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在宝莲灯前传搞事业》 第1章 前言 我不知道我存在了多久，混沌中什么时候有了意识。 我，是一株桃树，这是青鸾和火凤告诉我的。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和他们一起在这女娲神殿外守护。他们分立神殿屋脊两端，而我则根植于大殿门外。 他们经常在殿外嬉戏飞舞，也常与我说话，他们说我听。我看着他们时喜时恼，时常大动干戈，害的殿外一片狼藉，害得我落了许多花瓣。 他们告诉我他们是兄弟，与我不一样，他们是天生神兽，而我是盘古大神的一根睫毛幻化而成的。他们告诉我他们经常吵架、打架，那是为了提升法力，他们绝不会反目，因为他们一条心、一条命。他们告诉我，他们兄弟之间有亲情存在，他们也当我是朋友，我们之间有友情存在。他们告诉我女娲娘娘是大地之母，她创造了人类。人类，就是很像女娲娘娘的生灵，只是他们只有转瞬即逝的生命。他们告诉我，凡间精怪修炼几百年就能修成人形，而我已经修炼了上万年，而且有仙露灌溉，汲取天地精华，却还是没有修成人形，实在奇怪！ 他们告诉了我很多很多东西，我都很认真的记得。每次看他们嬉闹，听他们和我说话，我就会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修出人形，不能和他们一样打闹说话。 亲情？友情？我不明白。我是盘古大神的睫毛所化，集天地灵气，无心无魂，也没有所谓的亲人，不可能有机会体会亲情了。至于友情，听他们和我说话，围着我嬉闹，我会有一种喜悦的感觉，这就是友情吗，我不懂，可是我很喜欢。 听他们说了很多次，我也见过女娲娘娘无数次，裙裾飞扬，法相庄严，每次看到都有仰望参拜的冲动，人形就是和她一样的外相。渐渐地，我升起一种淡淡的渴望，能像娘娘那样，也可以和青鸾火凤嬉戏，说话。 青鸾和火凤今天很奇怪，不打不闹也不说话，只是倚着我的树干无精打采的坐着。我不知道怎么啦，于是摇动树枝，花瓣纷纷落下，落了他们满头满身。他们似乎感觉到我的急切和关心，抚了抚我的树干。他们告诉我，共工头触不周山，撞毁天柱，引得天河倾泻，洪水泛滥，几乎毁了天地，凡间的生灵近乎灭绝。娘娘悲天悯人，为此而伤心落泪，他们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与女娲神殿共生共存，不能离开这天外天，自然也无法为娘娘分忧。 他们说的我不懂，也不懂伤心是怎样，我只知道娘娘因为她创造的凡人受到伤害而落泪了。流泪，就是有水露从眼中落下，青鸾告诉过我，只有心受到很大的伤害，才会落泪。虽然我不明白，但是我在这里存在了成千上万年，从没有见过娘娘流泪，娘娘的心一定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青鸾火凤不能离开这里，那我可以吗，如果可以，我一定要为娘娘守护娘娘创造的人类，守护凡间的生灵。可是我只是一棵桃树，无心无魂，又怎么离开，怎么为娘娘守护凡人呢。 上万年了，我渴望友情，渴望亲情，却从未渴望过化成人形，因为这似乎与我没有关系。现在我却非常非常渴望，因为只有化成人形我才能动，才能离开这里，去娘娘创造生灵的世界。 有了渴望，有了杂念，我无法再专心修炼，有一股的焦躁日渐浓重让我无法专心。终于有一天，浑身的灵力无法控制，溢满枝干，好像天火焚身一样，越来越灼热，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 “痴儿，醒来。”伴随着天籁，意识逐渐恢复，谁在说话？一缕清风拂过，我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不是熟悉的台阶、殿门、殿宇，而是一片金碧辉煌，霞光万丈，这是哪里？ “你醒了？”天籁之声再次传入我的耳中。金光闪烁中，一个人像出现在我眼前。是娘娘，不会错的，娘娘在和我说话？身体比意识更快，看了无数次，我自然而然的行礼仰望。 行礼，我可以吗？意识到这点，我低头看去，粉色的衣裙，俯身的姿势，这，这是，我？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脸颊、头发，可以动了，这真的是我，我真的化成人形了。一种或许是喜悦的感觉升起，让我忍不住想笑想跳。 “痴儿，你已化作人形了。”声音提醒了我，娘娘在我身边，在和我说话。抬起头，娘娘依然那么法相庄严，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看着我。娘娘广袖一挥，我被一股力量带的站起来身形，静静地看着她。 “痴儿，你在女娲宫存在了数万年，无心无魂，无喜无悲。我本以为你会永远是一株守在殿外的桃树，尽管你天生灵根万年法力加身。不想今日竟有那般强烈的意念渴望，法力不受控制，青鸾火凤无法助你，便报与了我知晓。那时，本宫只能施法护住你的本命真元，成仙成魔在你一念之间。幸而你心存善念，成仙而非成魔，本宫很是欣慰。” 娘娘在说我，我不知该怎么回应，局促的笑着？ 娘娘又笑了：“痴儿，你天生无心无魂，所以不能成仙，不能化作人形。只有你有了情有了欲才能幻化出心魂。你积累了数万年的情和欲终于在今日幻化成了心魂，所以你今日才能化成人形，飞升成仙，仿若初生。” 看看懵懵懂懂的我，娘娘招来了青鸾火凤：“你们在一起相处了数万年，青鸾灵透，火凤憨厚，你现在什么都还不懂。所以青鸾你帮助她修炼，同时教会她为仙为人的所有东西。去吧！” “遵命，弟子告退”青鸾含笑看着我，带我出了大殿。 “卫宁，你的名字。”娘娘的声音，我停下脚步，带着不解回过头，看着娘娘。“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你们也算同出同源，愿你如她，护卫三界安宁” 看着娘娘，我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微微屈膝行礼，转身随着青鸾一步步走出了光芒万丈的殿门。 第2章 入世 青鸾火凤初为人师，恨不得倾囊相授，只是火凤敏于行而青鸾善于言，所以言传基本都是青鸾出手，身教则火凤来。 青鸾说，人有喜怒哀乐，会高兴、会生气、会悲伤、会兴奋。他一样一样教，于是卫宁懂了喜怒哀乐。 青鸾说，他们属于女娲宫，都是娘娘的弟子。天外天女娲宫独立于三界存在，是天地间最神圣的地方。三界就是无色界、色界、欲界。无色界包括天庭、昆仑阗教和蓬莱截教。色界，就是女娲娘娘创造的人类生存的地方，除了人之外，还有山川湖海、花草树木、动物、鬼怪精灵及其魂魄存在的地方，地狱就在这一界的最底部，共有十八层。而欲界则是三界中所有生灵全部欲念存在的地方。 青鸾说，卫宁的法力比他不弱，但她却不会运用。因为她不会心法，而心法只有有生命的生灵才能修习，所以要在修成人形后才能开始修炼。他让她不用着急，只要修习上百年，她就可以将法力运用自由，而且还会提升法力修为，因为运用心法修炼可以事半功倍。 她专心的学青鸾教的心法，慢慢修炼。青鸾动嘴，火凤动手。很快，她学会了驾云、学会了阵法、学会了和青鸾火凤那样的可以与他们打斗比试的法力。 卫宁拥有了一把兵器，是由她的原身上的一枝桃枝幻化而成的桃木剑，她很喜欢，她们是一体的。只是青鸾火凤都不会使剑，所以女娲娘娘亲自传授她剑法诀窍，并让她自己领悟修炼。卫宁欣喜虔诚的学着、练着，日日不辍。 不断地学着，专心的练着，卫宁很喜欢这种感觉，很享受这种生活。 终于有一天，火凤和她切磋完之后高兴的说：“阿宁你进步神速，我们会的都已经交给你了，不需要多久我们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卫宁不解：“怎么会，你们可是天生神兽，比我早修成仙，而我成仙还不足千年啊。”青鸾倚着廊柱笑道：“是八百三十六年，就知道你不会关心这些。娘娘夸你心思灵动，单纯专注。虽然我们也是无欲无求，相但相比你来说还是差了一些，所以你比我们进益要快很多。” 听了他们的话，卫宁心中高兴，却只是偏头笑眯了眼并不说话。实在不是她天生寡言稳重红，只因无数次被青鸾教导要尊师重道，厚道谦虚，不能得意忘形……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想再被青鸾絮叨教导了。说笑几句，三人相约明日再战。 微风拂过，娘娘传唤。 卫宁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裙，缓步踏上台阶，步入恢弘的大殿。“弟子卫宁参见娘娘”停在殿中阶下，向坐于宝座上的娘娘敛衽施礼。 “不必多礼，方才听见青鸾火凤的笑声，故而将你招来。看来，你的修行业已大成，再在这天外天修炼下去，也不会有进益了。”娘娘笑的温和。 卫宁不解：“那弟子应该如何？” “还记得你姓名的出处吗，桃木天生能隔阴阳，驱邪祟，主守护。你这痴儿本可与天地同存，之所以会放弃原身，修成人形，也是想去三界中为我守护人界。而要提升修为，只有去妖邪遍布因果丛生的三界，而只有那里才是能让你一展所长的所在。虽然天性如此，只是，入了三界，就要历劫，这是每个三界生灵不可避免的难关。”娘娘谆谆教导。 “娘娘放心，天劫是每个神仙必需经历的过程，我既已成仙，就不会逃避，娘娘不必不安。我既生为守护之木，自当遵从本心，一往无前。”青鸾教过她，所谓天劫就是仙人在天定的时间接受天雷的轰击，如能渡过才能由天庭封禅，正式成仙，这个她可不惧。 女娲摇头，“痴儿，此劫非彼劫。你天生灵根又身处天外天，修炼成人形时起就是神仙，不受三界规矩所限，不必历天劫。三界万丈红尘，爱恨情仇皆是劫，这才是本宫所说的劫。 ” “娘娘，弟子不明白。可是，不管什么劫，弟子不怕。”娘娘是上古大神，大地之母，推算之术天下无双，那卫宁在三界就会有一个劫了。只是，存于天地间，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又怎会因此退缩。“娘娘教导我们，一啄一饮，莫非前定。况且劫数难逃，弟子又有何惧，甘愿入三界历劫，守护凡间，请娘娘恩准。” “你说的对，一啄一饮，莫非前定。看来这三界你一定要去了，罢了，天数如此。”女娲看她一脸坚定，不禁笑道：“好了，修道之人倒也不必太过执意，时候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卫宁抿唇一笑，一扫严肃，修道之人应该自在洒脱才对。 “看你如此无惧艰辛，本宫就予你一件法宝，助你行事。”听到娘娘这么说，卫宁双眼一亮，恭敬的伸出双手。只见她纤手一指，我的手中就出现了一件晶莹剔透，翠绿欲滴的玉箫。真是好看，卫宁看着欣喜不已，忍不住把玩起来。 “此箫名为“非情”，是上古神器。它法力无穷，人、神、鬼怪皆无法逃脱。既可使其魂飞魄散也可令其死而复生，还可以使魂魄安息。只是若用来令人死而复生，则需在其投胎转世之前，否则既救了人也害了人，违反天道，神与鬼怪也是如此。不同的功用有不同的口诀，你要细细记牢。”娘娘告诫道。 “弟子遵命，一定记牢口诀。那人被我用非情死而复生之后，就和死前毫无二致吗？如果弟子只想斩妖除魔却不想令它魂飞魄散可不可以？”卫宁听的惊奇不已，忍不住提出心中疑惑。 “阿宁心地纯良，一心向善，本宫很高兴。其中不同之处都在口诀，你既如此心细，就更要分清记牢口诀了。”娘娘笑了。“你要谨记，凡用神器者，需心存善念，否则必遭反噬，切记。” “是，弟子遵命。”卫宁回的干脆。 而后女娲细细将口诀传授给卫宁，她也静心凝神铭记，默念了几遍后，她确定已牢记在心。睁开眼：“娘娘，弟子已经都记牢了。” “好，三日的功夫，你细细试炼一番，熟悉运作，法器一定要收放自如。''非情''法力非凡，你要慎用。”娘娘再次告诫。 卫宁肃然起敬：“弟子遵命，一定勤加练习，确保收放自如。弟子会谨慎使用，绝不妄为，定不负娘娘一番苦心。” 女娲娘娘点点头，广袖一挥，荧光闪烁间，她已不见了身影。“好自为之”，娘娘的叮嘱仿佛从虚空中传来。卫宁心头一悸，鼻子好像有些酸楚：“娘娘放心。”深吸口气，抓紧手中的非情，转身离开大殿。 三天时间过的飞快，非情她已经运用自如。卫宁闭着眼睛倚着树干——就是她的原身，将这些年来娘娘的教诲、青鸾火凤的教导，一条条一句句在心中回顾，感觉温暖非常，似乎有一丝不舍。深吸口气，将这陌生的感觉压下，娘娘说过，不破不立，不舍不得。 睁开眼，熟悉的大殿前，熟悉的青影和火红并肩而立，卫宁不禁笑了。两人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青鸾开口：“我们送你。”火凤点点头。 “好，走吧。”一左一右，抓住他们的手臂，并肩向天门走去。青鸾向我转达娘娘的话：“娘娘让我告诉你，三界中，阗教和截教已经不问世事，天庭掌管三界。到了三界务必要遵守天庭的天规，不可失礼。” “转告娘娘，弟子明白，请她放心。”卫宁肃然回道。“还有，保重，这是我说的。”火凤也重复道：“保重。”他们同时停下脚步。卫宁一愣，原来已经到了天门了。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堵连接三界与天外天的云墙，放开手，她往踏前一步转过身。 深吸一口气，卫宁笑着斜睨着青鸾：“你们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好像在不能吃朱果一样沮丧。青鸾这话听着好像是你嫌我烦不让我再回来了，但是这八百多年过去，难道不该是我被你烦的不想回来了？” 青鸾顿时跳起来要打她，火凤则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早料到了青鸾的反应，卫宁话一说完立即飞身而起，破云墙而出，将青鸾的不忿和火凤的笑声留在了身后。 “保重，再会。”带着笑意的声音穿过云墙，青鸾火凤相视而笑。 飞出很远，回头望去，泛白的云墙泯然云团之中，青鸾说过，转过身就不要回头，这样就不会有不舍，可她还是没有忍住。 卫宁御风而行，满目天高云阔，满心踌躇满志。 第3章 初见 青鸾告诉过她，天外天在三界的东方，卫宁出了天外天一路朝西就能到了。 云层渐渐稀薄，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深浅中间的一小块碧蓝。仿佛是坠在娘娘乌黑秀发间的一颗晶石。 轻挥衣袖，卫宁停在了时起时伏的水上。举目四顾，眼前是一望无垠的蓝色海洋，身后，是广阔的土地和远方起伏的重峦叠嶂。 这是哪？卫宁发现她似乎迷路了，还不等她思索下一步动作，忽听耳边有疾风响起。卫宁身形一动，停在了陆地上，火凤偷袭时就是这样的，有了经验自然无惧。 “呔，你是谁，是仙是妖？”一个火红的小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只见他头扎冲天辫，一身火红的盔甲，周身仙气环绕，神气活现的站在水中上下打量卫宁。 卫宁看清后不禁眼前一亮，这小人儿看着好像是小时候的火凤，初见面善，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估计是她刚落地，心有妨碍，竟然没注意身边有人。看情形，这应该是个小神仙了，正好向他问问路。“我叫卫宁，不是妖怪，你呢，你叫什么？” “那就是位仙子了，你这仙子还挺好看。我叫哪吒。”小神仙收起兵器，笑的灿烂。 看着眼前的小身影笑的和善，我也朝他笑了笑：“哪吒，你在这里做什么？” “天太热了，我在这东海洗个澡，哪知来了个不长眼的来骂我，我就给料理了。”哪吒得意的显摆，“刚料理干净你就从天而降，倒是吓我一跳，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来这娃娃不是个善茬，卫宁有事在身，可不想惹麻烦。 东海，那就是凡间了，直飞上九重天就行了，她知道怎么走了。“我只是路过，这就走了，你洗完澡也回家吧。 “嗳，你别走。看你刚才身法，修为不低啊，我这还没打尽兴呢，你陪我练练吧。”说完，哪吒提枪飞刺。 卫宁闪身侧避，双手架住哪吒的火尖枪，“你这娃娃看着面善，怎么这样好斗，我可没时间和你耍闹。”说完就要逼退他。 “谁是娃娃，你敢看不起我，哼……”哪吒恼羞成怒，力气大增。 卫宁无奈，她可是深受教导，不要做无谓争斗。眼珠一转，默念口诀，哪吒身后不远处的海面突然蒸腾爆开。 “有人来了，是来找你报仇的吧。”卫宁惊叫一声，一把推开受惊回头的哪吒。 “你先解决你的事，我们以后有机会再战吧。”卫宁说完不等哪吒回答，飞身就走。 提枪蓄力的哪吒，看看卫宁远去的身影，又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海面，气的直跺脚，“哪里的女仙，这样狡诈，你别走。” 听着远远传来的哪吒气急败坏的声音，卫宁忍不住偷笑，加速向九重天飞去。 不过片刻，她已经站在南天门外了。眼前是一座宏伟的天门，顶部正中挂着块匾——南天门，看来她没走错路。 卫宁不急进去，好奇的打量这南天门，惹得守门的神将使劲盯着她。 进去这里，就是主管三界的天庭了，是她要为三界效力的地方，深吸口气，举步上前。 “站住，来者是谁，报上名来。”两位天将双钺相交，异口同声大喝道。 还好卫宁早有准备，没有被吓到：“女娲娘娘座下卫宁仙子特来拜见玉帝、王母，烦请通报。” 两个天将一愣，对视一眼收回双钺，左边那位天将抱拳道：“原来是女娲娘娘座下仙子，小将失礼，烦请稍待，这就为仙子通报。”他拍拍另一个天将，匆匆进了天门。 才离开天外天，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卫宁心里也不禁有一丝忐忑。 脚步声起，有人来了。 一队整齐划一的天将龙行虎步而来，为首者金盔金甲，火一样的长发随风飞扬，古铜色的面庞冷如铁石，目如寒冰，气势惊人，好一员威武的天将。 看着他来到面前，卫宁只觉的好热。 先前的天将躬身行礼后为她介绍：“这位是天庭大殿下，大金乌神将。” 竟是玉帝的长子，卫宁颔首为礼，“卫宁见过大金乌神将。” 几乎同时，他拱手见礼：“大金乌见过卫宁仙子，仙子不必多礼，小将奉玉帝之命特来迎接仙子，请。”他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卫宁点点头，率先起步，他同时行动，两人并肩而行，那队天将分作两列跟在后面。 卫宁悄悄四顾，这天家福地仙气飘渺，雕栏玉砌、富丽堂皇，一路走来所遇仙娥天兵都是恭敬避在一旁行礼，可见等级森严、规矩深重。 这不是她熟悉的轻松自在的天外天，这是三界最威严的地方，她要去见的是三界的主宰，卫宁心中紧张更甚。 瞥见身边这位大金乌殿下前后晃动的衣摆，深感他“表里不一”，明明是至阳至热的太阳，却如玄冰陨铁寒气森森。 这一路上寂静非常，两人连寒暄都没有半句。这位大殿下遇到行礼的仙娥天兵多是无视，至多点下头。 感受着源源不绝的冷热交替之气，卫宁忍住抚摸胳膊的冲动，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移了移。 她心中着实庆幸，幸好他冷硬如铁惜字如金，要是他表里如一，她恐怕还不知道接什么话，那才是失礼了。 忽然，旁边的衣摆不动了，卫宁心不在焉却还没停下，一脚踢到了台阶。 她面上一僵，这是到了？幸好她会法力，要不她怕是要飞进瑶池了，还是以五体投地的姿势。 卫宁不敢深想，她还没见到玉帝，这就要把天外天和她的脸面给砸了吗？ 一边暗自唾弃，卫宁一边准备偷偷施法保住她和天外天的脸面。 电光火石间，身旁探出一只火钳，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她立刻止住前冲的身形，停在阶前。 在外人看来，她只是比他稍稍探前了一分，作为远来的贵客，这也无可厚非。 卫宁微微偏头，正看见面无表情的大金乌殿下眸光深邃的看着她， 除了微笑，她实在无话可说。 “咳，小神失礼了，居然绊了仙子一下，真是抱歉，仙子没事吧？”大金乌退后一步向她抱拳道。 卫宁抬头一看，他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眼中似乎带了一丝狡黠。 幸好见多了青鸾的无赖，卫宁也得了几分真传，她笑的分外自然，回了一礼：“神将太客气了，是小仙初到宝镜，一时贪看，脚下不稳，多亏了神将。” “仙子没事就好，我们已经到瑶池了，仙子请。”他没有多说，立刻侧身相请。 看着大金乌指引的方向，卫宁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杂念，面色从容的向内走去。 顾不得打量瑶池景象，她屏息凝神走到大殿正中停下。 大金乌也停在了她旁边，抱拳道：“启禀陛下娘娘，这位就是卫宁仙子。” 他话音一落，卫宁立刻跟上，垂首施礼，“小仙卫宁，参见玉帝，参见王母。” “哈哈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是玉帝，听着这雄浑亲厚的笑声，卫宁舒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仙子不必拘束，快来，让我们瞧瞧。”这是王母吧。 卫宁含笑抬眸，正前方宝座上，玉簪珠履，紫绶金章的玉帝笑呵呵的抚着他的三褛长须看着她。旁边头戴千叶攒金牡丹冠的王母娘娘与他并坐，此刻也是笑意斐然。 “哎呀，好一个美丽的仙子，我们的嫦娥仙子这下要把这天庭第一美人的称号送人啦。”王母娘娘笑道。 卫宁笑的谦虚：“娘娘谬赞了。” 王母娘娘娇笑着走下来拉着她的手，“怎么是谬赞呢，本宫可是最实诚的，陛下你说卫宁是不是比嫦娥还美丽啊？” “哈哈哈，不错不错，娘娘说的有理。”这位陛下似乎颇为和善。 连正主还没看见呢，卫宁只能厚着脸皮接下了这夸奖。她噙着浅笑微微垂眸，“陛下娘娘过奖了。” “来来来，本宫给你介绍。”王母拉着她走到大殿左侧排列的天神跟前，挨个介绍，玉帝除了大金乌之外的九个儿子和七个女儿，卫宁与他们一一见礼。 匆匆见过，卫宁根本没能记住他们每一位的模样，只记得九个金乌都是和大金乌差不多的打扮，而七位仙女则衣服颜色各不相同而已。 之后又与右侧的天将仙官一一见过，卫宁自成人形以来第一次见这么多人，还需要一一招呼寒暄，认作相识，这可实在是难为她了！ 而且直到招呼寒暄完毕，除了分外热情的天蓬元帅，卫宁其实没记住几个人。 “哈哈哈，不必拘礼，来人，赐坐。”威严的玉帝声音暖融，将她从人群中解脱出来。发自内心的笑着谢过玉帝后，在他的下首坐下。 “女娲娘娘此次派你来三界，所为何事啊？”王母娘娘笑吟吟的问她。 问到正事，卫宁立即起身向玉帝王母深施一礼：“禀告陛下娘娘，小仙此来，是受女娲娘娘吩咐，守护三界，为三界效力的。小仙愿斩妖除魔、守卫三界、维护天庭。” 二人满面笑容的对视一番，“哈哈哈，好、好、好，女娲娘娘悲天悯人，时刻不忘造福三界，朕很是钦佩啊！” “是啊，再看咱们卫宁仙子，如此美丽，看着又这么娇弱，却一心维护三界，比起那些柔柔弱弱的仙女真让人佩服，本宫喜欢，呵呵呵。”好一派夫唱妇随。 受人夸奖后谦虚并感谢，青鸾教的处事准则，卫宁第一次反复应用，实在刻骨铭心，再难忘记。 “娘娘说的对啊，看着卫宁，咱们天庭就只有瑶姬可比啊！”玉帝笑着附和。 卫宁面上笑意不变，听说和她像，不禁记住了瑶姬这个名字。 话说，刚才殿上殿下公主，仙官神将她没怎么记住。所以此刻，她记住名字的女仙却不知是哪位，实在遗憾。 “瑶姬仙子是陛下的亲妹妹，负责守护欲界，是天庭第一女战神。”转过头，是大金乌。 卫宁眨眨眼，估计是看出她没记住人吧，真没看出来这位冷冰冰的大殿下居然这样乐于助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她没有纠结这个，倒是被他的话引的眼睛发亮，守护欲界？第一女战神？ 她冲大金乌颔首道，“这么厉害的仙子，小仙实在仰慕，容后再去拜访。”刚才见过的神仙似乎没有如此气势形容的。 可惜刚才还乐于助人的大殿下此刻却板着脸目不斜视，闭口不言。 卫宁眨眨眼，笑的略有些尴尬。 玉帝挥挥手，“今天你是见不着她了，瑶姬下界追捕一条妖蛟去了。已经快十天了，应该就快回来了，到时你们再见吧。” “什么妖蛟作乱，可在天庭？卫宁迫不及待想见见第一女战神降妖伏魔的英姿呢！”她看着玉帝眼含期待。 “哈哈哈，不急不急，仙子今天才从天外天来到天庭，一路奔波应该累了，先休息一番。明天，本宫在这瑶池为你接风洗尘，见见天庭众位仙家，若到时瑶姬还没回来，就准你去凡间找她，这样可好？”王母笑着岔过话题。 “对对对，仙子今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玉帝也附和。 他们说的有理，卫宁自然从善如流，“是，小仙遵命。” “来人啊，带卫宁仙子去彤华宫披香殿休息。”王母吩咐道。 “卫宁啊，本宫就把这披香殿赐予你作为你的仙府，去吧。” “多谢娘娘，小仙告退。”施礼后，卫宁随着仙娥退出瑶池。 第4章 同游 听着周围嘈杂的说笑声和仙乐声，卫宁的头更晕了。 琼浆玉液，三界有名的仙酒，据说可以驻颜美容，延年益寿、增强法力。 这就是青鸾说的酒吗，喝着辣口，喝完头晕，真是难受。卫宁心中暗暗发誓，佳酿不适合她，只试这一次就够了。 可这一次也是不好过的，因为几乎在座的诸天神仙都和她碰杯对酌了。还好有好多都被她身边的几位金乌神将给挡了，不然她只怕此刻已经不省人事了吧。 卫宁倚着桌案以手抵额，轻轻的揉着发懵的额侧，微阖双眸，耳边嘈杂声渐渐远去，她快要睡着了。 身子一歪，撞在一个暖洋洋的硬枕上，虚软的身子有了依靠，略微舒服了点，卫宁不禁更加放松。 “陛下，娘娘，卫宁仙子不胜酒力，小神先送她回宫吧。”似乎是大金乌在说话，声音就在耳侧，卫宁想看看却着实睁不开眼。 接着感觉有人把她扶起身，摇摇晃晃的走着，像踩在云端。卫宁抬手掩唇，蹙眉欲呕想，好难受。 一股温热的真气从后心缓缓输入，游走四肢百骸。唔，好受多了，卫宁虽然还是头晕目眩，意识却渐渐回转。 “仙子感觉如何，可好些了？”低沉的声音缓缓道。 卫宁睁开迷蒙的双眼，偏头仔细看了片刻，咦，果然是大金乌，他就在她身旁两臂之遥，难怪这么暖和。 “呵呵，大殿下，你们天庭的酒实在不好喝，喝了好难受。”卫宁挨着尽力扶着她的仙娥念叨。 他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仙娥把她扶正，看她力有不逮，于是帮忙扶住她另一侧的手臂继续走。 喝了酒的卫宁本性渐渐暴露，这一路注定不会这样顺利。 眼见大金乌近在咫尺，她冷不丁伸出手向他的脸摸去：“你真是奇怪，明明身上火热温暖，也能为三界送去暖阳光明，怎么脸却板的像万年寒冰，还能散发寒气，都不会融化吗？” 他没有防备，被她摸了个正着，脚下一顿手一松，呆怔当场。 卫宁没防备，差点歪倒，幸好另一侧的仙娥勉力扶住。 大金乌反应过来，连忙侧身帮忙扶住这个醉鬼。 卫宁站都站不稳了，还在那絮絮叨叨着冰块。 仙娥不敢去看大殿下的黑脸，只觉冷热更甚，交替发威，让她有顷刻间就要殉职的危机感。 要不是还要搀扶卫宁仙子，怕是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 大金乌无奈咬牙，招呼了不远处宫殿的仙娥，吩咐两人扶稳卫宁，速速回披香殿。 他则打头先行，大步流星，距离三人足有五步之遥。 卫宁还想说什么，嗝……酒气上涌，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 卫宁揉着又晕又疼的脑袋从柔软的床榻上坐起身，闭目回忆昨天的情景。 玉帝和王母为她在瑶池设宴接风，然后给她介绍几乎整个天庭的仙家，只可惜她有印象的只有寥寥数人。 再然后，他们向她敬酒，初次喝酒不知仙酿神威的的她不知道喝了几杯就晕了。接着，她似乎就晕晕乎乎的差点睡着了。 那之后呢？似乎谁把她送回来了！ 卫宁正坐在床上冥思苦想，却只有一团乱麻。 “仙子起身了吗？”披香殿的仙娥素儿殿外问道，打断了卫宁毫无所获的杂乱思绪。 卫宁索性掀帘下床，“我起身了。” 几乎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仙娥端着衣物和洗漱之物进了殿内，卫宁被服侍着洗漱更衣梳妆。 大醉方醒，卫宁还有些神思不属。 “仙子请用。”素儿手捧托盘，上面放着一碗不知道什么汤品，还冒着热气。 卫宁回过神，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这是什么？”随口问完，就一扬脖喝了下去。 这味道实在古怪，卫宁没防备，呛得她直咳嗽。 素儿忙上前给她轻轻拍背，又一叠声的让人去拿玉露给她漱口润喉。 “仙子请用。”接过玉瓶，喝了好几口玉露，才把那股怪味压下。 卫宁松了口气道了谢，“那是什么啊？” 素儿忙道不敢，“回仙子话，那是大金乌神将送来的醒酒茶。” 咳咳咳，卫宁险些又呛着。 昨天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吗，不然那位公务繁忙面如寒冰的大殿下怎么有闲工夫来送醒酒茶。 还是这么味道奇怪的茶，不喝就醒不了酒吗？ 定定心神，喝完玉露，卫宁随口道：“大金乌神将何时让人送来的？” 素儿面色有些纠结，还是回道：“神将就在殿外。” 在殿外，他来干什么？ 他不是应该日理万机的吗，她昨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卫宁只觉不大妙，立刻站起身，向殿外走去，“神将何时来的，你怎么不请他进殿呢？”她边走边问素儿。 “呃，神将来了有一个时辰了，当时……神将主动要在殿外的”素儿很是迟疑。 当时她还宿醉未醒吧，卫宁替她补完未竟之语。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脚下生风的向外走。 一出门就见那个挺拔的身影静立在院中，除了风吹起的发丝，他满身冷肃的似一块奇石。 他要是真的变成了石头，那她是不是就没那么丢脸了！ 卫宁一边压下胡思乱想一边扬声道：“小仙失礼，让神将在殿外等了这么许久，还望海涵。”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向她，卫宁忙噙着笑招呼他，“神将快坐，素儿奉茶。” “仙子别多礼了，仙家洒脱自在，不需那些繁文缛节，还望仙子不要拘束，自在些才好。”他颔首坐下，恳切道。 听这口气看这面色，似乎不是生气。 他说的有道理，卫宁自来没这么多礼过，这几天行的礼说的应酬话比她在女娲宫上万年都多。 听出他的恳切，卫宁心中轻松不少，眉眼弯弯道：“是卫宁拘泥了，原来神将也不喜欢繁文缛节，那我就不和神将多礼了,神将可别怪我没规矩啊。” 听了她的话，他的脸上似乎有笑影一闪而过，“在陛下娘娘面前不失礼就好，私下里就别去理会了。仙子好些了吗，头还痛吗？” 这可正合她意，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头已经不疼了，还要多谢你的醒酒茶。”卫宁讪笑，其实醒酒茶大可不必送的。 “醒酒茶其味略重，仙子怕是喝不惯。酒醉伤身，日后还是少饮为妙。”他似乎意有所指。 卫宁点头表示认可，只是心中有些怪异：神将你后一句倒是好话，令我视你为知己；但是你前一句是什么意思，你知道难喝为什么还要给我送来喝，不喝就醒不来吗？ 她忍不住道：“神将良言，卫宁记着了，多谢你好意送茶助我醒酒。神将日后要是醉酒，我也会记得给你送醒酒茶的！只是神将虽然千杯不醉，却也要做言起行，免的醉酒伤身。而且我昨天深有体会，美酒佳酿难喝，醒酒茶更难喝！” 大金乌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 卫宁也有些惊奇，他这一笑，那刀削斧刻一般的面庞顿时变得柔和温润起来，一时间再不见萦绕他身侧的冷凝，只余暖融。 他似乎也不经常笑，很快就收了声。还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掩饰赧色。 卫宁目光灼灼，发现了意外之喜，这大殿下居然会因为被逗笑而羞赧，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可惜，美景都是转瞬即逝的。一阵清风拂过，那一团冷凝再度加身，甚至更加浓重了。 卫宁立刻殷殷劝茶，说些闲话。 大金乌放下茶盏站起身，“仙子，我们出发吧。” 卫宁这才注意到，今天他身上不是常穿的金碧辉煌的盔甲，而是一袭面料轻盈的青黛色长袍。 怪只怪他气势惊人，无论是谁见了他都会躲开他凌厉的目光，不会第一时间去关注其他。 他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时，几乎把她整个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火红的长发束在头顶，戴着顶小巧的乌金冠，黑色的发带伴着火红的长发，倒是愈加英姿勃发了。 这一刻，他背光而立，身姿挺拔，面色不复冷硬，仿佛真的成了那一抹朝霞，展现出黎明时豁然开朗的天地。 仿佛被光晃了眼，卫宁一怔，“去哪？” 大金乌听了她的话明显一愣，“昨天，娘娘吩咐在下为仙子做向导，游遍这天庭啊！” 是了，昨天宴席上王母说过的，那会还没开始喝酒。 卫宁伸手拍了一下头，“神将真不好意思，我宿醉才醒，忘记了。” 他抽了抽嘴角，不知是不是想笑，终究还是忍了，“没关系，那我们走吧。” 他侧身在前引路，卫宁讪笑着跟了上去。 瞄着身边不停步的身影，卫宁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那个，神将啊，娘娘让你领着我参观天庭，那我们用不用一一去拜访那些仙家啊？” 那一人一杯能倾满瑶池呢，得有多少位啊，怎么走的完！ 他回身抽出袖子盯着她，“怎么，你想去？” 卫宁无语凝噎，强笑道：“神将说笑了” “咳，我今天只奉命领你参观天庭各处，认认方位殿宇。若是你想去拜访众仙，可以在其他时候让仙娥领你去。”大金乌轻咳一声，淡淡道。 卫宁眼前一亮，点点头，“明白了，多谢神将，那我们走吧。” 她喜滋滋的率先动身，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拉住了胳膊，铁钳一般的手，她动不了分毫。 “你也不认识路，走那么急，迷了路还得我去找你，你就好好跟着我走吧。”他的口气怎么那么像青鸾，真让人怀念先前揍他的情景。 “朝会就快结束了，你想待在这必经之路上等着众仙吗？”大金乌双臂抱胸，凉凉的来了这么一句。 卫宁听了一惊，也顾不得他刚才像青鸾一样的欠揍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那还是赶紧走吧，别挡了别人的道，你说走哪条路，我一定跟着你。” 他看了看他的袖子，卫宁立刻放手。 他半点不耽搁的向右侧的小径走去，卫宁紧随其后。 渐渐远离了大道，卫宁静下心打量四周的景致。 现在身处的似乎是个花园吧，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仙气缭绕，真美。 沿着小径，见着好多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和珍禽异兽，他一一介绍。 花园不小，转了近半个时辰才算游完。 出了园门，是一条大道，远处是层峦叠嶂的辉煌宫殿群，一眼看不到边际。 好恢弘的建筑群，金碧辉煌，霞光笼罩，延绵不绝，卫宁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不用惊叹，集三界精华而铸就的天庭有如此景象是应该的。”这口气，似乎不像是自豪啊。 卫宁眨眨眼，“这么一大片宫殿，我们要全部参观吗？” “每个宫殿都是差不多的，我们就不用一一去看了，应该登高而观其全貌才是，跟我来。”说完他带着她驾云向宫殿群的尽头飞去。 从云端向下望去，一座座殿宇从脚下飞过，真是蔚为壮观。 抬眼向前方望去，依稀看到一条莹蓝色的绫带在空中舞动，点点光芒闪烁，炫目亮丽。 好美，不同于百花竞艳的美，这是另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卫宁心中好奇，“那是什么？” “那是天河弱水。”身形一动，脚下云朵散去，两人落在一处银白色的宽阔平台上。 平台横跨弱水之上，水气弥漫，烟雾蒸腾。 离的近了看的更加清楚，这弱水好似覆盖着厚厚一层纱幕，近看更加朦胧梦幻。 不远处半空中似乎有一个身影若隐若现，卫宁凝神注目，没错，是有身影。 她应该是弱水仙子吧，她的衣服就是弱水，晶莹剔透，水波流动。 她在跳舞，旁若无人，全心投入，真是灵动美丽！ 看着她优美灵动的舞姿，卫宁的心仿佛被山泉拂过，安然异常。 很快，弱水结束了舞蹈，站直了身形，静静的停驻在半空中。 情不自禁的，卫宁赞美出声：“好美啊！” 弱水转过头，对她展颜一笑，舞动手臂，翩然向下飞去，融入潺潺弱水，不见了踪影。 静静的看了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令人安心的宁静。 “回神了，弱水的舞蹈能迷人心神，你不是被迷住了吧？”耳边传来大金乌带着戏谑的声音。 “怎么会，我只是没见过这么美的舞蹈，有些失神。再说，我好歹修炼了上万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迷住。”卫宁不服气的看着他。 他不说话。 “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么美的舞蹈，也谢谢你今天为我做向导。如蒙不弃，你愿做我在三界的第一个朋友。”卫宁笑道。 第5章 为友 大金乌听的一愣，转过头看了她半晌又背过身去，沉默良久才道：“我没有朋友。” 卫宁只觉不可思议，他身处杳无人迹的天外天都有青鸾火凤为友，他在这万千生灵的三界红尘中居然说没有朋友。 这一时，他前一刻的暖融和煦似乎又被之前的冷肃取代，让人难以靠近。 卫宁微蹙着眉，看着他倔强冷硬的背影。 她跨前一步，与他相对而立，笑意嫣然，“既然你没有朋友，那让我做你的第一个朋友吧，我们从此彼此帮助、互相扶持。有我做表率，你以后就可以交更多的朋友了，这样可好？”说完，卫宁伸出右手举到他面前，等他的回应。 大金乌定定的看着她举到面前的手，半晌才把目光转向卫宁。四目相对，他的眼睛浓黑似墨，眼神复杂难解，如刀削斧刻的薄唇紧抿，身体几乎僵硬成了石头。 卫宁微微一笑，鼓励般地点点头。仿佛冰雪初融，他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面色不复之前的冷肃，唇角微微勾起。 他偏头闭上眼，蓦地笑出了声，笑意久久的挂在脸上不曾散去。 终于，他回头定定的看着卫宁，发狠一样将蒲扇一样的大手举手与卫宁相握：“今蒙仙子不弃，愿与我为友，而后必定肝胆相照，全心维护，万死不辞！” 听了他斩钉截铁，盟誓一样的话语，卫宁惊讶的同时感受的到他的真诚，心中很感动。 她莞尔一笑，“神将何必妄自菲薄，能与你为友是我之幸，今日与君相交，必相护扶持、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既然为友，当然是相护扶持同生共死，哪里能让他一个人全心维护，万死不辞。君既义气为重愿以死相护，她又岂敢不全心相待，何惜独生之心。 话音落后，两人十指交互，久久无言。 见他握着不放，面上仍残留着激动之色。虽然惊奇他如此激动，却也怕他大喜大悲伤身，所以卫宁轻轻一挣，脱出手来，“大殿下居然瞧不起人，与人做朋友想的不是与我并肩作战，我哪里需要你护着，真把我当成是个柔弱仙子了吗？” 卫宁脱手的那一霎那，大金乌的手一抖又下意识向前一探，继而反应过来缓缓放下了手。 听了她的话，他失笑道：“不敢，我哪里敢看不起女娲娘娘的高徒—卫宁仙子。只是男子保护女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可没说你柔弱。” “为什么在三界人的眼里女子被男子保护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那么多女神女仙女将可都不是徒有虚名啊。而且人有怜弱之心虽然是好事，但是如果女子甘心被保护而从此再不思让自己变强，这样才是害了女子吧！”卫宁背着手，略不服气的回道。 大金乌挑眉，略一思量，点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没有谁天生是保护者或被保护者，既然存身于三界中就不该失去自强之心。” 卫宁连连点头，这话说的不错。 她眼珠一转，故意道：“看大殿下的意思，还是有些不屑一顾啊，那我们就来切磋一下，看我到底能不能保护朋友。”说完，也不给他机会说话，卫宁鞣身扑上。 看到她的动作，大金乌面上错愕之色一闪即墨，眼中笑意浮现，顺势接招。 卫宁与青鸾火凤切磋比试了数百年，从一开始在青鸾手下走不了两三招，到最后，同时与他们俩对手而不落下风，进步可谓一日千里。 所以她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些信心，但是在这三界还没与人切磋过，倒是心里没底。 难得碰见一位知己良朋的高手，在这清净宝地，不友好切磋一下，那不是白白辜负良辰美景。 只是卫宁似乎自负了，她的一招一式尽数被他化解。 大金乌的招法凌厉果决，刚猛异常，和青鸾火凤的招法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她不得不步步后退落入守势，凭借着过人的身法与他周旋，明显落了下风。 可卫宁也不急不惧，招式不乱，攻守依旧，他一时也难以奈何她。 渐渐的，卫宁也摸透了他的招式，逐渐取回优势，攻守兼备。 可大金乌也是厉害，步步为营，滴水不漏，她一时也难取胜。 激斗正酣，卫宁打的兴起，越战越勇。忽然，在两人四手相接之时，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身侧一按。 卫宁正想借力挣脱，“停手，我们休战。”耳边响起他的声音。 她手下一滞，“怎么啦，才打的尽兴，为何叫停？” 他松开手顺势背在身后，无奈的道：“真没看出，卫宁你这么……这么个娇弱的仙子，居然如此好斗，而且身法迅捷招法高明，在下佩服佩服。再打下去在下就要露出颓势了，所以赶紧叫停，免得出丑。”他作势抱拳道。 甩甩衣袖，卫宁得意的笑道：“我们身为仙人要降妖伏魔，守护三界，自然要有些本事。而且，我哪里娇弱了。怎么样，我可以和你打个平手，可以保护你了吧！” 见她念念难忘谁保护谁的问题，大金乌哭笑不得：“是、是、是，你能保护我。只是现在时辰不早了，卫宁你不是要让陛下娘娘担心是我把仙子弄丢了吧！” 难得见他玩笑，逗得卫宁直笑，“倒是不知道阿金你还会说笑，难得难得。” 大金乌听的一怔，面色一言难尽。 卫宁看他表情怪异，坏笑道：“怎么，叫阿金你觉得不好听？那叫你阿大，阿乌？其实我还是最喜欢叫你阿金的，和阿青阿火多配啊，都是颜色。” 大金乌嘴角抽了抽，“那你呢，他们叫你阿卫还是阿宁啊？” “都可以啊，他们叫我阿卫，你喜欢叫阿宁也行啊，阿金。”卫宁无所谓，半点不拘泥。 大金乌纠结半晌，“好吧阿宁，你喜欢叫就叫吧，只是人前可不能叫，这些我们就私下称呼就好。” 卫宁大笑，“好，人前不会堕了大金乌神将的威严的。” 大金乌拿她没办法，无奈的摇头。 两人坐在天闸边看着天河享受难得的静谧，半晌，大金乌郑重道：“其实，你的实力应在我之上，之所以一时无法胜我，只因为你并未真正对敌过厮杀，生死相搏过。而我，身负护卫天庭的重任，历经无数次惨烈征战，拥有你没有的经验和杀气。在你拥有这两样之前，你或许可以打败我，但我却一定能杀了你。” 听着他有些森冷的话语，卫宁心底升起一股寒气，有些复杂的看着他。 看卫宁似乎吓着了，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朝她安抚的一笑，“别怕，我只是假设。” 卫宁摇摇头，“虽然你刚才的话吓了我一跳，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既然立志守护三界，迟早是要经历这些的。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很厉害，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还得多多修炼啊。我倒是想早点去凡间历练，才能提升自己。” 大金乌面色闪过一丝复杂，“只要你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三界无人是你对手，包括我。只是 ……” 听了他的话，卫宁登时兴奋不已：“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可以去凡间降妖伏魔了吗？” 看着被她抓住的胳膊，大金乌失笑道：“初见你那么稳重的一个仙子，怎么这样心急？” “我初到三界，总不能像只灵猴儿似的，装也得装的稳重些，不然还不得把天外天和娘娘的颜面全丢尽了。现在我在朋友面前，当然可以想怎样就怎样，难不成你想我面对你也那样？”卫宁笑的不怀好意 大金乌连道：大可不必。 说笑了两句，他言归正传，“以你的法力身手，降妖伏魔绝对不成问题。只是你心思单纯，少历战阵，不懂人心险恶。对战是生死相搏，凶险万分，所以还是得先多多历练才行。” 卫宁认真道：“人心险恶？女娲娘娘慈悲博爱，那些凡人是娘娘亲手所造，总不能所有凡人的心都很险恶吧。” 他听了一愣，沉吟半晌才道：“与女娲娘娘无关，是那些凡人经历了人心世事、沧海桑田，怎么可能还能仿若初生之时！人分善恶，当然不是所有凡人都是坏的。而且人心险恶是指三界众生，而这个心，并不是指凡人身体内那个物体，而是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解释。只是，你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去相信任何人，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鬼怪，无论是在人间地府，亦或天庭。” 听了他的话，卫宁心中只觉懵懂沉重。原来在他心中，神仙和天庭也是不能全心信任的同袍战友与家么？ 她一时难以接受，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见她面色凝重，不言不语。大金乌抬手抓住她的左肩微微用力，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面色郑重语气严肃：“答应我，我不会害你！” 看他如此郑重，卫宁放下纷乱的思绪，认真应诺：“你放心，我答应你。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但我一定会将你的话铭记于心的。我会细细去推敲思考，再一一经历体验，直到完全搞清楚想明白，你放心吧！” 听了她的话，他欣慰一笑松开了手。接着站起身扶着栏杆远眺，卫宁也学着着他的样子，两人一起看向渐渐昏沉的天际，辽阔广袤的远方，静谧安然，让人全身心放松下来。 半晌，只听他幽幽叹道：“其实，我更希望你永远不必懂这些！” 卫宁心中百转千回，他有这些感慨，想必是经历了太多吧。他不是多话的人，却这样絮絮叨叨。 卫宁感激他的关怀，却也下定决心要尽快去凡间经历体会。不了解这三界种种，她怎么能去守护，又怎么能了解他经历的种种，从而宽慰他、陪伴他…… “放心！”卫宁安抚的拍拍他的臂膀，轻轻笑道。 他笑而不语，两人并肩而立，共赏天边云卷云舒。 直到天际暗淡下来，他才长出一口气，似乎不舍这一派静谧安然，“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卫宁点点头：“嗯，走吧。” 第6章 受封 接下来的日子，卫宁几乎无所事事，除了去花园转了一次，去了广寒宫一次，再就是来天河了，实在无聊非常。 大金乌公务繁忙，这几天都不见身影。天河这里清净广阔不说，还能看弱水起舞，简直赏心悦目。 坐在天庭最高的天闸平台边上，卫宁无精打采的靠着栏杆，提不起一丝精神。 “你怎么啦？” 她回过神偏头去看，是弱水。她正漂浮在半空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的看着我。 看见她，卫宁心头一阵安详。她的声音就像她的身形气韵一样——温柔祥和，让人放松！ 不自觉的笑意浮起：“我没什么，只是整天无所事事，在天庭呆的很是气闷，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天庭是最无情的地方，让人喘不过气来！”弱水感叹道。 卫宁连连点头，“嗯嗯嗯，你说的有理，就是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只是，天庭掌管三界，造福众生，怎么会无情呢？”她珍惜每一个了解天庭三界的机会。 弱水笑而不语。 卫宁也不纠缠，笑道：“你的舞跳得真好看，看了之后好像所有烦恼忧愁都消失了。” “这是情之舞。”弱水飞到卫宁面前，拖住她的手拉她起身，“一起跳吧。” 卫宁从善如流，随弱水一起停在半空，第一次被人教跳舞，她有些兴奋，“那辛苦你教我，我很想学的。” 弱水笑着松开手，在空中翩翩起舞。卫宁学着她的动作，跟着舞动起来，渐渐地忘掉了一切，全心投入其中。 一支舞罢，弱水冲她粲然一笑，落回了水中。 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卫宁会心一笑，心中的郁闷也消失无形了。 眼见天色不早，卫宁向弱水挥手作别，转身向批香殿飞去。 “你去哪儿了，回来这么晚？” 刚刚在院中落定，大金乌的声音响起，吓了卫宁一跳。 转过身，他就坐在院中的石桌前，淡淡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就像披着一层霞衣，平添一分温柔。 见到他卫宁很高兴：“你怎么在这里，来了很久吗？” 他微微一笑：“我来了没多久，过来坐。” 在他对面坐下：“你不是忙的连影子都不见了吗，怎么有空过来？” 大金乌不理她的调侃，抬手一指，桌上出现两盏玉露，递给她一盏。卫宁也不客气，接过喝了一口，看着他静等他开口。 “陛下有旨，宣你明日上朝。”他缓缓开口道。 “上朝，做什么？”卫宁好奇道。 “这我可不知道，你明天去上朝不就知道了。”大金乌端着茶盏笑道。 卫宁一想也是，就不再多问了。 ”这几天做什么了？我公务繁忙，无暇陪你，你总不能闷在宫里不出去。多出去走走，披香殿离广寒宫不远，你可以去找嫦娥仙子聊天解闷。“大金乌一边建议一边给她添上玉露。 ”嫦娥仙子喜静，我也不能日日去广寒宫打扰啊。我还是喜欢去天闸那边，今天还碰见了弱水，她教了我跳舞，很开心呢。”今天跳舞有些累了，卫宁用手撑着脸笑着回他。 大金乌笑着点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闷坏了。” 卫宁折腾了一天有些疲惫，大金乌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时不时闲话两句，喝着玉露，享受月光。 翌日，瑶池 “特加封仙子卫宁为执法司左使，与大金乌神将并列为执法天神。众仙卿要尽心辅佐卫宁仙子，不得有误！”玉帝浑厚的声音宣告了卫宁的敕封，这就是她今天被召来的原因了。 卫宁对天庭的官位不懂，大庭广众的也不好贸然询问仙友。所以她干脆的先接了旨。 “执法天神的职责是维护天条，惩治任何触犯天条的神、人、妖等等。执法天神位尊众仙，直接听命于陛下和本宫。”王母娘娘倒是体贴，知道卫宁不明白天庭官位职司，笑着向她解释道。 “另外，考虑到卫宁仙子初至三界，诸事不明，所以不必去料理执法司的繁杂公文奏章，仍由执法司右使大金乌处置。而仙子法力高强，正该在三界中历练一番，降妖伏魔，增长修为。 只是，仙子务必要熟知天条，这样才能得心应手，依规处置。”王母特意强调。 卫宁之前有幸参观过大金乌的神殿，见过他桌案上的连篇累牍，真是与心有戚戚然。 一听不用她时刻留在天庭处理案牍，还可以去凡间历练，可谓正中下怀，不由得卫宁不欣喜，“娘娘放心，，小仙一定会把天条倒背如流的。” 见卫宁这样说，王母笑着点点头。她左手一翻，出现一个不小的卷轴，“这是全部一万三千条的天条，你拿去仔细研读吧。” 旁边的一位白发苍苍的仙侍，躬身接过，走下玉阶，送到卫宁手上。 卫宁心愿得偿，只有高兴的，也没在意天条的庞大数量，接过来放入袖中。 “你要去凡间何处，待下朝后告知本宫。若以后天庭有事，也好知道去哪里寻你。”王母叮嘱道。 卫宁点头应下，仔细思虑要在何处落脚，殿上的事再没入心入耳。 沉吟半晌，她决定了要去青城山女娲宫，那里是娘娘的道场，正好可以做她在凡间落脚处。 下朝后，卫宁在王母处报备了行踪。高兴的去了大金乌的神殿了，向他叙述她的宏图大志。完了还得了便宜卖乖，指着满案满架的卷轴道：“阿金啊，以后这连续不断的三界大事就辛苦你了。” 大金乌头也不抬的看着卷轴，“阿宁，教你一个处事准则，得意莫要忘形啊。”他将批阅好的一卷放在右手边一堆卷轴里，又拿起一卷。 “你说我这就去向陛下娘娘进言，说执法司公务繁忙，我一人忙不过来，让你学着处理公务，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历练呢。”说到后来，大金乌语调里带了一丝戏谑，面色却更加冷峻。 卫宁闻言大惊，立刻疾步绕过桌案，坐在他身旁拽着他的的袖子，“好阿金，我错了，我不该得意忘形，你大人大量，饶我一次吧。我保证再不会得意忘形了，我一定以此为处事准则。你怎么罚我都行，就是不要去找陛下娘娘啊。” 她是真的急了，已经稳抓在手的希望眼见着要被自己的嘴戳破了，她恨不得咬掉舌头。暗暗发誓以后再不这样多嘴多说，故意气人了。 见她坐立不安的像个受惊的兔子，恨不得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大金乌使劲攥着卷轴拼命抿着唇，却终究还是没忍住喷笑出声。 他少见的放声大笑让卫宁一怔，顿时反应过来他在逗弄她。 看着已经笑倒在地的大金乌，卫宁恼羞成怒，随手抄起一个最近的竹简，劈头盖脸就打，“阿金你个坏蛋，你敢戏弄我，我打你。” 大金乌忍着笑任她打了几下，连忙抢救竹简，“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们就扯平了吧，别打了，竹简要坏掉了。” 卫宁不是真的不知轻重的人，作势打了几下就任他把竹简夺过去了。只是心中还是郁闷，哼了一声起身就要走，真是误交损友。 损友倒也不是没心没肺，连忙拉住，许了不少愿这才哄得卫宁转嗔为喜。 之后大金乌又殷殷叮嘱了不少事，卫宁知道好歹，就当听青鸾上课一样都认真记了下来，获益良多。 “别送了，回去吧，有空闲了可以去青城山看看我。”停在南天门外，卫宁向来送她的大金乌道别。 他微笑点头，“好，等我得空，一定去探望你。” 卫宁笑着点头说好。 “别忘了我的话，在凡间要照顾好自己。这个……”他递过来一样赤红色的东西，卫宁接过来，好奇打量。 “这是用我的头发编织而成的，如果你有事找我，就静心默念我的名字三遍，我就能感知到，我会尽快赶去见你。如果遇险，焚之，可以助你退敌。”大金乌细细讲解。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个好东西，卫宁郑重的收了起来。“放心吧，有事我一定第一个找你。为了咱们大金乌神将的头发着想，我保证不让自己陷入险境。要是我太没用，害的咱们阿金成了秃子，那我可就罪不可恕了。哈哈……“ 大金乌哭笑不得，他这个三界中人，还没卫宁这个天外天来的嘴皮子利索，每每被说的哑口无言，着实拿她没办法。 今天就要暂别，卫宁倒不是故意想戏弄大金乌，只是见他眉间郁郁，故意逗他笑而已。 大金乌是她在这天庭最熟悉的人，也是她第一个朋友，对她非常好，她很在意这个朋友。相识这么久，常见他蹙眉冷脸，所以每每故意说笑逗他，让他开怀，长此以往倒是添了些诙谐。 “我先走了，你多保重，有事别忘了找我，我也是能帮你的。”卫宁正色抱拳道。 大金乌看的一笑，“知道了，走吧，保重！” 点点头，卫宁起身向下界飞去。 凡间，我来了！ 第7章 下凡 上次急匆匆的上了天庭，都没顾上好好欣赏这人间的风光。 一朵朵白云从身旁飘过，前方还有数不尽的云朵，映着耀眼的阳光，泛着七彩霞光，仿佛置身娘娘以五彩石铸造的寝殿之中，如梦似幻，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幸而身旁时而有禽鸟飞过，打破平静，平添无数生气。 没多久，青城山已近在眼前。这次她提前向大金乌问了路，所以不担心走错。 顺着山势缓缓下落，缓缓落在山脚的女娲宫中。这青城山林木青翠，诸峰环峙，果然不负其名。 环顾这凡间唯一的一座女娲宫，小小的道场人迹罕至，显得有些破败。院中落叶满地，铺了厚厚一层，平添几分寂寥。 走进宫内，正殿墙体斑驳灰尘满布，门窗早已不知所踪，所幸娘娘的神像完好无损，依然慈和庄严。 来到神像前，卫宁郑重施礼，诚心祝祷：娘娘，弟子已经到了凡间，定会践行使命，不负所愿。 祝祷毕，卫宁起身后环顾四周，开始收拾。 抬手变出一把扫帚，得好好打扫一番，娘娘不喜欢脏乱。 因为敬重，卫宁没有用法力，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这里里外外清理的干干净净，门窗桌案蒲团全部换过。 看着干净清爽的女娲宫，我心中欣喜非常，只是感觉少了点什么。院中近门处有两棵苍松，枝繁叶茂，一片绿意盎然、正殿青砖青瓦、院墙和地面以青石铺就，娘娘的神像也是用的青泥……整个女娲宫庄严肃穆，只是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扫过殿门，我眼前一亮，知道缺什么了。 屈指一点，大殿两侧迅速生成两株桃树，从生根到开花不过片刻功夫。 看着眼前开的灿烂的桃花，卫宁笑的得意，这不正是她吗？有了这两处桃红艳色，整个女娲宫立时平添数分生气。只可惜缺了青鸾火凤，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寻两只差不多的。 为女娲娘娘清理了一番道场后，卫宁也在女娲宫不远处搭建了一座茅屋，作为她的居所。 因见宫外一片荒凉，他就在四周遍植桃林，将女娲宫和茅舍包裹了起来。 每当花开时节，引来无数鸟儿栖息盘桓。鸟鸣啁啾，让这女娲宫一扫往日沉寂，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平日里，卫宁很少留着青城山。她四处游历，也碰到过不少妖精鬼怪，奇闻异事，倒是大长了见识。 常听说妖怪狡猾，见的多了，她对此深以为然。虽然他们法力低微，收拾他们不用费什么功夫，但是她经验少，一开始也吃了些小亏。不过日子久了，也因此积累了许多经验，身法修为提升不少。 碰到的妖怪，对没有什么大恶的，她警告一番也就放它走了。而那些为患为恶、教而不改的，她也不会手软。 卫宁还记得她杀的第一只妖怪是一只千年的猫妖，她以活人鲜血为食修炼成精，狡猾异常，好几次都被她从手中逃脱。卫宁紧盯不放，步步紧逼，最终将她手刃剑下。 当丹心剑刺入她的身体一刻，卫宁有一瞬间的愣怔，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杀戮。 就这须臾的失神，险些被猫妖临死一击伤到。意识到危险，卫宁侧头避过飞身后退，剑顺着她的力道从猫妖的体内拔出，一股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卫宁的裙角。 无暇去理会衣服上的鲜红，卫宁定定地看着猫妖不断抽搐直至死去。回想之前的危险，她此刻还有些气促。 生平第一次，危险如此之近，哪怕那猫妖即使得手也只是让她受伤，但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实在惊心。 惊心过后就是迷茫，终于亲手杀了一个生灵，卫宁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卫宁没有迷茫多久，不久，她无意中听到凡人议论：终于不再有人被妖怪抽干了血，恐怖的死去了。一定是有仙人消灭了妖怪，造福了百姓，真是大慈大悲啊。只是不知是哪位仙人，否则定要为他立祠盖庙。 听到这些，如醍醐灌顶一般，卫宁心中豁然开朗。青鸾说过，杀一人而救千万人，是为大慈悲；因一人而害数人，是为大恶毒。 而且大金乌也来信告诉她：惩恶扬善，吾辈本分；孽畜作怪，死有余辜。 所以，她做的对！ 从此，卫宁杀恶恕善，再没因此而烦恼过。 偶尔没事她也常去青城山附近的城镇走走。 看着那些凡人他们笑闹、争吵；相聚欢庆，结伴劳作；为生存而忙碌，为死亡而恐惧…… 这就是人生百态吗，卫宁只觉新奇而喜欢。相比庄严肃穆的煌煌天界，她更喜欢烟火寻常的凡间，尽管她只在天庭待了没多久。至于原因，她一时想不出来。 这日，卫宁无事可做，一时兴起，就徒手去爬山。才站在顶峰，看着山下远处开阔的景象，心情大好。 突然，南面的茂林中传来一声虎啸。这不是普通的虎，应该是那只即将修炼成形的虎精。它行事低调，修炼数百年从未为恶，所以卫宁见过它几次也没有收它。 出了什么事，它叫的如此愤怒？卫宁心中奇怪，却并未迟疑，即刻起身向声源处飞去。 穿过层层枝叶，眼前豁然开朗。一只足有成人高的斑斓猛虎出现在眼前，它此刻正背对着卫宁仰天长啸。距它咫尺之遥有两个凡人少年，正仰躺在地抱在一起惊惧哭喊。 眼见情势危急，卫宁震袖甩出一条长绫，将那虎精震倒在一旁，飞身停落在在两个少年和虎精之间。 “大胆虎精，我之前见你潜心修行，与人为善，所以并未伤你，任你在这青城山修行。而今你竟然敢擅伤凡人，你最好能有合理的理由，否则，我绝不会再让你为祸人间。”卫宁沉声斥道。 那虎精被她打的翻倒在一旁，听了她的喝问，连忙化成人形，跪倒在地，“仙子容秉，小妖不敢擅伤凡人。只因今天这两人在小妖入定之时偷袭于我。小妖修炼时受到打扰，内力反噬，身受重伤。剧痛之下，小妖这才失去了理智，失手伤了他们。小妖绝非有心，不敢擅伤凡人，还望仙子明见。”说完它叩头不已。 卫宁眉头一皱：“你先起来。” 虎精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形，他右腿小腿处正横着一支长刃，伤处血肉模糊，流出的血已经将裤腿鞋子甚至他脚下都染得通红。 卫宁心下无语，真是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她转身盯着两个凡间少年，他们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他们身上血迹斑斑，看样子应该伤的不轻。走到他们身前蹲下，探手为他们把了把脉。脉象平稳，跳动有力，没有内伤，看来虎精的话不假。 接着顺手施为运功为他们疗伤，大的很顺利，只是这个小的，她的法力在他体内徘徊一番又被另一股法力驱逐出来。 卫宁奇怪的看着这个小孩，他怎么会身负法力，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打量了一番，大的身高体壮，脸上一派憨实，此刻面上仍然惊疑不定；小的比他矮且瘦，但是眼神灵动，面上竟是好奇多过惊吓。 卫宁开口询问，“你们两个的伤没有大碍，现在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虎精的话可是属实？” 大的怔怔不语，那小的貌似挺机灵，怎么呆呆的，问话也不答。卫宁挥袖扫了他们一下，那小的才回过神迷茫的问卫宁说什么，无奈，她只能重复一遍。 他听了，脸色通红，沉吟半晌，眼珠子转个不停。就像我曾经杀的那只猫妖一样，一看就知道在琢磨鬼主意。 卫宁沉下脸，“你最好说实话。” 听了她的话，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由小的开口，娓娓道来。 原来他两个学了几天功夫，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听到父亲要去买虎骨，就自作主张前来打虎取骨！ 卫宁听的暗自摇头，等他说完，忍不住训斥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学了几日功夫就敢来打虎。而且还眼光奇佳的挑上一只修炼了数百年的虎精，真可谓是鸿运当头，自寻死路！要不是它心存善念，在我赶来之前，你们已经被吞解入腹了！” 他们俩被训的脸红如火，低着头讷讷不言。 卫宁不想理他们，走到虎精身旁。它的气息不稳，已经坐倒在地，看来伤的不轻。 从身上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丸碧绿通透的丹药，递给虎精：“吃了这颗丹药，可以固本培元，对你的伤很有好处。”见他接过送入口中，卫宁把玉瓶也递给他，撩起裙摆俯身查看它的腿伤。 伸手凌空在他腿上连点几下，终于将血止住。“忍一忍。”右手抓紧剑柄，猛地拔出，他闷哼一声腿直发颤。 卫宁将左手覆盖在它的伤口上，缓缓拂过，不消片刻，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疤痕。 卫宁欣慰一笑，站起身来。 虎精立刻翻身跪倒，向她叩首道谢：“多谢仙子救命赠药之恩。” “不必谢我，谢你自己的慈悲吧。如果今天你忍不住痛下杀手，我不止不会救你，还会亲手杀了你。你很不错，生为兽类，居然有如此慈悲之心，狂怒之下都能不伤人性命。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有这颗慈悲之心。只要你能保持住心性，再加上勤加修炼，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得道飞升了。这药就当补偿你受了无妄之灾，对你修行也有助益。起来吧，不用多礼。”卫宁勉励道。 听完她的话虎精激动不已，缓缓站起身来，“多谢仙子点化，小妖感激不尽，小妖先行告退。” “且慢。”见它转身欲走，我出声道。 “仙子还有何吩咐？”他恭声问道。 卫宁转身看着杨家兄弟：“你们知道错了吗？” 已经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的两人脸上一红，对视一眼。那大的低下头小声回道：“仙子，我们兄弟，已经知错了，还望仙子见谅。” 卫宁摇摇头：“需要见谅的并不是我，而且，你们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点点头，大的答道：“错在不该骄傲自大，不知天高地厚。错在没有恒心，学艺不精。” “还错在，不该趁人之危，背后偷袭。”小的接道。 二人对视一眼，向虎精躬身行礼：“我们两个今日使用卑鄙手段伤了这位虎，虎精大叔。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请您原谅。” 卫宁暗自点头，心中满意了些，总算通些情理，不然她真不想管他们了。 虎精豪爽一笑，“今天的事，我不会和你们计较，只是你们可再不能如此行事了，否则恐怕会招来祸患。” 说完虎精向卫宁一抱拳：“小妖告退。”立时现出原形，向树林深处奔去。 眼见着虎精没了影子，卫宁盯着两个小孩，“你们的名字是什么？” “我叫杨蛟，他是我二弟，叫杨戬。”大一点的少年——也就是杨蛟回道。 他们是兄弟，那怎么一个有法力，另一个却丝毫没有？而且杨戬的法力却似乎是被强行封印在体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心头闪过好几个疑问。卫宁却没有再多问，他们明显毫不知情。 “你弟弟的伤比你轻很多，我就不给他疗伤了，回去了上点药就没事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早些回家去吧。”卫宁摆摆手，转身要走。 他们俩却身形未动，踟蹰半晌，杨戬叫住卫宁，抱拳道：“敢问仙子，在何处修行？” 她本来想着赶他们回家，再跟在他们身后一探究竟，哪知他们似乎并不急着走。 无奈，卫宁飞身入林，“我自然在这青城山修行，你们快走吧。” 没飞出多远，她就停在了一棵树上，眺望着他们的动向。终于，看着两兄弟向东南方向去了。 直到眼见他们出了树林，卫宁才动身去追。出了树林进了城镇，卫宁使了障眼法变了外貌，一路不远不近的坠在他们身后。 第8章 惊闻 跟着他们走了挺久，两个小子倒是心大，一路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将近正午时分，终于看着他们进了城中的一所大宅，门匾上书“杨府”。 站在大门前，卫宁细细打量这所宅院。 比起天庭的琼楼玉宇，它毫不起眼，可是在这个城镇里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大宅了。 乍看之下，与其他院落毫无二致，可只要修为略高的就能看出有淡淡的仙气溢出。只是非常微弱，几乎感觉不到，应该是被封印住了，果然有古怪！ 思索片刻，卫宁打定了主意，一挥袖现出了原身。仙家高明，自然不虞会被偶尔路过的凡人看透。 用传心术对院内扬声道：“哪位仙家在此修行，还请现身一见。” 等了半晌，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走出一对身着素色衣袍的男女，男的俊朗儒雅，女子艳丽英气，两人都是面带微笑，行动间默契非常。 好一对佳侣，真是凡间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对。看着走来的两人，卫宁心中赞叹不已。 两人走到卫宁面前停住，男子作揖道：“姑娘有礼，在下杨天佑，还请到舍下奉茶，容后详谈不迟。” 那女子也颔首为礼，“请。”夫妻二人左右分列探臂相请。 见他们和善有礼，卫宁也笑着颔首回礼，“叨饶了，请”，接着随着他们进了杨府。 院内开阔，流水潺潺，红花绿树，布置的很是雅致。穿过庭院，一行人走进大厅。 请卫宁坐下奉上茶水后，那女子笑着让他夫君先去看书。 她夫君对她温柔一笑：“好吧，那你好生招呼客人，我去书房了。”又转身向卫宁笑道：“姑娘安坐，在下先行告退。” 卫宁客随主便，笑着点点头请他自便，他洒然向外走去。 女子笑看着她夫君的身影消失在厅外，才在卫宁身边坐下。 离得这样近，她身上涌动的浓郁仙气，再难让人忽视。看来这位仙家法力不弱，不是无名之辈，卫宁心下更好奇了。 “是你救了蛟儿和二郎吧？”她温柔的开口道。 卫宁点头，“他们伤了山中一只虎精，被其惊怒之下所伤，我恰逢其会救了他们。其实，也不算是我救的，那虎精颇通人性，并未痛下杀手，就算我不去，他们也会没事的。” “姑娘真是诚恳之人，尝尝家中备的花露，是我亲手用当季的鲜花酿制的，还不知道姑娘该怎么称呼呢？”她笑着劝饮。 卫宁捧起盏品尝，一边回话，“我叫做卫宁，那你呢？” 见卫宁问她姓名，她笑的意味深长，定定看着她不答反问，“姑娘周身仙气环绕、满面正气，印堂隐有红光、修为不低，该是天上的仙子吧?” 她不答反问，一口道破卫宁的来历。 卫宁以不变应万变，捧着盏含笑点头。 她的笑意不变，面色却多了一丝狡黠，“仙子从天庭而来，定然知道这个名字，我叫做——瑶姬。” 瑶姬，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 突然卫宁眼前一亮，“你就是玉帝的妹妹，天庭第一女战神，瑶姬？” 瑶姬含笑点头，“我之前没在天庭见过你，想来你是新近成仙的吧，果然天资不凡，竟有如此修为！” 卫宁摇头解释，“我是最近从天外天女娲宫来到三界的，我到天庭的时候你不在，陛下说你来凡间追捕一条妖蛟了。怎么样，抓住了吗？“ 瑶姬一愣，“没有，我没抓住他，他罪有应得，被元始天尊镇压了。”继而笑道：“原来是女娲娘娘的高徒，真是失敬失敬。” 卫宁本来想问问妖蛟的事，见她似乎不愿多提。也就顺着她的话转了话题，“别与我客气了，我与大金乌平辈论交，你是他的姑姑，说来还是我的长辈，难道你希望我称呼你姑姑？” 瑶姬失笑，眼中带了惊奇，“大金乌的朋友？那真是……真是有缘。既然有这份渊源，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只是，我们还是平辈论交吧。这样好看的仙子，一下子成了晚辈，那不是让人觉得我老了！” 卫宁失笑，痛快应下。 仙家命数恒久，辈分杂乱，要是都按着辈分论交，那就没法相处了。见瑶姬面容秀美，眉间英气勃勃，她也是见之心喜。自己交的朋友自是比朋友的长辈更亲近的，这点她还是明白的。 两人围绕着大金乌说了几句闲话，倒是让卫宁对自己的好朋友多了些认知。 半晌，她笑着提醒道：“你今日来到我家，是来找我的吧！” 卫宁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不错，今天我为杨戬疗伤的时候，法力被他体内的仙气弹回。我奇怪他一个凡人少年，怎么会有护体仙气，而且还被封印住了。所以，我一路跟随他们兄弟来到了你家。见你家上空有淡淡仙气溢出，不明缘由，所以才开口相询。” 瑶姬静静听卫宁说完，沉吟不语，盯着她的眼睛半晌，面色数变。 卫宁虽然意外，却也心中无愧，坦然与她对视。 忽而，瑶姬释然一笑，“他们都是我的儿子，继承了我的神仙血统，但是只有二郎同时继承了我的法力。所以他会有护体仙气，因为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强大的法力，而且……所以被我强行封印住了。” 卫宁边听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她的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卫宁凝眉苦思？ 瑶姬也颇为体贴，静静坐在那里面带着释然的笑，没有打扰沉思的卫宁， 猛地，卫宁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你——瑶姬仙子，私自与凡人成婚，还有了两个孩子？” 卫宁因为不敢置信，音量有所提高。 瑶姬却并不在意，安然的凭几而坐，笑意盈盈的正要饮露，“不对。” 卫宁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是她想多了吧。毕竟这仙凡通婚是犯天条的，她身为天界长公主，怎么会明知故犯。可是她之前说的儿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还望长公主解惑。”卫宁举盏相敬。 瑶姬喝了一口花露，看着她俏皮的眨眨眼，语调轻快的回道：“我还有一个女儿，他们还有一个妹妹，叫做杨蝉，我们有三个孩子。” 听着她如品评天气一样漫不经心的话语，悠然自得的动作，卫宁愣在当场。这……，难道是天条太繁杂她记错了？ 不知不觉间，卫宁竟然将所思所想脱口而出。 看着她发懵的样子，再听了她的话瑶姬一愣，继而掩口大笑，笑的的卫宁莫名其妙。 好半晌，她才停下，但脸上笑意依旧。她喝了口花露，平复了心情才道：“不，你没记错，仙凡通婚的确是犯了天条。” 话音刚落，她又忍俊不禁。 卫宁的脸有些发烫，知道她在笑她，“长公主见笑了，卫宁初来，各处规条法令还不甚熟捻。” 她摆摆手，笑着道：“我不是笑话你，只是没想到天庭居然多了你这样一个可爱的仙子，真是有趣极了！”边说边狡黠的冲卫宁眨眨眼。 这是觉着懵懂鲜活的她和沉肃严厉的天庭格格不入吗，卫宁在心里猜想。长公主和大金乌倒是像，都喜欢逗她。 卫宁叹了口气，身犯天条还有心情在这里逗她，到底是她看着太无害还是瑶姬太自大？大概是因为她没有介绍官职吧，卫宁替她想了个理由。 “我虽然初到三界，蒙陛下娘娘看重，忝为执法天神。”卫宁面色平静的冲瑶姬拱了拱手。 瑶姬听的一愣，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卫宁继续，“既然你身犯天条，我身为执法天神，现在就要抓你上天庭问责。请吧！”她站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定定的看着瑶姬。 瑶姬坐着没动，只是执壶为卫宁把杯盏添满，“世间万事皆有缘由，阿宁不想知道我触犯天条的缘由吗？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于天上不过耽误一眨眼的功夫，却关系着我们一家五口人的生死命运。能不能给我一刻时间，让我讲明原委。到时，天神如何处置，瑶姬都不敢不从。” 听她说的郑重，卫宁略一思考也就坐了下来，静待她开口。 第9章 内情 瑶姬转过头看着窗外，脸上神情变的凝重，慢慢的又一点点散去，然后隐现笑意，而且笑意缓缓扩大开来，她整个人好似陷入了回忆。 看着她神情变幻，卫宁并不开口催她。 瑶姬面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归于平静，她转过头看着卫宁，目光澄澈，“当年，三首蛟动了欲念，吞了龙珠，我因此追下天庭。” 她眉心微蹙，“我与他大战一场，最终将他制住，却不慎被他暗算，我被他抓碎了心。” 卫宁听的眉头一皱，这与敌对阵果然凶险难料，被制住还能反杀，这三首蛟真是狡猾。 她忍不住插嘴道：“你的心被抓碎了，那你……” 任何生灵，没有心，不出十二个时辰就会灰飞烟灭的。 看出卫宁的疑惑，瑶姬嘴角一勾，笑意浮上脸庞。那笑意仿若霞光初现、冰雪消融，温暖无限，摄人心魄。 卫宁也不禁被吸引住，这一刻，突然觉的她很像娘娘。 她掩口而笑道：“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提到这么惨烈的遭遇还会笑的这么幸福吧！” 卫宁回过神，眼中带着疑惑点头，静待她的下文。 “那是因为，正是我失去了一颗无情的心，才会获得了一颗有情的心，从而得到真正的幸福。”瑶姬笑着道。 看她一脸沉醉的笑，卫宁不自觉也跟着笑了，“是有人救了你？” 只是，心有什么不同吗，还有……幸福是什么呢？卫宁心中埋下了疑问。 她先是被我问的一愣，继而失笑，“没错，是天佑—我的夫君救了我，他把他的心分了一半给我。我因此得以获救，也收获了爱。” 卫宁自问这近千年也学了不少东西，今天却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学到家，瑶姬说了好些她完全没涉猎的话语。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她既然不懂当然不能理解瑶姬话中的深意，所以卫宁继续闭口不言，静静听瑶姬陈述。 接着自然就是两个相爱之人喜结连理，生儿育女，幸福美满。除了偶尔要担心二郎的仙气外泄被天庭发现，一家五口再无烦忧。 卫宁了然，接着就是她这个不速之客发现了她家的秘密，现在要拆散美满家庭，着实可恶可恨。 暗暗叹了口气，她也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为啊，真是造化弄人啊！ 谁知，瑶姬讲完经历沉默了一瞬这才叹道：“我犯下大错，虽然一家人幸福美满，夜深人静时却也时常心下惴惴。今天你找上门来，我惊惧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听她口中并没有怨怪之言，卫宁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而生愧。 厅内沉寂了下来，两人一站一坐，再无言语。 半晌，卫宁舒了口气，“仙子要和我说的都说完了，今天的事如何了结，还请明示？” 瑶姬款款转身，面色平静的步入席中坐下。镇定与卫宁对视，“今天，是我瑶姬身犯天条，仙子要拿我上天问责？” 卫宁眼眸微闪却没有避开，点点头，“不错。” “那敢问仙子，我家夫君和我的三个孩儿你要如何处置？”瑶姬语气沉重。 卫宁蹙眉，心中不解，现在是她这个神仙犯了天条，与她的家人—那些凡人有什么关系？ 转念再一细想，卫宁心中一凛。是啊，玉帝和王母统御三界，事务繁杂，肯定不会只一味仁慈，必要时也会杀一儆百。 更何况，瑶姬身为天庭皇族，处罚必定更重，那么她的家人…… 只怕受罚丢命事小，就连魂魄也难保全啊。 她只偶然在大金乌殿中见过两次案卷，都是一仙犯法，数人身死魂灭。仙家犯了天条，最重也不过是受罚幽禁。 而凡人他们短暂的生命奔波劳碌一生，也不过是为了求存，却因为仙家的一个错误而失去最重的性命，甚至再无来世。 惶惶天庭的万余天条是为了神仙所设，最后受害最多的却是凡人。 何其的残忍不公，这也是她不愿意处理奏本案卷的原因。 今天瑶姬一旦被缉拿上天，那她的家人必定难保。这样一来，岂不是她害了他们四个凡人？ 卫宁心中百转千回，沉吟片刻，她猛地攥拳拿定了主意。 站起身看向面现惶急的瑶姬沉声道：“那你就更应该即刻随我上天认罪，这样才能保全他们。我会向天庭言明，并未抓住你的夫君。如何？” 瑶姬一愣，似乎没听懂卫宁的意思，满面不解的问她：“那，那我的孩子呢？” 卫宁心中暗叹,果然是关心则乱。 “没有孩子，你和你的夫君仙凡通婚，身犯天条。我在凡间游历，无意间发现你的身份，要抓你们回天庭受罚。你我一场恶斗，虽然你最终被我制服，可惜却被你的夫君逃脱了。你抵死不肯说出他的名姓去向，我无迹可寻。无奈，只得抓你一人上天领罚。”卫宁沉声说完又强调，“没有孩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孩子。” 一句话说完，卫宁不禁心中发苦，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谎骗人啊，骗的还是天庭，这真是，真是心虚啊！算了，不想这些了，卫宁劝自己。 这是眼下她能想出的伤害最小的法子，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毕竟凡人是娘娘的孩子，是她要守护的对象，她怎么能亲手戕害他们。 定了定神，卫宁看着自她开始说话就一直盯着她的瑶姬，心里着急。这样关乎性命的危急关头，可要早做决断啊。 可是瑶姬一动不动，眼神迷离，想来正在天人交战。 这毕竟是她的家人，最后还要她来决断，她也不好逼她太甚。 所以卫宁还是耐着性子不去打扰她，静待回音。 过了半晌，瑶姬才回过神来。她眼神复杂的看着卫宁，突然站直身子，郑而重之的向卫宁长揖行礼，“瑶姬多谢仙子周全！” 卫宁欠身回礼，“女神别客气了，还是早做决断的好。” 她保持动作不变，卫宁上前将她扶起，“仙子不必如此，折杀我了。” 自卫宁知道瑶姬的名字、她的本领、她的辉煌战绩，她就非常钦佩她，很想见见她，这是一位值得她学习尊敬的前辈。 如今得偿所愿，她就在眼前。 虽然尚未有机会见识她的修为身手，但她的气度、风姿早已令卫宁折服。 见她如今为了家人儿女这般折腰，让人看着心里真不好受！ 瑶姬借势抓住卫宁的双手，稍稍有些用力，激动地说道：“不，这一礼你绝对受得起。你为我们一家想的如此周到，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谢谢，真的谢谢！” 卫宁抽出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仙子客气了，不必言谢，事态紧急，还请早做决断才是。” 真的不用谢，她要是能无视几个无辜凡人的性命，那还有什么资格说要守护三界！ 见瑶姬心神不宁，卫宁拉着她坐下来。给她添上一盏花露，她捧在手中感激一笑。 眼见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慢慢消散，厅内暗了下来。她仍然一语不发，一动不动。 无奈，卫宁只能开口道：“仙子，时辰不早，你……意下如何？” 瑶姬似乎被卫宁惊醒，手一颤，一直捧着的花露也洒出少许。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语带悲切的开口道：“仙子，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尽管心里明白迟则生变，可眼见她这个情状，卫宁也只能心中叹气。 “算了，我明天再来，希望到时候你已经有所决断！”说完，卫宁站起身准备告辞。 听卫宁这样说，她也站起身，语带感激：“多谢仙子了，不如今夜你就歇在我家吧。一来免了奔波；二来，你今天救了我两个儿子，我们全家一定要好好谢你。” 她语气殷切，卫宁不禁有些动容，只是如今她们现在身份尴尬，不适合过从甚密。 而且她也不善与人打交道，只能婉言谢绝，“今天我不过举手之劳，实在不需要客气。而且，我一人独处惯了，不擅与人相处，只好多谢你的好意了。你今天也累了，还要照顾孩子，我就不打扰了。” 听卫宁说的坚决，她只能无奈的笑笑，“那算了，我送你出去吧。” 卫宁点点头，和她携手而出。 第10章 交代 卫宁依旧是在鸟鸣声中睁开眼，茅屋外已经天光大亮，晨曦顺着窗户争先恐后的涌进来，淡淡的光辉洒满屋子。 这样日日不辍，勤恳上值，可真是辛苦阿金和他的弟弟们了， 想到阿金听到她这句调侃后无奈的样子，卫宁笑着她结束盘膝入定的动作下床。 虽然不能日日见面，但是每天有日光相伴，就像朋友伴在身侧一样，分外安心。 卫宁简单的梳洗一番，在桃林中练完几套剑法，太阳已经升上半空。看看天色，时辰差不多，该去杨家了。收起剑，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就往杨家飞去。 因怕吓到凡人，她直接在杨家的院落中落地。 院内风景依旧，瑶姬夫妇正相携站在厅外，应该是在等她。 卫宁感叹，这杨天佑果然不愧是神仙的夫君，见人腾云驾雾从天而降也丝毫不惊，可见是见怪不怪了。 两人看着她落在院中，一起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五步之遥。 卫宁站在原地不动，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 “姑娘有礼，在下杨天佑，在此拜谢姑娘昨日相救犬儿之恩。”瑶姬的夫君，那个杨天佑，站定之后向卫宁深施一礼道。 卫宁颔首回礼，“杨先生客气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不必如此大礼。” “大恩不言谢，卫宁仙子的大恩我们铭记于心！”瑶姬挽着杨天佑，与他相视一笑，笑意盈盈的对卫宁说道。 接着不等卫宁开口，瑶姬继续道：“今天的事，经过一夜深思，我已有所决断。” 见她说的镇定自若，全无昨天的惶急模样，卫宁心中顿感不妙，今天只怕还有波折。 眼见他双手紧握，把臂同立，相视而笑，笑容宁静隽永。 只可惜仙凡有别，造化弄人，这般画面注定再难重现。 卫宁心生惋惜，面上却笑容不变，缓缓开口：“请指教。” 瑶姬顿了顿，夫妻对视一眼，转头看向卫宁眼中带了愧意，“昨晚我们已经遣散所有仆人，将我们的三个孩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二人留在这里，给仙子一个交代……” 卫宁挑眉，“何须交代，女神随我上天就好，至于杨先生，日后安分度日也就是了。” 瑶姬面色纠结，看向面有悲意的杨天佑。 她咬牙抽出手，安抚的拍了拍杨天佑的手。 瑶姬跨前一步，垂在身侧的左手边一道红芒闪过，她手中顿时多了把宝剑。 她紧握宝剑，面色坚定、眼含恳求、语带悲切，“瑶姬实放不下夫君、孩子和我们的家。因而今天冒昧向仙子讨教，若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还求仙子放过我们一家；倘若……倘若我技不如人，也请仙子慈悲！总之一切但凭天意，请仙子成全，我们感激不尽……”话音落下，他二人几乎一齐朝卫宁拜下。 卫宁微皱着眉，果然有波折……半晌才道：“二位先请起吧。” 他们却不起身，齐道：“请仙子成全。” 卫宁心里真是万分为难，瑶姬要是即刻随她上天，万事大吉。既是她这个执法天神无愧于职责，也是对他们一家最稳妥周全的处置了。 所谓迟则生变，怎么堂堂天庭女战神偏偏就舍不下那转瞬即逝的情感与执念，这样因小失大！ 可是，看瑶姬此刻的架势，只怕是宁死也不肯与她上天了。 卫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她不信她一个天庭女战神会这样毫无决断感情用事。难道是耽于情爱，令她失去了理智？ 卫宁心中既为难又不解，看他们夫妻仍然固执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这样不惜以情势相逼，连基本的体面都抛之脑后了，可见是铁了心了。 这样顽固不化，她一个外人也只能徒呼奈何！算了，看天意吧，倘或输了，她就当没见过她吧！毕竟要是她真的技不如人，也确实无法让她上天领罚。 打定了主意，卫宁近身扶起瑶姬，“杨先生也请起吧，我答应就是。” 他们惊喜非常，杨天佑再向我深施一礼，“多谢仙子！” 瑶姬紧紧的抓住卫宁扶住她的手臂，激动的手微微发抖，半晌才道：“多谢……” 修道之人遵奉清心寡欲，最忌讳大喜大悲，她这副模样，只怕是要伤身的。 “仙子先平复一下吧，不是还要与我比试吗？你这个样子，我就算再不争气，只怕仙子也难赢我了，难不成仙子甘心要抛夫弃子？”卫宁忍不住打趣一句，帮她转移注意。 瑶姬闻言失笑，半晌，她终于平复了心情。 她让杨天佑退到一边，卫宁也退后几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此刻，瑶姬面色平静、眼光灼灼，整个人气势陡然不同。 卫宁心下暗赞：这才是天庭第一女战神，果然气势不凡。 眼见她战意盎然，卫宁也即刻收摄心神，静心备战。 瑶姬缓缓抽出宝剑，左手一扬，剑鞘向外飞去，直插在远处一根廊柱上。右手慢慢平举，宝剑直指向前，“请亮兵器吧。” 卫宁微微一笑，右手一扬，丹心立现。她横剑在手，“久闻女神威名，卫宁钦慕不已，早想讨教一二，不想今天有此良机，实在是我之大幸。请！” 瑶姬的嘴角溢出一丝自信的浅笑，“得罪！”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动，仗剑刺来。 卫宁侧身避过剑势，同时横剑格挡。 瑶姬变招再攻，卫宁不甘示弱，挥剑反攻，两人战作一团…… 盛名之下无虚士，瑶姬果然不凡。才交手数招，卫宁心中已经有了底。 虽然瑶姬的气力比大金乌稍有不及，但招式灵活多变、身法轻盈迅捷、经验丰富，实力只怕还在大金乌之上。 幸而她这三年多在凡间历练不少，否则，就算她别的不逊于瑶姬，单凭对敌经验，她也不是对手。 不长的时间，两人已经拆了数百招，双方你来我往，毫不示弱。庭院内人影翻飞，兵器相触之声不绝于耳。 杨天佑在一旁看着那团晃动的虚影，急得直跺脚。 来三界这么久了，除了曾经和大金乌打过的一次，勉强算是尽兴。但因为未动兵器，再加上卫宁经验不足，自然是比不上这样酣畅淋漓的较量。 所谓对手难求，卫宁心中很是欣喜，全心投入，战意盎然。 直到两人拆了有近千招的时候，瑶姬的招式渐渐慢了下来，气息也有些不稳，应该是气力不足了。 卫宁乘胜追击，越战越勇，逐渐占了上风。 再斗了有上百招，卫宁趋了一个破绽，震剑直刺瑶姬的面门。 照眼下的情势，她已来不及挥剑格挡，只能沉腰避开并挥剑将丹心格开，然后卫宁再偏头俯身用左手横劈她持剑的右手。而同时卫宁的剑就可以横剑于她的颈上，一招定胜负。 哪知，瑶姬见了卫宁直刺面门的剑势，竟然不闪不避，直直的站在原地，还闭上了眼睛。 大出意料之下，卫宁大惊，只能奋力改变剑势。只可惜对战场上瞬息万变，丹心还是在她的左肩膀上划了一下，立时见了红。 冲势未减加上因为瑶姬出人意料的动作而有了一瞬间的愣神，电光火石间，瑶姬的剑已经横在了卫宁的颈间。 不去理会颈间寒气逼人的剑刃，卫宁目光凌厉的看向瑶姬。 她白皙的脸上已经染上一层红晕，额间带汗，气息不稳，拿剑的手随着呼吸微微晃动，正紧张的看着卫宁。 见卫宁目光凌厉不善，瑶姬眼中的复杂一闪即没，随即恢复坚定，咬牙握紧了剑柄。 看着她的表现，卫宁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值得吗？”卫宁冷声问道。 短短不过数十年的夫妻相处，儿女绕膝，就值得她放弃生命，放弃比生命更重要的战神的尊严吗？ 听了卫宁淡淡的疑问，瑶姬的手微微一抖，继而浮起一丝的笑容，决然而惨烈。 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值得，为了他，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们的家，让我放弃任何东西都是值得的！” 听了她决然的话语，卫宁心头一震。 看着瑶姬坚定的眼神，卫宁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能让一个骄傲的神仙甘愿放弃所有，卫宁万分困惑。 困惑之余，她也有一丝好奇，能让人这样毫无保留的全心投入，甘心牺牲一切的情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神奇的东西？ 它既是天条中排在前列的罪名，也是令得瑶姬这样一个剑指日月、守护天地的女战神变成这副模样的存在。 究竟，它是好，还是坏！ 卫宁没有答案，以她匮乏的认知，还没涉及这方面。 但是万事必有因，看来她有必要追索一下这样东西的来历真身了。 只是眼下，她肯定是带不走瑶姬了。 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样一个奇女子，不知怎样的人才能配的上她如此这般牺牲。 一念至此，卫宁偏头看了看正立在廊下定定的看着纠缠在一起的那个男子。 杨天佑，看他瘦瘦弱弱、脚步虚浮，定然连武功也不懂。卫宁不禁心中摇头，真的很难理解。 算了，且让她来试试他。 第11章 试情 一念至此，心随意动，卫宁指如闪电般定住瑶姬，她应变不及被她定个正着。 卫宁眼中狡黠之色转瞬即逝，侧移几步，离开瑶姬的宝剑范围。 面带寒霜，举剑指向杨天佑，“杨天佑，你一个区区凡人，胆敢觊觎天上神仙。还与她成亲生子，违反天条。本座念你还有三个稚童需要抚养，且凡人寿命迅如流星，所以才想放你父子四人一条生路，只抓瑶姬上天问罪。哪知你们却得寸进尺，妄图与我约战，战负于我才肯随我上天。本天神钦佩天庭第一战神威名，不以为意，欣然应战，瑶姬却想使诈取胜。凡此种种，实在欺人太甚！” 说到这里，卫宁顿了顿，“现在，本座给你们两条路！” 那边杨天佑见瑶姬突然被使了定身法，接着又被卫宁拿剑指着，不禁大惊失色。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目光坚定的看着卫宁，只是眼中的担忧之色不减。 听了卫宁的话，他眼神复杂，却还是毫不迟疑的走到距丹心尖半尺之遥站定。 胆色还算不错，卫宁心中点头。 站定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躬身一揖，“仙子大恩，杨天佑铭记于心，仙子但有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在下本是个碌碌无为的肉体凡胎，从不敢奢望此生能有仙子为伴侣。” 说到此，他顿了顿，眼神温柔的看向瑶姬，“只是上天垂怜，在下也是三生有幸，这才得以遇见瑶姬，并有幸救了她……” 他勾唇微笑，满面温柔！ 被卫宁定住一动不能动的瑶姬，眼中也是一片缅怀之色。 杨天佑继续道：“那时，在下虽对瑶姬心生爱慕，却不敢携恩图报，只求……，只求一个笑颜足以！不想……不想却万幸得她的垂青，实在让人惊喜万分。只是，在下深知她身为欲界女神，位高责重，况且，仙凡殊途……是以并不敢痴心奢望。只是，我们二人共用一颗心，我们的心事又如何瞒得过对方。” 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可是我不敢承认，我以为那是欲望，却又难以忘怀，纠结万分，最终思忆成狂，病入膏肓。” 他的语气略有些沉重，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相思之苦，命悬一线。这边的瑶姬也是星眸晶莹，泪光闪烁。 卫宁看看两人，有些感慨又有些不解，就算是有救命之恩，经历过生离死别，也不必这样难以割舍吧？ 杨天佑顿了顿又笑了，“呵……最后还是瑶姬告诉我，那不是欲，而是爱。爱，是付出；欲，是索取！这才消了我的顾虑，解了我的相思之苦。” 他的声音里满是卫宁不懂的意味！听着的她也不知不觉被吸引了，心中一阵恍惚…… 爱和欲，又是什么，有什么区别？能让凡人相思入骨病入膏肓，能让天神甘犯天条不择手段。 卫宁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却不是深思的时候。 不过片刻功夫，杨天佑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卫宁，“然后，我们成亲了，至今已经十多年，琴瑟和谐，儿女绕膝，幸福美满……我们只想相爱、相守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所以才会提出与仙子赌斗的非分之想，甚至不惜偷袭暗算……这些都是我的主意。仙子有任何处置，杨天佑都欣然领受，只求仙子莫要为难瑶姬，在下感激不尽！”话音未落，便长拜不起。 卫宁收摄心神，并不去答杨天佑，只转头看向瑶姬。 她早已泪流满面，神色悲切，看来杨天佑并未虚言。 救命之恩，还有……倾心相许，和睦多年，有儿有女，还有他们的爱……难怪瑶姬舍不下了。 而且，听其言、观其行，这杨天佑还算有些担当，只是不知他能为瑶姬付出多少？ 一念至此，卫宁有了个主意。 慢慢的收回剑，卫宁淡淡开口道：“你先起来吧。” 听了卫宁的话，杨天佑也不好不听，生怕卫宁以为他长拜威胁。 他缓缓直起身，看了卫宁一眼，然后走到瑶姬身边。抬手轻轻的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和汗水，神情专注。瑶姬也定定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擦干了泪水汗水，见瑶姬看着他，眼带悲切。 杨天佑咧嘴一笑，用还未收回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温柔的安慰道，“别担心！”听了他的话，瑶姬终于展颜笑了。 看的卫宁心中赞叹，眼看生死关头，他还能从容不迫，难得！不过，他们是不是太无视她这个执法者了，毕竟他们夫妻的命运可是在她手里捏着呢！ 终于，似乎是意识到卫宁的存在，杨天佑收回了手，豁然转身直面卫宁，将瑶姬挡在了身后。 然后定定的看着她，静待下文。 见了他的动作，卫宁心中好笑，如果她要做什么，凭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我。 不过，由此也可见他是想要保护他妻子的决心。 卫宁也不含糊，语调平淡，“两条路：一、你死，我带她上天，因为有你在，她不会乖乖随我上天；二、我将你们两个一起就地正法，以正天条。” 她说的很慢，一字一顿，以便他们听的清楚明白。 从开始说话卫宁就紧紧的盯着杨天佑的眼睛，她要清楚的知道他的真实反应。 听了卫宁的话，杨天佑微微一怔，继而摇头苦笑，“看来我们夫妻今日在劫难逃了！” 他没有回头，柔声道：“瑶姬，就当我自私了。为了孩子们，好好的活着！” 卫宁听的迷糊，这是他贪生怕死，两个都不选，太无视她了吧！ 还没等她思量清楚，又听他斩钉截铁的道：“仙子，我选一，请禀明天庭，杨天佑已经伏诛，望他们对瑶姬从轻发落。动手吧！”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诶，不是贪生怕死啊，怎么又说自己自私呢？卫宁心中不解，却也欣慰不已，总算瑶姬没有看错人。 只是大金乌说过，人心难测，而且她在凡间，也见过奸诈的人和妖怪。 所以，要完全证明杨天佑肯为瑶姬舍生忘死，卫宁也只能做戏要做全套了。 趁瑶姬被杨天佑挡在身后，而他又闭目等死，卫宁暗施法力，手中的丹心已经被一道幻影代替，看起来毫无二致。 做好准备，卫宁开口道：“很好，本仙成全你。” 话音一落，卫宁就震剑刺向杨天佑的心口。剑芒一闪，剑身没入，鲜血顿时涌出。 杨天佑突遭重创，猛地一震，这时他才睁开眼睛。 剧痛之下，他身形不稳，一手扶着伤处，缓缓的倒在地上，满面痛苦。 被他挡在身后的瑶姬顿时现身，她眼中惊恐万分，急切不已，满脸惶急，正拼命的看向杨天佑。 卫宁暗自舒了口气，很好，总算杨天佑没让人失望，她因为失职而不安的心总算有了稍许安慰。 抬手解开了瑶姬的定身法，她立时扑向瘫倒在地的杨天佑，把他抱在怀里，连声悲呼：“天佑，天佑……” 杨天佑却除了呻吟，再无其他回应。 瑶姬满脸是泪，嘶声哀嚎，仿佛那山间失偶的猛兽一样。 卫宁听的心中略寒，幸好不是真的。 忽然，杨天佑心口的长剑突然银光闪烁，蓦的消失不见，他的伤口、血迹也一天天消失，直至再不复存在。 瑶姬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异象，一时怔住了。杨天佑也睁开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原来按着伤口的手不停地摸着适才的伤处。 卫宁深藏功与名，负手退开几步，站在一旁，看着天边的云彩等他们夫妻心情平复。非礼勿视！ 半晌，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二人喜极而泣，紧紧的相拥在一起，久久无言。 又过了半晌，身后再无哭声细语，卫宁这才缓缓转身看去。 他们夫妻已经站起身来，相拥而立。见卫宁转身看来，他们对视一眼，一齐向她一拜，“多谢仙子成全宽宥！” 他们夫妻都是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卫宁的深意。 卫宁没说话，等他们起身，她看着杨天佑说道：“你，不错！” 看向瑶姬，卫宁笑的宽慰，“总算，你没看错了人！” 瑶姬笑的幸福，又带了一丝娇羞。 卫宁摇摇头，“今天比斗是我输了，看来天意如此！那就当我从没来过，我们也不认识，你们好自为之吧，告辞。” 说完，也不等他们说话，卫宁就转过身，飞身离去…… 第12章 逢友 卫宁飞在空中，有些心不在焉。 实在是这两天接收的东西太多，她有些反应不及。心中一团乱麻，不停地出现之前的片段。 忽而是和瑶姬酣畅淋漓的比试，忽而是他们夫妻二人相拥而立的画面，忽而是杨天佑为瑶姬欣然赴死瑶姬痛不欲生，忽而又想到杨天佑说的那一番话…… 卫宁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异常刺眼 ，晒的头有些发晕。她摇摇头，定睛看了看下方，见已经不是村镇，而是是树林，于是放心的落了下去。 脚踩上了地面，耀眼的阳光被浓密的树枝、树叶遮去大半，洒下来只是星星点点而已，少了烈日的肆虐，感觉好了一点。 长出了一口气，卫宁也不想飞了，于是也不去辨别方向，信步走着。 细细的把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回想了一遍，她不仅见识了许多以前没有接触到的事物，还添了许多难解之惑。 更重要的是，她还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竟然放过了身犯天条的瑶姬！ 终究还是无知者无畏，具体罪责她不清楚，但是这最少也算是失职、包庇、知情不报了吧。她倒是不惧玉帝王母，只是想起大金乌有些心虚。 他身为执法天神，直管天条刑罚之事。她这个朋友，不说帮他分忧，还在给他添麻烦，实在是太不义气了。 想到这个，卫宁暗叹了口气，有些怏怏。 忽然，她一脚踩空，险些摔着。等她稳住身形，定睛一看，不禁哭笑不得。 原来是她想事情想的太过入神，没注意脚下，竟一脚踩进了河里。幸而河水不深，她也只是踩到浅处，不然今天只怕要栽进河里了。 收回已经浸湿的脚和裙子下摆，也没有特意去理会。 反正天这么热，一会功夫就干爽了。看着清澈的河流，顿感一片清凉扑面而来，好生舒爽。 卫宁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伸了个懒腰，立时精神不少。于是就寻了棵大树，面朝着清凌凌的河水，靠坐下来。 半晌，卫宁忍不住笑了。她做的这件事虽然有违法理，却从头到尾都是遵从本心的。 虽然有错，她却并不后悔！ 至于阿金，就只能以后多多帮他分忧补偿了。 卫宁不是多思的人，想明白了也就放下了。 她舒了口气，只希望老天保佑瑶姬他们一家，别让她白忙一场。 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毕竟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看那杨天佑的年纪，最多天上再过个两三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道那时候瑶姬就能了无牵挂的上天去请罪了，主动投告总比事败被擒的罪要轻吧。 到时候他们的孩子也长大了，她应该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卫宁前后左右都思量到了，点点头，觉得不错，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动了动身子，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一点。卫宁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想动了。 凉风徐徐、流水潺潺，清新宁静，真的是好舒服啊！ 忽然，卫宁想到一件事，顿时心中一惊，立时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等到那杨天佑老死了，瑶姬舍不下他，等他投胎转世后，再结为夫妻，相守一生，这样循环往复下去，这……这可怎么办？ 想到此，卫宁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半晌，她停下脚步，不禁摇头笑了，她这着实是想多了。 以她目前对他们的粗浅了解，应该不会如此这般。毕竟瑶姬比她更明白违反天条的后果，这一世，已经是他们侥天之幸偷来的了。 为所有人好，他们应该不会一错再错了。万一到时候他们再犯糊涂，她也绝不可能再视而不见了。 少不得她这个“帮凶”要多看顾他们一下了，谁让她蹚了这浑水呢！ 想清楚这些症结，她释怀不少。 事到临头好生解决就是了，何必为还未发生的事情担忧呢。 说来卫宁从来是万事不过心的，难得有这样多思多虑的时候，这也是被这次的复杂事态和瑶姬的反复无常引的。 醒过神来，卫宁烦忧尽去，笑自己多愁善感。 没了烦心事，她这才定神打量了一下她眼下身处的地方。只见草木繁盛，苍翠葱郁，草丛中零星散布着一些红的、黄的野花，再加上一条清澈的小河流……真是好一番美景！ 只是……她四处看了看，这里似乎不很熟悉，应该没怎么来过。她这几年闲来无事可是把这青城山往各处城镇的山地都转了转的，看来是她飞错了方向。 无奈，她只得找了一棵附近最高大的树，飞上了树梢，登高望远，以辨明身处何方…… 站在树顶，卫宁前后左右仔细的分辨了一番，果然不出所料，走错路了。 原本女娲宫的方位在瑶姬家所在村镇的东南方，她当时心神不宁却往南直飞至此。 弄清楚了方位，卫宁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偏西。 居然已经这个时辰了，看来她胡思乱想的时间不短啊！ 摇摇头，飞身下了树顶。 卫宁眼下也不想飞了，所以决定走回去，所幸距离不远，也不着急，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算。 慢慢的走在静谧的林间小路上，卫宁却是一路胡思乱想。倒不是烦忧前事或是担心后事，就是东想西想，忽而皱眉忽而开心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桃林已经近在眼前了。卫宁使劲摇了摇头，想把心中的乱七八糟的纷乱通通赶走。 忍不住一笑，她这是怎么啦，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真是奇怪！ 她忍不住自嘲，多愁善感什么的可不适合她，被青鸾火凤他们知道还不笑话她。一边感慨，一边缓步前行。 天色不早，日薄西山，倦鸟归巢。放眼望去，晚霞满天，桃花开的正艳，耳边尽是鸟鸣声。 晚霞沐浴之下的鸟语花香，多美的一副景象，满腹的胡思乱想也全部散去了。 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茅屋已经近在眼前了。 卫宁停下脚步已经准备召唤出丹心，照例要活动活动手脚。 想到丹心，不禁想起今天与瑶姬的一场大战，真是酣畅淋漓啊！想到这里，卫宁心中喜气盈腮。 不对啊，如果不是瑶姬最后偷袭，那就应该是她胜出。 自己居然可以胜过天庭第一女战神，那可见功力进步不小。 哈……想到这里，卫宁不禁轻笑出声，她在凡间这几年多果然没有白历练，收获不小呢。 “想到了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卫宁一下子回过了神，猛地转身，定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卫宁这一看之下，惊喜不已，立时迎了上去，“阿金，你怎么在这里？”竟然是好久不见得大金乌，他正斜靠在茅屋的木门上，难得一副慵懒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样神思不属吗，居然没注意到桃林里还有人，这可太不应该了，要是来的是仇敌，那可是不大妙啊。大金乌挑眉，面上却丝毫不露。 见他居然与他往日威严肃穆的样子大相径庭，卫宁不禁觉得新奇。 她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大金乌，嘴里也没闲着，“今日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小女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说完，还作势一礼。 大金乌已经站直的身子一怔，面上笑容一滞，看着他面色古怪。 卫宁自说自话的忍不住已经笑出了声来，却没见他回嘴。 只是上下打量了卫宁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难得没有你来我往的斗嘴，卫宁反应过来，被他少见的模样看的心中暗道不好，立刻低头打量自己。 一看之下登时脸上发烫，之前又是踩进河又是席地而坐的，加上一路步行而来，此刻衣裙鞋子惨不忍睹，想到之前还靠过树，只怕后背和头发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这副模样而不自知，还想着去戏弄别人，这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这样的情形尴尬万分，卫宁脸皮再厚眼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圆场转圜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大金乌一手背后，一手前探。金光一闪，一面巴掌大的凝光镜出现在他摊开的手中。 卫宁愣愣的看着大金乌将镜子杵到了她面前，差点撞到她的鼻子。 顾不上怪他吓人，卫宁此刻恨不得咬掉舌头。 莹亮的镜面上，清晰的照出她的面庞：额发结团，鬓发散乱，发髻上静静停着一片翠绿的嫩叶，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左脸上有处发灰斑驳的泥印，顺着眉骨自上而下直到左鬓。 一时间，卫宁羞愧无地，几乎想遁地消失在原地，她可是没脸见人了……… 第13章 嬉闹 耳边传来几声闷咳，卫宁那不知道飘到几万里之遥的思绪登时回笼,满脸涨红，只觉满眼黑雾。 见卫宁微垂着头一言不发，大金乌心里后悔不已。他何曾这样跳脱无礼过，每次见面都是卫宁调侃逗弄他。才几天没见，怎么就这样梦浪了。 “咳，想当初我们兄弟下凡历练，也曾一身狼狈。这没什么的，都是军中将士，没有那么多讲究，阿宁辛苦了。”大金乌收回手，消去罪证，说的有些磕磕绊绊。 他手足无措的摸摸身上，自然是不可能有绢帕之类的东西的，只得放弃。 卫宁愣愣的抬头，这是什么鬼话，她什么时候成了军中将士了？ 只见这位大殿下双手无措的停在身前，嘴角紧抿，满脸纠结。 这一看，倒像是他被她捉弄了一样，卫宁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之前的羞恼倒是渐渐散了。 算了，几年未见，和这个木头生气做什么。 他们之间明显是她占了上风，他被作弄的多。而他每次的反击最后都是以他赔罪求饶告终，倒是让她占了许多便宜。 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失礼丢人了，早该看淡了。只是，卫宁转转眼珠，她在他面前可是从来没吃过亏的。 她眉头的泥垢明显是因为手上的泥土在拨开额发的时候弄上的，隐在袖中的右手轻轻一撮，果然有薄薄一层硬物。心念电转，手上水光闪过，顿时湿润了。 卫宁搓了搓手，心里坏笑，面上却满是羞恼。 她学着凡间生气小娘子的样子，头一偏脚一跺，“哼” 大金乌头皮发麻，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登时手足无措起来。他不善言辞，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说什么。 突然，卫宁迅捷的跨前一步，一对泥手前探，准确的摸上大金乌的黑脸。 大金乌只觉眼前一黑，就被卫宁突袭成功，整个人都僵住了。 “哈哈，几年不见，一见面就作弄我。这就让你和我一起有难同当，看谁好看。”卫宁使劲在大金乌的脸颊上摩挲，誓要摸的均匀。 怕大金乌反击，卫宁见好就收，迅速跳开，坏笑着叉腰看去。 只见大金乌嘴唇微张，目光呆怔，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像被施了定身法，再加上脸上两个对称的泥手印。 一看眼前景象，和心里他一直以来的模样对比，卫宁差点笑弯了腰。 从两人认识到现在，卫宁想都没想过大金乌会有这种模样，怎么可能不笑。 如遭雷击的大金乌被她笑声惊醒，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能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变的滚烫，瞬间涌到了脸上。 他的脸烫的吓人，能灼伤人的烫。大金乌不知道热从何来，却着实庆幸他面色黝黑，发红发烫也看不出来，不然今天这脸就不用要了，怕不是要被阿宁笑死。 “阿宁，你……你……”可惜他心有千言，嘴巴开阖几次，也只吐出那么几个字。 见他反应不似往常，卫宁也怕把他惹急了，气出个好歹，连忙忍了笑安抚。 “好了好了，我求和。”卫宁抬手。 “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凡间讨生活，又不像你们有仙娥服侍打理，形容狼狈也是难免的。你看见了不说委婉提醒，还故意拿面镜子戏弄我。”见大金乌面无表情，不发一语，卫宁咬牙继续歪理。 “还说我是军中将士，是你兄弟，脏乱狼狈也是应该的，真是气人。”见大金乌像是气大了，她心虚不已，故意扮可怜。 边说边挪过去，扶着他的胳膊讨好道，“好了，别气了，我给你打水洗脸。我们两个天庭重臣脏兮兮的在这里，被人看见了还不有损天庭的威严啊。” 热血渐渐回退，理智回笼，大金乌被她的歪理气笑了，“真是辛苦仙子了，我i这就回去把仙子的仙娥侍儿派来服侍。免得仙子在泥坑里打滚，传出去让人笑话天庭。我哪里敢要你这样的军中将士，有了你我这个主将怕是要短命啊。” 大金乌只觉得热血上头，心神激荡之下，立时化作天雷，一句一句把卫宁劈的外焦里嫩。 卫宁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是那个不善言辞的大金乌？怕不是被什么鬼祟附体了吧，口舌如刀似箭，招招见血啊！ 大金乌越说越激动，最后作势甩开卫宁就要走人。 卫宁哪敢放他走，连忙拽住，“哎，别走，你戏弄我一次，我戏弄回去不是很公平吗，你别气了，我错了。” 大金乌胸口上下起伏，脚下再没动作。 只当他气的狠了，卫宁再不敢惹他，连连告饶。 好话说了一箩筐，终于大金乌面色恢复，情绪稳定，任她拉着坐到了石凳上，“这次就算了，再不能这样不修边幅，不能……对人动手动脚了。” 卫宁只求他消气，连忙点头，无有不应。 见她难得这样乖巧听话，大金乌一滞，偏头出了口气，再说不出话来了。 第一次见他这样疾言厉色，卫宁心下懊悔不已。她真是得意忘形，做的过分了，居然把大金乌这样方正的老实人都惹急了。 要知道，认识这么久，在她面前他可是连大声都没有过的啊。 卫宁看着他脸上的泥印哪里还笑的出来，只剩下满心的自责。 为免不尊重惹他更怒，她没有直接施法为他去掉泥垢，而是悄悄施法取了山间的泉水，浸湿绢帕要给他擦脸。 却不想绢帕快触碰到他脸颊时，大金乌猛地闪开吗，卫宁扑了个空，手顿在了半空。 卫宁又气又委屈，不是说不生气了吗，怎么还是这样拒人千里。 大金乌心绪纷乱，见她伸手，下意识躲开。一想不对，连忙接过绢帕，不敢看她，“我，我自己来就好。” 卫宁也不高兴了，轻哼一声坐着不理他了。 大金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着急，一边擦脸一边轻声道：“阿宁，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喊大叫。” 卫宁偏过头给了他一个白眼，起身去茅屋梳洗更衣。 大金乌一边擦脸一边苦笑，他今天大概是疯了。他有多少年没发过脾气了，今天居然因为小事对阿宁发脾气，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卫宁一边腹诽一边进了屋子，幻出水镜，看清楚自己的全貌，倒是被逗笑了。 衣裙惨不忍睹，头发凌乱，还找出几片草屑…… 怪不得开始大金乌面色那样古怪。 幸好是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被人看见了会不会丢了天庭的威严不知道，丢了自己的脸是必然的。 透过窗栏看出去，已经擦干净脸的大金乌在那坐立难安,站起身踱了几步看了看，然后满面无奈的走远。 收拾妥当后，卫宁端了一盏泉水出门待客。 她不是小气的人，决定不和大金乌一般计较。 聚散无常，朋友久别重逢，好好说话才是对的。 大金乌他正站在桃林边缘处，对着一棵花开的正艳的桃树发呆，连她出来都没听见。 卫宁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也就是她不想捉弄他了，不然肯定闪现他背后吓吓他。 她把手中的盏子放在石桌上，随意在对面坐下，“那棵树那么好看吗，有我好看吗？快过来坐吧。”她可是桃仙，怎么会比不上凡木。 大金乌久经战阵，心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只是站在那里反思自己的反常。 他倒是不担心卫宁气恼，知道她气不长。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卫宁叫他。听她大言不惭的自夸，不禁失笑。 他实在羡慕卫宁的洒脱，来三界这么久还保持着赤子之心。明镜清透，心若琉璃，毫无鬼祟伪饰。 让人忍不住想护着她，让她永远不必被这万丈红尘染黑。 大金乌转过身往那边走，倒是没有出言调侃。 “你难得来凡间，尝尝这凡间的泉水吧，当换换口味。”卫宁示意他面前的盏子 大金乌端起杯子，“才不过三四天没见，怎么变得愈发调皮了！” 卫宁眨眨眼，双臂交握撑着石桌，“各论各的，我可是有几年没见你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凡间变了性子而不是本性如此？还有，我哪里调皮了？” 大金乌喝着水没说话，半晌才放下盏子摇头笑道：“是我的不是，这么久才来看你。又不够细致，还笨嘴拙舌的，真是惭愧。阿宁大人大量别和我计较，我一定及时改过”边说他边拱手。 卫宁一滞，明明是她强词夺理，他忙碌她怎么会不知道，该是她回天庭看他的。 说来她之前确实从没有这样刁钻调皮过，想来是一个人在这凡间经历的比在天界千万年还要多吧。 经历了那么多，突然见到朋友喜出望外得意忘形了。难为他那样端方威严的一个将军，不但不和她计较，还顺着她，真让人惭愧。 卫宁正色道，“阿金，你这样会纵的我更加刁钻调皮的，这样不好，你要改。” 顿了顿又接了一句，“我也要改，这样不对，太不端庄守礼了。” 大金乌摇头失笑，取出一枚玉瓶放到卫宁手边，“忙碌了一天，喝点玉露润润喉。” 卫宁抬眼望去，大金乌面上一派祥和，眸中隐含笑意。 见她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还举杯敬了敬她然后一饮而尽。 蓦地卫宁笑了，拿起玉瓶饮露润喉。 他这样一个经历世事、智勇双全的神仙，又有什么事想不到呢。这样关怀体贴，得友如此，又复何求。 第14章 赠礼 两人聊了很久，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卫宁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她这几年的经历、感悟、困顿和疑惑…… 大金乌是个合格的听众，听的很专注。没怎么开口，只在卫宁要他评说的时候才寥寥说上几句。 初时卫宁还不满，怪他敷衍。 他却自承自己也有很多困惑，无法为她解惑。 而且，他说每个人要自己去感悟经历、寻求结果，这正是悟道的过程，也是提升修为的最好途径。 卫宁表示受教，以后会认真感悟解惑。 与他一番对话，卫宁心中轻松不少，对世事的感悟又深了一层，眼界也更开阔了。 至于卫宁问他的近况，他只一句“依然如故”就又把话题岔开了。 两人直聊到更深露重，月色朦胧，也没听他说一句他的事，于是卫宁嗔怪他狡猾。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几天时间，我除了练兵看卷宗，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事做。乏善可陈，又何必浪费口舌。你在凡间待了数年，经的事多，当然是你多说说了。” 他说的有道理，卫宁放过了他。 她一边把玩喝空了的瓶子，一边问他来意。 大金乌又给她面前放了一瓶，“我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东西。” “你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快拿出来，让我看看。”卫宁眼睛一亮，一点也不客气的伸手讨要。 大金乌被她的无赖行径弄的有些哭笑不得，面上更加柔和，随手挥挥袖子，像微风拂过，“东西我给你放在屋内了，你自己去看吧。” “什么我自己去看，你来者是客，我怎么也要请你进去坐坐吧，我们一起进去吧。”卫宁站起身，笑着说道。 大金乌也站起身，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在这里待了近一天了，现在见了你，东西也送到了，我要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作势欲走，被卫宁一把拉住袖子，他微微一僵停下不动。 “你给我送的东西，是什么、怎么用……我一无所知，难不成我再去天庭找你问？与其这样费事，还不如今天多费点事，最多耽误你一盏茶的时间。”卫宁拉着他不撒手。 见他拉着他不放，一副一松手他就跑了的样子，大金乌无奈的摇头，“进去吧，我给你介绍介绍都送来些什东西，怎么用。免得你弄混了，用错了，再跑到天庭去作弄我。！” 卫宁见他答应了，也不去计较他的戏谑，只笑着点点头，“好啊，那就让小女子见识见识，看看神将会准备什么精妙物什送给我？” 话音未落就要拉着他往茅屋走，他却是脚下纹丝不动。 卫宁被带的退后一步，转头去看他。 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卫宁的额头：“你呀，真是善忘！”然后带头走了进去。 卫宁一时莫名，见他走了，也懒的去想，追在他身后进去了。 一进屋子，她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一个一尺见方的紫红色的雕花大木匣子，上面嵌着许多小小的亮色箔片、绘着精致的图案。 眼见此物精致好看，卫宁心中喜欢，更好奇究竟里边是什么稀奇东西。 她走到桌前，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卫宁偏头看看旁边的大金乌，他抬抬下巴，冲着盒子示意，卫宁立刻伸手打开了木匣。 匣子一开，香味愈发浓密，引的她更加好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叠着的暗金色的布帛，她随手拿开攥在手里。 码的整整齐齐的十二个碧绿可爱的玉瓶排成四列占了多半空间，每个约有半尺多高。 剩下的地方，放着一个小白玉盒子。 透过玉瓶缝隙看到下方是两个一样大小的赤色锦盒，排在一起正好与木匣一般宽。 一样样看着都那么精巧可爱，我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先开哪个好。 卫宁很想知道下面的锦盒里是什么，可当着送礼人的面一瓶一瓶把玉瓶取出来摆在桌上去翻看下面的东西也着实太失礼了。 手上一动，发觉手中有东西，这才想起那块布帛还在手中没有看。 展开一看，布帛上清清楚楚的记着木匣里的东西、用途…… 卫宁不想说话，只想掩面而逃。 她真是糊涂，大金乌怎么会那么疏忽，他居然还以此做借口留下他，难怪他笑的那么怪。 卫宁不去看他，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折起布帛攥在手里，低头去看匣子里的东西。 十二个玉瓶里是十二种花蜜：昙花、牡丹、杜鹃、梅花、荷花、茉莉、兰花、海棠、丁香、桂花、芙蓉、茶花。 我拿起几个看了看，每只玉瓶上都刻着花的种类，栩栩如生。 白玉盒里则是一串玉铃铛，翠绿的丝涤织成绳结，串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墨绿色的玉铃铛，玲心下面缀着一缕与绳结同色的流苏，精致可爱，卫宁爱不释手。 轻轻将玉玲铛放入白玉盒中，放在在木盒内。 两只锦盒里是，布帛上没有写。卫宁看向大金乌，冲他示意。 他却一挑浓眉，转头看向别处，一抬下巴，“这个等会告诉你，你且看看那个。” 卫宁好奇的转身看去，墙角床边放着两个足有半人高的坛子，非金非银，没有任何标记。 她走到坛子前，正要伸手去掀坛盖，却闻到一股令她印象深刻淡淡气味扑鼻而来。 这是……琼浆玉液！ 卫宁手一僵，不用掀盖，不必亲尝，她已经能确定了。 实在是往事太美，不堪回首！ 卫宁转身看着大金乌，一脸的一言难尽。 果不其然，这个损友，他正低着头，抿着嘴，艰难忍笑。 卫宁眯着眼睛盯着他，看着他面上越来越大的笑容，慢慢握紧了拳头…… 正在她默念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的时候。 大金乌左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阿宁啊，琼浆玉液和清心丹是玉帝与王母所赐，能助你修炼、提升法力，希望你好生应用。” 居然是玉帝和王母所赐，那哪怕她再不喜欢也只能接旨了。 卫宁忽略掉大金乌脸上忍笑的神情，吸了口气，施礼道：“卫宁接旨，多谢陛下、娘娘！” “这琼浆玉液和清心丹炼制不易，还望仙夕华善加利用啊！”他学着玉帝说话的模样在那装腔作势。 “是，卫宁遵旨。”卫宁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念道：我将那琼浆玉液深埋于地下，藏个千八百年，一定更加美味，到时，一定送于你品尝，醉死你！ 想到这个，卫宁暗自得意，保证全给他留着。 知道他故意逗她，她反而不生气了。 他从来都是脸板的似铜墙如铁壁一般，难得他有逗趣的心思，卫宁心中一松。 眼珠一转，微笑浮上面庞：“那其余几样是大金乌所赠？” 见卫宁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岔开话题，大金乌微微一窒，有些不好意思。 “咳……其实，花蜜是众花仙所制，每天会分送众位仙家。只是你不在天庭，所以我才为你捎来而已，不能算我所赠。我只是送你两件玩物，打发时间罢了，不算赠物。你在凡间奔波，辛苦是必然的，花蜜可以凝神养气，你要日日饮用，善加保养，不要疏漏！”说到最后，他语带郑重，定睛看着卫宁，等她答应。 见他语带关切，卫宁心中温暖，郑重的点头应道：“知道了，一定会每天饮用，绝不疏漏，放心吧。” 忽然我想起那两个锦盒，其中一个必然是陛下娘娘赐下的清心丹。 那另一个是锦盒中是什么好东西，玩物？ 卫宁好奇的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另一只锦盒里是什么了吧？” 见她发问，大金乌抿抿唇。他右手平举，金光一闪，那个锦盒就出现在他手中。 他也不卖关子，打开锦盒，取出里边那个隐隐泛着光芒的紫金色的葫芦递到卫宁手上。 小巧的葫芦只有她半个巴掌大，顶端微微曲向一边，口儿只有她小指大小，触手生温，光滑如缎…… 卫宁好奇的看向大金乌，“这小葫芦看着不像一般的玩物，可有什么来历？” 大金乌微微一笑，娓娓道来：天地鸿蒙未开时，惟一先天灵根葫芦藤，结七个葫芦。后来，这七个受混沌之力结成的七色葫芦后来分别都被第一批天地的开拓者神仙摘去做了法器。 “这个紫金葫芦出自昆仑山，与那七个宝葫芦也算同根同源，虽然不是先天法宝，也算是后天法宝了。早年，得蒙太上老君厚爱，赠我这紫金葫芦，我见它玲珑娇小，像是女子用的，所以被我束之高阁。今天正好送给你，也算合适！”大金乌背着手随口道。 这小小的紫金葫芦果然来历不凡，竟是难得的宝物，这未免太过贵重了！一念至此，卫宁心中踌躇，不知是否该收。 见卫宁沉默踟蹰，大金乌继续道：“如果你不收，那它也只能继续被我束之高阁。那就是明珠暗投、美玉蒙尘了！” 听他这么说，卫宁不禁摇头失笑。 他可真是慧眼如炬，她话还没出口倒先被他堵了回来。算了，何必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这么可爱的小葫芦，被放在盒子里不见天日也太凄惨了。 卫宁含笑向他作势一礼，“也好，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大金乌厚赠，却之不恭，恭敬不如从命！” 还没拜下，就被他拖住手臂：“说你调皮，还不承认。我俩虽官阶相同，可你的封号可是要高出我两级的，我哪里敢受你的礼。唉！可怜我为天庭出生入死多年，竟然不如你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小女仙，真真是不公啊！” 听他故意自嘲，不忿之色几乎溢于言表，仿佛深有不平。 但是眼神清澈、眸中带笑，一看就知道是胡作姿态，在作弄她。 卫宁好笑又惊奇，真是难得，还能见他的这副面孔，她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好了，不和你说笑了。”见卫宁但笑不语，他收起脸上作出来的假意，正色道：“这紫金葫芦可以收尽三界所有无根之物，用的时候拔去葫塞，手指向要收的物品，念一声‘收’就行了！” 卫宁点点头，好奇道：“那它最多可装多少东西呢？” “它当然比不上老君的葫芦，可装尽三山五岳、四海之水尚且有余。不过，装下一海之水绝对没有问题。”大金乌知无不言。 装尽一海之水，卫宁看着手里的小葫芦两眼放光！ 一海有碧波万顷，海族生灵无数，居然凭这样一个小小葫芦就能装尽，那它可真真是妙用无穷啊！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大金乌就要准备告辞回去。 卫宁却不想放他走，拽住胳膊不放，“你就是在这里待上一天，在天上也不过须臾而已，就多留一会把。” 边说就要拉他坐下，大金乌连连推辞，“行，依你，去林子里坐着说话吧。”边说边轻轻挣出手来。 这是卫宁的闺房，大金乌不愿意冒犯。 卫宁无所谓，只要他不走就行，让他先出去。 大金乌点点头，扭头向外走去。 卫宁拿着紫金葫芦走到酒坛边，揭开坛盖，拔下葫塞，将葫芦对准坛口，念一声“收”，那坛中的琼浆玉液就化作一股小小水注向葫芦口源源不断的飞射入内。 等空了一坛，卫宁收回了葫芦。 他似乎挺爱喝琼浆玉液，既是投其所好，也是让他帮着分担一些，两全其美。 卫宁偷笑着摇摇葫芦，里面叮咚作响，她满意的塞上葫塞。 出了茅屋，她疾走几步，走到石桌旁坐了下来，将葫芦放在桌上，手掌一翻，葫芦旁多出个酒杯。“枯坐无味，我借花献佛，请你喝酒，边喝边聊，怎么样？” 他边摇头边伸手拿过葫芦，拔去塞子，反手又变出一个酒杯，倒了两杯酒，笑道：“一人喝的那是闷酒，你得陪着才对。” 卫宁哑然，却也不想扫兴，只得道：“你是知道我不喜欢喝酒的，就陪你喝三杯啊。” 她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强调。 大金乌失笑，知道她不喜欢酒，也不为难她，“行。” 继而摇头叹道：“谁得了这样的宝贝不是珍而重之，也只有你了！” 卫宁得意笑笑，“宝贝归我了，怎么用我说了算。” 大金乌笑而不语。 两只酒杯在半空相碰，发出一声脆响两人一饮而尽，喝完后，几乎同时将酒杯倒置，以示酒已喝干。 接下来，大金乌独斟慢饮，和卫宁一道说些闲话。 卫宁折腾了一天，又费了心神，坐的久了，就有些精神不济。 大金乌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我也要回去了。”说完站起身来。 卫宁懒懒的站了起来，心神放松下来，她确实觉着有些累了，就点点头。 大金乌交代道：“照顾好自己。”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飞身而起。 真是个急性子，卫宁笑着摇摇头，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扬声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半晌，卫宁环顾桃林，清风徐徐，清净悠然，笑着回屋休憩。 第15章 来客 翌日醒来，卫宁只觉神清气爽。 日日在外奔波，她打算在桃林清静几天。 收拾妥当，她出了屋子。 天气很不错，正是清晨时分，天朗气清，鸟语花香。 真好，卫宁最喜欢这个时辰在桃林里漫步，吐纳甜香清新的气息，徜徉于这人间仙境，令人心情愉悦。 在不小的桃林里散了一会步，待转回到茅屋前，她气血通畅，心情大好。 太阳已经悄悄的露头了，初升的阳光很温柔，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她招来丹心，在空地上开始舞剑。 她将剑法和从弱水那里学来的舞蹈糅合在了一起，身形柔和，步法轻缓，时起时落…… 心随意动，丹心半点没有平日对敌过招时的隐隐杀气，似乎变成了她手中的丝带，婉转飞扬。 卫宁舞的兴起，不停变幻舞步，好久没有这般畅快了，她不禁轻笑出声，笑声在清幽的桃林传出很远…… 不知跳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额上已经密布了一层汗意。她挥袖擦去汗珠，只觉酣畅淋漓，痛快非常。 还是凡间自在，在天庭她就绝不会这样恣意，这样痛快淋漓。 弱水的舞很美、很美，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忧伤，那是因为她是被束缚着的，她渴望生命，渴望自由。 想到这些，卫宁摇了摇头，天庭，居然沉重如斯，连自由的舞也成了奢望！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她倒是可以偶尔悄悄回趟天庭，既不用去瑶池见驾麻烦，也能探探阿金他们。 收起丹心，卫宁心里暗赞自己想的周全，正可谓两全其美。 想到大金乌，就想起了他昨天送来的东西。 进屋取出玉玲铛，轻轻一摇，清脆的铃声回响在耳边，可爱非常。 环顾茅屋，最后决定将它挂在窗户上方，风儿一吹，它就能叮咚作响。 不错，卫宁笑着点点头，走到窗前，细心地挂在窗框上方。挂好后，玉玲铛随着微风拂动，时而轻吟，清脆悦耳。 她欣喜的用手指点点铃铛，听着它清脆的声响，“决定了，你就叫‘听风’吧！” 将玉盒合起放回木匣，看见昨天拿来装酒的紫金葫芦正在桌上，拿在手里点点它，“它有名了，也不能少了你的，就叫‘小紫金’吧。”然后把它收进了腰间的乾坤袋，方便取用。 理了理衣裙，扫到匣中的花蜜，卫宁眼前一亮，正好润润喉。 她随手取出一瓶花蜜，拔去塞子，一点一点细细品味，果然甘甜可口，一丝清凉从嘴里流入肚腹，真舒服。 凡间也有很多花草，改天自己也可以试着采花，酿些花露什么的，听说还能酿酒呢！ 这样既能打发时间自己吃用，也能送给大金乌他们尝尝，吃个新鲜。虽然肯定比不上天上的东西，但也是她的心意。 正好今天没事，卫宁把昨天得的东西一一归置，也顺便收拾了一下屋子。 她本来也不在意住的地方，之前这茅屋空旷，只有一个床榻、一只木桌、两个矮几而已。 如今一下添了这么些个物什，倒显得充实了点！ 想到昨晚和大金乌闲聊时，他提起有酒无曲，她当时只顾说笑，倒是忘了自己也是会奏曲的。 离开天外天时，娘娘也赠了她几卷曲谱，教导她虽然‘非情’本身是先天至宝，但是也要精研曲谱、博采众长。 因为只有真正懂了曲中深意，在不同场景借助乐器施法，才能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乐曲也能清心静气有助于修行心性进益。 正好闲着，卫宁于是取了曲谱到桃林中研习。 曲谱上共录了五首曲子，她手不释卷的在桃林内研读，间或试吹一番。 研习乐曲既需要精心，更需要悟性，所以卫宁并不急躁。 用了十几天时间，除了其中一首‘青丝’始终没能领会其中精髓，其余四首她都已经精通并熟练了。 每首曲谱后面都有简评及曲中深意的解说，那四首各有千秋，主旨却都是潇洒自在、清静无为。可以帮助修道之人排解郁气，稳定心境，继而助益修行。 卫宁每每吹奏， 都犹如身临其境，畅游其中，果然是不凡。 每次她都有不同感悟，运用‘非情’也更加得心应手。 只有那首‘青丝’，其中的缠绵悱恻卫宁实在不知其所以然，每每吹奏总觉的生涩凝滞。 这天，她又细细研读几遍‘青丝’，还是没有丝毫进益。 卫宁再是锲而不舍，也只得暂时放下。她倒也不太在意，曲谱本来就要慢慢感悟，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她收起非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几天沉迷感悟曲谱，恨不得闭关。静极思动，她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时，远处却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 有两个人，越来越近，是向这里来的，看来不是路过。 卫宁没有理会，这是她的桃林，普通凡人鸟兽根本进不来。 反之，能进来的也必然不是凡俗。 “青城山中桃花林，桃花林内桃花仙，好一处人间仙境！”来人笑道。 听到声音，卫宁略一皱眉，她怎么来了？ 来不及多想，人已经进了桃林。 不想失礼，卫宁笑道：“山野之地，得蒙瑶姬仙子芳驾，才称得上是人间仙境啊！” 来人正是瑶姬，她白衣绿裙，优雅美丽，笑意嫣然。 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姑娘，粉雕玉琢，笑的乖巧可爱，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卫宁。 笑着扫过那小姑娘，倒是惹人喜爱。 卫宁注视着瑶姬，“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坐。” 两人身份也算尴尬，她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瑶姬没有客气，牵着小姑娘坐下，见她们坐定，卫宁也坐了下来。 见她坐下，瑶姬戏谑道：“仙子竟然这样待客？” 卫宁不禁摇头失笑，在她心里两人非敌非友，实在不必像朋友一样招待她。 只是她今天不请自来，还这样毫不见外的直言戏谑。 “是我失礼了，仙子不要与我这山野之人见怪。”无奈，卫宁一边致歉一边起身回屋，身后传来她隐隐的娇笑声。 卫宁不禁哑然失笑，她果然是在戏她。 进了屋子，卫宁抬手变出托盘茶具。想了想，又拿出一瓶花蜜放在托盘中，转身出去。 给瑶姬奉上茶，将花蜜放在那小姑娘面前，笑着示意她喝。 小姑娘看看卫宁又看看瑶姬，笑嘻嘻的拿起玉瓶，好奇的看了又看，还摇了摇，听里面叮咚作响，欣喜的拔掉塞子。闻了闻，然后仰头喝了一口，放下瓶子，她舔舔嘴，“好甜啊，谢谢姐姐。” 小姑娘生的可爱，声音也软糯，卫宁笑吟吟的看她动作，乍听她说了这句话，也只是对她笑了笑。 瑶姬却娇声失笑，“姐姐？那我不是成了你的长辈了。” 卫宁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她一个经历世事，现在还为人妻为人母的仙子，怎么竟这样促狭。 真是人不可貌相，传言害死人，她在卫宁心里的伟岸形象已经岌岌可危了。 卫宁偏头看着她笑道：“有什么关系，仙子在凡间历劫，怎么变得这样拘泥了？ 瑶姬摇了摇头：“好了，不戏弄你了。这是我的女儿，杨蝉，小名三儿。” 见她笑的幸福满足，卫宁也实话实说：“很可爱！” 她柳眉一扬，顾盼神飞，“那当然。” 她这样自信张扬，惹得卫宁哑然失笑，她也忍俊不禁。 小姑娘杨蝉也不说话，抱着玉瓶时而小抿一口，笑嘻嘻的看着她们说话。 “行了，我们也别仙子来仙子去的了，互相称名吧。”瑶姬笑意不减。 卫宁玩心一起，戏谑道：“你不是我的长辈吗？” 瑶姬哑然失笑，睨了她一眼，抚着女儿的黑发，“有什么关系，仙子何时变得这般拘泥了？” 竟然原话奉还，一点亏都不肯吃。 果然是美人，轻嗔薄怒更添风采。 卫宁笑着认输，“好吧，瑶姬，今天来有何贵干？” 听她开门见山的问她来意，瑶姬偏着头向女儿笑道：“三儿乖，这桃林这么美，去林子里玩吧，小心点。” 杨蝉乖巧的点点头，放下玉瓶，又向卫宁道：“姐姐，我去玩了。” 卫宁笑着点点头，“去吧，别出桃林。” 她乖乖点头，“嗯，知道了。” 她下了石凳，看看卫宁又看看瑶姬：“那我去了。”就笑着向屋后的林中跑去，清脆的童音，回响在周围，更添了几分生气。 待小杨蝉跑远了，瑶姬才收回注视的目光，转过身，正对上卫宁的目光。 她也不卖关子，正色道：“我们全家受了阿宁的大恩，特来道谢。” 说完她纤手一拂，白光闪过，她手中已多了一个不大的青色坛子。 她把坛子放在石桌上，推到卫宁面前。 卫宁挑眉，“你这又是何意，我可是无功不受禄。” 她的事她只能当做没见过，又哪里敢说有功劳。 瑶姬笑着摇摇头，“好，你没有功。但这也不是‘禄’，只是一点点心意。” 她重重点出‘心意’两字，卫宁笑了，她在抠字眼！ 见她微笑不语，瑶姬笑着加了一句：“不收不行！”语气坚定。 卫宁垂眸喝茶，不接话。 “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是我亲手酿的百花酿。”瑶姬无奈，“就当是我们娘俩初次登门带的小小见面礼吧。” 见她还是不说话，瑶姬嗔道，“我酿百花酿的时候，三儿也忙前忙后的，稀罕的不得了，是她要带这个给你的。” 话说到这份上，看来是非收不可了，卫宁暗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收下三儿的心意了。” 瑶姬把坛子放在桌上，“别客气了，这百花酿可是费工夫，却也好喝的紧。只是你可别贪杯，它后劲也不小。” 卫宁眉心一跳：“酒？” 见瑶姬点头，卫宁不禁苦笑。 见了她的模样，瑶姬忍笑道：“不用担心，这百花酿是我收集多种鲜花，加上花心露水酿制成的，醇香甘甜。与天上最出名的琼浆玉液可是大不相同，几乎没有酒味。” 听她这样说，卫宁面上苦色稍解，却还是半信半疑。 瑶姬正关注着她，看了个正着，忍俊不禁，掩口而笑道：“怎么，你喝过琼浆玉液？” 想起往事，卫宁苦笑着点点头，“有幸得尝，感触颇深，自此对酒讳莫如深！”真是敬谢不敏，恨不得退避三舍。 听了她的话，瑶姬娇笑连连。 直笑的卫宁悻悻的盯着她看，她才渐渐停下，“咳，那琼浆玉液太烈，你喝不惯也很正常，没关系的。百花酿和它大相径庭，你大可放心享用，保证让你对酒的印象大改。” 卫宁手抚着酒坛，希望如此吧。 接着好奇的问道：“瑶姬，为什么别的不送，偏要送酒呢？” 瑶姬一怔，随即正色道：“酒意义非凡，是馈赠佳品。” 卫宁不解其意，“哦，愿闻其详。” 瑶姬笑道：“酒，愉悦时，可以畅饮庆祝；烦恼时，可以解忧消愁；惧怕时，可以壮胆助威；伤心时，可以忘记感伤。两三个知己好友，把酒言欢，人生一大乐事也！在凡间，人生大事都离不开酒。成亲时，夫妻需要喝酒以立下承诺；得子时，父母需要喝酒以庆祝血脉传承；老者离世时，子女家人需要喝酒以祝祷逝者往生。酒是最好的礼物，是人间最不可或缺的！” 卫宁听的大感长见识，没想到这酒还有这么多妙用，这样重要。 那倒是要多试试别的酒了，有好喝不醉人的，就可以和阿金对酌畅饮，把酒言欢了。 看向瑶姬，见她神色郑重，卫宁不禁笑道：“想来，瑶姬是爱酒之人喽？” 她挑眉笑道：“不错，我最喜欢琼浆玉液。算来也有十来年没喝到过了！”言语中有些微的惆怅。 听出她的怀念，卫宁奇道：“你既然喜欢琼浆玉液那样的烈酒，怎么又酿了这百花酿？” 她笑意加深，眼角眉梢仿佛都生出了花蜜，“他不喜欢烈酒，而且，我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并不适合多饮。” 她笑得幸福，言语间没有一丝一毫勉强，卫宁笑而不语，心里好奇更甚，所谓的情竟然有这样魔力？ 见她笑而不语，瑶姬俏脸微红，又道：“再说，我在凡间怎么可能酿出仙界御酒。” 她这一看就是强自辩解，要是想喝，总有办法的。 为了夫君儿女，连最爱的酒都不爱了，真是牺牲不小！ 第16章 深思 “母亲，姐姐，我回来了。”小杨禅一蹦一跳的向她们这边过来，头上的发带也随着她的动作摆动。 脸色微红，停在石桌前，向她们俩招呼道。 小姑娘笑意妍妍，头发也有点散乱，口中微喘，被她母亲拉到石凳上坐下。 瑶姬细心地为她整理衣襟头发，母女两个亲密无间的说笑着。 卫宁捧着茶杯静静地在一旁看她们母女亲近，真是想不到瑶姬居然还有这样体贴温柔的一面。 见卫宁饶有兴趣的看她们，瑶姬笑着嗔了她一眼，将桌上的花蜜放到女儿手中，让她喝了润喉。 转过头来，歪头笑道：“不用这般惊奇，等将来你有了孩子，你也会这样的。” 听了她的话，正在喝茶的卫宁险些呛住。 放下茶杯，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白了瑶姬一眼：“你放心，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我肯定是要辜负你的贵言了。” 瑶姬没有接话，摇头笑道：“说到孩子，我的两个儿子心心念念的想见见他们的救命恩人，不知道卫宁你愿不愿意成全他们？” 听她提起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卫宁没有接话，只笑道：“他们的伤势怎么样了？” 瑶姬笑答：“放心吧，已经差不多了。他们两个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禁足在家里了。” 听她惩罚了那两个好动的小子，还禁了足，那可是该着了，那两个小子太胆大了。 卫宁并不准备去她家，她和她家实在不适合交往，免得情形更加复杂。 见她没有接话，瑶姬想必也知道她的顾虑，笑而不语，轻叹了口气。 旁边的小杨禅见她们都不说话，笑嘻嘻的放下玉瓶，“姐姐你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一样的温柔美丽，而且这里也好漂亮，我可以来玩吗？” 小姑娘软糯娇憨、乖巧可人，卫宁笑了，也不好意思拒绝，“可以啊，只是这里有些远，你怎么来呢？” “嘿嘿，我叫哥哥带我来。”小姑娘脱口而出。 卫宁但笑不语，且不说那两个小子还被禁足。 就算等他们伤好了解了禁，也不可能带着妹妹来这么远的地方，经了这次的教训，他们的父母也不可能答应的。 小杨禅说完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怯怯的看了看她母亲又看看卫宁。见瑶姬没有出言支持，卫宁也笑而不语，于是微嘟了嘴低下了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瑶姬见她那个样子，向卫宁笑着摇摇头，微叹了口气，“好了，三儿乖，等你两个哥哥身体好了，我送你们来这里玩，好吗？”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向卫宁恳请。 听了瑶姬的话，小姑娘惊喜的抬起头，见她母亲肯定的笑着点头，然后转头看着我，眼睛亮闪闪的眨啊眨。 见瑶姬满眼恳切，小姑娘又这样期待。再一想她也不是经常待在这里的，又能来几次呢，不忍心小姑娘失望，向小杨禅点头应道：“当然好啊，我很欢迎小杨禅的。”你的哥哥们就算了。 小姑娘听了她的话，欣喜的点头笑着。 见小姑娘这样高兴，卫宁也心情大好。 瑶姬笑着向她点头致意，卫宁笑着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 小姑娘看来心情很好，笑个不停，叽叽喳喳的和她母亲说个不停，母女俩说的不亦乐乎。 卫宁笑着喝着茶，也不去打扰她们，抬首环顾桃林。 扫过不远处的茅屋，她想起瑶姬刚来的时候说的那句桃花林，不禁笑了。 想她这里也很应该有个名号了，总不能向别人称自己住在华山脚下女娲宫旁的桃林里的茅屋中吧。 想到这里，她笑着看向她们母女，她们已经告一段落，瑶姬正在喝茶，小杨婵也在喝花蜜。 卫宁放下茶盏，向瑶姬道：“瑶姬文采非凡，之前吟的句子很美妙呢。“ 听她说起这个，瑶姬捧着杯子有些奇怪的笑看着她，“你过奖了。” 真是不好糊弄，就知道自己还有下文，卫宁摇头笑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想请你帮我这处桃林茅舍起个名号。” 瑶姬秀眉一挑，环顾一番拊掌道：“那我可得回去请我家相公好好思量思量，想一个配得上这仙子修行的人间仙境的好名号，当是我们的心意送给你！” 见她一副施恩莫忘报的样子，卫宁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向她拱手道：“瑶姬啊，你可真是大金乌的亲姑姑，促狭处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佩服佩服！” 瑶姬差点噎着，满目惊异的看着卫宁上下打量。 卫宁见她行为怪异，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没忍住低头看了看身上。 碧色衣裙，平整如新，也没有污迹，瑶姬她看什么呢，难道面上头上有问题？ 之前都好好的啊，总不能撇下客人回屋照镜子去吧。 见她这样莫名其妙的样子，瑶姬忍不住笑了，“放心，你收拾的很妥当。” 卫宁眯了眯眼，自己收拾的妥当，她干什么像那天大金乌看见自己满身狼狈的模样？ 瑶姬笑意不减，眼中带了惊奇，“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和大金乌相熟，还说他……促狭！” 那还不促狭，这真是亲姑姑，说一声都要护着？ 还是太久没见了，连侄子什么性子都忘了！ 卫宁睨她一眼，“我们相约为友，当然相熟了。可见这是乐不思归了，都不记得侄子了。大金乌虽然寡言，可也说过你曾经照顾过他呢！” 瑶姬暗叹了口气，偏头看着远处，“那可是太久太久之前了，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孩子担着重任，为人寡言冷肃。这些年，我们各忙各的，都生疏了。” 卫宁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眼下两人身犯尴尬，让大金乌知道了瑶姬的事也是为难他。到底是包庇姑姑还是尽忠职守，这可太难抉择了。 大金乌对玉帝王母的敬畏，卫宁心中有数。所以，他们姑侄还是等杨家的事告一段落了再相见吧。 看来以后杨家的孩子来的时候要注意不能和大金乌见面了！卫宁暗暗打算。 “没想到你们居然为友，那可是好事。那孩子这些年一个人也苦，你这样平和温柔，也多关心影响他。”瑶姬面上带了郑重。 苦？那以后要多关心关心阿金了，卫宁没有追根究底，只笑着点头应了。 两人相视一笑，坐着喝茶聊天。 半晌，她捧着杯子，面上带着笑，看向远处的桃林深处，缓缓开口，“我活了很久很久，却感觉似乎只有这十几年是真正有生命的。在这十几年里，我才发现我是会笑、会哭、有想追求的、有想留住的、有拼了命也要坚持的……” 她的语音缓慢而深沉，应该是有感而发。 卫宁感觉的到，这是她的心声。 只是，对于瑶姬说的她真的不懂，没有什么感触，自然无可置喙。 但是，她心里也升起淡淡的羡慕和向往，能让人感觉自己是有生命的，这是怎样的经历，怎样的……感情。 瑶姬似乎陷入了回忆，卫宁也有所感触，一时间两人都默然不语，耳边只有时而的鸟鸣和微微的风声。 半晌，小杨禅打破了沉默，她笑着说道：“母亲，我们出来很久了，什么时候回家啊？” 听到她银铃般的声音，卫宁回过神。 可爱的小姑娘正笑吟吟的拉着她母亲的长袖，慢慢摇着，头上竖起的两个小辫随着她的小脑袋左右晃着，卫宁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瑶姬被她女儿摇的连忙告饶，“好了好了，三儿乖，别摇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卫宁，我们先告辞了。”瑶姬开口道别。 又低头对小杨婵温柔道：“三儿乖，和姐姐道别。” 小杨禅乖巧的笑着向卫宁道别：“姐姐，我们要回去了，谢谢姐姐的花蜜，很好喝。姐姐下次来我家做客，我为姐姐泡茶喝。” 卫宁笑着点点头，忍不住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不用客气，你喜欢喝，姐姐还有，再给你拿一瓶，回去慢慢喝。” 小丫头眼睛一亮：“真的吗，谢谢姐姐，我可以给大哥和二哥尝尝，好好喝的。” 卫宁笑意不减，瑶姬则摇头笑着伸出手指点点小杨禅的额头：“你呀，可真是个馋嘴的丫头。” 小丫头吐吐舌头，看的大人都笑了。 卫宁起身回茅屋去取花蜜，想到小杨婵提到她的两个哥哥，还都是小孩子。 还是大金乌的表弟表妹，于是她取了三瓶放在一个盒子中，拿了出去。 将盒子递给瑶姬，她笑着接过盒子，眼眸一闪，向卫宁道：“这对他们来说，太贵重了，谢谢！” 卫宁知道她说的是这天庭的花蜜对凡人很有益处，只是给小孩子的一点点见面礼而已。 而且她也清楚如果瑶姬愿意，她的相公和孩子可以得到更好的东西，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卫宁笑着摇摇头，戏谑道：“这也只是我的一点点回礼而已，你又何必这样客气，那岂不是让一日之内收到你的两份心意的我无地自容！” 瑶姬似乎没想到她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被噎住了，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好了，不多说了，我们要走了。”瑶姬边说边站起身，牵了滑下石凳的小杨禅。 见卫宁也起身相送，她笑着点点头，“留步吧！” 卫宁点点头，目送她们母女缓步走远。 一丈开外，瑶姬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她郑重道：“我也明白，我们之间关系复杂，不宜相交。瑶姬是武人性格，心思直爽，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今天只是为道谢而来，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我也看得出卫宁你是洒脱之人，否则上次不会轻易放过我。如今还与我相谈甚欢，对孩子也这么顾惜，我真的认为这是一种缘分。我真心高兴可以与你相识相交，也相信卫宁对我和我们一家是毫无偏见忌讳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一切随心吧！” 话音一落，她向她温婉一笑，点头致意，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她身侧的小杨禅还转过头向卫宁挥手作别，母女俩渐行渐远，留下她立在原地陷入沉思。 第17章 上门 看着她们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桃林中，卫宁半晌才自失的笑着摇摇头。 是啊，自己处世为人一向洒脱，怎么今天这么拘泥了，难道是凡间说的做贼心虚了！算了，瑶姬说的对，一切随心吧！ 回身坐下，看到桌上的百花酿，卫宁有些好奇。 没想到酒在三界竟然有这样的不凡意义，让人不明觉厉。 要是这百花酿好喝又不醉人，那…… 不就可以尝试酿酒，到时候还可以送给大金乌他们，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啊。 有这么大的一片桃林，如果能寻来酿制方法…… 卫宁暗自点头，那这可是她最最有诚心的礼物了。 心随意动，她将酒坛捧近，伸手掀开坛盖。 不等深嗅，一股淡淡的似花非花的香味扑面而来，香味虽不浓郁，可是隽永悠长，嗅之不凡，果然不同凡响。 抬手变出一个长柄舀子，伸进坛舀出一些，不过半满而已。 虽然它闻着挺不错，但是卫宁被琼浆玉液骗过一次，所以不敢像喝玉露花蜜那样大口，只小抿了一口，浅尝辄止。 细细一品，她眼前一亮，入口清甜，但又并不是单纯的甜，还糅杂着淡淡没有涩味的酒的香味与花香的混合清香。 入腹后，有浅浅的暖意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令人舒服至极。 而且口中那味道似乎循环往复，令人回味无穷。 这比起琼浆玉液，哪儿还称得上是酒，最多只能算是蜜酒，和阿金带来的花蜜很像啊。 瑶姬说它酒劲不大，应该不容易喝醉，那倒是很适合女子饮用, 毕竟像瑶姬那样喜爱烈酒的女仙只在少数。 将手中的酒慢慢喝尽，卫宁感觉脸有一点点烫。 她最多喝了两盅的量，感觉浑身暖暖的，很舒服，却并没有头晕。 卫宁惊喜不已，果然是好东西。 以后需要饮酒的时候，就喝它了，既合情应景又不会喝醉失态，一举两得啊。 盖上坛盖，卫宁心里想着一定要寻来个方子，酿出和百花酿一样好喝的桃花酒。 而且要多酿一些，拿来送人、待客。相信嫦娥，二公主她们那些女仙一定会很喜欢的。 不过大金乌应该更喜欢琼浆玉液那样的烈酒，那就少送他一点，只是一份心意，让他尝尝鲜吧。 打定了主意，卫宁决定先收集花瓣和露水，等将原料齐集，再去寻方子也不迟。 反正不着急，毕竟对神仙来说，时间是最不值一提的。 小心的把酒坛收进屋子，这百花酿虽然好喝，味儿也清淡，可毕竟是酒，她不是好酒的人，所以决定留着慢慢喝。 收集花间露水，必须是在破晓之后日出之前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进行，所以在瑶姬母女走后的第二天卫宁就开始收集露水了。 这样也不耽误每天四下转转，这些天，又是待客又是访客，回来又忙着研习曲谱，也有好久没出桃林了。 也该要四处去转转，看看可有什么妖魔鬼怪，也活动活动，免得身子都待得僵了。 只是她也遇到些麻烦，这么大的桃林，每棵都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自己一个人两只手每天最多能收两三棵桃树。 每次看着红日东升，露水消失，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可是酿酒本来就是闲趣，也为了心意，所以她不想用法力。 最后只得请了山间的数十位花精草怪，鸟兽精灵来帮忙收集露水。 诸女妖开始还有些拘谨胆怯，被卫宁细细安抚一番又承诺每位赠一枚清心丹聊表心意后这才放松了些，每天清晨尽职尽责的收集露水 人多果然是力量不小，不过五天时间，就收集了十个大瓮露水，酿酒应该是够了。 了了卫宁一件大事，她不禁大喜，谢了女妖们，还许诺要请他们喝酒。 女妖们都连连客气，有大胆的，还让卫宁以后有差遣尽管吩咐。 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能打上照面，她们见了卫宁再不见之前的拘谨。 每天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倒是添了许多生气。 卫宁虽在这青城山住了几年，一开始还有精怪来探访挑衅，都被她轻松打发了。 为了清净还将桃林范围扩大，布了阵法。 她懒的招惹是非，也没有传出名号去，这凡间知道她来历的似乎只有一个瑶姬。 可能有精怪当她是个法力高强的大妖精，后来还有小妖来投效的，她也没兴趣占山为王称霸一方，都没理会。 在她处置了山上一个跋扈作恶，欺凌弱小的狐狸精后，青城山在卫宁眼里差不多成了一片乐土。 为免麻烦，卫宁又让那只虎精传话出去，都消停修炼，少惹事。 所以她住的这青城山没有外间的那些兴风作浪的精怪，省了她不少事。 分发了清心丹，女妖们千恩万谢的走了。 而且她们大都是活泼美貌的年轻妖精，虽然在卫宁面前都收敛了很多，但是眉眼间的娇柔魅惑是天生的。 自己之前遇到过不少凡人与妖精结合成婚的，有的被女妖魅惑吸引，最终吸干精元；有的则恩爱圆满，却大多凡人难久活；有的为求长久厮守，妄动邪念引火烧身…… 那些被女妖魅惑的男子们大都定力不够，所以经受不住女妖的魅惑吸引，进而丢了性命。 那他们之间也是有过相处的吧，那他们究竟是爱还是欲？ 那那些恩爱的凡人和精怪，他们之间的就是爱了吗？ 摇摇头，挥走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卫宁觉的自己被瑶姬影响的不小，开始多思多虑了。 以她在凡间的短短经历，不是所有的妖精都喜欢害人，也不是所有的凡人都经受不住诱惑。 至于爱和欲，她现在还搞不清楚，所以不急下定论，慢慢体会吧。 心思转回，卫宁心满意足的环视置于茅屋前的一排大瓮。 现在，酿酒需要的露水也集齐了，就缺方子了。 在这期间，卫宁不厌其烦的走遍了方圆百里的坊里城镇。 尝过的酒水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却没有一样是好喝的。 不要说和百花酿比了，卫宁甚至觉着都没有琼浆玉液好喝！ 好容易收集了这些露水，总不好放着任它们挥散吧。 不得已，卫宁还是登了杨家的门。 说做就做，第二天一早，收拾妥当，卫宁就往杨家去了。 到了城外的树林边，她落下云端，打算步行入城。 时辰虽然还早，路上行人却已经不少，大都行色匆匆。 她也不急，悠闲的走着。 天气很好，沿途大街上，已经摆了许多各色小摊。 按照凡人的习惯，正是早饭的时辰，那些小吃摊大都坐的满满当当。 食客们的说笑声，小贩们大声的招呼、叫卖声，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们的谈话声，整条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家脸上大都带着笑，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们要开始一天的生活，创造财富、维持生计，每个人都踌躇满志的样子。 多简单的思想，多容易满足的凡人，多快乐的生活！ 也许，活的简单些更容易满足快乐吧。 卫宁自嘲的笑着摇摇头，或许吧，她这辈子是不可能体验他们简单的生活了。 收回心事，卫宁专心赶路，不过步伐更慢了。 真是考虑不周啊，这个时辰，他们一家应该正在吃早点或准备吃早点。 自己兴冲冲的上门，有事相求，却做了不速之客，打扰人家吃饭，那多尴尬。 虽然仙家讲究清静无为，可她也不能在凡人面前闹出笑话，有损形象。 虽然在某人面前，自己已经没有脸面了。 那她也不能自暴自弃啊，真要是那样毫无顾忌，估计玉帝王母知道了面色会很精彩。 所以当她用平时三一的速度踱到杨府巷子口时，距出门已经是半个时辰有余了。 看看天色，默默计算了一番，现在就算他们吃的晚那也应该已经吃完了吧。 卫宁点点头，心中笃定，抬脚向她家大门走去。 见多了凡间的庭院，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的确算的上是大宅了。 门庭依旧，与上次不同的是，现下大门洞开。 卫宁踏上台阶，停在门前。 一个本来正在整理花木的的灰衣年轻人转头看见了她，然后疾步向大门而来。 见状，卫宁放下原本想敲敲大门的手，静待着他走近。 很快，他停在卫宁面前。 先喘了口气，然后笑着向我拱手道：“姑娘，您要找谁啊？” 卫宁照实答道：“有劳通传一声，我特来拜访你家夫人。” 他点头应道：“姑娘稍待，小人前去通传。”转身疾走两步又回过身：“请问姑娘贵姓？” 贵姓？卫宁一怔之下笑道：“只需说，桃花林中人来访即可。” 他应了一声，向内跑去。 看着他的背影，卫宁笑着摇了摇头。 根据凡间的规矩，这姓氏是承继自长辈家族的，娘娘只给自己取了名，姓氏于她也不重要吧。 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瑶姬和她相公笑着迎了出来，那个仆役跟在后头。 卫宁打起精神，瑶姬人还未至，笑语先闻，“哎呀呀，咱们的桃花仙来了，真是稀客啊！” 杨天佑在一侧向卫宁笑着拱手施礼，“姑娘有礼，快快请进。” 卫宁只来得及向杨天佑点头致意，就被瑶姬拉着向内走去。 瑶姬一点也不厚道，刚走两步，就停下对迎上来的几个仆役丫鬟笑道：“大家认清楚了，这位是杨府的贵客，身份尊贵，你们只称桃花仙人就行了。” 卫宁白了她一眼，这是什么怪称呼，没见大家都在偷笑吗。 她忍不住道：“那不知瑶姬贵姓？”她好像也是只有名没有姓吧。 哪知她伸手拉过她相公，和他对视一笑，挑眉道：“出嫁从夫，免贵姓杨，杨夫人。” 卫宁摇头失笑，自认说她不过，可也不能被这么称呼吧。 忽然福灵心至，自己是桃树所化，属木，于是随口道：“大家称我木姑娘即可。” 仆从纷纷应是，瑶姬妙目一转，点头笑道：“引本朔源，不错，很贴切。大家今天都见到木姑娘了，以后不需通传，直接请入，知道了吗？” 后一句是对旁边的仆役丫鬟吩咐，见大家尽皆应是，她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行了，快请客人进去坐吧。”杨天佑向瑶姬宠溺的笑道。 “对，对，对，怎么把阿宁拦在庭院里了，来，快请进。”说完，她拉着卫宁向内堂走去。 进到大厅，大家坐定后，瑶姬吩咐丫鬟上茶。 然后笑着向她道：“阿宁来得正好，我们家那两个小子，见天吵着要出去见你，吵得我都想施定身咒把他们俩给定住了。” 想到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卫宁奇道：“见我做什么？他们的伤应该已经好了，怎么还在禁足吗？” “那两个小子胆大包天，这次惹出这么大的祸，一定要好好罚罚，让他们长长记性，否则，只怕还会闯祸！他们调皮的不得了，打罚毫不放在心上，禁足最能达到效果，一定能让他们记住教训，所以一直也没有解禁。”杨天佑笑着答道。 “对，两个调皮小子，都快变成猴子了，恨不能上蹿下跳，真是让人头疼。我们俩都被他们烦怕了，正好你今天来了，你去训他们一训，然后我们再顺势解了他们的禁。”瑶姬接道。 卫宁摇头失笑，拿她做做镇山兽吗。 这时，丫鬟送上香茗，大家喝茶不提。 等丫鬟退下去，见卫宁静心喝茶，并不搭腔。 瑶姬继续道：“怎么样阿宁，他们一直吵着要去见见救命恩人呢，一定会听你这个救命恩人的话的。天佑，你说是不是。” 杨天佑妇唱夫随，接口笑道：“是啊，木姑娘，那两个小子调皮的紧，他们又对你推崇备至，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卫宁放下茶杯，看了看他们夫妻，道：“你们心疼孩子，就让我做恶人，真是岂有此理！”说的我们都笑了。 “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个了。阿宁，你老实说，今日有何贵干啊？”笑毕之后，瑶姬单刀直入的笑着问她。 被戳破心事，卫宁拿起茶杯喝了两口，呵呵笑了两声，“瑶姬怎么这么问，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们，来你家逛逛啊？” 她明显底气不足，眼神游移，不去看他们。 瑶姬笑的狡黠，“我本来是随口问问，这么一看，还真是有事了。别顾左右而言他了，你可不是这么扭捏的人啊，说吧！” 唉，没办法，瑶姬这么聪明，她也的确是有事，只好从实招来了。 “瑶姬上次送给我的‘百花酿’我真的很喜欢，所以今天是厚颜来想讨这酿酒的方子，希望二位不吝赐教啊！”说完，卫宁作势拱手施礼。 见她这样作势，惹得他们笑不可仰。 杨天佑笑道：“姑娘言重了，这不值什么，待会就给你抄录一份。” 卫宁听得一喜，还未来得及道谢。 瑶姬笑着接口嗔道：“你倒是有眼光，这百花酿滋补养颜，我本来还想独享的，现在不得不和你共享了，唉！” 说到最后还故意长叹一口气，听得卫宁哭笑不得，“多谢夫人割爱，小女子感激不尽！” 见她们俩故作姿态，惹得杨天佑掩口偷笑。 “姐姐，你来了。”转过头就看见可爱的小杨禅喜滋滋的从内堂跑来。 卫宁接住她小小的身子，拉她坐在身边，点点她的小鼻子，“是啊，我来你家做客啊。” “嗯，欢迎姐姐。”她使劲点点头。 转头看看她的父母，“爹，娘，我带姐姐去花园里玩，好不好？” 又回头看卫宁，她笑着点点头，她高兴的看着瑶姬他们。 杨天佑笑而不语，瑶姬笑着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天天念叨你的仙子姐姐，现在总是见着了，去吧！” 杨天佑只是温言笑道：“去吧，跑慢一点，小心摔着。” 小杨禅也不接话，笑嘻嘻的站起身拉着卫宁向外跑去。 她无奈的笑着回头看了他们夫妻一眼，就被小小的杨婵拉走了。 第18章 早慧 一路上，杨婵像个小大人一样，引着卫宁在她家不小的庭院参观，还似模似样的一一解说。 就像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笑个不停。 卫宁更多的只是笑着点头，只偶尔接一两句话。 她们来到花园的一隅，小杨禅停下脚步，仰起小脑袋，看着卫宁说道：“姐姐，姐姐，我们去看大哥和二哥好不好？他们一直被娘禁足在房间里，也不许我去看他们，他们很不开心。而且都没人陪三儿玩，三儿也很不开心。” 见她停下，卫宁就知道这个小鬼头有话要说。 不想竟是和她那两个哥哥有关，这个小丫头和她爹娘一样精明，拉她做恶人。 见她仰着头看自己，卫宁笑着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伸手捏了捏她胖胖的笑脸。 故意逗她，“真是个贪玩的小孩子，你哥哥他们被你娘禁足是因为他们犯了错，闯了祸。你娘在罚他们，也是免的他们再犯错。过了这么久，你想见他们，你爹娘现在一定不会阻止的，你可以随时去。我就不去了，他们也不认识我。” 她听了卫宁的话先是一喜又连忙道：“不是，他们认识姐姐的，他们说姐姐是最好看的仙子。” 卫宁弹了一下她的发辫，笑道：“你不是见不到他们吗，怎么知道的，嗯？” 杨婵一窒，笑着吐了吐舌头，“呵呵，我偷偷去见的他们。告诉他们我和娘去见了一个很美很美的仙子姐姐，娘还送她东西说是谢她救了大哥、二哥。他们一听，就跳起来问我姐姐的样子。然后他们就开心的又蹦又跳，最后二哥告诉我，姐姐就是他和大哥的救命恩人。还说姐姐好美，好有本事，好厉害的。等他们解了禁，一定要去拜姐姐做师傅，他们还说让我带路呢。” 小丫头的话听得卫宁哑然而笑，摇头不语。她怎么随手就给自己救了两个调皮的‘徒弟’了，真是冤枉啊，她可没想过收徒弟啊！ 见她不说话，小杨禅撒娇的摇着她的两条手臂，“姐姐，去嘛，去嘛，他们真的很想见姐姐的，去嘛，姐姐。” 卫宁被她摇的无奈，连忙抓住她的小手，“好了，好了，我都要给你摇晕了。” 她的手被卫宁抓着，扁着小嘴，歪着头看着她，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可怜极了。 这可怜劲，不知道的还当自己欺负她了。 卫宁哭笑不得，这个小丫头啊！她摇头笑道：“好了别委屈了，我们去看你的大哥和二哥。” 她脸上的可怜之色立刻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欣喜。 兴奋的点头道：“好啊，好啊，我们快走。”话音未落，转身就要跑，被卫宁一把拽住，“慢点，小心摔着。” 她嘴上答应，脚下可不慢。卫宁被她拽的几乎是一路小跑，她也只能无奈的笑着被她拽走。 经过小径，穿过回廊，小杨蝉拉着她一路走到后堂，终于停在一个拐角处。 她停下脚步，卫宁也随之停下，笑着看她动作。 杨婵做贼一样四下看看，发现没人，然后偷偷探出头，指着一间房悄声对卫宁道：“就是这里了，他们有半个多月没出过房门了。” 然后，面上笑意加深，“不过我常常偷偷去看他们，他们也在晚上偷偷溜出来过很多次的，嘻嘻。” 见她做贼一样的动作，神神秘秘的说出这些孩子话，娇俏可爱极了。 卫宁笑着点点她的额头，“你们啊，真是调皮！” 她咬唇偷笑，“我们进去吧！”说完侧身贴着墙壁上前叫门。 卫宁也配合，也贴着墙壁跟着她靠近。 她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大哥，二哥，快开门，我带人来看你们了。” 她话音未落，里面传来响动，隐约还有欢呼声，房门“吱呀”的一声被快速拉开。探出一个手臂，就要把杨婵往里拽。 杨婵不敢大声说话，只一边叫卫宁跟上，一边被拽了进去。 可惜，还不等卫宁动作，房门已经‘啪’一声关上了，里面传出压着的说话声。 真是个急性子，这应该是老大吧！卫宁摇摇头，瑶姬明显都要给他们解禁了，杨婵都来不及说。 不等她上前推门，门一下子被拉开，冲出一个男孩。 是那个大哥，他满面喜色的，“仙子呢？” 看见站在门前的卫宁，登时不说话了。 还没等卫宁答话，里面又冲出来一个，抓着老大的手又蹦又跳，“仙子，仙子来看我们了吗？” 他还没说完，杨婵紧随其后拽着他的胳膊一气出来了，恼道：“你们别这样，太无礼了！” 我静静的退后一步，站在一旁看他们三兄妹闹成一团，忍不住笑了。 那杨家老二——杨戬第一个窜到卫宁面前，满面不敢置信，“真的来了！” “嘻嘻，大哥二哥，姐姐是来我们家做客的。”小杨蝉得意的开口。 两兄弟惊喜交加的看着卫宁，一时没说话。 卫宁笑着对他们道：“我和你们的母亲是朋友，今天特地来你家做客，你母亲让我来看看你们。” 听了她的话，老大杨蛟只是憨憨的摸着脑袋笑个不停。 那老二杨戬则是眼睛一亮，欣喜道：“真的啊，原来仙子是我娘的朋友，真好。” 说完，退后一步，似模似样的向卫宁拱手一礼，“仙子救命大恩，小子无以为报，请受我一礼。” 杨蛟反应过来，也连忙施礼。 见他小小年纪，就这样知礼，卫宁暗暗点头。 想起瑶姬的话，她郑重道：“别多礼了，起来吧。上次的事是个不小的教训，你们一定要记在心里，再不要冲动行事了，知道吗？” 见卫宁语气郑重，他们俩都收起笑，正色点头。 杨戬答道：“是，仙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再冲动行事了，多谢仙子教导。” 杨蛟不如杨蛟善言，连连点头。 见他们答应了，卫宁笑着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很好！不用那么多礼，我姓木，名卫宁，你们可以随着杨蝉叫我姐姐。” 杨蛟从善如流，乖乖叫人，“木姐姐。” 杨戬却咬着嘴不说话，也不开口叫人。 卫宁向杨蛟点点头，然后看向杨戬，不知道这个机灵的小子又有什么话要说。 杨戬抬起头，笑道：“为什么要叫姐姐，仙子不是母亲的朋友吗，那也应该称姨母啊！” 小杨蝉笑着插话，“因为姐姐一点都不像姨母啊，所以叫姐姐，二哥你想把姐姐称姨母吗？” 杨戬蹙着眉道：“才不是呢，可是为什么要叫姐姐姨母的，为什么不能叫名字呢？名字取来不就是给人叫的吗，仙子是世外高人，干嘛要这么落入俗套？” 卫宁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些称呼的，这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她更情愿被人叫我的名字。 只是凡间礼数规矩太多，她也只是入乡随俗而已。 见这个小小少年这么说，卫宁饶有兴趣的问道：“称呼我什么我倒是不在意，就算我们互称姓名也可以，只是这样你父母只怕会斥你无礼了！” 杨戬笑着摇摇头，“人生在世，怎么可以随波逐流，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才对。既然仙子不介意，那我就直接称你名字了。” 看着才到自己胸口，据说只有十岁的小子，居然说出这样可以算是离经叛道的话，卫宁心中着实有些惊讶。 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样聪慧，怪不得瑶姬无法将他的天生法力封印住。 惊讶过后，她倒是挺欣赏这小子。 这些年，天上凡间卫宁也见过不少人，除了大金乌，这个小子是最对她脾气的了。 卫宁无所谓的笑着点头，“好啊。” 见她答应，杨戬欣喜的接道：“卫宁……，我的名字是杨戬，不过爹和娘还有大哥都叫我二郎，你也这么叫我吧！” “爹和娘都叫我大郎。”杨蛟忙接道。 “还有我，还有我，爹娘叫我三儿。”小杨蝉也在一边大声向我宣布。 见他们三兄妹争先恐后的向我宣布他们的小名，卫宁笑着点头，“行了，知道了。你们两个，大郎和二郎快去跟你们的爹娘认个错吧，应该能很快解禁了。” 两兄弟听的欢呼不已，小杨蝉也跟他们一起欢呼。 “木姐姐，那我们先去见爹娘了。二郎，我们快点去。”杨蛟匆匆跟卫宁打声招呼，就率先向外跑去。 “大哥，等等我啊。”小杨蝉追着他跑了出去。 卫宁奇怪的看着还站在她旁边的杨戬，笑着问道：“你还不快去？” 他笑道：“卫宁才刚刚教导过我们，不可以冲动行事。而且何必那么着急呢，爹娘又不会跑掉。再说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那怎么行，我们一起过去吧！” 听他拿自己的话回她，卫宁哑然失笑，真不愧是瑶姬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精明了，将来肯定不得了。 见他还在等着，“走吧！”卫宁率先向外走去。 “好。”他跟上卫宁，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第19章 桃花酿 在瑶姬一家人的大力协助下，‘桃花酿’很快问世，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坛。 只是还要一段时间的发酵才会真正美味，而且时间越久，越香醇甘美。 瑶姬建议卫宁将它们深埋在桃花树下，这样能更好的吸收桃树的精华，会更美味的。 这对她来说本来不过是一抬手的事，可是在杨二郎的提议下，在杨家三兄妹的热情参与下，卫宁不得不和他们一起，抡起榔头动手挖坑埋酒。 卫宁是不可能会这种活的，她还以为杨家兄妹会呢，结果也是和她一样一窍不通。 一开始她们四个连榔头都不会用，手忙脚乱的边学边挖，还弄伤了好几棵桃树。 好好的桃林给挖的成了麻子脸，最后足足花了半个多月才算完成这么辛苦的难题，四人都累的够呛。 卫宁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三个小的虽然见过却从没有参与过……想也知道有瑶姬在，怎么会让他们做农夫。 这也算是他们几个第一次干农活了，这和拿剑对招还不一样，费力气费胳膊。 不过卫宁倒是无所谓，她有法力在，即使不用，也不会累着。 只苦了他们兄妹三个，打小都没吃过苦，更别提一连辛苦这么多天，干这么多活了。 不过倒是都不娇气，没一个撂挑子不干的。瑶姬夫妻也没有干预，任他们劳作。 等忙完了，四个人统统晒黑了，手也磨痛了，却从头到尾都兴致勃勃的，高兴不已。 经过这一遭，卫宁和杨家的三个孩子算是共过患难，有了的交情，相互之间了解更深了。 杨家的人，杨天佑温文儒雅、谈吐风趣、风度极佳。 瑶姬自不必提，优雅高贵、爽朗干练、处事果决。 杨家的三个儿女，老大憨厚有余，但机变不足，非常好武。 卫宁并没有收他为徒，但偶尔会指点他正确的习武方法，避免他走弯路。 她还教了他剑法，虽然他学的很认真，但是因为他并不喜欢用剑，所以使的不算精通。 剑太轻灵，而杨蛟天生力气不小，适合重兵器。 只是他年纪还小，瑶姬夫妻并不赞成他小小年纪就用过重的兵器，于他身体不利。 这一点卫宁也同意，所以也只是指点他拳脚功夫而已。 杨蛟很听话，很认真的学卫宁教的东西和方法，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可惜的是他资质只算是中平，不过胜在专心、肯吃苦、能坚持，卫宁还算满意。 杨家老二杨戬，机灵聪慧，口齿伶俐，但不够稳重，稍显轻浮了些。 他学东西很快，比杨蛟要快许多，不过他既不喜文也不好武，对什么都有涉猎，却都不算精通，博文而不强记。 卫宁感叹，如果他有杨蛟一半的专心，学武一定很快精通，因为他的资质上佳。 只是这似乎不太可能，他对此兴致缺缺，她也只能徒呼奈何。 卫宁最喜欢杨婵，三儿乖巧、聪明、善良，只是太过优柔。 可能因为她是最小的孩子，而且是唯一的女孩子，所以处事优柔寡断。 没有她母亲的一半果决，势必不能独自去承担，做些大事，注定是被保护的对象。 不过有关心爱护她的父母，兄长在，她也根本不必独自去承担什么，注定被保护。 