免得又闹出什么乱子。 两人带着小厮出了府,不一会儿,来到了林家染坊前。前面铺子里本来热闹嘈杂的的声音在看到两位神仙般的人物进来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两人显然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形,旁若无人的走进去,四处打量。不一会儿,祁琛就没了兴趣,抱怨道:「我看也不过如此,果然,乡野小地又能出什么好东西?还说大话想给我伯祖母献宝。」 祁墨刚想出声,就被打断了。 自从林胭做了些新的颜色和样式后,林家生意很是兴隆,加上有的客人难搞,林胭就到前面帮忙了,索性她还小,还不怎么讲究男女大防。 林胭从看到两人时就知道他们不简单,非富即贵,年长的那位长相很是俊美淡雅,温润如玉,小的也是玉雪可爱,神采飞扬,让人大饱眼福。只是那与自己小弟年龄相仿的小孩儿嘴一开,林胭心情就不美妙了。 「这位小公子」林胭上前,微微行了个礼,「敝店确实是个小店,但谁说小店、小地方便不能出好东西呢?需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非人力所能穷尽。至于献宝一说,林家不过是敬仰祁县令在位多年为清河县鞠躬尽瘁罢了,初心不过是表达感谢与祝福,希望老夫人能寿比南山,福泽绵延,又怎敢心存它意呢?」 这话自然不全是真的,感谢和祝福也是真的,心存它意也是当然有的,林胭只不过想两全其美,不过这话就不必说出来了。 祁琛被林胭堵得哑口无言,只涨红了脸狠狠道:「我便等着瞧你有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祁琛倒是颇为兴味的瞧着这幕,能让他这个弟弟吃瘪的人可不多,只是脸上还是挂着十分抱歉的神情,似乎对自己这个弟弟颇为无奈。 等看完了热闹,祁琛便上前道歉:「家弟顽皮,却也是太过心系长辈,并无恶意,还请林老板和林姑娘勿要挂怀。」 林胭侧了侧身子,避开了他的礼,林父也连忙摆摆手:「公子太过客气了,小公子孝顺,这是大善,又提什么挂怀不挂怀的呢?」 林胭冷眼看着,这位大公子看似温和可亲,爱护兄弟,但绝非是什么真正的温润和煦的人,倒似带了一张假面。林胭在现代摸爬滚打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这样的人看似好相处,实则满肚子的心眼,林胭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这位大公子也确实会做人,将店里的东西买了许多回去,也不说是赔罪,只说是有些新奇,瞧林父那满脸通红的样子,显然是对这位大公子印象好极了。 回府的路上祁琛憋着不说话,一副求哥哥安慰的样子,祁墨故意逗他,也不说话,最后还是祁琛憋不住了先质问:「哥,你都不帮我,只帮着外人!」 祁墨笑了笑:「大哥怎么会向着外人呢?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只是你也大了,日后在外面行事还得约束约束。」 第8章 祁琛不服气:「你我是侯府和长公主府的主子,为何要对这些乡野小民低声下气?」 祁墨无奈摇摇头,自己这个弟弟真的是被父亲母亲宠坏了,只是心中又有些艳羡,又想到了什么,眼里又划过一丝冷意。 就这样过了几天,终于迎来了祁老夫人的寿辰。早早地就看到祁府上上下下忙活起来,各处挂满了红布,喜庆极了。 林胭一家到来的时候,祁府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祁家管家在门口迎着宾客,等到林胭一家的时候,祁管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依旧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了进去,林胭不得不在心里感慨祁家家风好。 进了门,被小厮引进了待客厅,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祁姝瑶一见林胭她们过来,就连忙迎了上去,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到祁老夫人的面前:「祖母,这就是孙女跟您说过的林家妹妹。」 祁老夫人看着是个很和蔼可亲的老太太,虽然已经年至花甲,看着却还很年轻,保养的很不错。 祁老夫人笑看着林胭道:「当真是个毓秀的姑娘,我家瑶儿可是经常在我耳边提起你呢,你俩既然投了眼缘,日后记得常来家中玩。」 林胭笑道:「老夫人过奖了,祁姐姐人很好,也很照顾我,林胭自当常来看望。」旁边坐着的一众女眷相互对视了一眼,心里为祁府对林胭的重视暗暗惊奇。 大家又一起说说笑笑了许久,听着耳边的唱报,突然传来一声:「赵记染坊:妆花织金锦两匹,各色绸缎若干——」 一时间林胭只觉得许多目光都投了过来,知情的等着看好戏,不知情的也在旁人的‘科普’下了解了情况。 林胭除了最开始有些微微惊讶,过后倒是十分淡定,织金锦是用金线显花的丝织物,工序繁琐十分难得,而妆花织金则更是复杂,用金线与彩线合起来织成花纹,看来这赵老板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祁老夫人看了看林胭,见她一副淡定的模样,十分的气定神闲,心中不觉暗暗点头,是个沉得住气的。祁老夫人本就是世家贵族出来的,织金锦虽然难得,但也不是没见过,因而不觉有什么新奇。 一旁的赵老板心里暗自嘀咕:祁老夫人这态度正常,可那林家的小丫头竟如此不动声色,莫非真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不,说不定是太小了,搞不清楚织金锦的贵重!没错,一定是这样! 很快这沉默的场面便被打断,一大一小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走了进来。大的那位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见之忘俗,小的也是活泼可爱,顾盼神飞,就像菩萨身边的童子。 祁墨和祁琛进来向祁老夫人行了礼:「侄孙祝伯祖母天保九如,福寿绵绵。」祁老夫人连连称好,高兴地向众人介绍:「这是我那两个侄孙儿,都是孝顺的孩子,远远地从京城过来给我这个老家伙过寿。」 京城来的侄孙?关于祁县令一家的背景,稍微有点门路的早就打听清楚了,那不就是华阳长公主和承恩侯的两个孩子?想清楚后的众人都用十分热切的目光盯着二人,尤其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 祁墨微微蹙了蹙眉,快得都没有人察觉,祁琛倒是狠狠瞪了瞪那些实在过分的,好歹让他们有些收敛。 见状祁琛得意的看向林胭:「哟,这不是那个说大话要献宝的林家的那个谁吗?怎么,赵家的礼都拿出来了,你的呢?」 林胭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这小屁孩儿,老是针对她,气量也太小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位祁小公子,林家从未说过要献宝,只不过是一份心意罢了,正所谓礼轻情意重,林胭在这里祝老夫人福寿康宁,长生久视。」 祁琛不依不饶:「说了这么多,林家的礼物呢?不会真的轻的看不到吧?」 周围传来一些偷笑声,赵老板也在心里暗爽,虽然不知道这林家女娃娃怎么得罪了祁小公子,但这于他来说是件好事啊! 林胭不慌不忙的拿出了贺礼,众人见也是些绫罗绸缎,各色布匹,一时有些失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林胭当没看到,拿出了最后的压轴:香云纱。 香云纱乍一看也就是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赵掌柜心里暗喜,看来林家确实没什么好东西,这次是赵家赢了。 祁琛则很是不屑的嘲讽:「这是什么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还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一旁祁墨警告的眼神,打了个激灵,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祁姝瑶在一旁很是着急,连忙上前为林胭说话:「祖母,林家妹妹必定有她的道理,我们还是听听吧。」 林胭心中感念她的关心,也不卖关子了,走上前解释道:「老夫人容禀,此乃香云纱,虽然看似无甚平平无奇,实则好处良多。」 「这香云纱乃丝中极品,由三十多道工序制成,不仅轻薄如蝉,穿之快意凉爽,富有身骨,且冬暖夏凉,防水驱虫,更妙的是常穿能美肤养颜,延缓衰老,还有清热养身的功效。」 第9章 顿了顿,满意的看到四处不可置信的神情,继续道:「当然,还有一最为绝妙之处,其他布料无论多么华美贵重,终归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褪颜色,而这香云纱却会随着时间而发生变化,颜色会越来越浅,纹理越来越细,如同有生命一样,会越穿越美。」 话音落下,四处久久无声,良久,祁琛才又质疑道:「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莫不是骗人的吧?」 林胭不介意的笑了笑:「祁小公子,我家是做这布料生意的,生意人最讲究诚信,若是骗了人,大家一试不就出来了?林家不会拿自己信誉开玩笑。」 「祖母,孙女儿还托了林家妹妹用这香云纱做了身衣服孝敬您呢。」祁姝瑶突然对祁老夫人撒娇道。 「哦?」祁老夫人有些意外,又状似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们还别说,听了林家丫头的话,老身都忍不住心动了,正巧我这瑶儿还细心准备了这礼,我是定要去试试看的。」 祁老夫人便在丫鬟的掺扶下去换了衣服,徒留客人们面面相觑,脸上神色不定。林胭也没想到祁老夫人这么给面子,看来真的是很疼祁姝瑶了。 不一会儿,祁老夫人便出来了,祁老夫人保养得很好,可以看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穿着林胭设计的样式显得雍容大气,又还带了些活泼朝气,总的来说相当不错。 众人也没想到这香云纱看起来不怎么样,穿着却格外显人好看,一时有些心动,又听到祁老夫人问林胭:「林丫头,老身穿这衣服走动时似乎有些沙沙作响,可是为何?」 问到点上了!林胭微微笑着回道:「这便是香云纱这名字的由来了,正是因其走路时有沙沙作响声,于是起名为响云纱,只是有些太过直白,便改为香云纱。」 「这名字取得妙,林姑娘果真有巧思。」祁墨在一旁抚掌赞道,脸上挂着温煦的笑意,险些迷花了场上人的眼。 林胭还寻思是谁呢,转头看到是祁墨,礼貌的笑了笑:「祁公子缪赞了。」 祁墨这下是真的对这小姑娘感兴趣了,毕竟这般年龄的小姑娘一般没这么聪明,甚至有些天真得可怕,更何况是有些姿色的姑娘了。可这小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脑子也清楚,最难得的是对他这张脸不迷恋。 又含笑道:「听了林姑娘的介绍,墨也着实动心,正巧还愁着不日回京送些什么礼当做孝敬,有了这香云纱,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一旁的赵老板听了这话面色肉眼可见的灰败,显然知道这局面已不可逆转,这次是林家胜了。 一场寿宴就在林家大出风头下完美谢幕了,祁墨也是说到做到,果真前来拿香云纱。 林父见是祁墨前来,连忙迎了上去,忙前忙后好不热情,林胭简直没眼看,她也不懂林父对着祁墨的蜜汁好感到底怎么来的,瞧着对自家儿子都没这么好。 祁墨显然有些接受不能这般的热情,他家世显贵,父亲母亲从不会这么直白的表达,便是宠溺如祁琛,也不过是吩咐下去,不过这也正常,难不成还指望他们事必躬亲? 林胭见状连忙把祁墨解救出来,对林父道:「爹,你快办正事吧,别耽误了祁公子的时间。」 林父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去忙活了。祁琛见状很是松了口气,对林胭感谢笑道:「多谢林姑娘了。」 「祁公子哪里的话,说来也是我爹爹失礼,您不怪罪就再好不过了。」林胭哪里敢受他这谢? 祁琛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揪着不放,过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正色对林胭道:「有些话,墨不得不提醒林姑娘几句。」 林燕有些惊讶,不过看他这颇为严肃的样子也端坐直了,「还请祁公子言明。」 「林家出了这香云纱自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不客气地说,即便在京城也是能占有一席之地的。」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林姑娘需知树秀于林,风必摧之,林家……尚未长成,此时拿出这香云纱也是有些祸端啊。」 林胭知道他说的很对,这香云纱若搁在现代,虽然贵重,却也并不会怎样,可是在这古代,毫无背景的林家怀有这秘方,就如同稚子抱金过市,简直就是诱惑人家快来咬这块滴着油的肥肉。 祁墨见她想明白了,不由心里暗自点头,他当然没那么好心,或者说没好心到这个地步,只是这日子实在无趣,难得有这么有趣的事,或者……人,若是一下子折腾没了,也是可惜。 再有,林家毕竟也是为了自家伯祖母生辰出了力的,虽然动机不纯,但也在情理之中,提点几句也是应该的。 祁墨又任由林胭安静地想了很久,才听她道:「不知祁公子有何良策,还请告之,林家必有重报。」 祁墨微微扯了扯嘴角,似是轻笑又似是嘲讽:「林家的重报于我又有何益呢?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这简单的便是林家受了祁家和公主府的庇护,自然没有那不长眼的来打扰了。」 第10章 林胭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只道:「若是这般,林家染坊便再也不属于林家了,这有违先祖遗训,还请祁公子指示那难的一条。」 祁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突然抚手笑道:「林姑娘果真是有骨气!至于这另一条嘛,便是林家闻名天下,那时,那些宵小自然不敢再找来。」 林胭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只不过这是一条及其难走又漫长的道路,毫无背景的林家当真能走到那一步吗?说到底,林胭穿越前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纵是有几分能力也有限。 这一世于她而言本就是赚的,若是能轰轰烈烈拼一场即便结果不好也认了,只是如今还有林家众人,林胭心底早已经把他们当做自己亲人了,自然不能鲁莽行事,连累了他们。 罢了罢了,且行且看吧,总要努力搏一搏才好。 祁墨看到林胭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全化为了坚定,不由心中对她更加赞许,也不知这林家是怎么生的这般出色的女儿,也就是出身低微了些,若是有个好出身,就没了京城那些贵女什么事了。 当然祁墨是有办法帮她的,但是又凭什么呢?这次主要目的是看能不能将这香云纱收在手中,顺便来瞧瞧这丫头反应。 祁墨看戏看得很是心满意足,于是又提点了一句:「听说明年皇后娘娘将举办一场染织大赛,若是做得好,还会被选为皇商。」说完,也不看林胭反应,起身便走了,只留下小厮在此等候。 等林父将香云纱准备好了出来后,便看到林胭一人在,只好将布匹交给小厮带走。嘴里还念叨:「你说你怎么就让祁公子走了呢?这多失礼啊……」 林胭倒是颇为不解,问出了早想问的话:「爹,女儿瞧着你对这祁公子颇为热心,可是有何缘故?若是为了攀交情,也没见你对别家公子那样啊?比如那祁小公子。」 林父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看到他就觉得亲切的很,况且祁公子待人有礼,温文尔雅,让人见了就喜欢,这恐怕就是佛祖说的缘吧。」 林胭心底翻了翻白眼,自家老爹是被他外表迷惑了!这家伙表面功夫倒是做的好,别以为她没发现祁墨已经在她面前掉过几次马了,想来是不屑于在她这个小丫头面前装吧。 晚饭时,林胭将祁墨与她说的话又讲了一遍,林家从来没有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或者男人的事女人别管之类的说法,这也是林胭很欣赏的地方。 林爷爷沉吟了许久,还是下定了决心:「胭儿做的不错,天下没有白得的好事,若是要祁家庇护,必然要付出代价,咱们林家的招牌不能改!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参加明年的比赛。」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去洗漱休息了。 躺在床上,林胭久久不能入睡,辗转反侧许久,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抬头望去,原来是林母进来了。 林母见林胭要坐起来,连忙阻止她,坐在了床边,轻轻地用手将林胭耳边的碎发挑到了耳后,又温柔的摩挲着林胭的脑袋。 「娘,您怎么还没睡?」林胭轻轻地问。 「还不是放心不下你这孩子,想着你肯定睡不着觉,就来看看你。」林母慈爱地仔细端详着女儿出落得越发好看的小脸,心中百感交集,好一会儿,才叹道:「娘也不知道你这本事是如何来的,只盼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就心满意足了。」 「儿女都是债啊!我的女儿这么聪明能干,娘觉得高兴自豪,可又怕你越是能干,要背负的东西就越多,娘不希望你这么累,你还这么小呢……」说着说着眼泪就要出来了。 「娘!」林胭手足无措,忙安慰道:「娘,女儿不觉得辛苦,也不累,女儿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觉得很开心,娘你别难过。」 林母擦了擦眼角,笑着道:「娘不难过,娘高兴着呢,只是你也不要把什么都担在自己身上,天塌下来了还有你爹娘我们呢,再不济也有你弟弟……」 林胭知道林母都是担心自己,想通过这告诉自己,她一直有后盾,不是一人孤军奋战。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林胭心中从未像此刻这般平静,就像找到了港湾。 祁老夫人寿诞结束后,林家的生意便如火如荼起来了,每日忙得打转,而且大多数都是冲着香云纱来的,只是香云纱难得,上次也没有准备多少,没多久就售罄了。 林父又秘密地运了好些材料回来,这是今年最后一批了,过了十月,气候便不再适合做香云纱了。这一批布料想要撑到明年三月是有些难的,不过这样也好,让人看得见摸不着才更心痒嘛,若是烂大街了,反而不稀罕了。 下午好不容易歇会儿,祁姝瑶又上门来拜访了。 「胭妹妹,知道你忙,本来也不该来打扰你,只是我这些日子实在是被拘束的紧了,想出来透透气。」和祁姝瑶认识久了林胭就发现,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骨子里还是有些活泼的,只是平日里需得保持大户人家的端庄。 第11章 「祁姐姐家中不是还有客人吗?老夫人怎么会让你出来?」林胭好奇问道。 祁姝瑶摆了摆手:「我那两个堂弟昨个儿就回京去了,我那大堂弟还托我给你带句话呢,说是在京城等你。」说完又朝林胭挤眉弄眼:「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可是有什么故事?」 林胭听她说带话便愣了愣,又看她没个正行,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哪里有什么故事,不过是正常的买卖交往罢了。」 祁姝瑶也不在这上面纠缠,有些苦恼道:「胭妹妹你也知道我翻过年就要嫁人了,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我心里也挺没底的。」 林胭知道她是有些婚前恐惧,便安慰她:「我听了雪晴说过,听说未来姐夫性子好,人也有本事,年纪轻轻就已经在朝廷有了官职了,最难得的是对你还体贴,时不时的送些礼物来,一看就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祁姝瑶还是有些烦闷:「说是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没底……算了,不聊他了,聊点别的吧。」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明年就要嫁到京城去了,正好我爹明年也要回京述职,你家又要去京城参加那个织染大赛,不如你们把铺子搬到京城去吧!」 越说越觉得有谱,兴奋道:「这样咱们也隔得近,就能长长久久地做姐妹了!」 林胭倒是不是知道祁县令明年就要回京述职了,若是这样,林家在清河县的大靠山就没了,若是不幸来个品行不端的县令,再来个巧取豪夺,那才是哭诉无门了,这样想想,搬去京城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只是还需仔细商量。 另一边,祁墨祁琛一行人已经走走停停了大半个月了,终于到了京城,看见了熟悉的景象,祁琛简直快感动哭了,还是家里好啊! 祁府是侯府与长公主府打通了连在一起而成的,占地极大,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是金丝楠木的匾额,里面也是雕梁画柱,美轮美奂,华贵至极。 刚入了府,祁琛就飞快的奔向大堂,「娘!娘!」一边跑一边喊着,如同乳燕投林般投向了华阳长公主的怀抱,嘴里还不停的撒娇:「娘,琛儿可想死你了~」。 「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规矩点站好!」一旁的承恩侯叱道,不过看他眼中带笑的样子也知道是做做样子罢了。 祁琛才不理他,倒是华阳长公主美目横了他一眼:「你吓他做什么!」 落后的祁墨进来时便是这幅父母慈爱,稚儿承欢膝下的画面,脚步不觉顿了顿,又重新挂起完美的笑容,走了进去,直直行了个礼:「父亲,母亲。」 华阳长公主瞧见大儿子回来了,轻轻「嗯」了一声,承恩侯倒是正色询问了几句:「回来啦,这事你们办的不错,你伯祖母还来信夸了你们,不过还要戒骄戒躁。」 「儿谨记。」祁墨又恭敬行了一礼。 承恩侯满意的点了点头:「下去休息吧,想来也累了,记得明日去宫里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你不在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常常遣人来问。」 「是」,祁墨又拜了拜,便下去了,走到门口时又听到里面华阳长公主嗔怨:「你瞧瞧,都瘦了,叫你别去你非要去……」毫不停留地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祁墨就带着祁琛进宫请安了。 进了御书房,燕帝正在批折子,见二人进来,招了招手:「总算是回来了,快上前来给朕看看。」 「见过陛下」二人行了个礼就被叫起。 燕帝先是对着祁琛道:「不错,看着是长进了些,看来还是得多出去历练历练啊。」瞧他满脸得色,尾巴又要翘起来了,又打击他:「以后朕便让你多做点事,记住不可懈怠。」 闻言,整个人都耷拉下来,看得人忍俊不禁。 燕帝笑骂他:「得了得了,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快去给你姑母请安去吧。」 待祁琛走后,又对祁墨道:「这次回来了你也得开始学着在朝中历练历练了,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对此祁墨并无什么意见,只道:「但凭陛下做主。」 「也罢,你也去看看你姑母吧,她可是念了你们好久了。」皇帝叹了口气,摆手让他出去了。 进了皇后的永安宫,祁皇后就端坐在上面,整个人气度雍容,眉目如画,与祁墨竟然有三分相似。 祁皇后不等他请安就连忙拉了他坐下来,便一个劲的盯着他瞧,似是检查哪里不对。祁皇后一向疼爱这个侄儿,比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逞多让。 祁墨也由着她检查,眉眼含笑,姑母是真的疼爱自己。似是没有检查出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来,祁皇后这才缓缓开口道:「琛儿那个皮猴,一向是坐不住的,我便放他出去玩了,正好咱们娘俩可得好好聊聊。」 「这次去外面可有遇到什么事?」祁皇后关切的问道。 祁墨笑答:「此去一切顺利,并无不妥,倒是遇见了一件事……」便将在那发生的一些事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直逗得祁皇后笑个不停,给祁皇后解闷。 第12章 「这么来说,那小姑娘确实不错。」祁皇后听完林胭的事赞道。 「的确是有些聪明伶俐,还有些趣。」祁墨似是回忆着什么,嘴角含笑,又道:「对了,这便是那香云纱,侄儿特意带回来献给姑母的。」 祁皇后摸着香云纱,点了点头:「确实不错,可与你母亲送了?」 半响,没听到回应,祁皇后抬头看他,他才有些赌气道:「母亲那边自有阿琛去送。」 祁皇后叹了口气:「她毕竟还是你母亲,虽说有些事做得没有章法,你还需多多包容。」祁皇后对自己这个既是大姑子,又是弟媳的长公主实在是无可奈何,当年的那些糊涂事最后苦的也是祁墨这孩子。 「放心吧姑母,侄儿知道的。」祁墨反过来安慰她,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看着天色已晚,祁墨便告辞走了,祁皇后倒是想留他过夜,但他毕竟大了,多有不便,就随他去了。 等回到了承恩侯府,祁墨去请了安,想了想还是将香云纱拿了出来,「儿子见这料子不错,特意为母亲带回来的。」 华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你有心了。」说完只瞟了一眼便让侍女拿了下去放好。 正巧此时祁琛过来,见了这香云纱,冲着华阳长公主道:「娘,这东西确实不错,虽说那丫头有些可恶,但确实有几分本事。」 「可恶?谁惹了我的琛儿了?快给娘说说。」华阳长公主急急追问道。 「也没什么啦,不过是些小事。」祁琛有些不愿意被这样问东问西的。祁墨没有再听下去,行了个礼便走了。 这边是不咸不淡的处着,林胭那边确实遇到了喜事:林家二叔回来了! 林家二叔已经外出闯荡几年了,去的时候连亲都没有成,林家老两口嘴上不说,心里却天天记挂着,如今总算是回来了,还带了个女子! 林二叔被众人热情的眼神盯得后背发麻,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地喊道:「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直接问就好了!」 林老爷子倒是颇为淡定:「那你倒是说啊。」 林二叔嘴张了又合,半天憋出一句:「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和容娘是在外面认识的,她父母害了病去了,一个人操持着家里,又帮了我许多忙,这不就看对眼了,就带了回来。」林二叔简单的说了说。 林爷爷想了半天,还是林奶奶一锤定音:「就让她先住下来吧,若当真不错,我和你爹也不会阻你。」 「她真的很好的!娘,总不能一直拖着人家吧。」林二叔急了。 林奶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在你心里你娘我就是这么个人啊!娘有数,不会耽误了人家的。」 林二叔无法,只好应下了,出去后对着许容娘十分歉疚:「容娘……」 「林二哥,你不必多说,我都懂的。」许容娘十分想得开,林家伯母对她也是很亲热,并无不好的地方,只不过是要先看看,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林二叔冲着她保证:「你放心,我定不会对不起你的。」心中也愈发对她有好感,觉得她深明大义。 谈完了私事又谈公事,林二叔早就打听清楚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一边惊诧于侄女的聪慧,一边也为自己生意火热感到高兴。 另外他这次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也并不是全无收获。 林二叔将自己带回来的种子和样本拿了出来,仔细的解释,林胭也在一旁看得认真。 林二叔拿出一物,有些懊恼道:「这红蓝花颜色颇为鲜艳,是我遇到的一个走商那儿买的,听说可以染色,但我自己试了,染出的黄色很快就消褪了,后来才知道那人是个骗子,只是花了银子也舍不得丢。」 林胭眼睛一亮,竟然是红花!红花可是染成正红色的绝佳材料,林胭正苦于红色染料的匮乏,林二叔竟然就来雪中送炭了,这下林胭对明年的比赛更有把握了! 「二叔,让我试试吧!」林胭踊跃举手。 「也好。」林二叔点了点头,如今这个家里最有可能做出来的就是林胭了。 林胭也不想表现得一下子就发现了,就算家人已经开始怀疑,她也还是要维护着自己岌岌可危的壳子,不然又要怎么解释呢? 于是又向林二叔道:「二叔,等你闲了再细细告诉我你是怎么染的,我也好想办法。」 林二叔一口应了,众人又把他带回的东西分拣分拣,就让他和许容娘各自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林二叔便前来给林胭帮忙。 记着昨日答应林胭的事,于是就将自己的做法娓娓道来:「我虽然对这些东西没怎么开窍,但平日里看着你爷爷和你爹的做法也知道些,于是就将这些花浸到水中,变成了黄色,结果没多久就褪了。」 第13章 林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其实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只是想不到那地方去便折腾不出来。 这红花是隋唐时期的流行物,在当时简直风靡全国,唐代李中还有诗言:「红花颜色掩千花,人是猩猩血未加」,说的就是红花的艳丽,令人心生向往。 林胭本来也想着这燕朝说不定有这花,只是打听了许久也没消息,本以为是还没被发现,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竟是错有错着,竟然被林二叔找到了。 如今这时代,处理染料的方法还比较匮乏,寻常染料要么用清水浸泡,要么用水煮,然后加媒染剂,林二叔就是这么处理的,可这红花最重要的就是红色素,是要用碱水来提取。 林胭将红花加了清水捣浆,本来最好用新鲜带露水的红花,可林二叔带回来都不知多久了,自然是没有新鲜的了,当然这也能用,只是效果或许没那么好罢了。 捣完了浆,用布袋过滤,留下残花,再用已经发酸的淘米水或者酸粟的酸汁冲洗,彻底将黄色素冲洗干净,剩下的残花里就只剩下红色素了。 最后用草木灰或者碱水澄清几次,红色素就溶解出来了,这时便可以染色了。 林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绸胚,放进染液中搅拌,染色均匀后,再固一下色就大功告成了,接下来就等它晾干了。 