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公子又黑化了!》 第1章 藏起来 “参见郡主,郡主万福。” 随着声音响起,陆山河矮下身子跪在了地上。 少年声音清悦温柔,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溺,可若细听就会发现他的声音中并无感情,只是因为声线如此而已。 宁空念的目光落在衣着单薄的少年身上,片刻后又移开,向远处望去。 她看着满目的山峰眯了眯眼睛道:“你这可不是想让我万福的样子。” 声音清冷,没有一丝起伏。 陆山河安静的跪着,额头紧紧的贴着地,似乎想让地板的刺骨的冰寒驱散心中的冷意。 宁空念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并不打算说话的男子。 调香一族,从出生就是一位香师,他们调制的香千变万化,效果奇佳,更神奇的是他们的血液能解百毒。 乍一听,调香一族好像是被上天宠爱的族群,但事实却是,调香一族遭世人觊觎。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谁不想得到调香一族的垂怜? 佛祖割肉喂鹰,但佛祖尚有自保能力,对于调香一族,世人却想赶尽杀绝。 而面前这位,则是调香一族的少主——陆山河。 他把自己隐藏得很好,除了走夜阁的那几个老家伙有些许猜测之外,几乎没人知道调香一族的少主竟然这么高调。 毕竟小东西不仅是调香一族的少主,还是第一商行落雨春的老板。 挺厉害。 半晌,宁空念俯身,细白的指尖轻轻的点在陆山河手背上的疤痕上。 少年没有躲,像是没有灵魂的玩偶,任凭摆布。 陆山河的手型很好看,骨节修长,线条流畅,指甲圆润泛着晶莹。 他的右手手背上横有一条疤痕,似被灼热的利刃砍伤,疤痕周围有着斑驳的烫伤痕迹。 长长的疤痕从小指根部到桡骨茎突,几乎横穿了整个手背。 浅粉色的疤痕横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一点破碎感,让他的手更美了。 美得凄婉,美得震撼。 宁空念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意味不明的轻啧道:“可惜了。” 要是当初她再厉害一点,这只手上也许就没有那疤痕了。 宁空念说完就收回了手,她直起身子,垂眸淡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身上的白衣因着跪地的动作像流水一般全部铺在了地上,他像个沾了烟火气的仙人,也像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陆山河低着头,宁空念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最后,宁空念的视线落在少年弯曲的手臂上,那处正微微颤抖着。 小姑娘颦眉。 这小东西昨日中了软筋香,难道药效还没过? 这香的效果也太长了吧…… 宁空念眉头越皱越紧。 候在一旁的降真见状走上前,呈给宁空念一方锦帕。 宁空念看了一眼降真,又低头看着降真手中的锦帕。 她凤眼微眯,垂在身侧的指尖轻捻。 片刻,她拿起锦帕头也不回的走了。 降真转头看了一眼跪得规矩的白衣公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朝陆山河福了福身,就跟在宁空念身后走了出去。 等到到屋内那人身上的禅香散了些,陆山河像是在一瞬间泄了气一样,浑身瘫软在地上。 陆山河慢慢的缩回手,片刻后玉白的指尖轻颤着划过上好的锦布。 感受到指腹上传来的细软,陆山河嘴唇轻抿,漂亮的眼睛里有光闪过。 眼中的光亮转瞬即逝,陆山河凶狠的把那衣服攥紧,手掌翻过,在衣服上重重的搓着刚才被宁空念碰到的地方。 而已经出去的宁空念此时出现在花瓶后的窗外。 降真则垂着头恭敬的站在宁空念的身后。 宁空念看着里面那人的动作,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半响,宁空念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停留在一处小山边,闭着眼睛听着从小山间流出的涓涓流水声。 “他恨我?”语气清清冷冷的,但降真还是听出了细微的不解。 降真停留在宁空念身旁,垂首答道:“回主子,属下不知。” 宁空念唰的睁开眼睛,漂亮的丹凤眼盛满了冷意。 降真脊背一麻,头垂得更低了。 宁空念转过头去,淡淡的说:“自去刑堂领罚。” “是。” “知道错在哪里吗?” 降真自然是知道的,答道:“属下不应自作主张。” 宁空念嗤笑一声,“和小清怨待了一段时间胆子肥了不少啊。” 降真:“……” 降真垂着头不敢出声,这会儿出声不是他死就是他残。 活着不好吗? 想通了这些,降真越加沉默了。 宁空念睨了降真一眼,张开手掌,白皙的手中赫然是被揉成一团的锦帕。 “不用去邢堂了,用你的钱给相府的下人一人买一条……”顿了顿宁空念渐渐勾起嘴角,眼睛里似乎有一瞬间的恶趣味闪过。 “一模一样的。” 她道。 降真嘴角抽了抽,小声的应了声是。 那还不如去邢堂呢。 宁空念把锦帕递给降真,“留着给绣娘做个样儿。” 降真嘴角抽了抽,伸出双手接过锦帕。 心痛…… 宁空念似想起什么又说道:“让大夫再给他仔细检查一下身体。” 降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他指的是谁,才呐呐的应了声是。 宁空念垂首慢慢的抚平衣袖,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抖着,阳光扑朔,在眼睑处留下了一片扇形的剪影。 微风徐徐,春天的风还夹着冬雪的凉意,不算刺骨,但是也不好受。 “恨我干什么,不感谢我还恨我,小没良心的……” 在少女身后的降真听出了语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幽怨,眼皮子一跳,他嘴唇嗫喏着,最终什么也没说。 太子孟昭在贤妃寿宴上毒发身亡。 皇上大怒,下令彻查。 但这件事像是事先安排好了一样,影卫短短几个时辰就找齐了所有的证据。 而那些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落雨春的老板,陆山河。 天子出派军队,誓要捉拿陆山河。 宁空念没去寿宴,事情发生得又急又猛,加之有人铁了心要拦截消息,所以她在通缉令发出后才知道这件事情。 当时宁空念就进了宫。 想到这儿,降真抬头,一脸复杂的看着迎光而立的少女。 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忽悠的,皇上就把这事儿交给了自家主子处理。 两日后他们的人马在京城外的破庙内发现陆山河,当时陆山河已经中了软筋散,整个人都瘫软在了佛像下。 少年郎一身白衣,五官好似上天费尽心思才雕琢出来的,漂亮得不似真人。 他睫羽轻垂,好似睡着了一般安静的躺在那里。 白衣少年身后是庞大而神圣的佛像,一时间众人只得屏住呼吸,怕是惊扰了那座下仙官。 白衣佛子。 降真依然对那个画面记忆犹新。 后来—— 传出去的消息是,陆山河在破庙中拼死抵抗,士兵失手,陆山河惨死于士兵剑下。 当晚,念渊郡主手提陆山河的项上人头回宫复命。 然而事实却是自家主子把公子带回了苏合别院。 凶手归案,太子母族依然愤愤不平,妄想踏平落雨春,抚慰太子的亡灵。 最后降真也不知自家主子是如何处理的,那柳家后面就慢慢消停了。 降真一言难尽的看着宁空念,心中那么在乎,却这么对人家,何必呢? “加派人手守着这里。” 降真恹恹的道了声是。 宁空念说完,狠狠的一扫袖袍,转身走了。 他为什么擦手? 都擦红了…… 嗯…… 他的陆老板嫌弃她?! !!! 小没良心的! 要不是她,他能长这么大吗?! 宁空念越想越生气,最后抬脚重重的踹了一下路边的一片花丛。 花朵受不住夹杂着内力的巨大撞击,一片片花瓣在受到冲击的那一刻纷纷散落。 微风拂过,只剩几朵没有花瓣的花心在轻轻摇晃着,此情此景莫名的有些凄凉。 宁空念:“……” 操。 宁空念收回脚快步离去。 走在宁空念身后的降真面无表情。 降真内心: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晚,丞相府。 “主子,公子他还是不肯吃东西。” 降真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一边观察着宁空念的脸色一边说。 姑娘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愠怒。 须臾,她把手中的折子用力的拍在桌上。 折子瞬间弹了起来,最后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降真的余光刚好看得到那有些裂开的竹片,眼角抽了抽。 降真又把头低了低,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宁空念沉声问道:“孟元恒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降真公事公办的答:“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听完降真的回答,宁空念的脸色才微微好看了一点。 皇帝她不能动,皇帝的儿子她还是敢动一动的。 孟元恒那个狗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还在作死。 安静点找个地儿养老不好吗? “去苏合别院。” 说完,宁空念就起身拿起了一旁的披风顺势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迈步而去。 降真垂头应了声是。 —— 哐—— 屋门被打开,屋外橙色的夕阳顺着门缝渐渐铺了进来。 宁空念抬头,一个梅瓶迎面而来。 “滚!” 声音嘶哑,仿佛被侵犯领地的受伤豹子。 宁空念微微侧头。 不错,还有力气,没饿死。 咚—— 宁空念转头,瓷片落了一地,视线上移,降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下一刻,一道鲜血从降真头上缓缓流出。 宁空念后退一步,想了想上前把降真手中的食盒拿过来。 宁空念面无表情的说:“下去吧。” 降真低头,血流得更欢了。 降真:“……” 宁空念:“……” 都不捂一下的? 宁空念向后跨一步,踏进屋内,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第2章 藏起来的东西 “你来做甚?” 男子嗓音沙哑,似体力不足一般带着喘息声。 宁空念听完,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却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目之所及,男人一身白衣坐在凳子上,侧着身子,浑身透着拒人千里的气息,仿佛刚才扔花瓶的不是他。 宁空念没回答他的问题,气定神闲的走过去把手中的食盒放在陆山河面前。 随后转身把脱下来的披风挂在一边。 陆山河没回头,只是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宁空念从陆山河旁边走过,拿着火引子把一旁的烛灯点燃。 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渐渐出现光亮。 陆山河的鼻尖微动,那里仿佛还有残余的禅香。 他低着头,袖中双拳紧握,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她的味道…… 好熟悉…… “吃饭。”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陆山河的思绪,陆山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白衣少年侧头讥笑,“堂堂大渊郡主还来小生这里讨饭吃,小生该说蓬荜生辉呢?还是……” 陆山河止住话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宁空念,视线从上往下,似在打量着什么物件。 宁空念面无表情的任着他打量。 她忍! 少焉,陆山河转过头看着摇晃的烛焰,薄唇轻启,冷声道:“郡主您步雪履穿,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 宁空念看着陆山河,没有说话。 陆山河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那样强烈…… 强烈得恨不得撕了他。 陆山河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定了定神,不去想了。 宁空念看陆山河的神色有异,淡然的收回视线,淡道:“陆老板,这里是我的。” 陆山河发出一声冷笑,挪动身子,背过身去。 宁空念看着他的动作,心中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陆老板,你要明白,是我救了你。” 别特么一脸老子囚禁你的样子。 空气瞬间凝滞。 陆山河的脊背瞬间一僵,有些轻微的颤抖。 宁空念看着他的模样,心中顿时就不好受了。 随即放柔了语气道:“外面还有人盯着,虽然你假死成功脱逃,不过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信了,所以你乖乖的呆在这里,等事情解决,我就放你走。” 宁空念说完,一双清冷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现在她就是想放他走也不行,就算她放了,他也走不了。 大渊各城都有皇帝的暗哨,若是陆山河被他的人发现,陆山河必死无疑。 宁空念看着陆山河,眼睛里闪过一些东西。 半晌,陆山河才开口道:“我没杀太子。” 陆山河的声音暗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那股委屈似细细密密的丝线,瞬间将宁空念的心脏都包裹住了。 宁空念面上不动声色的说:“我知道。”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看不出什么异常。 陆山河转头,用漂亮的眸子看着宁空念,眼神纯净,像是刚出生的稚子。 等看清宁空念脸上没有一丝说慌的痕迹后,少年紧绷的身体渐渐的放松下来。 “可是我信与不信都改变不了那些证据。” 宁空念抬眼看着陆山河,慢慢的补充到。 她不是不信,而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扭转局面。 陆山河侧头不语。 少女的话好似浇灭了他心中的希望。 确实,那公之于众的证据,若不是他确信自己没做,他都要信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最后,陆山河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大渊最得宠的郡主,她的地位甚至在某些皇子之上,而他呢? 他虽然是上届探花,但他并没有入朝为官,从朝廷上来讲,他和皇室扯不上任何关系。 而她呢? 除了当初金銮殿内的惊鸿一瞥,他再也没见过她。 终将只是记忆中的一道倩影。 宁空念愣了一下,清冷的目光紧紧的锁住陆山河。 或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明亮,眼里的感情又太过认真,少年有些招架不住,侧头错开了那道强烈的视线。 看到陆山河的动作,宁空念垂下睫毛,嘴角微勾,心情颇好的说:“受人之托。” 不过刹那,表情却逐渐古怪了起来。 陆家老头那个老狐狸! “受人之托?” “嗯。”宁空念淡淡点头,却不想再多说。 陆山河抬头的时候宁空念又恢复了一片淡然。 少年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宁空念站在屋子里环顾着屋子的陈设。 陆山河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屋内的空气渐渐安静了下来,莫名的气氛蔓延至整个房间。 咕噜噜—— 咕噜噜—— 少年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漂亮的脸上染着薄红,又带着烛光的微橙色,一时间艳丽极了。 宁空念抬眼看他。 陆山河微微抿唇,悄悄抬手捂住肚子,有些局促。 宁空念低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坐下。 她伸出手打开了桌上的食盒。 陆山河低着头好似不敢乱看。 “坐好,用膳。” 少年闻声抬头,入眼的就是桌上摆着的菜肴。 似乎是刚做出来的,还冒着热气。 陆山河犹豫了一下,没动。 宁空念看着他的动作,声音顿时冷了好几度,道:“吃。” 少年的身子抖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指尖微颤,被宁空念话中的冷意砸得不知所措。 