她对动武、学武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她更喜欢读书、写字、弹琴，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凡间所谓的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 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卫宁很喜欢和他们相处，他们也很喜欢黏她。 卫宁每次去杨家都有大半的时间和他们在一起，看他们玩闹，和他们交谈，或者和他们的父母一起谈话品茗，笑着关注他们嬉戏。 记得瑶姬第一次带他们三个来桃花林玩的时候，他们三个每人送了卫宁一件亲手制的小礼物，让她惊喜不已。 老大杨蛟送的是一串用四片小小的不同颜色的石头制成的挂件，据他说是风铃，是代表了卫宁和他们三兄妹。 杨戬则是一只打磨的很光滑的桃木钗，顶端还雕了一朵稍显粗糙的桃花。被他自己吹的天花乱坠，仿似奇珍异宝一样。 直到卫宁承诺一定好好收着，才算止住他的滔滔不绝的叮嘱。 小杨禅送的则是一条自己编织的发带，淡淡的粉白色。 卫宁一一笑纳，之后随口问起他们选礼物的缘故。 杨蛟说是因为他们一家在去年中秋节的时候一同制作了一个与这个差不多的风铃，他父亲说这风铃象征着他们一家人，他们要相亲相爱，团团圆圆才能奏出美妙的乐曲。 他也希望我们四个能相亲相爱，团团圆圆，所以做了这个送给我。 杨戬则解释说，因为他看见卫宁只有一个简单朴素的没有什么花纹的发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配饰。 认为她喜欢木钗，所以亲手制了一个，还雕了花纹，说是这样更好看。 小杨禅则是讪笑着说，她是实在不知该送什么，见二哥送了发钗，因此她也决定送饰物，最后编了一条丝带送给卫宁。 卫宁笑着谢过他们，将礼物细心收好。 因为窗前已经有小铃铛了，所以杨戬建议卫宁把杨蛟送的风铃挂在身上。 卫宁没有意见，欣然佩戴在腰间。 而他送的木钗则直接被插在了卫宁的发间，至于原来那只则被他收入袖中，说是当做回礼。 卫宁无所谓，所以并不反对。 最后小杨禅的发带被她绑在手腕上，以兹重视。 才算是平息了她和杨戬的争执，因为杨戬坚持戴了发钗就不用系发带了。 什么奇怪理论，卫宁虽然顺着他们了，但还是觉着用发带编发很方便，以后肯定是要用的。 这就不用让他们知道了，兄妹俩吵起来实在让人头大。 ……………… 卫宁很喜欢这样简单而温馨的生活，所以有暇的时候，她喜欢去杨家转转。 他们三兄妹也隔一段时间会去桃花林玩，偶尔他们一家会一起来这里做客。 为此，桃花坞的门前添了一架秋千，多了一些练气力的东西和没开锋的兵刃。 甚至还多了两间茅屋和一间厨房以及做饭的全部材料，他们需要吃东西和偶尔在这里留宿。 为了避免麻烦，卫宁坚持每年回去天上见见阿金，美其名曰不让他辛苦奔波。 毕竟万一大金乌和杨家人碰面，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慢慢的卫宁学会了很多东西，不论是人情世故还是为人处世。 她会细心的看护小杨蝉玩秋千，避免她摔着；会叮嘱杨蛟，玩兵刃的时候小心伤到；会耐心的和杨戬交谈，虚心请教这个看着不大，但感觉比她还懂的多的小孩子。 说来，不知道是不是根据各自的年岁计算，实际上他们俩年纪相差不多的缘故，两人倒是能说到一起。 因此，卫宁没把杨戬当孩子，杨戬貌似从一开始也没把她当大人。 两个人倒是教学相长起来，卫宁获益匪浅，搞明白了许多她这些年半懂不懂的事物。 很多时候，他们一家五口似乎都能指点她，连小杨婵也不例外。 卫宁清楚的感觉到，来了三界这么久，她还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她。 亏她还觉着自己已经融入到三界和凡间了，结果还是一言难尽。 不过卫宁丝毫没有羞恼的情绪，打起精神，不懂就问，誓要学会所有。 他们一家人一点一点融入到了卫宁的生活中，渐渐的已经是不可或缺了。 有时候，卫宁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烦恼，有他们在，她不用愁该选些什么给大金乌他们。 只要碰上了，他们三个小鬼头都会七嘴八舌的给她出主意，还会因为意见不合而争论不休。 吵的卫宁头大如斗，还得先劝和，然后答应接受他们三个的提议，才算干休。 不过还好，嫦娥和二公主她们都很喜欢她们提议的礼物，连声道谢。 而大金乌几乎每次都是笑盈盈的收下，只有一次因为她给带了个玩偶（被杨戬撺掇着在市集买的），被他蹦着黑脸说了一声‘幼稚’，然后全数带回去收好。 看的卫宁好笑不已，这就是杨戬说的“死鸭子嘴硬”了吧！ 最终这只嘴硬的“死鸭子”在她带着笑死盯着他的状况下破功展颜，让卫宁笑不可仰。 这样的生活宁静而欢乐，卫宁很喜欢，很享受，也没有再觉得寂寞过，每天都过的很充实。 而且，卫宁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和成长，比以前更加细致、更加柔和了。 她整个人改变不少，不止她自己有这样的认知，大金乌他们也这样说。 对此，卫宁笑而不语，自觉这样很好，所以乐见其成，心中期待不已…… …… 时光如水，匆匆流过，不知不觉的从身边溜走。 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埋在桃花树下的桃花酿酒面世了。 一年前的时候，卫宁试着挖了一坛尝了尝，味道有些寡淡，所以她并没有急着挖出来。 自己动手，挖出一坛，顺手填好挖出的坑洞。然后卫宁洗干净手，打开一坛，细细的品味了一番。 果然香醇甘美，半点苦涩都没有，卫宁非常满意，欣喜不已。将酒装在小紫金里放好，准备慢慢品尝。 她兴冲冲的又挖出几坛，收在袖中，打算立刻与大金乌分享一下。 脚下不停，卫宁即刻向天庭飞去。让大金乌他们尝尝，如果他们喜欢，就多送一些给他们，然后再多酿一些，以后就是她手里的法宝了。 第20章 事发 这次，卫宁乖乖从南天门进了天庭。 先去瑶池拜见了玉帝和王母后，一进去就觉着这两位似乎心情不佳。 王母看着倒还好，言笑晏晏的和卫宁说话。玉帝面上还有着尚未褪去的怒意，却也耐着性子笑着和她说了几句。 这些年卫宁也学了些眉高眼低，眼见着他们遮掩，就识趣的没有多问。老实答了话，又送上了一些凡间的物件，消磨了一会功夫，就告辞了。 能让玉帝王母费心发怒的都是大事，看着也没有让她知道的意思，所以她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在瑶池外见着了匆匆去传大金乌来瑶池见驾的仙侍，卫宁就转道先去给嫦娥和二公主送酒。 天上仙家不少，女仙却真的不多，她们俩算是天上少有的能和卫宁闲话家常的人了。 她们正好都在广寒宫，几人见了面，都是欣然笑纳了礼物。 嫦娥道谢后细心将酒放好，说是卫宁亲手酿的酒，又特地送来给她，必定不是凡俗，所以不能贸然饮用，要拿来宴客。 二公主则是立时尝了一杯，赞不绝口，几乎要拉着她俩一气喝完一坛。 卫宁费了些唇舌才将她劝下，送她桃花酿是让她细品而不是狂饮。 不是她舍不得酒，只是她可不希望一个好端端的女仙变成一个酒鬼，那她这个送酒的罪过就大了。 最后二公主只得不情不愿的勉强答应了，卫宁这才松了口气。 两人一番拉扯，惹的嫦娥都笑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后，卫宁告辞往大金乌这里来。 就算是他被玉帝他们差遣出去办差，也得回去交代收拾一下，这会儿去刚好能见着。 不消片刻卫宁便到了大金乌的金华宫，因她来过几次，殿中仙娥、侍卫、侍从都认得她。 守殿侍卫向行礼后，告知我大金乌在一炷香之前被招去瑶池见驾，还没回来。 卫宁心中奇怪，什么大事说了这么久还没完。 不过想来应该很快回来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进去等他回来。 不止为了见面送礼，也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要不要她帮忙。 于是卫宁谢了守殿侍卫后就径直进去了，殿中仙娥行礼后招呼她坐下，并奉上玉露，然后躬身退下。 卫宁把酒坛从袖中拿出，放在面前的案几上，静待他回来。 想到他必然不会喜欢这种像花蜜一般的酒，却又因为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而勉强收下，必然会将它束之高阁。 哼，可不能让他浪费自己的心血，到时候一定要逼他当面尝上一尝。 想到他喝桃花酿时的表情，卫宁就忍俊不禁，暗自坏笑。 可是，卫宁却失算了，坐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也没见人。 卫宁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殿中慢慢踱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回来？ 又过了一会，她终于决定不等了。 吩咐仙娥将桌上的酒坛收起来，等他回来后告诉他这是自己亲手酿制的，专程送来给他品尝的，请他一定要好好享受，不能辜负我一番美意。 仙娥恭敬领命，抱着酒坛退了下去。 等她退下，卫宁忍不住掩口偷笑。 很快，她收拾好心情，准备回青城山。 刚走了两步，静静挂在腰间的风铃却忽然剧烈的晃动起来，发出激烈的声响。 怎么回事，卫宁忍不住皱起眉头将风铃提起，晃动加剧。 这风铃自杨蛟送给她，已有三年多的时间，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想起杨蛟说它代表的是她还有他们兄妹三个，卫宁心头一跳，他们有危险！ 疾步向外走着，卫宁随手放开仍在动的风铃，掐指一算。 蓦地她睁大双眼，脚下更加迅捷。 糟糕，瑶姬的事天庭已经发现，现在派了大金乌率十万天兵天将去抓他们了。 卫宁心中着急，一出殿门，立刻驾云向凡间飞去。 哪知还未出南天门，风铃上一片黑色的石头就碎裂开来。 卫宁心中大惊，有人出事了。她将向外飞去的碎片收到手中，立刻加速向杨家飞去。 穿过厚厚的云层，云层上众多天兵天将手执刀兵弓箭。 剑出鞘，弓上弦，杀气腾腾的林立待命，时刻准备冲杀。 从上向下看去，就像一团一团的乌云。 卫宁蹙着眉，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加速。 她要尽快赶到杨家，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杨家大宅出现在卫宁的视线中。 隔得很远她也能看见杨家的庭院中，密密麻麻站着许许多多的天兵天将。 喘息之间，杨家近在眼前。 院中的情形清晰的呈现在卫宁的眼前：院中的地上满是散乱的箭支，原本宁静幽雅的庭院一片狼藉。 大金乌魁伟的身影正侧站在庭院中央，他身后是一排排天兵天将。瑶姬躺在他身边不远处，正被人剑指咽喉。 杨天佑和杨蛟躺在杨戬和杨婵身旁不远处，身上和地上是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一个绿衣女子正站在杨戬杨蝉身前，激动的说着什么。 而最让人揪心的是，那绿衣女子被天兵从杨戬和杨蝉身前架开。 即刻，大金乌宝剑前指，高喝一声：“上”。接着，一队天兵持刀执剑向背靠内院抱在一起的杨戬和杨蝉冲了过去。 卫宁清楚地听到了瑶姬绝望的哀嚎声，和大金乌的凌冽杀气。 她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也顾不得深究了。 千钧一发之间，卫宁手腕一翻，那一队已经距离杨戬兄妹咫尺之遥的天兵当即向四周飞跌出去，发出一阵阵惨叫。 见此变故，大金乌猛地抬起头。 卫宁清楚的看见他抬起头时，惊怒交加的眼神。在看到她的身影后，眸中的复杂之色更甚。 逼退那些天兵后，她一个飞纵，终于停在了杨戬、杨蝉身前。 卫宁隐在袖子里的手攥着，因为她此刻直面的正是神情冷肃的大金乌。 他已经转正了身形，黑亮的眼中带着深重的、极力克制的怒气，定定的看着她。 而卫宁，自站定的那一刻，没有理会向她行礼的天兵天将，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直视着他墨染一般的眼睛，卫宁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那是掺杂了愧疚、愤怒、更多是不敢置信的心情。 卫宁明白，自己并不懂得掩饰心情，她的眼睛一定可以清楚的将心中的一切告诉大金乌。 最重要的是，此刻他们两个……站在了对立面。 卫宁的心从未有过的沉重不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蓦的，身后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袖，抽泣着正要说什么。 是杨蝉，卫宁正要回头温声安慰她。 一直静立沉默的大金乌猛地睁大眼睛，对着卫宁身后暴喝：“闭嘴。” 衣袖上的手飞快的颤了一下，卫宁也是心头一跳。 她身形未动，只是伸手拍了拍杨婵的手，以示安慰。 这时，一直躺在一边的瑶姬，凄厉的向卫宁哭求道：“卫宁，求你，救他们，求你……”她不停地说着‘求你’，眼泪汹涌，满脸狼狈。 自她出声，卫宁立刻转头看向了她。 看到此刻的瑶姬，卫宁的心头一阵酸楚，眼睛也有些酸。 她看见了什么，曾经那样美丽、高贵、优雅，巧笑倩兮，顾盼生辉的瑶姬，此刻鬓发散乱、衣衫不整、身上带伤、满面泪痕，狼狈不堪的被一把剑逼着躺在地上还拼命抬起头向自己哀哀哭求，眼眸亮的让卫宁几乎不敢与她对视。 这一刻，面对那一声声哭求，面对那亮的耀眼的眼神，卫宁除了点头，再无法做出别的动作。 深吸了一口气，卫宁努力保证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好，你放心。” 听了她的话，瑶姬仿似放下了千钧重担，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脖颈，蓦地躺回地上，哭着笑了。 在卫宁身后一个抽泣一个静默的兄妹俩，终于失声痛哭，听的人心中不忍。 卫宁闭上眼又睁开，定定的看着大金乌，“就算长公主身犯天条，但她现在仍是欲界女神、天庭战神、你的姑姑，不该受此折辱！” 听了她的话，大金乌眉头一皱，回身吩咐：“扶长公主起来。” 那个用剑指着瑶姬的天将怔了一怔，连忙收起剑，俯身去扶瑶姬。 天蓬元帅也过去帮忙，二人一起将瑶姬扶起来。 站定之后，天蓬元帅退回大金乌身后，那天将没有放开手，看着大金乌。 大金乌抬手变出一条捆仙绳，扔给那天将，冷冷道：“绑起来。” 那天将手忙脚乱的接过，叫来不远处两个天兵帮忙，不消片刻，就将瑶姬捆得结结实实。 卫宁皱了皱眉，正想说话。 大金乌看着她冷冷道：“仙子说的有理，瑶姬长公主不该受到折辱。只是她法力高强，在下不得不出此下策，请仙子体谅。” 他说的有理，卫宁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口气，她转过身。 往日总是笑吟吟乐呵呵的兄妹俩此刻哭的凄惨，见她转身，慢慢止住大哭，都满面泪痕的看着她。 两双从来都清亮明快的眼眸都溢满了伤心、恐惧，以及无助，杨婵更甚。 卫宁叹了一口气，将杨婵抓着她衣袖的手放在杨戬手中，看着杨戬，“照顾好妹妹，呆在这儿别动。” 他咬着牙，身子一直在微微发抖。像是想哭，却又忍住了，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在脸上使劲擦了擦，重重的点了点头。 卫宁对他安抚的笑笑，转头看向杨婵，拍了拍她的脑袋，向她点了点头。 又看了一眼地上倒在血泊里早已了无生机的父子俩，卫宁咬牙忍住难过，转过身。 后面没有天兵天将，她可以放心身后。 再一次与大金乌对视，卫宁慢慢平复了心境。向他微施一礼：“见过大金乌神将。” 在这么多天兵天将面前，他是奉旨办事的大金乌神将，不是她的朋友大金乌。 卫宁很清楚，他绝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而她，也不想用私谊让他为难。所以此刻，自己是以与他平级的执法天神的身份来和他对话的。 见了她的动作，大金乌眉头微微一皱。这里离青城山不远，本来就让人怀疑，看情形她也确实与瑶姬和杨家人相熟。 之前在瑶池听到瑶姬与凡人私通，居住之地就在青城山左近。他心中不安，知道她去了金华殿，甚至都没有回去交代公务就立刻点兵下界了。 此刻她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要坐实了渎职。 大庭广众之下，人多眼杂，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见她执意如此，大金乌忍着气，向她拱手还礼，“仙子多礼，大金乌不敢当。” 等他站直身子，卫宁明知故问道：“不知神将今天带这么多天兵天将下凡，有何公干？” 她指向杨天佑父子的尸身，“而且这里还有凡人丧命，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身犯何罪？” 大金乌面无表情，“欲界女神、瑶姬长公主私通凡人杨天佑，还生下杨蛟、杨戬、杨婵三个孽种，触犯天条。本将尊玉帝旨意将瑶姬捉拿归案，将杨天佑、杨蛟、杨戬、杨蝉父子四人就地正法，魂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卫宁听的眉头一皱，玉帝的旨意居然这样绝情。 她不服气的对大金乌道：“瑶姬长公主身犯天条，理当捉拿归案。只是这父子四人的处置，未免太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是三界圣主，今日会下这么狠绝的旨意，想来应该只是一时气怒，将来未必不会心痛。” 顿了顿，卫宁移开目光，不和他对视，继续道：“如今这父子四人，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下这两个小孩子，我也不忍见他们小小年纪就早早丧命，不如请神将放他们一条生路。如果神将应允，我即刻随神将上天向玉帝解释一切，玉帝如有怪罪，我一力承担，一定不会连累到神将和众位天兵天将。” 说完卫宁静静的看着大金乌，忐忑不安的等待他的答复。 “大殿下，小将认为仙子说的有理，这上天有好生之德，神仙嘛，应该有慈悲之心。再说了，假若到时玉帝仍坚持要这俩孩子的小命，也不过就多费点功夫罢了。天庭要抓的人，他们俩还能跑了不成！”是大金乌身旁的天蓬元帅出言。 卫宁暗自松了口气，今天她并不占理。而且大金乌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她没有多少把握。 如今有人附和帮腔，只希望大金乌能暂时放他们一马。 半晌，他一直没有开口，肃着脸站在那里。 卫宁静静的等着大金乌的答案，眼中已带了请求。 大金乌冷冷的瞪了天蓬元帅一眼，又回过头，看着卫宁的眼睛，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说：“不行，我们的命令就是捉拿瑶姬，诛杀杨家满门。” 听了他斩钉截铁的回答，卫宁的心猛的沉了下去。 第21章 心殇 卫宁皱着眉一动不动的看着大金乌，而他也并没有移开视线，丝毫不让的静静回视她。 缓缓吐出一口气，卫宁安抚的看了看无助恐惧的瑶姬。慢慢抬起头，“神将，能否通融一二？” 大金乌坚定的摇了摇头，“卫宁仙子，请你马上让开。否则，我定会向陛下参你阻挠圣命，妨碍公务之罪。” 卫宁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入了谷底，对说服大金乌绝望了。 咬牙闭上眼又睁开，卫宁决然道：“不论神将要参我什么，今天，我绝不会让开。” 大金乌猛抽了口气，瞪大双眼怒视着她。他气的手抖，举剑前指，怒斥道：“仙子这是要和在下刀兵相见，公然违反陛下旨意、逆天而行吗？” 卫宁的心猛的一震接着酸涩难当，一点也不想，可是，自己没有办法！ 她咬了咬唇，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咬牙坚决道：“人命关天，卫宁无话可说，实在不得不为！”话音一落，她伸直右臂，丹心业已在手。 “诶，诶，这是何必呢，二位上仙，不用为了这一点小事就伤了和气不是，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魁伟的天蓬元帅急了，连忙劝和。 不理喋喋不休的天蓬元帅，大金乌怒发冲冠、呼吸沉重的看着手执丹心的卫宁，眼神复杂难辨。 卫宁强迫自己不移开目光，和他对视。 大金乌，对不起，可是她必须救这两个孩子，等事了之后，一定向你赔罪。 卫宁心下一定，排除杂念，全心备战。 这一次，不是比试切磋，胜负不再是无关紧要，自己……输不起！ 生平第一次，她有了那样强烈的信念和求胜念头，她……一定要胜。 此刻，除了必胜的决心，卫宁的灵台一片空明，静静的看着大金乌。 他一定能感受到她浓浓的战意和强烈的决心，但是他也绝不是不战而退的人。 身经百战的大金乌此刻也是静心收摄心神，对卫宁沉声道：“好，三界的规矩，强者为尊。今日我大金乌与卫宁仙子在此一战，你胜则我立刻收兵，放过杨戬杨婵兄妹，带瑶姬上天复命；若我胜则立刻处死杨戬杨婵兄妹，并带瑶姬和你上天，交由陛下处置。” 卫宁点头应战，“好，一言为定。” 语罢，大金乌即刻平举宝剑，剑尖直指着卫宁，静等她出招。 围着的天蓬元帅和众天兵天将即刻后退，留出场地给他们俩。 卫宁想到身后的两兄妹，沉吟片刻，幻出‘非情’回身递给杨戬，“你们俩不要分开，好好拿着！” 这里可是有十万天兵天将，万一哪个立功心切，无耻偷袭，到时她救援不及，岂不令人叹惋。 有‘非情’在，一定能护住他们。 卫宁放下心事，再无后顾之忧，转过身，静心准备与大金乌对战。 见她已做好准备，大金乌大喝一声，率先出手。 卫宁的剑法讲究婉转平和，以守为重，所以，她没有急着先出手。 见大金乌出招，她立刻迎上，两人短兵相接。 相比起上次切磋，他的招式凌厉迅捷许多，力量也有所改变，想来上次是他手下留情了。 只是卫宁在凡间历练了几年，动敌无数次，其中也不乏生死险境。 之后更与瑶姬切磋过数次，她的经验、技巧早已今非昔比。 最重要的是，这一战，她有必胜的信念！ 一时之间，院中刀来剑往，两人打得难分难解。场中却是平分秋色，两人都没有占了上风。 百招过后，大金乌的招式有些微迟滞。 他的进攻，一力降十会，讲究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强烈猛力的攻势将对手震慑压服。 如果不能速胜，则会因为法力精力的消耗而渐渐落入下风，眼下就是这种情形。 百招之前，他攻她守，卫宁虽然没有落入下风，却很是被动。 现在，她逐渐抢回主动权，大金乌则渐渐的有些不支。 卫宁不敢大意，立刻把握机会，加大攻势。终于在近五百招后，觑准他一个破绽，打算一击定胜负。 卫宁举剑上挑，他立刻横剑格挡。她手法急变，变招将大金乌的宝剑格飞，左手闪电般前探，一把抓住。 大金乌他闪身急退，卫宁攻势不变，旋身执剑前刺…… 最后，情景定格，众将大惊，大金乌已经被丹心剑指咽喉。 卫宁忍下因激烈对战和深重的紧张放松而起的气促，微张了嘴缓缓平息吐纳。 她定定的看看他，一时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大金乌的眼神复杂，卫宁明显看到了他一闪而逝的欣慰。 顿时，她心中惊疑不定。即使自己进步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大金乌制服的。 应该是……是他有意相让，想要在暗中放杨戬杨婵一条生路吧！ 毕竟那是他姑姑的儿女，是他的表弟表妹。 而且在卫宁心里，从不认为他是个狠辣绝情的人。 想到这些，她暗自松了口气，心中轻松不少。念及之前对他的怨怪，心中生愧。 “我输了。”正在卫宁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金乌淡淡的开口。 卫宁回过神，收回剑，向他点头致意。 收起丹心，上前一步，卫宁捧起他的宝剑，双手奉上，“承让。” 然后轻声道了声：“谢谢。” 大金乌定定的看着她，卫宁坦然回视。 半晌，大金乌微叹了口气，接过剑，收在身后。 卫宁心愿得偿，向他微微一笑，转身准备过去带杨戬杨婵离开。 她转过身，笑着看向那两兄妹，迈开脚步。 哪知，刚迈出一步，卫宁就感到一股霸道的气劲自她背心送入，迅速窜遍全身。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转瞬之间甚至就被定在了当场，甚至连眼皮也动不了了。 身子僵着，卫宁的心也刹那间冻结石化，很冷很硬，瞬间散遍四肢百骸。 心中眼前一片空茫，一时间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 像似经历了万载千秋，又仿佛只过了一瞬。卫宁只觉着眼睛刺痛，炙热万分。 她空洞的双眼渐渐有了影像，是那骄阳似火的大金乌，他的身影慢慢出现在卫宁的视线中。 他转到了她面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卫宁看着他，他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似乎是经历了骄阳炙烤，卫宁的身心慢慢恢复知觉，痛……原来冰雪化冻后是这种感觉！ 手脚酸软，卫宁相信，要不是被定身法定在当场，她只怕要软倒在地。心头像是压着巨石，简单的吐纳都很艰难。 为什么？她无声的问他。 大金乌面如铁铸，唇似斧刻，半点动静也没有。 他静静的看着如遭重创的卫宁，此刻早已经满心决绝，再无半丝侥幸。既然有幸被认为朋友，那就让他来教会她这三界最重要的法则。 天道权势之下，每个人都是蝼蚁刍狗。除了顺天应命，任谁也无法在这万丈红尘肆意妄为。 她身在局中，为上位者忌惮却不自知。还要将把柄示众，自绝后路，当真是不知死活。 是他错了，不忍让她见这世间污浊，泛泛而谈，却终究是害了她。 大金乌不是沉浸过去的人，既然错了，就要改。 不让她亲眼见到人心险恶，天命难违，就是他说上一万遍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至于后果，大金乌心头刺痛，却转瞬清明，听天由命，他绝不后悔。 没有再看卫宁，大金乌猛地转头看着杨戬杨婵。 他后退一步，与卫宁并立，冷冷的声音缓缓传进她的耳中，“阿宁，你来到三界五年了，你根本没有记住更没有明白我当初告诉你的那句——‘人心难测’，你，还没有真正长大。今天，我来帮你，用他们的命！” 他的声音抖的提高，手中长剑闪电般指着杨戬和杨婵，两人应声抖作一团。 卫宁的心猛的一跳，然后开始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她觉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身体几乎要颤抖。体内气血翻涌，心绪繁乱，头脑一片混沌。 忽然，杨戬手中的‘非情’发出一声长啸，除了卫宁和大金乌，院中其他人包括天蓬元帅都被突如其来的声波震的退后，很多人摔倒在地，大家都捂住了耳朵。 杨戬兄妹离的最近，也被声波震得踉跄飞退，重重摔倒在地，‘非情’也被杨戬甩了出去。 卫宁被‘非情’的长啸震醒，猛地回过神。 她从没听过‘非情’发出这种声音，应该是自己的心绪影响到了它。 眼看着‘非情’从杨戬手中震飞离手，卫宁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眼前一黑。 大金乌反应非常迅速，闪身一抓，‘非情’立刻被他收入手中。 卫宁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完了！ 她绝望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看着大金乌挥剑准备动手，看着他被天蓬元帅阻止，看着天蓬一步一步走上前，看着已经站起身的杨戬杨婵绝望的抱在一起。 看见……看见他们被重重一击，身体飞了起来，重重摔落在地，再无动静。 两滴泪慢慢从卫宁眼中涌出，顺着脸颊滚落，温温的，痒痒的。 有风吹过，她的额发被吹起，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第22章 大金乌番外(1) 我，是太阳，光芒万丈，奔放骄傲，热烈而自由。 我喜欢带着弟弟们自由的在天地间遨游，无拘无束的生活。 是的，自我初生到成为三界之主——玉帝王母的孩子之前，我的确是这样生活的。 那时候，我很自由，很快乐，我有许许多多的朋友，有最亲近的弟弟。 昊天玉皇大帝初登至尊之位，天庭风雨飘摇，作为玉帝和王母的长子，我不得不从一缕自由的风一点点变成了天庭的一支利箭。 为他们分忧，舍我其谁。 于是，我的生活彻底翻天覆地。 从我一步步自普通天将做到天庭第一神将，我渐渐失去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热情、自由、朋友、亲情还有快乐！ 天庭草创，尽管有天道和上古大神的支持，可那些桀骜的巫族妖族余孽，怎么会甘心轻易臣服。 鲜血、杀戮，身死道消，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而我，是这最适合的执行者。 我是先天之神，法力不低，我的身份是天庭大太子，仅此于玉帝王母，能代表天庭和天道正义，……我，当仁不让。 从最开始的勉强不适到渐渐驾轻就熟再到最终的麻木不仁，我的心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我的热情早已冷却成灰，我的自由早已被沉重的责任、天条绞杀。 我的朋友或被我杀死，或不屑与我为伍，被我亲手伤害遣散。 我的亲情……哈，他们只是玉帝王母，是陛下娘娘，并不是我的父亲母亲，我我怎么可能拥有亲情！ 我所谓的快乐，在我的心被阴谋诡计和防备戒心填满充斥，我脸上的笑容被僵硬的肌肉和偶尔的讥诮冷笑代替时，早已与我再无瓜葛。 我所仅剩的，也只有职责和骄傲了。 所谓的父母已变成三界最顶峰的两个神祗，我们的相见和交谈只是为了维护天庭的地位和天条的威严。 他们发布一道道命令，我恭顺的一条条执行，毫不犹豫，绝无二话。我早已经习惯，执行和恭顺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陛下和娘娘在我尽善尽美的完成任务时，会公事公办的夸奖封赏；在我失手败退时，也会毫不留情的责罚训斥。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他们更加不会如此认为，这对我们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 我绝对相信，我毫不怀疑，如果我对他们有丝毫的忤逆，那我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无疑是精明而绝对强大的，不仅仅有天道的维护，我见识了他们太多太多的手段。 他们要害谁，暗地里的手段比光明正大的手段要多得多，多不胜数。 所以，在他们坐稳三界之主的过程中，他们既达到了目的，又获得了尊重和臣服。 我跟他们相比，差的太远。所以，我从不敢对他们阳奉阴违，糊弄他们，他们的任何吩咐，我都全力去完成，哪怕我心中其实并不认同，并不想做。这是为人臣、为人子必须的恭顺，更是发自心底的恐惧，久而久之，这更成了我渗入骨髓的习惯…… 终于，我成为了陛下娘娘手中最锋利的屠刀，再不必时刻担心害怕会身死道消。 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并不亲近，我的九个弟弟，并没有像我一样成为屠刀。 他们只是每日轮值，让凡间能够沐浴到阳光，偶尔跟着我去历练一二，增长见闻和法力。 我的妹妹们，她们只需要在天庭快乐无忧的生活就好。 比起他们我太忙碌、太严厉、太冷漠，他们对我畏惧居多，很少亲近。 对他们，我是羡慕的，或许还有关心，只是太少太少了，少的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这种种复杂的感觉最终汇集为疏远，我也不会与他们亲近。背道而驰的两种人，强行凑在一起也不过是各自为难罢了。 我能做的就是时刻打起精神，做好本分，让他们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生活了。 除此之外，太多的人对我谄媚、奉承、畏惧，我不屑去理他们。 我唯一的心存好感的亲人——瑶姬——我的姑姑。 她与我不同，从一开始，姑姑就比我更强大、更正直、更敢于反抗，也并不天经地义的认为该为陛下双手沾满血腥，以屠戮暴虐治世。 所以与直接吩咐命令我不同，陛下是对姑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说动姑姑与我一样为他铲除异己，巩固帝位。 而姑姑虽然答应，却并不会像我一样绝对执行命令将对手赶尽杀绝。 姑姑为人豪爽正义，更多的时候只是将对手打败，然后劝他们归附，或让他们远遁，但发誓不再对抗天庭。 父皇对姑姑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姑姑所能做到的极限，若要再得寸进尺，她一定会撒手不管。 我很佩服姑姑，但我不敢学她。 我从小是姑姑带大的，一直都很喜欢姑姑，很崇拜她，姑姑也很喜欢我。 可是娘娘不喜欢她，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的，我总能在娘娘满面的笑意下看见她寒光凛凛的眼神。 而姑姑也并不喜欢母亲，认为她太虚伪狡诈，所以她们关系并不是很好。 可是我并不在意，我最喜欢粘着姑姑。 浑然未觉，暗处娘娘晦暗不明的眼神和无数次私下的训斥后越加忿恨的神色。 在我渐渐取代姑姑的之后，我一点点的明白，王母娘娘已经强大到可以无声无息的让任何人生不如死，包括姑姑。 我渐渐的疏远了姑姑，希望王母可以不去关注她。 可惜，我的姑姑是那样光彩夺目的仙子，天生就是万众瞩目的。 我为她的成就高兴，也为她的耀眼而担心。 果然，我的担心成了真。拥有擎天保驾之功的姑姑被笑靥如花的娘娘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成为了镇守欲界四重天的女神。 我不禁暗自蹙眉，那样一个没有生气、没有声音、没有自由、甚至没有白天黑夜的地方，让姑姑这样一个明快爽朗、爱好自由的仙子去镇守，岂不是形同流放。 我没有办法帮到姑姑，姑姑却面无表情的一口答应，王母笑的灿烂非常，一个劲夸姑姑识大体、懂分寸，不愧是长公主。 玉帝和众仙也都笑着附和，连连夸赞，似乎没人还记得她的功劳和付出。 看着高坐上位相视而笑的两位至尊，身为世间至阳至热的存在，大金乌只觉得齿冷。 而我，则被推上了执法天神的高位。掌三界法令天规的执行与惩处不法，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我知道，我们姑侄，再也回不去了。 我淡淡的俯身谢恩，并向玉帝王母宣誓必定忠于职守，万死报效。 我的心中也暗下决心，这是我的职责，也是维护三界的保证，我大金乌一定要公正执法、铁面无私，让三界能够安定稳健。 纵使我不能反抗摆脱他们的控制，我也要做出一番事业，证明我——大金乌不是废物！ 而姑姑，整个朝会都面无表情，在喜笑颜开的众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只在散场的时候慢走了几步，停在殿门口等着。 当我走到她身边时，她向我灿然一笑：“我累了，那里总比这里好！” 然后她拍拍我的肩膀：“你照顾好自己，把握好自己，保重！”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我一言不发，是的，我是个懦夫。 看着她英朗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我心中发涩，口中发苦，藏在袖中的两只手紧紧攥住，第一次有了满腹的怨气。 不去理会王母探究的眼神，我深吸口气压住心中的怨气闭上眼睛。 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否则我受罚事小，一定会连累姑姑。 长久以来，我早已学会顺从和忍气吞声，只是看来似乎还未到家。 想到王母探究中带着怒气和不屑的眼神，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复心态，让自己无喜无悲，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平静。 看着王母略带满意的移开目光，我知道，我还不够强大成熟，我还需要忍耐！ 自那之后，欲界女神瑶姬常驻欲界四重天，消失在天庭众人的眼前。而我这个执法天神，位高权重，忙碌非常。 众所周知，大金乌是不会笑的，本来是热情似火的太阳，他的脸他的心却是万年坚冰。 对此，我嗤之以鼻，那又如何，如果不令你们畏惧，三界如何这般迅速的安宁下来。 我从没想过让所有人喜欢我、赞叹我，那太麻烦，我最讨厌麻烦更不会自找麻烦。 我宁愿让所有人惧我、怕我甚至讨厌我、恨我，那样能让玉帝王母放心了。 自那之后，我心如止水，沉浸在混沌中挣扎，所思所想只有公务和练兵，所念所重只有天庭和天条。 就这样混混沌沌忙忙碌碌许多年后，我遇到了让我眼前一亮的人——天外天的卫宁仙子。 我从没见过这样至真至纯的仙子，明净清澈，不染尘埃。 看见她，晦暗的天庭也有了一丝光彩；靠近她，仿佛满身污浊的我也干净了许多。 除了守门的天将，我是天庭第一个见到她的。 初见只觉不谙世事，美丽柔和。再看又添了懵懂纯真，笑的娇俏可爱，让人冰封万里的心也忍不住融化出一股涓涓细流。 这样单纯柔弱，却说出那样一番豪言壮语，守护三界众生。 我似乎不自觉的弯了唇角，多单纯的仙子和愿望啊。思绪飘远，我曾经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宏愿呢，不记得了！ 得益于我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我看见了玉帝王母闲话家常中的试探和满面笑意之下的忌惮警惕，心底生出了隐隐的担忧。 多少年了，再不曾从他们眼中看到这些，因为这些年的三界平静稳定，天庭日益权重，他们不需要再忌惮警惕谁。 看来，卫宁的出身来历让身居高位唯我独尊的两位感受到了威胁。 如果卫宁一直是这样懵懂天真，对天庭全心维护，对玉帝王母满心崇敬，或许他们还能维持着敦厚长者的模样。否则…… 没来由的，我的心里存了淡淡的担忧。也因此，我也开始默默的注意她，观察她。 越注意，越欣赏，她真的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仙子。纯真可爱，调皮娇俏，让人心折。 她会喝醉了胡言乱语，她丝毫不惧怕我，对我是满眼的好奇和信任，有时候我都不敢去看她。 她眼神灵动，胆子很大，会时常冒出一些小主意，装大人说着场面话。 也不怕我，熟识后还会对我出言调侃戏谑。 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和经历，和她在一起，我仿佛也变的幼稚了。表情不再是一成不变，偶尔还会反唇相讥，言辞犀利不落下风。 她也没有因此而对我敬而远之，反而更愿意和我斗嘴了。 她不注重和天庭众仙打交道，这也让玉帝王母对她放心不少。他们也刻意避免她结交重臣，更多的是让我这个忠臣去引导和观察她。 我难得的能放下冗杂的公务，享受难得的悠闲和轻松。隐秘的，我自己心里也并不抗拒。 她虽然涉世未深，却天然的不喜欢冷肃压抑的天庭，忍不住和我抱怨。 我该为她的直觉高兴，她不适合在天庭掌权理事。玉帝王母现在对她还只是忌惮，等她掌了权，惹了忌，只怕是要把她除之而后快了。 她最适合在凡间做个散仙，凡间更自由更安全，斩妖除魔也是她的心愿。 可是，想到这个，我竟然有些不舍。 想来是身处暗黑冰冷中太久了，我有些贪恋她带来的光明和温暖，她是我的太阳。 她并不柔弱自怜，不认为自己该被保护。 她兴致勃勃的要与我对招切磋，我欣然接招。 她也是天生之神，承继自盘古的法力比我更胜一筹，又有女娲娘娘的教导，不比我弱。 我能赢过她的也只有我千百年来厮杀的经验了，假以时日，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很好，这三界弱肉强食，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于是我自曝其短，鼓励她多多经历对战，提升自己……保护自己。 她悉心接受我的建议，还愿意认我为友，愿意……守护我。 我可以吗，身陷泥淖，手浸血池，千夫所指的我配拥有朋友吗？ 千百年来，我第一次激动的想要大笑，再忍不住的笑意浸润我的面庞。 可以想见，天庭的人见了我此刻的模样，怕是比见到天崩地裂也不差什么了。 自那之后，我知道自己不一样了。尽管我还是众人眼中不苟言笑，铁面无私的大金乌，但我知道，不一样了。 我的心慢慢消解融化，再不复曾经的荒凉混沌。 终于，玉帝王母观察完毕，松了口，册封了她官职，愿意放她下凡了。 她高兴的不得了，还得意忘形的逗我。我虽然替她高兴，却也有些不舍。 更不想她太得意忘形了，一是容易得罪人，一是我看着觉着憋气。 于是故意逗她，她立刻可怜兮兮的求饶，嘴巴不停。最后我还是破功了，惹的她轻嗔薄怒，许了许多好处才哄得她回转。 她走了，我的日子又恢复到了过去。我的心里却不再是一潭死水，毕竟我见过了暖阳，自然会生出留恋。 第23章 处置 大金乌在三重天放下十万天兵天将，让他们回营休整。 然后带着百十个亲卫，并天蓬元帅及其亲卫，押着三女直上九重天复命。 一行浩浩荡荡的进了南天门，引的守门天将打着眉眼官司。 眼见那一队人渐行渐远，南天门的守将才忍不住小声议论几句。但是慑于大金乌的威势，并不敢多说。 这时，一个浑身火红的小小孩童闪身出现在南天门外，头梳双髻，身披斗篷，手拿长枪。 众门将见，眸似星斗，身手灵动，不敢大意，立刻严阵以待。 这小小孩童正是卫宁之前碰见过的哪吒，想哪吒打死了东海三太子。消息迟滞了数年，终于被龙宫知道。 龙王失了爱子，悲愤交加。找到陈塘关李家问罪，却被哪吒打出了家门。 龙王气的不轻，却知道这哪吒身手不凡，四海怕是无人能敌，于是咬牙要上天庭告状。 哪吒这边也没好过，被自家父亲李靖知道了缘由，一通喝骂赶出了家门。 让他自作孽自领受，不要坑害了父母家人和陈塘关的百姓。 哪吒无奈，又拉不下脸去求饶，只得偷偷在东海附近徘徊。 知道了龙王的打算，为阻止他上天庭告状，给自己添上许多麻烦，所以特意来南天门阻止他。 不想，哪吒法力挺好，速度太快，那老龙王上了年纪，行动太慢，差不多得等上近十个时辰。 哪吒犯了难，他活泼好动非常，哪里能有一时半刻的安静。 正愁该如何消磨这段时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哪吒变作一只小飞虫，从南天门飞了进去，想要好生逛逛这天庭。 于是，他就这么突然消失在天门守将眼前。 天庭，瑶池外。 接到玉帝传瑶姬进去的命令，大金乌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自那两个凡人小孩被天蓬打死就仿似一潭死水的卫宁，暗自皱了皱眉头，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略一思量，他就决定先不把她和七儿带进去，免得节外生枝，惹来玉帝王母的猜忌。 于是，吩咐天将好生看着仍不能动的夕华和被压着的七儿，和天蓬一起押着瑶姬进去复命。 没人注意到，一只小飞虫紧随其后，进了瑶池。 卫宁自亲眼看着杨戬杨蝉被打死，心中眼前就是一片混沌。 各种声音、画面在眼前闪过:有大金乌的、瑶姬的、杨蛟、杨戬、杨蝉的，还有她自己的。 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心怀憧憬的三界吗，凡人汲汲营营，苟且求生；掌控三界的天庭竟是这样的霹雳铁血！ 这就是三界之主，一言定生死，可以随意草菅人命？ 这就是天条，模糊不清，界限不明，成了掌权者的屠戮凭证。千百年来，他们是以如何的累累白骨，海量之血才得以统领三界，傲视诸族？ 这就是天庭，这样的尔虞我诈，冷酷无情？怪不得弱水说在天庭透不过气，瑶姬宁可犯天条也要下凡和杨天佑在一起。 三界的铁血的法则，就是强者定生死，弱者如草芥？哪怕……他们本不必死！ 这就是……朋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背后偷袭？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似乎，曾经心中的一座伟岸高耸的仙山宝镜被揭去了障目外衣，一寸寸腐肉枯骨显现，之后再炸裂成灰。 卫宁想的头都疼了，仍然理不出一丝头绪，心仿佛被洞穿，少了一片，空洞冰冷，沉重疼痛。整个人恍惚混乱，对身边的任何事物都没有知觉、感受。 直到…… “仙子，卫宁仙子。” 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意识到有人在叫她，卫宁慢慢回过神，涣散的眼眸渐渐有了神采。 眼前一片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是七公主。 七儿满脸焦急，眉头紧皱，一边叫卫宁一边和压着她的天将较力。 看清眼前的景象，夕华柳眉微微一凝，这是在天庭，瑶姬呢？ 下意识的想动一下，却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想起前事，夕华心头一悸，难受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尽管转瞬即逝，但刺痛的感觉依然那么明显。 深吸了口气，压下不适，即刻目视七公主，向她寻求答案。 见卫宁终于回过神，七儿面上喜色一闪而过，继而又被苦恼代替，“仙子，姑姑已经被带进去见父皇了，父皇很生气，一定会重罚姑姑的，怎么办？” 卫宁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瞬时全部转化成滔天怒火。 好一个大金乌，怕她们坏事，竟然只将瑶姬带进去受审。 等轮到自己和七公主进去申辩，到时乾坤已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更改了。 他竟然这样不留余地，对他自己的姑姑竟也这么狠辣绝情。 自己怕是瞎了眼，怎么会将他当朋友、当知己。 强压下怒气，卫宁此刻顾不得再想其他，她担心的是瑶姬。 一天之内丈夫、孩子惨死眼前，却无力相救。还要被抓回天庭受审，她怎么受得了。 只是这瑶池不小，她站在殿外，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怎么办? 卫宁心念电转，看着眼前的七儿，卫宁眼前一亮，向她连打眼色，示意她引来玉帝的注意。 片刻，七儿领会了卫宁的意思，立刻向瑶池内大喊：“父皇，大哥欺负卫宁仙子，对她用了定身法。卫宁仙子是女娲娘娘的弟子、天庭重臣、父皇亲封的女神，身份尊贵。大哥这样无礼冒犯，实在是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了。这分明是不把父皇和天庭放在眼里，难道不怕影响天庭和天外天的关系吗？父皇，救命啊，大哥的属下还要欺负我呢。父皇给卫宁仙子和七儿做主啊！父皇，父皇……” 饶是夕华心中沉重万分，听着七公主的呼喊声也是一滞。 居然拿女娲娘娘和天外天做引子，拿她做挡箭牌，真是和她姑姑一样机灵滑头啊！ 想到瑶姬，卫宁心里又是一沉，顾不得七公主呼喊的内容了，凝神注意着里边的动静，静待回音。 瑶池内。 玉帝怒视着被押进来的瑶姬，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阶下静待发落，冷声道：“瑶姬，你知错吗？” 瑶姬呆呆愣愣，低着头一言不发。 玉帝以为她怕了，心中松了一松，但面上仍是严肃冷凝，冷哼一声，“哼，你身为掌管欲界四重天的女神，却不守清规，趁下界捉拿三首妖之机和一个凡人成了亲，还生下了三个人不人、仙不仙的妖孽，丢尽了我天庭和皇家的颜面。” 玉帝越说越生气，正要继续训斥，静立在瑶姬身后的天蓬元帅一看要坏，急忙上前奏道：“小神有下情禀报。” 还未等玉帝让他奏来，就听见瑶池外一阵喧哗吵闹。 听声音似乎是七儿的声音，玉帝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一个个都好大的胆子，是谁敢在瑶池胡闹。 守门的星君已经急匆匆的赶进来禀报：“陛下，外头是，是……” 那星君一边支吾一边悄悄抹汗，还不时偷眼看看大金乌。 玉帝正在气头，一看星君支吾不严，怒目圆睁，一拍龙案：“说。” 那星君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哆嗦，嘴上却不再支吾，“外面是七公主和卫宁仙子，她们被天兵押着，七公主在门外大声喊，喊……” “嗯？”玉帝冷冷一声。 那星君立刻继续道：“七公主在瑶池外大喊，大，大殿下欺负她和卫宁仙子，请陛下为她们做主。”说完就跪伏在地不敢起身。 自听见门外的喧哗，大金乌就知道是七儿在作怪。 看那星君不敢言的样子，她定是没干好事。 皱眉听完，大金乌脸色更黑，这死丫头，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想干吗？ 玉帝听完星君的话，眉峰一皱，双目微眯，清冷的眼神如刀子一般射向大金乌，“大金乌，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声音沉肃，一字一顿，明显压抑着怒气。 大金乌微垂着头，他的后背此刻已经是冷汗淋漓。 玉帝简简单单几个字，压力却重俞逾千万钧。 换了往常，他绝对不敢在玉帝王母面前巧言欺瞒。可是，这次不一样。 大金乌咽了咽口水，今天的事只能尽力挽救，否则，夕华一定会遭到玉帝王母的猜忌，这样她就危险了。 他们绝对不会容忍一个质疑他们决定、挑战他们权威的人存在，更何况这个人身份高贵到足以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眼睛闭上又睁开，暗暗深吸一口气，大金乌缓缓抬起头，直视玉帝凌厉的目光抱拳道：“启禀陛下，今日儿臣奉命捉拿瑶姬，诛杀杨家满门，当时，瑶姬已被拿下，杨天佑和杨蛟也已经授首，只剩下杨戬杨蝉两个小儿。恰逢卫宁仙子游历而至，看杨戬杨蝉两个小儿瑟瑟待死，又有瑶姬在旁苦苦哀求，仙子心地善良，起了恻隐之心。请求儿臣暂且放过那两个小儿，一切罪责由她来承担。儿臣身负圣命，怎么可能因为有人求情就放过他们。所以严词拒绝，卫宁仙子却定要护着他们。无奈，儿臣还与她大战了一场，约定她赢则放过他们，儿臣赢则她不再插手此事。儿臣惭愧，不敌卫宁仙子。必须应约放过杨戬杨蝉，可是这样有违圣命，儿臣自然不能因小失大，使父皇威严受损。所以厚颜于背后偷袭，施定身法定住了卫宁仙子。而七儿，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瑶姬的事，也阻碍儿臣将杨家人就地正法。因她二人有阻挠办差之罪责，所以将她们两个也押解上来，等候父皇发落。” 静立一旁的天蓬元帅不经意的撩起眼皮看了大金乌一眼，又垂了眸屏息凝神装柱子。 “大胆，竟敢无视圣谕、阻挠办差，将她二人带进来，朕要从重惩处。”大金乌话音一落，玉帝怒目圆睁，拍案怒道。 大金乌暗暗叫苦，现在押她们进来，还不知道卫宁会说些什么。 她今天受的打击不小，如果言语间再冲撞了陛下不是更加糟糕。 而且她必然会为瑶姬求情，更有甚者，还会质问陛下的旨意，那就完了。 大金乌咬牙打定了主意，面上不动分毫，上前奏道：“父皇，她二人年幼无知，卫宁仙子更是不谙世事，还是先解决瑶姬的事，也免得节外生枝的好。” 玉帝是气上加气，瑶姬这样知法犯法，不守天规，败坏皇家名声，居然还有人敢阻碍他的旨意施行。 这实在太胆大妄为了，一定要将她们重重处罚，以儆效尤。 听了大金乌的奏对，玉帝勉强压下冲天的怒火。 他说的不错，这卫宁初来三界，为人处世都还懵懂，什么都不很懂。她又身份特殊，要是被她执意阻挠，只怕到时闹出笑话，更是有损他的威名。 还是先处置了瑶姬再说，到时她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主意一定，玉帝对还跪伏在地的星君吩咐道：“你去让七儿给朕安静呆着，等朕办了瑶姬再收拾她。她若再敢在瑶池重地喧哗，就把她也给定住。” 那星君听了，立即诺诺照办，向外跑去。 见玉帝这样处置，大金乌暗暗松了口气，松开了满是油汗的双手。 瑶池外，七儿叫嚷了半天，喉咙发痛，手臂酸软，只得暂时停了下来，微微气喘。 她看向卫宁，眼神惶然，“怎么没动静啊？” 卫宁不能动弹分毫，心里也是发急，却只能静听里面的动静，生怕错过分毫。 忽然，她眼前一亮，有人出来了。 七儿也听见了，大大松了口气，欣喜不已。 脚步声渐近，一个值日星君出现在门口。 他疾走几步，停在七儿面前，拂尘一甩，“奉陛下御旨，瑶池重地，七公主不得在此喧哗，静候发落。若是再敢喧哗，天将即刻施以定身法。” 说完，又冲满面惊疑的七儿拜了拜，陪笑道：“陛下盛怒，公主还请稍安勿躁，小人告退。” 又向卫宁施了一礼，转身向内而去。 卫宁的心沉了下去，完了，一切已成定局…… 身旁七儿还想再说什么，当即被身边的天将定在了那里，她的眼神暗了下去，悲伤渐渐蔓延开来。 第24章 桃山 沉着脸冲跑出去传令的星君暗哼一声，玉帝抬眼扫了扫阶下，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想不起来刚才说到哪里了。 静了片刻，玉帝不得不沉着脸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天蓬元帅立刻见缝插针，“陛下，刚才说到小神有下情禀报。” 玉帝没好气的白了天蓬元帅一眼，“有什么下情，说吧。” “是，陛下。”天蓬元帅躬身一礼。 “据小神所知，长公主并非是动了凡心。长公主在追捕三首妖蛟的时候，被那孽畜暗算，抓碎了心。是杨天佑救了长公主，把自己的心分给了她。所以长公主才……正因为这颗心是别人的，所以长公主在下界的很多事情，是……也并非出自本意。”天蓬元帅笑的谄媚，话中却是为瑶姬开脱。 惹的大金乌冷冷的瞟了他一眼，终究没有开口。 玉帝听得眼前一亮，事出有因，那天庭皇族的颜面即可保住，他也不需要从重处罚瑶姬，免得被人说他绝情，不顾手足。 玉帝于是向瑶姬道：“瑶姬，他说的可是实情？” 瑶姬仍是微垂着头，目光呆滞，一语不发，仿佛没了魂魄一样。 玉帝倒是没有在意她的模样，自顾自道：“如果天蓬所言属实，那朕倒是可以对你从轻发落，再给你换上一颗心，也就恢复本性了。”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亲历丈夫、长子惨死，而束手无策；亲眼看着那么多人出手相救，二郎和小女儿依然没能幸免于难——家破人亡…… 瑶姬的心……已经成了死物！外界的任何事物、声音，对她已经没了意义，直到此刻，她听到玉帝要拿走她胸腔里仅剩的天佑的心…… 玉帝话音未落，瑶姬蓦地睁大双眼 ，缓缓抬起头。 她看着玉帝，目光如电，低声道：“只要瑶姬还活着，杨天佑的心就不会死。” 她语气温柔，却听得玉帝变了脸色，喝道：“瑶姬，你大胆！” 瑶姬不去理他，面上浮起梦幻般的微笑，继续温柔的说道：“瑶姬被三首蛟抓碎的，是一颗冰冷的心，而杨天佑给瑶姬的，是一颗火热的爱心！”说到后来，语带悲音。 这是还被蛊惑着，玉帝压着怒气反问，“爱心？” 继而讽刺的大笑，“哈哈哈哈……就是这颗你口中的爱心，使你无法抵御诱惑，使你无法清心寡欲。” 瑶姬笑的悲凉，“想要做一个清心寡欲的神仙，并不难！难就难在，你们没有一颗爱心。杨天佑的心就是爱心，他的心，爱着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和世间所有的生灵。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看不起凡人的神仙，无情无耻。就因为没有这颗爱心，所以你们杀我的儿子，杀我的丈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见自己的哥哥，眉头紧锁的瞪着自己，胸口上下起伏，可见是气得不轻。 瑶姬浑不在意的勾起一个讽刺的微笑，淡的几乎察觉不到，“你一直要求人要清心寡欲、遵守天规，而你自己呢，你遵守天规了吗？” 玉帝被问得一愣，怒道：“诶，朕如何不守得天规呀？” 瑶姬满腔的怨恨，质问道：“你守得天规，那你的那些儿女是怎么来的？” 从瑶姬开口说话，大金乌就闭上了眼睛。 听到这里，早已对瑶姬的下场不抱希望了！ 旁边天蓬元帅，看着这两兄妹越说越僵，皱着眉头不住叹气。 隐在屏风后看热闹的哪吒，听得心头火起，见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不禁心中不屑，撇嘴不已。 玉帝一滞，被瑶姬的“胡搅蛮缠”气笑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妹妹被换上了一颗低俗下贱的凡心，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丢尽了天庭皇家的脸面。 玉帝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瑶姬！你所犯的错误皆因你心中的那颗凡心所致，朕今天给你换了这颗心，就等于是救了你，你就不会再为你所谓的丈夫和你的孩子痛苦啦！懂吗？” 瑶姬听的苦笑连连，玉帝根本就不懂爱，她真是在对牛弹琴啊！ 她寸步不让道：“你休想让我忘掉我的丈夫和孩子，忘掉他们是怎么活活被你们杀死的！” 玉帝看瑶姬冥顽不灵，不禁气的头痛，但为了颜面，不得不继续谆谆道：“驱除了凡心，你再潜心修行一段儿，你自然就忘了他们了！” 瑶姬冷笑，咬牙闭上眼，家人幸福相处的场景和最后的惨状，怨毒之心顿生：玉帝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你填命。 强压下怒气，瑶姬缓缓睁开眼，故作平静道：“瑶姬明白了，请陛下给瑶姬松绑。” 玉帝眼见瑶姬服软，得意的笑着挥了挥手， 示意大金乌松绑。 大金乌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仍是乐见其成的，因此压下心中疑惑，上前为瑶姬松绑。 天蓬眼见长公主得以身免，心中松了口气，欣喜不已，几乎想自己上前帮忙。碍于大金乌的冷脸和灼人的热度，终于忍着没动。 大金乌挥手解开捆仙绳，随手幻去，立刻退回去站定。 捆仙绳一离身，瑶姬甩甩手，似乎是被捆的胳膊发麻。 忽然，她怒目圆睁，右手成爪，闪电般向玉帝攻去。 乍逢巨变，玉帝惊得忘了动作，只是瞪大了双眼。眨眼间瑶姬已狠狠掐上他的脖子，口中不断哀嚎着：“还我丈夫、还我孩子。” 大金乌大惊之下，反应丝毫不乱，也只比瑶姬慢了须臾。 几乎与站在玉帝身侧的卷帘天将一同抓住瑶姬，口中大喝：“护驾，护驾。” 二人合力，才将状似疯癫力大无穷的瑶姬架开。 这时天蓬才反应过来，上前帮忙。三人合力，将不停哀嚎的瑶姬拉下御台。 屏风后的哪吒看的气愤不已：好不要脸的天庭，人多欺负人少，好一个无情无义的玉帝老儿，对自己妹妹都这样绝情！ ---------------------------- 身在瑶池外的卫宁此刻心绪混乱，她不明白，为什么三界的首善之地竟会是这般模样。在这金碧辉煌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污垢。 威严慈和的玉帝可以如此无情，严肃正直的大金乌居然可以这样不择手段…… 呵呵，卫宁苦笑，原来三界的人可以有很多面的，是自己有眼无珠没有认全，还是……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们！ 这样的天庭真的能造福三界众生吗，是自己可以全心倚靠的吗？ 也许，她来错了，怀疑的念头闪现，卫宁心中一片茫然。 “还我丈夫，还我孩子……”瑶姬凄绝的嘶吼声断断续续传出瑶池，那么绝望，那么凄厉。 听着瑶姬的悲嚎，卫宁心头发紧。自责、痛惜、酸涩一齐涌上心头。 枉她自以为了得，事到临头却谁都救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杨家家破人亡，瑶姬此刻应该已经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而她这个心怀大志得天神，最终也只能无力的闭上眼睛，心中一声长叹而已。 “立刻将其贬下凡去，贬下凡去！”随着玉帝的怒吼，纷乱的脚步声向外而来。 入目所见的是仍不断悲呼的瑶姬被大金乌他们架出瑶池，径直向外而去。 眼见着他们鱼贯从眼前几步走过，卫宁也只是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状似癫狂的瑶姬。 眼前此地，其余的任何人都已经引不起她丝毫的好奇或在意了。 错身而过时，迅速的扫了瑶池外的卫宁和七公主一眼，早有准备的大金乌仍是心中一痛，酸楚难当。 与七儿含泪怨恨的目光相比，卫宁眼中无喜无悲、空洞异常，根本没有看过他。 他已经让她连憎恨甚至是厌恶都不能了吗，从此以后只会将自己从她的心里彻底摒弃，半点不剩了，是吗？ 尽管当初早已料到会有什么后果，但事到临头，大金乌仍是难以接受。 他心中未尝没有存了一丝侥幸，哪怕她打他、骂他，这样至少证明她还是在意他的——对不相干的人，卫宁不会浪费时间搭理理，更不用说打骂了，只会淡然相对——那他还能寻机向她道歉、解释，化去心结、重归于好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此刻，大金乌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不可能了，她已经将自己拒于心门之外了。 大金乌多年历练，城府极好，尽管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愁肠百结，但面上丝毫不显，依然是八方不动的黑口黑面。 但若是有心人，一定可以看出他眼中闪现的那一抹复杂与痛楚！ 大金乌暗暗的吐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痛苦郁结，强打起精神带着众天将押着瑶姬向不远处的云际疾步走去。 神仙身负法力，纵然在半空中行走站立也绝不会有事。 可瑶姬如今已被封住一身法力，不能驾云。出了这殿前广场，只要架着她的天将松开手，她就会立刻掉落云端，生死难料。 大金乌等正是要如此这般执行玉帝的命令，将她贬下凡间。 不长的距离，瑶姬仍在声嘶力竭的喝骂玉帝。 恰逢嫦娥从附近路过，被瑶姬的声音所引，落在了他们一行人面前。 眼见瑶姬狼狈不堪的被众多天将压着，不复往日的优雅尊贵。形状疯癫，口中不停喝骂玉帝。 嫦娥吃了一惊：“长公主？” 她正想上前，却被面无表情的大金乌拦住。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清缘由，眨眼之间，便见大金乌狠狠一掌将瑶姬打的向凡间坠去。 瑶姬很明显法力已失，快速的下坠。 嫦娥大惊失色，“长公主！”急切之下，顾不得其他，飞身向急速下坠的瑶姬追去。 瑶池内，玉帝怒气不减，耳边仍传来瑶姬的喝骂。 瞥见桌案上的仙桃，随手拿起一个，恶狠狠地施咒道：“化作桃山，将瑶姬压在桃山之下，如不认错，就永远不要放她出来！” 施完咒，就使力将仙桃扔了出去。 那仙桃即刻以雷霆万钧之势追着瑶姬飞去，在半空中化作一座大大的山体，重重落下。 天蓬眼见危险，大吼一声，“仙子。” 急速飞身而下朝嫦娥追去，终于在桃山压下之前将嫦娥拽出了危险之地。 站在半空，眼看着昔日威名赫赫的天界第一女战神被天条化作的锁链牢牢锁住，被桃山压顶，困于方寸之地。 她不断挣扎，不断哀嚎：还我丈夫，还我孩子…… 二人不禁心头发酸，相顾无言，惟余悲凉！ 瑶池内，气怒未平的玉帝听了天将禀告，怒不可遏，“大胆嫦娥，立刻将嫦娥带上来问罪。” 憨直的卷帘天将即刻求情道：“陛下，嫦娥并不知情，无端看到长公主被压下去，才会有由此反应的！” 玉帝气的直喘气，他不想和脑袋不会转弯的卷帘天将多说，免得被气死。 更何况眼前他说的也有道理，玉帝只能自己生闷气。 大金乌一众入内复命，玉帝看都没看他们。 嫦娥听了天蓬元帅的劝，半路就飞走了，暂时远离了是非之地。 半晌，玉帝想到还有卫宁和七儿在殿外待罪，于是忍了怒决定暂且放过嫦娥。 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玉帝道：“把卫宁仙子和七儿带上堂来。” 肃立一旁的值日星君即刻应命：“遵旨。” 疾步向殿外通传：“陛下有旨，传卫宁仙子、七公主上殿。” 大金乌听得心头一跳，但却无力改变，只得强自镇定，静观其变。 殿外值守的天将即刻领命，上前解开了卫宁和七儿的定身法，押了她们向瑶池内走去。 卫宁和七儿并不反抗，随着他们步入殿内。 此时此刻，卫宁业已恢复清明。 杨家之事已经尘埃落定，多说无益。可是，她还是想问玉帝一件事情，她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来错了，这里究竟还值不值得她再留下！ 停在玉阶下，四个天将松开了两女，施礼退下。 面对犹有怒气的玉帝，卫宁和七儿没有丝毫胆怯得意思，两女都静静地直面玉帝，静候他的发落。 第25章 七儿 瞪着面前的卫宁和七儿，玉帝不禁更气。 她们两个毫不退缩的直面自己，满面得倔强，丝毫看不出有悔过的意思。 只是这一个身份敏感，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他也不想重罚。 只要她们肯认错，自己就有了台阶可下，那也就可以对她们从轻发落了。 玉帝暗自思量了一番，勉强压下怒气，威严得看向七儿沉声道：“七儿，你知罪吗？” 七儿眼神复杂得看着自己得父皇，柔声回道：“七儿知罪。” 见七儿主动认罪，玉帝心中舒服不少。哼，总算还知道天高地厚。 他心下略松，却也不想这样轻轻放过，犯了错总该受到教训，不然以后怕是更加不逊了。 继续道：“那你何罪之有啊？” “七儿最大的罪，是不该托生在一个冷酷无情、全无仁爱之心的帝王之家。”七儿毫无磕绊，立刻接口。 她的声音依旧是轻柔的，但在玉帝听来，不禁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大胆！” 七儿丝毫不为所动，接道：“你错了，七儿胆子不够大。” 玉帝冷哼一声，复又坐下，怒瞪着七儿。 顿了顿，七儿幽幽地继续道：“但有机会，七儿一定效仿姑姑！” 玉帝气的大喝：“住口。来人啊，把她给我拉将下去，幽禁起来，面壁三年！”说到后来，几乎咬牙切齿。 七儿仍是八方不动，面带讽刺得笑道：“父皇，三年太短了！” “太……”七儿的话堵得玉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一向乖巧得小女儿突然这样悖逆不逊，满口胡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自己的父皇，想起杨家前事，七儿瞬间热泪盈眶，她激动的大声道：“凡心是禁不住的，七儿宁愿下去凡间做几十年便死的凡人，也不愿意在这冷酷的天庭里再多活一天！” 大金乌在一旁看的发急，恨不得堵了妹妹的嘴，省的她继续找死，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玉帝被气的面红耳赤，颤抖着手指着七儿怒喝：“来人呐，将她压将下去。” 七儿笑的讽刺，并不反抗，乖乖被押出瑶池。 看着大逆不道的女儿被押出瑶池，玉帝仍是气冲牛斗，喘息不止。 眼见七儿怒斥玉帝后被下令押走处罚，藏在暗处的哪吒气愤不已：这玉帝老儿太不讲理了，这姑娘倒是很值得人钦佩！ 卫宁自入瑶池便如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连眼神也没有丝毫波动，看的一旁的大金乌心情沉重。 直到七儿怒声向玉帝坦陈自己的“罪行”，她眼中才有了一丝波澜，看了七儿一眼就又垂下了眸。 她一个外人，眼见朋友全家遭此噩运都是恼恨伤感，更遑论七儿！ 受难的是亲姑姑一家，发难的是父亲，助纣为虐的是哥哥，她一定伤得更重、更痛。 恼恨伤感！ 卫宁只想苦笑，原来要弄懂这世间那复杂的情感，并不是那么难的。 只要一一亲身经历，笑过、哭过、痛过、怨过……就会无师自通了。 呵，她似乎又成长了呢，原来真的要痛过才能成长呢！ 玉帝半天才喘匀了粗气，这才想起还有个悄无声息的卫宁等着处置，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 “卫宁仙子，你知罪吗？”玉帝瞪着卫宁，眼中闪动着幽幽寒光。 他今天先是被瑶姬的事气的不轻，又接连被妹妹女儿挑衅忤逆，耐心早已告罄。看着来历不凡的卫宁，也没了之前的宽厚和仁慈。 听见玉帝冷冷的问罪之语，大金乌心头一寒，忍不住攥紧了手。 就连装了半天柱子的天蓬元帅都忍不住瞟了卫宁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卫宁抬起头，面色平静的直视玉帝，“启奏陛下，小神知罪！” 听了她的话，玉帝仿佛是拼尽了全力要重拳出击，却突然没了目标，被闪在了半空。 可是他并没有放下心，唯恐她和七儿一样说的是反话。 于是继续冷冷道：“哦，那你又是何罪之有啊？” “阻挠圣命，妨碍公务之罪。”卫宁不疾不徐，缓缓道。 一侧的大金乌微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了卫宁的应答，他偷偷松了一口气，已经攥出汗的手也松了开来。 不管是什么缘故，总算她没有和瑶姬还有七儿一样和玉帝硬顶，这就谢天谢地了。 见卫宁答得中规中矩，也没有故意说反话，玉帝心里舒服了点，总算有一个老老实实认罪的了。 既然卫宁知道畏惧，那他也不会非要撕破脸重罚她。心绪变化，他眼中的冷色也淡去不少。 “很好。卫宁仙子，这人哪，犯了错并不可恶，可恶的是不知道自己犯了错，更可恶的是知道自己犯了错却不改过还变本加厉。这种人，一定不能姑息，一定要从重惩处，这样才能维护我天庭的威严。”虽然回转了，但是玉帝也没忘了敲打卫宁几句。 “卫宁今日能够知错，朕很欣慰。朕也相信，卫宁你一定会改过自新的。罢了，今次念你初犯，朕决定对你从轻发落……”玉帝今天被瑶姬和七儿落的面子，总算在卫宁这里找补了回来，心情转好，决定轻轻放过，只稍微罚一下夕华就算了。 只是一他时还没想到怎么罚，于是抚须细细思量着。 瑶池安静了下来，卫宁淡淡的接口道：“小仙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陛下不用为难。” 这话说的大气知礼有担当，听的玉帝都想夸她了。这在凡间历练了几年，还是有收获的嘛！ 还没等他出口，卫宁已经继续道：“只是卫宁有一事不明，无从解惑，烦请陛下指教。” 大金乌猛的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云淡风轻的卫宁，眼中闪过担忧之色。 可惜卫宁没有看他，只定定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 听了卫宁谦恭的话语，玉帝龙心大悦，眉梢眼角都带了得意。 他不以为意的道 ：“呵呵，夕华你初来三界，事事生疏，正该多学多问。不必拘束，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尽管问。” 第26章 质问 卫宁定定的看着玉帝，眸中浓云翻滚，声音却更加和缓，一字一顿道：“ 天条为三界之正理天罡，神圣不可侵犯。瑶姬长公主触犯天条，其罪不小，受罚理所应当，然否？” 听她提到瑶姬，玉帝心中不喜，冷了脸沉声道：“不错，天条乃天道所化，高高在上，凌驾于三界之上。任何生灵触犯了天条都要严惩不怠，瑶姬当然不例外。而且她身为长公主，受封欲界女神，知法犯法，更要罪加一等！” 说到这里他幽幽的看着卫宁，寒声道：“卫宁，你身为执法天神，维护天条是你的职责。瑶姬和那杨家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要引以为戒，不要再肆意妄为。念你初犯，看在女娲娘娘的面上，今次的事朕就不多追究了。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卫宁，你，可明白？” 呵，不是天条最大吗。居然不用遵循天条照章办事，居然还能看谁的面子从轻发落，真是好笑！ 看来这天条真是好用，可轻可重，全凭执法者的意志为准则，真是言出法随，哼！ “非常明白！”看着玉帝灼灼的眼神卫宁毫不在意，淡淡的回道。 “明白就好。”玉帝语气稍缓。 大金乌此刻恨不得冲上去把卫宁拉出瑶池，离这里远远地。 她明显还有后话，虽然不知道她会说些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玉帝今天连番受气，若是夕华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那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虽然同处一室，却并没有感同身受到大金乌的不安，卫宁强压着怒气继续道：“瑶姬触犯天条，理应受罚。但杨家父子四人并没有触犯天条，为什么惨遭杀身之祸，死后亦不得安宁，魂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见卫宁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对自己这般质问，玉帝怒不可遏，“大胆，你，你……” 不理会气的说不出话的玉帝，卫宁继续不急不缓的道：“而且，犯天条的瑶姬尚且只是被罚压在桃山之下思过，并无性命之忧；反而是并没有犯天条的杨家四口死于非命，魂魄亦不得安宁？陛下，上古大神尊天道创立天条是为了维持三界秩序，泽被世间众生的，理应公正公平，对三界生灵一视同仁。敢问陛下，处置瑶姬一家之事公正否、公平否？” 殿内抽气声此起彼伏，玉帝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恨恨的瞪着卫宁。 大金乌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眼前的一切，天蓬元帅和卷帘天将也只能对视苦笑！ 一时间，偌大的瑶池，鸦雀无声！ “另外……”卫宁却没有停下。 “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仙为神者应该慈和仁爱，杀生乃是大忌。陛下主宰三界多年，为仙中王者，对这一点绝对比我这个小辈更加清楚明白。小仙想问，为何陛下今天会下那样的旨意——将瑶姬捉拿归案，将杨天佑、杨蛟、杨戬、杨蝉父子四人就地正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不知道这般因怒下令，草菅人命，可符合为仙之道、可展现为君之德？”想到杨家的惨状，夕华心中怒气更甚，说到最后已经变成厉喝。 再看玉帝，已经是脸色铁青的喘着粗气，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她，显是已经怒到了极致。 想到如今万事皆休，卫宁心中一阵悲怆。 她苦笑着叹了口气，“如今杨家的事已经尘埃落定，多说无益。卫宁只想知道，陛下对今天的事可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假若未遭变故，杨家两个小儿逃出生天，陛下可会不依不饶，决意斩草除根……” “住口，大胆卫宁仙子，竟敢以下犯上，还不向陛下请罪！”眼见场中状况一发不可收拾，唯恐卫宁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更加刺激到玉帝，大金乌终于忍不住开口喝住夕华。 对大金乌的厉喝，卫宁毫不理会，只是定定的看着喘着粗气、脸色不停变幻的玉帝。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生怒，更兼心中存了不平与疑惑，言语再无顾忌。 向玉帝拱手作礼，一字一顿道：“还望陛下，指教！” 眼见卫宁心怀怨愤，寸步不让，句句诛心之言，大金乌也只能徒呼奈何。 殿内伺候的星君、仙娥唯恐被陛下的雷霆之怒殃及到，个个屏气凝神，垂下脑袋，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天蓬元帅也和他们差不多，只是，他似乎想知道玉帝会怎么反应，于是时不时偷眼向御台望去。 偌大的瑶池落针可闻，卫宁一动不动，静静的与玉帝对视，等着他的答案。 半晌，业已冷静下来的玉帝，看着眼前眼神清亮的仙子，轻轻的哼了一声。 出人意料的，玉帝此刻已经平静了下来，看着似乎没有多少恼怒的模样。 玉帝神色平静的看着倔强的夕华，沉声道：“你想知道朕有没有认为下旨诛杀杨家满门是朕因怒下令，是朕做错了？那么朕告诉你，没有，朕根本就没做错一分一毫，又哪里来的后悔。” 玉帝的回答，让卫宁之前还有着怒意渐渐散去，波涛汹涌的眼睛也已经归于平淡，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一刻，她心里的那一份已经薄如纸的执念终于缓缓散去，再无踪影。 是她来错了，这天庭不是她的归处。 玉帝说完，偏头向肃立一侧的天奴吩咐道：“天奴传旨：瑶姬不守清规，触犯了天条，朕已将她压在桃山之下。天庭的各路神仙都要以此为戒，凡有动凡心者，一律严加惩处，绝不手软！” 一道旨意掷地有声，殿内众人噤若寒蝉。 不理其他，玉帝看着卫宁继续道：“还有，你今日这般质问于朕，以下犯上，朕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 说到最后，他语气蓦地提高，眼中厉芒闪过，“没有第二次，朕不想认为女娲娘娘的弟子，不明礼数、不知尊卑！” 见玉帝言辞激烈，不止斥责她，还累及女娲娘娘。 卫宁忍住了即将冲口而出的话，自嘲的一笑。 罢了，她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于是卫宁闭上了眼睛，一语不发。 见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不论是玉帝还是大金乌都松了口气，真让她再这么不依不饶下去，可真是不好收拾了。 “好啦，今日之事，朕就罚你禁足。在想清楚朕为何这么做之前，就呆在天庭，不准出南天门一步。”见卫宁低头不语，玉帝也不与她计较，挥挥手，“你下去吧。” 尽管卫宁一刻也不想呆在天庭，可又不能抗旨，也只能闭口不言，施礼告退。 第27章 致歉 卫宁带着满心的失望与疲累，退出了瑶池。 她从来没觉着这样无力过，脚下似有千斤重。 尽管脚步不停，眼前却没有了前路，心里也茫茫然没有着落。 这处层楼叠榭，富丽堂皇的天庭，既不是她的来处，现在看来也不会是她的归处。 她该去哪里，这苍茫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茕茕孑立。 不知不觉间，她竟是往天河方向去了。 只怕这清冷孤寂的天河是现下她最想去的地方了，于她也算匹配。 卫宁自嘲的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 杨家的事，眼下已经是尘埃落定了，人死万事休。但愿他们的邻里好心，将他们好生收殓，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 想到心若死灰、状似癫狂的瑶姬，与目下应该已身在地府受苦的杨家四人，她也只能是一声叹息了。 卫宁心神不属，走的并不快，没用多少功夫，就见大金乌疾步追了上来。 这里已经距天河很近了，隐隐能听见水声，较为偏僻，几乎不见人影。 听到越行越近的脚步声，卫宁并没有在意。 她为人淡然，并不喜欢特意去关注身边的人、事、物。 更何况，她眼下心事重重，自然更没心思去理会。 只是来人似乎并不是路过，只见一个身影从她一侧快速超过，继而转身拦在了卫宁身前。 前路受阻，卫宁眉头微蹙，停下了脚步，好无礼的人。 抬头往来人看去，待看清来人，她滞了一滞，继而偏过头去，并不看他。 来者正是大金乌，眼见卫宁无喜无悲、不言不语的偏过了头，并不理他。 大金乌叹了口气，放下了抬高阻止卫宁前行的手臂。 一时之间，大金乌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本不是善言之人，何况刚经历了事端…… 而卫宁更是一语不发，两人沉默相对。 半晌，大金乌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他自衣袍中，小心翼翼的取出‘非情’，使劲在手中攥了攥，终是递给了卫宁，“对不起。” 看着被递到面前的‘非情’，卫宁眼睛一闪。听着大金乌的声音，却让她眼前又闪回之前杨戬兄妹临死前的景象。 她秀眉一耸，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瞬间平地起波澜，业已平复的心绪，又升腾起了怒火。 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卫宁慢慢压下心中的怒火。 这个人，已经不配让她生气了，自他作出了那样的事之后，他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无关之人，何必挂心，又有什么好气的？ 眼睛再睁开时，已没有一丝情绪，卫宁接过‘非情’，抬步准备绕过大金乌继续走。 看了她的动作，大金乌心如刀绞，但却不想就此罢休。 因为现下再不说些什么，两人就真的会形同陌路了。 大金乌强压下心头的痛楚，侧移一步，再次挡在了夕华身前。 见他依然这样行事，卫宁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大金乌，“敢问神将，拦住小仙去路，所为何事？” 看着卫宁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几乎漠然到了极点。 再听她毫无一丝起伏的声调，大金乌怔了怔，心头冒起一丝凉气。 转瞬之间绵延至四肢百骸，冻的他几乎要打寒噤。继而是钝钝的痛楚，越来越清晰。 大金乌的眼中是毫无掩饰的痛楚，他怔怔的看着卫宁，眼睛一眨也不眨。 卫宁眼神没有一丝变化，也没有移动半分，静静地与他对视。 半晌，大金乌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紧紧地攥成拳，越攥越紧，微微颤抖起来。 深深地呼出几口浊气，他回过头，看着她没有漠然的神情，心中一片绝望。 大金乌深吸了口气，“阿宁，杨家之事本来与你无干，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愿意为我偷袭之事向你赔罪，希望你能原谅我！” 卫宁深知大金乌为人处世一向强硬，现在能这样软语相求已是难得一见了。 眼见他面带痛楚，声音颤抖，卫宁虽然面色不改，心里却也很不好受。 两人是朋友，是知己。虽然相识不久，却也是真心相交，情义甚笃。她虽然懵懂单纯，却也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大金乌之前的真诚相待。 可是，他怎么可以做出偷袭这样的事？就算不顾念她这个朋友，连名声尊严也不要了吗？ 毫无交情的人给出的伤害远远比不上一个好友知音的伤害，卫宁对此难以理解也很难接受。 就算她不和他计较偷袭这件事，可由此引发的后果呢，二郎和三儿两条命该怎么算？ 如果只是两人之间，就算大金乌做出了这种事，也并没有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那么，或许卫宁就算是心中不悦，也绝不会这样决绝 。 横在两人之间的不仅仅是朋友间的“背叛”，还有两条人命。那是卫宁在意的人，更是两个少不更事的凡人小孩，毫无还手之力。 除了伤心两个孩子的惨状和朋友的背叛，卫宁还有着深深地自责……枉她历练这么久，居然还是这样天真。 只是眼下，面对这样软语相求的大金乌，纵使卫宁心硬如铁石，也不忍再漠然相对。 而且，大金乌的话里话外，只有对偷袭之事的歉意，而并无对他姑姑一家的丝毫悔意。 卫宁垂眸叹了一叹，淡淡开口道：“刚才在瑶池内，我问陛下的话，你还记的吗？” 大金乌见她愿意开口，心头一松，面上带了一丝喜色。 心情激荡之下，一时之间倒没有听清夕华的话。 他怔了一怔，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我，我……” 卫宁并不在意他的变化，继续问道：“对那四条无辜人命，你的姑父和表弟表妹，现在的你可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听了卫宁的话，大金乌僵在那里，眉头皱起。 千万年的征战杀戮，他早已经是心如磐石。世间的事，一切自有定数，非人力可可改变。 三界中，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大金乌早已经知道，这世上容不得多余的烂好心，对此他刻骨铭心。 所谓的好心也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同情不相干的人。 更何况是三界至尊——玉皇大帝要他们死，那他们就必须死。 王者一怒，哀鸿遍野，血流漂橹！ 在这世上，只有强者才能活着，尊贵自在的活着。 一个凡人是这样，一个神仙也应该是这样。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才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对于姑姑，他有着同情，但并不多。她的确是犯了大错，而且如果她乖乖认错，不会有太重的责罚。 至于其他人，与他没有关系，他不在意也没有后悔。 第28章 陌路 大金乌心中苦笑连连，原来他和卫宁，从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她那么单纯、那么善良，心中眼前非黑即白，怎么可能会理解，怎么可能会认同！ 该怎么说，怎么回答，该怎么……才能留下她！ 骗她？ 那怎么可能，之前出手偷袭她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怎么能再骗她，他怎么忍心！ 可是……可是他不愿意，真的不愿意啊！ 他无比的清楚，实话一旦说出口，两人之间就真的再无一丝可能了。 从此，形同陌路，渐行渐远，再没有好好说话的那一天了。 眼见大金乌默然不语，卫宁眼中升起的一丝希望顿时散去无踪。 自嘲的摇了摇头，她再次绕过大金乌向前走去。 这次大金乌没有再动作，他静静的立在那里，像一尊泥塑石雕的雕塑，只有偶尔被风吹起他暗红色的长发，方才显现出他还是活物。 “我不后悔。” 低沉压抑的声音被风吹到耳边，渐行渐远的卫宁闭上了眼睛，脚步却没有停下。 果然是父子，真的是一样的人！ 自此，夕华对这天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消散无踪了。 这里不适合她，她要好好想想将来的路在何方了。 猛的转过身，大金乌看着卫宁渐渐走远的身影。 他咬着牙沉声道：“从此以后，希望你做任何事之前要思量清楚。救人之前先想着保全了自己，不要人没救到把自己也搭了进去。煌煌天庭，绝对容不下率意而为、不尊号令的人，任何人！” 大金乌凛冽严肃的警告，让卫宁顿了顿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冷厉的话语，听得卫宁心中一寒。往常她或许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刚刚经历了那么多，她深知大金乌说的是对的。 想到玉帝那冷酷的意旨和绝情的处置，还有那唯吾独尊的霸道行事，以及他看自己时那时而闪过的寒芒，卫宁的心沉了沉。 对自己的亲妹妹尚且如此狠厉，更何况外人，看来玉帝对她已经有了猜忌之心。 看着那么宽厚长者的玉皇大帝竟然是这样一个外宽内忌的三界至尊，真是好笑，居然是这样一个人统领三界！ “ 照顾好自己，保重！”说完这句话，大金乌忍痛快步离去。 思绪被打断，卫宁心头一阵酸楚。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今日情义已绝，再回首，不过是徒增烦恼，对她是，对他亦然！ 顿了顿，卫宁继续往前走去。 昔日的一对佳友良朋，就这样分道扬镳，想来是再难聚首了！ 缓缓上了高台，看着眼前浩渺翻腾的天河，卫宁心中的郁结稍减。 半晌，她靠着栏柱席地而坐，闭目静思。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是她千百年来都没有经历过的。 事到临头，只是凭着本能在做出反应。 如今静下心来，更多的，是感慨和反思。 如果自己能再多一些处事经验，今日之事是否就不会那般惨烈。 如果当初没有那一时的心慈手软，是否就不会有今日生离死别的惨状。 目光短浅，因一时之恻隐而害了这么多性命。 追本朔源，一开始她应该狠一时之心，绝那最悲凉的结局；牺牲一时的欢乐聚首，换取永生的平安喜乐，这才是正确的吧！ 想到大金乌，卫宁眼神一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绝不是一个狠辣无情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会这样？ 而且，他没有再骗她，他真的不后悔下手灭了杨家满门。 他下手那样的果决，不留一丝漏洞，一击必杀，显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卫宁想不明白，纵然有无可奈何，纵然他只是别人握着的刀，并无自己的意志，可毕竟也沾了因果染了血，难道连一丝悔意也不该有? 还是，经过这么些年，类似的场面经历了太多，他早已经麻木不仁了？ 卫宁心里虽有疑惑，但终归是对他失望了，不愿再琢磨他什么了。 无论他有什么苦衷，二人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再想到那三界之主，卫宁不禁有些头痛。 对于玉帝，她心中失望万分。 他的心性为人，由今天的事也可见一斑。 对于由这样的人统领的天庭，卫宁第一反应是即刻辞去所有仙职，远离这里。 可是她终归要顾忌天外天和天庭，不想因自己而让两方产生什么误会，所以才隐忍不发。 换了是以前的卫宁，她一定不会想这么多，可如今……她终究是学会了衡量利害得失，也有了顾虑。 而且，这三界世事纷乱，错综复杂，由不得她再混沌度日了。 如果真的辞官，那就是她卫宁理亏在前，对不住玉帝的器重。 三界发生什么事，绕不过天庭去。没了正当的身份，她再没资格置喙插手，甚至可能还要避嫌。 今天的事让卫宁对天庭的多了不满与怀疑，之前以后比这更离谱的事也许少不了。 她现在总算还担着个执法天神的名号，遇到了，总还能管上一二分。 不指望能蚍蜉撼树、拨乱反正，只希望能少些冤死鬼也是好的！ “唉……”卫宁心中感触良多，忍不住长叹一声。 耳边有风吹过，视线中多了一抹梦幻般蓝色的倩影。 卫宁知道是弱水，她没有动。 弱水走到她身前，淡淡道：“你不开心？”虽然是问句，却肯定异常。 卫宁苦笑，对，她确实是不开心。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情绪，而且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因为长公主？”弱水不计较卫宁的沉默，继续淡淡道。 “你也知道了！”说完卫宁就自嘲的笑了笑。玉帝那么大张旗鼓的，天庭还有谁会不知道呢！ …………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卫宁偏头看着弱水，眼中闪现着迷茫，“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你的错。”弱水的声音很平淡，很清澈。 如涓涓细流拂过干涸的草木，滋润了心房，浸润了生机，让人安心，让人平静。 卫宁慢慢静下心，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一切自有定论。她也不是要问个究竟，只是找个自己相信的、不用提防的人，宣泄一二而已。 见卫宁心情平复不少，弱水也不是爱说话的人，两个人一站一坐，静静的在天河堤坝上侧目远顾。 白色的高台上，一汪碧水、一抹桃花，相映生辉…… 第29章 哪吒 弱水早已离去，卫宁也独自静下心来想了个明白。 想通了，力气似乎也回来了，舒了口气，卫宁站起身。往瑶池而去，她要去跟玉帝辞行。 仍然任着官职，却不留在天庭。 眼下，不说她自己根本不愿待在这个让人透不过气的天庭。 而且，她这次的做法很明显犯了忌讳。 再加上她的身份来历，以玉帝那样外宽内忌，容不得一星半点违逆的性子，肯定对她忌讳非常。 与其留在这里挨人白眼，任人监视，她还不如早早求去。 而且她现下也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想想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所以不如以退为进，暂离天庭。 这样既不用在天庭碍玉帝的眼，也能解脱她自己。 等静心想清楚前路，对以后行事也会有所助益。 而且，以去拜望昆仑阐教为由，想来玉帝定不至会反对。 毕竟，这也是女娲娘娘的吩咐，想来那处比这里更容易让人安心自在。 一路走一路想，因天河偏僻，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影。 所以，当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前面的亭台中时，卫宁不禁心下奇怪。 这偏僻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而且还是一个小孩子，再看似乎还有些眼熟，卫宁起了疑惑。 来人正是哪吒，想他从瑶池出来后一路在天庭乱闯胡撞，居然跑到了天河附近。 他没来过天庭，哪里知道身在何方。 被这七步一廊，五步一阁，殿宇林立的天庭给弄晕了头，居然迷了路。 而且，连人影也没有，想问路都不行，哪吒泄气的坐在亭台中叹息不已。 忽然，哪吒眼前一亮，因为他看见一个人影慢慢靠近。 大喜之下，哪吒跳起身，向卫宁疾步而来。 走近一看，居然是熟人，他记性不差，还记得卫宁。 哪吒毫无私入天庭的自觉，大大咧咧的和卫宁打着招呼。 经他提醒，卫宁终于想起眼前这个活力无限的小小童子是谁了。 淡笑着寒暄了几句，哪吒还将卫宁大大的夸奖了一番，夸她讲义气，有胆量。 她笑笑没接话，心中却奇怪他是怎么知道杨家事宜的。不经意的问了几句，于是听全了哪吒上天的因由和他自吹自擂的丰功伟绩。 卫宁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也佩服他能闯祸的本事。 她对天庭再看轻，对哪吒的胆大妄为还是不敢恭维。只是她现在去意已决，没心情再维护天庭的威严。 所以，她只是面带微笑听哪吒说的眉飞色舞，等他说完了就可以各走各路了。 很快，哪吒终于转入正题——问路。 情知这才是哪吒的最想说的话，前面的叙旧、夸赞都是铺垫而已。卫宁也不说破，只庆幸可以走了，于是温言为他指了指天庭的大致方位。 哪吒大喜，心意达成之后，他随口感谢了一番，然后往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卫宁摇摇头，这可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子。随他折腾吧，与她无关，她继续往瑶池而去。 哪知才走出几步，就见那哪吒又飞回来了，还边飞边喊：“仙子等等。” 卫宁无奈，只得驻足静待。 哪吒停在夕华身前，眼珠一转，笑着抬头对静立着的卫宁道：“方才听说那个大金乌是天庭的第一高手，却被你打败了，是不是？” 听哪吒说起这个，卫宁不愿再纠结前事，只说了一句谣传，就准备绕过他继续走。 哪知哪吒一个侧翻，拦在卫宁身前，双臂平伸，挑衅道：“嘿，你跑什么，小爷我看得起你，想跟你切磋切磋，你还不把你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天庭神仙的本事。你痛痛快快的和我打一场，无论结果，你想去哪去哪。不比，你别想离开这里。” 听哪吒这样出言不逊，卫宁微微蹙眉，这不大的孩子，居然这样霸道桀骜，真惹人恼火。 她并不想与他动手，一来她没兴趣，再来，她如今心情不虞，无心奉陪。 所以，卫宁并不接他的话，脚尖轻点，一个翻身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正准备飞身离开，哪吒却不给她机会，直取她的面门。 卫宁眼中利芒一闪，混小子，实在可恶。 她闪身避开，哪吒再攻，她飞身接招。 哪吒本事不低，自来精力旺盛，好勇斗狠。 平日在凡间难得遇上一个可以和自己比肩的，养成了目空一切的自大性子。 他打心眼里不信卫宁有多大本事，天庭的人，都是有名无实的无用之辈。 可惜，今天他终于是遇上了对手。 虽然卫宁是被动接招，且无心对战，从一开始便处于守势，却是守得滴水不漏，丝毫不落下风。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哪吒虽然狂妄，却也是真有本事的。 这一交手，他就知道眼前这仙子功力不低，而且明显没有尽全力。 哪吒好胜异常，非要逼人尽全力和他对打的。 见她手上不弱，也就不再留手，全力施为，誓要逼她使出全力。 卫宁接阵接的憋屈，无缘无故的，被陌生人逼着比试，还是这样丝毫不留余地的生死相斗。 她于胜负之念并不关心，加之心中有事，也不愿意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无奈之下，只能示弱装作不敌，败下阵来，好让哪吒赢了放她离开。 于是她故意被哪吒一掌击中，借势拉开距离，笑道：“胜负已分，在下还有事在身，告辞。” 知道这哪吒好斗又难缠，卫宁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哪知天不从人愿，又被他挡在面前，卫宁顿时有些心烦，有完没完。 哪吒气冲冲的挡在夕华身前，“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是故意的，你是看不起我吗？” 卫宁勉强一笑，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哼，今天，你要是不好好的和我比试一场，决出胜负，你哪儿也别想去。你别想逃，小爷的风火轮可不是吃素的，你跑到天边也能追上。”哪吒恨恨道。 看来，今日遇上个难缠的小魔星，难以善了啊，卫宁好气又好笑。 哪吒冷哼一声，再次扑了上来，攻势凌厉。 情知无法善了，这次卫宁终于提起了精神应付，比之之前的招式，强出不少。 哪吒一见，不惊反喜，全心投入。 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战作一团。 卫宁虽然悉心应战，却仍旧没有多少争胜之心。 比之哪吒，招法轻灵柔和许多。 一刚一柔，两人一时棋逢对手，胜负难分。 哪吒年少气盛，如今久攻不下，战意更胜。 他年纪虽小，见识却不凡，情知他能与对手不落下风的战至现在，都因为人家未尽全功。 哪吒心知他已经输了，只是心中不服，才一直纠缠。 如今又战了许久，哪吒久攻不下，锐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心知身手多有不及，人家一直没下杀手，自己再纠缠下去，实在丢脸。 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罢战。 卫宁心知哪吒锐气已失，这从他的招式力道上就可得知。 可是两人纠缠许久，如果不能把握好时机罢战，恐怕会两败俱伤。 而且这哪吒，似乎战心不减，卫宁不禁皱眉，麻烦！ 忽然，隆隆天鼓声传来，声势浩大，两人几乎同时被吸引了注意，手上慢了半拍。 第30章 鼓响 转瞬之间，两人回过神，终于抓住时机，轻对一掌，一合即分。 旋身落回地上，卫宁松了口气，终于结束这无妄之灾了！ 听说这天鼓无大事不响，不知道天庭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不是小事。 她心中有些不安，终究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于是一站定就要往鼓声来源处——南天门一探究竟。 谁知，那哪吒一落地，却并不认输或离去。 只见他抬手唤出他的兵器——火尖枪，遥遥指着卫宁，冷哼道：“你竟敢看不起我，我要和你再比兵器，你亮兵器吧！” 哪吒年少气盛，从来少逢敌手，哪知今天竟然输给一个女子，而且人家还没用全力。 他气的半死，几乎要和对手拼命。 输就是输，他哪吒虽然打不过，却也不会输不起，她如此这般，分明是看不起他。哪吒恼羞成怒，决心要再战一场。 一看哪吒的架势，夕华就感到不妙，再一听他的言语，怒气上涌，却只能无奈叹气。 现在她心急离开，只得耐着性子柔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有看不起你。在下只是不在意胜负高下，从来比试切磋都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想到在杨家与大金乌一战，心中有一瞬的黯然。 很快，卫宁将前事自心中驱散，不再多想。 对着气呼呼的哪吒继续道：“而且你也听到了，天鼓敲响，天庭一定是有大事发生，我要赶去看看。所以我们今天就此结束，可好？”想到哪吒不服输的性子，她接了一句，“我们可以另约时间再切磋一番，我必定全力以赴” 卫宁自认委屈求全，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哪知这混小子哪吒油盐不进，坚决要比。见卫宁仍是推脱，一咬牙，“废话少说，亮兵器！”说完挺枪攻上前去。 卫宁大怒，眉头蹙起，闪身避过一枪。 眼见无法善了，心下一转，抬手唤出‘‘丹心’，心中不耐，她决定速战速决。 于是，哪吒心心念念的全力以赴终于如约而至。 哪吒见卫宁终于出了全力，心下一喜，继而凝神接招。 他本事不弱，经验也丰富，卫宁也不能在几招之内就打败他。 于是，两人又战作一团，兵器之声不绝于耳…… 终究是卫宁修为更胜一筹，兼且心中有事，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对着逐渐落于下风的哪吒再不留手。 这一次，卫宁招式迅如惊雷，主导了比试。 终于，在数十招后，成功将哪吒一招击退，并且趁势收了他的兵器。 这下子，哪吒终于打了个痛快。 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输了，他还是第一次被缴了兵器，一时间有些愣神。 卫宁站在不远处，肃然看着哪吒，等他认输。 不是她得势不饶人，实在是怕了这个难缠的哪吒了。 不让他心服口服的认输，怕他又说她看不起他云云。 要是再缠着她打上几百回合，那她怕是只能弄死他了！ 哪吒回过神，长出了口气，笑着对卫宁道：“从来没打的这么痛快。好了，你的确要强过我，不用再打了，我认输！” 见他终于说不再打了，卫宁松了一大口气。 她收起丹心，抬手将火尖枪扔给哪吒，哪吒顺手接住。 她向哪吒一抱拳：“告辞！”抬步就走。 这却让哪吒惊奇不已，他再次挡住卫宁，脆声道：“你这人可真奇怪，好不容易打赢了，居然一句话不说就走？” 又一次被挡住，卫宁拳头都硬了，这个死孩子真是讨厌。 可她终究还是忍住心中的急切，随口道：“那我该说些什么？” 哪吒歪着头道：“说什么？要么像我一样，打赢了以后，耀武扬威一番；要么像我的师叔师伯一样，打赢了，长篇大论的说教一番，收个随从坐骑什么的啊。你这么一声不吭，不是白打了！” 听了这一番孩子话，纵然卫宁心中有事，也忍不住被逗笑了，“我自己尚且一知半解，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说教。要是将别人引入了歧途，那岂不是罪过！” 卫宁的话，听得哪吒直乐，他其实最讨厌说教了。 见她说的既真诚又有趣，忍不住道：“你可真好玩，我喜欢。刚才在那个大殿里，我见你敢严词诘问那玉帝老儿，就对你的胆识挺佩服的。如今我比拳脚，比兵器，都输给了你。这下，我是彻底的服气你了。不过，你不用得意，我回去一定苦练，一定要胜了你！” 笑着听他说完，卫宁正要开口，就听天鼓声一变，从缓慢变的急促，声如急风骤雨，紧迫处让人心惊。 情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顾不得再多说，卫宁向哪吒抱拳道：“失陪了。” 哪吒也向声源处看了看，他拍了拍胸口，“我耽搁了你的时间，我替你去过去看看吧。你才得罪了那玉帝老儿，还是先躲着点吧。” 卫宁一听，这倒霉孩子第一次这样顺眼，说的也有些道理。 就算是有事发生，她去了又能怎么样。不要说她才得罪了玉帝，就算没得罪她又能做什么。 还不如哪吒一个生人，倒是能便宜行事。而且这小子桀骜不驯身手高绝，就是闹出事来，也不怕走不掉。 至于她这个执法天神，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去瑶池护驾。 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去理会也不迟。 于是卫宁向哪吒笑的真诚，她点点头，“那就有劳你了，事态紧急，要是发生什么，你可要及时出手啊。” 点到为止，卫宁不再多说，只给他指明了方向，“鼓响处是南天门。” 哪吒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卫宁话中之意，倒是也不磨蹭。 留下一句“放心，包在我身上。”就向声源处飞身而去。 看他迅速远去，卫宁再不耽搁，向瑶池方向御风而去。 第31章 觉悟 卫宁落在瑶池外时，大金乌刚刚进了瑶池。 殿外值守的星官天将一个个屏息凝神、低眉顺眼，不敢去看卫宁仙子。 生怕她向他们问起什么，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实在是左右为难。 卫宁看着殿外的天将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模样，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 于是随口向一个天将问了问击鼓的缘故，却不想吓得那天将瑟瑟发抖，连声推说不知道。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卫宁心下起疑，立刻让门将通传。 瑶池内，玉帝一边听着大金乌简单禀报过程，一边冷冷的看着历经了一番波折，终于抓捕归案的杨戬。 等大金乌话落，他冷哼一声，正准备审问杨戬。 忽然听到门将来报，卫宁仙子求见，玉帝顿时大怒，厉声喝问是谁敢不遵他的严旨。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纷纷跪地，连称不敢，企请玉帝息怒。 整个大殿除了坐着的玉帝王母，就只有大金乌和杨戬是站着的。 玉帝突然暴怒，他身边的王母也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赶紧柔声劝慰玉帝。 大金乌听的皱眉，到底哪里走漏了风声，他心不禁提到了半空中。 眼看玉帝怒气不减，他立刻上前一步奏道：“父皇息怒，以儿臣愚见，或许卫宁仙子并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只是有事向父皇禀告呢？事情尚不清楚，还请父皇暂息雷霆之怒。” 王母立刻接上，一边抚着玉帝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柔声道：“大金乌说的有理，陛下是三界之主，谁敢违抗您的命令。或许正如大金乌所说，陛下若因此而伤身，那岂不是冤枉！” 玉帝一听有理，或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他皱着眉思量了一番，点点头，吩咐道：“传！” 门将立刻领命飞速离去。 王母环顾四周，推推玉帝，向他示意周围跪了这么多人，这不是让人起疑吗！ 玉帝翻了个白眼，随口吩咐众人起身。不经意间扫到正站在殿中的杨戬，皱着眉向大金乌示意一番。 大金乌表示收到，立刻作势挥了挥手。 其实，在门将刚一通传的时候，他只稍微愣了一下神就立刻反应过来，当即向杨戬施了定身法。眼下他正是不能动、不能言，连眼皮也动不了，和石头死物没什么区别。 但是陛下有令，他不能没有动作。 经历了生死劫难，匆匆长成大人模样的杨戬，也曾意志消沉、醉生梦死过。 可很快被冷酷的现实打醒，带着唯一仅剩的妹妹在不断地仓皇逃命中，几次死里逃生。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比他前面十几年经历的都要多，这一路上走的艰难，杨戬已经迅速的成长了起来。 此刻被带到玉帝驾前，情知万事皆休。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狠狠的将这个冷酷无情的所谓舅舅大骂痛骂一番。 死到临头，总要让人消一消这心头之恨，才不算是个枉死鬼。 本来可以随手把他们就地正法，何必还要费事抓活的，带他上天庭。 杨戬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们这是为了审问他们兄妹俩能逃出生天的经过。 或者说，他们是要知道是谁帮了他们。 果然是煌煌天威，半点违拗都容不得。 这样的天庭也配统领天地，真是可笑。 部落首领哪个是这样统治的，哪怕内里猜忌，装也要装出宽容来吧。 倒是这高高在上的天庭玉帝，这样内外皆忌，他就不信他们能君臣相得，相互信重。 杨戬心里冷笑，不怕你们问，就怕你们不问。 要是问了，一定要好好的将身边这个不共戴天的混蛋陷害一番。 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杨戬一路筹谋的清楚明白，等他被推搡上殿，刚站稳脚步，就听到卫宁在外求见。 他顿时一呆，回过神立刻想转头看她一眼。 可惜，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一股强劲力道注入背心，然后，他就成了一根会眨眼、能喘气的‘柱子’。 对，柱子，不能动，不能言。 为什么，杨戬立时红了眼眶。 连诀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他知道他死定了。 他只想最后看卫宁一眼，看到她没事，那他也能死的安心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这都不能够，大金乌，混蛋，你不得好死，我永生永世诅咒你…… 杨戬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怨念，强烈而狠戾，连旁边的大金乌都能感到从他身上传出的冷森，眉头微皱。是人都看的见他眼中的怨毒，见者胆寒…… 大金乌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警惕，暗下决心要将这小子尽速处决。 卫宁在殿外等候召见，但是这等的时间似乎有些长，而且，隐隐约约传出陛下的怒喝声。 她挑挑眉，这是什么情况。想她虽然没来多久，却少见玉帝这样情绪外露。 身为上位者，至少还是有那么点涵养的，少有七情上面的。 玉帝这样，最近倒是常见！ 卫宁暗自摇头，不必自作多情，她这多半天可什么都没干，之前的事也都翻篇了，吧！ 再一联想到天庭异象、殿外众人异于往常的模样，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而且，看这些人时不时偷眼看她的鬼祟样子，似乎还与她有些关联。 这到底发生什么了，卫宁心中疑团更大？ 回转的门将打断了她的思虑，得知被召见，卫宁暂时放下心中疑团，点头示意后缓缓入殿。 卫宁心中感叹，在这偌大的天庭，她犹如聋子瞎子一样，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半点也无从得知。 她身为执法天神，除了大金乌就是她官最大了吧。结果只有个名头在，连一个亲卫属下都没有，更别说职司公务了。 以前还有大金乌会把认为她该知道的事宜给她解说一二，现在不提也罢。 卫宁心头忍不住有些发寒，以前不懂也不关心，现在回头再看，桩桩件件哪里不表现出玉帝的忌惮和天庭的轻视。 枉费她还怀着壮志雄心来天庭效力，现在看来在这些当权者的眼里也不过是一桩笑话吧。 第32章 熟悉的人 收摄了心神，卫宁决定进殿后直接开口问。 这么大的动静，她要不是聋子或者心思深沉故意装傻，总得好奇一二才正常吧。 只要她开口问了，无论真假他们总得敷衍她一下。 也借此表白表白，她是孤家寡人一个，真的不能再真了。 完全不值得他们费心思，早点放自己这个碍眼的离开，那才是你好我也好。 反正她无牵无挂，发生了什么和她也没多大关系。 只是这习惯不好，得改。她既然有心要做些事，总不能永远当聋子瞎子。 至于今天的内情，也只能细心留意，暗中查探了。最不济还有小魔星哪吒兜底呢，她就不信那个胆大包天的小话篓子能忍住不说。 进了瑶池，卫宁压下种种思虑，敛衽向玉帝王母施礼。 她心中思量着事情，兼之她对外事并不关心，所以一路目不斜视，并没有看到大金乌身后立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等她起身抬头，各种异常的感觉瞬时令卫宁心下一沉。 飞速在瑶池内扫了一圈，殿中众人皆有瑟瑟之意。 宝座上，两位至尊眼中带了肃杀与复杂。 不远处，大金乌似乎有些不安，不像往日沉着。 另外，还有一种奇怪而陌生的感觉自大金乌身后隐隐传来。 卫宁忍不住偏头去看，入目所见是一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她瞥了大金乌一眼，这又是大神哪里抓来的案犯，这副尊容也带入瑶池面见玉帝王母，看来罪过不小。 按理卫宁本不会关注个生人，只是这人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般。 于是卫宁的目光落在了这人身上，只见这人长发乱糟糟的披散着，满身狼狈，满面血渍污垢，面目都看不清楚。 但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明亮而幽深，让人看了心头忍不住一紧。 而此刻，那双眼睛，正满含着泪水，缓缓流下脸颊，似乎能听见它掉落在地，摔碎开来的声音。 蓦地，卫宁心中一酸。 这个人，她感觉很熟悉、很亲切，但是她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这个感受很矛盾，令卫宁蹙着柳眉，一时间愣住了神。 直到，一旁眉头紧皱的大金乌重重的咳了几声。 寂静的大殿上，听到这突兀的声音，卫宁立刻回过神。 顾不得再看这个‘奇怪’的人，因为她已经看到大金乌皱着的眉头，感觉到了宝座上惊怒的目光，狠狠钉在她身上。 有古怪，这人究竟是谁，使得玉帝他们这么紧张？ 压下疑惑正了正神，卫宁平静的看着高坐的玉帝和王母，静待他们的垂顾。 宝座上的玉帝，看到卫宁看着那杨戬出神，不禁怒火升腾。 她认得他，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失态。想到之前卫宁的不敬言辞，玉帝怒瞪着卫宁一言不发。 王母心思细密，最会做人。 虽然知道事有蹊跷，仍是不动声色的偷偷推了推玉帝。然后向夕华笑道：“阿宁来瑶池有何事啊？” 卫宁道：“小仙此来本是有事向陛下禀明，如今又添了一项疑问，恳请陛下、娘娘解惑！” 此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 玉帝是了然的怒气，哼，她又想说什么犯上不敬的话！ 王母是心中更添忌讳，她已经听说了她之前的大胆言辞。 大金乌则是暗自担忧，不知她又会说些什么！ 杨戬则是乍一见到夕华，心中激动万分，一时间，尚未平静。 王母妙目一眨，笑意更深，声音更柔，“哦，阿宁有什么疑惑，说来听听！” 卫宁也回了个微笑，淡淡开口道：“敢问娘娘，之前鼓声隆隆，所为何事？” 玉帝冷哼一声，偏过头。 大金乌皱眉叹了口气，奇怪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杨戬则是想起这鼓声是自斩妖台传来，定是催命之声，想到妹妹命不久矣，心中急怒交加。 王母笑意不减，不动声色的道：“哦，只是这件小事啊。阿宁你初来三界，所以不知道。这是天庭在斩妖台处决犯了重罪的神仙或作恶多端的妖怪，杀头之前必要敲响的‘追魂鼓’声！” 得知那是处决罪人的鼓声，卫宁心中疑惑不减，这是要处决哪个。距她离开瑶池才多久，就又抓了一个重罪的？ 看着王母的笑脸，她微笑道：“哦，是吗？多谢娘娘解惑。只是我有些奇怪，这天庭人尽皆知的事情，方才我询问殿外的天将，他们不是避而不答，就是连称不知呢？这是为什么？” 一番话说的王母也沉了脸，这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本来是多简单的事，一句话就完了。 现在却引起了卫宁的怀疑，真是会坏事！ 但是她城府深，很快就面不改色的笑道：“哦，居然有这种事，那可真是奇怪。定是他们当差不经心，竟然这么糊涂，等我回头罚他们。” 卫宁浅笑依旧，却没有顺着王母给的台阶走下去。反正她现在是个心思单纯，目光浅薄的愣头青，倒是暂时不用忍气吞声。 于是，她说了大实话，“陛下娘娘身边的人，哪里敢不好好当差。依小仙的浅见，只怕是他们被封了口，一时吓傻了。所以，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敢答了。” 这话说的，殿上的臣子无不满头冷汗。这位身份贵重、身居高位的大仙可真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殿内一时没了声音，大金乌不知该庆幸还是该为她着急，一时无语。一旁关注着卫宁的杨戬被她的直白诘问引的想笑，又想起眼下的情状，不禁为她担心。 卫宁却只面上带了懵懂，看着玉帝王母，似乎是一个后辈全心的等着长辈答疑解惑。 玉帝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偏过头不想说话。 终究还是王母顾大局识大体，把场面给圆了回来。 “呵呵，阿宁多虑了，谁敢封那么多天将的口。只怕是，因为之前审讯那个重犯，他罪大恶极，残害了生灵无数，所以陛下发了雷霆之怒，将他们给吓着了。所以，这才一时失了常性了。”王母强笑着编着瞎话。 不愧能身居高位，不佩服不行。 卫宁淡淡一笑，也不再多问。 话至此已极，再说只怕会撕破脸面。真相不重要，她也不可能真的对尊者无礼。 那些天将的表现、玉帝的神情、王母蹩脚的答案，都证明她说对了。 大家都被下了严令，对她保持缄默。 这究竟是怕她搅局，还是这其中与她有着关系？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卫宁心中并不担心，因为哪吒一定能赶的到。 以哪吒的机灵和他胆大包天、嫉恶如仇的性子加上高强的身手，肯定会做些什么。 要是那个真的是个罪大恶极的重犯，他一定会在他被砍头前再赠他几脚；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他也一定能将那人救走。 毕竟，卫宁垂眸瞟了瞟不远处暗金色的盔甲，能拦住哪吒的都在瑶池呢。 第33章 脱险 卫宁猜的没错，哪吒赶到斩妖台时，沙漏已所剩无几。鼓声隆隆，更增几分紧迫。 他隐在一旁，看着这架势，恍然大悟，原来是砍脑袋啊！ 只是，看那个被压在断头台上的是个大姑娘，哪吒心生疑惑。 这姑娘面貌可亲，美丽柔弱，会犯什么杀头的大事？ 等到沙漏告罄，天蓬管那姑娘叫杨蝉。 哪吒晃晃脑袋，感觉这名挺熟悉的，而且还听到那个胖子说她是玉帝的外甥女。 他灵光一闪，想到之前在瑶池的那个被灭了满门仙子，叫什么没记住。 就记着她是玉帝的妹妹，她的孩子姓杨，那这个姑娘不就是她的女儿。 想到之前那仙子的可怜下场，哪吒顿时对玉帝老儿更是讨厌。 再见这姑娘看着好看，让这些歪瓜裂枣的天兵天将一衬，还挺讨人喜欢的。 于是，他就准备上去把她给救走。 刚直起身，又有些犹豫，这天庭能人还是不少，这样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之前才惹出祸来，被不讲理的老爹赶出了家门，娘亲哭的凄惨。 要是再闯个什么祸，怕不是要被他给打杀了。 是以哪吒这会不禁有些犯愁。 他咬唇苦思，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人小脑子灵光，给他想到一个绝妙的招数。 就变作那玉帝老儿出去，光明正大的恕了她的罪带她离开。那些个傻兵肯定不会发现，更不会阻止。 这样被发现了也是玉帝老儿丢脸，还不会暴露他，没有什么麻烦。 免了让家里老爹知道，再找他麻烦。 而且还不用费力气，他才和卫宁大战了一场，就是再好战，这会也觉着有些疲乏了。 这点子实在是太妙了，哪吒一时乐不可支。 忽然鼓声停了，再一看场中，要下刀了。 他不再耽搁，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那玉帝老儿的样子。他摸摸金冠，捋捋胡子，无声大笑。 幸好他还没有忘了正事，清清嗓子，哪吒闪身走出，大喝一声：刀下留人。 顿时，喧嚣肃杀的斩妖台静默了一瞬，除了被绑在铡刀下的杨婵，台上兵将全部下拜行礼，高呼万岁。 哪吒得意地不得了，左右看看，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场上领头的天蓬元帅和一众天兵天将想都没敢想过，有人会在天庭冒充玉帝，于是都赶紧行礼。 天蓬元帅是个有心人，更是奇怪玉帝的来意，难道他改主意了？ 玉帝此时满面红光，挥手让所有人起来，又令守在铡刀一侧的天将把杨婵扶起来。 他笑眯眯的走到杨蝉身前，说了一句让天蓬大喜过望的话。 他让杨蝉叫他一声舅舅，他马上就放了她。 天蓬又惊又喜又急，见杨蝉愣在当场没反应过来，一声“舅舅”忍不住脱口而出。 被玉帝瞪了一眼，他自己也好笑的掌了掌嘴，和玉帝一起连声催促杨蝉叫人。 世事变幻太快，实在让人反应不过来。 杨蝉被眼前的事弄懵了，命悬一线的之间，那个杀了她父亲哥哥，抓走她母亲，一路追杀她和二哥的狠绝的‘舅舅’，居然来到她面前，告诉她只要叫他一声舅舅，他就放了她。 这，这，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这是鬼上身了？ 然后，她被天蓬元帅唤回神。 再看那玉帝在不停地和她使眼色，她压下心中的一万个疑惑，迟疑着叫了一声舅舅。 命悬一线，就是一根稻草也得试着抓一抓了。 如果真能逃出生天，留下性命，那就还有希望。 不要说叫舅舅，叫一声爷爷又何妨。 见她叫了，玉帝立刻喜滋滋的令人给杨蝉松绑，还嫌他们动作太慢，忍不住上前亲力亲为。 杨蝉被解开锁链，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腕，一边疑惑的看着玉帝：这真是玉帝吗？ 一定不是，有了前科，他怎么可能是这样宽宏仁慈的人。 心中有了认知，但她并没有开口。 眼前正是生死关头，不管这个人是谁，他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就够了。 所以，她顺从的跟他走出几步。 再听他大声说要带自己去溜达溜达，说完也不管周围晕头转向的天兵天将，带着她立刻飞身离去。 这会功夫，天蓬元帅也觉得玉帝有些不太正常。 这要不是看着是陛下的模样，也没觉出妖气，他怕是要觉着眼前的人是哪个妖魔鬼怪变的。 可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他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看着玉帝和他外甥女离去的方向，他拍了拍脑门，估计是王母劝动了陛下吧。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他摇摇头向瑶池走去。 这玉帝朝令夕改的，他一个跑腿的还得去复命，也不知道这玉帝什么时候逛回去。 杨蝉被带着飞出去挺远，两人才落在一片云彩上。 眼看着远离了斩妖台，终于脱离了险境，她终于有了绝处逢生的感觉，激动不已。 看着正对着她笑的得意的‘玉帝’，杨婵忍不住柔声相询，她要知道救命恩人是谁。 哪吒没防备竟然被识穿了，他也玩的差不多了，倒也没恼。 他哈哈一笑，摇身一变，恢复了原貌，对着杨蝉得意的笑个不停。 杨蝉一见了恩公真身，喜不自禁，立刻拜谢。 却被哪吒拖住，连道折寿。 见恩公并不是死板之人，也不坚持，站正身子，奇怪的问他相救的缘故。 哪吒大大咧咧的说：“也不为什么，只是看你舅舅不顺眼！” 杨婵不知道个中情由，只当这位艺高人胆大的恩公和天庭有什么过节，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忽然她猛地回神，想起生死不知的哥哥，忍不住急的团团转。 她此刻一无所有，时间紧迫，身边又只有这个小恩公。 而且这小恩公人虽小，却似乎本领不小。但是天庭高高在上，威势赫赫，谁敢轻易为敌。 生死大事在前，救命之恩在上，杨婵不禁纠结万分。 哪吒勉强知道她一家的遭遇，心里早已经明白。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心中所想。 杨婵话没说出口，他了然的一口道出，“是要我帮忙救你哥哥吧。” 杨蝉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哪吒一拍胸口，大包大揽道：“我先把你安置好了再说。” 杨蝉感激不尽，无所不从，随着哪吒向凡间飞去。 第34章 对错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瑶池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声声鼓鸣弥漫。 卫宁毫无做了恶客的自觉，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做恭敬状，实则思绪乱飞。 王母眼珠一转，笑着扬声道：“对了，卫宁方才说有事要向陛下禀告？” 卫宁将心中的冥想放在一旁，正要答话。 这时，那响了许久的连绵鼓声停了下来。 听了半晌倒有些习惯，这突然一停还挺不习惯。想到鼓罢的含义，她暗暗叹了口气！ 一旁的杨戬此刻如遭雷击，双目圆睁。 鼓声停了，那三妹…… 玉帝和王母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大金乌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一眨眼已经恢复。 卫宁注意到玉帝王母的动静，垂眸不去理会，淡淡道：“小仙此来，只是想请陛下恩准一件事。” 玉帝闻言暗哼一声，本不想理会。 被王母撞了一下，他才眯着眼睛道：“哦，你有何事啊，说吧！” “陛下之教诲如黄钟大吕，只是小仙驽钝，一时无法静心思悟。所以，想请陛下恩准，去一个清静之地，也好早日将陛下的教诲想个清楚！”卫宁说的婉转。 玉帝心中冷笑，冷冷道：“哦……那你想去何处啊？” 殿上的众人都听的出玉帝压抑的怒气，不禁提起了心，不是为卫宁，而是为自己。 卫宁不为所动，似乎什么也没听出来，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开口道：“小仙离开天外天之前，娘娘吩咐，让小神到了三界务必去昆仑阐教拜访一番，以尽礼数。所以，小神想借此机会去昆仑走走，也好静心思悟陛下的教诲，顺便完成娘娘的吩咐，请陛下恩准！” 见卫宁搬出了女娲娘娘，玉帝和王母都是一窒。 大金乌则是一怔继而垂下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微不可见，转瞬即逝。 卫宁虽然说的坚决，面上也是一片云淡风轻，其实心中也是颇为忐忑。 万一玉帝认为自己用娘娘压他，只怕他会恼羞成怒，那……那可就不妙了！ 玉帝和王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顾虑。 王母不愿弱了声势，眼珠一转，娇笑道：“哦！听卫宁的意思，这是已经知道错了！那很好啊，卫宁初来三界，一时受了蒙蔽，也是情有可原！罢了，陛下就答应了吧，让她去散散心也好啊。” 大金乌闻言皱了皱眉头，他感到一丝不妙。 原本神情恍惚的杨戬也是被当头一棍给打醒了，呼吸一窒，屏息等候卫宁的答案，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玉帝闻言心中得意，面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不少，正要开口，却被卫宁打断。 “娘娘，卫宁阻挠圣命，妨碍公务，早已知错，并且认罚。只是，小仙虽愚钝，却并没有受人蒙蔽，但不知娘娘何出此言？”卫宁言语冷清，掷地有声。 事都做下了，还非要人全部给你们歌功颂德，说你做的对是吧。 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修炼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反正眼下是不会的。 王母听的一怔，继而怒上心头，冷笑道：“如果没有受人蒙蔽，又怎么会阻挠圣命、妨碍公务，卫宁又何必掩耳盗铃！” 定定的看着宝座上的王母，卫宁静默半晌。 杨戬的眼中仅余的一丝光亮也渐渐消失，哀莫大于心死。 忽而，卫宁勾唇一笑，“陛下为君，卫宁为臣，是以小仙认错。可是……” 看着卫宁灼灼的眼神，王母眯了眯眼，加深了笑容，柔声道：“可是什么？” 卫宁也加深了笑容，两个女仙，一坐一立，遥遥相对，笑意盎然。 可两人的眼中，一是寒冰冷冽，一是秋水止息，定定对视，互不相让。 片刻，卫宁收起笑意，朗声道：“可是，卫宁所作所为虽然不对，但却是完全发自本心，没有任何勉强。如今时过境迁，小仙自思，倘若再经历一次，我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的所作所为所说都是发自本心，再回首，或许她的确做错了什么。但是扪心自问，即使再重新来过，她还是同样的做法。什么是错？什么又是对？既然都说她做错了，那她就错到底吧。 听卫宁一字一顿道出结语，王母脸上的如春风般的笑意终于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寒霜。 她眼中射出无数寒芒，卫宁自成铜墙铁壁，丝毫不为所动，平静的与她对视着！ 杨戬听的清楚，感动不已，不禁热泪盈眶。 想到现如今说这些都不过是废话，这两位三界至尊却为着所谓的威严咬着不放，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卫宁感到一阵疲惫，能做的要做的那么多，何必与他们在这里做无谓之争。 她缓了眼神暗暗摇头，叹了口气，看着玉帝王母，语带无奈的道：“究竟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卫宁见识浅薄，只怕还分不清楚。我一个闲人，错对无关紧要，影响也无力波及。但是陛下娘娘主宰三界，庇佑众生，对错之间可错不得分毫啊！” 玉帝王母对着卫宁清澈诚挚的目光，一时无语。 二人皆非常人，听了卫宁的话，也都不禁有了一刹那的恍惚。 一时间，偌大的瑶池，一片宁静。 久久不见二圣回应，卫宁自嘲的一笑，垂下了眼帘。 自己又冲动多嘴了，不是早已有了结论，说这些又是想得到什么回答呢，唉，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玉帝回过神，见卫宁已经移开了目光，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暗自叹了口气。 他清了清嗓子，顿时将众人的心神都给拉了回来。 此时此刻，玉帝面上已经没了任何表情，他沉声道：“卫宁，你的请求朕恩准了。去了昆仑，好好静思体悟，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述职。在你重回天庭述职之前，不得在凡间逗留，若有违背，严惩不贷。你可记住了？” 见玉帝答应了，卫宁松了口气，倒是没想到能这样顺利。 静静的听完圣旨，她敛衽应命。 然后，卫宁即刻施礼告退，她不想再在这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瑶池再多待片刻。 看着迫不及待想离开的卫宁，玉帝皱了皱眉，开口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留两天再走吧。” 卫宁不解，看玉帝眉头微皱，也只能应了。 看她勉强答应下来，玉帝暗暗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卫宁会意，让自己这个败兴的赶紧离开，省的碍眼。 她再施一礼，转身慢慢向外走去。 杨戬眸中既有不舍，更有欣悦，还糅杂着淡淡的哀伤与离愁别绪。 大金乌虽不解玉帝为何轻轻放过夕华，但仍是松了一大口气。 “对和错不是那么好分的！” 卫宁脚下一顿，她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很轻声，是陛下！ 她原本失望到谷底的心猛地一跳，片刻功夫，心中已经百转千回。 卫宁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只是带着心中的一丝惶惑，稳步继续走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玉帝最后的那句话让她的心失去了平静。 很快，殿门在望，卫宁努力平心静气。 这三界的人和事，云山雾罩，层峦叠嶂，她现在还是没本事看清看透。还是趁早离开，悄悄学习吧。 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像这瑶池里的诸位，心思百转，千伶百俐的，到时候才有可能入这三界的战场。 对，没错，就是战场。杀戮，血腥，偷袭暗算，你死我活…… 尽管她努力要平复，却难以如愿，她的心依然没有平静下来。 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自己仿佛将什么遗忘在了殿中。 越接近殿门，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当卫宁一脚跨过门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 扫过大殿内，最终目光落在那个陌生人的身上。 可惜，令她失望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可是那种感觉并没有消失，这令卫宁忍不住蹙眉。 但是这里不是她能发呆的地方，王母探究的眼光早已如影随形。 无奈，卫宁只能放弃徒劳，转身离去。 她终于离开，众人心思各异，一时间，都没有动作。 卫宁不知道，她这一转身，外间已经是风云变幻。 杨家兄妹一个被带进了瑶池问罪，一个被横空出世的哪吒劫了法场；一个害的大金乌一同打入天牢，一个见识了哪吒的胆大包天…… 几人因缘际会，前路难测。 第35章 打听 卫宁一路胡思乱想着回了批香殿，心中不停地闪现出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和那流泪的眼睛。她心中疑虑难解，一时坐立难安。 服侍的仙娥们见她面色不佳，一言不发，且一回来就将她们尽皆屏退，一个个都屏气凝神的在外殿肃立，不敢造次。 卫宁沉吟良久，终于做了个决定——变幻了样貌，去见见那人，将事情搞清楚。 她倒是从没做过这样的鬼祟事，因此纠结了半天。其中虽艰难，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大道直行是对的，可这天庭也不像是能容下大道直行的人的啊。 她还是长进长进，在这三界也学着便宜行事。过程无关紧要，达到目的才最要紧。 卫宁于是将所有顾虑暂且放在一边，将所有细节都想的清楚，以确保万无一失。 想罢一切，卫宁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苦笑，当初青鸾教她的第一课就是为人应光明磊落，自己如今……唉！ 算了，不想了，总还是要变通的好。 而且要是不走这一遭，卫宁只怕是自己放不下。 既然这样，那就一切随心吧，只要守住本心，小节处有亏，也只能厚着脸皮装看不见了。 事情想明白了，卫宁定了定神，坐在榻上，即刻扬声唤素儿进来。 素儿应声而入，敛衽行礼，颇带了些小心翼翼。 卫宁挑眉，好么，从前也没见这样小心过。 看来以后说不得也得学学那两位，涨涨威势，好歹也能吓吓人啊。 素儿是领头的，都这副样子，其他的估计也差不多。 这样也好，她今晚有行动，免得生出什么变故。 卫宁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素儿道：“我今天有些不甚舒服，要卧榻休息。你去交代一声，让所有人今天都不用进来伺候了，我不喜欢吵闹。要是有人来访，就说我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不论是谁，一律不得进殿。再给我拿来两瓶玉露，我要留着润润喉。” 素儿一听，微微松了口气，也不敢多话，领命后自去办事。 不用片刻，就捧着两瓶玉露进来，恭敬奉上。 卫宁接过，随手放在了枕边，向静立的素儿吩咐道，“你就留在内殿吧，也好服侍。” 素儿柔声领命，过来放下床帐，服侍卫宁躺好，然后退到屏风后默立待命。 卫宁松了口气，从前只知道这天庭的仙娥天将，一个个甚是听话，现在才知道这天庭御下何其严格。 顾不上感慨，卫宁想想眼下已经做了这种种安排，想来这里不会再出什么纰漏了。 她躺在床上，过了一刻就默默施法，立时化作一缕清风顺着窗缝飞出内殿，落在了殿门口。 室内没有一丝变化，床上也有一个‘卫宁’在休息。 停在门边，展臂一挥，她变成了素儿的模样然后才现出身形。 卫宁上下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缓步走了出去。 殿外除了守门的天将，其他仙娥都屏气凝神，静静的各自忙碌着。 见素儿出来，都带着疑问看她。 素儿眼珠一转，往前走了几步，招手让她们都凑近了，在她们耳边耳语几句。说的众人连连点头，又各自散去了。 然后素儿，向殿门走去，慢慢的消失在门外。 原来，素儿，不，是卫宁，在她们耳边都说的是一样的话：仙子心情不佳，大家千万别吵闹，什么人来探，都要挡住，要不然……而她，则领命出去办事。 披香殿偏僻，卫宁又不在，所以消息闭塞。 瑶池的消息也传不过来，众仙娥见仙子回来，面上不见往日的春风拂面，都是小心翼翼。 这下听说仙子睡了，一个个都松了口气。 她们本也没有太多事情要做，是以都准备悄悄各自猫着分班守好门户。 素儿再无后顾之忧，径直出了大门，又对守门的天将交代了两句，这才放心走了。 一出批香殿，离了人前，她即刻向瑶池方向而去。 她要弄清楚那人的下落和身份，才好去见他。 因为卫宁在天庭没呆多久，而她殿里的人都是深居简出的，因此认识素儿的人肯定不多。 相信一定可以问出些东西来来，所以，她也不再费事变化，疾步向瑶池走去。 卫宁没有猜错，素儿文静，兼之天规严厉，不许天兵天将与仙娥随意接触。 加上卫宁没有根基，又在天庭没待多久，她没什么出来的机会，所以没什么人认识她。 卫宁随手挑了瑶池外一个值守着较偏僻的大殿背面的天将。 他独自一个人在那，这不是最合适的人吗。 卫宁声称是奉命前来打听一下究竟今天瑶池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动静那么大。 并且暗示并无他意，主子是天庭举足轻重的一位大神。 那天将身份低微，听说来的是一个大神的人，当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而且想着今天瑶池发生的事，玉帝并没有禁止众人传说，那早晚也会传遍天庭，自己何不趁机卖个好。 当下也想着卖弄卖弄，忙陪着笑，绘声绘色的将瑶池内发生的许多事情一一讲出。当然，卫宁那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就隐了没说。 那天将说的前一半事，卫宁从头到尾参与其中，当然一清二楚。却也不好打断他，以免露出破绽，只得耐着性子听着。 好半晌，她才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那人是被大金乌亲自捉上天庭的，当堂审过后，就被玉帝下令关进了天牢，择日斩首。 让卫宁意外的是，大金乌也和那人一起被关进了天牢。 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连大金乌也被关了。这抓人的和被抓的一起进大牢，玉帝老糊涂了？ 想到他们是同时被关，只怕这事与那人脱不了关系。只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卫宁暂时想不明白。 回过神，温声道谢后，辞过那热情的天将，卫宁缓步离开瑶池。 第36章 天牢 谨慎起见，卫宁没有直接去天牢。 而是在天牢附近绕了个圈子，顺便在一个偏僻角落又变成了一个样貌普通的天将，这才向天牢去了。 这一路上难免遇到人，一个仙娥大喇喇的往天牢去，这不是找怀疑么。 天牢戒备森严，卫宁隐在一边，静静思索对策。 刚才在半路上碰上一个天牢守将，她使了点小手段，把天牢里的规矩套问出不少。 天牢守卫分作六班，每班二十天将一百天兵，值守两个时辰。 每班值守期间，除非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其他班组天将不得擅入，以防生变。 此刻天色将晚，应该是半个多时辰前才换过班。那么只要能进了这大门，只需要定住内里的天将，就不用担心会生什么变故。 有一个多时辰，时间足够了。 天庭的普通天兵天将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法力出众者不多。 而夕华身为上仙，法力高出他们不知凡几，所以也不担心有高人看破她的隐身术，轻轻松松就进了重兵把守的天牢大门。 倒不是卫宁忘了大金乌也进了天牢，这天牢也分不是一处，这处是关押死囚的。 卫宁不相信，那么点时间大金乌能犯了什么杀头的罪过被关到这里来。 说是天牢，意指天庭之牢，其实是设在地下的。 内里昏暗潮湿，墙壁上隔不多远就是一盏昏暗的壁灯，用来指路。 天牢内里挺大，也不能问路，卫宁只得自己找。 此刻，距杨戬进天牢，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这段时间，于他可谓是水深火热的折磨。 众守将都知道他是大金乌抓上天的重犯，活不了多久，而且上头吩咐要严刑逼供，让他交代事情。 所以负责询问的几个天将狞笑着对他施以了种种酷刑，只折磨的杨戬死去活来。 他却也深有骨气，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天庭酷刑，哪里是寻常的，他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一次次昏死过去，又一次次被泼醒。 直到最后，天庭的十大酷刑都给他一一试了个遍，众将手段告罄，见他还是抵死不说，兼之费力不少，于是终于放弃再白费力气，一同出去喝酒歇息了。 将个双手高举双脚岔开，四肢都被吊在锁链上，被逼的不得不站直身子的杨戬，扔在那里不管。 杨戬此刻没有一丝的力气，他浑身剧痛、头晕目眩，已经是半昏半醒、几近神智不清。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随着呼吸，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着，直疼的杨戬恨不得昏死过去。 之前受刑的时候，他还憋着一口气，咬牙苦忍。 此刻，偌大的刑室只剩下他一个人，顿时疼得他浑身发颤，差点把牙根咬断。 要是没有这一身疼入骨髓的伤痛，只怕他这样吊着也能睡过去。 可是现在，他非但睡不着，还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忍不住呻吟出声，似悲似泣。 “哼，还以为是什么铁汉硬汉，居然像个女子一般嘤嘤哭泣，真是废物！”一声冷冷的嘲讽依稀自隔壁传来。 杨戬顿时怒目圆睁，挣扎着想冲出去，却终究只是徒劳。 且不说锁链加身，只这一身伤，他也动不得分毫。 只是杨戬心高气傲，被人这般侮辱嘲讽怎么能受的了。 更何况，这侮辱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大金乌。 杨戬怒气盈胸，顿时升出一股气力。 也不去理浑身的伤痛，强自站直身子，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败类，你哪只狗眼看见你杨二爷哭了，在那里满嘴喷粪……” 杨戬强撑着偏头大声怒骂，但终究是体力不济，话没说完就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金乌虽然因着杨戬的诬陷，被玉帝一怒之下打入天牢室。 但因为他身份特殊、凶名远播、积威甚重，天牢内不敢怠慢。 就连关押的地方也听他的在这死囚牢，还把他安置在最干净干燥的一间牢房内。 好巧不巧，就在关着杨戬的刑房后面，只隔了一堵墙。 距离又近，加上大金乌法力高强、耳力惊人，隔壁发生的一切都有没能逃出他的耳朵。 见杨戬强撑着挨完十大酷刑，一个字也没有叫出来，纵使不屑凡人的他心中也有些佩服。 只是大金乌心高气傲，从没将杨戬放在眼中，加上被他设计的身陷囹圄，对他更是厌恶，怎么会开口称赞他。 等后来杨戬呻吟出声，如悲似泣，听的大金乌顿时没了佩服，只有深深的厌恶和不屑，终于忍不住出言嘲讽。 听他强撑着一口气，污言秽语的骂回来，大金乌顿时冷笑出声：“哼，你不是废物？既救不了妹妹，也救不了自己，能侥幸活到现在也是靠着别人一次次的救助。哼哼，你不是废物！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大金乌冷冷的嘲讽清晰的传入还在喘息不已的杨戬耳中，正说中了心事。 他顿时羞愤欲死，再想到妹妹只怕已经…… 不禁悲从中来，泪盈于睫，心上比身上痛了千倍百倍。 再没有一丝心力和那大金乌对骂，要是没有头顶的铁链吊着，只怕他已经软倒在地了。 杨戬此刻心如死灰，呆呆的发起了怔。 隔壁的大金乌也知道他此刻只怕是哀莫大于心死了，再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了，于是也懒的浪费口水，沉默不语。 半晌，杨戬恢复了神智。 但此时此地、此情此境，他又能做出什么反应？ 大痛大悲之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脸上心里唯一的表情只有漠然。 等着吧，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那他很快就能和家人团聚了。 杨戬喃喃道：“父亲、母亲、大哥、三妹，不要怪我，我的力量比之天庭的狂风暴雨，微薄的尚且不如一片羽毛。人常说，天无绝人之路，可我们一家走到今天，已经山穷水尽了！人力终有限，二郎我真的尽力了，别怪我！” 继而无神的眼睛闪过一丝温暖柔情：“阿宁，能在死前看你一眼，已经是老天对我杨二郎最大的恩赐和怜悯了。你要好好的，永远好好的，好好的……”说到后来已经是痴了。 “哼，好好的？碰上你们一家，只怕是卫宁最大的劫数，怎么会好好的。”大金乌听的怒火高炙。 事情因瑶姬而起，本来只是她一家人的事，如今却牵扯进来一个无辜的卫宁。 这样一来，不止卫宁备受猜忌，处境堪忧；更是让天庭和天外天的关系更加不妙，最受影响的还是连接两地的卫宁。 如果这种情况不能改变，只怕最后卫宁会成了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听杨戬一家害卫宁不浅之后，还大言不惭的这样说，大金乌立刻怒喝出声。 杨戬本来在愣愣的发怔，此刻的他正如大金乌猜的那样，哀莫大于心死。 假若大金乌说的不是关于卫宁的事，哪怕是对他的羞辱嘲讽，他也不会再去搭理。 可是……一听大金乌的话，杨戬猛的抬起头，强挣着站直身子。 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满身是汗、气喘吁吁。半晌，才喘匀了气，偏头向声音来处大声喝问：“你什么意思，阿宁，阿宁为什么会不好？你说，快点说！” 第37章 畅言 大金乌闻言冷笑两声，并没有立刻开口。 他城府甚深，心思通透，此刻早已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听杨戬激动开口，正好他眼下闲来无事。而且，他也有些担心卫宁。 当时她只怕对杨戬的身份起了疑心，以她的性子和对天庭的不满，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要是让她弄清楚了杨戬的身份，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出手相救，只怕到时候…… 这杨戬对阿宁也有些关心，他死在顷刻，为着她的安危着想，应该会隐忍不言吧！ 那不如釜底抽薪，断了他向阿宁求救的心思。 心念电转，片刻间，大金乌已经有了决定。 于是他悠悠道：“想必，你认识卫宁的时间不短。那你可知道她的身份地位，她的来历立场？” 杨戬见没人开口，急不可耐，正要拼力再问，就听到了大金乌的声音。 见他不答反问，杨戬虽然不解，但也知道这大金乌并不是喜说废话的人。 他凝神一想，最终颓然答道：“不知道。” 和卫宁认识几年了，却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真是…… 继而又黯然的想到，那又算什么，连母亲的身份，不是在破家那天才知道的吗！ 唉…… 杨戬的伤感一闪即没，此刻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喜欢伤春悲秋的小孩子了。 短短的时间，他经历了比许多人一生经历的还要多，早已经是心智成熟。 知道还有后话，立刻凝神倾听大金乌的话。 “卫宁，来自天外天女娲宫，她是女娲娘娘的弟子。更是盘古大神的睫毛所化，可以说是他的女儿。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他们的身份地位、法力威望比之高坐天庭的玉帝王母崇高太多太多。只是盘古大神舍身成仁，化作天地万物；女娲娘娘淡薄权利，在天外天清修；上古大神也大多避世沉睡。所以，执掌三界的才会是玉帝。”大金乌顿了顿，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 又怕他没有见识，继续点化道：“也就是说，玉帝的三界至尊地位是包括女娲娘娘在内的上古大神让出来的。正因为如此，玉帝王母执政期间，手段更加严厉冷酷，只因为他们名不正。深怕三界各方势力不服，只得凭借天条，以重典治世，以此威慑三界。因此，三界虽然看似一片祥和，实则暗藏不稳。有许多人口服心不服，只因为摄于天庭的严酷，加上上古大神数万年来并没有插手过三界任何事，他们也只能蛰伏。” 这些话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大金乌是不会说的。毕竟他也是天庭的一份子，有责任维护天庭的统治。 不过是因为听这些话的是一个将死的凡人，也是为了卫宁。 隔壁寂静无声，大金乌冷笑一声。他说的这样清楚明白，这个愚蠢的凡人居然还听不懂。 “可是现在，卫宁来了三界。以她的身份来历，必然是那些三界中对天庭心怀不轨的势力最适合的目标。而且她法力高强、心怀众生，对玉帝王母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威胁。所以，从她一来天庭，玉帝王母就忌惮非常。虽然封她以高官厚爵，却也只是虚职而已。她的官职与我相同，却从没有插手过执法司之事，她甚至不能调动天庭的一兵一卒。一是她不懂，更是玉帝王母不让。正因为如此，玉帝王母才能对她宽容大度，容她在凡间闯荡胡混，从不干涉，反而推波助澜。哼，若非如此，她怎么会认识你们一家，陷入如今的艰难境地！” 之前没有深思，这一分析，大金乌一时感触良多。 杨戬听的认真，虽然他并没有接触过权谋之事，可是自小聪明过人，经历了这一番变故，对世情人性早已看得透彻，所以，他很快领会了大金乌的意思。 既有所得，心中更生不安：假如真是这样，那卫宁如今插手了杨家的事，岂不是更遭忌讳！想通原委，杨戬不禁大惊。 顾不上深思大金乌的谋算，和对他们一家人的怨怪。 他如今家破人亡，这世上唯一牵挂的就剩下一个卫宁了。 聪明人最会多想，因此杨戬急的如百爪挠心一般，坐立难安。 正想开口询问，就听大金乌继续开口，这下子，声音中多了许多愤怒。 “我不知道她是为什么会和你们一家相识，还甚是熟稔。但我敢肯定，是瑶姬处心积虑将卫宁拉下水的。以卫宁的法力，抓瑶姬不成问题。只是，她毕竟单纯善良，一定是被瑶姬蛊惑，放过了她。可是以她的心性，纵然不得已放过犯了天条的瑶姬，也会因为对天庭的愧疚而对你们一家敬而远之，绝不会再和你们有什么牵扯。而瑶姬，一定是怕她泄露，所以处心积虑和她套上交情。她肯定是想，如果将来事发，如果是卫宁泄密，可以将她一同问罪；如果不是卫宁泄密，也可以以情谊裹挟她对你们一家人出手相救。哼，我说的对吗？”大金乌对人心的把握不可谓不深，想他尽力护着卫宁不让她接触纷争，瑶姬却为了一己私欲将她扯进这是非窝，实在是自私自利。 杨戬听的一窒，继而面现痛苦。正如他能想明白大金乌说的权谋争斗，当然也能想明白自己母亲的心思。 只怕正是如大金乌所说，母亲心中不安，为了他们，所以费尽心机与卫宁加深情谊。 她一片爱家爱子之心，自然无可厚非。可是，这样对卫宁，也确实是太不应该了！ 只是，子不言母过，母亲满腔关爱，他怎么能接这话。 一时之间，杨戬心中羞愧不已，痛苦不堪，一语不发。 见杨戬一声不吭，大金乌冷哼一声，继续道：“你可知，卫宁当时出现在你家，已经有抗旨之嫌。更何况最后她不惜与我一战，也要救下你们，更是坐实了抗旨不尊，妨碍公务。这事要是别人做的也就罢了，玉帝纵然会重罚，但绝不会起疑心。可是卫宁不同，她本就是玉帝王母在三界内最关注猜忌的人。这样一来，更是加深了他们的猜忌。再加上，卫宁在瑶池内，为你们一家人仗义执言，甚至不惜诘问玉帝，更是几乎撕破脸皮。虽然她并不是只因为你们而发作，更是为了天庭的慈和公正，凡人的生死大事，但起因是你们，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杨戬心中百感交集，卫宁这样全力相救，纵然他们兄妹三人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之心，可终究是他们害了她。 听大金乌话中的意思，那卫宁如今不是十分危险。那玉帝王母都是狠毒阴险之人，要是对她生了杀心，明着不敢来，暗里也会动手的。 而卫宁毫无防备，纵然法力高强，只怕……想到这里，杨戬更是心惊胆战，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他病急乱投医，急声问那大金乌：“那，那怎么办，卫宁怎么办，她会不会有危险？” 大金乌又是一声冷哼，总算卫宁救的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见他无头苍蝇一般惶恐不安，不悦道：“哼，你以为卫宁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吗？她法力高强，聪敏绝顶，手中更有绝世的法宝，玉帝王母绝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夕华还是安全的。只是会被投闲置散罢了，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她如今只怕是对天庭生了警惕厌弃之心，否则怎么会请旨去昆仑。而且这也是以退为进之计，玉帝他们无从破解，只能应允。这样一来，卫宁就能暂离天庭，远离他们的视线，淡化他们的忌惮之心，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了！” 说到这个，大金乌也是佩服不已。 他当时可能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明白，只怕这样一来，卫宁和天庭关系更加恶化，担忧不已。 直到进了天牢，静心思索一番，立刻想的清清楚楚。 见卫宁能这样灵活处事，心中既是高兴又是宽慰，也免不了一丝寂寥。 如今向杨戬剖白卫宁的高明，声音中溢满赞扬之意。 此刻，天牢中没什么人，再加上想让杨戬听的深刻，彻底不再纠缠卫宁，所以大金乌才会言语无忌，畅所欲言。 第38章 不识 杨戬此刻心烦意乱，没有听出大金乌的情绪变化，只听出卫宁有自保之力，而且已经心生警惕，做出了应对。 以她的本事，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想到这些，杨戬不禁舒了口气，提在半空的心也落回了原位。他本来就是强撑着，如今一放松，身子顿时软了，晕头转向的昏死过去。 话至此已尽，大金乌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而且他们之间本也没话说。 现在大金乌勉强放下了心事，于是再不开口。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且说卫宁，她一路兜兜转转，过了一道阻隔法力的暗门才终于来到了关着杨戬的刑室门外。 见这里还有几个天将在喝水闲聊，看样子是守着这里的人，那里面一定关着重犯，或许就是那人。 卫宁心中生疑，凝息催动法力，透墙而视。 大大的刑室中，正锁着个头发散乱，满身是血的人。 仔细一看，那衣服、那身形，正是要找的人。 卫宁睁开眼，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 她掐指默念咒语，素手一扬，仿若有万千星辉被挥散出去。 立时，天牢内不管是巡逻的、说话的、喝茶的都被定格当场。 这样一来，自然惊动了刑室后面的大金乌。 他法力高强，这点点定身法还定不住他。 他暗自叹了口气，卫宁，你真的来了，唉…… 不想惊动她，大金乌于是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卫宁施完法，立时透墙而入。 一进去，就散去了隐身术，现出身形。 她来到那人身前，这一看，不禁蹙眉生怒。 这才多点时间，这人就被折磨的遍体鳞伤，这天庭真是…… 哼，要是这人真是罪大恶极也就罢了，要是被冤枉的，一定要救他走。 打定了主意，卫宁敛去了心中的一丝恼怒，轻轻拍了拍那人，“醒醒。” 杨戬此刻遍体鳞伤，痛楚难当，再加上数次被冷水泼醒，伤上加病。 原本他还意志惊人的扛着，此刻，他心中再无牵挂，卸了心力，当然是邪风入体，风寒高热。 病痛袭来，一时间忽而在冰天雪地，忽而在炙热火炉中，难受非常，晕晕沉沉。 恍惚间，似乎觉得有人在叫他。 杨戬病的神志不清，早已经忘了身在何方，只喃喃的道：“水，水……” 卫宁叫不醒他，听他喃喃呼水，知道他伤的重，估计已经是神志不清了。 于是从袖中取出一瓶玉露，拔去塞子，轻轻扶起杨戬的头，一点一点喂了下去。 杨戬只闻到淡淡的花香，口中被送进甘甜的蜜水，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家中。 母亲正在温柔的呵护生病的他，闭着眼睛贪婪的啜饮着，直到喝尽，才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舔舔唇。 发热的人，本来就渴水，加上杨戬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自从被大金乌抓住，就滴水未沾。此刻喝尽一瓶玉露，顿时觉的舒服许多，神智也一点点回笼。 卫宁将空瓶收好，继续唤他，这次没用唤几声，杨戬就缓缓张开眼，费劲的抬起了头。 看着眼前是一个天将打扮的陌生人，杨戬心里气的想笑。这是又来了，难得，这次也没有泼醒他或者打醒他，居然这样温柔的唤醒他，怎么回事？ 见杨戬迷茫的眼中先是疑惑，再是嘲弄，卫宁略一思索，立刻明了。 她退后几步，摇身变回原貌。 杨戬一时没看清楚，只觉的眼前银光一闪，闪的他连忙闭上眼睛。 再睁开，就见一个裙裾飞扬，明眸皓齿的仙女就出现在他眼前。 有了她的存在，仿佛令这阴暗的刑房也变得亮堂宽阔了不少。 杨戬怔了一怔，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他这是回光返照了？ 要不然怎么做了个这么好的梦，居然梦到了阿宁。 杨戬猛地咬了咬舌根，顿时满口血腥。 剧痛之后，眼前的人还在。 杨戬终于相信眼前的人是真人而不是他病糊涂了幻想出的幻影，他眼眶一热，却咬紧牙关偏过头，不去看卫宁。 见那人先是迷茫，再是激动，但立刻又低下了头。卫宁心中更觉奇怪，难道他认识自己？ 于是她走上前，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我们认识？” 杨戬乍见卫宁，疑似梦里，激动地险些泪流满面。 待理智回笼、狂喜退却，蓦地想起大金乌的话. 想到卫宁全心全力相救的恩情和艰难的处境，终于咬牙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语。 杨戬低下头，再不能害她、连累她了。 于是狠下心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他不敢看，他怕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和她相认，忍不住迷失在她温柔的眼眸中，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啊！ 心痛苦的仿佛裂开，这是他的朋友家人、他的恩人救星，他却连看看她也不能够，他…… 见他不抬头，也不回答，只听到他压抑的喘息声。 应该是伤的很重，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卫宁暗暗叹了口气，蹲下身，抬头正对着杨戬的脸。 见他双目紧闭，卫宁双手扶住他的脸，沉声道：“睁开眼睛！” 声音不同于方才的轻柔，添了几分压迫。 杨戬听出来了，感受着她柔软的双手，坚决的捧着他的脸。 杨戬不禁心中一颤，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很清楚，卫宁虽然温柔淡然，但是也很倔强，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更添了几分威严。 他知道，要是他不睁眼把事情说清楚，她一定不会走的。 如今她身份尴尬，更是深入险地，如果有什么变故，一定很是麻烦。 咬了咬牙，杨戬收起眼中一切的情绪，努力使自己只表现出陌生与漠然，这才一点点睁开眼睛，正看见眼前的卫宁。 她似乎瘦了，也憔悴了，心中一痛，险些表现出来，杨戬连忙收起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恢复淡漠，淡淡的和她对视。 卫宁见他睁开了眼睛，眼中复杂神色一闪即墨，最后只剩陌生与淡漠，奇怪的感觉更盛。 时间紧迫，顾不得多想，她轻声问：“你能说话吗？” 杨戬摇了摇头。 卫宁蹙了蹙眉，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她虽然不会治病，但简单的伤势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人没什么旧伤，应该是伤重所以一时无力发声。 算了，就问他一句吧。 要是他说是被冤至此，她就把他救出去，容后查证，属实就将他好生安置。要是巧言欺瞒就把他就地正法，以正天理。 打定了主意，卫宁收回手。看着他，严肃的道：“现在回答我，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如果是，就点点头，我救你出去。” 杨戬听的心中温暖，更是担忧不已。 她现在已经是麻烦多多了，还想再添一条劫天牢吗？ 夕华啊夕华，你可真是善良啊！ 对每个遭遇麻烦的人都会这么不遗余力的舍身帮助吗？ 杨戬眼神一黯，眼中现出一抹疑问。 卫宁看出了他的疑问，却没空解释。 忍不住反思，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一个执法天神居然会知法犯法的闯天牢，劫囚犯！这样倒反天罡，居然是她做出来的事？ 或许，是这个人她感觉很熟悉，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是被天庭冤枉的。 果然，人都是会变的。 没时间悟道，“回答我。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现在救你出去。但是不要侥幸，出去了我会去查证的。要是让我发现你说了谎，我一定让你死的比在天庭更痛苦。如果你不是冤枉的，那就老老实实认罪伏法，当我白来一次，我立刻就走。” 杨戬回过神，怔怔的看着她。 半晌，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阿宁啊，你还是这样幼稚，要是真的是天庭抓来的罪大恶极之辈，那肯定是狡猾异常的，哪里那么容易被你发现。说不定，最后还会被妖孽偷袭，就像他母亲那样。 到时候，又从哪里来一个杨天佑来救你呢？ 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口气，半晌，终于坚定的摇了摇头。 此地不宜她久留，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此刻，杨戬收起了多余的情绪，静静的看着卫宁，眼中只余温柔。 得了他的回答，卫宁明亮的眼神黯淡下来。 她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啊，怎么会每个被抓上天来的都是被冤枉的。 要真是这样，只怕天庭已经成了摆设了，也没可能在这三界立足这么久。 自己究竟是怎么啦，这样的冲动偏激。 看来是最近受的刺激有点大，连心性都变了，这大概就是心魔吧。 应该还是她道心不是很稳，所以才这么容易受影响。 她还是在披香殿静养两天，然后赶紧去昆仑山吧。 多听听道门高人讲道说法，提升提升修为，修养修养心性，免得再这样冲动偏激，生出心魔来。 算了，不管内里究竟如何，这人承认了不是被冤枉，而是真的因罪入狱，罪有应得，那她不能也不会再插手。 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卫宁转身向外走去。 走出去两步，她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卫宁停下脚步，回过头，凝眸看着那个几乎弯成弓的身影，终于还是再一次开口问道：“我们，真的不认识？” 那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卫宁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好半晌，她以为他不会有反应了，失望的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忽然，那人动了，他猛力的摇着头，动作很大，带动的锁链哗哗作响。 卫宁了然的点点头，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坚持什么，这么锲而不舍，现在终于是有了个结果。 她隐起身形，向外而去。 她没有留意到，在那人的脚边，一点一点落下的小小水滴。 于是，两个人再一次……失之交臂。 前路漫漫，再见可能是无期！ 第39章 送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戬仍是痴痴的愣怔着。 把全身了力量交给吊着手腕的锁链，终于勒出了重重的血痕，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偌大的刑室，一片死寂。 大金乌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他心中生出淡淡的喜悦，这不是因为卫宁无功而返。 就算卫宁真的劫了囚犯，只要计划得当，不留下一丝痕迹，那她就绝对不会有事。 以她的聪明缜密，绝对不会留下什么破绽。 而是因为卫宁没有打破她正直守法的原则，却也学会了灵活变通。 尘世险恶，为人处世，的确应该随机应变，便宜行事。 像卫宁之前那样不是不好，只是会诸多掣肘，令她束手束脚而已。 大金乌虽然佩服她的正直有原则，却也有些为她忧心。 然而这也不足以令他这样如释重负，他不想承认，他的喜悦还是因为卫宁最终没有救杨戬。 她对杨戬他们太好了，好的不像他认识的阿宁。 初次见她坚定的护着他们兄妹，甚至不惜与他一战。尤其是如今已经长大、英俊挺拔的杨戬，哪怕不认识，她也愿意救他。 大金乌心中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既恨又不服，酸酸涩涩的，很容易升起怒气。 这让大金乌有一丝无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有自制力了，这是怎么啦？ 他想不明白，只得放在一边。 可是却令他在看见杨戬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焦虑，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哼，总算你还有一点良知，没有再连累她！” 杨戬听的清清楚楚，半晌，他笑了：“你是故意的，故意对我说那番话。” 大金乌没有搭腔，杨戬自顾自道：“你猜到阿宁对我的身份生了疑心，猜到她一定会赶在我被处决前来见我。而你，很关心阿宁，不想她再被我连累，所以将她的身份处境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我。你在赌，赌我也不希望她再因为将死的我再惹麻烦。” 杨戬体力有些不支，说了这一番话稍微有些气喘，他大口喘了几口气，终于调匀了呼吸。 他继续道：“我猜，当时你一定蓄势待发，如果我忍不住和阿宁相认，你一定会立刻出手杀了我。一劳永逸，只为了我不会再连累到她。大金乌，你也算是一个人物，你老实告诉我，我说的有没有错，咳咳咳……” 大声喝出最后一句，杨戬终于气息不稳，咳嗽不止。 咳了半晌，他终于平稳下来，大口的喘气。 却见那边大金乌依然是一言不发，杨戬于是笑出了声音。 笑的自己咳出了泪花，却还是大笑不止，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哼，当心咳死你。有什么好笑，我大金乌敢做就敢认，难道还怕你一个只剩半条命的凡人小子不成。”大金乌被笑的生怒。 继而讽刺道：“哼，你小子总算还有点小聪明，不是一无是处。就是下一刻死了，也不算是白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杨戬正是在嘲笑大金乌敢做不敢认，却听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再听他的话，不禁有些好笑。 真是难以置信，这大金乌竟然还会关心别人，居然也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时候。 此时此刻，如此情境，杨戬早已经超脱了爱恨情仇，心中一片空明。 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开口和死敌大金乌说话，而且说的还是关于两人都关心的卫宁。 此刻，不去用仇视的、厌憎的、怨毒的心情去看大金乌，他也算是个可交之人。 只看他这样维护卫宁，就知道他对朋友很好。 此刻想来，之前他背后偷袭，也是为了保全卫宁。 一个声名显赫的高位武者，可以为了朋友背上偷袭的恶名，这实在是太宝贵的情谊了。 再看他为人处世，虽然是助纣为虐，可也算是雷厉风行、刚猛果决，而且也是敢作敢当。 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知己、对手。 同样的，大金乌也对杨戬观感改善不少。 这小子，绝对是个聪明果决的人。不然也不能轻易的从他手里逃脱了一次，如今更将他也弄进了这天牢，还轻易的猜出他的真正心意。 在妹妹身受酷刑的时候，能强忍着不出来送死，其心性坚忍不拔，可谓难得。 而且，他还算的上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能忍住求生的渴望，而选择保护朋友，真的不容易。 要知道，他现在才只有十几岁的年纪。 要是瑶姬的事没有被发现，只怕这小子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假若他能成仙，那天庭绝对会如虎添翼。 那他们也许能并肩作战，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战友！ 大金乌被自己的异想天开给逗乐了，摇头笑了笑。 如今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他也不会遗憾，毕竟他早该死了。 如今，两人同时陷囹圄，比邻而居，与外界隔绝。没有了明晰的白天黑夜，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对立厮杀，于两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清静。 一时间，对对方观感有所改善的两人，都暂时放下了自己的仇恨与使命。 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都愿意暂时的放下身上心头的包袱，让自己歇一歇。 于是，杨戬笑着接过话头，“你可真是个煞风景的，就不能说点好话。难得啊难得，你这个从里到外冷的比冰块还冰的家伙，居然还会关心人，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哼，关你何事，真是狗拿耗子。”大金乌立刻毫不示弱的接上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杨戬闻言扬声大笑，大金乌也虽没有笑，面色也柔和许多。 笑罢，杨戬半晌才喘匀了气，叹了口气，笑道：“大金乌，如果我能侥幸不死，我一定会手刃你；如果我有下辈子，我也一定会手刃你。” 大金乌并不生气，听着杨戬话中冲天的豪气，他扬声道：“放心，你一定会死，而且没有下辈子。这是你的命，不是我怕了你，不用使激将法。本神将软硬不吃，水泼不进，你这是在白费心机。” “哼，臭小子，这般大言不惭，若不是你只剩半条命，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用怕我欺负你，大爷我不用法力，再让你一百招，照样打趴下你！”冲口而出的话，令大金乌也怔了一怔。 顿感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趣了。 那边厢，杨戬已经被惹得大笑不止了。 听着耳边豪爽的笑声，大金乌终于没绷住，也笑出了声。豪气的笑声弥漫在阴暗的牢房中，仿佛驱散了黑暗和阴冷。 笑罢，两人都静默了，不大的空间里一片宁静。 不过片刻，这份宁静就被打破了。脚步声、开锁声、说话声由远而近。杨戬也不去理会，大概是来送自己上路的吧！ 他猜得没错，牢门打开，进来一大群人，被拥在中间的是一个白衣白发的星君。 众人侧立在四周，那星君在杨戬身前五步处停下，扬声道：“陛下有旨，着即将杨戬押往斩妖台处决，不得有误，钦此。” 话音一落，那星君挥了挥袖，旁边的天将就上来解杨戬的锁链。 杨戬不去理会，任他们摆布，好笑道：“你可真是个乌鸦嘴。” 解锁链的两个天将一愣，继续动作，其余的人虽有不解，却没有人开口。 片刻，锁链解开，那星君说了声走吧，就当先出了牢门。 两人拖着杨戬，其他天将都跟在后面。 “走好！”蓦地传来一声大喝，众人皆吓了一跳，忍不住停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忙继续动作。 杨戬被拖着向外走去，听到大金乌的送行声，勾唇笑了笑，这果然是个值得交的人。 出门之际，他拼尽全身的力气，笑道：“多谢！”遂被拖走。 大金乌听着众人的脚步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听不到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是个人物，可惜了！ 他慢慢靠着墙壁放松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看向远方，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第40章 逃生 卫宁一路回了批香殿，代替了床上的替身，把素儿打发了出去，才终于能安然的放松下来。 过了这许久，此刻外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躺在床上，卫宁心中一片空茫，只有淡淡的惆怅寂寥萦绕在心头。 她叹了口气，算了了，在这里她想什么估计都难有个究竟。 如今再无牵挂，多留无益，还是明天一早就走吧。 打定了主意，她闭上眼睛，盘膝打坐。 今天经历这许多事，卫宁早已经身心俱疲了，她摒除杂念。很快就入定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卫宁的床帐上，停在大金乌囚室的天窗上，落在杨戬的伤痕累累的身上。 无声的见证着一切的一切…… 杨戬一路被拖着向斩妖台而去，一语不发，面无表情。 随着阵阵鼓声，杨戬被拖上了斩妖台。 天蓬元帅眼看着眼前伤痕累累、手铐脚镣哗啦作响，已经无力自己行动的杨戬。 目光复杂，暗自叹了口气。 终于忍不住在他被拖过他身边时，出声叫住。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杨戬艰难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满面血痕、憔悴不堪的脸。 几乎睁不开的眼努力张大，等看清眼前的人，他艰难的扯出一个笑脸。 这样的境况，让天蓬和卷帘都有些不忍，挥手让天将将他带走。 待杨戬被架在铡刀之下，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放声大笑，只是脸上的表情尽是嘲讽。 不远处的天蓬元帅和卷帘天将惊异不已，天蓬元帅忍不住偏头问道：“卷帘，他笑什么呢？” 卷帘天将莫名其妙的盯着杨戬，看他笑个不停，听到天蓬元帅问他，老老实实的答不知道。 天蓬元帅很是好奇，想让卷帘天将去问缘由。 卷帘虽憨却不傻，不肯去，只让天蓬去问。 天蓬犹豫片刻，他确实好奇，于是慢慢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依然笑个不停地杨戬，沉声道：“杨戬，你为什么要笑？” 杨戬也不迟疑，直接道：“听说我妹妹逃了！” 这却是他被带过来的路上听那些天兵天将说的，只是也不敢相信，所以才这般作为以引起注意。 进而出言相诈，以确定真伪。 见天蓬听了他的话，撇撇嘴，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杨戬见状，大喜而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依然不停：妹妹真的逃出生天了，好啊，真好啊！ 天蓬有些泄气的低头问道：“你就为了这个发笑吗？” 已经得了想要知道的消息，要是别人再来和他说话，杨戬绝对不屑去搭理。 可是天蓬元帅对他们兄妹有救命之恩，纵使杨戬饱经磨难，难免愤世嫉俗，也始终对天蓬存着一分感激。 于是不住笑着回话，“这还不值得笑吗？” 天蓬有些气急败坏的道：“可是杨戬，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死到临头了！” 