其实红花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做成红花饼保存,只需用青蒿盖上一夜后捏成饼阴干就行了,随取随用,十分方便,隋唐时期就是通过这种方法运输到日本。 可是令人心痛的是,林胭去过日本专门学习过红花染色,发现他们极其珍视,但话里话外就是一副他们才是这红花的发扬者,而本国却并不怎么看重,实在是有心痛心疾首啊! 当然红花的妙用还不止这些,它还可以拿来做胭脂,涂出的颜色十分好看。 又忙活了许久,幸好今日天气晴朗,这布没多久就干了。林胭取下布,看着这如火焰、如血液的绚丽红色,心中激荡不已。 林二叔见林胭手中拿着包着的布匹走了进来,有些不可置信道:「这、这是成了?」 「没错!」林胭颇为得意的掀开布匹,在场的女性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被这绚丽夺目的红美得愣了神。 林爷爷也是激动道:「不成想这花竟然是染成红色的,明明是朵黄花!」 林二叔也道:「怪不得叫红蓝草!」 林胭见他们都拐到名字上去了,不由好笑,又道:「有了这花,天底下的女人都要记住咱们家了。」 林母嗔道:「又胡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挺大!」 「娘~我哪有胡说,您自己想想,天底下的女子嫁人谁不要红衣,如今还有谁家比我们家的红还正呢?」林胭不服气道。 林爷爷若有所思,林母也恍然大悟:「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林爷爷也跟腔:「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又笑呵了一会儿,林胭才提醒道:「二叔带回来的种子就要赶紧种下了,不然明年恐怕赶不及,这红花所剩不多,爷爷,我想着祁县令一家对我们多有照顾,尤其是祁姐姐明年就要大婚了,不如拿剩下的红花染了布送与她。」 一旁的林二叔突然想到了什么,想要说话,被许容娘拉住了。林胭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又继续道:「当然咱们自家人也得留着些。」至于这个自家人指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二叔听罢,笑开了花,朝着林胭偷偷比了个手势,林胭实在是没眼看他。 其实大家都知道许容娘十有八九就是他们未来二婶娘了,许容娘长相清秀,人又能干,性格温柔,再没有不好的了,若不是家境突变,恐怕还轮不到林二叔呢。 林奶奶也很满意,准备将这二人定下来,过些日子就找许容娘谈谈。 至于这红花种子种哪,县城是没有地方的,只能种在老宅,林爷爷这一脉搬出上林村已经很多年了,老宅一直托林胭叔祖代为照管,老叔祖是林爷爷的亲叔叔,如今是上林村林家的族长,两家一直还有走动。 「老二,明个儿你就带着种子去老宅那边跑一趟,正好也带些礼给老叔祖,也是有些时候没没去探望了。」林爷爷吩咐道。 「知道了爹」林二叔十分听话。 一旁的林胭也道:「爷爷,我也想去看看。」林清也要跟着,正好明日学堂夫子有事放假,林爷爷干脆手一挥:「都去都去,一晃你们也这么大了,你们叔祖恐怕都要不认得你们了。」 上林村就在清河县周边,隔得并不远。林家一行人坐着马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一路上不断有人向林二叔打着招呼,显然是还记得他。 马车停在一座青砖做的农家大院,屋里人听到了响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在门口探着头瞧,看到了林二叔,一边冲里跑,一边大声喊着「爹!」。 第14章 不一会儿,一位青壮男子就出来了,一看到林二叔,眼睛都亮了:「桥弟!真的是你啊!好小子,还舍得回来!」边说边大力拍着林二叔的肩,「不错,长壮实了!」 林胭和林清两人也下了马车,叫了声「大堂叔。」 「胭儿和清儿都这么大了,好好好,快进屋,你们叔祖正在家中,还经常念叨你们呢。」林枫将人领进大堂,又打发林涛,也就是那小娃娃去请老叔祖。 几人坐下,就开始了寒暄。林枫感慨道:「这一晃都多少年没见了,你小子可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堂伯可就要去逮你了。」 林二叔低下了头,也很是愧疚:「是我不孝,让我爹娘在家担心。」 「哼!知道自己不孝就好!」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传来,几人抬头看,原来是林涛掺着老叔祖走了进来。 林老叔祖已经头发花白,虽然杵着根拐杖,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矍铄,待走到了林桥面前,推开了林涛的手,抡起拐杖就要打。 林胭和林清一惊,「叔祖爷爷!」,林二叔却不躲不避,任由那拐杖打在身上,只是那架势看着凶狠,落在身上却并不疼,林二叔越发愧疚。 林老叔祖见状也不打他了,入了座,才缓缓开口:「按理说我也不该管你,只是你也实在太不像样了,一走这么些年,连个信也不递一封!」 林二叔低着头恭顺受教:「是林桥不好,您别气了,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林老叔祖摆了摆手,不再理他,又看向林胭和林清二人。 「你们家这些时日的事,你们大堂叔已经告诉我了,胭丫头做得不错,林清也是,在学堂要好好跟着夫子学习,不要贪玩。」 林胭林清二人恭敬应「是」。 又问道:「你们这次来,还有什么事没有?」 「是有些事……」林二叔将来意讲清,林老叔祖听后,想了想道:「你们家的地一直租给族里在种,如今秋收也过了,要收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收回来之后谁来照料可想清楚了没有?」 林二叔接到:「正想和您商量呢,如今染坊的生意忙,我们家也抽不出人手来种,还得麻烦您老人家和我堂哥,至于这收成,因这不是粮食,便折合银子来算,就按照染料的三成。」 这也是想照顾照顾叔祖一家,他们家的祖宅一直是叔祖他们帮忙照管的,那些地也多亏了叔祖一家照料,现在林家有能力,自然也想帮他们一把。 林老叔祖自然知道他们是想照顾他家,毕竟染料可不便宜,分给他们三成,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林老叔祖不想占他们这个便宜,他家虽然不像林爷爷他们小有富裕,却也是温饱有余。 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答应,林二叔又劝道:「这红花也需要人悉心照料,而且事关明年的比赛,不托付给您我们也不放心啊。」 停了停又道:「更何况涛儿也要上学堂了吧,还有三堂弟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又是一笔开销,您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呀。」说完,就坐在那,等老叔祖自己想清楚。 林老叔祖想了很久,不得不说林二叔的话真的说到他心坎上了,他家虽说温饱有余,但孩子也多,不论是孙辈的上学还是给三儿说亲都是一笔开销,就算拿出来了,家里也会过得有些紧巴。 罢了罢了,大不了以后更加尽心就是,总之决不能让他们吃亏,于是就点了头,答应下来了。林二叔见他点头也很高兴,毕竟这叔爷爷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 打定了主意,林老叔祖就坐不住了,拿起一旁的拄拐,就招呼众人:「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地,正好胭儿丫头和清小子也许久没来了,出去看看还认不认得。」 清河县处在南边,这边大多是水田,种的也是水稻,可是这红花喜温畏涝,这里暖和倒是暖和,就是不够干燥,林胭有些头疼,她懂染布,于种田方面却不那么懂。 好在林老叔祖有办法,「你们家的地上等的水田有十几亩,这是不能动的,还有几亩下等的地,产量太低,就种了大豆、花生之类的,这些年下来地也养的不错,肥力也上来了。」 「若是这些旱田不合适,我便带你们找村长,村里还有些荒地没人要,倒是没什么水分,只是肥力不够。」 老叔祖边说边带着他们往田里走,一路上碰到了许多来往田间的汉子和村妇,一个个都十分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可见老叔祖的德高望重。 几人先去水田那边看了看,水田拾掇的很好,秋收已过,只剩下稻秆在田里泡着,还没来得及收拾。 又走到了旱田边,老叔祖拿开拐杖蹲了下来,用手捻着一小撮土,细细感受,「嗯,不错,这土可用。」下了结论。 一旁的林胭林清二人也有样学样,搓了搓土,林清对着林胭悄悄问道:「姐,你有没有感受出什么啊?我怎么没感觉呢?」 第15章 别看林老叔祖年事已高,耳朵却还尖的很,听了他的‘悄悄话’毫不客气地教训道:「清小子,我看你读书都要读傻了,虽说读圣贤书重要,却也不能毫不事农事,这地可是咱们的根!」 林清被训得缩了缩头,老老实实地答:「林清知道了,日后必定改,多多了解农桑。」林胭在一旁也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被问到。 林老叔祖满意地点点头,还算可教,话头一转又告诉他们这样看土:「你们看这土油亮,显然肥是够的,用手捻开,土粒松散,颗颗分明,并不沾手,说明足够干燥疏松,所以我才说这土可用。」 两人听完恍然大悟,这种田也是一门学问啊!林二叔早年也是种过地的,只是经验也不多,闻言拍着马屁:「还是叔爷爷您厉害,不愧是种田的老把式!」 老叔祖闻言倒是颇为得意,还是自谦道:「老了老了,也不中用了。」说完又瞪他一眼:「倒是你,出去这么些年又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别干啥啥没用,没个手艺傍身可不行!」 林二叔见火头又瞄准了自己,哀叫不已:「您就饶了我吧!」惹得林胭和林清在一旁偷笑。 看完了地,几人就随着老叔祖回去了,还没走进门,就看到炊烟袅袅,飘散在半空中又散开,真是好一副悠闲自得的农家图。 「你们就留在这吃了饭再走,不然回去时辰就晚了。」老叔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晚饭做的丰富极了,不仅杀了鸡,捉了几条鱼,林枫媳妇掌的勺,色香味俱全,引得林二叔不住地夸。 刚开始林峰还挺得意,听多了又有些受不住,反击问道:「你也别老夸我,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也该娶媳妇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旁的老叔祖也附和:「不错,赶紧的,别让你爹娘操心。」 两人本来也只是习惯性地催一催,谁知林二叔竟半点不恼,反而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心知这是有情况了,便心急催问:「快说说,怎么回事?」 林二叔却不慌不忙,强装淡定地答道:「你们只管等着便是了。」 「嘿,还卖起关子来了!成,我们就等着喝喜酒了!」又是说说笑笑了许久,才告辞离去。 回到家中天色已晚,林胭奔波了一天,早已经累得不行了,草草地洗漱完就去休息了。 第二日林母叫了林胭出来:「胭儿,前个儿你说要给祁小姐送礼,你爷爷特意拿了最顶级的素绸给你,这素绸可是你爷爷好不容易得来的,当初还想赚一笔大的,可惜价太贵了,一直无人问津,你且拿好,看要怎么染。」 林胭拿起素绸,丝面平滑隐隐泛着光泽,绸胚上是精美的暗花,一看就不便宜,染出来的颜色一定很正。 林胭谢了林母,就拿着素绸进了染房,前些日子早就将需要的原料和工具准备好了,如今只需染就行了。 林胭将已经做好的红花饼用乌梅水煎了片刻,又用草木灰澄清,接着就将素绸缓缓放进了染液中,轻轻搅拌片刻,染色均匀后拿出,用清水漂洗几次即可,若是想染颜色更深一些,就多染几次。 说来红花染成的布匹还有一个特色,若是不想要这颜色了,只需在衣物上滴上碱水和稻灰水数十滴,红色就回到了水中,再用绿豆粉将水收起来,只要储存得当,就可反复使用,丝毫不损,可谓是十分环保了。 林胭将染好的布料晾了起来,就开始寻思比赛会考些什么。 染织染织,自然是有染有织,可惜林胭对于染色倒是清楚,也自己动手做过,可这织却有些头疼,虽然因为专业原因,林胭也有去了解过,但毕竟没有动手做过。 话又说回来,现代有还有多少人会织布呢,更何况是那些非遗技术,除了那些传承人基本靠手工,大多都已经自动化了。 林胭想了想,还是得从最着名的四大名锦下手,四大名锦包括云锦、壮锦、蜀锦、宋锦。这其中蜀锦历史悠久,是秦汉以及隋唐时期的主力军。 云锦始于南朝,隋唐时期由于金陵地区被压制,云锦也渐渐地消声灭迹,直至宋朝才开始发扬光大,日前祁老夫人寿宴上赵老板送的织金锦就属于云锦,且不说赵老板是如何得来的,这也证明了赵老板确实后台很硬。 林胭特意了解了一番,如今燕朝皇室贵族一般用蜀锦最多,蜀锦色调鲜艳,图案繁华,独具一格,深受上层贵族喜爱。 宋锦则源于宋朝,典雅多变,如今还没有出现。至于壮锦,主要用于广西,受众较少。几相比较下来,还是云锦和宋锦最为靠谱。 有了初步的想法还不够,最重要的是如何实施,毕竟时间并不宽裕,万幸的是林胭还是记得一些理论知识,她虽然不会做,但找专业人员帮忙应该不成问题。 说干就干,林胭立马回忆着以前学过的大小花楼机画了下来,涂涂改改多次,才定下了初稿。 第16章 可是问题又来了,花楼机使用的技术需要极高,而且至少要两人操作,一来林家人手不够,二来即便够,也没人会用。可若是出去找那些技艺高超的织娘,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来屈就呢。 想了许久林胭也不得其法,不得不再次感慨人才的重要,这若是在现代得多好啊,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正苦恼着,林母推门而入,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鸡汤,看到林胭在写写画画着什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走了上去,把汤放在一边。 「娘」林胭抬头打了声招呼,林母关心问道:「这是在画什么呢?瞧你那小脸皱的。」 「我这是在想办法做咱们明年比赛的东西呢,只是画出来了却不会做。」林胭有些苦闷道。 林母拿起画看了看,有些惊诧道:「这不是花楼机吗?不过这样子看起来有些怪,似乎是改良过了的。」 林胭也很惊讶:「娘,您怎么认得的?」莫非林母还有什么秘密来历不成? 林母叹了口气,颇有些落寞地缓缓道来:「娘一直没和你们说,你外公家原本就是做布料生意的,家中也是养了很多织娘,我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学到了很多」林母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在回忆那段美好的时光。 「只可惜你外公外婆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后来你爷爷看两家生意相近,能互通有无,就为你爹聘娶了我,只是没想到才刚刚成亲没几年,你外公外婆他们就得了病相继去世了……」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林胭看着心疼极了,十分懊恼自己怎么提了这话题,怪不得林母从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过外祖家。 缓了缓气,稍微平静下来后林母又道:「那时你还没出生呢……」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怅惘与遗憾。 林母看着林胭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样子,心中略有些宽慰,含笑说道:「没事,娘现在有你和清儿,还有你爹,咱们家又和和气气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你外公外婆也定会放心的。」 林胭用力点了点头,向林母保证:「娘,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林母也回报一笑。 正温情脉脉着呢,林母又想起刚开始的话题:「你这图里的花楼机若是能做出来,人手就没什么问题,当初你外公家的织娘有些另谋他处了,有些回了家,到时候我好好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找回几个,再不济,还有你娘我呢。」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最大的烦恼一扫而光,只要加紧时间练习,明年还真能练出来。 放下了心中的担子,林胭出去收了已经晾干的红绸,铺开细细打量,心里暗自点了点头,还算拿得出手,明日就去送给祈府。 第二日林胭收拾好了东西,又将染好的红绸好好地包裹了就前往祁府。门房早就认得她了,并没有拦就让她进去了。 等她到了祁姝瑶的闺房,早已有丫鬟通报了,祁姝瑶看见她先是很是惊喜,继而又佯装生气道:「胭妹妹,你可算还记得我!」 林胭赶紧赔笑:「好姐姐别气我,我这也是给你准备礼物才迟迟没有前来拜访。」 说到礼物就引起了祁姝瑶的好奇心,急不可耐道:「还不快拿出来,若是不满意,我可是不依的!」 林胭好笑地摇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把布匹推到了她面前。 祁姝瑶三两下打开了包裹,绚丽的红一下充斥着她的眼,撞得她心神激荡,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摸着柔软光滑的布匹,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弄坏了。 满室静谧,半响她才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纯正的红……」语气还带点颤音。一旁的丫鬟也回过神来,夸赞道:「小姐,奴婢今儿可算是跟着小姐开眼了,林姑娘可当真了不得。」 祁姝瑶也反应过来:「胭妹妹,劳你费心了,再也没有比这更满意的礼物了。」 林胭忙阻止,玩笑道:「祁姐姐先别忙着谢我,你且仔细看看,猜猜我送这布的用意为何?」 祁姝瑶看了半天不解,雪晴倒是反应过来,提醒道:「小姐,您看这布料,当真是喜庆极了。」 祁姝瑶恍然大悟,娇目瞪了林胭一眼,顷刻间两颊泛起了红晕,「你、你这个人!」 林胭见她确实羞愤得不行,连忙打圆场,正色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祁姐姐成婚,我也想尽一份力,这布料虽说比不上祁家的贵重,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祁姝瑶听完急道:「胭妹妹这是说什么!你我交好本来从来就不关外物什么事,更何况这可是天下独一份,这份殊荣到了我身上,算起来还是我沾了你的光呢。」说完扑哧一笑,似乎颇为得意自己做了这第一人。 林胭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法宽慰自己,也不再说什么轻不轻重不重的话了,又道:「我并没有因家世而轻贱自己或是疏离姐姐,只是这布匹平日用还算得当,若是大婚时,确实怕会给姐姐丢脸。」 第17章 又道:「姐姐若是放心,可以将祁府的绸胚让我带回去染好了送过来。」 祁姝瑶很是感动,不过还是坚定地道:「虽说婚礼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其中包含的祝福,否则再华贵的衣服也只是衣服罢了,胭妹妹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更何况祁府也并非外人想的那么高不可攀。」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祁姝瑶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告诉林胭:「对了,胭妹妹,你若是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神色有些严肃,「昨晚我爹那接到了圣旨,正是明年大赛的事。」 「圣旨上说这大赛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着令各县先选出一个最顶尖的,再层层选拔,最后去京城比赛,这消息恐怕今明两日县衙就要布告了。」说完又有些担忧地望着林胭。 林胭低头沉思,皇帝下这个圣旨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燕国这么大,若全一窝蜂地跑到京城,效率低不说,也会影响秩序,而且这事对林家也并非全无好处。 祁姝瑶又有些奇怪地道:「说来也奇怪,圣上日理万机,这些事向来都是皇后娘娘主理,这次竟然如此上心。」 林胭也道:「或许有什么其他原因也未可知,不论如何,林家一定要取得一个名额。」现在猜测皇帝的意思还为时尚早,先取得资格才是要紧。 祁姝瑶倒是对她颇有自信:「咱们县也就你们家和赵家可以参赛,那赵家上次就败在你手里,想来不足为惧。」 林胭不敢说这大话,毕竟不到最后一刻便一切皆有可能,不过还是朝她微微一笑,「那我就先回去和爷爷他们商量了。」 祁姝瑶也安慰道:「你放心,若再有消息我一定派人去告诉你,我也只能帮你这点忙了。」 林胭没有推辞,告辞后就离开了祁家。 回去的路上,林胭一直想着选拔的事情,清河县只有一个名额,显然只会在自家和赵家中产生,现在还不知道规则,只能多管齐下,准备充足,免得到时候抓瞎。 回到家中,林胭进染坊盘点了一下目前已经有了的染料,发现还是贫瘠地可怕,还是得想办法多多补充才是。 正在林胭整理东西的时候,林父冲了进来,大声喊着:「胭儿,快出来!出事了!」林胭闻言便猜测可能是林父知道圣旨的消息了。 果不其然,林父气喘吁吁地道:「衙、衙门张贴了布告,说是圣旨下了,得先选拔过了才能去京城比赛呢!」 林胭忙给他倒水,让他缓缓气:「爹,您慢点别急,您说的我都知道了,祁姐姐告诉我的,正准备和你们说呢。」 「你都知道了?县太爷还说了,三日后开始县里的选拔,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我这就去告诉你爷爷去。」说完就去找林爷爷了。 三日后?林胭蹙了蹙眉,这时间有些紧张。 转念又一想,这只是个县里选拔,难度不会太高,若是这都过不了,她也别想什么以后了,早早歇着去吧。 正想着,祁姝瑶的大丫鬟雪晴来找她,林胭估摸着是来给她通风报信来了,果不其然,雪晴道:「林姑娘,我们小姐让我来传句话,说这次的题就在五色之中。」 「五色?」林胭疑惑,五色也就是青赤黄白黑,看来是这其中一种了。回过神来谢过雪晴,雪晴忙推辞说不敢,又道:「我家小姐本想亲自前来,但夫人管得紧,便差了我前来,小姐还让我托您一句话,说是在府里为您设宴庆功。」 林胭笑着道:「麻烦雪晴姐姐替我和祁姐姐道谢。」雪晴捂着嘴笑:「可不敢担姑娘一声姐姐,至于道谢,想必我家小姐更想您亲自前去。」说完就告了辞走了。 她走了林胭还在琢磨,按难易程度来说青即蓝色是最简单的,这是所有染坊必备的,也是日常最常用的,黑色虽然不起眼,但在秦汉时期还是皇帝才能用的,如今的燕朝虽然不尚黑,但也并不贱黑,当然这里指的是纯正的皂色。 这样分析下来,这次的主题很有可能是染蓝青之色。 林胭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林爷爷和林父,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能将注全压在这上面。」 林爷爷皱眉沉思,许久才缓缓点头:「我看胭丫头分析的很有道理,只怕十之八九就是这了。」 倒是一旁的林父有些为难:「爹,虽说咱们猜到题对咱们有利,可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好?毕竟是祁小姐派人偷偷来告诉胭儿的。」 林爷爷半点都不想理自己这个蠢儿子,还是林胭为自己老爹解释:「爹,您以为祁姐姐派她贴身丫头来传消息县太爷会不知道吗,想来赵家也有自己的门路打听,这三天时间也不是白留给我们的」 顿了顿道:「更何况这消息也只是个大概罢了,并没有透露出核心的东西,当然我们也并不需要透题,若是县里的比赛都过不了,咱们就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不用去京城了。」 第18章 打定了主意,林胭就去染坊找蓝靛,蓝靛虽然用的多,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做成功的,林家太爷爷当初刚接触这些,也是练了好多年后才比较纯熟,到了如今,蓝靛在林家也是差不多都掌握了的。 别看靛蓝染起来似乎最容易,但蓝染技巧和方法众多,变化万千,若是想从其中脱颖而出也有些困难。 林胭接下来几天就把自己关在染坊里进行各种尝试和锻炼手感,有的颜色不用任何媒染剂就可以染出深浅不一的蓝色系,有的与别的颜色套染则又可以得到全新的颜色。 正在她埋头苦练的同时,另一边赵老板也在为这个比赛做准备。 「哈哈哈哈!看来是天助我也,总算是做出来了!」赵老板看着手底下渐渐成型的绿色,高兴地手舞足蹈。 自从上次祁老夫人寿宴输给林家后,他就一直在找机会翻盘,这次一听到县里选拔的消息,赵老板就心道机会来了。 说来也是他的运道,他染坊里一个粗心的伙计不小心将蓝靛和栀子染料混到了一起,赵老板看到了刚想破口大骂,没想到那颜色竟然慢慢变成了绿色! 凭着敏感的直觉,赵老板就一直在试这颜色,没想到竟然真让他给做出来了,瞧瞧这多么迷人的绿色,这就是老天爷要让他赢啊!天授之不取,反受其咎!这下赵记必定是这次选拔的胜利者,看那林家这次还拿什么与他斗! 赵老板勉强压下了心里的狂喜,又吩咐伙计继续调色,一定要调出最饱满最成熟的绿色。 御书房内,燕帝看着挺拔如松端站着的侄子兼外甥,亲切问道:「前日的圣旨你也知道了,既然你没有想做的事,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下去监管,可有想去之处?」 祁墨本来就无可无不可,听到皇帝的询问,不知怎么脑海就浮现出一张脸来,反正都是要去,不如选个有点意思的,于是便点了广州。 皇帝见了也并不意外,他是知道祁墨前段时间去了广州那边贺寿了的,只以为他想离亲人近些,于是大手一挥也批了。 回到府里,李奶娘迎了上去,急切问道:「大少爷,这广州路途遥远,您一个人在外面老奴实在是不放心啊,更何况这不久就要过年了,您一个人在外孤孤零零的可怎么好,还是让老奴跟着去照顾您吧。」 祁墨柔和一笑:「奶娘,您年岁也大了,此次前去多有奔波,恐怕您身子受不了,您就安心呆在府里等我就好。」 赵老板那边斗志昂扬,林胭这边进展也还算顺利,靛蓝不用媒染剂可以染成翠蓝、天蓝、月白和草白四色,这四色是按照颜色深浅染成的,也是最基本的染法,基本每个染坊都会掌握。 林胭将这些步骤熟悉了一遍又一遍,确保自己不会失手,就开始进行尝试各种媒染和套染。 林胭早就想过,光靠普通的蓝染恐怕不够,于是又搬出了与蓝同出一系的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的就是靛蓝制作过程中的变化,想要直接染出青绿之色是很困难的,一般都要采取套染的方法。 套染就是先染一种颜色再染另一种,两种颜色的碰撞融合往往会发生神奇的变化。比如染绿,就要先薄染靛蓝,再用黄色染料套染。 然而即便是绿也是有很多种的,总不能随便乱染一通,那样成品就不好看了,不同深浅,染料配比不同最后做成的颜色也不同,林胭要做的就是将这个度把握好,所幸她的优势就是知道很多后人已经试出来的颜色。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转眼就到了比试的日子了,林胭和林家一行人早早地就来到了比赛场地,那边赵老板也紧跟着到场,两边对视片刻,都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脸,显然是连客气都不会装一下的了。 在清河县这个小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整个县,更何况是这么隆重的盛事,赛场边早就挤满了人群,还有搬着板凳嗑瓜子看热闹的,一个个比过年还激动。 没过多久,祁县令就带着人来到了场地,随行的还有县里的德高望重之辈,当做评委,待众人落了座,旁边的官差就上前宣读规则。 林胭等人都仔细听着,这次比试两方可各派两人,在县衙安排的场地当场染色,一应工具都已经准备好,双方除了备好的染料外还可以各选一种染料带进场。 接着就公布了这次的主题,果不其然是青绿之色。林胭心里暗舒了一口气,好歹没有偏题。 接着双方上场,林家自然是由林胭出马,另一人选想了想还是由林父出场,林爷爷毕竟年纪大了,接下来还有很多比赛,林爷爷经验足,可以做家里的总舵手。 选好了人,接下来就是选染料了,官方提供的染料就只有靛蓝以及基本的媒染剂。这时林胭看到赵老板上前拿了栀子,心里一紧,赵老板绝对不会无的放矢,那么他拿栀子的动机就很明显了。 看来他是套染出绿色来了,林胭心里暗自思索,一旁的赵老板发现林胭一直盯着他这边,心里十分得意,任你怎么看也不出来什么,今日就让他好好教教这黄毛小丫头! 第19章 赵老板得意地往林胭这边一瞥,阔步就走进了染房。一旁的林父暗自着急,看样子这赵老板是胜券在握啊,何况他拿了栀子又是做什么?林父并不知道林胭在染坊实验的结果,也不敢打扰她。 林胭却连个眼神都没给赵老板,靛蓝和栀子套染能得到军绿色,这还是技术比较成熟的情况下,即便赵老板真的完全掌握了,也不足为惧。 这次她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那么……就选它吧!林胭拿起了自己带来的叶子,一往无前地走了进去。 雨过天青色,一个光听名字就美好的不行的颜色,本身也确实很美,清脆而不张扬,如雨雾般淡淡的朦胧颜色,梦幻得让人心碎。 前世林胭听过一首特别喜欢的中国风的歌,里面就有关于雨过天青的歌词,当时林胭就被深深地迷住了,于是找了很多办法向老师请教,又自己反复试验多次,才终于染出这个颜色,当时的心情真的是无以言表。 林胭相信没有人不爱美,而雨过天晴色一定会力压军绿色! 雨过天青色也是用的套染的方法染成的,原料就是上等的花青粉和君迁子叶,也就是林胭刚刚拿的叶子。花青粉就是靛蓝制成的,只是更纯,好携带,可以用来调配多种颜色。 林胭先将丝绸用花青粉薄染,用丝绸能将这颜色的朦胧飘逸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他布料有些厚重,并不是很适合。 薄染期间,林胭就让林父将君迁子叶处理好,君迁子叶可以染成黄色,但黄色和黄色也是不同的,林胭也是试验了无数次才发现这个颜色是最合适的。 薄染后再套染,两者颜色的深浅要把握好,否则就不是雨过天青色了,这个过程早已成竹于胸,林胭闭着眼都能做好。 当然,比赛不可能制作这一种颜色,每组需得至少做出五种,这是早已规定好了的。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林胭听到赵老板那边有了动静,似乎是已经完成了,林胭不慌不忙,继续做着手下的工作,林父显然也听到了,有些着急,但看到林胭淡定的样子心里又安稳了下来。 