宁空念本就没有多大的耐心,眼见面前这人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心情更是不爽。 她放下筷子,抬头却看见眼前人一副怔愣的样子,积压的火气顿时又没了。 宁空念叹了口气,面色沉静的走过去拿过陆山河的筷子,开始给往他碗里夹菜。 陆山河看着宁空念的动作眼睛里出现了几分讶异,随后看着眼前少女的眼神越发深幽,片刻,长睫垂下挡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少年移动了下凳子,微微离宁空念远了一些。 宁空念面上没露出半分情绪,捏住筷子的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白。 陆山河的余光看到了。 少年睫毛轻颤,眨了眨眼睛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一会儿,宁空念才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坐好后,宁空念垂着头,屈指敲了敲桌子。 陆山河抬头就看见自己碗里有小山高的菜,嘴角隐隐勾起来。 少年拿起筷子,看向宁空念的目光里有一瞬间的晦暗不明。 不过,这一切宁空念都没有发现。 因为宁.饿死鬼.空念正在和桌上的饭菜作斗争。 因为来得急,所以她也没有吃饭。 宁空念微微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她才是差点就要饿死了…… 陆山河低着头细嚼慢咽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宁空念吃完,侧眸便看见陆山河还在吃着。 少女指尖微顿,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也没有离开,只是安静的坐在凳子上,视线顿在虚空。 等陆山河放下碗筷的时候,宁空念就沉默的离开了。 在宁空念离开后,陆山河许久都没抬起头来。 ——山河界—— 陆山河:“你为什么帮我?我什么都没有……” 第一商行——落雨春:??? 宁.肤浅.空念:“因为你漂亮,还有钱。” 第3章 疼晕了 宁空念刚回到相府,屁股都还没坐热,蔷薇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蔷薇是个五官凌厉的女子,相比于其他女子的温婉,蔷薇身上却有一股铁血的气息。 宁空念见此,眼皮直跳,木着脸看着蔷薇。 蔷薇用余光瞄了一眼宁空念,瞬间低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出什么事儿了?” 宁空念声音很冷,像掺了冰渣子。 蔷薇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回主子,苏荷别院传来消息,公子身体不舒服。” 宁空念脸上没有其他表情,但蔷薇明显的感受到她身上冒出的冷气。 只见眼前的少女眉头皱了一下,厉声道:“找大夫啊!” 找我干嘛?我不会医人! 蔷薇明显听出了自家主子的话外音,难以言喻的看着自家主子。 这不是给您吱个声儿嘛。 蔷薇无奈的说道:“主子,大夫已经去了。” 苏合别院里本来就养着几个大夫,去的倒也快。 宁空念听此,暗暗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蔷薇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后退一步弯腰作揖,“属下告退。” “等等。” 蔷薇好似早有预料一般,没有停顿的就止住了动作,“主子?” 宁空念拧了拧发酸的眉心,淡声道:“去苏合别院。” “是。”蔷薇应着,语气中隐隐带着笑意。 —— 苏合别院。 宁空念蹭蹭蹭的走进了屋内,冰冷的视线直直射向候在一旁的大夫,发问:“如何?” 大夫不敢怠慢,恭敬的回道:“回主子,公子长时间未进食,胃本就不和,然今日恐是吃撑了些。” 宁空念:“……” 吃的也不是很多吧…… 大夫继续说道:“属下煎些药,调理调理就好。” 宁空念闻言,抬手揉了揉微微刺痛的太阳穴,有些无力的说:“药不要太苦,下去吧。” 大夫拱手应是。 “他呢?” 蔷薇答:“公子睡下了。” “收拾一间房出来,我今夜宿在这。” “是。” 蔷薇带着人下去,整个房间只剩下宁空念一个人。 宁空念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 良久—— 宁空念倏地睁眼,眼里寒光乍现。 待少女看清来人,眼中的凶戾的寒光才微微收敛。 她眯眼看去,陆山河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少年的身后是亮堂堂的一片月光,他赤脚踩着月光,像是黑夜中的精灵。 少年眼中渐渐漫起雾气,殷红唇瓣轻抿,似受到委屈了一般。 宁空念的目光落到陆山河光着的脚上,眼里逐渐升起阴霾,片刻,她闭上眼睛。 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怎么出来了?” 蔷薇不是说你睡下了? 小骗子! 沙哑的嗓音入耳,陆山河的耳尖颤了颤。 陆山河低头,披散下来的墨发从空气中划过,发尾似乎沾着水珠,在月光下泛起点点晶莹。 “疼。” 少年声音轻软,像是羽毛扫过心尖,勾起浑身酥痒。 宁空念睁开眼睛,清冷的视线扫过精致的少年。 “自己回去休息。” 陆山河抿唇不语,身体拒绝得明显。 逐渐暴躁! 宁空念扯出一个冷笑,“行,你说你要如何?” 屁事多。 陆山河身体微颤,须臾,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宁空念:“???” 在闹什么? 宁空念起身,身体顿时在原地晃了晃,她扶住椅子上扶手,定了定,才重重的闭了闭眼睛。 这时蔷薇急匆匆的跑进来就看到脸色煞白的宁空念。 “主子!” 蔷薇压低声音,急忙上前搀扶。 “无事。”声音有气无力,只有浅淡的气音。 蔷薇压制住眼底汹涌而来的泪意,她主子从来都只会说无事! 宁空念半边身子都靠在了蔷薇身上,半晌,等到那一阵头痛过去,才微微直起身体。 “怎么看人的?” 声音虚弱,宛若蚊蝇。 蔷薇不敢放开手,只得低头道:“是属下疏忽。” 因为主子在这里,看守公子的人就没怎么限制公子的行动,因着这次公子也是来找主子,所以他们也没拦。 宁空念摆了摆手,示意蔷薇放开。 蔷薇愣了愣,才慢慢的把手放开,一双眼睛紧盯着宁空念,生怕她一放开女孩儿又倒了下去。 少女皱着精致的眉头,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缓缓的走到少年刚才站立的地方。 想着少年那副丰神俊朗的样子,女孩儿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嘴角,正当她想开口说话时,她的脸色唰的一白,接着身子也在瞬间不堪重负,只得顺着门沿倒了下去。 “主子!” 宁空念的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想说,让陆老板穿鞋,不然会受凉的…… 陆山河回去后就倒在了床上。 少年慢慢蜷缩着身体,最后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腿,在昏暗的房间中一动不动,像个精美却了无生气的雕塑。 前院有些吵,他这里却安静得可怕。 第4章 宁相来 第二日傍晚,蔷薇端着水盆进来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宁空念。 小姑娘的脸色还有些白,往日艳丽逼人的五官上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羸弱。 她的腰板挺得很直,此时正一脸淡漠的看着窗外的景象。 窗外花团锦簇,欣欣向荣,花丛间蜜蜂蝴蝶争相飞过,寻找着属于自己的花朵。 飘进来的都是淡淡的花香。 “陆老板身体好些了吗?” 少女问到。 沙哑的声音传出,宁空念自己都有些诧异。 蔷薇本来是一脸担忧的神色,在听完宁空念的话后,她颇为幽怨的看了小姑娘一眼。 床上的人神色认真,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蔷薇气呼呼的说:“主子都不问自己身体如何。” 宁空念有些好笑,道:“每次都是这样,你们也该习惯了,下次不要再大惊小怪了。” 蔷薇听着宁空念的话只觉得心尖被针扎了一样。 “所以,陆老板身体好些了吗?” 语气认真得不行。 蔷薇:“……” 蔷薇叹了口气,回道:“公子没事了,今日大夫去瞧了之后说,以后别让公子一次性吃那么多东西了。” 宁空念:“……” 怎么搞得像她逼着他吃似的! 他吃不下了自己都不会说吗? ! “阿蘅什么时候回来?” 宁空念果断转移了话题。 蔷薇一脸思索道:“阿蘅小姐在上月来信的时候说的是一年左右,这个月信件还没有送到。” 宁空念抽了抽嘴角,这妹子玩儿得野啊! 再不回来她就死了! 宁空念侧过头,冷声道:“传信给她,让她快些回来。” 蔷薇嘴唇嗫喏,“主子,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嘛……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啊……” 宁空念睨了蔷薇一眼,蔷薇瞬间就闭嘴了。 见状少女满意的轻哼道:“他会医人?他会医人的话还让自己变成这样?” 不仅遭人暗算,中了软筋香,昨天晚上还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 明知道自己不能吃那么多还吃! 宁某人已经完全忘了昨天陆山河吃的都是她夹在他碗里的。 蔷薇沉默的听着宁空念的话,没有回答。 昨天晚上,公子确实让主子担心了。 主子的病确实也提前发作了。 “传膳!” 宁空念一边说着一边就掀开了被子。 次日,宁空念依旧没有回京城,而是让下属把账本折子搬到苏合别院。 这天,小姑娘正在书房中看一本折子。 半晌,宁空念放下手中的折子,淡漠的视线看向门外,冷漠的道:“你说,他们怎么这么能呢?” 皇权更迭,关她一个郡主什么事? 一个两个闻着点风吹草动就坐不住了,上赶着向皇帝参她。 她只是一个郡主而已! 蔷薇低头看了一眼宁空念手中的折子,等看清上面的内容的时候蔷薇嘴角抽了抽。 她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宁空念。 不是他们能,是您能,就您这势头,保不齐就是大渊第一个女帝。 但蔷薇心里很清楚,自家主子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要不然早忽悠皇上给她封个皇太女了,现在也就没那几个王爷什么事儿了。 这时,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小厮。 蔷薇看了一眼来人,低头走了出去。 小厮和蔷薇说了一会儿就福身告退了,蔷薇则走过来对宁空念说道:“主子,丞相来了,这会儿正在正堂等您呢。” 宁空念握着折子的手顿了顿,慢悠悠的起身,一边伸手将裙摆上的褶子抚平。 —— “父亲。”清冷的声音在正堂响起。 宁空念一身绿罗裙,姿态端庄的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宁丞相看见自家女儿,俊美的脸上也露出笑意,接着又看见自家女儿不同以往的一身白衣反而穿了一身绿色罗裙,挑了挑眉倒也没多问。 宁相一双温润的眼睛打量着宁空念:“你的病提前发作了?” 少女闻言点点头,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了。 宁相看着宁空念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可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 宁空念抬头就看见宁相这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有些好笑,“我没事儿,我还等着给您送终呢。” 宁相:“……” 温润儒雅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扯过一旁的茶杯就往小姑娘身上砸去。 宁空念挑了挑眉,熟练的侧头,茶杯落空摔在了墙上,碎瓷片瞬间弹射得四处都是。 小姑娘用袖子保护着自己的脸,等声音消失了,才好整似暇的把自己的手放下。 蔷薇熟练的带着几个小厮走了进来指挥着他们收拾满地的残局。 宁相看着自家女儿熟悉的动作无奈的笑骂道:“你就贫。” 宁空念轻轻笑了一下,下一刻却又像是错觉一般,只听见少女道:“不过父亲要是再这么砸下去,我就是不会病死也会被饿死的。” 说完宁空念还有些可惜的看着被小厮洒在盆子里的瓷片。 那个茶杯是一套的,她买的时候还废了好些银钱呢。 宁相警告的撇了宁空念一眼,转而问道:“蔡食安被查出贪了赈灾银,你干的?” “别乱说。” 小姑娘一脸认真,否认得极快。 宁相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的女儿,他能不知道? 这事儿他也是今儿个上早朝的时候才得到的消息。 就挺措不及防的。 蔷薇带着人快速收拾好地上的瓷片,就从一旁悄悄退了出去。 她趁着后退的档口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两人,嘴角带着笑意。 她主子是皇上的女儿——淮安公主所出。 淮安公主当年极得圣宠,不然也不会如愿的嫁给宁丞相,就算嫁了,宁丞相也不会拥有实权。 可惜红颜多薄命,淮安公主在生她主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听府里的老人说淮阳公主生前与宁丞相的感情是在整个大渊是出了名的。 丞相府无妾,后院只有淮阳公主一人,宁丞相又对淮阳公主极为宠爱。 在淮阳公主去世后,宁丞相就把自己锁在了屋里。 要不是小郡主哭得快岔气儿了,奶娘怎么也哄不好,丞相或许就会活活把自己饿死在里面。 听闻,宁相出来的时候一身颓废,夕日令京城无数贵女迷恋的俊颜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灰白的脸,眼眶下陷,下巴也长了一圈胡子,衣衫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 蔷薇又回想起相府老人说的话,他们说,宁丞相出来的时候把他们吓得够呛,当时宁相的形象就只比街上的乞丐好了一点,也相差不大了。 比较值得慰藉的是小郡主一见到丞相就不哭了,小小的一只到了丞相怀里就咯咯咯的笑了。 当时小郡主的样子奶娘们可稀奇了。 后来,宁相便向皇上提出要卸去丞相一职,表示要专心抚养小郡主长大。 只可惜皇帝不同意就是了。 第5章 满目山河 屋内,宁丞相看向自家女儿,问道:“陆家小子那事儿是谁干的?” 宁空念撇撇嘴,倒也不避讳,冷声道:“孟元恒。” 其实她还有些猜测,因为仅仅孟元恒一人可没那本事把这件事情安排得这么天衣无缝。 就连她的人都没探听到一点风声。 所以……那人肯定也是知晓的,不光如此,那人定还在后面推波助澜。 而一边的宁丞相则在脑中把孟元恒和当今三皇子对上号,不由得挑了挑眉。 蔡食安好像就是三皇子那一派的人。 “那小子怎么样了?”宁丞相好整以暇的说着。 宁空念愣了一下,随后才神色莫名的说:“好着呢。” 听到宁空念的回答,宁丞相俊美的脸上浮现出笑意,语气带着宠溺道:“你别欺负人家。” 小姑娘瞬间眯眼,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绣着漂亮暗纹的裙摆,又摸了摸自己头上不算少数的簪花,嘴角微抽。 “父亲,他是男子。”而我是女子! 我怎么欺负?! 用工具吗? 宁丞相听完,眼中划过戏谑,没说话。 但那眼神明明就是——行,你说得对。 一种很无奈的妥协。 “父亲,您还有事儿?”宁空念话里掺杂着火气。 宁丞相眉眼微挑,知道自家女儿有些恼了,也继续点火,而是笑着说:“为父约了厂大人品茶呢,小念念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宁空念袖中的拳头握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片刻后,宁空念抬头对着宁相友好的笑了一下,“好呢。” 宁相瞬间放下手中的茶,挥挥衣袖快步走了出去。 —— 宁空念小脸严肃,看着宁丞相的马车走远,直到连扬起的灰尘都落了下去,才亲手关上了大门。 小姑娘看着闭得紧紧的大门,有那么一瞬间懵。 宁空念:“???” 总有种娶了媳妇儿送走亲爹的感觉。 接下来几天,苏合别院的下人几乎见不到自家主子。 宁空念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人不在京城,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方便得多。 这天,用过膳后,小姑娘谁也没让跟,屏退了周围的人,独自在院子里练起了剑。 已故太子和三皇子已到中年,现如今皇帝年迈,却不退位,二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太子母族势大,而三皇子的母亲位分低,对皇帝来说三皇子是最没有威胁的。 