杨戬笑意不减，没有丝毫在意，“天庭的十大酷刑，杨戬都承受过了，难道还怕一死不成吗？” 说完，他再次放声大笑。 天蓬低下头，半晌才叹了口气：“是啊，和十大酷刑相比，死，的确是不值一提！” 话中带着敬佩之意，说完，看着依旧大笑不止的杨戬，天蓬垂头转过身去，慢慢走到卷帘身边。 偏头看了他半晌，天蓬咬了咬牙，随口问道：“卷帘，你认为，还会有人来救他吗？” 卷帘抿着嘴左右打量了一番，老实道：“不好说！” 天蓬顿时怒道：“什么叫不好说？” 卷帘闷声道：“不管有没有人来，时辰到了，我们都要行刑！” 听了卷帘再老实不过的话，天蓬长长的叹了口气。 还未等他叹完气，丧生钟已然被敲响。 听着这夺命的钟声，杨戬丝毫不在意。 天蓬和卷帘却都是一震，同时转头看着被敲响的天钟，天蓬颓然的叹了口气。 卷帘看着脸色难看的天蓬，忍不住道：“要行刑了！”说完准备上前发令。 却被天蓬抬臂挡住，天蓬喃喃道：“等等，再等等。陛下跟娘娘的真正意图是要抓住来救他们的妖孽。杀了他，妖孽就不会来了” 卷帘听的一愣，固执道：“丧生钟已经敲了，再不行刑，妖孽就会知道的。” 天蓬咬牙喝道：“卷帘，你要记好了，陛下若是问起，这可是你下的命令。” 卷帘惶恐的想了想，咬牙道：“好！” 说完，憋着劲转过身，使劲一抬手，大喝道：“行刑！” 天蓬眼看着固执的卷帘下了命令，杨戬随之被押着趴下身，窒了一窒，杨戬又是大笑出声。 天蓬心焦不已，卷帘却不为所动，使劲挥下手：“放。” 立时，硕大的铡刀被放下，急速下落，寒芒闪烁，看的人心惊胆战。 天蓬提心吊胆的瞪大眼睛看着铡刀迅速落下，眼看杨戬就要身首异处，忍不住闭上眼偏过头。 没有听到熟悉的砍头声，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兵器相接的声音，他立时睁大眼睛转过头。 还没来得及看清铡刀那边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黑影急速向他飞了过来，那破空之声清晰可闻。 天蓬下意识的抬起双臂，想要格挡，尚未完全举起，即被那黑影击中。 那黑影的力道出乎意料的强劲，加上他仓促之间应对不及，脚下不稳，连带着身后的卷帘，一同被撞得推出老远，才稳住身形。 等稳住了身形，天蓬这才看清，铡刀被一个大大的圆环卡住，动弹不得。 铡刀之侧，正立着一个身着大红战袍的小小孩童，正伸手接住了被弹回去的一杆枪。 就在他们被撞得后退的当口，杨戬已经被他单手拉了起来，锁链已然尽断。 他们只来得及看清，那小孩一枪将来攻的天将扫开，立刻，杨戬被他单手使劲的扔飞出去。 他手一抬，立时一个小小的金轮出现在他手掌之上，他毫不迟疑，立刻向着杨戬飞出的方向扔了出去。 只见那金轮一点点变大，并且稳稳的将几乎动弹不得的杨戬接住，飞速离去。 突逢巨变，卷帘直到杨戬被那飞轮带出很远，才反应过来。 立时让天蓬盯着那个小孩子，他去追杨戬。 天蓬痛快的答应下来，卷帘即刻飞身去追杨戬。 等卷帘离开，天蓬即刻下令众天将攻击。 这来救杨戬的人正是哪吒，他天不怕地不怕，年纪不大却很重信诺。 答应了杨蝉要帮她救哥哥，于是带着杨蝉到了下界安全的地方，就即刻回天庭来救杨戬。 总算他来的及时，千钧一发之际，用乾坤圈将已经落下的铡刀卡住。 同时扔出火尖枪将那两个领头的给逼到一边，以方便他救人。 弄断了锁链，将杨戬抛了出去。 而他却静立不动，只因他对天庭的这些天兵天将不屑一顾。想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玉帝老儿脸上难看，气气他。 见天蓬下令来攻，他飞起一脚将乾坤圈踢向人群，重伤几人。 立刻一个筋斗飞身接住乾坤圈，执枪挺立。 他没有抢攻的念头，因为这些虾兵蟹将，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横刀立马，静等着他们将他团团围住。 一见哪吒的架势，天蓬立刻上前用兵器将他架住。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不急进攻，只小声道：“是不是你把陛下叮的满身大包啊？”语音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哪吒一听，得意非常，呵呵笑道：“你这个胖子还不算太讨厌，滚远点。否则的话，把你的脑袋打成猪头。” 后半句说的恶声恶气，还作势将枪一挺。 天蓬听的笑出了声，他身为统领天庭十万水军的元帅，自认本事也不算太差，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小孩子呢，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喃喃自语了一句，他敛起笑，抬手招出兵器：“那猪头就陪你玩玩！”说完飞身攻了上去。 哪吒毫不在意，随手用乾坤圈接住天蓬的一记狠击，明了天蓬不算太弱，收了轻视之心，挺枪攻上，二人战作一团。 两人你来我往，围在一旁的天兵天将不敢妄动，唯恐伤到元帅，只能随着他们的动作变动，确保包围住妖孽。 天蓬与哪吒接了数招，不禁心中大惊，怪道这小孩敢那样嚣张自大，本事果然不小，只怕他还有些不及。 虽然明知比他差了一筹，可是他也只能咬牙顶住。 身为元帅，岂能不战而逃，让他怎么有脸再统领十万水军。 而且他受命监斩，要是不拼尽全力，既跑了重犯又走了妖孽，以玉帝王母对他的疑心，那他死定了。 不过，实力确实不相当，几十招过后，天蓬就被哪吒狠狠一下击退到一边。 众天兵见状，即刻攻上，哪吒不慌不忙，左击右挡，将人多势众的天将打的几乎招架不住。 眼见属下们不是对手，片刻被放倒大半。 天蓬看不下去，不顾自己不是对手，狠命攻了上去。 一时间，天蓬和众天兵一起拼了性命的合力攻击。这样一来，哪吒的攻势一弱，双方几乎战平。 哪吒打的皱眉不已，这样一来，只怕会被缠住，等天庭重兵赶到，那他就逃不脱了，于是凝眉思考退路。 恰好，他和天蓬战到一处，趁机悄声威胁道：“你若再出全力，我可就真有机会把你救杨戬兄妹的事情告诉玉帝了！” 天蓬本来战意正浓，听了哪吒的话，却仿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战意迅速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 这小子胆大包天，要是真捉住他送到玉帝跟前，他一定会说到做到，那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被捏住了痛脚，天蓬又惊又惧，忙压低声音否认。 哪吒一看有门，立刻恳切的道：“我若走掉了，你什么事情都可以推到我身上。我若是走不掉，你就什么也推不掉了！” 半是诱惑，半是威胁，听的天蓬心中发紧。他终究是统兵大将，临机决断不缺。咬了咬牙，这小子说的有理，拼了！ 正好这时有人攻上来，两人趁机分开。 天蓬假意踉跄后退，并且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不动，只挥手让众将攻上，还顺便给哪吒打了个眼色。 哪吒会意，全力施为，将攻上来的天将尽数打倒在地，个个惨不忍睹！ 天蓬在一旁几乎不敢睁眼，一是不忍看属下的惨状，一是心中惭愧，不敢看。 哪吒倾全力雷霆一击，终于把除天蓬外所有人都打倒在地。 他得意的收起兵器，环视四周，并向天蓬眨眼笑了笑，才转身飞走。 杨戬伤势危重、全身无力，趴在风火轮上不敢乱动。都被从刀口救下来了，再在逃跑的路上掉了下去摔死，那岂不是冤枉！ 他虽然虚弱不堪，却心智仍存，如今被身下的轮子架着飞离险地，当然是知道来人是自己人。 心中惊喜之余，自知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只静静的待着，理也不理坠在身后的卷帘天将。 飞了许久，只听一个童声出现在身后，调侃卷帘天将，杨戬于是闭着眼安心的笑了。 这么嚣张的口气，能轻易从众多天兵天将包围中安然脱身，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是一个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杨戬何幸，能得遇如此恩人，看来天不绝杨家！ 卷帘天将虽然忠心耿耿，奋勇向前，但终因自身之力远逊于哪吒，而越拉越远。 纵使卷帘锲而不舍，继续奋起直追，也只能眼看着他们绝尘而去。 只能停下徒劳的追击，垂头丧气的到南天门和天蓬会合，然后两人再一起垂头丧气的去瑶池复命。 第41章 重逢 天庭，瑶池。 玉帝听了原委，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劈头盖脸的将天蓬和卷帘训斥了半天。 两个人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老老实实的垂着头挨训，一声也不敢出。 训了半晌，玉帝也累了，终于停了口。 天蓬忍不住委委屈屈的辩了一句，称那轮子快的根本追不上。 玉帝一瞪眼，他立刻又缩了头，再不敢言声。 王母没好气的瞪了天蓬一眼，岔开话题道：“看来的确是杨戬在故意诬陷大金乌！” 玉帝此时也醒过味来了，闷闷的点头同意。 见玉帝终于想明白了，王母精神一振，继续道：“如果臣妾所料没错的话，那个妖孽一定和杨戬兄妹是一伙儿的。现在正是他，救了这兄妹二人！” 王母的话听的玉帝直点头，天蓬见玉帝和王母一心认定那小孩是救杨戬兄妹的人，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心中大喜。 他连忙委委屈屈的接道：“娘娘所言有理！小神也一直这么怀疑，可是陛下一直怀疑小神，所以小神一直没敢……” 玉帝和王母同时不耐烦的看着这个小动作不断还在这儿巧言令色的人，玉帝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你闭嘴吧你！” 天蓬一窒，连忙低下头，再不敢开口。 王母斜睨着天蓬，幽幽的来了一句：“话虽这么说，可本宫依然怀疑，有人在暗中相助妖孽，至少是没尽全力！” 天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左右瞟了瞟，连忙嫁祸卷帘。 卷帘天将莫名其妙，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惶恐的问他做什么啦！ 天蓬一番做作，看的玉帝和王母怒火中烧，玉帝冷哼道：“行了吧你，天蓬，朕怀疑的就是你！” 玉帝一口挑明，惊得天蓬不敢再说。 玉帝紧接着讽刺了天蓬一句，他连忙借此插科打诨，想混过去。 王母一见，不想再耽误时间，息事宁人的笑道：“算啦算啦！” 然后猛地转过头，收起笑，严肃的对玉帝道：“陛下，依臣妾所见，不如还是让大金乌下界，去追捕妖孽、杨戬、杨蝉等三人。” 玉帝点头同意，王母压低声音，让玉帝这次多派一些人，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玉帝一听有理，再不迟疑，立刻冷声吩咐道：“命大金乌挑选两名金乌，带五万天兵天将，下界将作乱天庭的妖孽和杨戬兄妹就地正法、驱散魂魄！” 天蓬本来松了口气，终于算是混过去了，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再一听玉帝冷酷的下令，手上一窒，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自有人领命去天牢传旨，玉帝不耐烦的挥手打发天蓬和卷帘下去。 来人传旨的时候，大金乌正愣愣的靠墙坐着，一动不动的不知在想什么。 安静悠闲的时光对他来说，非常少有，可惜因为匮乏的经历，他除了发呆不知道该怎么享受这份悠闲。 传旨星君的声音远远传来，打破了一室的宁静，令大金乌皱了皱眉头。 很快的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暗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静候来人。 默默的听完圣旨，得知杨戬被救走了，令他惊奇的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感叹：这小子还真难杀。 继而他皱起眉，驱散心中的杂念，执法天神大金乌立时回归，充满了对此事的愤慨和天将无能的怒意。 伸手拿过圣旨，那星君不敢怠慢，连忙递上。 继而侧过身，弯下身，谄媚的请大金乌出去。 大金乌理也不理，大步向外走去。 那星君也不敢抱怨，连忙一路小跑跟在身后，一行出了天牢。 大金乌领了圣旨，也不用回瑶池复命，直接去点起兵将，领着他们向凡间杀去。 为仙者精力无限，除非身受重伤，一般不需要休息，而且天上也没有很明晰的白天黑夜的区别。 卫宁这一天之内经历太多，令她身心俱疲，因此罕见的在塌上打坐了许久，闭目养神、定心调息。 没有多久，就被追魂鼓和丧生钟吵醒。 已经知道了这响声的意义，她叹了口气，不去理会，这不是她该管能管想管的事。 来到三界不算久，却经历了以前数千年甚至数万年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让她的心绪有些纷乱。 更让她有些丧气的是对天庭、对玉帝的失望。 但是，卫宁终究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不过一会就重新然起了斗志。 她来三界是因为身负使命，天庭如何、玉帝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 要是他们能有所助益，那自然是好，要是不能，也没有关系。 难道她要因此放弃，那怎么可能。 抛却了杂念，卫宁顿时充满了斗志。 只是经了这一番世事，较之以前，她对三界的一些所谓规矩事理明白了解了不少。 发生的一切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帮她成长，助她学会在三界行事为人而已，丝毫没有造成什么负担。 前路漫漫，不是坦途，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再不想在这死气沉沉的天庭浪费时间。 于是即刻起身下地，准备离开。 一直在门外肃立听候吩咐的素儿，听到动静，立刻进来服侍。 等看清自家仙子的形状，不禁放下心来。 只见卫宁此刻，满面恬淡，双目有神，行动间干脆利索利索。 不复之前的满目愁闷、疲惫不堪，这才是她认识的仙子。 只是较之以前，似乎多了些不同，那眼中眉间添了沉静，举手投足更多了几分沉稳。 仿似一夕之间从含苞花蕾，开做初现风华的花骨朵，芳华内敛，气韵初成！ 晃了晃神，素儿连忙上前行礼。 卫宁对这小小仙娥没有什么恶感，反而较之其余天庭之人多了两分亲切。 于是像往常一般坐在妆镜前梳头，让她去打水。 素儿听话的退出，取水不提。 待梳洗完毕，卫宁换了一身装束。 这一次，她穿的不是以往变化不大的深浅桃红色衣裙，而是换了一身湖绿色衣裙。 娇柔温婉，仿若一池春水。 看惯了自家仙子艳若桃李、灿若朝霞的装束模样，素儿被她这从没有见过的清丽宜人的打扮弄得呆了一呆，暗自赞叹不已。 卫宁也不知道她为何舍以往倾心的桃红衣裙而取这件，看着镜中与以往似乎差别很大，又似毫无二致的样貌，也不禁闪了闪神。 回过神，她取下手腕上的发带让素儿帮她绑好，又拿起妆台上那只桃木钗，眼中怀念一闪而过，然后抬手插入鬓间。 卫宁收拾停当，静静的看了看镜中的人儿，灿然一笑，镜中人也回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站起身起身，卫宁交代了素儿两句，讲明自己可能许久都不会回来，让她好好约束宫里的人，不要惹事，素儿一一答应。 说完，卫宁再无牵挂，随意的笑笑，然后昂首向外走去。 卫宁自是一路去瑶池告辞，与此同时，大金乌带领着众多天兵天将直奔南天门，两人步履匆匆，背道而驰。 此时，藏在青城山一座破庙中的杨蝉坐立难安，心急如焚的来回踱步。 她不停地张望门口，叹息不已。 已经过了很久了，也不知哪吒救到二哥没有。 且说哪吒救到杨戬，摆脱了追兵，一路向杨蝉藏身之处而来。 停在破庙外，杨戬不想吓到妹妹，于是艰难的找水梳洗。 哪吒看的感慨，于是也不嫌费事，出手帮杨戬疗伤，还帮忙将他的衣服恢复了原状，争取看不出伤痕血迹。 半晌，杨戬身上的剧痛已经缓解不少，人也清醒了。 他感激的谢过哪吒，但是终究牵挂妹妹，顾不上多说就急匆匆的向庙内冲去。 哪吒见他们兄妹情深，心中感动，更兼得意于自己做了一大件好事，自得不已。 毫不在意杨戬自顾自冲进庙中，独自一人得意洋洋的慢慢踱步跟去。 看到妹妹熟悉的身影，杨戬激动不已，大喊一声三妹，立刻冲了上去。 杨蝉听到声音，不敢置信的转过身，呆呆的看着哥哥冲到身前，激动地抓住哥哥的手。 叫了一声二哥，连忙上下打量，看清哥哥身上似乎并无伤痕，顿时松了口气。 两兄妹执手相看泪眼，立时相拥而泣。 劫后余生、与家人重逢，他们的激动喜悦可想而知。 已经进来的哪吒站在一边欣慰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不去打扰他们兄妹重逢。 杨戬早已经不是从前冲动柔弱的小孩子了，觉察到哪吒进来，他很快控制住激动与喜悦，轻轻推开妹妹。 转身看着立在一边的哪吒，感激的对妹妹道：“都是这位恩公，救了我，还帮我疗伤。” 杨蝉本就对哪吒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此后他更是不顾危险，信守承诺的救出了哥哥，感激之意早已汹涌。 兄妹俩对视一眼，立刻向哪吒跪下，齐称：“多谢恩公！” 哪吒本来正自感慨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为他们的兄妹之情感动不已。 突然见他们朝着自己跪下拜谢，连忙冲上前，一边口称：折寿，一边奋力将他们往起拉。 只是他虽然本领高强，却终究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同时拉动他们兄妹二人。 只是见他不似作伪，全力拉他们起身，兄妹俩自不能让恩公为难，于是借着哪吒的力量，杨戬扶着妹妹缓缓起身。 杨戬感慨的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温声道：“我兄妹二人，若不是恩公相救……” 话未说完，就被哪吒虎着脸打断：“再叫我恩公，我就跟你翻脸！” 清脆的童音听的杨戬心中温暖不已，这位恩公，义薄云天，桀骜不驯，却是因为年纪小而不会与人相处。 连感激之言也不善应答，居然故作怒气的喝止他的感激之语，实在是个别扭的小孩子。 这样倒是可爱，可救命之恩哪里能不谢，杨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还是杨蝉和哪吒多打了一会交道，柔声接道：“哪吒，你为了救我们兄妹，已经闯下了大祸。天庭一定会派重兵来抓你，你还是赶快躲躲吧！” 杨戬一凛，立时附和道：“是啊，赶快躲躲吧！” 哪吒不屑的嗤了一声：“我躲他们？开玩笑！来一千，我灭他一千；来一万，我灭他一万。” 杨戬听的既是佩服又是担心，这个小恩公是桀骜不驯，豪气干云。 只是天庭……和妹妹对视一眼，兄妹二人同时看到对方眼中的佩服与无奈。 第42章 结拜 哪吒虽然骄狂，但也不是是非不分，他当然明白他们兄妹是不想连累自己。 于是真诚道：“杨大哥，你虽然不会武艺，可面对天兵天将却丝毫不惧，你这身血性让兄弟我十分敬佩。我看你比我大几岁，不如，我们八拜为交，结为兄弟吧！” 杨戬被哪吒说的有些赧然，又听哪吒要和自己结为兄弟。 顿时五感杂陈，恩公不仅救他们于危难之际，如今更是丝毫不顾忌他钦命要犯的身份，要和他结八拜之交，这让他如何不感动！ 这样不畏权贵、嫉恶如仇，豪气干云又本领高强的兄弟，他杨戬能有幸结交，当然是三生有幸、十分甘愿。 只是如今……杨戬经的坎坷多了，遇事不免多想。他又是个有担当的，不愿意连累恩人。 于是违心婉拒道：“结为兄弟，自是杨戬的福气！可是我现在穷途末路，怕会连累兄弟啊！” 哪吒听的生脑，没好气道：“你要是在飞黄腾达的时候，我还看不上你呢！” 说完，冷哼一声，撅着嘴偏过身，不去看他。 偷眼看着杨戬为难的样子，他也明了杨戬的顾虑，只是他认定的事，怎会会轻易放弃。 于是，哪吒眼珠一转，故意道：“明白了，你好歹也是玉皇大帝的外甥，不会是看不上哪吒吧！” 杨戬一听，立时变脸，他咬牙切齿道：“玉帝……” 哪吒一看，立刻跑上前，火上浇油道：“你也别生气，毕竟是血脉相连。玉帝虽然一时糊涂，说不定哪天想通了，把你叫到天上去做官呢！” 杨戬顿时红了眼，瞪着哪吒，恨声道：“我跟玉帝不共戴天，跟他之间，没有亲情，只有仇恨！” 哪吒听的满意，高兴的翘起大拇指：“好样的，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大哥我认定了！” 哪吒转变的这么快，杨戬一时不及反应，有些迷茫，愣愣的转头看了妹妹一眼。待看到妹妹眼中的欣慰和嘴角的浅笑，顿时明白哪吒这是在激将啊。 顿时摇头失笑，杨蝉和哪吒也一齐笑出了声。 杨戬也是豪爽之人，见此再无顾忌，于是一口答应。 哪吒是小孩心性，见杨戬答应了，立时高兴不已。 杨戬兄妹自从家变后也是少有这么轻松开心的时候，于是三个人兴冲冲的布置了一番破庙。 妥当之后，杨戬和哪吒跪在蒲团上对天盟誓，因杨戬心念大哥杨蛟，于是对哪吒说因有大哥在上，不敢再称大哥。 哪吒不以为杵，思量一下，立时再摆了一个蒲团，视作他与杨戬、杨蛟三人结拜。 杨戬深深体会到哪吒的情意，感动不已，于是三人同拜，哪吒称杨蛟为大哥，杨戬为二哥，他为小弟。 立誓三人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杨戬短短时间历尽世间苦难波折，今日得遇哪吒这样的深情厚谊，心中早已将他视为兄弟。 于是向父亲和大哥的在天之灵盟誓：自此和哪吒义结金兰、同生共死。 立完誓，兄弟二人相视一眼，一同拜下，八拜而止。杨蝉一直静静的在一旁观礼，感慨万千，默默的祝福他们。 庙中三人专注于结拜，并没注意到庙外的动静。 原来是曾经在杨戬兄妹落难后趁火打劫，被杨戬反杀的一群妖怪中仅存的两只狐狸精——五哥和狐妹。 他们两个人既无路上天，又得知玉鼎真人是个骗子。 狐妹的老家万窟山也不敢回去，权衡半晌，于是决定找个地方修行。 途经青城山，他们看这处名山灵力浓郁，登时见猎心喜。 两只狐狸精一路悠闲的踱步上山，不忘畅想未来。 一时说的兴起，直走到这处破庙附近时，五哥才警觉，闻到庙内有人。 立刻和狐妹隐起身形，悄悄查看。 等看清庙内的人，他们顿时惊异不已。悄声讨论片刻。 五哥机灵，眼珠一转立刻改了了主意。 决定去找大金乌举报杨戬杨婵和与他们在一起的人，以期实现他成为神仙的美好愿景。 两人商量了一会，狐妹有些不愿意。 她不想去巴结高傲且冷血的大金乌，她胆小怕死，也不想自甘下贱。 但是她话没说完就被瞪得收了声，讪讪的低头从命。 于是两只狐狸轻手轻脚的离开破庙，离得远了立时狂奔去寻找大金乌。 庙里的三人并没察觉到有人来过，礼成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杨戬就把他原本的打算告诉了哪吒：去找玉鼎真人拜师学艺，艺成下山后，找到桃山，救出母亲，然后再图报仇。 哪吒当然知道自己的师伯玉鼎真人，于是非常支持，决心一路护送他的结拜兄长、姐姐去昆仑。 兄弟情重，杨戬杨蝉也不推辞，欣然接受。 然后三人坐在一起，讨论了一下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和变故。 见这里还算安全，他们打算在这里休息两天，养精蓄锐然后尽快上路，以免夜长梦多。 商量半晌，做了许多假设，也都一一想到了解决的方法，直到暂时再无困扰。 于是，哪吒闭目打坐。 他虽然精力旺盛，可一天之内激斗数场，体力也消耗不少，加之他年纪尚小，很快就入定了。 杨蝉眼看着哪吒入了定，细心的帮他整好披风，免得他着凉，然后才起身去找靠站在庙门上的二哥。 杨戬在商量结束后，并没有休息，而是靠着庙门静静的站着，一声不吭，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有人近前，他猛地回过神，看到是妹妹站在身前这才放松下来。 看着妹妹熟悉亲切的面容，想到前事，杨戬顿时压低声音，愧然道：“对不起，三妹，二哥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大金乌……” 他说不下去了，那场景对他们兄妹俩都是噩梦般的存在，他真不想再去回忆，更说不出口。 杨蝉并不怪二哥，见二哥愧然道歉，于是温声安慰道：“是我，我也不会走出来。” 杨戬听的百感交集，轻柔而坚定道：“三妹，相信二哥，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大金乌，为爹跟大哥报仇的！” 杨蝉听的蹙起柳眉，激动道：“我不要报仇，我只要母亲。我现在才知道，一家人能够亲密的在一起，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杨戬听的动容，心中也认同妹妹的话。 但是，身为杨家唯一幸存的男丁，如果不能手刃仇人，他有何面目见母亲，有何面目存于这天地之间。 但见妹妹身心俱疲，而且这报仇之事本来就应该他来承担，所以叹了口气，偏头看向外面的蓝天，不再提起。 杨蝉见哥哥似乎有所意动，心中高兴，也不打扰哥哥，两人并肩静立于门前。 杨戬静静的注视着无边无垠的天空，大金乌，杀父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当时我就说过，若侥幸不死，定要将你手刃，祭奠我父兄在天之灵。你我之间，注定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相信这一天不会远，大金乌，且稍等片刻…… 且说那两只狐狸一心要找大金乌报告天庭要犯杨戬他们的踪迹下落，却不知该往哪儿找。 五哥机灵，就猜他一定会去玉泉山，于是不辞辛苦，和狐妹一起往玉泉山赶去。 一路疾行，直累的两只狐狸气喘吁吁才赶到，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寻。 两人走不动了，于是凭着经验，去找附近最热的地方，期望能找到路过的大金乌。 恰好，这次因是三个金乌一齐行动，所有比之上次他们遇见更热了数分。 两只狐狸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热源，于是对着天上时隐时现的太阳大声呼喊，想将他们喊过来。 正是苦心人，天不负，当真被他们把大金乌一行喊了下来。 两只狐狸怯怯拜见之后，五哥毫不保留，立刻将所知尽数相告。 大金乌并不认为这两个小狐狸有骗他的胆子，唯恐迟则有变，当下带着两只报信的狐狸精，一行人加速杀向青城山。 第43章 教训 等飞到青城山上空时，大金乌知道他们兄弟太热，为免打草惊蛇，所以先派下了两万天兵，围住青城山，誓要让他们无路可逃。 天将领命而去，待包围妥当之后，他才带着两个弟弟，施施然落下云层。 哪吒本领高强，当然比常人更早更快发现。 于是立刻通知二哥、三姐，杨戬兄妹一听，大吃一惊。 谁都想不到追兵会来的这么快，还是大金乌带队，这下麻烦了！ 哪吒也有些为难，实言相告：“风火轮带着三个人根本就跑不快，你们先躲到树林里去吧！” 杨戬知道哪吒说的有理，也不迟疑，拉着妹妹就和哪吒一起奔了出去。 到了外边，只见天上乌云密布，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立于云层之上，向这里急速赶来，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更热上几倍的灼热。 此情此景，与破家之日何其相似，杨戬不禁红了眼圈，杨蝉也是惶恐不安，一时间六神无主。 哪吒也吃惊于天庭的兴师动众，他虽然好勇斗狠却不是蠢人，知道面对这么多敌人，定然讨不了好。 而且如今还有结拜兄长和姐姐要保护，更是不敢冲动。 静心思量了一番，立时有了主意，他得意的一笑，伸手将杨戬杨蝉分别变作了一棵树。 两人虽已见识过法术的奇妙，但突逢剧变，仍有些吃惊。 哪吒于是走到他们跟前，轻声安慰：“放心吧，他们不会发现你们的！” 之后他远离几步，将自己也变作了一棵树。 刚刚变化毕，就有一队天兵落在他们附近，四处查看。 他们自顾自的说着话，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哪吒得意的摇了摇树枝。 此时，大金乌也已经带着两个弟弟到了那个破庙。 环顾小小的庙宇，大金乌的视线停在已经燃烧殆尽的用来结拜的香火上，肯定的道：“他们没跑远！” 二金乌和三金乌对大哥最是信服，自然相信他的判断。 接着二金乌随口道出心中所想：“大哥，那个妖孽既然会变，随便的变块石头、变棵树，我们也看不出来啊！” 大金乌深以为然，这样的话很难找到他们，还会给他们留出时间逃跑。 如此一来不止他交不了差，更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一个杨戬假以时日一定会是天庭的心腹大患，现在再加上一个神通广大、胆大包天的妖孽，将来…… 大金乌凝眉沉吟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厉声下令：“传令，让所有兵马撤出去，然后放火烧山！” “好大的官威、好毒的命令啊！”大金乌话音刚落，两个金乌还不及答应，就听到庙外远远传来一声清冷的讽刺。 两人顿时大怒，正待发作，却被猛地转过身的兄长抬手止住。 见兄长面色凝重，两兄弟不敢造次，肃立一旁。 大金乌叹了口气，心中不禁苦笑。为什么每次他做坏事的时候都会被她看到，难道真的是两人犯克不成…… 尚未想完，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就见一个湖绿色的身影飘然走了进来。 大金乌看的一怔，他从没见过这样打扮的卫宁，与以往大不一样。 美丽依旧、风姿不减，却仿佛多了些什么。 却说来人正是卫宁，她径直去了瑶池向玉帝王母告辞。 玉帝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不乐。 王母却笑意嫣然的挽留了一番，见卫宁固辞，也不再多留。 随口再说了几句闲话，就意有所指的问她除了目的地，是否还有要去的地方。 卫宁只当是王母不想自己在凡间多逗留，以免再生是非。 于是淡笑着答要先去青城山女娲宫一趟，然后直去昆仑，路上不会再耽搁。 卫宁以为，这下应该再没有什么事了。 哪知王母一听，居然笑着提出要派几个天将护送她去。 言辞虽然柔和，语气却很是坚决。 而一旁的玉帝与王母交换了个眼神，也是随声附和。 卫宁很是无语，猜忌归猜忌，要不要做的这样露骨啊！ 还是，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卫宁心中虽有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一口应下。 她没有什么鬼祟事要做，也不怕被监视。 至于其中有什么深意，她无从猜测，就静观其变，留着那几个天将也可以试着探听一二。 于是皆大欢喜，双方约定，将卫宁护送到昆仑后，天将即刻回返，绝不会打扰阗教众高人清修。 之后，王母终于发话，卫宁心愿得偿，干脆的告退离去。 身后坠着四个尾巴，她丝毫不在意，仿似他们不存在一般。 出了南天门，毫无留恋的直下凡尘，往青城山而去。 等卫宁一行飞到青城山上空时，就见云层中、山峰各处满布天兵天将。 卫宁心中生疑，于是临时改了方向，往天兵聚集最多的地方直飞下去，落在了那个破庙前。 哪知，脚才沾地，就听见庙宇内传出大金乌冷冷的声音。 卫宁一听，顿时大怒。 既为这山中无数生灵惨遭横祸而不平，又为天庭上下皆是这般冷酷无情视凡间生灵如无物而气愤，更为为他这般狠毒而难受。 于是，她毫不犹豫向内走去，一句冷言嘲讽也随即脱口而出。 两个昔日的知己好友，如今针锋相对，大金乌心中很不是滋味。 可是……唉！ “在下也只是想尽快将钦犯捉拿归案，以免再生祸端而已。一时情急下令，等捉到钦犯，一定会请陛下降下甘霖，解救众生灵。”大金乌面色不变，沉声道。 卫宁定定的看着大金乌，眼中晦涩不明，半晌才道：“你敢说你打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而不是因为我的诘难而临时改口？” 大金乌一窒，他终究不是巧言善辩的人，更兼不愿相欺，于是一言不发。 只微偏过头，不去与卫宁对视。 一见大金乌如此动作，卫宁就知道她说对了。 一想到要不是她无意间撞见，这偌大的青城山，万千生灵就会化作飞灰。 这次有幸能被她及时碰到，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那些无辜的生灵就活该这样被高位者一言而定生死吗，凭什么？ 想到这个，卫宁心中怒火更炙，却再没发一言，心中急思对策。 一时间，庙内无人开口，一片宁静。 三金乌年纪小，此时早已回过了神，对卫宁为那些低贱的凡间生灵而将大哥连讽带刺，逼得说不出话来，很是不忿。 不顾庙中奇怪的气氛，向夕华愤愤道：“哼，为了完成父皇的命令，杀些凡间生灵算什么。仙子身为上仙，怎么这般自降身份，关心那些东西。还为他们这般严词诘问我大哥，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大金乌听到弟弟开口，顿觉不妙。可弟弟年少气盛，他甚至来不及阻拦。 看着卫宁冷下来的眼神，顿时心中一跳。 还没等他想到如何化解弟弟得无礼，就见眼前一花，一声清脆的响声传遍了小小的庙宇。 听了三金乌的话，卫宁一怔，瞬时怒气盈胸，柳眉倒竖。 她一个闪身，上前给了三金乌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卫宁又惊又气，对天庭得认识再度刷新。 原来凡间万千生灵在天庭的神仙眼中是这样卑微如草芥，那就无怪乎玉帝、大金乌、天兵天将他们这样杀人不眨眼了。 可是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些他们眼中的低贱的存在，都是女娲娘娘的子女，她卫宁仙子的兄弟姐妹，更是三界天庭存世的根基？ 卫宁怒极反笑，好，好，好！ 要是今天不给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神仙皇子、天兵天将一些教训，只怕，这凡间的横祸更要不知多上多少，那冥界的冤魂只怕都要装不下了！ 且说那三金乌，气势不凡的说完一番话，顿时得意非凡。 从来兄弟们中最出彩的永远都是大哥，他们这些兄弟在大哥的光芒之下，暗淡无光。 虽然并不嫉妒，但是总有些不甘心。 这下子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为大哥出头，对象还是鼎鼎大名的卫宁仙子，他实在觉的扬眉吐气啊！ 正自得意间，眼前绿芒一闪，顿时脸颊一痛，一股巨力落在脸上，只打得他偏过头，踉跄几步碰到二哥身上才算站稳。 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脸，他有那么一刹那的茫然，这是…… 突然，他怒不可遏，居然敢打他，他可是天庭的三皇子。 猛地转头，带火的眸子直瞪向一打完立即退回原处的那抹湖绿身影上。 等他看清了卫宁的表情，顿时感到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他看见清丽的仙子笑的瘆人，正不转眼的看着他，眼中刺骨的寒芒和浑身的冲天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他愣愣的捂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眼见着似乎永远都风轻云淡的卫宁居然会动手打人巴掌，大金乌诧异不已，下意识伸手扶住弟弟的肩膀。 等他回过神，顿时心中一寒，卫宁在那么生气的打了三弟之后居然在笑，这是气糊涂了？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二金乌气愤的扶住弟弟就要去骂人。 没给他们出声的机会，就见卫宁终于收起了笑。她左手一翻，手里立时出现一物。 定睛一看，大金乌蓦地瞪大了眼，非情萧！卫宁她要…… 卫宁横下心来，决心要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皇子。 让他们今天长个记性，以后在凡间行事不要这般肆无忌惮。 于是她抬手变出非情，缓缓送到嘴边，合上双目心中默念咒语，轻轻的吹了起来。 大金乌一见卫宁拿出非情，顿时大惊，面色大变，“阿宁，不要……” 他身为天庭众神将之首，见识当然不凡，自然听说过天外天女娲宫的三大镇殿法宝之首——非情萧的厉害。 又惊又急之下，本想立时出声阻止夕华，哪知还没等他说完，卫宁已经闭上了眼睛，悠扬的箫声随之传出。 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气血翻涌，整个人浑身无力，站立不稳，几乎软倒在地，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最后只知道抱着头缓缓倒地，继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44章 谈判 因为非情威力惊人，卫宁不敢沉浸于音律中，三十息后，她立时收了箫。 放下手，张目四顾，三个金乌倒在眼前。 庙外，那四个紧跟着她的天将和一圈天兵尽皆倒地。 侧目远顾，除了栉比鳞次倒地的天兵，四下里只有列列风声。 叹了口气，卫宁收起非情。 这一下子，真可谓是捅破了天了。 三个金乌，数万天兵天将，和青城山方圆八百里内有法力的生灵尽皆毙命于自己的萧声之下。 这要是让天庭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雷霆震怒…… 卫宁自嘲的摇摇头，将脑中的杂念挥去。 管他们怒不怒的，她这次一定要让他们刻骨铭心，省的无所顾忌。至于后果，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卫宁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玉瓶，走到大金乌身侧。 蹲下身扶起他的头，拔去瓶塞，将玉露慢慢倒进他的嘴里。 他无知无觉，玉露大多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幸好这天庭的玉露，只要一滴就可以让死人还阳。 看着从他的嘴缝里洇进少许，卫宁即松了口气，收起了玉瓶。 片刻，大金乌脸色渐渐不再惨白，鼻间气息由无到有，由弱渐强，嘴唇微动。 知道他即刻就会清醒，卫宁轻轻放下他的头，起身去救那四个跟着她的天将。 等挨个喂了玉露，卫宁站起了身。 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只等这五个人清醒就可以进行了。 身后有轻微的声响，回过身，大金乌已经坐起了身。 可能有些伤元气，他的气色不太好，而且似乎没有力气。 否则，那骄傲的大金乌怎么会让自己这么软弱的样子暴露人前。 只见他牙关紧咬，撑地的双手，青筋满布，努力的坐正身子，似乎想站起身。 可是依然徒劳，乏力的滑坐在地上。 静静的看着他努力想站起身，却一次次跨下，直弄得自己满头大汗、满面通红。 暗叹了口气，卫宁缓缓上前。 大金乌他还在努力，可是，该死的，他现在全身无力，根本起不了身。 可是他不想，不想这么软弱，这么失败，而且还被卫宁尽收眼底，不能，绝对不能。他狠狠咬着牙，再一次使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撑地，腿上却依然无力回应，他的手臂开始颤抖，终于他支撑不住了，脱力即将倒地。 他不禁苦笑，等着倒地，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他已经脱力的胳膊，还有一只手撑在他的后腰，牢牢的撑住了他即将倒地后仰的身子。 大金乌浑身一僵，他甚至感觉到那两只手的温度透过冰冷的铠甲传到他的肌肤上，烫的他几乎想跳起身。 他僵着脖子一动不动，不去回应那一直都在的帮助扶持，他无声的抗拒着，他在等，等那双手离开。 可是那两只手坚定的支撑着，没有一丝要后撤的意思，一如既往的倔强！ 像是感觉到他的拒绝和坚持，耳畔传来一声细微的叹息。 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耳廓上，再伴着淡淡的香气缭绕在鼻间，大金乌立时感到脸上耳朵上一阵发烫。 古铜色的脸颊上看不出究竟，可是发红的耳朵却泄露了他难得的一丝羞赧。 半晌，大金乌想到那个信誓旦旦要保护他的仙子，他无奈的笑了。 是啊，时至今日，难道还能将卫宁和一般的女子相比吗。 暖暖的真气顺着她的双手缓缓传入体内，无力的双腿渐渐恢复了知觉，力量也渐渐回笼。 大金乌暗叹了口气，顺着那股力量缓缓发力，终于站起了身。 血气不畅，他一时有些发晕，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幸好被扶的稳当，才没有失态。 看他站稳了身形，卫宁才缓缓收回手，退开几步。 抬起头，正对上大金乌黑亮的眸子，她立时一怔。 大金乌此刻面色柔和，眼中似乎含了笑 ，不复之前的戾气满布。 回过神，卫宁有些莫名其妙的移开眼，才被她教训完，居然是这副表情！ 不会傻掉了吧？第一次施法，她有些心虚。 见她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眼，大金乌嘴角一勾，隐现笑意。 只是，这难得的温暖在看见两个弟弟倒地的身影和听到门外几个半躺半坐的天将的惊叫声。 苦笑，此刻他也只剩苦笑了。 非情萧的威力他只是耳闻，而未曾亲见。 哪知，见面更盛闻名，只片刻的功夫，他们兄弟三个尽皆毙命，只怕那五万天兵天将也跑不了。 而且，卫宁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只需要再继续片刻，他们这些人估计都会魂飞魄散了。 这……这如今如何是好，这可怎么收场啊？ 大金乌苦笑摇头：“阿宁，你就算生气，也不能……现在该怎么收场啊？”大金乌的声音里没有冷硬，只有无奈和担心，因着外面的几个人，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一句话，听的卫宁立刻冷了眸。 想到接下来的事不太好办，卫宁立时打起精神，这是一场硬仗，必须撑住。 否则…… 稳住心神，不去接话，卫宁扬声道：“四位不必惊慌，请先进来，我有话说。” 立时，外面惊慌的几人收了声。 片刻之后，四人鱼贯而入，看到庙内的情景，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 卫宁看着这四个天庭派来的尾巴，不慌不忙的道：“四位刚才可听见了大金乌的命令，可听到了三金乌的言辞，可知道如今众人这副模样是什么缘故？” 三个问题，问的那四人一僵。 四人偏头暗自交流，不过转瞬，排头的一个才向前一步抱拳道：“大殿下的命令和三殿下的话属下们都听到了，但是众人如此情况的确是不明情由，想是和方才的箫声有些关联！” 这一番话，有礼有节，既不谄媚也无虚言，看来还是个聪明人。 卫宁暗自松了口气，聪明人就好。 她面上不动声色，淡淡一笑：“不错，正是与那箫声有关。几位本来另有任务，但是现在出了变故，我要你们立刻上天去见玉帝。要是陛下询问，几位可据实以告。几位金乌和他们带来的数万天兵天将还有这青城山方圆百里内身负法力的生灵都因为我的非情萧而毙命了。至于其中理由，就是刚才两位殿下的话。他们的话非常重要，但不知几位还能记清楚吗？” 没办法，卫宁吃过亏，这天庭的人厉害，她不得不做一回小人。逼着他们把那些话复述一遍，以坐实两位金乌理亏，将来这也是自己脱难的重要证据了！ 哼，虽然自己做的稍显过分，但是总是事出有因，不算无辜寻衅，最多是方式不妥，手段太过暴虐了，罪责不会太大。 要是这他们几个敢作伪证，而玉帝也信了他们，从重发落，那可就不要怪她到时候不自量力要和天庭辩一辩了！ 她既然今天敢做下这事，就不会后悔。 她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细细把各处做细做实，确保没有缺陷，牢牢站住道理。 四人听的心中一颤，三界崇尚强大的实力，否则大金乌单凭大皇子的身份不可能将天庭众将牢牢控制，更多的是依靠他强大的实力和强硬的手段。 如今仙子卫宁似乎比那大殿下更强大上几分，听说他还曾被她击败，最后靠着偷袭才将她制住。 虽然不可考，也没人敢去打听，但是之前大殿下亲口承认卫宁仙子实力尚在他之上，所欠缺的仅仅是经验而已。 如今时过境迁，只怕人家也积累了不少经验，至少和大殿下打个平手绝对不成问题，那在这三界已经是很强大的存在了。 更不用说她的身份背景和这么……这么恐怖的法器了。 这么强大的实力和霸道的手段，怎么能不让四个聪明的天将深深的恐惧和忌惮。 清楚的感受到了卫宁的警告，四人头垂的更低了。 那个回话的天将不敢迟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强撑着将大金乌和三金乌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 看到卫宁满意的收起眼中的寒芒，他才松了口气，偷偷擦了擦满头的冷汗。 自卫宁开口，大金乌就知道她已经有了决断，于是静立在一旁看她应对。 听到她的话，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感到有些不妙。 果然，卫宁和那四个天将说完话，立时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我之所以将你们几位救醒，就是为了证明，我只是因为你们罔顾法纪草菅人命，才要惩戒你们一番，而不是为了随意滥杀。” “接下来，我和神将说明我的意思，这四位就是证人。”卫宁挥手指了指那四个，四人躬身一礼。 大金乌沉着脸一言不发，做了个请的手势，静待她开口。 卫宁继续道：“既然你们这样不把凡间的生灵放在心上，那么现在，我就让你们知道一件事。一条命，夺去很容易，救回却很不容易。现在，这些天兵天将已经尽皆毙命。但是，在七天内他们魂魄不散，仍然是可以救活的。天庭遍地法宝，活死人轻而易举，所以请大金乌神将辛苦一下，救活这些天兵天将和你的两个弟弟吧。” 大金乌听的眉头皱起，且不说他皇命在身，需得尽快去抓钦犯，只说这里五万多人，天地之间时间有差，他一个人，七天内能救回几个。 可是这些都是他的属下，决不能置之不理，否则，他以后还怎么能指挥的动天庭的天兵天将。 更何况，这里还有两个弟弟。 看卫宁的意思，摆明了是担心自己弃军保帅，情急之下只救两个弟弟，不顾这些天兵天将，所以，把他们放在了最后才准救。 面对这两难的境地，大金乌心中犹豫不决，他眼珠一转，皱着眉沉声道：“天地之间时辰有差，要是救治不及，又该如何是好？” 他想着，以卫宁的性子，一定不会真的置之不理，坐视这么多人毙命。 她既然能一曲夺命，自然能一曲还魂。 大金乌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这样看来，自是有惊无险，她也只是想作弄自己而已。 想到此，大金乌面色丝毫不变，心里却松了口气。 他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到时还需好好做做样子，得让她消了气才行。 卫宁此时也算经历了不少世情，自认谋算不是这些天庭重臣的对手，所以之前就把一切的一切想的清楚明白才开口。 在这三界，她自认最熟悉的人就是大金乌了，深知他城府极深，面上严谨肃然，行事却极为狡猾。 而且，杨戬极为聪明伶俐，当他想到什么好点子时，眼珠转上几圈，那狡黠的眼神让卫宁印象很是深刻。 卫宁深知大金乌的厉害，所以丝毫没有放松，不动声色将他的动作眼神尽数收入眼底。 他转动的眼珠和随后眼中一闪即墨的异色被她清楚的看到，那样熟悉的动作和相同的眼神，她自然猜到了大金乌的心思。 卫宁不由心中叹气，此时此刻，他居然还会存这种侥幸之心，真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正视凡间的生灵。 原本她心里还有些犹疑，眼下她下定了决心。 “神将放心，我有言在先，并不是为杀而杀，而是效法天庭行事，以杀止杀而已。如果天七后子时之前，神将没能尽数将这些天兵天将救起，我自然不会眼看着他们魂飞魄散。只是……”卫宁重重的说出这两个字，顿了一顿，定定的和正看着她的大金乌对视，眼神坚决，毫不退让。 大金乌顿感不妥，却只能紧紧盯着她，沉声接道：“只是什么？” 卫宁淡淡一笑，语音依然柔和，却掷地有声道：“只是，我救醒他们之后，他们将不再是天庭的人，而是这青城山的护卫。”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登时让其余五人窒了一窒。 第45章 无辜 立时，大金乌瞪大了眼睛。 一直以来，在他眼中，卫宁聪明灵巧、本领高强，可是行事却不够坚决周到，缺了圆滑与手段。 就算之前他猜到了卫宁以退为进的妙招，但心里仍然没有意识到她会长进到如此地步。 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从一个小姑娘成了一个合格的政客，行事果决，处事周密，步步为营，并且占住道理，绝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大金乌有些愣神，曾几何时，她在他眼中是那样的单纯明快，干净的仿似一张薄卷，一眼可以看的清楚明白。 如今，如今……她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 大金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曾经他是多么希望她能尽快长大，更是那样不遗余力的帮她成长。 她现在真的长大了，他的心里却没有本该有的喜悦欣慰，反而是失落和惆怅呢！ 这样的滋味大金乌很少体会，还真的是不好受呢！ 可是大金乌毕竟是大金乌，他很快收摄心术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麻烦上。 这次只怕他真的有难了，不止是他，还有天庭。 他毫无办法可想，卫宁将他的所有退路一一堵死，现在只有全力救人一条路了。 现在只怕没工夫去管杨戬他们了，赶紧上天庭多找些救兵帮忙吧。 否则，七天期限一过，天庭一下子损失这么多天兵天将，且不说自己绝对不好交代。 要是真让卫宁留下为数不少的天兵天将做这青城山的护卫，这事要是传出去，那天庭辛苦维持的体面和威严就荡然无存了。 更不用说玉帝王母的雷霆之怒和三界的各方反应…… 真是不敢想，一想就头疼，大金乌无奈的叹了口气。 可是他毕竟不是一般人，并不愿就此放弃捉拿杨戬他们。 于是向卫宁道：“仙子的意思，大金乌已经明白，一定禀明天庭，会全力解救。只是，我此次下界，乃为辑凶而来，而那钦犯此刻就在这山中，不知……” 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完，卫宁立刻明白了大金乌的意思。 但是，这话听的卫宁打量了一下大金乌。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怕她会纵敌不成。 虽然天庭的事她并不想插手，可是也不代表她会故意和天庭作对，坐视钦命要犯逃脱或者故意包庇他们吧！ 但是在她看来，大金乌还不至于是这样的人吧，或者是玉帝王母特意吩咐了什么！ 想不明白就放在一边，她开口道：“哦，不知道这钦犯是什么来历，何等样貌，大殿下如何确定他们一定在这里？” 大金乌不假思索，“他们是三个妖怪，只因法力不低，外形已与凡人无异。至于如何确定他们就在这里，只因为有知情之人前来相告，而且我们来时这炉中的香尚未燃尽，由此可见他们仍在山中。” 他眼睛眨都不眨，开口就要把责任推过去，“我之后要忙于救人，只怕没有闲暇找寻，怕是要劳烦仙子一番了。” 这样明晃晃的给她找事情推责任，卫宁心里也不乐意。 加上她本来就不想插手天庭的事，于是决定置身事外，不去特意理会。 她眼珠一转，轻笑道：“卫宁此刻仍是待罪之身，而且我都没见过钦犯，只怕无力相助。只是神将大可放心，他们既然还在山里，又都身负法力，就一定逃不过非情的法力。现在一定是倒在山上某处，七天之内无知无觉。等神将救了人，即刻去找，不是比我这样没有目的的瞎找来的快捷！” 顿了顿，卫宁继续道：“而且，要是他们已经被判了死刑，大殿下只用不理不睬，七天之后他们自然伏法，还不用费心去找，再带回天庭行刑。说来这也是给神将和一众属下省事了，不过我也算天庭的臣子，就不用言谢了！” 听卫宁这样一口回绝，大金乌不禁苦笑，竟然这样不愿插手天庭之事了吗！ 好在他本也没想让她来找，他当然猜的到他们的情况，要是真让卫宁去找，万一被她认了出来，那可就…… 他之所以开口，也只是以退为进，想让卫宁不去在意那几个人而已。 如今目的达到，虽然心中有些沉重！ 他于是故意一皱眉头，继而无奈的一叹，偏过头，一语不发的大步向外走去。 卫宁听到大金乌的叹息，见到他的动作，也不禁生出一丝惆怅。 只是……唉！ 顾不上感慨，卫宁对四个天将道：“这七天，我会留在青城山。你们几位也同大殿下一起回天庭吧，顺便向陛下娘娘禀报情由。有事可以去那片桃花林找我。” 四个天将一听，暗暗对了对眼色，一齐躬身应命，追在头也不回的大金乌身后而去。 看着消失在门前的身影，卫宁轻叹了口气，也起身回了桃花林。 一路走来，见着许多天兵天将倒在山间路旁，卫宁虽然知道他们不会有事，仍是心中沉了一沉。 杀戮，是罪孽之首，她并不怕惩罚报应，只是希望，这么多条性命，可以给天庭一些惊醒。 让他们以后万事三思而行，那她就算是没有白白造这一场杀孽了！ 卫宁心中有事，对察觉到的不远处的动静无心理会。 而且此时此刻能在这山里弄出动静的也不过是些没有开智的生灵罢了，他们又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要不然，也不会沦为三界中被欺压的最重的存在了。 丝毫没有停留在意，卫宁一路往桃花林走去。 此刻，破庙不远处，弄出动静的正是哪吒的法力消失后，恢复原形的杨戬兄妹。 且说之前他们隐藏好后，虽然有天兵不时经过，但却并没有发现他们。 哪知好景不长，后面经过的一队天兵竟然说大金乌下令众天兵撤出青城山，之后就要放火烧山。 三人立时大惊，这样一来，山上的无数生灵将在劫难逃，被他们连累而死于非命。 哪吒性急，一等他们离开，就立刻恢复身形，急不可耐的问杨戬该怎么办，连把他们恢复都没顾上。 杨戬也是心中沉重万分，想不到大金乌居然会如此狠辣，置这万千生灵性命于不顾。 他虽然自身难保，却热血犹存，绝不想带累山中的无辜生灵。 于是立刻做出决断，让哪吒带着妹妹先走，顺便变出一个他的假身，以期能将大金乌骗过，引他们离开这里。 而他则潜伏在这里，静观其变，容后再在玉泉山会合。 办法很好，可惜还没等他说完，只听见一阵箫声传来。 眼前正急的跳脚的哪吒立时身形不稳，抱着头踉跄倒地，痛苦的呻吟出声，片刻后既无知无觉的失去了意识。 紧接着，脸色变得惨白，竟似死人一般，再无动静。 这下子，将杨戬兄妹吓得够呛，却因仍是树身而不得动弹，急的不得了。 杨戬借着树身再极目远顾，只见无数天兵天将都倒地不起，入目竟是满地的尸体。 两兄妹要是现在不是两棵树，估计要惊的跌倒了。 两人叫了哪吒数声，却不见他有一丝反应，又怕招来未知的强敌，最后只能放弃了徒劳的喊话，一心等着法力解除。 幸好，哪吒一朝身死，他的法力没了了支撑，没用多大功夫，就消散无踪了。 两兄妹突然之间变回了原身，怔了一怔，才立刻冲上去看哪吒。 但见他触手冰凉，气息全无，俨然是个死人！ 两人不禁大恫，想到哪吒的恩义他们还没来得及报答，如今他又突然死于非命，真真让人悲从中来。 兄妹俩抱着哪吒哭了半晌，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杨戬到底精细些，对泪眼迷茫的妹妹道：“哪吒兄弟法力高强，竟然会片刻之间毙命。而且这些天兵天将也是和他一样，他们都是在听到那声箫声时开始倒地不起的。想是有高人在此，不知因何缘故出手，以法宝夺了他们的性命。既然高人可以一曲杀人，那肯定也可以轻易救人。哪吒兄弟没未作甚伤天害理的事，想来不该如此短命。我们去找那高人，救哪吒兄弟。” 杨蝉此时六神无主，听哥哥这样说了，当然是没有异议。 可是，她皱了皱眉，叹气道：“可是这青城山这么大，我们该去哪里找？而且，高人既有这般本领，会不会留在这里还是未知之数？更何况，我们不知道那高人的来历性情，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出手相救，说不定连我们也给杀了？” 杨戬此刻已经冷静下来，静静的听妹妹说完，沉声道：“再大也得找，哪吒兄弟对我们恩深义重，我们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更何况如今只是费些力气找人救他。不管高人在不在，我们总要尽快找找看，我只怕迟则有变。要是真的找不到，我们只能尽快离开这里，另找人救命了，这决不能耽搁！” 顿了顿，他继续沉声道：“你只看哪吒兄弟和那些天兵天将尽皆倒地毙命，而我们俩却没事，可见那人只是针对有法力的人。而这山上聚集了五万天兵天将，人数众多，如此一来，天庭受损不小。所以一定是针对天庭的，而哪吒兄弟是遭了池鱼之灾而已。而且要是那人杀人不眨眼，只需要多费些功夫，我们这些凡人也会没命的。既然能对我们手下留情，就一定不是个滥杀之人，哪吒兄弟无辜受难，要是能够找到，他以定会出手相救的。” 杨蝉听哥哥说的有理，于是点头答应。 两兄妹不敢耽搁，立刻抱起哪吒就走，以期尽快远离这破庙，免得被发现了行踪。 第46章 说谎 看着熟悉的桃花林，卫宁只觉的仿若隔世。 此时此刻她独自站在这里，竟然发觉有些不适应这里熟悉的宁静了。 从前那些时常会来捣乱的小家伙们再也不会出现了，再也不会有笑闹跑跳的身影了。 触景生情，她一时间有些惆怅，不耐烦按着阵型走，抬手撤去护林的阵法。 缓步走到屋前，什么都没有改变，茅屋、石桌石凳石锁、秋千、兵器架…… 环顾这熟悉的一切，叹了口气，来到石桌前坐下。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林间安静非常，只有微微的风声和倦鸟归巢的叽喳声，这一切听着是那么惬意轻松。 她静静的靠在石桌上，缓缓闭上眼睛。 今天并没有费什么力气，花什么功夫，却似乎觉得很累很累。 她静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宁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发呆的。 常常一个人静下来，不经意间就开始发呆沉思，一待就是许久，却又什么都没有想。 真的只是单纯的沉思而已，并不是真的在思考什么。 此刻静下心来，又是在最熟悉最安全的地方，她更是放松。 坐在那里，很快进入了沉思。 这青城山，杨戬虽然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是熟悉的，尤其是桃林附近。 此刻他心中着急，抱着哪吒悄悄潜伏在林间树后，找寻那个所谓的高人，却在不知不觉中的往桃林而来。 等回过神，他已经站在桃林之外了。 闻着扑鼻的香气，看着熟悉的桃林，杨戬不禁愣了愣神。 身后杨蝉紧紧跟着哥哥，此刻站在熟悉温馨的桃林外，想起前事，也不禁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她终究单纯，很快回过神，推了推发愣的哥哥。 看哥哥愣愣的回头看她，不禁心中发苦，偏过头叹了口气。 杨戬回过神，心中百味杂陈，想到前事种种，终究还是沉声道：“走吧！” 杨蝉却没有动，她踌躇片刻，欲言又止，终于，她看着哥哥道：“二哥，我们能不能……” 杨戬一直看着妹妹，此刻看她欲言又止，还不时偏头看向桃林，立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不禁心中苦笑，要是可以，他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去找卫宁，有她在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一切都已经不同了，他们能带给她的不再是欢声笑语，而是重重的拖累和深重的伤害。 虽然那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只会害她更深。 他怎么能，他怎么忍心…… 三妹不懂，不是不想念不牵挂。 正是因为关心重视，因为想保护所以才更要远远避开。 道理非常清楚，决心也下的坚决，行动更是决绝，可是心里，真的是……难受啊！ 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杨戬沉着脸，严肃的看着妹妹，斩钉截铁的道：“不行，我们如今处境艰难，决不能再连累她了，她已经帮过我们太多了，我们……三妹，你记住，不论我们有多难，都不要有将她牵扯进来的念头，答应我，三妹！” 看哥哥言辞坚决，神色郑重无比，杨蝉本也只是临时起意，此刻被哥哥言辞拒绝，只得叹了口气，点头答应。 见妹妹答应下来，杨戬松了口气。点点头：“我们走吧，要尽快找人救哪吒兄弟。” 杨蝉点点头，兄妹二人正要转身离去，却忽然呆立当场。 只因为他们听到一句话，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外面，进来说话。” 卫宁耳力惊人，自然听的到林外的说话声。 只是她无心听人的隐私心事，而且此刻有些神思不属，因此根本没在意他们说的什么。 只是却被他们口中的一声哪吒，说的一愣，哪吒？他在这里？ 自己与哪吒总算是相识一场，而且之前他还帮她去探明情况。 不管结果是怎样，总是有一份交情在的。 之后也没有机会再见，还不知道之前他探到了什么，现在又为什么在这里。 不说卫宁还没想起来，现在听他们提到哪吒，不禁上了心。 他就在林外，而且似乎有些不妥！ 卫宁有些无奈，这么巧吗，大金乌说的妖怪是他们？ 虽然哪吒是自愿去的，但是她总该担些责任，而且哪吒乃是阐教中人，与自己纵使有些瓜葛，自是不能见死不救。 不想胡乱猜测，她扬声让林外的人进来。 她倒要看看，和他一起的究竟是谁，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半晌，林外才有了动静。 卫宁不以为意，应该是因为自己突然出声，被吓到了。 而且眼下林中阵法已经暂时解除，任何人都能进得来，也不用费事。 只是……这怎么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刚才明明是两个人的，怎么回事？ 事有反常，卫宁心中有了计较，于是转过身子，定定的看着脚步声的方向，静等来人现身。 很快，一个灰白色的身影隐隐映入眼帘。 虽然被一棵棵桃树挡着，看不甚真切，却仍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女子。 她微弯着腰，走的有点吃力，背上似乎背着什么。 一点点靠近，来人终于现了身，那是一个年轻女子。 卫宁打眼一看，只觉来人面目美丽柔和，只是有些形容狼狈。 明明是个陌生人，怎么就是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她的背上背着的，可不正是一身火红盔甲的哪吒。 卫宁有一丝迷惑，真是奇怪，这段时间怎么总遇上不认识却觉的熟悉的人。 她自嘲的一勾嘴角，应该最近的日子过的太混乱了吧。 卫宁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的迷惑挥散。 那女子喘息声甚重，脚下也有些沉重。 卫宁看出她力有不逮，于是伸手一指，她背上的哪吒立刻缓缓飘起，向着石桌飞来，然后缓缓的平躺在了石桌上。 那女子先是一惊，眼中带着忧虑看着哪吒轻轻落在石桌上，才长出了口气，脸上现出笑意，抬起手臂擦了擦汗。 卫宁看了看面前的哪吒，立刻明白他也是被自己给“吹”死的，不禁有些无奈。 哪吒这里不用担心，于是卫宁抬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笑着擦汗的女子。 想来，这就是哪吒在斩妖台救出的人吧。 只看她脚步虚浮，内息沉重，就知道她没有丝毫法力。 就不知道她一个凡人能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居然被押上斩妖台处斩。 卫宁微皱了眉，这天庭啊……唉！ 看到卫宁看着自己，似乎还皱着眉，杨婵立时反应过来。 她此刻相貌大变，卫宁怎么会认得她。 想到哥哥的嘱咐，于是杨婵立时跑上前，满面悲切的跪倒在卫宁面前，抓住她的裙摆恳切道：“这位仙人，求你救救我弟弟吧，求求你，求求你……” 卫宁挑挑眉，很好，这女子虽然面善，奈何不想和她说实话。 而且林外还隐藏着一个人，看来还真是有些问题。 于是卫宁不动声色的抓起哪吒的手腕，淡淡道：“你们是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 却说刚才他们兄妹被发现后，不禁大惊。 但是杨戬很快冷静了下来，不论卫宁是不是那个高人，她一定能救得了哪吒。 而且如今已成骑虎之势，要是逃走，卫宁一定会疑而追出，他们绝对跑不掉。 起了疑心的卫宁肯定会一探究竟，要是动用法力，那就会真相大白，到时她绝对不会坐视不理，那…… 无奈之下，杨戬只能让妹妹带哪吒进去向卫宁求救，他则隐在一边，试图蒙混过关。 这样一来，一个女孩子一个小孩子，卫宁应该不会生疑。 为了万全起见，杨戬悄声再次叮嘱妹妹一定不能暴露身份后，还交代了她一番说辞。 杨婵将哥哥的话牢牢记住，见卫宁问起，于是哀声将之前哥哥交代的话道来：“我们是山脚下的村民，今天本是带着弟弟上山玩耍的。本来玩的很是高兴，不知怎的，弟弟突然就不省人事，倒地不起。后来脸也白了，手也凉了，连呼吸也没了，看着就像……我吓得半死，背着弟弟想找人求救，不意来到林外时被仙人叫住。想来是弟弟命不该绝，让我得遇仙人，求仙人救救我弟弟吧，他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没做过啊！求求你，求求你。”说完就不停的叩头。 卫宁虽然觉着这女子巧舌如簧，却实在不喜人多礼于是一挥袖，杨婵立时站起了身。 杨婵突然被一股力量托的站直了身子，一时有些发愣。 “你好生站着，且让我看看你弟弟。”卫宁淡淡道。 见卫宁似乎并没有起疑多问，还答应要出手救哪吒。 杨婵顿时松下了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长出了口气。 她也不敢出声打扰，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凝视看着她放在哪吒手腕上的手的动作。 “是哪吒救了你们？”半晌，卫宁突然出声道。 “嗯！”杨婵下意识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反应过来，立时大惊失色，紧张的看着卫宁。 此刻卫宁已经放下了哪吒的手，本来就是装装样子，哪吒是死了又不是伤了病了，有什么可诊的，不过是让杨婵放下防备而已。 慢慢转过头，看着大惊失色的杨婵，卫宁扬声道：“不必再躲了，出来吧。” 第48章 决定 对卫宁的话，杨戬只是报以一笑，没有接话。 卫宁继续道：“我毕竟身为执法天神，对于撞到我眼前的天庭钦犯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但是，我为官不善，也不敢再自作聪明的给天庭添麻烦。所以我希望，哪怕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们也能勉为其难把你们成为天庭钦犯的事情说个清楚明白。让我能了解一下整件事，然后我会判断，最后再决定究竟该如何处置你们。毕竟我一个神仙，也实在不愿意冤枉无辜，眼看着你们冤死。” “就像我之前说的，要是真的冤枉，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们。要是真的罪有应得，我也可以让你们自己选择是去自首还是自裁。至少可以自己选个死法，也免得巴去受那酷刑，真是浪费时间。”卫宁一边说一边向杨戬扬扬下巴。 “现在，就能先说说我该如何称呼你们吧！为公平起见，我先自报家门，本人姓木，名为卫宁，为天庭执法天神。”卫宁的目光在兄妹俩身上来回扫视。 “之前这位姑娘已经说过一次谎了，我希望那是最后一次。”淡淡的警告意味让杨婵心里一寒。 她眼中带了急切，看着哥哥欲言又止。 杨戬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先将她安抚住。 然后静静的抿唇沉吟，眼神复杂，异芒连连闪过。 见此，卫宁情知他正在挣扎思考，因此并未催促，耐心等待。 半晌，杨戬笑了，其中有一丝丝苦涩。 “仙子说笑了，贱命何足挂齿，更没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在下姓木名易严，舍妹名为易慈。我们兄妹……总之经历及其复杂坎坷，说来话就长了，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而且其中也确实有很多不能说的状况情由，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有为难之处。我只能将我能说的，该说的，尽数说出来，还请见谅。” 能感觉到杨戬话中满满的诚意，卫宁并没有什么不满之处，静待下文。 “敢问仙子，身为天庭中人不知对天庭的行处事手段有什么看法，又如何评判？”杨戬眼神复杂，不答反问。 卫宁被问得一愣，继而偏过头，也是满眼复杂，这个真的是没脸说啊。 她半晌才道：“我来三界时日尚短，之前的事无从评断。只是就近日的几件事来评判，我只能说，虽然瑕不掩瑜，但是天庭处事过刚，也是多有不公不妥之处……” 或许在天庭、在玉帝眼中，区区几条凡间人命和三界大事，天庭威严根本无从比较。 他们重视的是大局，是整个三界的整体规则法度。 可是，因万人而废一人，就真的是为神为仙者该做的吗，卫宁不能认同他们的做法。 杨戬眼中柔情一闪而过，继而被哀伤代替：“仙子明断。我们兄妹本是凡间最幸福的一对兄妹，有着世间最和睦幸福的家庭，有最善良慈爱正直的父母和仁厚友爱的兄长。可是，只因为那没有丝毫人性的天条铁律，那没有丝毫慈和仁爱的三界之主，以及那些惟命是从视人命如草芥的天兵天将，我们，家、破、人、亡……” 卫宁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那蔓延出来的深深的哀伤和滔天的恨意与杀意，再看到一边默默垂泪的女子，情知他说的应该是实话。 想到天庭的处事，和亲眼所见的人间惨剧，卫宁垂眸叹了口气，心中对这对兄妹多了一丝怜惜和担忧。 这木易严看着根骨奇佳，心智坚毅非常，只是这满身满心的戾气，实在是……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对天庭有多大的恨意，他们如今最先要做的就是摆脱追捕，然后拜得名师，既是为自保，更是为报仇。 只凭这人的才智心性和根骨，只要能投得名师，学成一身高强的本领绝对不是难事，也不需要太久时间。 可是，如果不能有人善加引导，疏散这股深重的戾气，他将来本领大成之际，只怕就是成魔之时。 到时候，不止天庭，只怕这三界都要大起波澜了…… 卫宁心下微沉，防微杜渐，也是她从杨家的事上学到的一个大大的教训。 杨戬重重的吸了几口气，才压下满腔的痛苦悲愤和磅礴恨意。 只要他一想起破家当日的惨烈景象，就忍不住满腔要杀人的冲动。 自认为已经很强大的自制力不翼而飞，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 他慢慢的找回理智，平静下来后。 却见卫宁柳眉微蹙，眼含忧虑的看着他，杨家心中一暖。 报之一笑后偏头继续道：“我们兄妹也是凭借一个好心的天将得以逃过一劫，借着那侥天之幸的时机，我们俩葬了父兄。然后不敢再留在家中，唯恐再遭横祸。我们兄妹是家中唯二侥幸存活下来的，承载了家人全部的希望，我们不能也不敢让自己失掉艰难留下的性命。本来突逢大变，我们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直到后来发生一件让我终身不忘的大事，我们才明白，活着很难，有尊严的活着，更难。弱者，是没有资格存活的，更没有资格有尊严的活着。为了活着，为了堂堂正正的活着，更为了……我们一定要强大起来，所以我们决定去拜师学艺。后来得了高人指点，我们决定去玉泉山拜玉鼎真人为师，学一身本事，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妹妹。可是天庭的力量是那样的强大，我们两条漏网的小鱼，很快就被发现了，接着是一路追杀。终究实力有差，我只能眼看着妹妹被大金乌抓上了天。我不敢出声，不敢现身，我不能自投罗网，因为我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还有事要做，在成功之前，哪怕让我如何，我也一定要保住这条命。”声音中带着哀伤，带着无奈，但更多的是痛苦。 壮士断腕，太难得的魄力了。 这样的冷静决绝，果断坚毅，实在是……卫宁心中的担忧又多了一分。 杨戬眼中带着深重的痛苦之色，顿了一下，自嘲一笑：“可是，做了那样痛苦的决定，仍然是逃不掉。时也，命也！形势比人强，我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丧家之犬，对着强大的大金乌神将，自然无力抵挡，只能带着满腔的愤恨不甘束手被擒。然后……之后的事，仙子也算是无意间参与其中了，在下就不再废话了。至于当时在天牢拒绝仙子的相助，实在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下当时自忖必死无疑，而且眼看着唯一的亲人死在眼前，一时间心如死灰，一心求死。实在不想，临死之际再连累一个好心人，所以才……” 说完，杨戬心中仍是一时难以平复，面色凝重，眼神复杂，呼吸微重。 他紧紧的握住妹妹的手，向担忧不已，满目伤痛的妹妹强自勾起一抹安抚的笑意，杨蝉也重重回握，兄妹二人彼此安慰。 顿了顿，杨戬看着面目有些凝重的卫宁，沉声道：“在下的事讲完了，但不知仙子，如何决断？” 卫宁如今心中复杂，她已经相信了他的话，相信他兄妹两个是被冤枉的。 这不仅仅是她的直觉，也是因为：正因如此，他们才没有丝毫的心虚闪烁，有的只是满腔的伤痛愤慨和满腹的委屈不平。所以，哪吒才会甘冒其险，二劫法场。 说真的，卫宁真的想放过他们。 可是，她真的担心，担心眼前这个落魄的凡人小子，将来会成长为三界多事的根源。 凭他的聪明才智，心智魄力，再加上哪吒的帮忙，逃出生天并不是难事。 再拜得名师，学成一身本事。 到时候，眼前这个人必定不会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 无论是流芳千古或是遗臭万年，将来三界风云榜上他一定身在其中。 她该纵虎归山放龙入海，然后为三界的将来埋下隐患吗，卫宁真的不想拿三界的安定冒险。 放？还是，杀？ 卫宁心中一时难决，矛盾不已。 放，她不放心；杀，她下不了手。 为了将来可能的发生的一切，她不能放。 可为了将来未可知的可能，而杀掉一个身负奇冤、无力反抗的凡人，卫宁也做不出。 而且本就是天庭亏欠了他们，身为天庭中人，哪怕不被认可，卫宁也觉的应该要对此承担责任，做出补偿，又怎么能再下狠手。 她蹙眉沉吟半晌，既能不放也不能杀，那几只能囚了。 抱歉了，卫宁心中默念。 她也只能让她们从此衣食无忧、安安稳稳却没有自由的度过余生了。 做出了决定，对于他们，终是有些愧意，卫宁叹了口气，要怪就怪她吧。 杨戬兄妹静静的等着卫宁的回应，她的决定，对他们至关重要。 看卫宁面色颇为沉重，眼中神色不断变幻，最终露出坚毅之色，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愧意，杨戬叹了口气，他们只怕是走不了了。 果然，只听卫宁柔声道：“抱歉，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们，但是你语焉不详，实在不足以采信。而且我身为天神，自不能不顾责任，轻易放过钦犯。所以，抱歉，你们不能走。” 一时间，杨戬苦笑连连，杨蝉又惊又急却不敢开口，坐立难安。 伴着归巢的雀鸟啁啾，落日的余晖洒在大地上，为美丽的桃林镀上一抹暖暖的淡金色。 可是卫宁看着那个端坐不动、面带苦笑的男子，却是那么的悲凉痛苦，那么的哀伤无奈。 她不禁心中一紧，几乎有些不敢面对。 于是她站起身，往屋内走去。 边走边道：“林中我已经施了法，你们是出不去的，不用白费力气。而且，这几天，山上会极为热闹，你们要是被发现，下场绝对难看。所以你们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47章 相见不相识 杨戬蹲在梅林深处，将自己深深隐藏起来。 可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坐立难安。 时不时高高扬起头想看到层层掩映后的场景，他担心妹妹被识穿，担心卫宁不救哪吒，担心…… 可惜，入目的是多不胜数的树干、树枝、绿叶、红花……其他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可是，他仍是忍不住抓住一棵树，仰起头远远望着。 “不必躲了，出来吧。”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戬的心差点漏了一拍，怔在了当场。 继而他长出了一口气，淡笑着摇摇头。 是了，那么拙劣的说辞怎么可能骗得过卫宁呢。 这个结果本就不难预料，只是他之前仍存了几分侥幸。 如今，真的被识穿了，除了三分惊，两分无奈之余，心中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期待。 或许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理所应当的，不能推拒的理由，可以走到卫宁眼前，光明正大的再见见她。 不是主动的去找她，不是因为克制不住而将麻烦带去给她。 杨戬心情复杂，既有踌躇，更有松了口气的窃喜，还有患得患失的顾虑。 可是，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时间让他理清这些复杂的感觉。 他只能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将心头涌动的复杂情绪暂且压下，努力唤回最大的理智与自制力，他必须尽快恢复冷静，否则他们绝对过不了这一关。 哪怕是再见面，他也绝对不想暴露了身份，他们之间远隔天堑，不该再有过多的牵扯了。 他终究是个果敢坚决的人，只消几下深呼吸，在胸口乱跳的心儿已经被他安抚下来，面上眼中的情绪也已经尽数隐去。 冷静理智已经尽数回笼，此刻他不是卫宁认识的杨家二郎，而是一个根本不认得林中高人，带着妹妹仓皇躲避天庭追杀的落魄小子。 而且，纵使再落魄狼狈，他仍旧是一个俯仰无愧于天地的堂堂男子汉。 更何况，这是去见卫宁啊…… 他昂首阔步向林中走去，眼神坚毅、面色从容、脚步沉稳有力。 一步一步，穿过一株株桃树，避过一支支桃枝，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从没见她穿过的一身湖绿色衣裙，静坐在石凳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卫宁。 妹妹正乖乖的站在卫宁身侧看着他，眼中带着担忧。 哪吒小小的身子静静的躺在石桌上，没有一丝生气。 随便一扫，眼前的景象尽皆入眼。 他们的衣摆随着风儿轻轻飘动，一绿、一白、一红，衬着身后暗色的茅屋和四周或静或动的桃花绿叶，美丽和谐的就像一幅画儿。 杨戬看的心中一紧，眼眶一热。 但是很快，他面上的破绽就被彻底掩去，心绪也迅速平复。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直直来到卫宁身前几步的地方才住了脚。 杨戬板板正正的躬身一拜，“见过仙子。” 然后站直身子静静的和卫宁对视，眼中无喜无悲，只有一片清明和满满的坚毅。 杨婵自被卫宁诈出实话，再被叫破二哥的存在，先是一惊，继而是莫名的复杂心情，只能暗叹了口气，静立一旁，看着哥哥藏身的方向，等着他现身。 眼看着他一点点来到面前，静静的和卫宁对视，杨婵眼眶发热，一言不发的侧过头。 卫宁自看清杨戬的模样就认出了他，这是之前那个她闯天牢想要救的人。 他当时可是自己承认没有受到冤枉，更拒绝了她的帮助，甘心伏法的！ 可是现在…… 卫宁微蹙着眉，和站在不远处的男子对视。 这人虽然看着有些狼狈，可是行动从容，神色镇定，面目平和，还能这样面无惧色的和她对视。 丝毫没有被发现行踪看破身份的惊慌失措与应有的恐惧，有古怪！ 看到他和他妹妹与哪吒在一起，再联系之前种种，卫宁怎么猜不到大金乌口中的三个钦犯就是眼前的几位。 只是，这其中未免太过蹊跷了：两个凡人兄妹先后被压上斩妖台，而哪吒则两次冒险去劫法场救人。 眼前这位之前否认自己冤枉并拒绝她的相救，现在又以逃犯之身和自己对视居然毫无心虚害怕之态。 而且，就算玉帝王母震怒于哪吒先后两次于斩妖台劫走钦犯，向强大的天庭挑衅，有损天庭威严，所以派下重兵前来抓捕。 可是以他们的分量，也没必要让三个金乌带队来追捕吧。 除非，这事和他们皇族有关，所以用自己人追捕。 而且看大金乌之前的态度做法，并不是要费力气活捉他们，只是要将他们击毙即可。 再加上大金乌一口咬定他们是三个妖怪…… 把这一切的一切联系在一起，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玄机？ 卫宁心中疑惑不已，她凝眸看着眼前和她坦然对视的男子，一时之间不能确定该如何处置。 只是看他兄妹两个眼神清澈，面目平和，气度不凡，加上卫宁见识了天庭处事的不合法理之处，实在不想把他们视作逃犯。 又见他们形象都是颇为狼狈，再想到之前他的满身伤痕…… 于是卫宁移开目光，坐正身子，淡淡道：“坐吧。” 杨戬心中先是一愣，继而感佩不已。 原以为卫宁已经认不出他兄妹两个了，只知道他们是天庭追捕的逃犯，虽不至于鄙视，也肯定会开口问讯，或者直接将他们送回天庭问罪。 哪知她却还能对他们平等视之，没有丝毫鄙薄看轻之意，仿佛他们不是逃犯而只是访客。 这样难得的气度风范，怎么能不让觉得自己似乎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的杨戬心中感动不已、感慨万千。 虽然出乎意料，但杨戬并未局促，和妹妹对视一眼，回了一个微笑。 杨婵也回之一个柔柔的笑容，兄妹俩同时对卫宁施礼道：“多谢。” 然后就像曾经相处的那样，从容入座。 这一礼，不是谢坐，而是感谢卫宁对已成陌路的他们平等视之，并没有丝毫轻视鄙薄。 想他们家破人亡之后，曾经锦衣玉食兄妹俩过着朝不保夕的逃命生活。其中多少辛酸，多少苦痛，他们只能暗暗咽下，深深埋在心底。 尽管痛过、哭过、绝望过，可是他们也已经挺了过来，活到了现在。 这些苦难帮他们成长，助他们成熟，他们并不害怕讨厌。 可令他们无法忍受的是自玉帝以下，所有知道他们身世下场的神仙，看着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屑、那么的厌恶，仿佛他们兄妹是天底下最肮脏低贱的东西。 与之相比，那些苦累磨难根本就不算什么。 尽管兄妹俩愤怒难平，屈辱不甘，却并没人在乎，没人愿意听他们诉说。 他们才不是低贱的存在，没什么要被不屑厌恶的。 他们是杨天佑和瑶姬长公主的儿女，他们有最慈爱的父母，有最幸福的家，他们是最该自豪骄傲的存在，他们是应该被报以羡慕和崇拜目光的人。 可是天庭上下那些冷酷无情、无耻狠毒的神仙，怎么会理解世间的真情和幸福。 他们只会用他们自大无知的、偏激狭隘的思维来揣测这世上的事，再用他们丑陋的面孔表现出来。 和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讲的清道理，而且对他们讲道理根本没用。 那些混蛋，就是该被狠狠的教训打压，之后才会点头哈腰的跪伏在强者的脚下求饶，然后彻底改变他们心中龌龊的看法。 所以，对此两兄妹只是心中暗恨，却从来没有表示出来。 他们，或者说是杨戬，更愿意等强大之后，一劳永逸的让他们都变成另外一副面孔。 而不是现在徒劳的出声抗议，这样只会让他们觉的，然后更加变本加厉。 很多时候，做比说，绝对有效的太多！ 卫宁没有很快开口，她还要想一想要怎么开口。 她也没有奉茶待客的打算，且不说他们还不能算是客人，这桌上还横着一个呢，哪有心情喝茶。 所以，一时之间，三人围坐在石桌前，都静默不语。 半晌，卫宁终于理清了头绪，而看他们像是已经平静了下来。 于是她看着杨戬开口道：“我想，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杨戬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卫宁开口，闻言淡淡一笑，抬起头，看着她熟悉的面容，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祥和。 他温声抱拳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之前我骗了仙子，在此向仙子道歉。只是当时有苦衷，所以不得已而为之，拒绝了仙子的好意，还请见谅。再多谢仙子，为素昧平生的在下而冒险潜入天牢，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杨戬虽然傲骨天生，但也是知恩图报的人，更何况是对救命恩人，叩头拜谢本就是应有之意，赴汤蹈火以报恩情更是应该。 只是杨戬深知卫宁从不把礼仪规矩放在心上，而且最是烦人多礼，加上他也实在不愿意与卫宁那样生分，所以只是坐着抱拳而不是跪地拜倒。 果然，卫宁根本不在意他的动作，听了他的话，只是看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 见他既感谢又道谢，卫宁却不愿意领受。她心思不纯，又不必沾上因果。 她清了清嗓子，“你不用抱歉也不必谢我，是人都有不能说、不愿说的事情，要不然怎么能称为苦衷。我不想探知你的心事，所以抱歉就不用了。更何况，我出手相救，也是有些缘故的，与你无关。所以，你也不必言谢。” 第49章 计划 没有听到回应，卫宁也不在意。 却在手推上门扉的时候，被唤住了。 “仙子请留步。”杨戬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平稳如常。 卫宁手扶着门，并不回头，静静的等他开口 杨戬面色平和，看着桌上的哪吒，眼中闪过担忧，“敢问仙子，哪吒兄弟如何了？” 卫宁有些意外，不是控诉不满大骂不公，也没有歇斯底里的责问，而是…… 看来虽然戾气较重，却仍然重情重义，也不是无可救药。 只是面对如此不公的对待，还能丝毫不以为意。 要是发自真心，当然是让人感佩他的心智坚毅，不动如山。 要是作假，那就不能不让人心惊于他的心机深沉，城府这样深不可测，将来…… 卫宁不希望是后者，否则，从今往后她将不再相信自己的所谓直觉，因为它会误导她。 见她既不回头也不说话，杨戬心里着急又担心，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急声道：“仙子……” 卫宁回头看他，“他暂时没事，等青城山的事了了，我们再来讨论哪吒的事。至于最终救不救他，全在你们。” 要囚住这样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且心思深沉的人，总要用些手段，才能让他甘心啊。 说不得，她今天也得学学大金乌，用哪吒的性命安危来做这个筹码吧。 一换一，表面看来还是很公平的。 至于她的付出，心里有数就好，心虚也顾不上了。 听到她意有所指的话，杨戬心里一沉，这是要用哪吒兄弟的性命来和他谈条件吗？ 他该欣慰的，总算卫宁没有像大金乌那样懒的和他废话，直接一棍子把他们打死。 杨戬苦笑着道谢：“多谢仙子。” 卫宁不以为意，到时候不骂她就行。 她推开门准备进屋，刚跨进一只脚又站住，半侧着头道：“奔波了一天，想来你们也累了，这里还有几间茅屋，你们自行休息吧。”说完，抬脚入内，轻轻掩上了门。 杨戬看着卫宁的身影隐入门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站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杨蝉坐在一边，坐立难安，见卫宁终于进了屋子，离了眼前，忍不住松了口气。 顾不得其他，疾步冲到哥哥身边，忧急交加的疾声道：“二哥……” 话未说完，却被杨戬抬手止住。 如今情况不明，三妹又情绪激动，要是说出什么来，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看着妹妹焦急不已，杨戬放缓声音，柔声道：“三妹，稍安勿躁，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不论如何，至少我们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了。而且外面那种情形，肯定会有很多天兵天将人来人往，我们出去了，那才真是自投罗网了。再加上哪吒兄弟尚未脱险，而仙子既然答应了会出手相救，想来一定不会虚言诓骗。所以，我们还是安心留在这里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安心待命还能怎样。 落到卫宁手里，总好过撞到大金乌手里，那才是催命的。 杨蝉本来六神无主，现在听了最依赖信重的二哥柔声安慰，说的都是道理，于是放下心，松了口气，向哥哥露出一个信任的微笑，点头答应。 见妹妹神色放缓，眉心松开，点头应是。 杨戬微微一笑，拍拍妹妹的手，“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杨蝉本来就是一个娇弱女子，之前是强撑着一口气。 如今放下了心事，心中一松，疲累顿时如潮水般侵袭而来，只觉眼皮打架、浑身没力。 哥哥的提议正中下怀，于是点头答应。 杨戬也心疼妹妹辛苦，知道她已经疲劳到极点了。 如今危机暂时解除，有了这难得的安宁时刻。 当然妹妹的安心和健康才是第一位的，可以放心的让妹妹去休息。 他自己也轻松了许多，疲累如沙砾一样爬满了全身，眼皮都重了。 于是杨戬扶着妹妹进了卫宁隔壁的茅屋，看着她闭上眼睛沉入梦乡,这才松了口气。 他坐在床边,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 有多久了，妹妹多久都没有睡的这么安然踏实了! 杨戬看的眼皮直往一起黏，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一时满眼泪花。 他揉着眼睛叹了口气,给妹妹盖好被子，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 然后动作放轻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这里很安全，他不必草木皆兵，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真的很累，身心俱疲! 卫宁进了房中，稳了稳心神，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太没经验了，打着坏主意，做着没做过的筹谋，心头砰砰直跳。 她不禁摇头苦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情应对起来，比和几百个高手打架还要累！ 卫宁感慨片刻，也不愿再庸人自扰，不再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她既然决心留在三界，还要做一番成就出来，入乡随俗是必然的。 有一就有二，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 她静下心来，上榻盘膝静坐，调理内息。 修道之人本来应该清静无为，淡泊清明，她今天情绪起伏太大，行事又霸道，实在是大忌，一定要疏导疏导才行。 她慢慢疏散杂念，静心调息…… 等调息完毕，卫宁睁开眼时，外面已经是夜深人静了。 她已经恢复了如初，眼神清明，心内平静，再无波澜。 之前大概是心累，所以总觉得疲惫不堪。 现在她已经是精神饱满，一身轻松。 下榻起身，卫宁看着窗外清亮的明月，抬步向外走去。 月色皎洁，微风拂面，桃林静谧清香，让人甚是舒服。 卫宁看的心折，难得这样的良辰美景，更难得这样的时机和心境，她忽然很想喝酒。 随意坐在石凳上，顺手拿起系在腰间的小紫金，忆起前事，卫宁不禁心生感慨。 淡笑着叹了口气，抬手变出一个酒杯，拔开塞子,慢慢的自斟自饮。 桃花酿味道更甘醇了，酒香扑鼻。 但不知他现在怎样了，想来大概很头疼吧！ 想到这个，卫宁不禁生出一丝兴味。 难得他那么强势的一个人能被自己这个没用的“朋友”逼到这个地步，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忆及前事，卫宁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顾自浅斟慢酌，沉浸在桃花酿的香醇中，未醉也能忘却愁绪。 第50章 大金乌番外(2)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可以想见，我这边分别时日不会长，可她那边却不会短了。 原以为她会隔一天半天就回天看看，结果那没心没肺的丫头乐不思归，几天都没见人影。 于是我觑了个空，带了些她当用的东西去看她。 这一去却有了不同的体味，让人如坠梦中。 依着她的喜好，我轻易的找到了阿宁居住的桃林。山间野地，茅屋杂草。她倒是对这些身外事毫不留意，不重享乐。 将天黑了，她才心不在焉的晃了回来，还是一副狼狈模样。 我这千百年来见过的女子不胜枚举，却从没见过哪个女仙女侍是这副形状的。 除非是才经了苦战苦修的兵士、将死的女妖…… 她倒是毫无所觉，见了我更是满面惊喜。 我心中高兴，却想着阿宁总嫌我不会说笑，于是鬼使神差的幻出一面水镜让她看看自己的尊容，好逗逗她。 我果然是不适合说笑逗趣的，她看了水镜立刻怔在当场。 像是生气又像是委屈，又像是要哭，我满心忐忑悔不当初。恨不得手足无措，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劝哄她。 结果，她生没生气我不知道，性格倒是一点没变，永远是半点亏也不肯吃亏。 在我进退失据的时候，竟弄了两只手的泥团径直往我脸上招呼。 我怕是这一辈子也没有那样呆怔过吧，被她抹个正着。 污泥软绵，她的手也是那样软糯温暖。 离得那样近，她明亮眼眸中的调皮和唇边的偷笑那样清晰可爱，淡淡的暖香扑面而来。 耳边有闷雷声轰隆作响，之后就是万籁俱寂。我的心第一次有了存在感，扑通扑通……像擂鼓一样在我耳边急促而隽永的响着。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热量，尽数聚集到了脸上耳朵上，烫的像要炸开。脑袋里塞满了棉花，半点缝隙也无，思考不能。 像似过了千万年，又像似一瞬间。她后退嬉笑，心跳声渐渐的变小直至消散无踪，耳中重新获取了周遭的声音。热气也一点点散去了，我的脸上耳朵慢慢恢复正常。 热血渐渐回退，脑袋也一点点清空，理智渐渐回笼。我的第一反应是阿宁不能这样和凡间的郎君公子相处，绝不能摸男子的脸。 我定定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心中百转千回，却张口结舌，语不成调，“阿宁，你……你……”。 我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说不出话来，面色就愈加严肃。 她初还嬉闹，见我面色不对，似乎被我反常的模样吓到了，也发觉了不当之处。收了调皮，喃喃的在那里狡辩，时不时还偷看一下，最后被我看着终于乖巧的不说话了。 我该欣慰吧，在凡间这么久，也学了些眉高眼低，知道看人脸色了。 阿宁倒是还有些脸皮，边说边挪过来，扶着我的胳膊讨好道，“好了，别气了，我给你打水洗脸。我们两个天庭重臣脏兮兮的在这里，被人看见了还不有损天庭的威严啊。” 我被她的歪理气笑了，“真是辛苦仙子了，我这就回去把仙子的仙娥侍儿派来服侍。免得仙子在泥坑里打滚，传出去让人笑话天庭。我哪里敢要你这样的军中将士，有了你我这个主将怕是要短命啊。” 被她扶着的胳膊像是挨着三昧真火，直想跳开逃走。 我哪里曾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胳膊越烫口气也越来越激动，趁势甩开她就要走。 阿宁连忙拽住我的衣袖，“哎，别走，你戏弄我一次，我戏弄回去不是很公平吗，你别气了，我错了。” 我的胸口上下起伏，脚下也没再动作。 阿宁再没有巧言善辩，而是伏低做小，连连告饶，好话说了一箩筐。 借着这个空档，我终于平复了心情，稳定了情绪，面色也恢复如常。 任她拉着坐到了石凳上，松口道，“这次就算了，再不能这样不稳重，不能……对人动手动脚了。” 一想到她会这样碰触其他男子，他就抑制不住的杀意沸腾。 卫宁只求他消气，连忙点头，无有不应。 见她难得这样乖巧听话，我心头的无名之火终于慢慢熄灭了。 难得见面，好好说说话才是正理。 之后我压下了心里的复杂情绪，恢复平日的模样，把送来的东西一样一样交代清楚。 她倒是万事不过心，也没有和我生气，兴致盎然的一样样研究。 直到看到琼浆玉液她才苦了脸，古灵精怪的模样看的我心里暖融融、软绵绵的，忍不住在一边偷笑。 没法子，这是陛下娘娘的恩典，她也只能谢恩。 念及三界的凶险，我将压箱底的紫金葫芦给她带了来。又想着她爱玩闹，还从库房深处翻出来一个不知道是哪个弟妹把玩过的玉铃铛， 她倒是真的喜欢，眼睛亮闪闪的，连收到琼浆玉液的苦闷都没了。 居然还想到用紫金葫芦盛酒，我看的哭笑不得，真是孩子心性，总想着玩闹。 她机灵的可爱，拽着我要月下对酌，谈天论地。 我哪里看不出来她是想让我帮她消耗琼浆玉液，不过我也是甘之如饴的，于是大方的帮她干掉了半缸酒，听了她半夜的凡间游记。 只听她说，就能看出她的收获与长进。 我们两个的前路不同，我没有给她提什么建议意见，只怕会误导了她。 我这几千年过的稀里糊涂，满手血腥，满心沉重，她不该走我的老路。 她该走的是一条光明正大的坦途，为三界带来光明。 当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是该离开了。她感叹时光匆匆，我又何尝不是。 回天后，又是一如往常的埋首于案牍。 倒是阿宁总算长了些良心，还记得每隔一个时辰左右带些东西回来看看我这个忙碌的同僚。 也没忘了去拜见陛下娘娘，我不禁欣慰，总算是知道周全了。 无论如何，礼数不能有缺，不然有损声名。 幸好天上凡间时辰有差，倒是不会让陛下娘娘挑理。 这日，我算着时辰阿宁该来了，就早早在宫里等着。 哪知陛下临时召见，我匆匆赶去见驾，自此以后我的平静生活彻底翻覆！ 瑶池内陛下盛怒，我的心提到了半空，这是怎么了？ 等陛下怒气冲冲的说了原委后我不禁背心一凉，姑姑真是太大胆了，居然敢私自下嫁凡人，真是糊涂。 陛下对她早有忌惮，这些年将她投闲置散，让她远离朝政，不沾兵权。 她那样聪明，不会不知道，怎么现在偏来刺激陛下。 这样一来，这些年的沉寂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可是面对盛怒的陛下，我只能保持沉默。 我身为执法天神，说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陛下没有迁怒我，就已经是侥幸了。 我连忙劝慰，“请陛下息怒，保重贵体要紧，末将这就点起兵马，将瑶姬抓上天来由陛下处置。” 玉帝立时被提醒了，恶狠狠的强调：“立刻将瑶姬押上天来，还有杨家那四个凡人和妖孽，通通就地格杀，魂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朕要他们都知道，触犯天条，玷污仙家的后果！” 我心中一凛，偷眼看了看冷冽肃杀的陛下，不敢多说，只唯唯应诺。 我满腹心事的退下点兵，杨家四人的生死我不放在心上，可姑姑一定会伤心的吧。 想到杨天佑一介凡人胆敢玷污天上仙子，实在死有余辜。 至于那三个孩子，我心里犹豫片刻又狠下了心，不破不立，有他们在，姑姑不会甘心认错的。 他们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就让他们早早去了，解脱他们的母亲吧。 下了决心，我立刻带人下凡直奔杨家。 走到半路，看看四下方位，我不禁皱眉，这离青城山未免有些近了。 我心里有些没底，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未免迟则生变，我再不犹豫，将兵将分派出去，四下布防。 姑侄再见，一个面色复杂隐含戒备，一个也只能黑着脸速战速决。 她果然舍不下家人不肯束手就擒，和一众天将战在一处，我在一旁冷眼旁观。 以寡敌众，她险象环生，可她却不愿认输，她在拼命。 值得吗，这么个单薄软弱的凡人，几个惊惶万状的小孩。我是不屑的，甚至对她的负隅顽抗有些恼怒。 大势所趋，逆天而行实在是不忠。知法犯法，事到临头还不认罪实属不智！ 直到，我眼中那个我动动手指就能弄死的凡人，居然有胆子冲上来为他的妻子挡刀。继而是他们的长子，也无惧生死的冲了上来。 凡人一如既往的柔弱如烟云，轻轻一碰就散掉了。姑姑哭的肝肠寸断，我也有些动容。 没想到这些凡人，还有这样的勇气。 也仅仅如此了，我没忘记我的任务，终于将姑姑擒住。 速战速决，才是最正确的。 就在我要解决两个小的的时候，七妹居然出来拦阻。 我不禁大怒，都活腻了吗，前有瑶姬后有七儿，当天条是摆设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小的受到了庇佑，在我让属下拖走七妹再要动手的时候我最不希望出现的人出现了。 阿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挡在了钦犯的面前。 我面色不变，心中却怒火冲天，今天犯太岁吗？ 瑶姬和七儿还有身份护着，就算受罚，总算于性命无碍。 阿宁你呢，你是在自找麻烦。 阿宁先关注的是姑姑，我心沉到了深谷，她们认识。 姑姑声泪俱下，恳求阿宁救她的孩子。 我看到了阿宁眼中的决绝，她真的要在这么多人眼前站在我的对立面护着钦犯！ 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我重重的喘气，狠狠的喝止那两个孩子叫她。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真的坐实了与钦犯勾结，那才真的是完了。 阿宁总算不笨，懂得避重就轻，只说不能见死不救，所以要与我约战。 我知道她身手不凡，也知道她在凡间进步很大，当我输了的时候，还是愣了一愣。 接着是欣慰，在这三界，归根到底是以实力为尊的。 继而就是苦涩了，我输了，可是我不能让她带走这两个孩子。真的这么做了，任她有万般理由千般背景，只怕也会被他们欲除之而后快了。 最后的最后，是我当众偷袭，天蓬出手除了那两个祸害。 我看到了她的眼泪，我知道，我们再回不去了！ 呵呵……，我心里苦笑，她那么善良美好的仙子，怎么会接受自己这样卑鄙狠毒的朋友！ 哈，朋友，我还是奢求了。 不是早就刻骨铭心的清楚，存在于这三界之中，天庭之内，不该也不能有任何奢求的吗？ 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放纵自己做她的朋友、知己？ 是因为深藏于心底寻求光明的渴望，还是…… 还是从未有过的心的悸动和不知何时生出的、不可抑制的——倾慕。 是的，倾慕，一直都不明白，横亘于心头对阿宁的未知的、强烈的感觉是什么。 原来，情不知所起，却早已一往情深。 或者，其实早已知道，只是不敢承认而已，所以一直不去深想，装作不明白。 直到今天姑姑点醒了我，什么是爱。 可惜，造化弄人，老天没有给他机会和时间。 此刻，那绝对不会再有自己的身影存在的眸子，让我早已坚如铁石的心，瞬时痛不可当。 这么清晰的痛楚，似鞭子抽打着我自欺欺人的心。 原来，那情、那意，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入了心、入了骨。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明白，在自己狠狠伤了她的心之后，在她对我失望之后？ 或许这样也好，她不知道，不在乎，那她受到的伤害也就没那么大了吧！ 我不敢深想，如果不是当我是朋友，她还会不会那么轻易被我偷袭？ 如果我们不认识，或者没有为友，那她也就不用背负被朋友的背叛的痛苦和疑惑了吧。 我整个人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面色如常的收兵回营，回天复命，另一半正感受着交替的水深火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第51章 夜深 卫宁猜的没错，大金乌此刻的确是万分尴尬的处境，甚至严重。 他不敢耽搁，急奔天庭。 一进南天门，大金乌立刻吩咐那四个天将召集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去天池收集甘露，做救人之用。 还把他的随身令牌给了他们，务必要保证他们畅通无阻。谁若敢阻拦，杀无赦，一切后果他来负。 四天将不敢耽搁，当即领命急去。 而他则直奔瑶池，去向玉帝和王母禀报这一切。 独自面对可以预见的狂风暴雨，大金乌已经做好了准备。 对于玉帝王母的反应，他大概能猜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得到召见的传令，他深吸一口气，大跨步走了进去。 没有半句废话，他不会废话，更没时间废话，简洁明了的将发生的一切报上。 意料之中的，玉帝大发雷霆,差点掀翻御案；王母也是气的脸色发青，冷笑连连，满目惊惧。 满殿仙侍仙娥尽皆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大金乌一动不动的低头站着，静静的等着两位出离愤怒的至尊发泄。 天庭安然太久，顺意太久。 唯我独尊，自大骄傲早已根深蒂固，如今被一个足以威胁到他们地位的人打破，一个大巴掌正中面门，一定大出他们预料。 事情失去控制，脱离掌控的恐慌和满天席卷而来的巨大威胁，让承平日久的他们他们都失了常态。 不再是天下尽在我手的气定神闲与从容不迫，而是几乎没有见过的惊惧。 玉帝溢于言表的雷霆之怒和王母气的不再顾着永远的优雅慈和，而是满眼嫉恨、满面怒容，这正是最明显的表现。 正所谓过犹不及，他们只是在发泄，在掩饰而已。 大金乌太明白他的父皇和母后，所以任他们发泄，也不主动上前去触霉头。 但是他们似乎只顾着发泄怒气了，忘记了此刻最应该做的是收拾残局，将影响控制到最低。 看了一眼他们无能狂怒的模样，大金乌心里自小就堆积的那座巍峨高山仿佛晃了晃，不再那么坚不可摧了。 想到这里，大金乌心头一凛，这是什么念头，太危险了！ 他赶紧收设心神，让自己心无杂念，静等他们冷静下来。 只是似乎有些太耽误时间了，要知道，如今他们是在和时间赛跑。动作越快，救的人越多，影响就越小。 而且，这天上比凡间可是要过的快的多的多啊！ 大局为重，顾不得他们可能会迁怒于他，大金乌上前一步，打断他们的怒吼和沉吟，抱拳沉声道：陛下、娘娘，眼下情势危急，我们还是要先解决这件事，须知迟，则有变啊！” 响鼓不用重锤，玉帝王母都不是蠢人，只是太过不敢置信，怒火中烧一时冲昏了头脑，只顾着发泄怒火了，没有想到这个。 立时，玉帝冷哼一声坐下沉思，王母也是迅速考虑得失利害。 片刻，两人皱着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愤恨和苦恼， 这件事，卫宁占尽道理，他们没有丝毫发落她的理由。 而且，错在天庭，以卫宁的身份背景，他们还得咬着牙安抚，向三界昭示天庭的宽容大度。 那么就是天庭不得不吃了这个大大的哑巴亏，尽力弥补挽回，还得好言安抚弄出这么个烂摊子的罪魁祸首。 否则，万一她愤愤不平再将这件事传遍三界，那天庭可就要威严扫地了。 更何况，要是阐教截教知道了，再传到天外天，那才是天庭的大难啊！ 大金乌说的对，迟，则有变！ 眼下要做的是一定要尽快尽速全力救那些天兵天将，挽回损失。 其他的，容后再说。 想清了利害得失，玉帝立刻下旨：着令大金乌立刻调拨十万天兵天将，每人皆带器皿，即刻前往天池收集甘露，之后尽快下凡，到青城山解救众天兵天将。 大金乌松了口气，当即领命，携了令牌就要即刻去调兵，却被王母止住。 王母到底心思比他们要精细不少，令身边星君即刻往军营传令，着天蓬元帅先行带着众天兵天将前往天池。再传卷帘天将即刻前来瑶池见驾。 接着，向正看着她的父子二人解释。 此时此刻，不能再让大金乌带兵去青城山，而且是如此数量的天兵天将。 这样一来，难保不会让卫宁仙子心生误会，以为天庭是派大军去围剿青城山。 假若真的误会了，让她以为天庭知错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只怕…… 所以，应该让卷帘天将先带人去青城山和卫宁交代清楚。 随后让天蓬元帅带人下界，不是十万，而是五万，一个救一个，以免忙而生乱，反而耽误。 而且，一到了青城山，天蓬带人救人，卷帘则再次去卫宁处，为天庭致歉，好言安抚。 如此，才可保万全！ 玉帝听的抚须点头，赞叹不已。 大金乌顾不得感叹王母机敏周全，他心中生急，要是他回避此事，那他怎么能第一时间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卫宁究竟会如何，还有杨戬…… 于是，立时急声请命。 王母也未生疑，而且，她也不太放心卷帘和天蓬，一个太笨，一个太奸，怎么比得上大金乌，忠心可靠，有勇有谋。 不等大金乌说完，她当即笑着叮嘱大金乌隐于幕后操控一切。 如有不对，即刻拿回控制权。 要是一切顺利，就在救了众天兵之后，重掌兵权，尽速捉拿杨家余孽和那个妖孽。 最后，王母肃声提醒大金乌，行事要稳妥，不可以再留什么把柄，更不能再有类似今天之事发生。 玉帝也沉声发话，要大金乌戴罪立功。 要是能解决此事，在抓回妖孽和杨戬兄妹后，功过相抵，否则，秋后算账，一并重罚！ 大金乌达到目的，松了口气，目前最大的麻烦是卫宁。 等到七日一过，事情解决，到时候那妖孽和杨戬兄妹定是手到擒来。 是以，大金乌丝毫没有在意和顾虑，立刻领命，和卷帘天将一同退下。 且说卫宁对月独酌，毫无睡意。 一个人自斟自饮，毫无孤单无趣之感。 想她无心无魂，有人相伴热闹些，自无不可；无人相陪清静些，也不以为意。 只是，身在红尘俗世，终究少不得有了那一丝羁绊。 想到之前，知己相对，知无不言，何等快意，而如今……她不禁轻叹出声。 正是夜静更深时分，桃林中时而有风吹过，簌簌作响，而卫宁的一声轻叹，几不可见，也没有什么突兀之处，很快消散无踪。 可是，世事难料，忘了林中不是她一个人在。 屋内的杨戬，入夜不久就醒了过来。 家变之后，他再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躺在熟悉的茅屋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个房间正是他的，他们兄妹之前时而会在桃林留宿，所以卫宁在她的茅屋旁又搭了几间茅屋给他们住。 那时候，他们可以间或来这里玩耍嬉戏，逃脱繁杂的学业，对他们稍显严厉的母亲前所未有的宽容，从没有一次阻止。 他们在这里尽情的玩耍笑闹，卫宁从没有拒绝过他们的千奇百怪的要求，她永远带着暖心的微笑，看着他们胡闹，有时还会被他们硬拉着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玩耍胡闹。 这里就像是他们的第二个家，这里有大哥的练武场、有三妹的秋千，有他喜欢的无边无际美丽的桃林，有河流有树木，有欢声笑语…… 想到这里的主人，杨戬心中带着暖意。 静静的躺在处处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地方，杨戬前所未有的放松，没有什么戒备、担忧、恐慌。 这里，是他们可以安心入眠的地方。 可是，疲累已极的杨戬却再睡不着。 脑中反复回想着前尘往事，思虑前路漫漫。 之后，他睁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仿佛陷入了沉思，可是此刻，心中脑际只有无边的空寂。 他听得见风吹动树叶簌簌的声响，听得到时而响起的鸟叫蝉鸣，听的到，开门的声音和她的脚步声。 他没有动，静静的、专注的听着。 虽然除了初时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他什么也没听到，可是他依然静静的听着。 他太知道，他不应该出去，此时的他，对于卫宁，不比路人熟悉多少。 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都变了，杨戬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杨二郎，而卫宁又怎么还会是当时的木卫宁呢！ 而就算是现在的陌路人，他依然给卫宁带来了麻烦困扰。 虽然这是卫宁自愿的，而他也无力拒绝。 此刻他该做能做的，也只有好好的在屋内待着，不去打扰她。 杨戬凝神听着动静，似乎听到杯盏的声音。 拧了拧眉，难道卫宁在喝酒，他还记得母亲说过，卫宁并不喜饮酒。 虽然之前他们一起帮卫宁将她酿制的桃花酿埋在桃树下，可是她很少喝酒。 借酒消愁吗，杨戬苦笑。 接着，他有些躺不住了，她已经坐了许久，喝了许久了。 虽然春回大地，可是乍暖还寒，她在风中喝酒…… 继而，杨戬一怔，他听到了什么？ 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真的是卫宁的吗？ 在他的记忆里，卫宁永远是云淡风轻甚至是淡漠的。 仿似她和他们隔着云雾，近在咫尺的她，却让人感觉很远很远。 如今，她居然会和凡人一般独酌叹息。 聪明人最爱多思，杨戬再也躺不下去了。 他翻身下床，走到门边就要出去，却顿觉不妥。 眼下他的脸色想必难看，气息也不稳，这样出去，怎么能不让卫宁起疑。 他迟疑片刻，自嘲的轻轻一笑，卫宁怎么会是一般的女子呢！ 他立了片刻，终于还是伸手拉开木门，向外走去。 第52章 解惑 不远处，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的卫宁正坐在那里，依然故我，仿佛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杨戬轻轻走到桌旁，自然而然的坐在卫宁对面。 扫了一眼桌上单调的一个小小紫金葫芦和一个酒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杨戬微笑着轻声道：“对月独酌，仙子好雅兴！能不能叨扰一杯？” 过人的感官自不是摆设，卫宁早早就听见他起身踱步的声音。 夜色正好，静谧非常，明月美酒，心思清明，让卫宁很是享受这难得的心境和情境。 可是在分外宁静的环境中，那踏、踏的脚步声显得那么煞风景。 要是他再不停下来去睡或是出来，卫宁几乎要忍不住开口了。 现在，总算他做出了改变，停止了那烦人的枯燥的声音，卫宁也没了那一丝烦躁。 听了他的话，卫宁只是淡淡的抬眸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说，抬手一指，杨戬面前立时也有了一个酒杯。 卫宁拿起小紫金给他倒满，也给自己添上。 举起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先干为敬。 杨戬也不多话，作势回敬，也是一饮而尽。 熟悉的味道让杨戬感慨良深，忍不住赞道：“清香甘醇，好一个桃花酿！” 卫宁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对酒却也熟识。” 杨戬微愣，继而心中苦笑。 虽然家中出事后，他曾一度酗酒逃避，但还真没有对酒有什么很深的研究和了解。 只是这桃花酿其中有他几分功劳在，所以酿好后，卫宁送去的几坛酒被他偷偷喝了大半。 自家的东西自然是好，杨戬于是深深记住了那股甘洌醇香的味道。 如今虽有些微差别，他又怎么会喝不出来！ 苦笑着仰脖干了杯中酒，杨戬声音有些涩涩：“见笑了。”掩饰的拿了葫芦给两人倒酒。 卫宁不以为意，酒到杯干，杨戬再次添满二人酒杯。 见她已经喝了半晌，想来喝了不少，他忍不住劝道：“更深露重，仙子对月独酌，虽然是雅事一桩，还是要保重身体才好！” 卫宁此时已经有些微醺，闻言起了一丝戏谑之心，挑眉道：“哦，既知道更深露重，你出来做什么？好歹我也是个神仙，体魄总比你要强健许多，哪有那么容易受寒生病。” 杨戬淡笑道：“仙子言重了，在下烂命一条，哪会那么容易生病，就算生了什么小病，也不打紧，一定能撑过去！” 他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着悲凉凄惨的遭遇，卫宁听的分明。 半晌，她颓然长叹道：“你一定怪我是非不分，为难你们兄妹。可是，我有我的不得已，真的不能放你们走，抱歉了！” 杨戬释然一笑：“仙子又言重了，我怎么会怪你。比起那些如狼似虎的天兵天将，仙子已经是太仁善宽和了。至少，你没有将我们视如草芥，顷刻杀之，或者将我们交给林外的大金乌。” 听着别人口中大金乌的模样，卫宁只觉与她认识的跟本不是一个人。 如狼似虎，视人命如草芥，这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啊！ 这就是她在三界认的第一个朋友，到底是他装得好，还是她眼瞎！ 卫宁闷闷的喝了一口酒，不想说话。 杨戬见她执意，无奈只能帮她添酒。 “仙子，万事有因。心中有惑弄清楚就好，何必自苦，毕竟闷酒伤身啊！”看着她不停手的喝，杨戬终于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见她今天说话的兴致不高，杨戬也习惯了她的冷淡。 他只奇怪，这小小的葫芦里到底装了多少酒，怎么好像取之不尽似的。 谁知卫宁又灌了一杯酒后，捧着酒杯道：“事情还能寻根究底，弄个明白，可人心呢？隔着肚肠，心思想法无迹可寻，就算是现剖出来切片剁碎来了也看不出因由究竟吧！” 卫宁靠着石桌感觉有些飘飘然，往日里根本不会在意的事也会说出口。 看来这酒真的是好东西，能引出人心底的喜乐忧愁。 她心里自嘲，原来确实是介意的。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才对，可是直到今天他连个解释都没有。 难道还要她一个被害者孜孜不倦的求个明白吗，那还是算了吧。 又是一杯灌下，卫宁放下杯子不想再喝了。喝的多了，香甜的佳酿也掺了苦味，实在倒胃口。 杨戬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 她突然有这么大的感慨，是因为大金乌还是因为……母亲？ 一时间两个坐在一起的人，却只沉默着，一个看着天上眼神迷离，一个盯着眼前满目虚空。 “人心难测，但要知道一个人的心思，只需要看他做事的理由和结果就够了。”杨戬淡淡开口。 不知道神游到何方的卫宁，顿时被慢慢拉回了神。她撑臂支着脑袋，看着眼前的男子，静等他的高见。 她从来都有个好处，自己不懂的想不通的就听听别人说的，不管是谁，有理的她都会听。 杨戬回过头，郑重的看着她，“看他做事的理由，是因为谁因为什么事；看他做事的结果，帮了谁害了谁，对谁有利。” 只从之前在天牢里他一个惜字如金的冷面神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再一联想之前他家里发生的事，大金乌的目的他就能猜到了。 以他和大金乌之间仇深似海，他今天能说到这里就已经是大发善心了。而且又不是为了他，都是为了卫宁。 至于母亲，他一个受益者，哪里还能再说最爱他们的母亲的不是。她做了这么多，到底还是为了他们父子四人。 话不能说透，杨戬心中对卫宁愧疚更深了。 “因为谁，因为什么事？帮了谁，害了谁，对谁有利？你的意思，我弄清楚这几件事就能弄懂人心了？”卫宁酒气上涌，喃喃低语。 只看她满面红晕，眼神迷离，杨戬就知道她大概是醉了。 他说的话，还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说。 卫宁的路还是得靠自己摸索，这样才能走的稳，走的远。 酒气上涌，卫宁掩着唇打了个酒嗝。她现在脑袋里像是塞满了云朵，思考不能。 只是熟悉的接受教导的习惯让她努力记住了这几句话，她点点头，“好，我记下了，谢谢你为我解惑。” 看她醉态可掬，杨戬不禁失笑，“仙子不必客气，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顿了顿他又问道：“仙子无心害我们，却又是为着一些事情考虑，不能放了我们。所以，打算将我们兄妹软禁一生，远离和天庭的纷扰纠缠，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仙子，我说的可对？” 卫宁听的一怔，继而失笑道：“你倒是通透，猜的挺准。不错，我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七天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去昆仑山，到时候，我带着你们三个一起去。哪吒本就是阐教弟子，也不用我费什么心。而你们，就要寻一个天庭和哪吒都想不到找不到的地方安置，省的坏事。” 酒入肚肠，话就多了些。 卫宁顿了顿，终究觉得理亏，人家刚才还安慰她，给她解惑呢。 于是她接着道：“尽管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但终究还是天庭理亏，做的不妥。要是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要是能办到，我一定尽力满足。” 杨戬听的微微皱眉，心中叹息不已，尽管已经猜到了，但听她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现在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报仇，除了希望妹妹能安全舒心的好好活着之外再没有什么要求了。 以他的了解，卫宁虽然淡薄，但是只要打定了主意，誓难改变。 可是，要是真的被这样软禁起来，纵然锦衣玉食、安乐终老，于他也只是折磨而已。 他安乐悠哉的活多久，他的心就会被无穷的内疚自责还有仇恨凌迟多久，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卫宁毕竟不是真醉，听他说起正事，立时清醒了不少。 内里法力流转，酒液变作汗珠转瞬溢出。微风拂过，顿时消散无踪。 散去酒力，卫宁凝神去看面前的男子。 见他蹙着眉肃着脸，抓住酒杯的手背青筋直冒，浑身几乎颤抖起来。 卫宁叹了口气，谁能甘心呢，换了她身处他的位置，也势必不愿放弃报仇的。 她这样强人所难，实在是不应该，可是……唉！ 看他的模样，要是当真任他们兄妹两个在没有人烟或者不能接触外界的地方过一辈子，只怕不出多久，眼前这位年轻人就会抑郁而死。 到时候再成了她的因果，那岂不是罪过！ 可是因为她当初对瑶姬的不忍，导致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怎能不引以为戒。 防微杜渐，防患未然，这才是最好的，最低代价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或许在杨家事发当天，杨家父子四人惨死眼前的时候她心里就生了悔。 在经过往后种种，痛定思痛，再遇见这对兄妹时，她的想法才真正成型了。 杨家的血仍未净，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了。 卫宁狠了心，没有再说。 第53章 深谈 杨戬缓缓恢复了常态，这事需要从长计议，绝对不能操之过急。 只要留住命在，就还大有可为。 而且任凭卫宁安排还有一个好处，可以保证三妹平安的活下去。 所以说阿宁确实是他们一家人的福星啊，杨戬看向面前的卫宁，心中无限温暖。 卫宁正偏着头胡思乱想，两个年纪轻轻的大活人，总不能真的找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关起来。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她暗自摇头，还真是知易行难啊。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总能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兄妹俩年纪不大，还是得找个合适的师傅教导教导。那个姑娘好说，看着就心思单纯些，麻烦的是眼前这个看着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的小子。 想到他之前说的，卫宁试着打听：“听说你要拜阐教玉鼎真人为师？” 这倒是个好人选，玉鼎真人是元始天尊的高徒，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倒是有利于 杨戬笑道：“是，小子曾有幸见过玉鼎真人，对他万分敬仰，所以决意拜师。” 他神色坚决，语气坚定，丝毫没有犹豫不定。 倒是没让卫宁看出他的真正心思：玉鼎真人之前只见过那一次，虽然他……但是名门高徒应该不至于是欺世盗名之徒。而且他眼下也只认识那一个有来历的，还是住在阿宁要去的昆仑山。他要是不抓住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拜到师傅了！再被阿宁关到不知道哪里混吃等死那才是万事皆休！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难的的歪打正着。 卫宁还想着要是玉鼎真人不愿收他，她就帮忙说说好话，也算是补偿了。 杨戬眼珠一转，不敢让卫宁深想，连忙岔开话题道：“敢问仙子，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片刻之间那些天兵天将和哪吒兄弟竟都倒地不起？” 见他问起，再想想白天的事，卫宁无奈的笑了笑，“没什么，哪吒也只是遭了连累。至于事情原委，实在是一言难尽。简而言之，我因一时激愤，于是祭出法宝，三十息内，令他们尽皆毙命于青城山。不，应该是不止他们，只怕这方圆百里内但凡有些法力的神鬼精怪都和和哪吒他们一样，被连累的失了性命了！” 从前只知道这宝贝有这么大的威力，那也比不上尸横遍野来的震撼。 “非情”重宝，实在不能轻动了，卫宁暗自做了决定。 杨戬听的惊异不已，眼中异彩连连。 顷刻之间，令方圆百里内所有身负法力的人尽皆毙命，这是何等厉害的法宝。 而敢于用这样激烈的手段，又是何等的魄力和胆气。 卫宁，果然不是一般人。 此刻，他心中卫宁的身影不再只单单是那个温柔淡雅、本领高强的美丽仙子了，如今更添了数分杀伐果决，和迫人的气势。 杨戬心中佩服崇拜之余，不禁想知道是谁怎么把她这么一个淡漠的人给激怒了。 卫宁怅然一叹，继而想到了什么。 向杨戬问道：“对了，哪吒是怎么救的你们兄妹，他是闯了天牢，还是劫了法场？” 杨戬听出卫宁话中的无奈与不善，不禁暗忖莫非两人认识？ 心中思量，面上却不变。想到自家兄弟的胆大包天，不禁摇头失笑：“哪吒兄弟，他是劫了法场。” 卫宁听了也不禁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混小子，我是没有本事管的了。等此间事一了，我就顺路把他送到他师傅手里。再请他师傅好生管教管教，省的再闯祸。” 卫宁实在佩服哪吒，真的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丝毫没将天庭放在眼中。 难道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连个出身来历都没有，没有一星半点的顾忌。 杨戬登时明了，他们确实认识。 他心里松了口气，无论他答不答应卫宁的要求，至少哪吒兄弟都不会有危险。 继而他明白了卫宁的打算：救活哪吒，把他交给师长严加管教。和他们兄妹隔离开来，然后将他们兄妹被软禁一生。 杨戬苦笑摇头，幸好他提前说了要拜师玉鼎真人，否则他怕是此生都见不到哪吒兄弟了。 他心中愁绪万千，暗叹了口气，思绪纷纷，仰头喝了杯酒，神色黯然。 卫宁看着眼前随意喝酒的青年，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很熟悉。 一时间她看着杨戬有些发怔，忽然灵光一闪，杨天佑，是了，这个木易严很像杨天佑，却又和他的气质完全不同。 想来要是二郎没有出事，将来长大了，会和这个人很像吧！ 卫宁摇摇头，把这不切实际的念头挥散，伸手按了按轻微酸痛的太阳穴。 深知虽然将酒气逼了出来，但还是有些后劲。眼下残余酒气上涌，要是醉倒在生人面前未免失礼，还有可能会节外生枝。 于是她准备回屋打坐，醒酒休息。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收了葫芦，卫宁随口说了句。 不知道是不是酒气影响，卫宁行动有些缓慢。 她自己觉察不到，杨戬却看在眼中。 他立时站起走到卫宁身边，又顾忌她不认识他，只能伸出手虚扶。 卫宁看了看双手半举在她胳膊下，眼带担忧的青年。 浅浅一笑，轻轻拂落他的手，转身向茅屋走去，脚下却丝毫不乱。 这个青年不简单，知道她要囚禁他，却从始至终没有丝毫怨怼恨意。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卫宁早已经不敢轻视人心。 这人的表现不合常理，其中肯定有古怪。 要不是自信自己不会看错，卫宁都要怀疑这人是个心机深沉的陈年老妖了！ 她现在还是想不明白，所以说他说的那句人心难测还真的是有理啊！ 想她为人处事从来淡泊无为，但是现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超脱于三界存在的卫宁了。 或者说当她决定来到这三界，她就应该有所觉悟，有所改变的。 可是，她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才开始做出改变。 三界有三界的生存法则，如今她已经身处局中，逃脱不得、退缩不得。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责任，她该清醒的认识并且担负起来。 既然义无反顾的进来了，当然不能格格不入。 所以她在学，在用三界的生存法则去为人处世。 惨痛的经历，就是最大的教训。 二郎和三儿两条性命就是自己轻信无知的代价，血的代价。 哪怕不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只是为了有备无患，她绝对不能，也不会再让事情失去掌控，任何事！ 她发誓，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人生的际遇太过神奇，这个人她很有好感。 聪明热血、坚毅豁达、重情重义，顺利成长的话也许会是个凡间俊杰。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隔着天庭天条，哪怕他不是神仙，只是个凡人甚至是个妖怪，有缘相识于人海，他们应该也能做朋友。 可是因为身份，他现在却是和她对立的人，纵然不杀，也不能放他离开。 她有种感觉，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好、很值得结交的朋友，也一定会搅弄出一番风雨来。 所以，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了。 她一点也不想自找麻烦，更不想给这三界带来麻烦。 而且，她现在的麻烦已经不少了。 更何况，朋友？ 卫宁苦笑，有大金乌珠玉在前，她已经不太敢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既然知道不是同路人，实在没必要深交。 所以，还是远着点吧。 这样，对大家都好！ 收回被拂落的手，杨戬静静的目送卫宁往茅屋走去，眼睛一眨不眨。 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怅然若失的收回目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54章 暂离 静心打坐到拂晓时分，睁开眼时，卫宁只觉心神清明，心中的郁郁之气消散不少。 窗外雨潺潺，滴滴答答的声音不绝于耳。 地面被寸寸浸湿，也不知已经下了多久，打开门，一股清新的湿气迎面扑来，让人顿觉清爽不已。 看着入目片片桃花、点点绿叶，有的飘零在泥水中，有的挂在枝头沐浴在无边的雨雾中。 卫宁目光微凝，这是天道也不眷顾天庭了吗？ 不知道这雨水要下到什么时候，会给林外救人的天庭中人带来不少阻碍吧！ 她晃晃脑袋驱散升起的思绪，天意如此，与人无由，何苦庸人自扰。 偏头看向茅屋西侧，那个姓木的小子正抱臂靠着墙看着潺潺细雨出神。 两人倒是默契，隔着几丈的距离，看着雨丝都没有出声。 杨戬昨夜回屋后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大早就醒了，整个人精神不少。 凭栏听秋雨，他的心里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边杨婵一夜好眠，一觉醒来，只觉的神清气爽，只是肚子饥饿非常。 于是她起身收拾一番之后，就去找二哥。 一出门，就看见二哥和卫宁一左一右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左右看看，没有出声。 杨戬听见声音，见妹妹怔怔的站在门边，顾不得其他，叫了一声‘三妹’即刻走了过去。 “仙子早，二哥早。”杨婵乖巧的问好。 杨戬走到妹妹跟前，这才发现卫宁也在外面。 他笑着冲卫宁点点头，“仙子早。” 然后揉揉杨婵的脑袋，“三妹，你怎么啦？” 杨婵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哪知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轻微的咕咕声响起，她立时面红耳赤的用手按住肚子，低下了头。 杨戬听的一愣，见了妹妹的神情，转念一想，立时明了的一笑。 伸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以示安慰。 其实他也饿了，只是现在寄人篱下，大家也不熟，也不好打扰主人。 而且根本就离不了这桃林半步，他也是无能为力，才看着雨丝发呆的。 想到好不容易暂时摆脱追杀，现在居然要为觅食之事所苦。 纵使杨戬心中愁肠百结，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杨戬终于发现，他除了告知卫宁，没有别的办法了。 兄妹二人对视半晌，看着妹妹比以往憔悴不少的容颜和亮闪闪的星眸，杨戬摸了摸鼻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终于压下心中的顾虑，转身向卫宁走去， 杨婵看着二哥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卫宁耳力过人，早听到了那些声音。只是她从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所以不解其意，也没有多事。 再见那兄妹二人交流半晌后，那个木易严就满脸扭捏之色的向这边挪了过来。 这样的情景，卫宁猜也猜到了他们兄妹有事。 只是难得见这个冷静自持，淡定从容的人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于是，她饶有兴趣的等着他过来开口。 杨戬半晌才磨到卫宁身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垂头不语。 可是这样站在人家身前，又不开口，也是不妥。 于是他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抬眼向卫宁看去，却看见她眼中有着一丝少见的兴味。 杨戬一窒，忍不住哑然失笑。 自己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扭捏了，想他可是最能屈能伸的，现在居然还被素来淡漠的卫宁笑话了。 杨戬近两年的时间流浪江湖，还几次经历生死关头，早已经把少年意气磨成了一股痞气，加上他本就天生聪明不羁。 所以他也不恼，释然的一笑。 只见他片刻之间，扭捏之色一扫而空，立时恢复了之前的潇洒从容，看的卫宁挑眉。 杨戬驱散顾虑，冲卫宁一抱拳，微笑道：“仙子有礼了！小子有话不吐不快，还望仙子海涵。” 卫宁没有说话，冷眼旁观，问不问他都是要说的，何必被牵着鼻子走。 顿了顿，杨戬继续道：“仙子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会在意那些微末小事。只是小子兄妹二人肉体凡胎，要是不自量力的附庸风雅，效仿仙子，只怕要不了几日就要去见父兄了。如此一来，倒是辜负了仙子一番相救的美意，实在是罪过，罪过！” 看着他含着淡淡笑意的面孔，卫宁眯了眯眼，她还没从他云山雾罩的话里听出究竟。 一边的杨蝉已经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了。 杨戬自己说完也觉得好笑，再见卫宁尚未反应过来，少见的有些迷茫，忍不住抿唇深笑。 他在打什么哑谜，说的什么意思？ 卫宁的确不解，但看他那眼含狡黠，想必是说的不是正经事。 再看看不远处看着这边温柔浅笑的的女子，见到她按在腹间的手，蓦地灵光一闪。 那个小子是说：您是仙子可以不吃不喝，我们兄妹肉体凡胎，要是学你，那要不了几天就饿死了…… 想到这些，卫宁好气又好笑，好好的话就不能明白说吗，这个嚣张的小子这是在讽刺她！ 真是…… 她倒不是生气，毕竟是她思虑不周。 她偏过头，这个嚣张小子带了戏谑的笑实在碍眼，她不想再看。 想了想，眼下不宜生火，也只能‘借’一些吃的给他们了。 于是，她纤指一旋再指向杨蝉住的屋子，屋内的桌上立时出现了几样简单的饭食，还冒着热气。 兄妹俩都看见了她的动作，都在等她发话。 卫宁不自在的咳了咳，“抱歉，怠慢了，饭食已经好了，你们可以去用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说话，就转身进了茅屋。 兄妹俩喜滋滋的自去用饭不提。 这样分散了精神，卫宁倒是静下了心，毕竟眼下无事可做，于是依旧陈心打坐。 等她再次睁开眼，雨已经停了，午后的阳光从窗子照了进来，暖暖的，让人有些慵懒。 现在才是第二天，还有五天时间。 卫宁有些无奈，她实在是不喜欢被十几万，而且是或多或少带有敌意和监视意味的人包围的感觉，关键是她还不能离开。 这身不由己的感觉真是压抑，几乎可以比拟身在天庭。 再一想，这种让她不喜的状况还是她自己造成的。 卫宁忍不住叹气，自作孽，不可活啊！ 杨戬兄妹难得轻松惬意，饱餐一顿后，在房里闲聊。 自破家以来，他们俩就像两只惊弓之鸟一样疲于奔命，时刻处在极度惊惧中。 但是就在他们碰到卫宁的那一刻起，他们仿佛放下了千钧重担，身心长期极度紧张，累到极点的他们，终于可以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尽管现在他们对于卫宁来说只是陌生人，虽然她不准备放了他们，但是他们依然全心的信任她。相信她一定会护着他们，相信她一定能护的住他们。 吃饱喝足后，人容易犯困，更何况他们俩从身到心都累的狠了。 他们也知道，卫宁现在不会有兴趣见他们，所以也识趣的不去烦她。 闲来无事，兄妹俩闲话半晌后，各自回房补眠。 等杨戬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这一觉睡的酣畅，他只觉精神大好，只是浑身酸疼，起身伸了伸懒腰。 给躺在床内侧的哪吒盖好被子，他才走到窗前。 眼下正是月中，月光清亮异常，顺着窗子洒进来，屋内并不晦暗。 他一眼就看见桌上多了许多东西，走近一看，除了十数个野果外，还有几钵吃食，除此之外就是一个不大的坛子。 打开看了看，是清水。 盖回盖子时，他看见坛下还压着东西，是一块布帛！ 杨戬剑眉一挑，立刻取了出来打开。 这是卫宁的地盘，他丝毫不担心有人能避过她把东西送进来。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到这是一封信。 木易严： 我有事外出，你兄妹二人小心行事，不可轻举妄动。林中已布下阵法，外难入，内难出。且林外十数万天兵天将严阵以待，你们好自为之。水食已备下，我会尽快赶回，万事小心！ 木卫宁字 卫宁出去办事了，？杨戬想不出来是什么事呢，于是放在一边。 卫宁信中的意思他明白，此刻他们身处重围，一个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要是被发现，一定会再连累卫宁。 而且，哪吒兄弟还生死未卜，他怎么走得了。 所以，他们俩只能加倍的小心谨慎，这样才不虞被发现。 杨戬无奈的轻叹了口气，继而又是一笑，他又见识到了卫宁了一面，说话办事柔中带刚、滴水不漏。 信中寥寥几句，言辞温和，一字未提不许他们潜走的话，却句句暗藏机锋。 端的是软硬兼施，让他哑口无言，叹为观止！ 不提杨戬在桃花坞内对卫宁心折不已，钦佩万分。 只说卫宁，她于午后时分，悄悄潜出了青城山。 要是此时有知道内情的天庭中人看到她，一定会惊奇万分。 只因为她一出青城山，就已经变作了理应还在青城山的二金乌。 金盔金甲、赤发肃面、手持金轮，龙行虎步的往地府去了。 左右是不能离开，长日无聊，倒是让她想起来一件事要做。 她隐起了身形，一路向地府深处潜去。 她来之前，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每一步如何走，早已计算的分毫不差。 一路有许多鬼差经过，他们的道行差卫宁千万里，当然不会有人发现她。 只是卫宁从没有来过冥界地府，在地府转了不短的时间，还是没能寻到阎王的居所。 无奈，卫宁只能留意身边经过的鬼差，希望其中有人要去觐见阎王，她也好尾随而去。 她运气不错，没多久就有一个抱着文书的鬼差从身边经过，从他和他人的话中，知道他正是要去给阎君送文书。 卫宁一喜，立时跟上他，往右侧的廊道走去。 片刻功夫，卫宁就跟着那鬼差来到一座大殿前，正是阎罗殿。 卫宁精神一振，立时大步走了进去。 殿内灯火通明，四下肃立着数位鬼差，却是丝毫不闻声响。 高台上，一个端坐案前，头戴金冠，面目威严，比之玉帝少了几分雍容大气，多了几分肃杀阴沉，正是这冥界之主——阎罗王。 他的一侧还站在一个身穿白袍，头戴高冠，手持简书之人，长身而立，自有一股儒雅之态。 那个为卫宁带路的鬼差，已然禀完了事，将手中的文书呈了上去，之后施礼退下。 殿内，阎君于是和他身边的人继续讨论着事情。 卫宁眼珠一转，曲起左手中指，冲着阎君案前虚弹一指，案上的灯烛应指而灭。 十殿阎君终究不凡，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变化，立时明白有变故。 这是有高人来了地府，而且似乎不愿在人前现身。 停下和判官的交谈，阎君略一思索，立时挥退殿上诸人。 等判官最后一个退出殿门，并且将殿门关上。 阎君站起身，正了正衣冠，步下高台，冲着虚空抱拳道：“不知哪位高人造访，还请现身一见。” 卫宁从始至终的看着阎君的动作，见他开口，眉心一挑，好个妙人！ 第55章 知晓 她也不迟疑，心随意动，天庭的二金乌立刻现身在了大殿上。 阎君只见殿内金光一闪，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就出现在殿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认出了来人，立时笑着上前施礼，“原来是二殿下大驾光临，小王有失远迎，敬请见谅！” 卫宁学着大金乌的语调神态，半扬着头倨傲的道：“阎君不用客气，明人不说暗话。本神将今日来此，有事请阎君帮忙。” 阎王本就提着心，这从未有幸见过的天庭二殿下，想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能劳动堂堂殿下亲自来到，还这样藏头露尾，想来一定不是什么易事。 这下一听，这倨傲的皇子口中居然吐出帮忙二字，心道不妙。 但又不敢稍有违逆，只能赔笑道：“殿下言重了，小王不敢当。殿下有事尽管吩咐，若是小王力所能及，定然不敢推辞。” 学着大金乌的样子，冷冷的睨了他一眼，好一个狡猾的阎君，语气虽然谦卑，可这话却一点也不软和。 不理他语中的机锋，冷冷一笑，杀气喷涌而出，温声道：“放心，阎君定然办得到。只看本神将面子够不够大，阎君肯不肯做了！” 瞬息之间，阎王被漫天的杀气包围，全身发寒、冷汗直冒，几乎站立不稳。 再听了这位殿下的冷笑，和吐出的如刀子一般的话语，登时吓的魂失胆丧。 这下清楚眼前这位比执法天神大殿下的煞气不差多少，还不似大殿下要以身作则，知法守法。 眼前这位绝对是个无法无天的主，要是一言不合，绝对会翻脸无情。 这下子，他再不敢巧言推辞，唯恐这位贵人恼羞成怒，那他的下场绝对惨不堪言。 强挤出一张笑脸：“小王岂敢，殿下尽管吩咐，小王一定竭尽全力，甘效犬马之劳。” 话音一落，只听一声轻哼，压抑的他几乎软倒在地的漫天杀气，立时消散无踪。 阎王长出了口气，抬袖擦了擦脸上密布的冷汗。 再不敢抱什么侥幸之心，只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庆幸。 “杨天佑、杨蛟、杨戬、杨蝉的魂魄何在？” 阎王一个激灵，回过神，抬眼只见这位煞星冷冷的睨着他，立时老实的冥思苦想。 见之前一番作态，已经唬住了他，谅他也不敢不尽心。 见他皱眉苦思，卫宁也不催他，等他想清楚好回话。 片刻之后，阎王已经明白这煞星想问什么了，一时冷汗淋漓，诺诺不敢言。 卫宁一直盯着他，见他沉默不语，眼神闪烁，情知他又在思量着砌词狡辩了。 迟则有变，卫宁当机立断，手中金轮即刻逼上了阎君的脖颈。 阎王正在想着推脱的话，他两边都不敢得罪。 哪知还没想出头绪，脖子上就架上了煞星的兵器，吓得他脸青纯白，脑中一片空白，脚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卫宁一把提住他的衣领，冷声道：“你想死？” 阎王一个激灵回过神，生死关头，再顾不得害怕，保命要紧，立刻颤声接道:“我想活，想活！” “还不快说，再敢动别的心思，立刻让你灰飞烟灭。要知道，阎罗殿可不是只有你一个！” 事已至此，哪里还顾得上两边周全，这边已经杀上门来了，且顾眼前吧。 阎王能长期稳坐这地府的第一把交椅，还颇为玉帝王母所赏识，绝对是一个聪明的。 他一动不敢动，不敢再耽搁，强撑着发颤的声音道：“殿下息怒，小人全说。殿下说的那四个人，地府只收到杨天佑和杨蛟，并未收到杨戬和杨蝉的魂魄。” “什么？”卫宁失声道。 没收到魂魄，那他们…… 卫宁有些不敢置信，亲眼所见，他们就死在她面前，这个认知早已根植于心。 现在却被阎君告知没收到他们的魂魄，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什么，卫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经历了这许多变故之后，她如今真的不敢心存丝毫侥幸，所以她强压着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愣了片刻，手上一使力，金轮上的倒刺立时刺进了阎君的脖子：“说，为什么没收到他们的魂魄？” 颈上一凉一痛，阎王吓得半死，哪儿还知道要保什么密。 紧紧盯着脖子上的金轮，信口道：“凡人的生时死忌都记在生死簿上，鬼差会按时去拘魂，一定不会被半路劫走，没收到，只能是他们还没死啊……” 阎王一叠声把自己知道的尽数交代了出来，之后就闭嘴不言。 他惊恐的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金轮，唯恐这煞星听的不清，再把金轮逼上前些，那他可就真的交代了。 没死，没死……卫宁耳中现在只有这两个字。 心中有一丝惊喜慢慢升起，原来他们俩竟逃过死劫了吗？那实在是意外之喜！ 可是玉帝不是吩咐要把他们驱散魂魄吗，难道是他们的魂魄没有来得及入这地府？ 卫宁不敢轻信，咬牙再问。 “阎君好口舌，没收到就是没死？世间神仙大能何其多，顷刻之间让人身死魂灭轻而易举。你当本殿下是无知小儿，在这里信口雌黄！”卫宁冷冷斥道，手上用力，金轮刺入皮肉。 阎王登时魂飞魄散，“小的不敢虚言，索命驱魂是地府的职责。世间大能法力再高只要夺命索魂就会沾上因果，迟早应了劫数的。而由地府按规矩办，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除非有不得了的因由，不会有人这样做的。” 卫宁屏住呼吸，害怕气息不稳泄露了形迹。 她慢慢的收回金轮，阎王无力的跌倒在地，抚着脖子大口喘气。 没死就好，真是万幸。 原本尘归尘土归土，人死万事休，所以她才没有过多的再去关注他们。 谁能想到，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高兴之余，瞥见阎君一动不敢动，正满眼惊恐的盯着她手中的金轮。 原来微黑的面孔竟然一片惨白，额头还不断有汗珠滴落，与之前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大相径庭。 卫宁平复了心绪，稳住心神，顿时有些心虚。 堂堂阎罗王无辜被她吓成这样，真是冤枉。 她虽然有心去扶，可前倨后恭，未免前后反差太大。 眼前这位可是个非常精明狡猾的，如果有一丝不对，一定会看出端倪。 就算眼前他惊魂普定，但事后细一思量，肯定能看出不对来。 这三界中精明厉害的人太多，更有精妙法器无数，若是之后让阎君看出不对，想法子一探究竟，或者只需往天庭一报，要看出她的障眼法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她不想，也不能再出状况，尤其是刚惹下大麻烦之后。 所以，她必须让阎君坚信，眼前的人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二金乌，天庭的二殿下。 之前选这个身份，是她早已经算好了的。 杨家四人是二金乌的亲戚，有这层关系在，他同情姑姑，关心一下姑姑的家人，也是在情理之中，不会启人疑窦。 未免坏事，她也只能保持一副倨傲的样子，不去扶他。 想到来地府的初衷，卫宁沉声道：“谅你也不敢骗我，姑且相信你。那杨天佑和杨蛟的魂魄呢？” 阎王好不容易勉强定下心神，听见煞星又开了金口，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听。 眼下危机暂时解除，理智又回来了，所以听了煞星的话，他窒了一窒。 却见那煞星居然蹲下身，和他平视，那古井无波的眼神让他想向后跳起远离。 奈何他是坐倒在地的，根本无从着力，所以只是两只脚猛地蹬了一蹬，险些蹬到卫宁。 他立时惊恐的睁大眼，看着微微眯眼的煞星，立刻脱口道：“二殿下恕罪，他们，他们二人的魂魄已经遵大殿下的意思改名换姓后，送去投胎转世了。之前被驱散魂魄的，是两只冠着他们名姓的恶鬼。” 这个答案，听的卫宁一怔，继而心中怪异感更深。 顾不上深思，卫宁猛地伸手盖上阎君的灵台，不理吓得面无人色的阎君，卫宁闭上眼睛，静心感知。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更重要的是她不敢轻易相信这个狡猾的阎君。 清光闪现，不消片刻，之前的事已然尽数获知。 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卫宁缓缓张开的眼中，瞬间盛满心疼和气愤，之后就是深深的无奈和不解。 阿金，这个混蛋，难道没长嘴吗，什么都藏着不说。 就那么喜欢做世人眼中的恶人吗，就这样永远担着恶人的名号，悄悄在背后做一些无愧于天地、亲人、朋友的事吗？ 这样让所有人误会、孤立甚至憎恨，他不累，不委屈，不难过吗？ 还有之前在杨家偷袭她，之前她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又为什么不解释。 这一刻，所有不解都没了，她终于想通了。 从始至终，他不惜搭上他的名誉声望，要维护的只是她这个深为天庭猜忌的卫宁仙子。 一时之间，卫宁心内五味杂陈。 得知二郎兄妹还在生的消息是喜，知道大金乌的所作所为想通他之前的所思所想，则又是气怒，又是心疼。 第56章 变故 阎王半晌才喘匀了气息，见这二殿下只是站在那里沉思什么，眼神复杂。 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吧，他终于勉强放下心来。 但是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刺激到眼前的煞神，给自己招灾，那才真是冤枉。 卫宁没片刻工夫就已经回过神，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伸手定住了阎王。 眼下还不是感慨的时候，她现在身在地府，冒名顶替、威胁阎君，想要私放钦犯。 这已经是触犯了律法，而且青城山还有她留下的烂摊子。 要是今天的事传出去，那她和天庭之间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样一来，就算她能逃脱责罚，以后她要做什么事，也必定颇多掣肘。 说不定还会牵累到天外天，那就不妙了。 卫宁从来就没想过和天庭对立，哪怕是到了现在，也没有这么想过，甚至这个念头从来都没有生起过。 天庭是天道认可，三界名正言顺、不容置疑的权力中心。 纵然有什么不足之处，可依然瑕不掩瑜，不是小小的她能撼动的。 在她心里，天庭是三界正统所在。 任何利于三界的事的要做成，都少不了天庭的支持和参与。 天庭的地位稳固，牢不可破。 只有继续在天庭效力，掌握一定的权力，才能真正为三界做出点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卫宁就打定了主意到天庭效命，一偿夙愿。 之前她在瑶池对玉帝王母出言不逊，也只是一个初到三界的热血之人，看到不平之事，忍不住仗义执言，希望可以拨乱反正，不希望让天庭落下一点污点。 就其本心，绝对是为了天庭和众生好的。 而且以她之前的想法，身为三界之主，玉帝的心胸一定无比广阔，绝对是宽容大度的，不会和没有丝毫私心、坏心的她计较，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认为她做错了，如果真的说有错，那也是方法不当，行事不周而已。 如今看来，这么直来直去、不知变通，的确是一个很差劲的方法。 不但达不到目的，甚至可能会坏事。 而且，偶尔她会想起玉帝的话，反复思量，发现仿佛还有什么是她不懂得的、更复杂的东西隐在其中。 她虽然隐隐有些感悟，却无从了解，也只能暂且搁置一旁。 另外，经此一事，她也不是没有收获。 凭她的观察认知和反复思量，她莽撞行事，玉帝虽然生气，而且认定她从头到尾都错的彻底，但是对她的颇显傻气的犯言直谏和针锋相对隐隐有一丝赞赏和感慨。 与他相比，那个似乎永远带着雍容宽和笑意，目光幽深的王母更让她不安。 这样一看，玉帝虽然刚愎霸道，倒也算个真性情的人。 可王母……她看不透，但是她本能的认为她是一个需要认真提防和应对的人。 虽然玉帝是三界之主，可是她身为玉帝的夫人，本事不小、能力不低，对玉帝的影响力非常大，对天庭事务也多有参与，影响力绝对不小。 这样一来，卫宁就更得加倍小心的应对这位娘娘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被这位心思缜密的王母娘娘抓到把柄。 心念电转，这一番思量不过转瞬。 卫宁瞥了依旧坐在地上的阎君一眼，他已经平静下来了，可是略粗的呼吸和惨白的脸色依然能显示出他惊魂普定。 看来，他是真的被吓住了，那就好办了。 现下，她今天地府一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有许多意外收获，眼下要做的只剩下收尾了。 卫宁眼珠一转，嘴角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再次蹲下身，眼光灼灼的盯着阎王，满意的看到他在对上他的眼睛时打了个寒噤。 然后，语调缓慢、声音温和的开口道：“阎君大人，今日做了些什么，可曾见过有天庭的人来拜会？嗯……”最后一个字，声调慢慢拉长。 阎王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正对着他微笑的煞星，不知他又要有什么动作。 听到他的话后，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他的意思，继而心头一松，这个煞星终于要走了。 他不敢怠慢，立刻赔笑道：“今日地府公文甚多，小王和判官忙了大半日，后来小王看时辰不早，于是让判官先回去休息，明日再议。他依言退下，之后，小王就宽衣就寝、沉入梦乡了。从始至终，并未见有上差驾临，这个地府众人皆可作证，但不知上差何出此言啊？” 听了他的话，二金乌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然后他伸手拍了拍阎王的肩膀，赞许道：“很好！” 阎王听了这两个字，整个人一松，心也落回了原位，笑容真心不少。 他僵着身子，连道：“不敢，不敢。” 二金乌再一笑，忽然掐指捻了个咒，弹向阎君面门。 一抹淡淡的光圈落在阎君的嘴上，顷刻消失无踪。 阎王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半空中，笑容僵在脸上。 卫宁忍住心里的一丝好笑，继续笑的阴险：“放心，只要你不乱说话，它就不存在。若是阎君嘴巴不甚严，那么……” 看他一脸惊恐，卫宁也不再卖关子，故作惋惜道：“那父皇就要费心新的阎君人选了！” 阎王嘴角一抽，咽了口唾沫，继而牙关瑟瑟作响。 卫宁再次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挥袖解了他的定身法，大步向外走去。 定身法解除，几乎瘫倒在地上的阎王见这煞星终于走了，后怕不已，连忙勉力坐正身子，大声道：“殿下放心，小王绝不会乱说的！” 这么大声做什么，被人听去怎么办，卫宁有些不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满脸真诚的阎王，成功的看到他打了个寒噤。 看了片刻，终于，她勾唇一笑：“我一点儿也不担心，阎君保重，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她原地一个旋身，立时消失无踪。 空旷的阎罗殿，只剩一个惊恐万分的阎王，愣愣的瘫坐在地上。 卫宁这次再不会像来的时候一样找不见路，她轻车熟路的飞身出了地府。 一出地府也不停留，径直往杨府去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弄清楚他们兄妹俩究竟是怎么脱身的，之后又去了哪里。 要知道这些，杨府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一定会有线索留下。 当天她亲眼得见杨戬杨蝉身死，自信绝不会看错。 而他们却没死，那就只有一个答案，最后动手的天蓬元帅做了手脚。 思及当天他曾附和她一起向大金乌进言，放过杨戬杨蝉。 这样看来，他出手帮他们兄妹逃出生天也未必不可能。 心中思绪翻飞，身形却半点不慢， 没用多久，杨府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旋身落了下去，正停在院落中央的平台上。 举目四顾，四处已经不见了当日的满院狼藉和尸首鲜血。 只有平台上横着一个散架的兵器架，四周散落着些兵器。 卫宁心中越发笃定，他们俩没死。 定下心神，卫宁横臂胸前掐指，闭目念起口诀。 她的眼前先是一片黑暗，继而昔日天庭众人离开后的景象，一点一点在她眼前闪现，仿若亲见。 慢慢的，卫宁微微蹙起黛眉，面上也现出了复杂神色。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前事已经尽知，卫宁慢慢睁开妙目，手指也缓缓松开，然后手臂自然的垂在了身侧。 果然是天蓬元帅动了手脚，催龄掌？ 果然思虑周全，可惜却还是难以逃过！ 木易严，木易慈！ 木易为杨，易通忆，严为父、慈为母，好一个二郎！ 卫宁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她凝眉细思，过往种种奇怪和疑虑顿时一一解开，有了答案。 难怪，他给自己的感觉那样熟悉，总觉得他对她说话做事有一丝熟稔自然在其中…… 可是他却不肯和她相认，天牢中是一次，桃花坞是第二次。 不仅如此，他还捏造姓名，百般遮掩，这是根本不打算和她相认！ 卫宁面色复杂，又是一个想瞒着她，不想连累她的。 一个一个的，都当她是什么，这样隐瞒。自己真的就这样没用，让人能放心托付吗？ 还没来的及深想，卫宁忽然感知到威胁袭来。 顾不上再纠结前事，静心感知之下，她不由一惊，青城山有人冲阵。 二郎他们如今正在桃花林内，要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桃林的阵法，只能应对一般的冲闯，要是法力高强之人，则瞬间可破…… 情势危急，卫宁当机立断，即刻回援。 仙人一息御风千里，卫宁将法力运转到极致，加之距离不远，几乎是眨眼即到。 等她落在桃花林中时，不禁松了口气。 虽然冲阵还在继续，但却却还没被冲破。 平复了一下气息，卫宁回身沉声对着茅屋道：“屏息凝神，隐藏行踪。” 在听到一声沉声应是后，继而她又双手舞动，在茅屋周围布下阵法，以隐藏他们的踪迹气息。 这下可算是万无一失了，卫宁放下了心。 然后她转身直面林中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小径，玉面罩霜。 她挥袖撤去林中的阵法，扬声道：“不知哪路朋友犯我桃花林，还请近前一见！” 声传百里…… 第57章 众妖 此时已经是子时，月色正好，清冷的月华洒满林间。 兼之昨天落雨降温，夜间起了薄雾，整个桃花林隐隐一片朦胧。 卫宁严阵以待，准备应对来犯之人。 哪知，却没有听到什么脚步声。 等他们出现时，卫宁全身的防备立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轻蹙的眉头和满腹的困惑不解。 概因出现在眼前的所谓冲阵之人，都是是飘忽在半空中的游魂。 看装束应该是些山精水怪，足有数千之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刻慢慢聚拢了过来。 这样的情状，这样的数量，卫宁瞬间就想清楚了，这些是因为她而无辜受累的青城山的精怪。 还没等她说话，这些面色惨然眼带悲愤的游魂，到了她近前，二话不说，立时翻身拜倒在地。 齐齐哀嚎出声，声势震天，惊得卫宁几乎要后退。 这样的情景，她还从来没遇到过。 要知道，妖类在三界中地位低下，备受歧视和打压。 他们要修行本来就不容易，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它们打交道，愿意教授他们本领和修炼法门。 所以妖类们要修成人形，修炼高深法力极是不易！ 正因为世人的白眼、不屑还有恐惧；神仙道家的合力打压，让它们几乎是孤立于三界中。 所以它们为了生存，会比常人多花百倍千倍的精力与汗水，强者更强，弱者消失。 有本事有成就的人，本就骄傲，更何况付出更多的妖类。 这样一来，但凡有些气候的妖精比之凡人和神仙都多了一份桀骜不驯。 你要打杀它们或许不难，但你要他们卑躬屈膝、痛哭流涕那绝对是不容易。 眼前这些妖精妖怪，一看就不是修行粗浅的小妖，都有些道行。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这副模样？ 就算是因自己之故，而让他们尽皆丧命于青城山，也不至于如此吧！ 见他们一言不发，只是跪在地上哀声哭泣，声势惊人。 要做什么，倒是开口啊，再这样她的耳朵要受不住了！ 这鬼哭狼嚎的，再把天兵天将招来，把三儿吓到…… 没办法，卫宁不得不率先开口道：“你们诸位深夜造访，先别悲伤了，有什么话说出来才好。“ 继续嚎…… 她顿时冷了脸，面无表情的道，”敢问诸位，为何冲击我桃花林？现在我撤去了阵法，放了诸位进来。你们却是这般模样，什么也不说。难不成你们真的这么清闲，来给我演一出哭丧不成？” 因它们为数不少，卫宁提高了声音，确保他们都能听得见。 但最后想到他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见他们群情悲愤，还是放缓了语气。 好半晌，他们似乎陷于哀伤中不能自拔，卫宁也不催促，坐在石凳上静心等待。 爱哭就哭吧，哭要是能解决问题，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些冤屈不甘。 她不信，他们并肩合作以那样激烈的方式拜访她，就只是为了来她眼前痛哭一场。 终于，跪在最前面的一个看着年纪不小的妖怪，慢慢抬起头，止住了哀声。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又哽咽了几下，才开口道：“仙子容秉，小的们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冒犯仙子。只是，咱们这些青城山的精怪，在天庭重兵到来之后，片刻之间，尽皆丧命啊。” 这话听的卫宁有些心虚。 “天降横祸，无妄之灾，这实在是让我们不甘、不忿啊！想我们虽为妖怪，因青城山有仙子坐镇，但凡有作恶的，都已经除了去。如今这青城山虽不敢说成了仙山圣地，但也绝没有为祸乡里，作恶害人之事。只因咱们多是禽畜生草木幻化，行事多有不羁，就活该被其他神仙、凡人鄙视、仇视？”他一声哀嚎，悲愤之情。 “可纵然咱们妖怪为三界所不齿，总也是这三界的生灵，为什么被这样轻贱屠戮。杀人不过头点地，也该让咱们死个明白才是啊！这样不声不响的，我们都没了生机。难道是天庭下了决心，要除了这三界中的妖类不成？想这青城山是我妖族大能女娲娘娘的道场，结果咱们这些妖族要被当着她的面屠戮殆尽不成？”老妖由悲转怒，言语中再无顾忌。 周围的妖怪也不哭嚎了，都安静了下来，群情激愤的帮腔。 听着这些诛心之语，卫宁眼眸微眯，攥着手指冷冷的盯着说话的这个老妖怪不放。 他似乎毫无所觉，继续愤愤不平，“天庭是三界最至高无上之地，理应至法、至理、至信。我等身为下贱，对天庭对诸位神仙高人从来敬畏，不敢稍有冒犯。天庭怎么能这样不问青红皂白，不分善恶罪责，一律格杀殆尽？死，咱们不怕，可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等不服！”几乎是狂吼出最后一句。 他话音才落，身后周围的众妖就群情激奋的附和…… 激愤起身想要前冲的大有人在，眼见着场面即将失控。 那老妖也不管身后风云变幻，只跪直身子，满面决然的看着卫宁，像是等她给一个交代。 见此情景，卫宁仍旧一语不发，连面色都没有变，只是平静的四下看着，没有半点情绪。 虽然是草草扫过，但是人群中散落着一两个还知道“敬畏”的，将几个最冲动的给拉住了，总算没有让众妖冲到她面前来。 卫宁不禁在心里冷笑，好一出大戏。 那老妖一直看着她，当然没有漏掉她的动作反应。 他垂眸转了转眼珠转了又转，又再沉默了片刻，这才回身用手压了压，“大家稍安勿躁，都安静。” 人群中立刻有人喊着“安静”“闭嘴”之类，总算让激动的众妖慢慢安静下来，不消片刻，林中已经是静谧一片了。 哼，真是好大的威望啊！卫宁安静的坐着，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安抚好众妖后，他回过身，面带悲苦的继续道：“我们这些精怪妖类本就不敢去天庭造次，如今尽成游魂，连身体都控制不住，就更是无处伸冤了！如此，我们也只能认命了。后来又听说，卫宁仙子回了青城山桃林。素闻仙子惩恶扬善，对我们精怪妖类也不鄙薄轻视，从来一视同仁。仙子在青城山行走多年，除了对少数作恶多端的败类出手惩治，对我们可说是秋毫无犯，甚至还会出手相助。对此，我们无不心存感激。只是仙子法力高强、身份尊贵，地位崇高，我们无从报答，也只敢把这份感激深藏于心。要是哪天仙子但有驱策，我们都是万死不辞！今天冒犯仙子，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们自知身份低贱，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死在顷刻。这临死之前，只想着讨一句公道话。”说到最后，语带悲愤，声调高扬，眼神灼灼的盯着卫宁。 后面的群妖也连声附和，都看着卫宁。 卫宁站起身，“诸位先起来吧，这样咱们才好说话。” 领头的犹豫了一下，率先站了起来，其他的妖怪才都站起来了。 “敢问老丈怎么称呼？”卫宁看着领头的老妖，客气道。 老妖连忙躬身，“不敢，老朽贱命天狼，是一名狼经。” 卫宁点点头，面上带了同情，“天狼老丈，你方才情绪激动，说了那么好些，我笨嘴拙舌的都插不上话。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很同情你们，可你着实误会了。” 她面现赧色，“我虽然侥幸成仙，却也不过是个小小散仙，和堂堂天庭实在是搭不上话啊！” 卫宁话一出口，天狼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已经群情激动了。 她没去管后面的人，盯着天狼不放，“不过我听说天庭有人也来了青城山，不如我带你去见见天庭的上差？” 哼，保证大金乌立时帮你们超生！ 天狼什么都算好了，却没想到卫宁釜底抽薪，会反口不承认身份。 这样一来，当然也不必代天庭承诺他们什么了。他不算急智，又心虚，登时乱了分寸，忍不住回头向右看去。 卫宁正盯着他，见他动作，立刻顺着他的目光，一眼看到了一个隐在人群中却目光灼灼的看向这边的青年。 电光火石间，两人遥遥对视，那青年面色一滞，立刻偏过了头。 只看这青年与杨戬年纪相仿，穿着打扮和天狼有些相似，卫宁心里有了底。 这是一家人吧，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折腾出这样的阵势。看情形，做主的似乎是这个青年。 那天狼反应也不慢，立时转过头，强装镇定的看向卫宁。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卫宁暗自定在了当场。 “诸位。”卫宁高声道，“你们遭了这样的变故，其中因由还未可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讨什么公道，而是尽快找到解救之法，尽速还阳才对。” 见她开口，众妖渐渐安静了下来。听到最后，满场已经鸦雀无声。 天狼之前说的并不全是恭维，卫宁在青城山数年，名声不赖。 毕竟她这样的，不鄙薄轻视精怪，还会出手相助的仙子异类真的少见。 众妖听卫宁的话中有帮他们的意思，都满含期待的看着她。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相比所谓的公道，还是性命要紧。 哪里还有人在意来之前，有心之人的煽动呢。 “要是大家信得过我”卫宁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乾坤袋，高高举起，确保所有人都看得见。“就请暂时进入这乾坤袋内，安养魂魄。七天之内，我必定想出办法助你们还阳。” 乾坤袋者，于魂魄有安魂定惊之效，可保魂魄在魂散前安定凝聚，众妖见此，心中感激，当然没有不愿意的。 只是却左看右看，交头接耳，没有人做第一个。也有人看着前头的天狼，等他说话。 “如果不愿，就请离开吧，天庭上差就在山上，或许他们比我这个散仙更有办法呢！”卫宁收回手，凉凉的加了一句。 这一下，众妖顿时一阵惊呼。 相比之下，还是卫宁的名声好一些，依次有人上前拜谢。 卫宁不想耽误时间，打开乾坤袋，近前的通通收了进去。 而那个天狼和那个青年，也被卫宁动动手指收了进去。 没了人搅局，众妖争先恐后，不消片刻，数千精魂尽皆入了乾坤袋。 待最后一只进去，卫宁立刻将绳索拉紧，以免哪个漏了出来，再被风吹走。 第58章 利害 卫宁细心将乾坤袋收好，也顾不得休息，立刻向前几步站定。 伸出左手，食指指尖红芒一闪，一滴血珠溢出。 卫宁轻轻一弹，点点红芒散入桃林。 片刻后，她扬声令道：“桃花林中花妖听令，有得道者尽速现身……” 没办法，事情越来越复杂纷乱，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难关，她得找几个帮手了。 卫宁的声音随风四下传出，在桃林里循环往复，延绵不绝。 片刻之后，林中闪过几道光芒，眨眼之间，就有七个身着白袍，头戴花环，手执花枝的花妖肃立在卫宁身前，恭身行礼，“参见尊主。” 顾不得和他们寒暄，卫宁即刻向最左边的两个花妖下令道：“你们即刻出林请卷帘天将和卫赤天将（王母派给卫宁的四大天将之首）前来。记住，请他们快些。” 自来以左为尊，在左边的一定是道行最深的。 二人得令后尽速出林传话，卫宁负手而立，五个花妖肃立在侧，一起静待来人。 却说卫宁一怒之下，一曲清音让天庭五万天兵天将饮恨青城山，这下可忙坏了一个人——大金乌。 本来这事的初衷就是卫宁为了给他和天庭找些麻烦，好让他们行事有些顾忌，不再那么肆无忌惮。 只是，这事实在关系重大，要是是处理不好，后果实在不小。 于公于私，大金乌都必须将这件事压下来，将影响降到最低。 只是想要解决问题，难度实在不小：其一，时间太短，只有七天；其二，人数太多，足有五万之众……实在是不容易啊！ 虽然王母吩咐的是天蓬、卷帘在主理，他只是辅助。 可是谁都知道，这只是为了安抚卫宁，这件事依然是他来总理。 这样一来，他怎么能不忙昏头！ 他这个主事者忙的脚不沾地，天蓬和卷帘自然也不可能闲下来。 受命跟随卫宁的四个天将也跟着忙里忙外，整个天庭和青城山热火朝天。 他们用最短的时间搜集了足够的玉露下到青城山，就已经过了两天。 时日无多，他们立时忙碌起来。 这样一来，正好与那数千妖怪的魂魄错开。 否则有他们在，它们一定没有机会靠近桃林。 他们还没忙多久，卫宁派来寻卷帘天将和卫赤天将的两个花妖就到了。 卷帘和卫赤两个人停下来，愣愣听完了花妖传来的卫宁仙子的话，不禁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不知道那位仙子有什么事吩咐，看着遍山的尸体，他们还是有些忐忑。 不去，他们身为下属，对上仙不敬，还是一位这么厉害的上仙，他们可没胆子得罪。 踌躇了片刻，两人终于排除了心中的杂念，上前向大金乌简单报备一下，决定立刻前去。 大金乌当然也注意到了从桃花林出来的两个男子，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花妖。从桃林里出来，那应该就是卫宁的花妖了，她派他们来找卷帘和卫赤做什么？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又没有理由阻拦，所以只是点点头就继续去忙了。 卷帘和卫赤不再耽搁，随着两个花妖向桃花林快步走去。 林内，卫宁负手而立，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浩淼天空，神色安宁，一语不发。 一旁静立的五个花妖，屏息凝神，肃立在侧，不敢造次。 屋内，杨蝉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杨戬静静的立在窗前，看着那个遗世而独立在倩影，眼中有着深深的担忧。 窗外的情景他都看在眼中，以他的聪明自然能看的出那领头人的不妥，想的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是现下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藏在这个小小的斗室里静默等候…… 暂且不提屋内的杨戬，屋外，卫宁此刻心中一片宁静。 她在反思，这又是一次沉重的教训。 做一个决定之前，没有思虑周全，疏忽了无辜受累的青城山众妖。 每个开了灵智的生灵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不会像她想的那样，会乖乖留在原地等她动作。 他们会思考猜测，会聚众反抗，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的遭遇和猜测传播出去。 要是他们口中说的，天庭妖剿灭这世间所有的妖魔精怪，真的传了出去。 以天庭的高傲和对妖类长久以来的压迫打击，只怕天下妖类和天庭对立绝对不是虚言…… 那三界就真的是要大乱了！ 卫宁苦笑，要是天庭真的出了这样的昏招也就算了。 就算天庭有万般不是，却当真没有剿灭天下妖类的打算。 现在被她连累，实在是冤枉。 要是今天这个结不解开，让他们对天庭心里存了怨愤。 就算她帮他们都还阳了，他们就算不会打上天庭。也一定会聚众抱团。 这样一来，妖族势力大增。再出个野心勃勃的首领，那三界不乱也得乱了！ 今天的这一切是她造成的，要是不能化解，那她就真的成了三界祸乱的罪魁了！ 卫宁叹了口气，眼下后悔已经没用，自责更是枉然。 只要认清形势，全力补救，才是唯一的正解。 不管这狼精一家在煽动聚众冲击桃林之外，有没有指使妖怪逃窜报讯，她都不能不重视。 就算他们没有派人出去，有道行浅的精怪，魂魄无依，被山风吹走也是有可能的。 卫宁越想越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清醒和理智。 她已经深陷局中，被这无常的世事和无情的天意逼到了绝境，不能再混沌度日了 不长的时间，她想了很多很多，比她之前的全部时光想的都要多。 林中有脚步声传来，有四个人，是他们来了。 卫宁低下了头，收回了仰望苍穹的幽深目光，转首看向小径。 要是对卫宁有深刻认识的人，此刻一定能看出卫宁的变化。 急急赶来的卷帘和卫赤，却并不在此列。 两人一站定就对上了卫宁前所未有深邃的眼神，一时间都有些发怔。 卫赤到底精明些，回过神立时用手肘一撞发愣的卷帘，垂首施礼：“小神参见仙子。” 卷帘被撞醒，立时紧随其后向卫宁行礼。 卫宁淡淡道：“不必多礼。” 两人应声起身，卫赤偷眼看了看卫宁，赔笑道：“敢问仙子招我二人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还请尽管开口，但凡能做到，我们必定全力以赴。” 听了卫赤的话，卫宁微微的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卫赤天将果然深明大义，是可托大事的人。” 卫赤听着卫宁淡淡的话，整颗心提的越发高了。 虽然眼前的人说的是一句很普通的夸奖的话，但是他可不敢坦然受之。 他挤出笑脸，抱拳道：“仙子太过奖了，小神实不敢当。” 顿了顿，他接着道：“因为林外之事，王母娘娘命卷帘天将和小神主理，事情紧急，小神等不敢耽搁，仙子……” 他在卫宁淡淡的微笑着的眼神下，终于说不下去了，讪讪的笑着住了口。 卷帘天将愣愣的看看卫赤又看看卫宁，满眼的迷茫。 但他总算还没有笨到家，感到气氛不对，更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没敢插话，安静的垂着眼站在一旁。 一时间，林中安静极了。 情知事情紧急，卫宁也不多耽搁。 她收起笑容，向前踱了几步，淡淡道：“卫赤天将，本座并不喜欢麻烦，更不会没事找事。请你们来，是有事要说。至于林外，天庭能人无数，想必缺了二位，还不至于寸步难行。” 卫赤讪讪的笑着：“仙子说的是，是小神短视了，敬请仙子吩咐。” 卫宁转头看着卫赤，卷帘天将太过憨厚愚钝，所以这两个人当中势必是卫赤为主。 所以，卫宁此刻要针对的是卫赤。 她慢慢走到卫赤和卷帘身前，“二位天将，青城山之事，孰对孰错？”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继而低下头，默然相对。 卫赤心中苦笑，这个话怎么接，是该说她错还是大殿下错，这是他一个小小天将能定夺的吗？ 卫宁见他们踌躇，声音蓦地转冷，对卷帘厉声道：“卷帘天将，你向来以直言闻名。