没过多久,林胭这组也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接下来就要封锁现场,林胭和林父走了出去,外面已经是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了,甚至还有下赌注的。 「你们猜猜会是谁赢?」 「我猜赵记,你们瞧瞧他家那叫一个财大气粗,肯定有后手!」 「我看还是林家,他家前段时间不是还搞出个什么香云纱吗?」 「那可不一定……」 林胭没有再听下去了,现在染好的布料正在晾干,等到明日正式揭晓,现在现场已经被官府把控起来,任何人都进不去,大家也都各自散了。 等几人回到家中,大家已经迫不及待追问情况了,林爷爷打断了众人的七嘴八舌,「都别问,明天不就知道结果了吗?」自己又转过头问林胭,「胭儿应当有把握的对吧?」 林胭虽然不愿意下定断言,不过也不忍让爷爷他们失望,于是点了点头,算是间接承认了。 第二日天气晴朗,两家将自己的布料收拾好了,一一摆在桌面上,裁判席上已经坐满了人,底下的人也是努力伸长了脖子往上面瞧。 林胭往底下一看,没想到祁姝瑶也来了,祁姝瑶对上了她的目光,用嘴型轻轻对她说了声「等你」,两人相视一笑。 正式开始评比,两组都将自己的布料一块块铺开,打开一块摆在评委面前,等席上评委欣赏完后就展示给下面的观众们看,一块接着一块。 起先两边都是比较常见的蓝布,前面说过的翠蓝、天蓝、月白和草白四色两家都毫无疑问做了出来,这都是比较能代表的蓝色,重头戏在最后一块上面。 赵老板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最后一块布匹,缓缓地展开,底下发出一片惊呼。 「竟然是绿色的」 「这颜色可真好看」「是呀」 「看来这次林家是输定了」 赵老板听到底下的讨论声,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又看向了评委席,那边也是议论纷纷,祁县令倒是沉得住气,不过看他神情显然也是赞赏的。 赵老板只觉自己这么多天来压着的郁气终于一扫而光,十分的扬眉吐气,此刻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了,对着林胭颇为假惺惺地笑道:「林家侄女,你还年轻,不急在这一时。」言下之意就是这次轮不上她了。 林胭也不恼,只淡淡地回以一笑:「您说的是,我还小呢,还请各位帮我品鉴品鉴我这雨过天青色。」说完便与林父一同展开了布。 场上场下一片静谧,齐齐发出一声抽气声。 林胭很满意眼下这由她导致的情形,也不催促,只是将这布料披在了身上,为了此刻她特意穿了一身浅色衣服,此时披上了这丝绡,顿时似乎连面容都模糊了,朦朦胧胧,如烟如梦。 第20章 随着她缓步轻移,微风拂起了衣角,也拂上了人们的心扉。林胭一边走一边变着法的披在身上,充分展示了它的百搭,牢牢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等到效果差不多了,林胭才缓缓开口:「此色名为雨过天青,正是因为其颜色如同雨后初晴时的天色而得来,十分的纯粹空灵,婉转淡雅,朦胧梦幻,正如一位闺阁女子一般,美好至极。」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听了林胭的描绘,那些女子眼神顿时狂热不已,恨不得立刻就将那布拿来穿在身上。 男子们也望着布陷入了幻想,仿佛眼前就出现了那一位婉转哀伤,美丽淡雅的女子,让人心碎得只想抱着她安慰。 评委们也不住地点头,更有那有些文思的还当场作了一首诗,暂且不评价做得水平如何,但这行为无疑将气氛推得更加火热,有了文人的加持,这颜色自然也就不同一般了。 毫无疑问,这场是林胭胜了。 赵老板脸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眼见着事态离预想的发展越走越远,再也淡定不起来了。若这次让林胭再次获胜,那他在这清河县再也呆不下去了,不行,必须得想想辙。 赵老板眼睛四处乱转,脑门上也冒了汗,突然眼睛一亮,喊道:「咱们的题目是青绿之色,你这颜色虽好,但也只有青,没有绿啊!」 「是呀」「说的有道理」底下也有些应和声,赵老板听了挺直了腰,似乎也有了底气。 底下林家的人都怒目而视,林清先是沉不住气,气冲冲道:「爷爷,这赵老板也太过无赖了吧!」林爷爷没说话,只是眉头也紧皱着。 台上林胭也没想到这赵老板竟然耍赖,不过她也不惧,直言道:「若是赵老板不服,林胭也可染绿。」 台上祁县令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虽说赵老板有耍赖之嫌,但他拿题目说事也并非没有道理,说来还是他自己出的题,不禁有些愧疚,毕竟在他看来林胭的雨过天青是远胜于赵老板的绿的。 眼下听到林胭说她也可以染绿,于是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你便染了看看,这样也不算是没有绿了。」 赵老板没想到县令竟然还给机会林胭染绿,心里有些打鼓,但他也不敢做的太绝,本来刚刚他也拉下面子不要耍赖,众人也是看到了的,现在若还不让人染,那他就不占理了。 只是还是不死心道:「既如此,让你染便是,只是大家时间宝贵,总不能为你一人再加一天,你不如就地取材,当然也只准取一样,这也是县太爷定的规矩。」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被赵老板一本正经地无耻刷新了下线,赵老板也是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是为难,不如一次性来个绝的,再说他也没说错,这确实是县令定的规矩。 林胭微微蹙了蹙眉,继而又舒展开,这个要求听起来难,但其实也并非做不到,四处环望一圈,目光最终定在了一株野草上面。 众人只看见林胭走了下去,停在了一株十分不起眼的野草旁边,采了它的叶子,一个个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野草也能染色? 赵老板也是嘲笑:「大侄女,虽说许多植物都能染色,可这野草染色我可是闻所未闻啊,你也别病急乱投医啊。」 林胭不理他,只笑笑说:「谁说野草不能染色?君不见这茜草栀子之类许多年前也是野草呢。」 更何况,这也不是普通的野草,这种植物名叫藜,古书中也有记载,只是如今能够读书的本来就不多,就算读过,也不知道它能染色,因此觉得荒诞。 本来林胭只准备用县令准备好的材料来染,只是没想到发现了藜,这下可真是喜出望外了,这藜能染出一种十分经典好看的颜色:豆绿。 豆绿是一种经常出现在古典名着中的颜色,林胭记得当初读红楼梦时就见过它。豆绿是一种如青豆般的浅绿色,有些偏黄,色泽鲜明,富有活泼朝气,很受女子喜爱。 林胭也不耽误时间,飞快地处理了藜叶,做好了染液,就将一块白色丝绡放了进去,均匀搅拌,待染好了布,就搭在了晾杆上晾,幸好今日天气晴朗,想来不会等很久就会干。 众人见现在没有热闹看,又快到午时,就各自散了赶紧回家,等吃完了饭好继续看热闹。 林胭没有回去,林母早就在她染布的时候就先回去备好了饭菜送来,见状,赵老板也不走了,留下来盯着林胭,生怕她搞什么鬼。 其实林胭对赵老板没什么恶感,虽然他厚脸皮了点,但也没有搞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最重要的是细数这几次两家针锋相对,赵老板都是来送人头的,林胭不仅不讨厌他,甚至还有点希望这样的对手更多点。 林家在底下找了个地方,搬了几把凳子坐下,林胭一边休息一边等时间过去,没多久,县里的吃瓜群众们就再次聚集到了一起,个个都讨论得唾沫横飞。 第21章 有那心急的还催促林胭赶紧上去看看好了没,林胭也就上去查看了,丝绡已经晾干,林胭抓紧布料两端轻轻一扬,豆绿色的布料在阳光下越发轻盈,就像展翅的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 这时,评委们也都来了,评定也开始了。林胭捧着收好的豆绿色丝绡,呈到评委面前,评委们看完都赞不绝口,底下观众们心急,嚷嚷着:「也让咱们看看呀!」 林胭安抚道:「大家别急,就来了。」等评委看完,又捧着布绕着台边走了一圈。 「这颜色真好看,瞧着就让人心里舒畅。」 「阿娘,我喜欢这颜色,买给我做新衣服好不好?」 「好好,都买都买」类似的讨论数不胜数。 下面讨论得热闹,上面大家也都商量好了结果,祁县令摸了摸胡子,满意的点点头,笑道:「看来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又转向赵老板,「你说是吧,赵老板?」 赵老板知道到了此刻是再也无力回天了,只好认命,拱了拱手:「今日我赵某人算是服了,小姑娘真是青出于蓝啊。」 林胭也并不想结仇,也回了几句好话:「您才是技艺纯熟,我也只是占了新奇二字,讨了巧,日后还要多多向诸位前辈学呢。」这话说的大家心里都舒服,赵老板也有了台阶下,心中总算没那么别扭了。 这时,台上一位评委出声道:「依我看啊,你这颜色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林胭心里一紧,生怕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那评委看到林胭满脸紧张等他发话,哈哈一笑:「只有一点,便是全都是女子穿的,怎么都没有男子的?你可不能因为自己是个女娃就把咱们这些大老爷们给忘了。」 底下传来一片「是呀」 「就是呀」还有人喊道:「我也想穿新衣服!」引来一片大笑。 林胭也憋不住了,笑弯了眼回道:「这是我的不是了,定会给大家补上的,各位叔叔伯伯别着急。」 又有一声颇为苦恼的稚嫩声音喊道:「只有叔叔伯伯啊?我还不是叔叔伯伯怎么办?」底下又是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都有,都有」林胭也大笑回道。 这第一场赛事就在大家的笑声中结束了,毫无疑问,林家获得了唯一的名额。 晚上,林母整了一桌子好菜庆祝,林爷爷也搬出来收藏多年的好酒,小酌几杯,酒至半酣,林爷爷感慨道:「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有这样的经历,都是托了胭丫头的福啊!」 林胭玩笑道:「爷爷,这才哪到哪,咱们可是要比进京城的。」 「你说的对,咱们还要去京城呢,说到京城,咱们家如今银子也够了,到时候便在京城买个铺子,也方便些。」林爷爷又开始操心。 林父有些苦恼:「爹,那咱们在县里的铺子怎么办?」 林爷爷咪了一口酒,回味了片刻道:「我已经跟你们娘商量了,这些天就抓紧时间先帮老二把婚事定了,等我们上了京,老二你们就留在这照看铺子,正好这段时间也好好练练手艺。」 林二叔听到办婚事先是一喜,接着又苦起了脸:「爹,你们都上京,就留我们在家也太残忍了,我还想跟着去见见世面呢。」 林爷爷白了他一眼:「你世面还没见够呢?也没不让你去,只是家里须得留人,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你大可去了再回来就是了。」 「好了好了,这事以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将婚事给办了,即便容娘现在家中都没人了,咱们也不能委屈了她,婚礼不能简单了,三媒六聘不能少,先合合日子。」林奶奶雷厉风行。 林胭突然想起了什么,但看大家都那么开心就先按下没提,待吃饱喝足各自散了之后,林胭偷偷找到林母。 「娘,有件事要和您商量商量,我当初答应了祁姐姐要让她做第一个穿上正红嫁衣的,如今二叔娶妻,这不就撞了吗?」林胭有些头疼,这两边都亲的很。 林母听清了问题,好笑道:「说你聪明,你就犯糊涂,你奶奶都说了,你二叔的婚礼不能简办,三媒六聘下来最快也得明年了,祁小姐翻过了年就要出阁了,你也不会失约。」 听了林母的话,林胭顿时就放心了,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可就为难死我了。」 林母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别老把‘死’挂在嘴边。」林胭受教,笑嘻嘻的赔礼。 一夜无梦。 第二天,林胭早早起来洗漱,准备去祁府赴宴,这是早就和祁姝瑶约定好了的。路过前面的铺子,林胭被这人挤人的场景惊到了,昨日刚比完,今日大家就都跑来买布。 林父被人挤得头发都乱了,满头大汗,不停向众人解释着什么,这时有眼尖的瞅见了林胭,喊了声:「林家小娘子来了!」 于是众人一哄而散,又蜂拥而至将林胭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林胭只好提高了声音,大声道:「各位别急,大家,还请各位三日后再来,届时一定会任大家挑选。」 第22章 众人见确实无法买到了,只好强调:「那就说好了,咱们三日后再来。」才不甘不愿地慢慢散了。 见胭脱了身,林父才松了口气,擦了擦汗道:「以前也没见大家这么热情,真是有些受不住啊」说完自己又笑呵呵道:「不过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爹,这几天就要劳累劳累大家了,赶紧先赶出一批货来,我今日还要去祁府赴宴,等我回来再好好赶赶。」林父听后道了声好。 等到了祁府,门口的小厮十分热情地将林胭迎了进去,熟门熟路地到了先去给祁老妇人和祁夫人请了安,然后就到了祁姝瑶的院子。 祁姝瑶早早地吩咐人把宴席摆在外面的亭子里,亭子四周挂了挡风的纱布,只留了一面看风景。 两人闲坐在里面,吃着一桌子的珍馐,祁姝瑶给林胭倒了一杯酒:「这是秋日里存的桂花酿,胭妹妹尝尝看。」 林胭拿起酒杯,小口浅尝,桂花馥郁,入口顺滑,唇齿留香,确实是好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喝着,祁姝瑶又敬了林胭一杯:「还未恭喜胭妹妹首战大捷。」 林胭认真回敬:「这也多亏了祁姐姐这些天的帮助,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赢。」 「好了好了,咱们也别再敬来敬去的了」祁姝瑶莞尔一笑,话音一转,又正色道:「不过这县里的初赛虽然胜了,接下来就要去府里比了,兴元府里可谓是人才济济,胭妹妹还需严阵以待。」 「多谢祁姐姐的告诫,小妹定然全力以赴。」林胭也严肃以待。 祁姝瑶颇为落寞的叹了口气:「其实我很是羡慕胭妹妹,虽说为了这比赛劳心劳力,但却活得那么精彩,而我,却只能呆在这后宅里。」 「祁姐姐」林胭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路都是人自己走的,女子在这世上本来就多有不易,姐姐若是有想做的事只管做就是了,何必如此压抑自己?」 祁姝瑶看着林胭,有些无奈地笑了「妹妹你还小,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无拘无束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说别的,只说家中亲人,我就不能违背他们的想法,所以我其实是很羡慕胭妹妹的家人都那么支持你。」 林胭也知道自己想当然了,若是在现代,大家大可放心大胆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事物,在古代却不能,更何况祁姝瑶还是大家小姐,一举一动更不能轻忽,这样想来,虽然林家没有大富大贵,但确实是难得的开明了,这也是她的幸运。 林胭一时为自己感到幸运,一时为祁姝瑶的境况感到无力,脸上纠结极了。 见状,祁姝瑶反过来安慰她:「你别为我担心,你瞧我生下来就衣食无忧,家中长辈也是宠爱非常,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好了,况且你说的也对,路都是自己走的,我也会好好走我自己的道路。」 回到家中,众人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一个个都一边加紧赶着三日后的货物,脸上冒着抑制不住的喜气,看见林胭回来,招呼了一声:「你回来的可正是时候,猜猜咱家又有什么喜事了?」 喜事?林胭环顾众人,视线逡巡,最终定格在林清微微挺直了的胸膛,笃定道:「是清儿有什么喜事?」 「嘿,我说大哥,胭儿这丫头脑瓜子可真好使!」林二叔赞不绝口,林父笑开了花,毫不推辞全盘接纳了弟弟的夸赞。 林清跳出来骄傲地答她:「姐,你猜对了,我们夫子说明年二月的县试我可以前去一试了。」 林胭鼓励地摸了摸林清的脑袋,「很好,切记不能骄傲自满,也没有多少日子了,你得好好复习才是。」 「放心吧。」林清拍了拍胸脯,随即亲昵地抱怨,「不过你能不能不要摸我脑袋,我都这么大了」。林胭好笑地帮他顺了顺毛,看他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忍了下来,突然觉得有个弟弟真的是很不错。 「对了胭儿,一个月后就要去兴元府比赛了,祁小姐有没有提什么?」林母关心问道。 「祁姐姐也不知道,府里比赛的规矩应当比县里更严格,咱们还是好好准备吧。」 林母感慨:「这比完了都要过年了,第三场还在明年呢,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说着加快了手中的活计。 林胭也觉得时间过得快,转眼都来这小半年了,上一世的事情似乎也越来越远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走上正轨,大家各司其职,林父和林二叔每天在前面店里忙着,林奶奶则忙着林二叔与许容娘的婚事,林胭则闭关试色。 这天,林母冲冲地跑到林胭面前:「胭儿,上次你说的花楼机的事情,有眉目了。」 「真的啊」林胭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眉目了,「娘,你快给我说说!」 原来这几天林母一直在找以前的织娘,可惜很多都下落不明了,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一位苏娘子,林母就赶去找她,可在看到她的时候却吓了一跳。 第23章 「那苏娘子本来在你外公织坊是顶尖的那个,谁成想织坊解散后回了家,婆家就不把她当人看了,嫌弃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又挣不到钱了,整日当驴一样使唤不说,还动辄打骂不停,我差点没认出她来。」林母十分气愤难当。 林胭也心里发堵,疑惑道:「那她怎么不走呢?或者再去找下家?」 林母愤愤不平:「还不是那些龟孙生怕她跑了没人使唤,而且还不准她带走女儿,她放心不下女儿在家受苛待,哪里肯走?」可见是气狠了,连‘龟孙’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娘,那他们怎么肯让您见她?」林胭不解。 林母叹了口气:「你是没见她那样儿,都躺在床上下不来地了,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连活都做不了了,那家人还不把她当负担?早就不理会她们母女俩了,更何况我去的时候听说他男人又要娶了。」 又气骂:「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日后没他们的好过!」 林胭忙给她顺气:「娘,您先别气,咱们苏娘子母女接过来不就好了?刚刚听您说她男人又要娶,这样不是顺理成章的就可脱离了他家?」 林母有些忧心忡忡:「哪里有这么简单,若是他家不肯放人又如何是好?」 林胭自信道:「若是不肯放人,那便是停妻再娶,可是犯了燕律的,到时候自有他好果子吃!」 话头一转又道:「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搞清楚情况,我们也好见机行事,万一没办法,也只能麻烦祁姐姐了。」 林母被她说服,「那我再找人打听打听。」 另一边,一行人马正在缓缓驶向兴元府。 王府尹早就在此等候了,祁墨刚刚到达兴元府,就立马笑脸迎了上去:「下官恭候祁世子。」 祁墨微微一愣,对着王府尹温和一笑:「府尹大人多礼了,侯府还并未立世子,祁墨只是奉旨前来督促选拔染官一事,接下来还要麻烦府尹大人多多包涵。」 王府尹马屁没拍到点上,本来还有些尴尬,没想到祁墨给了他台阶下,不由对这个空降的侯府公子也没了恶感,好歹不是个难缠的。 在双方有心交好的情况下相处得十分和谐。 到了王府尹给他安排好的住宅,王府尹怕他着急了解县里选拔的情况,就十分上道地主动讲解。 有些谄媚地笑道:「说来公子的堂伯祁大人那边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早就听说祁大人一向事必躬亲,尽心尽责,连选出来的染坊都比别县的好。」 祁墨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耐,也回笑道:「这也是府尹大人治理有方。」王府尹闻言笑得更灿烂了,看到祁墨脸上露出倦色,知情识趣地告辞了。 出了府门,一旁的师爷凑过去问道:「大人,前些日子锦绣楼的何掌柜托您的事……」 王府尹猛一摆手,瞪了他一眼,等走远了才斥道:「你也太不谨慎了!」看到师爷赔笑又缓和语气道:「本官也只是答应他尽量留他一个名额,至于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拿到就不关本官的事了。」 「那……如今来了这位大佛,祁县令那边说不得也要让一个了。」师爷小心揣测。 「即便没这尊大佛,祁县令那边也要尽量方便,正好我也卖个人情给侯府。」王府尹是想方设法地钻营。 师爷小眼一眯,八卦问道:「不是听说这位祁大公子与侯爷和长公主关系不融洽吗?」 王府尹不以为意:「再不融洽也是亲生的,还能便宜了外人?再说,这祁大公子在圣上和皇后娘娘那里可是颇为看重。」师爷点头附和。 过了几天,林母打听清楚消息后回来,高兴地找林胭说道:「好消息,那苏娘子已经确定要来咱们染坊了。」 林胭也高兴,继而疑惑:「她家那些事解决了吗?」 「哪能啊,不过已经确定了那男人确实要再娶,听说连肚里娃都有了,对方说了,不做小,也不准有孩子,现在连休书都给了,这么些年她赚的钱一分都没分给她,就将她母女俩赶出来了。」说起这个林母就有气。 林胭安慰道:「不管怎么说,好歹是脱身了,以后也会苦尽甘来的。」 林母点头;「不错,估摸着这两天她们就到了,到时候咱们去接她们去。」 林胭瞧着眼前枯瘦的女人,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了,身旁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头发枯黄像稻草一样,眼睛怯怯的不敢与人对视,拼命地捏着母亲的衣角,大气不敢出一声。 心里顿时像被揪了一下,虽说林胭自己也是个孤儿,但是从小环境还不错,没有遇到那些黑心孤儿院,只是人情淡薄了些,虽然早就有预料到她们情况会不好,却也没想到会不好成这个样子。 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起,暗自按耐住,挤了个笑脸:「苏娘子和妹妹想必是很累了,母亲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先去洗漱洗漱吧。」 第24章 女孩偷偷看了林胭一眼,又很快低下头,躲在苏娘子身后,苏娘子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眼下这个样子确实不像话,只好先道声谢,待整理好了再谈。 趁她们洗漱,林胭去厨房张罗了几样饭菜,苏娘子母女坐上了久违的饭桌,看到桌上美味诱人的饭菜,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女孩见母亲跪了下去,也有样学样,林母急忙将二人拉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少东家,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俩无以为报,日后必定结草衔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母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们拉起来,闻言红了眼:「我早就不是什么少东家了,日后你们就安心在这住着,也算全了昔日的交情。」 又看向小女孩:「这孩子叫什么名?日后也可与胭儿做个伴,听说都十岁了,可怜见的,日后要好好补补才是。」 苏娘子恨恨道:「从今日起她便跟了我姓,从此再与那家子无关,日后就叫苏希。」希望的希。 「好好,日后希儿就叫我一声干娘,以后就把你胭姐姐当亲姐姐一样,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叫林清。」林母对着苏希柔声道。 苏娘子赶紧轻推了女儿一把,激动道:「快叫干娘和姐姐!」 苏希有些愣愣的,反应过来后听话的叫了一声「干娘,阿姐。」 林母很是欣慰,招呼着:「赶快吃饭,再不吃都凉了,吃完了好好睡一觉。」苏娘子擦了擦泪,笑着端起了碗筷,不再说话。 晚上,林爷爷见林母和林胭出来,问了句:「都安置好了?」林爷爷是知道这事的,也很赞同林母的做法。 「都安置好了」林母笑着回答。 「爷爷,那花楼机就要提上日程了,爷爷可有信得过的人?」林胭问道。 林爷爷略微沉思,才缓缓开口道:「这图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事关重大,就找木匠做一部分,剩下的我们自己做。」 想了想又道:「这事就由我来做,你还要试色,也别太累了,小孩家家的,身体最重要。」 「嗯,知道了」林胭甜甜一笑,心里很是熨帖,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进行府里的比赛了,的抓紧时间试色才是。 如今燕朝已经出现过的颜色林胭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把握住主线,再向外扩散,那么无论试题是什么也不足为惧。 靛蓝已经考过,显然不会再考,剩下四色中,白和黑则没什么看头,林胭估计接下来的比赛就在红黄之间了。 时间一转即逝,林家众人要准备出发去兴元府里了,林爷爷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大家都去,若是到时候有个什么也有人跑腿,至于林清,他还要上学,也就不跟着了。 林胭将这段时间调配出来的原料都收得严严实实的,瓶瓶罐罐一大堆,收拾好了行李,众人就出发了。 兴元府离清河县并不是很远,走路三天就到,坐马车也只要一天多的时间,几人到的时候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 林胭还没有来过兴元府,一路上颇有兴致地东瞧西瞧,林母看她这么兴奋,好笑道:「别瞧了,日后有的是时间逛。」 林胭这时候兴致也淡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比清河县自然是要繁华很多,可也就那样了。 锦绣楼内,何掌柜对着一旁的伙计问道:「叫你查的东西你都查清了吗?这次比赛可有哪家需要注意的?」 一旁伙计哈腰笑道:「谁不知道我们锦绣楼乃天下第一楼,又有哪个不长眼敢和我们争?」 何掌柜听后,不笑反怒:「叫你查你就这么敷衍我?我怎么听说那清河县这段时间很是出了些风头?」 「这个小的打听清楚了,那林家不过是野路子出生的,都是些小打小闹,哪值得您挂怀。」伙计不住地吹捧。 何掌柜的脸总算不肿着了,「你再去打听打听,不能懈怠。」 何掌柜走后小伙计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呸!什么人啊,整天在我这耀武扬威,摆那臭架子!」 客栈里,林胭收拾着东西,明天就要比赛了,她要做好最后的准备。 林母看到女儿整天闷在房里,拉她出来:「你这样可不行,虽说比赛重要,可你好歹要透透气啊,况且现在在客栈,什么都不方便。」 林胭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顺从应了,出去逛逛也好,顺便看看自家和府城的染坊有什么差距。 母女两带着苏娘子和苏希一同逛着,向路人打听了一下最好的染坊,路人倒也热心:「你们也是为了比赛来的吧,要说这染坊,咱们兴元府最有名的就属锦绣楼了,那叫一个气派,你们去那儿,准没错。」 林胭母女两面面相觑,谢过了好心路人后便前往了锦绣楼。 第25章 林母有些忧心:「胭儿,看着样子锦绣楼可是个劲敌啊。」 林胭也有预感,不过还是道:「娘,咱们先去看看吧。」一路无话,不一会儿就到了锦绣楼门口。 锦绣楼的地段极好,总共有三层楼,门面气派,金光闪闪的‘锦绣楼’三字高高挂在上面,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看就不是林家那小小作坊能比的。 走进门,里面布置得井井有条,林胭一眼扫过,不少花色都是县城没有见过的,越看越心惊,锦绣楼不愧是‘第一楼’,里面不少颜色都是外面没有的,不过还好,虽然是个劲敌,也并非不能战胜。 林胭几人看完后回了客栈,林胭继续整理明日可能用到的东西,林母到是愁眉不展,可也不敢打扰她。 这一晚,不知多少人无法入眠。 第二日林家众人早早到了比赛场地,不少人已经等在那了。兴元府也是个大府,底下的县也有小十个,要从这小十家最优秀的染坊中脱颖而出绝非易事。 每家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的对手,似乎想要打量哪个最值得严阵以待,很多略过林家的视线一扫而过,林家根本就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见状林胭也不恼,待会儿手底下见真章就是了。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评委们也都到了,府尹大人携着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一同落了座,林胭抬头一看,这么熟悉的脸不是祁墨又是谁? 祁墨察觉到林胭的视线,朝她微微一笑,转瞬即逝,又挂着浅笑与府尹交谈。 林胭压下心里的惊讶,沉住气应对接下来的比试。很快,题目就宣读出来,果不其然是黄色。 只是这次就比初赛更加严格,要求也更高,第一场要求每组染出十种不同的黄,不限材料,当然不能乱染一通,毕竟染色这种东西,稍微变点比例就不一样,所染成的颜色必须有明确区别才行。 这第一场也是为了筛下一批人,林胭听完要求后心里舒了口气,这要求并不难,突然感觉有人盯着她,抬起头又没有发现,又将注意力放在接下来的比试上。 祁墨倒是觉得这小姑娘几个月不见长变了许多,似乎是长开了些,也更加好看了…… 很快比赛开始,林胭心里也有了数,拿出了早已调配好的一些染料,和林父进了属于他们的空间,手脚麻利地进行已经练习得熟烂于心的步骤,一个染,一个打下手,你来我往,配合得十分默契。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同颜色的黄在林胭手底下渐渐成型,当完成最后一匹染色后,林胭和林父将染好的布料晾了起来,到官差那报了到,就离场了。 一出场,两人都没想到他们是第一个出来的,外面的观众也没想到竟然是他们先出来,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这就染完了?不会是染不出来放弃了吧?」 王府尹在师爷的提醒下想起了这是清河祁县令下的,于是对祁墨笑道:「这清河县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评委席上一片其乐融融,里面的人陆陆续续都出来了,比赛也快结束了。 