所以,三皇子与太子之间的争斗,皇帝乐享其成。 而且……孟元恒这狗东西竟然妄想一箭双雕。 若是陆山河被孟元恒的人找到,那这场争斗,她必是要输的。 想到这里,宁空念本就冷然的面色就更冷了几分,使出来的剑招也更为凌厉。 这时,陆山河抱着一个木箱子从一旁的小路走了出来。 他知道她在这里。 所以他来了。 视线中,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女手持一把锋利的长剑,那长剑好似她身体的一部分,在她的手中异常灵活。 明明是女子,那剑耍得却比男人还威风,一招一式都仿佛蕴含着冷意,明明是一套简单的剑法,却被她改成了更加凌厉的杀招。 少年嘴唇微抿,心道,她耍得很好,比南临那个第一剑客耍得还好。 少女的额头渗出晶莹的汗水,眼神坚毅而冰冷,发丝飘在空中,就在这时,少女的腰腹一个用劲儿,那腰就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陆山河望着那截细腰,须臾,低头若无其事的看了眼自己宽大的手,眼里仿佛凝聚着黑色的漩涡。 他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也不离开,就在一旁的石桌上摆弄起了自己的东西。 宁空念虽然不让他出去,但并没有限制其他,所以他让小厮把他的东西拿过来的时候,小厮没有拒绝。 陆山河低着头看着石桌上摆着的一堆东西,眼里晦暗莫名。 他看不懂她。 开始的时候少年可以一边用余光看着中央练剑的小姑娘一边整理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可到了后面陆山河就渐渐的投入到了自己手头的事情中去,也就没有精力注意到宁空念这边了。 少年是在暗处看了许久后才出来的,宁空念在他踏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 陆山河的存在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宁空念直到练完一整套剑法才收势。 身停而风动,一片叶子缓缓而上,到了一定高度才颤颤巍巍的落下。 宁空念抬眼望去,少年精致的脸上表情淡然,动作行云流水,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她悄声走开,转身却找了一个少年注意不到的角落静静的看着他。 石桌旁的少年拿着小汤匙在容器中盛起各种粉末混合到一起,手法老练,毫不拖泥带水,像是干了无数次一样。 或许,不能再说是少年了。 毕竟明年就及冠了啊。 宁空念低垂着眉,眉间淡漠,仿佛并未有任何波澜。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陆山河认真调香的时候是最吸引人的,不管是行云流水的动作,或者是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 在少年手掌翻过来的时候,露出了手背上有些狰狞的瘢痕,小姑娘抿着唇瓣别过脸去。 片刻,她才回过头来。 宁空念在最后也没出去,小姑娘在看到陆山河动作快结束时就转身走了。 若不是她眼神真的不好,嗅觉也出了问题的话,不出所料,那香怕不是什么好香。 小东西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调这样的香,怎么想都是在试探她啊。 如果不是她,他也会这样吗? 简直愚蠢。 陆山河转过头去的时候只看见晃动的树枝和几只正在枝头欢跳的鸟儿,本是欣欣向荣的一幕画面,他却觉得有些碍眼。 少年鼻尖微动,空气中的禅香还未散去。 她身上的禅香,像极了调香一族的至宝。 而那东西在九年前就被他爷爷拿去救人了。 少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低声笑了笑。 嗓音低沉,带着不可言说的邪肆,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眨了眨,视线转向一旁调好的的香上,眸中一片幽暗。 第6章 白猫点白 之后的几天宁空念都没见过陆山河,他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直安分的呆在苏合别院。 宁空念回了丞相府后忙着搞事情,暂时抽不出时间去看他,就每天晚上在处理公务的时候听暗卫在一旁汇报陆山河的动向。 陆山河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养花和调香。 少年好像异常喜欢那片花田,暗卫每次说起他去照顾花草的时候都绞尽脑汁向宁空念描述他的动作如何温柔,眼神又是如何的友爱。 虽然宁空念觉得陆山河大概率是装的。 朝堂上自蔡食安一案后似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却是暗潮汹涌。 京城内的局面像是一根紧绷的弦,而蔡食安的死,力量不大却刚好让那根弦断了,局面被打破,夺嫡才真正的拉开了序幕。 许多人都察觉到了京城不同以往的气氛,就连小商贩的吆喝声都没以往那么大了。 相府后院—— “主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对上了。”降真从外面跑进来,夹着一丝热意。 宁空念见此冷着脸后退了一步。 降真的脸倏地就黑了。 蔷薇站在宁空念身后捂嘴偷笑,看向降真的视线满是幸灾乐祸。 降真恶狠狠的瞪了蔷薇一眼。 “怎么回事儿?”宁空念淡淡的问到。 降真撇了撇嘴,道:“四皇子的暗线在三皇子的书房中找到了四皇子与青州知府来往的书信,后面四皇子又被林公子一忽悠,就和三皇子对上了。” 降真语气颇具自豪。 那封信可是他亲自去青州弄的! 宁空念微微颔首。 如今皇帝膝下,还有五个皇子,三个公主,三皇子在民间的呼声最高,四皇子是贵妃所出,发展势头也有些猛,五皇子……五皇子不提也罢。 而公主这边,二公主早为人妇,八公主闭门不出,是个娴静的性子,九公主么……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姑娘,藏不住心事。 所以宁空念能用的只有四皇子了。 夺嫡,她总不该出面的。 “小清怎么说?” 降真闻言,脸色一僵,缓了缓才道:“少爷说……”降真有些难以启齿,憋了憋继续说:“少爷说他不行。” 宁空念指尖轻点在精致的下巴上,眯了眯眼睛,“男人怎么能不行?他行的!他也是皇子,可以当皇帝的!” 降真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一身黑衣的男子脸色憋得绯红,呐呐道:“主子,皇帝——”降真声音戛然而止,他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陛下龙体尚可。” 您好歹是皇上的亲外孙女,咱也不必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宁空念摆了摆手,眉眼微冷,“不,他不可。” 降真:“???”杠精转世? 蔷薇见此抬手扶额,一脸无奈。 皇上已近古稀之年,身体大不如前,这是整个大渊都知道的事情。 否则,皇子夺嫡不会那么明目张胆。 宁空念丝毫不在意其他,只道:“陆山河背地里没搞事情?” 暗卫传过来的消息里,陆山河乖得不像话,一点也不没有以前那副一言不合就搞事情的欠打样。 降真闻言,神色有些古怪,“公子调了很多香,刚才公子让苏合别院的人给主子带话,想要主子同意把那些香拿出去卖。” “我不问你就不打算说了?” 小姑娘木着脸看着面前的人。 降真有苦难言。 他被她主子的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给惊到了。 小姑娘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没有下次。” 降真苦着脸应了声是。 随后降真和蔷薇就听见自家主子似感叹似愉悦的说:“筱筱懂得赚钱养家了。” 降真/蔷薇:“……” “主子,公子应——”该不是想赚钱! 啪—— 降真话还没说完,就被蔷薇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蔷薇瞪了他一眼。 还不快闭嘴! 降真还未来得及叫出来又被蔷薇瞪了回去。 心里有一万头羊驼崩腾而过。 他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空念面无表情的看了降真一眼。 看来上次罚他还是罚轻了。 “他要做什么都依着他,你们注意善后,不要暴露他的身份。” 二人低头应是。 宁空念说完,淡漠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不是待她找齐证据还了他清白后,他就要离开了呢? 单是一个大渊,根本困不住他啊。 通缉令什么的,那小东西根本不惧。 苏合别院—— 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悄声越过苏合别院的围墙。 白猫有婴儿般的大小,浑身圆滚滚的,但身体却异常的灵活,白猫灵巧的躲过一切障碍物,粉色的鼻子微动,似在嗅着什么。 “点白?”陆山河坐在案前,手执一本医书,侧过头向窗户边的花瓶看去。 点白也就是白猫。 白团子慢慢的从花瓶后出来,看见陆山河的那一刻,蓝色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亮光,四肢小短腿快速摆动,一个冲刺就冲到了陆山河怀里。 陆山河忙不迭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双手接住小团子。 点白在他怀里蹭了蹭,接着又翻了个身,把小肚皮对着陆山河。 “喵~” 叫声很小,很娇气,有些气音,好似知道屋外有人一样。 陆山河好笑的揉了揉点白的头。 随着点白的滚动,小猫的脖子上露出一个白玉制的小管子,管子很小,点白的毛又白又长,若不是亲自上手查看的话很难发现。 陆山河伸手把点白脖子上拴着的玉管解下来,把点白抱到一边,在抽屉里拿出些小猫的吃食,放在边上,低声说:“点白先自己玩。” 小白猫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的在一边安静的吃东西。 陆山河嘴角露出了笑意,看着通体雪白的猫竟然有一瞬间的晃神。 初见时,那人也是一身雪白。 良久,陆山河眉眼的柔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种复杂难辨的神色。 少年轻轻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衣衫半解,气质邪肆不羁,像是流连风月的贵族公子。 他曲起手指,纤白的指尖细细的摩擦着手心里的玉管。 像是在把玩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啪嗒一声,玉管突然打开了。 少年嘴角噙着笑意,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神色莫名。 第7章 胜者只有她 陆山河用指尖夹着卷纸,将其放在烛焰上。 噗—— 火苗瞬间扩大,少年不闪不避,白皙的指尖瞬间被烫红了。 待将那张纸被烧尽时,少年才慢悠悠的将手缩了回来。 刺痛感从指尖传来,陆山河微微颦了颦眉。 都说十指连心,这被烫了一下指尖,他却感觉连着自己的心脏都要被烧着了一样。 纸上内容有四。 其一,三皇子与太子相争。 其二,三皇子借你来牵制念渊郡主。 其三,三皇子与南临国私通,贬为庶民,流放边境,永不得回京。 其四,四皇子受封王。 少年把指尖挨到唇边,唇瓣微凉,但依旧不能减轻心中的灼热。 陆山河有些烦躁的皱着眉头。 “喵~”点白好似感受到主人心情的烦躁,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用肉乎乎的小爪子扒拉着少年的衣摆。 少年低头,目光深沉的看着点白。 小点白一身白毛顿时一炸,却依旧按捺住自己的本能,去亲近面前的人。 小身子颤颤巍巍的,但是依旧没有躲开少年的触碰。 “要是她像你一样乖就好了。” 少年有些调笑的说着,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僵。 须臾,他嗤笑一声,侧头看向摇晃的烛焰。 宁相之女,宁空念,封号——念渊,大渊郡主。 也只有她,才能得到以国号为封号的殊荣。 少年眉眼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般盖了下来,在眼睑处留下了一片扇形的剪影。 其他的消息他倒是不在意,令他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三皇子会认为他能牵制住宁空念呢? 他和她只有一面之缘,除了当初金銮殿内的那一眼惊鸿,他再没有见过她。 像是年少的梦,过去无痕。 那次,她是郡主,而他还是探花郎。 陆山河看着已经在自己手中打着小呼噜的小白猫,嘴角微扬。 她当时也是一身雪白,整个人除了那艳红的唇色外再没有一分艳色。 那时候她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存着几分稚气,但精致的眉眼已初见风华。 当时她虽小小的一个,但一身气势却极其沉稳,隐隐压过了身旁的几位大人。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要学着大人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她做起来一点都不威风。 他当时就想告诉她了。 短短两年,她长高了一大截,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五官也长开了。 她很美,他以前就知道,可是再次见到她的时还是被惊艳到了。 特别是那双潋滟的丹凤眼,摄人心魂。 现在板起脸来也似乎有模有样,却再也不会让人觉得可爱了,而是令人畏惧,让人退避三舍。 那晚,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跑到了一座破庙中,想等着他的人找到他,可他的人没来,来的人却是她。 她还是一身白衣,四周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似乎都汇集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承认,他差点疯魔。 她当时看着他的眼神,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她眼底下的怒火…… 他想,那一定是因为他逃跑了,她才怒了。 后面她再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带走。 清冷的声音敲打在他的心脏上,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就在那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干净的小姑娘染了世间的贪婪,变脏了。 他忘记了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现在想想,总归是不好受的。 后来……她身边的那个少年来告诉他,给他下药的人不是她。 他没有信。 他想,小姑娘如果亲自和他说,他骗骗自己,相信也罢。 可惜,她不来。 三皇子和太子相争,三皇子胜,如今却被贬为了庶民。 说的是流放,但能不能活到流放地尚且不知。 而四皇子,得了个表面封号却成了皇子中的众矢之的,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陆山河的脑中浮现出一个清冷绝美的身影…… 所以胜者只有她啊。 三皇子…… 呵。 倒是不能死。 他倒是要好好问问,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能够牵制住宁空念呢。 * 守在陆山河院子周围的人,看见他房内的灯灭了之后,其中一个身影转身便投入到了黑暗中。 屋内,少年抱着猫静静的站在窗边。 白天才下了雨,空中的云很厚,黑沉沉的,烛光一灭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点白窝在陆山河怀里,摇晃着小脑袋蹭着陆山河的手。 陆山河把小猫拂开,弯腰把点白放在地上,转身摸索着上塌。 “宁空念……” 最后那声音渐渐的消散在空气中,仿佛是错觉一般,从未出现过。 * 三皇子被贬,刚被封为燕王的四皇子如日中天,暗地里各种动作不断,朝堂的人也渐渐的朝燕王靠拢。 而其他皇子在这段暂时避其锋芒,京城倒是安静了些许。 丞相府—— 宁空念懒懒的靠在屋内的塌上,翻着一本兵书。 屋内很安静,只有少女指尖的翻书声,蔷薇在案前,收拾着混乱的桌案,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中的药是谁下的,查出来了吗?”