本座为尊，你为卑，本座问话，你为什么不答？” 卷帘一个激灵，抬起头，对上卫宁幽深的眼神，又低下头。 但是他也不敢不答，老实的抱拳道：“小神实不敢对上仙不敬，并不是有意不答，而是在考虑其中孰对孰错。” “哦……考虑的结果如何？”卫宁挑眉。 卫赤是知道卷帘的憨直的，眼见卫宁拿卷帘开刀，又不敢插嘴，只能频频给卷帘打眼色。 可是卷帘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那绝对是雷打不动。 “嗯。小神以为，青城山之事，追根究底是因天庭捉拿妖孽而起。大殿下奉命捉拿妖孽至此，为了尽快寻到他们，意欲火烧青城山。虽然事出有因，但是手段实在太过狠毒。多亏仙子及时阻止，并未付诸行动，实在是青城山之福。仙子为了惩戒大殿下他们，祭出法宝，令至青城山方圆百里之内所有身负法力之人顷刻间毙命。虽然事出有因，仙子也占着道理，但是未免手段太过激烈了。现在仙子问此次青城山之事孰对孰错，小神认为，要是以十分论，那几个妖孽占五分，大殿下占三分，仙子占二分。嗯，这就是小神的看法！”卷帘天将憨憨的说完，还郑重的点点头。 卫赤偷眼看了看神色不动，对卷帘的一番话不置可否的卫宁，暗自叹了口气。 卷帘还真的是个实在人，这已经是最最中肯的答案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上仙是不是称得上虚怀若谷，能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啊！ “卫赤天将，卷帘天将的话，你以为如何？”听了卷帘的话，卫宁不禁感慨，说的相当中肯，可真是一个憨直的人啊，怪道不甚得天庭诸人喜爱呢。 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因为现在不是追究孰对孰错的时候，所以卷帘一说完，她就接着问卫赤。 卫赤不知道卫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敢不答。 而且卷帘已经答过了，他再支吾就说不过去了。 无奈的笑了笑，卫赤自嘲的叹了口气，向卫宁抱拳道：“仙子，小神不知仙子为何有此一问。既然仙子一定要小神说，小神只能说，我赞成卷帘天将的话。” 卫宁缓缓点了点头，总算是说了句老实话。 她看着卫赤天将，“你们说的没错，妖孽且不说，本座和大金乌神将合该各占一半的错。那么，卫赤天将，你认为该如何弥补？” 卫赤听的一愣，居然这么干脆的就认错了。 怎么弥补？ 您请出法宝再奏一曲清音，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啊。 林外那么多天兵天将顷刻间就可以得救，天庭也就不用兵荒马乱，我们也就功德圆满了…… “你一定想说，我只需要用非情轻松吹奏一曲，也就万事大吉了。对吧？” 卫赤还没想完，就被卫宁一口叫破了全部的心思。 他到底也不是个奸猾小人，被人叫破了心思，只是讪讪的笑了笑并未否认。 卫宁淡淡一笑，偏过头，“天将当真不愧为天庭中人，心中果然只有天庭啊，那青城山上的其他人呢？” 卫赤当然听得出卫宁话中淡淡的讽刺意味，他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她最后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她一曲清音可以让青城山方圆百里内身负法力的所有人顷刻间毙命，自然也可以顷刻间让所有人复生。 情同此理，这岂不是多此一问！ 他身为天庭的臣子，自然要关心天庭，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看出了他的不解和不以为然，卫宁慢慢踱到他的身边，停在他的身侧。 卫赤登时紧张起来，屏息凝神，静心应对。 他的另一侧，卷帘虽然不解，但是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只静静的站着。 “大金乌和你们上天禀报之前，曾布下一个锁魂阵，以安顿那五万天兵天将。只可惜阵法太过简单，威力也不算大，难以惠泽除了天兵天将之外的其他人。”卫宁就事论事，没有什么情绪。 顿了顿，她转过身，正对着卫赤已经有些凝重的侧面，继续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青城山上足有近万精怪受到了波及。他们大概没几个能修出很高的法力，大多比那五万天兵天将还不如。而没有阵法安置的他们的魂魄会怎样？” 第59章 聪明人 卫赤天将能被王母派来“护送”卫宁，当然是王母的心腹人，也绝不是个蠢人。 卫宁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他要是再听不懂，那他早就该在天庭混不下去了。 近万精怪的魂魄散向四方，无知的他们只知道在天庭重兵到了青城山没多久，他们就尽数毙命当场。 他们一定会认为是天庭要尽数诛除天下的精怪，而他们就是第一批受害者。 纵然他们妖类各行其是，可是唇亡齿寒，天庭这么做可是要彻底绝了他们妖类的活路啊！ 他们已经冤死在前，就算是为了不让天庭好过，也绝不会再坐视妖类遭受更大的打击。 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遍天下，使天下的妖类在天庭的重压下携手并肩，共同对敌。 而且，天庭有很多天神是精怪修炼得道的，见此情景必定会兔死狐悲，这样一来势必会和天庭离心。 这样一来，妖类和天庭就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卫赤越想脸色越黑，最后甚至冷汗淋漓，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卷帘他也听到了卫宁的话，心中既愧且佩。 他卷帘天将，几千年前也只是一个一心向道的水怪而已。就算如今贵为仙人，怎么能无视自己的同类。 这位上仙果然大仁大爱，为了惩罚视青城山生灵如草芥的大殿下，居然一怒之下杀尽五万天兵天将，逼得天庭手忙脚乱。 面对接下来可能的严重后果，居然丝毫不放在心上，还一心为青城山的精怪着想，真是难得。 只是他对卫赤的表情反应百思不得其解，很想开口相询。 但是看着卫赤凝重的脸色，终究没敢开口。 等卫赤将可能的结果全想过一遍，他已经彻底明白卫宁想说什么了。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方才深思时一直眯着的眼睛已经彻底睁开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考虑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 七天时间已经过了三天，他现在没时间上天禀报请示了，只能靠他们自己解决。 现在，青城山有大金乌神将、卷帘天将、天蓬元帅、他们四兄弟、五万天兵天将（之前的五万天兵天将短时间内没有战斗能力）。 对了，眼前还有一个上仙在，他们未必没有反击之力，一定能将影响降低的！ 卫宁一直留意卫赤的反应，他不停转动着的眼珠，表明他正在思考利害关系和对策，到最后他面上已经满是凝重。 看来还真是个聪明人，尽管畅想吧，想到什么都与她无关。 回想起来，全天庭稍微有点眼色的估计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毕竟整个天庭的人都是要看玉帝王母的眼色行事的，而且她自己还这样蠢钝无知。 这样也好，要不是有这样的形象，今天她也骗不过人去。 在他开口之前，卫宁抢先一步道：“说来惭愧，我虽然窃居高位，但是却从没经历过这许多事。现在只是看着那些七天后因为魂魄飘泊无踪而不能还阳的精怪们心有不忍罢了！我见识短浅，虽然有心相助却实在无处着手。” 她面带怅然，眼中却有着期冀，“我请你们过来，是因为二位见多识广，胜我百倍千倍。而且二位身为仙家，必然是悲天悯人的，与那大金乌肯定不同。” 幸好有个前因在，她疏远大金乌也是顺理成章。 她这么个麻烦，还是在人前和他远一些，这样才能少牵连他一点！ 她边说边走到他们身前，“这件事，因卫宁而起。所以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还请二位帮我！” 卫赤听的目瞪口呆，这位上仙，到现在居然还没想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这样对他软硬兼施只是为了请教救那些妖怪的方法？ 经过杨家和青城山两件事以后，她居然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王母派了他们四个“护送”她去昆仑山，还真是多虑了 她竟然连青城山事件的严重性都看不到，半点不明白三界的利害深浅。 他几乎要跳脚了，相比阻止那些妖怪造谣传讯，召回它们的魂魄半点都不重要。 不对，卫赤猛的醒过神，把他们全都召回来，召回来了哪里还能再妖言惑众。 召回后，过上四天，卫宁仙子就能让他们全部还阳的。 那样，他们的怀疑自然不攻自破，一切迎刃而解。 好办法！ 卫赤心中有了计较，眼中喜色隐现。 片刻之间，他已经想到了召回魂魄的办法。 眨眨眼，他向卫宁抱拳道：“仙子仁爱之心，小神感佩万分。仙界中人自当有向善之心，小神也想尽些心力。只是，如仙子所说，足有近万精怪魂魄，要尽数召回，只怕是不容易啊！” 听了卫赤的话，卫宁面上带了忧色：“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了，那……” 卫赤见状，立刻接着道：“仙子毋忧，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无计可施，只是……” 她面上又惊又喜，急道：“有法子就好，还请天将直言相告，无论有多难，我一定全力以赴！” 卫赤松了口气，他这样故作姿态，就是要逼卫宁出手。 这些魂魄，要再短时间里召集起来，就必须得用阎王的招魂幡。 要知道这招魂幡一出，天下阴魂能尽速召至跟前，哪怕远隔千里也不例外。 但是，卫赤看看期待的看着他的仙子，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心里一虚，立刻别开了视线。 这世上，真正能保守秘密的只有形神俱灭的飞灰了。 可有这位在这里，这些魂魄他就不能动什么手脚了。 所以只能让他们尽数还阳，这样才能破除谣言。 之后还得有一个有威望的人向他们解释一下青城山发生的事，只有这位上仙合适了。 她虽为天神，可自来三界，就一直在凡间游历。听说惩恶扬善，对凡人精怪一视同仁，在妖类中声名甚佳。 这样一来，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实在是幸甚！ 卫赤心中苦笑，这件事千好万好，却有一样不好。 想王母娘娘表面慈和宽厚，实则性喜猜忌，疑心深重。 眼下的事十万火急，根本报之不及，只能便宜行事。 否则误了大事，玉帝王母肯定饶不了他们这几个在青城山的罪人。 事后王母就算能理解，但是上位者不可或缺的疑心也势必会让她对他生出猜忌之心。 所以，今天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势必有难了。 卫赤心里叫苦，却没办法。 这里总共四个能做主的，卫宁仙子和大金乌有隙，不愿他插手。 卷帘天将憨直天庭皆知，就剩下他和天蓬元帅了。 他倒霉，被卫宁仙子提了过来，再想退出去可就难了。 就是到了这个境地，他也不想自毁前程。出了桃林她一定第一时间向大金乌和天蓬元帅禀报，同坐一条船，总得有难同当。 借用招魂幡的事，最好由这位上仙出面。 一来，他可以避些嫌疑，让王母娘娘减些猜忌。 二来，那招魂幡是地府重宝，不可轻动，卫宁仙子亲去，才能让阎君推无可推，尽速借出。 卫赤天将心念电转，片刻功夫，心中已经转了无数念头。 他郑重向卫宁抱拳道：“仙子愿意全力以赴，小神佩服。实不相瞒，若要尽速将这些精怪魂魄召回，非地府至宝招魂幡和仙子不可。” 卫宁听的仔细，卫赤话音一落，即刻道：“还请明言。” 卫赤也不废话，时间紧迫，当即将之前的想出的办法一一道出。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观察卫宁的反应，见卫宁先是恍然大悟，继而眉目凝重，面现难色，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他之所以敢这样在卫宁眼前动心思，正是知道她心思单纯，只是个空架子而已，没什么要忌惮的地方。 可是眼下见她面色不对，卫赤心里七上八下，难道被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心思转了又转，卫赤又陪笑道：“看仙子面有难色，可是小神说的有何不妥之处，还请仙子直言相告，也好以尽全功，全数救下这青城山众妖。” 卫宁微微一叹，面上为难之色不减，“不瞒天将，我虽然有心全力相助，可是实在有不便之处。” 顿了顿，她犹豫道：“这七天之内，我绝对不能离开青城山。否则，之前被波及到的人，无论是否已经获救，都会一时三刻就魂飞魄散，再想救都来不及了！” 第60章 诡诈 卫赤闻言猛地睁大双眼，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就是有千般的筹谋万般的打算，也比不上这位心思浅薄却行事毫无顾忌的上仙出乱拳！ 卫宁眨眨眼，满脸苦闷，苦笑道：“唉！天将有所不知，我这“非情”一旦致人死后，要是无心相救，直接离去就是了。要是有心再救人还阳，除非再次用它救回，而且救回前，绝对不能离开事发之地。否则，凡是被波及者，无论是否因为其他方法获救，是否离开，都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反正三界应该没几个人能知道她这法宝的奇妙，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有山上的这些天兵天将做保，不信他敢再耍花样。 既然都知道她无知愚钝，那出了事就只能让聪敏知事的能人来应付了！ 卫赤听了卫宁的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好霸道的法器，竟然这样厉害，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看来卫宁仙子当真只是为了对大殿下薄施惩戒，没有故意损害天庭威严的意思。 究其根本，也是为天庭的声名着想。 否则，她也不会在事发之后，就表示要在这青城山桃林内等上七天，等这里一切顺利解决后才离开。 有这样的内情，想必天庭对仙子的猜忌之心能减上不少。 她确实是个单纯正直的仙子，陛下娘娘他们将这一切都想的太过严重了。 卫赤顾不上多想，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解决难题。 现在卫宁仙子和大殿下不能轻离青城山，那就只有从他们四兄弟和卷帘天将以及天蓬元帅里选一个人去了。 只是天蓬太过油滑，只怕不肯去。 而卷帘又太过憨直，不容易借到东西，去了也是白去。 其他三个兄弟法力资历都不如他，难道，只能是他去？ 卫赤在这边百转千回，卫宁却不想再耽误时间，迟则生变。 虽然她的乾坤袋里装了数千妖精，可谁知道有几个妖精已经跑了出去，其中又有几个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的！ 她叫了眼前的两人进来，难道是随便叫的吗，不去也得去。 不理卫赤天将的心事，卫宁语带急切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天蓬元帅身负重责，只怕难以轻动。这样一来，只能请卫赤天将和卷帘天将辛苦一趟了。时间紧迫，还请二位尽速动身吧！” 卷帘刚才将卫赤和卫宁的话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心里也很着急。 眼下见卫宁不能轻离青城山，正打算请命前去。 听了卫宁的话，正中下怀，连声答应下来，又急着催促卫赤赶紧行动。 他还握拳暗下决心，一定要将这招魂幡借来解了眼前的危机。 一旁的卫赤心里发苦，面现踌躇，不想接话。 见卫赤面有难色，卫宁体贴道：“天将难道有什么难处？莫不是担心那阎君不肯出借宝物吗？” 他总不能说他不想去，不愿去吧，有了这个台阶，卫赤胡乱点点头，“阎君主掌一方，从来桀骜。我和卷帘天将只怕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借出招魂幡。要是耽搁了时间，误了大事，那就真是万死莫赎了。” 卫宁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她只是想着把水搅浑，可没想着真的坏事，得想个法子。 偏头想了一想，卫宁抬手召出丹心拿在手中，递向卫赤道：“天将不必为难，这是我的佩剑，伴生宝物珍贵异常，可以代表我。我把它借给天将带去地府，作为借物的抵押。请向阎君言明，招魂幡一待用罢，即刻奉还，如果有什么闪失，我卫宁一力承担。只是，时间紧迫，要是阎君不肯通融。出了乱子，一切全由他承担。” 看着递到眼前的宝剑，卫赤再没了借口。 他叹了口气，罢罢罢，都是天意，随他去吧。 见卫宁面色郑重，卫赤也慎而重之的接过宝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位仙子的想法也太过天真了，有她的随身佩剑，他自然有十分的把握借到那招魂幡。 只不过不是以剑相抵，而是报上这宝剑的来历和它的主人的身份。 要是那老奸巨猾的阎君还要推诿，就用剑威逼，想那最怕死的阎君老儿一定不敢再推脱。 只是这样一来，他未必敢记恨卫宁仙子，却一定会记恨于自己。 算了，事到如今，要是他卫赤连这一点担当都没有，真是枉为男儿了。 而且，事情是这位仙子弄出来的，看她这般正直有担当，一定不会坐视他因此受难的。 他只要接下来好好办事，说不定还能攀上这位上仙，总也是条出路。 卫赤的心思不过眨眼时间，他接过宝剑，摒弃那些杂乱的思绪，只剩下无畏前路的冲天豪气。 他微微一笑，郑重抱拳道：“小神领命，多谢仙子赐剑。请仙子放心，小神一定不负所托，尽速借回招魂幡。还请仙子稍待，小神先行告退了！” 说完矮身施礼，直起身后，拉着学他向卫宁施礼的卷帘疾步出了桃林。 看着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层层树影间，卫宁面上之前忧急之色早已散去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古井无波的淡然。 这个聪明人不知道是忠是奸，只希望他一切顺利，消了隐患。 只要他顺利把东西带回来，那她愿意给他一个承诺，以后一定会还报回去。 毕竟她为了转移玉帝王母的注意，用诡诈之术坑害一个没有劣迹的天将，实在是不厚道。 第61章 因由 看到卷帘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卫赤天将终于离开，屋内的杨戬不禁松了口气。 自看见卷帘天将进了桃林，他的心一直提在半空。 最担心那位憨的彻底的天神，一个实话实说，将他们兄妹的底给漏了，那就糟糕了。 幸好一直到离开，他根本没机会提他们，他才真正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杨戬身负仙骨，又继承了他母亲一半的法力，六识敏感，当然将卫宁的表现从头看到尾。 看到最后，他当真是万分惊奇，只觉得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只看她举重若轻的化解了群妖近乎兵谏的事，又转头把两个领头的天将拉进局中。 先扬后抑，既陈明了利害关系，又展示了自己的单纯正直。 再借他们的口，让玉帝王母知道她对阴谋诡计丝毫不懂，以慢其心。 或许那卫赤的话他们不会轻信，但是再加上憨厚老实闻名于三界的卷帘，他们就会信上大半了。 而她对那个卫赤所说的不能轻离青城山更是虚晃一招，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之前她出去了一整天吗！ 她这样做，既让人相信她并无死心且有担当，更是要拉那个卫赤下水。 那个卫赤也不简单，一心想与卫宁划清界限，让卫宁承担罪过。 可惜，只需一个小小的虚言，他就推无可推，避无可避了。 最后，卫宁把剑借给他，更是绝妙好招。 既确保了此行成功，更给卫赤埋了坑。 无论他用不用，那都是他们两个相交的证据。 以王母的疑心，没有证据尚且会起疑，更遑论，有这明明白白的证据呢！ 这卫赤，明显是天庭派来监视她的。 这样一来，既可以拉近关系，更可以让他和他身后的主子互相猜忌离心。 这样一来，他未必会认真监视，而他的主子也未必会信他的话，那卫宁的处境就安全不少。 只是，这样与人勾心斗角，卫宁从前哪里会呢。 就算懂，想来也是不屑的。 现在却碍于形势不得不为，真真是难为她了！ 不提屋内杨戬的诸多心思，只说肃立在一旁的七个花妖。 卫赤和卷帘走了后，他们面面相觑，眼下四下无人，正该上前行礼拜见。 可是，自家主人明显在思虑什么，没注意到他们，这样贸然上前行礼，岂不打扰到主人。 七人不禁左右为难，只能偷眼注视着卫宁，准备觑准时机见缝插针。 也合该他们好运，卫宁只是一时感慨，很快回过神。 眼下还有事要做，哪有时间胡思乱想。 不经意间扫到了肃立着的七个花妖，微微一顿，怎么把他们忘了。 七个人见卫宁终于注意到他们了，松了口气，即刻上前拜见，“小妖见过尊主。” 卫宁点点头，“免礼，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先安静待着，不要喧哗吵闹。” 七人乖乖应是，肃立在原地，不敢轻动，唯恐误了尊主的大事。 卫宁安顿了七个花妖，见他们乖巧听话，满意的点点头。 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经将近四更天了，明月早已经隐去了身影。 她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设下屏障。 然后从袖中取出乾坤袋，将袋口打开一角，轻声道：“天狼老丈，我有事请教，还请出来一叙。” 说完，就将拿着乾坤袋的手臂伸直，离开眼前。 片刻功夫，一抹带着荧光的绿雾自袋口飞出。 等那绿雾尽出，卫宁将袋口系好，重新塞入袖中。 那绿雾飞出乾坤袋后，立刻向下落去，触及地面后，慢慢幻化成原状。 正是之前答话的老妖天狼，只见他完全现形后，即刻向卫宁弯腰抱拳，施礼道：“小妖见过仙子，仙子但有垂询，小妖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他直起身，看到的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卫宁。 他不禁心中一颤，强忍着发抖的冲动，强挤出一抹笑意，惴惴的低下了头。 半晌，卫宁收起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道：“老人家的袖里乾坤果然不凡！” 淡淡的一句话，说的那老妖瞬间变了脸色。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却一言不发。 看着他这般动作，卫宁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偌大的桃林，静的只能听见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这诡异的宁静令天狼心中越来越寒，豆大的汗珠不停自额头滚落在地上。 蓦地，卫宁冷下脸，“巧言令色，蛊惑人心，煽动众妖与天庭为敌，你好大的胆子！” 卫宁突如其来的冷喝，令天狼一个激灵。 等听清了卫宁的训斥，他连忙磕头，“仙子容秉，小妖煽动众妖来此，的确有些私心内情，但绝不是要令众妖与天庭为敌啊。小妖实无此心，更不敢有此心，还请仙子明鉴啊！” 语带悲切，说完磕头不止。 “你蛊惑众妖说天庭要尽诛天下妖类，让他们群情激愤，冲击我桃花林来质询我。然后告诉我还有无数同样悲愤异常的妖怪魂魄四散无踪，暗示他们会将这个子虚乌有的谣言遍散于天地之间。如此一来，势将促使天下妖类万众一心与天庭不死不休。私心内情？究竟有什么私心内情能让你这样陷害天庭，祸乱三界，危害众生，你好歹毒的心思！”不理老妖的一番作态，想及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卫宁修为再高也不禁心中有火。 那老妖听完浑身一震，停下动作抬起头，已然是老泪纵横，“仙子，天庭视凡间众生如草芥，更是厌恶我们妖类，这该是实情吧！此次青城山之劫，小妖有幸目睹因由，在此向维护青城山生灵的仙子叩谢！”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卫宁听的一惊，他知道之前破庙中的事，这怎么可能？ 看出了卫宁眼中的怀疑，老妖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捻了几个手法，他袖中荧光飞出，眨眼间，他身侧已经多了几个身影。 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一个看着约莫十来岁的青年，正是之前与天狼勾结的人。 还有两个半人半狼的小姑娘，二人相貌极像，几无二致，眼下满身狼狈。 那两个中年人和那个青年跪在天狼身侧向卫宁施礼，两个小姑娘分别躺在两个中年人腿上，毫无知觉。 卫宁早看出了那老妖袖中藏了魂魄，所以才一语道破，吓得那老妖跪伏于地，诺诺不敢言。 眼下见藏在他袖中的几个魂魄尽数现形，她也不惊讶，只是多看了几眼那一对昏迷着的小姑娘。 那老妖侧身向卫宁解释道：“不瞒仙子，小妖天狼，在这青城山修炼了三千多年。这是小儿阿俍和儿媳羽枫，那是小妖的长孙晟锋和一对尚未取名的双胞胎孙女。小妖一家就住在后山的山洞里，十天前，两个孙女即将幻化人形。因她们年纪尚小，第一次历劫，我们一家六口，生死与共。所以在那座破庙神像后隐去身形，同时运功，帮助他们顺利历劫。只因历劫须得七七四十九天，所以，天庭追捕的那几人来时，我们一家已然在庙内十余天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们都听在耳中，记在了心里。 第62章 有求 卫宁双眼微眯，难怪他知道她的身份，还敢说他知道庙中原委。 可是……这其中还有许多蹊跷的地方。 天狼本就精明，加上活了这么久，更是精于世故，眉眼通天。 见她眼中仍有疑惑，自然能猜得到是什么缘故。 当即一转话题，“我们一家之所以选了那处地方，是想着托庇于神像，可以挡去灾劫，保佑孙女顺利化形。不想竟然侥天之幸，神像大德掩去了我们的妖气，加上我们都入了定，几无呼吸之声。而且似乎前后两拨人都没有详查庙内各处，我们一家这才得以保存。之后……之后仙子怒于那大金乌视青城山生灵如草芥，祭出无上法宝，一曲清音，我等尽皆丧命、魂魄离体。” 说到这里天狼哽咽出声：“我们几个还好，有魂魄在，总能找机会还阳。只是我两个孙女正是历劫关键时刻，听了仙子仙音，一夕毙命。历劫被迫中断，成了如今这半人半兽的模样不说，更是元神大损，魂魄困于体内，不出七天就会灰飞烟灭。七天之后，纵然仙子赐下救命仙音，令我们尽数还阳，可她们两个却再难获生，到时侯定然是魂飞魄散的下场……”说到这里他不禁痛哭出声，恹恹难言。 他身旁的那对夫妻也是泪流满面，呜咽出声。 只有那个叫晟锋的年轻人满面痛惜，眼含热泪，却紧握了双拳不发出声音来。 卫宁蹙眉看向躺在那对夫妇腿上的一对半人半兽的小女孩，面色青白、唇色泛紫、双目紧闭、气息全无，但仍可看出面貌清秀、灵动可爱。 唉！她虽然无意杀人却还是害了命，只不知道这样的事还有多少。 思虑不周，罔顾人命，就算她初衷是好的，终究也做了和阿金一样的事。 卫宁偏头移开目光，心中颓然一叹。 这时，那一家四口几乎同时跪伏于地，天狼哭求道：“仙子慈悲，还求仙子拨冗相救我可怜的孙女，我们一家愿供仙子驱策，万死不辞！” 天狼说完，领着他的儿子儿媳孙子接着不停的叩头。 卫宁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沉声道：“不必再磕了，先好好回话，她们的事容后再说。你这样煽动众妖来闯我桃花林，就是为了让我救你两个孙女？庙中之事除了你们一家，还有谁知道？” 狼族中人，机灵聪慧，听到卫宁的话，情知再磕下去，恐有要挟之意。 所以纵然心中悲苦急切万分，也不敢有违，尽皆跪直了身子。 “仙子放心，当时庙里除了我们一家再没有其他生灵。化形渡劫凶险，我们特意细细查探过了。”天狼早就活成了精了，自然明了卫宁话中之意。 而且，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外传。 天狼据实相告：“仙子放心，老朽一家虽是妖怪，却也自有傲骨，更加识得轻重。绝不会做这等扰乱三界、祸害众生之举。此事除了我一家六口，再无人知晓。仙子若不信，老朽可以发下重誓：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这话，卫宁松了口气，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这个狼精聪明绝顶，行事老辣，所以他一定猜得到泄露消息的后果，而聪明人绝不会做傻事。 而且世人极重誓言，绝不会妄发毒誓。 卫宁再不是之前轻信的她了，一一扫过这四人。她的目光定格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走上前，探手覆上他的额头。 时间紧迫，她没时间再听，于是决定搜魂。 这一家子除了两个小女孩，天狼太精明，他的儿子儿媳看着又太不精明。 只有这个年轻人，之前看着是能和他祖父商量事情的，必定知道许多事，又不似他祖父那样老辣世故，所以卫宁毫不犹豫的选了他。 天狼三人见了卫宁的动作，不敢打扰，只静候在一边。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卫宁就收回了手。 他们果然没有把事情透露出去，只在召集众妖的时候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煽动人心。 这一家六口卫宁是不可能放了，那除非杀了，不然就只能把他们收到她手下了。 幸好，这一家人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有着公心，对三界众生还也怀着护佑之心。 她看了一眼这个青年，只有这一个为人桀骜不驯，对天庭没有敬畏之心，得好好管教了。 卫宁凝眉深思，扫过两个人事不知的女孩，眸中黯然之色一闪即墨。 她沉声道：“你们都先起身，跟我出来。” 说完转身当先出门，吩咐花妖们布五行追魂阵。 几个狼精面面相觑，不敢违背，天狼率先站起身，其他人也随后起身往外走。 再听卫宁吩咐花妖布阵，顿时大喜，这是要救人了。 一家四口相视大喜，却收敛着不敢造次，只立一旁静候吩咐。 很快，花妖们已经将阵布好，然后退到一旁。 卫宁满意的点点头，吩咐他们七个守在阵周，为她护法。 这些花妖和她同根同源，既是可信，也能助她。 回过身，一挥袖，那两个半狼半人的女孩就轻轻的飞到了阵中。 卫宁对喜不自禁的一家四口道：“我知道你们关心亲人，但是施法当中容不得丝毫闪失，所以你们不能留在这里。” 四人登时急了，却又不敢违背，欲言又止面露苦色。 卫宁看在眼里，伸手遥指刚才出来的茅屋，“待在里面，从窗户里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记住，不得出声干扰，听明白了吗？” 四人以为卫宁要把他们收进乾坤袋中，那里听不见也看不到，只会昏昏欲睡，让他们哪里能放的下心。 现在见卫宁只是让他们避入茅屋，以免干扰施法，如此一来他们看得见也听得到一切，当然能放心。 一家四口心中感激不已，施礼道谢之后也不啰嗦，立即进了茅屋。 见他们全部进了屋子，还关上了门。 为了以防万一，卫宁捻了一个口诀将茅屋圈住，除了目光隔绝了一切。 然后将桃花林的阵法重新启动，并且施法加强。 这样一来，就算是大金乌，短时间也不能破解。 眼见再没了后顾之忧，卫宁放下心事，步入阵中，盘膝而坐，开始施法。 第63章 狼精故事 他们是狼，天性冷傲，独来独往。 他们一家虽然生为妖类，却也乐天知命，从来无心祸乱人间。 只求一家人温馨相守，所以苦练本领，自强不息。 更不屑于与其他妖怪串联，除了少数看的上眼的妖杰他们从不和其他青城山妖类往来。 但因为他们一家人天资运势不错，得了机缘本事不弱，青城山几乎没人敢去挑衅，成了青城山一个奇异的存在。 且不说他们伤心惊急之下无暇他顾，更不提当时青城山大乱，只以他们与生俱来的孤绝骄傲和对高高在上的天庭的敬畏之心，他们也不会把这事宣扬出去。 只是一家人心疼两个小姑娘，实在不忍心两个精灵可爱的孩子只因一次阴差阳错的池鱼之灾而罔送性命。 狼，天生傲骨，终其一生，它们宁肯去死也从不愿求人。 可是对于后代，狼族有一种本能上的关爱。 一家人在大金乌他们都离开庙里后，先离开了那里。 为了孙女，也寄望于卫宁仙子的慈和贤名，于是几乎从没求过人的天狼决定带着孙女来桃花林求救。 阿俍和羽枫心系女儿，更深感于老父的艰难取舍和拳拳爱孙之心，无奈相顾凝噎，最终只能含泪点头应下。 一旁的晟锋默不作声，一直保持着之前姿势没有动。 他跪坐在地上，双拳紧握，狠狠的抵着身下的地面，从头至尾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处在狂怒当中。 他手上、额上青筋直冒，身体甚至在不停的微微颤抖。 狼精晟锋是青城山公认的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精明狡诈、本领高强、俊朗不凡。 为人高傲行事大气，虽然不缺年轻人的桀骜不驯，却绝不似一般少年得志之辈那样年轻气盛、目下无尘。 不仅在青城山年轻一辈中颇有威望，就连那些势大的英豪们也不得不赞一声后生可畏。 此时此刻，这个少年俊杰心里只有滔天的恨意。 他恨，恨天道不公，以凡间万物为刍狗；恨天庭无道，枉为正统却随意残杀下界生灵；恨神仙无耻，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 他可怜的妹妹们，天真可爱、年少无知，却连成型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于非命。 虽然这种残酷不公的现实他很早就看的很清，每每想到看到也是怒火万丈，深感不平，可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息。 晟峰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他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天生的差距，他们妖类天生处于弱势，没有谁能够改变，没有谁。 他也只是一只小小的狼精，虽然在青城山微有薄名，可是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就算不甘不平，他也没本事改变这一切，只能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求保全自己一家即可。 可是如今，家破人亡。 得势者手握屠刀，刀锋所指，无人能逃；弱势者卑微如羔羊，辛苦挣扎只为活命，却只能惨淡收场…… 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作威作福，而妖类只能任人宰割，凭什么，凭什么？ 这不公平，不公平，晟峰心里在不甘的怒吼。 世人都有逆鳞，触之即死。 他可以不理别的妖魔鬼怪，但是他的家人决不能有任何闪失，他们就是他的逆鳞。 他要报复，一定要报复，他的妹妹不能白死，他的家人不能白死。 就算灰飞烟灭，他也要和这贼老天斗一斗，让他们看看，他们妖类不是好欺负的，不是活该被他们屠戮的。 如今，天狼的话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的抬起头，原本英俊的面孔此刻却有些扭曲，双目通红，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祖父。 挥拳怒吼道：“没用的，那些瞎眼的神仙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现在去是自投罗网，我们还有几天时间才会魂飞魄散，我们要立刻让青城山众妖知道天庭的险恶用心，说他们要灭绝天下妖类。让天下妖类人人自危，告诉他们，只有团结起来，共抗天庭，才有活路。我要让天庭付出代价，我要那些神仙统统死绝……” 天狼被自己的孙子突如其来的怒吼弄的怔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接着即刻怒火上涌，不等他吼完就狠狠挥起巴掌将疯狂的晟峰打的栽倒在地。 阿俍和羽枫也被儿子从未有过的疯狂吓了一跳，直到晟峰被天狼打翻在地才回过神。 眼见天狼气的浑身发抖，伸出抖个不停的右手指着晟峰，口中不住的在喘着粗气。 连忙上前扶住他，温声劝慰，生怕他气出个好歹。 被打倒在地的晟峰侧卧在地，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天狼气的不轻，好容易喘匀了气息，立刻甩开儿子媳妇，紧走两步。 指着孙子怒斥道：“你个混账东西，你怎么敢这么想、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要是你真的这样做了，这凡间，不，整个三界就要大乱了。要是真的三界大乱，那就会生灵涂炭。那你就是三界的千古罪人，更是我狼族的耻辱。我狼族中人孤傲不群，为人行事却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知。天庭混乱，神仙无道，那也不是我们让三界生灵涂炭的理由。为一己私欲，陷天地生灵于不义，我狼族不屑为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这么想、敢这么干，我今天就大义灭亲，打死你个不肖子孙，省的败坏我狼族的声名。” 说着，就高高举起手，眼见重重的一掌就要落下。 反应过来的夫妻俩，大吃一惊，连忙扑上前，一边一个抱住天狼的腿，痛哭失声，求天狼手下留情。 天狼又何尝真的忍心打死自己最喜爱的孙儿，只是突逢巨变，孙女身遭不测，一家人前路渺茫。 最器重喜爱的孙儿又犯了糊涂，他是既痛且气。 如今眼见孙儿萎靡在地，一声不吭，儿子儿媳在脚下痛哭跪求。 天狼也是悲从中来，老而弥坚的他几乎忍不住老泪纵横，举得高高的手始终也落不下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本就浑身无力，之前只是气急攻心，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这口气一泄，软倒在地。启和碧枫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不住的关切询问。 晟峰被祖父一记狠狠地巴掌打的脑中一片空白，慢慢的，被狂怒驱逐的理智渐渐回笼。眼中疯狂的血色也慢慢褪去，只剩下深深地哀伤与不甘。 他知道，祖父说的是事实，倘若他真的将这件事的真相公布出去，再被那些愤怒的妖精大肆宣扬出去，那么势必逼得天下众妖同仇敌忾、共抗天庭。天庭不会坐视众妖逆反，众妖更不会坐以待毙，两边必定是殊死搏斗，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这样一来，必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那他晟峰就真的成了三界的罪人、狼族的耻辱了。 可是，可是……他真的是不服气、不甘心啊。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半晌才被父母的惊呼声惊醒。 他连忙抬起头，只见祖父软倒在地，神情惨淡，父母在一旁惊慌失色的连声呼唤，也不见祖父有半丝回应。 他立时慌了，连忙扑上前去，抓着祖父的双臂摇晃，连声唤着祖父，声音里满是惊惶失措。 阿俍看着惊惶失措的儿子，怒从心起，挥拳怒打，边打边骂：“你这个畜生，把你祖父气成这般模样，我打死你。” 面对父亲的打骂，晟峰不躲不避，只是无力的继续摇着祖父，忍不住痛哭失声：“祖父，我错了，晟峰错了，我不敢了，祖父你打我骂我都好，千万千万不能有事啊！” 阿俍看着痛哭失声的儿子，无力再打，扶着父亲的手臂软倒在地，热泪盈眶。 一边的羽枫早已泣不成声，只是不敢哭出声来。 如今看丈夫儿子尽皆痛哭，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大放悲声，一家人哭作一团。 半晌，天狼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儿孙晚辈，长出了口气。 他毕竟久经风浪，最快恢复过来。他坐正身子，低喝一声：“好了，别哭啦，给我把眼泪擦干。” 听见父亲（祖父）的低喝，一家三口立时一窒，回过神，见一家之主已然恢复，大家顿时安心不少。阿俍和羽枫立时收起悲声、擦干眼泪。 只有晟峰，记事以来第一次哭成这样，一时难以恢复，却不敢违背祖父之命，拼力忍住，半晌才彻底恢复。 天狼看着心爱的孙子，叹了口气：“峰儿啊，你是真的知道错了吗？” 晟峰一听，立时坚决道：“祖父，孙儿真的知错了，此生此世，断不会再生这等心思，绝不会令我狼族蒙羞。” 看着孙儿红红的眼圈和坚定地眼神，天狼欣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臂，他相信自己的孙儿。 只是晟峰的眼中还有不甘和不信任，他不愿孙儿再钻了牛角尖，于是他温声开解道：“峰儿啊，当时庙内情形你听得一清二楚。那大金乌为了抓妖孽要火烧青城山，可之后却被随后赶来的卫宁仙子痛斥一顿，还一怒之下以法宝将这方圆百里内身负法力之人尽皆杀死。虽然都是杀死了青城山的生灵，可动机目的却绝不相同。一个是视青城山生灵为草芥，不惜牺牲我们来杀掉妖孽。而另一个则是连那数万天兵天将连同我们一起杀死，可却是为了惩罚那大金乌和天兵天将们视凡间生灵为草芥，并不是为杀而杀。你没听见她对那大金乌说的吗，七日之后，她自会施法救活那些天庭没来得及救治的天兵天将。既然施救，她肯定不会区别相待，当然是会将我们一齐救起。而且，卫宁仙子素不滥杀，还肯相救不为恶的妖精。所以，我相信她一定不会不救青城山众妖，这一点毋庸置疑。” 天狼一番话，听的晟峰面色大缓，他也听过那位仙子的事迹，知道她的确出手救过许多妖精。 她既然能救他们，自然也能救如今这些妖精。 看了孙儿的变化，天狼暗自点头继续道：“仙子做的事，大大的灭了天庭的暴戾之风。想来以后他们行事必定不会再这般肆无忌惮，这样一来，也是凡间之福了。这般手段，这般魄力，这般胆色，小老儿我很是佩服感激啊，毕竟这样一来，可是得罪了天庭啊。要不是天庭理亏在先，她又做的恰到好处、滴水不漏，只怕此后她就有难了。而今祖父之所以要前去相求，只是为了你的两个妹妹。做大事难免疏漏，她们的事只是意外，只要她知晓此事，想来她绝不会见死不救。” 事关两个妹妹，晟峰目露关切，见祖父面上笃定，说的也有理，他的心也慢慢放回了肚子，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恢复了往日的从容镇定。 阿俍和羽枫听父亲分析的清晰透彻，得知尚有生路，加之对父亲拜服不已，立时放下心来。 看儿孙们都冷静了下来，一扫颓色，天狼满意的点点头。 幽深的眸子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他们到底年轻识浅，也只能看到这些了。 虽然他能肯定他的推测有八分成事的可能，可是也不是没有意外，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要是事成，则万事大吉，要是不成，那他们一家只能死在一起了。 可是这事只怕还有别的变故，所以今天必须把话给他们说透了，让他们认清世事的复杂，那哪怕他死了，也不必再担心儿孙了。 只是儿子儿媳驽钝，修为就快被孙子超越，实在不能让他放心托付。 于是他打发了儿子儿媳去照看孙女，准备给孙儿交代一二。 “峰儿，退一万步讲，你要是真的那样做了，我也不看好你。你真的以为，我们能把这个消息散出去吗？我不信，堂堂上仙加上先天至宝，怎么会只能放不能收，那你也太小看卫宁仙子和那非情萧了。” 天狼的声音很稳，不疾不徐，却听得晟峰心头大震. 他直直的看着祖父，眼中满是震惊。 天狼洒然一笑，心中感慨，这个孙儿虽然聪敏，却不够老辣，还需要磨砺啊。 他继续道：“我敢肯定，这青城山上的魂魄一定被封锁在一个范围内，让他们不能四散难寻。若是如此，而你又有这样的心思，那你只能是逼着卫宁仙子出手将所有的知情者灭掉。你不必吃惊，她有这个本事。为了三界众生，她也一定能狠得下心，下得了手。卫宁仙子是成大事者，绝不会姑息养奸，她绝对有这个魄力。” 晟峰听的背上升起一股凉气，他也是聪明之人，之前冲动之下只是从没想到这一层而已，如今祖父一说，他立时心中一凛。 他知道，祖父说的没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和三界众生比起来，他们这些人微不足道。 那这样一来，就是他害了青城山众妖，更将一个心存公义，胸怀天下的上仙推到了对立面。 那样一来，他就真的是罪莫大焉了！ 眼见孙儿神色大变，眼神不断变幻，知道他想到了结果。 天狼心中既欣慰又沉重，他叹了口气，“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那样做。而且，我相信卫宁仙子是一位真正心存公义，真心位三界众生着想，对众生一视同仁的神仙。有这样一位能为我妖类着想、肯主持公道、也能有本事主持公道的上仙，是我们妖类的福气啊！说不得，老夫还要再出一把力了。而且，我们一家也可以趁此机会相投，既能为自己谋求一个安身之所，更能成就一番事业，方不负此生阿！” 接着将他要鼓动众妖前去申诉冤屈的事告知儿孙，细心解释。 不告诉众妖真相，只是鼓动他们前去诉苦申冤，既是示弱更是申诉事实。 这样一来，不仅能救了孙女，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因为他们如此这般不会激怒仙子，只会令她对妖类心存同情。 要是能让她再向他们偏向一点点，那么就是天大的功德了。 就算最终被识穿目的，那也只是他天狼阴险狡诈，耍弄手段。 但有救孙的目的在前，其余的事也都是事实，就算仙子不放过他这个罪魁，可是他相信她一定不会迁怒其他人，更不会见死不救。 成则功德一件，败则几乎没有，绝对可行。 当然，最后的猜测他并没有说出来，以免家人担心。 只是晟峰面有忧色，只怕他猜出来一些。 眼见孙儿举一反三，思虑日益成熟，天狼不禁老怀大慰。 于是一家人恢复元气后，立时分头行动，召集众人，之后才有众妖冲阵之举。 第64章 愿投 卫宁凝神闭目，盘膝而坐，两手拇指中指相掐，双手相抵置于膝前。 口中默念口诀，淡淡的红光顺着布置出来的五行方位将两个小女孩笼罩。 慢慢的，她们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原本自腰部以下仍然是狼身，随着卫宁施法，一点一点的蜕化成人的双腿。 在不远处的茅屋内焦急等候的一家四口见此情景不禁喜出望外，原本只是希望能救回一条小命，现在居然有此意外收获。 能得上仙相助，易筋洗髓，如此迅捷的化作人形，对以后的修炼大有裨益，实在是意外之喜。 一家人高兴不已，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发出声音。 林中的一切也尽数收在杨戬眼中，他一夜未睡，始终站在窗前关注外面。 抬头看看天色，业已破晓，天边已经显出了鱼肚白，不禁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卫宁之前去了哪里，一去一天，急急赶回来又操劳了一夜，既费心又费神，不禁心下担忧。 可他也是知轻重的人，当然不会去打扰。 而且，卫宁之前施过法术，他们的声音应该是传不出去的。 专心致志的卫宁当然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的，她只是一心施法，物我两忘。 本来她只需要让她们魂魄复原然后还阳就行，只是卫宁念及她们小小年纪受了无妄之灾。 于是多费了些法力为她们易筋洗髓，这样对她们以后的修炼能有帮助，也算是补偿她们了。 施法仍然在继续，将近半个时辰后，笼罩在淡淡红光中的两个小姑娘已经完全幻化成了人形，而且面色红润。 她们缓缓恢复了神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过了片刻，她们动了动身子，茫然四顾，只是乍然回魂还生神智尚未清明，身体也虚软无力。 卫宁虽然是第一次用这个阵法，但她是阵眼，阵中的一切她都能知道。 情知大功告成，于是停下口诀，渐渐收功。 红光慢慢消散，阵中的情形也显现在众人眼中。 卫宁于是收起手，睁开了眼睛。 看着面前两个躺在那里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卫宁舒了口气，站起身。 扫了一眼站在窗前的一家四口喜不自禁的样子，想来要是没有在门上施法，他们已经冲出来了。 知道卫宁收了功，七个散在四周的花妖也不再警戒，站到了卫宁的身侧。 看了看他们，卫宁心中有一丝愧疚，连累他们忙到现在，却还没有与他们好生说过话。 只是折腾这么久，他们也是才化形的，想来也累了。 于是卫宁对他们安抚的一笑，“你们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话。” 七人听令，见卫宁温煦，情知尊主是为他们着想，心下高兴，欣然领命。 施礼之后，四散回了桃林，消散无踪。 见他们乖顺，卫宁也是心下安慰。 虽然以后的路她仍然迷茫，但是她绝不会消沉下去。 想要做一番事业，真正为三界造些福祉，单凭她一人个人单打独斗，纵然有千般抱负万般筹谋，只怕也是独力难支。 这三界波谲云诡，人心叵测，她自然需要许多助力。 这片桃林是她亲手所植，可以说这些花妖全是她的弟子从人，是她最能倚仗的助力。 只是为上者最忌政令不通，而她与他们也没有多少接触。 原来还担心他们散漫，现在见他们自始至终乖顺遵从，当然是心下安慰，打定主意要好好栽培他们，以图后计。 趁着卫宁思虑的空档，两个小女孩已经呻吟出声，挣扎着想起身，只是依然无力，起不了身。 见此情形，卫宁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两枚莹白的丹药，蹲下身分别喂入她们口中。 然后站起来回身撤去门上的法咒，他们一家人立时冲了出来。 晟峰冲在最前面，他扑上前，将两个妹妹抱在怀中，喜不自禁的连声询问。 接着天狼他们也聚了过来，一家人围着两个小女孩，欣喜不已的问东问西。 见他们一家团聚，卫宁不想打扰，慢慢踱到一边的石桌前坐下。 这一闲下来，才发现原来天色已经将近大亮了， 东方的天边已经隐隐泛起红光。 金乌将现，他们这一家除了两个刚还阳的小女孩可都是魂魄，还留在这里只怕不妥。 于是出声提醒，“天将大亮，对你们只怕不妥。现在她们已经没事了，你们一家以后有的是时间聚首畅谈，所以你们还是进到乾坤袋中去吧。” 听了卫宁的话，他们一家才从激动中回过神。 见他们只顾着劫后喜相逢，却把恩人撇在一边，不禁心头有愧。 情知卫宁说的有理，他们一家连忙起身来到卫宁身前。 两个小女孩因为卫宁的丹药，现在也恢复了体力，不复之前浑身无力的模样。 一家六口齐齐跪在卫宁身前，这次比之前自然是多了许多真心，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天狼激动地道：“仙子对我们一家恩同再造，老朽一家无以为报，从今以后，我们这六条命就是仙子的了。为奴为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两手前掌相交抵于额前，郑重的磕下头去。 一旁的阿俍、羽枫还有晟峰也紧随其后，同礼相拜。 只有两个小女孩似乎吃了一惊，但也感到了祖父、父母与兄长的郑重其事，不敢怠慢，即刻随之行礼。 一家六口深深拜服于地，久久不起。 卫宁虽然不懂他们狼族的礼节，但也能感觉的到他们一家的郑重真诚。 缓缓站起身，暂时没说话，她对他们一家的感官有些复杂。 之前虽然已经有了打算，却也不想轻易接纳他们。 只是一时之间不好直言相拒，于是拿出乾坤袋转移话题道：“时间无多，你们还是先进去吧，有什么事容后再提也不迟。” 一眼扫到两个小女孩，她们已经还阳，肯定不能进乾坤袋了。 她们年纪尚幼，不能没人照顾，而他们四个大人还需要三天才能还阳。 沉吟片刻，卫宁转念想到还在林中的杨婵，顿时眼前一亮。 眼见时间不多，于是接着对天狼道：“至于你的两个孙女，她们已经还阳复生，不能和你们一起。但是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会让她们留在桃花林，找人照顾她们。三天之后，一定还两个完好无缺的孙女给你，你大可放心。” 天狼之前也不放心孙女，听卫宁这么说，终于放下心事。 至于之前卫宁没有回应他们，他并不担心。 他们一家是妖类不说，还牵扯到这件事中，又使了手段，当然不能让上仙完全放心，很快接纳。 他人老成精，知道这事不能着急。 之前只是表明态度，宣誓决心。 想要投得明主，就得证明自己的价值。 日久见人心，他相信他们一家一定会被接受的。 知道时辰不多，心里也认了卫宁为主，于是欣然领命：“仙子言重，我们一家人一身一命都是仙子的，怎么会有顾虑。多谢仙子思虑周全，老妖的两个孙女年少顽皮，还望仙子海涵。” 说完，也不再啰嗦，率先进了乾坤袋。 阿俍和羽枫也没有二话，叮咛了两个小女儿两句，再拜了一拜，紧随其后，也进去了。 最后只剩下晟峰，卫宁将目光投到他身上，擎着乾坤袋静等他入内。 晟峰直起身郑重道：“小妖晟峰，感激仙子大恩，佩服仙子行事，真心与家人附于仙子。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说完再拜了一拜，安抚的看了妹妹们一眼，即刻飞了进去。 听了晟峰的话，卫宁有一丝惊讶。想他之前那样偏激爆裂，再看他小小年纪，没想到倒也灵透。 知道她有心推脱，于是再度表明心迹，却知进退、识轻重的没有逼她表态，倒真是难得。 卫宁慢慢收起乾坤袋，心中暗赞。 第65章 决心 转过身看两个小女孩还跪在那里，让她们起身。 她们怯怯的看了看卫宁又对视一眼，才再拜了拜，“谢谢主人。”然后一起起身。 卫宁听得一挑眉，看来刚才他们行的礼有问题。 只是她还没有正式收下他们，当然不能安心领受，于是道：“莫要乱叫，我不是你们的主人。” 两个小女孩立时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连连告罪。 卫宁皱了皱眉没说话，她们倒也倔强，只是告罪却坚决不起身。见她面色不好，几乎哭出声来。 她有些无语，“你们先起来，要是不听话，现在就将你们逐出去。” 两个小孩吓了一跳，不敢不起，只得抖抖嗦嗦的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卫宁。 见把她们吓到了，卫宁只能无奈叹气，“你们就称我仙子吧，安生在这里待着，不用害怕。” 见她们还是低着头不吭声，知道她们家人不在跟前，又惧怕她，所以再没有和她们说话。 卫宁转头看了看杨婵住的茅屋，现在已经天光大亮了，当然一眼就看到了立在窗边的杨戬。 她不禁一窒，再忆起前事，不免有些黯然。 只是卫宁不是多思多虑的人，而且眼前还有两个受了惊的小女孩要安顿。 她抬手之间解去封印，至此兄妹二人所在的茅屋与外界再无隔碍。 卫宁如常道：“木公子，令妹可醒转了，我这里有事相托。” 杨戬在内看的分明，立时明了卫宁为什么要找三妹。 眼见卫宁天大的本事却被两个小孩子难住了，还需得旁人相助，不禁偷偷勾了勾唇角。 他反应也不慢，回身一看三妹还没起身，立时回道：“仙子见谅，小妹之前受累多日，难得安心入睡，此时尚未起身。在下即刻唤醒她，还请稍待。” 看卫宁点了点头，他立刻向床边走去。 其实，因为从小父母家教甚严，什么时候起身、入睡都有定制。 这会儿起床已经是晚了，只是杨戬怜惜妹妹，所以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现在卫宁有事相托，他兄妹两个当然是义不容辞。 杨婵也早就不是曾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了，被唤醒后也不撒娇耍赖，立刻起身梳洗收拾。 没有多久，兄妹俩就相携来到卫宁身前。 卫宁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到身前，心中感慨万千。 之前只是陌生人，当面站着也没有在意。 如今知道是故人当面，感受当然是天差地别。 看着他们男子英俊大气，女子温柔娇美，不禁感慨万千，既是高兴又是心酸。 难怪一直觉得熟悉，他们一个肖父，一个肖母，让她怎么能不熟悉呢。 现在他俩并肩而行，多像第一次见到瑶姬和杨天佑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从容镇定，面带浅笑、相携而至。 如今这两个孩子，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但是他们还是尽数闯了过来。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卫宁深以为然。 洗尽铅华呈素姿，两个人面上再不见之前的青涩幼稚和冲动浮躁。 只留下坚强从容，他们是真的长大了。 要是瑶姬能看到他们，一定满心欣慰，杨天佑和杨蛟也可以安息了。 存于心，溢于表，卫宁心中万分感慨。只是她已经不再是之前模样，面上丝毫没有带出来，只眼睛里多了一丝柔情。 杨戬敏感的觉的卫宁的情绪比之前不同了，心中不解的同时眼中带了关切。 关切之余心中有些沉重，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卫宁怎么会是这样的神色。 有心想问个究竟，想到他们还算是戴罪之身。 卫宁对他们以礼相待，他们当然不能太过僭越。 因此只能忍住，与妹妹一同见礼。 卫宁看着他们兄妹俩一时出神，立刻回神。 她忍不住暗暗自责，他们既然并不认她，当然是有所顾忌，她这样情绪外露，岂不是让人生疑。 念及此，卫宁立时正了正神色，只是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虽然装作不识，对他们都好，可是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有那一缕淡淡的失落惆怅。 暗自叹了口气，卫宁抬手让他们免礼。 她已经迅速收拾好了心情，面上自然也恢复了以往的淡然。 只是卫宁终究不是行事老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眼中一闪即墨的淡淡失落惆怅仍然被敏感的杨戬捕捉到了。 杨戬这短短时光的成长更胜以往十几年的数倍，他本来就聪敏，现在更添了数分敏感犀利。加上卫宁是他在意关心的人，哪怕那细微变化不妥也被他收入眼底，记在心上。 只他早已不复曾经的冲动无知，只记在了心上。 卫宁已经恢复，再没有半点破绽。 她向杨婵淡淡一笑，：“木姑娘，我有件事要烦劳你。事非的也，还请千万不要推辞。” 杨婵终究单纯，见了卫宁还有些心虚。现在见她一笑着和她说话，当然是又放下了心。 听了她的话，杨婵先是怔了怔，继而欣喜不已。 能为卫宁做些事她当然是很乐意的，而且这也证明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她又怎么会推辞。 于是连忙脆声应道:“仙子哪里话，我们兄妹得蒙仙子收留，无以为报。现在能为仙子分忧，正是我的荣幸。仙子尽管吩咐，杨……呃易慈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负仙子所托。” 说完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偷眼看了卫宁一眼，又连忙垂下眼帘。 她差点说漏了嘴，被二哥推了一把才想起来，立时改口，也不知道卫宁会不会怀疑什么，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杨戬也是一惊，立刻看向卫宁，唯恐出什么纰漏。 卫宁却仿佛没听到一样，噙着浅浅的笑意，拉起杨婵的手慢慢走到两个小女孩面前，“ 那我就先谢过木姑娘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姑娘帮忙照看这两个小姑娘三天。” 见卫宁根本没有在意，杨婵放下了心，看着面前的两个女孩细心听着，连连点头。 见她们高不及她的胸前，面带风尘、头发散乱，衣服也是脏兮兮乱糟糟的，怯生生的偷眼看了看她又低下了头。 不禁怜意大生，“仙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看她们的。”说完还郑重的点了点头。 见她面带怜惜，答得干脆，卫宁也是心中欣慰。 三儿良善温柔如昔，更增加了数分担当，果然进益了。 她点点头，放开她的手。 杨婵立刻上前牵起两个小女孩，蹲下身温声安慰。 两个小女孩见她温柔和善，语带关切，也慢慢放下了心防，露出了笑容。 见此情景，卫宁既是开心更是松了口气。看来这三天有三儿在，她们俩不用她再多费心了。 “你带她们进去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在说话吧，她们想来饿了。”卫宁忍不住打断她们，笑着道。 杨婵站起身笑着点点头，牵起两个小女孩准备进屋去。 她们俩却站着没动，只是怯怯的看了看卫宁。 卫宁无奈，看来她真成恶人了。向她们温煦一笑，柔声道：“去吧，这几天你们就跟着这个姐姐。” 两人似乎松了口气，屈身施了个礼：“遵命。”这才起身随着杨婵向茅屋走去。 看着她们的背影，卫宁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杨戬一直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此时见卫宁无奈的叹气又摇头，轻轻一笑，却也不去打扰。 此情此景，卫宁一定是有事和他说，他当然是静心等待。 杨戬猜的没错，卫宁确实有话和他说。 现在的境况，她也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将他们俩软禁起来。 只是二郎自小心高气傲、桀骜不驯，这样的结局他肯定不服不忿，她得再和他深谈一次。 否则他心结难解，只怕命难久矣，纵使锦衣玉食的活着也是痛苦折磨。 只是要怎么说，她还没想好。 于是二人双双站在桃林间，半晌无言。 第66章 通牒 暖暖的阳光洒在林间，给这里的一切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春光明媚，雀鸟啁啾，草长莺飞，正是一片生机盎然。 看着眼前的大好风光，卫宁也感觉轻松舒服不少。 慢慢的走到石桌前坐下，偏头去看仍静立在侧的杨戬，见他身姿如松，目不斜视，面上一派淡然。 卫宁心中感叹，真真是一个人间俊杰，要是能投得名师，假以时日，以他的根骨与聪敏，必成大器。 只可惜，这样一块璞玉如今只能泯然于众了。 一念至此，卫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杨戬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用回头他也能感觉得到卫宁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的内心可是不如他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所谓，之前所谓种种，已经让他心中疑惑不已。 现在听到卫宁的叹息，不禁心中更是一沉。 不等他深思，就听见卫宁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必拘谨，过来坐。”卫宁招呼道。 他不敢迟疑，按下心中杂念，立刻依言来到桌前。 谢坐后，一撩衣摆坐下，不见半分拘泥。 坐正身子，他不见本分惶惑的与卫宁对视，面上甚至带了一丝浅笑。 见此情景，卫宁也是淡淡一笑，忍不住暗暗摇头，二郎这小子还是这么……这么没心没肺。 此情此景，卫宁也只能想到这句杨蛟对他自家二弟的评价了。 时间不多，卫赤他们随时会回来，卫宁也就不再耽搁。 当即开口道：“七日之期已经过半，三天之后，青城山之事就会彻底解决。” 卫宁一开口，杨戬就知道不妙，如今看来，她是来下最后通牒的，杨戬忍不住心中苦笑。 只是，他可不是一个会轻易屈服的人。 此刻，他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似乎在专心听卫宁说话，心里却在飞速转着念头。 看着对面的人虽然仍表现的很认真的在听她说话，可对杨戬还算了解的卫宁从他些微有些失神的眼眸中就能知道他还没有屈服，他还在想着对策。 对杨戬的倔强，卫宁是领教过的。 只是，眼下的情况，事不可为，就算他再倔强不甘，又怎么可能扭转乾坤。 卫宁只当看不见，只带了郑重道：“等青城山的事了，我就会带着你们三个去昆仑山。” 听到这里，杨戬平静的面孔终于有了变化，他深深的蹙着眉头，看向卫宁的眼神已经带了悲伤和哀求。 卫宁心里也不是表面那样平静，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尽力说服他，这样至少能保的住他兄妹俩的性命。 当初她一时不忍，之后害的杨家家破人亡。 要是当初发现瑶姬的时候就硬下心肠将她抓回天庭，那至少杨家父子四人的性命能保得住。 瑶姬也不会亲历至亲惨死，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一错又怎么能再错，这一次她一定要狠下心肠，因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卫宁不为所动，继续道：“然后，你们兄妹俩会在那里平静的生活一辈子。不需要再担心追兵和杀戮，他们不会找到你们，那里会很安全。” 顿了顿，“其实，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所以你身上不该有的东西，到时候我会尽数收回。这样，你也能更快的安下心来过些平静的生活。” 见杨戬还是一声不吭，面上既悲且愤，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而目光却早已游离，之前的精明镇定也不见了踪影。 卫宁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生硬，担心刺激的太重了，又柔声补充道：“形势比人强，你是聪明人，当然能想明白。事已至此，还是早日放开怀抱的好，毕竟你还有大好的年华，你还有小妹要照顾。你们俩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活着，相信这也是你的家人最愿意看到的！” 听卫宁提到家人，杨戬终于有了反应，他大而有神的眼眸满是缅怀与哀伤，“已经不在了的亲人，他们最希望的是我们活着。可是活着的我们，又怎么可能忘记冤死的父兄和尚在受苦的母亲。他们一心为我们，情同此心，我们又怎么会不为他们。不能救出受苦的母亲，不能为冤死的父兄报仇，我活的再平安再无忧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与其这样活着，我还不如当初和父兄死在一起。” 之前的话，卫宁听了也是心头微酸。 可是杨戬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心头火起。 卫宁面带寒霜，拍案怒斥道：“混账！你父亲舍身救你，你母亲全力护你，那么多人出手相助，只为让你们兄妹能幸免于难、逃出生天。如今，你居然说出这样混账话，你对的起哪个？” 一番当头棒喝，让杨戬顿时热泪盈眶。 之前的惨烈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杨戬痛苦的闭上眼，一行热泪缓缓流下。 眼见他这样悲伤凄惨，卫宁有再大的怒火也骂不出来了。 毕竟现在，整件事最痛苦就是他了。 站起身看向别处，卫宁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吐了口气，和声道：“事到如今，你安心的活着，照顾好妹妹。日后分别成家立室，幸福生活，是你们唯一该做的，也是最正确的做法，更是你们早去的家人最最大的期望。天意如此，没有人能争得过天。人活着，最该做的就是认命。” 杨戬慢慢止了泪，他坐在那里，目光有些呆滞。 半晌，他讽刺的一笑，涩声道：“这一切，公平吗？” 公平？ 权势、地位、立场、利害、利益……有这么多的东西在，又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公平。 这一个分外沉重的现实认知，卫宁也才认识到不久。 认识到了这一点，再看之前的一切，感受领悟自然大不相同。 卫宁自嘲的一笑，面上是少见的郑重深沉，看向远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是一种大彻大悟之后对现实的认知，对既定的定律规则的妥协。 既然她决定加入这个名利场，怎么能连其中的规则都不清楚，那她注定是要出局的。 当然，单单知道是不够的，还需要从心底接纳。 更要学习利用它，借以完成自己的理想抱负，那才是真正的这个名利场的成事者。 “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公平！” 仿似古井不波一般的声音缓缓传入杨戬的耳朵，他却能听出那隐藏其中的叹息。 杨戬顿时一愣，他仿佛第一次认识卫宁一样，细细的仰头打量她。 还是那样美貌出尘的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不同在何哪里。 收回目光，卫宁也不回头，淡淡道：“话至此已尽，这件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要是以后你要怨要恨，就恨我吧，我无话可说。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再不流连，抬步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第67章 事成 连着奔波了数日，周旋各处，虽然没有伤到元气。 可是第一次处理这些复杂繁难的问题，也让她有些身心俱疲。 接下来，等卫赤他们回来，还要好好应对。 她很该静心打坐一下，以恢复精力。 而且，她也不想再面对二郎了。 所以，此刻回屋打坐，是最好的选择。 杨戬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晨风吹起她的青丝和发带，沉稳的步伐那样决绝，瞬间一股委屈绝望将他笼罩。 眼看着卫宁进了茅屋，关上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愣了片刻，终于痛苦的双手抱头，整个人趴在了石桌上。 杨戬只觉头痛欲裂，疼的他咬牙切齿，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喘着粗气平静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满头大汗，浑身无力，脑中思绪却开始不断翻腾。 他经历了这么多苦与泪，直到现在还是随时准备面对死亡。 还是因为是由卫宁主宰他们的生死前路，他终究还是生了侥幸，所以才会这样激动。 但是，杨戬很快平静了下来。 这一平静下来，顿时发觉有什么重要事情被他忽略了。 他将前事飞速的回想了一遍，不对，这里有不对的地方。 他皱眉苦思，却一筹莫展。 哪里不对呢？ 他和妹妹一出来，卫宁不同以往的目光神情。 自己负气之言后她看似严厉，实似关心的斥责…… 是了，那是长辈看晚辈欣慰的目光，父母曾多次那样看他们兄妹。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曾经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们，虽然转瞬即逝，可是他刻骨铭心。 还有什么呢？ 杨戬神色变幻不定，他感觉他已经快触及到真相了，可是还差那一点点，是什么呢？ 他急切的反复回想着。 “你父亲舍身救你，你母亲全力护你，那么多人出手相助……” 忽然，卫宁刚才怒斥他的这段话在脑际闪现，杨戬蓦地睁大了双眼。 卫宁说的与当时的情景半分不差，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杨戬有些懵了，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置信而已。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卫宁的屋子发怔。 被认出来了吗！ 杨戬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办。 ………………………………………………………………………………………… 不知过了多久，自林外传来一声长啸，“末将卫赤，求见执法司左使卫宁仙子。” 心里有事，卫宁就算打坐也是清醒的。 蓦的睁开眼，她心中有数，这是卫赤天将前来复命了。 之前她将林中的阵法加以变化，增强了威力，他是进不来的。 而且，这里是卫宁的地盘，除非她传召，他们是不能随意进出。 他自报家门，口称卫宁的官职，恭敬有礼，滴水不漏，果然知进退，卫宁心中暗赞。 杨戬猛回神，他站起身看向发声处，面上一派凝重。 屋内的杨婵也是受惊不小，打了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向声源处。 卫宁没有耽搁，立刻下榻出门。 见杨戬正站在不远处发怔，她走到跟前，压低声音，“你回屋里去，静心，照看着她们！” 杨戬也不废话，微一点头，立刻大步回了杨婵和两个小狼精的屋子。 卫宁立刻抬手在空中画符结印，然后轻轻一推，立刻在茅屋上印下了符咒，可以隐去气息身形。 以杨戬的缜密，屋内的两个小狼精根本就不必她多费心，卫宁对此毫不怀疑。 把心事放在一边，她转过身。 双手齐动结印，口中默念口诀，将阵法撤去。 然后，卫宁从容站定，面上带了一丝关切，朝林外扬声道：“天将请进。” 很快，卫赤和卷帘两个的身影出现在林间的小道上。 两人并肩而行，神色却不尽相同。 卫赤面无表情，龙行虎步，行动却总不经意间迟滞片刻。 卷帘微垂着头，面上似有不忿之色，神色行动皆有些萎靡。 要不是卫赤刻意等他，只怕两个人难以齐头并进。 卫宁眼角一扫，一切尽收眼底。 虽然不解其深意，却也不算关心。 只看卫赤从容不迫的模样就知道，东西已经借来了。 虽然之前如此行事是另有打算，但是借招魂幡将众多魂魄召集过来，把他们收在乾坤袋里也是好事一件。 既便于它们静心休养，免损元气。 更重要的是，能让他们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卫宁虽然面上有一丝关注急切，心中却安稳非常。 果然如她所料，二人走到近前，一番扰攘之后，卫赤一声幸不辱命，立时让卫宁喜形于色。 见状，卫赤恭敬奉上招魂幡，被喜不自禁的卫宁好一番夸赞。 她故作欣喜的细细打量那招魂幡，眼角却不停在观察两人。 卫宁自问太违心的话说不出口，脱口而出的都是中肯之言。 饶是如此，受此夸赞的卫赤却不骄不躁，不露丝毫得色，连称惭愧。 见此，卫宁也不禁心下暗赞，不愧是王母得用的人，果然不凡。 至于另一个天庭红人，玉帝得用之人——卷帘天将，就让卫宁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听了夸赞，面上满是尴尬，连连谦虚，却又拙于言辞，有些手忙脚乱。 同时，还不忘间或谴责的瞪卫赤一眼。 估计是卫赤办事的手段，让他看不过眼了，所以才这个模样。 真真是个老实的妙人，三界中难得的憨厚正直之人，怎么能不让人心里喜欢。 然后，卫宁不经意间问到此行可还顺利。 卫赤只轻描淡写的说一时不查有一星半点的波折，但是顷刻间就解决了。 除此之外，万事顺遂，所以才能这么快回来复命。 卫宁似乎只是随口提及，听了也没在意，只好奇的研究手里的东西。 她心里有数，所谓的有一星半点的波折，肯定是那个滑不溜手的阎王有造成的。 不过，她丝毫没有寻根究底的打算。 因为这事本身不会有丝毫不利的影响，用完之后，这招魂幡她必定会原物奉还。 其实，本来根本不需要这幡，卫宁自己就能将所有魂魄尽数召集起来。 毕竟是利用了卫赤和卷帘，卫宁心中有一丝心虚，于是郑重的的道了谢。 第68章 妙计 卫宁的郑重让卫赤和卷帘连道不敢，口称惭愧。 要是说卫赤这副模样，一半是知礼，一半是做作，那卷帘却是发自内心。 只因为他亲眼得见，一开始阎王连连推诿，坚称不借。 之后还是卫赤用卫宁仙子的佩剑架在阎王的脖子上，这才逼的他把东西交出来。 这样一来，这份恩怨只怕要被记在卫宁仙子头上，卷帘很是不平。 他生性耿直憨厚，认死理，因此对卫赤有些不满。 有心和卫赤分辩几句，却拙于言辞。 被卫赤一句‘天庭为重、事急从权’，就给堵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无言相对，但是他心里还是不服，却又无从发泄，憋在心里，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儿。 卫赤当然知道卷帘的性子，也懒得向他解释，因为很难解释清楚。 而且他也没有那个时间，只得置之不理。 可是在卫宁面前，他却处处掩饰。 一是他不愿意让卫宁知道，再节外生枝。 二是不想让卷帘和她太过牵扯，这样于卷帘不利。 他虽然对卷帘的性子很无奈，有时候甚至躲着他，但却不想这个缺心眼的憨货受了无妄之灾。 可惜，这厮却不识好人心，一路至此都没给他一个好脸色，着实让他好气又好笑。 这会儿卫赤也没心思再顾及他，一心等着下文。 卫宁把招魂幡收起，请他们落座时，他立刻将‘丹心’双手奉上，口中说了一番感激之言。 等她笑着接过后，紧接着话锋一转，说山上的纷扰还没全部解决，他不好安享清闲，得出去帮忙。 婉拒了卫宁的好意，然后施礼告辞。 卷帘一听，也想起天兵天将的事情还没解决，立时急声告辞。 要不是卫赤拉住他，只怕他不等话说完就已经飞将出去了。 看的卫宁无奈的摇头，面上却渐渐收了笑，赞了他们一句后，就点头让他们退下了。 卫赤谦虚一句，两人再施一礼后，转身向往大步而去。 哪知没走几步，卫赤停下脚步，对奇怪的看着他的卷帘说了句‘你先走’。 卷帘也不迟疑，点点头后，急匆匆走了，卫赤则又回身折返到卫宁身前。 卫宁把他们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情知卫赤定是有话要说，也不惊诧。 等卫赤近身，只是眼中带了询问，温声道：“天将去而复返，可是还有事儿？不必顾及，但说无妨。” 卫赤也不啰嗦，自袖中拿出个玉瓶，擎在半空，解释道：“仙子容秉，小神去而复返，只为此物。” 卫宁眸中带了疑惑，顺其自然道：“哦，这是何物？” 卫赤眼中精芒一闪，沉声道：“仙子，此次青城山之事，牵连甚广，影响甚大。之前就有众妖哗变之事，所以须得细心思量，好生处置。否则必留隐患，只怕危害不小。” 说到这里，他停口不言。 之前他就一直盯着卫宁的眼睛，他一直都相信，卫宁仙子绝不是一个笨人。 只是不清楚天庭的权利倾轧，不了解纷繁复杂的利害关系。 不谙世事，缺乏历练，所以才会闯出这许多祸事来。 如今，他语焉不详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见她虽然面色不变，眸中却闪过一抹凝重，之后看他的眼神更带了凌厉。 他就知道，这卫宁仙子肯定是也有所察觉，只是还没想出解决的办法。 这一认知，让他心中稍安。 只要她有这个认知，他的计策就能有所作为。 要是能最大限度的化解危机，消去隐患，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不仅天庭少了许多纷扰，三界更是消弭了一次危机。 而且，在玉帝王母面前，这绝对是大功一件。 他卫赤更可以借此向卫宁仙子示好，与这位结交一二。 毕竟他们兄弟这次受了皇命，名为护送卫宁仙子去往昆仑。 其实是监视，甚至可说是变相的押解。 想卫宁仙子身份尊贵，地位尊崇，更是法力高强，法宝精妙，无故受此折辱，怎么能不心生怨懑。 玉帝王母的身份地位在那里，她就算心有不忿，也不太可能发泄，但是难保她不迁怒他们几个。 他们无论身份地位、法力法宝，与这位上仙都是没得比的。 而且他敢肯定，要是她当真迁怒，王母绝对不会为了他们和卫宁仙子据理力争。 所以，夹在当中的他们只怕就有难了！ 虽说卫宁仙子素有贤名，可惜他却没有亲见。 更何况，耳听为虚，眼见也未见得为实，事关身家性命前程，他又怎么敢心存侥幸。 所以，他抓住这个时机，要卖一个好给卫宁。 不求她感激回报，只愿她心里再不迁怒，那就是万幸了！ 见这卫赤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卫宁一时之间猜不透他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是为公还是为私…… 心念电转，暂时压下疑惑，卫宁沉声道：“然后呢?天将话没说完，还请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及。” 卫赤心中点头，只这份宽厚，也是难得了。 当下不敢迟疑，立刻回道：“不瞒仙子，这瓶中乃是忘川水。其来历用处，想必仙子有所耳闻。” 忘川水？ 忘川河中忘川水，饮下从此无前因。 忘川是冥界的一条河，死去的灵魂跨过它，就可以进入冥界成为鬼。 之后再入轮回，重返红尘，再获新生。 卫宁曾经听青鸾火凤讲过，于是点点头，示意知道，心中却在想他的目的。 卫赤见卫宁点头，步入正题道：“这水只需饮下一滴，就可以前尘尽忘，仿若新生。这次青城山之事，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让青城山众妖从来就不知道发生过此事。” 卫宁之前也曾担心过这件事还会有隐患，却又无从预知，还没有想出万全之策，只得暗自压在心底。 如今，听了卫赤的话，她不禁眼前一亮。 事情发生了，无论再怎样补救，也会有痕迹。 只有让经历的人不知道发生过事情，那就不会有什么后患了。 兵不血刃，让这件事风过水无痕，果然好计！ 心里压着的事有了万全之策，卫宁不禁心里一松，也多了几分欢欣，对卫赤更是赞叹。 她真心赞道：“天将果然好计谋，不用大费周章大动干戈，如春风化雨一般将事情圆满解决。彻底消除隐患，为凡间三界免去一场灾祸，实乃大善，卫宁佩服！ ”说完，向卫赤一抱拳，以示钦佩。 卫赤一怔，连道不敢，频频回礼。 得了卫宁的肯定，他也有些激动，接着他将想好的定计和盘托出。 此次波及者甚众，这些忘川水当然不够，而且让他们前尘尽忘也是不妥。 所以他建议卫宁用招魂幡将此次被波及者的魂魄全部聚集在一处，然后泼水成雨，淋他们一人一些。 水雨相混，威力大减，而魂魄是最容易遗忘前尘的。 等到回魂之时，这几天的事一定会全部忘记，而他们之前的前尘事则不用担心有失。 至此功德圆满，此次青城山之事，得以解决，实乃万幸！ 第69章 底线 卫宁接过玉瓶，面色有一丝凝重，心中生出一丝愧疚来。 此次青城山的事，虽说是事出有因。 但是自己思虑不周，鲁莽行事是肯定的。 最后还险些埋下祸患，实在让卫宁心中自责。 而最终帮她消除隐患的却是她之前想要算计的人，实在不能不让她心里有些复杂。 看卫赤处事这样周全细致，把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在内。 用最柔和的手段最圆满的方法解决问题，实在不像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 毕竟，人都是复杂的，而她看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敢自夸。 就像大金乌，铁血执法却又暗中周全。对她细心维护，体贴周到，却对表弟表妹没有丝毫的仁慈宽容。 卫宁自认绝不是一个心思狡诈，有心害人的人。 可惜，她和卫赤的矛盾不在于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长处短处。 而在于他们的立场，对，这一刻卫宁终于深深的明白了什么是立场。 因为立场不同，所以她和卫赤这两个不算奸恶之徒的人在相互算计。 相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会和她因为立场利益而相互谋算，甚至以命相搏。 可以预见的未来，尽管不是卫宁心中所愿，但是她不能退，也不会退。 可是立场不同，不代表她不能钦佩和感激卫赤。 卫宁退后一步，正色向面露喜色的卫赤敛衽一礼。 肃声道：“天将顾全大局，思虑周全，真是我辈楷模！卫宁浅薄，因为私事对天将有所偏见，还请天将莫怪。” 本来卫赤把自己的计谋全数说出，也不禁生出自豪。就算再矜持，也不禁面露喜色。 却见卫宁仙子郑而重之的向他施了一礼，他先是一怔，继而就是一惊。 想天庭最重身份地位，等级森严。 这卫宁仙子官职、本领都高出他许多，身后更是背景强大，如今竟然对他施礼。 这要是让人看见，那他一个不知尊卑的帽子可就戴严实了。 大惊之下，他连忙要下跪请罪。 却被卫宁伸手扶住，无力为继，更被她的这一番话弄得更是心下一沉，几乎变了脸色。 卫宁见了他的动作表情，就知道他所思所虑。 果然聪明人就是想多，她这次真的没有算计。 卫宁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我莽撞了，天将放心，这里没人。” 见卫赤面色微僵，眼中一片深沉，笑而不语。 卫宁自嘲一笑，心中只剩无奈。 她是真心称赞，却又因为这尊卑之别，只怕更让他生疑了吧。 算了，自己行事不周，能怪谁呢！ 两个人的身份立场已经定了，肯定不可能是同路人，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她也并没有打算与卫赤有所深交。 只是感佩他的为人，自责于自己之前的鬼祟，才有此一着。 卫宁自认，经历了这么许多事，她的心思也开始变的复杂晦涩。 虽然有不得已，却也是她主动为之，而且还在不断学习提升。 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施手段，耍阴谋。但是，一定会思虑的更加周全一些，以减少后患。 只是，每一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底线。 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 对于心怀大爱能守住底线的人，她不会深交，更不会主动去算计。 这是她的坚持，当然，不排除被动应战还击和对伪君子的变本加厉。 她只做自己该做想做的事，也不强求对方会怎么样。 她不确定卫赤是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至少，他对三界众生心怀有爱，这就够了。 也或许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装作是这样的人，她暂时还看不出来。 所以，她向他赔罪，更下定决心，这一路不会再刻意陷害他。 而以他们的身份立场，远着他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更何况，他们俩本来也不算熟识。 所以看他面色凝重，卫宁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打算放过他。 于是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好了，时辰不早了，外面事多，天将先去忙吧。等青城山的事解决后，我们就可以动身前往昆仑了。” 然后，两个人就可以分道扬镳，各自安好了。 卫赤这半天一直提着心，不敢松懈，生怕卫宁还要谋算他什么。 结果出乎意料的人家没有再多说什么，痛快的放他离开。 他松了口气之余也不敢多问，带着满腹的纠结，施礼后疾步退下。 余光扫见卫赤的身影没入桃林，直到脚步声再听不到了。 卫宁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往杨家兄妹和两只小狼精所在的屋子走去。 他们俩还是凡胎俗体，两个小狼精又才化形，食物饮水不可或缺。 她需得交代他们一声，以免他们惊惶。 安顿好了他们，她才好养精蓄锐，毕竟聚魂可是很耗费法力的。 手将将要按到门上时，木门却自己打开了，却是杨戬从里面打开了门。 卫宁现在懒怠说话，再扫见屋内杨婵正和两个小姑娘在地上画画玩。 她微微一笑，抬头示意正等她开口的杨戬出来。 杨戬会意，也回以一笑，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子。 顺手带上门，跟着卫宁往她的屋子走去。 她停在门外，杨戬亦步亦趋，从善如流。 卫宁转过身，淡淡道：“木公子，眼下没事了，我要打坐休息。这里就交给你了，三个丫头就暂时交给你了。吃食饮水都在你的屋子，想来够用几天的。这林子布了阵法，内里的动作声响外面听不到。你们可以随意活动，只是不能出林子。要是有什么事，就来唤我。” 杨戬静静的看着她，细心听着。 卫宁话音一落，他笑着道：“你放心，我会看着她们，不会让她们渴着饿着，也不会让她们胡闹的。” 听他言辞恳切，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言谈之间却带了揶揄之意，似乎在取笑她的啰嗦。 卫宁不禁有些恍惚，眼前的人似乎还是曾经欢快跳脱的杨二郎。 她不禁失笑，略一回味，也是觉得自己当真的是些啰嗦了。 见卫宁笑了，杨戬也随之笑出了声，眸中百转千回。 他面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柔声道：“好了，进去吧，不论什么都暂时放下吧，安心休息。” 看着他满布温暖笑意的脸庞和无比郑重的眼神，卫宁心里闪过一丝警觉，不对劲。 如果杨戬还是木公子，怎么可能这样和她说话？ 第70章 收魂 卫宁内息高深，法力源源不绝，在体内运转流畅。 等她结束运功的时候，已经是精神奕奕，只觉通体康泰，精力充沛。 待她睁眼一看，明亮的阳光已经换做淡极柔极的晕暗月色了。 这一入定，竟然有半日之久，从日过正午直到玉兔将歇。 看时辰，已过子时了，卫宁不禁有些意外。 旋即又释然了，自嘲的摇了摇头，看来这次当真是累着了。 她起身下地，略略整了整衣饰发髻，当即推门而出。 夜间的桃花林静谧非常，除了飒飒风声再无其他。 见杨戬和杨婵的屋子并无异动，想来正酣睡好眠。 步履从容，脚下不停，卫宁绕到了茅屋的背面。 这里鲜有人至，也没有鸟禽兽类踏足。 相比屋前，更像山间林中，草木繁盛，略显杂乱 。 而且，这面的桃林较之屋前绵延更远，也稀疏许多，更平添数分萧瑟与清冷之意。 整片桃林坐落在山脚下一个平坦之处，茅屋坐北朝南，背靠着青城山绝壁，是鸟兽绝迹之处。 卫宁缓步穿过桃林，走到桃林尽头距这绝壁只剩下数丈的距离 。 因着前有桃林后有绝壁，这里没人知道，卫宁也只在最初种下桃林的时候来过一次。 她就是知道这里隐秘，又在桃林阵法之外，才决定在这里设坛施法，用招魂幡尽收青城山的魂魄。 之前种种意外实在太多，她实在不希望这一点简单的事再有任何波折。 停在空地当中，卫宁盘膝坐下，抬手唤出招魂幡，双手平端，闭目默念口诀。 片刻后，她把那招魂幡抛上天空，口中不停，两手掐在胸前结印。 招魂幡被抛起，停滞在卫宁正前方约半丈远、一丈高，缓缓张开。 幡面迎风飞扬，仿似被狂风前后吹动，飒飒作响，却在没有移动分毫。 要是跟前有人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这狂风是自招魂幡吹出的。 自从它起风，就有源源不绝的魂魄从远处飞来，尽数被卷入其中，消失不见。 卫宁早在施法前就把袖中的乾坤袋放在身边地上，封口的系带也松了些。 所以里面的魂魄如同一条莹白的批帛，源源不绝的向招魂幡飞去。 有招魂幡在，要收取魂魄易如反掌。 卫宁也只需默诵口诀，将它控制住，使其不会随意飞动或乱舞，无端生出祸乱就行了，其实不需要耗费多少法力。 只是因为这青城山的魂魄不少，收拢需要时间，直至半个多时辰之后，才全部收完。 眼见已经功成，卫宁停下口诀。 收手将已经静止在半空不动的招魂幡重新收入手中收起，然后站起身。 看着手里的东西，卫宁也不禁松了口气。 青城山上下所有的魂魄全都在这里了，只等明天…… 不对，已经过了子时，现在正是第七日。 只需要今晚子时前将魂魄放归，青城山之事至那时就勉强算是解决了。 因为招魂幡百无禁忌，是不会区分什么神仙妖怪的。 所以，卫宁这一下收的应该不止是妖怪的魂魄。 这样一来，她之前所谓的“在七日之期后未能被救的天兵天将自此只会是青城山的守卫”当然是成了一句空话。 所以这才是卫赤天将的绝招，这是阳谋，她就算看破了也没办法破解。 只是卫宁行动前早已经想清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 她之前那样的行为实在是万般不妥，一个不好就会遗祸无穷。 而且，以天庭之势，这种结果也绝不可能会出现。 所以她这样前后矛盾，自掌耳光，看似成了笑话，实际上也有意外之喜。 这样会让有心人认为她冲动无谋，不是威胁。 卫宁承认，这次是她输了。 可是，输便是输，赢便是赢，她卫宁仙子虽然谋略不足、技不如人，却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也就是了。 要是她连这点志气都没有，还凭什么决意深入这泥淖一般的三界。 而之所以一定要在晚间彻底了结，其实也不是她顾及颜面在此死撑。 只是因为天狼一家人和自己的七个花妖还没有安排妥当，大金乌那边也还没有个交代。 一待青城山之事了结，她即便找借口多留几天，也很是不容易。 现在还有这光明正大的一段时光，她又怎么会不好好利用。 收起招魂幡，随意的轻轻一甩衣袖，卫宁转过身，缓步往回走。 眼下时间不多了，青城山的事再没有什么费思量的地方。 接下来，她该是好好想一想了。 思量之间，卫宁已经走到屋前。 皓月当空，石桌旁边正肃立着七个人。 白衣乌发，桃枝在手，除却风吹动衣袍的动作，他们静静垂首，正是她刚才还在想怎么安顿的七位花妖。 一见卫宁现身，七人动作一致，躬身行礼：“参见尊主。” 这桃花林是卫宁亲手种植的，与她同根同源、密不可分。 这七只花妖自然等同于她的弟子，当然是一心为主，正是亲信无疑。 晓得他们一定是听到动静前来侍候，而她之前在林后收魂，不能打扰，他们于是在这肃立静候。 卫宁对他们在这儿等她，丝毫不以为意。 对他们点头示意，众花妖也是通透之辈，立刻起身。 等卫宁坐定之后，就在她身前肃立，没有弄出丝毫声响。 她坐正身子，暂时放下心事。 看着肃立在她面前五步之外的七人，和声道：“昨天匆匆一见，都没有来得及和你们说话，你们不要见怪。” 七人听了这话，连道：言重，施礼不迭。 卫宁淡淡一笑，“无需多礼，你们也不是外人，站着好生回话就行了。” 顿了顿，“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他们在这桃花林成长，当然是知道自家尊主的性子，对这些凡规俗礼并不耐烦。 只是他们初初随侍，当然是有些拘谨。 现下见卫宁温煦，他们也自在了不少。 听了卫宁的话，几人面面相觑。 踌躇片刻，左首的男子向前一步，恭敬道：“尊主容秉，我们七个成型没多久，还没有名姓。” “哦！”卫宁恍然。 那人见状，恭声道：“今日得蒙尊主不弃，允我们随侍左右，效犬马之劳，实在是万幸。我们自当誓死效忠，悉心服侍。还望尊主不嫌弃我们微贱，赐下名姓，感激不尽！” 话音一落，他立刻躬身下拜，其余几人也紧随其后，深施一礼，久久不起。 第71章 收徒 想必要不是卫宁不喜欢繁文缛节，他们只怕要长跪不起了。 听他言辞恳切，卫宁心中也有所触动。 他们的忠心她丝毫不怀疑，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她的臂膀，她又怎么会看轻他们。 卫宁点点头，站起身伸手虚扶，“你们都起来。” 等他们站直身子，卫宁一一与他们对视，郑重道：“我并不善虚言，只有一句话。自此之后，我与你们荣辱与共、福祸同担。你们与我同根同源，是我卫宁仙子的弟子，以后再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合该顶天立地，傲视三界。你们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七人听的激动不已，连连点头。 卫宁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又踌躇起来。 因为她从来没有给人起过名字，没有丝毫经验。 见卫宁凝神思虑，情知她是在为他们想名字。 几人心中激动万分，满面喜色，却又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唯恐打搅了尊主。 这世间，主人为从人起名乃是重视的表现。 他们生长在凡间，耳濡目染，对这个认知根深蒂固。 之前左首的人贸然开口，心里也是捏了把汗的。 见卫宁并没有怪罪，还对他们颇为温和看重，如今更是费神为他们想名字，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万分。 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忠心为主，粉身以报。 卫宁思量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仰头望天。 半晌，她微微一笑，定睛看着正眼神灼灼的盯着她的几人，“七星成北斗，北斗聚精英。你们不多不少正好是七个，所以，你们就以北斗七星为名。分别叫做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从此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七星将。” 一面说，卫宁一面伸手指点每个人。 七人一听大喜，连忙拜谢。 在他们中，天璇、开阳、摇光为女子，其余都为男子。 天枢正是之前左首开口的人，隐隐为七人之首。 卫宁随意挥了挥衣袖，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至于姓氏，你们是我的弟子，就都随我姓木吧！” 七星将哪里会不愿意，忙不迭的道谢。 他们生于天地间，自有意识至今，初得名姓，个个激动不已。 连看着最稳重的天枢亦不例外，分别不住的唤着他人的名字。 卫宁也不计较，随意的坐下，带着浅笑看他们热闹。 几人最终被天枢和天璇暗中劝止，意识到失礼，都有些不好意思，微低着头等卫宁训示，眼中的高兴神色却丝毫未变。 卫宁也不说破，随意的和他们聊了聊。 分别问了问他们的喜好兴趣，法力进阶等等。 没有多久他们就放松了下来，言谈之间随意许多，再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众人无有顾忌，你一句我一句的和卫宁闲话家常。 卫宁也从没有与人这样说话过，而且还是晚辈，也是颇有兴致。 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慢慢显出鱼肚白，天将破晓。 意识到即将迎来曙光，众人不觉停下闲话，静待黎明。 一时间，整个桃花林静谧无声。 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时，一声门扉响动引得众人同时偏头。 不远处的茅屋门边，正站着一手扶着门框的杨戬。 一开门看到院落里站着一众男女，被他开门的声音吸引，几乎同时转头看过来，他不禁一怔。 环顾一下众人，继而定睛看向正坐着的卫宁，杨戬报以一笑。 见是杨戬，众人情知他暂住桃林，与自家尊主同辈论交，都笑着点头示意。 别人对她报以暖暖的一笑，卫宁也在唇角勾起一个不大的弧度，回以浅笑。 继而偏过头，仰首看着天边正冉冉升起的金乌。 卫宁心中生出一股似乎从未有过的力量，只觉无穷无尽，源源不绝。 不论昨日有什么不快与失落，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预示了新的开始，孕育着新的希望，合该燃起冲天的斗志，全力奋进才是！ 压下心中未知的浮躁，杨戬也随着卫宁的动作看向遥远的天际。 一轮映天红日，正从天地相接之处缓缓挣脱，一点一点浮上天空，一缕一缕变得耀眼的金黄光芒洒落人间。 这样的场景，让人震撼不已。 此时此刻，杨戬已经不记得那正升起的耀目光华正是他的仇人。 他的心里只余下新生的希望与对未知未来的无限憧憬，这新的一天，正该开启他新的生命！ 好半晌，杨戬才从这震撼中醒过神。带着一抹从容的微笑，他缓步来到石桌前，先和卫宁打了个招呼：“卫宁，早安。” 卫宁自然的点点头：“早。” 然后伸手侧对天枢七人道：“他们是我的弟子，出自这桃花林。” 杨戬点点头，向正看着他的七人抱拳道：“在下杨戬，众位有礼。” 七人亦不失礼，拱手为礼：“在下木天枢（木天璇、木天玑、木天权、木玉衡、木开阳、木摇光），杨公子有礼。” 杨戬笑道：“大家太客气了，要是不嫌弃，可直呼我之姓名，或称我二郎亦可。这公子二字，实在不敢当。” 几人不知道杨戬与自家尊主的关系，对他很是客气。 但是杨戬丝毫不摆架子，一味坚持，大家拗他不过，最后还是约定了大家互称名姓，才算完结。 天枢最是通透，情知尊主还有事要忙，有他们在，多有不便。 而他们也不会离开这桃花林，尊主若有差遣，只需要吩咐一声，他们瞬息之间就能前来效命，而且尊主并不喜人多烦乱。 于是开口请退，众人以他为首，当然是同进同退。 卫宁并不在意，点头允准。 等七星将散去，卫宁示意杨戬坐下说话。 杨戬自是从善如流，从容入座。 “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用了早饭吗？”卫宁随口道。 杨戬似是想起什么，洒然一笑：“天已大亮，不算早啦。清晨才刚起身，丝毫没觉着饿。等三妹她们起了，我和她们一起吃。” 卫宁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随手一指，桌上出现一壶清茶，还有两个茶杯。 执壶倒满两个杯子，杨戬也不需人让，先端给卫宁一杯，再自觉的将另一杯端到自己面前。 二人也不再说话，只清静喝茶。 半晌，卫宁想起还是无知无觉的哪吒，放下茶杯。 从袖中拿出那瓶所剩不多的琼浆玉露，递与杨戬。 杨戬放下茶杯，接过那个小小玉瓶，看着卫宁一挑眉，无声询问。 卫宁也不耽误，立刻为他解惑道：“拿去喂哪吒喝下，他就会醒了。” 离魂伤身，不过是早了多半天，哪吒还得恢复一段时间呢，卫宁也不担心他节外生枝。 一听这话，杨戬喜形于色，欣喜的看着手中不大的玉瓶，激动不已。 哪吒对他们兄妹有大恩德，还是他才认下的兄弟。 更因为受他们连累才有此一劫，生死不知，杨戬心中着实愧疚难安。 尽管明了卫宁一定会救他，但是一天没见他苏醒，他就一日难安心。 眼下哪吒复生在望，让杨戬怎么能不喜不自禁。 激动过后，杨戬郑重向卫宁道谢。 卫宁微一摇头，“你不用谢我，他如今有此一劫，本来就是因我之故，我现在救他是应当应分的。你喂他喝下之后，他至少会虚软无力半天，不用担心，让他休息到恢复元气就是了。” 听了这话，杨戬不再多说，只紧抿着唇用力的点点头。 然后握紧手，起身往哪吒所在的茅屋大步走去。 卫宁重新蓄满茶水，浅浅饮着，惬意不已。 第72章 浮生 偷得浮生半日闲，卫宁静静的品着茶。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宁静的时候了，这种宁静不是所处的环境，而是心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来心如止水的她，居然也很难像现在这样宁静下来了。 自嘲的笑了笑，卫宁摇了摇头。 这只怕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吧，身在这万丈红尘之中，岂止是身，就连心也是由不了己的吧！ 念及此，卫宁不禁一阵恍惚。 纤纤素手握着小巧的茶杯，也已忘记送往唇边。 杯中茶水从热气冉冉到热度消散再到变得冰凉，卫宁保持这个姿势动作一动未动，怔怔出神。 直到杨婵领着已然梳洗妥当的两个小姑娘出来，看到卫宁坐在那里怔怔出神，连她们来到身前都没有察觉。 看到从来都冷静自持、淡定从容的卫宁露出那样杳然悠远的表情和眼神，杨婵不禁有些不安。 清晰的感觉到握在她手中的两只小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她和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同样从她们眼中看到了忐忑。 看两个小姑娘噤若寒蝉，感到了她们的不安。 杨婵安慰的紧了紧她们的手，对她们安抚的笑了笑。 松开她们，杨婵轻轻走到卫宁身边，柔声道：“仙子。” 卫宁星眸一闪，立时神思尽复。 她抬起头，看着面上带了忐忑，小心翼翼的杨婵和两个小姑娘，对她们柔柔一笑。 这一笑，仿春风化开了寒冰，一时间严冬尽去，春暖花开，所有的阴郁俱散去，云开天朗。 杨婵心中的不安忐忑尽数散去，再无踪影，不自觉的也回之灿烂一笑。 一边抬手换掉壶中早已冷掉的残茶，再变出三只茶杯，一边开口让她们一起坐下。 除了桃林初见紧张，过了这几天，杨婵在卫宁面前已经恢复了曾经的自在随心，她开心的坐在卫宁身侧。 两个小姑娘依旧有些忐忑，但她们更不敢违逆卫宁的话。 年纪虽小，却已经懂事的她们恭声道了谢，然后才在剩下的两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们身形尚小，踮脚坐上石凳，双脚登时离地，再加上心中紧张，当然是坐的很不舒服。 两个小小的身子，静静的坐在那里，不敢乱动。 卫宁对此似无所觉，随手将倒满的茶盏放在她们面前，“你们睡的可好，用了早饭不曾？” 两个小姑娘不敢造次，同时抬起头看着杨婵，杨婵笑了笑，“我睡的很好。” 随即低头向坐在对面的两姐妹柔声道：“你们呢，睡的好吗？” 小姐俩立时狠命点头，生恐人不信她们。 两个小脑瓜仿似两只小鸡在啄米一般，可爱有趣极了。 看的杨婵乐不可支，娇笑出声。 继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双手捂住嘴，偷笑不已。 她们的样子，让卫宁也不禁莞尔，继而无奈的摇摇头。 她们竟然这样怕她，那还是早点把她们送到她们的家人身边好了。 看着她们这个样子，她也很是不自在。 两个小姑娘看杨婵偷笑，情知是在笑她们，都有些赧然，脸蛋通红的低下头。 杨婵见状，更是笑个不停。 好半晌，她停下笑，转头对卫宁道：“仙子，二哥呢。我一早醒来没见他，特地出来找他一起吃早饭的。你放心，我把她们照顾的很好。我帮她们净了面、梳了头、穿好衣裳，带她们出来和你们一起吃早饭。” 看杨婵一副娇俏卖乖的样子，分明是在等着卫宁夸奖她。 卫宁看杨婵难得露出小时候才有的娇俏顽皮，心中也有些感慨。 这个柔弱如猫儿的小姑娘，终于可以安心的渐渐走出此前的悲痛伤害了，这着实是一件好事。 于是，卫宁也配合的点头赞道：“嗯，你帮了我的大忙，真不错。” 杨婵也自知自己根本没做什么，只是忍不住向姐姐撒娇而已。 现在受到夸奖，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撅了嘴低下头，手指不停的绞着衣带，尽显女儿娇态。 她这副样子，让之前被她笑得小姐妹俩也对视偷笑。 见状，卫宁笑了笑，也不去点破。 她轻轻一挥衣袖，石桌上立时出现一桌丰盛的早餐。 冒着热气的白粥与点心，还有四个清淡小菜。 立时让三个姑娘食指大动，卫宁甚至听见有人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好了，你二哥在照顾哪吒，你们先吃吧。” 杨婵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递给两个小姑娘一人一双食箸，自己也执了一双，柔声劝她们吃东西。 小姐俩，先是看了卫宁一眼，见她正静静的看着她们，目光平和。 见她们看过来，淡淡一笑，“快吃吧。” 她们对视一眼，一人捧起一碗粥开始吃饭。 见此，杨婵对卫宁笑了笑，也捧起自己的粥吃了起来。 一时间，围桌而坐的四人，三人在吃饭，一人在静静品茶，无人言声，却充满了让人满足的烟火气。 等她们吃完了饭，卫宁收了餐具。 杨婵知道卫宁要忙大事，也不去打扰她，只逗着两个小姑娘说话。 她们两个，终究年幼，见杨婵友善，卫宁也不凶恶，没多久就放开来和杨婵聊天。 话说，杨婵虽然看着是大姑娘了，可内心实际仍是个与她们一般大小的小姑娘。 更何况，妖族比凡人寿命长上许多，她未必有那姐妹俩见多识广。 一时间三个姑娘倒是聊的投机，叽叽喳喳个不停。 卫宁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被她们影响。 四人有动有静，一时倒也和睦。 不知过了多久，杨戬终于推门出来。 一见他，杨婵眼前一亮，顾不得其他，站起身向杨戬甜甜一笑，“二哥。” 见杨戬现身，杨婵也站起了身，那姐妹俩立时下地。 离开石桌，静静退到卫宁身后站定。 杨戬面上是藏不住的喜色，疾步向她们走来。 一到桌前，他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拉着她一起坐下。 然后语带激动的向卫宁道：“哪吒兄弟已经醒了，和我说了些话，因为身体虚弱，现下睡着了。” 意料中事，卫宁点点头。 第73章 坦言 杨婵听了也是欣喜不已，她抓着杨戬的手，激动的道：“哪吒醒了？真的吗？他没事了吗？” 杨戬也是万分高兴，只是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伸手和妹妹回握，笑着连连点头，“是，三妹，哪吒兄弟没事了。” 得了哥哥肯定的答复，杨婵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高兴非常，“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哈哈哈。” 他们兄妹那般欣喜，卫宁也不去打扰，只是执壶为他们的杯子添上热茶。 她还回头看了看站在那里比她坐着高不了多少的两个小小身影，执着壶向她们投去问询。 站在卫宁右手边的小姑娘聪慧一些，立时会意，恭敬的摇了摇头。 还暗自扯了一下还有些茫然的姐妹，给她打了个眼色。 另外一个也恍然大悟一般，笑着摇摇头，露出满口的雪白牙齿。 见这一对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一个灵动一个娇憨，却都不是愚钝之辈，卫宁不禁心生喜爱。 淡淡一笑，也不强求，卫宁回过身放好茶壶。 却没看见身后的两个小姑娘欣喜的对望一眼，眼中满是意外之喜。 卫宁静待这激动的兄妹俩平静下来，向对她赧然而笑的杨婵微微一笑。 然后为正在喝茶的杨戬照例张罗了一份早饭，让他趁热吃。 杨戬面上带着笑，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拿起食箸吃了起来。 他本就年少体壮，又忙活了大半天，他是真的饿了。 见他吃的香甜，卫宁站起身，“你们俩乖乖留在这，我出去一趟。” 她看的是两个小姑娘，两个小姑娘乖巧的应了。 杨戬咽下口中的食物，站起身。 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的妹妹又看看默不作声的两个小姑娘，向卫宁点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她们。” 卫宁点点头，然后向桃林外走去。过了这么久了，外面的情况也该了解一下。 她毕竟还是天庭的天神，也算是祸头子，半点都不关心也说不过去。 她径直走到桃林边缘停住，召唤出天枢，白光一闪，天枢应声出现。 他躬身抱拳，然后就肃立在侧静待卫宁吩咐。 卫宁目视着远方，对天枢道：“即刻去探明林外天兵的状况，还有天将们的行踪，速速来报。记住，不要暴露行踪身份。” 天枢毫不迟疑，即刻抱拳道：“遵命。” 顿了顿又道：“禀尊主，天权、玉衡二人更擅追踪查探隐匿，属下请命与他二人一同行动。” 卫宁一听，没有丝毫迟滞：“准。” 天枢也不废话，立刻抱拳告退。 叫了天权和玉衡，传下卫宁的命令。 三人碰头商量的几句，即刻分头行动。 看他们行事干练，毫不拖泥带水，卫宁暗自点头。 随即，她就站在那里静静规划接下来的细节。 半晌，卫宁已经把每一处细节思量妥当。 现在，只等天枢他们的准确信报，就可以见机行事了。 接下来，就只剩一个‘等’字了。 桃花林中，直到她的背影再看不见了，杨戬才回转过头，坐了下来。 杨婵急着去看哪吒，招呼一声就匆匆进屋去了。 面前美味的餐点，却再引不起杨戬的兴致，想着接下来的事，他有些心不在焉。 看着他神游天外的样子，两个小姑娘都有些莫名。 她们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那个看起来聪慧一些的小姑娘上前一步，推了推杨戬的胳膊，道：“杨哥哥，粥要凉了，快些吃吧。娘说过，吃冷饭不好。” 清脆的童声把杨戬唤醒，看着眼前两个满面莫名的小姑娘，他不禁一怔。 继而自嘲一笑，这是怎么啦，怎么变的这般敏感多疑起来。 心结一解，他心中烦忧尽退。 自在的拿起食箸端起粥碗，继续慰劳自己重新恢复知觉的空空如也的肚腹。 回过神，看到两个小姑娘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对她们歉然一笑，“别站着了，坐下来和我一起吃点东西。” 两姐妹同时摇头，“我们已经吃过了。” 想到之前他是被个小姑娘一语唤醒，真是让他这个七尺男儿汗颜。 见她们这样玉雪可爱，乖巧懂事，柔声道：“那你们也坐下来，喝些茶也好啊。” 姐妹俩对视一眼，点点头，踮脚坐上了石凳。 杨戬为她们添上茶，一边吃一边与她们聊着什么，气氛轻松和谐。 杨戬吃完早饭，与两个小姑娘聊的甚好。 只是她们年小体弱，没多久就露出了疲态。 杨戬如今再不复之前的粗心大意，当然一眼看出。 对这两个小姑娘的身世来历，杨戬当然是心知肚明的。 既怜她们的经历处境，更喜她们的乖巧伶俐，于是温声让她们先去休息。 两个小姑娘确实是有些精力不济，这大半天见杨戬温煦，胆子自然大上许多，约束也没有推辞。 收拾好桌上碗碟，就告声罪进了之前待着的那间茅屋。 看着她们的背影，杨戬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她们的家人：精明犀利、世故圆滑的祖父、忠厚可靠的父母，还有明智干练的兄长。 让杨戬印象最深的还是老狼精天狼与那个桀骜却也冷静的晟峰，天狼久经世故，精明厉害；晟峰年纪虽轻，却也精明强干。 在杨戬看来，最难得的还是他们一家人的相亲相爱。 要是他们一家投靠了卫宁，将来他们一家人其中有人生了二心，就可以用其余家人牵制一二。 只需要把他们分而治之，有把柄在手，他们必定投鼠忌器，至少卫宁绝不会吃亏。 更何况，他们身为妖怪，还能那样明时理，重大局，实在不可谓不难得。 而且他自小听母亲说过，狼是最桀骜孤傲的动物。 他们一生，宁可死也不会屈服于仇敌对头。 但是他们若是认定主人，也会是最忠诚的仆从。 誓死效忠，终生不反。 总而言之，收下他们，目下来说，于卫宁有利无害。 而看他们的意思，像是已经认了卫宁为主，想要拜入卫宁门下。 要是当真能得他们一家相助，卫宁必定如虎添翼，于她大有裨益。 只是，卫宁似乎并无意收下他们。 想来还是不喜欢杂事纷扰，更与他们之前一番手段心计有关。 卫宁肯定认为他们心思狡诈，心计颇深，所以才不愿意收下他们。 这样一来，实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啊！ 不行，卫宁不通俗务，待会得试着劝劝她。 而且他的身份，该是时候揭开了，杨戬打定了主意。 想罢，杨戬长出一口胸中闷气。 放下心事，这才注意到四下春光正好。 阳光明媚，又是处在这般优美熟悉无有丝毫忧虑的世外桃源，更是难得这般悠闲清静，杨戬心情大好。 他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坐在那里一点也不想动作，只想静静的享受此刻，等卫宁回转。 第74章 相认 哪吒还没醒，杨婵待了一会儿就略带遗憾的出来了。 杨戬把妹妹叫住，要和她一起等卫宁回来。 还不知道哥哥打算的杨婵乖乖听话，坐在杨戬身边，两兄妹闲闲的说着话。 没多久，卫宁就回来了。 没等她问为什么只剩下他们兄妹，杨戬就立刻站起身，“她们俩还小，身体也弱，我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卫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正要回屋，就被还站着的杨戬叫住了。 “卫宁……” 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杨戬，看着卫宁转身要走，本来就忐忑的他一瞬间竟然生出错觉来。 要是现在不相认，明天过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脑中顿时一空，急急把她叫住。 卫宁还在想事情，等天枢他们回来，她就再没有时间留在屋子里了。 忽然，身后传来的一声大喝让她怔在了当场。 当理智回笼，杨戬当然知道，他这样已经是向卫宁承认了身份。 杨婵惊的瞪大双眼，站起身惶恐的看看卫宁又看看二哥。 杨戬原本的猜测在卫宁怔了一怔回过身来后，面上没有震惊，只有平静时成了真。 提在半空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地，杨戬松了口气，这时才感觉到额上、手心、背上全是汗，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溢满心房。 果然，她已经知道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她该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曾舍身相救，如今却在当面也不肯和她相认的自己兄妹的。 再回想她之前一闪即墨的复杂眼神，杨戬眸中自责愧疚之色更盛。 她，该是伤心了吧！ 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两相望，静默无声。 杨婵也很快明白了哥哥这一声称呼的含义，眼见卫宁没有震惊和鄙夷，顿时想哭又想笑。 见他急急的喊出自己的名字，声音中惶恐之意甚重，情知他这是承认了身份。 卫宁心中暗自叹息，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有别的感受。 只是之前的惆怅失落也已消失无踪，心底升起淡淡的喜悦。 她转过身，看着僵立在那里、面色有些潮红、眼中满是惶惑的已经长大的二郎。 卫宁浅浅一笑，眼中带了安慰，心中也只剩下了平静。 很快，杨戬回过神，平复了一下心情，让自己恢复从容。 现在，再不需要隐瞒什么、掩藏什么了。 杨戬带着重逢的喜悦和激动，大步向卫宁走去。 而卫宁也面带微笑看着一步步走来的二郎，仿佛在迎接远游归来的朋友和晚辈，面上眉间满是欣慰与喜悦。 仿若受了天大委屈，如今终于见到在自己心中高大如神只，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家长的小孩。 如同与或许此生再也不能相见的最亲的亲人，再次意外重逢。 杨戬大步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卫宁。 他不停的喃喃唤着她的名字，他的身子甚至在微微颤抖。 卫宁没有推开他，尽管从未和谁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尽管不能完全了解二郎的激动。 但是她还是包容了他，因为她能感觉到杨戬的激动与喜悦。 她的头只能触及他的下巴，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以期能安慰他。 杨戬沉浸在自己百感交集的思绪中，久久不能自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一平静，他方才的动作和如今的情形让他的脑子有一刹那的空白。 很快，他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手忙脚乱的轻轻将卫宁扶开。 他的心乱成一团，擂鼓一般剧烈的跳着，手和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 他微斜着身子忐忑不安的僵立在那里，低着头不敢去看卫宁。 见他将自己扶开，以为他已经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卫宁放心站直身子。 看向一旁已经泪流满面的杨婵，向她伸出手，“三儿。” 听着这熟悉温柔的声音，杨婵立刻呜咽一声冲过来抱住了卫宁。 怜惜的轻抚着杨婵的头发，这个高度适合多了。 卫宁顺手给两个小狼精的房间设下结障，免的吵醒了她们。 她轻声慢语的哄了很久，才让杨婵恢复了平静。 再转头却见杨戬微低着头僵立在那里，一副犯了错等待处罚的样子。 卫宁是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模样，只是他这个局促样子，真是难得一见。 不禁觉得好笑，忍不住和杨婵调侃道：“难得难得，杨家二郎这般模样倒是少见。还以为二郎业已长大成人，怎么还会有小时候羞怯扭捏的样子，可见是人长心未长啊！” 听了卫宁调侃的话语，杨婵捂嘴偷笑。 知道她没有生气，杨戬终于松了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 他也没计较她们对他的调侃，很快恢复自然，再不见半分局促。 然后再看向卫宁和三妹，回了她们一个暖暖的笑脸。 杨戬看着卫宁，郑而重之的道：“卫宁，对不起。” 不论有什么理由，隐瞒身份，对不起。 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和她相认，让她为他们费神，对不起。 尽管是无意的谎言，对不起。 卫宁当然明白他在为什么而道歉，看着他溢满愧疚的眼睛，又看看同样表情的杨婵，认真道：“没关系，别再放在心上了。” 不论如何，他最终也和她相认了。 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知道她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杨戬兄妹松了口气，心中感动万分，得友若此，幸何至哉！ 三人相顾，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在门口站了片刻，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总这样杵在门口也不像话，于是卫宁笑着对还有些发怔的杨戬道：“别在这儿站着了，都进来坐吧。” 说完，她拉着杨婵率先推门进去，杨戬自然而然的跟了进去。 第75章 执拗 杨戬顺从的跟着卫宁进了屋子，再和妹妹一起被安置在木凳上坐下。 骤然大喜大悲，心情激荡之下，他如同踩在云端，神智虽在，心神却有些迷茫。 卫宁见他不言不语一派乖顺，眼神中一片迷茫恍惚。 安置他坐下后，也不去打扰他，只为他取了一杯清泉水送到他手中，又和杨婵闲话了几句。 接杯入手，杨戬回过神。 本来是故人重逢，应该欣喜欢庆的。 只是忆及往事，又怎么笑得出来。 毕竟再甜的蜂蜜掺了黄连也只是一杯苦酒，满心的喜悦转瞬就被满腹的愁苦掩盖。 面对卫宁亲切的面容，他最终也只在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方才初见的激动与喜悦此时已经慢慢消散无踪，只剩下满室的静谧。 长长的出了口气，杨戬把目光投往远处，清朗的声音中带了深深的惆怅寂寥，“人生的机遇果然无常，上次匆匆一别，如今再见早已沧海桑田。你的际遇，我们的生活都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眼前这个初见还是陌路人的青年，让卫宁感觉他镇定从容、稳重大方、颇有大将之风。 虽然他是被追杀的钦犯，心中也不禁赞了一赞。 眼前的杨戬也已经长大成人，为人处世也成熟稳重了太多太多，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只是在卫宁心中，他仿佛昨日还只是一个跳脱少年。 然而听了他这一番话，才知道经历了那一番磨难的他是真的长大了！ 他的语气中有感慨、有无奈、有唏嘘，却绝不是无病呻吟，故作深沉。 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真情流露…… 看着他俊逸的面容上带着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深沉，如刀刻剑削般棱角分明的眉角眼际附着深深的愁苦。 卫宁心中既怜且惜，怜他身世凄苦，惜他若无此波折。 以他的心性资质如果能顺利成长起来一定会是一代俊杰，只是如今却…… 此刻听他语带寂寥，一番话语满是堪破世情之感，整个人暮气沉沉，让人听了心下不忍。 看的卫宁忍不住皱眉，于是温声安慰道：“往事已矣，还是不要太过纠结前事的好。毕竟做人要向前看，你还有大好的年华，怎么能这样消沉！” 听了卫宁的话，杨戬忍不住苦笑。 理虽如此，人尽皆知，可是涉及自身，又怎么可能当真如此洒脱。 要是当真能这样没心没肺，于己于人，又情何以堪啊！ 只是卫宁身为上界神仙，于人情是非、世事情态怎么可能像凡人那样有深刻的体会。 于是压下心中苦闷，对卫宁感激一笑。 虽然卫宁不解世俗，只是以己度人，也知道二郎的遭遇与心中的苦楚一定不会因她寥寥数语就消散无踪。 只是她虽在凡间游历时日不少，对于凡间的爱恨情仇、恩怨痴缠她却没有丝毫经历感受，现在就算想安慰他，也是无从说起。 更何况，他以后的不幸生活更是因她而起，她又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来安慰他。 这一切只能交给时间，慢慢去抹平他们的伤痕。 三人坐在桌前，半晌无言，房中一片静谧，似乎有些压抑。 杨婵也早不是之前活泼任性的大小姐了，她知道二哥有心事，也知道卫宁不会不管他们。 可是他俩的想法似乎有矛盾，所以她只乖乖的坐在那里，没有开口，害怕打扰了他们。 杨戬沉默的坐在那里，此时此刻心中早已百转千回，纠结万分。 他身负血海深仇，满心冤屈愤懑，更有慈母正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受苦，他兄妹俩遭此劫难尚且在逃命之中…… 初遭大劫、死里逃生后，他消沉、他懦弱、他浑浑噩噩、他妄图逃避现实。 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如果他不能振作起来，奋发图强，苟延残喘偷生于世尚且不可能。 更何况他还有深仇大恨要报，他还有的受苦的慈母在殷殷期盼，他还有柔弱的小妹需要保护，他怎么能不振作。 如今，天可怜见，有高人指路，有贵人搭救……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拜得名师，学成本事。 因为只有这样，他和妹妹才能活下去，他们的命才不需要时刻被攥在仇人的手中。 进而才能救出母亲，大仇得报，才能和母亲妹妹安然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可是卫宁……他的恩人，他的挚友，对他们倾心相待、全心相护的人。 她有她的立场、她的思量，对于她的决定，他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难道，真的要像卫宁说的那样，他和妹妹就要在远离尘世的昆仑之地度过余生吗？ 从此与世隔绝，过着安稳的、平淡的、毫无波澜的生活。 什么学艺、什么报仇、什么救母、全成烟云。 天庭自此和他再无丝毫瓜葛，他们兄妹会像两个没有身份，没有恩怨的游魂一样苟延残喘。 一念至此，杨戬满心满腹立时充斥着漫无边际的悲愤和不甘。 他的脸慢慢涨红，双手攥紧，眼中射出坚毅无比的神色。 不行，不可以，他不能这样苟且偷生，独善其身。 他一定要说服卫宁，一定要，一定，一定！ 杨戬天生是个倔强的人，如今经历了那样一番劫难，性情越加偏执。 打定了主意，很难改变。 此时此刻，他不再纠结前路，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改变卫宁的决定，他绝对不能那样活着。 卫宁和杨婵一直在注意着他，此刻见他面色有异。 杨婵担心不已，满面纠结的看着卫宁。 卫宁都不用想，就能猜得到他的心思。 对杨戬的执拗，她心中有数，只是她不能改变主意。 见他苦苦挣扎，心中不忍之余，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拍拍杨婵的手安慰她。 她已经做了决定，而且细心思量过，这是伤害最小、最稳妥的方法了。 该说的她已经全说了，再多说下去，于他也只能是打击和伤害。 卫宁不愿再伤他，也不想两人之间更生嫌隙。 她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先行避开的好。 她浅笑道：“你且先坐一会，我先带三儿去休息。然后我要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毕竟此刻外面人多烦乱，我也不想再横生变故。” 边说边拉着杨婵站起身，话音一落，就抬脚准备离开。 还未走出几步，就被杨戬一把抓住手臂。 他抓得并不紧，她不是不能挣开的，可是他周身笼罩的哀伤与绝望却让卫宁不忍动作。 他修长的手指却让人觉出前所未有的坚决，她只得无声的叹了口气。 对杨婵安慰的一笑，“三儿你先回去休息，我和你二哥有话要说。” 杨婵满眼忐忑，却不敢多说，几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卫宁停在原地，没有动。 第76章 胁迫 两人一站一坐，静默无语。 蓦地，杨戬站起身，来到卫宁面前。 紧紧看着她虽有无奈却坚定如初的眼眸，杨戬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在卫宁面前。 这一动作，惊的卫宁退后两步，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继而又变成伤感与为难。 卫宁深蹙娥眉，樱唇紧抿，定定的看着眼前跪伏在地的沉默身影。 她不是凡尘中人，对凡俗礼节不甚在意，可是她也深知凡间的森严礼教。 可是杨戬却是一个异数，他对凡规俗礼从来不屑，最最抗拒的就是下跪。 哪怕是对他的父母长辈，他也是能不跪就不跪。 幸好他的父母都不是刻板的人，没有刻意去强迫他。 这对他更是一种纵容，几乎从来就不会下跪。 可是现在，他却自愿的跪倒在她面前。 这是胁迫吧，让她怎能不震惊，不为难。 卫宁此时又气又急又无奈，立时要拉他起来。 可是杨戬却像种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卫宁见此怒气更盛，这个二郎，怎么能这么不知轻重，这样胡搅蛮缠。 如此行为不能轻纵，否则他自以为得计，以后又有谁能再纵容他。 一念至此，卫宁甩开他的手，侧过身子不去看他，厉声道：“事情因由利害我已经对你说的很清楚了，你不是糊涂人，怎么可能想不通透。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这样作态。我自认对你心性习惯还算了解，当然知道你这般动作于你是什么意义。难道，你是仗着与我相熟，想要以情相迫于我不成？”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 杨戬一震，蓦地抬起头，满面沉痛。 他急声道：“不，卫宁，不是这样的，我绝不是要以情相迫。这于你于我都是亵渎，我但有此念，让我杨戬天打雷轰，死无……” 话未说完，早已被卫宁厉声打断：“闭嘴！” 杨戬被卫宁从未有过的怒气吓的一震，怔在了当场，不知该如何反应。 卫宁此刻既是恼怒，更是惊疑。 她压不住怒火上升，指着杨戬斥道：“曾几何时，心高气傲、大气豪爽、无所畏惧的杨二郎，居然变的这这副模样！这样没有担当，竟然要靠诅咒发誓来证明自己吗！你是天庭第一女战神瑶姬的儿子，生就继承仙骨。你有那样高贵的母亲，那样不俗的根骨，那样要强的性格，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杨戬静静的听着卫宁的怒斥，他无可辩驳。 面上似喜似悲，且愁且苦。 再见卫宁被自己气成这样了，杨戬更是自责，不愿让她再生气。 此时趁她提到母亲，正好借机说服她，这样也能让她转移一下注意。 见她停了下来，立时接道：“卫宁，对不起，我不会再如此了。可是，你也说母亲是天庭第一女战神，那样高贵不凡。却因为那狗屁不通、毫无道理的天条而成了阶下囚。不仅如此，她还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儿女被无情的处死在她眼前。她是多么骄傲，你再清楚不过。此情此景，你让她情何以堪！此时此刻，她只怕早已心死如灰、生不如死了！” 一念至此，杨戬不禁悲从中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无暇顾及其他。 抬头看着卫宁继续道：“父兄已去，杨戬无能，无力回天，子欲养而亲不在，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此！可是，母亲尚在，杨戬此生还有尽孝的机会，又怎么能放过。要是如你那般安排，放任母亲受苦而不闻不问，杨戬又与畜生何异。那还是你认识的杨二郎吗，还配活在天地之间吗？” 掩在袖中的手已经攥紧，杨戬一番呕心沥胆的泣血剖白让卫宁满心的怒火化为虚无，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 他一番话字字泣血，声声悲切，说的入情入理。 卫宁就算是块石头，也得为之触动。 更何况，她还不算是个死物。 孝，乃人伦大道，若当真如她安排的那样，就是她阻他尽孝，罔顾人伦。 如此一来，不仅瑶姬难以得救（身易赦，心难赎！），更是让杨戬兄妹抱憾终身，痛苦一世。 若当真如此，那就是她造孽了。 更何况在她看来，杨家的事可以说是天庭也有过，本就处置不公。 当初她作出那样的决断，本来就是违心之举。 若是再让杨戬兄妹有此结果，那她该情何以堪！ 卫宁面上一片肃然，面沉似水，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了。 可是，前车之鉴犹在，她该再次抱着侥幸随心处事吗？ 以他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撼天庭之力，救出瑶姬。 要是天庭一意孤行，他们兄妹可能连这弹指百年也难再偷得。 一念至此，卫宁狠了狠心。 她蹲下身和杨戬平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沉声道：“瑶姬身为神仙，那拘役之刑于她并不会有太多伤害。她的身份不低，只要你们兄妹能从此销声匿迹，用不了多久，玉帝一定会赦免她。至于她的心结，将来由我负责解开。我会尽快寻得机会见到她，告诉她你们兄妹幸免于难，一定能长命百岁。想来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不会再是心如死灰。到时她会振作起来，那个冠绝三界的天庭女战神一定会重新回来。” 眼见着杨戬眼中的期望一点点消散，清亮的星眸慢慢变得黯淡无光。 卫宁心中一酸，别过脸，继续道：“这样一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屋内再无半丝声音，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眼前的人沉重的呼吸声，让她心中不安。 回过头，卫宁看到的就是杨戬目光涣散、面如死灰的样子。 她一惊，扶着他的双肩摇了摇，声音带了急切，“二郎，二郎，你怎么啦。你别这样，别这样，你给我清醒一下。” 见他毫无反应，卫宁手下发力，使劲摇了几下，终于让杨戬回过了神。 见他眸中渐渐有了光亮，卫宁松了口气。 她双手轻轻扶着他的脸，直视他的双眼，轻轻道：“二郎，对不起。我不否认，这样做我是有私心，可更是为了你们着想。如果你要怨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憋在心里为难自己。二郎，你听到了吗？你给我振作一点！” 杨戬此刻已经回过了神，静静的看着卫宁的眼睛，听她说话。 到最后，他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方才激动之下，热泪盈眶，眼眶还有些红肿。 此刻眼中有水雾慢慢晕开，最后缓缓流下面庞。 这样无声的流泪比痛哭失声更让人觉得难受，卫宁心中难受，轻轻用指腹一点点擦去。 可是却仿似怎么也擦不尽一样，不断涌出流下。 第77章 说服 卫宁叹了口气，轻声劝慰，“是谁说过，男儿流血不流泪，小时候再伤再疼也忍着不肯掉泪。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像三儿一样爱哭鼻子了。” 听了这话，杨戬忍不住勾唇一笑，没有说话，可泪水却慢慢止住了。 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自然，眸中也重新有了光彩，卫宁暗自松了口气。 扶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站起身。 卫宁扶他坐下，自己也重新坐了回去，将水杯递到了他手里。 杨戬顺从的接过，几口喝尽，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然后他抬头看着卫宁，郑而重之的道：“卫宁，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谢谢你为我们一家想的这么周全，更谢谢你的全心相护。” 不等卫宁开口，杨戬又继续道：“人活一世，有的命长，有的命短，最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古语有云：朝闻道，夕可死矣！在我看来，人的生命不在短长，而在价值。如果心中有信念，辛勤奋斗，哪怕活一天，也好过浑浑噩噩的寿终正寝。没错，如你那般安排，我们一定可以安享富贵，平安到老。可是，那样的我不是我，那不是杨戬杨二郎，欲界女神瑶姬长公主的儿子。那只是一个没有心，没有灵魂的泥塑木偶。真正的我，会为了家人、为了信念而努力拼搏。哪怕我活不到成功的那一天，可是，至少我努力过了，付出过了，我没有白活一遭，我不会带着遗憾离去。” 卫宁静静的听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杨戬平静的面孔。 他这样淡淡的陈述，在她听来，触动丝毫不亚于他方才的字字血泪。 如果说方才的的倾情泣诉让她感动，那此刻的淡然述说就让她动容。 谁没有年轻过，谁年轻时不是满腔热血，意气风发。 哪个又会稀罕一条性命，谁又会真的像那些历尽沧桑的老古董一样永远用利益得失来衡量一件事该不该做。 如果一件事需要衡量了才去做，那这件事本身就不值得去理会。 如果没有经历这么多事，想来她也依旧会是那个冲动天真的卫宁。 见卫宁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眼中神色不住变幻。 杨戬伸手拉住她的手，让她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 让她看着他溢满热血豪情的眼睛，缓缓道：“人，不能为了活着而活着；人，应该为心中的理想而活着。活着，从来就不是目的，它只是实现理想的手段。一个人，如果真的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最大的悲剧！” 杨戬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他的话却像晨钟暮鼓一样，让卫宁震动莫名。 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上。 她睁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平静与她对视的杨戬，一时间，天地皆为之静止…… 两人一动不动，对视良久，相顾无言，仿佛痴了！ 在这段话面前，她苦苦思索的所谓完全之法，简直见不得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宁将所有的一切，清清楚楚尽数思虑了一遍。 此时，她得心中已经有所决断，只是她还不能完全说服自己，她还需要一个理由。 忽然，卫宁眸中精光一闪。 她抓紧杨戬的手，将两只手蓦地举到半空，悬在二人当中，这样的动作更能让两人注意力集中。 此刻她的眼神清明而决绝，灼灼的盯着对方的眼睛，肃声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的信念，你的理想，能坚持多久？” 杨戬先是一怔，眼中继而闪过一抹狂喜，快的让人以为只是错觉。 他坚定的回握卫宁，压低声线决然道：“直到我死得那一刻！” 声音低沉，满是肃杀，没有人能忽略其中的决绝。 卫宁神色丝毫未变，紧接着道：“那你能活多久？” 杨戬的眼神变的前所未有的犀利，他一字一句道：“死，杨戬并不怕。可是我绝不会轻易死去，我的命，甚至不属于我自己。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住我的命，我会一直活到我再也没有一丝一毫活路为止。而且，无论什么时候，我可能会因为外力而死，却至死也不会失去求生的信念。” 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充满肃杀，卫宁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她继续道：“如果，就算你如何努力，最终也无法救出瑶姬，你会怎样？” 杨戬眼中的犀利丝毫未减，更掺入许多绝然：“那就继续努力，直到成功为止。期间，哪怕遭遇再大的打击，我也决、不、放、弃！” 说到最后，声音蓦地提高，冲天的霸气溢满了屋子。 三问三答，两人四目相对，自始至终，丝毫未错分毫。 随着杨戬充满霸气的话音落下，卫宁眼中激赏一闪即墨，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豪气。 “说得好！”她蓦地站起身，扬声赞道，面上再不复之前的严肃，却是浅浅的笑意。 她放心了，为人立世自当有信有念，但更当百折不回，坚强不屈。 杨戬救母的事，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指望玉帝放出瑶姬，虽不能说是痴人说梦，却也绝对不容易。 卫宁之前那样说，更多的是为了安慰杨戬。 因为在她看来，仙人长生不老，纵使被囚百年、千年，也不过沧海之一粟而已。 可是杨戬不愿如此，时间太久，他骄傲的母亲要遭受更多屈辱折磨才有可能恢复自由。 这一点，卫宁也明白，只是之前她更认同与自身苦痛相比，瑶姬更在意他们兄妹的安危。 可是她却忘了，情同此心，恩同此理。 父母疼爱子女，子女也敬爱父母，这两种爱，从来都是相互的，她不能只想到瑶姬而忽略杨戬兄妹。 杨戬很好，他说服了她，她相信了他。 第78章 放心 至此，卫宁已经彻底放下了心。 这样的杨戬，已经不用她再操心前路。 只是…… 卫宁眼眸一转，慢慢收起笑意，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等待结果的杨戬道：“杨戬杨二郎，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只要你肯答应，我就不再固执己见，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杨戬终于听到了最想听到的话，眸光大盛，激动的站起身，面上满是不敢置信和掩饰不住的喜色。 卫宁抬起另一只手举至他胸口，示意他稍安勿躁。 杨戬会意，极力抑制住激动地情绪，紧紧盯着卫宁，等她开口。 见他已经克制住自己，卫宁沉着声，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答应，此生此世，绝不向天庭寻仇。” 一句话，让杨戬满心的激动喜悦尽皆凝住。 他有刹那的失神，似乎认为自己听错了。 继而定定的看着卫宁，眼中神色变幻莫测。 卫宁丝毫不让的与他对视，静静的等他的回音。 情知他此时正在万分挣扎，杀父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尽管大仇得报的希望几近为零，可是以杨戬性烈如火、偏执到死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他一定会抓住每一点每一滴的机会，去报复去寻仇。 这样一来，不仅是有损天庭威严，更是自找死路。 两败俱伤，没有半点益处。 另外就是，卫宁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忧。 她没有丝毫依据，但是她感觉杨戬将来的成就绝不会低。 要是当真有这么一天，不仅天庭不宁三界不安，杨戬更是可能因着一次次的杀戮而遁入魔道。 更有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忧，大金乌的安危！ 天庭有难，他首当其冲，责无旁贷，卫宁不希望他们俩对上。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让卫宁下定决心，从一开始就绝了他报仇的心思。 杨戬的人品心性她信的过，只要他答应下来，他就一定会做到。 更重要的是，如今时机正好。 此时他还未开始修炼，不抱着报仇的念头去修炼，更能助他修身养性。 长此以往，就算不能得道成仙，也一定能成为得道高人。 片刻之后，杨戬的眼眸中终于只剩下决然。 他知道这是卫宁的底线，天庭不能乱。 杨戬终究是一个果决的人，相比报仇，救出母亲更重要。 他咬着牙沉声道：“好，我答应，终我杨戬一生决不向天庭寻仇。但是若他们主动前来杀我害我，我一定会奋起反击，若因此有所伤亡，就不干我的事了。” 果然是成大事者，半点口实都不落。 既守信诺，又不拘泥，行事滴水不漏，卫宁心中感叹！ 看着满面严肃等她答话的杨戬，卫宁抽出被握着的右手。 这一动作，让杨戬本已笃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不等他再有动作，卫宁微微一笑，缓缓举起右手置于耳际。 杨戬又是一怔，转瞬之间他的眼中一片清明，嘴角溢出一丝微笑。 等他也举起手，两人一齐动作，在半空中连击三下。 击掌为盟，誓约即成，终身不悔！ 最后一下掌击之后，在两手分开之前，杨戬弯下手指，紧紧地攥住的卫宁的手。 这一刻，他激动万分，满腹满心的喜悦溢于言表，喜笑颜开。 卫宁见此，也是报以微笑。 屋内再无半点之前的剑拔弩张，只有满满的温馨喜气慢慢飘舞。 见杨戬像个傻小子一样，咧着嘴笑个不停。 卫宁笑着摇了摇头，晃了晃他的手：“好了，别再傻笑了，我们去看三儿吧。” 杨戬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确是在傻笑，不禁抿着唇好笑的摇摇头。 听卫宁要去看妹妹，立时点头答应。 如今卫宁已经答应不再阻止他去拜师学艺，他也再无担忧，只剩下满心感激。 至此，前路已定，他心中大安，再不复之前的患得患失，激动失常。 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卫宁的手不放，他心头一跳，面上一热，连忙放开。 之前神思不属之下，屡次对卫宁无礼尚且情有可原。 此时卫宁退了一步，让他得偿所愿，心满意足，他怎么还能这样唐突无礼。 尽管卫宁根本就不懂更不屑凡间的凡规俗礼，可是他也不能趁机亵渎才是。 手被放开，卫宁也没有在意。 她收回手，率先向门外走去。 杨戬半是羞囧半是自责，面上忽白忽红，如今却见卫宁丝毫未放在心上，不禁一怔，继而哑然失笑，无奈摇头。 他真是多心了，卫宁又怎么会是那样拘泥的人，更何况她根本不懂。 笑过之后，杨戬再不复之前的纠结，大步跟上卫宁。 此时金乌已经西坠，外面一片清亮。 杨戬心情大好，看着本就顺眼的风景更觉赏心悦目。 隔壁屋内，杨婵坐在床上，心不在焉的和已经醒来的两个小姑娘说话。 既担忧卫宁怪他们隐瞒身份，又担心她为了保住他们兄妹俩的性命，而执意将他们软禁在昆仑山。 于她，那样的安排，并不难接受。 可是她知道，那对哥哥却是生不如死。 他一定会拼尽全力说服卫宁，改变她得想法。 可是卫宁姐姐虽然淡然温柔，杨婵也能感觉到她的果断和决心。 更何况，比之以前，她也变了不少…… 而二哥的倔强执拗，杨婵更是了解。 这样一来，他们各执己见，必定不会轻易妥协，他们之间肯定生出嫌隙。 在这世上，他们兄妹在意的人、在意他们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卫宁绝对包含其中，并且高居榜首。 杨婵不愿意二哥和卫宁姐姐起冲突，生嫌隙，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不禁面上愁色更深，坐立不安。 一直围在她身侧的两个小狼精，自然能发觉得到她的变化。 她们虽然年纪小，却也比杨婵见识经历的多。 更何况才刚刚经过大变，更会察言观色了。 眼见这个姐姐心不在焉，她们俩对视一眼，也不多打扰，只静静坐着对手指玩。 两人是双生，自幼一起长大，自然心意相通。 她们也不说话，在那里用眼神、表、手势交流，也让她们喜笑颜开。 第79章 林外 这幅画面被窗外的两人尽数收在眼底，卫宁眼见两个小狼精这么古灵精怪，也觉得喜欢。 再看杨婵的模样，自然明白她是为何如此。 看了杨戬一眼，他一语不发回了个微笑. 然后冲着屋内扬声道：“三妹，你出来一下。” 杨婵被二哥的一声呼唤唤回了神智，远远看着他们俩并肩站在屋外。 二哥面带笑意，声音里也满是喜悦。 而卫宁，她依稀看见她也在微笑。 她虽然不知道她们谈话的结果，可是仍感觉到是好结果。 不禁又惊又喜，眼眶湿润。 杨婵手足无措的站起身，心不在焉的安慰了两个面带惊奇的小姑娘一句，立时急急往外走去。 一出门，看着并肩而立的杨戬和卫宁，杨婵有些痴了。 看杨婵在那里发愣，以为她近乡情怯，卫宁也不在意。 伸出手，柔声唤道：“三儿，过来。” 这既陌生又熟悉的称呼，不仅唤回了杨婵的神智，更让她红了眼眶。 看着眼前如山一般伟大，如母亲一般温柔的卫宁姐姐，忍了太久太久的委屈和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她不禁痛哭失声。 再无迟疑，她哭喊一声，“阿宁姐姐！”就冲进了卫宁的怀抱。 倚着那温暖的肩膀，杨婵终于放声大哭。 抱着嚎啕大哭的杨婵，卫宁叹了口气。 三儿自小柔弱，更受尽宠爱呵护。 之前却经历了这样一番磨难，一定是满心的痛苦委屈。 如今这一大哭，正好把积藏在心底的郁结尽数发泄了出来。 所以卫宁和杨戬都没有阻止她，卫宁稳稳的抱住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一手慢慢抚着她得长发，无声的安慰她。 一旁的杨戬看着嚎啕大哭妹妹，也不禁心头一阵酸楚，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他别过头，不忍再看，他怕他忍不住也哭出声来。 等他听妹妹的哭声低了下去，他转过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中满是柔情。 此时此刻，卫宁那般温柔、那样体贴。有些像母亲，却又不像是母亲。 杨戬的心像被什么一下子充满了，涨涨的，热热的。 杨婵哭了不少时候，杨戬和卫宁都担心她哭久了伤身，于是一齐柔声劝慰，终于劝的她收了泪。 卫宁将她身子扶正，见她哭的一双妙目通红发肿，面上满是泪痕。 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用袖子在擦脸，一边还不停抽噎。 卫宁不禁一笑，拿出手帕，轻轻帮她擦脸，“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好生漂亮的一只小花猫啊？” 一句话，说的兄妹俩都笑了。 杨婵也是大姑娘了，方才是真情流露，现在回想起来，不禁羞囧不已。 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接过卫宁的手帕，给自己擦脸。 卫宁微微一笑，牵起杨婵的手，拉着她坐到了石凳上，然后自己也坐在她身边。 杨戬如今也不再拘谨了，见她们都坐下了，他也不需招呼，施施然坐了最后一张石凳。 杨婵已经擦干了眼泪，也停下了抽噎，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卫宁，长长出了口气，笑的灿若春花，“阿宁姐姐，我好想你。” 她面色虽正，声音也清亮欢快，卫宁却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意味，还有一丝惶惑和委屈。 个中因由，她自然心中有数，微微一笑，饱含安慰。 拍拍她的手：“乖，没事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又引的杨婵红了眼圈。 见此情景，卫宁笑的有些无奈，她实在不善于劝人。 而且，让她一直沉浸在伤痛的回忆中，于她也不是好事。 可是她对此毫无经验，于是只能略带了求救的看向杨戬。 杨戬到底更坚强些，见了妹妹的动作，只是叹了叹气，却也并未再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此刻把卫宁的表情收在眼底，不自觉的回之一笑。 立时开口道：“三妹，别再伤心了，已经都过去了。” 紧接着话题一转，“对了阿宁，上次的事，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杨戬这一句话一半是为了转移妹妹的注意，还有一多半是真的关心。 因此语意殷殷，眼中满是关切。 这一句话，也让杨婵分外在意，她再顾不得伤感前事，立时关切的看着卫宁。 卫宁本只想让杨婵不再沉溺于前事，却不想杨戬把话引到了她身上。 闻言先是一怔，再看着他们关切的目光，于是淡淡一笑，语带安慰道：“没有，我没有受什么处罚，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听了她得话，杨婵松了口气，杨戬却明显不信。 他的眼中带了质问，满是不赞同，定定的看着卫宁。 卫宁到底不善虚言，被杨戬看的有些不自在。 见他明显不打算就此略过，卫宁只能无奈道：“好吧，玉帝罚我到昆仑思过。” 见杨戬眼中还是不信，卫宁淡定的回望，“其实论起来也不算是罚，是我自己提出的，我要去昆仑拜访前辈高人。不过，我随时都可以走。这样也好，正好和你们顺路，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见卫宁眼神清明，话语磊落。 杨戬再一想她的身份，这才信了她的话。 继而忍不住心中喜悦，倒也真的是歪打正着了。 若非如此，卫宁怎么能因缘际会的再救他们一次。 还能和他们一路去昆仑，真真是天意难测！ 依稀听到了动静，卫宁打发兄妹俩回去用饭休息。 眼见天色不早了，她要去忙了。 两人知道眼下还不是安心的时候，都乖乖听话。 卫宁换上热茶与杯子，分别注满三个杯子。 等她放下茶壶时，天枢和天权玉衡已经出现在平地与桃林相接之处。 他们脚下虽迅捷，却并未疾奔，所以动静并不大。 不过数息，他们已经来到卫宁身前躬身拜见。 卫宁随意的挥挥手：“坐下说。” 三人初还犹豫，面面相觑。 直到卫宁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那般平静幽深的眸子，没有丝毫情绪。 三个人却是心下一松，再不迟疑，鱼贯落座。 只是一个个都有些拘谨，正襟危坐。 卫宁静静的分别递给他们一人一杯茶，三人恭敬接过。 片刻，待他们都已内息平稳后，卫宁才开口道：“如何？” 显然三人已经交流过了，相互点点头。 天枢开口道：“启禀尊主，据属下等探知，刻下林外尚有近三万天兵，他们集结在桃林外数十丈处的空地上，其中近一半没有知觉，另一半则一切如常。天蓬元帅、卷帘天将、卫赤天将及其他三名天将都与众天兵在一处修整。” 卫宁眸光一闪，“其余天兵以及大金乌神将几兄弟何在？” 这次是玉衡躬身答道：“启禀尊主，约七个时辰前，大金乌神将率领三万余身体安好的天兵天将将同等数量的初初恢复神智尚且虚弱的天兵及另外两个金乌神将一起护送回天庭了。” 七个时辰前？那不就是丑时。 她子正前才尽收了青城山的游魂，看来他们是在完事后商定让大金乌将那七万天兵和二金乌三金乌送回天庭的。 第80章 收尾 卫宁若有所思的缓缓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怎么探知消息，可曾被发现，消息是否可靠？ 天枢秉道：“尊主放心，我们三个并未亲身近前，只是请了距他们近的草木生灵探查清楚后告诉我们，我们再将种种繁杂信息一一甄别、融合、整理好之后才来回禀。我等在这青城山数年，与山间草木生灵相交甚好，它们心思单纯，相信定不会虚言瞒骗。“ 卫宁闻言心下一定，当机立断，“天枢、天权、玉衡，你们即刻出林通报，说我有事相商，请大金乌及一众天将速来。” 三人一怔，虽然有些不解，却仍是即刻抱拳领命。 只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脚下有些迟疑。 卫宁看了他们一眼，道：“天枢，记住，务必将他们与大金乌同时请来，要是大金乌不在，请他们去找，找到之后再一起过来。” 天枢眼睛一亮，显然已经领会了卫宁话中之意。 面上带了丝促狭的笑，躬身领命却仍肃立不动，显见听出卫宁还有未尽之言。 果然，卫宁随即向另外两个吩咐道：“天权，玉衡，你们就用方才的法子，密切注意大金乌的动态。他一出现，即刻来报，不得有误。记住，隐蔽为上，绝不能暴露身份。” 听出卫宁话中的慎重，二人肃然领命。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吩咐，三人依然尚未动身。 卫宁思量了一下，补充道：“如有变故，我会以鸟儿啁啾之声为讯号。到时侯，天权玉衡将当时的信息收集在手前来禀报。而天枢，你不必理会，若是可能，还要尽量拖延一二。” 三人同时抱拳，朗声答‘是’ 卫宁点点头，“去吧。” 三人再不迟疑，即刻回神，不片刻即消失在枝叶掩映之间。 卫宁关注的大金乌，此刻正在瑶池向玉帝王母禀报近况。 这六天六夜，大金乌一众救人者都累的狠了。 尽管全力施为，却还有许多天兵的魂魄没找见，没能救回来。 这可让一众天将急的不行，要是不能尽数救回，只怕到时他们一个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家都知道后果严重，不敢懈怠，都拼尽全力救人。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却是峰回路转。 卫宁派人请了卫赤和卷帘前去，有事相商。 回来后却是卫赤手中执了卫宁的随身宝剑，言道是奉命前去地府借招魂幡一用。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大喜。 那招魂幡又无鉴别之能，到时自是天兵天将、妖魔精怪一齐收了。 那时便不是他们不及相救，而是卫宁仙子自食其言。 如此一来，这次青城山之事自可圆满解决，不会再有什么严重后果。 他们当然是可以尽数将心放回肚子，再不必提心吊胆、拼命操劳了。 众人大喜之后，都好奇卫宁仙子怎么突然就改了初衷。 只是这事太敏感，大金乌心有顾忌，不好问出口。 还是天蓬元帅耐不住性子，出言相问。 卫赤天将言辞简练，口齿清晰，简单解释清楚因由。 原来却是有近万妖怪魂魄冲入桃花林内，求卫宁仙子为他们所遭无妄之灾做主。卫宁仙子经此一遭发觉自己行事鲁莽，要是这事外泄，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心中不安，有心补救。 先是恩威并重，安抚住了那些冲进去的妖怪。 然后亡羊补牢，要想办法把所有的魂魄都召集在一处，免得节外生枝。 是卫赤献计，以招魂幡尽收青城山魂魄，以绝后患。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离开青城山，于是只得请了卫赤和卷帘代劳。 卫赤三言两语交代清楚后，就立刻和卷帘动身办事，只留下天蓬等人唏嘘不已。 大金乌眉头深锁，暗自叹息不已。 妖怪们会趁机哗变，这也是他没想到的。 再想到此事的严重后果，更是心沉了沉。 若有个万一，青城山之事只怕后果严重，一发不可收拾。 还好，卫宁当机立断，只希望能圆满解决。 由此可见，他们都太自大了。 哪怕是再低贱的生命，也会在遭遇不公的生死关头奋起反抗。 至于后果，不是他们能控制住的。 沉吟半晌，大金乌回过神也松了口气。 这下，再不用为这些天兵天将的事担心了。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抓那个妖孽和杨家兄妹的事了。 想到这里，大金乌偏头看着远处绵延的桃林，嘴角溢出苦笑。 莫不是天意，卫宁你又和杨戬他们纠缠在一处了。 就算侥幸你们没有见面，可是陛下和娘娘不会信的，他们可从来都是宁枉勿纵的。 更何况卫宁之前和他们多有纠葛，这下子，她怕是又要被猜忌了。 大金乌只想叹气，莫不是这杨戬一家是卫宁和他命中的魔障，总是逃不脱。 摇了摇头，暂时甩开纷乱的思绪。 反正已是这种情况了，还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吧！ 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妥当才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然他自己就要遭殃了，更不要想着救别人了。 抬头四顾，见天蓬已经惬意的躺在地上休憩了。 其他的天将和周围的天兵也停下了正在做的事，却不敢坐下，只偷眼看他。 白了扰乱军心的天蓬一眼，大金乌扬声道：“大家休息片刻。” 折腾了这几天，大家都累了，而且现在已经不用再拼命加速干活了，让大家休息一下也好。 更何况，有天蓬这个显眼的胖子做表率，谁还能跑得动。 听了他的话，许多天将立时软倒在地，不愿起身。 素来严厉的大金乌也不再理他们，自顾自的找了棵树，背倚着坐了下来。 他这几天身心俱疲，也是累的够呛。难得暂时没事了，于是他也靠着树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直到卫赤和卷帘从地府回来，去卫宁那里复命出来后，大金乌才睁开双眼。 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觉着精力充沛了。 大金乌站起身，见卫赤他们被几十个天将围着，她缓步走了过去。 见他过来，众将慌忙起身行礼。 只有天蓬慢慢腾腾的半天爬不起来，最后坐在地上，舔着脸说他实在累的站不起来了，随意抱了抱拳就算了。 大金乌也无心和他计较，懒的理他。 直接开口问及招魂幡之事，卫赤天将据实以报。 一旁脸色始终有些不好的卷帘却少见的出言讽刺了几句，言辞之间对卫赤天将行事的风范极其不满，最后随口提了句忘川水的事。 卫赤听了倒也不恼，仍是笑脸相对。 卷帘终究不是善言之人，说了几句再不知说些什么。 又看卫赤并不生气，始终笑脸相迎。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卷帘这个老实人。 他只能偏头不理卫赤，自顾自生闷气去了。 卷帘无心之语，大金乌倒是听的分明，不禁对这个名声不显的卫赤重视了不少。 说话行事滴水不漏，偏又低调毫不张扬，实在难得。 大金乌整天忙的不可开交，除了亲兵和大将，并无暇关注这些低阶的天将。 此刻不禁心中叹服，难怪能得娘娘倚重，果然不凡。 心中虽有所想，面上却丝毫不露。 大金乌点点头，“二位辛苦，且先休息。其余众将听令，即刻传令下去，分出同等数量的已经无碍的天兵一人搀扶一个尚未复原的天兵集结准备回天。其余尚未救治者尽数挪到此地，行动无碍者也集中到这里，由你们二位统领。眼下已经没事了，安排妥当后，我带前一批人即刻回天庭复命。而你们则留在此地，等全部天将恢复后再回天庭。” 众将轰然应诺，立刻分头行动，下去安排不提。 此事说来简单，却最是繁琐，直至将近子时才算是彻底完成，众人都松了口气。 休息片刻，大金乌不再耽搁，带着两个弟弟，领着近七万天兵回天去也。 第81章 周全 一进南天门，立刻有候在那里的天将过来接应。 大金乌放心的把两个弟弟和几个大将交托给他们，带去汤谷休养生息。 他则丝毫没有耽搁，疾步去瑶池报告近况。 一番施礼拜见之后，玉帝急声询问事态发展，王母也甚是关注。 大金乌恭恭敬敬的将事情的态势简洁明了的介绍一遍，玉帝王母都是松了口气。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好了，他们之前的担忧可以消散了。 玉帝放下心头大石，立时心情大好，随口夸了众人几句。 又感慨了一番卫宁的年少轻狂，语气中带着不满，除此之外却并未再提及其他。 王母这边也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面色也好看许多，但她可比玉帝心思细腻，始终记着要抓那妖孽和杨家兄妹的事。 见玉帝一时得意没想的起来，于是对他耳语几句。 玉帝登时又肃了脸色，点点头沉声道：“这青城山之事已经告一段落，不必再多费心思了。所以大金乌，现下该把注意力集中到全力缉捕那妖孽和杨家兄妹的事上了。你们要全力施为，朕誓要抓住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大金乌，清楚了吗？” 大金乌之前见玉帝得意之下一时没曾想起这事，还心道侥幸，只想着拖得一时是一时。 哪想却被王母一语道破，现在玉帝下了严令，他就是想拖延也不行了。 心下暗自叹气，面上却不敢迟疑，立刻唯唯应诺。 玉帝捋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 正想让大金乌退下即刻去办事，却被王母拽了拽袖子。 玉帝却也不恼，笑着道：“娘娘可是有话，但说无妨。” 王母向玉帝微笑道：“谢过陛下，臣妾这边还有一点愚见。” 说完立刻转过头对阶下肃立的大金乌道：“照你之前所说，那三个妖孽是在青城山失去了行踪。而后紧接着有卫宁的一番动作，以致你们疲于奔命，无暇他顾。可对？” 大金乌不敢迟疑，立刻应是。 王母点点头，“那倒是好办，卫宁的法宝非同一般，那妖孽定然也逃不脱。事后天庭反应迅速，将青城山团团围住，他们根本来不及转移。所以，他们三个妖孽现在一定还在青城山。” 王母分析的透彻，玉帝也是点头同意她的看法，垂着头的大金乌顿觉不妙。 见玉帝同意她的见解，王母喜形于色，倍受鼓舞。 她继续道：“他们现在的下落与卫宁仙子有没有瓜葛，那还是个未知之数。只是，妖孽非抓不可。所以宁枉勿纵，我认为，我们不能略过卫宁的桃花林。而且，必须是在卫宁解决青城山之事离开之前搜查一遍。” 王母面色郑重，声音笃定，说完她定定的看着眸色不停变化的玉帝，殷切的等着他的决断。 玉帝面色也很是郑重，微皱了眉头却并未开口，只手上不停的捋着须。 王母见玉帝似有犹豫之意，立时加紧劝谏道：“陛下，臣妾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让卫宁被那妖孽迷惑，最终误入歧途啊。而且，我们并不是大张旗鼓的给卫宁难堪，只是不经意的私下去查探一番，这样也是证明卫宁的清白啊。” 玉帝面色稍缓，终于点头同意，“大金乌，和众天将一起拜访一下卫宁，转达天庭的宽慰。带着玄光镜私下查探一番，记住一定要做的隐蔽一些，朕不希望让卫宁和天庭离心。” 王母面上带了喜色，急急的向大金乌示意，让他赶紧领命。 大金乌无从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他正要告退，王母又嘱咐道：“凡事一定要周全，你再带着四、五、六金乌一起去吧，代表你父皇和我，以表重视。记住不要急躁，稳妥为上。和卫赤他们交代明白后散开围住桃花林，以策万全。至于天蓬和卷帘就不必让他们知道了，省的坏事。记住，小心为上，纵是发现了什么，也不得失礼。以本宫看来，卫宁终究是识大体的，必不会存心与天庭过不去。如果一无所获，那也罢了。等青城山之事解决，就让卷帘和六金乌带着众天兵回天庭。而你则带着两个弟弟和天蓬继续追查，随后会再给你派遣人马协助的，你务必要尽心竭力。” 王母这一番话说的圆滑，不但具体行动，连退路都已安排好了。 玉帝也觉的毫无漏洞，点点头表示许可，“嗯，若有变故，随机应变，去吧。” 大金乌立刻躬身告退，王母自派人去向几个金乌传令不提。 一出大殿，因三个弟弟还没来，大金乌只得在原地等候。 期间，自有仙娥奉上玄光镜，大金乌一言不发的收在了身上。 等不多久，已得了令的三个金乌，快步来到殿外。 见了大金乌在等他们，兄弟三个立时向大哥行礼。 看着三个弟弟，大金乌心里有些不放心了。 他们都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新丁，个个眼高于顶，二弟三弟之前就在卫宁那里吃了亏。 只希望这三个小的能听话乖巧些，省的吃苦。 大金乌心里腹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点点头算是回礼。 这里是瑶池，就是要做些手脚拖延一二，大金乌也不敢在这里动作。 于是招呼一声，领着几个弟弟一路往南天门大步而去。 几个金乌年纪不算大，平日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大事，眼下接了命令，代陛下娘娘出门办事，都有些兴奋。 大金乌性子冷肃，他们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所以只是小声说着，笑着。 大金乌脚下不停，心中亦是在不停筹谋，暂时是无暇理会几个傻小子了。 一路出了南天门，大金乌心里已经有了定计。 回身止住兴冲冲的三个弟弟道：“你们经历尚浅，这次算是初担大任，可清楚该做些什么？” 大金乌在弟妹中素来有威信，见他回身相问，三人肃然听着。 听完，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最大的四金乌恭敬道：“星官来给我们传了父皇母后的命令，只说有事要我们做，具体行动全听大哥安排。” 大金乌点点头，“卫宁仙子位高权重，身份特殊。之前又因大哥我行事不周，惹得仙子动怒。陛下娘娘让你们几个出面，是代他们代表天庭宽慰仙子的。所以你们几个态度一定要谦卑友好，别在她面前摆皇子神将的威风，别忘了你们二哥三个的下场。另外有三只妖孽在青城山行踪成迷，为了洗脱卫宁仙子的不白之冤，所以需得我们几兄弟与卫赤天将他们一同合围住仙子所在的桃花林，以策万全。但是，又绝对不能让仙子看出来，娘娘千叮万嘱切不能让仙子误会，再生嫌隙。所以，此次行事需得千万谨慎，绝不能出一丝差错。” 三个金乌一时被大哥的话吓住了，他们只听到要办的事很重要，但具体该做什么却还是不知道。 大金乌住口不言，却让初次担负重任的三兄弟有些不安。 还是四金乌，陪着笑道：“弟弟们少不经事，万事还得大哥拿主意。要怎么做，大哥吩咐就是，小弟们无不遵从的。” 大金乌心下一松，冷凝的面色也稍稍缓解。 他点点头道：“也好，咱们奉命办事，总是不想出纰漏的。我们兄弟太热，不等接近青城山，就被发现了。而我们身负王命却是不可能立刻去解释，这样只怕会让仙子心生猜忌。所以大哥的意思是，你们三个且不急下凡，先在云层上等上片刻。等我先去和卫赤天将他们交代清楚，安排好一切之后，再遣人来请你们。你们觉得可好？” 三人一听，自是无不同意，齐声称好。 于是商量妥当后，几兄弟寻了一片离南天门不算近却也未过天地界限的云彩待着。 大金乌安顿好几个弟弟后，独自下界往青城山而去。 第82章 时机 卫宁站在桃林里做着打算，眼下大金乌肯定是不在的。 天枢他们顶多就是去添些乱子，不可能真的有什么效果。 只看他们的安排，就能猜出接下来的事。 等大金乌再回青城山的时候，必定是身负严令密切监视她这桃花林，以抓住杨戬三人。 不说多疑的玉帝王母，只怕大金乌他也是心里怀疑的吧。 这样一来，只有抓住天地之间时辰有差的这一点漏洞了。 在大金乌回来之前，正是哪吒杨婵脱身之机。 时机稍纵即逝，需得好生把握，迟则生变。 卫宁手掌握拳，立刻回身去找杨戬。 正好，杨戬也是心中不安，在屋里坐不住，所以在茅屋前踱步。 见卫宁穿过桃林走来，立刻迎上去。 一照面，卫宁直接道：“哪吒眼下如何了，清醒了吗？” 杨戬心头一凛，忙凝神答道：“我在一炷香之前去看过他，他还是熟睡未醒。” 卫宁点点头，“我们去看看。” 说着当先动作，杨戬立即跟从。 进了屋子，哪吒果然睡的正酣，满脸惬意。 卫宁看的暗自摇头，他之前初醒，虚弱无力，熟睡是好事。 只是，距离他喝下玉露苏醒至今已经近五个时辰了吧，再睡怕不是要睡傻了。 而且现在情况危急，哪有闲工夫让他好梦酣睡。 “把他唤醒。”卫宁道。 杨戬微一犹豫，却没有问为什么，立时上前叫人。 哪吒被搅了好梦，先是满面不耐，哼了几声又翻身继续睡。 杨戬却不迟疑，继续边拍边叫。 终于哪吒被闹醒了，翻身坐起。 睁着仍然迷蒙的双眼，紧皱着眉，厉声道：“谁活的不耐烦了，敢吵小爷睡觉，你别跑，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见状，杨戬只觉有些好笑。 卫宁却微皱了皱眉，看这哪吒年纪不大，却这样桀骜暴烈。 联想他之前所干的好事，更觉他胆大包天，野性难驯。 偏偏又本领不小，只怕是没少惹祸。 于是，卫宁凉凉道：“要是你不愿醒，那我让你像之前那样无声无息，永远睡下去怎么样？” 哪吒已经睁开了眼睛，本是怒盈于胸的他看见眼前的人正是他刚刚结拜的二哥。 一时间有火发不出，憋得难受。 再听见卫宁平淡无波的声音，却是满满的肃杀。 他眨眨眼，回过神，转头看着卫宁。 一见只觉的眼熟，才刚想到这人是谁，又反应过来她之前说的话中之意。 他不禁打了个寒噤，那哪是睡着啊，那明明是吹灯拔蜡断了气了。 听她的口气，那古怪的箫声定是她弄出来的。 想及之前的比试，他拼尽全力，她敷衍应对，他仍是输了。 再一想之前他一听到那阵箫声，立时全身无力，晕眩倒地，继而失去知觉。 哪吒不禁心中发紧，这样厉害的人，又有这般厉害的法器，实让人生不起造次的心思。 想到这人正是天庭的人，那他们这是？ 兄弟共患难，一起下地府了！ 想到这里，哪吒不禁探手抓住杨戬的胳膊，看向他的眼睛里也带了紧张和疑问。 可惜杨戬却还做不到和自家兄弟心意相通，没能理解哪吒的恐惧和紧张。 更因为卫宁之前少见的说着杀气腾腾，绝对称得上严苛的话语而不敢造次。 杨戬猜想，卫宁应该是因为哪吒兄弟在天庭的一番胆大妄为，所以才会这样不留情面。 事实上，在不熟悉卫宁的人眼中，她与之前没有多大变化，可杨戬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喜与身上微变的气势。 她对对天庭仍是这样维护，杨戬眼眸一暗。 只安抚的拍了拍哪吒的手，并不说话。 哪吒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虽然他没去过地府，可这里也不像啊。 他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生性桀骜，连他父亲也未放在眼中，更遑论他人。 之前神志不清为卫宁的气势所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此刻，倔脾气一上来了，他又是那个无所畏惧的哪吒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抓就抓好了。枉我还以为你是个英雄好汉，既能仗义执言，又本领超群。哪知却是看走了眼，你也只是个趋炎附势，残杀无辜的小人。我二哥和三姐有什么罪，你们就不放过他们？欺凌弱小，简直无耻。居然从背后偷袭，有本事和我大战三百回合啊，卑鄙！告诉你，小爷我不怕死，我二哥和三姐也不怕，你们尽管杀啊。十八年后，我们又是三条好汉。” 看着一扫颓然的哪吒又恢复了之前的飞扬跳脱，指着卫宁大放厥词，杨戬有些反应不过来。 卫宁听着他说话中气十足，眼见着是活蹦乱跳了。 听着他满口的猖狂，她偏过头悄悄的翻了个白眼。 大战三百回合，说的好像他打的过似的！ 再听又觉得这哪吒虽然有许多不足，但这一副侠义心肠却是难得。 所以也不计较他的放肆，卫宁转身坐在屋内的木凳上，看着他静着他把厥词放完。 杨戬终于反应了过来，不过晚了，哪吒已经说完了。 还因为说的太急，太过激动，有些岔气，正有些气急的喘着粗气。 他有些哭笑不得，再一看卫宁，知道她没放在心上，立时松了口气。 哪吒此时却是更怒，卫宁这个样子，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正要破口大骂，却被杨戬止住。 看哪吒的样子就知道是气急了，杨戬不敢怠慢，赶紧解释，“哪吒，不得无礼。你误会了，卫宁是我的朋友，是她救了我们。她也不会抓我们回天庭，而是要和我们一起往昆仑去。之前的事，是一场误会，并不是卫宁偷袭你。” 说完，简单把之前的事解释了一遍。 哪吒听的一怔，接着被自家二哥的话吸引住了。 随即，他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笑话，尴尬不已。 事情还没弄清楚就乱骂人，实在是太丢脸了。 不过，他虽年纪小，还算有些担当。 尴尬过后，一咬唇，抱拳道：“我之前没弄清楚，冤枉了你，对不住了。” 硬邦邦的话语，即使是道歉，听着也不顺耳。 杨戬深知哪吒的性子，现在能道歉，已是难得了。 暗自叹了口气，他陪着笑脸向仍没有接话的卫宁道：“阿宁，哪吒还年幼，性子又急，他有口无心，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哪吒听的一瞪眼，就要表示不满，却被杨戬一记凌厉的眼神瞪的哑了火。 再看卫宁那如墨玉一般的眼睛正看着他，终是心中存了顾忌，垂下眼皮，不再言声。 第83章 安排 见哪吒已经冷静下来的，卫宁点点头，“精神这样好，看来你已经彻底无恙了。” 听卫宁终于开口，杨戬松了口气。 掀开哪吒的被子，示意他下床，这成什么样子，太无礼了。 哪吒撅着嘴，磨蹭了片刻，不情不愿的下床穿鞋。 然后跟着杨戬在另两个木凳上坐了下来。 半晌，卫宁才道：“你小小年纪，一身本领实属难得，你师父是谁？” 哪吒本来有些底气不足，此刻听卫宁赞他，立时眉飞色舞，“嘿嘿，小意思，要是我再多学几年，肯定更厉害。”‘ 一定能胜过你，他在心中补了一句。 “我师父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 卫宁点点头，“看来你师父倒是不凡，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将把近日做下的大事一件件告告诉他？” 哪吒满不在乎，一挑眉，“这有什么不敢的，等我安置好了我二哥三姐我就去找师傅，把我做的这些大事全告诉他，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不隐瞒，不撒谎？”卫宁故意道。 “那当然，要是改了一个字，我哪吒就不是英雄好汉。”被卫宁一激，哪吒立时不服的拍着胸脯，大声道。 不理他的激动，卫宁仍是淡淡的样子，连声线也是丝毫未变。 “好，那就留着让他好好管教你吧，我一个外人就不再啰嗦了。念在事出有因，你因为救人而有此妄为，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私闯天庭的事就到此完结。不过哪吒，下不为例。若是你下次再有这样的行为，我不会姑息，一定依律严惩。” 说到最后，卫宁语音变得严厉，眸中亦带了厉色。 哪吒本是不服，可是触及卫宁淡漠的眼眸，终究只是扁了扁嘴，没说什么。 