随着一声锣鼓声响,比赛正式结束,所有人员都出场,此时已近黄昏,明日辰时正式评比,林家一行人也回到了客栈。 晚饭时,众人围坐在一起,谈论着白天比赛的事情,林爷爷分析道:「这十种黄色并不难配,恐怕也是为了先筛出一批人,明儿结果出来后还有一场,这才是要注意的。」 林胭赞同道:「爷爷说的没错,大头还在后头,我等会儿还得再准备准备,说不定明儿就用上了。」 林父想到白天在观众席上的祁墨,兴奋道:「没想到这次祁公子竟然是评委,看样子他与府尹大人关系也挺好的,这对咱们是好事啊!」 林胭泼他的冷水:「爹,先不说咱家和祁公子没什么关系,即便有关系,他也不可能假公济私,还是靠自己的好。」 林爷爷也接到:「不错,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想事情竟然连胭丫头都不如,年龄都活到狗肚子里了?!」 顿时林父就老实了,只不过心里还是抱着一份奢望,说不定呢? 林胭没有再管林父的小心思,她的心绪已经跑到比赛上面了,今日的初赛是十拿九稳的,只是不知道明日又会是什么题目?还有锦绣楼,他们必定也会过初赛,不知道又会如何。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散了去睡了,林胭躺在床上,本以为心里装着事会睡不着,没想到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又是起了个大早,到场后林胭就去检查了下昨日染的成果,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失手,正常发挥,又和林父二人收拾好。 还是昨日的评委,一共十几组,挨个将染好的布送上去,评委则在纸上写可或不可,五位评委,起码有三个可,才算通过。 第26章 轮到林胭这组,林胭跟着捧布的专人走上前,嘴里介绍到:「这十种分别为鹅黄、菊黄、明黄、杏黄、金黄、缃色、松花色、秋香色、蜜合色、姜黄。」又对着评委的视线不卑不亢,一一介绍了不同黄色的区别。 介绍完后行了一个礼,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静静等待下一组。 没多久,结果就全部出来了,意料之中的林胭这组过了,一起过的一共有五组,接下来就是这五组间的厮杀了。 林胭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听下一场比赛的规则,王府尹看着眼下的境况,笑着对一旁的祁墨说道:「这第二场比赛就由大公子来出题吧。」说罢,完全将主动权交给了祁墨。 祁墨见状,也不再推辞,目光远眺,瞥见了远在一旁的一棵经冬枯黄,树叶凋零的柳树,双手背在背后,含笑道:「冬日柳叶凋零,甚是可惜,不如就以柳黄为题吧。」 话音刚落,观众席上都在窃窃私语,而台上的五组都陷入了沉思,有的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显然不知道柳黄怎么染。 林胭脑子里飞快转过几种方案,再一一否掉,最后选出了最容易做到的一种,想好了方案,林胭也不慌了,气定神闲地直视前方,突然对上了祁墨的眼,祁墨冲她又是浅浅一笑,林胭一阵恍惚,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的确是得天独厚。 宣读完比赛规则后,五组人就进了各自的场地,必须在未时之前染好,否则就算失败,时间很紧张,一刻也不能疏忽。 进场后,林胭飞快翻着包裹,拿出了石绿和胭脂以及藤黄染料,按记忆中的比例将三者调配,林父在一旁准备绸布,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柳黄,为春柳嫩条,柳芽初生时的嫩黄色,这个颜色是一个十分传统的颜色,在古代服饰中占比很大。 等林胭调配好染料后,就将处理好的绸布放了进去,随着缓慢地搅拌,色素慢慢附在了绸布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最后渐渐成型。 两人合力将染好的绸布晾上,看了看日头,林父舒了口气道:「还好,才午时,咱们做的很快。」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就退场了,经过了第一场比赛,众人再也没有忽略这个瞧着不起眼的组合了,见他们又是第一个出来的,一个个讨论得兴致勃勃。 祁墨见林胭又是一马当先,眼中兴味盎然,暗中赞叹,同时又轻轻摇摇头叹息,小姑娘到底是还年轻,不懂得韬光养晦。 没过多久未时就到了,最后一组勉强压着时间点出来了,整个人都像刚从水中泡过一样,狼狈极了,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 由于是最后一场,几人也没有离开,一直在现场等着,幸好老天爷赏脸,没有搞些波折。 林家一家在旁边提着心,半点不肯放松,尤其对面锦绣楼的何掌柜也一副淡定至极的样子,瞧着也是胸有成竹,让人不得不多想。 林胭看着家人紧张的样子,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索性就不说了,反正结果已经交上去了,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 由于天气好,绸布没多久就晾干了,五组绸布一一展开,放在评委面前,旁边标了各家的名字,从染布到晾干呈上,全程都有官差跟着,所以也不会出现被掉包的事件,除非谁能手眼通天到把衙门所有人都收买。 这一眼望去高下立判,林胭对自己染的布很有信心,不过没想到锦绣坊竟然也染得十分不错,想来第一名也就在两家中角逐了。 说实话,林胭染的柳黄确实是符合的,也很漂亮,但是何掌柜染的也不差,这就让人犯了难,王府尹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祁墨,咬了咬牙,心一横开口道:「依本府看,这林家染的……」 一旁的何掌柜已经猜到王府尹后面的话了,顿时脸色难看得要命,狠狠瞪了一眼林胭这边,显然是不服气的,若是两家差距甚大也就罢了,可这明明五五开的胜算,就因为这个祁公子,他们就输了? 王府尹正要接着往下说,祁墨打断了他的话:「依祁墨看,这两家都染出了柳黄一色,不如就两家一同胜出吧。」祁墨知道王府尹的意思,但他不需要这样,相信林胭也不屑这样得来的名额。 王府尹闻言大吃一惊,随后又有些犹豫道:「可这名额……」 祁墨不在意地轻笑:「这染官是为圣上选拔的,自然要能力出类拔萃者,不必局限名额而失了人才。」 王府尹听后嘴上应是,心里却暗暗吐槽:也就你有这个底气了。 于是皆大欢喜,林家与锦绣坊一同去州里参加最后的选拔赛。 回到了客栈,林父仍有些可惜,这差一点就是林家独胜了,不过他也不怨祁墨,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更多的还是开心,毕竟他们又胜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州里了。 林家这边准备着回去了,另一边祁墨也吩咐小厮收拾行李,准备去清河县,小厮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多问,虽说大公子待人和气,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他只管照着做就是了。 第27章 第二天一早,林家就坐着马车朝回去的路出发了,一路上谈笑风生,聊着接下来的打算,这次回去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下次比赛也是在年后,比赛告一段落,大家都可以稍微轻松一些了。 没行驶多久,突然听到林二叔在外面喊了一声「祁公子!」然后马车缓缓停了。 林胭掀起车帘,果不其然是祁墨一行人,不过比起上次的声势浩大,这次轻装从简,只有十几人。 祁墨见林家众人望向他,行了个礼,浅笑道:「晚辈也要前往清河县,正好在路上遇上了,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林家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相反,林父还开心得很,一个劲的邀请祁墨去家里做客,祁墨含笑道:「林伯父不必如此多礼,叫晚辈名字就好。」 林父被他弄得老脸一红,颇为不好意思道:「那就不客气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心里也当你是自家侄儿般的。」 林胭就在一旁看着他们一下子就从公子到了侄子,不得不感慨这速度也是够快的。 一行人行驶了半日,找了块地休息休息,顺便吃顿午餐,林胭看着自家的馒头白饼和一些小菜,再看看对面的有荤有素,味香色美,不得不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啊,自家也算得上小康甚至小富之家了,可和人家一比,就跟贫农似的。 认命地啃着手里的饼,对面的祁墨被林胭这丰富的表情看得好笑不已,说来认识她也有些时日了,一贯见她都是一副淡定自如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会惊动到她,鲜少见到她如此鲜活有趣的表情。 于是邀请林家众人一同饮食:「这些菜我也吃不完,未免浪费还请各位与小侄一同享用。」又颇为羞赧一笑:「而且说实话,小侄一人吃这些,也有些于心不安……」活脱脱一副孝顺谦和的样子,一下俘获了在场众长辈的心。 于是众人也不推辞了,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推辞什么呢?于是凑到一起,享受了一番美味佳肴,不得不说这候府的厨子确实不是外面可以比的,林胭突然又找到了一个向上的理由。 吃完了饭歇息歇息,略作休整,祁墨找了个空档,十分自然地走到了林胭身边,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紧紧攥住大拇指,似是无意问道:「昨日的事你可怨我?」 昨日的事?林胭一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比赛名次的事,轻笑道:「不怨,你做的对,本来就是各凭本事胜之。」 祁墨闻言,有些僵硬的背也放松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好。」 见林胭疑惑地望过来,一双美丽的杏目直直地望着自己,祁墨突然觉得自己无来由的有些紧张,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林家毕竟根基尚浅,若是林家独胜,必定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有了锦绣楼,世人的注意大多会放在他们身上……」 未尽之意林胭自然也听懂了,只是有些好奇,他们虽说打过交道,但关系也没好到这个地步,祁墨为何要如此尽心尽力,为他们打算? 心中有疑惑林胭也不藏着掖着,直问道:「你为何要对我们这么好?」 祁墨一时无言,正当林胭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突然听到他轻声道:「不是你们,是你。」语气温柔而坚定。 其实祁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只是想,也就这么做了,现下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才发现原来他并非对林家有何特殊,而是她。 虽然声音轻,但林胭离他近,自然听到了,不由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场面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还好这时林父找上来解救了她:「胭儿,你和祁贤侄在聊些什么呢?休息好了没有?咱们要出发了。」 林胭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答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过来。」说完也不看他一眼,就走了。 祁墨见状也不恼,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无奈浅笑,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上,林胭脑海里一直闪着刚刚那一幕,心里不由猜测个不停,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对我有意思?虽说林胭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但也一直有人追她,该有的理论一点也不缺,更何况女生对这方面一直有着敏锐的直觉。 只是想到这个猜测,林胭又自己否认掉了,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虽说长得还行,但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更何况这具身体还是个小姑娘呢,祁墨要什么有什么,放在现代那妥妥就是个金龟婿啊,怎么想自己和他也挂不上钩。 林母看见女儿一直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开口问道:「胭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胭回过神来,朝林母一笑:「没什么。」这事怎么好跟母亲说呢? 林母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勉强,看着外面的祁墨,不由感慨:「这祁郎君真真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家小姐。」 第28章 闻言林胭也朝着林母的视线望去,仔细打量,林胭再昧着良心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好一个翩翩佳公子,风光霁月,这样的人和她尽管会有交集,终究不是一路人,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静下来后不由为刚才胡思乱想的自己好笑不已,自己还真的想入非非了,这样可要不得,要清醒点,千万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那就太丢脸了。 祁墨也没想林胭一下子就甩开了一切,他还在苦苦思量呢,一个从未心动的人,在遇到这种感情前也是模糊的,诚然他是聪明的,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对林胭的不同,但这种不同又有多重呢? 一行人走走停停,路上太过无聊,林父也经常跑去找祁墨聊天:「祁贤侄,你这次前往清河县就要在祁县令府里住着了吧?」 谁知祁墨否认了,林父不由惊道:「这眼瞧着就要过年了,你一人在此地不去祁县令那,也回不去,这怎么成呢?」 祁墨温和一笑:「林伯父别急,我本来无意打扰堂伯父,只是在兴元府住着无趣,便想来清河县小住,自然不好上门打扰。」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了,只是过年时别人一家开开心心的,他一个外人前去又算什么呢?再说他只想一人安安静静的。 没想到林父听后更急了,连声道:「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祁墨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林胭她们听到了,闻言,林胭微微蹙眉,祁墨来清河县却不去祁县令府上这可于礼不合啊,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明明两家关系也不错啊。 祁墨见林父急成这样,显然是真的为他担心,不由心里一暖,也有些后悔刚才话说得太快,于是道:「林伯父别急了,刚才是小侄失言了,我去堂伯家就是了。豆-豆-网」 林父狐疑看着他,见他确实说得很是真诚,也就相信了他的失言一说,顿时也不慌不急了。 一行人到达清河县后就在门口分开了,离开前林父还再三叮嘱祁墨,一定不要一人过年,才放心离开。 看到熟悉的大门和院子,林胭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明明才离开几天,却似乎离开了很久,到达家的那刻,心顿时就静了下来。 一路上奔波,大家也都精疲力尽了,遂各自洗漱后就休息了,一夜无梦。 之后一切都回归正轨,林父依旧在前面开着铺子,林爷爷和林胭则整日泡在染坊内,林清每天上学,林母和林奶奶则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准备着,苏娘子也在研制新的织锦,日子一下子就平淡了下来。 转眼间,世界仿佛被红色包围,无论是什么红,只要沾边,都在门口、家中贴满,年味一下子就出来了,随着第一声鞭炮响,新年到了。 由于年关将近,林胭也没有去祁府打扰,只是将新染的花色送了些去当做年礼,祁府也很重视,回了许多用的到的礼回来。 先是腊月初八,过腊八节,家家户户都熬着腊八粥,林胭觉得很新奇,全程跟着,在穿越前她是没有过过腊八的,也没心思过,林母看见女儿难得的活泼,心里也开心,母女两玩得很开心。 接着便是除夕,这天街上到处是驱傩的,即驱除疫病、灾难等,林胭从没见过,便拉着林清一起上街。 街上许多带着面具,穿着金甲的驱傩人,还有扮钟馗,装判官的,不得不说真的热闹极了,现代过年感觉年味已经淡了,更多的只是个不得不做的仪式,而这里,或许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大家脸上都挂着真诚的笑容。 两人兴奋地逛着,突然林胭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还等不及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上前追去了,身旁的林清见状,伸出手想抓她,没抓住扑了个空,只好也跟着跑去。 林胭好不容易挤开人群,眼见着面前的人又要跑不见,伸手一抓,抓住了那人的衣角,那人被抓住,也不动了,缓缓回过头,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果然是祁墨。 祁墨看见眼前气喘吁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为了追一个不确定的人影,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别急,我不走。」祁墨缓声道。 这时林胭也平静了下来,发现自己还拉着人家的衣服,赶紧放开手,衣角都被捏皱了,林胭看着被自己搞乱了的衣服,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时林清也赶上来了,嘴里喊着:「姐,你跑那么快干嘛啊,我差点追不上了。」脑袋一转,就看见了祁墨,心里疑惑不已,但当着人家的面也不好细问,只好礼貌地笑笑。 祁墨与林家人接触时林清一直在上学,对于祁墨,林清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林胭也不好和他解释,只好道:「清儿,你先回去,我与祁公子说些事。」 一听是祁公子,林清就放了大半的心,托林父的福,林清对这个祁公子印象一直不错,不过听到二人要独处,又不由想入非非,不要以为他年纪小不懂事,其实男女之前那些事,他早就知道了,生怕自家姐姐吃亏,但不好违抗姐姐的话,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29章 见林清走远了,林胭才问道:「祁公子,你不在祁府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逛?」林胭一直记得那日路上祁墨说过自己不想住在祁府的话,虽说后来又改了口,但林胭就是觉得他没那么容易妥协。 因此这次见了他,才会觉得果不其然,他是没去祁府吧,这段时间家里忙,她也没去过祁府,因此也没法求证。 祁墨见眼前的人虽然问着他问题,语气却充满了笃定,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笑道:「你不是猜到了吗。」同样的笃定。 林胭看见眼前人如此坦诚,突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这也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半天憋出一句:「你……要不要去我家过年?」话一出口,林胭就后悔了,这么就说出这么一句了呢? 祁墨显然也很意外,微微一愣,看见眼前颇有些不自在的人,半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个干净,认真问道:「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留他?是关心他吗? 为什么?林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这句话,没等她回答,祁墨又重新挂上笑容,轻轻道了声「好。」 林胭闻言不可思议地望着祁墨,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那就叨扰了。」祁墨打开双手,夸张行了个礼,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暖笑意,见状林胭也有模有样地回了个礼,两人望着对方,一个忍不住在大街上笑了起来。 好在正是年节,人人都带着笑容,他们也不显得突兀。 林胭领着祁墨回到家中时,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等弄清楚情况后,大家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祁府,但还是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 林父也并非完全看不懂眼色的人,既然祁墨这么坚决,他又何必打着关心的名头强求人家呢? 一方不问,一方也不提,双方都乐得自在,祁墨心里也稍微自在了些,虽然知道别人是好意,却也不希望关心太过,林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这种环境却让人很是自在舒适。 晚上就是除夕夜,林胭帮着林母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做出了十个硬菜,寓意十全十美,苏娘子也要帮忙,被林母和林胭阻止了,她这双手可金贵的很,不能让厨房油烟气给熏黄了。 话又说回来,林母这些年操持家中琐事也实在是太累了,一双手也不复当年的细腻润滑,眼瞧着花楼机也需要她来帮忙织布,日后家中的事也得渐渐放手了,看来是时候买两个厨娘和婆子回来了。 林胭心里思索着,林母也做好了最后一道菜,林胭招呼林清进来帮忙端菜,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祁墨,林胭猝不及防看到他,轻呼了一声,手微微一抖,盘里的汤差点泼了出来,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稳稳接过林胭手里的菜。 林母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一看,见是祁墨进来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结巴道:「这、这怎么好让祁公子进这烟熏火燎的地方,小心呛着你。」 「本来贸然上门已经是祁墨打扰了,不过是些小事,还是让我来做吧,不然我也于心不安,伯母也别太拘束,就当晚辈是自家子侄就好。」祁墨笑着回道。 说完,就端着手里的菜稳步走了出去,尽管做着这和他身份格格不入的事,也分毫不减他的仪态,仿佛是本应如此,再自然不过的事。 林母被这份自然成功地说服,也就随他去了,整个人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等到菜全部上齐,一家人并祁墨围坐在大桌边缘,桌子上面十碗菜摆放地整整齐齐,菜色丰富,鸡鸭鱼肉样样不缺,诱人的菜品上方冒着热气,氤氲着大家的笑脸,也柔软了心里的棱角。 除夕夜,除了美食,美酒也是必不可少的,林爷爷拿出珍藏的美酒,林清立即有眼色地给大家主动酌酒。 林爷爷举起酒杯,招呼着祁墨:「既然来了,咱们也就不讲这些虚礼了,吃好喝好也就是了,把这里当家里,只是家中简陋,比不得贵府的舒适了。」 「您这是折煞晚辈了,这些招待已经是极好了,晚辈受之有愧,既然您说不讲虚礼,那小子也就厚颜受下了。」祁墨含笑敬道。 林爷爷听他说的真心实意,脸上的笑也越发灿烂了,不再说这些客套话,招呼着众人吃菜喝酒,不过酒也不可多喝,今晚还要守岁呢。 说着不能多喝,但架不住高兴,你一杯我一杯的,众人还是喝倒了。 林胭瞧着醉得东倒西歪的众人,认命地去厨房熬醒酒汤。 感觉到身后有人,林胭转过头,没想到祁墨也跟了出来,眸中漾着的笑,「我来帮你吧。」 林胭无可无不可,也就随他了,两人一起动手,配合得很是默契,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或许是气氛太好,林胭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想来还有些好笑,不知不觉就轻笑出声。 第30章 祁墨听她笑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何发笑?」 林胭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们初次见面。」 经她提醒,祁墨也回想到了当初的情景,俊美的脸一下子就柔和下来了。 或许是夜色太美,林胭一下子就吐露了心里话:「其实……当初我对你的印象并不好。」 祁墨显然有些惊讶,脸上黯淡了一瞬,继而又反应过来,当初是印象不好,那现在呢?又重新期待地看向她。 林胭没有看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我当初一见你,就觉得你像是带了张面具,整日挂着笑,却笑不到心里,我就想,这人定然不好惹……」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我这么说你别放在心上……」话还没说完,又觉得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自己是冒失了,又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 祁墨从她说到面具时心里就一震,面具吗?他确实是,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看出来了,该说不愧是她吗? 又听到她道歉,顿时提高了声音:「不必道歉!」,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缓了缓心神,用手捂着眼,发出了一声似是自嘲的轻笑,拿开了手,眼底满是挣扎,「我从没想过竟是被一个没见过几次的小姑娘看穿了,那……现在呢?现在……还讨厌我吗?」 现在?林胭轻轻摇了摇头,看得祁墨心底一沉。 「我得承认,当初是我偏颇了,这对你不公平,或许你是带着假面,但你却并没有损害他人,反而对我家多次相助,真的很谢谢你。」林胭深深地看着他的眼,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祁墨却觉得喉咙发紧,看着小姑娘信任的眼神,尽管难,却还是不愿意骗她,艰难挤出,「其实……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的感觉没错,我的确不是个纯善之人,也没有那么风光霁月,藏在这笑容下的,是满肚子算计,只是……」 其实祁墨也不知道自己对林胭究竟是什么感情,说是爱情,似乎差了那么点,但又确确实实是有好感的。 一直以来,自己一直找不到活着的乐趣,似乎每天就是那么过着,他人的赞誉,诋毁,或是同情,于他而言也就那么一回事,但是遇到了小姑娘,他开始期待与她见面。 但若说他对她一见钟情,那也是夸大了,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对什么人一见钟情呢?那未免也太廉价了。 不过,他只知道,若是在这无趣的人生中想找个共度一生的人,那么就是她了,其他什么人都不行。 心里百转千回,眼睛却定定地看着林胭,林胭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随口问道:「不过什么?」 祁墨展颜一笑,「不过,我不愿意那样对你。」他不是个纠结不定的人,既然有好感,他也不想白白错过,更不愿意用那些心机取得她的回应,他只想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心悦你。 林胭被他这猝不及防近乎表白的话炸懵了,一时愣在原地,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见状祁墨眼角溢满了笑意,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她消化,然而意外的是,林胭竟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随着一起冷下去的还有他的心。 祁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过分冷静是这样的令人绝望,也从没如此讨厌过「对不起」三个字。 林胭从听到他话的那刻,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直觉竟然这么准!接着有丝丝喜悦泛上心间,还没等她细细品味,头脑就疯狂运转,将''与祁墨在一起''这个事情可能导致的后果飞快地设想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拒绝! 林胭承认自己对他是有好感的,相信对他没有好感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但是这种好感还不至于让她将自己的生活搅乱。 要知道,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且不说日后会不会有结果,就算有结果,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她不可能给人做小,仅仅这一条基本就给两人划清了界限。 