蔷薇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快步走到宁空念身旁,福身说道:“主子,还没有消息。” 宁空念听罢,翻着书的手顿了一下,莹白的指尖摩挲着泛黄的书页,问道:“不是孟元恒干的?” “三王爷的人没接触过公子。” 蔷薇也有些奇怪,他们见到公子的时候公子已经中药了。 可据他们查探,三王爷的人还没有找到公子,所以公子这药是谁下的,大概只有公子知道了。 听到蔷薇的回答,宁空念没说话,指尖翻过书页。 “主子,会不会是哪个觊觎公子的姑娘……” 宁空念眉眼一沉,放下手中的书,雪白的裙摆像是流水一般铺了下来,少女起身坐直身子,双手搭在小腹上,视线越过窗棂看向窗外。 “不仅引开了我派在他身边的暗卫,还能让一个香师中了药,你说,会是哪个姑娘?”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蔷薇自知失言,单膝下跪道:“属下知错。” 宁空念皱了皱眉,冷声道:“行了,起来。” 蔷薇起身,心情低迷的站在宁空念身后。 半晌。 沉默的少女突然开口道:“蔷薇。” “属下在。” 宁空念保持着动作,脊背挺得很直,“想明白了吗?” 蔷薇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握在一起,像是在夫子面前背书的学生,蔷薇不敢耽误,有些不确定的说:“主子是说,走夜阁?” 语罢,宁空念转头有些赞赏的看了一眼蔷薇。 “不错,聪明了。” 蔷薇只感觉心中的石头瞬间落地,周围沉闷的气氛好似突然间散了去,可突然女子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有些泄气。 不是走夜阁还好,如果是走夜阁…… 主子不好办呀。 以前,公子有主子护着,走夜阁的那几位阁老没有机会拿公子如何。 可这次,公子差点被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给掳走了。 蔷薇悄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可是根本看不出什么。 “准备一下,过几日去看看夜阑。” 蔷薇听此,眼睛一亮,应了声是。 若是夜阁主同意,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宁空念想了想冷声说道:“把案上的东西整理好,再派人去搜索一遍苏合别院外围,仔细着些。” 蔷薇领命,加快速度收拾好混乱的桌案,随后对着宁空念微微福身就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宁空念才转过头,清冷的视线落在已经被整理好的桌案上,眉间闪过一丝异样。 案上的残画已经不见了。 第8章 半路截杀 蔷薇再次回来的时候宁空念已经换了一套衣裙。 少女站在桌案边,一身紫色的华服包裹住了少女纤细的身姿,宽大的裙摆上用细细的银线绣着端庄大气的祥云图案。眉间暮雪,明明是一双极为勾人的丹凤眼,却因眼中的冷意让人望而生怯。 她的皮肤很白,脸上未施粉黛却已美得不可方物。 蔷薇见此似猜到了什么,低头不语。 “把牌匾换了。” 宁空念说完,朝一方扬了扬下巴。 蔷薇侧过头去就看见桌案上放着的红木牌匾。 待看清上面刻着的字时,蔷薇嘴角抽了抽,尽量绷住自己的脸没露出什么异样。 “山河居”到“河居”只是少了一个字,与之不同的是一个明目张胆,一个……隐隐暗示。 主子难道打算将公子接到丞相府了? “备辆马车,我出去逛逛。” 说完,少女就径直走出了房门。 蔷薇:我就知道。 —— 宁空念端坐在马车中,一手摸索着衣袖上的暗纹,片刻后,少女的视线下移,入目的便是一大片刺眼的紫,少女眸光微顿,片刻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手中捏着的衣袖也在不知不觉间滑落。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巨大的力量穿破车帘直直射向宁空念的眉心,锋利的箭头好似散发着寒光,周围的空气中裹挟着冰冷的杀意。 宁空念侧头,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箭身。 箭头在手心中擦过一段距离后才堪堪停下,小姑娘抓住箭尾,精致的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紧接着马车外面突然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小姑娘沉着眉,掌缝中渐渐渗出鲜血,血红色顺着手腕流下,像是一股细流一般。 宁空念看了一眼手中的箭,眼里划过一丝嫌弃,掀开窗帘,单手一震就将手中的箭从窗户扔了出去,鲜红色的血滴纷飞,有几滴还滴落在了窗棂上。 小姑娘熟练的从车座下的箱子内拿出布条,随便清理了一下伤口,最后把白布缠在自己手上。 不消片刻,手掌上裹着的布条就被鲜血浸透了。 宁空念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在意。 马车外很快恢复了安静,这时一个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边,“主子,需不需要叫大夫?” “无事。”马车内传来的声音清冷,没一丝起伏。 暗卫顿了顿,倒也没劝说什么,继续说道:“主子,是五皇子的人。” 宁空念闻言,凤眸里闪过一丝戾气,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谁给他的脸来杀我?” 女子的声音仿佛掺杂着寒冰,冻人三尺。 暗卫低头不语,主子的事情他没资格掺和。 “加快速度,把周围全部搜一遍,不得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是!”暗卫领命退下,马车便开始缓缓的移动。 马车里,小姑娘有些疲惫的靠在马车后方垫着的软枕上,她半敛着眉眼,精致的五官仿佛裹上一层寒霜。 她知道有人会动手,但是她没有想到最先坐不住的会是孟灼。 宁空念小声吐出一口气,让车夫加快速度,又在郊外绕了几圈才朝苏合别院的方向行去。 申时,宁空念到达苏合别院。 在此期间,已经有四拨人来刺杀她了。 紫衣小姑娘下了马车,漫步在花田间,有些热烈的阳光将她包围,却没能让她感觉到温暖。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荡在她的鼻尖,小姑娘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舒服。 这一行果然不出所料,收获颇丰。 她呆在丞相府的时,那些人尚且安分,她一离开那些人就坐不住了。 每个人都怕她突然坐上皇位,他们像一只只疯狗,逮到机会就乱咬人。 小姑娘的目光在花田流转,却没有在鲜艳的花朵上有一分停留。 一道白影蹿过,宁空念倏地眼神一厉。 “喵~” 小姑娘的眉间闪过一丝欣喜,踢出去的脚也在同时收了回来。 少年藏于花间,气息有些不稳,待看到宁空念踢出去的脚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少年脸色一沉,正要撒出手中的香,却看到小姑娘果断的收回了脚。 陆山河见此,眸色更深了。 都说念渊郡主内力深厚,是大渊的定海神针。 以前他尚且觉得这里面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现在却知那言论所言非虚。 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体该有多大的掌控力才能将自己的全力一击收回来并且不被反噬? 她很强。 陆山河没有出声,冷眼看着前方的小姑娘。 只见那一身紫衣的小姑娘蹲在地上,轻轻抱起在地在地上的小白猫。 小姑娘柔声说:“小点白,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娘亲呀?” 语气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 白团子鼻子微动,在宁空念怀里拱来拱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宁空念好笑的揉了揉点白的小脑袋,接着说道:“娘亲不是说过吗?要保护好你爹爹。可是你呢,你爹爹陷入危险的时候你跑哪儿去野了?还害娘亲被你爹爹记恨上了……” 说到后面宁空念的声音还透着委屈。 可不委屈吗? 那小王八蛋还以为是她下的药呢! 一旁的陆山河听到这里浑身都僵住了,漂亮的瞳孔微缩,眼里的东西复杂难辨。 陆山河目不转睛的看着宁空念,眼里翻滚的情绪就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宁空念慢慢的拂着点白柔软的毛,刚才因着半路截杀而被破坏的心情渐渐转好。 点白是她给他找的猫。 他考取探花,她想了好久,才想到给他找只猫。 点白的嗅觉比其他的猫要灵敏很多,听那猎户说点白有白虎的血统。 虽然这一听就是骗人的,但点白的嗅觉是真的好。 对香师来说,他会喜欢的。 “喵喵喵!”小白团子叫声有些急。 宁空念有些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她低头好笑的看着怀中正用小爪子小心的碰着她手心白布的小团子。 它的小肉手只是轻轻的挨一下白布的边缘,没有用力。 “娘亲没事。” 宁空念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她的小白团子果然没白养呐。 点白好似能听懂似的,叫声缓了下来,挪着小身子尽量不去压到宁空念的那只手。 宁空念看着小白团子这个样子,心都软了一半。 小姑娘抬起手轻轻挠着白团子的下颚,小猫舒服得眯着眼睛打呼噜。 宁空念见此轻笑出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身上味道那么重,白团子也不嫌熏。 咔嚓—— 宁空念倏地转身,有些戒备的后退了一步。 只见白衣少年言笑晏晏的站在花间。 宁空念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窘迫,随后小姑娘咬了咬唇,扭过头走了。 老子看不见! 陆山河抬步走过来,挡在宁空念面前对着小姑娘拱手道:“郡主。” 少年郎音色温润,一身白衣胜雪,气质温润如玉,好似天上的仙君。 “怎么?陆老板是受什么刺激了?竟然这么有礼了?” 宁空念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脸上恢复了往常面无表情的模样。 陆山河好似不在意似的,乖巧的笑了笑,疑惑道:“我不知道我的猫儿何时多了个爹爹又何时多了个娘亲。” 宁空念木着脸,听陆山河说完,才不加犹豫道:“不要乱讲。”只差直接在脸上写“你乱说”了。 小姑娘后背挺得笔直,一副有理的样子。 只要她不承认! “噗……” 陆山河终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终究只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啊,再怎么老成也才及笄而已。 宁空念:“……” 倒也不必。 小姑娘冷着脸抱着点白转身就走。 陆山河见此便笑着追了上来,温和的说:“郡主把猫儿给我吧,猫儿调皮,怕猫儿冒犯了郡主。” 小姑娘磨了磨牙,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继续走。 鬼才停下来。 按理,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点白,而现在她和点白这么熟,怎么着都有些不好解释。 更何况…… 陆山河就看着小姑娘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有趣有趣。 堂堂大渊郡主还有这么一面,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啊。 陆山河慢条斯理的跟在小姑娘身后,他的步子很大,小姑娘走上三步才抵得上他的步。 步子落下的声音未能重合到一起,细细碎碎的,宁空念却无端感受到了一股燥意。 明明是微凉的春季,宁空念却觉得身后跟了一个火球,灼得背部微微发热。 “你别跟着我。”宁空念声音清冷,可若仔细听便可以发现其中的情绪。 陆山河似乎腼腆的笑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可是我的猫儿……” 宁空念抿了抿唇,低头瞄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小白团子。 “拿去。”宁空念快速的把点白塞到陆山河怀里就走了。 这次离开得明显比较走心,用了内力几个纵跃就不见了。 陆山河抱着点白和点白大眼瞪小眼。 半晌,陆山河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你娘亲可真是个精力充沛的小姑娘啊……” 陆山河注视着怀中的点白,点白的小身子微微抖了一下,接着拱了拱脑袋,蓝色的眼睛有些讨好的看着陆山河。 陆山河轻嗤,“这么怕,还背着我认了个娘亲?” 接着陆山河调笑的模样渐敛,眉眼渐渐沉了下来,漂亮的眼睛里黑潮涌动。 他看向宁空念离开的方向,薄唇轻抿,不知在想什么。 宁空念回到苏合别院的房间后就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让进。 小姑娘躺在塌上,只觉得脑子有些乱。 自从陆山河来到苏合别院后很多事情都不受控制了。 宁空念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脑袋正在离家出走。 刚才陆山河靠近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发现?! 陆山河背着她练武了? 弱鸡一个啊! 练什么武! 能活着就不错了! —— 到了傍晚,降真来了。 于是才来的降真还没坐下来喘口气儿就被宁空念打发去喊陆山河了。 降真一直觉得自己能呆在宁空念身边这么多年并且没有被累死简直是个奇迹。 降真到的时候,陆山河正在看书。 橙色的烛光铺在少年的身上,柔和了他的眉眼,那漂亮的面容好似浮上了一层朦胧,半遮半掩,令人惊艳。 降真不自觉的降低了声音,似怕惊扰到这如画般的少年。 “公子,主子让您过去一趟。” 陆山河没有抬头,问道:“让我去干什么?” 少年语气迟缓而温润,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的不客气。 降真动了动嘴唇,有些难以启齿。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降真嘴唇嗫喏,那可太难言了! “主子今日受了伤,听闻公子会些医术,所以想让公子帮忙看看。” 降真说完重重的闭了闭眼睛。 果然好扯啊!到底为什么自家主子觉得公子会信呢? 而一旁的陆山河在听到医术二字时眼里划过一道暗光。 第9章 交锋1 陆山河敛了敛眉,没有回答。 降真有些忐忑的看着陆山河。 少年静静的坐了一会儿,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衣摆,随手拂了拂,说道:“点白,走了,去看你娘亲。” 这是同意了。 但降真有点懵,娘亲?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他主子露馅儿了? 降真面色复杂的看着叼着一只毛球从里间跑出来的小团子。 小团子似乎察觉到了降真的视线,非常友好的对降真喵了一声。 降真转头看陆山河,发现陆山河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降真:“……”好恐怖! 降真咽了咽口水,提着胆子对着陆山河嘿嘿一笑。 接着降真又转过头去对着点白友好的点了点头。 作为点白主人兼爹爹的公子不可能不知道,点白那只小胖猫有多欠打。 若非是非常熟悉的人,不然那只小胖猫理都不带理的。 降真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总觉得他主子今天经历了比他还要尴尬的事情。 毕竟这娘亲都整出来了,不可能是小胖猫喊的吧,所以这声娘亲从哪里来的,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 陆山河看了神色变来变去的降真一眼,没说什么,抱起小白团子率先出了门。 降真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细汗,跟着陆山河出去了。 陆山河的院子和宁空念的院子挨得很近,所以两人一猫很快就到了宁空念的住所。 降真敲了下门,低声道:“主子,公子来了。” 不消片刻,小姑娘有些冷的声音就透过房门传了出来。 “让他进来。” 点白一听到宁空念的声音,就立马不安分起来,陆山河轻轻拍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顿时就不敢动了。 降真打开门,弯腰抬手,动作一气呵成,他笑眯眯的说:“公子,请。” 