卫宁行事颇有原则，现在又身处天庭要职，绝对有立场，更有能力处置哪吒。 杨戬纠结万分，哪吒犯下这大罪，全是为了他们兄妹，这让他怎么能无动于衷，所以一直悬着心。 凭着哪吒干的事，卫宁只是警诫一番，实在是手下留情了。 杨戬不禁松了口气，放下了提在半空的心。 卫宁也没指望凭着三言两语就让这个桀骜的小子变得温驯，只是希望他能真的记在心上以为警诫，以后少闯些祸就是万幸了。 所以，卫宁并未在意他不答话。 顿了顿，卫宁道：“眼下，林外被数万天兵天将围着。到今夜子时，是我履行诺言的期限。在此之前，天庭一定会派人进桃林探查。时间无多，我计划让哪吒你带着带着杨婵先行离开。” 见卫宁说起正事，杨戬和哪吒都凝神听着。 卫宁说完，哪吒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看向自家二哥。 杨戬却是瞬时领会了卫宁的意思，今晚是最后时限，此刻正是外面的人最松懈的时候，只要小心一些，绝对可以突围出去。 只是，他不想和妹妹分开，想问能不能想办法躲上一躲。等时间一过，天庭的人也无功而返，他们就能一起去昆仑了。 此刻杨戬身在局中，关心则乱。 卫宁自然是看到了杨戬的纠结，于是简单解释道：“你们一路被追踪至此，当然不可能平白消失不见。以玉帝王母的精明，以大金乌的谨慎，不难看出其中的微妙之处。更何况，王母多疑。就算没有证据，也会怀疑我。所以，你们一定要分开走。这样才能保证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不会被一网成擒。而现在，大金乌不在青城山，是最好的机会。” 杨戬和哪吒听的一齐点头，都认同了卫宁的话。 “一注香后，哪吒带杨婵先走。不要去昆仑主峰，就带她到你师父的洞府先藏起来。”卫宁对哪吒道。 哪吒知道情势紧急，也不废话，点头答应。 卫宁转向杨戬道：“你和我一起明天一早启程，到时候我会带上天枢、天璇他们同行。因为同路的有四名天将，奉命送我去昆仑。为了掩人耳目，我会施些障眼法在你身上。等我们安置下来，风声没那么紧了，我会接三儿和你团聚。” 见卫宁处处为他想的周到，杨戬感动不已。 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抿着唇频频点头。 事情已经说完，卫宁点点头，站起身，“那好，时辰不多，哪吒你准备一下。”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这里还有那一家狼精没安排妥当呢。 还没等性急的哪吒说什么，杨戬突然想到一事，急急站起身，“阿宁，还有一件事。” 正往外走的卫宁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杨戬，等他说话。 杨戬有些为难，却又不能不说，“当日，指点我去拜师的人说过，若要拜师，必须从此处徒步走到千里之外的玉泉山。不能驾云，也不能骑马坐轿。” 一听这话，哪吒也傻了眼，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两人一齐看向卫宁。 卫宁想了想，道：“既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在我的桃林待上些时候。等我们一行到了昆仑，天庭的人会去复命，安置好众人，我再回来，和你一起去往拜师。” 闻言，哪吒大喜，抓着杨戬的手，“太好了，二哥。” 杨戬也松了口气，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回应哪吒。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然后卫宁交代杨戬去叫杨婵，交代清楚，让他们俩尽快上路，迟则生变。 杨戬连连点头，静静的目送卫宁出门，杨戬眼眸中一派柔和。 时辰不多，他很快打起精神，细细的交代了哪吒几句话。 哪吒真是给面子，自家二哥说什么他答应什么。 见他愿意听，杨戬也放心了不少，对三妹的担心也少了不少。 第84章 生变 等杨戬说的差不多了，哪吒拉着杨戬问道：“对了，二哥，那是谁啊？我之前和她在天庭交过手，身手不错。可是，她应该是天庭的人，怎么会帮咱们？” 杨戬一听，顿时恍然，“原来如此，怪道她初见之下，一句话就把我们的身份给诈了出来。敢情，你们之前见过。” 哪吒也是机灵，晓得自己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打又打不过，而且还和他家二哥三姐很熟悉的样子，这样的鼎力相助。 他也不好意思说她之前主动挑衅的事，于是避而不答，只催促杨戬说说卫宁和他们家的渊源。 杨戬有一瞬间的失神，脑中闪过他们和卫宁相识至今的种种。 有过开心、有过伤痛、还有那一去不返的年少时光……如今心中只留下满溢的温暖和感激庆幸！ 一边的哪吒还眼巴巴的等着，杨戬很快回过神。 时间有限，奈何哪吒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所以杨戬简单的向他解释了他们之间的渊源和卫宁的身份。 听的哪吒唏嘘不已，既是惊异更是钦佩，更为自家二哥三姐高兴。 说完，杨戬不放心的嘱咐道：“二哥知道你性子强，只是卫宁是为了你好，你心中莫要生了嫌隙。” 杨戬也只能简单的提上一两句，他总不能说让哪吒别再冲动的招惹天庭，毕竟是为了救他们兄妹。 他要是那么说了，那才是伤人心。 可他又不得不说，他绝对不希望卫宁和哪吒之间有什么误解。 哪吒自然明白杨戬说的是卫宁之前严词警告他的话，他眼珠一转，对杨戬笑道：“放心吧，二哥，不会的。那卫宁仙子能这般维护你们，她就是我哪吒的朋友，而且本事也不小，我不会计较的。不过要是你和三姐下次再有危险，我可不保证不做什么。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她还会配合我呢。” 杨戬本是听的感动，可到后来，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摇摇头，起身去找妹妹，还有话叮嘱她呢。 很快，杨婵安顿好两个小姑娘，收拾妥当，和哪吒准备出发。 卫宁已经找了玉衡问过了，大金乌还是没出现。 她放下心，回来正好送他们。 卫宁正色对杨婵道：“你二哥都跟你交代清楚了吧，都准备好了吗？” 杨婵郑重道：“姐姐放心，二哥都说清楚了，我也没什么带的，这就准备出发了。” 说完和温和的看着她得杨戬相视一笑。 哪吒在一边得意道：“说走就走，有什么好准备的。” 卫宁没有理哪吒，点点头：“那就好，时间紧迫，别耽误的，你们这就……” 最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卫宁忽然眼眸一闪。 抬头定定的看着高高的青城山之巅，一语不发，面色却添了一丝凝重。 杨戬观察入微，面色一变，立刻来到卫宁身侧。 也抬头看了看卫宁看着的地方，却一无所获，只能放弃徒劳，不再去看。 他轻声向卫宁问道：“阿宁，发生什么事了？” 卫宁久久不语，静立着不动。 这一下，不只杨戬面色凝重，哪吒也收了笑停了口。 杨婵更是不安，看看杨戬又去看卫宁，不知道该不该问。 半晌，卫宁淡淡说了一句话，却让杨戬杨婵两人瞬时变了脸色。 那句话是：大金乌来了。 卫宁一句话说的杨戬杨婵变了脸色，杨婵更是白了脸，急急起身来到杨戬身边，抓着他的手臂不敢松开。 杨戬伸手回握妹妹的手，察觉到妹妹在轻微颤抖。忙拢着她轻声安抚。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与深深的恐惧。 杨戬终究更沉稳些，他缓了缓面色，安抚着妹妹，只是眸中仍是一片深沉。 杨婵也渐渐镇定下来，勉强回了杨戬一个安慰的笑容，面色却仍旧有些苍白。 只有一边的哪吒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要不是顾忌卫宁的身份和杨戬杨婵的安危，只怕他就要跳将出去和大金乌大战数百回合，拼个高低上下才好。 他那样争强好胜的性子，不认识的见了还要挑战一二，更何况还是他二哥三姐的仇人。 只是可惜，现在形势比人强，却是不能任性了。 他也只能耐着性子撇了撇嘴，歪着头一语不发。 回头看到杨戬杨婵的反应，卫宁暗自叹了口气。 然后温声安抚道：“放心，他此刻出现在青城山之上而不少林外阵中，应该是有什么事要私下找我，你们不用担心。过来，坐下。” 杨戬杨婵听了卫宁的话，面色好看许多，听话坐下，再喝了口热茶，才渐渐恢复过来。 卫宁沉吟片刻，扬声道：“来人。” 话音一落，四道身影眨眼间出现在卫宁身后。 正是天璇、天机、开阳和摇光，四人一齐躬身参拜，口称拜见。 卫宁挥挥手，“不必多礼。眼下事多纷乱，我要离开片刻。你们就留在这里照看一二。如有意外即刻示警。” 四人毫不赘言，躬身领命。 然后四人移步到屋前桌后，散开少许，静立在杨戬杨婵身后不语。 卫宁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一时间，桃花林前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杨戬等人渐渐感到越来越热，让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 哪吒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杨戬杨婵却清楚这是大金乌到了。 兄妹二人握紧了手，相互安慰，较之前镇定许多。 而天璇等人，自始至终未有丝毫动作，静立如初。 卫宁自然也感受到了这异乎寻常的炙热，继而耳边即传来大金乌的声音，“卫宁仙子，还请来山顶一叙，我有话说。紧急，紧急。” 听了大金乌的话，卫宁微一凝眉，却没有立刻动作。 她绝对相信大金乌不会害她，却也绝不怀疑大金乌要捉拿杨戬杨婵还有哪吒的决心。 此刻情况不明，她实在是不敢轻易去见他。 略一迟疑，卫宁眸光一定。 手指轻动，白皙灵动的指尖已经多了一片树叶。 将树叶放在唇边，轻轻一吹，立时鸟儿鸣唱之声源源不绝的传出，清亮悠长。 看着卫宁的动作，杨戬三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却不敢发出声响，唯恐打扰到她。 不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卫宁放下手时，天枢三人业已来到卫宁身前，躬身施了一礼。 卫宁也不耽搁，直接问道：“外面情形如何，有何变动？” 天枢上前一步抱拳道：“启禀尊主，我们三人分头行事，一人观察一面，至尊主相招之际，那处未有人进入亦未有人出去。” 第85章 情义 卫宁点点头，踏前一步，闭上眼睛，静心感知周围的情况。 桃花林里人虽然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静谧非常。 很快，卫宁睁开眼。 方圆百里之内除了卫赤天将等人所在的地方和青城山之巅的大金乌，再没有法力高强的人了。 这样一来，百里之内，哪吒他们当然是不用担心的。 就算是百里之外有人拦截，却也绝对拦不住哪吒。 而且，那样一来，百里之外被拦截，当然是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天庭想赖也赖不到她卫宁头上。 虽然不害怕被天庭知道，但是没有必要，她也不愿意彻底和天庭撕破脸皮。 如此一来，才是两全其美，各自安好了。 想明白了得失利害，卫宁下了决心。 事不宜迟，她立刻吩咐道：“哪吒，现在带杨婵往桃林西面女娲宫方向去，出了桃林再驾云。之后不要有半点迟疑，改头换面直往昆仑山。” 哪吒杨婵听的一怔，杨戬也怔了一怔，却立刻回神，站起身有些迟疑道：“现在就走？” 卫宁点点头，“对，立刻，马上。” 听卫宁说的笃定，三人再不迟疑，即刻起身。 杨婵福身，哪吒抱拳，以作道别。 杨戬只交代了一句路上小心就再没有赘言，该说的都说完了。 三人简单告别后，哪吒就带着杨婵疾步往女娲宫方向去了。 进林之前，杨婵回首一顾，眼中已是带了点点星光，却是咬牙忍住反回了个笑容。 杨戬看妹妹回首，忍不住踏前一步，却最终只是咬牙用力挥挥手。 哪吒也回头使劲挥了挥手，“二哥仙子，我们走了，我一定照顾好三姐，你们放心吧。”说完也不迟疑，拉着杨婵一起消失在密密的枝叶之间。 半晌，杨戬才回过头，冲卫宁勉强一笑，眼神却是万分复杂。 卫宁知道他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现在骤然分别，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可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人，而且大金乌还在头顶等着呢！ 于是她只轻轻拍了拍杨戬的手臂，向他点点头，“你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我去见他，很快回来。” 杨戬心里千头万绪，却知道他什么都不能说，于是只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卫宁再看了一眼七个属下，七人自是心领神会，即刻抱拳示意领命。 卫宁点点头，再不耽搁，略一提气，一个飞纵往山巅飞去。 青城山山势不算险峻，却是诸峰环峙，少有平缓之地。 难得的是，这青城山绝顶之处却有一处，地势平缓，与平地无异，大金乌正是在此处相候。 挺拔的身姿，气势不凡的盔甲，迎风翻飞的披风飒飒作响。 业已西斜的夕阳洒在迎风而立的大金乌的身上，在他肤色微暗的侧脸上镀上一层亮丽的金光。 刚毅的面庞上有着难得的柔和，绷紧的嘴角仿佛还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安逸静好。 他静静的看着脚下的青山绿水，专注而空茫。 卫宁落在山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两人其实没有分别很久，再见却已经有了物是人非的感慨，似乎连这样静静的在一起观景也成了一种奢侈。 两人相隔不足十步，大金乌没有回头，在他身后的卫宁也没有催促，都不愿打破这难得静谧和缓的氛围。 她看着他的背影，衬着深幽无限空间，他全身上下弥漫着无边无际的孤寂，一点一点从骨子里散出来，铺天盖地。 仿似一尊伫立在这荒凉山巅的石头，不知在永无止境的等着什么，就这么一直一直站下去…… 卫宁只觉心中紧了紧，眼睛也有些发涩。 她不再犹豫迟疑，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大金乌的胳膊，将他从崖边拉回几步，也迫的他把身子转了过来。 在卫宁对上他的眼睛时，大金乌像是突然清醒了，有些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 他定定的看着她，她也静静的回视。 看他的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卫宁偷偷松了口气，对他勾勒出一抹一如往昔的微笑。 大金乌的眼眸里流转着温柔与静谧，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淡却深邃的弧度。 见大金乌笑了，卫宁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奇。 虽然他总是绷着脸，但是，她却也不是没有见过他笑。 只是，他此刻的笑容里有什么不同的东西在里面。 这一笑，让人感觉，他仿佛卸下了全身的重担，轻松而静逸，眉宇间也有一丝几乎未曾见过的飞扬神采。 虽然不明白大金乌的变化从何而来，卫宁却也感觉的出，他此刻心情很好。 有些好奇，随意收回手，她好奇道：“怎么心情这样好，难道有什么好事？” 半晌，大金乌才大笑一声继而慢慢收起笑意，长长出了口气。 和声道：“没什么，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轻松自在的感觉了，所以心情很好。”一边说一边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就这一下，他又是那个背负一切的大金乌神将了。 本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卫宁心中却有一丝淡淡的不舒服， 大金乌收起了翻飞的思绪，自然也想起了叫卫宁来的初衷。 继而有些自责，时间紧迫，三个弟弟还在一边等着，他居然走神，实在太不应该了。 看着眼前满脸认真看着他的卫宁，大金乌暗自叹了口气道：“阿宁，此次青城山之事，绝不能再有了。” 想到这次的一番纷扰，大金乌眉心微皱，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想伸手去握卫宁的手，仿佛想起了什么，又偷偷收了回来。 大金乌神色一暗，叹了口气，还是多嘴道：“三界的人和事都太复杂，很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虽然聪慧，终究经历的少，经验也浅显。只顾及到一面，却没有顾及到另一面。这样一来，你本是好心，却只怕会做了坏事，惹来你自己也不知道的祸端麻烦，于你太过不利！” 听大金乌说到正事，卫宁也正色听着。 越听却越是羞愧自责，她一心想“教训”他一番，他却仍是全心为她着想。 想到之前杨家的事，他追过来道歉，却被她摒弃不理。 当时，她是满腔失望，可他该是更伤心的吧。 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说什么呢。 难道她还能把二郎三儿和哪吒抓来给他吗，他听令行事又哪里有错？ 终究是她这个朋友不太够格，有负于他了！ 一念至此，卫宁更觉羞愧，忍不住低下了头。 见卫宁低下头默不作声，一句也没有反驳。 大金乌暗自反思是不是自己话说的重了，可是这事又不能不说，不禁有些无奈。 顿了顿，他尽量放柔了语气：“阿宁，我并不是指责你，我只是不想你吃亏受累。三界之事太过复杂，环环相扣，波谲云诡，我担心……” 话说到一半，大金乌又哽住了，这样说不是看扁卫宁嘛。 她虽然不算争强好胜，可也不乐意被看不起的。 大金乌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辩之辈，这样一哽，更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一时间面色纠结，有些手足无措。 卫宁心下感动不已，得此益友，又复何求。 她抬起头，看着本就面色暗的大金乌似乎脸色更暗了，浓密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知道他是急的，卫宁忍不住掩唇一笑。 很快她正了正神色，伸手抓住大金乌的大手，没有在意双手接触的一刹那他的轻颤，紧紧握住。 “大金乌，能得你为友，卫宁此生幸甚。”卫宁说的真心实意。 此时此刻，此情此意，她再拘泥着要与大金乌拉开距离，也只是对他的伤害与对二人情意的亵渎。 大金乌听的一怔，两人对视良久，卫宁眼中的郑重和真诚他一目了然。 明白她看透了想通了，不再敌视疏远他了。 大金乌不自觉的轻轻一笑，心中的快乐缓缓的晕染开去，一点点溢满全身。 四肢百骸仿佛都沉浸在暖暖的春水之中，那舒适美好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他紧紧回握，沉声道：“能得遇卫宁，更是我此生的幸事。”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前的不快与隔阂，仿佛不曾有过。 犹如经历了风霜的花朵，不曾枯萎飘零，反而迎风招展，开的更加鲜艳夺目。 第86章 论棋 眼下，两个人一如了解自己一般了解对方。 即使所做之事南辕北辙，甚至相对而为，两人也都不会刻意相让。 正因为是知己是至交，这样做，才是对对方的认可和尊重。 可是，如果是有危及对方安危的大事，两人也绝不会袖手。 关于这一点，卫宁笃定，大金乌也是心知肚明。 响鼓无需重锤，大金乌当然知道卫宁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无知蒙童。 他的提醒，自然也是无需再多说了。 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柔弱无骨的柔胰，虽然心中不舍，大金乌仍是强自放开了去。 并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卫宁转过身，看着苍茫的云雾山川，眼神有些迷离，面上带了茫然。 她感慨道：“至此我也常常反思，我做的这么多事，动手前也都全心思虑计较过，以为万无一失的。可是之后却又把无数始料未及的因果牵扯了出来，将事情变的复杂更复杂。让我措手不及，难以招架。我现在算是懂了什么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世情世事，果然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推动变幻的。跳出这茫茫三界再看，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万丈红尘也只是一场博弈，天地为局、 众生为棋。任何人入了这红尘，都不过只是这棋盘上一星半目的存在。纵观全局，微渺如尘。可笑我自己，不明大局，不解命势，一味率性而为。空有一腔热血，却往往适得其反。如今深省自身，回首往事，只剩无奈苦笑。” 虽然才不过短短几天，但卫宁的感悟收获可不少。 到现在，这三界她能说这番话的也只有一个大金乌了。 大金乌静静的听着，自是不会错过她话中深重的感慨和无奈。 在他印象中，卫宁自来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不论高兴也好，生气也罢…… 可是她也从来都是活力无限，生机勃勃的，少有这般低落。 可想而知，这一连翻的事情，对她的触动是非常之深。 他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变化与成长，只是她成长的同时，也会有伤感与失落，以及更多的困惑。 大金乌很高兴能听她把心中的感触对他说，这样就不会憋在心里。 若是憋在心里，当局者迷，很容易走入困局，陷入魔障。 这样一来，卫宁只怕自此裹足不前，再难有寸进。 此时，她说了出口，无有保留的发泄是对他全心的信任。 大金乌心中暗暗高兴，更是不明所以的松了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兴奋。 他虽然不是得道高人，可终究在这三界混迹了上万年，经历感受不少。 不敢说为卫宁指点迷津，却也可以为她少解烦忧，让她重拾信心。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大金乌也转过身，和卫宁并肩而立。 看着笼罩在夕阳之下的苍茫大地，缓声道：“阿宁，你既然有此感悟，已经初窥门径了。有暇的时候，学学棋吧。对弈者，高手顾大局，谋大势，不以一子一地为重，以最终赢棋为目标。低手则寸土必争，结果辛辛苦苦地屡犯错误，最终却遗憾以失败告终。人生便如棋，棋局百变，棋势无定，棋中不同的角色都各有千秋。正如你所说，这万丈红尘原来只是一场博弈，天地为局、 众生为棋，身不由己！然则，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博弈者。纵使只有一地一隅，也可掌握主动，辗转腾挪。纵为棋子，却也未必无所作为。既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也可一着精妙，扭转乾坤，端看如何去想，如何去做。” 卫宁被大金乌的言语所动，似有所得。 见他停下，偏头看着他，静待下文。 大金乌偏头对卫宁一笑，“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因势利导，悉心筹谋，细致布局，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听完大金乌掷地有声的一番棋论，卫宁眼前一亮。 她似乎有所得，却又没有完全想通，只是，心中却是一下子拨云见日，再无迷障。 看着若有所思的卫宁，大金乌会心一笑，也不打扰。 半晌，才轻轻拍了拍卫宁的肩膀，柔声道：“世事繁复，怎么可能一夕尽解。切不可太过急躁，循序渐渐才好。很多事，你现在或许还想不明白，那也只是缺了那一丝契机而已。人生机缘处处，机缘到时自然迎刃而解，你又何必拘泥于一时。那岂不是急功近利，失了从容本心。” 卫宁也只是一时困于迷局，此刻被大金乌一语点醒。 微微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下，所有的困顿、执念，被尽数抛却。 卫宁也只觉心中轻松许多，眼前豁然开朗。 眼见卫宁这般快便一扫苦思之态，眼神清明，笑声清远悠扬，大金乌自然也为她高兴。 一时间，二人静静得看着广阔的天际，半晌无言。何止是之前大金乌沉浸于这广阔静谧的情景，此时，二人也是不愿开口打破这难得的清宁。 只是，眼见金乌西坠，山顶还有一些光亮，山下怕是早已暗黑。 卫宁知道山下还有数万天兵天将在翘首以盼他回去，而且，他是自天庭而来，肯定是有话要说。 再拖的久一点，只怕他要被埋怨。 只能无奈提醒，“阿金，时辰不早了。” 大金乌又何尝不知他尚有重任在肩，山下天兵天将在等他，云中还有三个弟弟在等着…… 可是听卫宁打破了沉默，仍是忍不住暗自一叹。 “陛下有旨，待我回到青城山，即刻带着一众天将前去拜望于你。”说了这一句他又停口不说。 卫宁挑了挑眉，转过身看着他，静待下文。 大金乌也转过身，二人相对而立，直面对方。 大金乌面上恢复了以往的严肃，语调却并不深沉，“为此次青城山之事再次向仙子致歉，以免仙子对天庭有所误解，以致生了嫌隙。” 说完又停口不言，似乎已经说完了。 卫宁却依旧静静的看着大金乌，面色平静，眼神中只透露出不信两个字。 天庭会丝毫不怀疑杨戬兄妹与哪吒的行踪与她有关，她信了那她就是火凤那只憨鸟了。 大金乌终于破功，他摇头失笑，“趁此机会，暗地派心思细密之人，细细观察一番你的桃花林。” 话已至此，卫宁要是再听不明白，那也就白瞎了这么久以来锻炼出来的心眼了。 眼见大金乌难得的促狭，她忍不住笑了。 见卫宁已经领会，大金乌渐渐收起笑意，“该藏的，藏好些吧。” 时至今日，他不会也不能再自作主张的代她做什么了。 大金乌语中的那一丝晦涩，卫宁当然是不会漏掉。 终究是让他为难了，可是她却不能放弃。 于是，只能对大金乌歉然的笑了笑。 大金乌却是回了一个爽朗的笑容，“我要下去了，你也回去吧。” 卫宁点点头，看着他矫健的身姿高高跃起，目送他越飞越远。 直至再看不见他的身影，卫宁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她收摄心神，一个纵身，往下飞去。 第87章 移魂 不过数息之间，卫宁已经稳稳落在了茅屋前。 杨戬正坐在桌前，手肘抵在桌上撑着脑袋，不知再想些什么，天枢天璇众人在他四周站着。 听到动静，杨戬几人立刻回头。 看见卫宁，七星将欣喜的退后站成一排，静待她落地拜见。 杨戬面上喜色一闪而过，即刻起身往卫宁疾步走来。 待卫宁站稳，他正好来到她身边，语带关切的道：“卫宁，如何，他可有为难你？” 卫宁稳住身形，抬眼正看到不远处她的的七个属下面露喜色，向他们点点头。 正要和已经来到她身边的杨戬说话，就听杨戬急急的说了这么一句。 卫宁眉心微蹙，继而又松开。 看着面色如常，眼中却带了忧色的杨戬。 虽然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只是听着却有些别扭。 卫宁暗自叹了口气，念及他与大金乌的重重恩怨，还是没说什么责备的话。 只是于此事，回避并非良策。 卫宁体谅杨戬丧亲之痛和深深恨意，却也不愿让大金乌再背上对她不利的罪名。这于他不公平，大金乌那般待她，纵使她与他政见不同，却也不容人中伤于他。 他们之间的仇怨纠葛，她无心插手，因为根本无力回天。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避免他们见面，起冲突。 看起来，两人之间她是偏帮杨戬，可也并非针对大金乌，而是针对天庭。 于大金乌和杨戬之间，她只有一个立场，那就是中立。 卫宁面色平静，声音语调也平和，眼中却带了郑重，看着杨戬道：“二郎，他是我的朋友。” 简单的话语，清亮的语音，却让杨戬怔在了当场。 很快，他回过神，眼神复杂的看着卫宁，继而很快掩去。 他什么话也未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杨戬的聪慧，卫宁心中有数。 见他懂了她的意思，也松了口气。 点点头，携了杨戬的手臂往立在石桌旁的众人走去。 初一触到杨戬的手臂，明显感觉到他手臂一僵，又很快放松下来。 山顶大金乌再明显不过的提醒，卫宁若是再出了纰漏，那她也真的是无颜再见阿金了。 眼下，杨婵哪吒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个不能飞天不能遁地的杨戬需要费心了。 既然大金乌能特意提醒，那肯定是有猫腻，那她就不能随手变化等闲视之了。 所以，卫宁已经想好，要用移魂转魄大法。 将杨戬的魂魄与别人交换，这样一来除非来人有天眼，否则根本不可能看出端倪。 见卫宁上前，七星将立时躬身施礼。 卫宁点点头，停下脚步，自然的松开了手。 她缓缓扫过眼前的七个人，最终，将注意力放在了立于右首第二位的开阳身上。 七人一式的装束打扮，虽然高低不同，却都是风姿不俗，难分轩轾。 四个男子皆是俊朗，天璇和摇光也是美丽。 只有开阳容貌只是清秀。但是却有一种温婉淡然的气质 七个人站在一起，难免容易被人忽略，就是她了。 选定了人，卫宁也不耽搁，即刻令开阳上前。 她毫不迟疑，应诺上前。 卫宁执了她的手臂让她与杨戬并肩立在她面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没等杨戬问出口，她就对开阳道：“开阳，二郎身份特殊，为以防万一，要委屈你一下。” 开阳没有一丝迟滞，面色眸光一如之前，“尊主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语气坚决，声音却柔和，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卫宁点点头，“要不了多久，林外的天兵天将必定会前来拜访。随随便便做一番手脚将二郎藏匿起来，只怕难以过关。保险起见，我意让他魂体暂分，以保万全。只是他现在仍是凡身，魂魄离体太久有损阳气。所以，我想着将他的魂魄暂时安放在你的体内。你意下如何？” 魂魄置于其他生灵体内，易于被掩藏气味，更是绝难被法宝看出端倪。 众花妖乃无魂之体，亦无须多动干戈，省了许多纷扰。 卫宁更是选了最易被忽略的开阳，更是万无一失。 开阳眼波没有丝毫变动，“听凭尊主安排。” 卫宁点点头，转头对正细心聆听的杨戬道：“二郎，一会儿你要切记，你是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只需要静静的立在那儿就行。不能坐立不安，眼珠乱动，更不能激动暴怒。要是表现与气质不符，很容易让人怀疑。” 顿了顿，她面色凝重的强调，“要是被揭穿，包括我在内，在场都难有好下场。” 杨戬正色听了，他知道轻重，自是绝无二话，点头答应。 他紧了紧手，眼神变的坚毅非常。 哪怕看见不共戴天的大金乌，他也只当是一块石头、一堆牛粪，不去在意。 事不宜迟，卫宁伸手握住他二人的一只手，“闭眼。” 两人都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卫宁也是如此。 她催动内息，手中光芒闪现，开始施法。 其余六人，站在一旁，不发一言，暗自警戒。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卫宁施法已毕，缓缓收了法力，睁开了眼睛。 她收了法力，她对面的两人却未曾睁眼，反而摇摇欲坠，被卫宁一把扶住。 见状，站于开阳后方两侧的天玑与摇光立时上前，接住他二人。 这一打岔，开阳已经睁开了眼睛，杨戬却依然如故，气息全无。 神智恢复，开阳，不对，应该是杨戬，自己站直了身子。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再晃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才感觉清醒许多。 一清醒，一眼看到身侧的天玑身上正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杨戬”，不禁怔了一怔。 只是一瞬，他就恢复了过来，忍不住伸展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抬起头，看着面前与他一般高的卫宁，他摇摇头，笑着道：“还真有些不习惯。” 听他这样一说，再看方才还温婉静美的开阳忽然这般大手大脚，卫宁也觉得有些怪异。 不禁笑了笑，“好了，莫作怪，这样子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不对劲。” 杨戬一听，立时从善如流。 “他”收起面上的笑意，浅浅的勾着嘴角，双脚并拢，双手交叠平放于左侧腰际。 柔柔的一福身，“属下领命，尊主莫怪。” 动作优雅，语调清婉柔和。 没等卫宁反应过来，她又袅袅娜娜的转过身，对着天枢等人又是一福。 柔声细气的道：“诸位同门，开阳有礼了！” 天枢、天璇、天权、玉衡也被他弄的怔在了当场。 只有离他不过几步，正扶着‘杨戬’的天玑在杨戬话音方落之际，怪叫一声，扶着‘杨戬’向后跳了一大步，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疑。 这虽然是开阳的身子，却是杨戬的魂魄，一举一动，一念一意都决于杨戬。 试想一下，高大俊朗、豪气爽朗、男儿气概十足的杨戬故作娇柔的向众人敛衽施礼。 声如黄鹂，身姿若柳，尽显女儿娇态，那种情形该是如何让人惊异。 天玑这一声怪叫，正提醒了诸人。 站在他身侧，刚刚放开扶着他的手的摇光，面色有些怪异，紧抿着嘴微低着头，几步疾退回了人丛。 天权‘扑哧’一声率先喷笑出声，继而其他五人也相继笑出了声。 却又顾忌杨戬的面子，不敢太过明目张胆，都低着头强自收敛。 这边厢，卫宁也是反应了过来。 再一联想之前杨戬的一番动作，也忍不住失笑，“就会作怪！” 见卫宁也笑了，众人也不再强忍，低着头，大笑出声。 一时间，除了 ‘杨戬’，众人都笑的欢畅。 杨戬当然知道众人在笑什么，他方才也的确是故意为之，想逗大家一乐。 他心下得意，本来还端着美人的姿态。 只是想到他刚才的行为动作表情声音，看着笑不可抑的卫宁一众，他终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意可以传染，众人一齐笑了半晌才缓缓收住。 卫宁冲杨戬摇摇头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爱闹！”语气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淡到极致的嗔怪。 听的杨戬心头一跳，脑中有些纷乱，不知要说些什么，更生恐惹得他们再笑。 只得故作歉然的看看卫宁，又低下了头。 摇摇头，卫宁偏过头不再看他。 转过身伸手一指‘杨戬’，只见‘杨戬’瞬时周身被荧光包裹环绕。 眨眼之间，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去，却是变作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 卫宁手未离开，再往众人侧后方一指，那石头立时飞到了桃林边，隐于草丛之间，毫不起眼。 众人此时早已收了笑意，包括杨戬在内，七人站做一排，静默肃然。 卫宁一眼扫过，点点头，一丝异样也看不出来，想来可以蒙混过关。 第88章 指定 此时，林外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大金乌自青城山之巅飞下，落在营地附近，立刻被守卫迎入营中。 他随便指了其中两个天兵，令他们去南天门附近的云端上请三位金乌神将前来。 两个天兵不敢怠慢，躬身领命。 其中一个乍着胆子问明了具体方位，二人当即领命而去。 大金乌令其余天兵谨守岗位，不可轻离，一人独身大步向众天将聚集之地走去。 天色已晚，众将都无所事事的围坐在一起随意的说着什么。 看到大金乌大步而来，众将连忙起身，上前迎接行礼。 尽忠职守的卷帘天将报告了卫宁几次遣人找他的事。 大金乌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却忍不住称赞卫宁办事周全。 他没有耽搁，隐晦的将玉皇大帝的命令传于众人。 众将一同前去拜会卫宁仙子，一为再次赔罪，解除仙子心结。 二为仙子清白着想，需要有一个胆大心细的人仔细观察，以洗脱仙子窝藏钦犯的嫌疑，为仙子正名。 场中只除了卷帘天将有些茫然，其余都皆面露思索，眼中精光隐现，显见是都听懂了。 大金乌给了众人一点时间，随即催促道：“众位想好了吗，可有人自荐，为陛下分忧？” 边说边一一扫过众人，目光甫一接触，被扫到的人无不垂下眼帘或低下头或偏过头。 大金乌暗自松了口气，不管出于什么心思，总算没人想要得罪卫宁，甚至将她置于死地。 否则，以这些人的精明手腕，一旦起了心思，即使没有做过也能给制造出线索来。 人丛中，天蓬元帅初一见大金乌，先是暗自抱怨热，腹诽不已。 见过礼后，就垂着头站在稍远处。 他丝毫不想再掺和进有关杨戬兄妹和那个小子的事情里去了，之前的首尾还未扫清。 因为这事被玉帝王母，还有眼前这个大金乌神将深深忌讳，这可不是好事。 他只求老天保佑他运气好，等今晚一过，立刻回天覆命。 然后老老实实的窝在角落，等着他们把他忘记。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至于帮忙的事，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天蓬元帅不敢自以为是的打肿脸充胖子，他怕死怕的厉害。 上次勉力相救，全为尽心，可后果却让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他自认是个胆小惜命之人，真的没本事再参与这么刺激的行动了。 天蓬现下的心思是：有什么命令、什么吩咐，您尽管说，我听着。至于全力报效，还请恕我本事不足、能力不够，不能胜任，实不敢贻误大事，所以我保持缄默。 大金乌的话里的意思，他当然听的分明。 不禁觉的有些荒谬，有些腻味。 这天上地下有多少大事等着你们去操心急办，你们却把这几个可有可无的凡人这么着紧。 下了这么大力气要斩草除根，真是闲的慌了吧。 就为了这么针尖大的一点子事儿，连卫宁仙子的面子都不给。 拼着得罪她也要寻根究底，我说，他们几个有那么重要吗！ 之前已经把人家给激怒了，受了这么大的教训，还没有学乖！ 居然还得寸进尺了，真不知道他们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家人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场中一片静默，片刻，大金乌看着眼前的诸将，面色微沉，略拔高了嗓音：“哼，本将是因为此次开罪了仙子，更受王命在身，是以必定要率先致歉赔罪，怎么可能有暇担此重任。所以才把这样一个立功的机会让给你们，你们竟然无人敢领？” 众人忙躬身赔罪不迭。 还没等天蓬腹诽完，又听大金乌来了这么一句，他一边随着众人一同躬身请罪，一面忍不住嗤笑出声。 说的真好听，除了卷帘那个没脑子的，这里谁听不出来你的意思。 且不说，大家还没有你们一家那么阴险，不愿算计那个美貌绝世、气质卓然的仙子。 更不要说，凭人家那本事，那法宝，能看不出来？ 谁是不想活了才傻得去找死吧！ 天蓬元帅在那儿既嗤笑又撇嘴的，还满面不屑。 他只当他低着头，在心里说，不会被发现。 却被大金乌看了个正着，一个眼刀甩过去，天蓬立时觉得回身发寒。 心道不好，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敢再想，只在那里做恭顺状，唯恐大金乌提溜了他去送死。 这样一想，惊的他连喘气都险些忘了。 直到大金乌开了金口，指定了别人，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顿觉背上都是汗。 心下一凛，立即将自己的心思收摄，不敢再在人家眼皮底下腹诽人家自寻死路。 大金乌深知天蓬油滑的性子，也没心思当真与他计较。 收回眼神，暗自思量人选，他的眼光最终落在卫赤天将身上。 虽然之前几乎没有接触过，只看这次青城山之事，他的几次行事，都是细致周全，干净利落又暗含深意。 为人更是低调内敛，冷静自持，实在是个人才，大金乌忍不住暗自将他记在心上。 也真的只是记在心上，以后有事也好应对，他可从来不曾生起将他收归己用的心思。 且不说，这样一个人物，绝不会轻易臣服于哪个。 更不需说他是王母倚重之人。只此一项，他连这个念头都未曾动过。 刻下要选出一个人，要身负玄光镜，私下细致查探。 可不正是这个心思缜密，行事稳重又对王母忠心耿耿之人最最合适了。 以卫宁的聪慧，他那样明显的暗示，她一定会做出万全的准备。 就算真的有什么，大金乌也一点不担心会被查出来。 既然如此，正该这个王母的心腹来亲自操刀，才有可能最大限度的消去王母的疑心。 心念电转之间，大金乌已经做出了决断。 于是沉声道：“罢了，本将也是口不择言，想是众位谦让。卫赤天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还望你尽心竭力，切勿辜负陛下娘娘的厚爱和本将的看重。” 仍低着头的卫赤，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苦笑。 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立刻踏前一步，躬身领命，“小将侥幸，得此重任，必定尽心竭力，绝不敢让陛下娘娘忧心让大殿下失望。” 大金乌点点头，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手腕一翻，金光一闪，手中已经多了个物件，递给距他不过两步之遥的卫赤。 卫赤早有准备，丝毫不见惊异，不动声色的接入手中。 众人眼前，大金乌面色也似乎好看了一些，淡淡的鼓励了几句。 还没说完，就有天兵领着三个金乌来到。 大金乌于是再顾不得与卫赤虚以委蛇，回身和三个弟弟打了个招呼。 一时间，众人纷纷见礼，寂静的场面这才有些生气。 没等和三个弟弟说上几句话，就有天兵来报，卫宁仙子着人来请。 大金乌点点头，心知卫宁肯定是准备妥当了，所以才先发制人，掌握主动。 大金乌面上却丝毫不动，随意的打发了天兵前去和卫宁派来的人回话，让他稍待，他们即刻就出发。 然后，又交代了卫赤一句。随即转身向外走去。 边走，边交代了与他并肩而行的几个弟弟几句。 让他们少说多看，不要紧张，更不能失礼…… 几个金乌自是唯唯应诺，连连保证。 大金乌并不是多话之人，随意说了几句，见他们受教，自然满意，也就不再开口，一行人往外行去。 第89章 查探 众将鱼贯而出，卫赤不经意的落在了最后。 大金乌他们没有注意，只有卫赤的三个兄弟注意到了。 几兄弟并肩作战，肝胆相照数千年，其中默契自不需说。 留意到卫赤的行动，三人不经意间并作一排，将他挡在了最后。 趁此良机，卫赤迅速拿出玄光镜，默默施法。 瞬息之间，玄光镜已经消失不见，隐于无形。 做完这些事，不过数息的功夫，卫赤已经恢复了从容，加快步伐和众兄弟走在了一排。 营外，天枢、天璇正由几个天兵陪着候在那里。 见大金乌领着众将出来，二人正了正身形，躬身拱手拜见，“卫宁仙子座下弟子，天枢（天璇），见过大金乌神将，见过众天将。” 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众人一见，也不怠慢，纷纷拱手回礼。 只大金乌几兄弟淡淡点头致意，天枢天璇忙欠身，连道不敢。 众人中，以大金乌身份最高，所以由他开口，“不必多礼，带我们去见卫宁仙子吧。” 天枢天璇应命，头前带路。 众将跟随其后，一行人往桃花林逶迤而去。 林内，卫宁坐在石凳上，正面对着出林的小径，静心等待大金乌他们的到来。 天玑五人站作一排，静立在卫宁身侧。 没多久，就听见有脚步声自外而来。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林边，是天枢。 众人也偏头看了一眼，就回转头站定，目不斜视。 只有人丛中的开阳暗自攥了攥手，眸光沉了一沉，继而恢复如常。 天枢稳步走到卫宁面前，拱手秉道：“尊主，大金乌神将及众天将已至林外。” 卫宁点点头，站起身来，回首看了一眼队列中的开阳。 见她面色沉静，眸光清明，一派从容沉静。 见她看过去，也没有丝毫起伏变化，卫宁暗自点头。 回过头，吩咐道：“和我出林，前去相迎。” 众人哄声应诺，卫宁率先走出。 众人合在一处，二人一排，分作三列，规行矩步的相随。 桃林并不算太大，方圆不过十里，茅屋这些建筑正处于桃林正中，加上空地也才不过方圆十数丈。 大金乌一行没等多久，就看到卫宁引着数人出来相迎。 大金乌刀刻一般冷凝的面色一缓，沉肃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暖意。 二人目光在空中一接，相互一眨，微不可见的点头示意。 只是一瞬，卫宁就转开了眼神。 大金乌为众人之首，等卫宁站定，即刻上前施了平礼。 以他如常冷肃的声调道：“卫宁仙子有礼，大金乌引众人前来拜访。” 身后诸人自是立刻随他行礼，因为眼下天庭以大金乌和卫宁仙阶并列，为众神之首，所以，其余人都是施以下属之礼。 卫宁神色淡然的与大金乌平礼见过，她身后七人自是也随之见礼不提。 待诸人礼毕，卫宁率先开口道：“这里不是待客的地方，众位，请随我来。” 说完，也不停留，率先回身往回走去。 天枢等七人，分开两列，为众将让开路，请他们先行。 大金乌回身向诸将点点头，顺势向卫赤使了个眼色，领着他们随着卫宁往林内去了。 七星将随侍在最后，一行人尽皆隐于桃林之中。 桃林清幽，领头的两个人，一个冷漠肃然，一个淡然静默，大家没人敢发出声响，只静静前行。 身处人丛之中的卫赤天将，全神贯注，自卫宁仙子出现，就绷紧了神经。 于不经意间将卫宁身后七人一一飞快的扫过。 没有发现什么，之后跟着进林，路上借着随意打量景色的机会，将路过之处，都细细环视一遍，直至来到林中的空地处，也没有发现丝毫异状。 他的一番动作，几乎半点破绽看不出来，除了受命关注他的天玑，并无一人发现。 之前，天枢天璇领命去请人。 卫宁把眼下在青城山的天庭诸人一一滤过，最终认为最有可能身携宝物受命严查的正是卫赤天将。 于是，吩咐余下四人中行事最为细致稳妥的天玑暗地关注。 要是他有一丝异常就立刻示意，卫宁可以迅速补救。 虽然，卫宁有信心不会被发现，但这样安排也必不可少，正是有备，才会无患！ 天玑领命，不敢怠慢，面上不显，暗地里严阵以待。 卫宁请了大金乌上坐，自己也陪着坐了，随后又奉上香茗。 座位不够，其余诸将站在一旁，也由天枢等一一奉上茶盏。 大金乌与卫宁相对而坐，天庭众将立于大金乌身后，静声肃立。 作为主人，更为了掩护杨戬，天枢等七人散于各处，只有天枢、天璇肃立于卫宁身后。 既然是卫宁令人去请，当然不能一语不发，让客人枯坐。 所以等众将接过茶盏，客气过后，卫宁静默片刻。 微叹一口气，站起身和声道：“只因卫宁虑事不周，乃有青城山这一场祸事，使得陛下娘娘忧心费神，实在是罪过。” 不等天庭众将回神，她又对大金乌道道：“只因我还要去拜访元始天尊，无暇上天请罪，只能请神将代为陈情。待到卫宁回转，必定诚心请罪，望陛下娘娘海涵。”说完，向大金乌屈身一礼。 也不停顿，正视大金乌身后诸将，“更连累诸位奔波劳碌。诸位看在卫宁初至三界，不解世事的份上海涵。” 说完，向对面众天将，颔首致歉。 大金乌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既是心酸，又是欣慰。 心念电转之下，他反应丝毫不慢，立刻起身，抱拳回礼，“仙子言重了，此事错在大金乌才是。陛下娘娘已经重重责备惩处过末将，只为以正乾坤，以明清听。还望仙子明见，莫要因大金乌一人的鲁莽行事而误解了天庭才是。陛下和娘娘也担心仙子因此与天庭生出嫌隙，那实在是让人扼腕长叹，更是天庭莫大的损失。若当真如此，大金乌就万死莫赎了。还请仙子手下超生，大金乌感激不尽！” 较之大金乌，诸将都有些未及反应。 一待回神，都忙不迭的躬身还礼，连道不敢。 众将惶惑惊异过后，都忍不住喜形于色。 只有两个人例外，卫赤和天蓬。 两人反应大同小异，先是惶惑惊异，之后更是眉头深锁，面色凝重。 眼看场中，卫宁出人意料的当众赔罪，众天将还礼不迭，扰攘纷纷。 位于卫宁身后和场外的桃花林众人都有些面色凝重。 立于众天将身后的开阳，也就是杨戬，本一眼看见不共戴天的仇人，忍不住心率不稳，眼睛微利。 却是明白眼下形势，于是强自纾解，对外丝毫未露不妥。 之后亲眼见到卫宁纡尊降贵，违心赔罪，一时间怒盈于胸，忍不住双拳紧握，双目圆睁，险些喷出火来。 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只怕，已经冲出去和众天将拼命了。 只是，他虽然没有动作，表情气息却和她的神采气质不符。 要不是天庭众将接背对着他，加上被卫宁吸引了注意，只怕已是露了破绽。 他正自愤怒不已，却被卫宁一记眼刀，惊得回了神。 意识到不妥，杨戬心下一凛。 转瞬之间，就恢复如初，再不见一丝不妥。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卫宁心下一松。 她早知道杨戬视大金乌为死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其他的她不担心，只担心杨戬看到他露出破绽。 所以，一直留意着，所以才能及时制止警告。 见杨戬意会，顷刻恢复，卫宁不禁心偷偷松了口气。 虽然卫宁仙子给面子，但众天将却不敢得意忘形，很快就各自安静下来。 这里可不是他们可以放肆喧哗的地方。 第90章 剖白 卫宁不是多话的人，也没兴趣在人前做戏。 不过几句话，既摆清了自己的位置，向天庭示弱，更转移众人注意。 之后，便礼数周全的听着大金乌说话。 现在不是私下闲谈，所以大金乌也保持了他一贯冷面寡言的形象。 交代清楚了天庭的态度，表示了陛下娘娘的宽慰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只是为着掩护卫赤，做戏做全套，他把三个弟弟和天蓬卷帘推出去分别应付了一会。 眼看着天边金乌早已尽墨，天色不早。 大金乌不着痕迹的和卫赤打了个眼色，收到了个一无所获的回应，心下一松。 于是他站起身，抱拳道：“天色已晚，我等打扰多时，先行告退。余下的纷繁杂事还要烦扰仙子。为表歉意，仙子施法之际，大金乌愿为仙子护法，望仙子允准。” 见大金乌起身告辞，卫宁忍不住松了口气。 既为了不必再这样和大金乌在人前演戏，更为着顺利蒙混过关。 再一听大金乌之后的话，卫宁心下有些不解。 但见他眼中隐含期待，只当是大金乌有话要说，于是点头答应，“神将言重了，能得神将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大金乌眸中喜色一闪即墨，冷肃的面容也温和许多，“承蒙仙子不弃，但不知仙子何时施法，我也好有个准备。” 卫宁略一思索，已经快亥时了，必须赶在子时三刻前完成。 于是欣然道：“还有些杂事要办，所以，我拟一个时辰后施法，到时我会差人前去有请神将，神将以为如何？” 大金乌点点头，“大金乌随时候命，告辞。” 他身后的众将也不敢怠慢，齐声拱手道：“末将告退。” 卫宁点点头：“请” 大金乌领着众将回身出林，见卫宁起身相送，连道‘留步’。 卫宁也不坚持，令天枢和天璇送客，静立在那里目送众将的身影消失在枝叶掩映之间。 片刻之后，天枢天璇回来复命。 听到众天将已经回了军阵，卫宁点点头，天玑等人也是松了口气，众人聚到卫宁身侧。 只有杨戬，停着没动。 只见他眼神深邃，若有所思，并未注意到众人的动作。 将一切尽收眼底，卫宁嘴角带了一抹宽抚的微笑，一一扫过众人。 最后，走到杨戬身侧。 杨戬蓦地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卫宁，略略一怔。 继而他的眼眸平和了下来，冲卫宁暖暖一笑。 卫宁心下宽慰，收回手，和声道：“要等到我从昆仑回来，你才能恢复。” 话音一落，她转身看着七星将道：“明天，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摇光，明日同我一道。玉衡，你和开阳留下，待我回转，我们再一道起行。” 杨戬因之前失态，本有些讪讪。 见卫宁并不提前事，只着眼安排前路，不禁偷偷舒了口气，郑重点头答应。 天枢、玉衡等也是轰然应命。 卫宁点点头，吩咐杨戬道：“你去将那两个小姑娘领出来，然后就去休息吧。” 杨戬应命，前去办事。 卫宁取出了袖中的乾坤袋，扯开扎口的丝带，她之前特意留下了天狼一家。 “天狼、阿俍、羽枫、晟峰，都出来吧。”事了在即，只剩下天狼一家还需要收尾，得交代清楚才行。 话音一落，几道光芒自乾坤袋中缓缓飞出。 只片刻功夫，那几道光芒落在卫宁身前五步之距的地上，光芒扩散，只剩下天狼一家四口跪伏于地。 身形一现，四人即刻施礼，齐声道：“参见尊主。” 卫宁侧移几步，伸手阻止，语带郑重的道：“几位起身说话。” 天狼一家见卫宁不肯受礼，面现复杂之色，却也不敢违背，只得站起身，躬身待命。 不片刻，木门声音响起，两个小姑娘出来了。乍见亲人，两姐妹惊喜莫名，向家人奔来。 尽管已经知道她们俩没事了，更因祸得福，幻化成了人形。 只是一家人从没有分开过，更何况是生离死别。 所以，天狼等人亦是激动万分，接住两个小姑娘，一家人互诉离情。 卫宁看着这幅亲人重逢图，没有开口打扰。 还是天狼机警，不片刻就冷静了下来。 立刻假作叱责道：“你们干什么，丫头们没事了，正是尊主的恩德，你们竟然连礼也不行了，真是不明尊卑，不知感恩，还不赶快向尊主请罪。” 经他一叱，一家人如梦初醒般，立时跪倒在地，向卫宁请罪。 卫宁微皱了皱眉，他们还是在和她装糊涂。 她不禁心下无奈，摇头道：“天狼，你不是笨人，又何必装糊涂。青城山之事了结在即，我也很快要离开。在此之前，我只想把之前的事交代清楚，仅此而已。今天一过，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归各位不是更好。” 话到最后，已带了一分凌厉。 天狼一家人再没人敢发出一丝动静，阿俍夫妻二人和两个小姑娘面带惊骇，天狼和晟峰则是眉心紧皱、面色凝重。 天狼怔了片刻，才长叹了口气，叩首道：“仙子，并非小老儿一家不顾廉耻，死缠烂打誓要巴结上仙子。实在是情非得已，更是发自肺腑啊！” 天狼面色黯然，眼带凄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要活的好，更是不容易。但凡谁有幸生于其中，得有亲人相伴，幸福和睦，又有哪个愿意舍弃！我们一家实在万幸，身为六畜之身，竟能修成人形，得享千百年的时光，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得有情投意合的老妻、孝顺忠厚的儿子儿媳、机智聪敏的孙儿和一对机灵可爱的小孙女。得到的越多就越怕失去，老汉再不是修成人形之初那个除了得意再无一丝情绪的狼精了。我想我的儿孙可以自在的活着，不必时刻担忧会在顷刻间失去性命，骨肉分离，生离死别。更想我的孙儿能得遇明主，一展抱负。为我在夹缝中艰辛求存的妖类拼出一线生机。” 是人都有私心，这是天经地义的。 要是天狼说的冠冕堂皇，卫宁一定嗤之以鼻，不屑再听。 可是他言辞恳切，自然不难听出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卫宁被他的话语勾起一丝心事，不禁暗叹沉吟。 听天狼剖心利肺，阿俍和羽枫忍不住暗自垂泪。 两个小姑娘还小，仍有些懵懂，但却听出了祖父语中的悲愤与无奈。 再见父母相顾垂泣，于是也忍不住流下眼泪，只不敢发出声音。 晟峰眼眶发红，虎目含泪，却攥紧了双手咬牙苦忍。 天狼抬头去看卫宁，凄然一笑，“仙子风姿绝世，气概不凡，本领更是超群绝俗。更难得的，是仙子行事公允，能对我等妖类与凡人神仙一视同仁，毫无不屑轻视之心。老汉我痴活上千年，自问从未见过如仙子这般行事的神仙。能得遇这般明主，实是太过难得。老汉能于有生之年得以遇得仙子，为自身计、为儿孙计、为我狼族计、为天下妖类计，我又怎能不拼死抓住。所以，老汉存了妄想，希望能举家投效仙子，以微薄之力为仙子效死力。自然，亦是托庇于仙子羽翼之下，以求保我儿孙周全。” 说完这些，天狼已是老泪纵横，仿似被抽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瘫坐在地。 猛的，他跪直身子，向卫宁激动道：“仙子，这便是我全部的私心、真正的肺腑之言，请仙子明见。我狼族虽为畜类，却生性孤傲，宁折不弯，若非遇得真心叹服之人，宁可飘零一世、孤独终老，也绝不会折腰认主。一旦拜得主人，终此一生只认一主，不论荣或辱，永世报效、衷心为主、甘效死命，绝不背反。之前，仙子救了两个丫头后，我们一家，就已经施了认主之礼。自此以后，仙子就是天狼一家的主人。望企尊主垂怜，收下这六个忠心的奴仆吧。” 说完，两手前掌相交抵于额前，重重的磕下头去，其余五人紧随其后，动作相当。一家六口，以头抢地，久久不起。 第91章 收下 这一番剖白，纵使卫宁无心无情，也听的唏嘘不已。 怪到之前那次他们行此礼时，两个小姑娘那样吃惊，随后见了她又那样拘谨守礼。 原本还以为是她们俩与亲人分离，被她给吓着了，原来是这个理由。 凝眸注视着跪伏不动的一家六口，卫宁心下微动。 最初她动过收下这一家的心思，但是因为晟锋的不羁所以放弃了。 之后有了天枢他们七个，同根同源，忠心不必怀疑。 只是天狼这一番话，却让她心下一动。 世道不公，她虽然不敢自认为能有本事改变这一现状，却也有心一试。 哪怕只有寸功，也不枉她来这三界一遭，所以她需要臂膀帮手。 只是还是有些孤高，想的也不周全，抱着宁缺毋滥的心思。 这天狼的一番话给她提了个醒，当今世上，不甘于歧视打压的妖类大有人在，其中自然不乏能人。 而且，他们较之卫宁和七星将，更加通晓世事，更懂得三界中的诡谲阴私，也更长于机变。 要是能在他们中选些人才相助，自然能事半功倍。 现在有老天将这一家送到自己眼前，是天都在助她啊！ 这一家六口，天狼精于世故、老谋深算，却也不失本心；阿俍和羽枫虽忠直憨厚，却也绝非笨人；两个小姑娘也是心思灵动，机巧可爱。 而且狼族的孤高忠心，她也是听说过的。 这天狼一家，诚意拳拳，忠心可用。 只有一个晟峰，年纪虽轻，却锋芒毕露、桀骜不驯，但却也不是无可救药。 世上的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一家六口，只有一个打眼能看到缺点，已经很不错了。 总的来说，这一家人，可收。 至于将来的事，就到时候再说吧。 哪里能有为她量身打造的臂膀属下，属下的成色除了原本的人品天赋，终究还是要看她用人的手段了。 要是自始至终，她都没办法让他们一家全心报效，或者以后再背叛她，那也只能是她没本事。 要是连这一家都收服不了，她还有什么脸大言不惭说什么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那还是早点回天外天去，免得丢人。 心念电转之下，卫宁已有了决断。 她目光看向远处，淡淡道：“你凭什么认定我能成就你所谓的大事？又凭什么如你所想，能成为你妖族的靠山？晟峰，你来答。” 晟峰闻言直起上身，定定的看着卫宁。 卫宁也收回目光，静静的与他对视。 忽然，少年老成的晟峰笑了，“我小小狼精一家，于仙子不过尘埃。卑微如我们也敢与天赌，仙子难道连这点豪气也没有？” 他的话音一落，天狼即刻回身斥道：“放肆，还不向仙子请罪。” 说完，自己立刻俯身，请罪不迭。 晟峰却一动不动的与卫宁对视，眼中精芒大盛。 卫宁听的眼中精光一闪，不理一边天狼，不错眼神的和晟峰对视。 不片刻，晟峰败下阵去，眼中露出惧意，还有失望之色，最终伏身请罪。 要是她连一个小小狼精都压服不了，又怎么能做他们的主人。 见他最终屈服，卫宁眼中隐现感叹，果然是一样的少年意气啊！ 半晌，她和声道：“年少气盛是好事，只是凡事过犹不及。” 虽然是个人才，还得多敲打才行啊。 她的语气平淡如昔，却听的天狼和晟峰颤了一颤，不敢再动。 “抬起头来。”卫宁吩咐道。 天狼一家不敢有违，终是跪直身子，看着卫宁，面色有些惨淡。 卫宁的视线落在天狼、晟峰身上，“我不会向你们应承任何事，但是，却要你们绝对的忠心。你们愿意吗？” 事态变化太快，纵使老练如天狼也是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 继而面现狂喜，和孙儿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也与他一般激动不已。 勉强压下心中乱窜的思绪，让自己镇定下来。 天狼长长的吸了口气，才与晟峰一同再次伏地，“属下参见尊主，遵主之命，属下无不遵从。” 其余四人也不敢怠慢，一家人同声同气，向卫宁奉上忠心。 卫宁点点头，“免礼。” “谢尊主。”总算卫宁受了他们的礼，这就是收下了他们了。 一家人的声音中都带了欢喜，相互搀扶着站起身。 “这七位也是我的属从，你们相互认识一下。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们和睦相处，我不希望看到下属不和。”既收下了他们，她自然将他们和七星将一样看待。 天狼一家自是无所不从，满口答应。 即刻与天枢等人见礼，态度恭谨。 天枢他们自也是回礼不迭，毫不倨傲。 至此，就算认下了关系，两边份数同僚。 卫宁见状，心下也很满意。 没人希望自己的属下不和睦的，这样才好。 卫宁回身吩咐道：“天枢、天玑、天权、玉衡，你们去将天狼他们的身体带过来。” 听的卫宁开口，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天枢几人即刻领命而去。 转头正视天狼一家，卫宁语中带了郑重，“你们记住，这次青城山的事，烂在心里，从头到尾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既然成了她的属下，当不能让他们和青城山众妖一样，前尘尽忘。 虽然知道他们的谨慎，却也不得不再多说一句。 天狼一家心下一凛，自是郑重答应。 卫宁满意点头，继而又烦恼该怎么安置他们一家人，总不能都带去昆仑吧。 第92章 赐名 天狼心事一了，机变又回来了，见卫宁若有所思。 眼珠一转，自是明了，于是上前一步拱手道：“尊主，属下有事禀奏。” 卫宁回头，“你说。” 天狼恭声谢过，道：“尊主现在有事在身，不能在这青城山久留。属下愿意留守在山中，为尊主分忧。” 见卫宁听的认真，他继续道：“这里乃尊主在凡间的落脚之地，当然不能无人照料。老朽年迈无用，跟着尊主只是累赘，所以自请留守。” 卫宁听他这样说，摇摇头，“你是你们一家人的主心骨，精明强干，又何必妄自菲薄。” 天狼笑着自谦一句，正色道：“老朽请尊主示下，这桃花林乃尊主在凡间盘桓之地，重要非常。之前尊主不耐繁复，所以这处才这样简薄随意。只是，尊主毕竟身份不同，从属众多，也该是要扩建道场了。这样也能为以后英杰来投留下余地，以便行事。老朽不能为尊主冲锋陷阵，却不愿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所以自请总览此事，要是能让尊主满意，以后做些杂事，也好为尊主分忧。” 卫宁听的暗自点头，她本来孤身一人，这片桃林，几间茅屋就够用了。 现在多了众位属下，总不好让他们露宿野外。 以后她还要教他们法术、阵法，他们也要打磨修炼，总得有个练武场、炼丹房吧。 而且来了客人也没地方招待，实在是有些失礼。 所以，扩建这里势在必行。 天狼细心谨慎，机谋百变，由他留下督建府邸，肯定不在话下。 等建成后，就由他来总领桃花林一切事务，正是水到渠成。 至于阿俍和羽枫，夫妻俩看着就老实孝顺，留他们给天狼做帮手，肯定是事半功倍。 最重要的是，他们三个的功法已经有了根基，她想让他们重新修炼也不现实，所以也不是必须带在身边的。 至于晟峰和两个小的，功法尚浅，还是大有可为的。 由她带在身边教导，再与天枢他们同吃同住，肯定有利于他们交往。 也能掰一掰他的性子，更合群些。都是年轻人，情谊深了，以后共事就更契合了。 主意一定，卫宁赞道：“天狼果然老成持重，深谋远虑，说的有道理。那就由你和阿俍夫妻留下主理扩建之事，待建成之后，就由你做这里的主管，辛苦总揽了杂事。我在凡间也不会有太多府邸，这里应该是唯一的一座。所以较为紧要，你们要认真办事，不要让我失望。” 天狼和阿俍夫妻二人连忙躬身应命，连连保证。 卫宁继续道：“我这一去昆仑，估计短时间内不能回转。我会给你们留下练气法门，你们要好生修炼，不要荒废光阴。至于晟峰与两个丫头，我会带他们同去昆仑。他们的修炼，有我来承担，你们就放心吧。” 天狼和阿俍夫妻闻言大喜，连忙谢恩。 晟峰面上带了兴奋，两姐妹也是喜形于色。 看着孙儿孙女的样子，天狼与阿俍夫妻也很是欣慰。 忽而，天狼似是想到了什么，踌躇片刻，才上前秉道：“尊主，天狼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尊主开恩见赐。” 见他语带踌躇，似是不好说出口，卫宁点头示意他说来听听。 天狼看了看两个孙女，才道：“我这两个孙女，之前因为年纪尚小，担心她们养不大，所以没有起大名。现下，她们已然化为人形，更要随侍尊主……所以，属下想请尊主为她们俩赐名。” 听天狼这样说，卫宁的视线也落在了两个小姑娘身上。 见她们面带期待，眼含忐忑，见她看来，羞窘的低下了头。 不止她们，她们的父祖、兄长也是期待的看着卫宁。 这对卫宁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对天狼一家却很是要紧。 这也不好露怯，她点头应了，偏头细细思量。 这时候天色早已暗沉幽深，却因有天边清亮的月光点缀着，所以并不显的阴暗。 转身踱了几步，卫宁抬头看了看清冷如昔、亘古不变的月亮，心里升起无数思绪。 终于，卫宁回过神，转头看着两个目光闪闪的小姑娘，微笑道：“你们就叫做静离和柔巽吧。希望你们能清净明快，自在随风。” 天狼一家欣喜不已，两个小姑娘更是激动地面色发红，连忙谢恩不迭。 见天狼他们的身体还被天枢他们扶着，站在一旁。 卫宁转身吩咐道：“把他们的身体放下，盘膝而坐，围成一圈。” 天枢他们听命行事，天狼他们当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聚精凝神，再不说话，闭目盘膝坐下。 片刻之后，他们的魂魄呈半透明状，轻轻飘起，停在各自身体约两尺之上。静离和柔巽懂事的和天枢他们一起的退后站定，离天狼他们足有半丈之遥。 卫宁走入圈内盘膝坐定，闭目凝神，双手手指交叠，开始施法。 他们几个身体和魂魄被莹莹的光芒笼罩着，阵外的人只能看到他们时隐时现的残影。 影影绰绰看见飘在身体上方的魂魄一点一点落下，慢慢和身体融合。 前后差不多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最终合而为一。 过了数息之后，他们四人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光芒渐渐散去，最终消失无踪，卫宁收了法力，睁眼起身。 不用卫宁吩咐，两个丫头立刻上前搀扶，天枢和天璇也上前帮忙，一起把他们四口人扶起身。 他们几个虽然浑身无力，仍强撑着谢过。 知道他们刚刚回魂，还很虚弱，卫宁打发天枢四个扶他们先去休息。 所谓无事一身轻，现在琐事已经处理完了，她也是松了口气。 看了看天色，与大金乌约定的时辰也差不多了。 于是卫宁吩咐天玑天权，“去请大金乌，就说我在山顶等他。” 天玑二人领命而去，卫宁又向剩下的几个属下吩咐了一句，就挥袖飞身而起，往山巅飞去。 第93章 送礼 停在山巅，卫宁一扬袖，一抹青烟飞出。 聚在半空中，黑夜之中青光一闪，招魂幡出现现于空中。 它像是个困兽一样在半空中猎猎作响，不停飘舞。 卫宁和已经上来多时的大金乌点点头就当是打了招呼，她拿出一个小小玉瓶，正是之前卫赤给她的忘川之水。 她微微叹了口气，虑事不周的后果就是在做了一件蠢事后，又要费心费力做无数事情来善后。 这就是教训，以后行事，决不能再莽撞。 卫宁拔去瓶塞，伸手在前，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瓶中的水化作一缕水雾打着旋儿飞向停在半空中的招魂幡，将它笼罩，再化于其中。 瓶中水不多，不片刻就全部洒落在招魂幡上，收于其中的近万魂魄当然也是前尘尽忘了。 盖上瓶塞，握紧玉瓶收在袖中。 卫宁决定留着这个玉瓶，作为提醒，以免重蹈覆辙。 办完这一切，她回过身，对静立在她身后许久的大金乌招呼道：“你来了。” 要是有事要说，肯定是要在青城山众魂还魂之前。 否则，她和大金乌久不现身，怕是要惹人怀疑了。 大金乌微笑着点点头，一扫悬在半空的招魂幡，然后落在卫宁握在手中的玉瓶上：“是什么？” 卫宁垂眸扫过，讪笑一声，“忘川之水。” 大金乌也不是笨人，前后一联想，立刻明白了此物的作用及其深意。“果然好计，等我回天后，也会告诫其余参与青城山之事的天兵天将还有我的弟弟们，让他们守口如瓶。其余还要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玉帝王母了，他们肯定不会宣扬。等你奏罢还魂之曲，那么青城山之事就风过水无痕了。” 听他这么说，卫宁也是松了口气。 能这样解决，也算她的运气了。 见卫宁释然，大金乌继续道：“是卫赤？” 忘川身在地府，这七天，只有卫赤和卷帘去了地府借招魂幡。 卷帘天将忠诚憨厚，不知变通，肯定不会是他。 那就只能是低调内敛，办事谨慎的卫赤了。 卫宁点头，这一点自是不难猜度。 大金乌在卫宁面前，也不用掩藏。 他面现惊异，慨然摇头叹道：“世间果然卧虎藏龙，平日只道他低调稳重，谁知竟是这般通透精明、行事周全，怪道王母对他另眼相看！” 没想到，他还能这样深藏功与名，之前也没有说起。 卫宁也是认同，点头赞道：“你说的不错，果然天庭人才众多，豪杰无数。” 大金乌面色有些复杂，终于长叹了口气。 卫宁见他面色不虞，却依旧抿唇不语。 他不说，当然是不能说，所以她也不去问。 想到他来是有话说，卫宁于是岔开话题，“阿金，你来，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吗？” 大金乌回过神，“在山下，你我是众矢之的，要说些什么也没有机会。只能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肯定是没什么多说的。” 想到之前在众人面前，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尽是虚空的场面话。 她不耐烦，没说几句就懒得再开口敷衍，还是大金乌多说了几句，才没有冷场。 想起前事，两人不禁相视好笑。 卫宁点点头，收起笑意，看着大金乌，示意在听。 大金乌偏过头，看着夜色下得苍茫大地，“阐教众人正在闭关，你这一去，不能轻离，肯定是也要随他们一起闭关的。这样也好，清静之地，修练必有得，你肯定会获益良多。至于我，接下来只怕少不得一番忙碌。如此一来，我们再要见面，只怕难得……”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卫宁也望着苍茫夜色，本来凝神听着，听他说他到会有一番忙碌，心里不禁有些歉然。 他为什么忙碌，还不是为了抓捕杨戬他们。 可是，她却不能看着他们殒命。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得不和大金乌作对了，还真是两难。 卫宁自顾自想着，滞了一滞才偏头去看大金乌，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大金乌面上少有的露出一丝扭捏之态，几乎微不可见。 片刻，才拿出一样物事，紧紧在手中攥了一攥。 才摊开手，送到卫宁身前。 卫宁被他的动作吸引，凝眸去看。 就算她从来不在意身外之物，也不由眼前一亮，目露欣赏。 那是一个荧光闪烁的镯链，镯身约一指宽，以银环为主体，雕着纹路，接口处是两只小巧精致的神兽。 镯中坠着数条交织的米粒大小的秋香色木珠，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闻之忘忧。 顶部延伸出三串珠链，都是绿豆大小，墨绿、暗金、琥珀、天青、深秋…… 各种颜色的宝石加上数颗黑珍珠，其间以银环相隔，约一指长短，由一个雕刻着古朴花纹指环连结。 见大金乌将之递到眼前，卫宁看了他一眼，见他满目欣悦。 她当即伸手接过，行动间，叮咚响动，实在可爱。 见状，大金乌眼中欣悦之色更盛。 他伸手拿过，轻声道：“阿宁，伸手，我给你戴上。” 自来了三界，大金乌对她最是看顾，经常有好东西送她。 卫宁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微笑着伸出皓腕让大金乌为她戴上。 那镯链也不是凡物，镯身大小合适，指环却有些大。 可是一戴上，它青芒一闪，瞬间变得与卫宁皓白纤细的中指契合无比，没有丝毫空隙，却不会过紧。 她饶有兴致的晃了晃手腕，听着它清亮的声音，问道：“这不像是凡物，有什么来历吗？” 大金乌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不在意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传说是上古一位女仙的精魂所化。事实如何，却无从考究。何况它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府，只是有利于静心凝魂、安神定惊而已。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件精美的饰物而已，只适合女子佩戴。我留着也没用，就送了给你吧。” 大金乌说的轻描淡写，卫宁却心知这绝不是什么凡俗之物。 就算不是什么法宝，这样一件难得的精品饰物，想来不是随便能得到的。 可大金乌既然不愿多说，卫宁当然不会逼他。 只是，看着这个精巧非凡的镯链，再想想之前，卫宁不禁有一丝好奇，“对了，怎么又要送我东西？以前没在意，现在细想，自从我来了三界，你送了我不少好东西了！” 大金乌一窒，咳了一声，才道：“不过是一些俗物，想送就送了，还要什么缘故？” 第94章 纪念 卫宁本来是随口一问，见他面色有些古怪， 不禁奇怪。 她漫不经心道：“大金乌神将果然慷慨，举世难求的东西也只是你口中的俗物。但不知在您的眼中，什么才是要紧的东西啊？” 那紫金葫芦是世间难得的宝物，还有其他东西也各有珍贵之处，怎么可能是俗物凡品。 大金乌也是随口一说，却被卫宁一口道破，不禁尴尬万分。 他本也不是善言之人，不禁张口结舌，面色古怪。 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卫宁得意一笑“细细想来，年年都是三月来送，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大金乌转了转眼珠，犹豫了一瞬，这才慨然一笑，“卫宁，你还记得你是何时到的天庭吗？” 卫宁见他不答反问，凝神一思道：“这天上地下时辰有差，加起来算，总有六年多了。” 大金乌微笑道：“不是问这个，而是你到天庭的日子，想来你是没有留意的。” 卫宁点点头，她确实没曾留意这个。 不知道大金乌怎么说起这个，也不插话，静等他解惑。 大金乌看着卫宁，见她乖乖等着他说话，不禁了然一笑，“卫宁仙子是天庭贵客，大金乌有幸前去迎接，当然是万般荣幸，又怎么会记得不清。你来那日正是桃月最后一天，这样重要的日子，我哪里敢忘。” 大金乌语带戏谑，神情却无比郑重。 顿了顿接着道：“而且，阿宁不仅是天庭的贵客重臣，更是我的良朋益友。所以我私心以阿宁到来这一日为你在三界的生辰，因此才每年这一日送你礼物，全当是恭贺生辰。” 说完他转过头，“阿宁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卫宁初听还有些惊讶，大金乌这样重视她，不禁心中感动。 听了他最后一句，不禁释然一笑，“我自化形至今，从来没想过有生辰这回事。阿金有心了，帮我定了这么重要的日子做生辰，实在妥帖细致。难得多了个重要的日子，每年还有礼收，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这些身外事务，卫宁从来不在意，却不希望大金乌一番苦心好意却不落好，所以语带俏皮的为他宽心。 她自己也记下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很有纪念的价值。 大金乌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你放心，每年的礼物我都会准时奉上的，你只管安心收着就是。去年，因为……所以我现在才送。” 卫宁心中明了，去年桃月正好杨家事发。一番人仰马翻，他们俩险些反目，哪里有机会送礼物。 不想他尴尬，她笑着抬起皓腕，“谢谢，我很喜欢，一定会戴着的。” 大金乌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释然一笑，“那好，我们说定了，这镯链你既然戴了，就不能摘下来啊。” 难得见沉肃的大金乌这样小孩心性，卫宁当然不会扫兴，“好，我不摘，会一直带着，就像你时常在我身边一样。” 听的大金乌目露欣喜，连连点头。 卫宁调侃道：“那要不要我把听风也佩戴上，自此我所到之处，叮当作响，好不好？” 本来是随口一说，大金乌却当了真，“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忘了啊。” 卫宁顿时哭笑不得，反正带不带的，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看着大金乌难得孩子气，她干脆的点头应下。 然后问他，“你待我这样周全，我虽不在意这些事，可也要问问你的生辰，也还为你备礼啊。” 大金乌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只在心意，从来不是用来作为交换的。我知道你的生辰，送礼也只是心意。你不知我的生辰，不送也无妨，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卫宁也不执意，“你说的有理，那我也不再问了。只是你收不到礼，可不要心里骂我做了貔貅。” 大金乌白了她一眼，“谁说不过生辰就不能收礼的，以后你得了什么适合我的好东西，尽管送来，我可不会和你客气。” 卫宁连连点头，“晓得了，放心放心，少不了你的。” 接着她又想到一件事，连连眨眼，笑着劝道：“天庭事多，之后你只怕没有闲工夫顾及这些。我们是至交好友，一切随心就好。现在已经是四月了，今年我是初到昆仑，又算是待罪之身，你就别张罗了。有什么机缘巧合得的好东西，且先收着，以后一起给我也行啊。” 青城山到昆仑山数千里之遥，她要护送杨戬上路。 不能驾云御风、也不能骑马乘轿，只怕是短时间是到不了的。 要是大金乌去见她送礼，不是要失望，再一想她的行踪，怕是要伤心了，这让她怎么能安心。 大金乌也明白卫宁说的有理，他也的确忙碌，于是痛快点头应下。 见他答应，卫宁暗自松了口气。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已经到了亥时。 时辰不早，该行动了。 卫宁抬手唤出‘非情’拿在手中，不急动作，偏头向大金乌道：“你盘膝而坐，静心凝神，不要分心。” 虽然这还魂之曲对活人没有太大伤害，却也是有所影响。 大金乌奔波数日，又是才经了一次生死大劫，身体比之前肯定是弱上许多的。 不想他再受影响，所以卫宁特意嘱咐。 大金乌已经深切领教过‘非情’的厉害，当然不敢逞强。 他点点头，遵照卫宁的话做了。 见他静心入定，卫宁放心的回过头。 她扫清一切杂念，心中一派清宁，开始静心奏曲。 伴随着曲声，半空中静止半晌的招魂幡又开始随风飘舞，洒下无数星芒光点，往山下源源飞去。 这招魂曲，能清宁安神，就是用普通的乐器奏出，也能让人清心凝神，更何况是用的天地至宝。 山下众人没有准备，听的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修为低的，已经倒地昏迷。 天蓬、卫赤等将不知道深浅利害，都惊惧非常。 还是卫赤最镇定，沉声吩咐众人静心打坐，不要为箫音所惑。 众人听了，不敢怠慢，立时原地打坐。 他们都是得道之人，修为虽然不很高，却也都是有仙风道骨，片刻入定，之前的不适之感也都慢慢消散无踪。 有卫宁离开前的吩咐，桃花林众将包括杨戬都坐地打坐，在萧声想起前都已经入定。 随着箫音，散倒在青城山各处的众妖及余下没有获救的天兵，纷纷恢复了知觉，生机显现。 等卫宁一曲奏罢，青城山上已经再没有死者了。 招魂幡中的魂魄全部回返其身后，它也停下了飘动，静滞在空中。 奏罢一曲，卫宁收起‘非情’，抬手将招魂幡收起放好，然后从袖中取出最后一瓶琼浆玉露。 大金乌这时候已是睁眼起身，来到卫宁身边，静静的看着她动作。 卫宁拔去瓶塞，素手一扬，瓶中玉露立时化作漫天雨雾，缓缓洒落山中各处。 因为她一时冲动，害的青城山有此一劫，临走洒下这一场露雨，只希望能恢复些青城山的生机气劲，那她也能安心了。 明白卫宁的自责，大金乌也只能暗暗拍拍她的肩膀，以做安慰。 卫宁虽没有消沉，但感于大金乌的心意，回首浅笑，表示自己没事，让他安心。 见她目光清明，意志勃勃，大金乌暗自松了口气，也回之一笑。 第95章 防身 如今，事情已经全部解决，他们也该分别了。 大金乌有些无奈，暗自叹了口气，“我该走了，阿宁你要保重自己。” 卫宁点点头，“你也是。” 二人相视一笑，大金乌正要飞身下山。 卫宁却又想起了什么，伸手拉住了他。 对着愕然回顾的他道：“对了，大金乌，我有一事要拜托你。” 大金乌毫不迟疑，“你说。” 犹豫了一下，卫宁才道：“我想看看天庭的之前的卷宗籍册，你能不能帮我弄到。” 就算是卫宁，也知道这些东西历来是天庭重典，能见到的人少之又少。 她这个不情之请，固然能帮她尽快了解三界这些年的典故案卷，却也是让大金乌为难了，所以她说的踟蹰。 但是没办法，能帮到她的只有大金乌了。 有了这些东西，才能帮她在短时间内了解天庭和三界，对她以后行事大有裨益。 听卫宁要这个，大金乌微一凝眉，有些为难。 但是不片刻就肯定的道：“好，下次我送去给你。” 卫宁听的大喜，继而心中感动。 大金乌什么都没问就一口答应，这让她如何不感动。 于是，卫宁只看着大金乌抿唇一笑，“多谢。” 一句谢实在是太轻，她欠他的已经太多了。 只是既然是朋友，他全心待她，义气为先，她只想着回报扯平，这才是对他此情此心的亵渎。 大金乌也知道她的心意，也是回之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之后，他飞身下山，身形瞬间消失于山雾中。 卫宁面带笑意目送他离开，再环顾一下山巅，停留半晌，也飞身下山去了。 等她下山落在桃林，桃花林中众人都已经肃立在院中。 一见卫宁，立即行礼。 卫宁点点头，事情已了，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吩咐天狼一家先回去休息。 只交代他们明天卯正时分来林外会面，动身出发。 天狼一家领命，施礼告退。 等他们走了，卫宁挥手变出杨戬的身体，施法让他身魂归一。 只片刻功夫，开阳和杨戬都已恢复了神智。 于是，卫宁吩咐天枢七个先回去歇息，明早再聚。 天枢等人躬身领命，一起退下。 片刻之间，这里就只剩下卫宁和杨戬二人了。 杨戬连日奔波，眼下终于告一段落，心神一松，只觉的满身困倦，忍不住哈欠连天眼皮打架。 卫宁看的好笑，于是也打发他去休息了。 杨戬也不推辞，笑着应下，还让卫宁也早点休息，自回房休息不提。 等他进去，卫宁一挥袖，再次将茅舍用阵法圈住。 她自己却没有回屋，只坐在石凳上等人。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卫赤就在林外求见。 卫宁令他进来说话，于是卫赤和卷帘联袂而来。 施礼过后，卫宁取出卷轴状的招魂幡，递给卫赤。 卫赤恭敬接过，笑着恭维了几句，然后连连保证立刻将招魂幡送回地府，把卫宁的宝剑送回。 卫宁和他说了明早出发的事，让他早去早回，明早出发前再给她就行。 她也折腾了一天，打坐清静清静也是必须的。 卫赤恭敬应下，和卷帘施礼告退了。 目送他们出林，卫宁松了口气。 至此眼前再没有什么事了，她也觉得轻松许多。 坐了片刻，眼见已经快寅时了。 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再无杂事缠身，卫宁于是一身轻松的回屋休憩不提。 翌日，东方露白，浮光破晓，旭日东升。 卫宁梳洗过后，推门出屋。 院中，天枢七人、天狼一家，都已肃立两侧静待。 见卫宁出来，齐齐施礼。 卫宁抬手免去，向他们点点头，抬手撤去隔壁的阵法。 摇光机敏，立刻上去叫门。 很快门被拉开，杨戬出现在门口。 卫宁也不耽搁，冲他点点头，“跟我来。” 率先转身走出，杨戬没有一丝迟疑，立刻跟上。 卫宁却没有把他带到远处，只是进了她的屋子。 进了屋，卫宁一指木桌，立刻有许多吃食清水出现在桌上。 她交代道：“至多三天，我就会回来。这几天，你就留在屋里，不能出去。” 杨戬静静的听着，郑重点头答应：“好，我知道了。” 卫宁点点头，解释道：“青城山的事才了，我也马上离开，你们的踪迹没有泄露，短期内他们不会多注意青城山。而且他们应该会怀疑我把你们藏在身边，一起带去昆仑。这样一来，正是错有错着，正好岔开了。而且，以天庭的手段人力肯定能知道你要去往玉泉山的消息，他们一定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青城山往玉泉山的路上。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只是，也不能松懈，所以我要你在离开前留在这间屋子不能出去。他们就算再来，有天狼在，也不会搜我的屋子。” 就是卫宁不解释，凭杨戬的智慧，也不难想清楚这些症结，只免不了要患得患失几天。 听卫宁为他考虑的周到，杨戬心中感动之余，立时茅塞顿开。 心领神会，一边听一边笑着点头应和。 等她说完，他就笑着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寸步不离的等你回来的，你路上小心。” 卫宁点点头，左手一翻，碧光一闪，‘非情’出现在手中。 她将‘非情’递给杨戬，“拿着，以防万一。” 看着横在卫宁白皙手中的碧玉箫，杨戬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那天要不是他没用，拿不住‘非情’，是不是他们的结局不会这么惨？ 这一管萧，有多重要，他此刻已是刻骨铭心。 卫宁却两次交给他防身，让他怎能不感慨万千。 暗自深叹一口气，杨戬站起身，伸手郑重接过。 百转千回的心思早已散去，此刻他的心中眼中只剩坚定。 不经意间，杨戬瞥见卫宁手上的镯链，不禁心中微动。 昨天上山前还没见她手上带着饰物，那是…… 想到了什么，杨戬不禁眼眸一黯，心中酸涩沉重起来，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只是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肆意张扬的杨二郎了，不会七情上面。 所以卫宁并没发觉什么不妥，又安慰了他几句，就和他告别出门了。 第96章 庄园 看着她得背影消失在门后，杨戬眼中的不舍一闪即逝。 他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不愿意让卫宁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踱到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 连日来的变故，让他心底深处对离别有一种深深的恐惧，这种恐惧恐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屋外，卫宁走到众人身前，先赞了一句众人勤勉，然后对开阳道：“我本想着留下你在这里照应几天，现在既有天狼三人留守，你就和我们一起上路吧。” 开阳恭声应命。 这时，林外传来脚步声，足有数十人。 卫宁心中有数，肯定是大金乌他们。 果然，片刻之后，大金乌浑厚的声音由外传来，“大金乌求见。” 知道他们是来告辞的，卫宁于是问大家谁还有话要说。 见卫宁起行在即，天狼立刻上前一步，恭声道自己还有话说。 卫宁点点头，对天枢天璇道：“你们先出去招待，就说我即刻就到。” 天枢、天旋自领命而去。 天狼不敢耽搁，立时取出一幅布帛打开上前，请卫宁品评。 原来天狼知道卫宁今天一早就要启程，短期内不会回来。 所以顾不得休息，凭着这些年的见闻，连夜描画了一幅庄园图谱让卫宁品鉴，决定是否依此图建造。 这是她以后在凡间的道场，卫宁看的仔细。 还招呼大家一起过来看，都是她的弟子属下，这里将来也是他们的住所。 图上所绘的山庄绵延数百丈，很是宽阔大气。 因为桃花林坐北面南，背靠着山崖。 这幅图里的庄园依山而建，现在桃花林的部分被特意留出来成了庄园后方一小部分。 围绕桃林，延伸出去，新建了屋宇。 屋宇错落有致，广厦百间，亭台楼阁散布其中，分布的极其规律，毫无错杂拥堵之感。 又在山庄西面设下一处面积广阔的演武场，更妙的是引了桃花林处一路活水进来。 看着像是从桃花林流出，从庄园中蜿蜒而过，为稍显肃穆的庄园添了几分轻快活泼。 卫宁看的仔细，有看不明白的地方，不厌其烦的一一问及，不愿留下一丝遗憾。 天狼当然是知无不言，悉心解答。 对这张图，卫宁很是满意。 她本来是因为形势才生出在凡间建一处道场的念头，对于这个，她是既没有经验也没有要求。 交给天狼，也只是因为适合而已。 不成想，天狼却是分外有心，在她走前连夜绘成图画，让她过目拍板。 难怪他敢自请办差，果然是有些本事，图画的很好，远超卫宁预期。 其他人看了也都很高兴，他们现在有了尊主，有了正道根基门第，不再是要伏低做小，会被随意打杀欺负的山野小妖了。 现在跟着尊主修炼法术，再有了这样气派庄严的住所，将来谁还敢再小瞧他们。 把布帛收起交给天狼，卫宁笑道：“画的很好，就照着图纸兴建吧。这事由你全权负责，如果临时有变动的地方，你就自行决断吧。我离的远，不用事事请示。” 天狼喜不自禁，连连应是。 然后又道：“请尊主为庄园赐名？” 卫宁凝眸思索半晌，一时间还想不出来一个合心意的。只能道：“容我好好想想，你先着手开建吧。等我想好了，这边也建好了，正好一起面世。等建成后，除了大门上方的门匾，在门口再立一块大石，刻上名字，作为标识。” 天狼没有多话，笑着应下。 顿了顿，卫宁面色一肃，郑重道：“我素来独来独往，不喜麻烦也没有从属。现在既然收下你们，我们对外就是一体。我希望你们为人处世谨记清明为重，一言以蔽之，要知理、守礼。” 听到卫宁郑重告诫，自天狼以降，大家都恭敬听了。 齐声应道：“谨遵尊主教诲，属下绝不敢违背。” 众人被卫宁收下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都或多或少了解点自家尊主的性情。 为人公正淡薄，无论仙、人、妖，一律一视同仁，从来不以身份区别看待。 年轻一辈只是心中警诫，暗下决心绝不敢违背。 天狼则知道卫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针对的是留守的他。 这是告诫他以后是代表尊主行事，要处事严谨守礼，不能骄奢横行、仗势欺人。 他素来并没有大恶，也是不屑为之，可是小事小非却也不少。 想到这些，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忙暗自警醒，下定决心严于律己，约束儿子媳妇。 再不敢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于是答应的最是恳切诚心。 扫见天狼眼中带了警醒之意，卫宁知他已经听懂了。 他是聪明人，更是一个桀骜孤高、老而弥坚的妖精，心中有着大是大非，大的恶行没听说就当是没有，可小动作却是一定有的。 只需要她点到为止，他就一定会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人做事。 既然收下了他们，过去的事卫宁不会去追究。 但是以后的事却绝对不能不管，这是她为人师为人主的责任。 自此以后，他们与她福祸相依。 他们的行为立场代表了她，她的生死荣辱也和他们息息相关，为双方负责，她怎么能置之不理。 为了肃清风气，所以她要从一开始就画出底线，让他们心有顾忌。 更重要的事，无规矩不成方圆，她虽然不会像玉帝王母那样用繁琐僵化的规条戒律来束缚他们，却也需要让他们明了行事的准则和底线。 也免得将来有人犯了大错，再难回头，也是辜负了师徒、主仆缘分。 见他们答得郑重，显见是都把她的话放在了心里，卫宁满意的点点头。 对恭敬的天狼道：“你是久经世事的老人了，这里交给你，我很放心，用心做吧。” 天狼暗自松了口气，郑重应是。 看看桃林，想到了什么，卫宁又强调了一句，“记着，我回来前不能让人进桃花林。如果遇到什么狂徒，只管给我打出去。你们是我的人，绝不能被欺负了。” 天狼原本只是唯唯应诺，听了最后一句，和身后的儿子媳妇一齐愣住。 第97章 昆仑 估计是觉着自己的话有些霸道，卫宁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惊醒了怔住的人。 不等他们说话，她抬手变出一幅折叠着的布帛。 递给面带激动的天狼，“这是玄门功法初期的口诀心法，由浅而深，从易到难，你们要按顺序悉心练习。但切记，一定要循序渐进，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待你们融会贯通之后，以你们现在的法力，修炼必定会事半功倍。之后我会再传其他高深的术法，你们要用心修习，不可懈怠。” 天狼抖着手接过，却没有打开，只恭敬的捧在手中。 此刻的他心中激动万分，只剩下感激和汹涌的热血。 他活了上千年，带着一家人辛苦在世上挣扎求存。 什么时候听过这样让人提气的话，又什么时候背后有过靠山，能过谁都不用惧怕的日子？ 还有道家玄门正统术法修习，这简直是做梦的不敢梦的好日子啊！ 站在卫宁身后的晟峰，一手揽着一个妹妹，也是激动的不能自已。 他被祖父当成顶梁柱培养，是最能理解天狼心情的人了。 天狼低着头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领着同样激动的儿子儿媳躬身拱手，“谢过尊主，属下定当遵循尊主吩咐，细心练习、融会贯通，绝不会急功近利，请尊主放心。” 卫宁拍拍他的肩膀，又勉励了阿俍和羽枫两句。 眼看着天光已经大亮，金乌也已经在天边露头，想了想再没有什么事要吩咐，还有人在等着。 卫宁招呼一声：“走吧。”率先抬步往林外走去。 众人躬身应是，有序的跟在卫宁身后，鱼贯而出。 天狼领着儿子儿媳落在最后，跟着出去送行。 卫宁一行出了桃林，看见大金乌正领着卫赤、天蓬、卷帘等天将和数十个低级天将在等着，天枢天璇敬陪在侧。 见她领着一众属下出来，大金乌立刻领着众人上前见过。 众人一番扰攘见礼，大金乌率先开口道：“这里事情已了，在下这就要带一众天兵天将回天复命。打扰多日，特来向仙子辞行。仙子此去昆仑，还望善加保重。” 他说的客气疏离，卫宁当然是心领神会，也是淡淡点头道：“神将言重，诸位慢走，卫宁这就启程了。就不送诸位了，神将和众位也多保重。” 又是一番扰攘，除了卫赤天将四个留下，大金乌领着其余众将转身而去。 这是要去会合其余天兵天将，一起回天。 卫宁并不急着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直到看着众天兵天将分批乘着一团团云朵，变成乌云缓缓升天而去，这才转头去看卫赤天将。 卫赤天将极有眼色，卫宁的目光一落在他身上，他就立刻捧着‘丹心’上前几步，奉给卫宁。 卫宁接过，客气的笑着，“有劳。” 卫赤天将立刻躬身道：“不敢。” 对他的恭谨小心已经很了解了，卫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一扫过他们四个，点点头，“启程吧。” 说完卫宁率先领着一众属下驾云，往昆仑方向飞去。 卫赤天将四人不敢怠慢，立刻跟上。 不过眨眼之间，桃林外就只剩下天狼父子三人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云朵，天狼眼含期待，面带微笑。 半晌，他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才领着儿子儿媳往林内走去。 以卫宁的法力，要是全速行进，这数千里之遥，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了。 只她素来从容心静，没有这样疾行过。 现如今又是带着一众修为尚浅的属下，身后还跟着几个天庭的钦差。 而且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于是她不紧不慢的在最前方御风而行。 她身后，天枢等人清静无为，晟峰也是早不知道飞过几次了，都是从容自若。 只有静离和柔巽两个小姑娘第一次御风驾云，兴奋不已。 要不是有晟峰一左一右拉住她们，偶尔小声叮嘱一句只怕她们会掉下云端。 饶是如此，她们也是左顾右盼，小声咬着耳朵。 这不安分的两个丫头，让晟峰头疼不已，拉住她们不敢松手，不片刻就折腾的额头冒汗。 开阳、摇光距他们最近，将一切收在眼底。 两人相视一笑，分别挪到两侧帮晟峰拉住一个小姑娘的另一只手。 让她们稳定了不少，再不用担心会有危险。 见二人援手，晟峰笑着点点头。 心里也是一松，再不用担心两个小的。 于是放松心情迎风看着前方，眼中踌躇满志。 不只是他，就是清心寡欲如桃林七星将，平静无波的眸中也是带着无限期望。 一个时辰后，卫宁一众落在昆仑山门之前。 止住要代为通传的卫赤，卫宁上前几步，朗声道：“天外天卫宁前来拜山，望企天尊赐见。” 声传百里，在山间不断重复。 话音落下，一束金光自远而近，落在卫宁身前不远处。 瞬息之间金光散去，一个青年道人显现。 他向卫宁揖首一礼，“小道清羽见过卫宁仙子，见过众位。” 卫宁颔首示意，天枢、卫赤等人立刻躬身还礼。 清羽面带微笑，“师尊业已率众闭关，临入关之前，算得仙子不日将来拜访，特命清羽迎候。师尊已命人为仙子备下住所，方便仙子静心修行。待师尊出关，再行见过不迟。” 卫宁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暗自庆幸。 她这突然过来，倒是来得不巧。 幸亏元始天尊早有安排，否则她岂不是闹了笑话，连山门都进不去！ 暗自松了口气，卫宁回身向卫赤四人道：“承蒙四位天将护送，一路辛苦，卫宁在此谢过。现在我已经安然到达，诸位请回去复命吧。” 卫赤天将领着其他三个兄弟躬身施礼，“仙子言重，末将等哪里敢当。仙子既然已经安然抵达，末将等也不敢再烦扰仙子，就此拜别，仙子保重。” 点点头，卫宁笑道：“去吧。” 卫赤四人再施一礼，这才驾云回去了。 见他们走了，卫宁松了口气。 任谁时时被人跟着监视，都绝不会舒服的。 她转过身，对清羽道：“请道长带路。” 清羽再一揖首，“不敢，请随我来。” 话一落就转身先行，在前带路。 卫宁领着一众属下紧随其后，往山中走去。 第98章 住处 看着清羽广袖轻挥，虚空中一抹粼粼浮光隐现，波光潋滟间众人鱼贯而入，仿若穿云而过。 众人进入后，那一抹如雾如露的清芒消散于无形。 卫宁知道，这是阐教布下了结界。 要不是有清羽带路，她们只怕没人能进的来。 无暇去欣赏沿途的山间风光，卫宁心中若有所思。 她来这里本来就是避祸的，阐教上下正在闭关清修，不知道要多久，实在是她冒昧扰人清静了。 之后要是太过频繁的出入，就更是添乱了。 看来，得住在结界外才是最好的。 清羽虽然年轻，却也礼数周到。 身为阐教的弟子，却不是寡言冷淡的人。 沿途指点各处路径洞府，虽不过寥寥数句，却也是言笑晏晏。 既不让客人觉得无聊，也不会让人觉的聒噪烦扰。 只令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卫宁也没有失礼，点头颔首，时而接上几句，没有半点不屑小觑的意思。 让清羽言行之间少了生疏，更添恭敬。 约莫走了有炷香的时间，清羽领着众人停在了一处房舍前。 这处房舍在不高的一座小山上，山间草木葱翠，在山下只能看到一条若隐若现的青石阶梯，在山间蜿蜒。 清羽笑着介绍道：“这处乃是玉虚宫的别苑，虽非主殿，却也是难得的清雅之所，玲珑精巧。并无千间广厦，容纳数十人仍是绰余，乃是特意为仙子准备的。师尊早已吩咐下来，请仙子在此暂居。待天尊出关，就会面见仙子。仙子远来疲累，请进去歇息。” 卫宁淡淡一笑，对稽首请她入内的清羽道：“劳烦道长了，此处清幽，景色宜人，我甚是喜爱。只是，卫宁在此际前来叨扰，实在心中歉然。我在天庭任职俗事缠身，只怕还需时常出入。天尊在山门布下结界，正是不喜烦扰，想要上下弟子安心清修。我本就心下歉然，要是再给山中添烦，实在不少为客之道。能否烦劳为我们在结界外备一处住所，这样既不会打扰众道友清修，也让卫宁能够心安。” 卫宁言辞恳切，说完，微微颔首为礼。 清羽细心的听完，见状，立刻躬身稽首，恳切道：“仙子言重了。仙子乃是我阐教的贵客，但有所需，贫道必会戮力以付，仙子实在无需有此烦扰。” 说完，见卫宁含笑不语，眸中一派坚定清明。 情知她心意未改，清羽暗自揣摩片刻，才道：“既然仙子有此心愿，贫道自当全力满足。昆仑山脉绵延数千里，大小山峰无数。山口结界外向东约五十里处的那座山上，山腰处有一座别苑，名为清心苑，乃是师尊及师叔伯们暇时静心悟道之所。极是清幽安然，虽然比这处略小一些，仙子一行人也是够住的。仙子若不嫌弃，不若就请仙子暂居此处。” 卫宁一听大喜，当然不会反对，于是欣然道：“那就劳烦道长了，卫宁谢过。” 清羽稽首还礼，“仙子太客气了，贫道愧不敢当。只是那处虽有弟子时时清理，却终究久未有人常驻，只怕会缺了常用之物。仙子一众远来辛苦，就请先在此处暂歇片刻，待贫道前去打点一二。安排妥当后，再请仙子入住。” 客随主便，她也不能太不讲究了。 “也好，劳烦了。”卫宁客气道。 清羽再施一礼，做势相请，而后率先领路在前。 卫宁回头和一众人点点头，示意他们跟上，然后抬步跟上。 众人自是紧随其后，拾级而上。 清羽动作很是利落，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来请卫宁一行人换地方。 果然是个清幽自在的好地方，单门独居，景色美丽。 一见了位置，卫宁心里已经点头了。 再看院落，青砖青瓦，古朴清幽，就更满意了。 入内再看，布置的干净简洁，窗明几净。 除了必须的床榻几案、蒲团经籍，再几乎没有繁杂之物。 这让她有一种重回天外天的感觉，这样的简朴清宁的，实在让她久违，更是熟悉欣悦。 正殿是供奉道祖鸿钧的地方，没有塑像，只有一幅画像挂在正中。 香案供桌、蒲团帐幔，简而不疏。 大家在这里不是小住，当然得好好安置。 卫宁自己住了偏殿，其他的卫宁吩咐由天枢和天璇来安排住处。 她想着念及静离、柔巽年幼，特意叮嘱让她们分别和开阳、摇光同住。 至于具体怎么分派，则由天枢天璇费心安置。 卫宁由清羽陪着，在正殿拜过了鸿钧老祖。 两人寒暄了几句，清羽言辞亲切，只让卫宁一切自在随意即可，不要有丝毫拘束。 要是有任何吩咐，也不必客气，尽可寻他。 他言辞恳切，礼数周全，让人好感顿生。 卫宁虽待人有礼有节，本性却是不喜俗礼，最厌束缚，内里为人更是冷淡疏离。 可惜在这里，现在她是主、清羽算是客。 做临时主人的住在人家主人面前，当然是不能太过冷淡无礼的。 这阐教乃是三界不次于天庭的存在，更是娘娘重视的地方，卫宁也是抱有善意的。 更何况人家清羽耽误闭关，等着接待她。 为人又周全，言辞文雅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所以卫宁温言软语，耐心相陪。 一时间，殿内宾主尽欢，气氛怡然。 盏茶的功夫，天璇请见。 正好卫宁觉的已经词穷了，连忙让她进来。 她进来施过礼，又和清羽洒然见过后秉道：“禀尊主，偏殿已经收拾妥当了，尊主一路奔波，不若先小憩片刻。” 卫宁很想答应，奈何有客在旁。 于是开口问其他人怎么安排的，收拾的如何了。 天璇道：“众人也已经安排妥当，正在各自收拾。 卫宁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这里不用服侍。” 天璇听令，再施一礼后，退了出去。 清羽立刻笑着告辞道：“仙子一行远来辛苦，正该休憩一番。清羽不敢再扰，这便告退了，请仙子好生安歇。仙子若是有事吩咐，只需遣人在结界处呼唤即可。” 卫宁也跟着站起来，笑着点点头，“今天初来，实在不宜待客。卫宁怕是要叨扰许久，以后要见也大有机。清羽放心，我当然不会拘束客气的。你也要闭关，不用挂念，好生清修才是。” 清羽郑重稽首道：“清羽遵仙子教诲，定会静心清修，清羽告退。” 然后卫宁礼数周到的送了他出门，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她也松了口气。 倒是少有和热情的人说话，真是招架不住。 第99章 日常 这处清心苑方圆不过十来丈，除了一座正殿、二个偏殿外只有二十间厢房。 进了苑门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青石铺地，清雅肃穆，间或错落着几株花木，平添些生气。 正殿居于正中，正殿两旁是两个偏殿。 殿前殿后两侧是连在一起的厢房，前院十间，后院十间。 后面是一个比前院大不少的院子，尽头是一座后殿。 卫宁前后转了一遍，叫了大家在正殿前集合。 不片刻，众人已然肃立在正殿前。 见卫宁停在身前，众人轰然施礼拜见：“见过尊主。” 卫宁点点头，示意他们免礼。 一一扫过众人，片刻后才道：“如今我们客居阐教，要谨言慎行，不能失礼人前。这里乃是仙山灵地，集天地之造化，正是清修的宝地。从明日开始，我会传授你们心法口诀，你们要静心修习，刻苦勤练，切不可虚度光阴，辜负宝地。” 众人轰然应诺。 卫宁点点头：“以后，由天璇主管我的起居事宜。” 天璇面带微笑，欣然上前应命。 同为女子，开阳和摇光目中闪过欣羡与失落。 没等她们酸楚，卫宁已经吩咐她们道：“开阳、摇光。” 两人眼中顿显喜色，立时应声上前。 “静离、柔巽年纪尚幼，得有人负责照料她们两人的起居修炼。她们年纪小，需得费心良多，你们愿意吗？” 两女受了重视，只觉心安，当然是欣然领命，“尊主放心，开阳（摇光）定会细致周到，悉心照料好静离（柔巽）。照料起居、督促修炼，请尊主放心。” 卫宁点点头，温声道：“那好，你们就多多费心了。其余众人，除了静离柔巽，你们都是男儿，清心苑各处洒扫除尘取水一类粗重琐事就由你们负责处置。怎么安排由天枢负责分派打理，你们不要懈怠。” 天枢、晟峰等自是大声应诺。 “自此之后，清心苑的事由天枢和天璇主理。你二人都是沉稳周到的人，要细心行事，不要出什么疏漏。其他人要密切配合，不得生事。你们都是我的臂膀，不是外人，我一视同仁。只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同心协力，皆成英才。日后和我一起，为这天地苍生造福，也不枉来这三界一遭。”卫宁简单几句，就定下了职司。 她不愿意再浑浑噩噩，迷茫度日。 现在她不再是独身一人，这些都是她日后的臂助，她们是一家人。 无规矩不成方圆，蛇无头不行，总不能混沌着虚度时光，卫宁当然要将一切规整起来。 天枢天璇二人，无论修为、处世、威望都堪为七星将之首。 如今，他们俩被卫宁当众承认了地位，也不见有丝毫自得之色，只有淡淡的喜悦和满目的踌躇满志。 晟峰入门稍晚，静离柔巽更是年纪幼小。 他们与她同源，当然是只能让他二人领头。 卫宁静心旁观，晟锋面上眼中都没有不忿之意。 至于之前开阳和摇光也只想和天璇一般被重视而已，并无深意。 听了卫宁的话，众人面上都带了郑重之色，眸中也满是坚决。 众人轰然应诺，“谨遵尊主之命，弟子等必会戮力同心，和睦相处、静心修炼，绝不辜负尊主之期望。”语中满是压抑不住的豪情与忠诚。 卫宁心里满意，带了微笑，向众人点头，以示嘉许。 “好，修炼非止一日之功，大家要坚持不懈、刻苦勤练，方能得成大道。从明日起，你们需得开始辛勤不辍，大家要做好准备。明天开始，卯初起身，亥正入眠，白日辛勤苦练，夜间安心休眠。良习有助大家修身养性，需得严格遵行。”卫宁语气虽淡然如初，言辞却隐现威严。 众人悉心静听，莫不领命。 看了看天色，卫宁继续道：“今天才来，没有其余安排，大家将一应杂事处置妥当，不要耽搁明日修炼。” 众人欣然领命，躬身告退。 卫宁正是要看看他们各自的行事，当然不会盯着让他们拘束，回房不提。 这昆仑山灵气浓厚，让人神清气爽，她安心打坐。 不片刻，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清羽离开的时候正当午时，耀阳当空。 等卫宁睁开妙目，金乌已经西斜。 虽然不过两个时辰，她只觉精气充盈。 等她下榻，略略整理了衣物，就有人在外求见。 戌正时分，天枢天璇前来复命。“尊主，天枢天璇请见。” 天枢禀报大家住所已经分派好，男子住前院，女子住后院，各自的杂事也已经全部处理妥当。 给男子们分派了的职司，每天一人值守，一日一轮换。 只还缺了一些物品，各人已经列了单子。 天璇回报，询问了静离柔巽的意见，安排她们住在了一起，开阳、摇光分别住在两侧，以便照顾。 而她则住在离卫宁最近的一处厢房，方便侍奉。 卫宁听他们一一报来，不禁暗自点头。 安排的很妥当，没什么疏漏，至少她没看出来。 最后当然是少不得赞了一句，取了清单在手，为他们解决了一应所需之物。 存在整理出来作为库房的后殿，让他们之后一一分派出去。 两人纵是沉稳，也忍不住喜形于色，谦虚几句后，因还要去查验归置新得之物，于是告退离去。 既然是规整了规矩，卫宁当然是要遵行的。 而且她也没事做，于是自天枢天璇离去之后，找出明天要让他们学的术法卷轴，就上榻休息了。 天枢天璇二人自去了库房归置东西，其他人当然不会袖手，毕竟也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大家今天齐心合力，像凡间普通的一家人一样一起做了这么多平常的事，自觉亲近自然不少。 赶在亥初，大家一起将库房收拾好。 天璇就让大家都回房梳洗休息，才定的规矩，大家当然不会明知故犯。 天枢天璇看着大家都进了屋子，这才各自回房，熄灯休息不提。 第100章 大金乌番外(3) 当天兵来报，地府只收到杨天佑、杨蛟两条魂魄的时候，我正无精打采的在军营晃荡。 只觉的什么也不想做，提不起力气。 我苦中作乐的想，也算是我少有的闲暇时光了！ 听了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怎么可能，还有两个小的呢，哪里去了？ 想了想之前处置他们的情景，我眯了眯眼，好一个天蓬元帅！ 真没想到，这样一个油嘴滑舌拈轻怕重的小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胆子！ 一瞬间，我的冷静肃杀全部回来了。 我是天庭的执法天神、大金乌神将，为天庭鞠躬尽瘁这是我的宿命。 去瑶池领了一顿训斥，我立刻带人下界去寻人。 倒是没费什么功夫，有两个小狐狸引路，我轻易的就抓住了杨婵。 可惜却被杨戬跑了，这小子够狠，眼看着亲妹妹被杀也毫不动容。 要是不除了他，假以时日，只怕就是个心腹大患。 相比这个柔弱的女孩子，他更重要。 可惜，有个道人搅局，没能逼出杨戬，实在可惜。 不过不要紧，有两只小狐狸做间，他跑不了。 玉帝王母催得紧，于是我先押了杨婵上天复命。 没想到，这个看着柔弱的女子，倒很是硬气。 一路都没有求饶和哭泣，一声舅舅叫的玉帝都心虚了，却咬紧牙半点也不肯吐露天蓬救了他们的事。 只可惜天蓬惺惺作态，巧舌如簧，没能给他定罪，让人扼腕。 王母心思细腻，让天蓬亲自去监斩杨婵，以证清白。 玉帝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仍然要将杨婵斩杀，驱散魂魄。 此时此刻，我站在大殿里，眼看着这个腰背挺直的柔弱女子，在一声声坚定的谢谢舅舅中被从我面前押走。 我突然想起来阿宁在这里质问玉帝的那些话，什么是为仙之本，为君之德！ 一个愣神不过须臾，玉帝沉着脸提醒我还有一个人没抓到。 我心头一凛，立刻抱拳领命，转身下界。 千百年来，我只是一把听命行事的刀，怎么能想这些。 应该是那杨戬命背，我才出南天门，就感应到了之前让狐狸精放到他身上的金轮。 我不禁冷笑，区区凡人，徒劳挣扎，最终还是逃不掉。 在一处荒地上，我见到了这条最后的漏网之鱼。 第一次仔细看清他的模样，满身狼狈，满脸脏污，比溃兵都不如。 那双眼睛却如鹰隼一样锋利，恶狠狠的看着走近的我。 我难得的对他多说了几句话，也不过是对这样一个庸碌无用的凡人却让天兵天将几番折腾的惩罚。 他被我激怒了，攥紧拳头要和我拼命。 原本我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结果他狂怒之下居然发动了天眼。 威力惊人，雷霆万钧，我也差点被打中，连忙闪避。 结果他这个使用天眼的人却比我还狼狈，满眼的茫然。 徒劳半天，也没能再发动一次。 我了然冷笑，“天眼给了你，不会用也是枉然！” 最终，就像抓一只蝼蚁一样，杨家最后一个余孽还是被我抓住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思，是为了惩罚这两个妄图与天庭对抗的凡人，还是想让他们再见最后一面，我特意带他去刑场见了他妹妹。 没心情看他们相顾垂泪，我立刻带他去瑶池复命。 追魂鼓声雷雷，他居然没有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 果然不是一般人，面对三界至尊的训斥问罪毫不胆怯求饶。 没想到，阿宁居然突然在外求见，让人心中不安，我立刻出手定住了杨戬。 之后还施了障眼法，以求万无一失。 她虽然注意到了他，却最终没有发现杨戬。 和王母打了几句机锋后，她提出了一个让我心里五味杂陈的消息。 她是对天庭灰心了吧，想要离开了。 我是没有任何立场开口欢送或者挽留的，只有沉默的立着，听着。 尽管心里难受，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法子。 她锋芒毕露，恶了玉帝王母，再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徒招猜忌。 有玉帝和王母的态度在，保证天庭没有一个人会主动理她。 她会如池鱼一样被丝丝缕缕看不见的丝线一点一点团团网住，直到困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抽身退步，离开这里。 外面天大地大，机缘处处，以她的能耐，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只是以后再见只怕不知是何时了，我终于忍不住定定的看着她。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到。 她很快告退，我的目光甚至不能追随她离去的身影。 我使出全部的意志，才控制住我的身体，垂眸站定，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这里到处都是眼睛，王母心思最细。 我的痴念不能露出了一星半点，既是我怕死，更是不想带累她。 她走了之后，审判继续，我有些心不在焉。 没想到，让我醒过神来的居然是我亲手抓上天来的妖孽。 死到临头居然还反咬一口，在玉帝王母面前巧舌如簧的污蔑我。 我气的笑了，没想到，这还真是个了不得的鼠辈。 更没想到的是，玉帝居然信了。 毫不查证，顷刻间就要将我削去神籍，罢官去职，贬下凡间。 哪怕是曾经在战场上他让我去赴必死之局，我也没有这样震惊过。 要是没有王母求情，只怕我就要应了这一句句的金口玉言了！ 我压抑着冲天的怒火瞪着陷害我的这个凡间鼠辈，他也冷冷的瞪着我，眼中有着仇恨和快意。 他是被我押进瑶池的，讽刺的是，我是和他一起被押出瑶池打入了天牢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的，我也懒的再瞪那个罪魁祸首。 今番做忠臣，他朝阶下囚！ 这样无稽的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发生在我这个自认是天庭第一忠臣、玉帝王母的手中刀的身上。 莫名的我很想笑，这么多年，我出生入死为之而战的天庭和奉为至尊的父皇，究竟当我是什么？ 我断弃六亲，无朋无党的独自拼杀，唯一追求的忠君卫道又该有多么可笑？ 曾经始终屹立在心中的那座坚不可摧、高不见顶的山峦，这一瞬间，在我眼前轰然崩塌。 满心满眼，只剩下漫天烟尘和废墟尘埃。 这个世上，究竟还有没有人是信任我、关心我的。 连那个玉帝口中该杀该斩的妖孽都有父兄保护，有妹妹惦记，我呢？ 枉我还对他不屑一顾，在他眼里，我才是一个真正的可怜虫吧。 这么多年以来隐忍克制已经深深的刻在了心底，再动容我也不过是靠坐在天牢的墙壁上无声惨笑而已。 心脉处开始刺痛，本能让我瞬间清醒。 居然生了心魔，果然七情六欲是修道者的大忌。 我立刻屏息凝神，静心调息。 渐渐入定，我的识海中渐渐飘起轻薄的雾气，将原本的昏黄死气取代。 一团一团的薄雾从身边飘过，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我在朦胧中看到了远方绵延不绝的如晚霞一样夺目的桃红。 深深浅浅的绯红、粉白从身旁飘过，带来丝丝甜香，让人如坠梦中。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一片片花瓣扫过我的面颊，软软凉凉的，让人沉醉。 缓缓抬手接了几片娇软的花瓣，看着它们在我手掌里翻飞滚动，只觉的虚空的心仿佛被一点点的填满了。 软软的，凉凉的，再不是之前那样死一样的冷寂和空白，让人心如死灰。 我沉浸在这片桃林中，沉醉不知归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清明，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天威难测，玉帝高高在上，奖赏惩处都是他的权力。 我为臣属，天庭忠臣，忠于职守是本职，实在不该因此生出心魔。 日后，我会谨记为臣之道，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换了从前，天庭和陛下在我心里是第一位的。哪怕我再重视，甚至是……倾慕的阿宁也比不上。 可是之后，只有阿宁，从此之后我只有她一个软肋逆鳞了。 毫不担心杨戬漏洞百出的话能让我在这里待多久，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杨家的事自此告一段落，我会按部就班的继续从前的生活，会找机会和阿宁和解。 之前是我做错了，想差了，尽管她有言在先，但我没有放在心上。 依然是把她放在需要保护的位置，没有尊重她的意愿。 自以为是的为了她好，最终却深深的伤害了她。 还有姑姑，如今时过境迁，我也不再是曾经的想法了。 杀了她的夫君儿女，抓她上天，逼她认错，真的是为了她好吗，她会开心吗。 我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从来不会因为做过的事后悔。 即使是现在，我仍然坚定的认为杨戬该杀。 这是为了利害得失，不是为了对错。 一步错步步错，杨戬是个人物，可惜天庭和他的仇结的太深。 他越厉害，天庭就越有危机。 叹了口气，只能等日后有机会了再为姑姑求情，只希望她能想开吧。 我在这边胡思乱想，没注意外面的动静。 闲下来随便一听，真是凑巧，这杨戬居然就关在隔壁。 正在那里受天牢的各种酷刑，果然硬气，从头到尾，只有压抑不住的痛呼和偶尔的喝骂，却没有求饶。 无意的想起和隔壁的家伙打的几次交道，或许是身在不见天日的天牢。 我居然慢慢拼凑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着居然还不算讨厌。 如果换了境地和身份，我说不定会和这个硬骨头的凡人小子成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或者生死相依的同袍。 只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身份更加是个错。 我被自己的荒谬想法给逗笑了，这怎么可能，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和这个讨厌的小子成了朋友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隔壁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挨了天牢的十大酷刑还没屈服，果然是硬骨头。 我本来是不屑开口和他说话的，没想到他死到临头，居然还敢提阿宁。 听的我心中有气，终于忍不住开口讽刺。 继而我猛的一惊，在瑶池的时候她已经对杨戬的身份起了疑心，还当众提了出来。 虽然被王母糊弄过去了，但是以卫宁的性子，只怕是不会死心的。 刚刚出了杨家的事，她对天庭、对玉帝、对他失望万分。 突然天庭震动，鼓声阵阵，又在天庭见了一个罪人，怕是不会信王母的说辞。 她会寻根究底，会……去斩妖台问杨婵还是来天牢问隔壁的臭小子。 我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摇摇头，否定了第一个可能。 阿宁不是傻子，才和玉帝起了冲突，还是戴罪之身，不会明目张胆的在斩妖台问情由劫囚犯的。 最大的可能，是潜入天牢来找这个小子问。 可惜天牢内有禁制，除非伤重不治，犯人自己毙命，其他人不能动手杀人。 否则，我会立刻动手除了这个祸害。 心思急转，想到这小子之前喃喃自语的话，我有了主意。 我故意出言讽刺，引他来问阿宁的身份来历。 趁机将利害关系一一和他讲明，怕他听不懂，我特意说的细致浅。 甚至点明了姑姑的私心，赌的就是他不想再一次害她。 我猜对了，阿宁果然来了。 我也赌对了，他没有说出身份，他不想害她。 松了口气的同时，我心里有一丝安慰。 果然，阿宁的付出没有白费，臭小子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出乎意料的，这个据说才十几岁，整日胡闹跳脱的凡间臭小子，居然看透了我的用心。 按照姑姑私嫁凡人的时间推算，他的年纪不会错。 不可能有时间有机会为官者做首领，学权谋用手段。 属下的天兵天将再没用，一个凡人小子的信息应该不会差的太多。 所以，这只能归结于天赋了，难得的敏锐的官场智慧。 我不禁生出一丝可惜来，这样的人，马上就要被杀，真的是有些可惜呢！ 这种念头，随风飘散，再无踪影。 重伤的他平和的笑着说出会杀我的话，再可惜人才，我也一定会让他死的。 正是因为他死在顷刻，所以才会生出一丝惺惺相惜来。 所以在他被押赴刑场的时候，我真心的送了他。 第101章 教导 翌日一早，大家都早早起床，没有一个人迟到。 待众人集齐后，卫宁少不得勉励几句，鼓舞士气。 然后将她昨晚准备好的布帛由天枢天璇一一发下，正是入门的心法口诀。 众人各自捧了，都是欣悦激动不已。 因为卫宁并不一味严厉打压，大家都少了畏惧只余下尊敬崇拜。 手捧着安身立命的东西，都少不得交头接耳一番。 卫宁没有管，不想太拘束了他们。 她要的是忠心能干的下属弟子，又不是无知无觉的傀儡。 等他们停下了私语，卫宁才道：“玄门心法初时重在累积，打坐练气必不可少。你们才刚入门，切记不可心生浮躁，急于求成。须知任何功法，皆是重在筑基。筑基牢靠稳实，再循序渐进提升才会水道渠成、渐入佳境，修为也会一日千里。所以，莫要嫌弃打坐练气枯燥乏味，这对你们大有裨益，你们一定要静心坚持。” 众人听的专注，领会了初级功法的重要，都暗自决定一定会一点一滴细心修习，绝不浮躁。 就连已小有法力的晟峰也是暗下决心，不止他自己要刻苦修炼，两个妹妹也要严格督促。 绝不让她们入宝山空手而归，虚度光阴。 在场没有人比他知道机会有多难得，这是玄门正宗心法，最是中正平和。 比他之前修习的野路子功法，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难得有此机遇，自然不会浪费。 待卫宁语罢，众人郑重应诺道：“弟子必定脚踏实地、细心修习、绝不浮躁，望尊主时刻督促指正。” 点点头，卫宁对开阳和摇光道：“你们两个不止要自己修习，还要督促静离、柔巽，实在辛苦。我意让天璇、晟峰协助你们，共同指导她们，也好让你们能安心修炼，你们意下如何？” 卫宁自知她最多后天就要回转青城山，这样一来，天璇就有了闲暇。 晟峰较其他人有一定基础，虽杂而不精，却也胜过诸人。 由他们来协助开阳摇光，当然能有助开阳摇光减轻负担。 而且，晟峰是两个小的的兄长，天璇较开阳、摇光更稳重，有助于督促静离、柔巽。 至于天枢，还要负担这里的杂事，再分神就不利他修炼了。 开阳、摇光之前也是心中有些打鼓，唯恐被大家落在身后，学艺不精，再难出头。 见卫宁另有安排，都松了口气。 二人也不逞强，欣然领命。 天璇当然无话，晟峰也是感激卫宁想的周到，于是同时上前领命。 静离、柔巽虽不反感开阳、摇光，可到底没有亲哥哥亲近。 听到哥哥也负责教导她们，都喜不自禁。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卫宁也是满意点头。 眼看再没有杂事安排，她摆手道：“好了，你们各自散去，都回去修习吧。有任何不懂不解之处，可以相互探讨。这两天每天申时都来大殿聚集，我会为你们集中解惑讲解。两天后就不用再日日聚集，只需按时起宿，各自做完分内之事，静心修习即可。记住，清静无为乃为道家宗义，务必要心无杂念。好了，都去吧。” 众人手里拿着重宝都有些急迫，却都耐着性子悉心听了。 肃然应诺，然后各自回房不提。 万事开头难，卫宁少不得时不时悄悄观察，见他们都是听话行事，静心打坐，也放心不少。 第二天，大家按时起身，都按部就班的认真回去修炼。 一切井井有条，渐入佳境。 第三天，因为今天卫宁就要离开。之后得和杨戬一同步行前来昆仑的玉泉山，肯定是需时日久。 大家少不得早起再次聚集在卫宁屋前，一来送行、一来静候卫宁临行前的吩咐。 卫宁收拾妥当，一一扫过众人，才道：“我外出归期不定，你们不可因此懈怠。天枢、天璇你们负责督促众人。如有不服管教，懈怠懒行者，待我回来，定会严惩。” 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大家都没见过卫宁发怒，都是心中生畏，唯唯应诺，“请尊主放心，弟子等不敢稍有懈怠。” 卫宁点点头，面色回暖道：“这阐教上下尽皆闭关，更在山门布下了结界，等闲进出不得。我们客居于此，也不好多生是非。而你们修为尚浅，三界多事，如无要事，你们不要离开清心苑。如果遇上难事，可以去寻那清羽。如果有什么惊险要事，你们立刻传书给我，我会尽快赶回。” 说完素手一翻，左手上多了一只栩栩如生、半个巴掌大小的白鹤，上下浮动，翅膀随之煽动，浑身星芒闪烁。 卫宁右手轻轻一点头部，它轻盈的往天枢飞去。 天枢目现惊奇，伸手接过。 它落在天枢掌中，侧身倒下，再不动弹。 大家注目去看，它已经成了一块布条，静静躺在天枢掌中。 “天枢，这鹤由你携带，若有要事，即刻用它传信给我。”卫宁吩咐道。 众人这才收回目光，天枢自上前领命。 顿了顿卫宁又道：“若是有天庭的人寻我，也要即刻给我传信。其他人来，就说我在入定，容后回访。” 天枢再次领命不提。 嘱咐完这些，卫宁松了口气，应该再没什么了。 她向静离要了一根头发，静离愣了一下才立刻奉上。 卫宁接过头发，放在手掌中，将手掌移近面前，对着那根微黄的头发，轻轻吹了口气。 头发应时而动，飘落掌中，停在半空之中，银光一闪之下，变作了一个青年女子。 这女子肤色呈蜜色，眼耳口鼻都没有突出的地方，和美丽沾不上边，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一头微黄的头发，只在头上用骨钗简单挽了个髻，垂下的头发则是随意用布条束在一侧。 除了一副简单的耳珠，周身再无一件饰物。 身上是一件褐色袍子，长只及膝，下配一件灰色长裤，脚蹬一双黑色靴子。 腰间束着一条动物毛皮简单硝制的腰带，长出许多，垂在一侧。 腰带上别着一把约二寸长、灰扑扑的短剑。 整个人站在那里静立不动，眼睛虽然睁着，却没有一丝神采。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卫宁施为，没有人打扰。 晟峰眼睛一眯，只觉这女子有些眼熟。 卫宁不理众人情态，兀自在蒲团上盘膝坐好，闭目入定，两手在腹前合掌掐诀。 不片刻，只见一道荧光自卫宁身上飞出，径直灌入那女子法人身体之后消散无踪。 大家再看，那女子已经不再是之前双目呆滞无神的样子了。 而是眼目明澈有神，平添一份出尘的气质。 这一下，大家自都懂了。 这是自家尊主凭空变出了一个女子，将神魂附于其上，方便出行。 果然，那女子转身直面众人，扫视了大家一眼，点头道：“大家都回去安心清修，等我回来，再考校你们，看看你们的进境。” 众人立刻躬身道：“弟子遵命，尊主保重。” 点点头，卫宁再不耽搁，原地一个旋身，身形顿消于无形。 留下众人自恭敬自卫宁房中鱼贯而出，最后一人不忘将门闭上。 然后，各自完成应有之务，然后自去修习不提。 第102章 将行 落下云端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卫宁正停落在了茅屋前。 一反常态的，林外人声鼎沸，脚步之声交错往来。 可以想见，天狼是召集了不少人手忙了起来了。 不等卫宁进屋，就听见破空之声由远及近。 “什么人？”一阵疾风袭来。 卫宁好整以暇的侧移一步，躲开了试探的招式。 只见天狼从林外飞来，眨眼之间已经站在在了卫宁身前。 他站定之后，打量了卫宁一眼，严肃的面色立刻变成了错愕。 只因为眼前的女子和自己的儿媳有五分相似，只是要年轻太多。 估计自家孙女长大了，大约就是这副模样了。 见她悠闲从容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 天狼皱了皱眉才抱拳道：“敢问这位姑娘是哪位，来此有何见教？” 卫宁见了他的身手，心下暗赞。 又看到他不卑不亢，能对她这样一个看起来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妖以礼相待。 这样有礼有节，实在难得，心中更是满意。 虽然没有开口，却也轻轻勾了勾嘴角。 天狼也是心中惊疑不定，他正在林外忙活建庄之事，突然听到林内有动静，不禁一惊。 这里是尊主的居处，还有一个身份特殊的杨戬在，他不敢怠慢，急急赶了过来。 却见得只一个小姑娘，不禁心下一松。 想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妖精，不经意间闯了进来。 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居然和自家晚辈长相有些相似。 再看这小姑娘却是有些不同之处，青涩的面容只能算清秀，却是有一股难得的气质。 小小年纪来了这景致风物毫无惊奇欣喜之色，再见他全力赶来，也没有一丝惧怕好奇。 从见到他直至他开口详询，却依旧一言不发，明澈的双目仿似幽深的古井，始终平静无波。 天狼不自觉心中升起一股敬畏之意，本要出口的斥责也咽了回去。 他心头一凛，立时有了警惕，却又生出一丝熟悉之感。 略一猜测，天狼的双手不自觉恭敬的垂了下来，声音里也带了小心，“敢问，姑娘是？” 果然是个老于世故的精明人，眼力不凡，只从她的动作表情就看出了破绽，立刻态度大变。 卫宁也不再沉默，本来只是临时起意。 觉着变成另一个人有些好玩，顺便小小考校一下。 要是再继续下去，就是捉弄人了。 微微一笑，卫宁道：“反应及时，礼数周到，天狼果然不凡。这里是我们的根本所在，交给你我很放心。” 天狼恍然道：“原来是尊主大驾，属下眼拙竟未能看出，当真该死。尊主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 卫宁笑意不减，“我特意做这副打扮，正是要掩人耳目，看不出也是该当，你又何罪之有？” 顿了顿道：“你既入了我门下，大家就是一家人。我不善交际，却从无虚言，对自己人不会假意客套试探。做的好自然不吝赞赏，做的不好，肯定也不会少了责罚。处世谨慎小心不是错，却不用在自家人面前太过拘束了。” 天狼恭敬的肃立在一旁，微低了头静静听着。 却是听的眼中神色数变，复杂之色难掩。 听到后来，更是身躯微微一震，继而似带了决然的抬眸看着卫宁。 深沉浑浊的双目中也是带了激动与坚决，“是，天狼明白了。” 卫宁点点头：“我和二郎只怕很快就要上路，你不用招呼我了，去忙吧。” 天狼拱手道：“属下且去为尊主准备行囊，请尊主稍待。” 声音、神态、动作终于不像之前一样带着一丝严阵以待的拘谨，而是自然从容。 卫宁心里满意，点点头，他即抱拳退下。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卫宁嘴角微勾，继而转身往她得茅舍走去。 走到门前正要敲门，就听‘吱呀’一声，门被从内打开来。 卫宁一抬头，正看见杨戬大大的笑脸，“阿宁，你回来啦？” 看着眼前比他低了一个头，一身灰扑扑的不熟悉的人，他的笑脸滞了滞。 卫宁微挑了下眉，“怎么，杨二公子这是不让我进门？” 声音里也多了些清脆，不复之前的柔婉。 杨戬立刻回神，连忙侧了身子让她进门。 两人进了门，他捏着下巴惊奇的看着卫宁道：“怎么想起来这副打扮，要不是知道你来了，我都不敢认。” 他围着她转了半圈，奇道，“怎么看着你有些眼熟！” 难得能顶着一个没什么人认识的小姑娘的面貌身份，卫宁似乎也多了些少女的娇俏调皮。 她眨眨眼，笑的得意，“我特意借了静离一根头发，幻出这副身体。这模样，估计会和她有些像的。” 接着她了然，怪不得之前天狼初见她表情那么怪异。 杨戬倒是被她难得的调皮逗笑了，招呼她坐，给她斟上一盏清水。 忙完这些，杨戬才在卫宁对面坐了下来，笑着调侃她，“难不成变作个小姑娘，你也成了小姑娘？说话做事都娇俏起来了。” 卫宁听的大笑，她也觉着好玩。 执杯抿了一口，只觉清甜解渴。 她毕竟和以往不同了，一路赶来真的是渴了，就多喝了几口才放下杯子。 杨戬立刻再把杯子添满，看着他的动作，卫宁笑道：“你有什么要准备的，打算什么时候上路？” 杨戬放下水壶，踌躇道：“我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只是你远路赶来，还是歇一晚休息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启程，你看可好？” 看他满眼都是迫不及待，只是怕一刻都等不及了。 却能顾及到她，卫宁也不禁心中一暖，“不用了，我驾云来的，行的也不快，倒是累。要是你没什么要准备的，我们稍待一会就出发吧。看你的模样，估计都等不及了吧！” 听了卫宁的话，杨戬眼前一亮，不禁喜形于色。 看着卫宁了然的笑意，也不虚言客套，笑着摇摇头道：“阿宁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有些迫不及待了。那我们就等天狼为你收拾好行囊就走，你看可好？” 卫宁静静的听他满目憧憬的安排着，最后当然是点头应允。 见她应下，杨戬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他压抑了许久，难得能迈出获取希望的一步，当然是踌躇满志，兴奋不已。 他本来已经不会这样控制不住情绪，只是在卫宁面前，他根本不用掩藏戒备，自顾自兴奋了半晌。 不去打扰他，卫宁只带着一抹包容的浅笑，静静的抿着水。 半晌，杨戬才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竟把卫宁撂在一旁自顾自傻乐了半天，不禁有些脸红，忙收了笑过来和卫宁说话。 幸好他自小脸皮不薄，近来又黑了不少，倒是没显出什么来。 偷眼见卫宁没有盯着他，只在静静的执了杯子喝水，才觉得松了口气。 他眼珠一转，轻轻咳了一声，“天枢他们都安顿好了？” 卫宁这才抬眼看了看他，也不戳穿他说了句废话，“要不然我怎么离得开。” 总算转了话题，杨戬也没了不自在。 想到之前天狼一家的一番作为，不禁笑道：“这天狼处世周全、精于世故，法力似乎也不弱。更难得心怀忠义，而他的儿孙看着也都不错，阿宁收得好属下！” 卫宁素知杨戬自小聪慧不凡，听他说出这一番话，也不禁暗赞。 回想天狼一家，她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要是我之前固执己见，坚持不收，那以后只怕会悔之不及。” 杨戬眼中带了郑重的问道：“我正有些奇怪，阿宁你之前为什么不愿意收下他们？” 听他问及，卫宁眸中闪过一抹迷茫，继而又被清明所替。 看着前方的窗户，和外面隐现的风光，“或许我之前还没有兴起收门人属下的心思，嫌弃麻烦，所以才会这样。要不是经那晟峰一激，又有天狼点醒，我只怕还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啊！” 杨戬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是介意他们的身份，所以才……不是就好。阿宁不要拘泥，妖怪未必就不好，神仙也不见得都是好的。” 卫宁听的心中微叹，他说的有道理，只是终究难掩怨怼！ 他是一番好意，所以她只笑着点头应下。 第103章 动身 没过多久，天狼在林外传音说行囊已经备好。 杨戬听了，再坐不住，一下子蹦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卫宁。 看的卫宁好笑，也站起身，和他一起向外走去。 杨戬毫不迟疑，雄赳赳气昂昂像是要直奔战场。 却是急而不乱，他记得让卫宁先行。 出了屋子，又细心的关好门才几步追上卫宁，和她一起并肩向林外走去。 只这片刻的功夫，他的面上再不见先前的兴奋之色。 只是眼里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行动间一派从容自若。 两人一起出了桃林，却见远处许多人在各自忙碌着，奔走不停。 天狼正站在在出口处，手中捧着两个深浅不一的灰色包袱。 见他们出来，不想惹人注意，加上他手上捧着东西，所以只是欠了欠身。 等两人走近才道：“尊……姑娘，行囊已准备妥当。” 他边说边拿起上面的一个大些的深灰色包袱递到杨戬手里，再将另一个小些的浅灰色包袱递到卫宁手中。 拍拍杨戬手里那个，“这个里面是一些干粮，两个水囊，里面已装满了甘泉水。另外还有一套衣袍，是杨公子的。” 又面向卫宁道：“这个里面则是两套女装，和一些盘缠。” 见他准备的细致周到，也没有再说什么准备不周请恕罪之类的谦辞，卫宁很满意。 笑着点点头，赞道：“准备的很周到，你费心了。” 杨戬把自己的包袱背在肩上，顺手取过卫宁手里的也背上。 然后才抱拳道谢，“劳你费心，杨戬谢过。天狼兄直呼杨戬姓名即可，公子之称实在是不敢当。” 天狼虽然已有近三千岁，却是腰板挺直，行动有力。 须发也只是灰白，并不见老态。 所以，杨戬只以兄称之，也不算是不妥。 杨戬也是个傲骨天成的人，纵然身处逆境，也绝不会伏低做小、卑躬屈膝。 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事，再没有之前的年少轻狂，更多了一份内敛的沉凝。 天狼也是人老成精，虽然不清楚他的背景身份。 只看他落得受人庇佑的田地，却没有一丝仓皇惊挫、畏首畏尾。 不提尊主对他的看重，只这份从容沉凝，随意自在，也让天狼不敢小觑。 于是他也笑着抱拳回礼，“这都是天狼该做的，杨兄弟实在无需客气。” 继而转向卫宁颔首道：“桃花林之事，属下一定办的妥妥当当，还请姑娘放心。此去昆仑，数千里之遥，还请一路保重。” 说完转向杨戬，“杨兄弟也请保重为上。” 杨戬言辞恳切并非虚言，他老于世故，当然是从善如流。 卫宁只笑着点点头，杨戬微笑还礼，谢过不提。 两人也不耽搁，当即道别上路。 卫宁不想多生事端，所以让天狼不必相送。 天狼心思通明，于是颔首抱拳相送，却并不跟从。 目送两人渐行渐远，也面色如常的去忙活自己手头的事去了。 卫宁这次可不是简单的变化，而是给自己换了一副皮囊，法力也只剩下不到原来的一成。 尽管如此，仍然不是凡人。 她步履轻盈，毫不迟滞，速度丝毫不慢。 杨戬哪怕没有法力在身，却也浑身是劲。 他满心期待，加上修养得宜，精气充沛。 两人一路下山，脚程不慢。 虽然是赶路，两人心情都不差，倒也不算辛苦。 说是赶路，却是一路说说笑笑，指点景色风物。 好像是在游山玩水，丝毫感觉不到枯燥疲累，只觉的轻松闲适。 出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两人虽然是脚程不慢，却终究不能和驾云御风相比。 等两人进了青城山往西的第一座城镇时，已经是繁星满天，夜静更深了。 路程还远，不是一天两天能到的，急也白搭。 杨戬理智还在，就是再心急似火，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更体恤卫宁一个娇弱女子陪他跋山涉水，徒步远行，实在是辛劳。 于是没想想着要赶夜路，出口提议在这里歇息一晚，第二天再上路。 这对于卫宁来说无所谓，一个晚上的时间，早不到哪里，也晚不到哪里，当然无可无不可。 于是顺了杨戬之意，二人在镇上客栈歇下不提。 只是要是卫宁知道杨戬这样看她，把“娇弱”这个毫不相干的词和她联系在一起，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被小瞧，而一怒之下扛起青城山直奔昆仑山！ 幸亏杨戬已经不再是之前口无遮拦的嚣张小子了，所以卫宁应该是不可能会知道的。 第104章 连累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我们且再说说大金乌一行。 他带着一众天兵天将上了天庭，入了南天门。 先让几个带兵天将把一众天兵带回营地，回去休整。 他则带着几个弟弟和天蓬、卷帘急匆匆赶去瑶池复命。 待天官通报过后，几人很快被传召进殿。 施礼过后，大金乌当仁不让，当先上前禀报，“启奏陛下、娘娘，青城山之事已经圆满解决，一众天兵已尽数恢复，臣已将他们全数带回天庭，现在已经各自回营休整了。” 玉帝和王母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听了大金乌的话，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玉帝捋着胡须，笑道：“好，此事一了，朕也可以放心了。” 王母也笑着点头附和，对大金乌不吝夸奖了几句。 大金乌没有退下，趁着玉帝王母心情大好，再次奏道：“娘娘谬赞，臣愧不敢当。臣不敢隐瞒，若非卫宁仙子生出悔意，出手相助，只怕臣等无力再限定时辰之内将所有天兵尽数救回。臣上次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禀报。正是卫宁仙子及时回头，差卷帘天将和卫赤天将联袂往冥界借出招魂幡，将余下天兵天将和青城山众妖的魂魄收入其中，准备妥当后，再以‘非情’箫令所有人尽数还魂。当时，虽然还有两天期限，却仍有近半数天兵没有救回，而臣等已经是精疲力竭……娘娘夸奖，臣等实在羞愧。正因如此，臣之前才有暇回天来禀报妖孽之事。臣险些误了陛下的大事，还请陛下见谅宽容。”说完长拜不起。 身后众人也不敢怠慢，随之长拜请罪。 听了这话，玉帝和王母都收了笑意。 玉帝面色沉静，若有所思，捋须不语。 王母却是面色有些莫名，眼珠一转，又勾起一抹笑意，让人看的心惊。 看玉帝不说话，王母则笑着道：“哦，原来如此。卫宁迷途知返，真是天庭之福啊！” 她虽然是带着笑意，语气却有些意味不明，众人不敢接话，殿内一派宁静。 玉帝闭着眼点点头，“罢了，你们起来吧。卫宁还做了什么，她可动身往阐教去了？” 众人立时谢恩起身，不敢造次，都是恭敬肃立。 听的玉帝垂问，大家都看向大金乌。 大金乌当仁不让，当即秉道：“之前臣返回青城山，仙子派人来请，臣带着众天将前去请见。只因青城山之事全因臣处事不周而起，险些令得卫宁仙子与天庭离心，实在罪该万死。臣得见仙子，当即请罪。仙子却并不怪罪，说她也有不当之处。还累及天庭，心中有愧，向臣和众天将致歉。还让臣代她向陛下娘娘请罪，请陛下娘娘念她初来乍到、少不经事，饶恕她莽撞无礼之罪。待她从阐教返回，定当亲自请罪。最后仙子妙音一曲，彻底消除了祸端。之后和臣等告别，由卫赤天将四人护送往阐教去了。臣等送仙子走远，才回转天庭。另外，经臣和卫赤天将仔细查验，并未在仙子居所发现一点可疑之处，请陛下娘娘明见。” 玉帝并未睁眼，先是听的冷哼一声，面色不善，继而渐趋晴朗，微微点头不止。 至最后，已经是隐现笑意。 而王母则是自始至终笑意未减，不时点点头，似乎很满意。 大金乌奏完，当即静默，肃立听命。 见玉帝没有说话的意思，王母正要开口。 恰在这时，值守天官进殿禀报，卫赤天将四人已至瑶池，正在殿外请见。 王母笑意加深，看了眼缓缓睁开眼的玉帝，又转过头扫过肃立的大金乌，道：“这倒是巧，让他们快进来吧，也好让我们知道卫宁这一路可是平安。” 玉帝点点头：“宣。” 天官领命而去，未几，卫赤领着三个兄弟，进得殿来，施礼见过玉帝王母。 玉帝当即道：“你们一路护送卫宁，可还顺利，卫宁到了阐教，是否安置妥当了？” 卫赤上前一步，恭声道：“禀陛下，臣等奉命护送卫宁仙子，到得昆仑山门。因阐教上下正在闭关，天尊在山门设了结界。一位小道长出来将仙子一行迎奉入内，臣等不便入内，所以和仙子拜别后，即刻回来复命。” 玉帝点点头，“你倒是个妥当人，差事办的不错，娘娘果然没荐错人啊！”边说边转头笑赞王母。 王母笑的明媚，也不接他的话，只看着阶下的卫赤道：“卫宁倒是对陛下和本宫尊重的很，派了卷帘和卫赤去借东西，当真妥当。这样正是拿咱们当自己人啊，臣妾心中很是高兴呢。”边说边去看玉帝。 玉帝笑着点点头，可见心中甚是欣悦。 卫赤却是听的心头一跳，勉强一笑，“正是呢，仙子因宝物的缘故不能稍离青城山，于众将中选了卷帘天将和末将，末将也很是荣幸呢。” 王母眼神一跳，笑意浅了许多。 她瞥了垂着头的卫赤一眼，笑意再次加深。 转头对玉帝道：“陛下，青城山之事虽然了了。但原本就是我天庭理亏在先，卫宁虽然冲动却总算懂事，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安然领受？” 玉帝听的认真，点了点头，思量道：“娘娘说的有理，这事到底是让卫宁受了委屈。她虽然不在天庭，朕也得好生安慰她一番。” 继而对阶下的卷帘道：“卷帘，就由你每隔一日就去给卫宁送些丹药仙果羽缎首饰之类的，记得替朕问候她。她还是天庭的执法天神，天庭没有忘了她。至于具体送什么，娘娘决定吧。” “臣妾遵旨，定要选些卫宁适用又喜欢的东西，让她知道天庭对她的看重，也让她高兴高兴。” 王母接的爽快，说的也喜气，听的玉帝点头不迭。 大金乌心里冷笑，面上却丝毫不露。 卷帘接旨，然后回到玉帝身侧侍立。 说完这些，王母话锋一转，收了笑意对玉帝低声道：“卫宁是自己人，臣妾定会用心，陛下放心就是。可眼下，杨戬杨婵和那妖孽该如何处置才好啊？” 听王母提及，玉帝脸色一沉，转向大金乌怒斥道：“大金乌，你办事不利，让你抓捕妖孽，不但没有结果。还横生枝节，险些恶了卫宁，为天庭惹出麻烦。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现在说说，要去哪里抓他们，什么时候能抓到？” 大金乌眸色转沉，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听玉帝怒声道：“你笑什么？” 他一怔，继而想到了什么，转头怒视身侧幸灾乐祸的天蓬。 原来，玉帝在叱责大金乌，旁人都噤若寒蝉，只有天蓬不知死活的偷偷笑了一笑。 他自以为做的隐蔽没人看见，却被阶上安坐的玉帝和肃立一旁的卷帘看了个正着。 玉帝正有气，见状，立时斥了一句。 天蓬顿时大惊，顾不得大金乌正在瞪他。 连忙期期艾艾的向玉帝否认：“没，没有啊，小神没笑啊。” 听他狡辩，玉帝更气，不愿和他痴缠，偏头去叫肃立在侧的卷帘天将，“卷帘，天蓬元帅刚才笑了吗？” 王母也对天蓬很是气闷，见玉帝向最憨实的卷帘验证，当即也转头静等卷帘的答案。 卷帘听得玉帝垂询，不敢怠慢。 看着有些瞠目的天蓬，当即回身抱拳，认真秉道：“启奏陛下，小神看到天蓬元帅嘴角向上挑，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话说的，大家都懵了。 直说的天蓬有些丧气的垂下头，玉帝更是面现不耐。 王母直接开口道：“你就说笑没笑吧？” 卷帘立即拱手秉道：“启奏娘娘，小神觉得，如果以声音来判断，天蓬元帅似乎没笑，但若以神情来判断，天蓬元帅好像、好像……” 他指着天蓬，期期艾艾却说不到正题，王母也无心再听，只转了头去看有些垂头丧气的天蓬。 玉帝听得火起，当即厉喝道：“闭嘴。” 卷帘面色一苦，不敢抗命，哀哀的道了一声遵旨。 立刻手上做了几个动作，将自己的嘴巴封住。 殿上的人，除了卷帘没有一个笨人，当然知天蓬笑没笑，又是笑的什么。 阶下肃立的一众纵使沉稳肃然，也忍不住被卷帘惹得好笑。 大金乌的几个弟弟，年纪尚小，忍不住闷笑出声，却是顾忌玉帝的冷脸，不敢太过放肆。 纵是大金乌有满腔怒火，也被卷帘一番插科打诨弄得没了火气。 只没好气的剜了一眼天蓬一眼，便回过头静候上命。 玉帝面沉似水，冷声道：“天蓬元帅，朕分明看见你笑了，你这是幸灾乐祸。” 纵是天蓬再会诡辩，这会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王母白了天蓬一眼，不再去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转向大金乌道：“大金乌，你来说说你的打算。” 大金乌立时秉道：“回陛下娘娘，臣以为，杨戬一定会回玉泉山去。所以，臣请旨，即刻带兵前去追捕，请陛下娘娘恩准。” 王母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立即向玉帝道：“陛下，不如限期让天蓬下去捉拿妖孽和杨家兄妹，若在规定时间内抓不到人 ，再拿天蓬是问。” 玉帝听的点头认可，他最近也看天蓬很不顺眼。 天蓬一听立刻急了，带了哭腔道：“陛下，娘娘，小神我发誓再也不笑了，请陛下娘娘收回成命啊。” 王母白了他一眼就转开了目光，懒的理他。 玉帝也是立刻下旨道：“大金乌，朕命你领着你三个弟弟，再带五万兵马前去追剿杨家兄妹和妖孽。” 然后瞪着天蓬冷声道：“天蓬元帅接旨，朕也给你五万兵马，你协助大金乌。限你半个月之内，捉住杨戬杨婵和溜进宫的妖孽。半个月之内你要是完不成使命，朕就消去你们两个的神籍。”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声色俱厉。 大金乌有些错愕但不多，更多是齿冷和生气，于是狠狠的去瞪天蓬，被这个小人连累了。 天蓬也是小心翼翼的看向大金乌，触到他的眼神，当即垂头不语。 王母知道玉帝正在气头，要是他们再说什么，只怕引得他更怒。 她不在乎天蓬，却不能不在乎大金乌，当即斥道：“还不领旨谢恩。” 两人被王母惊醒，也知道玉帝的脾气，当即领命，“遵旨。” 说完两人又对视一眼，大金乌冷哼一声当即领着三个弟弟率先往殿外走去。 天蓬左顾右盼了半晌，才凄凄艾艾的回身去追他们。 这边，王母也挥手让卫赤几人退下。 第105章 错过 出了殿门，大金乌领着三个弟弟疾步往兵营去了。 几个金乌知道大哥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话，只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经过大金乌所住的金华宫时，他停下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金乌不明所以，也停了下来。 大金乌也只是一时之气，走了半天已经消了大半。 又想起卫宁托付他的事，这才停在自家寝殿前。 他转过身，吩咐几个弟弟道：“我要要回去办一件事，你们立刻去兵营调兵，稍候我们在南天门会合。” 几个金乌自是无话，当即领命而去。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大金乌才转身往金华宫走去。 他径自走进内殿，挥散一众仙娥，使人将总管破军叫来。 不片刻，一个须长半寸、精明干练的壮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金华宫的总管——破军，是大金乌的心腹。 为人忠心耿耿，谨言慎行，能力出众，法力也不算弱。 卫宁托付的事他现在分身乏术，不方便去办。 却也不愿意拖延了，于是决定派破军去办。 破军行至近前，施礼过后，肃立待命。 大金乌点点头，也不耽搁，直入主题道：“破军，我有要事在身，很快就要离开。随后等我走了之后，你去一趟天册府。向天册官索要一份天庭自初建以来的案籍册历，记着，一定要周全，不能有缺漏。让那天官手上麻利着点，这边等着用。等办妥了，你亲自送到昆仑山交给我。” 破军躬身领命，问道：“若是天官问起，属下该如何回？”他得知道 大金乌已经想的清楚，不假思索道：“只说是为了查那个陛下严旨要抓的妖孽来历，事关天庭威严，不许多嘴多舌。” 知道该怎么做了，破军点点头，“关乎陛下圣明，主上声威，属下一定会小心办事，必定不让消息外泄。待办妥之后，属下会即刻送去昆仑山，请主上放心。” 大金乌满意的点点头，破军心思细腻，办事素来妥当，他自然是放心的。 “好，就交给你了，不要出了差错。我差事在身，这就走了。”说完，再不停留，立即大步向外走去。 破军躬身相送，却没有出大殿。 等大金乌赶到南天门外，三个金乌已经将天兵集结，正在等他。 见他来了，最大的四金乌上前秉道：“大哥，五万天兵天将已经集齐，都是精兵强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大金乌点点头，“好，四弟五弟，你们为前队，领兵先行。六弟在中军坐阵，我留在最后压阵。众人听命，即刻启程。” “遵命。”三个金乌抱拳领命，四金乌当即领着五金乌、六金乌快步往前去了自己的岗位。 不片刻，大队起行开拔，分批驾云往下界飞去。 大金乌负责断后，所以他是随最后一批天兵启程的。 正当他要架上云彩之际，只听得身后传来天蓬声嘶力竭的喊声，“大殿下，等等我，我，我们是一路的，你们等等我再走啊，我怕我迷了路啊……” 他边跑边喊，身后还跟着百十个亲卫，都是跟着他大步奔跑。 大金乌回了离得尚远的天蓬一个白眼，只当没听见。 还吩咐剩下的天兵迅速驾云，他则当先驾云出发。 只留天蓬元帅气喘吁吁的坐在南天门外，看着大金乌和天兵天将绝尘而去的身影。 在那里不停的指责大金乌不顾大局，罔顾圣命……。 喘匀了气，嘟囔够了，不得不认命的带着亲卫往昆仑去追大部队。 一路行军，速度很快。 不消三个时辰，大金乌已经把所率领的全部天兵天将在玉泉山集结完毕。 等天蓬元帅也到了地方，大金乌已经派了兵将把玉泉山团团围住，开始搜寻了。 大金乌下令不能放过一寸地方，一个蚂蚁洞也不能放过，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搜。 言辞极其严厉，众天兵不敢怠慢，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细细搜寻。 天蓬到了之后，兮兮哼哼的将大金乌埋怨半天。 被大金乌一个冷眼扫过，顿时不敢再言声了。 他倒也能屈能伸，立刻换上笑脸，上前道：“小神是奉旨来协助众位殿下的，其实，只要你们几位殿下这一出山，荡平三界都没问题，何况这三个小小的妖孽呢！是吧？我也是来凑凑热闹，奉旨来凑热闹。嘿嘿……大殿下别客气，毕竟还有这么多人闲着呢，也让他们动动，闲着也是闲着。诶呦，我是追您追累了，累死我了，先去歇歇，歇歇啊。热啊，热死我了！” 说完自顾自伸着懒腰去一旁的大石躺了下来，不停的叫热擦汗。 他这番话说的巧妙，将大金乌和几位弟弟捧得极高，又没有外人，不算是捧杀之词。 大金乌素来是知道他的德性的，和他生气那是白生气，被他说的好气又好笑，倒也不好再针对他。 只白了他一眼，就懒的理他了。 他没有这个奸猾小人皮厚命好，还得去忙呢。 另几位金乌也被天蓬说的心花怒放，点头不已，不觉对他的观感好了许多。 虽然玉泉山不大，又是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却也整整用去三天的时间，才彻底搜查了一遍。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大金乌和几个金乌的脸色就有些不好。 六金乌年纪小，忍不住和哥哥抱怨，“这玉泉山，我们连一个老鼠洞也没放过，可是也没看到他们的影子啊。” 四金乌安慰他道：“可能是还没到吧。” 大金乌已经想了各种可能，听了弟弟的话，也暗自点头。 应该是错过了，他们现在还在路上。 毕竟是两个凡人，怎么可能到的这么快，这确是他想的不周到了。 大金乌正在思索应对之法，一旁的天蓬却嗤笑一声，引的大家都目光不善的看向他。 他连忙爬起来，摆手道：“几位殿下，这……诶，我没别的意思啊，真没别的意思啊。诶呦，这天上一天，地下就是一年。这天上十五天，那地下就是十五年。咱们有十五年的时间呢，着什么急啊？歇会啊，歇会。” 大金乌给了他一个白眼，懒的理他。 对三个弟弟下令道：“四弟、五弟，你们带三万人马，在青城山至此的路上重重设防，不能放过一个关险隘口、必经之地。快去，行动要快。设防之后，你们在距此最近的一个关口来回巡视。我和六弟还有天蓬元帅就在这玉泉山坐等，一有消息，即刻回报，不得有误。” 四金乌、五金乌和六金乌当即抱拳领命，六金乌回身坐在大石上，有些丧气。 四金乌和五金乌正要回身去调兵就听大金乌又加了一句，“不能扰民。” 两人有些茫然，却仍是回身应命。 然后急匆匆去调兵，不消盏茶时间，即带着大半的天兵驾云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天蓬坐在一边闷闷的扇着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金乌则是长出了一口气，吩咐了众天兵牢牢围住这玉泉山后，信步往在一边慢慢踱步，若有所思。 第106章 各自忙碌 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大金乌他们不过两个多时辰，于卫宁和杨戬已经是跋山涉水，徒步西行两个多月了。 一路上，虽然略有些枯燥，卫宁却没有觉的烦躁不耐。 而且这样长时间的用双脚一步一步的赶路倒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一路走过山川戈壁，领略了不同的风物人情，卫宁也收获不小。 杨戬更是不用提，如困龙入海、猛虎下山，一路上精神奕奕，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也恢复了以往的爱说爱笑，一路上丝毫不觉沉闷。 虽然他时时不忘体贴卫宁，绝不漏夜赶路，尽量不露宿荒野…… 可是没办法，这一路上城镇稀少，尽是山野丛林，当然是免不了得时常露宿。 卫宁没觉着不方便，还不忘感叹天狼准备的行囊实在周到，应有尽有。 杨戬却是心有不安，一应的体力活，包括生火、打水、探路、寻吃的……全数包了，坚决不让卫宁沾手半点。 就算她有心要尝试尝试，也被他制止。 没办法，他态度坚决，她只能由他。 虽然卫宁不需要吃喝，却架不住杨戬一路苦劝，于是一路上吃了不少他弄的食物。 倒是成了习惯，对食物的好坏也有了见解。 还不忘调侃杨戬这一路走来，他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杨戬听的得意，对吃食就更上心了。 这一边，大金乌和六金乌还有天蓬在玉泉山枯等了几天，一点消息也没有，都不禁有些气闷。 这玉泉山乃是昆仑支脉，距离玉虚宫所在的主脉相距也有近千里。 空暇之时，大金乌总是默默的看着北面的层峦叠嶂，眼含眷恋。 到这天已是第七日了，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到黄昏时分，大金乌只觉的在这里实在是有些白费功夫。 加上心有所念，于是吩咐六金乌和天蓬元帅继续留守，不能轻离。 他自己则只身离去，只说是放心不下，要去查探一番，明天一早即回。 又吩咐了，要有消息即刻通知他。 六金乌自是老实的应下，天蓬却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低头嗤笑几声，终究是没说什么怪话。 驾云向东飞去，大金乌暗自松了口气。 远离了众人，他绷紧的精神也放松不少。 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已经落在了青城山脚下的桃林中。 金乌已经落下山头，只留下几抹不很浓重的晚霞在天边盘桓，流连不去。 落下云头时，大金乌当然是把这桃林外的变化尽收眼底。 远处蜿蜒不绝的院墙已经齐备，院墙内桃林外的树木花草已经被全部除去。 凹凸不平的坡地已经被整理的平整妥当，从桃林向外，远远看去，是一大片平整的土地。 离得近了，却能看出，这平地是分成了不同的层级。 从桃林向外延伸，由高向低。 每一级大小不一，位置错落有致，层次分明。 一道河流从桃林一侧流出，顺着地势，在平地中间蜿蜒而过 各级上正在建造的屋宇地基都已经雏形初具，来日盛况，可以想见。 想到卫宁收了几个门人属下，大金乌心里有数。 她已经不再是孑然一身的独行仙子，一众规矩物品肯定是要齐备才行。 之前这里只有茅舍几间，野趣是有了，却丝毫没有威严，根本配不上卫宁的身份。 不再去想这些，大金乌极目四顾。 他还没有机会仔细看看这片桃林，虽然是来过几次，却都是来去匆匆，哪来的闲暇好生观赏。 这一片桃林没有夹杂一棵旁的树木，放眼望去，满目的花红叶绿。 已很是暗沉的天色给鲜艳娇嫩的桃花罩上一丝晦暗，少了一份张扬的华丽，却多了一份内敛的雍容。 时而有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萧萧而下。 此番美景，不足以言词描绘。 大金乌只觉的心情舒畅安然，闭上凌厉的双目，宁静的思绪萦绕在心。 一时间心思有些飘渺，虽听得破空之声，大金乌却没有很快张开眼，用长久以来、已经深入骨髓的深沉凌厉的目光去看来人。 直到来人落在他身前，恭声道：“小妖不知上仙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请恕小妖有眼无珠，敢问，是哪位大仙光临，还请赐告，待得尊主回返，小的也好回禀。” 来的正是天狼，这里正在大兴土木，尚未成形，肯定是不能住人，这桃林内他更是不敢肖想。 可此地这么大的地方，当然是不能没人照料。 所以他就在墙内一处空地上搭了间草棚，方便照看。 这建造的活计，不是用法术可以做成，也不可能指望精怪，肯定是得找凡间的工匠。 他初得重任，不敢怠慢，一心求好求快，于是聘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全部工匠前来。 因为卫宁有言在先，天狼装作一个首领的豪奴，有礼有节不敢失礼。 更是在不远处为工匠们搭建了住处，雇了庖厨，以方便他们每天上工，不耽误工期。 日落时分，正是工匠收工的时候，他依例在回去吃饭前在场地巡视一遍。 正巡了一半，就听到桃林内有动静。 当即不敢怠慢，避开人急速赶来。 进了林子，就发现屋前空地上立着一个威风凛凛、气势不凡的神将。 于是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施礼问候。 既是以礼相待，也是自报家门，让来人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免得无辜被冲撞了 第107章 解烦 大金乌长出了口气，缓缓张开双目，眼中是少有的平和，面目仍是恒久的冷硬。 似看着眼前躬身抱拳施礼的人，大金乌的打量了他一眼。 貌若凡间年过半百的人，却是精神奕奕、神采非凡，只看眼睛像是浑似年轻了许多。 神态恭谨，却无谄媚。 带着礼节周到的浅笑，坦然与自己对视，眼神清明，没有躲闪畏缩。 呼吸绵长，法力还不算太差。 算是个不错的属下，大金乌得出结论。 他面色缓和，“起来吧，我是天庭大金乌神将。知道卫宁不在，偶有闲暇，过来看看。” 天狼心里已经有所猜想，现在证实，面上仍是露出恍然之色。 面上笑意立刻变的热忱许多，恭声道：“原是神将驾到，小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大金乌摆摆手，这是卫宁的地方，他是偷空过来想静静心的，不是听人说奉承话的。 还没等他开口打发天狼离开，就被这妖精的一句话听的心中一动。 “尊主吩咐过，要是神将到访，要和尊主一样尊重相待。还请神将不要客气，尽管吩咐。”天狼满面恭敬道。 之前两人不是还因为一言不合一气绝了青城山修炼者的生机，现在却又是一副自己人的口气！ 他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玄机，但对尊主的吩咐还是尽数照办。 所以眼下天狼的语气表情几乎和对着自家尊主相差无几，听的大金乌心里一暖。 他倒是没有什么吩咐，又不是来请援的。 顿了一下，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打发天狼下去了。 天狼恭声应了，却没有立刻就走。 “神将若是有暇要小憩暂歇，林内居东的那间屋子是特意为您准备的。您要是不忙，看有什么要添置的，尽管吩咐，小的立刻去置办。小的告退。”说完抱拳一礼，躬身退下。 大金乌嘴角忍不住勾起，看着天狼离开。 也不忙着先在桃林转转了，立刻走到了屋前。 这间是卫宁最初搭建的，就在她的屋子隔壁，不是后来给杨戬他们搭建的。 卫宁也算偶然想起大金乌总是来去匆匆，在凡间也没个住所，所以才特意让羽枫收拾了预备着。 他住不住的不要紧，但却不能没有。 大金乌开心的也是这个，第一次有人记着为他准备一间屋子。 想他身为天庭第一人，什么也不会缺。 但那些东西，是属于执法天神、大金乌神将的，不是他阿金的。 停在门口，再普通不过的一间茅草屋，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在他眼里，却丝毫不比他们兄弟在汤谷的扶桑树差。 他压住满心的激动，顿了顿才推门而入。 进了屋子，四下看看，大金乌只觉无处不妥帖，无处不合心意。 惯常暗沉冷肃的面容已经是温柔许多，极浅的笑意一直不曾散去。 站在房中半天，他才来到兵器架前，将隐在臂侧的金轮放置好。 这才在一个木凳上坐下，心中的暖意喜悦仍是在不停涌动蔓延。 半晌，他听得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看看窗外，已经是夜色融融，屋里也是一片灰暗。 这个时候，来的应该不是刚才那个卫宁的属下就是他带来的人，大金乌心下笃定。 果然，脚步声近，敲门声响。 得到允准之后，天狼推门而入。 他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套茶具和一盏油灯。 一个面貌憨厚，与天狼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人跟在他身后，手中正捧着一个铜盆，上面放着铜壶巾帕等物。 二人进得门来，顾不得放下东西，同时躬身施礼。 天狼笑着道：“打扰神将了，因之前未曾预备，小的和小犬特意送来热水、香茗、油灯等物。请神将盥洗一番好去去风尘，再喝杯香茗，润润喉才好。” 大金乌心中不禁暗赞他想的周到，点头嗯了一声。 虽然神仙在深夜也能视物，但是有照明之物总是让人心中温暖些的。 天狼立刻上前将托盘放在桌上，把盘中茶壶茶盏全部放好，再将油灯取出点上，不大的屋子立刻罩上一层温暖的昏黄。 这时那个中年人也已放好了铜盆，两人一同再次施礼告退。 得了大金乌允准，这才推出去闭上门自去不提。 大金乌起身在温热的水中净了面，擦干水珠回到桌前倒了盏茶，慢慢啜饮。 他平日里喜酒不喜茶，此时却觉得这凡品粗茶，竟是有着难以形容的美味。 于是只静静的坐着，慢慢细品，直至月上中天，这才宽衣上榻，沉沉睡去。 第二天，大金乌是被林间啁啾的鸟儿吵醒的。 初醒的惺忪过后，大金乌猛地起身，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不禁心下暗叹。 他好像有很久很久，没有睡的这样深沉安稳了！ 难得的，他没有立刻起身，然后投入繁忙，他有些贪恋这普通简陋的木榻粗被的温暖。 好半晌，他暗叹了口气起身下榻。 等他穿好靴子，批好盔甲，戴好头盔，整理好长发，门外就有人来敲门。 大金乌一挥袖，木门轻轻开了。 门外正立着天狼，他手里仍是捧着个铜盆。 见门打开，他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先向立在窗前的大金乌躬身施了一礼，当即上去将铜盆放好。 “请神将梳洗。”说完，自捧着昨夜的铜盆退出门外，并带上了门。 大金乌点点头，上前洗漱。 收拾妥当后，长长出了口气，大金乌只觉心内畅快不已，果然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才能让人稍解烦忧啊！ 缓缓环视了一圈屋子，拿起金轮，大金乌这才出门。 门外，天狼正立在石桌旁。 见他出来，当即上前一步，笑着道：“小的招呼不周，神将睡的可好？” 大金乌停在他面前五步，道：“很好，你不错。” “谢神将夸奖。”天狼躬身谢过，却不再虚言谦虚。 大金乌点点头，“你是卫宁的人，知礼是很好。只是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随意些的好。” 顿了顿想起什么，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只有巴掌大的金轮，对天狼道：“这个，你收着。你家尊主不在，要是有不长眼的宵小来捣乱，或是有什么急难之事，可以找我。用时，你只需将这金轮抛上半空即可。记住，不能见水，见了水要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恢复。” 说完，将金轮抛了过去。 天狼郑重听着，连连点头答应。 既然是视同尊主，那大金乌神将给的东西、下的吩咐都是要听要收的。 自家人，天狼分的很清。 三界藏龙卧虎，万一遇上烦难，有声名显赫天庭大殿下在，总是更多一重保障的。 自家的靠山，当然是越多越好的 看见扔过来的金轮，他立时接在手里。 触手却是被烫的一颤，他毫不迟疑，当即撕下衣服下摆一块布，将灼手的金轮包入其中裹好。 顾不得理会手上被烫的几乎焦了的伤处，他面不改色的躬身抱拳，“小的领命。” 大金乌看着他一连串的反应，对他的观感更是上了一层楼。 点点头，也不再多说，脚尖轻点，立时跃上半空。 天狼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意外，只恭声道了一声“神将慢走。” 话音未落，大金乌已是不见了踪影。 天狼把金轮收拾妥当，出林去监工忙活不休。 第108章 佳期 大金乌脚程不慢，不多久已经落在玉泉山脚下。 见他来了，六金乌兴冲冲的上前见过兄长。 大金乌心情不错，笑着和弟弟说了两句，又和天蓬打了个招呼。 再一听的没有消息，他倒没有太生气，只是之前有力无处使得挫败感又立刻袭来。 再看弟弟有些垂头丧气，少不得安慰了几句，给他鼓鼓劲。 却是再没理窝在一旁，有些半死不活的天蓬。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笨办法，继续在这里守着，只希望四金乌那边能有收获。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边依然如故。 四金乌五金乌那边报回消息也是一无所获，不说六金乌焦躁，大金乌也是有些心绪不宁了。 倒是那天蓬，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悠闲的不得了，他也懒的去理他。 这一天，正午时分，六金乌也学着天蓬躺在大石上以臂遮目，闷闷的睡了过去。 天蓬当然是不会缺得，兀自躺在一边哼着小曲，其乐无边也。 大金乌却是在一边踱步，细细思量着杨戬的踪影和下落。 一时间，听的身旁亲卫来报，天上有人来了。 大金乌抬头去看，正有一片乌云缓缓往这边飞来。 听得这动静，不用提醒，天蓬立时坐起身，还不忘将六金乌推醒。 然后两人跳下大石，急匆匆的跑到大金乌身侧。 看着渐行渐近的云朵，两人都有些不安。 大金乌心下却是没有太大波澜，这云是自北而来。 如果他猜得没错，应该是天庭派去给卫宁送东西的人，办完了差事来看看他们这边的进展的。 于是他波澜不惊的看了弟弟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说什么，却让六金乌安定了不少。 天蓬是什么人，那眉眼端的精通。 看了大金乌的表情神态，再一思索，也是放松了下来，面上还带了一丝浅笑，饶有兴趣的等着来人。 大金乌猜得不错，来人正是去往玉虚宫给卫宁送东西的卷帘天将一行人，有数十个天官和数百个天兵。 来到三人身前，立刻向两位殿下施礼。 天蓬偷笑着，站在原地没动，也跟着受了众人一礼。 待卷帘站起身，还冲他不怀好意的一笑。 卷帘看的清楚，知道被天蓬占了便宜，有些微脑。 却是口舌笨拙，一时未及说出什么却被天蓬上前抓着手臂，热络的打着招呼，“哎呀，卷帘，你怎么来了，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我看看。” 边说边故意掀起卷帘的披风，拉起他得胳膊，作势四处查看。 只弄的卷帘手忙脚乱的把他推开，“你躲开，我，我不是来看你的，没带吃的。” 天蓬也不继续纠缠，只笑着打趣两句就一摇一晃的回去继续躺着了。 大金乌瞪了天蓬一眼，才忍住气对卷帘道：“你这是往玉虚宫给卫宁仙子送东西回来？” 卷帘老实回答，“回大殿下，是的。王母娘娘准备了许多东西吩咐小神送去给卫宁仙子。小神把东西送到，正要回去复命。因娘娘吩咐，特来问问诸位殿下和天蓬元帅的进展。” 大金乌面色不变，点点头道：“已经有些眉目了，不用多久，就可以将几个重犯正法，请娘娘放心。” 卷帘老实的应下。 大金乌貌似随意的道：“卫宁仙子可好，可是在玉虚宫落脚？” 卷帘道：“秉殿下，仙子并未安置在玉虚宫。因为阐教上下正在闭关，并在山门布下了结界，仙子不愿打扰阐教众人清修。所以，在结界外不远处，玉虚宫往东约五十里的一处山上的一座别宫内静心修炼。小神去的不巧，仙子正入了定，不好惊动。所以小神只在门外行了礼，将娘娘赐下的东西交给仙子的从人，就回来了。” 大金乌点点头，“卷帘天将辛苦了，快回去向陛下娘娘复命吧。” “是。”卷帘憨声应了，当即领着众人施礼告退。 不片刻，他们一行已驾云远去了。 他们一走，六金乌又泄了气，和天蓬一起再次回去睡下不提。 这样闷守的确是枯燥，大金乌也不去责怪他们。 只叮嘱亲卫去吩咐众天兵打起精神，不得懈怠而已。 暗自鼓鼓劲，大金乌也是打起了精神，悉心驻守。 时光飞朔，难以追回，不免令人怅惘。 杨戬却是没有这份感慨得，他此时满怀希望，只觉路太长、日子过得太慢，让他走了三个多月，还是没走到。 虽然如此，却是热情依旧，精神不减，一心只埋头赶路。 要不是顾及卫宁，只怕他是恨不得不眠不休的赶路的。 这一天，他们在傍晚时分进了一座城镇。 将近一个月都是露宿荒野，杨戬自己没什么，只是担心委屈了卫宁。 为此，他心下很是不安。 于是远远看到城镇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今晚就在这个城镇落脚，也让卫宁能好好洗漱歇息一晚。 卫宁倒是不觉很疲累，只是既然难得碰到城镇，就不必非要去露宿荒郊，这样两人也可以安然休息一晚。 所以，她当然是不反对杨戬的提议。 等进了城镇，发现虽然天近黄昏，城内却是人流如织，各色商贩亦是齐备。 再看街上处处也装饰了红布彩绸，行人也大都面带喜色，人人手中也是都提了东西。 杨戬心下好奇，看了卫宁一眼。 卫宁却是平静无波，没有丝毫在意，只缓步走着。 杨戬回过神，忍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好奇，于是拉了路过的一个青年问了缘故。 得到的答案却是让他眼眸一黯，失了笑意，高昂的兴致也被愁绪苦痛代替。 原来，今日正是那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阖家团圆之期。 他们两个在杳无人烟的山川丛树林中跋涉近一月，早已经是忘了时日。 却不想今天正是团圆佳期，想及前事，杨戬被勾起心事。 心下晦涩无比，脚下一顿，不禁愣怔当场。 第109章 佳节 街上人多，摩肩接踵，卫宁走了几步才发现杨戬没有跟上来。 回身去看，却见他呆呆的立在几步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宁眉心微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回身走到他身边。 停在杨戬面前，才发现他眸色复杂无比，面上晦涩难看，连她站在眼前也毫无所觉。 卫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这么几步路的功夫，出什么事了！ 他出声唤道：“二郎，你怎么了？” 这一声，杨戬居然还是没有反应。 不对劲，卫宁眉心微蹙，伸手在他额头一弹指，“二郎，回神了。” 杨戬只觉的额头一痛，听到声音，这才蓦地回过神，抬头去看正站在眼前的人。 刚刚回神的人，他眼中那一抹尚未及散去的忧伤，清晰的被卫宁看在眼里。 她心里奇怪，“怎么了二郎，出什么事了？” 杨戬嗫嚅了一下，这才喃喃道：“今天是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卫宁先是莫名继而心中一动，八月十五好像是凡间的团圆佳节！ 二郎是想起来家人了吧，这该怎么化解呢，她有些卡壳。 不过转瞬之间，杨戬已经挥散了悲伤，恢复了清明。 看着站在眼前面露思索、默然不语的卫宁，他心中一暖。 一时间，心中汹涌的酸涩也被一股暖流安抚替代。 他虽然失去了父亲和大哥，母亲妹妹也不在身边。 但是，他还有阿宁不离不弃的护着他、陪着他，已经很幸运了。 他勾起唇角，一时间面上满是温柔，眼眸中的晦涩复杂也已是被是丝丝暖意替代。 他放柔了声音道：“我没什么的，天色不早，你也该饿了，我们先找一间客栈住下。” 卫宁回过神，也不想再去胡思乱想了。 再看他神情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言谈间也像是不愿意提及伤心往事，卫宁也不勉强，浅浅一笑，“好。” 杨戬点点头，扫了一眼四周暗下来的天色和逐渐亮起来的灯笼，还有这越来越密的人丛。 眼眸一闪，缓缓伸出手。 犹豫了一瞬，他终于坚定的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一只素手。 沉默了一瞬，杨戬这才面色如常的向投以询问眼神的卫宁道：“人太多，别走散了。” 卫宁有些失笑，这怎么可能。 本想不去理他，却见他眸中有着期待与忐忑。 想到他之前的伤神和失态，心下一软。 于是笑着随他去了，并没有执意抽回手。 杨戬见卫宁是默认了，顿时星目一亮，抿唇笑了。 他攥紧手中的柔胰，却又不敢太过用力，转身向前走去。 他看着一切如常，从容依旧，实际上，他的心已经是跳的如同擂鼓了。 眼前的景物声响也像是不停变幻，仿若仙乐胜景，丝毫也不真实。 杨戬步履坚定，眼前却只是满目昏黄灯影。 还是卫宁在一间看着顺眼的客栈前停住脚，把他拉住。 杨戬有些茫然的回首去看卫宁，她却正抬头看那客栈的招牌，并没有看见他几乎流光溢彩的星眸和其中的那一抹恍惚迷茫。 幸好他很快回神，在卫宁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转了头和卫宁一样看着客栈的门头，再看不出一丝异样。 “就这间吧，看着还好。”他先声夺人，转头去看卫宁。 面上是浅浅的温暖依旧的笑意，并没有松开手。 卫宁点点头，这里是她看见得最近的一间，看上去也挺气派整洁，当然是不会反对。 两人并肩入内，正值佳节，店内清闲无比，空旷一片。 杨戬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将卫宁安置好，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他这样的小心翼翼，让卫宁觉得有些怪异。 道家修行讲究清静无为，她并不是很喜欢与人太过亲近。 只是杨戬于她，只怕是认识的人里最熟悉的人之一。 他虽然现在已经是个壮硕青年，但在她心里却依然当他是那个半大的孩子，所以她之前没有反对他抓她的手。 只是这会已经进了客栈，再没有人流，而他还是抓着不放，不免让她有些不适。 感受到手中的素手微动，杨戬心中有一瞬的失落，却终于压下心内的不舍，缓缓松开手。 一只手重回自由，卫宁只觉的自在不少 杨戬压下心里的失落，打起精神回了一个笑脸。 站起来说去打点一下，才走开两步，就有店里的伙计过来招呼。 他顺势坐到了对面座位，打起精神应付伙计。 杨戬先是定了两间卧房，然后仔细询问，略有些挑剔的点了饭食菜点，这才让那热情的伙计回去准备。 