心里这么想,嘴里也这么说,「祁公子,您很优秀,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我只想找个不必那么优秀的人,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何况你我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林家不想攀高枝,我也不会做小,我的相公也只能有我一个人。」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祁墨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确实,两家不相配,但在他心中,林胭值得最好的,并不比那些金枝玉叶差,至于做小,这更是没想过的,他又怎么会让她做小呢? 至于一人,祁墨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小姑娘真的是大胆的,须知有多少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最后都没做到,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心里又怎么能装得下别人呢? 他本来也不好女色,不然自有大把的人投怀送抱,事实上,若不是遇到了她,祁墨想自己甚至有可能会孤独一生,只是这些话他不愿意轻易许诺,等他处理好一切,保证才可信。 第31章 见他半晌不说话,林胭以为他被自己吓回去了,她也知道在古代,这种要求确实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的,好歹他没有脱口许诺,不然不仅不可信,还容易尴尬,不到万不得已,林胭也不愿意和祁墨交恶。 醒酒汤已经熬好,林胭端了汤冲他掩饰一笑:「咱们快回去吧,爷爷他们还等着呢。」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快步走了。 两人都没过再说这件事,林胭也以为已经成功翻篇了,而祁墨也怕自己逼得太紧,想等着万事俱备再提,于是也配合不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除了这个小意外,今年的新年可以说是很完美了,翻了年林胭也有十二岁了,随着时间推移,林胭也慢慢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过完了年,祁墨也告辞了,众人知道再留也不合适,也就没有再劝,林母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对这个出身不凡的贵公子感官也变了,打内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于是忙前忙后准备了许多土仪让他带走。 祁墨临走时深深地看了林胭一眼,道了声「再会」,就像来时那样,坐着马车出城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一场从未想过的美梦,可梦终究会醒,最重要的还是将梦变为现实。 祁墨走后,林胭一时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没过多久,就将这种情绪甩开,又回到了染色大业上。 过了年,首先迎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林清的县试下场。 二月还是春寒料峭,家中从来没有考过举的人,只好四处打听,林胭怕弟弟冻病了,为他准备了许多件保暖的单衣,又准备了上等的白碳,还有干粮和肉干等等,生怕有什么漏了。 林清早就找到了保举的人,林家世代居住在清河县,祖籍就在此,也不用到别的地方去赶考。 考试当天,林家众人都没有睡着,半夜就起来为林清准备东西,收拾好后,林父就送林清出门,等到了考场,已经有很多人排着队了,林父把东西交给了林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句「别怕」。 林清郑重地点了点头,朝林父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别等了,就进了队伍。 很快就轮到了林清,官差细细查看了他的履历,又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圈,连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好不容易检查完了,身上也乱糟糟的,简单收拾了一下,林清就进场了。 县试一共考三场,每场一天,还算是轻松,林清也不是只知道埋头苦读的,林胭也一直有意识地培养他锻炼的习惯,所以考下来应该没有问题。 县试第一场为正场,一般考些经帖之类的,较为宽松,文字通顺者基本可过,意料之中的,林清是没问题的。 只有第一场考过了的才可以考接下来的第二场,等到第三场再覆,内容就多了起来,不仅有四书五经,还要写试帖诗。 就这样一场场考下来,林清考完回家后,众人也不敢问他,当然就算这次没过也没什么,大家早已有心理准备。 放榜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不多时,官差就来张贴长案,林父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拼命地挤了进去,嘴里一边念叨着林清的座位号,一边快速寻找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很快,林父眼睛锁定在了一个座位上,一股狂喜席卷而来,忍不住地喊:「中了!中了!」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飞快地跑了回去,给众人报喜。 众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喜不自胜,后来被问及名次,林父哑然,他只看了座位号,忘了看名次了!众人看他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忘了看,不过也不生气,毕竟只要过了就好嘛。 当天大家好好庆祝了一番,若是再通过了四月份的府试,那么林清就是一名童生了,也多亏了燕朝开国皇帝开明,并不抑制商户科举,所以林家才能放心的继续做生意。 大家说说笑笑,只觉得好事一件接着一件,不久后就是祁姝瑶出阁的日子了,幸好,这些事并不一窝蜂的来,不至于撞了期。 林胭虽然早就送了礼,但还觉得不够,苦思冥想许久,画了许多首饰衣服设计图,做成了一个大册子,就当作添妆了。 说曹操曹操到,第二日祁姝瑶听到了音,就着人来请林胭过府一叙。 两人许久未见,乍一见面竟有些恍若隔世,相互对视一笑,那些微生疏也消散了。 「胭妹妹,你我许久未见,没想到妹妹竟然长开了,越来越漂亮了。」祁姝瑶调笑道。 「姐姐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喜欢玩笑。」林胭丝毫不惧她,反而笑了回去。 果不其然,祁姝瑶两颊飞上了红云,娇嗔着瞪了林胭一眼,又有些复杂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了,好在过不了多久,妹妹就要来京城了,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我。」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姐姐你的」林胭真心回道,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带册子,「对了,我送了份礼来。」说着,就拿出了带来的册子,递给她。 第32章 祁姝瑶接过,打开一看,见是精美的首饰衣服图纸,惊喜不已,要说虽然她出身世家,可即便京城的样式也略逊这些图纸一筹,不得不说,林胭是真的用心了的。 一边感动,一边又为即将到来的分离感到伤怀,想到这是祝贺林清考过县试办的喜宴,强压住心里的伤感,又讲了些府里发生的好笑的事,两人说说笑笑,很快时间就过去了,临到走时,祁姝瑶还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嘱咐她出阁那天一定要来送她。 要说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祁姝瑶家世人才样样都好,可就是找不到知心的朋友,在京城时也是,只小时候有几个说话的小伙伴,还没等很熟悉,就随父亲来了清河县,在这里,人人都巴结她,就更没有兴趣去交朋友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没想到又要分离了,虽说是暂时的,但分离总是让人伤感的。 林胭回到家,天色已晚,大家都知道林胭和祁姝瑶交好,却从未想过让林胭凭着这份交情与祁家搭上关系,只想她们小姐妹之间自己的感情好就行了。 听到了祁姝瑶三月初就要出阁,林家众人也很为她高兴,林二叔又想到了自己的亲事也快近了,看了看对面的许容娘,笑得十分的荡漾,大家只当没看到他这傻样,默默的吃着饭。 转眼就到了三月,草长莺飞,天气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这天就是祁姝瑶出阁的日子了,林胭和林家众人早早地起来收拾好,带着最近的新成果:金宝地,出发了。 金宝地其实就是云锦妆花中的一种,云锦本就难得,上次赵掌柜送来的织金锦就已经很金贵了,而妆花缎则比织金锦更加难得,金宝地作为妆花缎中的极品,那绝对是有价无市的。 这也是苏娘子和林母这段时间练习的成果之一,其实林胭本来是只想她们织出宋锦的,但考虑到到时候计划会出问题,而云锦是早已有的,并且许多名贵品种还未发现,拿出来以防万一,也是一重保障。 苏娘子母女自从被林家收养后,就对林家十分感激,一直想找机会报答,而只有这件事可以帮得上忙,就整天呆在房间研究花楼机,经过林胭的提点,织出了金宝地。 金宝地是在缎纹底子上以圆金线织地,片金线包边,织出五彩缤纷的花纹,典雅端庄,富丽绚烂,林胭上一世就见过博物馆里一件金宝地妆花,心动不已,可惜一直没有得到过一件。 林家到的时候还早,祁姝瑶的贴身丫鬟雪晴带着林胭到了祁姝瑶的院子里,由于是嫁到京城去,婚礼也在那边办,因此在清河县也就不会办得特别隆重。 林胭走进房间,祁姝瑶已经穿上了礼服,大红的礼服,赤金的头面,熠熠生辉。 里面服侍的一众姑娘婆子还有请来帮忙的喜婆婆已经看呆了,她们也是多年服侍的老人了,见过的婚礼绝对不算少,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这里的漂亮并不只指长相漂亮,毋庸置疑,祁姝瑶是美的,可这身衣服首饰却给她增了不少光彩,可以说直接从7分拔高到了9分。 看到祁姝瑶一身红衣,恍若神仙妃子,林胭只觉得自己的心思没白费,这样的祁姝瑶一定会震惊全场的。 男方提前几日就来了,特意请了假,足见对祁姝瑶的重视,想来凭着祁姐姐的聪慧通透,日后的日子过得定然不错。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祁姝瑶在下人的催促下被人扶着走出了房门,路上,祁姝瑶拉着林胭说着最后的一些话,再见得是半年后了,走到了外厅,辞别了父母,就与男方汇合了。 这也是林胭第一次见到未来的祁姐夫,也是个翩翩公子,长相清秀中略带坚毅,见到祁姝瑶那一瞬眼都亮了,直到人走到跟前才回过神。 见状,祁县令和祁夫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说早知道女婿对女儿好,可谁也不会嫌更好不是吗? 这位卫公子,也就是未来祁姐夫,颇为郑重地向二老和祁老夫人行了个礼,「长辈们请放心,小婿日后定然善待阿瑶,定不让她伤心难过。」 说完便把手伸向祁姝瑶,祁姝瑶这次再没有犹豫,将手轻轻放到了他的手心,温暖而安心。 一应礼走全后,迎亲部队就要返程了,未免误了吉时,还是得提早出发。 起了轿,卫公子也上了马,再次拜了拜,便吹锣打鼓地启程了。 送走了祁姝瑶,林胭心里一时有些空荡荡的,她来的时间不长,与很多人感情都不深,但祁姝瑶绝对是很重要的朋友,好在,最多半年两人又可以在京城相见了。 祁姝瑶出嫁后,林二叔也急了起来,事实上,林二叔和许容娘的婚事林奶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日子也定了,就在五月初,这个时候不冷不热,再晚点就要出发去广州府了。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着,苏娘子和林母已经完全掌握了云锦的织法,小花楼机也掌握的差不多了,林胭的理论知识和苏娘子的手艺结合,总算是织出了第一块宋锦,几人都喜不自胜,这下胜率又大了不少。 第33章 天气渐暖,一些染料的种植与养护都要注意,染坊才是林家的根基,不能为了比赛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期间,林胭与林二叔又去了上林村几次,去岁种的红花长势喜人,看得出林老叔祖是下了力气的。 还有香云纱,如今香云纱已经打出了名头,而且还是独家生意,薯莨需求量也很大,还是自己种得放心,另外塘泥也不好老是去外面挖,最好是能在附近找到适合的河塘买下来。 这些事一样样的都得做,地里的活林胭是做不了的,她只能帮忙想想辙然后就整日呆在染坊研究。 很快,府试的时间就到了,林清这段时间在书院和家里苦读,县试的成功给了他很大的信心,其实林清的年岁还小,过完了年也才十岁,十岁的童生也是很稀少的,所以大家并不会给他很大的压力。 就林胭观察,她的这个弟弟是聪明的,但也称不上神童,所以自然不会期望他能够在科举路上一路高歌猛进。 府试地点并不在清河县,而在兴元府,有了县试的经验,林清早早地就收拾好了东西,前往兴元府找客栈。 林父要照看铺子,抽不开身,他倒是想去,可是林二叔对做生意方面还是差了点,只好让林二叔陪着林清前去。 府试比县试稍难,检查得也更严格,府试依旧分三场:帖经、杂文和策论,一共录取五十人。 考试当天,林清依旧起得很早,林二叔身负重任,一晚上没睡着,生怕耽误了他,见他起来后将早早准备的早饭端到他面前,「先别急,吃饱了再去,不然饿着肚子影响了就不好了。」 林清也不推辞,朝林二叔感激一笑,快速吃完了早饭,就去了考场。 府试是兴元府辖下所有县的考生一起,这规模是县试不能比的,每个考生的衣服都被扒光细查,幸好现在已经是四月,不算冷,否则许多人都挨不下去。 与此同时,林胭在染坊里调配前两次比赛用到的颜色,蓝色系和绿色系以及黄色系,这三种加起来都有几十种了,又可以大大丰富染坊的种类。 除了这些,林胭还想多配一些红色系的颜色,要知道再过不久就要去广州府比赛了,前两次都是在五色中出题,最多也就是发散一点而已,也不会偏离很多,所以林胭猜测下次试题很有可能就是红色系。 由于是最后一次选拔赛,这次比赛不仅仅只比染色,而是织染一体了,因此要做的准备还很多。 广州府很大,自然也是人才济济,林胭虽然比别人知道的更多,但这些也都是多亏了上一世的见识,事实上,古人的智慧是不可小觑的,林胭也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如今有林母和苏娘子,至于苏希,小姑娘自从来了林家后养好了许多,看着也高了胖了,总算和同龄孩子差不多了,性子也开朗了许多。 苏娘子对林家很感恩,一直叮嘱苏希要听话,苏希也是个死心眼的,一心一意地跟着林胭,活脱脱一个小跟屁虫,只是林胭常常泡在染坊,染坊是个很私密的地方,苏希也很乖觉,从来不进去,只在外面等着。 后来林胭看着实在不像样,她是从现代来的,不习惯时时刻刻有人跟着,况且当初说好认她做妹妹,可瞧着苏娘子和苏希对妹妹的认识变成了‘丫鬟’,这显然不符合林胭想象的那样。 在又一次的碰见苏希站在门口等她后,林胭觉得不能再这样了,于是开诚布公地和苏希谈了谈,「你以后就别等着我了。」小姑娘脸上灿烂的笑立刻就垮了下来,一双眼透满了惊惶。 怕她误会,林胭又赶紧解释道:「我整日泡在染坊里,你在外面带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跟着苏姨和我娘去学手艺,日后我想做什么就找你。」 闻言,苏希的眼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对她勾勒的‘以后’充满了向往,她不怕做事,就怕没事做,她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了,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生怕林胭以为她不愿意。 林胭心里松了口气,她确实需要一个帮手,而不是丫鬟,苏希就是很好的选择,林家还是很缺人才的,虽说现在还够用,但若是进了京或是日后染坊越来越大,那么就必须得找更多人了。 苏家母女如今已经和他们绑在了一起,日后就算招了人也得她们帮着管理,其他人林胭也不放心。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林清和林二叔并没有回来,他们呆在府里等着放榜,众人在家翘首以盼,虽说没抱太大希望,也不想给林清很大压力,但万一呢?况且这县试不是已经过了吗? 林胭瞧着林爷爷和林母他们都有些神思不属,知道他们挂心着林清,林爷爷虽然最看重的是染坊,但是知道孙子有这个天赋,又何尝不高兴,现在燕朝皇帝开明,政策宽松,但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 目前的主流思想就是读书人最尊贵,若是家中真能出一个读书人,那林家日后也可走得更长远,林爷爷心中思量着,他老害怕日后自己走了林家就破败了,以前经常急得睡不着觉,自从孙女现了天赋,心里放下了大半,可是却也不能完全放下来。 第34章 可是读书人之所以尊贵,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考上的人太少了,多少人头发都白了也没读出个什么结果,林爷爷虽然觉得自家孙儿聪慧,却也不敢将所有希望压在他身上,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思,林爷爷对林清考举一事一向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热情。 很快,林二叔和林清回来了,「中了!中了!」这是林二叔激动的声音。 大家一听中了,顿时喜笑颜开,乐不可支,然而林胭却看林清似乎没有那么开心,出口询问,林清有些复杂道:「虽然中了,却是最后一名……」 说到这,林胭就明白了,这是嫌弃名次不好呢,组织了下语言,开解道:「清儿,说句现实的,这自古以来,除了第一名,第二名和最后一名都一样,过不了多久大家就都忘了。」 「你瞧瞧你,才十岁就考中了童生,这已经是许多人拍马赶不上的了,现下知道了名次落后,也是一次警醒,日后还需更加努力才是。」 林清听了若有所思,最后重重点了点头,神色坚定。 林清府试的成功给了大家信心,不过林清自己倒是沉静了下来,就现在的成绩来看院试还差点火候,林清准备多学几年再去试一试。 府试过后没多久,林二叔的婚礼就到了。 许容娘已经没有亲人了,林奶奶就让许容娘在上林村祖宅出嫁,林胭这次的嫁衣依旧是用的林胭上次特意留下的。 说来祁姝瑶成亲时穿的嫁衣给了京城很大的震动,本来祁家和卫家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在京城颇有根基,他们的婚礼自然不会寒酸,前来的宾客也是客似云来。 那些女眷看到新娘子的那一刹那,就被震住了,本来还有些准备看戏的也没了说词,一个个都只想打听这嫁衣的来历。 一时间卫家新媳妇的人缘好得不得了,为此祁姝瑶还特地写信来问是否能告知,林胭当然求之不得,这是多好的一波宣传啊! 只不过京城的消息是不会那么快传到清河县的,但是祁姝瑶当日在清河县出阁也是很多人参加了的,别看清河县小,有权有钱的人也不少,自然也是有很多夫人小姐前来问询。 不过考虑到林二叔即将成亲,林胭就都推辞了,当然原料不足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天还未亮林二叔就起来了,他也不好意思叫人,只是一个人在院里走来走去,偏偏他心里躁得慌,又是个大块头,林胭在房里就一直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林胭无奈,只好认命的爬起来。 林二叔见林胭突然出来了,吓了一跳,意识到是自己吵醒了侄女,不好意思地傻笑,林胭也没说他什么,跑到厨房忙活去了。 没多久,众人陆续都起来了,林奶奶见林二叔满身露水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她也不会多说,谁还不是年轻时候过来的? 很快,林二叔就打扮好了,穿上了新郎装,一行人浩浩汤汤就出发去了上林村。 林家族人早就等在了那里,一应流程走过,很快就迎了新娘子回家,林胭作为家中唯二小辈,肩负重任,忙得脚不沾地。 等拜完了天地,林二叔在外面待客,林胭则进了新房陪新娘子,许容娘是一个很温柔坚韧的女子,林家人都很喜欢她,有她做自己二婶,林母也不会头疼妯娌问题。 成完亲后,林二叔和许容娘,现在要叫林二婶了,整天腻在一起,二人所到之处众人都自觉避开,真的是没眼看…… 天气已经完全暖和了起来,第三次选拔赛也即将开始了。 林胭将所有能染红的染料收集了个遍,未免万一,其他的染料也带了不少,到时候也可以调配。 清河县离广州府还是有些距离的,这次就必须得提前些日子出发才行,林二叔才新婚不久,林爷爷就决定将他们夫妻二人留在清河县看家,其他人一起前去。 离广州府越来越近,林胭不知怎么就想起祁墨来了,上次在兴元府祁墨是评委,这次也会吗?若是他在,又该如何面对他呢?不得不说上次的事情还是在林胭心里留下了痕迹。 广州府是兴元府的上一级,又靠近港口,燕朝并不禁海运,因此广州府十分繁荣,几人一路走来目不暇接,新鲜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金发碧眼的外邦人不少,他们带来的货物也与燕朝大不相同,林胭甚至还看到了八音盒和怀表。 要说钟表这个东西那可是暴利,可惜林胭并不懂其中的原理,就算懂,林家也没这个本事吃下这块大肥肉,只能看着银子却抓不到。 几人依旧是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只是没想到晚饭的时候祁墨就前来拜访了。 大家见到祁墨都有些惊奇,他们来时并没有告知祁墨。 「小侄算着日子,一直留意着附近的客栈,所以才找了来。」祁墨笑着解释。 他说的风轻云淡,似乎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可这仔细一想就知道不是件容易的事,众人一时哑然,显然是被对方如此费心给震住了。 第35章 林父十分感动,林胭却隐隐猜到他是为了自己,却不好说破,只能装傻,祁墨并不想在这个事上多说,话音一转,就提到了这次的比赛。 「关于这次选拔,小侄听了点音,似乎是朱紫之色。」竟是十分的开门见山。 众人都懵住了,过了好半晌,林父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此次依旧是贤侄做评委?」 「不错。」祁墨轻轻颔首,给了他们肯定的答复。 林胭有些不解,「祁公子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会让人质疑吧?」祁墨瞧着不是这么张扬的人啊? 祁墨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微笑,「不错,只是此次情况有变,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别人不小瞧了你们……」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林胭顿时了悟,看来这次大家都急了,也是,毕竟是最后一场了,那些染商背景错综复杂,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底牌,而林家确是实实在在的草根,看来祁墨也是因此才给他们做面子吧。 想通了这些,林胭一时心里有些复杂,来了这么久,她早就认清了自家的最大缺陷,也认清了这里和现代的最大区别,明白若是没有祁墨,她纵有天大的本事,在权势的威胁下也没什么用。 她不想欠别人的,可偏偏还不能拒绝。 很快,比赛的日子就来临了,经过了前两次比赛,林家众人早已轻车熟路,丝毫不慌张,祁墨提醒林胭这次比赛题目是朱紫之色,这是林胭早就有所猜测的,准备地也很充足。 第一场比赛就是织,考虑到织锦时间太长,就将其安排在第一场,当然也不需要织出完整的一匹布,只需一小段即可。 林家自然是派苏娘子和林母出场,众人早有商量,这第一场先织云锦,宋锦暂时留着做底牌,第一场一共三日的时间。 这三日比赛人员只能呆在官府准备的地方,官府早已准备了材料,其他任何人或物都不许进出,至于染色,则在第二日开始比赛,与上次比赛不同,题目已经在第一日公布了,给出一日时间各自准备染料,第二日比赛官府是不准备的。 第二日,林胭和林父上场,昨日题目已经出了,是染朱紫之色,这只是最基础的,能走到现在的染坊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并不意外的是林胭二人见到了何掌柜。 上次两家一同获得名额,这次又同台相见,火药味倒是没那么重了,毕竟对手多了不少。 比赛开始,林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花、苏木之类的红色染料,紫色一般是用紫草染,或者靛蓝与红色相调和也可成紫。 紫色在以前是恶色,现在却慢慢变成了比红色更难得的颜色了,满朝朱紫,能穿紫色朝服的无一不是三品及以上大员,而五品才能着绯,这就是因为紫色并不好染,一个不注意就会染成红色,所以染紫是一件很考验技术的活。 因为是染色第一场,要求也很简单,只要染出红和紫两色即可,当然评分标准也是越正越好。 这可就撞到林胭手里了,要论颜色正,她称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的。 有些消息灵通的,诸如何掌柜,上次差点败在林胭手里后回去就好好地查了查她,这一查可不得了,林家染出正红色并不是个秘密,而何掌柜自然也就知道了。 听到要求后,何掌柜就很隐秘地看向了林胭,心道这下林家恐怕又要在前面了,他倒是想做点什么呢,可惜承恩侯府的大公子似乎与林家交往匪浅,这倒让他颇有些顾虑了。 不过幸好,即便染色上稍逊她一筹又如何,这次锦绣坊可是准备了一份不得了的东西,想到了之前得的宝贝,何掌柜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很快,比赛时间就到了,众人一一进场,由于今日任务轻,林胭也就没有很赶,只是按照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浸泡、洗涤、反复再三,绸布上的颜色也越来越深,越来越正,终于,林胭瞧着差不多了,晾了上去。 布料湿和干颜色是有很大差别的,所以有经验的染工看到湿的布料就能大致知道干后的颜色,这是需要经验和练习的,也因此,许多人不解林胭年纪小小就有如此功力,也只能归结于天赋二字。 等晾干后,就到了检验的时候了。 一块块绸布呈上时,满眼的朱紫,晃得人眼花,然而细看时还是能明显看到区别,譬如有的红稍浅,有的紫发红。 当然不错的也是有很多的,林胭当然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无敌了,尽管很多染料还没有被发现,但已经有很多人凭着自己出色的染功将布料染得几无差别。 这些染坊自然是晋级了的,包括林胭。 其实林胭家的绸布一呈上来,大家的目光就聚集在了上面,无他,只因为大家都是多年的染工,这其中差别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联系到之前隐隐听到的传闻,立刻就知道之前的大红嫁衣正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第36章 顿时,好多视线在林胭和林父身上来回扫视,林胭不是木头人,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不过都到了最后一次比赛了,也无需再藏着掖着了。 见他二人丝毫不慌,任凭大家打量,众人也就放弃了继续试探,老老实实听结果了。 没多久,结果就出来了,意料之中的,林胭拔得了头筹。 得到了结果还没完,明日便是织功的考核了,还有的等呢,林胭不能进去,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如何了。 伴随着心里的担忧,第二日很快就到了,苏娘子和林母刚刚收工出来,众人就迎了上去,两人看起来都憔悴了很多,在里面确实是受了苦了的。 虽然有些憔悴,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两人看到了林胭和林家众人,朝着他们一笑,表示自己感觉还好。 林胭眼尖,一眼看到了两人手里拿的是当日送给祁姝瑶的云锦金宝地,当初几人也有商量,两人对于云锦已经十分熟练了,也更有把握,若是没有意外,这次也会织金宝地。 突然众人听到了一阵躁动,一群人都围着何掌柜,还传来了一些「这云锦样式是自创的吧」「不愧是锦绣坊」之类的声音。 林胭有些不解,正准备上前一看,有那好事者已经喊住了她:「林家小姑娘,人家锦绣坊可是织出了新的云锦样式,你们的呢?快拿出来大家长长眼!」显然林家第一场的成绩已经惹了有些人的眼了。 林胭不理他,走上前一看,顿时一惊:这熟悉的织法不是金宝地又是什么! 林胭敢保证,她在弄出金宝地之前可是做了大量的调查的,普通织工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研制出了这种织法,即便是她,已经有了成熟的理论,苏娘子和林母也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熟悉呢。 可这眼下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除了祁姝瑶出嫁时她送过一匹金宝地妆花布,其他的根本没有拿出来,至于说祁姝瑶,她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正当她震惊时,苏娘子和林母织的金宝地妆花已经暴露在人们的眼前了,一时鸦雀无声,显然大家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要知道织出新的样式和新的织法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是有人研制出了新的织法,那可是可以一直流传下去的传家宝,而眼下两家的东西一样,这就很不正常了。 不过相比起来,锦绣坊的名声大,发家时间也长,大家更愿意相信他们。 这不就有沉不住气的跳出来质疑道:「怎么可能这么巧,定是你们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剽窃了去的!」又颇为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评委席。 经他提醒,众人都想起来这林家听说和祁公子交情不浅,莫非…… 他本意是想看林胭和祁墨的笑话,没想到当事人竟然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憋了一口气。 