就有那么一点猥琐。 陆山河朝降真温和的笑了笑,抱着白团子抬步跨进了房门。 踏进房门的那一刻,陆山河皱了一下眉。 这屋子里面的禅香味似乎过于浓了一些。 砰—— 房门被关上了。 陆山河收拢思绪,抱着点白的手微微缩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塌上的少女。 少女斜靠在榻上,后背靠着一方软枕,姿态端庄而慵懒,一身华丽的紫色罗裙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轮廓。 明明有些香艳的动作,但女子做出来却有种难言的贵气,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东西。 少女眉眼半敛,好似睡着了一般。 陆山河的视线慢慢的从少女的额头扫下,扫过他的睫毛,鼻子,最后的视线停在那饱满的唇瓣上。 小姑娘的唇色很红,是那种很有攻击力的艳红,很容易……就会让人升起征服欲。 陆山河看着宁空念,眸色渐深。 宁空念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攥紧。 看她做什么?! 她知道她好看,但是不也不能这样看啊! 陆山河的目光像是一张网,紧紧的把她锁在原地。 宁空念倏地睁开眼睛,凤眼微眯,冷声打断陆山河那肆意的视线。 “看够了吗?” 宁空念仰头,一双凤眸淡淡的注视着陆山河。 陆山河挑了挑眉,也没收回视线,而是将视线落在了露出的脖颈上。 因为仰着头,所以宁空念脖颈上的线条异常的清晰。 脖颈上的脉门微微跳动,白皙的皮肤下可以看出些许青色的脉络,陆山河眯了眯眼,在宁空念再次说话前转移了视线。 宁空念:“……” 行,给老子等着! 陆山河没回答宁空念刚才的问题而是垂首睨了怀中正抬起小肉腿的团子一眼。 点白可能正准备跳下来,感受到陆山河的视线,讨好的拱了拱陆山河的衣袖,翻了个身,退而求次的抬头去看宁空念。 陆山河抿了抿唇,抬手一把蒙住小猫的眼睛。 宁空念板着脸,虽然有些想笑,但是她能憋住! 宁空念抬眸看向陆山河。 少年郎一身白衣,雪白色的猫窝在少年郎的怀里一时间让人看不太清。 随着少年郎的低头,少年郎如墨的头发柔顺的垂下,轻轻搭在少年郎的肩膀上,少年的衣襟松散,精致的锁骨在领口处若隐若现,露出来的皮肤好似白得发光。 “郡主,看够了吗?” 少年似乎有些羞赫,此时正红着脸,面带温润的看着面前的姑娘。 “看不够。”宁空念对着陆山河微微一笑,接着又继续说:“永远都看不够。” 这么好看的人,哪能看得够呢? 她恨不得日日看,夜夜看,看一辈子都不够。 陆山河噎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宁空念会这么回答。 “可惜了,我竟不知郡主何日变得这样肤浅了。” 陆山河似乎有些惋惜。 骗子! “本郡主就是如此,你待如何?” 陆山河从宁空念平静的声音中听出了一股火气,柔和的笑了笑没说话。 他肯定管不着的。 毕竟没什么关系。 顶多……是他家猫儿的娘亲。 陆山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问道:“郡主找我是有何事?” “过来!”宁空念面无表情的命令到。 陆山河挑了挑眉,竟真走了过去。 少年走到塌前微微弯腰,在宁空念的耳边轻声说:“小郡主?” 小姑娘身子一僵,她能感受到陆山河的鼻息喷洒到了自己的颈上,那股热气在一瞬间就扩散到了全身。 小姑娘一双潋滟的凤眸中顿时漫起一阵雾气。 宁空念咬紧牙关,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身体。 莫激动! 莫激动! 要忍! 现在不是我的! 以后就是我的了! 不可以动! 以后就可以了! 老子忍! 陆山河余光处,只见小姑娘眼中漫起雾气,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哭了? 手中突然一个不稳,白团子就从陆山河手肘处的空隙钻了出来,小肉腿向后一蹬,顺利落地。 第10章 交锋2 白团子落地后就晃动着小短腿一个纵跃就蹿上了宁空念的塌。 小家伙很乖,在宁空念怀中寻了一处地方团了团就躺了下去。 陆山河看到点白那熟悉的动作,心中升起的那缕慌乱渐渐平息,长睫垂下遮住了眸中的暗涌。 “郡主?” 宁空念:⊙?⊙! 小姑娘冷声回道:“作甚?” 陆山河垂眸,此时小姑娘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正经得不行。 刚才还一副被欺负哭了的样子呢。 陆山河起身,睨了一眼窝在少女怀里的小胖猫。 点白没动,在宁空念怀里睡得安详。 陆山河别过眼睛不去看那只糟心的小肥猫,站直身体,对着宁空念轻声说:“我过来了。” “嗯。”你过来了关我什么事儿?! 陆山河好脾气的解释道:“是郡主叫我过来的。” 宁空念一愣。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 陆山河见此,把声音微微放轻,继续说道:“我今日有些累,想早些歇息。” 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受伤了。” 陆山河倏地顿了一下,眸光微闪,他就说呢,今天这禅香味,格外浓了些。 少年嗤笑一声,“郡主受伤了自然要找大夫啊,找我作甚?” 小姑娘抬头静静看着陆山河的眼睛,什么都没说。 宁空念的瞳色很浅,和她这个人一样,像是山间雪,人间月,冰冷薄情。 良久,陆山河仿佛妥协了一般,抚了抚额头,略带无奈的说道:“那郡主伤哪儿了?” 小姑娘抬起手,宽大的袖袍就顺着手腕滑下,露出了一截刺目的白。 陆山河瞬间后退两步,片刻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半蹲了下去查看宁空念的伤势。 小姑娘的手心依然是用那块白布裹着的,因为血液的凝固,此时整片都已经成了暗红色。 陆山河低着头,宁空念拿不准他现在什么想法。 也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半蹲着没动,半晌才温和的说:“郡主先等等,我先出去准备些东西。” 说完,陆山河起身对宁空念拱了拱手就退了出去。 宁空念看着陆山河离去的背影有些沉默,半晌,她叹了口气,伸手轻抚着怀中睡得正香的白团子。 白团子的毛细软顺滑,摸着比上好的鲛纱还要舒服。 很快,陆山河就提着一个小药箱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复杂的降真。 降真看向得坐得端正的宁空念,视线凝在宁空念摊开的那只手上。 待看见手上裹着厚厚的布条时眼皮子一跳。 他主子真的受伤了? 还是……他主子自个儿弄的? 还别说,按他主子那丧心病狂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降真端着一盆水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山河身后。 “给我吧。”陆山河把手中的药箱放下,向降真伸出手。 降真把盆子递给陆山河,乘着空挡,男子对着宁空念很快的眨了眨眼睛。 宁空念回以降真一笑。 傻逼滚! 降真一个哆嗦,快速说:“主子,属下先行告退。” 然后就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退出了屋子,并关好了房门。 宁空念见此面无表情的低下头。 降真果然被小清这个狗带坏了! 小姑娘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必须得让自己的人离小清远点。 这边,陆山河正在翻看着药箱里面的工具。 少年背对着光线,半个身子都隐在了黑暗中。 陆山河拿起一把剪刀,目光落在刀刃上。 小姑娘的样子出现在泛起亮光的刀刃上。 少年修长的指尖抚上刀刃,手背上的淡粉色的疤痕也跟着移动着。 倒映出来的小姑娘 陆山河看着小姑娘,依然依旧保持着他离开的模样。 很乖。 但是也很脏。 陆山河拿着东西过来,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温声说:“一会儿可能有些疼,郡主忍忍。” “嗯。” 听到宁空念的回答,陆山河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 陆山河蹲下身,面上带了几分纠结,可是最后还是伸出手把宁空念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小姑娘的手腕很细,却不是那种全是骨头的细,而是有些肉,软软的,让人想要捏一捏。 陆山河指尖轻捻,那里仿佛还有着当时的触感。 酥麻麻的,像是噬心的蛊虫。 陆山河看着宁空念的手,黑眸中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宁空念看着面前的场景,眼里闪过一丝情绪。 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腿上,紫色的锦布和白色的纱衣交缠在一起,但她的心头却不是那么舒服。 小姑娘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陆山河用温水浸过布条,让布条湿润,再一点一点的解开。 在最里面,布条已经和伤口的肉黏在一起了。 就算动作再轻也不由得会牵拉皮肉。 陆山河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宁空念的表情,可他发现自始至终小姑娘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少年垂下眉眼,眸中深沉。 在伤口全部露出来的那一刻,陆山河浑身僵了一下,像是错觉一般,他很快就缓了过来,没让旁人察觉半分。 陆山河只觉得自己心里面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像是钝刀在心脏上研磨着。 闷痛难耐。 陆山河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也不想知道。 他好似感受不到心中的异样,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少女手心那两道狰狞的伤口。 “疼吗?” “不疼。” 陆山河问过就没再说话了,好似也只是问问而已。 宁空念想了想又镇定的说:“我刚才骗你的,我疼。” 陆山河手中的动作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的擦拭着宁空念的手心。 “下次不要这样了。”不要用手接箭了。 少年此时的声音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平静。 宁空念发现了。 “陆老板是在心疼我吗?” “嘶——” 小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山河,他刚才用力了! 他戳她的伤口! 淦! 陆山河没有出声,只是用手中的动作回答了宁空念。 他不心疼。 宁空念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情绪,低声道:“陆老板还真是无情啊。” “不及郡主半分。” 陆山河头也不抬的回道。 “你——”放屁! “伤已经处理好了,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宁空念冰冷的视线,快速把东西收拾好,提着箱子就走了出去。 宁空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让你走了吗?” 陆山河扶着门把的手顿住,终归没有拉开门,但也没有回头。 ——山河界—— 宁空念:“找大夫啊!”找我干嘛?我不会医人! 陆山河:“郡主受伤了自然要找大夫啊,找我作甚?” 止冰:以上,说明某些东西迟早要还的。 宁空念/陆山河:“滚!” 止冰:嗻 第11章 交锋3(完) “夜深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呆在这里恐会坏了郡主的清誉。” “你已经进来了。” 陆山河低着头,温和的说:“是郡主让我进来的。” 宁空念抱着小猫站起来,有些嘲讽的说:“这么听我的话?” “您是郡主。” 少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可在宁空念听来却像混了冰刺。 字字到肉,字字入骨。 宁空念冷笑一声,“那本郡主现在让你留在这里!” 不是说听她的话吗? 听啊! 陆山河倏地转身,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宁空念。 宁空念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半晌,陆山河垂下眉眼,低声道:“这不妥。” 宁空念冷冷的说:“你不是听我的话吗?现在,我让你留下来。” 陆山河顿时像一只被惹怒的幼狼一般,发狠的盯着面前的人。 “宁空念!” 短短三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艰难又刺耳。 少女忽略心中那种不适感觉,弯了弯眼睛,“在呢。” 她在呢。 宁空念看着陆山河沉下来的脸色,嘴角微勾,心情颇好的说:“陆老板怎的这么一副想要吃了我的样子?” “郡主,慎言。”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宁空念弯腰把小猫放在榻上,直起身子一步步的朝陆山河走去。 腰间环佩叮当,也盖不住少年突然失了规律的心跳声。 陆山河见此有些慌乱的后退一步,砰的一声靠在了房门上。 “郡主,你是女子,行事不该如此。” 陆山河好似不敢看面前容貌昳丽的少女,只得偏过头看向一侧。 宁空念听完,好似轻笑了一声,道:“我是女子,若是陆老板不确定的话可以亲自上来查验一番,我不会反抗的。” 陆山河听罢,黑眸中霎时怒意翻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怒什么。 少年沉声,“不知廉耻。”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站在他身边的宁空念听见了。 最后一个声调落下,整个房间渐渐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你走吧。” 陆山河突然抬头,眼神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似在分辨这话的真假。 宁空念没有看他,视线顿在半空中,眼里虚无,像是沉寂的寒潭,没有半点涟漪。 陆山河见此心尖倏地一痛,他竭力忽视这种感觉,对宁空念轻轻一笑,不加留恋转身走了。 步子很乱,像是身后洪水猛兽一样。 门一打开,冷风就迫不及待的灌了进来,带着春天的凉意和淡淡的花香。 宁空念想握紧手心,至少……抓住一点真实的东西。 可是,她不敢用力。 因为她的手是他包扎的。 她不敢用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颜才找了过来。 青衣女子身后还跟着一脸复杂的降真。 金颜低头,道:“主子。” 降真犹豫了一下,才上前,“主子。” 宁空念依旧保持着陆山河离开的姿势,此时听见二人的话时也没动。 过了一会儿,宁空念才道:“他歇下了?” 金颜和降真对视了一眼,二人眼里皆是心照不宣。 金颜点了点头回道:“主子,公子已经歇下了。” “嗯,下去吧。” 金颜有些担忧的看着宁空念,而降真直接上前,“主子,你的伤——” “无事,下去!” 声音冷冽,完全不似平时那样冷清。 降真闻声低下了头,有些泄气,整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 金颜看着宁空间欲言又止,小心的伸手扯了扯身边的人。 降真抬眸就看见金颜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主子与公子的事情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他们……也无从下手。 等待二人下去后,宁空念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进了里屋。 少女宽衣解带,赤足走进满是药味的浴池里。 点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这个时候正精神抖擞的在屋里窜来窜去。 宁空念缝隙看着在屋子里跑得只有一缕残影的小团子微微失了神。 半晌,她举起自己的手,把手心放到烛光下,柔和的光覆盖住包扎的地方。 少女看着手心,眼神迷离。 “我宁可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小姑娘兀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宁空念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她知道,她刚才如果没有让他走,那么走的就是她。 