两人坐在桌边，喝着粗茶，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不片刻，饭食上桌，杨戬确实饿了，立刻招呼卫宁吃饭。 她无奈的摇摇头，也拿起食箸缓缓的开始吃东西。 一餐饭，杨戬虽不是狼吞虎咽却也是吃的不慢，与卫宁的细嚼慢咽截然相反。 吃了饭，两人再坐了片刻，外面已经是繁星满天。 赶了一天路，又想起往事有些伤神，杨戬只觉得疲累非常。 推己及人，于是催卫宁上楼休息。 卫宁也是有些疲倦，于是点头起身。 两人早问清了房间位置路上楼，停一间房门口，杨戬笑着对卫宁道：“我让伙计烧了水，你沐浴之后，早些休息。” 卫宁点头答应，“好，你也早些休息。” 等杨戬答应，她抬手按上门板，正要推门，忽然神色一动。 卫宁转过身，猛的抬起右手。 杨戬只觉的眼前一抹乌芒闪过，就见卫宁的指尖正停着一个间或闪着光芒，正兀自缓缓扇着翅膀的小小的仙鹤。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下惊异，抬眼去看卫宁。 却见她面色郑重的两手一扯，那栩栩如生的仙鹤就自变作了一块两只巴掌大小的巾帕。 卫宁展开一看，眼眸一闪，缓缓将那巾帕攥在手中。 转头对杨戬道：“我有事要离开，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我回来再动身。” 说完不等杨戬应下，立时原地一个旋身，银光一闪瞬时没了踪影。 杨戬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卫宁’，伸出的手却只抓住无限虚空，眼前已是没了那抹熟悉的倩影…… 第110章 拜访 “大神将戌正至清心苑，欲亲见尊主有物相赠，需面见。吾等言主入定需时，君侧殿静侯，望定夺。”布巾上写的正是这几个字，落款为一朵桃花和一颗星。 卫宁驾云一路向西疾行，心里仍不忘琢磨。 她收到消息已经是亥时，大金乌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他眼下绝不可能清闲，突然去见她肯定是有事。 他说有东西要亲手交给他，想来应该是之前她提到的案籍典册了吧。 那东西可不是俯首可得之物，想来必定是保管严密的。 大金乌要弄来一份，绝不是容易的事。 一个不好，走漏了消息，还会被玉帝王母猜忌。 她当天有此一请，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 他竟然这么快就办妥了，肯定是费了心思了！ 一念至此，卫宁不禁心生感慨，大金乌如此厚谊，实在让她既感动又喟然。 所以，她才会片刻都不耽误的赶去见他。 并不是担心他发现她的私下动作，也不是心急要见到那东西，只是不想让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这样的至交好友，得之幸甚，绝不能轻易辜负。 所以卫宁全神贯注，以她现在最快的速度往昆仑赶去。 她猜的没错，大金乌正是给她送那案籍典册来的。 他当时自己分身无暇，却记得卫宁的嘱托，只得将这事托付给心腹破军去办。 原以为必定需时良久，而他又有差事在身，所以大金乌也没有这个时候去见卫宁的打算。 不想，事有凑巧。 那破军去讨要之前不久，天册府刚刚整理过一遍天庭的案籍典册，一应内容，甚是完备。 所以破军只用说明了来意，没用上多大功夫就办成了差事，拿到了东西。 拿到之后，破军不敢怠慢，将金华宫中事务交代给属下后，立即下凡送去给大金乌。 送到大金乌手里的时候，不早不晚正是八月十五，当时还没过午时。 大金乌大喜，夸奖了破军一番，连日来空等的郁结也消散无踪。 倒是让习惯了自家神将面无表情的破军受宠若惊，心里啧啧称奇。 迟则生变，大金乌打定了主意，等太阳落山就送去给卫宁。 正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这可不是合该阿宁在团圆佳节有称心的礼物可以收。 宫里也没什么事，大金乌不急让破军回去，决定带他去拜见卫宁。 毕竟他和卫宁身份特殊，很难年年得见。 所以他决定若是日后的重要节庆和卫宁生辰，他无暇他顾时，就让破军代他去探望卫宁，也让她不致太孤寂才好。 破军是他数千年的心腹，心中只认他大金乌一个主子，他完全放心。 可惜，事有不巧，当大金乌带着破军到了‘清心苑’时，卫宁尚在千里之外，他哪里见得到？ 见大金乌突然到来，天枢等人不禁心下不安。 月前，卷帘天将奉旨来给自家尊主赐下许多东西。 他们以尊主方入定静修，不得惊扰为由，挡下了他们。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自作主张做，而不是即刻报给卫宁。 一是仗着卷帘天将憨厚老实；二则是天庭既然赐下这许多不俗的物事，不正是要安抚宽慰自家尊主吗，怎么会因为小事不满。 还有就是在他们心中，自家尊主尊贵无匹，何须迁就他人。 若是几位金乌、玉帝王母当面也就罢了，只区区一个镇殿将军，又凭什么让尊主操劳赶路、伏低做小。 几人暗中打过眼色之后，便由为首的天枢笑着说了缘由。 再带着一众兄弟拜谢天恩后，客气的请卷帘天将回返。 卷帘本就憨实木讷，又极重尊卑，更知道陛下娘娘对卫宁仙子的重视，而他自己也极尊敬卫宁。 所以也没有强求，只坚持着去卫宁房门外施了礼，这才回转。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让一众狐假虎威的桃花林众人心下高兴不已，心里对自家尊主的地位也有了底气。 只是这次来的人，他们实在是不敢怠慢。 不说他的身份手段，只说他和自家尊主的关系，众人就有些拿不准。 他们可都没漏掉尊主和他们一道离开青城山之际还特别叮嘱天狼，在桃花林中为眼前这位准备了屋子。 想到两人的身份关系，再到这一个特别的吩咐，不得不让众人心中打鼓。 大家不敢怠慢，纷纷齐集前院迎接，施礼拜见不提。 这里以天枢为首，义不容辞，他出面招待。 打听清楚大金乌的来意后，众人都是心中一跳。 是来面见尊主，呈送礼物的，更是非见不可。 这尊主的行踪去向，他们也是不清楚的啊，而且身边可还有一个天庭钦犯呢。 可也不能随意推诿，让大金乌起了疑心是小，耽误了尊主大事就不妙了。 天枢手心冒汗，试着以之前对卷帘天将的说辞应对。 见大金乌虽是有些许失望，却是知礼的没有非要去打扰。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听他说要在这里等尊主出关。 天枢：……您老这么清闲的吗，万一我们尊主要闭关修炼数年呢？ 没敢表现出腹诽的心情，天枢只能把客人让到另一间收拾做待客之用的偏殿，让他先品茗休息一番。 将大金乌主仆安置妥当后，天枢立刻来到后殿，大家都在等他。 与众人交换了意见，天枢不再犹豫，即刻将卫宁临走留下的布鹤取出，写好讯息后，将布鹤送出。 如此一来众人才松了口气，这下就等尊主决断了。 后又有晟峰提出，大金乌法力不低，若是尊主匆忙而回，让他听到动静未免不美，所以提议着人往百里之外前去迎候尊主。 告知一切，也免的出了纰漏，让尊主难看。 大家都同意，于是商议决定，由天枢、天璇时而去为大金乌主仆添茶奉水，以免失礼人前。 再让晟峰、天权去昆仑以西—青城山来此方向—百里之外，寻个稳妥之处，静候尊主。 其他人则各自回去打坐静修，无需弄得大家皆慌了手脚，若被大金乌看见，怕不是要生疑。 众人皆以为然，遂各行其是。 虽然时日尚短，但众人却是修炼小有成就。 众人中，以天枢、晟峰、天璇进益最迅速。 其他人除了两个小的，也是不遑多让。 如今驾云御风之类小事，于他们早已是驾轻就熟。 晟峰和天权待众人散去，悄悄自后殿驾云而出，去迎接卫宁不提。 第111章 回转 与之前不同，这次卫宁全力赶路，再加上路程有所减少，所以比之前从昆仑往青城山快了一些。 少用了半个时辰，也是将近子时才隐约看见昆仑山。 卫宁没有减速，没走多远，就远远看见不远处云朵中有人在。 原本她还心生警惕，那边人影闪动，间或有一星半丝声音传来。 卫宁觉得声音身形有些熟悉，于是往那边去了。 等离的再近些，立刻看清人影，正是天枢、晟峰、天权三个。 放下心来又有些不解，卫宁继续前行，与他们会合。 不片刻，三人也看见了卫宁的身影，于是一起上前迎接。 却说天枢为何在此，原来，大金乌自晚霞满天等到月上中天。 眼见已经是亥末，该是就寝的时候了，却仍未等到卫宁。 不禁心下暗叹天公不作美，他难得在佳节当天备好她要的东西，却不巧她正闭关入定，这实在是让人有些叹惋。 他本来还存着一分希冀，卫宁能在亥末之前结束修炼。 这样他也能见她一面，亲手奉上带来的东西。 要是亥时之后，就算卫宁回转，于深夜求见，也太失礼了。 他心里设定的时辰到了，也只能暗叹一口气，起身告辞。 他还有事，那边还有几万人在，之前偷闲一次，已经惹来天蓬说嘴了，哪里还能再来一次。 将装着东西的锦盒交给天枢，大金乌少不得交代他仔细保管，尽快交给卫宁，并让他为他带上一句节日祝语。 闻言，天枢和天璇心下有底了。 这天庭大殿下应该是友非敌，否则怎么会耐心苦等，也没有逼着要见尊主。 如此一来，两人也少了些防备客套，添了些郑重亲近。 不再像之前心提在半空，如临大敌，面上却笑得春风拂面，实在折磨人。 天枢郑重接过大金乌递过来的锦盒，恳切道谢后，保证会仔细保管，尽快交给自家尊主，绝不会出一丝纰漏。 大金乌虽然有些郁郁，也为卫宁欣慰。 这里的的十个年轻人他都见了，看着倒还好。 卫宁得了臂膀，他也是为他高兴。 交代完，遂带着破军离开清心苑往玉泉山营地去了。 天枢天璇礼数周到的恭送他出门，等他走的远了，这才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总算是圆过去了，没出什么纰漏。 尊主的行踪没有泄露，也没有失礼让这大殿下气闷离去，真是无量天尊。 让天璇将锦盒好生收起来，天枢立刻动身去寻晟峰、天权两个。 大殿下虽然是已经走了，只怕尊主也快到了，他得去通知晟峰他们俩，也要去禀报尊主知晓。 巧的是，他才和晟峰、天权会合，还没说几句话，就被赶回来的卫宁看见了。 卫宁和天枢他们三个会合，三人施礼过后，由天枢上前禀报经过。 她丝毫没有把天庭之前的恩赏放在心上，只怕是一半做给人看的，一半想监视她吧！ 却得知大金乌才刚离开不久，心里有些愧然。 “他离开多久了？”卫宁听完，沉默片刻后问道。 天枢当即回禀：“不过盏茶功夫。” 卫宁点点头，再不说话，带着三个人，一起回了清心苑。 不过片刻之间，四人已是落在了后院中。 听到动静，悬着心都没有休息的大家都上前施礼见过。 卫宁免了他们的礼，扫过眼前众人，浅浅一笑。 她脚下不停，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停在房中，当即闭目默念口诀。 众人在外只依稀看见一道银光从刚进去的“尊主”身上飞出，往床榻方向急速飞去。 元神出窍，卫宁暂居的这个躯体顿时无了命息，软软向后倒去。 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忍不住想去扶一下，却都没敢进去。 片刻之后，已经恢复原貌的卫宁从房内走出。 众人当即恭声道：“尊主。” 卫宁停下脚步，点头道：“眼下已经没事了，天色不早，你们都先散了，有话我们容后再说不迟。” “遵命，属下告退。”众人躬身一礼。 卫宁点头一笑，大家都各自回房去了。 只有天璇捧着锦盒来到卫宁身前，“尊主，这是大金乌神将送来的贺礼，并留下节庆祝语。” 卫宁伸手抚着锦盒，生出无限感概，半晌才道：“放在屋内吧。” 说完抬步往外走去，天璇有些微讶异，却是即刻回神。 应了一声，就捧着锦盒进了卫宁的房间。 先将手里的锦盒放在桌上，又扶起了歪倒在地的“卫宁”，放在床上，这才出去了。 卫宁径自绕过回廊，来到前院，缓步出了正门。 站在门外的山口处，她抬手唤出“非情”，置于唇边。 须臾，清幽灵动的箫声，在山间悠扬传出。 卫宁吹得正是之前在桃花林为大金乌奏过的曲子，轻灵的音声传出很远。 大金乌走了不到两盏茶功夫，当然是将这一缕清音收入耳中。 听到箫声，他先是一怔，继而一喜。 当即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只留下一句，“我们回去。” 紧跟着的破军反应极快，只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家主人，就立刻垂眸跟上。 虽然最近见到的主人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但他作为一个合格的属下，没有置喙半句。 当然，作为一个长了眼睛耳朵的活人，他心里其实已经累积了许多的惊奇和疑惑。 但是因为他的主人是大金乌，所以他只会自行解惑寻找答案。 然后再悄悄传递给下面那些缺心眼的兄弟，免得会错了主人的意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也是他能始终高居大金乌神将亲卫第一人的诀窍所在，舍他其谁。 走时心中郁郁，回时心情舒畅，其速度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等卫宁奏完一曲，大金乌和破军已经落在了她身旁不远处。 曲子没有奏完，卫宁发觉了来人也没有停下，大金乌也没有上前打扰。 永远在主人身后作为影子的存在，破军当然有眼色的没有上去找揍，安静的站在主人身后。 第112章 进境 片刻，曲终，卫宁收起了‘非情’。 转身冲站在她不远处正含笑而立的大金乌浅浅一笑，“神将漏液而来，厚礼相赠，何故未见正主便离开了，这样岂不让人叹惋。” “客气了，仙子物我两忘，小神岂敢打扰。心意送到，天色不早，如何能敢再叨扰清净。”大金乌见卫宁开口打趣，也是不甘示弱，开言相对。 一侧的破军头垂的更低了，嘴角不经意的抽了抽。 卫宁笑着摇摇头，“神将口才见长，我是说不过你了。” 大金乌笑的有些得意，也没接话。 缓步上前，指着抱拳道：“子时没过，还是佳节。恭祝仙子花好月圆，岁岁年年！” 感于他的深厚情谊，卫宁笑的温柔，点点头，“有阿金日日得见，我心甚安。愿我们月圆人安，年年此夜，岁岁平安。” 大金乌听的加深了笑意，郑重的不停点头。 半晌，三个人都没有出声。 大金乌干咳一声道：“如何，修炼可有所得？” 卫宁哑然，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微垂了眸，“修炼的事哪有这样急的。“ 大金乌也是随口一说，也没有再提。 卫宁怕他再问，连忙转移话题，”你事务繁忙，我也不是急着要，你何必这样着急。” 大金乌笑意不改，“这你倒是猜错了，应该是卫宁仙子心想事成，没用需我多费什么心。我只是派了破军去问，偏巧天官之前才整理过，正正齐备，只要拿来用就行了。破军到手后，立刻送来给我，正好是这八月十五，这可不是天意？” 卫宁笑着摇摇头，“哪有这么算的，明明是你费心了。” 她也没没有虚客气，他们之间，实在不用这样。 大金乌笑而不语，半晌，忽而想起什么，回身叫过破军。 向卫宁介绍道：“这是破军，我金华宫的总管，是我的臂膀，更是我的战友。” 破军刚才静静立在一旁装死，将自家主人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 就是破军久经世事，自认最了解自家主人，自觉已经修炼到了不为外物所动的境界。 曾经第一次见到卫宁的惊世容颜也只是闪过一丝惊艳继而归于平静，却是被自家主人从未出现过的情态语气惊得呆怔当场。 他不敢直愣愣的看着不远处言笑晏晏的两人，只如第一次见了鬼一样低着头独自震惊着。 这样的他被大金乌拽住胳膊，拉到了卫宁眼前，这才算回过神。 听自家主上这样介绍自己，他当即上前向卫宁行礼，“小神破军参见卫宁仙子，恭祝仙子佳节吉安。小神出身微贱，能力稍逊，承蒙主人不弃，忝居总管之职，实在惭愧。” 卫宁听的大金乌的介绍，自知这是他极看重之人。 再见他礼数周到，言辞恳切，知道是个能干得力的。 当然不会冷淡以对，笑着点点头，“有心了，不必多礼。你家主人既然这样认可你，你肯定有过人之处，在我面前不必自谦。” “谢仙子。”破军也不多话，当即施礼退到一边。 两人并肩站在山口处，遥望远山云雾，只偶尔闲话几句，静谧安宁。 快乐的时候，时光总是匆匆。 不知不觉，已经快丑时了。 大金乌暗自叹了口气，时辰不早，他该回去了。 尽管不舍，却是不得不走。 大金乌转头向卫宁道别道：“时辰不早，你快回去歇息吧，我也要走了。” 去留无意，聚散无常，卫宁倒没多少感触。 知道他有重任在肩，也不挽留，只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大金乌笑着点点头，长出了口气，“你也保重。” 见卫宁点头应下，他抿了抿嘴唇，再回以一笑，当即叫上破军，飞身离去。 破军上前向卫宁施礼道别，也随他远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直到什么都再看不见了，卫宁这才回身入苑。 入了后殿，卫宁自推门进了屋子。 环视一眼纤尘不染的房间，目光落在搁置在榻前案上的锦盒。 走上前，卫宁打开盒盖，里面是厚厚一盒折叠着的巾帛。 打开最上方的一面，写着‘天庭案籍’四个字，旁边以小字标注着天庭的年号。 卫宁现在还有事在身，这些东西也不急着看。 于是又盖上了盒盖，将锦盒放在榻上枕边。 挨着这一阵用着的身躯，在榻上坐了片刻，才起身出门。 门外，天枢等人已是尽皆聚集在此了。 卫宁停在众人身前，免了他们的礼。 也不多说，只抬手置于胸前，手心朝向众人，用法力测试大家的修为。 众人见了卫宁的动作，顿感被一股暖融的气息笼罩，舒适非常，大家忍不住闭上了双目静心感受。 不片刻，心里有底了，她收起法力，放下了手。 暖融气息散去，众人当即醒转，陆陆续续都睁开了双眼，只是一时之间都有些惺忪。 不过，大家早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须臾之间，都恢复了清明。 卫宁心中满意，不过数月时间，众人都有进益。 尤以天枢、晟峰、天璇最为出挑，已将将突破到真仙的境界。 其余众人，除天静离、柔巽外，也都是距此不远。 “不错，你们都有悉心修行，我很欣慰。”卫宁非常满意。 她没有盯着他们修炼，不能时刻解惑点拨，他们只靠自己竟然能有这样的进境，实在难得。 大家每天辛勤修炼，日日讨论切磋，虽然自觉有所进益，却不知道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现在得卫宁亲口称赞，都是心中大喜，激动不已，却都不敢太得意忘形。 “你们虽然进境不慢，却不可因此得意懈怠。要知道，越到关口越是紧要，心性不稳一味求快可能会不进反退。静离、柔巽还需要努力，不过你们毕竟年纪尚小，进益缓慢也是难免。切记不能放松修行，假以时日也必定有成。”卫宁各自点评，有肯定也有鼓励警示。 大家听的皆是喜不自禁，虽极力忍耐，却仍是喜形于色。 辛苦一场，终有所得。 他们的心情卫宁也能想通，而且他们也是知道分寸没人得意而忘形，所以卫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半晌，等他们平静下来了。 卫宁才向他们道：“不积硅步，无以成千里；你们不得懈怠，要继续潜心修炼。你们现在才是入门，之后还有数个境界在等你们突破。每一次突破，都是难得的机遇造化。突破后不要急着寻求再进，而应该回返再次体味其中的真谛。保持耐心，继续垒实基础，这样才能对日后的进境大有裨益。” 听卫宁开口教诲，大家都收敛心神，悉心静听。 大家听的不停点头，有心急的也有所警醒，再不敢妄自得意求快了。 见众人静心受教，卫宁暗自点头。 她不是啰嗦之人，点到即止，见众人受教，就不再多说了。 “好了，今天时辰不早，都回去歇息吧。”卫宁开口打发众人。 大家平日都是按时睡卧起行，已经形成了习惯。 今天因为卫宁回转，都在候命。 如今得了吩咐，当即领命，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卫宁让众人散去，自己也转身回了房。 时辰已是不早，她奔波一天，这会却没有一丝倦意。 一转头，看见躺在榻上一动的“卫宁”。 她不禁一窒，想起了还留在西行路上的杨戬。 想到他之前的不对劲，卫宁有些不放心。 他们上路数月，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出现一丝颓废伤痛的情绪。 今天却是触景生情，暗自伤神。 这一想，卫宁有些放心不下杨戬那边。 心思一转，从袖中取出那做布鹤的布巾，微光一闪，旧信消散，再添新文。 卫宁留下书信，言有事在身，漏夜离去，望众人悉心修炼，不可懈怠。 这布巾非同寻常，上面的字不是以凡间笔墨所书，待他们看过，自然会消散无踪。 然后就会变成布鹤，方便传信。 留好讯息，卫宁盘膝坐于屋中蒲团之上，闭目合手。 元神出窍，飞入榻上的身体之中。 不片刻，卫宁即张开眼，从榻上坐起下地。 原地一个旋身，清芒一闪，当即飞入半空，驾云而去。 第113章 触景 夜静更深，天色晦暗。 等卫宁回到那个城镇的客栈中时，正是这样的情景。 停在房门外，她本来想去隔壁杨戬的房间看看。 但是看夜已深沉，四下里除了虫鸣，万籁俱静。 已经是寅时了，他肯定已经睡了。 卫宁摇摇头，放下这个念头，准备回去休息一会，不久天就亮了。 吱呀一声，她才迈出一步，另一只脚还在门外，就蹙起了眉心，好大的酒味！ 要不是肯定自己没有走错，她一定退步离去，毕竟她是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的。 抬脚进门，没有急着关门。 卫宁四下环视，床铺未动，桌前无人…… 最终，她在床尾处看见了杨戬熟悉的身影，还有他身边的好几个酒坛。 他正斜着身子靠坐在大开着的窗下，头歪在一边，手里还抱着个歪在一边的酒坛，正自醉的深沉。 估计是醉的难受，沉醉之中仍皱着眉头，久久没有松开。 脸上带着一抹晕红，口中时而喃喃一句什么，却是没有丝毫声音。 酒气冲天，简直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卫宁皱了皱眉，难不成醉糊涂了，喝酒就算了，还来她的房间喝，臭小子太过分了。 她一挥手把房里的酒坛都弄走，再把房门大开，退了出去，这味道太难忍受了。 屋里有了风，过了会，酒气没那么冲了。 卫宁忍了忍，捂着鼻子进了屋子，直奔杨戬。 在他身侧蹲下，“二郎，二郎。”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 他却是毫无反应，兀自带着浑身酒气，酣睡不起，只呼吸似乎有些不畅。 叫了半天，依然固我。 卫宁有些无奈，暗自叹了口气。 竟这么没有警觉之心，防备之意，可见是醉的狠了。 摇摇头，卫宁伸手去扶他。 杨戬身材高大，身体也算强健，亏的她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否则只怕当真扶不起来。 只是卫宁终究不如他高大，气力虽然不弱，却仍是有些脚步不稳。 一步一步费了半天功夫，才算把他安置到床上。 卫宁忍不住长出了口气，伸手擦去额头隐见的汗意。 他眼下沉醉难醒，就是想骂他他也是听不见的。 想要知道他失态醉酒原委，肯定是不用指望了。 卫宁看了看他几乎满是酒水和汗水衣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喝酒的，衣服像是从酒坛子里捞出来的。 没办法，总不能眼看着他这样邋遢，实在碍眼。 于是卫宁又去了隔壁，取了一套他的衣服。 回了房，伸手一指，他已经是换了一身干爽的新衣，脚上的靴子也已脱下在床边放好。 再看看他汗津津的面庞，卫宁认命的摇了摇头。 走到屋内盥洗的地方，果然水、巾齐备。 将手巾打湿再拧干，回身走到床前坐下。 将他几缕几乎糊在脸上的发丝，拢到两旁，用手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迹酒渍。 他动了动身子，还是没有醒来，但是皱着的眉头一点一点松了下来。 面上的红晕依旧未散，呼吸变得平和绵长起来。 只是不时的咂咂嘴咽咽口水，估计是渴了。 见他已经安稳的睡了，卫宁一手拿着手巾，一手拉开床头的粗布被子，给他盖上。 起身去洗了手，这才到桌前拿水壶倒水，触手冰凉。 已经入秋，白天仍有些燥热，夜间却寒凉，喝冷茶总是不好。 卫宁拿起茶壶，一手托在壶底，不过数息，触手已是温热。 倒了一盏送到床边，一手扶起他的脖子，将茶盏送到他嘴边。 果然是渴了，才一接触立刻大口啜饮。 要不是不愿意和醉鬼一般计较，卫宁真想一气给他灌下去。 一盏饮尽，他总算不再咂嘴干咽了，卫宁收回手，起身放好杯子。 她坐在椅上，也喝了杯水，润了润喉，这才松了口气。 这照顾人当真是琐碎累人，比她往返昆仑还要疲累。 她这是第一次照顾人，还是个邋遢的醉鬼，实在是运气不佳。 要不是自己不会弄醒酒汤，非得给他灌一壶不可，哪里还用喝水。 卫宁正在一边喝茶，一边心里腹诽杨戬。 忽然听到从床榻上传来一声，“母亲。” 声音中带着哭腔，有些嘶哑，很是低沉。 卫宁一窒，手也停在了半空，回头去看床上的杨戬。 他没有醒，只是在梦呓。 她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床边。 此刻的杨戬已经不是刚才的安然，他面上满是悲怆，眉心紧皱，眼角正有泪水滑落。 嘴里不停的在呼唤着母亲、父亲，原本盖在被下的双手也正无意识的在空中乱抓。 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一声接一声的呼唤，卫宁目现忧色，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因为过节，勾起了之前的心事。 伸手抓住他乱挥的一只手，就势坐在床边，卫宁口中轻轻的安慰着。 慢慢的，他安静了下来。 眉心松开，另一只手也放了下来。 只是紧紧攥着卫宁的手，口中喃喃的叫着“母亲、父亲、大哥、三妹……” 任他抓紧手，另一只手则学着曾经瑶姬哄三儿午睡的样子，轻轻的在他身上一下一下拍着。 口中轻轻的说着什么，安慰着他。 半晌，他终于停下了梦呓，只偶尔嘴唇轻动。 见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卫宁轻轻松了口气，也停下了拍着他的手。 正要将他攥着她另一只手的手放回被子，才一动作，他就更加使力攥紧，眉头也再一次皱紧。 卫宁只得放弃，任他握着，另一只手也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片刻，他的手略微有些松动，却仍是攥的很紧，眉头也略略松开，“卫宁。” 听他忽然唤她，还当他醒了，结果还是紧闭双眼。 卫宁摇头笑了，难得，这眼高于顶的杨二郎把她也当做亲人了。 不再轻动，手上动作也未停，终于，在叫了数声她的名字后，他再次沉沉睡去。 鼾声轻轻响起，他终于是睡的沉了。 卫宁略动了动，见他毫无动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怕再惊醒他，没有急着抽出手。 她可是在天庭见过醉酒的天将、大臣的，那可是毫无道理可讲。 她也没有离开，静静的坐在床边，抬眸去看他，却是忍不住勾唇笑了。 却见他原本俊秀因为一路风吹日晒变的黝黑的面庞上，满是或干或在的泪渍。 在卫宁的位置去看，或明或暗，纵横交错，实在是有些滑稽。 有些看不过眼，又动不得身，于是顺手用衣袖去擦。 不料一碰他的脸，却觉的有些烫手。 觉出不对，卫宁探手去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 略皱了眉，这是酒醉之下邪风入体，染了风寒，眼下起了热了。 他是凡人，不能肆意服用仙界丹药，可眼下天色还早，还不到寅时，又去哪里找大夫治他。 叹了口气，卫宁轻轻抽出手，将他的手放好，拉起被子将他盖了严实。 这才起身，将门侧的木盆架子端到床边，浸湿了帕子，先给他擦干净了脸。 再将手巾打湿，折好放在他的额头上。 隔一会再投湿，再覆上……连续几次，却是烫手依旧，卫宁无奈，只得继续，以待天明。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又再给他喂了几盏茶水，天边终于露出鱼肚白。 没一会儿，鸡鸣之声也传入耳中，卫宁这才松了口气。 她立刻起身，打算出去给他请个大夫。 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杨戬的呓语，“卫宁，别走。” 回头去看，见他眉头微蹙，口中无声的喃喃自语着。 卫宁摇摇头，不再迟疑，挥手把东西归位，起身出门。 第114章 下厨 在楼下大堂，向店内的伙计打听了城里的大夫。 那伙计很是热心周到，不但热情的向卫宁介绍了一个这城李有名的大夫，还称可以代劳。 她是求之不得的，毕竟她不熟悉这里，肯定不如这个轻车熟路的本地人迅捷。 于是点头应下，道谢不提。 那伙计再问了病人的病情，才笑呵呵的小跑着去请大夫了。 看着他的背影，卫宁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急着上楼。 一大早，店里还没什么人。 伙计走了，还有掌柜已，热情的关心病人的状况。 之后还建议道：“姑娘，那位公子风寒发热，昨夜又是醉酒，定是空着肚子，如此有伤脾胃。眼下大夫来了，诊病开方，这喝药更不可空着肚子，还是给他熬些清粥喂下为好。” 他是好心，说的也有理，卫宁听的点头，“多谢掌柜了，那就请掌柜吩咐下去，熬一锅清粥送到房中。” 那掌柜歉意的笑了笑，抱拳道：“姑娘有所不知，因昨日佳节，本店所有伙计今日有假一天。昨夜下工之后，都已经各自回家去了，今日是不会再来了。方才的伙计正是小老儿的儿子，拙荆早早过身，眼下却是无人能生火煮食啊!” 卫宁听的一愣，“那怎么办？” 那掌柜的似乎比她更疑惑，默了默才道：“姑娘想必也通厨艺，厨下材料齐全，不若请姑娘……” 他话说了一半，卫宁却是听的明白，这下子她当真是怔在了当场。 他说的有些理所当然，可她怎么可能会这些。 看着那掌柜略带着期许的目光，卫宁倒是不好说什么。 粥，她喝过，只是米和水而已。 再一想杨戬一路上常生火煮食，看来也不是很难，她也不笨，想必是能行的吧！ 就算是做不好，那她也能‘借’来啊！ 心中这样想着，卫宁点点头，“有劳掌柜指路。” 那掌柜的当即走出柜台，一路将她引到厨房，给她指明了材料置放之处，这才转身回去。 “哦，对了，要是大夫来了，还先请带他去我的房间，病人正在那里。然后，过来唤我。”卫宁在他转身之际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 那掌柜笑的有点意味深长，“姑娘放心，必定不会误事的。” 卫宁点点头，抬步进了厨房。 她先四下看了看，眼中略带了丝新奇，她还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呢！ 炉灶处锅具齐备，卫宁走到灶前，揭开那煮粥的小锅。 想了想之前杨戬的动作，她取了些米，舀了水加了进去，盖上了锅盖。 等了半晌，却是没见得有丝毫动静。 卫宁不解，揭开盖子看了看，又四下看了看，恍然大悟。 居然没有生火，难怪没动静。 卫宁看着灶头放着的生火之物，一时生了些兴趣。 蹲在灶前，也不用法力，只学着杨戬的样子去用那火石打火。 可惜，就是她法力高强，却玩不转这东西，火头半天都没见。 好容易走了大运生了火星，又是忘了将柴草塞入灶内…… 一通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生起了火。 却是因为离得太近，手上慢了一步，被冒出的烟呛得咳个不停。 等她退开身，站到一边，咳了半天，这才好些。 不禁心里万分敬佩天天操持茶饭的凡间女子，太厉害了。 二郎也很不简单啊，学的这么精通。 安静下来，只觉的额头汗津津的。 挥袖擦汗，又擦了擦脸，这才觉得好些。 只是她不知道手上有炉灰，这一下，却是弄成个大花脸了。 只这里不说镜子，连水盆也没有，她没有意识到。 于是顶着满面东一道、西一道的烟灰，去看那锅。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经验，只顾着上面，忘了继续添柴草，灶火最后还是熄了。 等她发觉，已经是一丝火星也不见了。 卫宁看着已经冒出热气的锅，懊恼的拍了拍灶台，有些沮丧。 恰好这时，厨外传来那伙计响亮的声音，“姑娘，姑娘，大夫请来了。” 卫宁再顾不得锅灶，随手一挥，一锅煮好的粥已经出现在灶上。 她发誓再也不进厨房了，即刻回身出门。 没有注意那伙计的惊异错愕，卫宁招呼了他一声，脚下不停，直往楼上去了。 房间的门正开着，卫宁一眼看见那掌柜就立在床边。 床沿上坐着一个正闭目捋须，静心切脉的老大夫，杨戬仍自沉睡未醒。 宁也不打扰那大夫诊脉，只脚步放轻走到掌柜身边站着。 那大夫自顾自忙着，似乎没有曾听到动静。 那掌柜转头来看她，尚来得及及说话，那脸上的和煦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少顷，却是忍俊不禁，他连忙以手掩口，却是闷笑个不停。 卫宁见状不解，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没看出个所以然，以目详询。 那掌柜好容易忍住笑，也不开口，只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卫宁。 卫宁若有所得，转身走到盆架旁，低头在盆里照了。 这一看，她也是怔了一怔，继而也是掩口而笑，久久不止。 那伙计也已经跟了进来，见卫宁站在水盆旁掩口笑个不停。 他面上也带了笑意，麻利上前把木盆端了出去。 没一会儿，换了一盆清水端了进来。 卫宁已经是停了笑，面上却仍有笑意。 冲那伙计点头致意，然后掬水净面。 梳洗妥当后，又回到床前。 那掌柜看了看卫宁又看了看正昏睡着的杨戬，兀自笑而不语。 第115章 病情 卫宁不明白他又笑什么，却也知道他没有恶意。 所以也也没打算探问，只静静等着那大夫做出反应。 片刻功夫，那老大夫收起手，睁开双目。 仍然是从容的捋着须站起身，对卫宁道：“脉见浮紧，寒邪伤营。这位公子乃是邪风入体、体虚不谨，故而外感风寒，继而引发了热症。这个倒是不妨事。” 卫宁虽然不算懂医，但是道家都是通晓经脉的。 听了大夫的结论，情知没什么大碍，点点头放下了心。 谁知这大夫又道：“不过，这位公子似乎是有郁结之气在心脉。之前又曾经历大喜大悲之事，身心受创；更是曾经受过刑罚，虽已经痊愈，却是损了经脉，这才是大症结。所以遇上这样的小疾，也难轻易褪热。这表里的病症倒是好治，只是他郁结于心，若是不及时开解化去，长此以往，只怕于心肺有碍。这才是隐疾啊！这位姑娘，不可轻忽啊！” 听老大夫说的严重，卫宁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她点点头，“多谢大夫，我知道了，一定会好生开解，不致让他生出隐疾暗病。只是眼下的风寒之症，还请大夫开方，早早治好为佳。” 老大夫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方是正道，甚好甚好。且备下笔墨竹简，待我来下方。” 那伙计极有眼色，早已经取了一份笔墨竹简捧在手里。 听了大夫吩咐，立刻端了出来，放在桌上安置好，请大夫就坐。 大夫缓步踱过去坐在桌前，提笔开方。 片刻，老大夫一蹴而就，一卷竹简写的满满当当。 写好之后，大夫站起身道：“照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两服，不出三日，必可恢复如初。” 卫宁欠身道谢，“多谢大夫了。” 停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在桌上的的包袱里拿了天狼之前准备的盘缠，将诊金付清。 那大夫也不推辞，接过后和又交代了几句。 这才收拾好药箱，由伙计拎了，一起告辞离去。 掌柜当然是一路送大夫出门，等着伙计把大夫送到再抓药回来。 卫宁当然不反对，她根本没反应过来。 搞清楚后不禁暗自庆幸，投了一家好店。 笑着道过谢后，送他们出了门。 卫宁这才回到床前，将杨戬的手臂放回被内。 又给他喂了杯水，取下他额上早已经干了的手巾，再次浸湿。 给他擦了擦脸，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度依旧。 没办法，只能将手巾继续盖到他额上。 见他沉睡如昔， 只能起身出门，下楼进了厨房继续煮粥。 之前变出来的早已经凉透了，只能引了火热热。 还没热好，那伙计就提了一串药包进了厨房。 和卫宁打了个招呼，也不等她开口，就自顾自寻了药罐子开始生火熬药。 他这样主动热心，卫宁难得的主动和她说了几句闲话。 听着年纪不算大的他声音清脆的说些孩子话，倒是挺有趣的。 药熬好前，粥先糊了。 还是小伙计发现的，他连忙提醒卫宁，让她熄火。 卫宁乖乖听话，老实照办，还被他唠叨了两句，实在是有些无颜见人。 她迅速的捞了一碗粥，也顾不上尝尝自己的杰作，几乎是落荒而逃。 临走还不忘和那伙计打了个招呼，说了声有劳，请他熬好药了送到房间。 进了房间，将碗放在桌上，当即走到床边去叫杨戬起身。 药快好了，总不能给灌进去。 而且，总得吃点东西才好喝药。 叫了几声，杨戬才迷迷糊糊的悠悠醒来，还有些晕眩茫然。 缓了一下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只是人在病中，眼神有些晦涩。 看清眼前的人，杨戬先是有些出神，继而勾起嘴角，柔和一笑。 “阿宁，你回来了？”想要撑起身子，却是浑身无力，又躺了回去。 他看着卫宁，眼中带了询问。 卫宁扶他躺好，“别折腾了，你是染了风寒，烧了半夜，现在还还在发热，所以才会体虚无力。” 杨戬听的微微一怔，想起了昨夜的失态醉酒，不禁眸色一暗，不自觉别开了眼神。 卫宁当然是看到了他的神情，却没有多说什么。 眼下他还病着，治病最要紧。 就算是有话要说，也不是现在。 见他已是清醒，取下了他额头可有可无的巾帕，递给他让他擦手，这才起身去拿粥。 很快，就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走到了床前。 杨戬手里攥着帕子，眼神有些躲闪，不敢去看她。 卫宁坐在床沿，看着他道：“现下养病要紧，什么都不要多想。来，先吃些粥。之后还要喝药，等吃过药再睡。” 说着盛了一勺粥，喂到他嘴边。 杨戬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看见递到嘴边的勺子，愣了一下。 这才抬眸去看卫宁，神色之间有些错愕。 眼中闪过复杂之色，看着卫宁，听话的张开了嘴。 微微抬头，将那一勺粥全数吞咽了下去。 卫宁见他吃的香甜，倒是有些得意，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嘛！ 于是少有的耐心，一勺一勺将那一碗粥全部给杨戬喂了下去。 很快，粥碗见底，卫宁有些迟疑的问道：“吃饱了吗，还要吗？” 锅里倒是还有，就是下面糊掉了，恐怕味道和颜色不会太好。 杨戬此刻心思哪里在粥上，病中的他口干口苦，估计吃龙肉都吃不出来味道。 可是，这是这么久以来，他久违的再一次体味到了儿时被母亲全心关爱照顾的幸福和温暖。 他心里是明白的，眼前的不是母亲，是卫宁。 是全心帮他救他，给他温暖的卫宁，是在他心里和母亲妹妹一样重要的存在。 他无比贪恋这一刻的温馨和幸福，哪怕是梦他也沉醉不愿复醒。 他不敢说话，不愿意打破这一刻的满足幸福。 这会儿哪怕喂进嘴里的是毒药，他也会笑着吞尽咽完。 所以卫宁问他的时候，他肯定的点头。 卫宁面色古怪的犹豫了一下，又想了想那老大夫的话，这才义正词严的拒绝了他。 因为那大夫交代过，生病期间饮食要清淡，吃个六七分饱就行了，这样才利于痊愈。 杨戬有些不甘心，却也是只瘪了瘪嘴，没有再要。 卫宁看着他难得露出儿时的表情，不禁觉的好笑。 这病了一场，还能病的回到小时候了，那可真是了不起了。 第116章 沉醉 这会儿伙计来送药了，卫宁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把手里的粥碗放好，接了那药过来。 药还很烫，扑面而来的药味让卫宁皱眉。 这味道，闻着就厉害，吃进嘴里估计更不得了。 她心念微动，手上的碗瞬间变的温热。 她径直把药端到了杨戬面前，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你就别做小儿女态了，给我老实喝药。你是准备自己喝，还是要我给你喂啊？” 卫宁语气中的威胁几乎成型，杨戬瞬间清醒了。 他这下可不敢再让卫宁一勺一勺的喂他看，虽然他很是欣喜享受，却实在是不敢这样细细品味这药汁的销魂。 杨戬只觉的力气又回来了，他撑着坐起身，伸手要接药碗。 “我吃了粥，已经恢复了力气，这点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已经劳烦你太多了，我实在羞愧。”他笑的分外真诚。 卫宁白了他一眼，还是把药碗给了他。 杨戬看着乌漆嘛黑香飘万里的药汁，面色僵了僵。 旋即一咬牙毫不犹豫的仰头，大口大口将药汁喝尽。 却说杨戬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只最怕一样，那就是喝药。 小时候为了不喝药撒赖打滚，哭告求饶，什么法子都使尽了。 可是眼下他已经不是小孩，不是杨家的少爷了。 又有卫宁在面前看着，他就是再不想喝也得喝。 等喝完了药，杨戬苦的不行，恨不得龇牙咧嘴，把舌头吐出来好散散苦味。 可是却暗自苦忍，只是表情有些奇怪。 卫宁却是知道他这个‘毛病’的，这得益于小时候，杨婵的告密取笑。 看他壮士断腕一样一口喝下，卫宁只觉的好笑。 等他喝完，她看着他奇怪的表情，顺手接过药碗，笑着摇头回身把药碗放下。 然后好心得倒了一盏清茶，端过来让他漱口，好去去苦味。 杨戬好不容易压下那欲呕的感觉，睁开眼，却看见卫宁隐隐带了揶揄得笑意，递过来一杯茶。 他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伸手接过茶盏，几口喝下，这才觉的好一点了。 趁着卫宁过去放茶盏，杨戬迅速掀起被子躺好。 要不是太假，他恨不得立刻睡过去。 本来只是杨戬心神有些不宁，更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作势假寐。 结果眼睛一眨一眨的，居然真的有了些睡意。 这是他现在体虚气弱，病中容易犯困。 那药里也加了安神的药物，加上心神放松，这才这么快就将将要睡过去。 卫宁哪里看不出来他的一番作态，却也懒的再欺负他一个病人。 所以只上前给他将被子拉好，让他安睡，“睡吧。” 杨戬睁眼看了一眼卫宁，回她一笑。 当即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慢慢的睡了过去。 见他睡下，卫宁摸了摸他的额头，隐隐有汗意，热度也降下来了，不禁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放入托盘，端着出了房门。 门一闭上，就见已经睡下的杨戬睁开了眼睛。 熠熠生辉的星眸，定定的看着那合上的门板，半晌，勾唇微微一笑，这才转头闭目睡去。 长久以来，杨戬的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 很紧很紧，越来越紧。 他不敢松开，害怕一松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哪怕他和卫宁重逢，哪怕她答应了他学艺救母并倾心相护，一路相随…… 可是，他还是不敢放松，时刻警醒。 哪怕是强撑都要咬牙撑住，他也相信自己撑得住。 然而直到昨天，他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像昨天一样体会的那样深切、那样透骨的深刻。 眼见所有人人月两圆，他触景生情、感怀身世，当然是心生酸涩苦痛。 不过还好，他还没有被命运打落谷底，还有卫宁在他身边。 虽然，她不是他的亲人，却胜似亲人…… 只要有她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节日，不懂得节日的意义。 哪怕他们不曾对月欢饮，共度佳节。 哪怕她并不知道他竟是这般欣喜感恩…… 只要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这，就够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命运竟这样戏弄他，给了他希望却又在他眼前打破。 那样的支离破碎，那般的毫无保留。 他累了，他真的累了，压抑许久苦苦强撑的从容再也保持不住。 不知道在空旷的走廊木木的站了多久，他带着一丝迷茫一丝彷徨推门进了卫宁的房间。 他感到全身的力气似乎不翼而飞，脚下甚至有些蹒跚。 鬼使神差的推开窗子，那一抹暗哑清亮的银盘，几乎有些刺眼。 别开眼睛，他不敢多看，只怕被迷惑了心神。 然后一点一点渗入心房，将他已经残破不全的心全部腐蚀。 他靠着墙颓然的滑坐在地上，不知道愣神了多久。 什么时候才用最大的声音，几乎带了歇斯底里的唤伙计给他送酒。 一壶？不，一坛？ 还是不够，直到眼前摆了一排酒坛，他这才不再叫嚣了。 只带了惨淡的笑，由浅到深，从无声到大笑出声。 半晌才停了笑声，只嘴角犹自带了一丝惨笑。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随手挥去坛盖，抓起一坛，送到嘴边，仰头就灌。 也不管那酒只有半数进了口、入了肚，另一半兜头洒下，把他的头发、脸颊、衣裳淅淅沥沥的打湿。 一坛空了，随手抛往一边，再抓起一坛，继续重复之前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不小的酒坛已是尽数倒空，东倒西歪的扔在他四周、散落各处。 他已经是酒醉的深沉，虚软无力的软软的滑倒在地上，口中兀自在喃喃醉呓。 累了，醉了，他终于沉沉睡去。 终于可以暂时不去理会那些纷扰杂乱的惨痛往事，还有未知的前路，和孤独的落寞…… 即使宿醉和风寒让他头痛欲裂、即使发热让他忽冷忽热，难受不已，可是，当他模模糊糊的梦到卫宁已经回来了，梦到她在照顾他…… 那一切一切的苦痛难受不舒服，就已经被驱散的毫无影踪。 取而代之的是心中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的清浅的波纹的清泉，那样柔，那样轻，那样美好，那么让他沉湎迷恋，不愿醒来。 第117章 病愈 不是梦，是真的，她回来了，她在照顾自己。 感谢这久违的病痛，让他可以如此，幸福！ 一切的愤懑、一切痛楚，仿似一瞬间全部被抹去了。 只是那平淡的动作、清浅的微笑、寥寥的词句，淡然中包含了一丝柔和的眸光……竟有那样的魔力，让他沉湎其中，久久不愿醒转。 他清醒着，却又是这样迷醉，仿佛行走在云端。 那飘渺的、若隐若现的、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一丝丝慢慢充满他几乎千疮百孔的心。 将一个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伤处彻底治愈抹平，不留丝毫后患与伤疤…… 杨戬似乎很久没能睡的这么安详深沉，甚至还带着笑意。 这样让人安心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只因为，卫宁，她回来了。 他终究还是被自己认为早已将他钉在万丈深渊半腰处的绝壁上、永远不会被宽赦救赎的老天所眷顾的。 她没有抛弃他，没有留他独自在这孤寂凄凉的黑夜中蹒跚前行。 哪怕，她没有陪他过那团圆佳节。 哪怕，她在只单纯的渴望比较近的感受到她在身边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哪怕她只当他是一个病中的弟弟，在无奈的宠溺着、包容着…… 只要他睁开眼能看到她、能听到她、能感觉到她，这就够了。 在他内心深处依然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时候，在他还没有获得足够强大到可以保护家人保护自己的强大实力的时候…… 这样，真的已经很足够了。 此刻的杨戬，心底埋着无法对人倾诉的巨大的惶惑。 他没办法让自己拥有足够的自信的，他还不能给任何人撑起一个可以遮蔽风雨的高大的臂膀，他不确定能不能救出母亲…… 抱着这样的念头，已经是一种近乎奢侈的冥想了。 至于其他别的什么，还是以后再想吧，这是他再次沉于美好的梦乡之前最后的念头。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杨戬只觉浑身汗津津的，喉咙发干，肚中空空的有些难受。 除此之外，就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如烟似雾一般将他包围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昏昏沉沉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 杨戬确定，他已经痊愈了。 因为他觉着自己现在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气力和精神，能上九天揽月、下四海摸鱼。 这些都不在话下，端的是龙精虎猛一条好汉。 这样的精力绝对已经超过了之前数月的状况，看来一次良好的、彻底的放松与休整，的确有利于恢复精力气劲和被时光岁月无形中一点一点消磨掉得锐气与信仰。 杨戬舒服的长长出了口气，继而觉得浑身很不舒服。 于是打算起身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喝杯水吃点东西。 他一个使劲，忽的坐起了身，和之前虚弱无力的模样判若两人。 “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没有让杨戬在未曾准备的情况下受到惊吓，只因为这声音太熟悉自然，仿佛已经融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随时随地出现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勾起唇角，偏头看向屋中的圆桌。“嗯。” 这时，卫宁已经一弹指点着了油灯，黑暗的屋子立时被柔和昏黄的光芒充斥。 她正坐在桌前的凳子，侧对着床榻。 一转头，正看见拥被而坐的杨戬，正偏头看着她。 双目有神，笑容柔，专注的看着他。 卫宁心里暗自点头，看来那个长胡子老大夫手艺还是不错的，这就好了。 她执起放在手边的茶盏，站起身，走到床前。 伸手，递出茶杯。 杨戬自然而然的接过，一声不响的喝下。 接过喝干的水杯，卫宁伸手轻触他的额头，已经恢复了温热。 她放下心，提醒道：“枕边有干净的衣服，我去取粥拿药。” 抬步出门，顺手带上门的卫宁没有看见身后那人专注无比的明亮星眸，和那一抹略微加深的缱绻的微笑，以及轻触额头的手。 杨戬自顾自笑了片刻，才强自压下心中满溢的欣喜。 长出了口气，他立刻拿过枕边的干爽衣物，极尽快速的换下身上粘着身子的有些潮湿的衣服。 换衣完毕，再将换下的衣物叠放整齐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手艺，衣服叠的一塌糊涂。 有些懊恼自己竟不会叠衣服，趁着四下无人，他兀自手忙脚乱的在忙碌那两件幸运的衣服。 半晌，脚步声响起，一点一点靠近。 杨戬连忙将已经算是叠好的衣服放到枕头内侧上，靠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门。 卫宁推门进屋，关门，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端起冒着热气的粥，递给杨戬，“趁热吃吧。” 杨戬没有丝毫迟滞，伸手接过，一口一口吃着，没多久一碗见底。 放好碗，就见一碗也是冒着热气的几乎称得上漆黑一片的药汁正被递到他面前。 杨戬的眼角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仍是义无反顾的接过，送到口边，一气送下腹，中间几乎不曾有丝毫停顿。 放下药碗时，杨戬已经是两眼圆睁、嘴唇发麻了。 天知道，他杨二郎真的是害怕这苦死人不偿命的药汁啊。 一杯茶解救了在苦味中无限悲戚的二郎，他一把接过，几口喝下肚，还不忘漱漱口，这才松了口气，觉得好多了。 他此刻也不会在卫宁眼前羞愧了，反正她肯定是看的一清二楚了，他还哪里用得着故作姿态。 但是一丝不自在仍是有的，“什么时辰了？”杨戬看着坐在床沿的卫宁问道。 “亥时了，热度总算是退下来了。”卫宁回道。 杨戬有些惊诧，竟然这么晚了，他这一觉倒是真真睡了不少时候。 “我没事了，现在已是精神百倍，上山打虎也没有问题了。”顺手在自己胸口擂了两拳。 听了他这一句，卫宁想起，第一次见他可不就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打虎嘛？ 想到这些，她看着杨戬的眼神带了一丝戏谑。 杨戬话一出口，就觉得汗颜，他唯一的一次打虎经历实在是不算很好的证明。 再看卫宁的表情神色，他只剩下掌嘴的冲动。 不过杨戬终究是杨戬，尴尬了不过一瞬，就只剩下从容悠然。 他笑着道：“放心，放心，这次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那略带一丝得意的笑容不禁让卫宁失笑，这人当真脸皮不薄！ 笑过之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之前和他一起的少年，再联想随后的结局和之后的一切。 第118章 开解 卫宁沉默片刻，才的看着杨戬柔声道：“我虽然不是凡间的人，但是在凡间历练了这几年，也是有些心得的。” 杨戬瞬间被她吸引了注意，挑了挑眉。 不知道她有什么高论要表达，做洗耳恭听状。 “哦，仙子向来见识不凡，小可静听高见。”他作势一抱拳。 卫宁白了他一眼，这是看不起人啊，“凡人也好，仙人也罢，就算是妖魔鬼怪也概莫能外。我要说的可不止是凡人，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又不是只有凡人才有。” 杨戬收了戏谑，眼中多了思索，郑重的点头等她开口。 见他受教，卫宁微微一笑，缓缓道：“人这一生，渺如烟尘，沉淀了太多的东西。剩下的，只有无尽无止的痛苦。放不开的人，永远不会开心幸福。这世上无人不受冤，没人不委屈。伤心的坏事，可以让它烂在心里，化在风中。那些温暖的好事，才是应该长久的存在心间。时而寻出来缅怀一番，会让人无比幸福。” 她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声音和缓，清亮明澈的眼眸始终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 杨戬慢慢收起面上的笑，眸中也显现沉思与缅怀，还有别的许多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有些失神，却始终没有别开眼眸，面上眸中也没有以往的惨痛凄然，只有一闪即逝的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哀伤。 然后，就只剩平静，真真正正的平静。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 杨戬没有转头，卫宁没有错眸，两人静静的对视着。 不知多久，杨戬幽幽一叹，之前有些微僵的面色也柔和下来。 “放心吧，阿宁，我明白！”没有故作坚强，没有虚言强撑，更没有豪言壮语或者强自压抑，只有发自内心的真诚与平和。 看着他坚定平和，睿智清明的眼眸，卫宁微笑着点点头。 她相信，这样的眼神与神态，她怎么会不相信。 杨戬的聪慧敏锐，她从来就清楚的知道，否则怕是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看着她隐含赞赏的笑意，杨戬也回之一笑。 “你该知道，你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哪怕三儿暂时不能和你团聚，你母亲还在等着你去接她团聚，但是她们一定会在月亮下陪着你一同渡过每一天。她们会为你诚心祷祝，希望你开心平安。还有我，如果你把我当成家人，我也会这样。所以，你并不孤单，你也不需要伤怀！”卫宁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柔和，眼眸中却满是坚定。 一只并不纤细白嫩的手，伸到了杨戬面前，代表着认可与接纳。 杨戬怔了一怔，继而他的唇边再次闪现缱绻温柔的笑意，眼中一片潋滟之色，定定的看着此刻并没有那绝代容颜的卫宁。 离他很近的卫宁，也不禁被杨戬这一刹那间尽数迸发的风华闪的微微一愣。 随之，她递过去的手被一把握住，“好，我会永远记住，我不孤单，我有家人，也有你。” 杨戬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音中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激动与决然。 卫宁微微一笑，为他能想开而高兴。 点头道：“那好，你才好，好好歇着吧，我也回房去休息了。” 虽然不知道卫宁之前连番奔波赶路，直到现在仍未曾阖目，他也听的出她声音中的一丝疲倦。 杨戬又怎么会阻止，他点点头，面上带了关切，声音里也多了一丝嗔怪，“我身强体健的，喝了药很快就好了，哪里用你辛苦守着。快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卫宁这会儿也懒的和他斗嘴，也不多说什么。 叮嘱了他好好休息后，才起身出门。 卫宁的确是有些疲累，但那却不是最重要的。 她只是觉满身风尘汗渍，要好生沐浴一番才好。 这边房中早有伙计已经准备好的木桶、热水、布巾等物。 只是已经过了很久，水早已经沁凉了。 不过，这怎么可能难得住卫宁。 手指轻动，很快就弄热了桶中水。 细细的清洗了一遭，卫宁这才一身清爽的弄干头发，上床休息。 终究是有些累了，没有多久，她就已经沉沉睡去。 隔壁，杨戬虽然是凡人，却也不可能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间听不到丝毫动静，只是听不真切而已。 靠坐在床头，睁着眼睛静静的听着，直到隔壁再无半丝声响，他这才放下心，回过神。 话说他白天睡的不少，这会儿反而觉不出一丝困倦。 只是才病愈，所以些懒怠动弹。 而且现在夜静更深，他又能做什么。 要是再弄出动静，把卫宁吵醒了，那怕是少不了一顿骂。 没办法，他也只能再度躺下，睁着双眼发愣。 静静的看着顶上的床帐，心中一片平和，眼前一片空茫。 他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是静静的躺着，享受着已阔别许久的清宁安详。 不知过了多久，困倦才重新袭来，他丝毫没有违背身体的意志，慢慢沉睡过去。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杨戬已经是精神百倍的再也躺不住了。 看他恨不得到处去撒欢一样的动静表情，卫宁放弃了劝他再多留几天的打算。 说了也是白说，何必再浪费口水。 见她点了头，杨戬立刻窜下床。 洗脸梳头，收拾包袱，看模样恨不得唱一曲，以表达心中的欢快喜悦。 卫宁双手抱胸，看着他的动作，真是好气又好笑。 身体好，心情好，杨戬看谁都觉着是好人。 知道了掌柜和小伙计的热心帮助，他谢了又谢，还多多的付了宿资。 掌柜和伙计也是眉开眼笑，简直要拿他当亲儿子和亲兄长。 要不是卫宁提醒，这三位才认识了两三天的无亲无故的“亲人”恨不得说到地老天荒去。 杨戬想起正事，连忙告罪。 他们和掌柜伙计告别之后，再次踏上远途。 第119章 暴露 时光如流水，匆匆不回头。 距离中秋已经又匆匆溜走近两月的时光，大金乌就是再稳若磐石也不禁有些焦躁。 更不提年少气盛的三个小金乌了，独当一面的四金乌五金乌已经差了好几批人来送信了。 一开始大金乌还耐着性子宽慰，最后把来人骂了一顿，让给两个弟弟也带回去一顿臭骂，这才得了十来天清净。 至于天蓬元帅，大金乌没好气的想着，根本就没看见他着急过， 这天一早，天蓬难得的没有躺着，而是站在一边的空地上。 精赤着上身，使劲的抡着他的兵器——九齿钉耙——在地上锄着。 一下一下，半晌也没见停下。 其他将领就靠坐在一旁，对着天蓬指指点点。 大金乌巡山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大声喝了一声，“天蓬。”然后大步向他走去。 兀自专心锄地的天蓬被这一声大喝惊了一下，抡园的力气泄在半空，耙子落地，险些让他闪到腰。 不禁呲牙咧嘴的直起身，对来到他身前的大金乌不停的喘着粗气。 “堂堂天蓬元帅，你这次是干嘛？”大金乌看着他衣衫不整，满头大汗，兀自喘个不停，没好气的问道。 天蓬好容易喘匀了气，伸手抹了把汗。 一甩头上的小辫，带着些苦大仇深的意味道：“这不是嘛，咱得学种种地啊。这要是万一被贬下凡，消了神籍，咱也有个营生啊。” 说完还拿着靶子，抹了抹他刚才锄过的地方。 大金乌听的怒气上涌，却深知对着这个滑得像泥鳅一样的人实在不值得生气。 半晌他才没好气的斥道：“你学什么种地啊？三个多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尽管暗自警戒，却仍是越说越气。 天蓬似乎刚醒过味来，“是啊，这么长时间，一根毛都没有见着啊。” 听着他暗自幸灾乐祸的腔调，大金乌强忍怒气，“我问你，你认为，他们还会不会回玉泉山？” 天蓬听的睁大的双眼，不可置信的道：“就玉鼎真人那点臭本事，这三界谁不知道啊？我估计，这杨戬走到半路上，听人说了一嘴，一拐弯儿，拜别人为师了。” 说完还笃定的点点头。 大金乌虽然不喜欢天蓬的奸猾，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 这下他心中更是焦躁懊恼，这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纵有十万天兵，那也不容易啊。 皱紧了眉头，大金乌道：“言之有理。这样，留一万兵马驻扎在玉泉山，剩下的九万兵全部四散开来，各自寻找他们的下落。” 天蓬听大金乌赞他，得意的一拍胸脯。 听完，眼珠一转，当即同意，“那行，我就在玉泉山，你去外面找吧！” 大金乌也无心去追究其他，当即应下，“好。” 刚说完，大金乌看了一眼天蓬不讨人喜欢的大脸，别开眼睛，转身准备离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远处自家六弟叫他的声音。 两人一齐转头去看，六金乌大步走到他们身前，向大金乌秉道：“大哥，东海龙宫四公主敖听心求见。” 大金乌听的有些莫名，天蓬已经一把扔了手中的钉耙，两眼放光，“四公主？” 见六金乌点头，他当即带着微妙的笑意陷入无限的遐想中去了。 大金乌白了他一眼，沉声道：“她来干什么？” 六金乌道：“她说，她有了大闹天宫的那个妖孽的线索。” 大金乌听的眼前一亮，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他毫不犹豫，当即吩咐道：“快让她过来。” 原本沉浸在遐想中的天蓬这下也被这句惊醒了，却是想不明白，这东海的公主怎么会知道那小孩，还有线索？ 他眯着眼想了一下，无果，再见大金乌已经大步往外去迎了。 当即抛下之前的一闪而过的思虑，带着笑意喃喃一声“四公主”。 一边从腰间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左右上下照了照。 然后一甩小辫收起镜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一旁去穿自己的盔甲。 却是既嫌热又性急，所以只披了披风。 一转头就看见远远有一个娉婷少女缓缓走来，当即两眼放光，满脸带笑的冲到大金乌身边。 也不管那披风根本就没把他挡严实，只扩胸半露的站在大金乌身侧，对着来到眼前的东海四公主敖听心傻笑。 大金乌暗自咬牙，要不是东海的人已经到了眼前，他真恨不得把这个碍眼丢人的东西扔到九霄云外去。 听心倒也洒脱，只做没看见那胖子失礼的行为。 对着他们笑着行礼拜见，“在下东海四公主敖听心，请问，哪位是大金乌殿下，哪位是天蓬元帅呢？” 大金乌尚还没来得及答话，天蓬就猛地窜前一步。 面上带着灿烂的笑意，急急的脆声道：“我是天蓬元帅，天蓬元帅。” 边说还甩了甩小辫，兀自傻笑。 也没看见，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衣服更是无从遮蔽。 听心公主就是再洒脱，面上的笑意也有些僵硬，别开了目光。 大金乌当然是没有错过，忍着气转头沉声道：“天蓬，衣服。” 天蓬这才停下傻笑，一甩披风，把自己包了个严实。 之后，又笑着对听心道：“这位是大金乌殿下。” 见两人相互见礼，天蓬捂着嘴来了一句，“这儿，我说了算啊！” 大金乌没理他，听心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头对大金乌道：“我听说，前一阵子天庭出了个妖孽。” “是，还咬的玉帝满身大包呢！”又是天蓬，他急急插口。 也顾不得又掉下来的披风，声音里满是半沉痛半解恨的意味。 大金乌抿紧了嘴，强压怒气，没有说话。 听心也滞了一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总算她见的世面不少，掠过尴尬的话题，取出一块折起的绢帛，一边打开一边道：“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大金乌这次没理天蓬，伸手接过，擎在手中细细看了看。 没理在他身侧转来转去，张牙舞爪要抢过去看的天蓬。 等看完后就随手扔给了他，大金乌只看着听心沉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听心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姓李名哪吒，乃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在家排行老三。” 没理一旁天蓬的鹦鹉学舌，大金乌听的眉头微皱，“一个下界总兵之子，怎会如此神通？” 听心公主显然是有备而来，不慌不忙道：“他自幼拜得名师，学了一身的本事。” 瞪了犹自在一旁拿腔作调、鹦鹉学舌的天蓬一眼，大金乌问听心道：“他师父是谁？” “不知道。”四公主稍微有些沮丧。 大金乌眼珠一转，再问道：“他父亲呢？” 听心公主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父亲李靖，自幼求仙访道，曾拜昆仑山度厄真人为师。只可惜，求仙难成，只好在商朝做了个陈塘关总兵。” 大金乌此时心中已有了底，却仍有些无奈，长出了口气道：“哪吒犯了如此大的过错，一定不敢回家。” 听心转身走开两步，自信道：“我有办法可以让他回家。” 大金乌和天蓬都露出注目之色，走到她身边，等她说出计策。 天蓬更是心急的问道：“什么办法？” 听心静默一瞬，也不回头，道：“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天蓬听了再次重复道：“要答应他一条件。” 边说边去看身边的大金乌，被冷冷一瞪，当即道：“什么条件，说。” 听心目露狠厉之色，恨声道：“我要他死。” 大金乌和天蓬对视一眼，巧了，大家目的一致。 这就好办了，大金乌当即应下。 众人商量妥当，当即准备动身。 大金乌和天蓬点了一万天兵和听心所带的龙宫兵马汇合，一行人向李家杀去。 第120章 乾元山 却说这哪吒，自那天带着杨婵飞离青城山，就径直去了他师父太乙真人的乾元山金光洞。 太乙真人身为阐教弟子，当然是正在闭关。 却被他的亲徒弟百般捉弄搅扰，终于是把他捉弄的坐不住了。 他睁开眼睛给哪吒吃了一顿瓜落，然后问起他的来意。 正所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太乙真人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的心性的，对他惹祸的本事是服气的。 对他说的想念、护法之类的话嗤之以鼻，丝毫不信，一口道破他来此避祸的打算。 哪吒也是光棍，见瞒不过当即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做的好事全给抖落出来了。 他讨好的给师傅一边倒茶一边说出自己的丰功伟绩，只把太乙真人惊得一愣一愣的。 随着哪吒的诉说，太乙真人瞪圆了眼睛、手抖扔了手中的浮尘、抖掉了手中的茶盏…… 还能一边故作镇定口称小事，一边暗暗发抖，最后更是直接白眼一翻栽倒在地。 只把哪吒惊得莫名其妙，也吓了肃立在一旁静静观察的杨婵一大跳，两人一齐将栽下塌的太乙真人给扶正坐了起来。 他老人家顾不得自己，连忙客气的将哪吒扶着坐下。 又是捏肩捶背、又是嘘寒问暖，只把哪吒惊得如坐针毡，莫名其妙。 不可置信的问他：何至于如此害怕？ 太乙真人再装不下去了，苦着脸批评了哪吒几句。 既无措更无奈的他，又回身开始狂灌茶水，甚至顾不得那茶水滚烫。 最后还是哪吒看不过去，把水壶给抢了过去，他这才一边呼痛一边消停了下来。 哪吒知道闯了大祸，虽然他丝毫不以为意。 但是吓着了他家师父，他这边还有事相求呢。 于是他伏低做小，不敢再多说什么气师傅。 只变身成了好徒弟，端茶送水，插科打诨，只求着一定要他师父留下杨婵。 大错已然铸成，太乙真人又能如何。 只泄了气一样，两眼有些发直的不置可否。 直到听哪吒还要回身去寻另外一个天庭钦犯，当即急了。 把他翻身压倒，盖了许多东西在他身上，其志之坚溢于言表。 哪吒这鬼精灵这下可是称了心，他知道他二哥和卫宁在一起，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而且走之前，卫宁也交代过他，和杨婵老实待着，不许妄动，只等着他们来寻他们。 只是见师父这般惊惶，想是不愿惹麻烦留下杨婵，于是眼珠一转，故意那样说逼着他答应。 果然，太乙真人唯恐他再出去惹祸，强留着他不许他走。 他既然留下来了，杨婵当然是也不必走了，于是两人便在这金光洞住了下来。 太乙真人每天都拉着哪吒和他一起闭关修炼，修身养性。 可哪吒哪里是静得下的，师徒两个每天打闹不休，笑料百出。 杨婵自觉的每天为他们准备些茶饭，然后便也静静待着，尽量不去打扰那一对师徒。 哪吒没忘了他家三姐，想到她的出身来历，知她身具法力，却是丝毫不会用，于是自告奋勇去教她。 杨婵虽然没有师门，却也知道些高低上下。 她一个外人，哪里好学人家师门的东西。 不敢逾越，婉言谢绝他的好意。 哪吒却是不依不饶，坚持要教。 两人一番推让，没有逃不过太乙真人的眼睛。 他打断了不依不饶的两人，先对哪吒讽刺打击了一番，说他的一身本事那全是运气使然，功法实在一点也不扎实，教人那是误人子弟。 哪吒当然是不服，两师徒于是为此辩个没完。 这下倒是岔开了话题，杨婵只摇头暗笑这师徒俩小孩子一样。 直到过了几天，哪吒才再次想起这茬。 太乙真人受不了自家徒弟的聒噪，于是亲自教了杨婵一套吐纳之法。 杨婵本来不想学，太乙真人却说，这只是玄门最普通的吐纳之法，丝毫无奇，并非不可传之密，无需在意。 而她每日在此也是烦闷，不如打坐练气也好。 杨婵一想也是，这才谢过太乙真人，细细记下，自去打坐不提。 如此一来，就更没人理会哪吒了，他也只好也一起每日修炼。 时不时出洞在这乾元山肆意玩闹一番，少不得隔几天闹他师父一回，倒也不算沉闷，这金光洞还算热闹。 就这样一边打坐修行，一边笑闹，倒也安逸，众人着实过了一段清闲安逸的日子。 正是山中方数日，世事已千年，哪吒和杨婵几乎忘了外面的纷扰。 只是世事难料，好景不长。 这一天，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打破了乾元山的一片宁静。 第121章 救援 金光洞内，太乙真人盘膝而坐，闭目不语。 哪吒怒目圆睁，杨婵满面焦虑。 两人看着那李家的家仆李安，听他说着李家发生的事。 原来，正是东海四公主和大金乌、天蓬合兵一处，直取李家。 由东海出面，抓了李靖和李夫人，威胁哪吒若半月之内不回去，就将他二人都杀了。 哪吒那是什么人，天老大他老二的性子，端的胆大包天。 从来只有他惹事杀人的，谁敢欺负到他头上。 东海竟敢抓了他的父母威胁于他，气的怒发冲冠、恨得咬牙切齿。 当即要杀将回去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却被太乙真人叫住。 哪吒虽然是胆大妄为，就是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却是对着授业恩师很是尊重。 所以眼下哪怕是怒火攻心，却也听话停了下来。 他只以为他师父要阻止他，当即义正言辞的说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让父母为他担责受罪。 太乙真人却没有说这个，他先夸了哪吒本领高强、孝感动天，继而委婉的说要和哪吒断了师徒关系。 只听得哪吒红了眼圈，跪倒在地，诚恳的向师傅道歉认错。 见太乙真人全然不为所动，只得磕了三个头，失望离去。 临走，将师父托给了杨婵，请她好生照顾并允诺等他回来两人就离开，不给自家师父添麻烦了。 杨婵自是含泪应下，太乙真人却沉声说了一句“只怕是再难回来了。” 听的哪吒和杨婵一窒，却又被太乙真人一催，哪吒当即就要动身。 杨婵强忍着泪水向哪吒道了一声保重后，哪吒当即飞身离去。 哪吒既走，他家仆人自是跟在其后一路往陈塘关而去。 杨婵看着他们离去，心中七上八下，很是不放心。 想及太乙真人的反应和方才的语出不详，当即回身去问策于他。 太乙真人面色沉凝，并不睁眼，却也是知无不言。 他断言哪吒一定能救下自己的父母，只是他自身难保。 他笃定东海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必是有天庭撑腰，所以哪吒此去凶险非常。 杨婵听的惊急交加，忍不住责问他为何不拦。 太乙真人却也是无奈，若他拦住哪吒，又有谁去救李靖夫妇。 这样两难的处境，杨婵听的再说不出什么。 她犹豫片刻，当即转身就跑。 却被早有所料的太乙真人挥动拂尘关了洞门，不许她跟去送死。 却最最终被杨婵一句，“若没有他，杨婵早就死了”给说服，开了洞门放她离去。 并在她的身影消失前吩咐了一句，请她将哪吒的尸骨背回来。 杨婵脚下生风，直往陈塘关方向疾奔而去。 却奈何路途遥远，跑了不到数里，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 凭她的速度，等她赶到了，只怕哪吒的骨头已经寒了。 杨婵人急智生，想到自己也是身负法力的。 当即一咬牙，也顾不得丝毫不会驾云御风之法，只凭着本能，脚尖一点，当即飞上半空。 可惜，她没有人指点窍门，更没有丝毫经验。 情急之下连前路都没看清，没飞出几丈，就迎头撞上一枝横伸出的粗壮树枝。 当即自半空跌落，直摔得她龇牙咧嘴，前胸后背无不酸痛。 她倒也坚强，爬起身，一咬牙，再次飞上了半空。 所幸这次她飞之前看准了方向，自枝叶中飞出，飞上了云端。 这样一路跌跌撞撞的，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往陈塘关飞去。 哪吒本就性烈如火，这下为了救人更是加紧赶路。 陈塘关距乾元山八百里的路程，不需一个时辰他就已经赶到了。 飞到近前，哪吒自从半空就可看见自家院中的情况。 父母、仆人被各自绑着，或坐或站，正被一圈东海的虾兵蟹将围在正中，那个东海四公主正在圈内踱步。 哪吒暗哼一声，脚下一动，一只风火轮便打着旋儿急速往下飞去。 一路撞飞几个兵将，终于在将将要接近李靖夫妻时，被听心公主拔剑拦下。 那风火轮端的不凡，不仅将四公主撞了个趔趄，更弹出落地，迸发出一声爆响，直将外圈的一众兵将尽皆震翻在地。 烟尘四散，哪吒已然挺枪横在李靖夫妇身前了，而他们二人身上的绳索也被一招断开。 李夫人见了儿子，既惊且喜的叫了儿子一声就想要上前抱住他。 却被面色暗沉的李靖伸手阻住，只得放弃。 哪吒回头看了一眼，顾不得安慰母亲，当即对横剑立在对面的听心公主控诉道：“敖听心，你可是对我发过誓的！” 听心公主面色不变，理所当然的道：“是啊，我父王没有再上天庭告状。” 哪吒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闪电般的踏前一步，正要发难，就听得空中有人马赶到。 当即心下一惊，抬头四顾，就看见大批天兵天将飞速自空中驾云而下，眨眼之间，便出现在庭院之中。 这一下，他们一家更是被重重包围在内。 更糟糕的是，须臾之间大金乌领着一个弟弟和天蓬元帅也出现了。 哪吒便是再艺高人胆大，此刻也不禁有些心里打鼓。 当即一个旋身，横枪护在父母身前。 急声安慰道：“爹娘你们不用怕，哪吒这就带你们出去。” 却不防他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李靖立刻面现狠戾之色，一扬手，当即一个金锏已执在手中。 他一把推开面现惊恐的李夫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兜头向哪吒劈下。 哪吒正自戒备身前的大敌，忽闻身后破空之声，本能之下，横枪抵挡。 却不妨看见让自己震惊的一幕，动手的正是自家父亲。 他一时不可置信，更失了先机，落于下风，当即被他一锏将火尖枪挑飞。 没等她反应过来，李靖再次疾刺，哪吒闪身躲过，却被金锏正正将乾坤圈挑住。 李靖手上用了力，金锏抵着哪吒，逼着他一个弯身，当即乾坤圈被挑至锏上，哪吒更是被金锏抵住了咽喉。 第122章 自裁 不过眨眼之间，场上的形势就瞬息万变。 没等天庭和东海的人动手，赶来救援的哪吒就被自家亲爹夺了兵器制住。 此情此景，要是哪吒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就白活了。 他眼下既悲且怒，恨恨的看着怒瞪着他的自家父亲。 不说父子以前就意见不合相看两厌，这老东西居然能做出恩将仇报的事，偷袭自家儿子，让亲者痛仇者快，哪吒也是真的服气，他半句话也懒的和这人说了。 李靖怒目圆睁，沉声斥道：“孽障，你已经闯下弥天大祸，还想往哪儿逃？” 哪吒此刻心灰意冷，一时间倒是冷静的吓人。 他斜睨着自家父亲，冷声道：“那您的意思是？” 李靖丝毫不觉有错，声音更添惊怒，“乖乖束手就擒，听从天庭发落。” 哪吒不屑的冷笑一下，“天庭？您说那个冰冷无情的天庭，我为什么要束手就擒？” 李靖听的更怒，大声斥道：“闭嘴。” 继而不顾哪吒已然眼中含泪，只气的颤声斥道：“想我李靖自打辅佐帝辛以来，一直都忠心耿耿，对朝歌从未有过二心。可你却杀了东海龙太子，还闹上了天庭，我李家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不忠不孝的畜生。” 哪吒听着自家父亲长篇大论，立时收了泪意，不耐烦的撇过眼，极是不屑。 听李靖训完，看着他身后哀哀哭泣的母亲，哪吒耐着性子劝道：“爹，眼下不是分辩的时候，咱们先逃出去再说。” 李靖狠声道：“你休想连累我落下不忠的罪名，我李靖今天就是被乱刃分尸，也绝不会跟你这个妖孽走。” 因为生来与人不同，哪吒小时候曾有人说过他是妖孽，哪吒引为平生恨事，心中也有不少心酸苦涩。 学成本事后，谁敢再说就狠狠教训，打的没人再敢说。 可现在听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咬牙切齿的骂他妖孽，哪吒瞬时心如刀割，忍不住热泪盈眶。 看着父亲，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妖孽，连你也叫我妖孽？” 李靖似乎还嫌将哪吒打击的不够，更加咬牙切齿的道：“你生下来就是个妖孽，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你。” 再一听这句，哪吒顿时心如死灰，他咬着牙强忍着泪恨声道：“现在还不晚。” 李靖一听更是气得打颤，“好啊……好！” 他将牙咬的咯嘣直响，嘶声道：“我现在就杀了你，替天行道。” 说完，一个旋身甩掉锏上的乾坤圈，大力向哪吒打去。 却不防，这会功夫，他身边的李夫人早已听的肝肠寸断。 一见李靖要狠心杀子，当即不管不顾的扑上前抱住哪吒，将他护在身前。 带着泪哀声求道：“老爷，他是我们的亲儿子。他是我怀了三年零六个月的亲骨肉啊！” 她一边说，一边轻柔的去抚哪吒白嫩的小脸。 将他见到母亲挺身相护，终于落下的强忍许久的泪水，轻轻擦去。 李家人的争执，让天庭和东海的人看的惊奇不已。 都暗自戒备，没人多说什么。 这会儿李夫人说的情真意切，天蓬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回身去看听心公主。 却见她脸上虽也有不忍之色，目光却依旧坚定如初，终是暗自摇了摇头。 大金乌就是铁石心肠，也看的触动了心事，只面上不显罢了。是 以众人一时无人开口，只静默的看着场中。 李靖却气的说不出话来，“我宁愿没有过这样的儿子。” 这样绝情绝意的话，只听得李夫人搂紧儿子，哀哭不已。 见状，李靖伸手指住她，恨声怨怪道：“都是你，都是你惯的，你看看他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李夫人听的心中发狠，猛的回过头，带着泪嘶声吼道：“怎么样他也是我儿子，东海太子是龙王的儿子，哪吒就不是你的儿子吗？难道你真的要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这一番话，说的哪吒更是委屈，咬唇流泪不止。 李靖却是没有丝毫慈父之心，犹自气的发抖，“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这一句狠话，只听的母子二人惊怒交加，心伤无语。 说完，李靖一发狠，怒喝一声：“闪开。” 上前一把将夫人推倒在一旁，再次挥锏直指哪吒。 李夫人倒在地上，跪伏着向哪吒爬来，一边爬，一边哀声哭叫着儿子的名字。 见此情状，哪吒就是再本领滔天，也只是定定的看着母亲委屈的流着泪向他爬来。 这会儿工夫，大金乌已是清醒了过来。 见李夫人这般模样，他当即上前一把将她拉到一边。 哪吒势必要死，她再这样，只能受牵累一起死。 他不愿看到一个慈母因此惨死，更知道这也是哪吒的心愿。 眼下情形混乱，必须快刀斩乱麻。 所以他将李夫人拉开，并将手中金轮作势架在她的脖子上。 如此一来，既能逼的李靖动手，也能胁迫哪吒不得妄动。 这样，对谁，都好。 李夫人感到危险，一时吓得忘了哭，只惊恐的看着自家夫君。 李靖看的也是一惊，当即回头看着哪吒，目现狠戾。 对他满面泪痕，满眼哀戚视而不见，再次咬牙沉声斥道：“哪吒，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父母为你所累，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李夫人听的不对，再次哀声叫了一声哪吒，大力摇头。 却被大金乌紧紧制住，动不得分毫。 心痛过了，哪吒此时也已恢复了神智。 他擦去泪水，对母亲柔声道：“娘，别怕，哪吒这就来个了断。” 听了哪吒的话，李靖再次狠声斥道：“妖孽，不要对你娘花言巧语，你这个妖孽。” 听着父亲恶毒的话语，哪吒之前被母亲勾起的伤感再也没了踪影。 耳边不断回响着父亲口中的‘妖孽’，只剩下满心的灰暗与满腹的决绝。 哪吒看着李靖，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把抓住抵在他咽喉的锏尖。 场中众人都是见过他的本事的，除了大金乌、六金乌、天蓬和听心没动之外，其他天兵天将和虾兵蟹将均不约而同的后撤一步。 场上气氛为之一重，再不复之前的哀戚之感。 哪吒紧抿着唇，手中紧抓着金锏，喃喃道：“妖孽，妖孽！” 再深吸一口气，他也不去看李靖，只低声决然道：“我今天，就再叫你最后一声爹。爹，娘，是你们给了我性命，是你们给了我身体发肤。现在，我全都还给你们。从此以后，咱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听出哪吒话中的决绝之意，便是李靖心硬如铁，也不禁露出一抹哀伤。 李夫人听的睁大的双眼，惊恐道：“哪吒，你要干什么？” 哪吒最后看了母亲一眼，一咬牙，别开眼。 手上一使劲，那金锏瞬时被哪吒抓在手中。 他高举金锏，直指云霄，恨声道：“天庭！” 见着他的动作，众人都再退一步，只除了大金乌。 哪吒缓缓将金锏平举，直指前方。 他一一指过几个领头的人，决然道：“你们听着，东海三太子是我杀的，东海龙王是我打的，天庭是我闹的，法场也是我劫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你们答应，不再为难我的父母，哪吒立刻以死谢罪。”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说的四公主心下一松，却也感慨莫名。 天蓬面现不忍，走到若有所思的大金乌身边，“他死了就不错了，剩下杨戬兄妹，咱们慢慢抓吧。” 大金乌微蹙着眉和哪吒冷冷对视，一人目光冷凝依旧却闪过复杂神色，一人依旧桀骜，却带着穷途末路的苍凉。 片刻，大金乌别开眼，看了一眼听心公主。 听心不与他对视，默许了。 大金乌松开手，放开惊住了的李夫人。 看着哪吒，郑重道：“好，我答应你。你死之后，不再难为你的父母。” 听了他的许诺，李靖松了口气，继而心生悲戚，偏头不再看。 李夫人立时热泪盈眶，直摇着头却说不出话来。 哪吒也是放下心来，这大金乌虽然可恶，却也不像是个轻易毁诺的人。 手上仿似没了力气，哪吒将高举的手垂了下来。 此刻心事一了，便只剩下满满的决然与悲凉。 平静的扫过父母，哪吒正要动作，却望见杨婵正自空中落下，当即心下一惊。 双目一闪，法力暗施，等杨婵落地之时，变成了一个半蒙着脸的天兵打扮。 她落地不稳，直向前冲了几步，险些冲进场中。 幸而听心公主看到哪吒的动作，更因之前见过杨婵，一眼将她认出。 于是在她冲至她身边时，暗暗伸指将她定住。 这些日子，她当然已经听说了杨家兄妹的事情。 知道他们是天庭重犯，和哪吒交情不浅。 眼下四周都是天兵天将，稍有疏忽，杨婵就是自投罗网，死在顷刻。 顾念之前杨婵提醒之情，出手相救。 她不动声色扫过众人，见除了哪吒再无人发觉，顿时松了口气。 低头轻声提醒道：“被他们看见，谁都保不住你。” 哪吒将一切收在眼底，当然也知道此刻情景。 只感叹道：“想不到，东海还有你这样恩怨分明的人。四公主，多谢了！” 大金乌和天蓬刚才都有些分神，更兼站在哪吒侧面，没有发觉。 只以为他此刻是说听心公主答应放过他的父母，所以出言道谢，都不以为意。 听心却没有接话，只默然的别开眼，不去看他。 放下感慨，忆及前事，哪吒再深深看了母亲一眼。 咬牙别过头，缓缓抬起金锏。 李夫人悲痛欲绝，当即哭喊着要冲上去，却被李靖狠狠抓住，再动不得分毫。 只能无力的哭嚎着，“不要，哪吒。” 哪吒便是心如死灰，也无法无动于衷。 只平静的道：“娘，哪吒来不及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了，对不起！” 说完，狠心转过头。 再扫一眼大金乌等人，只多看了杨婵一眼。 这才一咬牙，决然的将金锏向天上扔去。 众人立刻抬头去看被抛到半空的金锏，看着它直直向着哪吒戳了下来。 杨婵一动不能动，只能睁大了双眼，泪盈于睫。 哪吒转过身，闭上眼睛，静心待死。 须臾，金锏化作一道金光，自天灵直直刺入，尽墨其中。 哪吒登时双目圆睁，周身隐有红光源源迸射而出。 他听着母亲一声声哀嚎，终于全身法力散尽，他颓然的跪倒在地。 生机乍失，他终于地下了高昂的头，紧紧阖上了灵动的双目。 场中，只余那小小的身躯兀自挺直，跪在地上，兀自不肯倒下。 第123章 死亡 大金乌缓缓提步上前，蹲下身，抬起他的头，试了试鼻息，知道他已然再无生机。 暗自叹了口气，大金乌缓缓起身，退在一旁。 就在他起身的时候，李夫人狠狠的咬上李靖紧紧禁锢她的手，冲了上去。 将哪吒小小的身子抱入怀中，哀声哭喊。 一时间，场中只剩下李夫人的哀嚎之声。 恰在这时，有天兵来报，“报，终南山发现玉鼎真人的踪迹。” 大金乌一听立时心中振奋，“撤。” 听心公主也立时接道：“收兵。” 两拨人马同时飞天而去，听心落在最后，离去前一刻，伸指解开了杨婵。 立时，李家庭院中再无一丝杀伐之气。 杨婵愣愣看着哪吒，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无意识的回身去看听心公主，当然是一无所获。 她回过神，看着抱头痛哭的李夫人和哪吒，顿时双目盈泪。 没等她走上前，李靖已经冷冷的吩咐，“来人，把哪吒丢出去。” 仆人听的呆住，李夫人更是不可置信的停下哭泣，回头去看他。 见无人反应，李靖当即嘶声吼道：“丢出去……” “不要……”李夫人只来得及哀嚎一声，就有被李靖唬住的仆人上来要抓哪吒。 李夫人紧紧抱住儿子，对他们厉喝道：“他是我儿子，不许动。” 可惜，不等她喝完，李靖已经冲上来将她狠命扯走。 仆人如狼似虎的上前去抓哪吒，无人顾及李夫人的哀嚎。 杨婵被震惊的反应迟缓，只看的心惊，一时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哪吒被仆人们抬着起，再扔到了荒郊野外。 等她回过神，当即哭喊着去追，终于被她在荒郊找到哪吒小小的身体。 她被杂草绊倒在地，哭着爬过去抱住哪吒。 伤心哀哭道：“哪吒兄弟，你都是为了帮我们兄妹，才落得如此下场，我们该怎么报答你？该怎么报答你呀？” 说完抱紧哪吒痛哭出声。 哭了半晌，她忽然想起来临走前太乙真人吩咐的那句话。 当即心中升起了希望，擦干了泪，抱起哪吒往乾元山赶去。 哪吒遭逢大劫，另一边正自跋涉的杨戬和卫宁当然是无从得知，仍在辛苦赶路。 这一天，他们眼前正要入的这座城镇，走得快的话已经距离玉泉山不过二十几日的路程。 整个行程已经走完了大半，胜利在望。 进得城来，他们都看出了这座城镇的怪异之处。 走了许久街上仍然是一派荒凉，枯枝落叶满布，没见着一个人影。 金乌高悬，却是给人一种苍凉阴森的感觉。 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与疑惑。 杨戬下意识的拉住卫宁的手臂，将她挡在身后。 卫宁只看了他一眼，也就随他去了。 她从这里感受到了疫病的气息，但也不能确定没有什么别的诡异之处。 所以还得细细探查，也免得被人所趁。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四处观望，只是步履很是谨慎。 绕过一幢有些破败的府邸，终于看见路边有个人影，却是躺在地上。 尽管如此，杨戬仍是松了口气。 他回头安慰的对卫宁笑了笑，却并未放下手。 看着那个一眼就能看出已然气绝的人，和杨戬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卫宁终于没有开口。 看着他走过去询问，卫宁只偏过了头去看不远处同样躺着的一个年轻人。 不同的是，这个，是活人。 只是他眼中的绝望，却已经和死人几乎相去不远了。 疫病于凡间是致命的、可怕的、逃不脱避不掉的厄运。 虽然看出了他眼中深深的绝望，卫宁却没有要做什么的打算。 不说她此刻几乎法力全无，便是全盛时期也不能去干预这老天降下的灾难。 这是天注定的，谁都改变不了，她也不能。 只是，似乎她错了，他并不是完全的真的绝望，因为他竟然会回答杨戬的话。 “外地人吧，我们这里正闹瘟疫，他已经死了，你离他远点，被他染上，你也好不了。”他一边说，一边坐起身。 杨戬听的一窒，眉头微蹙，看了卫宁一眼就勉强笑着道了声谢，继而起身远远退开那个已经过世的老人。 见他起身，卫宁向他走过去。 这时一旁的一个人家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人。 他手里捉着一只小黑狗，扔在了门外，然后回身关门。 杨戬和卫宁看了那人一眼，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 那个躺在路边的年轻人就恨恨的道：“这些猫啊，狗啊的，整天在外面乱跑，谁知道带什么回来。” 一边说，他一边起身，往那小狗走去。 脱下衣服，一把扣住，将它抓在手中。 看见他面色不善，杨戬立刻一步窜到他身前，“诶，你要干什么？”声音中有一丝惶急。 那人头也不抬，看着手中的小狗，恶狠狠的说道：“反正它也得饿死，还不如给我当顿饱饭。” 说完，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抡圆胳膊就要照着小狗的脑袋砸下去。 “哎……”杨戬一把架住他的手，在那人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时，有些支吾的道：“你，你不怕它有病吗？” 那人满面不在乎，破罐破摔的咬着牙道：“我这样的人，不病死也得饿死，不如做个饱死鬼。”说完，一使劲挣脱杨戬的手，就要再次砸下。 杨戬再次抓住他的手，“哎……好歹是一条性命，你放过它吧！” 那人冷笑一声，“你倒是好心，你救一条狗命，就得饿死条人命，你救狗还是救人！”说完继续要砸。 杨戬被说得没了词，他也知道他说的有理。 可是想到父亲，再看这小狗呜呜挣扎的可怜样子，他真的是很想救下这只狗。 拦住那人的手，他犹豫了片刻，从胸口拿出藏着的妹妹的手镯。 看了看手镯又看看可怜的小狗，终于一咬牙递给了那人，“给。” 那人一把接过，双目放光，再顾不得手中的那“一顿美食”。 杨戬顺势接过那只小狗抱在怀中，安慰似的抚摸着。 那人似乎生怕杨戬反悔，手中一松就急匆匆的拿着手镯跑到一边，惊喜的细细打量。 杨戬顾不得送出去的手镯，抱起小狗去敲那家将它扔出来的人家的门。 拍了几下，门开了，正是方才扔狗的人。 杨戬冲他笑了笑，看着抱在手里的狗，道：“这位大哥，我爹他说过，既然你养了它，就应该好好对待它。” 那人毫不领情，不耐烦道：“谁认识你爹啊。” 杨戬心里也有些不悦，“那你们也未免太狠心了吧，就算它得了瘟疫，也应该让它死在家里呀！” 他的这番话，却让那人更加不耐烦。 终于将他推下台阶，训斥几句，然后一下子将门关上了。 杨戬看着被关紧的门，抱着小狗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丧家之犬，何其凄惨，他心里自嘲的笑着，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第124章 缘分 慢慢走到一直看着却未发一言的卫宁身边，勉强一笑，“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卫宁一直在一边看着，她虽然不理解杨戬为什么一定要救这只小黑狗，却也看到了他递出手镯时深深的挣扎不舍，和方才转身那一霎那眼中的深深的失落与感触。 “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不想换回来吗？”没有深究他的行事，她只转头看着不远处仿似捡到宝一般边擦边看手镯的那个人。 杨戬顺着卫宁的目光看去，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他若有所思的一笑，又看了看手中得小狗：“不用了，它已经被我用在了最需要的地方，绝对物超所值。三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赞成的。” 看了看他意有所指的抱着的小狗，卫宁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两人转身向要去的方向走去。 出了城镇，走了一个多时辰，选了一处鸟语花香的林中开阔之地暂歇。 他们进城本就是要休息一番的，不想…… 这里已经离那城镇较远了，那腐朽的、死气沉沉的感觉也早已感受不到了，杨戬松了口气。 他一路上，虽然仍时不时说些什么，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坐在草地上，他一边烤着吃食，却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小狗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偶尔张张嘴，伸伸懒腰，轻轻发出几下奶音，却并不走开。 卫宁坐在对面，半晌，终于开口道：“放心吧，三儿和哪吒一起，不会有事的。” 杨戬抬眸，他似乎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哪吒兄弟的本事那般大！” 看他终于松开了眉头，卫宁也回之一笑。 继而，他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东西，伸手抱起身侧的小狗。 目不转睛的看着它，眼中有挣扎、苦闷，还有别的许多东西。 卫宁看的清楚，心中一动却又转瞬即逝来不及抓住什么却毫无所获。 半晌，杨戬才道：“我真的不想把你丢掉，可是……” 可是我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一只丧家之犬，甚至还不如你呢！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他在卫宁面前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纵然她不会在意，可是他又怎会愿意在她面前扯掉最后一块遮羞布。 那样的话，他怕是再没脸出现在卫宁面前了。 就算卫宁不会在意，他也会要命的在意。 更何况，虽然事实如此，可是有卫宁的护佑，他哪里称得上…… 不是不能留下它，卫宁不会在意。 可是，他在自己的命尚在别人的保护之下，又凭什么负担别的生命！ 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眼中的不甘与不舍还有自苦，卫宁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了。 他是在自怜自伤，感怀身世，因为从这只无家可归，性命堪虞的小狗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以杨戬的傲骨，此时此刻任何空洞的言语都是对他的伤害吧！ 卫宁暗自叹了口气，终于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 只默默无言的坐在一边，别过头，不去看他。 明白卫宁对世事几乎称得上有些漠然的态度，杨戬松了口气。 因为她对他的动作没有问一句，这该是他想及自身处境的悲哀苦楚与隐藏极深的两人之间的差距的绝望的唯一的安慰。 他放下小狗，站起身，“距天黑还有一段时辰，我们还能赶一段路。” 杨戬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卫宁点点头，两人再次踏上前路。 她没有回头，杨戬也强忍着未曾回头，两人的脚步都有些迅捷。 晚上，寻了一处避风之处，两人休息不提。 杨戬辗转了很久，才安静睡下。 卫宁却是毫无睡意，侧着身，听着杨戬睡下才睁着眼睛。 睡不着，脑中似乎有什么思绪，却又什么都没想，只睁着眼睛，算是在发呆。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卫宁听到有极其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并未动弹，是那只小狗！ 听着那小东西停在不远处，轻轻的叫了一声，然后再无动静。 卫宁嘴角微微勾起：杨戬，你从来不是丧家之犬，你有家人，也有家。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将来，至少，有我，会是你的家人。而它，现在也不再是丧家之犬，因为，它有你。 缓缓闭上眼睛，卫宁安然入睡。 第二天，杨戬起的挺早，他心里有事，做了一夜的梦，睡的并不安稳。 睁开眼，还没等他爬起身，就看见了趴在他面前不远处正闭着眼睛的小黑狗。 怔了一怔，他一下子坐起身。 他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隐隐的还有些高兴。 正想开口说什么，又停下，转头去看卫宁。 却见她似乎听到动静，正坐起身。 他看了看卫宁又看了看面前已经睁开眼睛的小狗，有些无奈的道：“你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见他竟如同和人说话一般质问一只小狗，卫宁觉得有些好笑。 小狗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它只是动了动耳朵。 杨戬自然感觉到自己做了无用功，偏头冲卫宁无奈的摇摇头。 转过头，还是向对人一样，对小狗道：“我真的不能带着你，我现在根本不能养活你！” 他有些激动，小狗只是竖着耳朵，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卫宁有些好笑的看着杨戬难得的孩子模样，也不去打扰他。 只招呼了一声，就去不远处的河边梳洗，留他和那小狗大眼瞪小眼。 等她梳洗毕，杨戬面上还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才去梳洗。 卫宁看着眨着黑眼珠的一脸无辜小狗，摸着它的脑袋笑了笑。 杨戬梳洗毕，没忘记灌满水袋。 还用一大片叶子给小狗盛了水，细心的喂它一点点喝完，又喂了它一点干粮。 这才顾得上自己，算是吃了早点，两人再次启程。 不同的是，这次却多了一只被杨戬抱在怀中的小狗。 走了近两日，才发现一处人家。 杨戬既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舍。 却终于还是将小狗送给了那户人家养，那男主人接过去，眉开眼笑的不住让杨戬放心。 杨戬也是放下什么似的道了谢后，略带一丝留恋的拉起卫宁走远。 卫宁自是不会忽略他眼中的挣扎，微蹙的眉头，与失了往日爽利的脚步。 估了估时辰，已经走出快半盏茶的时辰了，脚下未停。 卫宁淡淡的来了一句：“那人眸光闪烁，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却也不像怜贫惜弱之辈。那只小狗，只怕是，命途多舛！” 杨戬立时停下脚步，只来得及留下一句，“阿宁，等我片刻，我即刻回来。”就朝来处飞奔而去。 他走的这般匆忙，自然错过了卫宁面上少见的笑意。 并未走出多远，无需多久，杨戬已经跑到了那处人家门外。 从门外往内看去，看到的景象险些让杨戬目眦欲裂。 院内，方才不住让他放心的男人，正高高举起一把大菜刀。 刀锋所指，正是被死死摁在木桩上，哀哀叫唤的小狗的脑袋。 他大喝一声：“住手。”冲上去，狠狠瞪了一眼被他惊呆的两个人，一把抢过小狗抱在怀中，转身疾奔而去。 卫宁留在原地，远远就看见杨戬疾奔而来的身影。 他的怀中正抱着那只与他分分合合的小狗，面上是几天未见的轻松与淡淡的喜色，脚步轻快爽利。 他奔至卫宁身边，两人对视一笑。 杨戬一手抱着小狗，一声拉起卫宁，再次疾奔起来。 第125章 围剿 跑了半晌，卫宁不曾怎样，杨戬却是开始气喘。 她停下脚步，手上微一使劲将他拉住。 杨戬终于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卫宁，虽然不停喘息，面上却是之前的爽朗欣悦的笑意。 他一边笑，一边将那小狗抱起，向卫宁展示。 卫宁也带着笑，看着和他缘分不浅的小狗，“接下来，打算把它怎么办？” 杨戬一窒，虽然不舍，可是他太清楚他此刻的处境。 静默片刻，他对卫宁道：“我真的不能留下它。” 看着他眉头深锁，满目深沉，卫宁也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别开了眼睛，不发一语。 杨戬咬了咬唇，却仍是不愿改变初衷。 他放柔声音，“阿宁，先坐下歇歇，喝点水，我们再上路。” 卫宁没有反对，点点头，在一边坐下。 接过杨戬递过来的水袋，浅浅的饮了一口。 而杨戬，安置好卫宁后，走到一边，抱起那小狗，和它平视。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道：“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真的不能带着你，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而且，随时都可能丧命。你跟着我，我只会连累你啊！听的懂吗？” 听着他的话，卫宁也只能无奈的别开眼睛，他说的没错！ 纵使是她，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护的住他。 可是，他和一条狗说这个，真的有用吗！ 那小狗仿似通人性一般，听杨戬问它听不听的懂，它居然低低叫了一声，仿佛在回答他。 杨戬有些安慰，更多的却是沮丧，“你听懂就好啊，现在我们就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我把你放下来，不许再跟着我啊！” 看着那小狗可怜的样子，杨戬心中纠结万分，却还是狠着心将它放下。 再抚了抚他的脑袋，站起身，杨戬看了它一眼，走出几步。 又回头叮嘱一句，“别跟着我啊”。 这才走到已经站起身的卫宁身边，“我们走吧。” 卫宁点点头，两人一同转身，再次启程。 卫宁并不在意那只小狗，却不能不为杨戬的复杂心思担上一分心。 可是，这事除了他自己想通，她毫无办法，只得不去提及。 所以，接下来不短的时间，两人都只闷头赶路，没有交流。 几乎与此同时，奉命搜寻杨戬他们的四金乌、五金乌终于发现了一丝线索。 他们寻到了杨戬之前托付小狗又再回头抢回小狗的那户人家，拿着画像让主人指认。 热的直冒汗的两夫妇，肯定的点头说见过。 不但交代清楚了他的来路和去向，还额外提了同他一路的有个姑娘，还带着一只小黑狗，将小狗的大小也交代了个清楚。 两个金乌大喜，又细细询问了一番，立即起行去追。 两只金乌脚程不慢，又好不容易才有了杨戬的行踪，当然是心急，不过片刻就追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虽然没有追到他们，却巧合的抓住了杨戬扔下的小狗。 五金乌抓了狗在手，本想杀来吃了。 却被细心的四金乌拦下，打量之下，正和之前村夫村妇所说的小狗颜色大小全都吻合。 当即确定杨戬他们应该正往他们设伏的那座山里去了，这下子，两人也不急了，招呼了属下慢慢的往那处追去。 杨戬他们刚刚上了终南山，还不知道他们已被人盯上了。 所谓无巧不成书，杨戬不知道这处山里有几千天兵在埋伏着，也不知道阔别许久的玉鼎真人也碰巧正在山中。 虽他早到一步，却因为走走停停，没多久已经和杨戬卫宁二人相距不远了。 玉鼎真人一路晃晃悠悠的走到这处，却是越走越热。 他用扇子遮住眼睛，抬头看了看天上正炙烤大地的太阳，感慨了一句：“这么热啊！” 继而四处打量了一番郁郁葱葱的山中草木，他点头感叹：“这座山不错，不如就在这儿找个洞闭关吧！” 感慨完，他就扇着扇子边走边四下寻找合适的山洞。 没走多远，就从山石树木之后冲出几个天兵，举着兵器将他围住，并让他站住。 玉鼎真人惊了一惊，举着扇子左挡一下右挡一下。 天兵围住他后停住脚步，其中一个领头的上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什么人？” 玉鼎真人此刻已是心中有数，镇定下来。 他收回扇子举在颔下，故作高深的道：“你们，不是凡间的兵将啊！” 众天兵听的有些得意，纷纷收起兵器，那头目笑了笑道：“好眼力啊！” 玉鼎真人立时破功，面上高深莫测的神色被得意惊奇代替。 他伸长脖子，惊喜道：“真的天上来的？” 问完不等那头目回答，他窜上几步，直接摸上了人家的头盔。 摸完又向下摸了摸人家的盔甲，还使劲敲了敲。 被反应过来的天兵一把给推回原处，其余天兵也再次拿起了兵器。 玉鼎真人惊了惊，讨好的冲围着他的众天兵笑了笑，又转头看着那头目，笑的极是欣喜。 他凑上前，用扇子拍了拍那头目，又招手将围在四下的天兵叫到他身边。 压低声音，得意的道：“告诉你们一件事啊，谁也不知道。玉帝的儿子，不识数啊！”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天上，满面是既感慨又可惜，还带了些幸灾乐祸，说完还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头目被他说的愣愣的看了看下天上，然后伸手挡着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这，这玉帝，哪个儿子不识数啊？” 玉鼎真人得意的一笑，笃定道：“连大儿子都不识数，想必每个儿子都不识数吧！” 说完，他摇着扇子，笑的很是开心。 那头目却立时翻脸，伸手指住他的鼻子，怒道：“你是什么人？” 玉鼎真人被喝的收起了笑，他跳着退后几步。 伸出扇子指着那头目严肃道：“站稳了！贫道乃元始天尊座下弟子，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是也！” 他配合着身份名号，边说边左右开弓，极是兴奋自得。 说完还高高举起手臂，直指云霄，一派天神下凡的势头。 几个天兵听他说完，上前紧紧将他围住，那头目确认道：“你就是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只以为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天兵不相信，他姿势不变，晃着脑袋，拉长了声调，“然也……” “元始天尊的徒弟？”那头目眯着眼睛再次确认了一句。 玉鼎真人脸上的笑意已是压不住了，他闭上眼睛，以示不屑去看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小天兵。 继续保持他极有派头的姿势，高深莫测的重重点头，这下腔调都有些变了，“亲徒弟！” 那头目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太好了。” 玉鼎真人这下再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放下手，睁开眼睛，对那头目笑道：“你们也听说过贫道啊？” 那头目加深了语气，“何止是听说过，那简直是如雷贯耳啊！” 玉鼎真人自豪的无以复加，却又自省不该太不谦虚。 立刻忍着笑意抱拳为礼，以示谦虚。 哪知，那头目并未再次恭维他。 而是立时厉声道：“来啊，拿下。” 第126章 聚首 这一声令下，当即四下又有十数个天兵举着兵器朝玉鼎真人冲过来。 玉鼎真人当即停下得意的笑，摸不着头脑的四下去看。 见着周围都是天兵，将他团团围住，而且明显来者不善。 他倒也不是个书呆子，毫不迟疑开始动作。 只见他左右起势，再合掌一处向外推出，吼天喝月般大喝一声：“排山倒海。” 当即，四下开始地动山摇，不止是围着他的天兵天将左摇右晃的站不稳，离此不远的卫宁、杨戬也被波及。 摇摇晃晃的稳不住身形，卫宁反应迅捷，立即回身扶住杨戬的手臂。 杨戬稍慢片刻，反应过来也当即反手扶住卫宁，两人相携稳住身形。 不提众天将心下大惊，卫宁杨戬也是眉头深锁。 这样大的动静不像是自然之力，怕是法力高强的人催动的。 他们心中有事，以为有强敌追至，都是心下警惕。 不想玉鼎真人实在本领有限，不过数息之间，一切已然恢复平静。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眼珠一转，不敢耽搁，当即趁着众天兵尚在愣神之际闪身远遁。 卫宁杨戬见平复下来，不敢耽搁，当即相携疾奔。 直跑到一处低矮断崖处，见下面山路上有天兵正在紧追不舍一个绿衣人。 两人立即闪身藏在树后，杨戬将卫宁挡在身后，自己微探出头观察下面的情形。 看着那一队人急急跑过，虽然觉那被追之人隐约有些熟悉，却顾不得多想。 当即拉着卫宁藏身在一处隐秘的断壁之后，这才略微安下心来。 卫宁被杨戬护在身后，看他紧张地撑着石壁，竖起耳朵细听外间的动作。 嘴里还在压低声音安慰卫宁：“没事的，别怕！” 看着他面色镇定，眼中却仍有些惊惶却时刻不忘护着她，还有暇来安慰她。 这不禁让卫宁觉得有些怪异，明明该是她护着他的啊，怎么…… 虽然她从没有惶急奔逃过，更不认为自己需要别人的保护。 可眼下这被样被人护着，却让卫宁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暖暖的。 她领了他的好意，不再做什么动作，甚至没有出声去打扰他。 只握紧了杨戬的手臂，表示她在他身后。 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杨戬和卫宁都屏息凝神不敢再有动作。 不想竟有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朝他们的方向而来，继而是很多杂乱的脚步声趋近。 杨戬心中发紧，抓着卫宁的手一紧，转头去看她。 眼中虽有一丝惊惶，更多的却是决然与安慰。 卫宁看的分明，什么也没说，手握紧了剑柄，只冲他一笑，旋即挣开手转身去警戒另一面。 杨戬见她镇定无畏，也不禁放下了些心，悉心警戒。 顾不得多想，两人背靠背屏息凝神，静听外间的动静。 不片刻，杨戬就见一个绿色的身影，猫着腰后退着进了他们藏身的所在。 杨戬猛的瞪大眼，却毫不动作，唯恐打草惊蛇。 只皱着眉头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熟悉的身影，再看看外侧，无奈的静默。 卫宁已是听得了动静，猛的转过身，正要拔剑却被杨戬拦住。 看杨戬朝她摇头，眼神坚定急切。 知道有蹊跷，卫宁虽然不解，却也停下了动作。 一面警戒来人，一面继续注意外间的动静。 杨戬见她停下了动作，也放下了心，转过了身。 就这眨眼的功夫，背朝他们慢慢往后退的玉鼎真人已经摸到了杨戬撑着石壁的手。 他不敢置信的摸了摸，强忍着身后有未知物体的不可置信，歪着嘴眯着眼缓缓的转过头。 看到身后果然有人，在还没看清眼前之人是谁之前，他已经做出了反应。 眼睛瞪圆，脊背绷直，张大嘴就要大叫出声。 不过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已经被杨戬一把捂住了嘴巴。 把他捂着嘴拉着退到卫宁跟前，杨戬朝已经开始翻白眼的玉鼎‘嘘’了一声。 看他不仅翻着白眼，还四肢微微抽搐着，用手指着紧紧捂住他嘴巴的杨戬的手。 杨戬意识到不妥，当即松开手退开身。 玉鼎真人顾不得说话，自顾自咳个不停。 不仅是被捂的，还是被呛的。 原来杨戬之前手扶在一处有白色粉末的地方，抹了满手的白色粉末。 这下子，不仅是杨戬手上，玉鼎真人的嘴上、胡须上、半个脸上也满是白色粉末。 杨戬看他咳个不停，还往外吐口水，也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东西。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嘴角微带了笑意的卫宁，有些无措，有些想笑。 连忙回过头拍掉手上的东西，好毁尸灭迹。 拍干净后，杨戬连忙为边咳边吐的玉鼎真人清理他脸上的东西。 玉鼎真人已经反应了过来，缓过劲来后，气急败坏的来了一句：“又是你啊！”声音里满是挫败。 杨戬顾不得和他说话，立刻竖起食指在嘴边，重重‘嘘’了一声。 玉鼎真人喘着气又加了一句：“阴魂不散。” 然后偏过头不去看杨戬，一边苦着脸继续咳，一边扇扇子。 杨戬听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歉，“对不起啊，我又连累你了。” 说完，机警的转头去看外面，唯恐有天兵追来。 听了他们的对话，卫宁当然明白了，他们是相识的。 玉鼎真人却没有再继续指责的意思，他一扫之前的气急败坏，一脸兴味的用扇子拍了拍杨戬，“诶，你知道吗？玉帝的儿子不识数！” 说完咧着嘴啧啧出声，配着那一片白灰和他乱糟糟的须发，简直没眼看。 杨戬听的一愣，看了看他又回头去看卫宁。 却见她面色平淡，似乎没什么反应，他偷偷松了口气。 玉鼎真人看见他的动作，坐起身，转身去看。 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个人，似乎惊到了一样瞪大了眼睛。 见他回头，卫宁只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转而去关注外面的动静。 玉鼎真人却又开始兴奋起来，他猫腰起身，转了个方向，坐在了杨戬卫宁中间。 他看着卫宁用扇子敲了敲杨戬，“杨戬啊，这是你朋友啊？” 不等杨戬回话，他又挥着扇子，兴奋的对卫宁道：“诶，你知道吗，玉帝的儿子不识数。大儿子，亲大儿子诶！” 听他这么一说，卫宁挑了挑眉。 这话从何说起，大金乌怎么得罪他了，用这样无稽的小事来败坏他的名声。 他要是知道，估计比说他残暴无情还要生气吧。 没等她说话，杨戬却连忙陪笑介绍道：“这位道长是玉鼎真人的熟人，也是他介绍我去拜师的。” 玉鼎真人听的瞪大眼睛，讪讪一笑，扇着扇子偏头不看他们了。 杨戬顾不得细究他的奇怪反应，他只是不愿意卫宁和这位对他抱着善意的道长之间有不快，尤其还是因为大金乌。 不等卫宁说话，他又转向玉鼎真人道：“道长，这是我的好友，叫做……” 说到这儿，他卡了壳。 事关重大，卫宁的名字他不愿透露，可看玉鼎真人已经偏头看他，正在等他的答案。 人急智生，杨戬脑中灵光一闪，“桃儿，她叫桃儿。” 第127章 心结 杨戬面上带着勉强的笑看着玉鼎真人，不敢去看卫宁看过来的目光。 卫宁当然明白杨戬这样做的缘由，可是还是对突然多了个名字感觉有些怪异。 可是看着带着讪笑甚至不敢看她的杨戬，她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没有否认。 玉鼎真人又变成了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的摇着扇子。 他点点头：“哦，原来是桃儿姑娘，贫道有礼。”还作势抱了抱拳。 卫宁看不出这人的深浅，听他自称贫道，又是什么玉鼎真人的熟人。 猜他和阐教有什么关联，于是也抱了抱拳，“道长有礼。” 杨戬见卫宁没有拆穿他，松了口气，偷眼看着她，面上的笑意也陪着小心。 这时，外面再次有脚步声近前，三人立刻警戒。 卫宁和杨戬立时靠紧了石壁，玉鼎真人则彻底破功，几乎手脚并用的挤到两人中间，紧紧贴着石壁。 片刻，杨戬和玉鼎真人一同探出脑袋，去看外面的情况。 却见一队天兵天将和另一队由大金乌两个兄弟带队的天兵天将在距他们不远处汇合，两人立刻缩回脑袋。 玉鼎真人有些莫名的向卫宁和杨戬问道：“这几个人怎么穿的衣服跟大金乌一模一样啊？” 卫宁不想开口，杨戬自是责无旁贷，“他们都是大金乌的兄弟，当然穿的一样啊。” 听到来人是大金乌的兄弟，玉鼎真人张大嘴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就听的外面的天兵道：“报告，没有抓到杨戬和玉鼎真人。” 听的这话，杨戬满面惊疑的慢慢转头看着他身侧的人。 卫宁也听的挑了挑眉，看着身边的绿衣道人，眉心微蹙。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惊疑不定与失望。 玉鼎真人听的心头一跳，偏了偏眼珠，一碰到杨戬满目的惊疑探究与不敢置信的眸光当即移开。 他故作镇定的看着天边，缓缓点着头，“啊，他们一定是搞错了！玉鼎真人在闭关，不可能在这儿的。” 说完还故作自信的笑了笑，感到杨戬移开目光，他立即偷偷松了口气。 杨戬被他说的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却也不想相信他一心要寻到的师父正是眼前这个忽神忽鬼，一点也不仙风道骨，甚至看起来像个骗子的人。 听了他后面的话，杨戬立刻自我安慰，他说的没错，一定是搞错了。 卫宁松开了眉头，心中已经有八分肯定，眼前的人正是杨戬心心念念要拜的名师。 只凭见到他到现在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卫宁已经满腹惊疑了，这样的师父能教好徒弟吗？ 可是形势却没时间让他们多想，只能继续凝神去听外面金乌和天兵天将的对话。 四金乌听了之前的禀报，丝毫没把玉鼎真人放在心上，却绝不肯放过杨戬。 他下令不必太在意玉鼎真人，但是杨戬却是重中之重。“杨戬肯定在山里，他才是我们要抓的重犯。传令下去，一半的人留在山上，一半的人给我搜。” 那天兵立即领命，行礼告退，领着属下下去分布人手。 听的动静，杨戬和玉鼎真人都松了口大气。 两个人都不再严阵以待，而是放松了身体，坐在了地上。 危机暂时解除，卫宁也放松了一半警惕，坐了下来。 杨戬偏过头，冲卫宁一笑。 未及说话，他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我看，我们还是把这狗顿了，喝他一锅狗肉汤，好有力气抓杨戬呢，是不是？”正是仍留在不远处，手中抓着小黑狗的五金乌对哥哥说。 杨戬听的一惊，立即转身站起，贴住石壁探头去看。 卫宁也听的心中一动，不会是之前那只狗吧，不然可真是太巧了。 看着杨戬的表情，她已经确定，的确是无巧不成书啊。 听外面五金乌吩咐属下去打水，杨戬再也忍不住，就要往外冲。 却被卫宁一把扣住手，玉鼎真人也立刻拉住他，惊疑道：“喂，你干什么？” 杨戬目光深沉，他低着头转过身，反手握紧卫宁的手。 看着玉鼎真人，压低了声音，坚决道：“我去救那条狗啊！” 玉鼎真人听的皱眉，激动道：“你一出去，就被抓到啦。为了一条狗，冒这么大的风险啊？” 杨戬抬起头，对着玉鼎真人激动道：“它不止是一条狗，它是一条生命。”他仍未转头看卫宁。 玉鼎真人听的好气又好笑，皱着眉头道：“我记得你妹妹被那个大金乌严刑逼供的时候，你可是连亲妹妹都能放弃呀！” 听了他的话，卫宁心头一跳。 杨戬的面色变得难看，目光中闪现出回忆与痛苦，抓着她的手也更紧了，甚至在微微颤抖。 暗自叹了口气，卫宁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他已经冒出青筋的手背上。 杨戬感到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脑中呼啸而来的惊怒刺痛也似被轻轻拂走。 清明回转，他长出了口气，微微松开了扣得太紧的手，偏头冲卫宁勉强一笑。 再长长出了口气，他偏过头看着玉鼎真人，目现复杂神色，沉声道：“母亲的命是生命，妹妹的命也是生命，杨戬不会轻言放弃的。那时候我之所以没走出去。是因为我跟我妹妹有了约定，要以大局为重。” 听他似平静又满是苦涩的话语，卫宁知道，这不仅是对玉鼎真人的解释，也是对她的解释。 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微微加深了力道。 仿似收到了安慰，杨戬再次看着玉鼎真人，眼睛中已没了方才的深沉，只剩决心与清明。 他略带了激动道：“可是现在不一样啊，我出去，不但可以救那条狗，而且还能全身而退，我为什么要放弃？” 反问完了玉鼎真人，杨戬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卫宁。 卫宁当然明白他此行的含义，如果失败，只怕他心中永远会留着一个无法摆脱的桎梏。 而且，他说的对，即使不成功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所以对着他期待的目光，卫宁只是点点头，“小心些。”就放开了手。 第128章 再聚 杨戬勾唇一笑，满是欣喜与自信，立时起身冲了出去。 留着玉鼎真人在那里皱着脸摇头感叹，“这个傻小子啊！” 还不忘嗔怪的看了卫宁一眼，满脸不赞成。 一边唠叨着，“真是的，也不拉住他，哎呀！”一边探头探脑的去观望。 玉鼎真人皱着脸说着嗔怪的话，眼神却又带着激赏。 卫宁只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全当没看见。 直到看不见杨戬的身影，他才缩回身子，自言自语道：“反正是个心眼不够的人，被他缠上一定有麻烦，还不趁机溜！” 玉鼎真人自语毕，直为自己的英明而得意。 一挑眉，却正看见似笑非笑的着看着他的卫宁，倒把玉鼎真人惊得又坐回了地上。 因为这半天卫宁几乎没有出声，他也把她给忘了。 这一下突然回身看到个人，玉鼎真人不禁心下感叹流年不利，又叹服这姑娘实在是太没有存在感了，把他给吓了一跳。 就着卫宁伸过来的手，他勉强蹲起身，长出了口气。 还来不及说什么感慨的话就突然想到他之前自言自语的批评杨戬的话，不禁有些讪讪。 于是他顾不得说教，摇着扇子，对着卫宁就是一阵讨好的讪笑。 卫宁也懒的拆穿他的心思，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淡淡的提醒道：“道长，慢走。” 玉鼎真人本来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尴尬，却被卫宁一句话堵住，再说不出什么。 只继续讪笑着抱拳道：“桃儿姑娘，贫道告辞，后会有期。” 毫无诚意的说着话，话音尚未落下，他已经猫着腰窜了出去。 卫宁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跳脱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再说杨戬，他小心翼翼的摸到水边，轻手轻脚的走近正在打水的天兵。 趁那天兵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手刀，干净利落的将他劈晕在地。 丝毫也不耽搁，杨戬立刻脱下天兵的衣甲头盔依次换上，再将那被他扒的只剩里衣的天兵拖到了石头后面藏起来。 弄妥后，这才拎起水桶打好水，向两个金乌停留的地方去了。 “二位殿下，水打来了。”杨戬作卑躬屈膝状，将水桶放在两个金乌面前，对两人殷勤道。 两个金乌丝毫没有怀疑，五金乌一见水已经打好，冲自家哥哥得意一笑。 当即一手抓起小狗，一手执着匕首正要刺下。 却被杨戬拦着，“哎，殿下。” 见两人都奇怪的看他，杨戬赔着笑，谄媚道：“让小的来吧！” 两个金乌对视一眼，也不多话，当即把小狗递给了他。 杨戬心下一阵庆幸，接过小狗，抚了抚它的脑袋转头就要走。 却被五金乌叫住，“干什么去？” 杨戬立即停下，此刻不能有一丝疏漏，否则功亏一篑。 幸而他从来有急智，故作镇定的转过身，陪着笑道：“哦，是这样的，我怕狗血溅到两位殿下身上。” 两个金乌听的有理，点点头，五金乌大手一挥，“去吧。” 杨戬强忍欢喜，恭敬了应是后，这才不慌不忙走了。 直到这些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才立刻猫着身子，摸到了之前的藏身之处，和卫宁汇合。 杨戬高兴的抱着小狗给他看，眉宇间满是兴奋。 卫宁笑着点头，压低声音道：“那位道长已经先行离开了，趁着两个金乌留守在此，我们也快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杨戬当然是无话。 两人再没有说什么，当即选准了方向小心翼翼的转移。 却说已提前走了片刻的玉鼎真人脚下也是不慢，一路往昆仑方向的山口走去。 幸而这山也是不小，众天兵无力覆盖所有地方。 玉鼎真人这一路只碰到一队搜寻的天兵，避过去，就有惊无险的摸到了山口。 这一路也算顺遂，他倒是越发自得。 不想，山口处正有两个天兵在把守着。 玉鼎真人一见之下，当即大惊。 他小心翼翼的藏在了一处大石后，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待喘匀了气，这才偷偷探头去观察那两个天兵。 不想两个天兵虽是穷极无聊在聊着天，却也算是尽忠职守的四下在勘察，并没有懈怠。 玉鼎真人观察了半天也没有机会，不禁心中焦急，暗自腹诽不已。 趁着这会儿工夫，卫宁和杨戬也已经转移到了这处。 两人当然也发现了把守的天兵，和藏身在不远处的玉鼎真人。 此处正是个转角，向前或后退都极易惊动不算太远的天兵。 最有利的藏身之处正是玉鼎真人所在之处，别无选择。 两人一对视，当即轻手轻脚的猫着腰往玉鼎真人藏身的大石处摸去。 卫宁先扶住大石，杨戬尚落后一步。 因为大石不算太大，他要是上前与两人并排扶住大石，则势必会暴露。 而且杨戬也担心这绿衣道人乍一见身后有人，只怕会大叫出声。 所以，杨戬只冲卫宁点点头，就猫着腰移到玉鼎真人身后，蹲在他身后一步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之前这道人乍见杨戬的反应，卫宁当然明了杨戬的意思。 只点头回应，然后就紧靠着大石，严阵以待。 正集中精神观察天兵的玉鼎真人，一时之间还没有发现动作极其细微的两人。 终于，他看见那两个天兵也不再尽职四顾，而是相约坐下歇歇。 他当即缩回身，缓缓的吐出了憋住半天的一口气，扇着扇子，坐正了身子。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眼前有个天兵，大惊之下，当即瞪大眼睛就要大叫，却被早有准备的杨戬一把捂住。 玉鼎真人张不得嘴，说不出话，只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冲他“嘘”的人，再斜着眼珠看到卫宁，当即松了口气。 杨戬见状，缓缓收回手，抬手推起了面上的头盔护罩。 见到他的真面目，已是心中有数的玉鼎真人当即翻了个白眼，长长出了口气，靠着石壁偏转了头。 玉鼎真人喘了半天，回过头正要对杨戬说什么，一眼看见他手中的小黑狗，当即炸了毛。 他苦着脸，猛的缩回手，压低声音激动道：“你真的把它救出来了？” 杨戬低头轻抚了抚小狗的脑袋，也不说话，只点点头。 玉鼎真人满面不可置信，指着杨戬：“你，你，你……” 他哽的什么也没说出来，只重重摇着头，看向一边。 然后再转过头，满面沉痛的道：“贫道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为了一条狗啊！” 杨戬当即睁大眼睛辩道：“它是一条性命！” 玉鼎真人当即苦着脸，垂头丧气的垂下头。 旋即，他又转头指着卫宁，满面沉痛的道：“你也不管管他。哎呀！” 说完又哭丧着脸偏头猛摇扇子，“贫道早知道你这么拎不清轻重，就不指点你去拜玉鼎真人为师了！” 第129章 逃脱 他这话虽轻，却没有逃过卫宁和杨戬的耳朵。 卫宁立刻确定，这位就是玉鼎真人。 杨戬也是心中不安，眸带惊异的看了一眼卫宁，又飞速转头惊疑不定的把玉鼎真人上下打量一番。 才不确定的道：“你不会是玉鼎真人吧！”话中的感慨多过疑问。 玉鼎真人先是一惊，继而哭丧着脸，色厉内荏的急道：“哎呀，不是说过了吗，玉鼎真人在闭关修炼哪。” 杨戬听的将信将疑，却还是侥幸心理占了上风。 他别开眼略带了嘲弄和自豪的道：“我想也不是，玉鼎真人的境界，绝对不会这么低！” 说完还略有些得意的向卫宁冲着玉鼎真人一抬下巴，做了个鬼脸。 看着玉鼎真人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倒吸一口气梗在那里，脸颊直抽抽。 再看杨戬一副不屑又自得的样子，卫宁只觉有些好笑，这一老一少倒真像是一对冤家！ 然后，杨戬不再关注这个，他摸着小狗转了转眼珠，冲卫宁打了个安心的眼色。 当即一把拽过扭着身子不理他的玉鼎真人的衣服，将小黑狗自拉开的衣领处一把塞了进去。 玉鼎真人先是一惊，再是一大惊。 没来得及拼死阻止，只剩下手忙脚乱，满面惊惶的冲着衣服下动个不停的毛茸茸的狗手足无措。 张牙舞爪之下，却是始终不敢伸手将它弄出来。 终于玉鼎真人记起自己还会说话，急急惶惶惶的道：“我才不要这破玩意儿，别瞎闹！” 后一句却是对他怀中的小狗的警告。 杨戬却没有理他，只将掀上去的头盔放下来放正。 玉鼎真人终于注意到杨戬的动作，一时也忘了如同百爪挠心、让他手忙脚乱的怀里的东西。 满目惊惶的问杨戬道：“你又要做什么？”声音中满是恐惧与绝望。 而杨戬，只回之一个动作，食指抵唇，“嘘！” 玉鼎真人终于绝望，破罐破摔的威胁杨戬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把我说出去，我先把你名字叫出来。” 杨戬没有理他，他正偏头对卫宁道：“等我。” 收到卫宁的点头回应，当即信心满满。 他转头看着外面，拍了拍玉鼎真人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对话，终是让一边一直忍笑的卫宁破功，掩唇而笑。 玉鼎真人如同木偶一般，保持着见到鬼般瞪大的眼珠，慢慢转头看着她。 卫宁只摇了摇头，慢慢收起笑，没有说话。 不论这玉鼎真人法力如何，如此心性，若杨戬能拜其为师，只怕有助于解开心结也说不定呢。 只是，杨戬怕不会愿意拜一个虽名声远大，却法力低微的师父的。 算了，这个回头再慢慢想办法吧。 现在先要过了这一关才行，卫宁心念电转，当即不再纠结，专注外间。 玉鼎真人愣了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也转身悉心探听外面的动静，他唯恐杨戬把他给卖了。 杨戬并没有走出多远，只在石外几步处停下。 他站定后，当即对数十步远处、正坐着闲聊的两个天兵吆喝道：“哎，过来。” 语气中威势颇重，还有些不满之意。 两个天兵一怔，未及反应，先略带茫然的对视一眼。 只这片刻功夫，杨戬就极不耐烦的提高的嗓门，厉声道：“别看，就是你们，给我过来。” 看着那两个天兵起身，他装作不耐烦一般，在原地开始踱步。 两个天兵这下子反应了过来，立即爬起身，往杨戬一路小跑过去。 等两人跑到近前，杨戬转身让两个天兵站在他的对面也就是背对着卫宁他们。 早已收到杨戬眼色的卫宁，已经和玉鼎真人换了位置，移到了大石边缘，此刻距他们不过三步之遥。 趁着他们转身的一霎那，卫宁猛的直起身，化掌为刀，狠狠劈向靠近她的那个天兵。 杨戬配合默契，在那个天兵受袭，另一个天兵下意识转头的那一刹那，也是飞速劈出一掌。 两个天兵一前一后被劈晕倒地，前后动作不过数息，看的玉鼎真人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卫宁杨戬，满目惊异。 顾不得多说，杨戬和卫宁立即蹲下身脱那两个天兵的衣甲头盔。 玉鼎真人反应过来，也连忙过来帮忙。 很快，卫宁和玉鼎真人就已经是一身天兵的打扮了。 杨戬帮卫宁戴好头盔，看着她道：“我们立刻从那边出山。” “好。”卫宁当然没有异议。 杨戬点点头，转身拍了拍还在摆弄头上头盔的玉鼎真人，指明了方向，当即率先大步走出。 卫宁手持兵器，紧随其后，玉鼎真人反应过来，也提着兵器连忙追上他们， 三人一前两后，昂首阔步的往山口走去。 山口处，倒是还有两个天兵，可惜他们正扶着兵器，坐在地上打盹。 见状，三人心头皆是一松，如此松散，脱身有望了。 走到近前，那两个天兵终于听到了动静，立时惊醒，连忙站起身转头去看。 却听已经走到他们眼前的杨戬带着慵懒的口吻，漫不经心的道：“换班了。” 那两个天兵刚刚睡醒，还有些糊涂。 听了杨戬的话，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恭敬道：“你们三位是？” 杨戬却不回他的话，不耐烦的指了指山里，道：“叫你去搜山啊。” 听了这个与之前不同的命令，两人立时醒了。 警惕的问道：“谁的命令？”他问的对象却不是杨戬，而是另一边的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微微弓着身子，捏着嗓子道：“当然是金乌殿下。” 那两个天兵一听，这下再无怀疑，当即应了一声，疾步向山里跑去。 等他们转过了前面的岩壁，三人不敢耽搁，当即迅速遁走。 没跑出多远，玉鼎真人就停下脚步，弓着身子低声怪叫。 杨戬听的一惊，当即又作势让他噤声。 卫宁则警惕的四下观望，手中兵器也紧紧握住，以防随时可能有的攻击。 杨戬被玉鼎真人整的无奈，见他怪叫个不停，无奈的将两人的头盔抬起。 压低声音急声问道：“你怎么啦？”边说边回头观望，唯恐他们追来。 玉鼎真人弓着腰、张着嘴，几乎翻了白眼，哑声道：“它咬我肚脐眼。” 这个答案，听的卫宁和杨戬都是一愣。 听着玉鼎真人又再开始的怪叫，杨戬立时恍然，顾不得多说，当即伸手去拍他的肚子。 这一动作，本来是想让小狗安静下来，不想却让玉鼎真人嘴张得更大，怪声更响。 杨戬边拍，边冲玉鼎真人连连‘嘘’声，指望他能忍一下。 见毫无效果，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一把捂住玉鼎真人的嘴。 看清路途，冲卫宁使了个眼色，当即一手拖着玉鼎真人的胳膊，一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拖走，卫宁当然留下断后。 第130章 冤家 三人一路疾奔，出了山，当即脱下盔甲。 玉鼎真人一边跳脚一边手忙脚乱的扒开衣甲，先把小狗掏出来。 再顾不得其他，当即喘着气，翻着白眼坐倒在地上。 卫宁和杨戬除下衣甲头盔，见玉鼎真人衣衫散乱，头盔歪在头上，一手擎着小狗，兀自坐在那儿喘着粗气。 杨戬抿唇失笑，蹲下身一手接过小狗，一手扶起玉鼎真人，“道长，此处还不安全.你赶紧脱下衣甲，我们离开这儿再歇不迟啊。” 玉鼎真人却似是没了力气，杨戬一把竟没扶的起来。 他坐在那儿有气无力的挥着手，却是说不出话来。 杨戬见状微微蹙眉，略一寻思，他起身将小狗递给略有怔忪的卫宁。 继而蹲下身，两手使力，将玉鼎真人硬生生提了起来，“赶快走，他们很快会发现，不消片刻就会追上来的，你想被抓啊？”杨戬的声音已带了厉色。 玉鼎真人一听，当即瞪大眼睛，挥着扇子道：“你说的对，快跑。” 说完也不管两人，当即扭身就跑。 他变化这样大这样快，卫宁和杨戬都是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 继而看着他的方向，杨戬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摇摇头。 一把接过面有难色的卫宁手中的小狗，笑着拉起忍笑的卫宁，“我们走。”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边跑，杨戬一边回头，对已跑远的玉鼎真人道：“道长，我们既然路途不同，就此别过，保重。” 说完，两人携手向西疾奔。 玉鼎真人正自发足狂奔，听了杨戬的话，脚下一窒，继而反应过来，自己却是着急之下跑错了道。 当即懊恼跺了跺脚，又发足追着卫宁和杨戬方向狂追。 三人一路疾奔，跑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在身处的树林中得一棵大树旁停了下来。 跑了这么久，就是卫宁，也有些气喘，杨戬更是扶着树大口喘气。 玉鼎真人倒是速度不慢，和两人相差不过几步。 见两人率先停下，他也心下一松，翻了个白眼，坐倒在地，气喘如牛。 现在正是午后，金乌正盛，燥热难忍。 三人在这树荫之下歇息，片刻，卫宁率先恢复，取出水囊递了给杨戬和玉鼎真人。 两人也不推辞，跑了半天，正是口干舌燥，接过水囊大口饮着。 玉鼎真人喝了水，当下仿似回了魂。 挥着扇子笑着道：“好了好了，跑了这么远，他们一时半会儿就追不上来了。” 杨戬也是心下欢喜，一边擦着汗，一边点头同意。 手上一动，看到玉鼎真人手上的水囊，当即转头去看靠在树干上的卫宁，目现关切询问。 卫宁摇摇头，以示不渴。 杨戬却没有释然，晃了晃手中的水囊已是空空如也，一把拽过玉鼎真人手中的水囊，也是差不多。 当即懊恼的皱了皱眉，顺便白了兀自欣喜的玉鼎真人一眼。 转头对卫宁道：“我一会儿就去寻水源，天气燥热，我们又长途疾奔，你不喝水不行的。”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卫宁虽然是无所谓，却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杨戬这才放下心，休息不提。 玉鼎真人本是背对着两人，听了这话，转头略带惊奇的看了看两人，继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眯着眼睛伸着扇子，指指杨戬又指指卫宁，“咦，你们……” 杨戬被他笑的寒毛倒竖，和卫宁对视一眼，见她也是一脸莫名。 当即转头警惕的看着他，一把将他略有些放肆的扇子从卫宁面前扫开。 见他再没有有别的动作，莫名其妙的白了他一眼，偏头不去看他。 玉鼎真人兀自笑了半晌，却见对面两人看着他都是一副见到脏东西的样子，当即丧气的收起笑。 转过身，摇着头感叹道：“唉，年轻人啊！” 任凭他在那儿长吁短叹，这边两人都懒的理他。 他也无趣，终于消停下来。 半晌，玉鼎真人终于气定神闲的站起身。 对已经站起的卫宁和杨戬郑重道：“咱们分道扬镳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却被杨戬一把拽住。 玉鼎真人一惊，满面警惕的回头看着杨戬。 杨戬却是没有别的意思，关心道：“你去哪儿？” 玉鼎真人此刻身心放松，听了杨戬的话，当即指着玉泉山方向。 笑着道：“我去……”话未说完，当即回过神，然后面色诡异的卡了壳。 他慢慢收回手，也不去看杨戬，又故作高深的摇着扇子道：“贫道云游四海，走到哪儿算哪儿。” 见他又是这样一副神棍的样子，满嘴跑马，杨戬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不去看他。 玉鼎真人看清了杨戬的反应，当即有些尴尬，两人一时间沉默而立。 卫宁靠着树站着，看着这一对冤家在那儿说话，但笑不语。 忽然，有异动想起，卫宁微动了动耳朵，当即戒备。 却在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下的草丛中趴着的两个身影，细细分辨，却是妖气。 卫宁随即放松下来，不是天兵天将，想来是两个路过的小妖，遂不再理会。 她却是不认识，那趴着的两个小妖正是与杨戬渊源颇深的两只狐狸精——五哥与狐妹，他们两次出卖了他，当下正是要去玉泉山拜师的。 幸而不是杨戬发现的，否则，他们必定有难了。 玉鼎真人倒不是真能耐得住的人，所以他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他用扇子拍了拍身旁正在抚摸小狗的杨戬道：“哎，朝玉泉山的路都埋伏了几千个天兵天将，你还要去拜师吗？” 语气里有些矛盾挣扎，再听又有些期待的意味。 杨戬当然是听的出来，他抬头看了看这个不正经的、可能就是他要去拜得的师父的人，没好气的别开眼，赌气道：“不去了。” 玉鼎真人当即急了，他不想收下他惹麻烦是一回事，这小子畏惧艰险，半途而废却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激动的道：“你不想拜师啦？” 杨戬略有些颓然又带了几分故意的道：“想啊，可是我觉得那个玉鼎真人，应该没什么大本事吧！” 玉鼎真人听的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眉毛使劲跳了几跳，才忍着心酸强笑道：“他，他可是元始天尊的徒弟啊！元始天尊，知道吧！” 听他话中的炫耀之意，杨戬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毫不在意的道：“不就是三清之首吗？好师傅不见得能教出好徒弟啊！你说是吧，桃儿。”说完还故意回身向卫宁求证。 卫宁只带着浅笑，摇摇头转开了头，不再去操心这一对冤家师徒。 第131章 拆穿 一句话，说的面有得色的玉鼎真人一口气把脸哽成了猪肝色。 他脸上带着苦笑看了卫宁一眼，又转向杨戬，有些咬牙切齿的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个好徒弟呐？” 杨戬闻言笑了，当即转过头，带着一丝戏谑和玉鼎真人对视道：“要是真的是好徒弟的话，他就不会被那些天兵天将追的满山乱窜哪！” 玉鼎真人哭丧着脸偏头长叹一口气，用扇子敲了敲脑袋，坚持死撑到底，绝不承认，“哎呀，你怎么那么愚拙哪，贫道早就告诉过你，玉鼎真人闭关了，闭关了，他们追的不可能是玉鼎真人!” 杨戬白了他一眼，打算治治这个死鸭子嘴硬的人。 他笑着走了两步，朗声道：“如果玉鼎真人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些天兵天将应该听过他的名号啊，怎么还敢追他？” 这下子，玉鼎真人终于词穷了，他张口结舌的指着杨戬，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终于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留下一句“我走了。”抬步就走。 等他走出去近十步的时候，杨戬和卫宁打了个眼色，慵懒的来了一句：“玉鼎真人。” 那疾走的人，当即悠哉的答应一声转过身来。 这下子，彻底露了底，再藏不住了。 玉鼎真人回过神来心道不好，苦着脸在原地静默。 终于，卫宁掩唇笑出了声，看看尴尬的玉鼎真人和没好气的杨戬，摇头叹道：“你们哪！” 杨戬也是好气又好笑，白了对卫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的玉鼎真人一眼，他又立刻低下头。 总是杨戬占着理，他板起脸踱到低着头苦着脸的玉鼎真人身边，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闭口元始天尊的徒弟，你说这些事情该不会是假的吧！” 玉鼎真人被当众拆穿，里子面子全丢了，当着受骗的人还是心虚气短的。 他对杨戬讨好的一笑，再无虚言，“当然，亲徒弟！” 杨戬满心郁郁，半是迁怒半是好奇的道：“那你为什么不去闭关呢？” 玉鼎真人颓然的长叹一口气，懊恼道：“我把那回事给忘了，当我想起的时候已经错过时辰了，我现在正满处找地方闭关呐！” 对他的不着调叹为观止，杨戬心情复杂的看着他想着什么。 他到底心思灵动，对玉鼎真人失望后，又立刻想起别的出路。 他闪到玉鼎真人面前，略带了急切的道：“哎，带我去见元始天尊吧。” 玉鼎真人心下莫名，“干什么？” 杨戬眨了眨眼，理所当然的道：“拜他为师啊！” 玉鼎真人听的瞪大眼睛，僵在那里。 他这副模样，看的杨戬莫名其妙。 正在他几乎要在他眼前挥挥手，唤他回神时，玉鼎真人苦着脸笑出了声。 笑了半天，看着满脸认真的杨戬，他又强撑出一副笑脸，“我师父是三界中辈分最高的神哪！再说，他老人家正在闭关，不会收徒弟的。” 杨戬本来也是临时起意，后来越想越觉得可行，心中更是坚定。 听了玉鼎真人的话，他先是有些不以为然，继而又被他说的糊涂，所以开口问道：“什么是闭关呢？” 玉鼎真人无奈，“闭关就是把自己关起来，除了吃饭、睡觉、拉……其他的时间都是用来修炼的。修炼的过程中呢，不能有人打扰。” 杨戬听的一知半解，坚持不懂就问，又问了闭关之人被打扰的后果。 玉鼎真人虽不耐烦，却理亏在先，所以絮絮叨叨的又说了许多。 听的杨戬心里打鼓，却仍是坚持请玉鼎真人带他去见他。 玉鼎真人说了一大串，就是想打消他的念头，不想他仍是坚持己见。 连忙坚决的摇头拒绝，打死也不肯。 杨戬见事不可为，只得退而求其次，让玉鼎真人告诉他位置。 其实，这些事，和卫宁说，或许更有效果。 可是杨戬一是不愿再让她为难，她已经帮了他太多太多了，他更想凭着自己办成这拜师的大事，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和坚持！ 卫宁在一边当然听的清楚，却没有插口。 拜师是大事，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真的不愿意插手。 不止是夹在天庭和他们兄妹之间为难，也是不愿太过让大金乌难做，更是想成全杨戬最后的坚持与骄傲。 认识了这么久，她深知杨戬内心的苦楚与骄傲。 如果这件事他办不成，不用她劝，他只怕就被自己给打倒了！ 卫宁打定了主意，一切看天意，她不会阻止也不会再帮手。 玉鼎真人终于被问得不耐烦了，在要求杨戬不能把他供出去后，告诉了他位置。 杨戬喜出望外，丝毫不惧路途遥远，看着那个方向踌躇满志的发下宏愿：为了表示诚意，他要从这里一步一步走到昆仑山。 玉鼎真人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踌躇满志上，他低头看着杨戬紧紧抱着的小黑狗道，不可思议的道：“你真的打算到哪儿都带着这东西吗？” 杨戬立时被拉回了现实，他抱起小狗，看了看它，眼中有一丝迷惑。 抬手轻轻的抚着小狗，有些颓然又带着肯定的道：“它离开我，一定活不成的！” 边说，他抬起头看着面色诡异的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看着杨戬的神态动作，立时大惊。 他向后跳了一大步，激动道：“千万不能送给我，我告诉你我最讨厌狗了。” 说完不等杨戬开口，转身就走。 那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看的杨戬心头火起。 不服气的冲他的背影喊道：“我又没说要送给你。” 随后抱着小狗慢慢踱到卫宁身边，抚着小狗面色有些挣扎，微低着头欲言又止。 卫宁目送玉鼎真人走远，看着来到身边的杨戬。 垂眸看着小狗，她随口道：“要把它怎么处置呢，再找人来收养吗？” 杨戬一怔，继而抬起头，和卫宁平静的眼眸对视半晌，眼中终于再不见一丝犹疑。 他睁大眼睛，看看手中的小狗，满面郑重的对她道：“不，我要把它留下，我要养它。” 卫宁面色无波，勉为其难的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那么，从此之后，它不再是丧家之犬了。” 杨戬听的一窒，抱着小狗的手也僵了僵。 第132章 哮天犬 卫宁抬起头，看着杨戬，浅浅一笑：“因为，它有了你。相信三儿和哪吒，还有瑶姬都会喜欢它的。我也是。” 眸光一闪，杨戬转眸去看卫宁，只看见她如水的眸中是郑重。 这是……承诺，而不是怜悯或者单纯的安慰。 终于，他笑了，他大力的冲卫宁点头。 眼底的惶惑、挣扎，霎时间仿佛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目坚定与不屈，还有，自信与决然…… 种种复杂之色闪过，最后只剩喜悦与决心。 卫宁看的分明，自是暗自松了口气。 杨戬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面上一派轻松。 抬起头要说什么，不经意间看到卫宁手中的水囊。 当即收起笑，将小狗递给她。 看着卫宁有些愣怔的样子，杨戬抿唇一笑，拿过水囊，“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打水。它先交给你了，我马上回来。“边说边摇摇水囊。 说完，转身就看准一处大步跑远。 卫宁面色有些古怪，看着远去的杨戬，她勉强放松有些僵直的手臂。 幸而小狗很乖，静静的趴着，几乎不动。 慢慢的，卫宁终于放松下来，看着小狗勉强算是可爱的样子，嘴角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 没多久，杨戬就打好了水大步跑了过来。 杨戬笑着一手接过小狗，递给卫宁，“喝些水，很清甜的！” 卫宁当然不会反对，坐在草地上，接过他递来的水袋，浅浅的饮了一口。 杨戬这会儿正蹲下身将小狗抱起，和他平视。 他笑的开心，逗弄了它一会儿，柔声对着它认真道：“从现在开始啊，我就是你的主人，你我生死与共，只要我活着，就不许你死，啊！” 小狗也是争气，从始至终一眨不眨的看着杨戬。 看的他更高兴，他一边笑着逗弄小狗一边和身旁的卫宁显摆，不停口的夸它。 卫宁看着他难得的孩子气，没有和他抬杠，笑而不语。 杨戬兀自得意开心，终于想起要给小狗取个名字，“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叫做……” 他滞了一滞，偏头苦思。 很快，他面色变得沉肃，缓缓抬眸看着浩瀚的天空，冷凝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哮、天、犬” 说完，又像示威宣泄一般，站起身看着天空大吼一声，“哮天犬！” 这个名字听的卫宁一怔，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她定定的看着面前满面沉肃，满身戾气的杨戬，似乎第一次认识他。 第一次，卫宁真正深深的认识到，眼前的人，是真的长大了。 不是外貌体型的单纯变化，而是这冲天的豪气，自成的霸气的凝结。 看着眼前这个稳重可靠、豪气干云的身影，终于，卫宁自心底深处感受到了眼前的人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伟岸男子了，自此之后再不能也不会用看小孩的眼光看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不禁让她耳目一新、感慨万千…… 停留半晌，杨戬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着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回过神，询问过卫宁后，两人一狗重新踏上远途。 直到他们走远了，隐身在不远处的两只狐狸精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五哥本来一心想去寻大金乌告密，却被狐妹劝的熄了这心思。 一时间，两人颇是泄气，只觉着前路一片昏暗。 机缘巧合，想着巴结了这玉帝的儿子，帮他抓住杨戬，立了功能让他们成仙。 结果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看着实在无望。 两人便想着拜了名师，潜心修行，有朝一日能白日飞升，那就是他们天大的运气了。 之前听说了玉鼎真人的大名，两只狐狸记在心里，当成了救命稻草。 不想这一心要拜得名师却是个骗子，两人不禁气闷不已。 狐妹这下没了目标，泄气的问五哥的打算。 五哥沉吟半晌，还是决定去昆仑山找真神拜师。 就算是人家不收，也能有个庇护之所，好安身立命。 两人拿定了主意，于是几乎一路尾随着卫宁和杨戬上路。 却说，这边两个金乌追丢了人，实在懊恼。 却不敢隐瞒不报，不论如何，总是发现了杨戬的行踪，也算是有收获。 两人一合计，商定由四金乌继续沿途搜寻追踪，由五金乌前去玉泉山禀报。 大金乌听的有些气闷，好容易寻着了踪迹，却又给他跑了。 不过，也不是太过焦虑，相比杳无音讯，露了形迹就好办了。 除了这个算是个好消息外，大金乌又收到一个坏消息。 五金乌也是年纪小，只是气不过自家大哥被诋毁，所以就把玉鼎真人的胡言乱语全给说了出来。 听了这样的无稽之谈，那个野道又逢人就说，把大金乌气的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打人。 再加上天蓬元帅在一边嘲笑作怪，直把大金乌恨得咬牙切齿。 通令将玉鼎真人和杨戬兄妹一起通缉，发誓要亲自揪了他的舌头拔了他的牙。 五金乌听的噤若寒蝉，领命不迭，再不敢说话。 在大金乌发了会儿火后，连忙找了空子请辞。 大金乌忍着气交代弟弟要认真办事，细心查找，然后就打发他回去了。 结果他一个人也不得清净，不停的被天蓬火上浇油，又不能把他怎么样，不禁气上加气。 又不能离开，无处发泄怒气，只能忍着火日日巡山，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一路上，添了个哮天犬，杨戬身上隐隐的阴郁散去不少，整个人愈加开朗爽利，更多添了几分意气风发。 对此情景，卫宁也是喜闻乐见的。 毕竟心中郁结，于己于人都是祸非福。 接下来的路程，想来是临时更改了路线，倒是清静，没有遇到一点阻滞。 就是卫宁对外物不在意的心性，看着杨戬日日和哮天犬一处，那般亲近，也不禁对亲眼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哮天犬多了一分亲近与喜爱。 杨戬乐见其成，他当然是希望卫宁也喜欢，至少不排斥他在意的人和物，心中只觉甜丝丝的。 第133章 遇险 无独有偶，杨戬和卫宁一路跋山涉水，另一边杨婵独自负着哪吒的尸身也是一路辛苦跋涉。 只是心中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杨戬心中发急，一路上又甚是顺遂，两人也脚程不慢，终于在深秋之际，赶到了昆仑山。 他没想到的是，他为表虔诚，一路步行前来，终于是被有心人赶在了前头，正是那两只和他渊源颇深的狐狸精。 那五哥心眼不少，拉着狐妹让她不急。 准备跟在杨戬二人后面拜师，意欲让杨戬为他们先去探路。 于是等杨戬他们到了这里，两只狐狸已经早早到了，躲藏好暗中密切关注。 杨戬辛苦跋涉，终于到了目的地，欣喜不已，脚下不停的入了山。 走了半日，总算是看见远处有殿宇的形影了。 这里，卫宁算是来过的，只知道山门处有封印。 却也没有步行而入，而且这山中四通八达，她也不知结界具体在哪里。 一路走着，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杨戬，却不想在拐过一处山壁时，突然有山石崩裂之声传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身旁山壁处裂开一个不小的山门，像是山壁张开一张大嘴，狰狞可怖。 紧接着从里面刮出一股强劲的阴风，将卫宁、杨戬和哮天犬朝内吸去。 两人怎么会坐以待毙，两人仓促之下双手紧握，脚下使力，努力稳住身形。 杨戬一手抓着卫宁，一手拉住哮天犬，拼力往外挣扎。 哮天犬当然是毫无助益，杨戬也是力有不逮，只剩卫宁拼力支撑。 要是卫宁在全盛之时，不说与这阴风较力，立刻拔了这处祸害也是反掌之间。 可如今法力所限，又缀着一人一狗，勉力半晌，终于脱力，二人一狗被吸了进去。 这番情景却是被隐于一旁的两只狐狸精看个正着。 一进了山，两只狐狸便悄悄在后尾随。 杨戬无从发觉，卫宁也是心中有事，没有留意。 见两人遇险，狐妹心思单纯，心眼甚好，看的不忍，提议去帮忙，却被五哥骂了一顿。 五哥奸险，就是陌生人受了磨难，他也是乐得看热闹。 更何况曾经和他有隙的杨戬，更是幸灾乐祸。 不去火上浇油也是怕惹祸上身，又怎么可能会去帮忙。 身在局中，杨戬更能感受到此时的危机，心中惊怒。 这样一来，立刻触动了身上的天眼。 天眼发威，重击在山壁上，那风口立时熄了风，合了个严实。 卫宁杨戬本来正拼力向外使劲，这一下突然撤了外力，把两人闪了个正着。 连退了几步，两人才勉力相携稳住身形。 刚站稳，就见偌大的哮天犬朝他们飞来。 杨戬大惊，一把将卫宁推开，然后前冲一步，接住了哮天犬。 他自己却被带的连退数步，险些摔着，幸好被卫宁扶住，这才松了口气。 顾不得自己和怀中的哮天犬，甚至不及放下哮天犬。 杨戬急急转过身，拉着卫宁就往一边跑，只想离这诡异的地方远点。 拐过岩壁，杨戬手一软，松开哮天犬，扶住卫宁。 关切的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问道：“卫宁，你没事吧？” 危机解除，无人伤亡，卫宁也是松了口气。 见杨戬急的白了脸，一边擦汗一边回了个安抚的笑意，“我没事，你呢？” 看着那风口处，形似犬牙，交错伫立，有些诧异。 但她却没有多想，只因这里乃是昆仑，天下道法之源，怎么可能有什么魑魅魍魉作祟。 听的卫宁无事，他也未看出不妥，杨戬放下了心。 见了她询问，当即感到一阵脱力。 眩晕之感转瞬即逝，杨戬仔细感觉，全身上下没有痛处，也是放下了心。 劫后余生，他格外开心的说没事。 见两人都安好，杨戬回过神少不得将哮天犬也检视了一番。 有他之前接住它，当然是无碍。 他笑着打趣了两句，却是引得卫宁也摇头笑了。 遇到这样惊险的事，少不得出了一身汗。 又是赶了半天路，于是卫宁提议歇会儿再走，杨戬当然是没意见。 可他也心急，都到了这里了，哪里还歇的住。 没一会儿，就跳起来急着赶路。 卫宁也体谅他，于是两人再次启程。 经了之前的事，两人换了条路，走的也小心不少。 知道杨戬最是执拗，什么事不自己经历了，任谁说也是不信不甘休的。 所以，虽然卫宁边走边跟他说了结界的事。 杨戬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只说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他不怕，一定会努力通过的。 像是怕卫宁担心，他边走边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要如何如何…… 他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卫宁只是笑着听着，却没有再说什么。 正说着，杨戬却是像碰上了一堵墙一样，给撞了回来。 见状，卫宁立刻停下了脚步，结界到了。 说起来，幸好杨戬一路越说越起劲，本来他是和卫宁并肩走着的。 后来就侧着身子，再后来就在前面倒着走着和卫宁说话。 这幸好是他走的不快，否则这一撞，非得再弹回来撞到她不可。 杨戬从未见过结界，听卫宁说了，心里也没有什么概念。 现下被这么一撞，又见了卫宁的动作神情，立刻知道身后的是什么物事了。 他带了新奇，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探手敲了敲又摸了摸，还使劲推了推。 却是没什么用，根本推不动，也就进不去。 见此，杨戬心里也有些没底。 却不愿在卫宁面前失了风度，正想打起精神和卫宁调侃了这结界几句，却被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 “昆仑山禁地，外人不得擅闯。”是清羽，卫宁听的分明。 这突然冒出的声音话听的杨戬心中一惊，等听清了却也有了底。 有人招呼就好，否则那才是白来了。 他回头冲卫宁笑了笑，然后转过头面朝里面，稳下心神扬声道：“我是灌江口的杨戬，是来拜师学艺的。” “你也是要拜元始天尊为师的？”那声音又道。 杨戬一听大喜，终于是让他找到了。 欣喜的偏头去看了看卫宁，冲她示意就在里面。 又立刻回过头兴奋的道：“是啊。” 卫宁却是心下暗叹，这清羽，语中分明带了戏谑，可叹杨戬，聪明如斯竟没有听出来，可见是何等欣喜若狂了！ 第134章 跪求 果然，那声音接下来就给杨戬泼了一盆冷水，“元始天尊早就不收徒弟了，你回去吧。” 杨戬一听急了，“我从青城山徒步而来，跋山涉水，历经了多半年才走到这儿啊！” 清羽倒也算是有耐心了，听了杨戬的话，他不以为意的接道：“来这里拜师的，都经历过千难万险，你那点磨难算不了什么，你回去吧。” 这番话却是让杨戬心凉了半截，满心的期望尽数化作了虚无。 想到前事，念及心里的抱负，思及未来，他满心茫然与悲凉。 一时间悲从中来，失神的喃喃道：“可是杨戬……” 话未说完，当即气血上涌，悲愤道：“我身负着血海深仇，我必须要练得一身本领，请你网开一面好吗？” 说到最后，已经是带了哀求。 卫宁就是再淡然处世，也不禁微偏过头，心中一声长叹。 可是，终是有太多顾忌，太多不得已，她也只能付之一叹了。 清羽听了，却是不喜，“为了报仇学本事，天尊他更不能收了。” 杨戬满心悲戚，不服道：“为什么？” “没有本事，已经是一身杀气，若真有了能耐，只怕不是三界之福啊！”清羽一针见血。 杨戬听的不服，更是心绪激荡，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只当是元始天尊看不上他，一时间哽的说不出话来。 卫宁虽然知道他家的委屈，明白天庭的不公，为他母子之情所感，被他冲天豪气所动，但心底也是有此担忧的。 听到清羽如此说，虽是不忍杨戬悲戚绝望，却也未必没有暗自松了口气。 偏过头，卫宁正为难该如何劝慰于他，却见杨戬眼中重新有了光彩. 他抬起头，试探的问道：“那，如果我不报仇，他会不会收我为徒呢？” 说到最后，心中存了侥幸，不免喜形于色。 他虽然满怀期待，却还是再次被打落尘埃。 “也不会”清羽声音恬淡清冷，却是斩钉截铁。 杨戬顿时失了笑意，满心决然道：“我可以不报仇，我只希望跟我母亲团聚。希望您网开一面，让我见见他老人家好吗？” 卫宁不愿看他失落绝望的样子，偏过了头。 果然，清羽似也有些无奈，却仍坚决的道：“天尊正在闭关，不能见你。” 到了绝境，太多打击却依然未压垮杨戬。 到了这个时候，这里已经是他最后的指望，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放弃。 他心一横，决然道：“好，那我就跪在这里，等他老人家出关。他要是不收杨戬，我就跪死在这里！” 说完，也不回头，兀自咬了咬牙，一撩衣襟，挺直脊背跪倒在地。 清羽倒也处变不惊，“那你就跪着吧！” 卫宁看着杨戬些微有些颤抖的身躯，不禁无奈。 他虽然有赌气之嫌，却也是真的有决绝之意。 想到以后，卫宁不禁有些头疼了。 算了，他这会气血上头，说什么怕是都听不进去，还是先让他跪着冷静冷静吧。 冷静了，清醒了，才能听的进劝说。 静默片刻，卫宁拿定了主意，再不去看那一人一狗。 侧移几步，在石壁边盘膝而坐，闭目打坐。 杨戬此时此刻只有满腹的茫然和满心的惊恐，顾不上关注外物。 他此时此刻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前路如何，他一无所知，也真的不敢去想。 杨戬现在，心里一片茫然。 要是元始天尊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他怎么办，他还能去哪里拜师学艺…… 一会又想，卫宁接下来会怎么做。 虽然是死也不愿意让她看到他此刻狼狈如斯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想她离开。 有她在，他虽然狼狈卑微，心中终究还是有有着底气和勇气。 她要是就此离去，他只怕再撑不下去了。 是啊，他此刻的确是在硬撑啊，杨戬不禁心头苦笑。 可是他还能如何，天下之大，他是真的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啊！ 片刻，他回过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偏转僵硬脖颈。 看到不远处盘膝闭目静坐的卫宁，杨戬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他满心的惶惑、恐惧、茫然、都化作了满腔热意，直冲到双目。 杨戬咬紧了牙关，强行忍住，重重的吸了几口气。 终于，双目隐现的晶莹褪去，只剩满眸星灿与柔和，以及唇边暖若春水的笑意。 伸手抚了抚站在他身侧的哮天犬，杨戬长长出了口气。 转正脑袋，慢慢收起笑意，双臂下垂，郑重的跪直身子。 这一幕一点不落的被山腰上两只狐狸精看在眼中，各有所思。 单纯如狐妹，是有感于杨戬的执着、坚毅和诚意，忍不住出口称赞。 奸狡如五哥，却是得了提示，准备效仿之。 于是，两只狐狸精，换了个地方跪求收留。 不说这两拨人，在这里一耗就是数天。 只说另一边的杨婵，历尽千辛万苦，耗时将近半年之久，终于是将哪吒带回了乾元山。 一见到金光洞的大门，她心里一松，便气力耗尽倒在地上。 杨婵撑着最后一口气，虚弱的将洞门叫开，终于是安心的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身在金光洞内了。 一清醒，杨婵看见躺在她身侧的哪吒，她立刻坐起身。 顾不得自己气虚体弱，急声问太乙真人哪吒可有救。 答案令她放下了心，魂魄未散，还有得救。 可太乙真人又说，这救不救的了哪吒，还是得看天意，这让杨婵的心又提到了半空。 太乙真人也没有卖关子，他说要救人须得他接连施法七七四十九天，才有希望挽回。 于是接下来他准备一应事物，让杨婵有暇休息一天，恢复体力。 第二天太乙真人就令杨婵护卫，开始施法。 第135章 慌乱 七七四十九天后，哪吒的魂魄才勉强被聚合。 尽管哪吒的元神极其虚弱，太乙真人和杨婵还是都松了一大口气。 然后太乙真人吩咐杨婵建一座哪吒行宫，将哪吒的肉身用黄泥塑成塑像。 再受三年香火，这样才能神魂归一，真正重生还阳。 香火不是随便就有的，非诚心不可得。 所以杨婵自领命去寻了一处荒弃殿宇，做以为哪吒行宫，将哪吒塑身成像，立于殿中。 而她则化身为此地庙祝，为人解签排忧，一时间香火倒也不少。 接连跪了数天，就是杨戬心里也有些绝望，只是仍在木然的维持着动作而已。 更不用说心智丝毫不算坚毅的五哥了，早就想跑了。 杨戬这边还有卫宁每天为他准备食水，机灵的哮天犬也天天在山里乱窜，偶尔叼来些野果甜草给杨戬。 五哥虽然是不用吃饭也可撑上许久，却是忍不住馋意、更受不住苦熬。 他不想前功尽弃，于是就撺掇老实的狐妹去给他找吃的。 狐妹心思单纯，哪里说的过他的巧舌如簧，虽是心里觉着不敬有些不甘心却仍是听话得去寻了。 狐妹一走远，五哥当即对着群山表白自己的诚心。 哑着嗓子喊着有两只狐狸同来，一只忍不住已是放弃了，只有他依然在坚持，请天尊开眼收下他这个诚心之狐狸。 最后，更是唱做俱佳的哭倒在地。 话说这两拨人，跪了这么许久，也没有盼到天尊开眼，倒是等来了一路晃晃悠悠终于回到昆仑的玉鼎真人和紧随其后的大金乌一众。 玉鼎真人自从和杨戬他们二人分道扬镳以后，轻松自在的慢慢晃悠着往昆仑山而来。 倒是他运气不赖，随性而至，这里逛两日，那里凑个热闹，阴差阳错的一路都没被要拔他牙的大金乌碰到。 只是他这样自在潇洒，行迹无论如何也是掩不住的，终于是一路将大金乌给引了过来。 这一天，他终于是进了山。 不禁心安理得，欣喜不已的唱着小曲，优哉游哉的往内晃悠。 却不想乐极生悲，走着走着险些被那天刮出阴风的风口给吸了进去。 幸好玉鼎真人满肚子鬼主意，使了个法子好不容易脱了身。 这一脱身，直吓得他顾不得回头再看，着急忙慌、慌不择路的往山内狂奔而去。 外面千好万好，还是师门洞府最好，至少安全阿！ 那风口的动静不小，卫宁听到动静，立时面现警戒站起身来，有人来了。 杨戬也察觉到了，心生惊惧又不想半途而废，一时间不禁左右为难。 卫宁却是毫不迟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拉起他就走。 “有人来了，走。”杨戬没有挣扎。 他们停留的这里比较平坦，无处可躲。 倒是四通八达，哪里都能去，两人情急之下，匆匆往左侧山腰处奔去。 杨戬虽然是扼腕半途而废，却也是果决之人，最后倒是他拉着卫宁在跑了，自然也没有忘了哮天犬。 那哮天犬倒也机灵，跟在两人身后半步不拉，从头至尾一声吠叫都没有。 两人一狗蹲在山腰上的草丛后，悄悄探出头来看情况。 这一看都是诧异不已，继而略放下了心。 来人正是着急忙慌的玉鼎真人，他一路跑，一路往后看，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他。 不想正正撞在了结界之上，他速度不低，冲力不小，这一撞倒是摔了个倒仰。 就是杨戬满腹愁肠，看见他四仰八叉的样子，也不禁觉得好笑。 险些笑出声来，却是被卫宁推了一推，总算忍住。 结界被触动，清羽少不得再次出言警示。 玉鼎真人被摔得七荤八素，再听清羽说什么昆仑禁地，外人不得擅闯，当即火起。 他坐起身皱着脸骂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站起身。 清羽倒也铁面无私，“玉鼎师伯，师祖发过话，闭关期间，谁也不能进来。” 还没等玉鼎真人撸袖子和师侄掰扯，突然异变突生。 一阵光芒闪过，大金乌领着几个弟弟、天蓬元帅和几个亲兵出现在玉鼎真人身后。 玉鼎真人没有注意到，倒是被卫宁杨戬看了个正着。 杨戬大惊，卫宁也是心头一跳，两人不约而同连忙蹲下身，丝毫不敢造次。 玉鼎真人此刻的心思全在前面，哪里有心思去理身后。 听了清羽的话，他翻了个大白眼，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斥道：“少废话。” 边说边雄赳赳气昂昂的再次向前疾奔，后果与上次一样，又被撞了回来。 却也有不同，这次倒是没有摔倒在地，却是连连后退撞到了正上前的大金乌身上。 玉鼎真人没有防备，被烫了个正着，当即哀嚎一声大步往前跳去。 等他皱着脸伸手抚着背跳着转过身，看到黑着脸的大金乌倒是怔了一怔。 旋即，他正了正身子，不客气的对大金乌道：“哎，不识数的，这里可是昆仑禁地。打扰了元始天尊他老人家清修，恐怕你回去不好交代。” 天蓬元帅从善如流，立时劝谏。 大金乌却是面如铁铸，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的来了一句，“出了事儿，我顶着。” 这一番扰攘，终于又是引得清羽出声警告。 大金乌终究是心有顾忌，不只是这里有元始天尊坐镇，更有卫宁在此静修。 玉鼎真人听了这话，之前的郁结立时全消。 看着大金乌，面上满是志得意满，眼中也有不屑之色。 大金乌强忍怒气，眼眸微眯。 终是天蓬最善察言观色，看清形势，于是再次软语劝慰。 有了台阶，大金乌也是心下微松，却是不愿轻易放过玉鼎真人。 可打狗还要看主人，没有在人家师门口教训人家徒弟的道理。 到底还是天蓬巧言善辩有颜色，大金乌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最终强压下怒火带着一众属下离开了这里。 卫宁看的清楚听的明白，总算松了口气。 这玉鼎真人虽看着游戏人间，却也是傲气满腹。 大金乌心高气傲，哪里是吃亏的。 要是别的地方也还罢了，在这里起了冲突，不论他俩孰对孰错，玉帝都少不得要严惩大金乌。 从之前玉鼎真人的话中不难听出，他俩之间的过节不过是误会而已。 只因为两人傲气使然，更有杨戬兄妹掺和其中，才会弄得如此之僵，当真让人无奈。 为了避免冲突，隔开他们就是唯一的法子了。 不提卫宁所思所想，杨戬是真的松了一大口气。 这大金乌已是他心中的魔障，是他最恨的，誓死也要杀的人。 可在他没有丝毫本事时，更是他最惧怕的人。 见他走了，他只觉的心下一松，压力大减。 心知他一定不会就此远离，所以此地也绝非久留之地。 打定了主意，杨戬立刻偏头去看卫宁。 卫宁也想到了，见他急急转身，冲他点点头。 心意既通，两人当即起身从另一个方向往山下走去。 杨戬也能想到玉鼎真人有今日之祸，与他兄妹是分不开的，当然是不会扔下他不管。 更何况他是地头蛇，比他们都熟悉地形，有他带路，逃脱也容易些。 于是，等两人轻手轻脚的从山上下来，杨戬没有立刻就走。 他将拴着哮天犬的绳子递给卫宁，指了指在那里徘徊的玉鼎真人，得到卫宁点头回应后，放心的向他摸去。 玉鼎真人挤兑走了大金乌一众，得意的了不得，过后却也意兴阑珊，摇着扇子在原地徘徊。 不想忽然被人突袭，不禁大惊。 却是想叫也叫不出声，嘴被紧紧捂住，来人力气不小，直接将他拖着走了。 第136章 惊险 等离了结界，看明眼前之人，玉鼎真人才算把心放回了肚子。 虽然还是不忿，但他听了杨戬的一番道理，却也不得不跟着两人一道撤离。 不管怎么说，总得先离了这里才真的能安下心啊，要是真的落到了大金乌手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三人一狗，警惕的贴着石壁匆匆前行。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方向却是往两只小狐狸安顿的地方而去。 他们还没有近前，倒是吓得两只狐狸精什么也顾不上的匆忙逃遁。 玉鼎真人跑的最快，遥遥领先。 等跑到两只狐狸精落脚的偏僻角落时，却是突然一声惊呼停下了脚步。 他这突然停步又惊呼，杨戬差点撞在他身上，又被他吓了一跳。 匆忙停下脚步，还不忘回身扶住卫宁，急声的问玉鼎真人到底怎么了？ 卫宁也是不解，带了询问去看佝偻着腰喘气的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却是喜形于色，言道他想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杨戬一听大喜，匆忙询问。 卫宁也是松了口气，这样逃窜不是办法，终究是躲不过他们的细致搜寻的。 要是真有一个地方可以隐匿，他们寻不到，时间长了，自然会再想它途，他们也就有了周旋的余地。 玉鼎真人又说了句话却是让杨戬皱眉，他因着距离较远，居然想要驾云过去。 杨戬听的无奈，这会儿估计满山都是天兵天将，驾云虽然快却势必会被发现，还不若稳妥一些走过去。 他耐着性子解释了半天，玉鼎真人却是有些犹豫不决。 杨戬心里着急，四下看了看，听得他还在啰嗦，气的跺了跺脚。 当机立断一手拉着卫宁，一手抓着玉鼎真人的发髻，朝前跑去。 玉鼎真人这番作态，看的卫宁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大难临头，当真是气定神闲的很哪！ 有玉鼎真人带路，三人脚程不慢，很快便出了这处峡谷。 可惜运气不好，峡谷外有人把守。 敌情不明，三人不敢硬闯，立即隐在石壁后，悄然勘查。 让人心生希望的是，这外面只有一个人在把守。 这人虽然背对着谷口，却也是三人都认识的。 那身形、那打扮、那兵器不是天蓬元帅又是哪个？ 看到是他一个人，三人都松了口气。 而且看情形，听声音他老人家眼下还是好梦正酣呢。 杨戬见状大喜，和卫宁对视一笑。 玉鼎真人却是看的叹为观止，翘起拇指赞了声好功夫，不禁让杨戬哭笑不得。 卫宁也是心下好笑，这般奇人，当真世间少有。 时机难得，杨戬当即向卫宁和玉鼎真人示意。 三人抓住时机，轻手轻脚的从天蓬元帅身前绕过去。 卫宁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此行尽数以杨戬为主，自是欣然点头。 玉鼎真人看的目现玩味之色，也是点头应下。 于是杨戬牵着哮天犬在前，玉鼎真人居中，卫宁断后，三人蹑手蹑脚的悄悄向天蓬元帅处走去。 在天蓬元帅站着的大石下静立片刻，观察到没有异变，三人立刻开始半蹲着，从那大石下的小径上向前路蛇行。 三人一狗都是轻手轻脚到极点，唯恐吵醒呼噜声大作的天蓬元帅。 不想天不从人愿，当三人并作一列，尽数行至大石正前方时，天蓬元帅正好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听的呼噜声停了，三人心中一紧立即停下动作，惶然的抬头去看守门人。 天蓬元帅正睁着眼睛，迷茫的看着蜷着身子的三人。 杨戬和玉鼎真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卫宁也不禁提起了心。 看天蓬先是迷茫，继而慢慢清醒，最后更是瞪大了眼珠。 杨戬惊惧失措的低下了头，卫宁则是暗暗掐起手指，一有异变，她只怕就不得不出手了。 而玉鼎真人的反应最是特别，他陪着笑，缓缓压着手势，轻声道：“继续睡，继续睡。” 听的卫宁怔了怔，杨戬更是像看见鬼一样的看了看他。 被玉鼎真人一打岔，杨戬也立时惊醒，猛的回身拉住卫宁，再一手拽住还在说笑的玉鼎真人拔腿就跑，哮天犬自是紧追不舍。 他们这一动，天蓬元帅也反应了过来，当即挥着他的九齿钉耙，大叫着：站住，抓住他…… 听的天蓬的喊声，三人更是不敢停留，匆匆奔离此地。 天蓬喊了几声就歇了下来，他正暗自踌躇，却是不想他那几声喊正好将大金乌喊了过来。 大金乌问了究竟，得知杨戬刚刚从这里跑了，不禁气怒不已，责问出口。 却被天蓬巧言辩解，他没好气的瞪了瞪满脸无辜的天蓬。 不再迟疑，当即带人飞身去追。 知晓行踪暴露，三人脚下生风，丝毫不敢耽误。 却不想带路的玉鼎真人慌不择路，将大家领到了悬崖边。 亏得杨戬眼明手快，才一把将玉鼎真人拉住。 见他们有惊无险，卫宁也不需费心。 只眼下当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卫宁不禁有些踌躇。 旋即，听到动静，她偏过头就看见一个姑娘急冲过来。 气息并不陌生，还来的这般巧，让卫宁如何不心中生疑。 她心生警戒，移近两步与杨戬并立，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不想，那姑娘却是惊呼着从卫宁眼前冲过，向悬崖冲去。 杨戬和玉鼎真人刚稳住身形，就见狐妹没头苍蝇一样从他们中间向前冲去。 前面正是深渊，两人只看得人影闪现，当即大惊，不及多想就同时伸出手将她拉住。 第137章 三首蛟 等看清了来人模样，杨戬面现惊疑，玉鼎真人更是立时惊呼出声，连呼闹鬼。 顾不得理会有些呆怔的玉鼎真人，杨戬立刻警惕的开口问她为何会在这儿。 见状，卫宁心中有数了，看来是认识的，还有些纠葛在里面。 遂微微放下了戒心，眸中警惕之色也是渐渐化去，只手未离开剑柄。 听的杨戬询问，那姑娘有些张口结舌。 不等她说话，玉鼎真人就上前在人家头上、肩上乱摸，像是想确定她不是鬼。 狐妹急急说了一句自己是活的，然后嗔怒的甩开了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满眼不可置信，语带惊恐的问那姑娘究竟。 狐妹不好意思的说，之前是装死的。 玉鼎真人于是满心不忿，连斥她不老实。 他因此认定大金乌不识数，还到处去传，结果是被这妖精骗了。 狐妹倒也难得，居然面现歉然，开口道歉。 这一番作为，不禁让卫宁挑眉，也是放下了心收了手。 她在凡间时日也不算短了，见到的妖精鬼怪不少，虽然未必都是奸险凶残之辈，却都不缺狡诈本色。 这样单纯质朴的，倒是没见过，于是把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杨戬并不在乎狐妹，只忧心眼下的境况。 他只问了一句就转首四下张望，却是毫无头绪。 听到动静，追兵渐近，他面上带了急迫惊惶。 狐妹看的分明，却是眼珠一转，咬了咬牙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他们一定找不到。” 说完不等几人开口，当先掉头跑开。 杨戬心下不信她，看卫宁丝毫不为所动，不禁松了口气。 再看看玉鼎真人神色有异，似是有所意动，不禁急道：“哎……小狐狸的话不可信啊！” 狐妹尚未跑远，杨戬又不曾压低声音，当然是听的清楚。 