祁墨这时也站了出来,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本公子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前不久本家堂姐出嫁,林姑娘是添了妆的,若是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妆花金宝地一匹。」 「要说这都是有记录的,我虽与林家交好,却也没本事让祁家和卫家两家合起伙来为他们遮掩。」这话一出不少人心里就先认同了三分,是啊,林家不过是个小染坊,哪来的这么大本事让所有人帮他们遮掩? 何掌柜慌了一瞬,显然也懵了,事实上,这织法不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的,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又和林家扯上了关系,这些该死的东西,不查清楚就敢拿来!不过,不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坚决不能承认,不然锦绣楼的声誉就毁了。 缓了缓心神,强作淡定道:「祁公子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哪有人将自家的底牌大喇喇告诉人的道理,这的确是我们锦绣楼研究出的没错,至于为什么林家会知道,这也正是我想问的。」 又觉得这样的说辞不够有力度,话音一转,又意味深长道:「话又说回来,这林家不过是个小作坊,以前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特殊的能耐,怎么这短短几个月接二连三的显出不凡来了?倒显得我们这些老家伙没用了。」 这话可就十分诛心了,这下不管有没有怀疑的,都不善的看向了林胭他们。 眼看着越来越难收场,苏娘子和林母脸都白了,她们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大的人,被这么多人咄咄逼人,早就有些撑不住了。 祁墨见他还不依不饶,刚想说话,就见林胭开了口,顿时就闭了嘴,免得妨碍了她。 「想知道谁真谁假倒也不难,大家请细看」林胭观察了许久后终于出声了,「这两块布虽说相似,其实也是有区别的。」 「祁公子先前已经说过,早在祁小姐出嫁时,林家已经送过了一匹妆花金宝地,礼单上自有证据,此其一。」 「其二,两块布虽说相似,但锦绣坊的金宝地不论从质地还是织法上看都有些仓促和手生,若真是何掌柜所说研究多年,怎么会是这样的水平?而我家这块做工纯熟,质地紧密,高下立判。」林胭找到了一个漏洞,有理有据地道来。 第37章 不得不说,大家都不是新手,刚刚也只是被带偏了,眼下细看,确实林家的更为出色,一时大家心下都有了判断,只是没人说。 何掌柜见她三两下挽回了境况,心里焦灼不已,心里恨这献布的不行,眼下却还不能回去算账,还得解决这事。 于是又强行解释道:「或许是他们紧张,没发挥好也不一定,你还没解释呢,怎么短短几个月就弄出这么些样样不凡的东西来了?」 闻言大家不论信的不信的都好奇地望向了林胭,不管怎么说要是能打听到什么辛秘也是好的啊。 「这倒奇怪了,何掌柜尚且知道压箱底的东西不能告诉别人,怎么还来不依不饶地问我呢?难不成看我一个小姑娘好欺负,想骗我家秘方?」林胭毫不客气地嘲讽。 何掌柜被噎地说不出话,脸上青青红红好不精彩。 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些问题他不提别人也会怀疑,不如今天一齐打消,为什么能拿出来她不好解释,但她可以证明自家就是有这个本事,这样也就够了,若是不服,只管来挑战就是了。 于是放缓了语气:「我知道大家都有疑惑,不过这压箱底的东西虽然不能告诉大家,但是我却能证明我们的确是有这个实力的,这样吧,我们便再用新的织法织出完全不一样的织锦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为新的织锦还是为林胭这近乎狂妄的话给震住了,这开口闭口就是新的织法,新的织锦,要是新的织法有这么容易出来,他们还混什么啊! 不过大家还是答应了,眼下的情形大家心里都有数,如果不出意外,依林家和锦绣坊的表现,肯定是有名额的,现在出了这个事,不管最后哪个刷下去了,好歹多了个名额出来啊! 来之前林胭就让林父将小花楼机带上以防万一,没成想果然用上了。 没错,林胭证明的方法就是用小花楼机织出宋锦,这样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得到了许可,林父赶紧回到客栈将小花楼机送到了比赛场上。 众人看到林父推着个大块头上场,上面还盖着布,聪明的心中都有猜测:看来这就是新的花楼机了,因为小花楼机和大花楼机的体积形状不同,即便是盖着布,大家也能分辨出来,只是看不到具体的构造。 大家都伸着脖子想瞧个仔细,林胭知道,这次必然要暴露自家有新的花楼机,不过这也不打紧,只是知道又怎么样,还得做出来才行。 苏娘子和林母知道这次是要织宋锦了,两人都有些紧张,云锦是早就有底子的,即便改良也能很快接受,宋锦则不然,加上时间还有些紧,两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宋锦分为四类:重锦、细锦、匣锦、小锦。其中重锦最为名贵,苏娘子和林母暂时还差点火候,细锦主要用作衣物,这次刚好可以用上。 宋锦与云锦最大的差别就是宋锦细腻,实用性强,风格古朴典雅,云锦大气,色彩浓艳华丽,倒也不好分出个高低,只不过喜好不同罢了。 依旧是三天,苏娘子和林母呆在里面,其他人则进行第二场染色比试,评委席上是广州巡抚和祁墨坐在上面,这位广州巡抚倒也是个雅人,出的题也雅。 广州巡抚最爱牡丹,出的题也是牡丹,这是一个看起来准确实则宽泛的题,牡丹也有千百种,这就很考验人了。 当然还得结合这次的主题:朱紫之色。材料依旧是不限的,林胭想了想,决定染一幅牡丹图。 朱紫之色的牡丹品种很多,最有名的就是魏紫、赵粉、二乔、洛阳红等等,每个品种的颜色也各不相同,需要染出层次,朵朵分明,这个技巧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要知道画出一幅画是很容易的,可要用染的,这就类似于从铜钱孔里倒油还要丝毫不沾,难度相当之大。 林胭也没有很大把握,不过她知道用扎染的方法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上一世她虽然试过,却也只是一些比较简单的图案,难度这么高的也不敢轻易尝试。 不过再难也要上啊!林胭是打定主意了这次一定要打出名声。 林胭先拿了炭笔画了大概的轮廓,然后调染料,即便是刺绣,一朵花上的颜色也是深浅不一的,染色更要如此,林胭先是调了深浅不一几十种红色,浅到近乎白与深到近乎紫。 调好了色,就要开始扎染了,林胭拿起细绳与光滑的木板以及其他可以用到的工具,一点一点地染,时间一点点流逝,过于地专注让林胭连脸上流下大颗的汗都注意不到。 隔壁房间早已有人出来了,好在这次比赛时间给的很充裕,只是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林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终于,最后一片花瓣染完了,林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要直起身却发现腰已经僵硬了,人也晃了一下才站稳。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这幅来之不易的牡丹图小心地晾上去,两人脚步略微沉重地走了出去。 经过了前面的一系列事情,林胭和林父已经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俩一出来大家就齐刷刷望向他们。 第38章 祁墨见林胭脸色有些不好,心里担心,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吩咐了身边的人送了些补元气的补品过去。 林胭没工夫理他们,下了场就回去休息了,林爷爷看林胭太累了,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他在这等。 林胭也不推辞,就先回了客栈,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想到刚到客栈,就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带了些东西过来,林胭是认得这个小厮的,在祁墨身边见过几次。 听他说明了来意,林胭心情有点复杂,说实话,祁墨对她的确是很用心了,可惜了…… 林胭几乎是倒头就睡,一觉睡饱,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匆匆吃了早饭,又赶去了赛场。 刚到没多久,祁墨他们就到了,四目相对,林胭有些不自在,微微错开了他的眼神,祁墨细细打量眼前的人,满意地看到她的脸色红润,还是这样看着好,他不喜欢她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 很快,比赛开始了,林胭打开昨天染成的牡丹图,林父在一旁发出了一声轻呼,昨天他也是亲眼看到女儿染的,虽然早已经知道这幅画不得了,却没想到成品竟然这么惊艳,让人挪不开眼。 林胭也很满意,好歹心血没有白费,将牡丹图小心卷起,一起拿了出去,外面已经等着许多人了,等到人都来齐,评比就正式开始了。 林胭认真观察,其他人的牡丹有的是染的布料拼接而成,当然也是有和林胭想到一样的,不过也许是技术受限,只有一朵大大的牡丹独自盛放,颜色也没有林胭的丰富。 摸清了底,林胭就有数了,等轮到她的时候,林胭与林父两人各执一端,将画卷缓缓展开,周围一阵抽气声响起,广州巡抚更是激动到站了起来。 「这、这是染的?」语气还带着颤抖。 「不错,这幅牡丹图正是染成的。」林胭笑着解答。 愣过神后,大家都围了起来,一边眼不眨地看,一边啧啧称奇。 「要说这是画出来的或是绣出来的到也不见怪,可竟然是染出来的,这样就了不得了,看她小小年纪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谁说不是呢,不得不服老啊!」 听到大家的讨论,林胭有点心虚,生而知之是没有的,穿越到是有的。 这场比试结果显而易见,瞧广州巡抚那爱不释手的样子还不够清楚吗?颇为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画,广州巡抚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现在不是由着性子的时候,还得等比完了再回去慢慢欣赏。 这边结果出来了,那边苏娘子和林母也快了,等到二人带着新的织品出来时大家一下就打了个激灵:正戏来了! 两人拿出成品,是一块粉红地双狮球路纹宋锦,颜色淡雅,图案精致,见之不俗。 这次大家都很小心地靠上去,细细观察纹路,这织品纹路十分紧密,整体古朴风雅,比之云锦又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这锦名为何?」有那好奇的直接就问了。 林胭沉思片刻,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宋锦。」 宋锦?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林胭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好再问,说不定人家有什么不好说的理由呢? 大家都将那日的质疑给忘在了脑后,很显然,林胭已经证明了她家的实力,还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家要赶紧研究出新的织法,最不济也不要落后太多。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广州巡抚大手一挥,就定了林家为第一,等散了后,就赶紧带着牡丹图回去了。 林胭正准备离开,祁墨走到她面前,眉目含笑:「恭喜。」 「谢谢……」接着两人对视良久,默默无言。 「我……我们要回去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 看出了林胭的不自在,祁墨突然笑了,刹那间的光华晃得林胭恍惚了一瞬,接着便直视她的眼睛:「你不必有负担,我喜欢你这只是我的事,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只是希望你不要抗拒我就好。」 被他的认真感染,林胭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露出了许久未有的轻松笑容。 「那么,我在京城等着你们了……」即使再多的话,闷在心里也说不出来。 「好」林胭点了点头,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去京城了。 等在一旁的林母却起了疑,以往是没有往这方面想,可现在却越来越看得清了,心里的某个猜测也越来越明朗。 回去的路上,林母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胭儿,你和祁公子……」 林胭心里一咯噔,知道林母这是看出来了,她很想坚定的告诉她没有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看她这个样子林母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时间整个人都萎靡了,又气道:「你说说你这是为什么啊?!是,祁公子他是很好,可是你们不合适啊!」 第39章 林胭也开口轻声道:「我知道,所以我拒绝了他。」 林母顿时噎住,眼眶也红了,女儿若是死心眼不听话,她会急会气,可女儿把什么都想得太明白了,过分地冷静甚至都不考虑自己的感情,她又觉得心疼,又不希望她小小年纪想得这么透。 因此,林母沉默了,似乎怎么都不对。 接下来就是一路无言,等到快到家了,林母才幽幽叹了一句:「既然喜欢,就不要想得太复杂。」 林胭一惊,十分不解地望向林母,林母看着她:「娘只是想你快乐,不要太压抑自己,就算结果不好,娘也养你一辈子。」这话一出,林胭心头大震,鼻子顿时就酸了。 自从经过马车上与林母的一番深入聊天后,林胭一直神思不属的,不过进了染坊后,就将这种情绪抛在脑后,不管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自己都要有立身的本事,就凭现在两家的差距,想要有结果也难。 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准备入京后的比赛,无论是为了什么。 自从众人从广州府回来后,一时间名声大噪,想想看,这可是将多少染商打败的人啊,一时间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林父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再又一次听到大家抱怨屋子太小后,林爷爷终于决定心一横,扩店! 可这店也不是说扩就能扩的,这左邻右舍的也没有要卖铺子的,总不能逼着人家走吧。 不过好歹还是要问一问,林家右边的周氏银楼是定然不会走的,两家关系也一向处的不错,那就只能问左边的了。 左边是一家茶楼,生意平平,听到林父的来意后掌柜的有些意动,到是他那婆娘冲了出来:「三百两!你们要是出三百两我们就卖!」 一旁的掌柜的也反应了过来:「没错!就三百两!」反正他们家生意一直做不起来,不亏本就是好的了,这些年根本就没赚几个钱,若是能卖给林家大赚一笔那也是极好的了。 三百两?!林父心里很生气,这不是明摆着把他们当冤大头呢!清河县物价并不贵,普通的铺子也就百八十两,即便是地段好点的,也不超过二百两,现在他们口一张就是三百两,这吃相也太难看了点! 林父强压住心里的怒气,仔细盘算,这扩张已是迫在眉睫,现下除了他们也没别的会卖,那么这冤大头倒是不得不当了。 林父试图再讲讲价,奈何这对夫妇有恃无恐,态度异常坚决:不讲价! 无奈,林父咬了咬牙:「好!三百两就三百两!」要说林家这段时间赚了不少,三百两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笔银子搁在前几年那就是几年的收入,又怎么能让人不心疼? 听到林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茶楼夫妇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该再要高点的,现在倒不好下台了,又想到林家与祁县令家关系亲近,那点小心思也就熄了,满脸肉痛道:「好,就这么定了。」 回到家,林父将这事告诉了众人,林爷爷到是没责怪他,反倒是夸了两句:「不错,虽然三百两是贵了些,但还是铺子更重要,老大做得对。」 林父却有些为难:「咱们马上就要上京了,到时候还要在京城置办铺子,这可是一笔大开销,就怕到时候银子不够……」 「爹你别担心,我这段时间再想想办法染一批新的布料多攒些银子,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积蓄,应该是够的。」林胭想了想,安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也别太急,银子的事自有我们操心,你小小年纪的别老将这个放在心上。」 林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对了,咱们的人手也越来越不够了,还得想办法招点人手。」林胭想到了什么,「招外面的人毕竟不够放心,不如就找些弃婴流浪儿什么的,带回来养着,也算是做了好事积了福了。」 林爷爷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法子不错,就先让老二办着。」 第二日林父就将茶楼给买下来了,办好了手续,以后这茶楼就属于自家了。 买了铺子自然就要开始扩张了,林父和林二叔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林胭却在思考着即将在京城的比赛。 这次在广州府比赛已经将底牌都泄了,即便不大可能有人能在短短时间内就研究出来宋锦,但万一呢? 老祖宗都说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林胭不能赌这个可能。 可是她水平有限,一时让她再拿出比云锦、宋锦更珍贵的织锦也是很为难了,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林胭皱眉苦思,要另辟蹊径那么就得往神了玄了来说,古人都爱求神拜佛,若是从这方面来下手,定然能出其不意! 神话……神……林胭心里默念,到底有什么能挂钩的呢? 有了!林胭眼睛一亮,她想到了!要是真有什么神迹她是弄不出来的,可这披着神迹壳子的小把戏那就很容易了。 第40章 想到就做,林胭跑去前面找林父:「爹,您帮我找个东西……」 林父听了林胭的话,一时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羊毛?石头?还是自然粉尘后的石头?这不是为难他嘛?! 不过看见女儿十分认真的模样,林父还是生生点下了头,行吧,找呗。 林父找得艰难,但还是要找,他知道女儿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样做必然有她的原因,花了大力气,运用上了所有的人脉,羊毛是找到了,石头却难,至今也只有那么巴掌大一点,就这还是运气好呢。 林胭失望不已,这么点够什么用?不过林父也确实尽力了,这时候林胭就有点向往权势了,若是自家是官宦之家,这点事就不算个什么事了。 想到这,林胭又想起了祁墨,倒不是她忘了祁姝瑶,而是祁姝瑶毕竟已经嫁人了,对于前宅的事也不大了解,倒不好麻烦她了,关键是麻烦了恐怕也是白麻烦。 祁墨就不同了,大家子弟,必定是有自己手里的人手的,为人也靠谱,只是他已经回了京城了,这倒也难了,林胭是不想写信的,她也不确定自己的信能送到候府。 只能暂时搁浅了……林胭无声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是她防患于未然,说不定最后也用不到,实在不行等进了京再说吧。 没过多久,林家铺子已经扩张完毕,看着崭新的铺子和变大了不少的后院,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这时一个消息也传了来,祁县令要回京了。 林胭是早就从祁姝瑶那里就知道了的,消息灵通的人家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大多数老百姓就不知道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大家都很舍不得,祁县令在清河县多年,可以说是劳心劳力,废寝忘食,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清河县发展得越来越好,绝对离不开祁县令的努力。 也因此衙门口每天都有百姓送东西,倒不是大家都巴望着他走,而是希望他有更好的前程。 林胭等人想了想,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林家人也没有去过的人,若是跟着祁县令一行人走,安全自然是可以保证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胭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那边祁老夫人就派了人来。 说的也正是这件事,原来祁老夫人早就受了祁姝瑶的托付,她也是知道林胭的,对这个小姑娘也很有好感,也乐得帮她一把,只是一起上路,也不费什么事。 搞清楚后林胭异常感动,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祁姝瑶还这么惦记着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真挚的友情的林胭,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一定不能辜负这份友谊。 林胭给祁姝瑶写了一封信,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是告知对方自己即将前往京城,到时一叙。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了,林家全家老小上阵,光是行李就足足装了五大车,还有各种染料和花楼机,到了城门口,祁县令一家也慢慢出来了,好家伙,人家的行李可以摆出一条街。 不过这也正常,林胭上前去给祁老夫人和祁夫人请了安,就回到了自己队伍中,启程后只老老实实跟在祁家大部队后面。 带着行李,大家都走不快,慢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月,才见到了京城的影子。 京城不愧是京城,这雄伟大气就不是一般能比的,几人刚下了马车,就有一个管家样的走了过来,先是向祁县令和祁老夫人等请了安,原来是祁姝瑶派来的,她本来想亲自前来,没成想有了身孕,自然来不了了。 祁老夫人闻言,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连声道好,祁夫人也高兴地直念佛,祁县令倒是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模样,不过眼角眉梢也露出了几分喜气。 林胭听后也很为祁姝瑶高兴,说来还有些晕乎乎的,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小生命就要诞生了,还是她身边亲近之人。 祁老夫人一行人先打道回府安整安整,再去探望祁姝瑶,管家又走向了林家一行人:「大少奶奶知道各位即将到来,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屋宅,各位贵客行李多,住客栈也多有不便,还请先安心住下再做打算。」 这话一出让本想拒绝的众人也没了理由,想来也是,这京城哪里是这么好找屋子的? 于是就厚颜受下了,一行人来到祁姝瑶准备的屋宅,是个三进的宅子,绝对是够林家人住了,屋子打扫得干净整齐,里面布置得也井井有条,众人更是感念祁姝瑶的好意。 等收拾好了东西,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林胭就前去卫府拜访了。 下人带着林胭去了后宅,祁姝瑶正倚靠在贵妃椅上,看见林胭进来,顿时坐直了身子,眼眶也红了。 「祁姐姐……」林胭先喊了一声,坐到了她的对面。 「胭妹妹,真是许久未见了……」祁姝瑶又是笑又是哭的,又有些羞赧道:「你看我,现在动不动就哭……」 第41章 「还未恭喜祁姐姐有了身孕。」林胭笑着祝福,「看样子姐夫对你一定很好,瞧你这气色红润的样子。」 祁姝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带着十足的幸福味道。 「对了,前段时间我那大堂弟祁墨,给我写了信,说了你们在广州府的事,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祁姝瑶很是愧疚。 原来那日金宝地和何掌柜撞了确实是因为祁姝瑶,或者说是她的小姑子。 那日出嫁,由于太匆忙,祁姝瑶没有细看林胭送来的云锦,等成了亲,一日她小姑子来拜访,恰巧就看到了,一时眼睛都转不动了,祁姝瑶无法,只好送给了她,后来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后来我去打听了,说是我那小姑子穿着衣服出门,不知怎么衣服被街上的偷儿给划了,她只觉得倒霉,也没有深究,就……」实在是难以启齿。 林胭也觉得这事太过凑巧,看见祁姝瑶一脸愧疚,她也不想再深究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只能说事有凑巧,幸好结果还是好的。」 可惜这话并没安慰道祁姝瑶,「不论如何,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你的比赛旁生波折,正好你们来了京城,没有落脚的地方,这个房子你们就安心住下,当做我的赔礼了。」言下之意竟是要把房子送给林胭。 「不不!这使不得!」林胭十分坚决地拒绝,京城一寸土一寸金的,这可是个大礼。 「你若不答应就是还没原谅我了……」祁姝瑶做出一脸伤心的模样。 眼瞧着没法拒绝了,林胭才十分犹豫道:「既然祁姐姐诚心,这样吧,我们便出了银子买下这宅子,京城的房子可不容易买,这样还是我们占了姐姐的便宜呢!以后也别再说什么欠不欠的话了。」 两人达成共识,又聊了许久,林胭才告辞离开。 走出府门林胭还觉得摸不着头脑,这出门一趟就把房子解决了?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来打秋风的……? 也不知道祁墨是怎么办到的,就在林胭他们到京城的第三天,就前来登门拜访了。 他乡遇故知,众人都很高兴,而林母,不知道是不是戳破了两人之间的小暧昧,这次就格外仔细地打量祁墨。 林胭觉得尴尬不已,搞得这么明显…… 祁墨过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看看众人还有什么缺的,顺便告诉林胭关于接下来比试的事情。 正好,林胭想到了上次托林父未找到的东西:「祁公子……不知可否帮我给忙?」 「不必如此见外,我很高兴你能想到我帮忙。」祁墨眸若星辰,眼底满是笑意。 「好。」林胭这次格外痛快。 祁墨破天荒地露出了略微傻气的神情,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地望着她。 林胭心里顿时就软了软,清了清嗓子:「我也不是个冷漠无情之人,自然懂你的用心,只是……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也不喜欢被困在后宅,但是,我会努力一搏,无论结果如何,我输得起……」 「……我不会让你输」一字一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笃定。 林胭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虽说意外来到古代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生活,但是如果真的遇到了一份真挚的情感,却因为自己的小心谨慎而错过,她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 现在,即便最后结果不好,她也不怕了,因为她相信祁墨的人品,相信他不是一个心狠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努力拼一把呢? 回到府里,李奶娘见到自家少爷似乎心情格外好,随口问了一句:「大少爷似乎很高兴?」 「不错,所求有望,所以高兴。」祁墨和在这个府里最亲近的就是李奶娘了,因此也不避讳她。 李奶娘心里头透亮,要说自家少爷什么心思,再也没有比她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奶娘更清楚的了,所以很早之前,李奶娘就知道自家少爷有个心仪的女子。 自己一直在少爷身边,除了上次探亲和圣上派的差事,心中隐隐有了猜想,李奶娘不喜反忧。 「大少爷,请容老奴多句嘴,那位姑娘想来家世上有些不美,只怕长公主殿下不会答应……」说完小心觑着他的神色。 「我知道」手指紧握,「只是非如此不可。」又放缓了神色,对着李奶娘安慰道:「您放心,我心中有数,更何况不管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 李奶娘听后非但没有宽心,反而更担忧了,只是看到祁墨一副坚定地样子,只好将担忧全部咽进肚子里。 长公主的性子她是清楚的,从小娇宠着长大,容不得半点忤逆,少爷从前又一直顺着她,只怕这次要闹大了…… 御书房内,燕帝肃着脸看向自己这个一向听话懂事的侄子:「这么说你是非她不可了?」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若是喜欢,便纳了她做个妾也就罢了,何苦……」 第42章 「姑父!」祁墨打断他的话,「侄儿只想娶她一人。」祁墨缓缓抬起低着的头,目光坚定地对上燕帝的眼。 「也罢,不过这事可不要告诉你姑母,不然她定要来找朕麻烦了……」燕帝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 很快,林胭托祁墨找的东西就全部找来了。 「这、这石头也能织布?」林母一脸不可置信。 「当然能啦,而且这石头织布还有了不得的好处呢,不过这个暂时保密。」林胭一副神秘的样子。 苏娘子十分为难:「小娘子,既然你这么说我们肯定是信的,只是不知道这要怎么织?」 「这个不难,就将这石纤维掺点麻将其纺成线就成了,剩下的就如同平时织布一样。」林胭说完,两人也觉得这事靠谱了。 最后一场比赛是将天南地北的染商聚在一起,其中竞争力之大就不是前三场可以比的了。 林胭他们算是广州府的代表,然而天下织染业的龙头非江浙地区莫属,四大名锦中的云锦和宋锦都出自这里。 