那小王八羔子身上揣着香呢! 还是有毒的那种! 剧毒! “哎……” 双拳难敌阴招啊! —— 而在金颜口中已经歇下的陆山河此时正在书房内。 陆山河低着头坐在书房角落,烛光铺在他的鞋尖,正好将他与光亮处分开。 那个女人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调香一族与大陆为敌的时候他没有怕,被人拿刀抵着脖子的时候,他没有怕,就连死他都不怕,但在这一刻他却有些怕了。 少年呆呆的看着烛光与黑暗的分界处,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一般。 自那日起,陆山河就从未踏出过院子。 好在有点白在,宁空念倒也不是很担心。 而她也不想再讨人嫌,第二日天未亮就启程回了丞相府。 让陆山河脱罪的证据过不了多久就会公布于天下,到时候她也就没有理由留着他了。 ——丞相府 一身黑衣劲装的少女正在扎着马步,少女的脸未施粉黛,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黑色发冠高高竖起,长长的发尾随着微风飘荡,颇有有几分肆意,少女的下盘沉稳,呼吸平和,像是做惯了这个动作。 “主子。” 宁空念没回头只道:“说。” 降真来到宁空念的身侧俯首答道:“主子,夜阁主说七日后在京城花茶肆会面。” 宁空念沉眉问道:“可有他的行踪?” “下面人传来消息,半月前在江南发现了夜阁主的身影。” 宁空念有些奇怪,“他去江南作甚?” 第12章 我好像让他讨厌了 降真顿了顿,说:“夜阁主去江南的原因,尚未查明。” “他不和那些老东西斗法还有闲心下江南?” 宁空念顿了一下才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他不行啊,他这阁主一走,那些老东西就出来祸害人了。” 降真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总不能附和说夜阁主不行吧? 但是……也不能说夜阁主很行吧? 怎么回答都感觉,额,不行。 站在一边的金颜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她耳聋。 蔷薇则非常直接的抽了抽嘴角,一双眼睛咕噜噜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宁空念。 蔷薇内心:喂喂,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好好查一下他去江南干什么。” 说着宁空念就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 降真听罢,有气无力的回道:“属下遵命……” 他才回来啊!连口水都没有喝! 蔷薇和金颜同时看向降真,脸上带着非常和谐的怜悯之色。 降真回头就看到这幅画面,嘴角一抽,瞪着死鱼眼朝宁空念拱了拱手后,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迟钝的转身走了。 男子步履蹒跚,活像是一个年过八十的老人。 看着降真的身影,蔷薇啧啧摇头。 “他对我有意见?” 蔷薇全身一绷,扬起巴掌就要呼过去,等看见宁空念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时才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宁空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蔷薇身侧,小姑娘负着手望着降真离开的方向。 蔷薇木着脸回想了一下宁空念刚才问的问题,突然恍然大悟。 “主子,男子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不正常。” 宁空念:“???” “你听谁说的?” “少爷啊。”蔷薇理所当然的答。 宁空念轻啧,“别和他学。” 清狗自己不正经就得了,别把她属下也带坏了。 蔷薇眉眼一肃颇为认真的应了声是。 主子说的就是对的! 宁空念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悠悠的晃到石桌旁顺手拿了两颗蜜饯儿扔进嘴里,惬意的不行。 小姑娘的腮帮子鼓了两下,下一刻,她眼睛倏地一眯,平静的神色紧跟着一变,脸色逐渐怪异。 好甜! 她要扭曲了。 宁空念急忙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杯茶下肚,口中的甜腻才渐渐变淡。 啧,嗓子痒…… 蔷薇惊呆了。 她差点以为她主子被下毒了。 “蔷薇。” “属下在。” “那东西归你了。”小姑娘莹白的指尖指向桌上的蜜饯儿。 蔷薇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谢主子。” 那可是优品铺子出的蜜饯儿啊! 女子上前把石桌上的一碟子蜜饯儿端了过来,跑到一边哼哧哼哧的就开始吃了起来。 宁空念见此扶额,无奈的说,“一次少吃些,会坏牙。” “好嘞。” 那边的蔷薇忙不迭的点头回道。 小姑娘缓了缓,视线挪到一边面带笑意的女子身上,“金颜。” 金颜笑意未减,走过来弯腰道:“奴婢在。” 宁空念低头看着茶杯里淡青色的茶水,指尖轻轻点在杯沿上,问道:“落雨春如何了?” 金颜微微思索后才回道:“落雨春有公子身边的人管着,没有出什么乱子。” 宁空念淡淡的嗯了一声。 半晌,宁空念继续说:“那些人,可有反心?” 金颜摇了摇头回道:“暂且看不出来。” 宁空念微微颔首。 她可得把他的东西看好,别到时候又来找她闹。 落雨春这么有钱,就是把她卖了她也赔不起。 啧,万恶的有钱人。 就在宁空念和金颜谈话的时候,蔷薇又让下人弄了些点心过来。 她主子不喜欢甜食,但府中的点心不甜,只有淡淡的清香味,她主子就挺喜欢的。 “主子,芙蓉糕。” 蔷薇把一碟子粉色的糕点放在宁空念手边。 宁空念微微颔首,淡淡的嗯了一声。 “准备一下,今晚金颜和我去苏合别院,蔷薇你多留意一下皇宫里的那人。” “是。” “属下遵命!” 宁空念说完,捏起一块芙蓉糕就走了。 要想让陆山河脱罪,势必会得罪皇帝。 她现在也不是很清楚,皇帝对于她和陆山河的事知道多少。 按三皇子的性子,势必不会将全部都告诉皇帝。 但是,她不敢冒险。 宁空念思及此浑身的气质更冷了几分。 “念念。” 一袭青衣的宁丞相站在小路的尽头,此时正面带柔和的看着负手而立的小姑娘。 宁空念收回思绪,半垂着眉眼,低声道:“父亲。” 宁相轻轻的笑了一下,走了过来,一边说道:“小姑娘别一天板着个脸,丑。” “呵……” 宁相:“……” 第一次谈话未谈先崩。 宁丞相低咳几声,切入正题,“今日上朝的时,我观皇上的身体似乎比以往更差了些。” 宁相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小姑娘脸上的神色,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什么。 可眼前的少女面色淡然,眼神毫无波动,像是死去的潭水一般,没有一点反应。 宁丞相兴致缺缺的收回了视线。 小姑娘见此嘴角一抽,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是我外祖父。” 她是不会脏了自己的手的。 宁相听罢,白了宁空念一眼。 这话亏得她说得出来。 “要做什么你就放手去做,有老肖在,他很强的,你不用怕。” 宁相说完都被自己感动到了。 啊!这伟大的父爱啊! 宁空念面无表情的说:“我不做什么。” 怎么会有这样的爹! 他竟然撺掇自己的女儿去杀自己的岳父! “我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 宁相的话头突然被宁空念打断,俊美的男人抽了抽嘴角,转而说:“念念似乎有半月没去苏合别院了吧。” 宁相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小姑娘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 “嗯,如何?” 宁相心脏微梗,缓了半天才缓过来,苦口婆心的劝道:“念念呐,咱们追媳妇不是这么追的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不得。” 小姑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丞相睨了小姑娘一眼,才继续说道:“你要爱他,要尊重他,在他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你要参与进他的生活,让他习惯身边有你,最后离不开你。” 宁空念凤眸微挑好似赞扬的说道:“你挺有经验。” “那当然,我就是这样把你娘亲追到手的。” 小姑娘平静的看着面前气质如雪的男人,若是世人知道他讲的这些话,怕是会惊掉下巴。 “那是因为娘亲也喜欢你。” 小姑娘看着远处的湖泊,眸光清冷。 下一刻,宁空念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宁相,低声道:“可是我好像让筱筱讨厌了。” 小姑娘此时像极了犯错的小孩儿,眼神带着茫然和无措。 宁丞相好似低低的叹了口气,须臾,他手握空拳抵在唇角,柔声道:“念念与为父说说?” “不说,你走。” 狗爹!看她笑话! 说完小姑娘冷着脸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身后憋笑憋得辛苦的宁相。 宁相咳嗽几声,忍住了笑意,他看着前方正在散发着冷气的小姑娘,扬声说:“小念念,你怎么知道他讨厌你呢?” “不知廉耻。” 宁丞相:“???” 宁相那颗本就摇摇欲坠的老父亲心瞬间碎了。 身后突然安静下来,小姑娘皱了皱眉,转过身入目的就是一副要驾鹤西去的自家爹。 小姑娘的头顶缓缓的出现三个问号。 她爹怎么了? 宁相看见小姑娘转过身不由得出声道“念念,你……” 俊美的男子欲言又止,最后,他没舍得对小姑娘说重话,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为父明日就动身。” “你去哪?” 宁空念心中的疑惑更重。 “为父明日就去清悟寺出家,念念既然厌烦我了,那我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宁空念:“???” “我什么时候厌烦你了?” 你怕不是得病了吧。 听见宁空念这么一问,宁相更伤心了,眼里的哀伤仿佛都要溢出来似的,宁相有些绝望的看着宁空念,声音哽咽道:“念念说为父不知廉耻……” 宁空念:“……” 傻* 自家爹,不能骂。 宁空念扯了扯唇角,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那么僵硬。 小姑娘吐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问我怎么知道筱筱讨厌我,我说,是因为他说我不知廉耻。” 说完,小姑娘冷着脸看着面前的一脸呆愣的男子:“父亲,知道了吗?” 宁相:“……”他知道了。 小姑娘木着脸站在原地,看着自家爹变来变去的脸,只觉得颇为有趣。 男子咬牙切齿道:“小念念,为父劝你,下次说话稍微再说清楚一点。” 宁空念:“……”哦。 “无聊。” 话落,小姑娘一个闪身就消失了,徒留宁相站在原地默默无言。 宁空念提起内力乘风而行,微风拂过少女带着笑意的脸,少女眉眼微弯,凤眸潋滟。 光影下小姑娘的容颜若隐若现,像是来自神秘国度的精灵,优雅高贵。 第13章 装乖 陆山河整个身体被暖黄的烛灯笼罩。 他的身形本就有些单薄,这些日子似乎更是清减了许多。 漂亮的少年眉眼如画,五官被雕琢得恰到好处,鼻梁高挺,唇瓣不薄不厚,下颌线优雅流畅,皮肤白皙胜雪,一身气质温润如玉,像是天上的仙君。 他的身边趴有一只小白猫,小白猫通体雪白,和少年的白衣挨在一起,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了。 陆山河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过了许久却不见翻动一页。 点白身上带着的味道和宁空念身上的那股禅香有些相似。 但若细闻便会知道不同。 点白身上的气味是从其他地方沾染上的,带着点它自己的味道,而她……则是由内而外的清香。 禅香,可静人心神。 陆山河面色自若,未露出半分异常。 点白总会时不时的消失一段时间,后面又回来,每当这时,它身上的禅香便会浓一些。 以前他一直以为点白这只小胖猫去的是寺庙一类的地方,带回点禅香不足为奇。 现在想来……却处处心惊。 紧接着还不见宁空念现出身形,陆山河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些莫名的慌张。 她怎么还不进来? 她在外面干什么? 他轻抿着唇瓣,眼皮垂下,长睫扑扇着,遮住了少年人眼底的汹涌。 宁空念派了一个连他都预估不了实力的内力高手在他身边。 他想过要走的,不过……那人很谨慎,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在不惊动这些人的前提下安然离开。 这里的高手实在太多了。 多到…… 让他有了一丝被真正重视的错觉。 陆山河轻嗤出声,不想处于被动,出声道:“郡主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躲躲藏藏实在是小人作风呢。” 说完,陆山河就有些后悔了。 他说了什么? 陆山河神色莫名的朝前方看去。 刚想踏出来的宁空年脚步一顿,下一刻又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 宁空念从黑暗中走出,迈着步子,踏入光亮处,她双手置于小腹前,姿态端庄的走了过来。 她眉眼精致,面色漠然,眼底平静无波,仿佛有着看尽世间的淡然和冷漠。 她的皮肤白皙,眸光似雪,唇瓣不点而红,一袭白衣胜雪,仿佛是天上高不可攀的仙人。 陆山河见此眸光顿了顿,捏着书的指节因用力而失了血色。 片刻后少年自然的转移了视线,刚才目光的停留,像是错觉一般。 陆山河低着头,嘴角嘲讽的勾起。 好一个高不可攀的仙人。 呵。 烛光微暖,陆山河看不到宁空念苍白的脸,烛光摇曳,陆山河也看不到宁空念颤抖的身体。 躲躲藏藏实在是小人作风。 她都躲了那么多年了啊…… 宁空念半垂着眉眼,面色漠然。 陆山河把书放在手边,理了理衣服,好似乖巧的趴在案上,看着面前站得端庄的白衣女子。 他的下巴轻轻的磕在了手臂上,眼神温软,乖巧至极。 宁空念见此,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她很清楚,筱筱惯会装乖。 宁空念暗暗吐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嘴角微扬,蹲在了少年面前与少年平视。 “陆老板真多变。” 宁空念勾唇一笑,眼里的冷漠好似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晶莹潋滟。 她生了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此时就像一只魅人的妖精。 妖精修炼多年,敛去了与生俱来的妩媚,却在他面前甘愿诚服,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宁空念呼出的热气扑在陆山河的侧颈,那处顿时就出现了一抹薄红。 像是抹了一层上好的胭脂。 “郡主半夜至此,是有何事?” 陆山河侧过头,把侧脸枕在手臂上,只留给宁空念一个后脑勺。 房间安静下来,就在陆山河以为宁空念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她说道:“想你了,就来了。” 宁空念维持着前面的动作,身子矮了下来,半跪在桌案前。 她伸出手将陆山河鬓角的一缕头发别到他的耳侧,纤白的指尖顿了顿,潋滟的目光落在少年粉嫩的耳垂上。 想捏。 宁空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 她微微低眸,看着放在身前的手有些失神。 陆山河抿着唇瓣,瞌上了双眼。 他不讨厌。 他竟然不讨厌她的触碰了。 想到女子指尖的温度,陆山河的耳尖顿时又红了。 陆山河有些羞恼。 “男女授受不亲。” 陆山河嘟囔了一句,很小声,但已经足以他身边的宁空念听见了。 宁空念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好。” 她的声音难得的温和,陆山河听罢抬头看着她,眸子里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诧异。 眼前之人,气质优雅柔和,像极了盛夏的栀子花。 暖色的烛灯驱散了她周身的冷意,让她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 二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陆山河为宁空念添了一杯茶,“郡主请便。” 