她只是停下来神色复杂的回头一顾，又掉头继续跑。 卫宁一直在关注狐妹，将她前后的语态表情都看了个清楚。 这姑娘倒的确是单纯老实，否则也不会在之前说话与方才回顾之时都神态有异了。 看来，怕是前面有不妥。 只是大金乌只怕顷刻就到了，哪怕她现在变了模样，可也绝对不想和他打照面的！ 跟还是不跟，卫宁不禁有些为难。 玉鼎真人见杨戬阻他，郑重的偏过头，“那你在这儿等吧，后会有期。” 说完闪过杨戬，疾步追去。 杨戬阻之不及，不禁大急。 眼见他们远去，再想想现下处境，不禁为难。 这一转念，卫宁已是拿定了主意。 她再不迟疑，伸手抓住杨戬的手，对转过头面有难色的杨戬道：“赌一赌。” 杨戬也是果决的人，听了这话，当即眸中闪过决然之色。 反手抓住卫宁的手，也不忘牵紧另一只手里的哮天犬，转身急追玉鼎真人。 一边跑，卫宁一边问杨戬那姑娘的身份来历。 杨戬当然是知无不言，只除了隐去那虎哥的恶行。 见他语焉不详，卫宁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也不追问。 只细细再问了那两只狐狸精的脾气秉性，于是心中有了底。 此去只怕不是福地，不过此刻也是走投无路，倒不如随她前去。 置之死地而后生，未必不是破解死局之法。 打定了主意，卫宁不忘注意那在前领路的狐妹和沿路的态势。 杨戬毕竟是男子，不如卫宁心细，却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的想法，紧紧追在狐妹身后，和玉鼎真人齐步。 只因心中不安，又顾忌追兵，兼且路途有异，三人都没注意到狐妹竟是将几人往那之前的风口处引。 等转过岩壁，玉鼎只顾埋头跑，卫宁和杨戬却是看见了那处。 二人都是一惊，旋即停住脚步，杨戬还不忘拉住了还在前冲的玉鼎真人。 看着站在山壁一侧低着头不看他们的狐妹，杨戬不禁大怒，卫宁也是目现厉色。 旋即杨戬厉声责问，卫宁则是全神警戒。 看清了形势，玉鼎真人也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盯着狐妹。 听到厉喝，狐妹本就心中有鬼，心中害怕，不敢看他们。 立时急声冲那处喊到：“喂，快出来呀。” 三人闻言大惊，卫宁更是眼眸一眯，反手抽出了剑。 不等他们几人再有动作，那洞口却立时打开了，怪风再次刮来。 几人分立抵抗，不想这次风力较上几次大上数倍。 不说想办法脱身，几人甚至不能阻滞上一时片刻，就被吸了进去。 等阴风散去，几人稳住身形，卫宁这才有暇看清眼前的境况。 这里像是一个山洞，除了他们一行三人和狐妹，还有一个獐头鼠目的狐狸精，正和狐妹一起，站在三人对面几步之外。 在他们侧后两步，正盘膝坐着一个人。 那人却是让卫宁看的不解，看他的气息形态，似是精怪。 却又有淡淡仙气环绕，当真让人看不懂，他究竟是仙是妖。 不止卫宁在打量，杨戬和玉鼎真人也在四下打量。 突然听到玉鼎真人一声惊呼，却见他看着那人上空。 那里正悬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宝气萦绕。 卫宁虽是好奇此地竟有这等宝物，却也是不认识的。 不想这里还有认识的人，玉鼎真人惊呼过后，指着那明珠，惊异道：“这，这莫不是凌霄宝殿丢的那颗龙珠？” 听了这话，其他人没有反应，卫宁却是心头一凛。 凌霄宝殿的龙珠？ 她初到天庭时，听到关于瑶姬的第一件事就是与这个宝物有关。 听说它是被镇守凌霄宝殿的三首神蛟偷了去，而瑶姬追下凡间，却是未曾回天覆命，之后…… 既然龙珠在这里，那这人？ 卫宁看着盘膝坐着的人，不禁心中有了猜测。 再一联想外间坠在他们身后不远的追兵，卫宁心念电转之下，不禁有了想法。 听得玉鼎真人一口叫破，那人睁开眼睛面现得意，却是在不经意间扫见杨戬挂在颈间的天眼时变了脸色。 他迟疑一下，看着杨戬厉声道：“瑶姬把天眼给了你。” 这话出口，卫宁再无怀疑，见他目露凶光，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着痕迹的向杨戬移了移，几乎和他挨住。 第138章 激将 杨戬却是没有注意到，只听这人提起母亲，口气不善，当即条件反射般回手抓住天眼。 杨戬还没有答话，那只獐头鼠目的狐狸精，当即矮身在三首蛟耳边谄媚道的说了杨戬的身份。 见三首蛟在意，又立即狗腿的将他所知的杨戬一家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他的话听的杨戬面色冷凝，玉鼎真人则是好奇的将杨戬打量了一番，而那三首蛟却大笑着站起了身。 见他起身，杨戬立时全神戒备。 卫宁也是上前一步，握剑的手虽是低垂着，却也是挡住了杨戬半边身子。 杨戬大惊，立刻上前一步，将卫宁挡在身后。 这一动作，却是让卫宁皱了眉头，但杨戬却空前的坚决。 再加上顾忌三首蛟不好动作过大，卫宁竟一时挣不开他。 好在三首蛟却是没有动手，只大笑着将瑶姬讽刺了几句，话中不无愤恨。 杨戬抓着卫宁手臂的双手立时收紧，背部也似是僵住了，更是作势欲向前冲，又停下脚步，可以想见他的愤怒。 卫宁见状再不挣扎，只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他的背终于放松下来，双手也是松了不少，却是没有放开。 见他松了手，卫宁轻轻挣开，从他身后走出与他并立。 杨戬另一侧将他打量了半晌的玉鼎真人却仍是气定神闲，只看着杨戬恍然大悟。 感慨道：“原来是玉帝的外甥啊！” 知道他的没谱，杨戬只瞪了他一眼就别开了头。 长出了口气，倒是纾解了不少心中愤慨，只凝神去戒备那是敌非友的人。 卫宁对玉鼎真人的处变不惊已是早有领教，听他那般说，也不曾在意。 不想他又接了一句话，便是淡然如卫宁，也不禁暗叹。 “诶，那外面不识数的那个，岂不是你大表哥？”玉鼎真人瞪大了眼睛，幸灾乐祸的问杨戬道。 杨戬听了既好气又无奈，瞪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不想这无心的一句话，却是听的三首蛟变了脸色。 不等他说什么，卫宁瞅准他此刻心神不定，上前一步，朗声道：“那么，此地就是你三首蛟的腹内了。” 虽是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三首蛟听的微微侧目，饶有兴趣打量了一番卫宁，笑的不怀好意。 对卫宁道：“你这丫头倒是聪明，见识也算不凡了。只可惜长的太过平平无奇，要不然，让你做我老婆倒也合适。” 听他语出轻薄，杨戬大怒，上前一步就要和他拼命。 却被卫宁一把拉住，他偏头去看，却见卫宁面色平静，丝毫不为所动，还微不可见的冲他摇了摇头。 形势比人强，杨戬纵有冲天之怒也只能忍下这一时之气。 遂颓然的偏过头，退到原处。 见杨戬冷静下来，卫宁放下心事，微微一笑。 对三首蛟道：“小女子姿容惨淡，岂敢有此妄念。只三首蛟你心系如花美眷，只怕却是无福去寻了。” 本是带着笑的三首蛟听的面色一凝，冷冷的盯着卫宁，双拳紧攥，恨声道：“你说什么？” 言语间，释放出强大的杀气，汹涌而来。 他这般狠戾的表情，凌厉的杀气，其余四人莫不提起了心。 生怕他一爪挥过，那这口出狂言的女子就得血溅当场了。 杨戬关心则乱，疾步想上前护住卫宁，却被她死死抓着，动不得分毫。 他心里急得跳脚，一边的玉鼎真人却是看出了门道。 暗道这个不起眼也不爱说话的小姑娘，看着倒不是普通人！ 他总算是靠谱了一回，一把将杨戬拉住。 急急在他耳边悄声道：“你静静待着就好，否则只是添乱。” 杨戬听的一凛，想到卫宁的本事手段，遂放下了心和玉鼎真人站在一处，只心里仍是有些颓然与忿恨。 玉鼎真人这一番动作，正好让卫宁站在了他们俩前面。 见他将杨戬安抚住了，卫宁不再担心，遂全心应对眼前的三首蛟。 她丝毫不为他的威慑所动，随手把玩着手中的剑，云淡风轻的道：“你能在偷了龙珠如此之久后，仍然身负宝物安然在此逍遥，可见本领、运势都不算差了。只可惜，现下这昆仑山上有着以大金乌为首的四大金乌、天蓬元帅和十万天兵天将。莫不是你有把握在这般强大势力的围剿之下安然脱身？我好像没听说天庭赦免了你吧！” 听了这话，三首蛟当即大惊。 哪里还顾得上吓唬卫宁，有些惊慌失措的走来走去。 碍于三首蛟的淫威，也慑于卫宁未知的强大自信与气度风范，不论是玉鼎真人还是杨戬亦或是两只小狐狸，都是不敢出声。 一时间，这不大的山洞里除了三首蛟踏地的声音外寂静无声。 见他有些失了分寸，卫宁再接再厉。 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不经意的道：“唉，说起来，这些人倒是我们引来的。只可惜，我们又被有心人引到这里，祸水东引。倒是害了你，实在是罪过。也不知道是有心阿，还是无意呢！” 个臭狐狸敢害人，看着就一脸欠揍的模样，看谁先倒霉！ 听了这话，三首蛟停下脚步，刀子一样的目光立时看向两只小狐狸，只看得他们抖若筛糠。 卫宁仿若未见，继续道：“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可惜龙困于渊，最终也只能束手待毙了！我们这些小人物，能有您这样的大能陪着一起上路，倒是荣幸万分。” 赶紧的跑吧，大金乌要到了。 相比落到他手里，我宁可想办法从你肚子里脱身，卫宁心里不停腹诽！ 三首蛟听的面上一喜，当即仰头大笑。 没等他笑毕，就听的外间一声巨响，而他则是惨呼一声低下头伸手捂住了嘴巴。 见状，洞内的其他四人都面现惊异，戒备的看着他，两只小狐狸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 卫宁却是心头一跳，看来已经追来了。说不得，生路转机便在此刻了。 想完她又觉的有些好笑，看这模样，是被谁用兵器把洞门给重击了一下。 怎么就不多使点力气，让这三首蛟变成个豁牙，到时候逃起来也方便啊！ 片刻，就见他放下手牙关紧咬，在原地一个旋身，立时化作一道红芒飞了出去。 他这一出去，不等众人松口气，就是一番天旋地转，众人东倒西歪，都是站不稳。 第139章 脱身 杨戬顾不得其他，连忙拉住卫宁，两人也只能是勉力平衡，不致跌倒罢了，始终也稳不住身形。 忙乱之际，卫宁想到什么，朝两只小狐狸问道：“这三首蛟已然幻化成了岩石，可见在这里留的时间不短了，怎么可能不被昆仑众仙发现制住。如今他既然能飞离昆仑，肯定是你们解了他的禁制吧。” 看这动静，可不是在昆仑山里打转。 五哥足下不稳，左摇右晃，心内更是惊惶万分。 却终究是个心思狡诈的，抖着身子咬牙不开口，唯恐多说多错。 狐妹却是被卫宁吓住，更被一口道破，加上心思单纯，当即开口道歉。 听了原委，卫宁放下了心，却也不得不摇头叹一句世事无常。 杨戬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理他们。 玉鼎真人则是唉声叹气，恨铁不成钢的训了狐妹几句，旋即专注于稳住身形。 一时间，洞内只剩下几人忙乱的惊呼声。 这一番晃动，杨戬无暇去顾及哮天犬。 而且三首蛟动作剧烈，居然摇的那龙珠自半空中坠下。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哮天犬仰头一口吞入肚中。 这一下，这不大的空间更不得安宁了。 脚下不稳，天旋地转，再加上一个疯了似的大狗四下乱窜胡蹦，直搅得众人更加慌乱。 一边躲避胡乱扑抓奔逃的大狗，一边惊呼。 杨戬一边护住卫宁，一边着急，却是无法可想。 一时间，洞内场面更是混乱不堪。 半晌，发疯似的乱窜的哮天犬终于消停了下来，吐着舌头趴在三首蛟方之前坐的石台上大喘气。 它这一停下，这洞里也停止了晃动，众人能站稳了，不禁都舒了口气。 等大家稳住身形，都惊异的去看哮天犬。 只见它此刻周身被一团荧光环绕，亮光一闪，晃的人连忙遮眼躲避。 光亮散去大家再看，石台上的大黑狗，竟然当场幻化成了人形。 大概因为它是凭着机缘而非苦练幻化，所以兽性未除，依旧是四肢着地，仰头长啸。 这一番惊变，不说两只狐狸，便是杨戬和玉鼎真人也被惊得呆怔当场。 卫宁只诧异了一霎就释然，看来这哮天犬倒是有些机缘。 看着在那里摇头晃脑低声嘶吼的哮天犬，等杨戬反应过来，不禁喜出望外。 指着它和玉鼎真人道：“这，这是哮天犬？”声音中带着惊喜还有一丝不敢确定。 还没等他回答，就听三首蛟开口发问，“怎么啦，干什么哪？” 估计是他对腹内的动静有了怀疑，一阵沉默。 杨戬被惊醒，略带惊恐的仰头观望，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卫宁一时之间也是不知该如何去回，所以只闪身移到两只惊呆的狐狸精身边。 得防着他们说出实情，再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终于是最镇定的玉鼎真人眼珠转了几转，淡淡的回道：“诶……没什么，狗疯了。” 总算是暂时搪塞了过去，不止杨戬，卫宁也松了口气。 这一打岔，两只狐狸精才算回过神，却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定定的看着哮天犬，神色莫名的在打量着它。 狐妹感慨道：“我们修行了几百年才修成了人形，他，他就这么一会儿，就变成人啦？” 五哥半张着嘴，满目复杂神色，仍是有些呆滞的点点头。 杨戬最是关心哮天犬，只是心中终究带了忐忑。 他慢慢摸到哮天犬身边，轻轻拍了拍它。 见它转过头，倒是并不凶狠，只是满目呆滞，不禁心下一软。 像从前一般摸了摸它的脑袋，逗了逗它。 见他像之前那般享受的闭上眼睛，不禁笑逐颜开。 他移开手却被不明所以的哮天犬抓住手，上下左右细细翻看，满是不解。 一旁玉鼎真人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传说三首蛟吞了龙珠后法力大增。一定是龙珠的威力，使哮天犬不仅化成了人形，也有了法力了。”说完，他得意的笑着。 卫宁一听，心中有数。 三首蛟失了龙珠，一定会法力减弱。 要是不趁现在他还没觉察到、毫无防备、法力又削弱的时候突围，等他发现，只怕这一伙人都别想再重见天日了。 想到就做，卫宁瞬间做出了决定，“二郎，拉着哮天犬过来。” 言毕转身对着另外三人道：“三位，此际是最佳时机，如不把握机会突围，只怕后果堪虞。” 没办法，她现在法力低微，没有几人合力，根本出不去。 听了这话，不管是还在沾沾自喜的玉鼎真人还是呆怔失落的五哥与狐妹，都凝神盯着卫宁。 杨戬在她吩咐完后，毫不迟疑，拉着哮天犬站在了她身侧。 卫宁见另外身负法力的三人都有些意动，当即道：“我们四人携手，同时发力，先从此地脱身再说，你们以为如何？” 玉鼎真人反应最快，他挥着扇子，冷静的沉声道：“好，听你的。” 狐妹虽然焦急，还是先去看五哥，等他拿主意。 五哥眼珠子转了几转，猛的一咬牙，抬头对卫宁道：“好，我们合作，从这里逃出去。不过我要你们答应，出去之后放我们走。” 他语带急切，狐妹也是忐忑的看看杨戬，最后目光落在卫宁身上，带上了请求。 卫宁听了这话，微一迟疑，偏头去看杨戬。 杨戬低头想了想，一咬牙：“好，出去之后，我们不为难你。” 狐妹一听大喜过望，拉着五哥连声道谢。 五哥也是面现喜色，旋即又贼贼的探头道：“你能发誓吗？” 杨戬一听，顿时气恼不已，手一扬，作势要打这个无耻的东西。 他的手高高举在半空并未落下，五哥却早已经挣开了狐妹后跳一大步蹲在了地上。 杨戬气的重重放下手，指着他道：“我杨戬说话算话，你不信就算了。” 五哥弓着身子，做贼一样站在那里赔笑。 狐妹却是急了，连忙抓住杨戬的手，连连点头，“我相信，我相信。五哥，快过来。” 第140章 对峙 杨戬气恼的抽出手别过头去，狐妹连忙跑过去拉五哥。 五哥虽是陪着笑脸，忐忑不安，眼睛却是闪烁个不停，偷眼去看卫宁，死活不肯过来。 卫宁看着他的作态，对他的心性已是了然于心，这是个真正的小人。 见他的作势，知道他是要她的承诺。 于是定定的看着他，目光澄澈，毫无波澜，却是看的五哥心头一凛，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看。 见此，卫宁才淡淡道：“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五哥似是松了口气，抬起头，冲卫宁笑了笑，却是比哭还难看，顺着狐妹的力道一点点磨了过来。 一边磨，一边谄媚的道：“嘿嘿，那是，那是，两位是什么人，小狐狸怎么敢不信呢。嘿嘿嘿嘿嘿……” 这话却是没把玉鼎真人放在眼中了，他是个孩子脾气，只翻了个白眼，偏过头重重哼了一声，没有和这狐狸计较。 听着五哥的谄笑，杨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快点过来，，赶紧出去要紧。” 五哥一听不敢再磨蹭，连忙拉着狐妹两步跑了过来。 见状，卫宁立时伸出手。 玉鼎真人虽爱赌气，却也知道轻重，伸手握住卫宁的左手。 见卫宁抬头看她，狐妹弱弱一笑，轻轻抓住卫宁另一只手。 五哥和狐妹本就是手牵手，所以只剩下五哥和玉鼎真人了。 他俩却是冤家对头一般，两人都有些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五哥伸手，玉鼎真人却是不理，被五哥戳了几下，居然挥扇子打他，两人险些打起来。 卫宁眉头一皱，瞪向两人的眸光已是带了一分冷凝。 生死关头，时间紧迫，在这里做什么怪。 五哥立时抖了抖，再不敢动作，玉鼎真人也悻悻的停下动作。 杨戬和哮天犬被围在中间，见状，气的想跳脚，“你们在干什么，快点啊。” 虽是说两人，却是瞪着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有些讪讪，那边狐妹和拽了拽五哥，两人虽仍有些不情不愿，却终是握住了手。 卫宁看着那小孩子一般的胡闹场面，也不禁有些火起。 见他们终于消停下来，立即平复下心神气息，最后吩咐道：“二郎，一手抓紧哮天犬，一手抓紧玉鼎真人。大家凝神静气，将全身的力量都发挥出来。” 杨戬立刻照做，其他四人也都静下心神，全力运功。 四人联手，共同将全身的法力集结，在同一时刻，全力发出。 一声巨响后，三首蛟惨呼一声，从半空中落下，而他肚中的众人趁机从他口中逃出升天。 三首蛟突然受创，全力挣扎，众人虽得脱困境，却是落地不稳，尽数摔倒在地。 所幸有惊无险，都没有受伤。 众人都无暇去呼痛或是欢呼，只因为三首蛟正在距他们数十步远的地方盘膝运功。 除了趴在地上的哮天犬，大家都立刻爬起身，并作一排，戒备的看着不远处的三首蛟。 不是不想趁机逃跑，只大家都知道，三首蛟随时都会醒转，而他们一时片刻根本跑不远。 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留下伺机而动。 总算大家共过患难，暂时还算是一边的，合力对付三首蛟总是不会太落下风吧。 而这些人里，别有心思的就只有任事不懂的哮天犬和心怀鬼胎的五哥了。 见大家都没事，杨戬松了口气，却见哮天犬仍然跪趴在地上。 于是蹲下身，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哮天犬。” 不想，没等他发力,哮天犬就鹦鹉学舌的看着他重复了一句他的话。 杨戬一怔，既惊又喜的回头看了看卫宁，就又去看变化不小的哮天犬。 玉鼎真人也是惊奇万分的蹲下身看着哮天犬，惊叹道：“他会说话了！” 哮天犬又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玉鼎真人挥了下扇子远离他。 狐妹也是惊异道：“咦，他学你呀。” 不出所料，哮天犬又是原样重复一遍。 还再重复了一遍狐妹因为羞恼，而骂他的话。 眼前的扰攘，卫宁只略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只凝神防备不远处的三首蛟。 他本来就是敌非友，眼下龙珠再失，他恼羞成怒之下，只怕众人都有难了。 她眼下法力不济，身边也没有什么法宝，这里法力高深的一个也没有。 杨戬的天眼尚未精通，根本指望不上，又有一个心怀鬼胎的狐狸在，她怎么能不全神戒备。 见得三首蛟睁开了眼睛，卫宁目光一凛，反手拔出剑握在手中，立刻向还在惊奇和学舌的身边众人示警，“他醒了，快起来戒备。” 除了哮天犬，大家都立时站起身，警惕的戒备着已经站起身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们的三首蛟。 三首蛟黑着脸一步一步朝大家走过来，五哥一点一点向后摸去，大家都提起了心。 想是狗儿对危险最是敏感，哮天犬于是瞪着走过来的三首蛟低声嘶吼并大声吠叫。 要不是杨戬拉住他，他险些就冲上去了。 三首蛟慢慢走近，他脸上带着冷冷的笑容，只冷厉的眼神丝毫未变，“把龙珠交出来。” 他话里冷冽的杀气谁都听得出来，连素来最是镇定机变的玉鼎真人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玉鼎真人不说，却是有人说。 五哥抖着声音道：“交不出来，没在我这儿。” 听到他开口，卫宁和杨戬便知要坏。 果然，不等两人阻止，他就立即抖着手指了指哮天犬，“在他肚子里呢。” 一听这话，三首蛟刀子一般的目光立时瞪向同样对他怒目相向的哮天犬。 杨戬大惊，却是毫无办法。 偏哮天犬浑不知事，仍对着怒目向他走来的三首蛟龇牙低吼。 这一路走来，卫宁也不愿看着哮天犬不幸，只是她现在也毫无办法，不禁眯了眯眼握紧了剑。 哮天犬还是知道害怕的，被瞪的退缩了，杨戬立时伸手将他护在身后。 看着越走越近的三首蛟，他一咬牙，闭上双眼，想要借助天眼。 这一下，虽然是令三首蛟戒备的停下了脚步，结果却是毫无动静。 杨戬不禁大惊，面现急惶，玉鼎真人自是哭丧着脸连连叹气。 卫宁也不禁暗叹，生死关头，这宝物怎么这样不灵光！ 第141章 动手 见此，三首蛟心中嗤笑，却是没等他讽刺出口，却是被护主心切的哮天犬狠狠扑过来的身形弄得一惊。 事发突然，哮天犬又是速度极快，三首蛟一时失了先机，被拼命一般的哮天犬死命掐住了脖颈。 还借着冲势，将他向后推去。 在三首蛟急退数十步后，顺势将他压倒在地。 三首蛟突然受袭，不禁惊呼出声。 这情形，不止三首蛟猝不及防，这边众人也是看的惊诧不已。 卫宁见状眼睛一亮，不想竟有个奇兵，要是哮天犬能耗去三首蛟一些气势精力，那她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脱身了。 杨戬先是大惊，继而又是一喜。 本以为今天凶多吉少，不想哮天犬有了奇遇后竟然这般身手了得，他们有望脱身了。 想到这个，他不禁目现激动，偏头去看身边的卫宁。 却见卫宁也是回之一笑，同他一般心思。 只他们终究还算稳重，场中两人厮缠在一起胜负未分，他们也不敢搅局也不敢放松警惕。 场中哮天犬毫无章法的拼命招式弄得三首蛟一时落在下风，竟挣脱不开。 可他哪里有对敌的经验，只一味死命去咬鳞甲护身的三首蛟，哪里能重创对方。 伴着高声嘶吼，使得观战的众人看得心有余悸，就是卫宁，也目现惊异。 不提大家的反应，场中形势瞬息万变。 哮天犬不过刚刚化成人形，就是有龙珠，又能有多大法力。 三首蛟纵是失了龙珠，也是比他法力高深，更是战阵无数，经验丰富。 要是在平常时候，十个哮天犬也不是三首蛟的对手，眼下三首蛟只是被搏命一般胡乱撕咬的哮天犬一时吓住了。 待他回过神来，立时着手化解。 他反手掐住哮天犬的脖颈，只用伸直手臂，立刻就将哮天犬的掐脖与撕咬化于无形。 抓住他脖颈的手臂不动，三首蛟大喝一声，另一只手，狠狠一掌拍向哮天犬。 哮天犬立刻惨嚎一声，反身向后跌飞出去。 见得哮天犬被打飞回来，杨戬和卫宁俱是一惊，顾不得其他，两人几乎同时上前一步，伸手去接哮天犬。 这一接，止住了哮天犬的跌势，两人却也被其势逼的退后一步。 总算三首蛟急迫之下，未尽全功，所以，两人并未因此受伤，更将哮天犬救了下来。 杨戬扶着哮天犬，关切的急声相询，卫宁也是目现关切。 哮天犬却是浑不知疼，一句呻吟痛呼都没有，只顾重复杨戬的话。 另一边三首蛟蠢蠢欲动，卫宁眼神一凛，放开哮天犬，正要挥剑去战他。 不想竟是被哮天犬抢了先，他吠叫着再次向三首蛟冲扑过去。 冲势一如之前，凌厉威猛至极，倒是让卫宁怔了一怔，一时忘了动作。 待回过神，他们已经撕扯在了一处。 这样一来，卫宁倒是无从插手，怕误伤了友军。 只得看着场中，凝神备战。 哮天犬的招式丝毫未变，三首蛟当然是不会像之前一般措手不及。 他反手一扭，即将哮天犬掐住他脖颈的双手禁锢在手中。 哮天犬倒是有了些变通，见双手被制，竟腰部发力，双脚狠狠踢中三首蛟的胸部。 三首蛟没防备，惨呼一声，被重重踢了出去。 哮天犬得了自由，当即旋身向三首蛟踢去。 他去势甚猛，在三首蛟还没有稳住身形的时候就双脚反剪住他的脖颈，狠狠一发力，将三首蛟踢翻在地。 哮天犬稳稳落地，回身一看躺着惨呼的三首蛟。 当即冲着他连翻几个跟斗，再次骑在他身上。 只是他的双手被三首蛟挥臂挡住，一时不能寸进。 斗阵之时，瞬息万变，这一迟滞，终于是让他失了优势，被三首蛟反手一扫双目。 双目受创，哮天犬立时痛呼出声，同时被扫的偏过头去。 这一破绽，三首蛟怎么可能会放过。 他目露凶光，攥起拳头，食指微凸，狠狠击向哮天犬。 哮天犬骤然受创，立时被打的飞身后退。 三首蛟却是得势不饶人，脚下发力，立时躺着向还没落地的哮天犬滑去。 他速度甚疾，竟是超过了先飞的哮天犬。 滑到他身后，当即飞身而起，狠狠挥拳去捣哮天犬的背部。 他素来就下手重，眼下心中恼恨哮天犬害他吃亏，更是全力挥拳，丝毫不留余地。 这一拳要是砸实，只怕哮天犬便是不死也得重伤。 似乎看见了哮天犬惨死的场面，三首蛟面现冷酷的狞笑。 却不想，这十拿九稳的杀招竟是被搅了。 在即将打到哮天犬的那一刻，三首蛟却是猛的收回了手，旋身飞到了一边。 原来，却是卫宁眼见哮天犬危急，当即一声清叱，执剑飞身而起，向阵中冲去。 情势危急，不确定三首蛟护身功法如何，而她现在法力低微，卫宁不愿冒险。 所以，她冲向的不是三首蛟的背部，而是他的身侧。 等飞至与他平行之际，距他们俩不过五步距离。 至此卫宁身形正好落地，脚尖轻点，方向立转。 这一下，她把剑当成刀来用，拼力砍出，要砍的正是三首蛟狠狠砸出的手臂。 卫宁在场中这一停顿，就是为了吸引三首蛟的注意，给他留出了抽身的时机。 这一剑只取他挥出的手臂，他要是不收手必定能杀掉或重创哮天犬，可是他的右臂也别想要了。 攻敌之必救，赌的就是三首蛟不会愿意为了哮天犬而失去右臂。 更兼卫宁杀到之时正是三首蛟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他除了收手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卫宁有十分的把握，可以一招建功。 果然，三首蛟就是再恼怒不甘，终是在剑刃加身得前一刻，收回铁拳。 他人在半空，前力已尽，方才急急收手，已经有些身形不稳。 要不是他拼力稳住，只怕已经脱力落地，更不用说还有后劲应付身侧的危机。 卫宁怎么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剑势立改，变劈为刺。 以她现在的法力，就这样冲到阵中，要是不能随机应变，只怕下场难看。 所以她早早就算好了招式，要的就是攻其不备，让他心生忌惮。 这三首蛟到底不是凡俗，人在空中，无处借力，他于是双脚飞速交叠一蹬，借力急闪。 终于是避过了被一剑穿心的噩运，带着一道剑伤旋身飞往侧后。 第142章 挑衅 见终于将他逼退，更一剑建功，卫宁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暗叫侥幸。 要不是三首蛟一心要置哮天犬于死地，不留丝毫余地的全力挥拳，就算是偷袭，她也未必能刺中他。 心念电转之际，哮天犬将将与她错身而过，前倾的剑立时回撤，剑身险险擦过哮天犬的头发。 借着收剑的冲势，卫宁拼力在半空中一转身。 这样一来，恰恰将仍在向后飞跌的哮天犬让过，二人在半空擦身而过。 错身的那一刹那，卫宁反手一推，不仅将哮天犬安全推出了场外，她也借势一个侧翻，稳稳落在了她与哮天犬错身之处十步之外。 一落地，卫宁立刻横剑在手，和满面阴沉的三首蛟遥遥相对。 场边，被卫宁推过去的哮天犬被杨戬接住。 杨戬匆匆打量哮天犬一番，见他并无大伤，反手将他推给玉鼎真人。 急急上前两步，看着剑拔弩张遥遥相对的场中两人，担忧不已。 他怎么能不知道卫宁的法力此刻与以往大相径庭，否则之前哪里需要合四人之力才能得见天日。 他不知道其中原委，也不想知道，只担忧卫宁受伤。 可尽管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是不敢出声，唯恐惊扰到她。 卫宁此刻身在局中，已是心无杂念，物我两忘，只平静的看着目光阴狠的三首蛟，等他出招。 她现在法力不济，只有后发制人，投机取巧，才有生机。 不知为什么，比卫宁早片刻稳住身形的三首蛟却没有立刻动手。 他双拳紧攥，面色阴沉，丝毫不去在意脖颈下半尺之处将近五寸长的剑伤正在往外涌着鲜血。 不片刻，无人理会的伤口已是将胸口处的衣衫浸湿。 他的眼神仍是满满的狠戾，却又多了一丝未知的复杂之色。 这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死丫头，这样刁钻利害。 他全身上下鳞甲护体，无坚不摧，不惧攻击。 只除了脖颈到胸腹的一点是软肉，正是他的软肋所在。 这丫头走一步看三步，竟然能从他手下救走那条狗，还能算准他的招式直击他的软肋伤了他。 他冷冷的盯着不远处与遥遥对峙的卫宁，却是站着未动。 一时间，偌大的场地，鸦雀无声。 片刻，三首蛟面色一皱，惨哼一声，已是捂住了胸口，更是面现痛苦之色。 见他不仅被卫宁刺了一剑，而且十有八九还有内伤，场边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他受了伤，那他们脱身就更多了些希望了。 而卫宁，却是平静依旧，丝毫不为所动。 她要是原来的他，眼前的三首蛟是随便动动手就能拍死的，哪里用这么小心。 可惜现在技不如人，那就得小心为上。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龟缩也是一种保命的好办法。 见状，三首蛟眼珠转了几转，看着面无表情的卫宁，阴沉的脸上却是浮起一丝阴笑。 他沉声道：“好，真是好，你这个丫头果然厉害，我没看错人。没有多高深的法力，竟然能伤到我，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啧啧，虽然长得不算漂亮，可是娶一个这么聪明厉害的老婆想来也是不错。” 说完，紧盯着卫宁的眼睛里射出淫邪之色，笑声也不堪入耳。 他是轻佻惯了的，下流话随口就说，却是听的杨戬睚眦欲裂。 热血上头，攥紧拳头就要冲上去杀了这轻薄之徒，却是被玉鼎真人死死拉住。 杨戬满面怒气的转头去瞪玉鼎真人，不想他却是面带笑意。 缓缓挥着扇子看着场中道：“年轻人，太激动了不好，学学人家桃儿姑娘，多镇定，多聪明。哪像你！图逞匹夫之勇，白白送死不说，还要害人家姑娘分心。” 他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杨戬，最后更是啧啧出声，眼中满是不屑与嫌弃。 杨戬也不是笨蛋，只刚才急怒攻心才会冲动行事。 被玉鼎真人一阻，他已经是冷静了下来。 可是玉鼎真人的眼神语气又让他气结，张口想骂，终究还是忍住了，只黑了脸甩掉他的手别过脸不去理会他。 玉鼎真人却是丝毫不惧杨戬的冷脸，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中的两人。 悠悠道：“稍安勿躁，他是想激怒桃儿姑娘，让她先出手，这样他就能伺机败她了。啧啧啧，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历，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若是能收了她做徒弟，那我就有福了！” 前面半句是给杨戬解释的，后面半句他却是在自言自语，直说的他两眼放光。 可惜他自言自语，丝毫没顾忌到旁边还有个冤家一样的他的前准徒弟在。 杨戬也想明白了玉鼎真人说的三首蛟的企图，却是没料到这不靠谱的人也能看出来，不禁带了惊奇去看他。 听了他的后半句话，杨戬于是朝天翻了个白眼，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这般不着调的人竟是他之前心心念念要拜的名师，还气他眼高手低居然还奢望去收徒弟。 笑的是这玉鼎真人倒是异想天开，竟然想收女娲娘娘的高徒做他这可说是欺世盗名的人的小徒弟，当真是令他叹为观止，无话可说。 杨戬斜着眼看了玉鼎真人半天，目光复杂，面色更是变个不停，到最后更是连连摇头叹息。 直到玉鼎真人被他看得不自在，于是偏过头不甘示弱的瞪回他，杨戬才嗤笑一声，摇着头转开了目光。 玉鼎真人只当他发颠，白了他一眼也别过头去看他相中的徒弟。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场上的平静已经被打破。 两人再无暇斗气，均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场中。 而一边的两只狐狸精没有被他们打扰，自始至终盯着场中。 只哮天犬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俩打眉眼官司，之后又随着他们去看场中。 场中形势已变，只因卫宁对三首蛟口出的轻薄之语无有半点回应，就连眉梢眼角也没有半丝波动。 任是谁，被这般无视，心中也不会舒服，更何况是自视甚高的三首蛟。 在他眼中，卫宁也不过就是一个心思灵动的小小妖精而已。 卑微一如草芥，他这般折节屈就，她不仅没有丝毫喜色，居然连半分波动也无。 他的确意在挑起卫宁的怒气，引她冲动行事，那他一定可以将她置诸死地。 可惜，他一番话不止没有丝毫建树，更被人无视到这般地步，自负如三首蛟如何能不怒火中烧？ 第143章 对招 可三首蛟终究不是初出茅庐的蠢笨之辈，他强忍了怒气，冷笑着睨着卫宁，“你这小妖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欢喜的傻了！” 三首蛟的用心，卫宁当然是洞若观火。 见他竟还能强忍怒火再出言讥讽，她也不禁暗自感慨。 这三首蛟要不是心生邪念，留在天庭也一定会有一番作为，只可惜…… 卫宁心中的意念一闪即墨，定定的与三首蛟对视着，眼神清明。 她嘴角微微翘起，淡淡道：“你，还不配！” 卫宁的声音清冷淡漠，没有丝毫烟火气，神色表情更是没有丝毫波动。 寥寥数字，挑衅味十足。 虽然听着是挑衅的话，却是毫无鄙夷厌弃之意…… 不，是根本没有一丝半毫的情绪掺杂其中，仿似只是在闲谈飞花落叶，无视过眼烟云。 半点没把三首蛟这个英俊挺拔的堂堂神蛟放在眼里，收到心里。 他在她眼里，和泥鳅蛇虫没有半点区别。 那样普通的样貌，如此嚣张的挑衅，这样淡然超卓的气质，尽数糅杂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身上。 不仅两只狐狸被摄住，便是玉鼎真人也怔了一怔。 杨戬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那抹似乎永远卓然的身影，嘴角溢出一丝轻柔的笑意。 三首蛟不敢置信的愣了愣，继而很快回过神，瞬时怒火直冲脑际。 所谓算人者人恒算之，他没能激怒对手，反而被气的失去了理智。 什么隐忍，什么筹谋，全数被怒火焚为灰烬。 三首蛟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冲上去，撕碎那个纤弱的身影。 他双目尽赤，铁拳紧攥，大喝一声，便向卫宁直冲了出去。 见他失去理智一样冲了上来，一副拼命的架势。 却是没有丝毫招式机巧可言，卫宁不惊反喜。 一抖手中长剑，迎着他疾步上前。 不过几步，卫宁已和急冲过来的三首蛟迎面对上。 惯性使然，三首蛟脚下一顿，马步自成，上盘铁拳直冲着眼前的身影狠狠砸去。 卫宁早他一步，微一侧身，脚下随之一移。 转瞬之间两人身位从正面相对变成一正一侧，她倒执着剑自下而上直磕向三首蛟狠狠砸来的铁臂手肘。 三首蛟挟怒出手，气力当然是非同凡响。 卫宁根本没打算与他硬拼，奇兵突出，集中全力磕向他铁臂铁拳中最脆弱的肘部。 虽然她也被震得手部微痛，插电长剑脱手，却是一击即中，将三首蛟的铁臂击退。 卫宁只是微感痛楚酸麻，三首蛟却是痛的不轻。 吃痛之下，他立刻用另一手捂住手肘向后踉跄几步。 疼痛影响，他失去的理智，也是回来不少。 可惜，战阵之上容不得半点分神，他这一致命破绽，卫宁怎么会错过。 不去在意些微的痛楚，她回撤时立刻反手将长剑握正，脚步适时变动配合招式，瞄准三首蛟的心口向前直刺。 三首蛟蓦地回神，本来还在咧嘴痛呼，再一看长剑直直往他的心口刺来，直惊得他什么痛楚都忘了。 下意识的脚下轻点，向后急退。 卫宁却是分毫不让，见招拆招，剑势不改，脚下轻点直追，一副不要他命不罢休的模样。 两人同时在半空中飞过，一进一退，剑尖距三首蛟的心口不过一寸之遥。 三首蛟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保命。 他起势仓促，加上没了龙珠，法力锐减。 又十来年没有与人对战过，应变不足。 不过几息便觉气力不济，速度减缓。 卫宁却是有备而战，气力比他更足。 眼见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尖向他的心口一点点移近，三首蛟只觉全身冰冷。 生死关头，他终于是表现出了他不凡的一面。 他目现狠戾，一咬牙疾伸出未受伤的左手，一把将已经划破他衣襟的剑身握住，狠命向前推去。 三首蛟用尽了全身力气，卫宁的剑势受阻，再进不得分毫。 两人几乎同时落地，三首蛟向后踉跄两步，却是丝毫不欲松开握在手中的已然划破手掌的锋利剑身。 卫宁的致命一击被化解，三首蛟虽是小有创伤，却是扭转了弱势，反守为攻。 这样一来，她处境堪忧！ 一时之间，场中局势陡变，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场边诸人，微扬的嘴角立时僵住。 此时此刻，任谁都看的出，卫宁身处弱势。 在三首蛟冷笑出声前，场中僵持了一瞬的平静被打破。 卫宁可是根本没有丝侥幸，觉的现在的她能够一招半式之间便将三首蛟手刃。 她比谁都清楚，三首蛟之所以这般被动，甫一交手便处处落在下风，全因他失了龙珠卸了八成法力。 而交手前的挑衅让他一时怒火攻心失了冷静，也算是一个原因。 于卫宁来说，要是三首蛟不能临危应变，她能出其不意将他手刃，那当然是意外之喜，也算是为天庭除了一害。 要是杀招失利，她也不会失落愤懑，只因为这本就是应该的。 以两人的本领悬殊，要是她的攻势被化解，兵器被克制，那她就危险了。 所谓未算胜先虑败，卫宁可没想着为了个三首蛟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还是这么憋屈的模样。 所以，她出手前已经考虑过各种可能，也早有准备。 为了小命着想，她当然会随机应变。 在三首蛟出手的那一刻，卫宁眸光微闪。 心念电转，一眼看穿了他的打算。 卫宁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应对却是丝毫未迟。 几乎在三首蛟抓住剑身的同时，她立刻加力，才没有被三首蛟拼力一推夺去手中之剑。 一时之间，两人同时灌力于长剑，卫宁拔不出，三首蛟也夺不走，竟成了僵持之势。 卫宁此刻自知落在下风，三首蛟随时会反击，她根本没有时间与他僵持。 心思百转，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她脚尖轻点，飞身而起，握剑之手却是丝毫未松。 卫宁人在半空，于半空中紧握剑柄，旋身飞转，如旋风秋水般在三首蛟身前打着旋儿。 本该是极美的如同舞姿般的动作，场边几人也看的怔住。 三首蛟却是被这堪称美资说完旋转直弄的龇牙咧嘴，左手巨震，紧握的剑刃险些脱手飞出。 要怪也只能怪他妄自尊大，从一开始就没将卫宁放在眼中。 知己而不知彼，心存不屑，当然是不会费心应对，更是随意出手。 被卫宁有心算无心，就是他法力优胜，却处处落在下风。 眼下也是，卫宁不等他站定便突然行动。 三首蛟正自兴奋反守为攻，也没有第一时间再出招制敌。 而是想要在尘埃落定后欣赏够了这小丫头惊恐失措的表情，然后再将她击杀。 这样一来，当然是不会防备卫宁随机应变。 被她先发制人，以势运剑，把他握剑的手掌伤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三首蛟本来就是危急关头心气使然，他为夺剑死命握住剑身，手掌被割出深深的剑创。 十指连心，又怎么会不痛，要不是他有鳞甲护身，只怕这只手也别想着要了。 待性命之危解除，钻心的痛楚立时喷涌而至。 这时候只需卫宁稳稳落地，拼力一拔，就可以将剑收回。 第144章 俱伤 三首蛟倒是的确了得，如此痛楚之下，竟还强撑着不松剑。 卫宁也没指望一招建功，更不打算这么就算了。 她极其快速的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后，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握剑的手上。 趁着下落之机，右脚闪电般飞出。 在三首蛟感受数倍痛楚仍在苦苦挣扎不愿松手之际，毫无迟滞的狠狠踢向他的下腹。 三首蛟此刻只觉浑身都痛，手上最甚，正发狠要握住剑身将握剑的卫宁甩出时就被她先发制人。 腹部本就是身体的弱处，受袭痛楚更深。 三首蛟也没有及时应对，卫宁更是用尽全力，一脚踢中。 三首蛟浑身巨震，惯性般踉跄后退。 卫宁借着这一脚之力，凌空一个侧后翻，不仅全身而退，更一举将剑拔出。 她稳稳落地，略做调整，一抖长剑，便准备再次横剑出招。 三首蛟却是有些凄惨，手上剑创随着剑刃被拔出，更是随之飞出一抹鲜血，惨呼连连。 只这几下功夫，卫宁也是额头见汗，微微有些气喘。 身处劣势，她与三首蛟的打斗不止是在比斗，更是在斗智斗勇，精力耗费极快。 眼见将三首蛟逼退，卫宁不禁暗自舒了口气。 虽是如此，却是丝毫放松不得。 她只静默数息，立时横剑再次攻向刚刚稳住身形，抖手捂腹，连连惨哼的三首蛟。 三首蛟接连受创，既是伤身，更是伤心，心中更是生出一丝惧意。 见她丝毫不留余地的再次使出杀招，他立时双目圆睁，手脚齐动摆出真是手势，目露决然。 卫宁半点都没有错漏他的姿势眼神，看出他眼中的绝然之色，不禁心头一凛。 心念电转之间，剑尖再次向三首蛟疾刺过去，取的仍是心口。 眼见剑身刺进他的臂展之内，他却丝毫不曾反应，卫宁双目射出利芒。 她此刻正全力向前，毫无余力后撤。 三首蛟并未如卫宁所想的那般出招阻滞她的剑势，任她刺入。 很明显，他是被她逼的发了狠，竟然要和她同归于尽了。 三首蛟不予拦阻，卫宁的确有机会将他一剑穿心。 可她也会因此身处险境，绝对会被他临死一击而置于死地。 卫宁心中暗叹，她几次占了先机，终是被对手抓住了机会。 可是，她又怎么会是束手待毙的人。 心念陡转，剑势立变，左手更是立时举至身侧。 果然不出卫宁所料，剑尖距三首蛟不过两寸之时，她离他也只有两尺之距。 他猛地一侧身，右拳紧攥，狠狠向卫宁击来。 这是名副其实的致命一击，要是落在实处，卫宁只怕是死在顷刻了。 场边几人看的清楚，面色各异，都是瞪圆了眼睛，呆怔当场。 杨戬面上血色尽失，嘴唇发白，双目圆睁，脑中一片空白，立时向以死相搏两人疾冲过去。 不等他跑近战圈，场中已是局势陡变。 却并不是两人血溅当场、同归于尽的惨烈局面。 场中两人乍交即分，三首蛟是惨白着脸踉跄后退。 卫宁则是向侧后一个空翻，落地后更是急退数步，正被急冲上前的杨戬一把扶住。 杨戬抖着手，面青唇白的上下打量卫宁。 见她面色苍白，气息微促，左臂低垂，却没有看到她隐在袖中的手臂正在轻颤。 见杨戬骇的变了脸色，卫宁吸了口气忍住手臂的疼痛和喉间汹涌的血腥。 微勾了勾唇角，“没事。” 声音清冷，却是隐含着一丝暖意，微带了安抚之意。 听到卫宁出声，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什么骇人的伤处，杨戬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 顾不得说话，他立刻转正身形，伸手将卫宁护在身后。 踏前一步狠狠的盯着三首蛟，唯恐他再暴起攻击。 卫宁却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不敢掉以轻心，看了杨戬一眼，就避开了他的手。 踏前一步，气势十足的盯着不远处喘着粗气的三首蛟，横剑护住两人。 方才一个回合，卫宁不算占到了便宜，较之前可说是吃了亏了。 方才情势危急万分，她后退无门，闪避也没有多大胜算，只剩下继续出击，才有生机甚至是胜机。 于是卫宁打定了主意，变杀为伤，伤敌为虚，全身而退才是实。 她虽应变极快，剑势在最后刺中三首蛟之际猛的侧移。 最后，剑尖没入三首蛟体内。 同时，她虽挥臂格挡，却仍是被三首蛟临死重击给伤到了。 幸好她临时变了剑势，刺向的是他右胸口处的一处经脉交汇的穴位。 那处正是人身脆弱之所在，若是被击中，就会全身麻软脱力。 虽然只有不足十息的时间，却也足够让她化解此刻的死局。 只是三首蛟反应也不算慢，其攻势雷霆万钧，仍是击中了卫宁护在心口处的手臂。 不止手臂疼的紧，心口处也是隐隐发痛，这是受了内伤。 就是这会杨戬没在旁边，此时此刻，她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所以只强作无事的横剑护住两人，静观其变。 对面的三首蛟的境况，此刻却是有些凄惨。 原本他就算临时变招，气力也没有损失多少。 卫宁最后一刺，不仅击中穴位，更是入肉足足三寸有余，这伤的也不算轻了。 他胸前鲜血淋漓，血透衣衫，伤的不算重的右手紧紧捂着胸口新伤。 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污了手掌。 左臂无力的垂着，左手轻轻发颤，有鲜艳的血珠一滴一滴从他鲜血淋漓的掌中滴落尘埃。 他微弓着身子，满面烟尘血污的头却是高高的扬着，咬着牙恨恨的盯着十数步开外仗剑而立的卫宁。 满目怨毒更有一抹深深的恐惧，口中不断喘着粗气。 场中顿成僵持之态，两边一时间都没有动作。 场边拽着哮天犬的玉鼎真人却是再也拽不住这个一点也不消停的狗儿了，被他挣脱，直向场中冲去。 玉鼎真人气的跺了跺脚，眼睛一转，咬牙也向卫宁二人冲了过来。 哮天犬龇牙咧嘴的就冲着三首蛟这个老对手扑了过去，却被杨戬死死拉住。 咬牙骂了他，才勉强让他安静了下来。 杨戬未必不想哮天犬冲上去杀了伤的不轻的三首蛟，却被卫宁示意让他拉住哮天犬，免得上去送死。 他暗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的照做了，却是心中明了。 三首蛟此刻目露凶光，正狠狠的瞪着他们几个。 全然不似之前的漫不经心，看的杨戬也是心惊不已。 三首蛟此刻几乎是在垂死挣扎了，一出手必定是杀招。 哮天犬丝毫招式技巧也无，冲上去那就不是强援而真是送死了。 卫宁心里明镜一般，只暗自戒备，丝毫不敢再行挑衅。 听的动静，无奈之余，只能推着杨戬去阻下那无知无畏的哮天犬。 这一下工夫，玉鼎真人也拿着扇子冲了过来，可惜他冲势太急，想停下时险些停不住脚，冲到三首蛟面前去。 他这番动静不小，卫宁想装看不见也不行，因为他是在她身侧险些闪过去的。 她心中暗骂，不得不一横左臂，将他挡了下来，自己也痛的咬牙。 玉鼎真人被膈的几乎翻了白眼，作势咳嗽几声，才喘着气侧身指着卫宁想说什么。 却在看见卫宁忍痛的表情时，讪讪的闭上了嘴。 杨戬看的分明，咬着牙死死的瞪向玉鼎真人。 哮天犬见状，也冲着玉鼎真人龇牙低嘶。 玉鼎真人自知理亏，不敢回瞪张嘴。 第145章 遁逃 杨戬瞪了一会儿还是忍着气转身，还将哮天犬也引得转了身，凝神和三首蛟对峙。 压迫解除，玉鼎真人松了口气。 他于是清了清嗓子，挥着扇子对着三首蛟道：“你这小小蛟龙，劣性不改，竟想为恶吃了我们，现在算是给了你小小惩戒。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放你一条生路，你还不赶紧回去请罪，再回山洞思过去。告诉你，再敢为恶，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也要将你打入轮回，为三界除害。” 玉鼎真人这一番话，听的众人都是一怔。 卫宁却是不着痕迹的侧目，认真的看了正自得意的他一眼。 随即转身，仍是戒备之态，眸中却是有笑意一闪而过。 这样大智若愚的人物，要是能得他悉心教导，那可当真是杨戬的福气了。 杨戬却是浓眉一皱，偏头看了看挥着扇子的玉鼎真人，目光有些复杂。 再去看卫宁，目光中闪过怜惜自责之色，继而眼眸中一派清明，转头直直的盯着微微发愣的三首蛟。 场边发愣的两只狐狸，和懵懂的哮天犬当然是不需关注的。 除了他们，三首蛟算得上场中最后反应过来的人了。 虽然他一开始目露不信之色，却仍是生出光亮来。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心中生出希望，他再不复之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暗沉神色。 他眼珠转个不停，皱眉盯着不远处并立的四人，却是不敢妄动。 见他不再是一副拼命的架势，卫宁也是松了口气。 要是把三首蛟逼到绝境，抱着必死之心，那可不是她的本意。 现在的卫宁没有十足把握能杀了他，也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免得被天庭的人追过来。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在造势，希望通过她的种种手段把三首蛟逼得远遁，那才是上上策。 不到万不得已，卫宁绝不愿以原身为战，那毕竟违背了她的初衷，也会引来无数麻烦。 玉鼎真人这一搅局，总算是挑起了三首蛟的求生之意，怎能不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知道不用死，他又怎会孤注一掷，拼死为战呢！ 如此一来，那倒是两边都没有太大损伤，不用不死不休，都可以全身而退。 看着惊疑不定的三首蛟，卫宁知道他已然入瓮，只是还没有下决心而已。 他连遭打击，神思不属，当然是会患得患失，惊疑不定不敢决断。 一时间，场中又是一派诡异的静默。 卫宁紧紧盯着他，丝毫没有放过他的神情动作变动。 见他防备的盯着他们，脚下已经做出了脱逃的态势，却还是犹豫着不敢动作。 知道他只差最后的一击，卫宁当机立断，准备帮他。 她脚下踏前一步，挥剑舞了个剑花，收剑回鞘。 作势微沉着脸，斥道：“道长发了话，你竟然还不走。” 见了卫宁的动作，三首蛟本是一惊，抬手做出抵抗之势。 又见她收起了剑，一时怔在当场。 再听的卫宁的声音，似是猛的惊醒。 他瞪大眼睛，毫不迟疑的立刻向后急退。 跑出几步，立时转身，点地飞身离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见这个大敌终于退走，除了心中笃定的卫宁和浑不知事的哮天犬，众人都是松了口大气。 玉鼎真人最是引人注目，他双手叉腰仰天长出了口气，又弯下腰低下头大大的喘着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没命的追着跑了几千里呢，引得杨戬白了他一眼。 最夸张的却是那五哥，他从见到三首蛟就抖着身子弓着腰，抱着剑不停发抖。 这一下，更是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引得狐妹惊慌失措，蹲下身去看他，更是带了哭腔不停呼唤。 玉鼎真人虽也有些夸张，但他总算反应不慢。 喘过气，他立即伸手拽着卫宁就要走。 还不忘大喊一声：“快跑。” 他是没轻没重惯了，全然忘了卫宁臂上有伤。 眼下强敌已去心气已松，加上玉鼎真人又是在死命拽着。 卫宁就是再能忍，也被他拽的痛呼出声。 杨戬大惊，气的一个跨步上前，劈手打掉玉鼎真人的手。 顾不得理他，只小心的扶着卫宁，却不敢去碰她正在轻颤的左臂。 急声道：“桃儿，你怎么样？” 哮天犬这下倒是反应不慢，缩着手对着玉鼎真人咬牙低嘶，一副准备扑上去咬他的架势。 玉鼎真人被打的龇牙咧嘴，正瞪着眼要找人晦气。 却见卫宁痛的连连呼气，额头见汗，这才吓了一跳。 再见哮天犬怒瞪低嘶，更是心虚胆怯。 情知自己又莽撞出错，玉鼎真人很是不好意思。 顾不得追究杨戬打他的事，连忙跑到卫宁面前，正好避开哮天犬。 他苦着脸连声道歉，“哎，桃儿姑娘你没事吧，贫道不是故意的。” 他倒是想上去查看一二，却是插不上手，急的在那里团团转。 他这一出声，杨戬的满心怒火顿时有了发泄之处，瞪着眼睛转过头就要痛斥他。 哮天犬也是跳出一步，再次恶狠狠的瞪着他低声嘶鸣。 卫宁此刻右手扶着痛的有些发麻的左小臂，调顺了气息。 立刻出声打断他们道：“我没事，我们快离开这里。” 逃命要紧啊，他们是不是忘了追兵近在咫尺了！ 说完转头盯着玉鼎真人郑重道：“还请真人在前领路。” 玉鼎真人如蒙大赦，立时满面红光的应下。 他一挥手：“好，跟我来。”说完率先向卫宁身后方位跑去。 卫宁舒了口气，转头看着杨戬点点头。 杨戬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绝尘而去的玉鼎真人，终于还是松开眉心，点头答应。 于是杨戬一手扶着卫宁，一手拽着正冲着玉鼎真人吠叫的哮天犬，疾步去追已经窜出老远的玉鼎真人。 回首处，早已不见了两只狐狸精的身影。 早在玉鼎真人第一次大喊快跑之际，五哥就如遭雷击，目眦欲裂的手脚并用爬起来，转身就跑。 狐妹满面惊惶，一边追他一边喊他，两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那时，卫宁虽然有所察觉，却是无力阻止，更无心阻止，于是没有理会。 没想到的是，他们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满山乱窜。 最后竟是被他们追上了杨戬一行，然后跟着他们一道疾奔。 不消片刻，方才有过一番大战的场地，已是空无一人。 不想，却在三首蛟之前飞走的地方，距场中不远处的树林中，三首蛟从一棵大树之后闪了出来。 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咬牙攥拳，目露凶光。 静默片刻，终于是循着他们离去的烟尘，捂着伤口小心的追踪而去。 第146章 放过 一行人跑出老远，直到跑入一个小小峡谷处，玉鼎真人才翻着白眼，喘着粗气扶着石壁停了下来。 他这个领跑的住了脚，跟跑的众人自是也停下了脚步。 只众人都是跑的气喘吁吁，几乎站立不稳。 卫宁身上有伤，又疾奔许久，此刻面色苍白，额头满是汗水。 被杨戬扶着站定，手抚着胸口，低着头大口的喘息着。 杨戬稳稳站着，蹙着眉紧紧扶着卫宁，顾不得平息自己也甚是急促不稳的气息。 一手轻轻在她背上轻抚，期望能帮她顺气。 两只尾随的狐狸精最是不堪，见他们停下，便一头扑倒在地。 勉强翻身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倒是哮天犬，虽然之前也是有伤在身，却是最善奔跑，最是从容。 玉鼎真人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抬头四下一看，却是面现喜色。 他轻轻一挥扇子，并不回头，“哎，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地方吗？” 听他招呼，已经勉强平复了气息的杨戬和卫宁都抬头看着他。 听他这么一说，杨戬眼中精光一闪，和卫宁一对视，都看出了两人眼中的了然。 玉鼎真人四下打量了一番，“好像就在这附近吧！” 站在他身旁不明所以的哮天犬，学着他的模样四处打量，同时接口重复。 听的玉鼎真人停了扇子，满目惊疑的转过头看着他。 带了沮丧道：“你怎么知道的？”哮天犬毫不迟疑，立即重复。 他这副模样倒是让已然平复了气息，伸手将杨戬抚背的手拂下的卫宁嘴角一勾，无声浅笑。 心中不禁感叹这玉鼎真人的小孩心性，和对这一对未来的冤家师徒与哮天犬将来的相处心怀期待。 玉鼎真人会意，白了哮天犬一眼，自得的在那里说他能知道什么。 他那副得意的语调，任谁都听的出来。 杨戬不甘示弱让他得意，一口道破。 只从他最后这近似无知的一问，长耳朵的都听得到。 玉鼎真人满面惊疑的捂着嘴，那模样真是让人觉得好笑。 更何况还有一个学舌的哮天犬在，更是添了滑稽。 杨戬无语的摇摇头，偏头不想看他。 蓦地，他回过神，顾不得去理会耍宝的这两个，立刻转身瞪向蹲坐在地的两只狐狸精。 他目光一凛，踏前一步，看着眼前一个眼珠飞转，一个目露恐惧的狐狸精沉声道：“我不会让你们再有机会出卖我们。” 狐妹抖着身子站起身，五哥更是双目睁得圆溜，翻身抓着山壁，看着盯着他们的几人目露恐惧。 哮天犬有样学样，踏前正要学舌，却被杨戬一声喝住，缩着身子退了回来。 卫宁没有动，正好站在了最外侧，盯着他们二人，已经是断了他们的后路。 杨戬喝退了哮天犬，狠狠盯着弓腰搭肩发着抖扶着山壁不停向后移的五哥，冷声道：“不遵守诺言的人，就该死。” 说完，作势要大步上前动手，不想却是被瑟瑟发抖的狐妹拦了下来。 只见她白着脸抖着手一下子护在畏畏缩缩的五哥身前，喘着气带着哭腔道：“不许你杀我五哥。” 杨戬对狐妹并无太大恶感，见她舍身护在那贪生怕死的五哥身前，倒是怔在了当场。 冷眼旁观的卫宁心下感慨，和同有感触的玉鼎真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赏之意。 他于是面色郑重的走上前，看着视死如归的狐妹对拧着眉左右为难的杨戬道：“哎，这个家伙死了活该，但这小姑娘死了倒是可惜呀！” 一句话说到了杨戬心里，让他沉着脸更是下不了手。 狐妹听的生了希望，再一看算是守在出口处的卫宁轻移莲步，缓缓退到了杨戬身后。 她立时眼前一亮，红了眼眶，转过头一下子跪倒在地，举起右手三指向天。 对着杨戬带了哭腔急声道：“我发誓，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出卖你们。我也发誓，绝对不会让五哥再出卖你们。如果，如果违背我的誓言，就让天上的雷劈了我。” 她说的恳切，誓发的也毒，听的玉鼎真人瞪大了眼珠。 杨戬已经是信了，只看着畏缩在狐妹身后满面惊惶，连连点头的五哥有些不甘心，所以迟迟不肯开口。 卫宁却是听的微微摇头，只看那五哥的模样，这狐妹的一番情谊有些不值。 玉鼎真人见杨戬不开口，他于是沉着脸看着狐妹道：“这是你说的啊！” 狐妹泪盈于睫，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连连点头。 玉鼎真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一挥扇子“好了，走吧。” 他这般干脆的放过他们，倒是让杨戬不忿的猛的转头，瞪着他不放。 他是想放过狐妹，却不愿放过那五哥。 虽然心里清楚狐妹不会独自逃生，却还是心生不忿。 玉鼎真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没好气的道：“快走。” 狐妹不敢耽搁，立刻站起身，一把拉过不敢动得五哥，转身就跑。 杨戬不防，被他们从身边闪身逃走。 他下意识的作势一挡却是没有拦住，他于是不甘心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踏前两步，终于是没有追出去。 眼见他们两个跑的没了踪影，杨戬才颓然的重重一叹。 然后转头去瞪玉鼎真人，眼神复杂。 可惜玉鼎真人却是压根没注意他，尚兀自为自己做了件功德而沾沾自喜的眯眼摇扇。 见杨戬看过来愈加得意的高高扬起头，左摇右晃。 见他这副行状，杨戬对他的一点惊奇再次灰飞烟灭，没好气的回转了头，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哮天犬则是站在他们二人中间，左顾右盼，满面莫名。 看着这对冤家一般的师徒，再加上一个任事不懂，时常添乱的哮天犬，卫宁只觉得他们只怕日后有的是热闹，略带了好笑又兼无奈的摇了摇头。 杨戬怔了一怔，立时回过神，不再纠结两只狐狸的事，过来关心的扶住卫宁，目露担忧。 哮天犬几乎是杨戬的影子，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身后。 第147章 失策 杨戬不耐烦的去看正做功德无量状的玉鼎真人，不知道他还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才会带路。 要知道，外面还有搜寻他们的天兵天将呢。 他们现在还不算真的安全，还没有悠闲漫步的资格。 哮天犬绝对的有样学样，也随了他的主人去瞪玉鼎真人。 可惜，玉鼎真人丝毫不受影响，毫无所觉依然固我。 见杨戬已经是黑了脸，将欲开口，哮天犬这个忠实的狗儿立刻眯眼龇牙，时刻准备前扑。 卫宁无奈，现在可不是他们斗嘴耍闹的时候。 虽然不会影响他们相处，却是看得她有些眼晕又无奈。 是以，她只得多事一回，和声道：“真人，我们初来乍到，还请真人为我们领路解惑才好，先谢过真人了。” 玉鼎真人听到卫宁开口，挑了挑眉，转过身，高兴的挥着扇子走过来。 边走边说：“看看，这都是年轻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啊！一路走着，也不知道学着点，唉……” 杨戬当然知道他在指桑骂槐，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 玉鼎真人可不是好打发的，他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 挥着扇子苦着脸跟卫宁诉苦，“哎呀，桃儿啊，你是不知道啊，他啊……啧啧啧啧啧！”边说还边用扇子直指杨戬。 杨戬心里的火可不比他小，见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指着他说他坏话，顿时恼了。 偏过头怒瞪玉鼎真人，只等他一开口就回骂他。 哮天犬丝毫不甘落后，立时瞪目低嘶，还不时吠叫一声。 这一下，玉鼎真人立时卡了壳，说不下去了。 他倒是不怕杨戬，可他是真怵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狗。 但又不能这么灰溜溜的掉头就走，那他哪儿还有面子。 于是抿着嘴不去看哮天犬，只和杨戬互瞪。 只是，哮天犬却不是他能忽视的。 见玉鼎真人不理他，更瞪着杨戬，于是恶狠狠的龇着牙一点点朝他移近。 玉鼎真人面色不改的依旧和杨戬互瞪，却是抽着眼角和嘴角，一点点向远离哮天犬的一边磨着。 就发生在她眼前，卫宁想装看不见也不行。 既是无奈又觉好笑，她忍着心里怪异的感觉，展臂做了个请的姿势，正色道：“真人请。” 玉鼎真人哪里还会错过，立时借坡下驴。 转身朝前一跳，远离了哮天犬，这才施施然的挥着扇子，迈着方步，“跟贫道走吧。” 哮天犬本是想学着他跳过去的，却是被杨戬拦住了。 看着这么不着调的玉鼎真人，他的气还真是生不了多长时间。 最后只剩下哭笑不得了，待他转身走了，他这才看着微勾着嘴角的卫宁闷笑出声。 他边笑边扶着卫宁，示意跟上玉鼎真人。 哮天犬不用他担心，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继续怒瞪着玉鼎真人。 约莫走了半刻时辰，玉鼎真人欣喜的上前去扯山壁上乱糟糟的枝叶草木。 卫宁和杨戬停在他身后看他左右开弓，都不算太惊讶。 只哮天犬蹲在地上，不停的冲着玉鼎真人吠叫。 他扯了半天，倒真让他扯出一条路来。 这枯枝烂叶后边倒是别有洞天，竟是一个山洞入口。 将路破开，玉鼎真人喘着粗气，回过身连声催他们进去。 洞口甚小，只能一次进一个人。 于是杨戬当仁不让，轻轻放下卫宁的手臂，率先大步探路而入。 他一进来，先四下打量了一下，见是一个不算小的山洞，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回身来扶第二个进来的卫宁。 哮天犬本是有些胆怯，却硬被玉鼎真人拽着连塞带踹的弄了进来，然后他也紧随其后进了来。 杨戬不担心他们两个，接了卫宁，就扶着她往里走。 边走边打量，倒真是个不小的地方，足能容下数十人安置。 内设有蒲团书案，灯台书架，简书也是不少。 倒也是个难得的清静之地了，卫宁心下暗暗点头。 杨戬也有些惊异，口气中便带了感叹。 玉鼎真人却是笑的得意又怀念，称这是他小时候逃脱课业修炼之所，自豪又自负的称，任谁都别想找到。 奔波许久，大家都有些累。 之前还不会在意，眼下危机暂时解除，大家都放下了心。 这一放松，都觉得疲累不已。 就是卫宁，也是有伤在身，更觉乏力。 于是自坐了一个蒲团，调息疗伤。 杨戬当然是体谅，玉鼎真人也难得没有捣乱。 哮天犬终是带了兽类的本能，不敢胡闹，再被主人叮嘱，更是安静。 洞内诸人，卫宁静坐疗伤，杨戬也拉着哮天犬坐下歇息，玉鼎真人则是怀念的四下走走看看。 一时间，洞内静谧非常。 只可惜，这静谧却是难以长久。 只因为，他们一念之仁放走了五哥这个祸害。 那五哥不愧是个贪生怕死、艰险狡诈的小人，狐妹好容易发誓诅咒保下他一命，两人才一起逃了出去。 哪知没跑多远，他就又恢复了本性，执意要回头看清杨戬一行的藏身之处。 狐妹虽然百般反对，万般不愿，却终究是说他不过，只能和他一起回来。 正因玉鼎真人和杨戬在放他们走的那里耽搁了一会儿，再次行动的时候却是被两人潜了过来盯了个正着。 将杨戬他们的落脚之处看了个清楚明白，五哥这才心满意足的和狐妹走了。 两只狐狸手牵手走了，狐妹满心担忧，五哥则是心思诡谲，两人一路几乎没说话。 可惜，他们悠哉悠哉的走着，却是被正满山搜人的大金乌和天蓬元帅撞了个正着。 五哥最先发现，惊得魂飞魄散，扔下尚在左顾右盼没有发觉危险的狐妹扭头狂奔而去。 他这一动，还没注意这边的大金乌和天蓬立时回神，疾步奔来欲抓他们。 狐妹听到动静，吓得双腿发软，带了哭腔去喊五哥，不想回头便看见他绝尘而去的背影。 狐妹既害怕又伤心，哭着便要去追他，却被扑上来的大金乌一把钳住手腕，直烫的她哭叫出声。 大金乌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除了卫宁，任谁都不会稍有怜惜。 丝毫不理她既烫且疼又怕的哭叫，冷声讯问她为何会在此以及杨戬的下落。 狐妹既怕又烫更疼且伤心，哪里顾得上去回他的话，兀自哭的伤心拼命挣扎，却是看的追上来的天蓬满心不忍。 他是最怜香惜玉的，立时帮着狐妹将手腕挣出来，还带了谴责意味的不停催促大金乌。 第148章 来袭 大金乌被狐妹哭的心烦，又气天蓬的无理，见狐妹哭的说不出话来，天蓬又不停催促，终于没好气一把将狐妹甩开。 皱着眉再次沉声询问，狐妹却是只顾哭，一个字也不说。 他耐心有限，立时瞪大双眼就要再逼，却被天蓬止住。 他先柔声安慰了狐妹几句，这才不满的说大金乌方式欠妥，如此问法根本就不可能问出来。 大金乌立即转头怒瞪他，天蓬又陪着笑，连说他来问。 大金乌不想和他废话，又知他素来滑头，便转头不语。 天蓬圆滑，知道他是答应了。 立刻转过头冲狐妹故作亲近的笑了几下，再次出口安慰。 他一番维护，又是温言软语，狐妹防备减了不少，也停了哭，带了怯意去看他。 天蓬寻思了几下，就开口问出了大金乌之前问的话。 这可是他们的使命荣辱所系，他哪里能不上心。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更是他期望的发展方向，问话技巧当然是和大金乌不同。 只问杨戬和玉鼎真人是否被三首蛟吃了，而不提其他。 他们被三首蛟吃掉就是她陷害所致，狐妹单纯老实，当然是点头认可。 她或许没想过交代事情不止要交代结局，还得交代经过。 也可能是她惧怕大金乌的威势，不敢多说，只想着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嘴。 而天蓬显然也没有追究他们下落的心思，不论结局如何，他只是一心要赶紧了结此事。 一见狐妹肯定的点头，他眼前一亮立刻转头去和大金乌渲染。 连称玉帝王母庇佑，妖孽伏诛，狐妹就是人证。 想着他们即将了结这个棘手的苦差，天蓬话语中满是急切与兴奋。 大金乌虽然也有猜测，却是个谨慎的，对差事极其较真，更对杨戬心存忌惮。 所以他冷冷的睨着狐妹，伸手止住天蓬兴奋过头的话语，沉声求证。 他于观人自有心得，当然能看的出狐妹只是害怕他，并不是心思狡诈之人。 虽然眼下是有些胆怯结巴，却是目光澄澈表情真挚，想来没有说谎。 这要是换了五哥，他也不会费心求证，只会严刑逼供。 见她再次肯定点头，他心中也是信了七八分。 只是念及卫宁，再思及那个桀骜的小子，一时间心中如释重负之余却也有些沉重。 那边天蓬却是满心的打算，也无心理会面色依然冷肃的大金乌，趁热打铁的撺掇狐妹随他上天作证。 有人证在，那他们的差事就算是交了，他当然是满心喜悦。 他倒也细心，收了喜色，小心翼翼的问狐妹敢不敢上天作证。 听到这话，心思复杂的大金乌也免不了带了关切看过来。 狐妹这会已经不害怕了，只是伤心失落，一心要问了她五哥才能回答他们。 这倒是让心思机变的天蓬为了难，他四下看了看，哪里还有那狐狸精的影子。 却说五哥，如同脱了弦的箭一般，跑的那叫一个快。 他没命般的转身一阵狂奔，其他什么也顾及不到了。 跑出很远，他才勉强恢复了神智，却仍是没了命的往前跑着。 他慌不择路，只顾跑还不放心的频频朝后看，却是在绕过一个大石时迎面撞上了循迹而来的三首蛟。 两人一个全力奔逃，一个有伤在身，狠狠的这一撞，倒是两人都被撞的退身倒地。 还是三首蛟反应更快，忍着疼快步上前一把拽起兀自躺在地上抽气的五哥。 两人当然是认识的，三首蛟冷着脸瞪着他问其他人的下落。 五哥那是什么人，保命要紧，哪里还会为杨戬他们隐瞒。 他眼珠一转，立刻要带三首蛟去找。 三首蛟也是兽类，对五哥的本性当然心中有数，也不怕他反水。 所以他也没有耽搁，一把将他拽起，让他在前面带路。 五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知道三首蛟的手段，更知道他之前受了打击正在气头上，唯恐自己做了替罪羊。 他丝毫不敢造次，乖乖的引着他朝杨戬等人所在的山洞走去。 他是最贪生怕死的，蹑手蹑脚的在前领路生怕树上掉个叶子砸到他脑袋。 等到了离洞口尚有百步的转角处，他怎么也不肯再往前。 停在那里扒着山壁，向三首蛟指明那处山洞，自己是死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指清了路，连忙狗腿的请三首蛟进去，而他则赌咒发誓就在这里等他。 三首蛟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夺回龙珠，一雪前耻。 也不理那五哥的小心思，黑着脸满目怨毒的独自朝山洞走去。 等他走出不过五步，刚刚狗腿的允诺等候的五哥立刻掉头就跑。 三首蛟停步看着他没命的跑了，瞬间便没了踪影。也不去追他，只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继而大步向内走去。 洞内正一派安宁，卫宁在盘膝运功，已然入定。 玉鼎真人此刻正在悠闲的一个一个将灯点燃，杨戬则是双臂环胸缓步在洞内四下走动打量。 杨戬停在玉鼎真人身边，略有些不放心的再次问道：“这里真的没有别的出口啊？” 玉鼎真人停下动作，翻了个白眼。 还不等他开口，就被另一边玩着灯火的哮天犬学舌接了一句。 他就是想出口刺杨戬两句，也是被搅了兴致，于是没好气的说没有。 哮天犬不出意外的学舌接口，根本没人理他。 玉鼎真人正好忙完了，想到了什么又慢慢得意起来，“你们放心，连我师父元始天尊都找不到。我敢保证，那个三首蛟就是累断了腰了，都找不到这里来。”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狂笑自洞口处传来，还越来越近。 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因为他们都听出来那是三首蛟的声音。 看着昂首阔步慢慢走进洞来，边走边笑的三首蛟，玉鼎真人一动未动，眼睛却直了，杨戬则是立时闪身跑到已然睁开眼的卫宁身前。 这片刻的功夫，三首蛟已经进了洞内，出现在几人眼前。 他虽然还是之前那副狼狈的模样，却是精神奕奕。 他满面得意的对着玉鼎真人大声炫耀道：“我已经找到啦，而且腰子也没断。” 听到他的声音，倒是恼了哮天犬。 他猛地转过头，怒瞪向得意不已的三首蛟。 这会儿功夫，卫宁早已清明，却是并没有立刻起身。 只越过挡在身前的杨戬去看那三首蛟，目光清冷。 那边的哮天犬却是记得三首蛟，已经冲他龇牙吠叫着小步向前，恶狠狠的一副随时要扑过去的架势。 三首蛟对他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他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后退。 立刻收了笑，严阵以待的瞪着他。 三首蛟眼珠转了转，不自然的扫过洞内的几人，色厉内荏的留下一句，“只有一个出口，我看你们怎么出去。”就转身跑出了洞。 第149章 忙碌 杨戬和玉鼎真人都冲出几步，到底没敢追出去。 先是松了口气，继而都皱起了眉头。 哮天犬则是冲着他的背影，狠狠的吠叫几句，也没有追出去。 玉鼎真人这才反应过来，哭丧着脸埋怨杨戬，“坏了，都怨你，问什么问。” 杨戬还没有开口，哮天犬却是吠叫着冲过去要咬他。 杨戬连忙冲过去拉他，玉鼎真人早已抱头鼠窜。 好容易安抚下哮天犬，两人无奈的对视一眼，又同时偏头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一语未发的卫宁，相顾无言。 不想打扰卫宁，杨戬在这边头疼，玉鼎真人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能轻手轻脚的挪到洞口偷眼观察了一番，这才慌手慌脚的跑进来，边跑边说，“坏了。” 杨戬被他吓的心神不宁，连忙迎上去问他怎么啦？ 玉鼎真人故意看着卫宁，对他道：“他的元气至少已经恢复了两成。” 杨戬闻言大惊，凝眉看向洞口。 玉鼎真人见卫宁毫无反应，急得直跺脚。 他暗自发狠，咬了咬牙道：“我决定了，我教你如何控制你的天眼，去干掉他。” 杨戬听的眼前一亮，却也有些不敢信他。 于是开口问了问他，玉鼎真人倒也有些高人的样子，正色说了一通道理。 杨戬被他说的有些心动，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立时向他请教。 玉鼎真人却是动了心思，“我凭什么教你呢？要不，你拜我为师吧！” 说完，带着他自认谦和的笑意，露出一口白牙，挥着扇子不停冲杨戬眨着眼睛。 等着他心悦诚服的跪地叩头，口称恩师。 杨戬一路上见多了他不着调的样子，难得的见过几回他勉强称得上正常的时候，哪里会把他的话当真。 而且玉鼎真人实在和他心里的世外高人、授业恩师相差太大了，他心里实在不想拜他做师傅。 但是现下正躲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又是要帮他，当然是不好语出不敬，目露鄙视。 暗叹口气，他实话实说的反问道：“你敢做我师父啊？” 这一问，玉鼎真人立时卡了壳。 他敛了笑皱眉想了半天，带着防备道：“先说好，只教你天眼。”说完掉头就走。 接下来，两人又一番扰攘，才开始坐好教授。 哮天犬倒是没有打岔，而是学着他主人坐在一个蒲团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一旁闭目静坐的卫宁听的他们的言语，心中暗暗一笑，这一对冤家师徒，总算有望归位了。 懒的听着他们堪称好笑的对话，她放下心事，不再关注他们，再次入定疗伤。 这边一时之间倒也算是平静，外面却也比山洞里热闹。 狐妹是个死心眼，一心只有她那个胆小奸诈的五哥。 大金乌与天蓬无奈，劝她不动更强她不得。 两个统率大军的统帅没办法，只能随着她到处去找那影子也见不着的五哥。 不说大金乌强忍着恼怒，天蓬最是油滑，哪里肯就这么无休止的为一只狡诈的狐狸而耽搁他的身家前程。 寻了一会儿，他就动了心思，稳住狐妹将大金乌拉到一边和他算了笔账。 他们的重任已经是完成了大半，最棘手的哪吒和杨戬已然没命，只剩下一个最不具威胁性的杨婵。 大金乌听的点头认可，只要有这些功劳，他们的惩罚几乎便可免去了，心中也是松了大半。 没等天蓬再多说，狐妹像是开了窍一样走过来和他们谈了个条件。 言道只要答应她允诺她和五哥成仙，她就随他们回天作证。 大金乌凝神听她说了，继而心中不喜，却是什么也没说。 天蓬则是听的喜形于色、满口答应，继而踌躇着说此事他们俩做不得主。 天蓬倒是不愿骗这个算得上单纯的漂亮小姑娘，鼓励的问她有没有做过好事。 要是做过，就可以向玉帝王母禀明，或许可以成仙。 大金乌也露出注意之色，他也想促成此事，了结这次差事。 狐妹凝眉苦思半晌，不经意扫过大金乌，兴奋的指着他说他们帮他抓过杨戬。 天蓬元帅听的心中不喜，盯着大金乌怪声怪气的感慨一句“认识啊”就扭头不语了。 大金乌没有理他，皱眉略一思索。 直言他们的功绩太过微小，不足以让玉帝王母认可点化。 狐妹急了，苦着脸转头去看天蓬。 天蓬是少有不和大金乌唱反调的时候，因此听他否定，大金乌也是丝毫不生气，静待他说出缘由。 天蓬最是油滑，说他们只需要如实禀报，如何论断是玉帝王母的事。 其意是要哄着狐妹上天为他们作证，到时他们苦差一交，两只狐狸能不能成仙，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大金乌自是听的明白他的话中之意，只斜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 天蓬丝毫不惧，情知他已经意动。 再接再厉提议由他带狐妹上天禀明经过，大金乌则留在此处继续捉拿三首蛟。 然后说时间紧迫，说完就要离去。 大金乌自是听的出他的私心，立刻冷声说要一起去。 心中隐下一句“省得这死胖子又煽风点火，踩着他脱身。”说完转身就走。 没走出几步就被天蓬冲上来拽住，大金乌心中不耐，一把将他甩开，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天蓬哭丧着脸，先是抱怨一句，这才无奈答应。 却又让大金乌留下来安排一下人马，他带人先走一步，在南天门等他。 他说的有礼有节，大金乌倒是寻不出不妥，只得默许。 冷眼看他得意的一甩小辫，拽起狐妹的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大金乌不想功亏一篑，还是忍着气厉声提醒了他一句：最好莫要误事。 天蓬志得意满，头都不回只让他放心。 大金乌皱眉静默片刻，就去寻了几个弟弟交代了一番，这才飞身往南天门去找天蓬他们。 不成想，就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倒是真有一件大事，被他错过了。 第150章 压力 却说天蓬带着狐妹径直飞上天庭，两个人各有惊喜。 一个是牵着个小姑娘，心里美滋滋的满面喜色。 一个是第一次上天庭，满心憧憬忐忑。 天蓬倒是不负他怜香惜玉的名声，看出了狐妹的忐忑不安，连声安慰，并体贴的提点了几句。 倒是让狐妹对他没了戒心，终于是在停在南天门等候大金乌之际，惧于玉帝王母威势，和他说了实话：杨戬他们没死。 天蓬听的瞠目结舌，连忙伸手将她止住。 左右看看，然后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严厉的交代了她一番话。 让她只要说他们被吃了就行，后面的就不要说了，否则她就活不成了。 狐妹被他吓得没了主意，怯怯的问他，要是他们问到又该如何。 这样老实单纯的模样，听的天蓬又急又无奈。 却是真怕此事再生波折，怕是要扰的他不得安宁了。 他心里也想着放他们一马，顺便也解脱了自己。 少不得耐着性子，教她说谎。 狐妹却是胆小，连连摆手说她不会。 天蓬哭笑不得，只得忽悠惴惴不安的狐妹说玉帝王母他们就喜欢听谎话。 这总算也算是个理由，狐妹对天蓬还是信任的，终于点头应下。 天蓬这才抹了一把冷汗，松了一大口气。 片刻功夫，天蓬刚喘匀了气，定了心神，大金乌就飞身赶到了。 他一马当先，领着心怀鬼胎的两人进了南天门。 这一边，虽说玉鼎真人只有满肚子道理法门，他摇头晃脑的向杨戬照本宣科，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每逢杨戬不解询问，他倒也光棍，面不红气不喘的说不知道。 倒是没有不懂装懂的误人子弟，这副光棍模样将杨戬噎的目瞪口呆，也只能继续跟着背书。 只听得他满肚子疑问与惊叹，最后终于放弃再听，闭目自己琢磨。 他倒是有些天分，得了玉鼎真人的点拨，不想倒是阴差阳错的有了效果。 玉鼎真人正坐在杨戬对面，对着被他打击的闭目琢磨的他继续诵念。 突然，杨戬或有所觉，双目猛地睁开，额间瞬时射出一道荧光利芒，迅若惊雷。 要不是玉鼎真人反应极快，只怕最先感受杨戬天眼威力的就是他的脑门了。 他惨叫一声，猛的向后一倒，和被巨力反震的仰倒的杨戬倒是相映成趣。 那道利芒非比寻常，飞速射出，打掉了一只烛台，又继续向前。 从洞壁射出，斜斜将整个山体打穿，再就势打中另一相邻山体，直将那山体懒腰击断，才绝尘而去，慢慢消散于无形。 这一击，直震的整个山体一阵晃动，山洞当然是不能例外。 仿若之前在三首蛟腹中的剧烈晃动与巨大声响烟尘，不仅将洞外蹲守的三首蛟震得仰面倒地，卫宁也是随之被震醒。 幸好她是盘坐在地，只随之晃了几晃，却是丝毫未动。 她受惊才醒，不明所以，见洞里人仰马翻一塌糊涂，于是没有急着问缘由，而是起身帮忙。 哮天犬倒是比她快，最先动作，带了惊惶的跑过去扶起正捂着额头呼痛的杨戬，关心的问询。 杨戬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力震得有些晕眩，听着哮天犬的声音回过神。 晃了晃脑袋觉额头不疼，于是松了口气看着哮天犬放下手。 正要说些什么，就被他面前不远四仰八叉两脚朝天的的玉鼎真人吓了一跳。 连忙抢上前，和已经赶过来的卫宁一起把掰着他举得高高的双腿，一把将他掰的坐了起来。 见他满面呆滞，双眼翻白，杨戬急声问他，“你没事吧？” 这一问，玉鼎真人表情丝毫未变，却是开始细声长吟，杨戬吓了一跳。 连忙去拍他的胸口，边拍边让他别吓他。 卫宁蹙着眉站在旁边，一筹莫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鼎真人没有被杨戬叫醒，却是被哮天犬在耳边一声吠叫给叫的还了魂。 还魂之后，他先是惊异的目瞪口呆，继而一猛子窜起，边笑边疾步朝洞口奔去。 其速度之快，卫宁都没来得及拽住他。 直看的杨戬莫名其妙，卫宁和哮天犬一起追着他的背影看他。 玉鼎真人想的却很简单，他只是觉杨戬实在太危险了，一心想离他远点。 却在洞口被前来探查的三首蛟给吓得跳起来惊呼一声，掉头又跑回了杨戬身后。 杨戬本来已经别开了目光，不想再去关注那不着调的人，却是被他的惊呼惊得站了起来。 扶着带了哭腔的他连问发生了什么，玉鼎真人却是只哭丧着脸指着洞口连声说：又来了，又来了…… 哮天犬连声吠叫，卫宁情知不妙，疾步就要往洞口去。 杨戬心里着急，顾不得再问，一把将挂在他身上的玉鼎真人给拽下来。 疾步上前宁步，拽住卫宁，全神戒备。 看着洞口那个慢慢走近的身影，他满心复杂，既有恐惧，也有愤怒，更有深深的责任感。 滞了一滞，杨戬终于在玉鼎真人被吓得变了调的不停催促下，双目迸射坚定厉色。 听了玉鼎真人的话，卫宁双目一闪，立刻伸手抚住了胸口，面上露出痛楚之色。 杨戬的心神一直分散了一半在她身上，哪怕是强敌出现的现在也依旧留了三分。 连忙回神扶住她，担心不已，目露关切。 卫宁白着脸冲他摇了摇头，又向他示意门口的来敌，让他专心对敌。 原本三首蛟算是个劲敌，除非她能恢复真身，眼下没人能轻易胜他。 可刚才的动静是杨戬发动天眼而起的，但是他没经验没底气，很可能影响天眼发挥威力。 越是生死关头越能激发人的潜能，所以卫宁装作伤重想要逼一逼他。 杨戬牙一咬转头瞪向三首蛟，面色严峻的缓缓跨前一步，把他们三个都护在了身后。 他双拳紧握，双目紧闭，排除杂念，凝神聚力，想要克敌建功。 这一击，至关重要，不止关乎他的生死荣辱，作为成就。 人在直面巨大压力的危急关头，若是不能突破自己，那日后十有八九会生出心魔休想再有寸进。 深知此理，卫宁也不禁屏住了呼吸，期待的看着脊背挺的笔直的杨戬。 第151章 承诺 杨戬终究是顶住了这巨大的压力，突破了自己。 刹那之间，利芒自他额间射出，直射向洞口处观望的三首蛟。 虽然是没能一举击中，却总算是突破了关口，卫宁也是面现喜色。 还没等她高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杨戬猛地后仰的身体惊的本能了向一侧闪去。 却是杨戬还没有真正掌握好天眼的用法，不止力量不足，更是没防备还有后劲。 他受后劲影响，猛的一仰头，狠狠撞到了已经挪到跟前正躲在在他身后的玉鼎真人的鼻子。 两人同时受创，一人捂鼻后退、蹲身惨呼，一人抱着后脑弯身，痛的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卫宁差之毫厘的躲过了一劫，惊的目瞪口呆。 杨戬听到身后的哭腔，顾不得自己，急忙爬起回身去看。 却见卫宁已经先他一步蹲下身去看，而玉鼎真人却闭着眼蹲在那里一边痛呼连连一边挥着扇子让他去射三首蛟。 杨戬知道轻重，也不犹豫，立时转身踏前一步。 对着躲过方才一击仍站在远处的三首蛟，再次闭目出招。 再次出招再无迟滞，心随意动，利芒疾出。 三首蛟当然是见识过天眼的厉害的，躲闪不及，连忙挥臂格挡，被打的惨呼着直直飞跌出洞口。 这边，杨戬再次被后力弄得一个倒仰，险些仰面躺倒，却是被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哮天犬给接住。 免了他击退敌人，却也害的自己摔个四仰八叉的窘状。 三首蛟受此重击，心有戚戚，不敢再来试招，再没有进洞。 洞内，杨戬和哮天犬相扶着站直身。 他喜不自禁，立刻去看玉鼎真人，想要问询一二。 玉鼎真人却是记仇，没给他好脸色，甩开卫宁的手，揉着鼻子去看洞外三首蛟的情况。 他探头去看，三首蛟依旧守在洞口，没有死心离开。 看得他郁闷不已，瞪大眼睛急匆匆退了回去。 不等站定就欣喜的说出他的判断：三首蛟正在恢复元气，他们还有时间。 却见没人理他，顿时气结。 杨戬被他打击了一下，有些沮丧，下意识去看卫宁。 她也正看着他，澄澈清明的眸中分明带了暖意喜色。 心头一喜，杨戬带着微笑跑到卫宁面前，先是忍了喜意关切的问卫宁伤势怎么样了。 得到卫宁回答无事，之后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他虽然欣喜退了强敌，却又不解为何后两次的威力不及第一次。 除了不解，更有些懊恼他依然不能完全控制母亲留下的天眼。 于是笑意一点点淡去，眸中也闪过苦恼黯然之色。 哮天犬如影随形，和杨戬站在一起，只是静默不语的看着他们。 卫宁虽然没有亲眼得见天眼第一次的威力，却是能感受的到，当然能觉出与之后两次的差距。 看出杨戬的神情，略一思虑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知道他心高气傲，这两年来受了太多打击。 虽然因此多了见识担当和胆略谋划，却更添惶恐与自卑自怜，心思很重。 于是也不挑明，浅浅一笑和声道：“你还没拜师，就有这样的本事，成才之日，可以预期。” 诚如卫宁所猜，杨戬的确心思复杂许多，其中和她在这里也有些干系。 她这么一说，他听的心头一松，暗暗数落自己，实在太急于求成了。 杨戬眸色微缓，看卫宁一派平和淡然，心中暗暗自嘲，卫宁怎么会在意这些，他还是安下心好生修炼才是最重要的。 所有所思所想，都要等救出母亲再说。 念及此，看着卫宁澄澈的双眸，杨戬压下心头万般思绪，眸色渐而清明坚决。 他郑重的点点头，“我一定会拜得名师，学成本事，救出母亲！” 听出了他语中的郑重，看他眸色坚定，知道他已经想通了。 卫宁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偏头看天的玉鼎真人，浅笑点头。 还没等她说话，就被杨戬一把抓住右手。 他眸中熠熠生辉，前所未有的决然道：“你要等我。” 卫宁略略一怔，有些莫名，心头涌起一丝怪异陌生的感觉，却是不得其解。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看着杨戬满怀期待的眼神，亮的吓人。 虽是满面柔和却又带了压迫，表达出他一定要得到答案决然。 卫宁滞了滞，想了想这也没什么挂碍。 终于是压下心中陌生的思绪感触，郑而重之的点头应下，“好！” 只这一个字，她也觉得做出了什么未知的承诺，却是没有丝毫的戒备不安，只因坚信他绝不会害她。 只是卫宁心中仍是存了一丝好奇，却在看到杨戬仿似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那自心底溢出的暖暖的笑容时，不禁心中一笑。 虽然长大了，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安心的将未知的不解的一切放在一边，也回之一个微笑。 杨戬也并不是特别明晰自己心中所想所念，却听从了心底的召唤，向卫宁要下了这一个让他满心喜悦幸福的承诺。 他心满意足，什么也不想再说，握着卫宁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独自沉浸在他自己的欣悦中的杨戬，最终是被玉鼎真人明显是故意的越来越大的连连咳嗽声给叫回了现实。 不自觉的，他觉得脸上发烫。 却终于脸皮厚了许多，也不是扭捏的人，板着脸轻轻松开卫宁的手。 正要转头去寻玉鼎真人的晦气，却被带着傻笑蹲在他身边正看着他的哮天犬看的脸上一红。 顿时没了寻人晦气的底气，心底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卫宁是什么反应。 结果卫宁与他毫不相同，半点多余的心思也没有。 她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偏着头，翻着白眼不住干咳的玉鼎真人，只觉他当真是个难得的妙人。 感觉杨戬松开了手，却低着头不见他说话动作，以为他又和他师父闹别扭。 于是和声劝道：“人非生而知之者，但有所惑，可求解于人，便是没有得到解答，也肯定有所助益。” 杨戬听的面色有一霎的古怪，微不可见的苦笑一声，放下了未知的心事。 他向卫宁点点头，主动去找玉鼎真人解惑。 第152章 教授 哮天犬却没有亦步亦趋的跟着杨戬，只傻笑着看看卫宁又转头去看杨戬。 卫宁已经调息的差不多了，这身体本来就不是自然存在的，之前更多的是元神受了些震荡。 当然不用再静坐入定，也不赶他。 难得生出兴致，像之前偶然为之那样，轻轻去抚哮天犬的脑袋。 哮天犬少见的没有躲闪吠叫，缓缓蹲下身，舒适万分的和卫宁一起关注他的主人。 杨戬走上前，立刻向玉鼎真人问出心中所惑。 玉鼎真人立刻正了神色，但他也不明所以，竟然郑重的反问杨戬。 杨戬对他早有准备，也没有生气着恼，真的凝神苦思。 两次都是他亲身经历，当然是知道当时自己心中的所思所念。 对玉鼎真人，他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于是不确定的将自身所虑一一说出。 卫宁虽然对这三界的诡谲政局、复杂情感知之不深，却是三界少有的心思清明的人。 知道道家修为最讲究无为，只有无欲无求才能最大发挥能量，对杨戬的困惑心中有了答案。 她却并不开口，只因为，传道授业解惑是师者之责，她不能也不会越俎代庖。 听了杨戬的一番话，玉鼎真人恍然大悟，联系自身，倒是立刻想通了。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脱口而出他的见解。 还没等听他说的人领悟体会，他才说完就沾沾自喜的自吹自擂。 卫宁但笑不语，心下感叹这对师徒倒是能相生相克，倒也真是难得的缘分！ 杨戬对他已经知之甚深，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沾沾自喜。 想到了什么却又还不是很了解，他没有纠结。 只是走过去问玉鼎真人既然已经想通了，就应该是有办法败敌了。 玉鼎真人坦然相告，这恐怕暂时不行。 杨戬虽然早有准备，却仍是不甘心，抓着他寻根究底。 玉鼎真人想来是已经认可了杨戬，也不再故作高深，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见解说给了他。 杨戬见识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懵懂顽童，听完，用自己的理解又说了一遍，还夸了夸玉鼎真人。 两人像是掉了个，杨戬竟是成了传道者，把玉鼎真人说的讪讪转身。 难得动容的自承，他师父也是像杨戬这样谆谆教导过他。 感慨完，玉鼎真人颓然的坐到两人刚才相对而坐的一个蒲团上，赌气的说他不信，只因为书上没有这些东西。 这样顽固不化，听的已经坐在他身旁的杨戬翻了个白眼，冲他撇了撇嘴。 卫宁立刻懂了他为什么会言出有物，却是一事无成了。 却也自承自己也有懵懂僵化的地方，当然是不好自比高人，对人家指点什么。 于是只坐回了之前的蒲团，静静听着，也没有在意哮天犬已经窜到杨戬身边去了。 倒是杨戬和玉鼎真人言语无忌惯了，一边抚着哮天犬的脑袋，一边丝毫不以为意的埋怨他自己写上去不就有了吗！ 玉鼎真人却是当他异想天开，自嘲自己写的不能算。 杨戬却是不同意，正色反驳。 一番话听的卫宁心下暗叹，这人果然敢想敢做，没有什么敬畏。 玉鼎真人却如遭雷击，仿若醍醐灌顶一样，欣喜的转过身赞他说的对。 然后信誓旦旦的发下宏愿，自己要出一本书。 说完，他正要再发感慨，不想却是被哮天犬抢了个先，将他之前自吹自擂的话语高声重复一遍。 听的杨戬看着卫宁哭笑不得，宠溺的去抚他的脑袋。 卫宁无语的摇摇头，闭上眼睛不打算再掺和这三个奇人的奇思妙论。 玉鼎真人气结，指着他诘问，最后，却是说的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半晌，玉鼎真人若有所思的正色对杨戬道：“光有天眼恐怕还对付不了他，这样，我把所有法术都交给你。你找准一门，把它悟透、练精，然后就能……” 话没说完他又偏头大发感慨，再次开始自吹自擂，却是只得感慨了一半，后半句就被哮天犬轻车熟路的大声接了出来。 直弄得杨戬和玉鼎真人哭笑不得，都懒得理他。 听出玉鼎真人要教他本事，杨戬心下也是踌躇忐忑，更多的却是意外之喜。 到了这会他心里也明白了，凭他想要再拜名师，只怕基本没有希望。 而眼前的玉鼎真人虽然不着调，却也是言之有物，只是需要他自己多想多悟。 就算是这样，这于他也是难得的机遇。 只他如今经事不少，沉稳干练太多，不复当年跳脱。 更心知玉鼎真人是小孩心性，所以表面一派平静安然，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面色虽然平静如初，眼中却多了一分激动与欣喜。 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卫宁，看着闭着眼睛却露出浅笑的她，他也露出小孩般的欣喜之色。 只是不敢忘形，唯恐玉鼎真人又改主意。 所以乍现即收，然后不着痕迹的转过头，漫不经心的等玉鼎真人继续。 玉鼎真人却是心性难猜，想一出是一出，怔了一瞬然后跳起来小跑到石台上放书的地方，在一堆竹简中急切的翻找什么。 杨戬不明所以，也站起身关切的问他。 得出的答案却是让他无语，只因他的‘师父’感慨他的道理见解太过精辟，所以他要立刻记下来。 这师徒两个扰扰攘攘，时间过的不慢，总算他们还想起来三首蛟只给他们留了几个时辰。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于是再次回归正途，开始教授悟道。 哮天犬倒也没再捣乱，也学着他主人的样子，盘膝坐在一边，闭目吐纳。 卫宁再无挂碍，再次打坐调息。 一时间，倒是相安无事，洞内也是平淡祥和。 虽说玉鼎真人是一个法力身手都平平无奇的人，甚至被嘲讽欺世盗名，却是当真胸藏百万书得。 他动口，杨戬动手，两师徒都是半桶水，掺和掺和勉强凑在一起倒是当真练了起来。 玉鼎真人振振有词，杨戬打的虎虎生风，直看得哮天犬惊奇不已。 不想却还是有形无神，没有什么威力。 杨戬打的满身是汗，却是没有什么效果，再念及洞外正守着的法力即将恢复的三首蛟，不禁既是沮丧，又是心急。 第153章 师徒 心浮气躁之下，杨戬也不练了，上前问他刚拜的师父三首蛟还要多久就能恢复功力。 玉鼎真人却是义正言辞的跟他念了一大串似是而非的话，在他不耐烦之后最终给出一句了不知道。 杨戬被噎的够呛，哪里还能有什么尊师重道之意，气闷的只想打人。 却最终还是忍住气，环胸斜睨着这不着调的他才认下不久的所谓师父，一言不发。 玉鼎真人却是丝毫不去理他，只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挑眉称他有办法。 杨戬打定主意不再信他，没好气的不想去理他，却仍是被他唬人的郑重其事引的注目去听。 玉鼎真人自顾自踱着步，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设想：偷袭。 他边说边眯起眼慢慢露出一抹狞笑，说到最后，更是得意的笑出了声。 杨戬却是听的皱了眉，等他话音一落，当即义正言辞的反对，只因为太不光明。 玉鼎真人翻了个白眼，转头和他对视。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玉鼎真人才偏头看着卫宁，阴阳怪气的问他到底射不射。 杨戬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被他问的一窒，却是再说不出什么。 最终还是有些丧气的答应了下来，没办法，为了保命，哪里还能顾得上光明正大。 也不理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玉鼎真人，杨戬看了一眼卫宁，就一咬牙大步往洞口走去。 虽然是说的绝绝丧气，他却也没有鲁莽行事。 师徒俩合着哮天犬走到洞口，探头探脑的看清了形势。 然后便由哮天犬打头、玉鼎真人断后，蹑手蹑脚的向闭目打坐的三首蛟靠近。 走到近前，玉鼎真人极有必要的捂住自己的嘴和哮天犬一起后退几步。 为杨戬将施展的场地腾开，免得再无辜受伤。 已经是下定了决心，杨戬心中再无挂碍。 他全神贯注站定后还搓手搓额，以策万全。 哮天犬最是体贴，蹲下身，紧紧抱住杨戬的双腿，以免他家主人再次被反冲力震得站不稳。 玉鼎真人也有样学样，站在杨戬另一侧，扶住他的腰身。 杨戬自是感念，垂手抱了抱哮天犬，又转头冲玉鼎真人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玉鼎真人倒是善解人意，举扇至杨戬面前，然后猛地挥下。 杨戬紧随其后，猛地朝藏身在石壁后的三首蛟全力射出利芒。 总算这次早有防备，杨戬只是向后扬了扬，没有摔倒。 一击即中，三首蛟发出一声惨叫。 哮天犬当即朝着三首蛟大声吠叫，跃跃欲试的想要冲过去。 却是被他家主人师徒俩给拼命拽着，逃回了山洞。 三首蛟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正着，近十个时辰的疗伤成果化为虚无，更是再添新伤。 直至他们逃的没了影踪，他这才惨呼着，从石壁后爬了出来。 三首蛟恨的咬牙切齿，也是无力无胆再进洞了。 他既伤且气，不敢再在这里疗伤。 如此一来，他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在谷口来回踱步，难以决断。 偷袭成功，杨戬师徒俩都松了口气，暂时不必担忧外敌了。 自己也可以趁机再多修炼一会儿，好增强自己的能力，以期可以击败不死心的三首蛟。 洞内，卫宁仍旧入定不提。 师徒二人相对而坐，闭目悟道。 一旁哮天犬也有样学样，盘膝坐在台阶上，难得的安静下来，闭目沉思， 不想最先有所得的不是师徒俩，而是懵懂混沌的哮天犬。 他闭着眼睛缓声一字一句将杨戬当日许诺的话语重述了一遍，打破了洞内的沉静。 杨戬不敢置信的率先睁眼去看他，玉鼎真人很快也惊诧的睁眼打量他。 等他说完，玉鼎真人面色有些诡异的看了看他们主仆二人。 然后跳起来挪到哮天犬身边，想要好好琢磨他一番。 巧的是，哮天犬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最后一句却是朝着玉鼎真人，直说的他面色诡异，怔在当场。 玉鼎真人反应过来，少不得奚落哮天犬一番。 杨戬看的摇头失笑，带了一丝兴奋与欣喜道哮天犬也在悟道。 不等玉鼎真人惊奇，哮天犬竟是出乎意料的自谦起来。 如此一来，玉鼎真人先是满怀兴味的调侃了他一句，然后就不服气的不承认哮天犬比他聪明。 不想，却是被哮天犬一句话给噎了个正着。 杨戬哑然失笑，玉鼎真人却没有生气。 而是激动的跑到杨戬面前，感慨哮天犬已不再如之前懵懂无知了。 哮天犬倒是不负所望，听得此语，当真兴奋的感悟出声。 可惜，他终究还是成人时间太短，言辞匮乏，竟紧接着引用玉鼎真人口头禅一样自吹自擂的话夸赞自己，然后笑倒在地。 听的杨戬好笑不已，玉鼎真人则是失望的感慨他又活回去了。 笑闹一阵，杨戬当即不再耽搁，提醒玉鼎真人赶紧修炼要紧。 玉鼎真人却是有些没精打采，略带丧气的道他们进度缓慢，终究不是办法。 杨戬也知道他说的在理，却也是毫无办法。 刚鼓起的劲也给泄了，颓丧又无奈的点头认可。 玉鼎真人在一边自顾自筹划出路，却还是进退无门。 不禁皱眉苦思，边想还一边偷眼打量杨戬。 最后，他一咬牙，豁出去一般说要教杨戬七十二变。 杨戬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惊喜不已的连连点头。 玉鼎真人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当即让杨戬附耳上前，他开始面授机宜。 师父只口传而不身教，徒弟只得凝神听取、严谨深记、偶尔思量领悟。 倒是难得两师徒都是全神贯注，一时间倒也无暇他顾。 第154章 危机暂解 他们师徒在这里辛苦教学相长，却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的一大威胁已然暂时解除了。 天地有差，这两三天的时光，在天上不过一时半刻。 只这一时半刻之间，大金乌、天蓬已经会合，带着狐妹进了瑶池交差。 杨戬总算是有了点好运气，暂时算是逃过一劫。 只因为玉帝王母信了狐妹掺杂着天蓬教的半真半假的证词，认定杨戬已经身死伏法。 玉帝王母对杨戬、哪吒最为忌惮，对杨婵却是没有放在心上。 因此，至此总算是放下了心事。 见他们心情大好，天蓬见缝插针。 举荐大金乌率五万大军去追拿杨婵，而他自己则请命领剩下的五万兵马去捉拿三首蛟。 玉帝心情大好，听的甚是满意，一口准了他的提议。 大金乌没有这胖子嘴快心思巧，就算是心头气闷，也只能忍气领命。 而他们俩都有些忐忑之前玉帝说出的惩处，天蓬试着请玉帝收回，却没有被允准。 天蓬听了丧气不已，大金乌也是心下微沉，不敢松懈。 至于狐妹成仙的事，却是最终不了了之，她还差点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只因这只傻狐狸，一心想着要和她五哥一起成仙，好做一对神仙眷侣，却被玉帝严词拒绝。 她的固执己见，言语间把和五哥在一起看的比成仙还重要，惹的玉帝动怒，差点要降罪。 卷帘和天蓬连忙婉转求情，却是引得玉帝更怒。 还是王母顾及天庭威名，在旁劝了一劝，玉帝这才开了恩，狐妹最后只得了不赏不罚的结局。 她心中不忿，终于是对天庭存了不满，毫不留恋的随着天蓬下了凡尘。 天上事毕，大金乌三人再次回到昆仑山。 和几个金乌会和后，天蓬心中有所计划。 更因为三首蛟就在昆仑山，于是便故作大方的让大金乌先去点兵。 大金乌没有想到他的花花心思，倒是平了心中的闷气，对他的气闷也少了些。 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带了弟弟们去点兵了。 只剩下天蓬和狐妹，他先是抱怨了几个金乌，这才开始和狐妹寒暄。 调侃了一番五哥后，他才言归正传，正色请狐妹帮她带话给杨戬。 表面上是要让他躲藏好，不要给大家找麻烦，实则是他要让狐妹给他带路引他找到杨戬。 他倒也不是全存了坏心，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已。 他的深沉心思，单纯的狐妹当然是无从知晓，也想不到。 她开始还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抵不过天蓬的手段高明巧舌如簧，被他给说动了。 尽管她有些戒心，一路小心，却还是被狡猾的天蓬骗过，一路尾随，最终是跟到了杨戬他们的落脚之地。 倒真是无巧不成书，正正好被天蓬在洞口处看到了左右为难的三首蛟。 他登时大喜过望，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不得和惊疑的狐妹说什么，他冲出去断喝一声，扛着他的九齿钉耙就冲了上去。 三首蛟哪里能不认得他，却是没了龙珠更有伤在身，不敢应战转身就逃。 天蓬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当然是穷追不舍，片刻之间，两人不见了踪影。 这一番大动作，洞内众人当然是被惊动。 不止杨戬师徒和哮天犬，卫宁也在听到天蓬元帅的断喝声那一刻，猛的睁开了双眼。 天蓬乃是天庭重臣，他现身于此，那…… 卫宁不愿无端猜测，立时站起身。 和杨戬一对视，他也是目现焦灼与不解。 可是不管如何，再躲在洞里已经没了意义，卫宁当先往洞外走去。 杨戬一窒，眸光一闪，立时目现坚定，抿唇紧随其后，哮天犬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没想到的是，他们却还是落在了好奇心极盛的玉鼎真人后面。 一出洞口，两师徒带着不停吠叫的哮天犬疾步向外跑去。 卫宁却是并不急躁，一步一步走的极稳。 因为这里附近并没有大军压境，所以应该只来了天蓬一个人。 想到杨戬兄妹能逃过死劫全靠他，所以她也不是太担心。 转过一个石壁，不见了天蓬和阴魂不散的三首蛟。 而先她一步出来的师徒主仆三个连着一个狐妹，都是仰着头在看天上。 缓步上前，卫宁边走也边仰头去看。 人影虽然模糊，看外形穿着却不难判断那云际一追一逃的正是天蓬元帅和三首蛟。 卫宁妙目一转，心中有了猜测，不禁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收回视线，她缓步走到还在仰头张望的狐妹身边。 见她看的专注，倒是没有打扰她。 狐妹却是若有所觉，猛的转头。 一看到卫宁，她面现怯色，眸光也不停闪烁。 想退又不敢退，怯怯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卫宁。 这细微的动静将杨戬他们吸引了过来，一时间大家都盯着狐妹。 杨戬若有所思，向偷偷抬起头的狐妹走近了一步。 她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猛的退后几步。 急声对杨戬道：“我……我没出卖你。我跟玉帝王母说，你们被三首蛟吃了，吃的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一口气说完，便又怯怯的看着他们， 杨戬听了，先是一愣，脑中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顿时心头一片火热。 大喜过望，因为最大的危机已经暂时解除了。 他欣喜的去看卫宁，却见她正平静的浅笑着，似是也在为他高兴。 不等他说什么，却被玉鼎真人抢了先。 他皱着眉惊叹一声，便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问狐妹他如何了。 狐妹单纯，当然是有问必答，“你也被吃了啊！” 玉鼎真人一听，似是痴了，苦着脸仰天一叹。 引得已是收起了笑的杨戬奇怪的去看他，他才纠结万分的感慨道：“那师傅得多伤心啊！” 杨戬好气又好笑，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去理他。 狐妹听的不解，带了哭腔和他们道歉。 说她被天蓬元帅骗了，把他给引了来。 狐妹老实，一五一十把她离开后的事全说了。 听到天蓬让狐妹带的话，杨戬心中感慨万千，却是被心地单纯的狐妹自责万分的话语给引了过去。 见这老实的姑娘几乎哭出了声，他心中既是不忍又是感激。 上前一步，对吓得欲退无门的狐妹和声安慰，并笑着谢过她。 和气的言语，温柔的浅笑，终于把害怕他们又自责的狐妹安抚住了。 狐妹仿似一下子被解脱了，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如释重负的放下了心头的重担，开心的和众人告别离去，一心一意去寻她的五哥了。 想到那个贪生怕死的狡诈狐狸，大家都沉默了。 尽管觉的两人一点都不该结伴成对，可萍水相逢，谁又能置喙别人的私事。 是能静静的目送那娇小的倩影远去，心中为祝她好运了。 第155章 分别 危机解除，不止杨戬师徒，卫宁也是如释重负。 总算错有错着，暂时不用担心天庭了，杨戬也算和他师傅对上了眼。 卫宁一一算过，终于放下了心，此行再无挂碍，也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没等卫宁开口告辞，却被玉鼎真人斜着眼围着她转了两圈。 虽是不解其意，卫宁并没有急着开口等他自己说。 还是一边的杨戬看不过眼，伸手拽住他家师父，“你干什么？”哮天犬也适时奉上一声吠叫。 玉鼎真人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再朝哮天犬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这才转过头，慢慢挥着扇子，带了兴味看着卫宁。 半晌才笑着道：“丫头，以你走一步看十步的缜密心思，若不是应下不为难他们，又感于狐妹的一片情意。只怕会用那个五哥要挟这小狐妹去和那大金乌与天庭如此这样交待，以彻底终结杨戬的事。我说的可对？” 说完，他还老神神在在的半眯着眼缓缓点头。 也不等卫宁说话，他又自言自语的啧啧叹道：“唉，也不知谁这么有福气，收了个这么明慧机智的徒弟。” 卫宁心中一动，这玉鼎真人果然是个心思明澈的人，倒将她的心思看的明白。 她之前以言辞撺掇三首蛟逃离，心里已经是有了计较。 只可惜，那五哥倒当真狡猾多智，缚住了她的手脚。 可她也不是个拘泥迂腐的，对那样的小人也不一定要墨守成规。 最后让她放弃此念的确是那傻狐妹的一番情意，她竟然愿意为了那个贪生怕死的小人而死。 终究不想利用那个至真至纯、至情至性的姑娘，她还是让开了路，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想，杨戬倒真是有机缘，歪打正着，狐妹心存感激，为他们摆脱了困扰。 这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倒真是让她心生感慨。 对这玉鼎真人也生出感佩，当真是大智若愚啊！ 有此名师，二郎有福了！ 心中有这个念头，卫宁却是面上丝毫不显，可不能让他知道了再自吹自擂的让人无奈。 所以只转过头看着玉鼎真人，微勾了勾嘴角，“是或不是，有什么关系呢，现在的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玉鼎真人却是眉开眼笑，欣喜不已的在一边摇头晃脑。 一边的杨戬若有所思，将前面的奔忙扰攘和卫宁的一番应对飞速回想一遍，不禁恍然。 对她，他只有感佩和与有荣焉，以及满心的奋发斗志。 可是看向玉鼎真人，他的眼中却是带了惊奇。 真没想到他这个颠三倒四的糊涂师傅，居然能一语道破。 听了卫宁的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摇头晃脑、眯眼笑着的玉鼎真人。 杨戬带了一丝兴味笑道：“莫不是真人还念念不忘要收桃儿为徒？可您怎么只说人家的师父有福，而不说人家的师父会教徒弟。” 他一边挤兑玉鼎，一边朝挑了挑眉的卫宁忍着笑打了个眼色，又饶有兴致的将头歪到他师父面前，看他的反应。 玉鼎真人听得一窒，没好气的用扇子拍了拍凑到跟前的他徒弟的脑袋，换来了哮天犬一声怒吠。 他动作极快的用扇子挡住哮天犬的脑袋，瞄了一眼丝毫不为所动的卫宁。 垂头丧气的教训他徒弟，“哼，我哪有那个命啊。这么厉害的徒弟，我是不指望了。你现在也赶紧给我去寻你那个既有福又会教的师傅去，哼！” 说完绷着脸猛扇扇子，不想搭理杨戬。 杨戬被噎个正着，他倒是不惧玉鼎真人赶他，只是难得被玉鼎真人说的回不了嘴。 又在卫宁眼前，所以有些讪讪。 看他被训了讪讪的，哮天犬倒也识时务，静静地挨着他主人，撅了嘴去瞪玉鼎真人，却是没有吵叫。 一切尽收眼底，看着这冤家活宝一般的一对师徒，再加上一个一根筋的哮天犬，卫宁难得的被逗笑了。 笑过之后，她少不得开口劝和道：“真人游戏人间，恣意明澈、潇洒自在，更心怀正道，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良师。有幸成为真人的徒者，那可当真是难得的福气！” 卫宁这一番话，虽是为了缓和气氛，却也是发自肺腑。 虽然是缺了些情绪，却还是能听得出是发自真心。 玉鼎真人倒真是小孩心性，立时转嗔为喜，喜笑颜开。 杨戬看了自家师父的德行，转头看着卫宁闷声偷笑，哮天犬也学着自家主人傻笑。 见奏了效，卫宁再无挂碍，开口和杨戬道别，“二郎，我要告辞了。” 杨戬一怔，目露不舍，却是说不出挽留之话。 卫宁也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干，因为他的事耽搁了一年之久，陪着他一路步行跋涉。 现在将他安全护送到此，更帮他扫清了危机，还拜了师傅。 而他也再不是那小小孩童，哪里还能撒娇耍赖，硬要让她抛下一切，留在这里陪他。 只是她走的这么突然，杨戬心中万分不舍。 一时间，垂了头，什么也不想说。 玉鼎真人却是被引了过来，看到自家徒弟垂头丧气的样子，释然的拍了拍杨戬的胳膊，道：“诶……你看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没出息。看人家桃儿姑娘，去留随意，多潇洒自在。你要记得，人生在世，聚散随缘才是正理嘛。别垂头丧气的啦，让人看了多不好意思啊！” 杨戬只是一时生出离愁别绪，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被他师父这一拍一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抬起头，冲卫宁一笑，却是一时不知说什么。 倒是被他师父抢了先，“桃儿姑娘啊，你要回哪儿去啊，什么时候再来啊？” 卫宁心思寡淡，倒是没有什么离愁别绪。 倒是理解不了杨戬的纠结，见他垂头丧气，正要开口，却是被玉鼎真人给岔开了。 他虽是说的大而化之，卫宁却是听出了他的开解之意，可见他是认下这个徒弟了，也不禁为杨戬高兴。 听玉鼎开口，她当然是有问有答，“我当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之后一定是还有打扰真人的时候，真人可不要嫌烦啊。” 玉鼎真人极是大方的挥着扇子道：“你这丫头真滑头，想来就来，我是不会赶你的。也让我顺顺气，省的被这两个不着调的给气死了也没人知道。” 听他这最不着调的人竟然会说别人不着调，杨戬登时被逗笑了。 抬头去看，卫宁也是眸光闪闪与他对视，勾唇一笑，显是两人于心有戚戚然。 第156章 灵宝 哮天犬不明所以的听他们说话，面上带了懵懂，却还是带了亲近的跑到卫宁身旁，道：“主人，你要走啦？” 他这么一开口，倒是听的三人都是一滞。 回过神，卫宁带了莫名，看看哮天犬又去看杨戬。 不是说狗儿是最忠诚的，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吗。 却见杨戬若有所思，最后却是化作一笑，溢满眼角眉心，“他是我们同时救下的，他也是你的狗儿，叫你主人也是应该的。” 卫宁惊奇的微一挑眉，倒是并没有太大反感。 怎么也一起走了那么久，还那么乖顺，做他的主人倒是也无不可。 一旁的玉鼎真人却是不怀好意的转了转眼珠子，笑着走到哮天犬身边，拍了拍他，“哎，你管他们都叫主人，那不就弄混了，应该有所区别才是。”说完还重重的点点头。 他的心思天马行空，谁又猜得着。 卫宁无所谓的听着他们说话，杨戬却是带了一丝警惕的看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 哮天犬也是一根筋，听他说的有理，立时向他请教，“那，那我该怎么区别啊？” 玉鼎真人看看卫宁又看看杨戬，用扇子挡住嘴，凑到哮天犬耳边道：“这天地间，有阴阳之分，男女之别，他们一男一女，你说该怎么叫？”说完放下扇子，站正身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话中之意卫宁倒是认可，于是偏了头去看哮天犬，不知他是不是明白。 杨戬倒是有所得，他看了看他师父又看了看哮天犬，目光有些闪烁，却是没有看卫宁。 只垂了眸，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如常，耳根却是有些微红。 哮天犬偏着头苦思半晌，才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指着杨戬，“男主人”，又去指卫宁，“女主人。” 他没心没肺的两个称谓一出口，杨戬微不可见的一震，面上染了一层红霞，头低的更低了。 玉鼎真人则是当即喷笑出声，却又强忍住。 看了看面染红霞的杨戬又看了看毫无所觉的卫宁，还是抬起头看着天闷笑不已。 场上除了不明所以更不以为意的卫宁外，最不解不忿的便是哮天犬了。 他斜眼看着仰头闷笑的玉鼎真人，皱了皱眉，一把抓住玉鼎真人的双肩，狠劲摇晃，“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玉鼎真人不妨，被晃得岔了气，咳嗽个不停，哮天犬却是不放过他。 他只得拼力自救，使劲挣扎。 一边挣一边断断续续道：“你，你放开，放开我，放开……” 哮天犬最是固执的，不依不饶不肯松手，使劲晃他，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不可。 两个人拉拉扯扯、吵吵闹闹个不休，直绕着卫宁和杨戬转起了圈来。 对他们的不着调已经是见识过太多，卫宁一点儿也没生出什么感想。 只盯着撕扯在一起的两人，摇头暗叹。 杨戬已经带了忐忑抬起了头，看到卫宁的表情，他既是欣喜又是无奈，终是化作一声暗叹，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去看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只正色道：“我会好好用心的，你放心。反正离得也并不远，你要是有空记得来看看我。” 卫宁点点头，抬起左手，轻轻一翻，一个闪着点点星芒，挥着翅膀，上下飞动的布鹤便出现在她掌中。 杨戬看的眸光一闪，继而抬起头，笑意丝毫未变，只眼中带了一丝好奇。 卫宁手掌握紧，再打开，那个精巧的布鹤就成了一块团在一起绢帕。 她把绢帕递给杨戬，等他接过收在怀里，才解释道：“你静心修炼，不要分心。你既然决心学艺救母，那就沉下心不要怕辛苦。我这么久没回去，有不少事要处置，短期内是不会来了。如果这边有什么紧要的事，你就用它传讯给我。不用写字，取出将要说的话默念一遍，再把它掷到空中，它就会飞去找我的。收到讯息，我会尽快赶到的。” 杨戬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继而郑重收起，正色点头，“好，你放心，我一定会用心修炼，争取早日学成出师，救出母亲。” 交代完这些，卫宁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言罢，点点头转身就走。 杨戬立时跟上，执意要送送她。 那边正在拉扯打闹的两个见他们动了，也不再闹了，立时喊着追了上来。 小小峡谷的并不算长，卫宁、杨戬在前，一路无话。 玉鼎真人和哮天犬拉拉扯扯，吵吵嚷嚷的紧随其后。 在卫宁看来，根本不用送的。 现在已经送出谷外，是该分别了。 卫宁停下脚步，正要说什么，却被天上传来的数声暴戾鸣叫声引了过去。 众人抬头去看，他们所站的狭窄峡谷的上空，正盘旋着一只其形颇大的飞禽，那鸣叫声正是从它口里传出来的。 只听它的声望它的体型，就知道那飞禽着实凶戾、不似善类。 卫宁微微凝眉，杨戬也听的皱起了眉头。 忽然，玉鼎真人猛的大呼一声，一把推开哮天犬，上前几步。 指着那正盘旋的飞禽咬牙切齿道：“快，快把它赶走。” 玉鼎真人素来不着调，所以他虽然急不可抑，几乎跳脚发狠，却是没人动作。 只是难得见他这般急切暴跳，大家都带了不解去看他。 玉鼎真人正咬牙切齿，口中念念有词，却是半天不见动静。 他瞪大眼睛转头看着无动于衷的卫宁和杨戬，不禁急的直跺脚，“哎呀，那秃鹫生性狠毒凶戾，万幸它虽然修炼千年却是不易修成人形。这崖顶处长着一株万年灵参，那孽畜觊觎多年，想要抢走助他修炼，却是多次被赶跑。现在阐教众人都在闭关，要是给他得逞，那不但是暴殄天物，更是遗祸三界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赶它走……” 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 第157章 出手 杨戬对自家师父已经是极为熟悉了，却是当真第一次见他这样急怒，一时间竟有些愣怔。 不等他回神，卫宁早已经出手。 大家顾不得其他，立刻都注目去看。 卫宁听了玉鼎真人的话，峨眉微蹙，抬眼去看。 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秃鹫一直围着盘旋的崖顶峭壁上，一株小小的植株正闪烁着点点荧光，灵气大盛。 玉鼎真人所说，她心中有数。 六畜类不论有多少年的修行，只要它还没有幻化成人形，那它的能力法力还算很有限。 可是，若让它冲破这一关口，不止修行一日千里，心智也会慢慢健全。 到时候它的危害，就不是畜身可比了！ 更不用说，将要被他吞下的是那天地造化、钟灵毓秀的万年灵参。 让它得逞了，必定法力大增，怎能不让人叹惋。 玉鼎真人话音未落，她已跨前一步，随手抽出长剑，对准方向，拼力掷出。 只是她虽然使了全力，可惜法力有限，那孽畜又有千年修行，只怕这一掷会无功而返。 果然，剑势冲至秃鹫所处之高空，已是强弩之末。 冲势既缓剑身已斜，就算是刺中也只能是隔靴搔痒，没有丝毫威胁。 更不用说，那秃鹫也不是个傻的，不但避过，更一翅膀将长剑打的飞去无踪。 玉鼎真人失望的连连跺脚，重重叹了口气。 立时转身抓住面露失望的杨戬，扇子遥指天上的秃鹫，恨声道：“快，快用你的天眼射它。” 杨戬立刻点头应下，他沉腰立马，集中全力，星眸熠熠，双手自额前并掌划开，蓄力猛的抬头。 哮天犬极是贴心，再次上前撑住他主人的后背，以防他跌个倒仰。 卫宁带了期待静心等候他建功，玉鼎真人也是两眼放光，双拳紧攥，恨恨的瞪着天上。 不想，大家却是要失望了，只因这次杨戬的天眼丝毫没有建树。 片刻，不见动静的卫宁低头看来。 却见杨戬面现急色，再次重复动作，却是依然如故。 卫宁心下暗叹，终究还是不曾练得精通啊。玉鼎真人怔了半晌，猛的转头，死命去瞪他家徒弟，似乎正在磨牙。 杨戬颇有些尴尬，又是气闷，站起身，懊恼的拍拍额头。 这时，哮天犬猛的指着天上喊道：“快看，它要吃它了。” 顾不得其他，众人立时仰头去看。 那秃鹫已经停下了飞旋，落在崖顶峭壁处，正在展翅嘶鸣。 鸣罢，便低了头，缓缓去啄那灵参。 众人大急，却又无计可施。 卫宁再顾不得其他，右手一翻，泛着若隐若现红光的丹心剑，已然握在掌中。 宝物自有灵性，剑者也是凶器，但有召唤，都是战阵争斗。 所以丹心斗志昂扬，荧光闪烁，倒是再不用耽误时间。 握剑在手，卫宁毫不迟疑，猛的抬臂，向崖顶掷去。 丹心剑岂同凡俗，一离手，其速迅若惊雷，而且越来越快。 等杨戬师徒和哮天犬看到，已然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去。 在那秃鹫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那孽畜一剑穿心。 杨戬只是怔了一刹，就回过了神。 他深知卫宁的本事，见她一剑除恶，自是只有欣然喜意，喜不自禁。 哮天犬最是纯真，先是惊异，再是满面喜色的抓着杨戬欢呼出声。 只有玉鼎真人，惊得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一点点张大。 愣愣的看着那秃鹫惨嚎一声，然后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一头栽下。 直到那秃鹫再也看不到了，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模样。 怔怔的瞪着天上那将秃鹫透体而过，却也并未落下或飞回来的剑芒。 那一击动静却是不小，自那击中之处向外辐射出一个不小的光圈，将丹心剑和那秃鹫尽数萦绕其中。 那灵参也是恰逢其会，被那转瞬即逝的荧芒无意间笼罩。 见丹心一剑建功，卫宁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丹心剑却没有立刻回转，而是停滞在那崖顶处，先是缓下身形，慢慢现出本像。 继而又开始绕着那灵参飞旋，由缓而疾，再次成了一抹清芒，就像是一圈流光飞舞的光晕。 心下不解又有些好奇，卫宁只是静静看着，没有抬手召回丹心。 杨戬也是心中不解，却见她没有动作，就明白没有大事。 继而他看着天上的情景，不禁哑然失笑。 崖顶那情形，活像两个小孩子在玩耍嬉闹。 倒不是他不关心他家师父，实在是他那师父，心思奇妙非凡人所及，哪里需要他去瞎操心。 于是他偏头冲哮天犬‘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然后就抱拳环胸，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副场景。 哮天犬莫名其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是毫无所得。 他也不纠缠，学着他家主人也抬头去看。 片刻，卫宁眼眸一闪，却是丹心剑慢了下来。 这才看清那被它绕着的那灵参却是点点荧光大盛，犹如暗夜星辉，引人注目。 不等卫宁再关注那灵参，丹心剑却是终于回转，径自落回卫宁手中。 神兵宝器自有灵性，落回后，不过片刻，就再次消失无踪。 事已毕，卫宁再无迟滞之意，便和已低下了头看着她的杨戬与哮天犬点头示意。 杨戬心中虽不舍，却是面色如常，也是抿唇向卫宁笑着点点头。 哮天犬虽懵懂，不懂得什么是分离，却也是知道卫宁立时就要走了。 他心思单纯，还不懂尘世情意，只是微撅着嘴看看卫宁又看看杨戬，有些黯然的低下头。 卫宁虽然不喜繁文缛节，却也不是不知礼的人。 她转头去看玉鼎真人，却见他背对着她依然有些呆愣的仰着头。 相处时日虽短，卫宁自认也算了解他，见他这副模样，就晓得他老人家不知又在发什么奇思妙想。 她也不是拘泥之人，不准备惊动他。 正要点地飞身离去，却是被玉鼎真人一声惊呼，给惊的停下了动作。 玉鼎真人依然仰着头，却终于有了动静。 他惊奇的指着天上不停晃着扇子，脚下也是在不停的连跳带蹦，“快看……” 他嘶吼一声，满身惊喜之意。 大家听出他如常无事，便随着他晃动的手臂，仰头去看。 却见那株灵参被光芒包裹，竟是再看不它了。 众人皆是惊奇，卫宁也不例外。 第158章 娘亲 大家心中不解，却也算是和那灵参有缘，于是也不着急离去，都想看个究竟。 不过片刻之间，那灵参却是愈加光亮，几乎化作了那一颗最亮的星辰，直让人不能直视。 蓦地，那颗星辰由静及动，竟是化作星芒，飞速自高处坠下。 转眼之间，那星芒已是坠至众人头顶。 玉鼎真人大呼一声大步向后跳去，杨戬也是面现惊异，一把拉住卫宁大步后退。 众人还没站定，那星芒就已经到了眼前。 仿似水滴落入水面，溅起无数水珠。 落地处光芒大盛，众人只觉刺目，或遮面或偏头以避之。 等光芒消散，谨慎起见，大家都没有立刻去看。 却是很快都被吸引了视线，只因为，大家都听到了耳边那软糯的小儿娇笑。 等看清楚，大家都是一窒。 只因为大家低头注目之处，之前荧光落地之所，正晃晃悠悠的站着一个高只到杨戬大腿的小娃儿。 只见那小娃儿身着大红肚兜，头顶及后脑两侧都以红头绳扎着朝天辫。 生的娇小香软、玉雪可爱，正仰着头冲着众人笑的娇憨。 不等众人回神，那小娃儿动了。 她举着白胖如莲藕般的小胳膊，仰着小脑袋，跌跌撞撞的一小步一小步，朝着卫宁这边走过来，边走边笑。 大家不论回没回神，都将眼神投注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不提心智尚幼稚的哮天犬，杨戬师徒眼中满是惊异与兴味，面上皆带上了柔和宠溺之色。 这样玉雪可爱的小娃儿，如怎么能不让人心生喜爱。 要是这小娃儿正朝着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走近，冷性如卫宁，也会如他们一般，觉的可爱。 可是，这白白胖胖、娇憨可爱的小娃儿正笑的开心的仰着手臂向她走近。 饶是卫宁见惯场面，纵是再难再险也视如无物，面色不改，心静如水。 可是，这种场面她当真是想都没想过，所以此刻卫宁的表情有一丝古怪。 她紧紧盯着那笑的灿烂的小娃儿一点点靠近，只觉的后背有一丝凉意，心中竟是生出退步避开的念头。 这莫名的念头不禁让她心中微嗮，她总不能被个小娃娃给吓退吧。 所以她依旧站着丝毫未动，只是表情有些僵硬。 终于是被那小娃儿走到跟前，仰头咧嘴冲她笑的口水都出来了。 卫宁眨了眨眼，只觉的心里酥酥软软的，不自觉的也放松了表情带了一丝笑容。 那小娃儿倒是没被她的冷淡吓着，一边笑，一边展臂去抱住了她的小腿，咯咯的笑个不停。 不想却是人小力弱，脚一个不稳，没抱住不说，还被撞得向后踉跄着仰倒。 卫宁眼眸一闪，立刻屈身抬臂，一把将她扶住。 那小娃儿倒是没受到丝毫影响，依然笑的灿烂。 顺着卫宁将她扶正的力道，一把抱住卫宁的左臂，看着她笑的愈发灿烂。 这一下，卫宁倒是再没了什么莫名的念头，不自觉的加深了笑意，右手还扶着她免得摔跤。 离近了看，圆圆白白的笑脸愈加可爱。 这么讨喜可爱的小娃儿，谁看了能不心中柔软。 于是，卫宁自然而然的一手扶着她的肩头，一手去拂开她掉落发间的一缕碎发，对她笑的温柔。 “咯咯，阿，阿娘……”软糯娇憨的声音在卫宁收回手之前，甜甜响起。 却是让卫宁的笑意僵在了唇角，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来。 虽然这小娃儿的确可爱，可是，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成了她娘了！ 卫宁百思不得其解，愣在当场。 被镇住的还有一旁看的赏心悦目、笑意盎然的杨戬。 阿宁！娘！？? 一时之间，场中只余这小娃儿娇憨的笑声。 须臾，一声被强自压抑的喷笑，将两人惊醒。 正是素来反应最快,想法最天马行空的玉鼎真人。 他这会儿正以扇遮唇，双肩不停抖动，兀自强压笑意。 卫宁回过神，看着眼前笑的灿烂的可爱小人儿，再听的玉鼎真人忍笑的怪声，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顾不得其他，她立刻直起身。 眸中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无措和略微明显的求助之意，定定的看向已经笑的前仰后合的玉鼎真人。 杨戬回过神，先是看了看胶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子，没等他想出什么，就猛地转头去瞪视自家师父。 他斜斜的睨着玉鼎，眸中带了一丝懊恼，见他师父旁若无人的一人笑的愈发畅快，星眸一点点眯起。 哮天犬虽然单纯愚鲁，却是胜在忠心体贴。 看清自家主人的意思，立时呲着牙冲玉鼎真人一阵狂吠。 直逼的玉鼎真人强自掐断笑意，惹得自己咳嗽不已的闪身躲他，却是被不依不饶的逼的几乎站不住脚。 终于，玉鼎真人止住了喘咳，一甩袖子皱着脸将哮天犬逼退，“哎呀，干什么，干什么……” 终于抵住，玉鼎真人没好气的斜睨了仍然龇着牙的哮天犬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就转过头不再理会。 他也不去看自家徒弟，径自走到卫宁和小娃儿身侧。 笑的极是开心的矮下腰，带了一丝惊奇的看着小娃儿笑着直点头。 那小娃儿也不怕人，转了头去看他，依然笑的娇憨。 终于，玉鼎真人似是打量够了，这才直起身啧啧称奇。 “啧啧，天意啊天意，这都几万年了，到今天她才幻化，看来倒是和你有缘啊！”他抬着头带了笑意，看着卫宁。 卫宁也不开口插话，等他继续，自己总不能莫名其妙当娘，原委可得搞清楚了。 玉鼎真人眉宇间不禁带上一丝自得，也是当仁不让，“丫头啊，不用有什么惊异，这可是缘分啊。这参娃儿今日为你所救，又正巧在今日功德圆满，幻化成了人形。” 卫宁点点头，这番机缘，的确是天意。 可是她在意的是这小娃儿管她叫娘，这不禁让她心里感觉有些怪异。 而且，这小娃儿这样依赖于她，那该怎么安置她，卫宁心中有些打鼓。 第159章 宝儿 溢于心、言于表，不等她开口，玉鼎真人便已经了然一笑，“丫头，你……应该不是这副模样吧。从你之前和三首蛟交手和你的气息身法来看，那第一剑，正合了你的本领。可是不想，你竟是真人不露相，连贫道也给骗过去了。最后那一剑，不止劲道气息，连那柄剑也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啊。还有……” 话未说完，他眯眼凑鼻狠狠一嗅，眼中更是笃定，“还有你这之前都没有的桃花清香，悠远灵动，绝不是凡品。怎么样，丫头，我没说错吧。” 早知道这玉鼎真人是游戏人间、大智若愚的人，她方才情急之下出手，也等于是露了行迹。 卫宁本就是洒脱恬淡的人，不说被是友非敌的人看出伪装，就算是被顾虑的人看透，她也不会太过惊奇懊恼。 更何况，前事已毕，她就是现在恢复真身也无所谓。 更不消说，玉鼎真人眸中只有清明与自得喜色，并没有气愤之意…… 如此，被出口叫破，卫宁也是早有准备。 只是对玉鼎真人微一挑眉，勾唇清浅一笑，微微颔首致歉，“情非得已，真人见谅。今天忙乱，等改日我再来拜访。” 一番话，不卑不亢，谦恭有礼，也等于是承认了他的话。 玉鼎真人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只得意洋洋的捋着胡子，慢慢挥着扇子摇头晃脑的口中念念有词。 知道他不会放在心上，卫宁扫了一眼紧紧抱着自己，笑的无邪天真，玉人儿一般的小娃儿。 开口相询道：“真人方才说，我与这参娃儿……” 一旁静听的杨戬也看着自家师父，眸中不无兴味。 玉鼎真人立刻睁开眼，嗔怪的看了卫宁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用你那宝剑救下了她。那剑上自是充盈你的气息，这参娃儿乃最有灵性，自然感知的到。而且，她还恰好在这时候化成人形。就仿若那雏鸟破壳而出，第一眼看到你，感受着你熟悉的气息，又怎么会不认了你做她娘。” 看卫宁面色有些诡异，玉鼎真人眼珠一转，登时笑的人畜无害，“有什么为难的，她很好养的。” 不等说完，一眼扫见哮天犬，就指着他道：“跟养狗没多大区别，他你都能养那么大，这参娃儿肯定不在话下。” 这话一说，卫宁面色愈发诡异。 连杨戬都不敢置信的看看小娃儿又看看哮天犬，再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师父。 哮天犬似是晓得玉鼎真人指着他没说好话，立时冲他吠叫两声。 眼见四面楚歌，玉鼎真人摸摸鼻子，似是意识到自己没说什么好话。 他踌躇了片刻，才对卫宁道：“你看我们两个男人一只狗，怎么会照顾小娃儿，而且她也不会愿意舍你而选我们的。她一个白胖可爱的小女娃儿，你当真放心留给我们？更何况，她虽然是天地灵宝，却是刚刚成型，懵懂混沌不说，还没有丝毫自保之力。我们几个的本事你是知道了，肯定是不如你的，你总不希望这么个白胖可爱的小娃儿被歹人给吞解入腹吧！” 他这么一说，总算是靠了些谱. 卫宁面色一正，打量了他们师徒、主仆三人半天。 也不得不承认玉鼎真人说的有理，他们三个哪里是能照顾孩子的。 可是……让她做娘，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低下头，看着小娃儿灿烂喜悦的笑意和清澈眸子中的亲近。 这会儿抱着她腿正在一前一后的玩，却懂事的没有使劲撞她。 香香软软，粉粉嫩嫩的。 卫宁只觉得心中仿似松融了一处，有一缕柔和温暖的春水汩汩溢出。 从来清明澄澈、恬淡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情。 卫宁笑的愈发温柔，弯下腰轻轻执起她的两只小小的柔弱无骨的手，退后半步蹲下身和她平视，“从今以后，你我在一起，好不好？” 软糯温情的轻声细语，仿似怕惊动了露珠的微风。 听的杨戬一愣，他似乎从来没有听到卫宁这样和谁说过话，哪怕是三妹。 他就知道，她这是要收留这小娃儿了，可是却和收下天枢或狼精他们不同。 按照这小娃儿的身量，或者从她成形的时辰来看，她该是听不懂的。 可是卫宁却感觉这个会叫娘的娃儿能听的懂，而且这关乎她的将来，怎么能不问问她。 小娃儿的笑意更深了，直笑的两眼眯成了小月牙，“阿娘，和阿娘一起。” 这是答应了，卫宁笑着点点头。 微一踌躇，道：“好，那你以后就叫宝儿吧。” 宝儿咯咯笑着，连连点着小脑袋。 “如珠如宝，好，名字取的不错。”玉鼎真人晃着脑袋在一边指点江山。 杨戬眼前一亮，是了，的确不同。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卫宁这是，这是把宝儿当成了孩子，而不是属下弟子。 想到这里，杨戬心中有些兴奋。 只因为卫宁虽然聪敏能干，却是对这人间的诸般情意不甚了了。 无论是谁，她全当成朋友之义看待，也没有高低薄厚之分。 这从她素日的行事和对人对事的态度就能看的出来，这让他颇为失落无奈。 现在，她对宝儿明显不同，证明她开始懂了些情意。 一念至此，杨戬忍着得意与兴奋，强压住笑意，以免被人看到。 今天驱敌本就是机缘巧合，不想竟是救得一个孩子，还让卫宁像开了窍一样，产生了近乎亲情的感情。 既然能有亲情，那自然也会有……别的感情。 暗自平复气息，杨戬不敢再细想。 他此刻心中有鬼，不敢去看卫宁。 可是不看却又怕被人看出端倪，旁边可还是有他的口无遮拦的师傅在呢，他只得垂眸去看宝儿。 抛开杂念，他愈看愈喜。 这样玉雪可爱、天真无邪、娇憨乖巧，怎么能不让人心生喜欢。 再看卫宁也很是喜爱，于是他暗下决心，日后一定要像亲骨肉一样疼爱她。 卫宁从没有过这种发自心底的爱护谁的念头情绪，宝儿是第一个。 她笑着舒了口气，自然而然的伸臂抱住宝儿，慢慢站起身。 正要说话，宝儿在她怀里微微扭动，卫宁只得先看她。 然后在杨戬善意的指导下，卫宁的姿势才算是让她舒服了。 于是宝儿冲杨戬甜甜一笑，乖乖趴好，再没有乱动了。 宝儿打了个可爱的哈欠，半阖着眼倚在了卫宁肩颈。 杨戬看的满心柔软，会心一笑，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蛋。 知道小丫头累了，他很快收回手，“今天忙忙乱乱的，你们应该都累了，快回去歇息，等哪天有空再带她过来吧。” 玉鼎真人他们也算是宝儿的救命恩人，当然是应该拜谢一二。 只是卫宁见她面有疲色又浑不知事的样子，所以才没说什么。 听杨戬一说，自是正中下怀，卫宁点点头。 冲看着她们笑的欣慰的玉鼎真人和身侧笑的温柔的杨戬以及笑的有些憨傻却是真心高兴的哮天犬一一颔首，“时辰不早了，宝儿也累了，我改日再带她来拜访。” “去吧，去吧。”玉鼎真人挥挥手。 哮天犬微扁了嘴，没有开口。 杨戬对哮天犬也很关心，走过去轻轻抚着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一边安慰他，一边转过头冲卫宁点头示意。 卫宁会心一笑，抱着宝儿轻轻一旋身，便不见了踪影。 第160章 弟子 除却中途因为大金乌的缘故，回转过一次，也没有多留，卫宁和一众属下弟子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了。 虽然如此，众弟子却是紧守门户、勤加修炼，没有半分懈怠虚度。 只是尊主不在，他们当然是难免心中没底，挂念不已。 因此，等卫宁回归，大家都欣喜的出来迎接。 却一见面都被惊的怔在了当场，只因为从来恬淡疏离的尊主手里竟然抱着个娃儿。 回过神，大家立时相携肃立在卫宁身前，轻声施礼迎接，“恭迎尊主回转，属下等参见尊主。” 被卫宁挥手免去礼节后，除了性子跳脱的天玑和年纪尚小的柔巽、静离乍着胆子偷眼去看正睡的香甜的宝儿外，其他人都敛眉屏息，场面一时有些压抑。 许久不见，卫宁也心中也有些喜悦。 见了大家的表情动作，她妙目一转，已经了然。 微一勾唇角，“这是宝儿，我已经收她做了女儿。以后，你们就当妹妹看待吧。” 众人再一愣怔，然后参差不齐的恭声应下。 卫宁点点头，“我才回来，得休整片刻。你们先各自去忙，等酉正我们再叙。天璇、开阳、摇光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众人轰然应命，却是都有意的压低了声响。 卫宁率先转身回房，天璇她们也疾步跟上。 不用吩咐，她们已经分工合作，各自去忙了。 等卫宁进了房门，卧房床榻上已经铺好了棉褥锦被，她小心的把宝儿安置妥当，这才舒了口气。 天璇细心，将纱帐放下，这才随着卫宁走到外间，与其他两个人站做一排。 来到肉身前，卫宁心念一转，元神就从这个寄宿年余的躯体出窍回了原身之中。 坐在蒲团上，她周身隐隐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片刻，卫宁睁开双目，光芒也已经消散无踪。 没有起身，她看了一眼正被天璇、开阳扶着的‘桃儿’，右臂轻轻一挥，那躯体就消失不见了。 微一晃神，卫宁旋即释然一笑。 难道真的是红尘纷扰多，她野丫头一样毫无顾忌的在外面跑了一年多，这杂念也多了！ 卫宁本就是极恬淡的性子，对外物不会特别去在意。 转瞬之间，她心中已是一派清明自然。 撩袍起身，先自去梳洗了一番，顿时觉的清爽了许多。 天璇适时奉上茶盏，卫宁浅浅啜了一口。 微一挑眉，这盏中的东西，味道倒是似曾相识，正是琼浆玉露。 不等发问，天璇已经一一道来。 之前天庭派人多次颁下赏赐，这琼浆玉露便是其中之一，足有十罐之多。 另有各色仙锦灵帛、灵丹仙草、首饰玩器等等应有尽有。 数量极是可观，都收在之前规划出的库中。 卫宁缓缓喝尽，放下茶盏。 天庭的意思，她当然是心中有数，却是对此无喜无怒。 没有接天璇双手奉上的礼单，只吩咐她收着就行。 虽然她不在意这些，却也不想天庭认为她不识抬举。 所以，这礼单倒是不能随意处置，只能好生收着。 “这些琼浆玉露，以后你们每月一人取一瓶，温养灵脉是很有用的。”卫宁随口吩咐了。 天璇三人满面惊喜，强自忍耐着道了谢。 然后卫宁再问了些琐事，却是再没什么大事。 不再关注这些，她又一一问过她们三个修炼的进度。 得知三人都已经突破第一重关口，踏入了太乙散仙的境界。 之后也没有感到太大阻滞或隐痛，仍在继续潜心修炼。 卫宁不置可否，一一拿脉，确实一切顺遂，没有隐患。 她心里满意，却不想她们生出骄矜，而且也不好单独评断她们，所以只淡淡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见三人神色有些忐忑，卫宁和声岔开话题，“我见柔巽、静离她们也长大了些，她们修炼的怎么样？” 之前两个小姑娘托付了开阳和摇光，当然是她们答话。 从她们口中卫宁得知，两人年纪虽小，却是分外安静懂事，平日里修炼做事根本不用人提醒，很是令人省心。 卫宁点头不语，那两个丫头都不是骄纵蠢笨的，虽然父祖不在身边，却有一个智深沉稳的兄长在，当然是不会太让人费心。 目光在开阳和摇光身上扫过，开阳开朗却也细心，摇光稳妥却有些沉闷。 想了想，卫宁打定了主意，“很好，只是她们到底年纪小，不能没人看顾。而且宝儿年幼，我只怕力有不逮，得有人帮我照顾她。这样吧，以后开阳空闲了就照看宝儿，摇光则抽空看顾柔巽、静离。她们也慢慢长大了，也不用看的太紧了，不要太累。” 两人静心听罢，立时恭声领命。 安排完，想到宝儿，卫宁于是吩咐她们把库房的布帛取些给大家制衣。 三女闻言略有惊诧，见她不以为意，都目露暖色，恭声应命。 吩咐完，就让她们回去了。 距离酉时还早，卫宁松下心神，静坐调息不提。 等到了晚上，开阳牵着宝儿一一见过，对他们都称兄、姐。 宝儿乖巧可爱，笑着一一拜见。 虽然因为年纪小，礼仪并不周正，却毫不娇骄，也不用天枢抱着，坚持独自向天枢他们挨个行礼。 这样懂事听话，玉雪可爱，天枢他们无不真心疼爱。 一番扰攘，卫宁一一检验过众人的修行进度，心里满意不已。 都进益不小，仍然是天枢、晟峰、天璇三个进益最大，已经到了太乙真仙的境界。 其他除柔巽、静离两个快到真仙境界之外，都是将将到太乙境界的突破关口。 更令卫宁满意的是，没人急功近利，经脉没有半点损伤，可见都是一点点苦修而来的。 第161章 演示 见卫宁一语不发，大家都有些忐忑。 她温和一笑，少不得勉励一二，又告诫他们不能自满，要继续勤加修行。 大家难掩喜色，却都尽力克制，齐声轰然应命。 之后，晟峰越众而出，恭声道：“尊主，弟子们虽然愚钝，总算有些成就，内息都已经略有了些基础。但是大家外家招式却都是匮乏，只怕以后和人对招吃亏。弟子厚颜，肯请尊主传授一二。”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面带期盼。 这话说的有道理，卫宁暗自点头。 能够不断进取，发现不足，这很好。 只是，卫宁却不准备手把手传授他们招式手法。 “有心不断变强，这是好事。只是，每个人心性偏重有差，个性喜好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要是真的逼着你们都学我，千篇一律，那你们别想有一个人能有成就。”顿了顿，见大家都目露思索。 卫宁继续道：“从明天起，晨起到午时改为练习外家功夫，午后至晚间则是打坐修行。要知道内外兼修，这才是正道。 众人虽然都不甚了了，却没人有抵触，都恭声应下。 “我主修剑道，身法以轻灵见长。要是有身法、兵器与我相似的，可以跟着我练武。有喜好别的兵器身法的，也不是坏事。只是得更辛苦一点，一招一式都得自己揣摩。不过你们也不用灰心泄气，你们从头再来修炼出的招式不一定就比不上随我学剑的人。因为我不会一招一式去细细教授，也是全凭各人的悟性。”见大家都听的仔细，宝儿虽然满面懵懂，却也乖乖坐着没有出声打扰。 “你们要记得，别人的招式，就是练的再纯熟，也终究失了灵气新意。而自己领悟出来的，哪怕只有一招，也能胜过学来数招。你们都不是笨人，我能创出剑法，你们又怎么不能？”卫宁没有一味说教，也鼓励了几句。 从天枢以降，都听的双目发亮，面露兴奋之色。 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是在她面前，都强自忍耐着，不敢失态。 见大家拘谨，卫宁暗自摇头，蓦地提高声音，“你们有这样的志气吗？” “有。”却是众人中最跳脱的天玑一人高声吼出。 卫宁面色不改，扫过众人，妙目中隐含不喜与失望。 大家面面相觑，终于十人齐声大吼，“有……” 眨眼间，眸中只剩欣慰，卫宁抿唇一笑，“很好！从明天开始，诸君奋力。等你们都弄清楚了自己喜欢的兵器，我会为你们一人淬炼一把神兵，为你们助威添彩。” 听了这话，大家都喜不自禁。 世上兵器好说，神兵却难得，除了天地孕育的神兵利器，就只有法力高深的人用三昧真火将凡器加以淬炼才能得到。 由此可知，这有多难得。 “多谢尊主。”恭敬依旧，较之以往，却是少了一丝敬畏，多了热切亲近之意。 “天色不早，都散了吧。”卫宁挥袖让众人退下。 众人领命，各自散去，只除了天璇与开阳。 她们俩负责照顾卫宁和宝儿起居，卫宁倒是不意外她们留下，只点了点头就牵了宝儿率先进屋，二人紧随在后。 两人等卫宁坐定，便各自上前奉上卫宁和宝儿的几套衣物。 卫宁随手翻着看了看，都是手感细腻，色泽纯正，可想而知天庭所赐的都是好东西。 没想到她们这样迅捷，不过几个时辰便置办好了。 点点头吩咐她们把衣物放好，交代她们接下来就辛苦费心置办她们自己还有那几个男儿家的也就行了。 两人领命后，开阳本来想哄了宝儿去睡。 宝儿却是白天睡饱了，现在一丝困意也无。 开阳哄了她半晌，她也只笑着说她不困。 卫宁就让她们俩先回去，宝儿交给她。 天璇和开阳略带了惊异，还是退了出去。 卫宁当然明白她们惊异的是什么，是担心她哄不睡宝儿吧。 她却不怎么担心，宝儿虽然小，却乖巧懂事。 而且她是三界灵宝，睡不睡的也没什么要紧。 之前疲惫，也是因为化形太费精气体力，睡了那么久也缓过劲来了。 卫宁也并不准备逼着她休息，而是打算教她吐纳调息。 她年纪还小，卫宁倒是不指望她短时间能有什么进益，只是趁着她灵气充盈，机会难得，帮她固本培元，打牢根基，将来也好有所成就。 将宝儿牵到眼前，卫宁坐在蒲团上，正好与她平视。 “阿娘。”宝儿乖乖坐下，眼睛亮如星辰。 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卫宁笑着问她，“宝儿不想睡，那和娘一起打坐好不好？” 她笑着点头说好，却又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什么是打坐。 卫宁没有丝毫不耐烦，细心的和她解释一番，尽量说的浅显易懂，好方便她听懂理解。 可惜，宝儿眼里仍然是一派迷茫。 卫宁释然一笑，她年纪小，哪怕说的再简单，她也未必明白。 于是卫宁就先让她学着她一般盘膝坐好，然后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宝儿虽然似懂非懂，却小大人一样认真点头答应，之后就阖上眼，一动一不动了。 放好她的一只小手，手中则抓着另一只，卫宁舒了口气，坐正身子，缓缓入定不提。 第二天，卫宁和一众弟子在广场齐集。 宝儿不肯老实待在房里，也跟了过来。 卫宁让她乖乖坐在殿前台阶上，不能乱跑。 宝儿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答应。 安顿好她，卫宁这才开始取剑向他们演示。 大家都不没见过卫宁使剑，而且万事开头难，想要自创招式武学，哪里那么容易。 虽然有壮志雄心，却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所以众人四散在广场各处，都睁大眼睛，细细观看。 诚如卫宁所言，她的剑法灵动飘逸，身法轻盈精巧，一套剑法如行云流水一般，非常赏心悦目。 大家看的目不转睛，纷纷面露欣羡惊叹。 等卫宁收剑后，大家仍是意犹未尽。 卫宁没有练完就走，而是让晟峰上前和她拆招。 晟峰虽然不解，却毫不迟疑，抬手就唤出了兵器——一把环首刀。 两个人手执兵器，相对而立。 半晌，晟峰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举着刀冲了上去。 卫宁见招拆招，只守不攻，兵器交接之声不绝于耳。 场边众人无不全神贯注，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对决过招。 这也是卫宁选晟峰的理由，他是这里唯一有对战经验的。 他们可以演示给没有丝毫经历的天枢一众看，让他们了解一二。 一刀一剑，一刚一柔，一攻一守，就是没有经验，大家却都能看的出，晟峰是全力出击，而卫宁则是游刃有余。 场外都是心思灵透的人，几十招后，都看出来卫宁用的招式全都是她之前演练过的。 却是完全没有按照顺序出招，那一招一式像是随心所致。 毫无章法可言，却是守的滴水不漏，完全压制住了晟峰拼尽全力的猛攻。 至此，除了还小的柔巽、静离有些懵懂，连场中的晟峰都懂了卫宁的意思。 大家面面相觑，都是若有所思。 场中的打斗至一百招时停止，卫宁将满头大汗的晟峰手里的刀挑上了天。 一抬手接住掉落的刀，卫宁扫过这把材质普通的兵器，然后递还给边大口喘气边擦汗的晟峰。 晟峰恭敬接过，然后退下，十人立时肃立一排，静等训诫教导。 可惜，卫宁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交代他们从现在起可以随意在昆仑山活动，自己领悟揣摩。 但是不能沉溺于游乐玩耍，不能荒废修炼。 之前因为她不在，所以让他们不得外出。 虽然他们并不是不愿静心修炼，但是可以四下走走也不是一件坏事。 大家自是欣然领命，轰然应诺。 卫宁点点头让他们各自去练习，问了宝儿要留在这里还是回房。 宝儿虽然看不懂，却是看的很开心。 眼睛亮闪闪，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连连说她要在这里看哥哥姐姐们。 卫宁也不勉强，笑着吩咐她乖乖待着，不能捣乱。 宝儿抿着唇，重重的点头答应，卫宁于是放心的离开了。 第162章 探望 在凡间跋涉一年有余，更领教了玉鼎真人的博闻强记，卫宁对各类典籍书册有着不小的渴求。 这些不仅能增长见闻、增长阅历，也可以解答她对三界、尤其是凡间事物的许多不解之处，更可以方便属下弟子还有宝儿他们学习。 可惜一路赶路，没有时间添置，也没办法携带。 现在安定下来，当然是要悉心筹划收集。 倒也不用多费事，清羽想必就可以让她满意而归。 果然，清羽听明卫宁的来意，欣然带她进了玉虚宫的藏书楼。 在问明可以誊抄带走后，她花费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将玉虚宫的藏书尽数誊抄在册，半点没有浪费。 谢过清羽后，没有在意他诡异的面色，卫宁心满意足的回了静心苑。 也没有惊动谁，她自己找到一间空房安置。 抬手变出书架，将带回的书简安置好。 书简着实不少，放的满满当当。 卫宁细心，也不是随便放的，已经按着与玉虚宫的模样将书简分门别类的一一放好。 看着琳琅满目的一屋子书简，一架架、一排排的归置的妥当，卫宁满意的点点头。 随手选了几卷道家典籍，她转身回房。 房内，宝儿正如小大人一般，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看来倒不是在做样子，连对卫宁进门的声音都没有反应。 见她这样刻苦，卫宁心里满意，也不打扰她，自顾自手执着一卷书简细细揣摩摸索。 等入夜后众人前来拜见，卫宁向他们说了书简的存在。 吩咐他们闲暇之余，都要去看。 可以增长见识，大家只有喜欢的，当然是无所不从。 从第二天开始，卫宁就开始教宝儿识字。 天枢等人也开始各自选取喜好之书简，一点点开始涉猎。 这样一来，清心苑内一派安然有序，满室书香。 一个月后，卫宁去了乾元山一次，为了确定杨婵和哪吒是否安全。 和太乙真人见过后，卫宁道明来意。 太乙真人对她很是客气，知无不言。 卫宁这才知道哪吒的一番经历遭遇，还有杨婵的所作所为。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她却是没有多大意外。 以哪吒的性子，迟早有此一报，只希望他经了这次磨难能收敛性子，那倒真的是因祸得福了。 而且从太乙真人的口中，卫宁也不难听出这个意思。 她不禁心中莞尔，这太乙真人倒是和玉鼎真人不无相似之处。 已是一年有余没见，杨婵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 不是样貌更不是服饰，而是她的气质与行事。 这是卫宁看到杨婵之后的感触，对此，她不无感慨。 久别重逢，杨婵很是激动兴奋，喜极而泣，也夹杂着少许委屈惶惑。 可较之以前，却是坚强镇定了太多太多，让人欣慰。 她很快擦干了眼泪，急急问起杨戬的情况。 卫宁据实以告，没有隐瞒什么。 杨婵得知二哥终于拜得名师，还解除了天庭的危机，不禁喜极而泣。 半晌她平静下来，接着叹了口气几句话交代了哪吒的事。 最后则请卫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二哥，以免他分心，再一怒生事就糟了。 至于哪吒还阳的事，就交给她就行了。 虽然仍然是轻声慢语，弱质纤纤的模样，却是少见的有担当。 卫宁与她英雄所见略同，来乾元山的事都没和他说，更何况其他。 见杨婵想的周到细致，当然是欣然应允。 为了让她有自保之力，卫宁将入门功法一一传授。 杨婵虽然不喜欢打斗，却也深知自保的必要，所以尽心记下。 功法修炼需要静心苦修，长期的累积沉淀，绝对不是一日之功。 而且，卫宁只传了杨婵初级的功法，当然不担心她自己练会出岔子。 所以只是让她细心将心法口诀一一牢记，并将窍门讲解一二。 卫宁在这里滞留了一天，第二天晚上才告辞离去。 清心苑井井有条，安宁如初。 卫宁也再无心事，她每天练武、打坐、看书、教导弟子和宝儿，过的很是清静。 第163章 求教 再次去拜访玉鼎真人师徒，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宝儿长高了一点，也更加机灵可爱了。 这半年以来，她和大家相处的很好。 每天清晨卫宁巡视督促他们各自练武，她就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之后更是在后面似模似样的跟着练。 等到练武间隙，她一点也不怕生，叽叽喳喳的和大家说话，问问题。 活泼可爱，灵动非常，大家都很喜欢她。 更难得的是她分外乖巧懂事，绝不会缠着谁不放，打扰大家修炼。 每天乖乖读书识字，绝不撒娇耍赖，啼哭吵闹，分外让人喜欢。 没人陪她玩耍时，就自己嬉戏或者随着卫宁打坐修炼。 就这短短的时间，她的修为法力已经快追上天枢他们了。 不愧是天生灵宝，根骨就是远胜旁人。 只是因为人小，胳膊短腿短的，还没有正式练法术和外家功夫。 不要看宝儿年纪小，她的记性很好。 听卫宁说要带她去见当天一起救她的几个人，她立刻喜笑颜开。 张口就问，“是不是绿衣服、长胡子、挥扇子的爷爷和高高大大、和天枢哥哥他们一样好看的哥哥；还有黑黑的、会学狗儿叫的哥哥？” 卫宁很想点头应是，不过她却不能让孩子这样不懂人情世故。 所以细心纠正不能这么叫他们，而应该叫…… 卫宁对凡间的这些称呼关系还真不是很了解，却觉的这么叫很是不对劲。 最后，问过了唯一有这方面经验的晟峰。 卫宁回来教育孩子，以后不能给人起外号，绿衣服的胡子要叫爷爷，杨戬要叫叔叔，至于哮天犬，叫哥哥好像也没错。 以后再遇到人，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就先请教自己或者哥哥姐姐们。 宝儿很听话，从善如流，立时满面郑重的点头答应下来：杨叔叔、狗哥哥。 这一天，宝儿穿着开阳给她做的小衣服，乖乖牵着卫宁的手一起慢慢往玉鼎真人他们的住处走去。 宝儿笑的开心，还不时回头冲跟在她们身后的天枢他们眨眨眼、吐吐舌头。 但见大家只是冲她笑的温和，却始终没人和她说话或回以她同样的动作表情，她就放弃了调皮。 下了山没多久，她就被新奇的山间景色吸引，睁大眼睛左右看着，咯咯笑个不停，不自觉蹦蹦跳跳的被牵着继续走着。 虽然法力不低，但是世情道理、经历感悟却很是匮乏，这是她的短处，卫宁对此心知肚明。 她尚且如此，更何况天枢他们。 这里也只有晟峰算是了解世情，只是年纪、阅历、经验决定了他的眼界见识。 她自己将来势必要在这三界打拼，他们将会是她的羽翼臂助。 这三界的事，诡谲异常，她也算经历的不少，当然不愿意再继续懵懂，或者因此而受到掣肘，留下遗憾。 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空有高强的法力，却被这诡谲的世事玩弄打击，对这不公不平的世事丝毫没有拨乱反正的能力，只能颓然无奈。 她经历过的这些，当然不能让她的弟子再跟着经历一遍。 所以，卫宁要求天枢他们除了修炼外，一定要将那些书简看过一遍。 之后，则可以凭自己的喜好选看，务必要精通一二。 那些书简，医卜星象、兵法韬略、诗歌乐谱等等包罗万象。 可只靠书简，也不是万无一失。 到了明年，他们的法力应该都会小有所成。 所以卫宁打定了主意，每年让他们各自出去外面游历一番，增长见闻，学习人情世故。 只是，还是缺了一个可以为他们‘答疑解惑’的人。 要是有天狼在，卫宁也不用这样费神，可惜他在青城山坐镇，无暇分身。 幸好，这里还有一个胸藏百万书，更洒脱超然的玉鼎真人在。 大家相识一场，更曾经共过患难，总算是朋友。 要是让天枢他们时而去聆听一番他的超凡见解，或是间或请他答疑解惑，想来好为人师的玉鼎真人是不会拒绝的。 而且，天枢他们个个都是一表人才，资质上佳，必定让他欣喜不已。 有来有往，还可以让他们时常和杨戬交手切磋，教学相长。 这样一举数得，卫宁想不到玉鼎真人有拒绝的理由，因此才决定领着一众弟子属下前去拜访，顺便“拜师”。 为表尊重，他们可是徒步前来的，诚意十足啊！ 大家都住在昆仑山，御风驾云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步行却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众人自不必说，宝儿也丝毫没有疲累之感。 进了小狭谷，她就拉拉卫宁的手，仰起小脑袋，脸蛋上因为兴奋一派红润，“阿娘，到了。” 卫宁笑着点头，牵着左顾右盼、笑意盈盈的小丫头，缓步走着。 后面跟着的众人，听宝儿这么说，立刻面面相觑一番，不自觉的走的更加昂首挺胸了。 他们已经得了卫宁的吩咐，这是要去拜访一位阐教高人。 当然是没人敢怠慢，纷纷换了新做的衣服，个个精神抖擞。 此刻，近乡情怯，愈加自律，唯恐失礼于人，丢了自己的脸是小，丢了尊主的面子就不行了。 第164章 称呼 他们这一行人不少，也没有掩饰行迹，现在已经走到距离洞口数丈的位置，洞里的人不会没有发觉。 但他们却毫无动静，那只能是他们不知道来的人是敌是友，所以不敢妄动。 要是他们真的这么毫无警惕，那卫宁就要怀疑杨戬的能力和智慧了。 至于玉鼎真人和哮天犬，倒是不用太过较真！ 不想招来误会，脚下不停，卫宁冲跃跃欲试的小宝儿示意一二。 她当即再无顾忌，“扇子爷爷、杨叔叔、狗哥哥，宝儿和娘还有哥哥姐姐们来看你们了……” 带着小孩子特有的清脆与软糯的童音，驱散了小狭谷的静谧与冷清。 洞内三人原本正严阵以待，静候来人，却被这童音打破了肃杀与紧张。 听清了童声，杨戬率先领悟，顿时放松下来，笑意隐现，毫不迟疑的大步跑了出去。 哮天犬如影随形，紧随其后。 只留下慢了半拍的玉鼎真人，一边抱怨他家徒弟不尊老一边追上去。 三人鱼贯而出，卫宁一行人已经排的整整齐齐的停在了洞口。 杨戬满心欢喜，却顾忌卫宁带着弟子从属，没有直接上去。 玉鼎真人却是皱着眉瞪着眼，把扇子落在胸前不动，上上下下的打量卫宁和宝儿。 卫宁只笑着和杨戬点头示意，不闪不避的任由玉鼎真人打量。 宝儿也乖巧的牵着她的手，笑眯眯的歪着头一一打量他们三个。 最后目光落在玉鼎真人身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动作。 杨戬深知自家师父的随性，也不想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没脸。 所以只和卫宁点头招呼后就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侧，等他老人家先开口。 哮天犬当然是与自家主人动作一致，只是他不关注玉鼎真人，而是在带了迷茫的一一打量一众来人。 他拼命嗅了半天，却还是有些糊涂。 天枢他们以卫宁马首是瞻，见她没有动作，都没有开口。 规规矩矩的静默肃立，只是少不得打量打量玉鼎真人他们。 有和杨戬目光对视的，都是颔首为礼，没人失仪，连宝儿都是。 玉鼎真人面色古怪的打量半晌，眼珠子转个不停，最后目光落在卫宁身上。 带了一丝不确定笑问道，“你，该不会就是‘桃儿姑娘’吧？” 他一边问一边转着眼珠看看卫宁一众又看看自家徒弟，又开始使劲儿扇扇子。 牵了牵唇角，卫宁颔首为礼，“情非得已，望企见谅。卫宁见过玉鼎真人。” 身后的天枢一众立刻齐齐施礼，“见过玉鼎真人。” 宝儿甚是灵巧，卫宁没有让她行过礼，但她天天见天枢他们行礼，现在也乖巧的施礼，“宝儿见过玉鼎真人爷爷。” 玉鼎真人等卫宁说完后，就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把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后面受了天枢、宝儿他们的礼，更是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反应。 他的随性肆意，卫宁心中有数，也没有在乎。 拍了拍忍着笑刻意去学玉鼎真人模样的宝儿，她回头吩咐有些莫名的天枢一众，“这位是真人的高徒，杨戬。” 他们或多或少都是认识杨戬的，只是他之前没有提他的身份。 也算是正式相见，所以卫宁特意交代了一声。 天枢等人毫不怠慢，立时施礼，“见过杨公子。” 杨戬也谦逊的回礼，笑着道：“诸位不用如此，直呼杨戬名姓即可，公子却是不敢当……” 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丝毫没受到影响也没有影响别人的玉鼎真人仿似突然反应过来。 他恢复了行动，一步窜到了卫宁面前。 伸着扇子指着卫宁激动道：“你，你，你就是天外天来的那个，那个女娲娘娘的弟子——卫宁仙子？” 他这突然的动作，倒把正要跟杨戬见过的宝儿吓了一跳。 一时间忘了言语动作，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瞧。 被惊到的还有天枢一众，天枢天璇站在最前，反应只慢了半拍，立刻上前一步，作势要护卫。 却又被玉鼎真人惊喜莫名、口沫横飞的模样，弄的怔在了当场。 旋即，见自家尊主没有动作，杨戬又是笑着微微摇头示意，他们才对视一眼，退回了原处。 只这一下，天枢几人的面色都稍微有些古怪，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就是阐教高人！ 果然三界藏龙卧虎，高人也不同凡俗。 玉鼎真人饶有兴致的绕着卫宁转圈，口中啧啧称奇。 她心下无奈，这是把她当什么奇珍异宝在看！ 卫宁对玉鼎真人的行为已经不以为意，只是不想站在她身边的宝儿被他吓到，影响以后相处。 于是趁着他转到左侧，右手微一用力，将宝儿轻轻推到了杨戬的身边。 杨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当然是接个正着。 宝儿倒是没吓着，满眼兴味的看着杨戬哮天犬。 她立刻想起未竟之事，仰着头冲低头看她的杨戬甜甜一笑，“宝儿见过杨叔叔。” 再一偏头，冲着正带了惊奇看着她的哮天犬接道：“还有狗哥哥，宝儿有礼了。” 杨戬看着玉雪可爱、乖巧嘴甜的宝儿，心里更软，耐心的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 哮天犬看着宝儿像见到了肉骨头，眼睛亮晶晶的。 要是有尾巴估计恨不得使劲摇，笑嘻嘻的围着这一大一小时不时插一句。 宝儿也不怕生，他们三个倒是其乐融融。 这边卫宁好整以暇的冲转到她正面的玉鼎真人一笑，“正是卫宁，真人不晕吗？” 也不知道是他老人家转累了还是什么，他总算是停下来了。 却是仰天一笑，看了看卫宁又偏头去看正扶着宝儿的自家徒弟。 杨戬正笑着柔声夸人，“宝儿乖。” 然后轻轻攥着宝儿的小手，分神去看卫宁和自家师父。 这一看，却是被自家师父诡异的目光看的心中发毛，不知道他老人家又在思考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这一动作，哮天犬和宝儿也学着他看过去。 宝儿是带着笑，惊奇的歪着脑袋去看玉鼎真人。 哮天犬却是笑的开心，拉着杨戬的胳膊，“主人，主人，女主人来看我们啦。” 说完，就窜到卫宁面前，兴奋道:“女主人，你来看男主人和我啦？” 他这一开口，卫宁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笑着应是。 其他人还有反应，却是有两个人有了动作。 一个是玉鼎真人，他在哮天犬冲过来前一刻退后几步，抿唇忍笑。 另一个则是晟峰，他紧皱着眉头，神色不善的看看浑不知事的哮天犬和笑着微微点头的杨戬，眸光微寒，“女主人？！杨公子这是何意？” 语调平和，却是强压怒气。 杨戬有私心，顿时有些不自然。 众人的目光齐齐扫过晟峰，又尽数落在杨戬身上。 晟峰眸光微沉，玉鼎真人在一边幸灾乐祸，其他人则是心下懵懂。 杨戬很快就调整妥当，坦然的和晟峰对视，眸光清澈，晟峰面色稍缓。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哮天犬乃是杨戬和阿宁一起遇到一同收养，自然都是他的主人。只是阿宁身份特殊，才有了这样的误会。是杨戬思虑不周，还请阿宁见谅。” 他这番话虽然是对卫宁说的，却是说给晟峰听的。 话中虽然暗含机锋，却是一派坦荡诚恳。 晟峰面色数变，最后面色恢复如常，只是看着杨戬的目光意味深长。 杨戬却没有继续和晟峰打眉眼官司，立刻郑重对哮天犬道：“以后称阿宁做尊主吧，不准再胡乱称呼。” 边说还意味深长的扫了自家师父一眼，隐含警告。 哮天犬对自己主人从来言听计从，老实应下。 然后杨戬转眸看着卫宁，柔声道：“这样称呼可以吗？” 卫宁虽然不解其深意，却明白杨戬和晟峰在为哮天犬的称呼问题交涉。 见杨戬最终吩咐哮天犬改了称呼，就知道之前的称呼不妥。 虽然她对此丝毫不在意，却也不能罔顾凡间事理规条。 见杨戬询问，于是转头去看晟峰，冲他挑眉询问。 见他微微颔首，于是心中有了底，转头冲杨戬点头称好。 玉鼎真人眉眼通天，立时见缝插针的上前，冲卫宁笑的分外殷勤，“来来来，仙子，进去坐，别站在这里了，都进去再说。” 说完他率先往洞内走去，边走边招呼大家。 宝儿立刻跑到卫宁身边，随她一起入洞。 身后杨戬甚是有礼，请天枢一众先行，他和哮天犬最后进洞。 第165章 结交 进了洞，玉鼎真人也不用卫宁介绍，自己饶有兴趣的围着他们一个一个问过去，将天枢他们的身份、姓名打听了个清楚明白。 还招呼他们不用客气，然后又顽童一样，蹲下身和宝儿寒暄了半晌。 一老一小，再加上一个哮天犬，说的倒是投机。 引的原本还忐忑的天枢他们，再不怕阐教高人了，围着一老一小听热闹。 天枢他们倒是没有人失礼，都面不改色的和玉鼎真人打了招呼。 喜的玉鼎真人连连夸赞，一边夸一边对自家徒弟做鬼脸。 有他老人家调教，卫宁觉的可以不用为他们再担心了。 这不才一见面，就锻炼的他们处变不惊，从容镇定，真是无量寿佛。 不理自家不着调的师傅，杨戬拉了卫宁在一边闲聊。 杨戬絮絮叨叨说着他的修炼的进度及期间闹的笑话，少不得强调闹笑话的主要是自家师傅和自家的狗，他可是这里唯一能主持大局的人了。 卫宁静静的听着，偶尔浅笑着插上一句。 听他又提了遇到嫦娥的经过和一番感触，对她赞不绝口。 卫宁点头赞了嫦娥温婉贞静、谦和慈善，说她是可交的人。 杨戬点头受教，深以为然。 卫宁又跟他提了提她去见过杨婵和哪吒，只说他们一切都好。 这样做是为了让他安心修炼，也是杨婵的意思。 杨戬听了三妹和义弟的消息，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却是架不住卫宁言辞简洁，只一句他们一切安好，让他安心修炼。 杨戬明白卫宁的性子，压下思念与牵挂不再多问。 精神振奋的说一定会努力修炼，等到救出母亲，再去见妹妹。 见他这样有志气，卫宁自是笑着点头。 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哮天犬立刻凑上前。 也献宝一样说些他的见闻、得失，杨戬偶尔插话，替他圆话解释并调侃他，真的有趣。 半晌，玉鼎真人似是想起了卫宁，立刻舍了天枢他们，牵着宝儿就过来了。 他扇着扇子，笑眯了眼睛，“仙子啊，咱们可真有缘，是患难之交啊！” 说完又转头用扇子不停的去拍杨戬，“啧啧啧，好小子啊，多亏了你啊，要不然贫道我可太失礼了啊！” 他兴奋的随性动作，惹得哮天犬瞪着眼睛冲他直吠。 卫宁习以为常，但笑不语、 天枢他们都忍着笑看他们耍宝，宝儿则是瞪圆了眼睛，捂着嘴忍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杨戬也是久经战阵，自家师傅做什么都不会感到惊奇了。 只习惯性的翻了个白眼，将他的扇子推过去按到他胸前，“您老在说什么啊，什么失礼啊？” 玉鼎真人不错眼珠的盯着杨戬，手上却是兀自在努力抽着自己的扇子。 激动的道：“这都不懂，卫宁仙子称的上是盘古大神的女儿，我师父的师父正是他老人家的化身之一，那我就是仙子的晚辈了。得亏有你和仙子平辈相交，从你这里算，我又是她的长辈。这么一出一入，我就稀里糊涂的和她平辈相交，将来我师父知道了也不会罚我了。这都不懂，笨死了。” 说到最后，他总算是抽出了自己的扇子。 不理自家徒弟纠结的面孔，他使劲扇着扇子，高兴的和卫宁道：“怎么样仙子，我没算错吧。” 卫宁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和声道：“真人客气，直呼卫宁就行了。” 这样一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玉鼎真人兴奋的一个蹦高，喃喃道：“我就说我没算错嘛，哈哈，真好，那我岂不是和师傅同辈了嘛，嘿嘿……” 他以扇掩口，自己偷着乐个不停。 他声音愈说愈低，最后几个字，却是只有卫宁和杨戬听清楚了。 卫宁不以为意，杨戬哭笑不得，无语的看着自家师父。 你和你师傅同辈了也是徒弟啊，难不成成了你师傅的兄弟！ 好半晌，玉鼎真人才算是恢复了些他世外高人的模样，和卫宁侃侃而谈。 可惜他本性已露，天枢等人相互交汇视线，眸中或多或少都有戏谑与兴味，彼此心照不宣。 玉鼎真人一再让他们随意，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大家怎么还会不了解他的‘平易近人’。 在卫宁也挥手让他们自便时，他们终于不再拘谨的站着，各自放开了动作起来。 有的四处打量，有的径直去翻看玉鼎真人的藏书，还有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这边厢，卫宁正和目前还表现的睿智博学的玉鼎真人寒暄，杨戬和哮天犬还有宝儿凑在周围。 各自坐了个蒲团，宝儿却是被杨戬抱了过去，两人倒是聊的不错，看着熟悉的很。 哮天犬则是蹲在卫宁身侧，听她和玉鼎真人说话。 两人都是随性之人，却也都默契的没有提天庭的事，只聊了聊昆仑山色和玉虚宫的一些人、事、物。 倒也是有来有往，虽不热烈，却也融洽，相谈甚欢。 最后玉鼎真人又问了卫宁的住所，并叮嘱了一句，让卫宁趁机静心清修。 他难得正经，这会儿也点拨了不少，卫宁知道他是好意，欣然应下。 最后，玉鼎真人少不得带了调侃的点评了一番天枢、宝儿他们，引的他们紧张不已。 笑眯眯的点评完了，还提出让他们有空就过来玩，而他也会不时去‘拜访’。 卫宁心愿得偿，当然是满口答应。 难得的带了调侃的恭维了他几句，玉鼎真人自是来者不拒，志得意满的连连自谦。 杨戬虽然在和宝儿说话，却是没有漏了这边的话语。 此刻立即开口接了话过去，他们师徒俩少不得又相互斗嘴。 宝儿乖乖坐在杨戬怀里，看着他们师徒较劲，黑漆漆的眼珠转个不停，顽皮的笑着。 总算杨戬还顾及天枢一众和宝儿在，终是不甘的率先偃旗息鼓。 仍是被不依不饶的玉鼎真人多说了几句，挣回面子才算完。 卫宁习以为常，天枢一众却是大开眼界，不错眼珠的看他们师徒过招斗嘴。 大家不好失礼，都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来。 玉鼎真人满意的看着自家弟子微黑的面庞，意犹未尽的被卫宁岔开了话题。 应他所请，他调整了片刻就郑而重之的开始闭目传道。 这样一来，大家都坐正身子，凝神听取，就连宝儿和哮天犬也若有所悟的静心听着。 第166章 勤修练 虽然胸中锦绣万千，可惜却无法全部将所学学以致用的玉鼎真人，说起理论道理真的是舌灿莲花，滔滔不绝。 而且不是虚无缥缈，晦涩难懂，而是字字珠玑，玄机处处。 大家被吸引过来，各个听的认真，都若有所得。 天枢他们经历的世事很少，听的一知半解，似是而非。 卫宁、杨戬、晟峰三个算是经历颇为广博，各自心中感触万千，只是缺了仁人长者疏导解惑。 如今，玉鼎真人虽然言词泛泛，没有直指症结，却也为他们拨开不少云雾。 扫过众人，卫宁暗自庆幸，之前的决定当真是英明无比。 这玉鼎真人确实是世外高人，二郎有福，天枢、宝儿他们还有她卫宁也是有幸的！ 俗语有云：朝闻道，夕可死矣！ 众人都不是凡人，又初闻大道，虽只是皮毛，也都是物我两忘，只除了哮天犬和宝儿。 等玉鼎真人口干舌燥的停下来时，他们俩已经各自睡过去了。 见此情形，大家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了。 玉鼎真人夸张的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瘫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说着他不行了，就快没气了。 卫宁、杨戬早对他知之甚深，当然是不为所动。 天枢等人因是客人，当然也不好越俎代庖，更隐晦的想看看这个‘德高望重’的得道高人原形毕露的样子。 于是也都没有动作，甚至有人偷笑。 最终还是卫宁看不下去了，示意杨戬去扶他师父。 杨戬也不想自家师傅太闹笑话，却也不会忽略卫宁的意思。 还是略带了悻悻的看着他师父，起身去扶他。 两师徒好一番扰攘，才算是安宁下来。 这样一来，在天枢他们眼里，玉鼎真人的形象算是彻底没了，此乃后话。 玉鼎真人缓过神来，又精力十足的和大家寒暄说笑。 半晌，卫宁眼见天色不早，就觑空告辞。 玉鼎真人今天意气风发一偿夙愿，只觉得意犹未尽，舍不得放他们离开，连连挽留。 最后卫宁应下他，会和一众属下弟子时常过来拜访，他这才算罢休。 自此之后，昆仑山中、结界之外，众人如身处世外桃源，过的极为逍遥且充实。 平日里，练功、看书、各自切磋提高、相互拜访、请教……各个长进极快（除了玉鼎真人）。 卫宁当然也是大有收获，不只是功力修为，见识眼界也是增长许多，为人处世之道更是大有长进。 宝儿也是读书识字、习武修炼，她本就根骨不凡，聪慧伶俐，当然是进展飞速。 自杨戬到昆仑第二年开始，每年仲秋时节，卫宁就让天枢他们出外游历，增长见闻。 每次历时最多半载，可以结伴也可以独行。 除非事出有因，不能在一地一隅迟滞逗留。 天枢他们无所不从，数次出游，各自大有长进，处世行事越来越机智百变、得心应手。 更令卫宁满意的是，他们之间的情义、默契愈发深厚。 话说他们几乎是同杨戬一同修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资得区别，自从两处交流探讨以来，他们论单打独斗，没人能胜过杨戬。 也因此，除了几个女子外，天枢、晟峰、天玑、天权、玉衡几人分外刻苦，却是始终落于下风。 虽然各有前因，但是都年少气盛，他们难免也生出怅惘、气馁之心。 杨戬不愿和他们生隙，却是无从劝起，只能私下告诉卫宁，请她设法。 卫宁之后也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将天枢他们十个聚在一起，传授他们阵法，教他们合力作战之法。 阵法繁复，名目众多，二人、三人、四人……十人都可以列阵。 卫宁让他们一一记下，各自练熟，精诚合作领悟。 自此，他们再没有时间私下切磋了。 等他们琢磨出一些名堂之后，就让他们随意搭配各个阵法合作练习，相互较量…… 他们大家朝夕相处，不缺默契。 练了这些阵法，天天合作无间勤加练习，默契当然是更上一层楼。 这样一来，阵法威力当然是一天比一天厉害。 终于，在一次悄悄恢复的比试切磋中，天枢五人联手，用阵法将杨戬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胜者惊喜不提，败者也没有生气，反而诚心赞他们的阵法精妙。 以此为契机，卫宁趁机点醒他们。 天资无从抉择，却可以靠勤学苦练弥补，所以没必要气馁不甘。 大家亲眼得见，更加信服，从此两边再无嫌隙，也愈发融洽亲密了。 天枢他们十人，各自修炼之余，坚持同练阵法。 天璇她们虽然没有男子们的压力，也都没有懈怠。 虽然争胜之心不强，但是并肩御敌得念头比男子们更盛。 众多阵法中，以十人大阵威力最大，却也是最难发挥威力的。 只因为，要使出这个阵法，需得十人心意相通默契无比。 大家演练了很多次，也只成功了一次。 合众人之力，挟阵法之威，与徒手的卫宁勉强打了个平手。 那一战，当真是气势磅礴，引人入胜。 十个人首次使出了浑身解数，配合的默契无比。 卫宁没用兵器，全力施为，直战的酣畅淋漓，却最终没能破阵。 只是阵法也伤不到她，战了一天一夜，以大家力竭告终。 玉鼎真人师徒从头至尾，没有错过一星半点，直看得叹为观止，惊诧不已。 宝儿年纪还小，和仍是懵懂的哮天犬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杨戬暗自思量，最终还是有些泄气。 以他辛勤修炼四年的法力，在这阵法之下，绝对撑不过半天，势必落败。 此战之后，不提阵中物我两忘的天枢等人，卫宁也是惊喜不已，感慨万千。 只可惜，从此以后十人大阵再没能发威。 天枢他们既不解更不甘，卫宁不想他们落入窠臼，各自开解了一番。 他们也都是一时俊杰，当然不同凡俗，都没有过多纠结。 只是另辟蹊径，勤练其他阵法武功，进益也不小。 杨戬也不甘人后，愈发辛勤苦修。 最后，直到出师，除了十人大阵外，天枢五个最为精熟威重的阵法也再不是他的对手了。 因为天枢他们都不是杨戬的对手，自从杨戬达到太乙玄仙境界之后，都是卫宁亲自出手给他喂招，助他精进。 杨戬天资绝佳，更是求知若渴，当然是进展神速。 卫宁虽然也静心修炼，却是早有所成，所以进益稍显缓慢。 尽管如此，到杨戬出师，他从来没能胜过卫宁。 他心性最是坚毅不屈，不论功力高低，从来都勇往直前，全力出击。 从最开始无力招架，到最后几乎可以和卫宁旗鼓相当，当世已经是难逢敌手了！ 第167章 熟稔 山中时日轻松过，要不是每年大金乌都会过来给她送生辰礼，卫宁几乎忘了外面的是是非非。 难得大金乌一张冷脸，宝儿却不怕他，第一次见面就笑眯眯的要去拽他的披风。 大金乌一进门先是看见卫宁牵着个白净可爱的小丫头，心里还有些奇怪。 他停下步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小姑娘眉开眼笑的冲他扑了过来。 