因此林胭根本就不敢小觑这次比赛,每日就是埋头苦练,祁墨也知道她忙,也不会整日来打扰她,只是隔几天来一次,渐渐地林家人也看出了苗头,倒也不是没有忧心,只是林胭向来主意正。 林清则是一脸郑重地对林胭保证:「姐姐,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做你的后盾,让他们家不敢小瞧你。」 林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八字还没一撇呢,一个个搞得好像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是什么情况? 只是渐渐地林胭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祁墨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起来像是生了重病似的。 在又一次上门拜访后,林胭叫住了祁墨,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脸色十分严肃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祁墨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指的什么事,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有」 ???这下换林胭愣了,本来以为他会说没有的。 看出了林胭的呆愣,祁墨无奈答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对你,我不想有任何的隐瞒。」 林胭想起来了,他确实说过,不过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最近脸色这么差?」林胭单刀直入。 祁墨苦笑,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输,但是我母亲为人强势,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应,而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压制她,所以……」 林胭听懂了,只有皇帝能压制:「所以,你去找皇上了?」 「没错」祁墨点了点头,「虽说陛下是我姑父,但我不想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便和陛下达成了协议,我为他办事,他许我婚事自由。」 林胭哑然,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感动。 接着反应过来,一把拉着他的胳膊,一下将袖子撩了起来。 果不其然上面有几道还未愈合的伤口,白色绷带上还渗着血。 「这就是你去办的事?!」林胭只觉得怒火中烧,烧得她五脏六腑焦灼不堪。 「没事,只是点小伤,是我大意了。」谁也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不要命地反扑,一时糟了暗算,也是他大意了。 又故意转移话题,不想她继续关注伤口:「你说要搏一搏,我便和你一起搏,既然你怕麻烦,那么把麻烦的事都交给我就好。」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包容和温柔。 「天色不早了,快进去休息吧,别想那么多。」说完就看着林胭进了屋里才往回走。 回到屋里,林胭心里还久久不能平息,除了亲情,她还没有感受过这么炙热,这么全然付出的感情,一时让她有些怀疑自我,自己是不是太过吝啬了? 林胭不喜欢别人一味地付出,这会让她觉得很有负担,她更喜欢两人互相付出,互相包容。 现在知道祁墨一直在背后为二人的未来默默努力,林胭在觉得感动的同时也更加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突然觉得更有动力了呢! 不过祁墨和他母亲关系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林胭是知道的,很多母亲虽然是亲生的却还不如人家不是亲生的,上一世的自己不就是如此吗?连自己母亲是谁都不清楚。 不过她是早就习惯了,更何况现在又收获了真心疼爱她的一家人,可以说是很幸运的了。 在京城住了没多久,一天,林胭突然收到一份请帖,打开一看,竟然是京城郑家发的,邀请林胭和林父三日后前往食味轩赴宴。 郑家是京城最大的染商,郑家所在的染坊绣楼生意遍布京畿,是当之无愧的京城龙头,这些都是祁墨特意为林胭找来的资料。 郑家不仅请了林家,这次参加比赛的人都有邀请,这是来者不善啊……虽然搞不清郑家的目的,但还是要赴宴。 第43章 祁墨听说后想跟着去,但被林胭拒绝了,两人的事还没过明路,不想太大张旗鼓。 等到宴会那天,林胭和林父换了一身新衣前去,出门在外穿着就是门面,自然不能穿得太寒酸。 两人到时还早,来的人不多,小二将两人领进了雅间,里面已经坐了一些人,只是各自喝着各自的茶,林胭他们是生面孔,大家扫视了一眼也就没再搭理。 林父对这样的场面有些拘束,于是也不做声,只默默喝着茶。 等到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气氛也渐渐热闹了起来,也有人上前攀谈:「瞧着二位眼生,不知是来自何处啊?」一位略有些富态的男人朝着林父问道,脸上带着热情的笑。 还没等林父回答,门外就传来一阵躁动,两人看向门口,一位看起来颇为文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衣着风雅,并没有太多的修饰,只是脸上带着一丝清高和疏离。 有人凑上前拱了拱手,笑呵呵打招呼:「原来是程先生,真的是久仰了!」 这时那位搭讪的富态男子就在两人旁边解释:「竟然是程先生!这位程先生是江南程园的主人,在江南可是这个!」说着,伸出了大拇指,又凑到两人耳边悄声道:「不过嘛,这位程先生为人有些孤傲……」 「你道为何大家都唤他先生?这位程先生生附庸风雅,说老板、掌柜之流太过俗气,满是铜臭味,于是大家都称他为‘先生’。」林胭正想问呢,他就全给倒了出来。 大致了解了后,林胭就望向那位程先生,即便有人搭讪,他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看来的确是个不好接触的人呢。 正在气氛有些尴尬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众人齐齐望去,原来是郑大当家到了。 见他进来,除了本来就站着还未落座的程先生稳如泰山,其他人都起身迎接,林胭和林父自然也随大流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诸位同行不必多礼,大家都请坐啊,来!」这就是正主了。 来之前林胭设想过许多,没想到郑大当家真人看起来竟然这么和气,为人也很是豪气。 「这次请诸位前来,主要为不久后的比赛一事。」刚一坐下,郑大当家也不废话,真奔主题。 「为比赛什么事?」程先生总算是开口了,只是这话就有些不那么和缓了。 郑大当家也不以为忤,只笑呵呵地:「自然是互通有无嘛,相信能走到今天,在坐各位都有独到之处,无论最终谁胜谁负,都是好事嘛。」 这话就很假了,若是能胜,谁又愿意输呢?不过碍于他的地位,大家都没说,只是笑着应和。 接下来基本就是一些吹捧和互相打探了,林胭尽量保持低调,心中觉得无聊不已,这种宴会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只是她,程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在下先告辞了,诸位慢聊。」说完就起身要走。 「哎!程先生这么急做什么?还是说看不起我郑某?」脸上还是挂着笑,眼底却不带一丝笑意。 然而程先生却一点不惧他:「急着回去准备比赛,时间宝贵,浪费不得。」 要不说人家是大当家呢,被这么下面子就跟没事人一样,面上丝毫没有生气,「既然如此,我也不拦着程先生了,看来这次比赛程先生已经是胜券在握啊。」 「比不得郑大当家成竹在胸。」程先生反讽。 林胭在一旁看戏看得热闹,这可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尤其是这程郑两家,看起来很不对付,不过这也正常,江南的布料向来比京城的更受人追捧,互相看不对眼也是有的。 默默地在一旁当吃瓜群众,林胭这时就很庆幸自己不是大佬了。 然而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这位小友恐怕就是创造了新的织锦的林小友吧。」一个声音对着林胭而来,一下子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林胭懵了一瞬,见她不说话,那男声又道:「在下可是听说了,这次广州府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年纪轻轻不仅染出了什么香云纱,还织出了新的织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是叫……宋锦?」 林胭终于看清了这个发声的人,也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并不高大,看起来有些清瘦,脸上深深的法令纹让人一看就不好接近。 「不错,正是小女所创。」林父看出了来者不善,站了出来。 那男人扫了林父一眼,眼神并没有多做停,显而易见地轻视,让林胭心中升起了一股怒火。 「我还以为是哪方神圣,原来是个小丫头……」那人没有再说下去,似乎连提一下都是对他的侮辱。 大家都看出了他的不屑,却没有人出声,这时,程先生出了声:「人家是个小丫头又怎么样?一个小丫头都比你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阴阳怪气的?」 第44章 「你!」那人被堵,脸色一下子就胀红了。 「哎呀,这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时郑大当家出来打圆场,然而下一句就很用心险恶了,「咱们这些前浪都要被拍到沙滩上啰!」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大家就警惕了起来,没有人愿意被人说老了,被人赶上了,虽然这是事实。 林胭被众人包围,心下有些恼怒,这些人还真是不顾老脸了,即便不会对她造成什么损失,也够膈应人的,偏偏他们只有两人…… 「打扰了,路过此地,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朋友,各位不会介意吧?」这时一个略带强硬的好听声音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俊美少年。 祁墨???他怎么会在这?林胭有些呆了。 郑大当家一惊,他和这位侯府大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其浑身的气度世间少见,因此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来是承恩侯的大公子,失礼了。」郑大当家拱了拱手,即便身份尊贵祁墨依然还是白身,因此不用行大礼。 又堆满了笑脸:「不知哪位同行是祁公子的好友,也好给大家引荐引荐。」 祁墨没理他,只径直温和对林父和林胭道:「林伯父,林姑娘,好久未见了。」 什么好久未见,明明才见没多久,心里虽然这么吐槽着,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笑。 这下轮到众人吃惊了,这林家竟然与侯府有交情?偷偷瞄了一眼刚刚嘲讽林胭的男子,啧,这脸色真够难看的。 「在下许久未见好友,急着想叙旧,不知可否先行告辞?」祁墨扫视一圈。 「自然、自然,几位请便……」郑大当家自然地笑道,似乎真的完全心无芥蒂。 等到三人走后,程先生也淡淡说了声「告辞」便走了,一场宴会草草结束。 回到了林家,林父自觉地去了后院,给两人空间。 「今天多谢你了,说实话,刚刚还真有点后悔没让你来。」林胭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以后也不晚。」祁墨眼底波光潋滟,眉眼带笑。 林胭被这笑晃了眼,不自然地咳了咳,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在那里?」 祁墨见她害羞了,也顺着她不再提:「我放心不下你,就提前来了,就在隔壁等着。」 这下林胭不害羞了,直直地盯着他看,似乎想好好研究这张脸,这个人。很快眼前人被盯得耳朵通红,背也僵直了,长长的睫毛慌乱扑动。 见小姑娘没有收敛的趋势,祁墨无奈,终于认命了:「不知姑娘对小生的这张脸可还满意?」 「嗯……甚得我心,秀色可餐!」林胭小小调戏了他一把。 成功看到眼前人的脸爆红,林胭顿时乐不可支,原来还真有人的脸会一下子变红啊。 「小心腹痛……」即使被调戏了,祁墨还是按下羞臊,关心这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姑娘。 等到面色终于恢复寻常,祁墨正色道:「这位郑大当家城府极深,你还需小心他才是,倒是那位程先生,虽说为人孤傲了些,但却是个正人君子。」 「好。」林胭也很能听进去话,认真点了点头。 「对了……」祁墨有些犹豫,「虽然我们的事已经禀告了姑父,但是姑父对你还颇有些犹疑,说是想通过这次比试好好考察考察……」 说完满脸愧色,似乎觉得自己没能做到更好。 林胭倒是想得开:「你我本来就家世相差甚大,皇上会担心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你还只许我一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需要你的时时庇护,我只想与你并肩而立,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停下来脚步,林胭转过头郑重道。 这场荒诞的宴会过去没多久,最后一场比赛终于如约而至了。 如今已是盛夏了,天气酷热,林胭和林父都穿得很清凉,这次两人再也不是默默无名了,托那日宴会的福,几乎没人不认识他们。 虽然是最后一场,但皇帝是不会来的,祁墨也不在这次评委之列,恐怕是皇帝为了避嫌。 等到众人来齐,没过多久一众评委就到了,为首的是京兆府尹,旁边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 看这老者的手林胭就知道这是同行,无他,染布人的手由于经常接触染料,会沾染上颜色,久而久之,手上肤色就与其他人不同。 果不其然,就有人为他们解惑:「这孙老可是宫里的染官之首啊,这次请他来可见是要拿出真本事了。」 原来如此,看来京兆尹是用来镇场的,而孙老才是真正来检验深浅的。 这时一位公公拿着圣旨前来宣读,尖细的声音一下子响彻整个场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昨晚梦入天宫,仙音袅袅,彩衣翩翩,醒后怅然若失,特以此为题,染云裳羽衣赠与皇后…… 第45章 大家都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听到题目后,个个都愣了,云裳羽衣?还梦到仙宫?这不是为难大家吗? 圣上您是梦到了,但我们可没梦到啊!万一染出来不符合,这不是功亏一篑吗? 林胭也有些懵,云裳羽衣她是听说过的,但是也没见过啊!而且每个人心中的都不一样! 不过后面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林胭,这是要送给皇后的,那么一定要皇后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听祁墨说过,皇后娘娘不爱艳色,素喜淡雅,性格温和,这样基本色调就可以定下来了。 但是又得和天宫结合起来,云裳羽衣……云裳,林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现在是夏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连个让人联想的可能都没有…… 圣旨宣告完毕,大家都进了场,林胭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晚霞,紫蓝色为基调的烟霞,渐变成金粉之色,整块天空都如梦似幻,相映成画。 那一幕是林胭见过的最美的画面,说是仙境也不为过,当时就深深刻入脑海,眼下正好可以用上。 况且神话中织女就是以云彩织衣,也算贴合了云裳羽衣之名。 有了大概的想法,林胭就开始合计需要的颜色,渐变色很难染,尤其要染得自然,基本色调是蓝、紫、粉、金,但是蓝色还分宝蓝、浅蓝等等,整个色调也不能太浓艳。 林胭先将脑中的画面用纸笔画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调色。 蓝色一定是用靛蓝来配,紫色可以用紫草,粉色有茜草,金色可以用栀子或者郁金,然后将成分比例加加减减。 就在林胭在辛苦调色时,那边承恩侯府华阳长公主却在大发雷霆。 「这个不孝子!」大袖一挥,将桌上的摆设全摔到了地上。 旁边的赵嬷嬷一脸的急色,赶紧上来顺气:「哎哟我的公主啊!您干嘛生这么大气呢,小心气坏了身子!」 「不生气?我怎么可能不生气?要不是宫里有咱们的人,还不知道他竟然和个农女有瓜葛!」华阳长公主恨得咬牙切齿,「还有我那个好皇兄,竟然也帮着这个小崽子!」 赵嬷嬷难得说了句公道话:「倒也不是什么农女这么夸张,只不过是个小户之女罢了。」 「有什么区别?」华阳长公主摆了摆手,「都是出身卑贱。」又紧皱着眉头,「祁墨这个小子,平日里一副乖顺模样,也是个有反骨的!」 赵嬷嬷又来苦口婆心地劝:「公主,这您可就错怪大公子了,大公子向来孝顺,从不忤逆父母,不如叫他来好好问问?」 华阳长公主总算冷静了些,「那就叫他来吧。」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没过多久,祁墨就来了,还未进门就看见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是刚刚发了火的,要看到赵嬷嬷脸上的忐忑犹豫之色,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跪下!」刚走进来华阳长公主就厉声喊道,对此早已习惯了的祁墨并没有听她的,只是淡淡地问道:「不知儿子哪里做错了?」 见他不仅不跪还反问她,华阳长公主顿时就怒不可遏了:「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自甘下贱和一个农女来往,还好意思问我?!」 好了,这下祁墨知道这阵仗是为什么了,心里一沉,这下难收场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她并不低贱。」祁墨抬起头直视华阳长公主,一字一句。 华阳长公主气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竟然为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就跟我顶嘴?!」 「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小门户的进候府的!你趁早死了这心!」华阳长公主十分决然。 「母亲」祁墨抬头,脸上满是坚定,「无论您愿不愿意,我都要娶她。」又顿了顿:「陛下已经答应我了。」 华阳长公主彻底狂躁了:「你这是在拿皇上压我吗?!」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用手指狠狠指着他:「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 「母亲!」响亮的一声成功地将华阳长公主镇住了,「从小您就叫我要乖巧,听话,我都照做了,但是我并不是您手中的棋子,我有我自己的喜恶……」顿了顿,「如果您心里真的有一点我的位置,那就请您别再试图操控我。」 祁墨转身走出去,在即将出去那一刹那低声道:「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您的孩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阳长公主瘫倒在椅子上,脸上余怒未消,不可置信地问一旁的赵嬷嬷:「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我亲生的?」 「我虽然更疼爱琛儿一些,但那不是琛儿还小吗?他又向来懂事不让人操心,怎么反而怨怪起我来了?」说着说着自己声音都小了下来。 赵嬷嬷只好宽慰她:「大公子只是一时想不开,不是有意的。」其实哪里会是无意的呢?赵嬷嬷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她是看着两位公子出生的,华阳长公主对两位公子的态度的确是天壤之别。 第46章 但她只是个奴才,主子的家事又这么好多嘴呢,心里对祁墨却多有怜惜,真是造孽哟…… 「不行,肯定是那个农女蛊惑了我的墨儿,赵嬷嬷你去帮我查清楚,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语气里满是意味深长。 赵嬷嬷心一惊,长公主虽然不至于夺人性命,可是多得是不要人性命的手段,这要是被大公子发现了,可怎么办…… 心里犹疑,嘴上还是答应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 祁墨走出门,心中却忧虑不已,他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刚想去找林胭,突然想起来林胭今日比赛,于是赶往赛场。 赛场上的林胭已经调出了蓝紫粉金一共二十几种颜色,完成这些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 接下来就是染色了。 渐变色不好染,尤其是在一块布上,不过林胭上次已经染过一次牡丹图,因此也不算太难。 由浅至深,一层一层,林胭重复着工作,首先是浅金色,接着是浅粉,深粉,浅紫,浅蓝,深蓝。 等到最终成型时,林胭已经满头大汗了,眼睛却越来越亮,林父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好了。」林胭擦了擦汗,打了盆水洗手。 「好!好!」林父在一旁十分激动,又得意道:「你爷爷老说我不开窍,没想到我还能染出这样巧夺天工的颜色,这都是托了胭儿你的福啊!」 林胭好笑:「爹,别贫了,咱们快晾起来吧。」 两人一起晾好了布,就在这等着,京城和别处的规矩又不同,一直到最后,参赛者都不许出来。 直到太阳快要西下,一声锣响,众人才陆陆续续出来了。 大家在各自的展示台后站毕,按着号码顺序依次带着自己的作品走上前,孙老和京兆府尹坐在上方,若是可以便留下,若是不行,孙老便皱着眉摇摇头,那么这家基本就被淘汰了。 林胭心里暗笑,觉着这场面挺像选秀的。 前面一个个选着,林胭号码靠后,所以安然欣赏着其他人的作品。 京城果然是高手云集,大家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个个都不差,只是这题目太过宽泛,因此这评判标准就有些拿不准了。 很快就只剩下林胭和郑大当家与程先生了,这三个可以算是压轴人物了,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三人身上。 郑大当家看了眼两人,脸上不动声色,三人一起上前,展开了布料,场中静默了片刻。 众人都被这夺目的色彩震住了。 三家中郑大当家染得如同天边的火烧云,热烈灿烂,炽热逼人,外面镶着金边,看起来又带一丝富贵。 程先生则染得与林胭类似,只是色调更淡,总体以蓝黄色为基调,看起来也更空灵,林胭的则更浪漫梦幻,三家各有所长,倒叫人难以抉择了。 这时孙老走了下来,在三人桌前踱来踱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时不时还点点头,众人都敛息屏声,眼不眨地随着孙老转动。 其实第一场只是筛下一些人,并不是只留一家,至于这在场的三人,铁板钉钉地一定会过第一场的。 但是就算是过了还分个一二三呢,尤其这三家都是技艺高超的,除了林家是匹黑马,其他无论是郑家还是程家那都是响彻一方的人物。 京城和江南之争一直都没停过,无论是文人还是其他方面,所以这次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过了许久,孙老终于缓缓开口:「这三者都美轮美奂,技艺高超,皆可过,不过若论高下……」 孙老有些为难,三家染色水平是不相上下的,这郑大当家染得虽美,却有些太过华丽,可他毕竟是京城的脸面,若是选程家,那么江南又要压京城一头,如此不如就选另一家吧。 「依老夫看,魁首乃是林家。」此话一出,举座皆惊,倒不是质疑孙老,毕竟三家水平都摆在那里,只是没想到,这广州林家竟然将京城和江南的都踩在了脚下。 郑大当家的脸色不自然了一瞬,又转向林胭,抱拳祝贺:「恭喜恭喜啊,林小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程先生倒是依旧冷着那副脸,等到宣布结果后,随口道了声「恭喜」,就拿起了林胭染的绸布仔细研究。 林胭也不跟他计较,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程先生是个痴人,一心都钻进染布里去了。 于是这第一就这么定了,其他的选上了的自然也高兴不已,等下了场,周围的人都将林胭围了起来,每个人都凑上来说声「恭喜。」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大家的客套,林胭一走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等着的祁墨。 快步走到他面前,林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暗喜:「你怎么来了?」 第47章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整个人眉眼一下子就温柔下来了:「今日你比赛,怎么能不来。」又笑了笑:「还未恭喜你拔得头筹。」 林胭闻言很开心:「同喜同喜。」紧接着又觉得不对劲,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祁墨有些慌乱地错开了她的视线。 林胭紧追不舍:「你是不是不高兴?发生了什么事情?」祁墨默了片刻,开口道:「你总是能一眼将我看穿。」 「因为我关心你啊!」林胭不假思索就脱出口,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祁墨凝视她半晌,突然一把将她抱住,克制又温柔地紧紧环住她。 林胭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但很明显,他现在心情很差,整个人像溺水的人抱住了救命的浮木,脆弱极了。 林胭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缓缓轻抚他的背,无声地安慰他。 良久,祁墨终于平静下来了,只是有些贪恋怀中的温暖,不想放开,手动了动,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抱歉,是我失礼了……」虽说两人已经互表了心意,但还未定下名分,即便定下了名分,刚刚的举动还是很失礼的,甚至可以说有些轻薄。 林胭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在意,「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有你在身边,所有烦恼都消散了。」竟然还开起了玩笑,看来是真的好了。 「今天……母亲知道了我们的事,大发雷霆」祁墨缓缓开了口,林胭知道恐怕这就是他今日反常的原因了。 「她想让我们分开,但是我不会听她的。」祁墨认真看着她说,「只是我母亲她这个人十分固执,向来容不得别人忤逆,恐怕会用什么不好的手段对付你。」说着担忧地望着她。 「若是别的我倒是有信心,只是怕她会在比赛上做手脚……」祁墨说着,脸上黯淡了下去,「都怪我,连累了你,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放开你。」 「唉!」林胭叹了口气,听得祁墨心中一沉,「我早就说过了,咱们一起努力,你别老是想这么多。」 又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相信你会在其他方面护我周全,那么也请你相信我,在比赛上我不会输,最后一次比赛,我势在必得!」 「好。」祁墨倏忽笑了,如同冰雪初化,两人对视良久,一起慢慢走了回去,一高一矮,身影看起来格外和谐。 永安宫内,宫人捧着这次林胭染的布所制成的衣服呈了上来,祁皇后身旁的大宫女芳若弯腰走到她旁边:「皇后娘娘,这是皇上命人送来的衣服。」 祁皇后懒懒坐了起来:「这就是墨儿那个心爱的小姑娘染的?听说姓林?」 「回娘娘,正是姓林。」芳若在一旁恭敬道。 祁皇后招了招手:「呈上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一旁捧着衣服的宫女走上前,将衣服展开。 祁皇后仔细打量了一遍:「果然有巧思」又微微蹙着眉,「只可惜家世还是有些低微,只怕本宫那个弟媳又要闹腾了。」 一旁的芳若却是知道自家娘娘的心思的,在一旁开解道:「长公主虽然不同意,但皇上和娘娘同意了,也闹不起来。」话头一转,「至于家世,这普天之下哪有什么人家还能比得过皇家的?」 一句话就将祁皇后打动了:「你说的不错,最重要的是墨儿喜欢就好,至于家世,若她果真有本事脱颖而出,本宫和皇上自然会好好赏她。」 又看了一眼衣服,坐起了身:「来服侍本宫穿衣。」不得不说这件衣服的确很合她的心意。 在宫人的服侍下祁皇后很快就换了衣服出来了,站在等人身的铜镜前展开手臂仔细端详,的确不错,祁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芳若连忙笑着夸赞:「这身衣裳当真是衬娘娘肤色,简直就如同仙子下凡呢。」 祁皇后笑着轻点了她一下:「就你嘴甜。」 「朕看的确恍若九天仙子。」燕帝走了进来,站在祁皇后身旁,欣赏着镜中的美人,「看来朕的眼光的确不错,这衣服显得朕的皇后更加美丽动人了。」 祁皇后心里高兴,嘴上还是夸道:「那臣妾托了陛下的福了。」 「皇后知道你那大侄儿的事了?」燕帝揽着祁皇后坐在了软榻上。 「是呀,听说皇上也同意了?这倒是难得。」祁皇后揶揄。 燕帝干咳了两声,当然不能告诉皇后他是怎么答应的,于是找了个借口:「那是,毕竟也是咱们的侄儿,他又向来懂事,难得有个求朕的,自然要成全。」 祁皇后撇了他一眼,一起夫妻快二十年了,谁还不知道谁的德性,只不过难得糊涂,祁皇后也不想深究。 「陛下心中有数就好,臣妾也只是心疼墨儿这个孩子,陛下也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没父母疼的。」