宁空念有些意外的接过茶盏。 他竟然不赶她走。 可真稀奇啊。 陆山河拿起手边的书继续翻着。 宁空念轻抿一口茶水,放下茶盏道:“陆老板。” “嗯?”陆山河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她。 宁空念垂着眉,低声道:“再过不久,通缉令就会撤了,陆老板也就可以离开了。” 声音很平静,什么都听不出来,陆山河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女子,神色莫名。 他觉得自己可以再装得乖一点。 “郡主刚才说想我,我很开心。” 陆山河说着嘴角上扬,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铺满了碎光。 宁空念听罢,猛地抬头,就算她如何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此时难免也出现了几分掩饰不住的错愕。 他精分了?! 嗯? 宁空念木着脸,袖中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最后她压下心里面那个作死的问题,冷着脸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老板今日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 顿了一下,宁空念继续说道:“我会在苏合别院多住几日。” “好,郡主慢走。” 少年好像笑了一下,漂亮的眉眼都软和了。 宁空念的身体僵了僵,道了声:“嗯。” 待宁空念走后,陆山河保持着动作,半晌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他低头看着枕着自己衣摆上的小白猫,恶劣的笑了笑。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在宁空念离开的时候往这里看了一眼。 这里点着安神香,所以……点白睡得沉。 难为小郡主了,竟然一直忍着不过问。 “小点白,你娘亲来了。” 陆山河慵懒的靠在后方,伸出手好整似暇的戳了戳白团子。 可那小白猫就只动了一下,就不再动了。 陆山河不厌其烦的继续戳。 点白:“……” “喵喵喵?” “你娘亲来了哟~” 陆山河眉眼含笑,精致的五官在光影下看得不太真切,却依然清隽绝尘,漂亮得不似真人。 点白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粉晃悠着身子在原地转圈。 须臾,点白顿住身体,眨着蓝色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陆山河。 它娘亲呢? 蓝色的大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这几个字。 陆山河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道:“你娘亲来了,又走了。” 点白:“???” 点白好像能听得懂话似的,一身白毛瞬间就炸了。 小猫的眼睛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神透着凶狠。 陆山河见此轻哼一声。 那女人倒是好手段,都把这小胖猫给迷得神魂颠倒。 他想到这里,嘴角扯了扯,俯下身,伸手揉了揉小猫胖乎乎的脸。 点白气哼哼的扭过头,但依然没有逃出来人的魔爪。 陆山河眯起眼睛笑着,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 宁空念…… 最好不要让他发现到她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不然,他就把她的腿打断,然后关起来,锁在铁笼子里,让她哪都不能去。 第14章 相处1 路上的宁空念感受到一股凉意突然从脊背处升起来,她脚步顿了一下。 “主子?”金颜疑惑的抬头问到。 宁空念摇了摇头,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随后抬步继续往前走。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却说不出那是什么,只是感觉不舒服。 恐怕宁空念怎么想不到,陆山河竟然会有那种的想法。 金颜见宁空念没事,便低下了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宁空念的身后。 她不知道主子和公子说了些什么,但是凭她对宁空年多年的了解,她觉得定是公子对主子的态度好上了一些。 能影响到主子的总的就是那么几个人,公子……却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夜澜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宁空念走在前面,面色漠然。 那次本约定好七日后在花茶肆见的,可夜澜却因私事被绊住了脚。 故而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金颜在后面摇了摇头,“主子,夜阁主的行踪越发飘忽不定了,每次等我们的人得到消息时,夜阁主早已人去楼空了。” 宁空念听此扬了扬唇,“如果连你们都能追踪到他的消息,那他就不叫夜澜了。” 况且,这消息怕是他故意放出去混淆视听的。 她抬手轻轻摩擦着右手上的银镯,心中的兴味越发浓烈起来。 让她猜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钱? 权? 亦或是……美人。 宁空念嗤笑一声,抬步走了。 管他钱权也好,美人也罢,该讨的还是得讨回来。 他麾下那些老东西,该收拾的还是得收拾。 怜惜不得。 金颜见此忙跟上去。 世人都说她主子是天上高不可攀的神仙,但她却认为,就算是神仙,主子也早就沾了烟火气了。 旁观者清,主子对公子爱到了骨子里。 又何谈高不可攀呢? 夜阁主和主子关系匪浅,走夜阁的那些老人觊觎公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之前倒也没敢有多放肆,碍着夜阁主的面子主子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的事情,主子绝不可能姑息。 宁空念带着金颜在花田里走了几圈,顺带把溜出来的点白也一并带了回去。 她举着小白团子,借着烛光看清了白团子的样子。 一双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灵动极了。 小爪子自然下垂,满脸无辜。 宁空念伸手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白团子的脑袋。 “你啊你。”再多的宁空念也就没有多说。 小胖猫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爹爹给你下药了耶。 宁空念看着白团子若有所思,小胖猫能出来筱筱定是知道的。 所以…… 啧。 要瞒不下去了啊。 宁空念把小点白放在地上,小白团子一下地就摇头晃脑的,好不可爱。 宁空念见此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 她现在也摸不准陆山河的心思。 何况…… 筱筱现在不正常。 精分了都! 宁空念小小的吐出了一口气,稳住别慌。 点白就在这时轻轻的蹭了蹭宁空念的手心。 那里还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 半月余,曾经狰狞的伤口已经被粉红色的嫩肉替代,嫩肉是凸出来的,疤痕有些长,几乎穿过了整个手心,其中还累积到了拇指和中指的第一道指节处。 白猫的力道很小,不疼,微痒。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就在那一瞬间被刻意忽视的记忆如潮水般的涌来,顷刻之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一向清晰的思路被打乱,宁空念皱了皱眉,缩回了手。 额头上的触感突然消失,白团子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宁空念。 宁空念见此,用另外一只手安慰似的轻轻抚摸着白团子。 点白喵的叫了一声,舒服得打着呼噜。 宁空念看着虚空,清冷的目光有一瞬间恍惚,下一刻那眼中又重新盛满冷意。 筱筱手背上有一道疤,是为了救她留下的,她手心有一道疤,是因为他不医治留下的。 想到这里,宁空念收回视线,长卷的睫毛半垂,露出的眼睛里是冰冷和默然,她的手正慢条斯理的顺着白猫的毛,动作矜贵无比。 她跟陆山河半斤八两。 一个赛一个疯。 这一点宁空念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第二日一早,宁空念收拾妥当后就抱着小白猫去了陆山河的院子。 小胖猫到地儿后就下来了,此时正乖巧的坐在她的腿边,蓝眼睛认真的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金颜立在一边,抬起头悄悄瞄了一眼眼前的场景,只觉得有些上头。 就像被妻子赶出去的丈夫带着自家的娃可怜兮兮的蹲在房门等待妻子的原谅。 金颜一惊,连忙压下心中那诡异的想法。 宁空念,“陆山河。” 声音平静淡漠,但依旧能够听出她声音中有些生涩的音调。 陆山河站在门前,听到这里眉头微挑。 宁空念可能真的不习惯叫他的名字,三个字,一字一顿,语气又极为认真,像是小儿学语一般。 宁空念继续道:“陆山河?” “陆老板?” “陆小郎君?” 宁空念顿了一下,郎君二字又在舌尖转了一圈。 “郎君?” 宁空念的舌尖抵着自己的上颚,深邃漂亮的丹凤眼里划过一丝满意。 “郎——”没等宁空念讲完,哐当一声,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宁空念的视线猝不及防的和陆山河的对上。 陆山河双颊绯红,漂亮的眼睛里含着雾气,耳垂红得像是能滴得出血来。 像是被揉.虐过一般。 宁空念的身体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平静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腥味,她身体微微前倾,唇瓣停留在陆山河的耳边,微微启唇,道:“郎君?” 声音柔和缱绻,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山河小幅度的抖了一下,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耳尖的那抹红意就直直窜向了头顶,最后整张脸都变成了红色。 宁空念舔了舔唇瓣,殷红的唇瓣瞬间水润了许多,清冷的仙君平添了几分妖艳。 “郎——”她还想再喊。 “别说了,郡主。” 陆山河的声音细若蚊蝇,有些哑。 第15章 相处2 宁空念内心:不,我要喊。 宁空念的余光中,陆山河那张漂亮的容颜蒙上了一层红霞,像是刚成熟的果子,娇嫩欲滴。 陆山河这话没能让宁空念退开,反而让她的呼吸越发灼热了起来。 陆山河好像惊了一下,整个身体小幅度的往后靠了靠,嗫喏道:“郡主……” 声音低哑,却不失他本来温润的音色,就像是……楼里的小倌。 陆山河长睫微垂,遮住了眸中的兴味。 他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宁空念听此,脸上突然严肃了许多,她直起身子,眼神似乎有些冷。 她要绷不住了。 此时宁空念心中的小人正在疯狂输出。 小东西再给老子叫一遍! 就是这个调调! 老子爱惨了这个调调! …… 宁空念深呼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逼着自己退后了一步。 一个郎君就叫他这样了,若叫其他的呢? 比如…… 宁空念赶紧打住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 此事尚远此事尚远,急不得急不得。 陆山河别过头去,呐呐道:“郡主找我何事?” 昨天晚上才来今天一早又来了,就这么等不及吗? 宁空念看了陆山河一眼,压下了心底的疑惑,道了声“用膳”。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真的很想撬开陆山河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陆山河敛下眸子,好似犹豫了一下,最后才道:“郡主进来吧。” 说着便往旁边挪了挪,让宁空念进去。 “嗯。”宁空念淡声应着。 金颜在她后面张罗着饭菜。 看见宁空念进去后,陆山河那双漂亮的眸子又沉了几分,他低头睨了一眼蹲在一旁的小胖猫,嗤笑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此时他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若有若无的邪气,就算是一身白衣也未能遮住他那一身邪肆张扬的气质。 金颜和一众下人惊了一下。 这公子变脸变得可真够快的。 院里的下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选出来的,自然懂得不会乱嚼舌根,也知道什么事他们该知道的什么事他们不该知道的。 下人们也只是脸色变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这一切宁空念都未曾察觉。 当然,就算她察觉了她也只会轻微挑眉,一笑置之。 “点白。” 宁空念的声音传了出来。 点白刚被陆山河睨了一眼,还有点懵,它的小身板僵直的坐在门前,眼睛鼓得大大的,水汪汪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无辜。 点白听到宁空念的声音后回过神来,像是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直接越过了陆山河,径直的跑向了宁空念。 陆山河袖下的拳头瞬间握紧,面上却一派温和腼腆。 他扯了扯嘴角,对着院中的众人笑了笑,悠然并且毫不犹豫的关上了房门。 众人:…… 大可不必。 陆山河进去后便看见坐在凳子上轻抚着白猫的宁空念。 不出他所料,待他上前一看,桌上的菜全是照着他的口味来的。 小郡主到底知不知道,这会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啊…… 陆山河仰起头扶额笑了笑。 长而柔顺的发丝微微扬起,飘散在空中,他一身雪白,像是雪山而来的精怪,动人心魂。 宁空念:“???” 这是…… 又精分了? 宁空念暗暗叹了口气,她心想,他没救了。 不过……好看是真的好看。 想…… 不! 不想! 咳咳咳。 宁空念正色道:“快些来,东西要凉了。” 陆山河抬头看了一眼八仙桌上正冒着热气的早点,回过头看着面前睁眼说瞎话的女子,有些想笑。 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微微颔首上前坐在宁空念的对面,也就是离她最远的地方。 宁空念低头轻抚着小白猫,半敛着眉眼,看不出喜怒,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舒服。 小东西离她这么远,是怕她吃了他吗?! 她就这么可怕? 想归想,面上宁空念依旧面无表情,她把小白猫放在地上,淡声道:“用膳。” 说完,就动手为陆山河盛了一碗粥放在他的面前。 陆山河低头看着身前的小米粥眸色微深。 他扬了扬唇,温声道:“谢谢。” 陆山河的眉眼柔和,眼睛里像是含了的一潭春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温和。 宁空念收回视线,没有回答。 她有些害怕。 他太乖了,她怕会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所以,叛逆一点好。 她心疼他,若是他叛逆一点,她定会顺着他的。 接下来谁也没说话。 宁空念时不时的给陆山河递东西,没有去看他,只是顺手把手边的东西递过去。 若是别人看到这一幕的话,定会觉得他们是在一起生活多年的夫妻。 女子顺手递过去的东西被男子自然的接了过来,两个人之间没有目光接触,但周围的气氛却是温馨而和谐的。 用过膳后,宁空念提出去走走。 陆山河愣了一下还是应了。 天空很蓝,几朵白乎乎的白云飘过仿佛能净化心灵一般。 阳光铺撒在大地上,带着春季特有的微风。 不冷不热,都是正好。 二人走在花田间,花枝摇曳,各色花朵争相斗艳,花的种类虽多,但不窜味,混合起来是一种特殊的香味。 就此可见,种花之人调香功底也是了得。 白团子走在二人身边,白色的身子时不时的从二人眼前窜过,每次小白猫的前面都飞着小昆虫。 宁空念目光沉静,美丽大气的五官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和点白……陆老板就不好奇吗?” 她好似不经意间的提出这个问题。 陆山河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停止了。 小郡主不装了? 想要摊牌了? 啧。 他微微一笑,柔和的回道:“不好奇。” 他其实挺好奇的。 宁空念面上不显,心里低骂了句小骗子。 “为什么?”那你为什么不好奇呢? 陆山河听不出宁空念到底信没信,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他做思考状,想了一下,道:“郡主若要讲,我听着便是,郡主若不说,那我也不会多问。” 他心里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对于他来说已经知道了结果,过程……就不那么重要了。 况且…… 这显而易见的不是吗? 宁空念听罢,侧眸,看了身边脸上带笑的陆山河一眼。 她是想说话的,但是看着那张脸就说不出来了。 陆山河长了一张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的脸,他的五官生得精致,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他那一身气质又极为出挑,放在人群中绝对是最亮眼的那个。 这就是清狗所说的颜控? …… 好蠢。 陆山河突然停住脚步,歪着头乖巧的笑了笑,温声道:“郡主喜欢调香吗?” 第16章 相处3 “为什么这么问?” 宁空念好似颇有兴趣的看着陆山河,沉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流光。 陆山河温顺的笑了笑,侧眸看着远处,“我记得郡主的下属的名字,降真,蔷薇,金颜。” 宁空念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降真和金颜分别是降真香,金颜香,而蔷薇……则是蔷薇水。这宅子叫苏合别院,是苏合香,还有……” 陆山河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宁空念,漂亮的眼睛里有着不符合他气质的霸气邪肆。 他墨发飞扬,这个时候才像一个还未及冠的翩翩少年郎。 下一刻,陆山河垂下睫毛,长卷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受惊的蝴蝶,快速煽动着自己的翅膀。 “花田里的东西都是调香用的吧。” 说完陆山河抬头对宁空念乖巧的笑了笑。 宁空念挑了挑眉不予置否。 她倏地上前一大步,凑在陆山河面前。 眼前的脸突然放大,宁空念身上的淡禅香渐渐的缠绕在陆山河身上,无孔不入。 陆山河甚至能够感受到她吐出来的热气,从他的领口处争相钻了进去,热气经过的皮肤顿时晕起一阵粉红。 “郡……郡主……” 陆山河眼中渐渐升起了雾气,他的眼尾眼尾有一抹嫣红,活像被欺负的良家妇男。 宁空念心中微痒,她轻轻朝陆山河的耳朵吐了口气,语调暧昧道:“我不喜欢调香,但我喜欢的人是一位香师。” 宁空念声音不似平常的清冷,而是有些嘶哑,带着独特的魅惑。 陆山河直着身子没动。 他垂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空念的视线中,他的皮肤渐渐染上了粉红,白皙的皮肤从内向外的透着红霞,艳丽极了。 宁空念眉眼含笑,“郎君听清楚了嘛?” 没听清楚的话,她可以再说一遍的。 陆山河侧眸就望进了宁空念的眼睛。 宁空念的眼睛很美,她的眼尾微微上挑,弧度不是很明显,但凑近了看却很清晰。 她的眸色很浅,是烟灰色的,像是蒙了一层乌云,风雨欲来,明明有些压抑,却让他格外的兴奋。 她的眼神常年裹着一层寒冰,但这时那层冰已经逐渐融化,暴露出最里面的东西。 赤诚而热烈。 灰云之后是火山,蕴含着不容忽视的能量,在火山沉睡的时候,周围一片冷寂,满目荒野。 当它醒来之时,红色的岩浆喷薄而出,声势浩大,带着灭世的威力扫荡着世间万物。 陆山河低着头,哑声回道:“听清楚了,郡主喜欢的人是一位……” 顿了顿,他才吐出两个字。 “香师。” 陆山河说着就侧过了头。 宁空念竟然…… 果然,像她这样的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陆山河闭了闭眼睛,可她又是何必呢? 其实她只要对他说她想要,他大可以给她。 放点血而已,又不会死人。 这一刻陆山河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调香一族的人,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但……若他不是呢? 她是不是也要这样对其他人? 宁空念皱着眼看着面前脸色突然沉下来的人,心里有些疑惑。 陆山河又精分了? 这是病!得治! 不消片刻,面前的人又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宁空念多智近妖,是当今皇上都夸赞的智多星,很多治国大策的制定与实施都有她的参与,但这一刻,她是真的迷茫了。 她猜不透陆山河的心思,他把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太深了。 像是一处禁地,明明知道禁地不能闯,还耐不住好奇心,偏要试试。 可是刚一进去却像进了一座巨大的迷宫,永远找不到出口。 他在堂而皇之的宣告自己有其他心思的事实,同时将那份心思隐藏得滴水不漏。 宁空念后退一步,淡漠的视线越过陆山河的肩膀落在远处的风景上。 景色很美,其实不及眼前人半分。 她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眼底又变成了沉寂万年的寒潭,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它动摇。 陆山河眨了眨眼睛道:“郡主的手好些了吗?” 宁空念瞳孔一缩,面上却不露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筱筱在关心她? 不,不对…… 宁空念淡声道:“已经好了。” 她现在还能感受到手心里的痒意和凸出的疤痕。 陆山河没多想,听见宁空念说好了也就没再继续问,转而道:“徒手接箭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自然能看出来宁空念手心的伤是箭伤,她那样的人,若非她自己要去接,区区箭羽,一般人哪里能伤到她? 宁空念低着头,抿了抿唇瓣,道:“没毒。” 箭没毒她才敢去接的,而且……她当时想到了一些东西。 所以她突然就想试试了。 陆山河的嘴角隐隐动了一下。 没毒就去接? 他竟然不知道宁空念还有这样愚蠢的一面。 第17章 相处4(完) “郡主,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陆山河面上带着笑意,眉眼柔和,却没有半分累着的样子。 宁空念抬头,视线无声的落在了他身上。 陆山河眼神湿润,像是浸了雨水一般,感受到宁空念的视线,他扬起唇角对宁空念笑着。 他的五官本就生得好看,这么一笑更是绝美。 枯木逢春大抵如此。 宁空念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视线,说:“好。” 二人没有沿着原路返回,而是从另一边回去。 陆山河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乖巧的跟在宁空念身边,像一只听话的忠犬。 宁空念的眼底被寒冰所覆盖,她的心里也在下着雪。 在陆山河不知道的九年,她像一个疯子,窥伺着他的生活…… 后悔吗? 宁空念感受着手心的疤痕,眼神依旧淡漠。 她从未后悔。 宁空念扯唇笑了笑,陆山河低头便看到她未来得及敛下的笑意,面色一顿,后又面不改色的收回视线。 啧。 陆山河眼底暗涛汹涌,像是困着一只魔鬼的囚笼,而这时,那只魔鬼正在叫嚣着出来。 他的指尖动了动,周围的空气似乎隐隐约约的波动了一下。 “嘶嘶嘶……” 几息时间,几条蛇快速的朝二人袭来。 宁空念冷眼侧身,素手一抬就捏住了其中一条蛇的七寸,一个用力,那蛇顿时没了气息。 之后她的指间出现了几根银针,内力一凝,银针就像雷电一样射了出去。 而完成这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嗯——” 陆山河突然一脸难受的捂着脚踝坐在了地上。 宁空念:“……” 呵。 这又是引蛇,又是被咬的,难为他了。 宁空念的目光扫过路边躺着的几条蛇,顿在了其中一条蛇上。 她视力很好,好到……她可以看到那条蛇蛇头上的指印。 红色的鳞片上有明显的按压痕迹,因为力道太大,二那条蛇已经死了的缘故,所以在她看过去时,鳞片还依旧处于微微塌陷的状态。 陆山河看到宁空念的视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是咬着唇瓣,仰头看着宁空念。 宁空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陆山河的眼尾薄红,眼睛里的水雾,在阳光下闪着晶莹。 很容易就激发出人们的保护欲。 宁空念眸光微闪,蹲下身子,淡声说道:“别咬自己。” 陆山河闻言怔了一下,嘴上的力气渐渐卸去。 宁空念看了他一眼,见到他的动作挑了挑眉。 挺乖。 “脱鞋。” 她又说。 宁空念说着,一边查看着他的伤口。 陆山河顿了一下,没有动作。 宁空念抬头看着陆山河,“要我帮你?” 陆山河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眼周的水雾更是多了几分,就连长卷的睫毛上似乎都染了一些湿气。 宁空念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道:“嗯?” 陆山河转过头不看宁空念。 这意思很明显了。 他就是要她脱。 宁空念见此嗤笑一声,心中的火气似乎也奇迹般的散了。 她也当真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帮他脱去脚上的束缚。 她袖口白纱划过,拂过陆山河的侧脸,布料丝滑柔软,是上好的鲛纱。 陆山河见此有一瞬间的愕然。 她竟真…… 陆山河的眼神变了变,有些玩味的看着宁空念的动作。 就连做这样的事情,她也依旧是一副矜贵淡然的样子。 宁空念的手指白皙纤细,却不似其他贵族女子一般细腻,而是带着薄薄的茧子,触碰到他皮肤的地方有些痒。 陆山河脸色突然划过一抹不自然,他缩了缩脚,却被宁空念一个用力固定在了原地。 “别乱动。” 声音有些沉。 宁空念感觉到陆山河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突然恶趣味的动了动指腹。 宁空念在心里轻啧,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怎么长的,皮肤滑成这样。 脚踝也是,又细又白。 陆山河抑制住着抽回脚的冲动,五个漂亮的脚趾头却难以控制的蜷缩到了一起。 他们皮肤相贴的地方逐渐变成了粉红色。 宁空念没太过分,见陆山河乖了些,她就把手松开了些许,手心却依旧虚虚笼着陆山河的脚踝。 此时,陆山河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已经涨红,耳尖也红得滴血,他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上面沾着水汽,像是雨后的蛛网,在阳光下散发着点点晶莹。 陆山河半睁着眼睛,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被大渊人推崇为神明的念渊郡主俯首在他的脚下…… 他刚才其实想让她再用力点的…… 陆山河抿着唇瓣,压抑着心中徒然出现的情绪。 宁空念盯着陆山河脚踝上的两个血洞,扯了扯唇。 小东西对自己挺狠啊。 宁空念淡漠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她像隐藏在黑暗中的猎豹,经过许久的等待,终于等到了捕杀猎物的时刻。 “哼——” 陆山河闷哼一声,脚上顿时用力,但他哪里是宁空念的对手,脚踝被她攥在手里,就算他用尽浑身解数也不能挪动半分。 眼前的画面直直刺进了他的眼睛,陆山河瞳孔紧缩,身体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间沸腾起来了。 胸腔里的心脏在这一刻似乎要跳出来似的。 此时,宁空念的唇瓣正贴着他脚踝上的皮肤。 宁空念的嘴角被沾上了鲜艳的血色,注意到陆山河的视线,她慵懒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里淡漠荒芜,没有一丝情绪。 她像是吸食人血的鬼魅,带着致命的魅力。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差点让陆山河失了理智。 宁空念喉头微滚,她竟然把吸出的血咽了下去。 陆山河拳头紧紧的握在一起,他用力将拳头抵在地上。 他咬着牙道:“宁空念!” 说着,陆山河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的眼睛周围也瞬间红了。 是气的。 宁空念恍若未闻,她伸出舌尖,把唇瓣上的一滴鲜红卷了进去。 她身体后仰,好整似暇的对着陆山河笑了笑,哑声道:“甜的。” 陆山河听罢,呼吸更急促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吐出几口气,冷笑了一声。 果然,这女人就是觊觎他的血! 那蛇有剧毒,可宁空念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吸出的毒血吞了下去。 这不是觊觎他的血还是什么?! 她知道毒液进了他的身体会被瞬间中和,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把毒血吞下去。 对于陆山河态度的转变,宁空念没有说什么,毕竟在她心里陆山河现在处于精分状态。 宁空念自顾自的掏出一块锦帕,慢条斯理的把陆山河的伤口包扎好。 陆山河倒是挺配合,虽然那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但他的身体却没有动,任由宁空念动作。 宁空念包扎好后,看着面前似乎要气炸了的人,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很自然的伸出手揉了揉陆山河的头。 她眯起眼睛,似是安抚的道:“乖一点。” 陆山河:“……” 你为什么做得那么自然?! 你是不是还摸过其他人?! 陆山河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戾气,之后他双目深沉的看着宁空念。 哦豁,这次是要把她剥皮抽筋了。 就在宁空念以为他又要开始bb的时候,陆山河突然扭过了头。 摸到一半,手空了,宁空念沉默的看着自己的手。 这咋还嫌弃上了? 她摸的是他自己的脚好吧! 宁空念握了握拳,冷声道:“来人。” 青影落下,是一个蒙面男子,他跪地道:“主子。” 宁空念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道:“把陆老板送回去。” “是。” 说完那人就朝陆山河走了过去。 没等他碰到陆山河,陆山河转过头,目光冰冷。 “滚。” 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忽视的危险与恶意。 暗卫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原地,他看着面前的男子,就算是坐在地上,一身气势也不容小觑。 陆山河看着他的眼神阴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一股冷意徒然从脚底窜上了头顶,暗卫不敢再看,快速的收回了视线。 宁空念见此皱了皱精致的眉毛,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冷声道:“良叔,送他回去。” 说完,她提起内力不过瞬间就消失了。 陆山河见此嘲讽一笑,最后直接笑出声来。 “噗——” 用完就扔,这才哪到哪儿啊…… 这时从旁边走出来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一身黑衣劲装,气息内敛,一身内力更是深不可测。 暗卫见中年人来了,就悄声退了下去。 肖良对着陆山河抱拳道:“公子。” 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老奴送公子回去。” 陆山河这才淡淡的瞥了肖良一眼,道:“不用。” 肖良低着头,顺着他说道:“那老奴先退下了。” 说完没等陆山河回答,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陆山河垂下睫毛,勾唇笑了笑。 良叔? 地位还挺高。 派这么个人盯着他,还真是…… 抬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