说着说着就要抹眼泪了。 第48章 燕帝顿时慌了,「你这是做什么嘛,朕又没说不答应,华阳那边也不用担心,她还能不听朕的不成?」 「长公主自然不会不听圣旨,但这私底下……」祁皇后一点也不避讳燕帝,两人是少年夫妻,感情极深,更何况当年的事确实是皇家对不起他们祁家。 燕帝有些为难,他能答应祁墨娶个小商之女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还得管她们婆媳关系? 看出了燕帝的犹疑,祁皇后加了一把柴:「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墨儿背着我做什么!」见他还犹犹豫豫,冷不丁吓了他一下。 「好好好!」燕帝彻底投降,「若是她这次真能夺得第一,朕便提一提她的身份!」 这还差不多,祁皇后总算露出了笑脸。 等燕帝走后,芳若走上前,「这下大公子该放心了。」 祁皇后叹了口气:「我这个做姑母的也只能帮他到这了。」 离第二场比赛还有些天,林母和苏娘子整日呆在屋里练习,林胭也跟着学习,如今苏希跟着两人学得也初见成效了。 那日祁墨说的话却一直在林胭心中萦绕,如果华阳长公主一定要有动作,那肯定就在下一次比赛中,长公主势大,林家毫无抵抗之力,而太后早早地就仙去了,普天之下能压制住长公主的也就是皇上了。 虽然祁墨说过皇帝已经允许了两人的事,但县官不如现管,若是在赛场上做什么手脚,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林胭心中忧虑,又不好表现出来,免得让家人担心。 翻来覆去一整夜,也没能想出个什么办法,毕竟这是皇权社会,没有权,凭你是什么人都没用,长公主想对付他们轻而易举。 林胭紧握着拳头,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扯一扯大旗了!只要能过了这一关,以后自然有机会储蓄实力。 「胭儿」林母第二日一早就把林胭叫进织房里,「你瞧瞧,我们织的这块锦如何?」林母和苏娘子一直在织宋锦,技艺已经相当之纯熟了。 林胭细细打量,轻轻抚摸着织面,夸赞道:「巧夺天工,见之忘俗。」 林母听了很高兴,自从她和苏娘子一起学着织锦后,感觉人也越活越年轻了,每天干劲十足。 「对了,上次你让我们织的石头布,已经织出来了,你瞧瞧。」林母拿出了织好的布。 林胭接过,或许是因为和麻线混在一起,显得略有些粗糙,可惜没有棉花,不然用棉线混合会好很多。 想了想,林胭还是觉得不够好:「娘,劳累你们在想办法改进改进,织得密些,细腻些,到时候恐怕有大用。」 林母有些为难:「这麻布本来就不易织得密……」又看了看女儿有些忧虑的脸,还是咬牙应了,「我再和你苏姨好好想想。」 林胭也知道有些为难林母了,歉疚道:「那就麻烦娘和苏姨了。」 这时林清放学回来后在林胭耳边悄悄道:「姐,祁公子约你出去一叙。」 自从林家在京城住下后,在祁墨的帮忙下为林清找了个很有名的学堂,林清早已经是童生了,只等明年去考院试了。 林胭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两人到没有去人多的地方,而是去了京郊。林胭不解问道:「怎么今日特意邀我来这里?」 祁墨示意她看向湖面,一艘小船停泊在湖面上。 「今日天清气朗,特邀姑娘游湖,如何?」祁墨脸上是让人无法拒绝笑意,眼底如有星光,熠熠生辉。 「乐意之至。」林胭回了一个礼,笑道。 林胭走到了小舟旁边,提起了裙角,刚准备抬脚上去,就被祁墨扶住了手臂,回头冲他一笑,大步跨了上去。 小船上瓜果茶点一应俱全,两人坐在船内,也不必特意去动船,只让它自己在湖面上停泊。 夏日荷花盛开,一朵朵在微风中尽情摇曳,林胭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段时间的疲惫一扫而过。 「没想到我第一次约会竟然在这里。」林胭笑着摇摇头,感慨良多。 「何为约会?」祁墨不耻下问。 林胭顿了顿,好好组织了一下语言:「约会就是有情人一起,无论做什么。」 祁墨轻笑:「倒也贴切。」又加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以后还有无数次,都和你一起。」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清静自在。林胭趴在船沿上,夏日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知道祁墨在旁边,林胭并不抵抗这睡意,没多久呼吸就均匀了。 祁墨无奈地摇摇头,将轻薄的纱衣小心盖在她身上,静静守着她睡。 林胭是被饿醒的,一觉睡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伸了伸懒腰,祁墨已经将准备好的点心摆在桌子上了:「先吃点垫垫肚子,我们要准备回去了。」 第49章 林胭用手指捻起一块卖相小乔精致的点心,放入口中,入口即化,清甜可口,又忍不住多拿了几块。 瞧她吃得一脸满足,祁墨也很开心,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她。 回家的路上,两人肩并肩走着,祁墨突然开口:「姑母已经帮我求了陛下,若是这次比赛能夺得第一,就会为我们订婚,至于家世上也无需担心。」 「至于比赛,陛下已经交代了京兆府尹,务必公正严查,他是不会犯糊涂的……」至于这个犯糊涂指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闻言林胭心里放下大半,只要最高长官不偏不倚,想来其他的动作也有限,「你放心,我会注意的。」林胭望着他说。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很快祁墨就讲林胭送到了家门口,依依不舍的道别,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离去久久不肯离开…… 「回来了啊」林胭一进后院就碰到了林母,约会被母亲撞见还是很尴尬的,林胭嗯了一声。 林母心知肚明,不过装糊涂罢了,但还是提醒了一句:「胭儿,世人对女子总是苛刻的,你们如今名分还没定,平时还是要避讳一些的……」 林胭想起刚刚祁墨说的话,告诉了林母:「娘,祁公子说了,若是这次比赛能得第一,圣上就会为我两指婚。」 林母手抖了抖:「这、这是真的?」林母一辈子都待在清河县,也就这段时间因为比赛跟着林胭还来了京城,对于林母来说,圣上这个词离她很远,这冷不丁地听到这个消息吧,还有点懵。 半晌才喜道:「这是好事啊!」是好事,林胭也没有跟她说关于华阳长公主的事,免得她担心。 林母回过神:「赶快的,我去再赶赶,给你把那布给织好,这次一定得赢!」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时间一晃就过,很快,第二场比赛的时间就到了。 这场就是林母和苏娘子的主场了,林胭在外面等着她们,进场之前,林胭特意叮嘱林母:「娘,这次进场一定要好好检查检查,千万小心仔细,若是有不对劲的,赶快说出来。」 「放心吧,娘就是为了你也一定会仔细地。」林母保证道。 林胭是想跟着进去的,奈何她不会织布,只能在外面等着,心里却有些不安,虽然祁墨说过京兆府尹会公正执事,但毕竟不在眼前。 这次几人已经商量好了,就织宋锦,上次广州府的比试是拿出的细锦来比试的,这次由于林母和苏娘子苦练,已经可以很熟练地织出重锦了。重锦是宋锦中最名贵的品种,花作退晕,金勾轮廓,精妙绝伦。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林胭在和林父几人一起等着,不远处,祁墨隐藏在人群中,陪她一起等待。 这一进就是三天,三天后,林母和苏娘子虚脱地走了出来,这几天她们累坏了,眼睛一扫对上了林胭担忧的目光,林母朝她宽慰一笑。 林胭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难道华阳长公主真的放弃了? 很快就到了评定阶段,依旧是分批被呈了上去,各位评委在纸上分出甲乙丙三等,每等还分上中下,一批批的评过,很快就轮到林家了。 孙老正襟危坐,挺直了身子,万分期待着林家的作品,他早就听说了林家研制出了新的织锦,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真容了。 侍人捧着宋锦走上台,走到一半,突然滑了一下,整个人连人带物摔到了地上,好巧不巧,手上受伤了,顿时血就流了出来,染红了那华美精致的锦。 众人都被这变故惊得没回过神,林胭心里也是一咯噔,赶紧跑了上去拿起了锦仔细检查,但是很可惜,血已经将织锦污染了。 那侍人也被这事故惊到了,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顾不上伤口,立马就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上还不停念着:「不是我,不是我,是地上太滑了……」 这时祁墨也跑了上来,听到了这话,看了看她摔倒的地上,果然,那块地被人倒了油。 「这是有人蓄谋所为!」祁墨是真的怒了,不仅怒,还夹杂着伤心,绝望,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这事和华阳长公主脱不开干系,可真是他的好母亲啊! 京兆府尹是认得这位祁大公子的,燕帝也对他有交代,因此发生了这事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这可怎么收场哟! 听到他说是有人蓄谋,京兆府尹快步走到了那里,果然是油,可是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些事,想想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背后的人定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对抗的了的。 正犹豫着,那边就有人喊了一句:「这情况算是淘汰了吧!」 「是呀,这还怎么比?难不成还能现场变一个出来?」 「可惜了啊……」虽然说这可惜,但是语气确实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京兆尹这时已经开始摇摆了,圣上的确是说让他不偏不倚,但眼下这情况不论是不是人所陷害的,林家都已经失去了资格了。 第50章 又偷偷瞄了一眼祁墨,这位祁大公子却不是好打发的,正犹豫着,林胭开口了:「谁说我不能现场变出来?」 林胭话音一落,就有人叫嚷起来了:「口气还真大!你倒是给我变个看看?」 一旁的郑大当家假惺惺道:「林小友,我们都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是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能太过伤心啊,再说了,咱们这比赛可是不允许外带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准拿已经织出来的比。 「就是!凭什么你说如何就如何?」大家都拼命想把她拉下马。 这时祁墨对着京兆尹道:「大人,这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所为,若是就这样大事化了,不仅这幕后者逃过责罚,恐怕也不符合圣上的原意啊。」 京兆尹摸了摸胡子,他又何尝不知呢?想到了圣上,心中一横,也罢,反正都讨不到好果子吃,还不如成全了这祁大公子,说不定还能替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 于是开口:「这次比赛是为圣上选拔染官,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丑事,不论如何,这比赛还是得比下去,若是取消了林家的资格,那就是让凶手得逞了,所以本官宣布,比赛继续!」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里就一沉,还有那激动的喊道:「大人,这不公平!」 林胭对着这人冷冷道:「你这么激动,千方万计想拦我,莫非你就是主事者?」 「你!」那人气结,「分明就是你不讲理!凭什么什么都要围着你来?凭什么就你破例?」 「就凭我有这个!」林胭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火浣布。 众人见她拿着一快布料,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结果定睛一看,就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麻布,只是更雪白些,一时嗤笑声传来。 刚刚那人又大声嘲讽:「我说你是急昏了头吧,拿这么个东西来糊弄我们?」 见状,郑大当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丫头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林家众人都在一旁干着急,他们是知道的,林胭为了这织出这布花了大力气,但却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用处,祁墨倒是沉住了气,他知道林胭不会无的放矢。 倒是孙老走上前来,认真问道:「这布可有什么来历?」 「不错」林胭冲孙老感激一笑,「这布就是火浣布。」 话音一落,举座皆惊! 开玩笑的吧?这是大家第一个想法。这是火浣布? 果然又有人跳了出来:「你这小小年纪的就谎话连篇,这是火浣布?真的是当我们傻呢!」 火浣布可是传说中出自昆仑山的宝物,这么多年了只有当年的周穆王有幸得到一件,传说火浣布不用水洗,用火洗,只要脏了,往火里一丢,又是洁白如新。 可是这么多年了,除了周穆王,谁也没有见过这火浣布,结果这个黄毛丫头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她手里的是火浣布? 一旁的孙老在听到火浣布时也是一惊,这毕竟是传说中的宝物,可是当年周穆王伐西戎时西戎国王敬献的两件宝物之一,另一件就是大名鼎鼎的昆吾剑。 若这布是真的,可以想象到举国都要震惊了,陛下也定会将其视若至宝,眼前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也要一飞冲天了,当然,前提是这是真的…… 想到这里,孙老平静了下来,问道:「你又如何证明这是真的火浣布?」 林胭丝毫不惊慌,依旧是那么淡定自若:「只管取火来一烧便是。」 京兆府尹此时也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了,闻言对两旁侍卫吩咐:「依她的话做。」 不一会儿,侍卫就将一个火盆端了上来,众人全都盯着林胭。 「为了保险起见,免得有人说我做了手脚,还请孙老帮忙检查检查,再劳累您帮忙放进火盆。」林胭此言一出,就堵住了某些人的嘴。 「好」孙老卷起袖子接过布,「若这真是火浣布,那也是老夫的荣幸了。」 拿起布,孙老轻轻用手摸捻,仔细看这纹路和材料,看着像是麻布,却又比麻布细腻,麻布也没有这么洁白如雪。 看了有一会儿还是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又发现周围人都伸长脖子努力朝这边望,开口道:「这布上没问题。」 孙老的话大家还是信服的,更何况也没人敢在这件事上撒谎。 「现在老夫就将这布放进火中。」说完走到火盆边,见他慢吞吞的,大家都很心急,可真能勾人的!一个个恨不得自己上去一丢完事。 终于,孙老将手里的布放进了火盆,大家都敛息静静盯着盆里的布,眼都不眨一下,深怕错过了什么。 雪白的布一丢进去没一会儿就烧红了,接着很快就恢复如新,这让一群在心里默默叫喊快烧掉的人心里懊恼不已。 第51章 又过了很久,盆里的布已经没什么反应,这时大家的呼吸也越来越重了,包括孙老,他已经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仰天长叹:「没想到啊,老夫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这样的神物啊!」又朝着侍卫喊道:「快,快拿东西将神物请出来!」 一旁的祁墨深深望着林胭,眼中也满是激动,不过心里却也有疑虑:胭儿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心思一转,想到林胭曾经让他找的东西,心下有了计较。 那个侍卫也被这惊天的消息震得手都不稳了,颤颤抖抖地将火浣布取了出来,孙老看他这样,恨不得将他推开自己来。 拿出来的火浣布很快又重新变得雪白,众人凑上前一看,竟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损伤,一个个带着震惊不已的眼神看着林胭。 这时大家心中已经信了八分了,唯一的疑虑就是林胭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得到这布的? 果不其然,就有人跳了出来,质疑道:「就算这火浣布是真的,可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林胭从当初做出这火浣布时就想了一套说辞,现下果然用上了。 林胭默默无语了片刻,才叹道:「看来是瞒不住了。」那人一听一喜,这是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林胭做出了一副感念的模样:「大家想必也都调查过我的事迹,也都清楚,我在去年之前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染色天赋。」 顿了顿又道:「其实这都是因为去年我拜了一个师傅,我这师傅却不是常人,他告诉我因为我前世有恩于他,于是特来报恩,不仅传授了我一身染色的本事,还将这神物送予了我。」 说道这里大家不管信的不信的心里都很是羡慕嫉妒恨,怎么就没这样的好事找到我呢? 林胭又继续娓娓道来:「家师说了,当今圣上圣明,治理燕国有方,这才让燕国风调雨顺,是位难得的明君,嘱咐我定要将这神物献与陛下。」 说完看见大家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也很是窘迫,她也知道这个很扯,但是只要大家相信就行了嘛,再说了,就算大家不信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这套说辞?仙人是这么好找的?」 林胭摊摊手:「我说的都是真的,随你们信不信,更何况家师早已传授了我这火浣布是如何制成,只是神物不易得,天机也不可泄露,若是强说只怕会遭天谴。」 又放了个大炸、弹:「更何况,家师也不只教了我这些……」话到此戛然而止,剩下的就让大家各自脑补。 大家都被她勾得心痒难耐:你倒是说啊!还教了什么?!天天吊我们胃口好玩吗?! 其实这些都是林胭好好考量了的,如果光凭着染布,就算当上了染官也就那样了,在经过华阳长公主一事后林胭深深认识到了权势的重要性。 普通的染官自然不重要,可若是由仙人传授的染官呢?更何况这个仙人还传授了别的东西,相信燕帝一定会心动的,起码得好好保住她这条小命。当然这个仙人可不是她说的,她可只说了并非常人,大家要脑补成仙人也没办法。 作为回报,林胭也会尽她的能力帮助燕帝,不说别的,好歹有些现代知识还是可以用的。 早在几人争论的时候,京兆尹已经派了人去皇宫禀告燕帝了,没多久就有人带着燕帝的圣旨骑着马过来了。 「圣旨到——」尖细的声音将众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乌泱泱一片都跪了下来。 「……朕闻神物降世,心喜不已,特宣相干人等觐见……」这位公公宣读完圣旨,对着京兆尹笑脸问道:「不知哪位是神物的敬献者?」 京兆尹为他指明了林胭,林胭也走上前行了一礼:「正是民女。」 那公公很是惊讶,没想到是这么小的小姑娘,不过这不是他要关心的事,于是恭敬道:「还请姑娘速速进宫觐见陛下,也请京兆尹大人和孙大人一同前去。」 「是。」林胭恭顺应道,一旁的祁墨站了出来:「刘公公,祁墨有礼了。」 刘公公见到来人立刻笑开了花:「哎哟,祁大公子怎么在这,皇上和娘娘还念叨您呢。」 祁墨笑道:「正好祁墨想去给皇上和娘娘请安,就一同去吧。」 刘公公看着他又望望林胭,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拒绝,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宣政殿内,燕帝端坐上面,两边还坐了几位朝廷重臣,他们是被燕帝临时召见过来的。 这时刘公公弯着腰轻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陛下,人已经到了。」 燕帝闻言开口道:「宣。」这时刘公公又在燕帝身边掩耳轻声道:「陛下,祁大公子也来了……」 不一会儿,几人就进来了,燕帝一眼就看到了林胭身边的祁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臭小子,当真是看得紧。 第52章 等几人行完礼,燕帝叫起,审视着林胭,良久见她面不改色,丝毫不见慌乱,心中总算稍稍满意,才开口问道:「就是你献上的火浣布?」 林胭被燕帝的锐利的视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过还是强自镇定住了,这就是天子威严吗?果然厉害。 「正是民女。」林胭抬头垂眸恭敬道。 「听说你师承仙人?」燕帝语气丝毫未变,还带着点漫不经心。 「家师从未说过自己是仙人,只说自己确有几分神通罢了。」这话有些模棱两可。 显然燕帝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又步步紧逼:「既然如此,你且说说这位仙师教了你些什么?」 林胭不慌不忙:「家师所教甚多,只是天机不可泄露,陛下若有疑问,还请直言,民女不才也可回答一二。」 「哦?好大的口气啊!」燕帝并未动怒,依旧是喜怒不行于色,「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燕国产盐量低,百姓劳苦,盐价贵如黄金,既然你师承仙人,想必是知道何法可解的?」 这问题一出,祁墨就急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这火浣布的来历,所以并不信她的仙人之说,眼下燕帝问这样的问题,那不是为难人嘛?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被燕帝一个眼神逼退了,燕帝的意思很明确,他不会十分为难林胭,但是祁墨不得插手。 盐铁是国家要政,甚至可以说是一国根本,奈何燕国的产盐量不仅低,制作还甚是繁杂,盐价贵比黄金,就连他这个一国之君,吃盐都不敢多放。 燕帝这么说一直是想为难为难林胭,要知道这个问题就连他的一干能臣都无法解决,一个小姑娘这么可能知道?就凭她那个不知真假的仙人师傅? 然而林胭确实知道,拱手道:「此事易尔。」 燕帝一下子惊了,不仅他,就连两旁坐着的几位重臣也一惊,一下子都坐直了,刷得一下好几双视线仿佛要将林胭刺穿。 林胭又继续道:「制盐产量低,皆因方法出了问题,如今制盐皆用煎煮法,不仅耗人力物力,所产的盐还涩苦难入口。」 顿了顿又道:「家师曾教民女一法,名为板晒法,板晒之盐,色白味鲜,不仅费用远低于煎煮法,产量还高。」 说完,又细细讲了板晒法的具体操作。 「好!」燕帝大喜,「就按你说的办!」说要急召相关官员,又转向祁墨,「此事就由你就从旁协助。」 好不容易将喜气压住,燕帝冷静后对林胭道:「若此法果然有效,朕自有重赏。」 又想了想火浣布,「你敬献神物有功,就先提拔为染官,至于其他,先不急。」 「谢陛下!」林胭扣头谢过。林胭知道燕帝这是想验证后再赏,因此也并不在意燕帝只选了自己做染官。 众人告辞退出。 走出宫门,祁墨和林胭并肩走在路上,突然开口:「可有把握?」 林胭一顿,点了点头:「万无一失。」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没有别的问我吗?我……」 祁墨止住了她的话:「这件事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又转向她,眼底尽是了然:「扫尾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好,我知道你有秘密,但你不说我也不会问。」 「……好。」林胭嘴巴张张合合也不知道如何解释,那就这样吧,不说,也不问。 没过多久,圣旨就下了,林胭被选拔为染官,不日上任。 那边华阳长公主却是大发雷霆。 「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这丫头出了这么大个风头?」华阳长公主激动地拍了拍桌子,质问着身旁的赵嬷嬷。 「这、这老奴也不知道她手中竟有这样的神物啊!」赵嬷嬷也是一头雾水啊。 「现在好了,听说这丫头还自称仙人之徒,哼!真是恬不知耻!」华阳长公主恨恨道。 赵嬷嬷倒是颇有顾虑:「这、这万一是真的,那岂不是冒犯了仙师吗……?」 「哼!即便是真的又如何,我乃燕国长公主,是正统皇室,他又能奈我何?」华阳长公主十分傲然。 「我听说墨儿喜欢上了一个民女?」这时承恩侯祁寒走了进来,他今日一早就听到了外面疯传的谣言。 「夫君。」华阳长公主一见祁寒进来就笑得一脸甜蜜,当听到他的话又重新拉下了脸,「他也是太不像话了!」 「我还听说,这个民女因为献了火浣布被圣上召见?」祁寒并不理华阳长公主的抱怨。 「是—」华阳长公主不情不愿地答了,「皇兄也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见,还想瞒着我给墨儿赐婚!我告诉你,我可是不答应这门亲事的。」说着说着,华阳长公主又愤愤道。 「哎,夫人莫急嘛,为夫还听闻这女子师从仙人?」祁寒倒是兴致勃勃。 第53章 一听他这话华阳长公主就知道自己丈夫这是心里有点想法了,她这个丈夫什么都好,就是痴迷求仙问道之事,想到这里华阳长公主就有些怨尤,她知道祁寒会如此也与她有关。 但是现在两人关系和睦,她并不想落了他的面子,于是道:「谁知是不是她自己杜撰的?」 祁寒很清楚自家夫人素来眼界高,因此也不在意,只是道:「若是真的,便成全了墨儿也无妨,也不算辱没了咱们家。」又顿了顿,「再则,咱们确实对墨儿没那么上心,说来也是我这个为父的失职。」 祁寒虽然平时不说,心里却是清楚的,自家夫人偏爱小儿子,他自己心不在此,所以难免会冷落了老大,只是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嘛。 这话一说,华阳长公主就受不了了:「你别这么说!都是我的不好,你没错!大不了,大不了我就让他纳了这女子做个妾也就是了。」 祁寒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咱们的儿子,我了解,外表看着温顺,实则是个倔的。」 华阳长公主怒了:「难不成他还真要娶这女子不成?!我是绝不会让一个乡野女子做我的儿媳!」 祁寒笑道:「若是当真为仙人之徒,那么她便很快不是乡野女子了。」 华阳长公主听懂了他的意思,犹豫道:「那便等她不是了再说!更何况我看她就是个妖女,自从咱们墨儿遇到了她,就越来越不听话了!」 「好了好了,消消气,消消气。」祁寒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那便林胭回到家,林家人就全围了过来:「怎么样?」 「圣上已经选了我为染官。」林胭笑道。 众人大喜,又想到了林胭在赛场上的说辞,林父小心翼翼地问道:「胭儿,今日你说的仙人……可是真的?」闻言,大家都好奇地望着林胭。 林胭一默,还是认了:「不错,正是家师所授,我才能知道这么多,只是当初家师不让我说,所以才……」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脑补了。 林父激动地脸都红了:「那这仙师不知样貌如何啊?」 额……这个,林胭想了想:「家师鹤发童颜,自有一番仙风道骨。」又怕他们追问,继续说道:「只可惜家师一心修道,教了我便云游去了,如今我也不知家师在何处。」 「哦」林父十分遗憾,「看来是无缘见仙师一面了。」继而又高兴起来,「我虽然无缘,但我女儿有缘啊!咱们林家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林母喜得赶紧去厨房整了一桌好菜,林父又出去买了好酒,晚上大家伙一起好好地乐一乐。 桌上,林爷爷喝了一口酒,笑叹道:「没想到咱们家竟然有人面了圣!」又对着林胭:「胭丫头,爷爷要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咱们家也没有今日。」 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老头子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现在就是死了也甘愿啊!」 「爹!您别这么说,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林父急道。 「好,好,不说了。」林爷爷摆了摆手,又喝了起来。 酒足饭饱,大家都去休息去了,林母这时凑上来问林胭:「胭儿,你和祁公子……」林母见林胭没提两人的事,也没见圣旨,有些不放心。 「娘你放心吧,圣上还有事交代,若是成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林胭知道林母忧心,安慰她。 事实上祁墨也跟她透露过,本来这次只要她胜了,圣上就会发下旨意,谁知道又途生波折,最后还出了制盐一事,这就让燕帝暂时把这事放下了,若是晒盐一事可成,到时候自然厚赏赐婚,不在话下。 制盐的事还需时间,林胭得先上任了。 宫中早已来了人送了染官衣物,第二日一早,林胭就穿着衣服去了皇宫,一进宫就有人将林胭带到染司,染司里面全是染官,林胭一进来就被人行了注目礼。 这宫里就没有什么秘密,林胭的事大家早就知道了,这时见一个十一二岁小姑娘穿着染官服进来,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 孙老是司染,总领染司所有事务,其下就是胡染官和李染官,为其左右手,林胭先拜见了孙老,两人是早就见过面的,孙老对林胭态度很好,只是嘱咐了几句就让她下去了。 接着就是胡染官和李染官,胡染官是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看着有些不苟言笑,看见林胭也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李染官则是个笑面佛,对人一张笑脸,看起来很好接近,对林胭也是很热情:「今后咱们可就是同僚了,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问我。」 林胭谢过了,接着就是参观整个染司,皇家染司自然是不同凡响的,规模大,染料品种多,许多外面见不着的染料这里都能找到。 等所有都参观完毕,林胭就找上了李染官让他给自己派任务,李染官笑了笑:「小林大人啊,咱们染司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就帮忙将所有染料登记在册好了。」说完就走了。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