两边相距不过三步远，大金乌怕烫着她，就要闪身躲开，却被小丫头一句话惊的怔在了当场。 卫宁正看着风尘仆仆的好友笑的欣喜，被宝儿一句“阿娘，暖暖的叔叔”给叫回了神。 这是才见过杨戬他们，把称呼倒是记住了，就是这无法无天的劲儿让人头疼。 明明是属木的，居然不怕火，也是厉害！ 幸好卫宁反应迅速一把给拉了回来，宝儿这才免受灼烫之灾。 她蹲下身看着笑的浑不知事的小人儿，无奈的点点她的脑门。 宝儿笑着看看她又看看大金乌，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被惊的怔在那里的大金乌指着靠在卫宁怀里的喜滋滋看着他的小小人儿，面色奇异的说不出话来。 卫宁忍着笑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和他解释了宝儿的来历。 倒不是她改了性子，不想逗他和他说笑了。 而是他像个绷紧了弦的弓一样，要是再逗他，就怕怕他跳脚翻脸。 他们正站在大门处，她一众弟子正整整齐齐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要是把他逗的恼羞成怒，在一众弟子和宝儿面前把她训斥一顿，那可就丢脸丢大了！ 虽然她能找回场子，但也太有损她为人师为人母的形象了。 所以她少见的温柔体贴，痛快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 大金乌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忍笑的卫宁尴尬的笑了笑。 是天枢他们的施礼声解救了尴尬不已的大金乌，他少见的和煦。 大步绕过卫宁母子走到他们面前，温声让他们免礼。 还拨冗问了问他们修炼的进程，勉励了几句 这样宽厚长者的架势，和他严肃冷傲的外表风马牛不相及。 让听说过青城山故事对他心里发怵的众人，简直有些不敢认他。 愣了愣才出口道谢，声音参差不齐。 然后双方都没有说话，一时冷了场，大家都有些尴尬。 卫宁咬着牙才没笑出声，却让弟子们看见了她在笑。 有聪明的，看看他又看看她，不禁松了口气，把未知的担忧去了。 还有懵懂的，看的莫名其妙，满脸疑惑。 卫宁咳了咳，“这是大金乌殿下，是我的好友。我在青城山给他也留了屋子，以后还能做邻居呢，你们见了不用太拘谨。” 这话就差明说了，这是自己人，不用紧张。 边说边牵着宝儿走上去，“走吧，我们去我屋里说话。” 大金乌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点点头。 卫宁于是摆摆手，打发众弟子下去修炼。 带着大金乌往她房间去了，两人并肩前行，宝儿正好在中间。 她倒是矢志不渝，没几步的路，都要完成之前的壮举。 先是仰头新奇的看着大金乌不放，在他回视时又立刻奉上大大的笑脸。 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的大金乌鬼使神差的又低头去看让他误会尴尬的小人儿。 看着白胖可爱，笑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心里软软的柔柔的，不自觉的也回之一笑。 在她自来熟的要牵他的手时，大金乌忙不迭的用袖子包住了手。 宝儿人小心大，哪里会在意细节，只觉着这个叔叔热乎乎的。 得意的一边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卫宁就笑了，“阿金啊，原来你也会尴尬失态啊。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难道近一年没见，我就生出个参娃儿宝贝了！” 她坐在蒲团上抱着宝儿笑的停不住，一个个的想的真是无稽。 大金乌的脸红了黑，黑了红的，逗的宝儿和卫宁笑成了一团。 他无奈的寻了个椅子坐下，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鬼摸了头一样被宝儿一句阿娘给惊住了。 这下好了，真要成了卫宁心里笑话他的一件宝事了！ 本来卫宁都要缓过来了，一看他懊恼的模样，忍不住又笑倒了。 大金乌黑了脸，咬牙道：“阿宁，适可而止。” 卫宁听了他咬牙切齿的像警告一样的求饶，更忍不住了。 就在大金乌快恼羞成怒的时候，宝儿笑眯眯的走上前，“叔叔别生气，阿娘是看见你高兴呢。宝儿也只有看见喜欢的人才会笑的这样高兴呢！” 软软糯糯的声音，说的话又顺耳，大金乌像是暑天喝了一壶冷泉，真是清凉透心。 更被小人儿一句‘喜欢的人’说的心头一热，对她的喜欢瞬间超出了对‘阿宁女儿’的喜欢。 他带了笑撤了护身功法，探手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你叫宝儿？”他放柔了语调。 “嗯嗯，阿娘取的，好听吗？”宝儿连连点头。 大金乌伸手把她歪掉的小辫子整好，“好听，宝儿真乖！” 宝儿笑眯了眼，“嗯嗯，娘也这么说，哥哥姐姐，爷爷叔叔也这么说。” 这一句话让已经安静下来的卫宁心里一紧，爷爷叔叔！！！ 幸好大金乌没有起疑，只当她说的是昆仑的人。 又耐着性子和小姑娘聊了几句，倒是有来有回，没有冷场。 卫宁咳了咳，有些惊奇道：“你们倒是投缘，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没有这么快熟稔啊！” 大金乌故意不理她，“那是，你哪儿有宝儿招人喜欢。” 卫宁自认心性淡泊，大度宽容，却因为他说的这句话有些不舒服。 不招人喜欢，这是什么话，她是瘟神还是倒霉鬼啊！ “哼，宝儿是我女儿，你给我把她放下。”卫宁知道他在‘报仇’，却也不想忍他。 大金乌闻言忍不住笑了，又怕再惹恼卫宁，所以抿唇苦忍。 宝儿古灵精怪，看着他的怪模怪样，也学着他的样子做鬼脸。 惹的大金乌再忍不住，哈哈大笑，宝儿见状，也学着他仰天大笑。 卫宁不禁气结，站起身就要赶人。 在她的地方笑话她，这怎么能忍。 大金乌见她面色不善的起身，连忙抱着宝儿站起来。 “好了好了，我是来送礼的，哪有你这样待客的。”大金乌告饶了。 卫宁一听，倒是不好再赶人，有些不忿的白了他一眼。 大金乌对宝儿道：“宝儿乖，你娘今天过生辰，你让她要开心。不然以后都只会板着脸不会笑了，多丑啊，是不是？” 宝儿连连点头，“嗯嗯，阿娘要开心啊，你笑起来最好看。” 大金乌在一边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快笑笑。” 卫宁没忍住，终于被他们一唱一和和逗笑了。 “我还不知道，堂堂大金乌神将居然会这样谄媚。你们俩还真是有默契，宝儿，这是阿金叔叔，让他以后也给你送好玩的好吃的。”卫宁趁机给女儿讨东西，让大金乌肉疼好出口气。 宝儿听的眼睛一亮，“阿金叔叔，宝儿也要。” 大金乌嗔了幸灾乐祸的卫宁一眼，怪她带坏孩子。 看着宝儿又耐心的问道：“宝儿要什么？” “宝儿要礼物，要过生辰”她重重点头。 倒是机灵，居然听明白了要过生辰收礼物。 小儿憨态，惹的两个大人失笑。 大金乌点点头，“好，以后也给宝儿送生辰礼。” 这样一来，宝儿就更喜欢大金乌了，腻着不想松开他。 直到他离开，都像个挂饰一样被大金乌抱在怀里。 难得大金乌居然有这样的耐心，卫宁不禁啧啧称奇。 两人聊了许久，宝儿乖乖待着没有再捣乱。 卫宁关心了大金乌的现状，大金乌随口说了说，就关心的问她的近况。 她能有什么忙的，就把这边的事捡能说的都说了。 还和他探讨教徒弟的方法窍门，说了些闲话……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告辞。 宝儿依依不舍，恨不得跟他走，两人哭笑不得。 还是大金乌许诺了下次再来看她，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才算哄好。 少见宝儿这么黏人，卫宁有些同情的看着大金乌。 他却笑的温柔，一脸甘之如饴。 啧啧称奇的送走了大金乌，卫宁几人一起逗了宝儿一会儿，她才算回转过来。 之后大金乌倒是很有长者良朋的自觉，派破军送了几次东西，包括武学、美食、丹药…… 这样一来，不止宝儿对他念念不忘，天枢他们都对他多有好感。 第168章 明心迹 卫宁修炼、教徒之余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打算和肩负的责任，将大金乌送来的书简卷轴细细翻阅、琢磨，收获颇丰。 而且她多次出外游历，对凡间人族的种种多有了解，每天过的宁静且充实。 自天庭创建以来，屡有触犯天条之事。 名目繁杂，处罚都不算轻，像瑶姬私自下凡成亲之类的事更是有百例余。 卫宁不愿偏听偏信，只凭一己之念判断抉择。 于是弟子们每次外出历练，都以卷宗中的旧事为例交待他们在凡间寻找答案对错。 她自己也经常外出 历时数年，卫宁终于可以得出一些结论。 并不是所有触犯天条的神仙者都轻狂无德，不知自律自重，而是其中都有各自的不得已之处。 世间白云苍狗，时移世易，移风易俗。 可天庭用来治理三界，奉为圭臬的天条，从上古创出至今没有半点变革更新。 上古时期鸿蒙初开，生灵稀少。 为争抢灵宝机缘，龙凤、巫妖等族相互攻讦，不择手段，族灭者不知凡几。 自娘娘补天造人，生灵气运充盈，天庭和天条也应运而生。 可以说，天庭和天条的产生与人族大有关联。 可草创之初，以重典治世，以奴役人族为至理。 为人处世，道理为先。所谓道理，道之理也。 道之理者唯自然也，自然之理，顺道者昌盛，逆道者衰亡，仅此而已。 而今人族大兴，天条的宗旨却与人族大势背道而驰。 为正天威而灭人欲，怎么能不生出祸患。 那些触犯天条的神仙和因此受到牵连的凡人，都是因为这一矛盾而殉葬的。 如果不作出变革，神仙触犯天条估计会更频繁。 这还不算什么，长此以往，只怕会有更大的祸事。 法度是立世的根本，法理不通，万法难行。 一理通，万法皆得！ 一念至此，卫宁豁然开朗。 相比较之前的泛泛之谈，漫无目的，她有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 法理不通，那就让它变的通畅适宜就行了。 这一点，只怕要多和人族学学了。 上千年来，凡间争斗变革无休无止，人族却没有因此凋敝，反而更加兴盛了。 由此可见，凡人虽然都年岁不久，却从来不缺有识之士、有志之辈。 相较而言，威势赫赫的天庭就要差的远了。 因循守旧不说，还变本加厉，实在是与三界格格不入。 已经想通了关键，可是当真要完成变革的壮举，又是谈何容易啊！ 变者，革新也。 只看凡间哪一次的变革不是人头滚滚，流血漂橹。 不说这天条乃上古大神拟定，传世已经有千万年，在这三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意义。 这三界仙家得道者无数，无不对至高无上的天条顶礼膜拜，丝毫没有质疑的念头。 或者说，根本就生不出天条需要变革的想法念头。 只凭她一人之力，不说变革，就是敢提出质疑估计也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想要撼动，真是难！ 以三界至尊、天庭之主——玉帝王母唯我独尊的威势，奉天条为金科律令、行事的唯一准则。 不要说容许她插手变更一二，只怕她露出这个念头就会被瞬间灭为齑粉。 而且，她一个获罪被驱逐的天庭弃子，无权无势，不懂权谋不会周旋…… 连凡间的落脚之地都还正在建设，只有这几个连三品以上天将都不一定是对手的属下。 他们说是她的弟子属下，为她做事奔走共享富贵必然没有问题。 要他们陪着她做这样连轮回都不会有的事，又凭什么呢！ 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敢说变更天条的事。 自己想来，真是都觉的是个笑话！ 综此种种，想要改这天条，着实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了。 卫宁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分析有误想错了。 可越来越丰富厚重的经历见闻告诉她，这的的确确是一切问题的症结所在。 如果不从症结入手，其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隔靴搔痒，白费功夫。 所以，要改变天庭的乱象，拨乱反正，只有这一个办法。 个中关节已经想的清楚，行事目标也确定无虞。 只是想要付诸实践，前路实在渺茫…… 而且这件事实在是极其磅礴的一件大事，不要说付诸实践，就是其中的细节都得好好斟酌捋顺。 更不用说这绝对是会身死道消的事，干系实在重大。 她自己还没有理清头绪，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也不能有。 说出来就是害人了，实在是罪过。 而且她目前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她只是将此事放在心上，细细斟酌思量，谁也没有告诉。 目前她能做的，就只有提升法力，尽力调教好弟子们。 等青城山庄园建成后，有了根基，就可以慢慢积蓄实力了。 无论如何，三界还是以实力为根本的，慢慢增强实力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至于她的弟子们，她相信，他们就算不能陪她走到底，也绝对会帮她许多。 而且有缘相识并结为师徒，这也是他们一份因果。 她要做好自己该做的，这样才能无愧于心。 所以她对弟子们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助他们修炼提升。 第169章 续礼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经过了六年。 这六年之间，变化最大的当然是最小的宝儿。 她已经从小小一个长高了许多，已经长到了卫宁的胸前。 正是豆蔻年华，娇俏灵动，又调皮可爱，没人不喜欢她。 只除了在卫宁面前分外乖巧外，其他人就算是严肃如大金乌，她也是童心外露，撒娇缠闹不休。 卫宁念及她年纪尚幼，不想拘束了她。 而且她也确实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练功打坐不叫苦也不叫累，绝不会偷奸耍滑侍宠称娇，所以她调皮也就随她去了。 而且那么些人都护着她，她想罚也找不到证人。 为了以防万一，卫宁早早嘱咐他们绝对不能在杨戬和大金乌面前提到对方。 天枢他们当然是不用担心，只怕宝儿年纪小，会说漏嘴。 所以卫宁耐心和她简单解释了个中因由：只因他们之间有些难以化解的仇怨，不想他们打起来你死我活，所以不能在各自面前提到对方。 不想她小大人一样点点头，似懂非懂的问了卫宁一堆问题。 他们都是阿娘的朋友？他们都不是坏人？ 卫宁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隐瞒，一一耐心答了。 她也不知道和谁学的，故作豪爽的一拍小小胸膛，满口应下。 自那之后，果然没有再说漏嘴过。 这样乖巧聪慧，卫宁怎么能不疼她。 不论年纪、辈分，数她最小，更兼可人疼，大家对她当然是分外娇宠包容，无不疼爱非常。 大金乌虽然百事缠身，忙的不可开交，可每年卫宁生辰、宝儿生辰（她化形的日子）必来。 从第一次见面，这一大一小就分外投缘。 世人口中冷酷无情的大金乌对不谙世事的小童疼宠喜爱之心，溢于言表。 宝儿年纪虽然小，却也是心思灵动，当然能感受到大金乌对她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丝毫不怵他。 虽是见面次数不多，相处时日更比不上杨戬，论亲近，却丝毫不输于他。 大金乌每次都会给她带东西，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 难得见他这样放松热情，卫宁也不想泼他冷水，只有一次玩笑着说他这样会宠坏宝儿的。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笑的宠溺无比。 说宝儿懂事，绝对不会被宠坏。 之后依然故我，只是不想宝儿心性受损或者被她这个严母罚，再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改成私下送。 见他们俩默契十足、亲密无间，防她和防贼一样，卫宁好气又好笑。 最后也只能无奈笑笑，装作看不见，也没有真的罚过宝儿。 偶尔有空，大金乌也会指点指点天枢他们。 兴之所至，也会下场和他们切磋较量。 寥寥数语，指出他们的不足，点明症结。 对他们虽然不如宝儿亲近，却也始终温言和煦，真心提点。 天枢他们对他也是从最初的亲近不足畏惧有余到后面的感佩敬畏，得知他为天狼几次排解了忧难之后，更是生出亲近尊敬之心。 大金乌在追捕杨婵，卫宁早就心中有数。 却因为造化弄人，只能故作不知。 为免再节外生枝，之后再没有往乾元山去探杨婵他们。 杨家的事她已经插手了太多，已经是对天庭对大金乌心有亏欠了。 至此他们兄妹各有前程，她实在不该再多掺合了。 因为之前，杨戬感怀身世，卫宁答应了他，每年中秋佳节都会陪他过。 而中秋佳节是凡间的大节，大金乌偶尔也会过来。 所以每年中秋佳节，卫宁都过的心里忐忑，就怕这两个冤家对头碰了面。 万幸，一连五年中秋，都没有出什么岔子。 只是杨戬是何许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发现端倪。 只是一来他身处弱势、身负冤仇，不可能自投罗网。 再来他这一现身，和天庭对上，必定会让卫宁为难。 三来，他虽然心头泛酸，却不能不承认，他没有丝毫立场资格去干涉卫宁的交际往来。 而且他们之间的交情，不会比他和卫宁差多少。 所以，他只能装作毫不知情的忍酸挨涩，开心的和卫宁宝儿他们共度中秋佳节。 也因此，他心中更加火热，修炼更加刻苦。 杨戬终究不是凡俗，到了第六年上，他学有所成，实力大增，底气也是愈发充足了。 心头隐秘的有着期盼，能正大光明的打败这个生死大敌，一雪前耻。 而昆仑众仙，闭关了七年，在他们安然度日第六年春日先后出关。 既然已经结束闭关，结界当然是撤去了。 卫宁在昆仑客居，当然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于是她吩咐众弟子属下，悉心打点礼物，准备去拜见元始天尊及昆仑众仙。 结界撤去后第七天，昆仑十二金仙联袂而至，前来请卫宁去见元始天尊。 卫宁早有准备，与众金仙见过，然后领着一众弟子随他们往玉虚宫去了。 一路上，所见阐教弟子无数，都是恭敬有礼，行止有度。 偌大的玉虚宫丝毫不见繁乱之态，不得不让人心生敬意。 玉虚宫正殿，元始天尊高坐在上。 鹤发童颜，极是温和慈善。 见过礼之后便与卫宁闲闲寒暄，偶有指点也如和风细雨，绝不会不让人心生不喜。 卫宁自也是心怀敬意，从容不迫，浅笑静坐，细细听着。 时而接上一句，场面倒是分外融洽。 又有已经见过面的十二金仙和其余众多天尊弟子，时而笑语叙话，又或招呼天枢他们，没有丝毫不耐不屑之色。 一时间，殿内一派和乐。 听元始天尊说起他与卫宁乃是平辈，吩咐一众弟子以晚辈之礼相待。 卫宁不禁想起眼下并不在场的玉鼎真人，他之前也提到过这辈分的事，不禁浅浅一笑。 她从来不在意这些名分辈分之类的，又有这里天尊的诸多弟子，个个都不是无名之辈。 今天这样续了辈分，以后绝对少不了牵扯。 卫宁虽然不在意外物，在凡间历练这么久也懂了些人情世故。 既不愿意平白借昆仑阐教的势，也不想以后有事受牵累，搅扰了这昆仑山的清静。 所以连连推辞，说实在不必如此，辈分之类不过虚名，无需拘泥。 元始天尊笑的云淡风轻，点头称赞了她几句。 却是坚持不能乱了纲常，又意有所指的说：修道之人，从来来清静无为，只求道法自然，淡看世事，如此才能得成大道。 卫宁笑意不变，点头称是，心中却是敬意丛生，自叹弗如，的确是她多虑了。 于是，放开心胸，对天尊口称师兄师姐，心诚意切再次见过。 元始天尊声如洪钟，捋须大笑，之后便让众弟子拜见卫宁。 众人不敢怠慢，人人整冠理袍，依次恭敬上前见礼。 卫宁端坐受礼，依次笑着点头示意，口称免礼。 这样一番厮见过后，殿中更增几分亲近和睦。 众弟子不止依次恭敬见礼，更人人都有礼物法宝奉上。 从卫宁往下到天枢他们，人人都皆满载而归，也让没准备晚辈礼物的卫宁有些囧。 他们都是修道之人，从言谈中也能看出都是洒脱有礼恭敬周全的，他们诚心奉礼，卫宁当然是无从拒绝，一一谢过收下不提。 第170章 满载 没有带足回礼，天枢他们自觉失职失礼，有些赧然。 卫宁却不放在心上，只笑着打趣他们，“我今天倒是有机缘，只进不出，收获颇丰。” 惹的大家笑声四起，场面更加融洽。 从见面开始，卫宁礼仪周全、从容淡然，却也恭敬疏离。 这既是她天性如此，也是因为大家不熟的缘故。 卫宁和玉虚宫渊源不浅，玉虚宫上下都是满腹亲近之意。 只是碍于她身份地位超然，来历不俗且本领超群。 又是初见，大家都不好太过殷切，以免失了恭敬，倒是弄巧反拙。 此刻见卫宁少见的开口打趣和大家说笑，亲近之意表露无疑。 大家当然是非常欢喜，连称礼薄、言重。 元始天尊笑意更盛，也开口打趣了卫宁几句。 大家的亲近之意都是发自肺腑，言辞动作之间当然更是真心诚意、细致恭敬。 卫宁就算是像之前一样不谙世事，也能感觉的到。 其他不说，只需要与天庭众人的态度比较一番，就能轻易看出差别了。 这殿内众人，修为不低，无一不俗，让人心生好感。 只除了那位叫做申公豹的，他虽然是言笑晏晏，恭敬有礼，却是眼眸略显浑浊，眼神闪烁飘忽，让卫宁本能的心生不喜。 只是她一个客人，怎么能因为个人好恶无故向主人摆脸色。 这样也是给元始天尊和整个阐教没脸，真这么做了就不是耿直了，而是她灵识有失，人家不屑与她计较了！ 更何况两人根本不熟，少接触也就行了。 卫宁清修几年，深入凡尘体会人间悲欢离合，当然也添上了些狡黠圆融。 为人处世更添智慧，不会再轻易得罪人。 这样一派其乐融融，当然是不会冷落了天枢他们。 元始天尊是谦厚长者，温言笑语，细致关切的挨个和他们说话，问了喜好、修炼、困顿……连宝儿也没有漏下。 他老人家将宝儿拢在身边，细心的和她说了半晌。 这才笑着问询考校了一番天枢他们，少不得提点一些诀窍法门。 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就算天枢他们浑不知世事，不了解个中深浅。 只凭他老人家的气势言谈，和他是玉鼎真人的师父的身份，一见面就将天枢他们给震慑住了。 只元始天尊满面慈和，言辞更是温润。 对他们满是关切指点，当然是让他们放松不少，恭敬回话。 他老人家有教无类，对心仪医道的开阳，更是温煦。 说玉虚宫于医药炼丹之道也是多有研习，更有有不少典籍丹方，让她不必拘谨，可以时常过来相互钻研讨教。 开阳受宠若惊之余更是欣喜不已，虽然清心苑有不少医书药典，可这医药之道，只凭书简能学懂几分。 而且她一个人闭门造车，又能有什么成就。 阐教是道家圣地，弟子繁多，修习医道的肯定不在少数。 能见识见识玉虚宫的医道前辈，学到一二皮毛就够她受用不尽了。 今天有这样的大机缘，她怎么能不喜出望外。 见天尊温煦亲切，自家尊主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她忍住忐忑欣然谢过，应下不提。 最后，天尊温言勉励了他们几句，这才让他们不必拘谨，随意去坐。 他们各自回坐后，当然有人陪他们说话，不让他们感到冷落。 之后玉鼎真人和卫宁闲话家常，说到兵器又关切的问他们可有趁手的兵器。 要是还没有，让她不用客气，玉虚宫有好材料，只当是他给他们的见面礼了。 这事倒是早两年就已经解决了，还是大金乌送来了一副好原料，由卫宁亲自动手，逐个给他们淬炼了一把趁手的兵器。 因此，卫宁笑着谢过了元始天尊的好意，说已经都有了。 他老人家也不在意，一边和卫宁说话，一边逗着问宝儿。 宝儿倒是不怕生，娇笑浅语，丝毫也不露怯。 只是她对元始天尊不同于对玉鼎、大金乌、杨戬他们，甚至比对着卫宁都更多了一分稳重。 乖巧细致的答着话，童言稚语清脆悦耳，丝毫也没有不耐烦。 见她这样乖巧懂事，元始天尊更是慈和。 又听她修炼方才入门，还没有兵器，于是送了个宝贝给她。 那是个熠熠生辉的红绫发带，隐现花纹，约有三尺长、两指宽。 宝儿年纪小，看那红绫发带好看，眼睛都转不开了。 虽然懂事的没有自顾自接过来，还是没忍住好奇的开口问询。 元始天尊浑不在意，不让宝儿拒绝，抬手要将那发带系上宝儿的小辫。 卫宁心里既是感慨又是窃喜，今天真是满载而归，收获了这么多宝贝。 她来三界这么久，还在天庭为官，陛下娘娘除了些绫罗首饰，什么时候给过她法宝兵器，还不如大金乌私下送的东西珍贵有用。 倒不是卫宁贪图别人的东西，眼前这些法宝加起来也不如她的‘非情’威力大。 只是凡事就怕比较，想来在玉帝王母心里，不说当她是个亲近的晚辈，只怕连当做一个忠心臣子也做不到吧。 她之前的那些豪言壮语，亲近孺慕，真是一厢情愿了。 从自己又想到并不被玉帝王母亲近看重的大金乌，他们对他还不如对她会做表面功夫。 那他这些年，在天庭又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一悚，忙摇头挥散自己的异想天开。 一抬眼正看见有些无措又期待的宝儿在看她，于是笑着冲微一点头，她这才喜不自禁的乖乖趴在天尊腿上方便他系那发带。 小嘴还没忘了道谢和夸赞，一套一套的话，把元始天尊逗的开怀。 他老人家于是饶有兴致的讲了这宝贝的来历，两母女就被天尊的话语吸引了注意。 原来，这红绫发带名为结罗朱绫。 倒是无对与人交战没什么大的助益，只胜在可护佑主人而已。 将它带在身上，就有了有隐蔽之能。 任谁有什么通天的法宝，最少十二个时辰绝不会被发觉。 也可以自由变换长短，用来做捆仙绳用，只是需得慎用，于法力高深的人没有什么用处。 第171章 顾虑 听了朱绫的作用，这倒是个给法力不足的人防身保命的好东西。 而且也不是毫无破绽，不会让宝儿因为有了防身法宝而心生懈怠。 卫宁感念元始天尊设想的周到，心悦诚服，诚心道谢。 宝儿倒是没有得意忘形，有样学样，满面欢喜的也娇声道谢。 惹得天尊笑意更盛，乐呵呵的和她说笑不提。 清晨来访，回转时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这一天的功夫，倒是宾主尽欢。 卫宁领着一众弟子道别，天尊也不刻意挽留。 只温声让她带着弟子静心修行，想起来了、烦心了便过来打个转，陪他说说话。 万事随心即可，不用拘泥刻意。 这一番话隐含教导之意，卫宁也是深以为然，当然是笑着应下。 又和天尊他们寒暄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十二金仙以下，众人一同送出了殿门，目送卫宁他们驾云离去。 借着这个时机，第二天，天枢天璇他们细致的打点了一番清心苑这些年收到的天庭送来的礼品。 种类倒是着实不少，仙帛灵绸、珠玉首饰、精致玩物摆件、灵药仙丹应有尽有。 由这些东西想到天庭的赏赐似乎一次重过一次了，再想起最近一次前来颁赏的卫赤话中的意思，卫宁不禁生出一丝不快与不舍。 卫赤很会说话，说的非常婉转，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却非常明白：卫宁在这里已经静修了不少时日了，玉帝近日频频提及，王母更是暗示她等阐教众人出了关，见过之后，就尽快回天庭。 尽管她已经明确了要走的前路，但是具体怎么走却没有头绪。 卫宁也明白只有回了天庭，入了朝堂才能慢慢寻找机会破局。 可是突然要她回去，她心里却生出抗拒来。 卫宁暗自反省，应该是一时之间舍不得这安逸清静的逍遥日子。 为自己反常的强烈抵触情绪找出了理由，她偷偷松了口气。 只一面笑自己由奢入俭难，一面收拾心情让天枢他们开始收拾，等准备妥当后就回去。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要回去，还有许多事要做。 身外之物好说，最难的还是这许多前缘因果要一一捋顺摆平了。 这一去可不是安闲度日岁月静好，她生了那个念头，这样的日子就再和她无关了。 究竟还能不能再回来，谁又能知道呢。 所以必须得思虑周全，安排妥当才行。 而且卫宁心中所思所率又哪里只有一件事，改天条的大事不必说，这是头一等。 杨戬兄妹的安置和日后的打算发展、大金乌与杨戬他们的旧怨、天枢他们的修行进益以及桃花林那边的安排和日后的出路之类等等等等…… 着实纷繁杂乱，卫宁一时想起这些，不禁头昏脑胀。 只得从长计议，归期一时之间当然定不下来。 从玉虚宫回来之后，卫宁放下了心事，开始筹划接下来的事。 她将一系列需要解决的事列了单子，一有闲暇就细细思虑。 这天条的事事关重大，卫宁不打算节外生枝，决定埋在心底。 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让人知道，所以这一条没有出现在清单上。 既然有心要做大事，那她最先要做的就是融入天庭朝堂之内。 只有入了那个圈子，方能慢慢斡旋、推进，也才有实现宏愿的可能。 所以卫宁这一阵专心研读大金乌给的简册和从凡间搜罗来的部落势力之间的事迹，学些朝堂手段。 虽然凡间部落规模人物和天庭不能比，但是道理总是相通的。 其实也只能学些皮毛，至于之后的具体行事，还是只能见机行事，随机应变。 至于天枢他们的修行进益和桃花林日后的安排，她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 所以，卫宁只是思量了一番各种可能与日后的发展，便暂且放下不提。 最让卫宁为难的倒只剩下杨戬他们兄妹和大金乌了，更确切的说，是杨戬救母的事。 他要救母，大金乌必定要和他对上，所以这是一件事。 之前，卫宁曾请大金乌带她去探过瑶姬一次。 就是她心性淡漠，不重外物。 看着那曾经风华绝世、傲岸无双的天庭战神，变成了那样一副落魄狼狈、仿若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也不禁心生悲凉，暗自叹惋。 大金乌没有进去，卫宁也没有顾忌，告诉了她二郎、三儿还活着的消息。 卫宁原本以为她会很激动，结果也只引起她一瞬的注意，随后就是悲凉讽刺的一笑，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麻木。 知道她已经是心如死灰，谁的话都是不会再信了。 卫宁无奈，也只能等二郎他日亲自来救，她才会相信，才会活过来。 她叹了口气，最终也只能黯然离去。 大金乌对于这事身份有些尴尬，纠结半晌，终于是忍不住出言宽慰。 卫宁暗叹了口气，心知这事已经成了死结。 杨戬不出现，瑶姬自由与否都没有分别。 可是，二郎出现，又势必要和大金乌你死我活。 所以，听着并不知情的大金乌出言宽慰，卫宁也只能暗自叹气摇头。 面上却是什么都不能表露，只得避而不谈，转口询问能不能不通过玉帝王母早日让瑶姬脱离苦海。 大金乌一听这话，面色陡变，当即停口不言，目光复杂的看着卫宁，继而颓然一叹。 郑而重之的道：“阿宁，我知道你不忍心见姑姑受苦。可是你要切记，我们现在最该做的、唯一能做的，只有等。不说姑姑心结未解，还没有向玉帝认错，不可能获释。我们贸然求情也只能让他更生气，那姑姑就更加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了。绑缚姑姑的锁链镣铐，乃是天条所化。要想化解，只有两个方法，一是父皇下旨赦免；一是天条从世间消失不存。除此之外，绝无他法。” 卫宁本来只是不想以后他们俩你死我活，有心探问偷偷救出瑶姬的法子，好杜绝这种可能。 现在却是听到这一惊闻，不禁呆怔当场。 天条从世间消失不存，这怎么可能。 玉帝下旨赦免，天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会被鬼摸了头。 这样一来，竟然真的成了个死局。 任杨戬有通天之能也是无法救出瑶姬，反而会暴露自己在世的消息，招来杀身之祸。 见卫宁满目忧思，面色凝重，大金乌也是心有不忍，却是无能为力。 他也只能颓然一叹，继续劝道：“所以，阿宁，哪怕你不顾及自己，也不会想你的弟子属下受牵连，不会愿意看见姑姑再有不测。所以，什么都别做。” 他面色凝重，语调恳切，满是担忧之意。 话到最后，更是抓起卫宁的手，殷殷劝解。 卫宁回过神，看出他的担忧与凝重，再有探究之意也是说不出口了。 想到一心苦练本领，全心全意只为救出母亲的杨戬，卫宁不禁既是心酸，更是有些头疼。 她微皱了眉，怔忪半晌，最终，也只能摇头深叹。 回来之后，卫宁瞒下了这件事。 既是不想杨戬绝望颓废，一蹶不振。 绝了一个人唯一的指望，那无疑是致人于死地。 那对身世坎坷的二郎实在太过残忍了，她说不出口。 更是想拖延时间，以期能另辟蹊径，救出瑶姬。 要是真能想到别的法子，那当然是没必要让他平白伤心颓废一回。 只是至今已有两载，却是毫无头绪。 卫宁也不得不承认大金乌说的不错，这样贸然前去，不但救不出瑶姬，更是自寻死路，还会害了瑶姬。 如今杨戬已经学有所成，迟早会踏上这条不归路。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阻止他才行。 可是想到要将这件事告诉杨戬，不说他受不受得住打击，只说这事是大金乌所说，他会不会信还有待商榷。 想到杨戬的倔强偏执，卫宁不禁头疼不已。 实在不行，给他封住法力，关起来吧。 长出了口气，卫宁缓缓摇了摇头，驱散了满脑袋的闷胀。 暂时不想去想这件棘手的事，起身慢慢踱出了房间。 第172章 相劝 这一从长计议，就拖了这么几年。 卫宁暗叹，没有别的解决方法。 而杨戬如今功法已经大成，神采飞扬、跃跃欲试。 她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踏出这一步，但是她确定，这一天绝不会太远。 离开在即，迫在眉睫。 卫宁一边打理一众琐事，一面思虑该怎么开口。 这一细致思虑，又是两月时光匆匆而过。 已是初秋，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佳节，团圆之期。 任是谁心中深爱家人，而且已经具备了实力。 在触景生情之后，也绝不会再退缩隐忍。 更不消说，以救母为唯一目标，偏执决然的杨戬了。 卫宁深知，再不能拖了。 于是，第二天，卫宁约杨戬在清心苑的后山相见。 这座山本来就鲜有人至，自从卫宁一众入住，更是再没有闲杂人等登山。 只卫宁偶尔会在后山大石上打坐清修，杨戬曾经来过一次。 不想耽搁杨戬的修行，时间约在了傍晚。 卫宁早早到了后山，独自在此静静等候。 杨戬做完当天的功课，顾不上休息，急匆匆赶了过来。 等他转过崖壁，踏足后山平缓处时，就看见一袭白裙的卫宁独自一人，静立在夕阳沐浴之下。 本来既欣喜又有些莫名忐忑的心情，立刻平静下来，心中只余下满满的暖意。 会心一笑，杨戬脚下不停，却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他不愿意打扰静美如秋叶的卫宁，更不想破坏这样一副温馨幸福的场面。 可惜，卫宁就算是在想事情，也很快觉察到了。 不等杨戬走近，她已经转过身招呼道：“来啦。” 几步走到卫宁面前，杨戬面上笑意不改，“是，阿宁，我来了。” 似乎每次见到他，他都是笑的这样暖意融融，分外轻松自在。 不想深究他这样轻松自在的模样是真的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沉重枷锁，还是在她面前强颜欢笑。 相处时间久了，杨戬早已经习惯了卫宁似乎永远淡漠随性的性子，每一次见面大多时候都是他说她听。 可是两个人都没有觉的违和，反而相处的分外融洽，两人也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氛围。 纵然心智坚毅，可每天苦练也的确是很枯燥的。 杨戬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独处无事的时候他会想起纷繁复杂的心事，所以于他并不算休息。 但是每次见到卫宁，他的心里就前所未有的安宁清静。 久违的轻松让他很舒服，所以杨戬分外珍惜每次相见，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虽然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约他来见，可他也不急着深究探问，只絮絮叨叨的和卫宁说着琐事，丝毫没有不耐着急。 卫宁静静听着，时而插口一句，时而浅笑摇头。 只是今天有事要说，所以很快她就打断了杨戬的絮叨。 没有单刀直入，卫宁似乎只是在和他闲聊，“二郎，你每天辛苦修炼不辍，自觉如何？” 像是没想到卫宁会问这个，杨戬愣了愣，旋即挑眉一笑，眸光闪烁，端的神采飞扬。 “人说十年磨一剑，我辛勤修炼已近八年。虽然不敢小视天下英雄，却也自觉大有所成，行走三界绝对不是问题。”寥寥数语，豪气冲天，狂傲尽显。 卫宁眸中闪过一丝迷惘，一个闪念在心间如流星般划过。 这样的二郎，绝对不可能会被说服，从而蛰伏退缩。 旋即回过神，卫宁暗自摇头，晃走那一丝不合时宜的闪念。 抬眸和杨戬熠熠生辉的双眸对视，“那，你可有把握与天庭抗衡？” 他蓦地睁大双目，笑意立时消失，面色变得无比凝重。 定定的看着卫宁，眸光复杂。 卫宁半步不让，静静与他对视。 半晌，他眸光大定，沉声道：“只要计划得当，我一定能救出母亲。” 听出他话中的决绝狠戾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卫宁眉心微蹙，心中微沉。 两人对视半晌，卫宁率先转眸，颓然一叹，“二郎，我知道你一片孝心，立志救母。” 抬眼看着面色郑重，专注盯着她的杨戬。 卫宁语中带了无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天庭的威势、以你母亲的身份、以玉帝对她的恼怒，他们会放任她轻易被救出吗？他们一定会设一个万全之局困住她，不会有丝毫破绽。若是如此，你这样贸然前去，就不止是你暴露身份自寻死路，更会害死你母亲。” 听了卫宁的话，杨戬面色“刷的”变得惨白。 他无意识的慢慢偏头去看远处，眼中却是一片茫然与无措。 旋即，他眉头深锁，眼神不住变幻，双拳也缓缓攥紧。 见他这副模样，卫宁暗自松了口气。 杨戬或许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却绝不会不在意瑶姬的性命安危。 他不是笨人，当然能想到，她所说的事，可能性很大。 这样一来，有瑶姬在前，他投鼠忌器，或许会放弃也不是不可能。 第173章 实言 只是，要是杨戬这么好劝，卫宁之前也不会那么纠结头疼了。 很快，杨戬重重摇头。 肃然的看着卫宁道：“阿宁，我虽然修道时日尚浅，却也知道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我不信，天庭有无法破解的万全之法。就算他们戒备森严，只要我探查清楚，小心行事，就一定会成功的。” 顿了顿，杨戬抓住她的双臂，黑的发亮的双眸定定的看着卫宁，不确定的问道：“阿宁，你……你是不是探到什么了？” 相生相克？卫宁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一抹苦笑一闪即墨。 是啊，世间万物莫不是相生相克的。 要卸掉那天条所化之锁链镣铐，除了要瑶姬忍辱负重，向仇敌屈膝认罪外，只有废了或改了天条这一条路。 要瑶姬忍辱屈膝，他们母子绝不会做。 那就只有她立志要做的事了，可是那哪里是短时间能达成的。 就算真的侥天之幸能成事，那还不知道要多少岁月。 千年？万年？或许更久。 她自己都不知道时限，也根本没有成功的把握，又怎么能以此来劝服杨戬呢。 别无选择，卫宁悠然一叹，将大金乌所说的话和盘托之。 没有再试图以言辞说动他，她原原本本的将事实复述了一遍，没有掺杂丝毫个人论断，只是略去了说这话的是大金乌。 她只希望，这铁一般的事实和严重惨烈的后果能让他真正大彻大悟。 静静的听完卫宁一番不带丝毫个人论断、没有半句劝告之语的，近乎残酷的陈述。 杨戬面如铁铸，一言不发，只慢慢垂下了双手，敛眸沉思。 卫宁没有打扰他，只踱开几步，放眼山色。 半晌，杨戬的声音传来，“是大金乌说的。” 语调低沉，不辨喜怒，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暗叹了口气，卫宁转过身。 杨戬正定定的看着她，点漆一样的眼眸愈加深沉。 虽然他看着面色平淡如常，吐纳气息也是丝毫没有不妥当。 但是两人相处时间不短，卫宁怎么会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强压怒火。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除了我们常见的这些人和嫦娥三儿，三界知道的消息是，你已经不在尘世了。” 所以，他没必要说谎。 卫宁莲步轻移，慢慢朝他走近，和他从容对视，“他不会骗我。” 不说她相信大金乌的为人和对她的情谊，他不会骗她，而且他根本没有理由骗她。 笃定的语气，感人的情义，全心的信任，杨戬满心的酸涩顿时满溢四散，只化作冲天的妒火。 他双眼冒火，踏前一步。 口不择言的提高声调道：“他怎么不会骗你，难得你忘了他之前曾经卑鄙无耻的在你背后出手偷袭吗？” 见卫宁被他说得一窒，继而眸中厉色闪现。 杨戬顿知失言，自责不已。 然而，他此刻怒火高涨，对大金乌的新仇旧恨汹涌澎湃，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偃旗息鼓。 只是他不忍心再伤害卫宁，所以话锋一转，全数冲着大金乌爆发。 “我母亲是他的亲姑姑，他尚且能那样狠绝无情，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那人根本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只唯玉帝王母之命是从，是个穷凶极恶的卑鄙小人。他这么说，只不过是不想有人挑衅玉帝王母，只因为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更对你心怀不轨……”杨戬恼怒之下口不择言，恨不得言辞化为刀剑，吞吐间将仇人千刀万剐。 然而，卫宁最初还能体谅他，只耐着性子皱着眉听他发泄。 可看他越说越过分，终于是厉喝一声打断他，“住嘴。” 认识这么久，卫宁不是没有对他严词厉喝过，却从来没有这样恼怒冷厉。 杨戬一震之下登时停口不言，眸中闪过委屈不甘之色，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卫宁却没留意他的眼神表情，她此刻也是怒气横生。 她忍着气，“你们之间并不是私仇，归根结底，也只是因为个人立场不同而造成了今天的无奈结局。你扪心自问，真正的罪魁是谁，你的仇人又是谁。” 顿了顿，不理杨戬泛青的脸色，卫宁舒了口气，强自压下怒气。 她放缓了声调，“人活于世，应该恩怨分明。我知道你们之间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他是你的仇人，你恨他是理所应当，可是你却不该这样在我面前恶意污蔑诋毁。背后非议他人，绝非君子所为。” 见他面色愈发凝重，咬牙一言不发。 卫宁暗叹了口气， 放缓了语调，“前事渺渺，我不能说他做的没错，也不是没有怪过他。可是他对我全心维护，满怀关心，我又岂能罔顾。你说的他背后偷袭的事，其中的缘故我们心照不宣，也已经一笑而泯之。并非我偏私，我虽然不敢说阅人无数，却也绝对相信大金乌的人品心性，他绝不是你说的那般不堪。” 顿了顿，看着他满脸的倔强和不服气，她终于把前事告诉了他，“之前在青城山，我曾经到地府一游，探知你父亲和大郎已经顺利投胎转世为人。” 在卫宁看来，凡人死死生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哪怕是她熟悉的人。 凡人身死之后，投胎转世才是正经归宿。 可是在曾经是凡人的杨戬，看来应该是一件可以让他不那么痛苦的事吧。 大金乌暗中动作，让他们不必堕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是一件好事。 由此也可以证明，他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或许她还有个隐秘的期盼，化解一点杨戬对大金乌的仇恨，对此，卫宁不愿深思。 闻言杨戬猛地回头，面上眸中满是惊异和激动。 卫宁的话让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自然而然的回想到父兄的遭遇，忍不住伤感。 可是他也知道对于已经死去的父兄，能轮回转世是最好的出路。 更何况，他们的魂魄本来尚且要永远在地狱受苦，不可能重见天日。 现在能顺利转世，一定是有人出手帮忙了。 他嗫嚅了半晌，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眼中神色莫名。 卫宁不是居功自傲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说这件旧事。 “是大金乌！”他声音低沉，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卫宁点点头，“他不是无恶不作的卑鄙小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听令行事。这么做是违抗圣命，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的，他的父皇对他可不是你父亲对你那样。我知道你不信他，可是，你难道也不信我？” 杨戬本来是心中五味杂陈，心中纷乱如麻。 听到最后一句，他蓦地瞪大眼睛，双目尽赤，失声道：“我怎么会不信你？”语中满是惊痛。 他此刻双眸涣散无光，仿若梦呓一般，“纵使你杀了我，我也依然信你，绝无丝毫迟疑的啊……” 踏前一步，卫宁探手执起他已经攥的发青的右手，一根根轻轻拂开，挽住他摊开的手掌。 柔声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做无谓的牺牲，因为那不值得。” 第174章 逃避 终于，杨戬涣散的眸光慢慢聚合，再不复之前的木然空洞。 回握卫宁的柔荑，他眸中暖意闪现，冲卫宁勾唇一笑，却满是复杂，最终是闭目未发一言。 他此刻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心绪，卫宁虽未必能精准的形容出来，却也能深切的感受到。 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他们之间的心结哪里是这么好解开的。 所以卫宁转了话题，“人有七情六欲，骨肉亲情、杀亲仇恨，又岂能无动于衷。二郎，没人能阻止你的恨意，我也从不敢有此奢望。只是，你不该因此而生了心魔，坏了心性。若是那样，你母亲、你师父、三儿，还有我，该是何等的痛心失望！你自己，又真的希望变成那样吗？” 终于，杨戬深沉的仿若化不开的浓墨的眸子有了反应，慢慢晕散开来，一点点变浅，另一只手也缓缓松开。 良久，他已经恢复了从容，一派云淡风轻，只星眸中眼波流转，静静地看着卫宁，一言不发。 卫宁平静相对，静等他开口。 半晌，他悠然一叹，眼神不错的盯紧卫宁，“要是有一天我和他生死相搏，你会如何？” 不等卫宁回应，他又继续道：“若是我杀了他，你会不会为他报仇，我们还能不能再像今天一样……这般和睦融洽？” 语调愈发低沉，“若是我被他所杀，你和他是否情义依旧？你，可会为我掉一滴泪？”说到最后，已是低不可闻。 不得不承认，他的第一个问题，正是卫宁一直压在心底，不敢深究的事。 只因那是有很大可能会发生的事，尽管她不愿看到也根本无法化解。 所以，她只能一直逃避的不去想而已。 可是她这样绝无仅有逃避的作态，最后却只证明是无用之功。 现在，终究是被两个生死仇敌中的一个清楚无碍的摆在了她面前。 心神激荡之下，她有些神思不属，之后的话她没有细听，杨戬最后的低语更是不曾听清。 眼见卫宁黛眉深蹙，目露愁色，偏头不语。 半晌，杨戬终于是苦笑摇头，暗自咬牙强压苦涩酸楚。 长出了口气，勉强一笑，“罢了，是我强人所难了。阿宁，不要再想了，人又怎么能预判未知前事呢。这样做的人，也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结果如何，我们就全凭天意吧。只需时辰到了，就会各有归宿的。” 他那样强颜欢笑，言不由衷，卫宁又怎么听不出呢。 可是，以如此语气说出的话又很有道理。 万事有因必有果，时辰到了，结果就摆在眼前，现在提前预设结局不过是在庸人自扰。 看他这副伤感又别扭的模样，卫宁也不知该不该接，又该怎么接他的话了。 也只能偏头一叹，不发一言。 杨戬不是清心寡欲的卫宁，他说这番话，自己也未必真的清楚想说什么。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承认自己不如那人，又或者狂妄的宣誓他一定会杀了对方。 真的这么说了，两个人今天的见面只会尬收场，所以他得维持住他的风度体面。 当然，他也不求卫宁接话应答。 收摄心神，他冲卫宁灿然一笑，“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阿宁，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至于今天的事，我得回去好好想想。等我想通了，无论我作何决定，我都会第一个告诉你。” 天色确实晚了，该说的也都已经说尽了，得他自己想通才行。 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事，自然只有他自己能做出决断，没有人能够左右。 而且不论他作何抉择， 也都没有错，只是都不是坦途乐土。 所以卫宁只能拍了拍他的手臂，希望可以给他一丝安慰，“好。” 杨戬点点头，没有丝毫耽搁，转身大步离开。 他俊逸挺拔的身影决然远去，卫宁定定的看着，直到再看不见分毫，这才收回目光。 轻风拂来，静谧空寂的山顶，只有一声叹息，缓缓飘散在风中。 两人也并不是天天见面的，她要离开昆仑，当然是要和杨戬交代一句。 可是一来，她还没有确定归期；再来今天忙乱，倒是没顾上说这个。 卫宁决定，等到杨戬做出决断后再离开的事。 这件事没有定论，她离开了也难心安。 这天之后，不止天枢他们，便是最小的宝儿也看出了卫宁和杨戬之间不对劲。 两人都没有再去寻对方，而且杨戬是满腹心事的模样，卫宁也更加沉默了。 他们俩这难得一见的深沉静默，令得两边原来融洽和谐的氛围变的有些压抑。 累的其他人都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起来，就是可以算是长辈的玉鼎真人和从来都最受包容宠爱的宝儿也不例外。 玉鼎真人淡看世事，只开玩笑般的旁敲侧击了几句，被自家弟子没好气的给堵了回来后他也就没再浪费力气去深究了。 哮天犬不解世事，不说他能不能从心思百转的杨戬口中问出什么。 只说他对杨戬的愚忠，根本不会去窥探他主人的心事。 这边厢，天枢他们当然是不敢去问卫宁的，问杨戬又问不出什么。 最后，大家一致推出了宝儿去问。 虽然卫宁素来不是严厉的人，可是宝儿还是不敢去，最后就把主意打到了素来疼她的杨戬身上。 可是任她撒娇耍赖，使尽十八般武艺，也什么都没问出来。 杨戬对她疼爱依旧，宠溺如前，任她如何问，也没有生气。 只是耐着性子岔开话题，让她无功而返。 数次之后，宝儿只能垂头丧气的放弃。 她铩羽而归，大家于是都知道了这次事情着实不小，于是人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日日小心行事。 第175章 庆贺 对卫宁来说，她在这件事中，从来只是旁观者。 就是有心想化解一二，也只能等他们两个有了动作，她才能对症下药。 如今，他俩无从交手，她也只能独自思量种种可能及化解之法。 虽然她深知，他俩之间已成死结，绝难善了，但是也少有的存了一分侥幸，只希望能有办法化解一二。 所以自那天之后，她除了打坐修炼，一有闲暇就为这万一的可能细细思量。 可惜，却是没有想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法子，只让自己的心情愈发沉重了。 另一边，杨戬花了几天的时间，将前来探听内情的一众人一一解决。 之后，他才得以彻底清静下来，可以悉心思量一番眼前之事。 任一冷静下来，自然头脑清明。 回想前事，杨戬不禁苦笑。 他真的是被妒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那样口不择言。 也难怪卫宁会生气，换了他也是一样。 强自压下心内酸涩和愁苦，他暗下决心。 以后绝不能再冲动易怒了，无论是针对谁。 如果不能克制情绪，只能让卫宁失望，将来又怎么做成大事。 拍拍脑袋，定了定心神，杨戬暗自反省。 先不想那些还没影子的事，只说眼前的事。 就他所知，大金乌并不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他们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追根究底也只能叹一句天意弄人。 尽管他们两人各有立场，势必不共戴天，你死我活，他也不能违心的说他是一个无耻下流的卑鄙小人。 卫宁说的不错，罪魁是玉帝，而不是听令行事的大金乌。 之前他口不择言，那样在卫宁面前诋毁他，着实是有失风度、有违厚道，不是君子所为。 叹了口气，杨戬决定，在和大金乌你死我活决战之前，一定要向他说一声谢谢。 不是为了在卫宁眼前惺惺作态、故作大度，只为他自己不违本心而已。 尽管身处敌对，杨戬却不得不承认大金乌确是一个人物，这样的人，可杀不可辱。 要不是二人之间绝对不可能和解，他对他的确有惺惺相惜之意。 可惜，天意弄人，多想无益，他也不再自寻烦恼。 最后，就是他大金乌通过卫宁之口，吐露的这个消息的真假了。 杨戬全心全意相信卫宁，哪怕她要杀他。 可是，他却不相信大金乌。 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立场，也因为卫宁之前吐露的那句话。 大金乌未必多受玉帝看重，他的消息哪里能百分之百保证是真的。 就算她知道真相，他为了不让卫宁犯险也未必会吐露实情。 所以，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最终，为策万全，他决定小心行事。 究竟怎么做，他要在见过母亲之后再决定。 打定了主意，算算日子，已经是金秋八月，没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了。 一念至此，杨戬心中的思念之情满溢。 可是他也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人生在世，福祸难料，他一定要安排好才能动身。 而且母亲关在哪里，三妹和哪吒现在怎么样了他统统不知道。 更何况，他还要给卫宁一个交代。 这么多年，每年的中秋佳节都是她陪着他过的，今年当然也不能例外。 谁又知道，这是他过的第几个团圆节呢。 所以，他决定等过了节之后，他安顿好了三妹她们，再整装出发。 而且，可以趁此机会了了横亘在心的一件事——向大金乌致谢的心愿。 也能在离去之前做一件他早就想做、也一定要做的事，那就是，将他的心意向卫宁表明。 男子汉大丈夫，憋了那么久的心事，分离在即，福祸难料。 不倾诉出来，难道带着入土吗？ 要是真的这样，他又怎么可能甘心。 将凌乱复杂的思绪理顺，心头大石也放下了。 杨戬重新打起了精神，继续毫不松懈的日日苦练，斗志高昂。 所以接下来数日，虽然他强忍住没去清心苑，却也过的分外满足。 于修道者而言，日夜更迭，岁月悠悠并没有多大关注，卫宁当然也不例外。 只是因为杨戬、大金乌之故，每年八月十五，于她再不是无关紧要的日子。 而今年，更是非比寻常。 于她而言，之后她就得回天庭去了。 玉帝来了旨意，催她回去履行天职，她再没法拖延了。 自此之后，如此清闲悠然的时光肯定是不常有了。 更何况与一二朋伴，把酒言欢，共度佳节吉日。 所以从来不怎么重视这类俗事的卫宁，早几天就吩咐下去，今年的佳节要好好备办。 现在想来，每年这一日，她都视之如常，也没觉着有什么特别之处。 与大金乌杨戬他们说话论事，或是看书，亦或是逗弄宝儿玩，与他们指点切磋…… 好像从来没有特意交代，又或者郑重其事的设宴待客。 天枢他们不是凡人，也没有在凡间生活过，多凡间的佳节吉日无所谓。 倒是晟锋兄妹三个，经历过一点，又有杨戬在，凑在一起总要热闹热闹，连带着天枢他们也重视了几分。 卫宁不怎么参与，却也不限制他们，还难得的在这一天允他们可以自由安排。 却也都只是私下玩闹一二，没有张灯结彩酒水舞乐。 所以这次，见卫宁特别交代，天枢天璇都是一怔，继而大喜，当然是无不遵从。 话传下去，清心苑立刻忙乱了起来。 就是宝儿，也整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孩子忙什么。 卫宁不禁好笑，却只摇摇头就算了，也不去扰了他们的兴致。 第176章 欢庆 这天一早，卫宁早起一出屋门，就见天枢他们十一人，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 每个人都身着新衣、面带笑意，卫宁倒是觉的新鲜醒目。 见得她现身，他们同时动作，恭敬施礼：“团圆有期，佳节永贺，谨祝尊主（母亲）喜乐安康、万事顺遂。” 这样情真意切，满目孺慕，卫宁当然是感念在心。 她笑着点点头：“好，都起身吧。今日佳节，不必拘束，我也愿你们都喜乐安康、万事顺遂。” 宝儿最是跳脱，卫宁话一出口，她就笑着直起身。 几步跑到卫宁身侧，抓着她的衣袖，不停地轻摇着。 娇声道：“母亲，母亲，你看我好看吗？”说着还原地转了个圈。 因宝儿长大了，卫宁早两年就将她挪到了隔壁的屋子。 所以今早，她当然可以不动声色的和天枢他们一起齐集在卫宁门前。 看着高已经到她脖颈，还满面懵懂，浑不知愁，笑的洒然开怀的宝儿，卫宁也不禁心中软作一团。 没有怪她撒娇不稳重，只带了笑意配合的作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开阳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趁着过节，卫宁吩咐下去让他们添置新衣。 省的衣料不用，到时候还得搬运，多麻烦。 宝儿听了，愈发眉开眼笑，得意的去看天枢他们。 却不想，天枢他们只各自打着眼色，笑的戏谑。 宝儿不解的左顾右盼，最终还是最为心直口快的天玑忍着笑一口道破，“尊主高见，却是开阳手艺不凡，啧啧，这衣裳可是真好看啊！”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出了声来，卫宁当然不会同天枢他们一样，却也偏头笑的开怀。 宝儿怔了一怔，登时了然，于是瘪了嘴连声不依，抓着卫宁的衣服扭糖似的摇的愈发出力。 看她这般娇态，大家不禁更乐。 卫宁被她摇的发晕，“好了好了，你也好看，穿上这好看的衣裳，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更加好看了。” 宝儿孩子心性，立刻被哄住了，红着小脸还不忘和卫宁确认。 卫宁为了自己的衣袖着想，当然是笑着点头认可。 宝儿顿时眉开眼笑，得意的和天枢他们显摆。 笑闹了一阵，天璇开阳便恭请卫宁更衣，却是她二人合制的一套衣裙，以为节礼。 既然已经有心要好好准备过一次热闹的佳节，又见他们兴致颇高，她当然是不会扫兴。 回房更换新衣，重新梳妆之后，卫宁才端坐在房中，接受他们每人的敬上之礼。 都不是什么奢华过费的东西，大多是各自亲手所制，亦或在凡间寻得的精巧稀罕玩意。 只有宝儿空手，就有人打趣她。 她却狡黠的称她有一份好礼，却是要晚点才奉上。 等大家逗她的时候，她一边和大家斗嘴，一边来到了卫宁身边。 她伏在卫宁身侧，趁着大家没注意，讨巧的从怀里取了一件精巧的头饰插入卫宁鬓间，笑称这是她先行奉上的小小节礼。 大家都笑了，卫宁不在意这些的，只笑着说好，夸她孝顺。 这一出忙罢，已经是辰正了。 大家簇拥着卫宁，一起在正殿用了早饭。 之后，就是他们一同去了往日练功的前院，各自摆开阵势，演练武技，宝儿也不例外。 卫宁每天晨起都要练功，或一套掌法，或一套剑法，或只是随意出招，天枢他们当然也是每日不辍。 今天非同常日，她已经允了他们，往年也都没有这样。 今年他们却特意卖力演练，卫宁懂他们的心意。 离别在即，往事难再，他们想必也是不舍的。 离了这清净地方，在外面哪里容得下谁散漫玩耍，虚度光阴。 各自心意相通，卫宁除了欣慰，当然更加满意。 只是她今天一身盛装，裙裳袍服，层层叠叠。 头上更是大异往日，珠花步摇、玉簪金钗，花样繁多。 卫宁只觉这脑袋较往日要重上很多，倒是不太不习惯。 只是她们‘盛情难却’，宝儿更是撒娇耍赖。 卫宁拗她不过，只得应下这副打扮。 这下可好，却是满身不自在，连练功估计都不行了。 没办法，最后她只得静立在场外，一一看他们如今的身手。 天枢他们几个大的，当然是身手不差，更难得的是气势沉凝，毫无虚华浮躁之态。 就是从来落在尾巴的静离、柔巽她们姐妹俩，如今身量也差不多和天璇她们一样大小了，身手也与他们相去不远。 只是终究年幼跳脱，不如他们沉稳凝练，却也无伤大雅。 卫宁看的满意，微笑点头，却在看到宝儿时忍不住失笑。 这丫头也不自己去练，这会儿正猴儿一样，和天玑在一处，照猫画虎的学着人家打拳呢。 只是她身量娇小，学着身体壮实的天玑打那虎虎生风的拳法，真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着实是惹人发笑。 不止卫宁，天枢他们也被她引的发笑，一个个招不成招的。 她倒是无知无觉，天玑却被围观的涨红了脸，终于是打不下去了。 只得收了拳势，双手叉腰的看着宝儿鼓气。 她却是丝毫不惧，照样学了他的样子，冲着他挤眉弄眼，笑的得意。 宝儿虽然是素来调皮，却也没有在练功的时辰如此这般过。 只仗着今日难得，更想着逗大家一乐，是以就选了先前“得罪”了她的天玑戏耍。 眼见整个场面被她搅得不成样子，卫宁便将宝儿叫到身边。 也没有开口怪责，只说带她去外间散步，把这个祸头子从大家身边带走才是正确的。 宝儿立刻应是，分外乖巧，只转身的时候冲天枢他们苦着脸吐了吐舌头，这才亦步亦趋的坠在卫宁身后，往外面去了。 大家会心一笑，各自去忙不提。 闲来无事，难得兴起，卫宁游兴颇浓。 带着宝儿将住了数年的这座不大的山细细走了遍，倒是发现了许多往常没注意过的风景。 难得这般悠闲，两母女心情也是不差。 伴着晴空万里、绿野青葱，宝儿一路叽叽喳喳的仿似欢快的小鸟。 卫宁含笑听着，时而点头、时而应答几句，分外温馨闲适。 心有所动，她随意的问起宝儿，可想去天庭？ 宝儿小孩子心性，当然是满心好奇憧憬，连称愿意。 接着便又开始臆测天庭种种，乐此不疲。 卫宁由着她自说自话，只带着浅笑，时而应答几句。 待两人回转，已经是将近午时。 天枢他们早已经各自收拾妥当，将院落屋宇打扫的纤尘不染。 所谓无席不成宴，难得卫宁发话，他们打定了主意大办一场，菜谱酒单早已经敲定。 眼下，只等确定了摆席的地方就可以铺陈开了。 所以一见卫宁回来，立时上前请示。 不想场面竟弄得这么大，卫宁有些啼笑皆非。 只是眼下已经是万事齐备，不用她费一分心神，她当然不能做那扫兴的人。 按理，设宴应在正堂，只是这里的正堂乃是道场正殿，供奉着道祖神像。 在这处设宴，不止是对道祖不恭，也不符合宴席欢饮的初衷。 最后卫宁一锤定音，就在前面广场摆席。 和风日暖，清风徐徐、倒是分外惬意敞亮。 天枢、晟峰得令，自下去安排不提。 第177章 祝福 卫宁引着宝儿回房梳洗、小憩，静候来客。 倒也事巧，母女俩收拾妥当，才坐下来，大金乌就来了。 感受到那熟悉的、灼人的气息，卫宁还没有动作，宝儿已经率先放下茶盏，惊喜的站起身。 兴高采烈的留下一句“金叔叔来了”，便提裙冲了出去。 看着她毫无女儿家娴雅温柔之态的背影，卫宁无奈的笑着摇头起身，出去迎客。 “金叔，金叔，宝儿好想你，还有破军叔叔，你们有没有想我啊？”宝儿欢呼着冲出去，也不行礼，只拽着大金乌的衣袍撒娇。 大金乌素来刚硬的面庞上笑意满布，唯恐烫到宝儿也不敢去接她的小手，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住点头：“想，想，金叔最想的就是宝儿了，宝儿乖不乖啊？” 他身侧的破军也勾起了唇角，冲宝儿一抱拳，“宝小姐安好。” “金叔，宝儿不是小孩子了，宝儿最乖了。”宝儿故意鼓起原本就圆圆的小脸，摇头晃脑的故作不满。 她这个样子，愈发可爱，不止大金乌，就连破军面上的笑意也加深许多。 点点头，大金乌轻轻的抚着她不长的头发，“好，好，宝儿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宝儿最乖、最听话了，金叔最喜欢宝儿了。” 宝儿立时喜笑颜开，不住的点头，“那，乌叔叔给宝儿带什么礼物了吗？” 大金乌笑的宠溺，也没有吊胃口，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锦袋，一把按到宝儿伸出的手中，压低声音道：“这是给宝儿的，快收起来，别让你娘看见了。” 宝儿笑的见牙不见眼，立刻大点其头，迅速的把锦袋塞入衣内。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养了个猴儿！”卫宁立在门边，闲闲的来了一句。 一大一小立时一怔，破军面色不改，躬身行礼，“拜见卫宁仙子。” 卫宁冲他点点头，再次看向那“狼狈为奸”的两个人。 大金乌不着痕迹的踏前一步，将宝儿挡到他侧后方，也不与卫宁对视，只低头看着宝儿干笑着道：“呵呵，这仙境宝地，那里来的猴儿。宝儿还小，贪玩也是有的，你别太拘束了她。” 这话说的，卫宁看着从来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的大金乌，有些无语。 宝儿抿着唇探头探脑的打量卫宁，见卫宁看向她，便立时咧嘴讨好的一笑，又拉起大金乌的披风挡在脸前。 将一切尽收眼底，卫宁和破军对视一眼，两人尽皆失笑。 听到动静，两人都知道卫宁没有生气。 大金乌便轻轻推了推宝儿，宝儿会意，冲身侧的破军眨了眨眼，拉住他的手。 丢下一句“我带破军叔叔去找枢哥哥他们了”，拽起破军，撒腿跑远。 破军也不拆她的台，一边被她拉着朝外走，一边转头，“破军告退。” 目送他们的转过廊角，再不见了身影，大金乌这才转身。 之前不曾注意，这下子定睛一看，才发现卫宁今日细致修饰了一番，愈发出尘美丽。 怔了一怔，立时回神，大金乌笑着拱手一礼，“敬贺佳节，愿阿宁多喜乐，长安宁。” 卫宁没有避开，受了他的祝福。 也下了台阶，对他郑重一礼，“敬贺佳节，愿阿金长安宁，多喜乐，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两个都是修道之人，难得这样郑重相贺。 虽然言辞普通，却都是对好友的美好祝愿。 两人相视一笑，卫宁就请大金乌入内安坐。 大金乌洒然一笑，从善如流，起步上前。 安顿他坐好，再奉上清水玉露，卫宁也自安坐。 两人算来也有半年多没见了，当然有许多话说。 寒暄半晌，大金乌想起什么，就立刻取出奉上礼物。 他倒是爱送礼，生辰节庆每次来都不空手。 卫宁摇摇头，按照凡间礼尚往来的规矩她应该是个恶客了，好像没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他。 这次他送的是一架通体莹绿碧沁的古琴，只观其形状，卫宁就知道这琴不是凡物。 倒是生起一丝兴味，也不等让大金乌说清来历究竟，就扶正了琴身。 依照之前从琴谱乐书所见所学，轻拢慢捻，试了试音色。 不过寥寥数指，卫宁眼前一亮，音色纯正清明、自然流畅、柔和温润，确实是好琴。 卫宁见猎心起，平复了一下心境，两手齐动，一首音曲悠然飞扬而来。 大金乌也不打扰，只静静的闭目倾听。 一曲罢，卫宁眼眸清亮，面含笑意，一看便可知她心悦此物。 大金乌了然一笑，“这天韵琴也是集天地造化的一件佳物，于好此道者，正是明珠出匣，得放光芒。今天它遇到阿宁，当然是不会埋没了它。” 顿了顿，大金乌继续道：“这琴可不只是赏玩之物，它也是一件绝世神兵法宝。虽及不上阿宁的‘非情’，却也威力非凡。” 闻此，卫宁淡淡一笑，摇首叹道：“这天地造化果真钟灵毓秀，‘非情’也好，这天韵琴也罢，只单论其形状音色，也是世间难得的乐器。” 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只是，这美器佳物，却也是凶物兵器，的确是厉害非常，却也不得不让人叹惋。” 大金乌笑的温润，“所以，若非不得已，你从不轻用‘非情’！”大金乌喟叹一声，既是感佩又是担忧。 “你自来恬淡随性，却是敦厚公正，不喜欢阴谋诡计，不屑胜之不武！只是，这三界中却不是人人都如你，阿宁……”大金乌欲言又止。 听出他话中的关切之意，卫宁冲他安慰一笑，“放心，我只会做一面镜子，别人如何待我，我便原样奉还。如何？” 她语中微带了一丝仿若宝儿撒娇时的俏皮意味，大金乌不禁摇头失笑。 第178章 弹琴 “说起来，大金乌你对音律似乎也颇通啊。今日又送来这天韵琴，那你肯定是会弹的吧！”卫宁妙目一转，笑着道。 不妨卫宁说起这个，大金乌滞了一滞，看见卫宁清亮的双瞳中隐现期待，不禁苦笑道：“音律种类繁多、范围广博，我一个武将，又怎么说得上精通。这琴……” 顿了顿，大金乌目现缅怀之色，看向窗外。“太久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得来的，至于弹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怕是不记得怎么弹了。” 听出他话中的苦涩之意，卫宁不明究竟，也不好探究，而似乎其中有什么不算喜乐得故事。 卫宁不想他沉湎其中，将琴摆到他面前，顺势将他的手也放在琴弦上，笑道：“你说你不记得了，我又何尝算会弹呢。我刚才还是第一次抚琴呢，弹的应该是不差吧！” 大金乌被卫宁的动作弄得一愣，再一听她的话，洒然一笑，“那是自然，清新纯然，难得的佳音。” 一挑眉，卫宁笑道，“那就是了，我第一次弹，都弹得不错，你也这样夸赞。那你第一次弹，难道就一定不好听，又怎么知到我不夸赞你呢？难不成你是害羞，不敢在人前弹，或者怕我笑话你弹的不入耳，所以，连碰都不敢碰了？？” 大金乌顿时哭笑不得，指着卫宁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喃喃自语道：“你真不愧是宝儿得母亲，人说女儿肖母果然没错！” 卫宁也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大金乌摇头一笑，“罢了，犟不过你。” 放在琴弦上的长指轻拂，清音飘动。 他试了试音，“当真是许久不碰了，你可莫要笑啊。” 不接他的话，卫宁垂眸端了茶盏轻抿，也不去看他，省的他一紧张弹错了音再来怪她。 勾唇一笑，大金乌不禁自嘲，局促生疏之感也是消散无踪。 收摄心神，大金乌双手轻覆在琴弦上，星眸半敛，静默不动。 片刻，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张开双目，星眸闪烁，十指立动。 卫宁静坐在侧，细听琴音，初时还能听出一丝僵硬之感。 起承转收几下之后，却是渐入佳境，一曲妙音飘然而至。 她不自觉敛了双眸，静心品味。 奏琴之人，也似乎渐渐沉浸其中，平日刀削斧刻一般的硬朗眉目也柔和许多。 尾音缓缓消散，由闹而静的房中愈发静谧，二人久久没说话也没动作。 半晌，卫宁缓缓启眸，暗叹了口气，音通心境。 对世事人心她虽然称不上了解，却难得心思明澈，当然轻易就听出了他琴音中的压抑苦闷之意、纠结无奈之感。 想到他的身世经历，也不禁叹惋。 只是，两人虽然堪称知己，交情甚深，却也不能去左右各自的选择。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又真正能救赎他人。 过往种种，卫宁不曾经历，也不会刻意去问，不知道他有什么不快、纠结。 只想想自她来了三界，所见所闻的种种，也猜的到他这许多年，必定是坎坷辛酸的。 这也罢了，毕竟旧情难追、往事成风，多想无益。 卫宁心中隐忧的是，大金乌经历过往种种，要是当真能放的下，那他应该也不会成了今日众人眼中冷心冷面的恶人。 只是人生无奈，经历这许多也是煎熬磨砺。 细观他们之间的交往经历，他是应该是没有能说心事吐苦水的人。 而且他也不是个多话的人，有什么都爱藏在心里。 再听他竟是多年不触这他明显精通深喜的琴，连凭借音律排解心绪都放弃了。 那这许多年，他不是将种种经历化解摒弃，阻挡在外，而是将过往种种辛酸苦涩尽数深埋于心，郁结于内！ 这怎么行，郁结于心，滋生心魔，伤身损道行…… 唉，卫宁暗自摇首叹息，眉心轻蹙，转眸去看静默半晌的大金乌。 只见他手扶琴身怔忪当场，向来冷硬的眉目间疲态尽显，轻轻蹙起，似乎是陷入了追忆之中。 能看穿人心的黑眸中，一片朦胧茫然之态。 见此，卫宁眼波一转，一扫忧色。 轻笑出声道：“这样出挑的技艺，阿金你竟然不愿意向我展露。这样是深藏不露，怕我偷师不成？还把琴送给我这初学乍练的，刚才还夸我谈的好。在你面前我哪里敢称个好字，你竟是成心羞我不成？” 闻声，大金乌星眸一眨，立时回神，抬头去看卫宁，眸中仍有未散之茫然之色。 片刻，他似乎才听清楚了她的话，见她眸中清明暖融，却故作不忿之色，竟是少见的娇俏可爱。 心神猛的一震，那残存在脑中的久远记忆登时消散无踪。 空落落的心房立刻被暖意填满，柔柔的笑意在不经意间已是爬满了素来冷硬的面庞和清冷的黑眸。 醒悟到自己竟似盯着卫宁看了许久，如此失礼失态，大金乌不禁耳廓一热，猛的一偏头。 他不自然的握掌成拳，抵在口边，咳了一声。“怎么会，阿宁确实弹的甚好，难得的明澈自然。只是因初学，所以指法略有生疏而已。” 一边说，一边不自觉的拨弄了几下琴弦，垂眸看着碧琴沁弦，始终未曾抬头。 卫宁却是没有在意他之后的动作神态，见他不再沉浸在往事中，恢复了情绪，也不禁松了口气。 她眼波一转，登时心生一计。 卫宁两臂合一撑在桌上，微探出头道：“那不如这样，我是初学，你是精个中高手，不如你来教我弹琴怎么样？” 不需抬头，感觉到卫宁气息凑近，大金乌一僵，不禁身子往后一撤。 再一听她这么说，不禁心头一跳，既是跃跃欲试，又有些忐忑。 再一看自己此刻的动作，顿觉不好，顾不得答话，他立时站起身。 也不去看卫宁，暗自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去看她。 不等卫宁深思他后撤的原因，就被他猛的起身的动作弄的不解，只得抬头看着他，等他说话。 看她眸中除了一丝询问之外，一派清透明澈，大金乌松了口气之余不禁暗自苦笑。 如此一来，之前的种种拘谨之感立刻消散无踪。 大金乌无奈的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睨着卫宁，“你这样聪颖，哪里要什么师傅。而且这不过是闲时消遣，自在随意就好。”不经意间，大金乌语中竟是有一丝赌气的意味。 第179章 解颐 表露的如此清楚明晰，又是素来方正严肃的大金乌难得一见的情绪外露，卫宁怎么会听不出来。 怔了一怔后，她面上古怪之色一闪而过。 卫宁既是有些想笑，又是不解他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态拒绝。 她将大金乌上下打量了一番，微一挑眉，忍了笑，“怎么，嫌我礼数不周，没有郑重拜师不成？” 说着便站起身，几步走到大金乌身边，作势便要拜下。 方才话一出口，大金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再看卫宁面色古怪，更是羞愤。 正不知道怎么转圜补救，就见卫宁一句话才说完，就上前来作势要行拜师大礼。 他顿时一惊，忙不迭上前去扶。 卫宁却不理他的手忙脚乱，只自顾自屈身拜下，“木卫宁拜见师父，还望师父不嫌弟子粗鄙，开恩收下，拨冗教导。弟子感激不尽，必定尊师重道。” 硬是架着他拜了三拜，拜罢，猛的抽出袖子手臂，抬头斜睨着满面紫涨，面色尴尬的大金乌道：“如何，神将可满意了？”声音冷凝，面色不善。 看着不善言辞的大金乌手足无措、支吾难言，卫宁再忍不住，偏头以袖掩口，‘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登时破功。 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为自己又惹人生气了，暗自自责不已的大金乌登时愣住。 这才明白卫宁根本没有生气，这是又在戏耍他。 看着笑不可仰的卫宁，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皱着脸狠狠一跺脚，“你呀！” 见他这副模样，本来已是堪堪收住了笑的卫宁登时再次笑弯了腰。 见她如此，大金乌也再板不住脸，好笑的扶着笑的几乎站不住的卫宁坐下。 一边轻轻给她拍背，自己也不禁摇头一笑，他永远拿她没办法。 笑意是能传染的，看着笑颜如花的卫宁，向来自持的他也不禁笑出了声。 卫宁本来自顾自笑个不停，这下一见大金乌难得笑的开怀，不禁慢慢收了笑。 只看着大笑出声的大金乌勾唇浅笑，心中暖意融融。 卫宁又不是之前少不经事的小女子，为人师为人母的她已经很少这样和人说笑玩闹了。 也就只有大金乌，和他笑闹惯了，有机会就忍不住捉弄他。 这次却不是为作弄而作弄，实在是想引他笑一笑，忘掉不愉快的前事。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人生在世，还是该自在随心的向前看的。 不片刻，大金乌竟然笑的呛咳了起来。 卫宁既感辛酸又觉好笑，见他咳的难受，起身将他按坐在凳上，给他拍背抚胸。 不想，他竟然咳得厉害，半晌也不见好。 卫宁虽然不知道究竟，却是手下不停，一面给他抚胸一面拿清水玉露给他润喉。 等拿了茶盏，递到他嘴边时，卫宁不经意一抬眸，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和噙在唇边的浅笑。 微一眯眼，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手上一顿，卫宁作势手上不稳，一松手，满满一盏清露登时翻转，浇了卫宁一手，也淋了大金乌一身。 她立刻捂着手诶呦一声，盏子也应声落得。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大金乌登时不咳了。 也不去理自己衣袍上的水渍，一下子站起身，一把拉住卫宁的手，面色惶急。 急声道：“怎么啦，烫到了不成，让我看看。” 不想被他抓住的皓腕，轻巧一翻，转眼之间，大金乌眼前一花，熟悉的身影已然飘远，而他的铁臂已经被反手缚在了背上。 “怎的，不咳啦？”卫宁按着他的手臂站在他侧后方凉凉道。 听到身侧略带了不善的声音，大金乌再无忧虑，摇头失笑，也不急挣脱手臂，“是啊，已经好了。” 见他这样理直气壮，就坡下驴，卫宁不禁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不知道，曾经算是正直的大金乌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滑头了。 几乎她每次出手都会被他轻易反击，让她难竟全功。 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啊，他居然敢捉弄她。 卫宁有心再寻他不是，可是想到之前她戏耍了他一番，想想总算没有吃亏。 总不能自己只能占便宜，那样似乎有些霸道。 想到这里，卫宁不禁弱了气势。 却终究有些意难平，于是她扭着他的手腕，不甘心轻易放开。 正纠结间，见他也不挣扎，只侧了头看她，面上略带了戏谑之色。 堂堂大殿下被人缚了手臂不见气恼，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好心情，卫宁不禁暗自好笑。 想想自己的初衷不就是想他能放开郁结嘛，如今却又这样。 她平日里挺大方啊，怎么在大金乌面前却这样斤斤计较。 这样一想，卫宁终于是手一松，放开了他。 不想看他那戏谑的表情，她绕过他坐回凳上，自顾自喝水，也不理他。 大金乌收回手，拂了拂身上的水渍。 见卫宁不理他，也自笑着坐下，却是没有茶盏。 他随手一挥，之前碎裂在地的茶盏已经完好如初的被他执在了手中。 自顾自取了壶倒水，“唉，我竟不知，素来洒脱自在的卫宁仙子竟是这般睚眦必报。我不小心得罪了她，竟然连杯水也没有了。唉，苦也、惨也！” 他拿着杯盏，也不喝，只对着那杯盏长吁短叹。 卫宁听的好气又好笑，“我倒是不知道，素来刚强冷硬的大金乌神将，竟是会这样促狭狡诈，小肚鸡肠！” 小肚鸡肠？大金乌不禁失笑，也不知道这说的是哪个。 他素来方正，少有这样促狭的时候，每每都是在卫宁面前。 他有心开口辩驳，又怕再你来我往的，惹的卫宁着脑，那才是得不偿失。 更不用说，今天佳节，两人不常见，他当然要让着她的。 所以，从来争强好胜、绝不轻易服输的大金乌，再一次投子认输。 他放下杯盏，起身走到背桌而坐的卫宁面前。 挺胸屏息，郑重道：“我才疏学浅，原本不敢误人子弟。阿宁既然有心，我们相互切磋就好，着实不需要这师徒名分。方才阿宁向我行了这拜师之礼，我这就还了”说完，便抱拳躬身行礼。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两人斗嘴，一时抹不开脸罢了。 见他郑重应下前事，卫宁已经是心愿得偿，哪里还有半点不平之意。 不想他竟还要还礼给她，刚才有他挡着，那所谓的拜师之礼连周正都说不上。 他这样郑重，不禁让卫宁再坐不住了。 她立刻站起身去扶，不想大金乌其意甚坚，架着她硬是拜了三拜。 与之前卫宁所行的礼，毫无二致。 卫宁拦不住他，自己也是手忙脚乱。 见他还是行完了礼，不禁抬眸去瞪他。 却见大金乌满面笑意，满目宠纵，不错眼的看着她。 见她抬头，抿唇一笑，“不气啦！” 声音柔肠百结，比之他宠溺宝儿的话也相去不远了。 卫宁不禁一怔，心头猛地一跳，闪过一抹莫名的感触。 不过转瞬即逝，她不知道，也不纠结。 只冲着大金乌失笑道：“谁气了，什么时候气了？” 这话大金乌当然是不敢接的，见她笑了，也就放下了心事。 第180章 玩乐 两人笑闹了半晌，这会儿才算是清静了下来。 卫宁想及前事，也的确是有心学琴，就拉着大金乌向他请教弹琴的事。 大金乌也不再纠结前尘，细心解答。 一时间，两人说的投机，倒是忘了时辰。 之后，又有天璇来问及开宴事宜。 卫宁正听的上心，哪里肯放下。 而他们都是仙人，也没有肚饿之虞。 都是至交亲朋，也不会有什么怠慢之嫌，于是就决定申时开宴。 天璇退下后，又有宝儿蹦蹦跳跳进来，对那漂亮的天韵琴满怀兴趣，问个不停。 卫宁本来也有心让宝儿学琴，不嫌她聒噪，留下她，两母女一同听大金乌讲解琴律。 大金乌虽然不善言，却也腹有诗书，当然是言之有物。 又怕宝儿年纪小怕闷，间或穿插了与琴有关的传奇故事来说。 不只宝儿，卫宁也听的有趣。 一时间，室内一派和乐，三人无论听者说者皆入了神。 直到天璇再次来请，三人这才如梦初醒，竟然已经到了申时。 他们都难得有这样忘我的时候，卫宁和大金乌不禁相视失笑。 宝儿也自摇头晃脑，故作大人一般感慨一句，“唉，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当真是岁月如风，老了老了！”说完还作势咳了几声。 惹得大金乌开怀大笑，卫宁也哭笑不得的敲了敲她的脑袋，“人小鬼大！” 宝儿只做委屈状看了看卫宁，又偏头冲大金乌撅着嘴揉着脑袋，眼中却是笑意满满。 三人各自整理一番，相携出门入席。 天公作美，今天天色明媚，刻下金乌已经西坠，并不炙热。 金秋时节，清风阵阵，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不禁让大家更加欣悦。 席间也不是什么珍馐佳肴，鲜果野味居多。 这也罢了，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大家并不多在意。 有天庭送来的美酒佳酿，和桃花林送来的卫宁之前吩咐的桃花酿，倒是很得大家喜欢。 大金乌喜好烈酒，卫宁偏好淡酒，座下诸人各有偏好。 也只一开始大家共同举杯时饮了琼浆玉液，之后当然是各取所好。 大家都是修仙之人，根本不会有饿肚子得情况，所以这宴席的重点不是吃吃喝喝。 众人恭贺佳节，祝酒三巡之后，就是天枢他们依次献上助兴之礼，让宴席热闹不已。 他们平时有什么喜好爱物，卫宁从来不干涉。 又因为曲乐能静心顺气，她也鼓励他们习乐。 所以这清心苑中，花样种类最多的除了书简、兵器，便是乐器了。 他们或是奏乐，或是舞拳，花样繁多，不一而足。 最惹人笑的是天玑和柔巽、静离他们三个平日里最活泼喜闹的人儿。 三个人都画的看不清本来面目，在场中来了一出‘恶郎君强抢好女，天降英雄救美’。 说唱具有、且哭且笑，一番仿似闹剧的夸张表演，看的众人大笑不止。 不提卫宁哭笑不得，宝儿更是抱着肚子笑倒在大金乌怀里。 这一场花样百出、笑料不迭的表演，令场中笑语晏晏，叫好声不断，整个场面更加热闹。 就是从来比自家殿下更寡言沉默的破军，最后也在众人盛情相邀，更有天玑天枢他们连拉带拽之下，无奈出场。 说了一番贺词之后，虎虎生风的打了一套拳。 招式刚猛，拳脚扎实，众人当然是不吝赞叹。 卫宁看的清楚，也不禁点头暗赞，破军法力不弱。 有这样心腹臂膀，也是大金乌的福气。 场中座次分布并不严谨，卫宁和大金乌同在上座，相隔不过两尺，呈八字形侧对着大门。 一边看场中的热闹，一边推杯换盏，喁喁说笑。 场中破军劈、腾、捣、挪，招式利落清楚、刚猛有力。 大金乌也注目去看，却又似并不在意，径自浅斟慢饮。 卫宁时什么眼神，哪里看得不见他板着的面庞上隐含的自得与眸中淡淡的赞赏。“还是阿宁面子大，破军从来自持，我还没见过他在宴席中打拳助兴呢！” 她自斟了一杯酒，带着笑看着他，“说笑了，哪里是我面子大。不过运道好，托了你的福罢了。” 大金乌听罢，终于是笑出了声。 “来。”卫宁冲他举杯，大金乌哪里会惧，也举杯相迎。 两人都是满饮，放下酒杯，相视而笑。 没等两人再说什么，就见大金乌挑眉四顾，疑声道：“宝儿呢？”却是挨着他坐的宝儿不见了踪影。 卫宁也随意的四下看了看，除了宝儿，场下的天璇和开阳也不见了踪影。 她了然一笑，“那鬼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别找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听了这话，大金乌不禁摇首会心一笑。 知道宝儿爱玩闹，今天难得这样热闹，那丫头哪里能忍住只做场外人。 这时，场中破军已经是打完了一套拳，冲卫宁和大金乌遥施一礼，悄然退场。 天枢他们，少不得连声叫好，鼓掌连连。 没等热烈的场面平静下来，就见一个半人高、暗黄色、毛茸茸的东西，接连翻着跟斗，自场外一路翻到了场中间。 这突如其来的陌生身影，倒是让场中一静。 大家定睛一看，一条毛绒细长、与身同色的尾巴自是一览无余，原来是只猴子。 大家兴味顿起，看着那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猴儿接连不停的在场中翻着跟斗，一下快似一下，都捧场的鼓掌叫好。 卫宁一扫席中，天璇、开阳赫然在座。 转眼看着那蹦的像哪吒的风火轮一样的猴儿，不禁暗笑。 若有所觉的偏头一看，大金乌也是强忍了笑意，看看场中，又看向卫宁，两人不禁相视忍笑。 好半晌，那猴儿似是翻累了，终于是停了下来。 却又像是翻晕了一样，一个踉跄险些摔着。 她这一停下，大家当然看清了那猴儿的面容。 她再这样一下，哄笑声顿起。 天玑最是夸张，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直指着那猴儿，几乎笑倒在地。 柔巽、静离两姐妹也倚在一起，笑出了眼泪。 其余大家倒是坐的端正，却也是各自笑的开怀。 连向来不苟言笑的破军也没忍住，闷笑出声。 第181章 客至 看着场中那像是喝醉了一样，站立不稳，左摇右晃的“猴儿”，卫宁啼笑皆非。 才说养了个猴儿，她就做了猴儿。 大金乌强忍着笑意，不错眼的看着宝儿，侧首道：“看宝儿多孝顺，彩衣娱亲，你以后不要对她太严厉了。” 听了这话，卫宁好气又好笑，转头白了大金乌一眼。 他却根本毫无所觉的看着场中，满面笑意，双瞳晶亮。 卫宁也懒的理他，在宝儿面前，铁面无私的大金乌毫无原则，她已经懒的再说。 转头去看宝儿，细细一打量，她扮的着实是像极了，活脱脱一只半大的顽皮猴子。 眼下正左冲右突的打着猴拳，口中念念有词、吱吱乱叫。 大家不禁笑声更响，卫宁功力再强，眼下也生不起气来，只笑弯了眼。 宝儿绕着场子打着拳，故意尖着嗓音，一句接着一句，分明是祝词无疑。 惹得大家哄笑之余，连声叫好。 卫宁更是哭笑不得，这便是她的节礼了，可真是难得啊！ 看着她她左半圈右半圈的终于摇晃到了卫宁席前，听其言见其形，大家都知道宝儿的表演将近尾声，也便都收了笑，静静的听着她的念词，看着她收尾。 终于不再是一副猴样儿了，她郑重其事的打着拳，间或翻着几个跟斗，口中念词不断。 最后，她口中念着：“小猴儿甚事不愿做，只想去做那小贼儿，不偷吃来不偷穿，只偷仙桃献母亲，恭祝母亲朝祺暮安，门下同侪团圆和睦，诸位尊长喜乐安宁。” 念一句词，做一个动作。 第一句念着，她学了那猴儿左冲右突；第二句，她则故意踢腿打臂抖了抖十指；第三句，她原地一旋，自远及近朝着卫宁开始翻跟斗；第四句方起，她停下跟斗，人已经距离卫宁席案不过三五步。 背身一翻双手，红芒一现，众人眼中，她的手中已是多了一只粉嫩的桃儿。 几乎与宝儿脑袋差不多大，她一个旋身，躬身跪倒案前，语落之前，她双手高举，将那桃儿高高举至卫宁面前。 余音阵阵，场中静默了一瞬，众人便齐声叫好，鼓掌不迭。 看着跪在面前半猴半人的宝儿，面上毛发丛生，只能看出相貌轮廓的小脸上，飞扬笑意，满目星烁。 卫宁唇边勾起一抹少有的柔柔的笑意，溢满眼角眉梢。 只觉心口暖意融融，充盈鼓胀，一时间，竟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看着女儿盈盈笑着。 点点头，伸手便去扶宝儿。 不及触身，便听见苑外传来一声：“好！” 声音清朗，中气十足，暗含笑意，语意满是惊喜善意。 却让卫宁满面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手也顿在了半空。 她猛的收手抬头，面上再不见半丝笑意，紧紧的盯着半掩着的苑门。 卫宁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又松开，最终只是苦笑一声，垂眸静坐。 原本清爽闲适的秋日午后，金乌已坠，晚霞满天，给地上洒下一片昏黄。 苑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派暖融温馨。 这一刻却仿似有一阵寒风吹过，场中再无半丝声响。 那一瞬间，大家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尽皆愣怔当场。 宝儿最先有了动作，她抱着那桃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满面不敢置信的去看苑门。 她这一动，天枢晟峰紧接着长身而起，疾步往苑门冲去。 其余的人也再坐不住了，一个接一个的站起身。 又有人想往苑门去。却被静坐着的卫宁摇头止住。 于是都集中肃立在两侧，不再妄动。 破军也沉着脸悄然移步到大金乌身侧，静默肃立。 大金乌面色铁青，死死的盯着案席上的杯碟，一动不动。 他虽然一言未发，可是身上的冷凝杀气，无人能忽略无视。 场中鸦雀无声，连宝儿也是噤若寒蝉。 她顾不得去换装，只带了不安去看天璇他们。 见从来最跳脱无惧的天玑都皱着眉苦了脸，其他人也都是面色凝重。 她一急，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抿唇跺了跺脚，就要往外冲，却被身侧不远处的天璇按住了肩头。 等她抬头去看，就见天璇面色凝重的冲她摇了摇头。 宝儿只得咬着唇点了点头，不敢再出声，静静回身站在她身侧，苦着脸去看苑门。 门外伴着风儿，传来几句说话声。 却只有杨戬若无其事，隐含笑意的声音。 内容连宝儿都听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其他人。 却是杨戬在和天枢他们闲话，夸赞宝儿，间或夹杂着哮天犬的声音。 听着身边压抑的沉重呼吸声，卫宁不禁苦笑。 人生的际遇果然是变幻莫测，刚才还是融洽和乐，欢声笑语，此刻却是急转直下，杀气弥漫。 所谓乐极生悲，不外如是吧！ 唉……瞒了这么久，终于是瞒不住了。 不需要佐证，卫宁确定，杨戬一定是知道大金乌在这里，所以才故意提前过来。 他是想逼的大金乌动怒，出手抓他，用一场大战发泄心中的不忿与仇恨。 还选在了这万家团圆的佳节，为过往种种做上一个了断。 卫宁只觉心头闷闷的，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 说她掩耳盗铃也罢、可笑无知也好，她不想他们见面，不愿他们你死我活。 所以，她一直尽力在斡旋，哪怕她知道这样不过枉然徒劳，也惟愿这一日拖的越久越好。 毕竟世易时移，谁又能保证，在这段时日，不会有什么转机。 卫宁从来顺天应命，信奉道法自然，可是却生平第一次想要扭转这段早已注定了结局的纷扰仇恨。 只因，她不想失去他们两个知己良朋中的任何一个。 只可惜，最终证明这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卫宁只觉得一阵疲累袭来，心头隐隐散发着冷意，在不经意间遍布四肢百骸。 大金乌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她有些不敢想。 微不可见的，卫宁莹白的面色，有些惨淡，她甚至没有去看近在咫尺的大金乌。 静静的跪坐着，她的面上无喜无悲，没有一丝波澜。 略垂着头看着桌案，如水的双眸像是氤了一泓薄薄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 听着愈来愈近的声响，夹杂了天枢他们婉转的阻止之语和杨戬毫不在意的话语。 卫宁暗叹了口气，真到了这一刻，她不知道，究竟是该嘲笑自己机关算尽却竹篮打水；还是感慨从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选择在这一天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不得不说，这是上天对她木卫宁不自量力的最大嘲弄。 此刻有些心思飘渺的卫宁，听到身侧大金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低垂着的双睫不禁轻轻一颤。 却听他和声道：“有客至，阿宁怎能这样失礼呢？” 听不出他话中有一点情绪表露，仿似只是随口的一句话。 第182章 有礼 卫宁终于看向了正注视着苑门，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大金乌。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眼神，大金乌抿唇给她斟了一杯酒，“佳节之日，来者是客，没有人能在这里搅局。” 卫宁的心酸酸软软的，像是裹在一团云彩里。 她定定的看着他，终于笑了。 卫宁转头看向苑门，“天权，去和天枢晟峰一起，迎了贵客进来，不得失礼。” 天权沉声应是，大步出门迎客。 卫宁垂了眸，自斟自饮的喝了一杯桃花酿。 瞟向一边还是一身猴子扮相、坐立不安的宝儿，不禁笑了。 “宝儿，将你的礼物放下，还不去换下这身装扮，真要做个猴儿不成。”隐隐含了戏谑之意的话语，听不出一丝其余的情绪。 宝儿半懂不懂的踌躇半晌，左看右看却还是看不出卫宁有什么恼怒之色。 而大金乌，只在卫宁那句话了后，冲她笑的温柔，“快去换衣吧，不要失礼。” 根本看不出一丝愤恨恼怒之色，宝儿懵懵懂懂的勉强放下了心，却又弄不明白。 终是泄了气，再不去费心思，只是有些垂头丧气的捧了抱在她怀里的桃子，恭敬的放在卫宁的案上。 施礼告罪，正要退下去换装。 还没等她退出宴席，却是顿住了脚步。 只因听到了带了笑意的熟悉声音由远及近，“宝儿纯孝，彩衣娱亲，却也让杨叔看上一看再换不迟啊。” 宝儿苦了脸，偏头一看，就见杨戬一袭白袍，站在苑门处，冲她温然笑着。 暗叹了口气，宝儿硬着头皮，挤出一抹笑，“杨叔。” 不等她话落，却是迎来一阵大笑。 只见杨戬看着她笑的前仰后合，他身旁的哮天犬扶着他家主人，笑的傻傻的。 刚才她表演的时候，大家也都笑了。 她那会一心顾着耍宝却也没觉的什么，现在却被这两个人笑的小脸发烫。 见他兀自笑个不停，宝儿不禁恼了，狠狠一跺脚，“臭杨叔，”扭身就跑。 这一跑，身后的尾巴更是醒目，哮天犬笑的更大声了。 这番情景，要不是来了个不速之客，大家也都少不得要一起笑一场，现在却是没人能笑的出来。 便是笑，也只能是苦笑了。 站在杨戬主仆身边的天枢和晟峰就是相视苦笑，天权却是面无表情，眼含担忧。 客已迎入，他们都功成身退，悄然入列不提。 杨戬未有所觉的笑了半晌，这才引着亦步亦趋的哮天犬朝着仍然安坐的卫宁缓步走去。 他面上带着暖融的笑意，边走边和肃立在两侧的天枢他们抱拳见过，他们也自回礼不提。 从进门到现在，却连一丝眼风也没有给大金乌主从。 “阿宁，这中秋佳节年年都过，怎么今年这样热闹有趣。我却是来迟了，幸好没错过宝儿的好戏，否则就太可惜了。”语中笑意隐隐。 话音落下，人已经来到卫宁席案前了。 卫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也没有接话。 只淡笑着吩咐，“来人，备席。” 自有人领命，布席备盏，奉上果品酒馔。 不过片刻，就已经重新备下两个席案，就在卫宁身侧。 杨戬却不理他们，只笑道：“不急不急，尚有贵客未见，怎能就先入席，岂不失礼。” 说完，他收了笑跨前一步，来到大金乌案前。 两个生死大敌直面对方，四目相对，仿佛天雷地火在眼前碰撞。 两人对视了一瞬，一个眼中闪过恨意，一个微眯了眯双眸，却最终归于平静。 大金乌为尊，自然没有先开口的道理，气定神闲的看着这个余孽劲敌。 他为了阿宁，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克制，她不会不知道。 现在就要看这个年纪轻轻却狂妄自大的小子要怎么打破僵局了。 倒是被大家认为年轻气盛，恐怕会忍不住翻脸的杨戬率先打破了平静。 他勾唇一笑，驱散了满身的不善之意。 抱拳朗声道：“小子杨戬，见过大金乌神将。神将公务繁忙，不想竟然能在这里得见仙颜，实属难得，杨戬幸甚。” 本来随着他走近卫宁和大金乌，大家的目光就没有离开他。 等他直面大金乌，大家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俩，连已经回来的宝儿也不例外。 而卫宁，则是噙着一抹浅笑，轻饮浅酌，仿似恍若未觉场中诡异的气氛。 大金乌答应她的话，她不会怀疑。 至于杨戬会不会暴起伤人，卫宁眼中利芒一闪，她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此刻场中，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仇恨。 见杨戬竟然气定神闲、言笑晏晏的向大金乌问礼，仿若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生死大敌，而是慕名久矣的仰慕之人。 大家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禁感慨杨戬风度奇佳，着实难得。 就是破军也不自觉眸光微闪，不过一瞬，便再无丝毫波澜。 杨戬这一番作为，众人的目光不自觉都落在了执杯在手端坐在席，看也不看杨戬的大金乌身上，不知道他会怎么应对。 大金乌缓缓一抬头，静静和眼前俊朗不凡、风度无双的青年对视。 片刻，他略勾了勾唇角，沉声道：“杨二公子，好久不见。今日能见，倒是运道不凡，想必我功德圆满之日不远矣！”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还礼，轻视之意，显露无疑。 众人却都松了口气，相信他们不会在这里翻脸了。 杨戬仿若未觉，谦逊有礼的再施一礼，然后引着哮天犬回身入座。 第183章 交锋 他们言辞虽然简短，锋芒战意却丝毫不减。 倒是难得，都比较给她面子，没有在此时此地爆发。 最差的可能并未发生，卫宁却不觉开心，只余怅惘。 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都入席吧，难得办一次宴席，自然都要兴尽才是。”见天枢他们还站在两旁，卫宁开口道。 “阿宁说的极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宝儿，过来。”杨戬随口附和一句，便笑着冲宝儿招手。 宝儿还没有动作，只下意识去看大金乌，却见面色沉肃的大金乌也正看向她。 见她看过来，勾唇一笑，和声道：“宝儿，还不坐回原位。” 宝儿登时苦了脸，眼见着众人都各自入了席，只留她在原地踌躇。 最后，她不得不苦着脸冲卫宁求救。 卫宁摇了摇头，这两个冤家对头，什么都要争一下。“宝儿，和天璇同坐一处吧。” 宝儿登时如蒙大赦，乐得眉开眼笑，冲他们俩一笑，便蹦蹦跳跳的跑到天璇处。 他们倒也不气，各自回之一笑，也便低头倒酒品饮不提。 “大家不要拘谨，难得设宴，大家自在喝酒说笑。破军、哮天犬来者是客，你们要好好招待。来，我敬诸位一杯。”听了卫宁的吩咐，大家自是无话，尽皆举杯。 卫宁先干为敬，一仰而尽。 这样一开头，大家也便开始各自和身侧的人说话、碰杯。 破军和哮天犬也有天枢与晟峰陪着说话，推杯换盏。 眼见天色已晚，暮色渐浓，卫宁便吩咐燃起篝火，以祝酒兴。 一时间，场面再不复之前的冷凝僵持，渐渐恢复了之前觥筹交错的场景，只除了他们三个坐的位置。 今天仇敌聚首，还同桌饮宴，再加上她这个掺和其中，有亏职守、有愧好友的人。 何其难得少见，几乎可以与日西升、大河逆流相媲美。 杨戬既然有心当面挑衅，谁又能阻止。 看他们两个都风度翩翩客气的像是两个新认识的生人，在这里谈性较浓的你来我往，只以言辞交锋。 杨戬正像个谦逊有礼的佳公子一样，在和大金乌敬酒道谢。 大金乌既不是平日里拒人千里的冷肃，也不是之前席上的言笑晏晏，只擎着酒杯在手笑的清冷矜贵。 他根本不接这个话，只说平生只做该做的事，从来无功不受谢。 言下之意，他救那两人的魂魄不过是想这么做，不为任何人，所以根本不应他的道谢和敬酒。 杨戬一愣也不尴尬，自己将一杯酒饮尽。 然后带着笑开始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旁人根本插不进嘴去。 他们俩棋逢对手，自己才疏学浅，也只配做一个看客罢了。 自己舔为此间主人，又怎么能不成人之美，让他们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为他们摒除干扰，让他们尽情施为罢了。 至于之后的事，再不是她木卫宁一个局外人该插手的了。 她就算是再愚钝不堪，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做那徒劳无功，徒惹怨愤的蠢物。 更何况，她又有何德何能，凭的什么再干预别人的事。 卫宁这样想着，一口闷气在胸，也不顾自己身为主人，该招呼客人，自顾自浅斟慢饮。 幸好桃花酿不烈，她喝了将近半壶，只除了两颊飘起两片浅浅的桃色之外，再没有别的异状。 “阿宁，独饮无趣，难得你有酒兴，来，我敬你一杯。”杨戬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冲卫宁举杯。 卫宁不置可否，却从善如流，举杯相迎，两人满饮了一杯。 正要再倒酒，执壶的手却被按住，“多饮伤身，吃些果子罢。宝儿敬献的桃子你还没动，她一片孝心，你多少也得尝一口。” 卫宁也不出声，只偏了头去看大金乌，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他微不可见的苦笑了一声，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开始细细去切那不小的桃子。 卫宁依然没有说话，却是从酒壶上收回了手，只静静的看着他动作。 与他一身战袍、刚毅冷肃的形象相去甚远的，他拿着匕首细细的将桃子切成均匀的指节大小的小块，放在他腾出的银盘中，丝毫没有不耐与急切。 卫宁从头看到尾，不由有些愣怔。 这一瞬间，似乎有酒意袭来，让她有一瞬的头晕目眩。 “酒是好酒，杨戬见所未见，想必是天庭佳酿，不同凡俗。只是对阿宁来说却是有些太烈了，不如咱们酿的那桃花酿适合你喝。”杨戬清朗的声音传来，大金乌手下一顿，旋即又继续动作起来。 暗自叹了口气，哪里还有冥想的闲暇，卫宁无奈的去看杨戬，却见他嘴角噙着笑意，只低头看着案上。 看不清他的神色，却看的见他一只攥住案边的手上青筋隐现。 这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又心怀怨愤，哪里能让他在这样的场合时间狂饮。 清醒着还能维持住基本的克制，再喝多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解酒发疯。 卫宁无奈摇头，低声吩咐天璇，“换酒。” 场中大家就算是在推杯换盏，言谈甚欢，除了哮天犬无不留了一只眼睛在上席处。 所以卫宁虽然只是随口吩咐，天璇也没有多问，麻利的领命而去用桃花娘换了杨戬手边的琼浆玉液。 卫宁不用偏头，看着手上动作已经接近尾声的大金乌，面色不改，手上动作却重了几分。 果然之前她不让他们见面是对的，真是一对冤家。 就算不是一见面就刀来剑往，你死我活，却这样言语争锋，让她夹在其中左支右绌。 她心里的那一丝闷气不禁化作了苦涩，隐隐有些晕眩的头，也隐隐发痛。 她于是支起手肘，或重或轻的揉着太阳穴，看着场中火光飞扬的篝火，长长的出了口气。 片刻，大金乌切割完毕，收起匕首，“不论什么酒，喝多了总是伤身。阿宁，不许再喝了，来，吃桃子。” 银盘被放到眼前，看着盘中码的整整齐齐的泛着水光的桃子，卫宁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竟然闪过一丝瑟缩。 怔了一怔，她偏头冲正静静看着她的大金乌笑的有些讨好，他却回了她一个少见的，大大的笑脸。 卫宁已经抬起的手不禁一抖，险些掉了手中的桃块。 她低下头，将桃块送入口中，举了半天的银盘这才被放回原处。 很甜，汁水很浓，一入喉凉丝丝的慢慢滑入腹中，才喝了酒有些灼热的喉咙和之前翻涌的一丝莫名的烦躁立时被冲散开来，慢慢消散，舒服了很多。 卫宁暗自松了口气，凝神静气，清明回转。 她晃了晃头，暗责不该喝那么多酒，竟是有些醉了，腹中也有些灼烫。 看着眼前的水果，想到之前宝儿的献宝，不自觉浅浅一笑，便又吃了几块。 凉丝丝甜滋滋的鲜果入腹，感觉舒服不少。 第184章 作怪 想这蟠桃难得，一定是宝儿央了大金乌偷偷带给她的。 瞟了一眼下面笑语不断、神采飞扬的宝儿，她笑的有些宠溺。 卫宁执了银盘先递给右侧的大金乌，“宝儿胡闹，不过也算应景，你也尝尝吧。”他一笑，也给面子的夹了几块入口。 然后她再转向左侧，踌躇一瞬，只递了银盘过去。 半晌，杨戬才抬头回以一笑，也夹了几块在手。 他也没急着入口，只道：“宝儿不过是孝顺罢了，哪里是胡闹。” 见杨戬不再是之前强忍怒气的模样，卫宁松了口气之余。 至于他说的话，她不置可否的一笑，将银盘放回了原处。 “宝儿还小，心思明澈，乖巧聪敏，也只有你爱说她胡闹，也不怕拘了孩子。”大金乌出人意料的接口，卫宁不禁一噎。 难得他们两个同声共气，却说的是这样没原则护短的话，她不禁好气又好笑。 卫宁难得被噎住，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却不想他们语调虽轻，却还是给宝儿听了去。 她立刻脆声道，“娘，我听到你们在说我，说我什么呢？” 宝儿换了一身亮眼的红衣，在火光掩映之间，分外娇俏。 又笑闹了半晌，面色红润，此刻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卫宁，灵动的眼中满是期待与狡黠。 这样一副等人夸她的模样，引的卫宁嗔了她一眼，却是忍不住唇角的笑意。 她这一嗓子，引的大家都看了过来，卫宁不知道该训她还是该夸她。 就听一边的杨戬扬声笑道，“你娘在挑剔你，我们在给你辩白呢。” 他偏偏用这样平铺直叙的话接了卫宁和宝儿的老底，亲近之意毫无保留。 也没有刻意把大金乌排斥在外，言谈间把两个人视作了一边的。 大金乌含笑看着宝儿，再没了之前的清冷骄矜。 大家不禁各自会心一笑，就是破军，也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卫宁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被他们两个冤家一起孤立了。 宝儿夸张的‘啊……’了一声，然后立时正了面色，站起身。 装模作样的整了整衣裳，向杨戬和大金乌抱拳施礼，“二位叔叔明见万里，宝儿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说的郑重其事，大家倒不知她要作什么，就都噙着笑等她的下文。 只卫宁知道她的秉性，微眯了眼，斜睨着她。 宝儿直起身，抿着唇看看杨戬又看看大金乌，显得可怜兮兮的。 终于，她垂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宝儿得亲如此，真是幸甚至哉。只可惜……” 一边说，她一边偷眼看了看卫宁，就又低下头，“唉……世事难全啊！”一边感慨还一边猛摇头。 这是什么话，就两个叔叔是好的，她这个母亲是恶人吗！ 卫宁登时气结，两边却同时喷笑出声，却又强忍了回去，场下也陆续有人忍笑。 她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等着宝儿作完怪，好训她一训。 不片刻，宝儿便抬起了头，两颊高高鼓起，下唇突出，满眼委屈的紧紧盯着卫宁。 这一下，杨戬和大金乌再忍不住，都是笑出了声。 有他们带头，场下大家也便不再强忍，一时间，场中笑声不断。 卫宁本来就不是真的生气，见了她蛤蟆样的包子脸，也忍不住破功而笑。 宝儿鼓了半天，见大家笑声不断，再撑不住怪样子，冲卫宁吐了吐舌头，歪着头脆声笑道：“哈哈，娘笑了，宝儿的福记大包没有白做。” 说完，忙窜到了天璇身侧，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躲在她身后。 听她提及福记大包，大家笑声更响。 这里面却有一段典故，每年他们都会出外游历历练，每次回来却也都不忘带些东西。 因为宝儿年纪小，又贪玩好动，也就不让她出去。 她自幼长在山中，何曾见过外间的事物，见了什么都新奇。 有一次，天玑带回一包几乎快和她的脑袋一样大的包子，唤作福记大包。 她捧着一个，看了又看，满目惊奇，不自觉的便鼓起两颊，意欲和那大包一较高下。 大家笑的肚子痛，她倒也不恼，自此记住了福记大包。 每次惹了祸想求饶或者想逗人笑了，就鼓起两颊做大包状，倒是每次都能有效。 知道她是想逗他们三个一笑，合欢气氛，卫宁心里不是不感念，却也是啼笑皆非。 她一个半大的姑娘，时常做这怪模样，成何体统。 卫宁终是忍了笑，强自板着脸，斥了一声“胡闹。” 宝儿倒也不生气，只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就埋首案间，吃个不停。 场中笑声渐歇，却更融洽了。 看着兀自吃的欢快，不顾形象满脸满手都是汁水的宝儿，卫宁会心一笑。 招手叫了开阳、摇光上前，让她们将那些桃子分给众人。 名其曰，让众人尝尝福记大包的孝心，和大金乌的手艺，引得众人再次笑声一片。 感觉到两侧的压力几乎消去了，卫宁也不禁松了口气。 “往年中秋，也只是咱们四个过，怎么今年想起和大家一起过了，还弄的这样热闹。而且似乎开席早了些，明月此刻才挂上枝头呢。”杨戬侧首看着天边银盘一样的圆月，笑着道。 卫宁不及回应，大金乌就洒然一笑，瞟了一眼月亮，“独酌聚首不过顺时而行，何时开席也是随心而已，阿宁何时会在意这些。不过今天难得聚首欢饮，共庆佳节，不意明月也来凑趣，也着实是好意头。” 才说他们不再针锋相对，让她也觉的压力骤减，结果又开始了。 仿似酒意上头，卫宁又觉得头开始微微发痛了。 第185章 和曲 还没等她回神，就听耳边响起了大金乌温柔的能吓死人的声音。 “音律能化解烦忧，是平和心气的佳物。你虽有非情，也不见你常用。这回，我送了天韵琴来，你既然说了咱们要时常切磋琴艺，那你可要时常弹奏啊。我俗事缠身，只能尽量抽时间指点你。”顿了顿，他轻声一笑，“其实你最是聪慧，对音律又极有天赋，哪里需要我教。你偏要缠着我拜师，幸好我有自知之明，咱们就当是共同探讨吧。只是你素来随性，可不要以后竟弹的不如宝儿，那岂不是……”说完，又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卫宁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不眨眼，眼神惊异，这是喝多了还是鬼上身了？ 大金乌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咳了一声，终于收了声。 卫宁不禁偷偷舒了口气，被他吓人的声音弄的浑身不自在。 再一想他的话中之意，不禁暗下决心，一定要勤练琴艺，再怎么样，也不能输了给宝儿。 “咳，阿宁，你之前教我的那曲，我练了许多遍，总觉得与你吹来，有些微差距。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不如你再吹奏一遍，既是为宴饮添彩增色，让大家共聆妙音佳曲，我也好觑机偷学一二，也免得你还要再费时。而且，我还想多学几曲呢，要不待在深山里实在是无聊的紧。”话音未落，一只青竹箫便已递到了卫宁眼前。 “大家，让卫宁给大家吹奏一曲可好？”他声调提高，场中无人不闻。 顿时一片叫好之声，大家也都停了寒暄说笑，看向卫宁。 卫宁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暗自攥了攥拳，却并不去接。 哼，她怎么不知道杨戬这么喜欢弄箫。 这不是宝儿跟着出去玩，见着像‘非情’才带回来，又转赠给他了吗。 自己觉的音律对他心性有益，特意传了一个曲子给他。 结果人家沉迷修炼，根本无心练习，几年了也没有练熟。 怎么现在就成了他深爱，而她没有细心教他了。 分明是借着她和大金乌较劲呢，当她还看不出来了。 她没有接，那萧却固执的举着不动，握萧的手指已经有些发白。 卫宁忍了气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抬臂接过那萧。 不等大家鼓掌叫好，她随手将那萧放在了案上。 也不抬头，兀自斟了酒喝，明显没有给面子的意思。 见此情景，场中顿时落针可闻。 不等天枢他们岔开这尴尬场面，大金乌纵声一笑。 朗声道：“宝儿，去把琴拿来。” 宝儿怔了几怔，不见卫宁发话，只得起身去取琴。 看着宝儿小小的身影转过回廊，大金乌冲卫宁笑道：“那便为大家弹奏一曲吧，你今天弹的很好呢。” 卫宁呼吸一窒，执杯的手一紧，接着手一甩，酒杯掉到案上。 接着滚到地上，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当啷啷滚了老远。 这一下子，场中再不见一丝声音动静。 卫宁收回手，抚了抚被溅到酒渍的衣袖，长身而起。 她环顾场中已经陆续站起的众人，淡淡一笑，“诸位，恕我失陪。” 一甩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两边冲过来的人拽住了手臂。 卫宁面罩寒霜，冷声道：“放手。” 既然爱斗，场子让给你们，自己这个里外不是人的腾地方总行了吧。 “对不起。”“抱歉。”一左一右，几乎同时说道。 卫宁没有动，他们也没有松手。 半晌，卫宁长长的叹了口气，绷紧的肌肉也缓缓松弛下来。 一走一留之间，也再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 两人同时动作，诡异的配合默契，终于卫宁转过身，重新被轻轻按坐在席上。 两人这才同时收回手，大金乌坐了回去，杨戬却在收回手的同时，将卫宁案上的竹萧捞了起来。 站在案前朗声道：“不如由我为大家吹奏一曲，就是比不上卫宁的仙音神乐，也请大家不要见笑，不要吝惜掌声才是。” 见卫宁没有负气离席，他又语带笑意，说的心诚意切，凝滞的气氛顿时流转开来。 大家都捧场的笑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四起，只除了卫宁、大金乌和破军。 卫宁懒的理他，听见他的声音就想翻白眼。 至于大金乌和破军，不搅局就算是友好了，捧场就别指望了。 他也不客气，四下抱了抱拳，“多谢多谢。”见他这般‘皮厚’大家顿时哄笑声四起。 这时，宝儿的声音传来，“琴来了琴来了，大家可不要撞我，我人小力弱，本就拿不动。要是谁撞了我，摔了我倒是小事，摔了这琴，那可就惨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的晃了进来。 惹得大家笑声连连，卫宁也被她逗的，也没好气的笑了。 就算是明知道她在耍宝，大金乌眼见卫宁开了脸，也还是忍着笑立时上前接她。 宝儿立刻递过了琴，然后装模作样的连连喘着粗气，用袖子擦着不见踪影的汗，连道：“累死我了。” 大家又是笑，连被抢了风头的杨戬也看着她笑的温柔无限，更不提她跟前的大金乌了。 他一手抱着琴，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调皮。”宠溺之意溢于言表。 宝儿也再没耍宝，笑眯眯的随着大金乌走到卫宁身边。 只笑着转头冲杨戬道：“刚才听杨叔说要吹箫，现在琴也来了，杨叔，金叔，不如你们琴箫合奏一曲。” 边说边蹲下身，摇着卫宁的手臂，兴奋道：“娘，你说好不好？” 看着她兴奋的笑脸和满是憧憬期待的清亮眸子，卫宁无奈一笑。 她怎么能不知道这傻丫头的的心意，这是故意作怪，让她出气呢。 只是他们两个势同水火，怎么可能合奏。 而且他们根本没有可能同时会一首曲子，这要怎么奏乐。 就算是真的勉强奏出来，估计也只会是魔音贯耳吧！ 昆仑山是道教圣地，又是夜静更深的时候。 还是不要搅了修道者的清净了，会被诅咒的！ 而且她们在这里借住几年，很该承情的，怎么好做这样恩将仇报的事。 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卫宁扫过两侧长身玉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四目相对的两个冤家。 低头冲兴味不减的宝儿道，“他们又不会同一首的曲子，怎么能合奏。不如让他们各自吹弹一曲，那就是咱们难得的福气了。” 她是要顾全大局，可总不能做个受气包吧。 他们做前，她来做后，嘴上说一声算什么道歉，总要有些表示才有诚意吧。 台阶已经给了，现在就看她木卫宁面子够不够了。 宝儿一听，立刻站起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灵动的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一看就知道在打着鬼主意。 两个人早就结束对视，现在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宝儿。 半晌，她一拍手，脆声道：“两位叔叔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不如一人奏上一曲。前半阙自弹自奏，后半阙另一位便要和上。娘，你说好不好？”话未说完便邀功一般摇着卫宁的手臂笑的得意。 随着她的话，杨戬和大金乌再次凌空对视一眼，战意盎然。 场下登时一静，清心苑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是兴味。 这办法挺刁钻，却也是个好办法，既为难了人，也不会太下人面子。 而且是宝儿提出来的，这两位想必不会翻脸的。 这样最好，他们尊主总不能被欺负了，出气是应该的。 卫宁听的好气又好笑，这鬼丫头，这是嫌他们俩太安宁了，诚心要再火上浇油不成，于是嗔怪的白了她一眼。 宝儿登时笑不出来了，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抿着唇垂下头再不说话了。 不等卫宁开口，杨戬和大金乌几乎同时开口道“好主意”，“也好。” 两人对视一眼，杨戬一抱拳，大金乌略勾了勾唇角，同声道：“请指教。” 卫宁极不雅的白了已经兴奋地跳起来的宝儿一眼，无量寿佛，只希望不会太刺耳。 宝儿兴味盎然，这会注意全在两人身上，哪里还顾得上看卫宁。 听他们答应了，她一下子蹿起身，连连拍手叫好。 “那是先吹箫，还是先奏琴呢？”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激动不已的问道。 两人对视半晌，大金乌道：“客随主便，我静候佳音。” 说完，他退身坐回原位，破军早已经将桌案清空，他将手里的天韵琴轻轻放下。 杨戬也不谦让，浅笑道：“献丑了，便让杨戬抛砖引玉，也好让众位一饱耳福。” 边说，边笑着冲场下诸位抱拳示意。 翩翩风度、谦谦君子之风尽显，众人也都有回应。 大金乌只平视前方，一手轻拂案上的琴弦，一手捻了酒杯浅酌不提。 “阿宁，我这就吹奏了，你可要好生倾听品评啊！”杨戬微微欠身，笑着对卫宁道。 勉强勾起一抹笑意，卫宁身形未动，柔荑一摊，请杨戬自便。 杨戬也不嫌卫宁动作表情太过勉强，点点头，站直身子。 将竹箫送至唇边，轻轻试了试音，便开始吹奏。 这是卫宁教他的唯一一首曲子，他练得算是纯熟。 扰攘半晌，此刻明月当空，不是想象中的魔音贯耳，而是难得的清音袅袅，众人无不心神一松，都是静心倾听。 曲名“平湖”，曲调悠扬婉转，让人如亲临幽谷清湖之侧，眼见湖光山色，令人心旷神怡，清明舒畅。 这是前半阙的音意，后半阙稍有不同。 曲调一转，卫宁听的清楚，再有一个叠音，就转入下半阙了。 也不知道大金乌能不能和上，她不禁转首去看。 大金乌已经放下酒杯，双目轻阖，双手置于琴上，全神贯注倾听萧音。 蓦地，他睁开眼，长指一动，轻拢慢捻，正与已经转入下半阙的箫声，同步而进，正所谓珠联璧合，不外如是。 卫宁不禁眼前一亮，果然不出她所料，大金乌对音律造诣不浅。 她顺手抱住靠坐在她身边的宝儿，侧头细细倾听，唇间眉角溢出一缕清浅的笑意。 这下半阙曲调更增轻快惬意，正是泛舟湖上，自在逍遥，从容潇洒。 如今加入较箫音更加温润的琴声，则少了一分寂寥，更增一分和乐。 场下众人都沉浸于这一曲佳音之中，更有人情不自禁的摇首晃脑，面现惬意。 卫宁双眸微阖，满面自在，五指微动，轻轻的在半空中和着那悠然的曲调。 心随意动，其余杂念已经都不放在心上了。 半晌，余音袅袅，一曲终了，场面一时静谧无声。 杨戬曾吹过数次，却都有瑕疵，数这次最是精妙上佳。 奏罢，一对生死仇敌默然对视，眸中都有一丝莫名之意。 眸光相触，两人对视半晌才同时转眸。 宝儿似是听呆了，回过神旋即兴奋地连连鼓掌叫好。 大家虽然不是都精通音律，但是好歹还是分的出来的，立时叫好声、鼓掌声响成一片。 一时之间，场面热烈非常。 卫宁面上笑意不减，似是不经意的扫过他们两人。 他们像是还没有回过神，都是微垂着头，手没有离开乐器。 见状，卫宁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大家也都安静下来。 大金乌心神既定，正了正身形，手抚琴弦。 少顷，一曲悠扬琴音缓缓自那不断动作的指间洒然飞扬而出。 曲名“阳春”，卫宁对天界的曲子并不多精通，并不知晓，却也不妨碍她听出曲中的意境。 仿若春回大地，和风惠畅，一派生机盎然，曲调活泼流畅，活力尽显。 上半阙，显见春光明媚、和风日暖、百花争艳、美景无限。 让人闻之轻快洒然，像是徜徉在春暖花开的胜景之中。 大金乌轻拨琴弦，曲调婉转，轻移缓化，意境微转，这是到了下半阙。 卫宁深知杨戬的深浅，他虽然聪慧过人、天赋颇佳，可惜却对音律少有涉猎。 不过是闲暇时和她学过一两首曲子，于技巧勉强算是精通，至于细微处却肯定有疏漏。 现在即兴和曲，他应该是力有不逮的。 蓦地，琴音起承转结之时，那箫声紧随其后，细致轻和，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一丝疏漏。 如此天赋，卫宁也不得不感佩，再不多想，悉心倾听，感悟佳曲妙音。 春风舞雩、绿战红酣 、留连芳草……琴箫相和，更增妙趣，愈加荡气回肠。 一曲既终，场中除了那尚且留恋山间的余音，再无声响。 这两个既是生死仇敌也是至亲骨肉的人，追逐生死之间，哪里有暇相知相交。 第一次合作，竟然能有此默契，知己之意，名副其实。 卫宁既是感慨，又有一丝感伤，世事无常、天意弄人，莫过于此了罢。 佳音妙曲，场下众人自是不吝鼓掌叫好。 宝儿无心插柳，却听了这样两首曲子，更是兴奋不已。 只有两个局中人，面色倒是如常，只是眸色都有些复杂难辨。 各自静默良久，只微不可见长长一叹，再无其他。 第186章 欢饮 场下众人静默半晌，然后各自扰攘一片，大家应该是被这两位的高超技艺震惊了，场面有些嘈杂。 只主位上四个人，一时间默然无语。 宝儿眼睛睁的圆溜，半张着嘴，傻傻的左看看右看看。 卫宁一手轻揽着她，一手执了杯浅饮慢酌，微微失神的目视案几。 两侧二人则各自抚着手边的乐器，也像卫宁一般不经意的喝着酒。 半晌，宝儿回过神，猛的跪直身子，使劲的拍着巴掌。 她笑脸通红满是兴奋：“金叔杨叔你们真是太厉害了，只凭上半阙就都能和出完全不同的下半阙，配合的天衣无缝，简直是神乎其技啊！” 惊叹之后又歪着脑袋喃喃自语道：“这么厉害，我恐怕学一辈子也是学不会的！”说完，还愣愣的点点头。 她这般动静，三个人就是各有愁绪忧思，也是被她的童言稚语打断。 再听她最后那句孩子气的呢喃，几个人都忍不住失笑。 “好沧桑的语气，只可惜却是这般稚嫩的声音身形，我倒是给弄糊涂了。宝丫头，你贵庚啊？”杨戬噙着笑意，探过身来拨了拨她的发辫调侃道。 宝儿一怔，傻愣愣的看着杨戬，满眼迷茫，似是还没听明白。 “虽说有志不在年高，可是宝儿，这么早就妄言一辈子的事，你也未免太有志气了吧！”虽是明讽暗责之语，被大金乌带着笑意的语调说出，却是只有爱宠调侃之意。 偏头一看，宝儿似是还没醒悟，仍是有些傻愣愣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卫宁看着她的样子，抿唇浅笑。 轻轻抚着宝儿的头发，“看来日后我要严加督促宝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已经被人宠溺娇惯到这般地步了！” 意有所指的话，说的杨戬和大金乌同时眼神一跳。 两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带着宠溺的得意之色以及一抹尴尬笑意。 所谓心照不宣，莫外如是，两人先是一怔，继而相视浅笑，又同时别开目光。 宝儿总算是听清楚想明白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低着头攥着手，喏喏的说不出话来。 难得见总是飞扬活波、伶俐狡黠的宝儿这样羞窘的样子。 卫宁愁绪顿消，掩唇轻笑出声。 听到卫宁的笑声，宝儿愈加面红欲血，却再不是之前一副娇羞状。 而是鼓起脸颊，撅着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这下子，两个还是含笑不语的人，终于是指着宝儿大笑出声。 被几个长辈同时笑话，虽然是并无恶意，宝儿仍是羞愤难当。 可惜，她人小力弱，却是无力阻挠，只能满目愤慨的瞪着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 可惜仍是毫无效力，杨戬和大金乌笑的愈加得意忘形。 卫宁见状，也是啼笑皆非。 宝儿慢慢恢复了面色，歪着脑袋贼兮兮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见三人都是开怀畅笑，狡黠的眸子转了转，得意一笑。 待三人笑声渐低，她这才猛地站起身仰天大笑三声。 这般夸张的动作表情，不止卫宁三人，场下众人也都一怔，继而被逗得前仰后合。 终于，宝儿笑罢，也不管众人大笑。 她不怀好意的笑着看看杨戬又看看大金乌，这才仰头看着卫宁，拍手道：“哈哈，娘，两位叔叔竟然能这般同声同气、默契十足的开怀大笑，你开心吧！” 闻言，卫宁笑意一敛，看着懂事的女儿，终是拍拍她的小脸欣慰一笑。 童言无忌，杨戬和大金乌笑意一窒，不自觉的对视一眼，个中情绪，有些意味深长。 最终，各自喟然一叹，两人相视的眸光渐渐褪去深沉，只余澄澈。 不论因为什么，此时此刻，两人相视，眼中再没了固有的刻骨仇恨与仿似命中注定的敌对。 率先收回对视的眸光，大金乌偏头看着偎依着的母女俩，清明的眸中，暖意温情洋溢弥漫开来。 看到卫宁清丽绝伦的面上，那盘桓在峨眉间的一缕淡若烟尘的愁绪，杨戬垂眸暗叹一声，掩去眸中复杂的神色。 略一沉吟，旋即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清亮的美酒。 他双手托起酒杯，举在面前，轻轻一嗅，清俊的面上慢慢溢出一抹心满意足的浅笑。“今天明月当空，更是卫佳节吉日，正是良辰美景难得。有幸聚首于此，共度佳期，实在难得。能得聆金兄佳音妙曲，实在是意外之喜。金兄神技超凡，佩服，佩服！我敬你一杯。” 听了这明显示好的话，卫宁执杯的手一紧。 随着他的话语，场下喧嚣渐止。 宝儿眼睛一亮，咬着下唇，紧张兮兮的去看大金乌。 众所瞩目的大金乌闻言，静静地看着相隔不远的杨戬，面色平静，眸光无波。 他微微侧了侧头，扫到宝儿期待的小脸，浅浅一笑，端起酒杯，“杨兄过奖了，我们彼此彼此。请！“ 两人摇摇执杯，相视皆是略有深意的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这求和意味分明的动作，让这里每个人都是心里一松，除了哮天犬。 宝儿兴奋不已的强忍着笑意，激动地去看场下诸人。 天枢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笑着投以赞赏，点头示意。 柔巽、静离喜笑颜开的和宝儿挤眉弄眼，天玑则是偷偷冲她翘起拇指。 宝儿激动不已的咬着唇，满眼的笑意与得意。 她自以为不漏痕迹，却不想正被人尽收眼底。 卫宁面上眸中冰容消解，摇头浅笑。 杨戬和大金乌也是笑的宠溺，不经意间，两人眸光相触，同时一怔，继而相视失笑。 场中皆是灵透之人，自是明了，尽皆报以善意的笑意。 眼见宝儿被笑的撅起了嘴，张口就要说话，杨戬立刻赶在她开口前朗声道： “只是金兄，我们自来只顾对饮畅谈，以曲会友，却似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大金乌噙着笑意，点头应道：“杨兄所言甚是，却是我们失礼了。不如我们向卫宁敬酒当时赔礼，如何？” 杨戬洒然一笑，一边倒酒一边点头道：“正该如此。” 宝儿顿时顾不得说什么了，立刻探身给卫宁斟酒。 急急的将酒杯举起，满目期盼的看着卫宁。 卫宁被他们俩绝无可能的默契和谐弄的有一瞬的愣怔，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过宝儿递上来的酒杯。 酒杯入手，冷硬的触感蓦地让她回神。压下心头涌起的一丝喜意，看了看他们两个，眸中不自觉的带了探究与不敢置信。 却见两人笑意盈盈的朝她双手举杯，满面满眸尽是温然暖意，毫无半点不快与做作。 看她看过来，还同声道：“请。” 略微放下了心，卫宁唇边勾出一抹笑意，举杯与他们对饮。 直到放下杯子，她还是有些如坠梦中，眸色很有些不敢置信。 大金乌和杨戬两人感于情境，感于对方超绝的音感技巧与预料不到的突然生出的知己之感，更感于卫宁的两难境地，难得的，两人默契的暂时放下了心结。 生死敌对的两个人，竟然也能有对饮畅谈、笑意融融的一日，恐怕他们两人也心中错愕惊疑，暗叹世事无常。 可是他们也没想到这样突然一转变，竟然引的卫宁难得表现出这样绝少会出现的困惑忐忑的表情状态。 两人惊异之余，不禁相视忍笑。 知道卫宁不好惹，两人不敢太过放肆。 为做掩饰，一人仰头观月，酒杯举至唇边，不想竟是喝的急了，呛得咳了出来；一人低头抿唇，细细的观察案上的琴，仿似上面出现了一幅奇景妙画一般。 将一切尽收眼底，卫宁好气又好笑，她这是被嘲笑了。 自己这样为难是为了谁呀，到头来他们俩成了一伙的，合起伙儿来嘲笑她，真是气人！ 这个当口，宝儿不知生了什么感触，也是喷笑出声，直笑的泪花都出来了。 卫宁斜睨了她一眼，屈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她这才勉强收住笑意，只满眼满面的笑意仍在。 “杨公子，清心苑虽陋，酒却是不缺的，你可以慢慢细品，不必着急。”卫宁凉凉的道。 咳嗽已经渐止的杨戬登时被口水呛住，大声咳了起来。 不理他咳得辛苦，卫宁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为自己斟了杯酒，“但不知这琴上有何精妙奇特之处，神将看了这些年还没看够。就算现在已经割爱于我，依然依依不舍、爱不释手、目不转睛，着实令人感慨。既然如此，卫宁受之有愧，不敢夺人所爱，神将还是拿回去吧。” ‘铮’的一声，大金乌轻触琴弦的手一紧。 另一边，杨戬既咳又喘，俊脸通红，看着着实累人。 大金乌终于抬起了头，面上神色有些古怪。 看着卫宁，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罢了，横竖我是说不过你的，我自罚三杯，还望阿宁海涵才是。” 也不等卫宁开口，他连干三杯。 斜睨了他一眼，卫宁悻悻的再没有提及前话。 大金乌不禁松了口气，一抬首却看到对面的杨戬，以手掩唇，双肩不停抖动。 双目一眯，他偏头不去看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继而噙了抹淡笑，低头把玩琴弦，拭目以待。 “开阳，杨公子似是身体不适，你学医日久，却还没有机会一试身手，不如趁此良机，为杨公子诊治一番。既可以救命，又能牛刀小试，岂不是两全其美！”卫宁扬声道。 开阳听卫宁唤她，正自凝神听令。 却不想卫宁话中似有深意，于是喏喏的不知该如何接口。 杨戬再顾不得再笑话别人，登时冲开阳使劲摇手。 又忙不迭的笑着对卫宁道：“阿宁，阿宁，我错了，我错了。” 看卫宁依旧面色不善，抱拳道：“阿宁，手下留情啊。我也自罚三杯，你海量汪涵啊。” 说完，极其迅速的连干了三杯。 松了口气之余去看卫宁，不想却是无人理会于他。 他眼珠一转，立刻冲正看着他笑的调皮的宝儿一打眼色，示意她帮忙说好话。 宝儿不怀好意的一挑细眉，眼珠一转，仰头道：“娘，您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杨叔已经知错了，你就罚的轻点吧。嗯……不如，罚他不准喝酒，好不好？”边说还摇着卫宁的手臂撒娇。 听宝儿不但不帮他说情，还拆他的台，杨戬登时气结，惹得大金乌眼中笑意更甚。 卫宁本来也不是真生气，只心中有些意难平而已。 现在被宝儿一打岔，顿时失笑。 这一下，之前的那一丝闷气也散去无踪了。 见卫宁笑了，杨戬失笑摇头，却故意板了脸，“宝儿啊宝儿，我多谢你啊！” 宝儿却没被他吓到，冲他笑的得意，摇头晃脑的道“杨叔客气，不用谢。” 杨戬登时啼笑皆非、哑口无言，卫宁则再次失笑，大金乌也没有再忍，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杨戬被笑的讪讪的，看看卫宁又白了大金乌一眼。 最终孩子气的气鼓鼓的坐了回去，抬手想去倒酒却是半道而止。 他哀怨的瞪了宝儿一眼，哀嚎一声几乎整个人趴倒在案上，“惨矣，惨矣……。” 这样孩童一样玩闹不羁的动作，可怜兮兮的语调，引得大家放声大笑，宝儿捂着肚子笑倒在卫宁怀里。 不是没见过杨戬肆意不羁的模样，却也知道自长成后他从来在人前自重身份。 这一番难得一见的“故作可怜”的做作，看的卫宁哭笑不得，心中却是暖意融融。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之间没有仇恨厌憎，没有剑拔弩张，有的只是惺惺相惜的赞赏，以及对视时淡淡的暖意和不经意的默契十足。 不能不感慨命运的无常和造化的弄人，本该是珠联璧合、知己无双的一对兄弟，却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哪怕于凡间这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和睦对饮，也是这样来之不易。 或许此生此世，这样的相处也仅有这一次了吧。 看着眉目含笑却又伏案哀嚎的杨戬与散去笼罩眉宇的黑云、笑的开怀洒脱的大金乌，惆怅惋惜之后，卫宁浅浅一笑。 往事难追，前事莫测，又何必庸人自扰，把握此刻才是正道。 仿似心有所感，杨戬和大金乌同时转头看来，卫宁对他们温柔一笑。 两人同时一怔，各自的心猛的一跳，耳边的喧哗吵闹烟消云散，静谧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杨戬不自觉得直起身，大金乌执杯的手顿在半空。 莫名的，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和恍然。 良久，命中注定的两个对手，相视一笑。 笑中，是酒逢知己的慨然、是游离于无奈世事之外的包容与谅解、是携手守护同一个人的并肩的决心，更是棋逢对手、绝不轻言束手的宿命对决。 出类拔萃的两个俊杰，自然看得出各自眼中心照不宣的含义。 笑意加深，两人再深深对视一眼，又同时别开头。 第187章 绝响 杨戬长身而起，朗声笑道：“难得今天这样高兴，我和金兄更是难得的有默契。只可惜却只合奏了两支半曲，实在让我觉得有些不足。不知金兄可有意，我们再合奏一曲，以了心愿。” “固所愿也，不敢辞尔！”大金乌洒然一笑。 说者情真，答者意切，洒脱爽朗，毫无做作。 任谁都看的到、听的出二人之间难得的融洽和睦。 卫宁笑的开怀，手托香腮，静候妙曲。 宝儿很是兴奋的连连拍掌叫好，大家也都注目静候，期待非常。 听到宝儿脆声问他们要奏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又斜睨了一眼卫宁，异口同声道：“窅然” “扑哧……”宝儿这调皮鬼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捂着嘴笑出了声。 卫宁拍了拍她的脑袋，暗叹他们当真默契。 ‘窅然’是上古仙曲，颇负盛名，琴箫皆宜。 大金乌知道并不奇怪，杨戬之所以知道，应该是听她吹奏过一次。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 杨戬双手环胸对卫宁笑道：“阿宁，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与金兄为大家奏曲助兴，你身为主家难道不表示一二？” 不等卫宁接口，大金乌笑道：“琴箫合奏虽美，却也未免单调。阿宁，此曲乃传世之佳作，你也素有成人之美之心，何忍今日良辰美景留憾！” 卫宁掩唇失笑， 说他们默契，这就开始一唱一和了，还真是进展神速。 扶正双目放光的宝儿，卫宁长身而起，他们今天都能冰释前嫌，她怎么能做个扫兴的人。 扫过众人或期待或好奇的目光，对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二人盈盈一笑，“今天高朋满座，难得欢宴，合该宾主尽欢。二位既有心，卫宁当然乐意奉陪。” 二人对视一眼，大金乌道，“但不知？” “二位既奏佳曲，卫宁愿以飞天相酬。”虽然她舞技不佳，但这里都不是外人，她只愿今天圆圆满满。 “飞天”大金乌眼前一亮，惊呼道。 一侧的破军也是难得动容，面含期待之色。 其他人虽然不知其所以然，却也知道卫宁要与他们两个合作献技。 要知道卫宁虽然有‘非情’在手，却觉的它是杀伐之物，并不喜欢随意把玩。 所以他们跟了尊主这么久，也只听过两三次而已，更不要说看她展现其他曲乐歌舞之类的技艺。 难得今天气氛融洽，尊主心情好愿意表演，大家既是好奇更有期待。 瞥见杨戬不解的目光，大金乌眸中有着惊喜，“能一观女娲娘娘绝尘离世之绝响佳舞，幸甚至哉！” 一语既出，众人都是恍然，继而喜形于色。 杨戬也无出其右，宝儿更是跳着连连拍掌叫好。 洒然一笑，卫宁轻盈旋身，荧光闪烁之间，一身亮彩华服已变做一套月华长裙，裙裾曳地，荧光隐现。 如瀑的青丝，只以几枚素簪挽发。 出尘脱俗，倾城绝世。 场中无分男女，尽皆惊艳怔忪当场。 正是皓月当空，玉盘下卫宁长身玉立，比之亘古高华的明月，却也不遑多让。 两轮明月，一在天、一在地，相映生辉，令人迷醉。 这一刻，众人尽皆暗叹，无怪桃林七将以星为名，正是众星拱月，果然贴切。 杨戬大金乌最先回神，满眼惊艳。 旋即，二人目光交错，几乎同时飞身而起。 一执箫一抱琴，眨眼之间，二人已经分立在殿脊两侧。 月华如水，清风吹动衣袍，卓然而立的两人飘飘似神仙降世，令人喟叹。 很快，二人一坐一站，已经摆好了姿势，只等卫宁开场。 这一动作，众人尽皆回神，纷纷起身聚拢，静待盛况。 卫宁嘴角噙笑，脚尖轻点，缓缓旋身而起，飞至殿顶约一丈、广场正中处乃停。 一手捻指横胸，一手侧翻，一切就绪，只待音起。 仿似排演了无数次，卫宁摆好起势不过一瞬，二人同时动作，清音飞扬而出。 琴箫转承，铮鸣和缓，一曲自在洒然之音悠悠如清泉婉转流淌在这方寸之地，缓缓传出。 伴着悠扬的音曲，卫宁翩然起舞，月华泻地、裙裾飞扬。 这里根本没人见过真正的飞天舞，自然无从比较，却无不沉溺于卫宁优美无匹的舞姿之中。 俯、仰、冲、拧、扭、踢、每一个舞姿优雅从容，衔接之间毫无匠气，如行云流水。 云手、穿掌、 风摆柳、探海、射燕、卧鱼……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招式一一做出。 不复平日里演武的刚强迅捷、洒然有力，而是如微风拂柳，婉转悠然。 然而舞者整体给人的感觉却绝不是柔美如弱柳扶风，而是恣意洒脱、出尘飞扬，如青竹一般，自有凛然风骨。 奏曲的二人，丝毫也不错眼的看着不远处那个翩然舞动的绝美身影 ，心中无不暖如春水。 他们也绝非常人，一心二用，手下却是丝毫不差。 浑然不似首次合奏，融洽非常，和着那出尘的身姿，愈加渐入佳境。 一琴一箫一舞，浑然一体，融洽非凡，令人惊叹。 三人无不是出众之辈，此刻三人聚首合力，奏佳音、舞仙姿，这一幕景象任谁都会惊叹欣羡、沉溺其中。 远处的玉虚宫前，元始天尊负手而立，捻须含笑，看着远处那恍若仙界胜景的画面，面色无波。 一曲终了，他缓缓摇头，转身回走。 一声轻叹在风中缓缓消散，“良辰美景，可遇不可求，只恐终成绝响啊……” 清音袅袅，舞姿翩翩，众人如痴如醉。 至一曲终结，不止场下诸人，身在局中的三人也是恍然未觉、意犹未尽，最终相视笑叹。 有珠玉在前，之后大家再没人有心笑闹表演，只饮酒说话不提。 及至夜深，众人才意犹未尽的尽兴而归。 第188章 心意 杨戬主仆不急着走，所以卫宁先去送大金乌他们。 走出苑门，二人止步于岩边。 破军遥遥肃立，识趣的没有打扰。 “呼……”大金乌长长舒了，面上笑意未散，整个人柔和许多。“今天真是难得的尽兴。” “嗯！”卫宁温声附合，自有生以来，她也是首次这样开怀欣喜、恣意飞扬。 转过身，大金乌和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陛下娘娘再三派人，我哪里还敢再拖延。不过我要先回桃花林一趟，这么些人总要安顿好了才行。快则一两月，迟则半载，必定回转。”早已经有了计划的卫宁答得爽快。 大金乌点点头，唇角微弯，“好，我静候佳音。” 卫宁笑着点头，之后从袖袋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大金乌。 “我可不如你宝物多多，随意一样拿出来都是难得的宝贝。我自己就是草木，能送你的也只有草木之物了，你可不要嫌弃啊。再嫌弃，这些东西也没了。”大金乌顺手接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卫宁又接着道。 大金乌听的失笑，“这说的什么话，交友贵乎之心，送你东西也只是觉的适合而已，谁管他是不是宝物。” 捏着手里不到半个巴掌大的木制无事牌，大金乌笑意更深了。 虽然牌身不很温润光滑，但他心里实在满足。 卫宁听的满意，点点头，“说的是，虽然这块桃木是当初从我的原身上脱落的，却也算是上古的奇木了。我用心雕琢了给你，只愿你从此平安顺遂，无难无灾！” 说到最后，她话中已经带了郑重。 大金乌微微一怔，看着满眼都是关切的卫宁，心中暖融一片，手上攥得更紧了。 他重重的点头，“放心，我会保重自己。” 大金乌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怎么都说不出什么来，喉咙噎得慌。 卫宁像是放下了心，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两人含笑而立，迎着山风，久久未言，只余清脆的铃声不绝于耳。 半晌，大金乌偏头看向灯火通明的苑中，听着里面的闲谈笑闹，他释然一笑。“若是天庭一无所觉，我会守口如瓶。” 卫宁先是一怔，继而领悟，眸中神色有些复杂。 相识至今，她对他于天庭的忠心尽职，深有所觉。 他能做到这样，已经殊为不易，终究是她让他为难了。 “对不住，多谢！”卫宁目视远方幽然道。 蓦地，双肩一重，卫宁被一股坚决而轻柔的力量掰转过身。抬眸所见的正是一双黑亮幽深的星眸，没有怒气，只有清明。 “阿宁，你记着，永远不需要对我说这两个词。”声音虽柔和，语调却是无比坚决。 抓着卫宁双肩的手也没有收回，坚定无比。“更加不需要因为别人对我说这两个词，永远！” 四目相对，大金乌眸中的坚决让卫宁动容。 既感且愧，最终只化作一叹，得友如此，她此生无憾了。 卫宁勾唇一笑，郑重道：“好！” 板正肃然的面孔，顿时柔和软化，一抹浅笑浮现。 没人能否认，这一刻的大金乌，俊逸绝世。 轻轻拍了拍卫宁的肩膀，大金乌缓缓收回手，“我走了。” “嗯”卫宁点头回应。 洒然一笑，招呼破军一声，两人一前一后飞身离去。 目送他们远去，半晌，卫宁转过身。 就见一身白衣、俊逸出尘的杨戬正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衬着内间略显喧闹的声响，愈发显得沉静而寂寥。 见卫宁转身，他嘴角一勾，回之一抹浅笑。 眼见大金乌主仆早已经没了一丝踪影，杨戬站直身子，施施然的踱了过来。 与卫宁并肩而立，平视远方苍茫的山色。 夹杂着秋日凉爽的风，拂面而来，吹起两人的衣袍裙裾、青丝帛带。 让二人愈显出尘，似乎将将要羽化而去。 冷性的人，偶然经历喧闹，或许会惊奇，但终究还是更享受清静冷清，卫宁就是这样。 第一次设宴欢饮，虽然热闹，宾主也都欢愉尽兴了。 此刻曲终人散，卫宁却是感觉更自在了。 杨戬既然不说话，她当然不会去打破这份清静安宁。 子时已过，天地之间阴阳调和，是最适宜呼吸吐纳的时辰，也正是天地万物休养生息、吐故纳新之时。 并未刻意，卫宁正随意的吐纳，不消片刻，只觉神清气爽。 正当卫宁长长的舒了口气之际，杨戬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响起。 他声音不高，语速适宜，仿若寂静深林中涓涓细流划过青石的声音，听来十分舒爽自然，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 “人常说‘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以前年纪小只会嗤之以鼻，现如今却只觉的道尽了世事人心。”声音中带着笑意，语调唏嘘。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原来，我们竟已经在这昆仑安居了七年有余，七年，弹指一挥间啊！” 看他像老叟一样摇头晃脑的感叹唏嘘，卫宁心里也不无感慨。 是啊，已经在此逍遥自在的避世近八年了。 以后，只怕再难有这样的清闲了。 一念至此，卫宁心中也难得有些感慨。 “阿宁，何时回天？” 仿若一缕清风，吹散了所有纷繁思绪，卫宁立时回神。 偏头去看，却见杨戬一派从容悠然，仿似只是随口寒暄而已，并未兴起半分波澜。 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另一侧，杨戬的手，攥着手边的衣袍，几乎掐出水来。 她都没说，他居然能猜的到，果然心思细密，真是进益了。 看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杨戬，卫宁心下暗赞。 本来也是打算今天告诉他的，现在他先问出，卫宁当然是顺水推舟，“三天后离开昆仑，之后会在桃花林盘桓一阵，然后回天，最多不过半载。” 三天！ 听的真切，杨戬攥紧衣袍的手猛地一抖，继而缓缓松开，恢复自然之态。 他点点头，转过身与卫宁视线相接，自失一笑，“分别在即，以后再见只怕不易！” 听出他语中的惆怅与不舍，卫宁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臂，“有暇我会来看你的。就算我忙着，宝儿他们也会时不时来看你的。” 杨戬心下微沉，卫宁还是希望他留在昆仑的。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 杨戬仰首看着当空皓月，踌躇了一瞬，他转过身，“阿宁，我有东西送你。” 难得见他这般郑重，卫宁也正色转首，与他四目相对。 出乎意料的，杨戬那对不论恼怒喜悦、开心烦躁，却永远在对视时不避不让的星眸，此刻却不自在的转动着，始终不和卫宁对视。 事有反常即为妖，卫宁不禁挑眉，静观其变。 杨戬有些不自在，垂眸不去看卫宁，只觉手心冒汗，口干舌燥，眸中更难掩窘迫焦躁与踌躇尴尬。 只是他终究是个心智坚毅的，暗自一咬牙一跺脚，松开攥紧的手，探入衣襟。 滞了一滞，终于是慢慢掏出一样东西。 卫宁定睛去看，原来是一个坠饰：黑绳银坠、如水滴似眼眸、隐隐透出浓厚灵气——正是天眼。 她有些错愕的看着杨戬递过来的天眼，这是瑶姬就给他的宝物，怎么竟要给她。 杨戬把天眼攥在手里，定定的看着卫宁，“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在我心里就像母亲一样陪着我护着我，是我最珍视的东西。” 他珍而重之的递到卫宁眼前，“我希望将我最珍视的东西赠给你，希望它能替我保护你。” 他说的诚挚，卫宁看的到，也心中温暖。 她轻轻的抚了抚天眼，天生灵宝，珍贵非常，杨戬居然要送她。 卫宁不知道说他他暴殄天物还是该夸他知恩图报！ 她抬头看着杨戬，把他的手推了回去，“你比我更需要它，而且这是你母亲的爱子之心。” 见卫宁推辞，杨戬急了，就要开口。 卫宁冲他摇摇头，“如果你真心要送，我想向你讨件东西。” 杨戬闻言心下一松，恳切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无有不从。” 他满目坚毅，身体绷紧，仿佛只要卫宁一声令下他就立刻冲出去和人你死我活。 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卫宁拍拍他的胳膊让他放松。“放心，我又不会让你披肝沥胆，粉身碎骨，别这么严肃，看着吓人！” 难得听她说笑，杨戬闻言一愣，继而失笑，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见他恢复从容，两人相视而笑。 “二郎，我马上要离开了。我希望你能安心留在这里，就算有什么打算也先和我商量商量。”卫宁收了笑，柔声道。 见他眉峰微皱，眼中风起云涌，薄唇嗫嚅，欲言又止。 卫宁目露忧色，柔声道：“二郎，别让我担心。” 杨戬双眸一闪，眼中像是有星芒闪烁，炯炯有神。 他咬了咬唇，压下了心内的激动和唇角的笑意。 温柔且坚定的点头，“好” 第189章 回归 宝儿自小只跟着天璇她们出去过一两次，时间都不长。 平日里也不过在清心苑、玉虚宫，以及杨戬师徒藏身之所这些地方活动。 昆仑山常年阴寒，积雪处处，青山雪峰常见，耐寒植株亦有，终是不及青城山这春暖花开的连片桃花林鲜亮新奇。 自是满目惊奇，左顾右盼、蹦蹦跳跳的几乎看花了眼。 不时和与她凑在一处、离家颇久的柔巽、静离两个传出欢声笑语，清脆欢快的笑闹声传出很远。 她们都是小孩心性，真情流露，卫宁也不拘束她们，只觉心情畅快非常。 不只卫宁嘴角微弯，其他人也是看着两个半大姑娘和一个小姑娘笑而不语。 大家都不用人催，都是脚下生风，一个个归心似箭。 宝儿玩的忘乎所以，憨直的柔巽也相去不远，幸而静离机灵谨慎。 虽然笑闹无忌，却总是在三人离大队稍远时，有意的引着她们跟上，不至于跟丢了去。 早在云层之上，众人已经看到了占地甚广、屋宇连绵的那处所在。 四下里更有片片绿意艳色环绕，内中自也少不得绿树红花，甚是宜人。 虽然是表现各异，但除了宝儿还懵懂，其他人观之无不动容。 只因那处所在，将会是他们的根基后盾，他们不再是无根飘萍，无从依仗。 尽管强自按捺，自天枢以下尽皆激动不已、欢欣万分。 不像宝儿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不比天枢他们那般激动欢欣，卫宁此刻也带了动容与期待。 尽管她心中没有所谓“家”的概念，却也自心底涌现一种宿命的觉悟——那处所在是她在这三界的归属。 那种感觉，不同于身处依恋敬畏的天外天，也不同于效命压抑沉重的天庭，更不是她匆匆而过的那一处处村镇集市…… 只因为在那些地方，她只是一个过客，而非主人。 只有在这里，才让她有心安的感觉。 少有的，卫宁行动之间带上了一丝急切。 急于看清这处令她心安之所在，是否真如当初天狼所制图册一般无二，是否与她此刻横亘心间的幻象相类。 正所谓无所思便无所欲，正是因为此地于她意义不凡，更满意于天狼当初的构思，所以此刻卫宁从未有过的生出一丝患得患失。 既欣喜期待看到，又担心与所思所念相去甚远…… 落云之处与桃花林相去不远，透过层层树障，隐约可见掩映在葱郁林中的桃花林的屋宇楼阁。 他们现在脚下走的大道，不是山间荒地，非常宽阔平整。 虽然比不上城镇中的道路平整笔直，而是依着山势起伏，或直或弯忽上忽下。 却也可以从这几乎一样宽窄、中间没有植株杂草、两旁绿树青草之间夹杂株株娇艳桃树……便可以看出是特意造就的。 众人走了不过一刻，转过一弯坡地，沐浴在阳光下，广阔的桃花林全貌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而脚下这大道尽处便是桃花林的正门，这条大道正是桃花林特意修建的。 仿佛是走到了树林的尽处，道路更阔，入目所见唯有点点娇红，微风过处，落英缤纷。 真是好大一片桃林，外有花木成林，内有屋舍群建，与最初的旧处形制没有太大区别，只除了房屋、桃林扩大了数倍。 卫宁四下打量，眼神愈加温柔。 少顷，便略过那艳色逼人的桃林往前看去。 亲眼得见的这一刻，所有的患得患失，尽付尘土。 深深的吸了口气，卫宁不自觉慢下了脚步。 背倚着高耸入云、苍翠肃穆的悬崖绝壁，半空处飘渺的白云陆续飘过，缕缕阳光透云而出…… 坐落在桃红柳绿之间、绿水环绕之下，连绵百里的青砖绿瓦，被暖暖的金光普照，仿佛是罩上了一层轻薄透亮的金色纱衣，美的惊人。 汩汩的流水声、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是这里唯二的声音。 这样一来，反而更衬得这里静谧宜人。 没有天庭的雄伟华丽，只有静美如秋叶般的悠然与淡雅。 见惯了天庭的恢弘大气，这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卫宁却觉得，这里比她见过、留过的任何地方都要让她心中喜爱，感觉自在、安宁，包括天外天和清心苑。 这一瞬，卫宁心头闪过一句话：吾心安处是吾乡。 轻轻吐出一口气，卫宁笑了，虽浅淡，却柔暖入心。 这一愣神也不过数息之间，远远的就看见侯在洞开的大门处的天狼父子三人，正疾步迎来。 卫宁压下翻涌的心绪，稳稳向前走着。 身后众人也连忙回神，紧随其后，更有天璇轻轻拍醒惊艳的宝儿，示意她跟在卫宁身侧。 柔巽、静离早已经不再嬉戏，都乖巧的跟在队列之后，亦步亦趋。 宝儿虽然玩心甚重，却也乖巧伶俐，眼见她们姐妹不再和她笑闹，又见远处的屋宇处有人出来迎候，就知道这是到了目的地了。 她虽然不如其他人感触颇深，却也知道这处将会是她日后安身之处，比她自小长大的客居之所——清心苑要更重要。 更兼此处有母亲很是看重的晟峰他们兄妹的祖父与父母，算是她的长辈，她当然是不欲失礼。 得了提醒，她就立刻疾步走到卫宁身边，昂首阔步的与她同行。 幸好卫宁走的不快，否则她只怕要小跑才能追上了。 见卫宁侧目看来，宝儿嘿嘿一笑，既是讨好又是顽皮。 卫宁勾唇一笑，伸出手去，宝儿极是知机，立时将小手递上。 于是，卫宁母女行走在前，余众跟在其后，两人一排，整齐而肃穆的与天狼他们会和。 步履轻快、面含喜色的三人停在卫宁几步开外，天狼便领着儿子儿媳躬身拜见，“恭迎尊主回山，属下参见尊主。” 松开宝儿的手，卫宁上前一步抬臂虚扶，和声道：“免礼吧，咱们多日不见，都要太过拘礼了。” “谢尊主。尊主体念，属下感激不尽。只是礼不可废，属下不敢放肆僭越。”满面笑意的天狼依言起身后便是说了这一番话。 知道他为人谨慎、忠诚守礼、从不会行差踏错一步，卫宁也只能无奈摇头。 恭敬说完，天狼便立时转眸对着宝儿拜道：“这便是少尊主吧，属下天狼参见少尊主。” 闻言包括卫宁宝儿在内，众人尽皆一愣，只因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过宝儿。 之前在清心苑，大家虽然对宝儿也是心存恭敬疼爱，却因为卫宁的吩咐，而他们都是洒脱恣意的年轻人，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 卫宁和宝儿都没觉的有什么不妥，习惯成自然，他们当然也不觉的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今，乍闻天狼对宝儿如此称呼，怔上一怔也是自然。 唯有阿俍和羽枫夫妻俩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天狼话音刚落他们便紧随其后，躬身拜下，“属下阿俍（羽枫）参见少尊主。” 他们这一出声，对面众人立时回过神。 卫宁和宝儿对视一眼，宝儿眼中是迷惑，卫宁则是些微无奈。 而身后诸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讪讪亦或自责之色。 见宝儿懵懂之间没有应对，卫宁只得开口免了仍保持行礼姿势的三人，“免礼。宝儿还小，实在不用这般较真，也免得拘束了她。” 三人应声而起，恭敬听了，阿俍和羽枫笑着躬身称是。 天狼却笑的有些勉强，抬头看了看卫宁，有些欲言又止。 终于还是道：“尊主宽仁，属下幸甚，只是终究礼不可废。” 卫宁本已做好准备等他苦口婆心的一长篇‘谏言’了，因为这类事已经好几次了。 却不想，天狼只说了一句便转了话题请远道归来的这一众人入园，当然是无人不从。 第190章 惊喜 天狼充了向导，一边走一边指着大门处肃立的两排人介绍其来历。 却是一些山上的小精小怪，以及山下的一些无处容身的凡间老弱妇孺罢了，足有四百余众。 天狼还不忘强调，这些人都是筛选之后留下的，都是些老实憨厚、勤恳听命之人。 卫宁听的颔首，这本就是应有之意，这么大的园子，肯定是少不了洒扫植栽、看门抹尘的。 又可以收容孤苦无依的人，一举两得，当然是好事。 而天狼的精明和谨慎，卫宁心中有数，当然放心。 随意的看了看，所见无论老少男女都是眸正神清、恭敬有礼。 面上也没有苦痛惧怕之色，神情也多是忐忑中带些期待，喜意隐隐。 可见都是健康之人，也在这里待的甚为满意。 伴着众人此起彼伏的拜见声，卫宁浅笑虚扶，诸侍仆无不受宠若惊、欣喜万分。 眼见场面颇为热烈，众人皆心下欢喜，宝儿更是左顾右盼、笑弯了眉眼。 天狼言笑晏晏的侧身落后于卫宁半步，为众人引路。 进入正门后，入目所见是一个青石铺地、稍显沉肃厚重广的庞大练武场，大小可以容纳上千人一同操练。 练武场之后则是一座气象万千的宅院，左右两旁宅舍连绵，倚红拢翠，雄浑大气尽显其中。 饶是众人都见识过广袤山野，天为庐、地为席，也不禁为这此杰作而惊叹。 更不消说，这里会是他们将要扎根一生之处，护短之心，让那美好便由五分也变作了十分。 然而，此时此刻，众人却无一人再保持上一刻的旖旎温情之意。 取而代之的，是新奇和震撼。 众人几乎同时在门内顿足，忘记了走下台阶，定定的看向演武场中那一团黑色烈焰。 哪怕是妖魔鬼怪、天塌地陷……这些事估计都不能令众人这副模样。 只因他们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所以能平淡视之。 更兼他们修道之人心性淡泊，生死尚等闲视之，更况乎其他。 然而，这不一样，这是他们从没看到过想到过场景。 那是一排排一列列黑盔加身，黑甲覆面，束手挺立的将士。 卫宁妙目瞬时一亮，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 饶是冷静自持如她看见这队弥漫着肃杀之气，整齐如一的精兵健卒，也不禁心头一阵火热。 注目片刻，卫宁独自步下台阶，目不斜视，稳步走向队首的两个首领。 场中安静非常，只回荡着卫宁轻盈的脚步声。 在他们身前两步之处站定，一瞬之后，为首的二将同时跨前一步单膝着地，双手抱拳道：“大金乌神将座下忠恕（义释）参见卫宁仙子。” 随着这闷雷一般的参拜之声，他们身后千余精兵推金山倒玉柱般矮身参拜，整齐划一的仿若一人，“参见仙子。”声势震天。 笑意显现，淡然无波的眸中明白无误的表示出赞赏。 卫宁朗声道：“起身”。 从他们进入视线开始，以卫宁的眼力，也看不出这千余精兵有一个人晃动分毫，更不消说发出丝毫声响。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见她现身却无一人有动作，甚至表情也不见一丝变化。 随后动作更是千人仿若一人，声势惊人。 不动则如巍峨山岳，动则有泰山压顶之势，令行禁止，整齐肃穆，实在是精兵。 她早已经不是昔年那懵懂无知的卫宁了，既然有心要在三界做出一番事业，当然要多思多虑。 单枪匹马能做成什么，必须得网罗臂助，共襄盛举，那样才能有一线希望。 现在有了大金乌所赠的千余精兵及两名悍将，这是他的心腹私兵，忠心悍勇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被天庭所知，她也不用担心会被猜忌。 大金乌绝不会害她，这一点卫宁深信不疑。 难怪之前大金乌说在桃花林给她留了东西，于自己有大作用。 卫宁原本还当他又送了什么宝贝好玩的，结果竟然是精兵悍将，怎么能不让她惊喜万分。 对他这样的雪中送炭之举，自是感激不尽。 也正因此，她对这千余将士，心生亲近，没有初见的疏离之感。 盔甲晃动之声再响，依然是整齐划一，众人起身，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强将手下果然无弱兵，诸位宿卫在此，辛苦了。”卫宁声音虽不热络，但天狼一众人都听得出她是真心赞赏，不禁心生羡慕。 忠恕、义释两个将军都是大金乌的心腹爱将，当然是明白卫宁的身份地位。 大金乌从十名心腹亲卫中选出他们两个派来这里，只为帮她护卫府邸道场。 而且还不是临时派驻，而是让他们更换门庭，自此认卫宁为主。 他们当然是不敢不从，虽然恪尽职守，却终究心有芥蒂，所以今天初见才口称仙子。 不想卫宁毫不在意，反而真心称赞慰问。 话语虽简，口气也不热络，但其中的真诚，一目了然。 这不禁让爽直豪勇的二将心下生愧，略显赧然的连道不敢。 卫宁没有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回身招呼了宝儿他们过来。 众人一一厮见罢，场中气氛热络不少。 一时间，生疏之感渐渐散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卫宁遂挥手让肃立的精兵和众仆役各司其职，由天狼引路众人往正厅叙话不提。 第191章 故旧现 入了厅内，卫宁坐了主位，宝儿年纪小，不耐烦坐，就站在了卫宁身侧。 下首众人谦来让去，半天没人坐下。 却是天枢他们推了忠恕、天狼他们上座，他们自是谦辞不受，推让费时。 最终是卫宁发了话，忠恕、义释依次坐了左上首，天狼一家三口坐了右上首，天枢他们左右依次落座。 婢仆上了茶水退出去后，卫宁才依次问了天狼和忠恕、义释一些日常琐事。 大家要么是亲人久别未见，要么是初见，饮茶闲谈下来，都亲近熟络了不少。 茶水换过三遍，大家才散了，各自去忙。 忠恕、义释去巡视查哨，天狼父子三人则引着众人去安置。 卫宁母子当然是住了主院，天枢众人也被分配到临近的院落，各自安置不提。 等到了晚上，大家梳洗歇息罢，天狼更安排了酒宴为卫宁他们接风洗尘。 酒宴之上，众人喝酒谈天，言笑晏晏。 此处除了忠义二将，其他基本上都是熟人。 而且卫宁也不是严酷的，大家闲谈笑闹下来也多了熟悉。 为免忠义二将拘谨，从卫宁往下，都频频劝酒，一时间，场面甚是热闹。 更有宝儿童言稚语，像百灵鸟一样穿针引线，二将生疏之感渐消，总算是融入了进来。 二将不愧是大金乌的属下，也都是豪爽悍勇的将军，嗜酒如命。 等他们放下拘谨，放开怀抱，立刻与众人打成一片。 让酒量不佳的天枢等人接连阵亡，最后还是天狼父子三人撑住了场子，勉强没有被客将碾压。 一顿酒宴，宾主尽欢，直热闹到交子时分才曲终人散。 大家都是兴尽而归，除了稳重如天狼父子和女子之外，余者皆是醉的不轻。 忠义二将和最好热闹的天玑、天权更是醉的不省人事，兀自喃喃醉语不迭。 余者稳重如天枢、晟锋也是步履踉跄，酒气熏人。 唯有自制克己、沉默少言的玉衡，只是微醺而已，除了面色发红外，再无异状。 看着场中横七竖八的战况，见识了几人醉酒的憨态，不止宝儿、柔巽、静离笑弯了腰，开阳、摇光也是难掩笑意，几个人凑在一起调侃不已。 卫宁也不去制止，一起在看热闹。 天狼哭笑不得，只得开口吩咐阿俍、羽枫叫了男仆来把他们送回房。 天璇稳重，上去帮忙。 犹自笑着的开阳、摇光见状也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柔巽、静离和宝儿也都不甘示弱，纷纷上去掺了一脚。 一众人吵吵嚷嚷，终于是各自回去安置了。 卫宁摇头笑笑，留下婢仆收拾残局，带着些微醉意回房不提。 翌日清晨，众人在正厅会见。 卫宁出来时，宿醉方醒的几人，正被其他几人调侃。 天狼父子三人和玉衡天璇作壁上观，但笑不语。 两拨人都是年少气盛，正自唇枪舌剑，更有宝儿插科打诨，忽此忽彼，场面甚是热闹。 忠义二将不善言谈，天枢、晟锋稳重，不重口舌之争，剩下天玑、天权，双拳难敌四手，被一众娘子军说的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急得抓耳挠腮。 几个看热闹的人看的好笑，兀自闷笑不提。 “大清早的，倒是热闹，酒都醒了？”卫宁淡淡一句打趣，热闹的场面顿时一静。 说的热闹的几人立时噤声不言，按序站好，天狼几人也站起身来。 只有宝儿笑着回身，乳燕投林般几步跑到卫宁跟前，脆声道：“娘。” “参见尊主。” 卫宁笑着冲大家点点头，牵了宝儿，坐在主位上，“都坐罢。” 待大家坐定，看着笑意难掩的天璇她们和犹自不忿的天玑和天权，卫宁只当没看见。 “平日里饮酒助兴不算什么，只是却不好酗酒。伤身不说，也难免误事。昨天大家初见高兴，就不说了，日后还是警醒一些为妙。”卫宁未雨绸缪，温声提醒道。 一言既出，不止天枢、晟锋、天玑、天权变了脸色，忠义二将也是满面肃然难掩愧色。天璇几女也收了笑意，面色肃然。就在天枢几人坐立难安，几欲请罪时，卫宁话锋一转，悠然道：“若是醉的不省人事，被人劫了营下了寨事小。露宿野外，染了病痛；失礼人前，威严沦丧，那才是好看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知道卫宁不是要兴师问罪，只是调笑警示而已。 不止忠恕、义释黑脸泛红，天枢几人也是羞愧不已，天璇她们则是咬牙忍笑。 只有宝儿无所顾忌，掩口大笑。 片刻后，卫宁遣了众人去用早点，也便散了。 众人兀自结伴去了，只有天狼落于人后。 见此，卫宁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打发了宝儿和天璇同去。 待厅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天狼自袖中取出一摞布帛，双手奉上，“日前有人前来拜访，更带来厚礼。因尊主未归，属下虽竭力接待，他们也未曾久留，不过用了盏茶而已。临走留下这封拜帖，言待尊主归返，再来拜望。属下虽极力推脱，却终究推辞不过，只得暂收于库中。未敢动用分毫，礼单在此，只待尊主处置。” 卫宁点点头，接过拜帖与礼单。 不急打开，随意问道：“来者有几人，可知来历？” “五男六女，共十一人。仓促之间，属下只认出为首者乃是一只虎精，是昔日青城山旧人，与属下有过数面之缘。余者都不认识，只知道他们都是精怪之流。另外他们随从不少，约莫有逾万之众，现今正驻扎在青城山西麓。虽然人数众多，驻守数月，却还安分守己，并无逾越寻事之举。”天狼沉声道。 微挑秀眉，凝神细思，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卫宁便将礼单搁在一边，先去看那拜帖。 仙子妆次： 昔有小妖虎精者，天幸蒙仙子相救点化，感恩非常、敬羡不已。余不过凡俗精怪，无甚出众之处，虽苦练不掇，亦不过中人之资，并无建树。生于微末，于世不过无根飘萍，漂泊江湖，多见仙凡有别，不屑精怪之事。辛苦挣扎于世，冷暖唯有自知。至得遇仙子，于精怪并无歧视之意，更能公正以待，赐药相救。余生平仅见，实令小妖既感且佩，敬服不已。 得蒙仙子点化，小妖敢不竭力修行，以求立心得道。余外出游历数年，来归之日，竟闻知仙子开山立派，广收门人。小妖特携好友兄妹前来恭贺拜见，怎奈天公却不作美，仙子外出未归，余等只得先行退却，以图来日再会。吾众当殷切以盼，有佳音早传为妙。 另有区区薄礼，不过世间凡俗之物，万望仙子莫要嫌弃。 小妖啸林顿首 合上帖子，卫宁已经知道了原委。 不禁思绪纷飞，想到初见杨戬兄弟的时候，那个暴怒之下仍能不伤凡间弱小的虎精。 卫宁暗暗点头， 那是一个忠义豪爽的妖精。 初见时已经是真仙修为，以其心性，这十数年寒暑必定没有虚度，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境界。 只是他这样兴师动众前来拜访，又送来这些厚礼…… 粟米千石、布帛千匹、丝绢千匹、镔铁千斤、玄铁千斤、宝石百匣、玩器百箱、药草百石……种类繁复，不一而足，却都是数目不菲。 就是卫宁再不懂送礼的规矩，也不得不感慨啸林的大手笔。 据天狼说，这些东西，千余人搬了数日方才全部放入库中。 第192章 棋者志 将拜帖递给天狼，示意他也看看。 天狼双手接过，告了个罪便展开来看,须臾就合上帖子恭敬递回。 卫宁随手将拜帖放在几上，“你以为如何？” 天狼老于世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洒然一笑，长揖一礼，“属下恭喜尊主，贺喜尊主，再得良将精兵，以为臂助。” 卫宁缓缓点头，只看这拜帖，相投之意跃然其上。 更不用说这么丰厚的拜礼，于那忠直的虎精，想必是倾其所有，这诚意可谓不小了。 而且他不是独自前来，而是集结了数名意气相投的知交好友携手而来。 所谓人以群分，以其心性本领，同来的想必也不是凡俗庸碌之辈，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能得此助益，卫宁怎么能不欣喜。 虽然她已经立下志向，但其中千难万险。 卫宁自己机缘不凡，不像洪荒中的修道者一样需经千难万难，逢大机缘才能斩去善恶二尸，成准圣之身。 她是生来就没有善恶二尸，是准圣修为，资质绝佳。 只因为还有一尸，才没有成为先天至圣。 灵力丰沛，法力高深，在三界也算是少见了。 眼下她可用可信的就是园里这些了，其中天枢七个算是她的嫡系。 仙姿灵根，更在这青城山钟灵毓秀之地孕育，汲天地之灵气，更得了些许机缘，现在最低也是太乙真仙的修为了。 天狼一家原本以天狼修为最高，这次见面已经到了太乙真仙的修为。 而阿俍和羽枫相差不远，两人看来资质普通，只是太乙散仙修为。 晟锋虽然年轻，却已经是他们一家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人了， 现在已经快到太乙玄仙修为，和天枢天璇玉衡三个进境一致，可见其资质较其父母更佳。 柔巽、静离两个虽然性子相差有点大，但是资质进境都差不多，现在才初窥真仙门径而已。 而宝儿，乃是天生灵宝，生来就太乙玄仙境界。 至于忠义二将，他们比桃花林的人多渡了一次天劫，是太乙真仙之阶。 论处世为人，天枢晟锋八个尚且稚嫩，经验稀缺，还需要历练。 阿俍和羽枫虽然沉稳忠心，只可惜资质有限，守成罢了。 再说三个小的，资质修为不说，还都是小孩心性，未来成就不好说，眼前却是难当大任。 忠恕、义释能被大金乌看重，统兵出阵想来不在话下，于卫宁来说也是难得的人才。 只可惜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归心，更是悍勇有余而机变不足。 眼下能独当一面的，只有天狼一个人。 她有心做一番大事，看了自己的势力，也不禁有些灰心。 今天得了这个好消息，怎么能不高兴。 要是能得这十一人归心，于她正是如虎添翼。 哪怕他们修为暂时不高，但为人处世，统兵出征想来要强于天枢他们。 那她回返天庭，也多了数分底气。 卫宁打发了天狼下去忙，独自回了房间。 从天狼一家和啸林他们想到妖族的兴盛衰微，她也不禁心生感慨。 想当年妖族先是大盛，得蒙天道，气运加身，以为正统，乃建天庭，成就大功德，凌驾于洪荒众灵之上。 却是兴盛不过千载，就气运旁落，迅速衰微，至今更是沦为下等，甚至不如后来由妖族圣人——女娲所创的人族。 至后来天庭重建，玉帝正位，更为妖族修道设下无数禁制。 如果没有大机缘加身，妖族生灵终其一生不逢天劫。 如此一来，他们就是再苦修千年万年，修为也会止步于真仙之阶。 虽然天狼他们和日后她卫宁所收门人可以由她引渡，渡劫飞升，却不能不让人心生不平。 有了重重禁制，妖族中能得蒙机缘，破劫飞升的，也不过寥寥之数而已。 就是这寥寥之数也不过是依靠投身得势之人，粉身以报、甘为牛马而得来的。 最终也不过是附于骥尾、苟延残喘而已，这样持续千年万年，妖族怎么可能有振兴的一天。 各方势力联手，正是从根本上绝了妖族的根基，手段着实狠辣。 昔年为天地至尊，三界主宰，到一朝失势，则沦为下贱，任人鱼肉。 所谓权柄之争，竟是如此惨烈，怎么能不让让人唏嘘胆寒。 卫宁还没有入这权势之争，反而旁观者清。 而这一切也不过是天道无常，世事变幻而已。 正是世事如棋，天道不过随性执棋落子，这万丈红尘、三界众生就要经历惨烈的苦难血泪。 果然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天道万古长青，又何曾言老！ 一念至此，卫宁不禁双眸微眯，隐含利芒。 想这世间万物，除了那几个已经超脱于世的圣人，哪个又不是棋子。 圣人者，不生不灭，与天地同存。 想来，他们也是与天道同心同德的同道中人了。 想她生就准圣修为，没有善恶二尸，本来距圣人之阶不过一步之遥，却终究还是差了那一步。 卫宁不禁庆幸自己不是圣人，以她的心性，就算是天生圣人怕是做不到与天道同心同德。 那样一来，只怕会被天道发现，瞬间身死道消吧！ 想到这里，卫宁也被自己‘大逆不道’想法逗笑了。 她身受天道厚爱，怎么能这么不敬。 于天道，她深深敬畏；于圣人，她真心尊崇。 但是，卫宁自问却绝不会盲从苟同他们的意念作为。 而且，谁又真的能参透玄机奥妙，自认能代表天道呢。 道法自然，所以，还是遵循本心吧。 未来的事，卫宁无从得知，也不想窥探。 她深知自己胸中之念、心头所系，就一定会殚精竭力、戮力以赴，虽死不悔。 就算前路茫茫，凶险难料，卫宁也誓不回头。 娘娘既然是大地之母，也是妖族娲皇，想来二者都是她心之所系，她当然是应该庇佑扶持的。 就是不为了娘娘，为神者，当以护佑众生为己任。 她木卫宁桃树化身，主护卫，庇护他们更是她生就的责任。 这二族可是三界生灵体量数一数二的存在，举足轻重，怎么能随意践踏屠戮。 卫宁缓缓抬头，看着屋顶，也透过屋顶看着茫茫苍天。 就算是天道以三界为棋盘，以苍生为棋子。 她木卫宁也要使尽浑身解数，誓要活出一枚棋子的精彩。 人生在世，不过缘起缘灭、沧海桑田，她又何惜此身。 木卫宁……起手无悔，此志不渝。 就是最终失败了，也不过是——落子无悔、愿赌服输，如此，而已！ 缓缓闭上眼睛，唇角笑意清浅却隽永。 片刻，卫宁便已压下心头难得翻涌的遐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双眸再睁开时，已是平静无波。 第193章 分职司 一天的时间，从昆仑山回来的人都分头把园子各处熟悉了一下，尽兴而归。 等到了晚间，卫宁再次召集弟子门人，一起商议事情。 众人按次序分列坐好，她先是询问了留守的几个人这里的兵事人事。 几人各司其职，都是知无不言，依次细细答了，其他人都端坐静听。 卫宁一一听了，心里也有了底。 眼下桃花林占地千顷，有屋舍无数百间。 经过天狼父子数年经营，酒食丰足、兵械精良，除去老弱病残婢仆之流外，更有青壮上千。 都是这青城山上的游兵散勇以及外来的安分精怪之类，一直由阿俍着手操练。 忠恕和义释各领一营六百精兵是从大金乌那里带来的，负责这里各处的宿卫。 等禀报完毕后，阿俍赧然回报自己资质有限，能力有缺，统领这些青壮实在有些力有不逮。 为免耽误大事，他请求卫宁派人接手操练青壮的事。 天狼也接口附和，替儿子请辞。 之后又称桃花林事项繁多，他一个人常觉吃力，恳请卫宁派人协助。 情知这父子俩说的都是实话，但其中肯定有水分。 倒不是推搪塞责，而是主动分权，是害怕遭了猜忌而已。 这样也好，天枢他们现在回来了，总不能都闲着，各司其职才是正理。 人多才能势众，心齐才能成事，卫宁心下暗赞天狼。 她笑道：“桃花林能有今天的阵势，你父子、夫妻三人功不可没，称的上劳苦功高。其中辛苦，我铭记于心，不会忘记的。” 闻言，天狼父子三人面现感动，连连谦辞。 “奖功罚过，何须推辞，我自有明断。”卫宁止住他们。 接着道：“当日我带他们往昆仑修行，重担都压在你们三人的肩上，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大家都学有所成的回来了，当然不能让你们辛劳而他们轻松享乐，帮你们分担一二也是应当的。只是他们都年轻识浅，少不经事，独当一面绝对不行，就让他们给你们打打下手罢。总领的事，还是需要你们费心。” 天狼父子连声谦虚，把宝儿天枢夸了又夸，最后还是应承了下来。 知道他们不是心口不一的人，卫宁点点头，又勉励了他们几句。 之后沉吟片刻，卫宁吩咐道：“ 天璇、玉衡，由你们跟着天狼办事，总理桃花林，为他的副手；管理婢仆钱粮的事，就由摇光辅佐羽枫。你们三个年轻识浅，务必少说多做，好好学习领悟为重。天狼、羽枫，你们务必要好好调教他们，该打该罚，不用顾忌。” 五人各自肃然领命。 “开阳精于医道，已有小成，实在不该荒废。令你筹措一座医室，可以在圆内挑选懂医好医之人，以为学徒臂膀，发扬医道。其中细支末节，你自己斟酌着办，不用事事禀报。旬月之内，我要见到一处让园内众人病有可医的医室。但有所需，天狼务必及时供给，园内缺的就尽快采买收集。”卫宁第二个派下任务的是开阳，大家都有些意外。 凡间各处缺医少药，只盼着开阳能以医入道，济世救人。 听卫宁吩咐完，开阳并天狼一起上前领命不提。 看了看忠义二将，卫宁道：“至于练兵的事，这里也只有忠恕、义释二位可担大任了。依我之见，宿卫的将士是你们亲手操练的，早已经成了精兵了，自有章法。就请你们暂时将平日宿卫的事交给副将主理，辛苦你们援手操练一番我园内的这些青壮，也让这些后生小辈跟着一起操练学习，见识见识兵戈战阵，不知可否？” 忠恕、义释听的一愣，对视一眼，遂起身向眼含殷盼之色的卫宁抱拳道：“不敢当仙子相请，仙子但有驱策，属下万死不辞。操练之事，自当全力以赴，不敢懈怠。” 笑着点点头，卫宁道：“好，那就托付给你们了。天枢、晟锋、天玑、天权并柔巽、静离还有宝儿，你们几个都加入接受操练。青壮仍由阿俍为统领，有跑腿送信的事，由天枢、晟锋负责，阿俍你可不要舍不得让他们辛苦啊！” 被点名的几个都起身领命，阿俍听了卫宁的叮嘱，不禁憨笑出声，连连点头。 “你们给我听好了，军中不比寻常。军令如山不是空话，没有人能例外。但有冒犯，就要领略什么叫军法无情。你们务必要严于律己，谨守本分，不得懈怠，记住没有？”愈说愈是严厉，到最后，卫宁更是肃然直视着宝儿，声色俱厉。 众人噤若寒蝉，唯唯应诺，就是宝儿也不敢造次，乖乖领命。 略微缓了颜色，卫宁转头温声对忠义二将道：“无论如何操练，如何处置，我都决不置喙。你们大可以放心施为，就将他们当作你属下的兵士来操练。” 见到卫宁敲打属下众人，两人已经放了心。 友听了这番话，心里底气十足，自此再无顾忌，慨然应诺。 下定决心要使出十八般本领，务必要操练出一支不输“离火”、“ 坎水”的军队，才算是不负所托。 眼见着职司任务分派的差不多了，卫宁又温声勉励了几句，就吩咐诸人退下了。 大家各自有了职司责任，都是散漫不再，干劲十足。 各自找了主管、主将一起离去。 宝儿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而是和静离她们一起跟着忠、义二将出去了。 卫宁看的欣慰，只希望他们能用心学习，各自发挥才干，不辜负自身吧！ 第194章 佳客至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然而只需要规划得力，安排得当，就可以循序渐进。 从那天议事之后，众人各司其职，各自都忙碌开来了。 外面看来平静的桃花林，内里则是一派热火朝天之势。 至此后，卫宁每日除了宝儿和天狼——一个与她每天同住，一个每天要来奏事——见的比较多外，其他人也只在每天早晚问安的时候可以见上片刻。 为了不耽误事情，早晚问安的事卫宁已经免了，只让他们有事再来回报。 与之前朝夕相处，时时见面当然是天壤之别。 众人都忙忙碌碌，没人偷懒敷衍，卫宁当然是乐见其成。 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都有了长进。 管事的日渐干练，为兵为将的日益沉稳精进，医室的也规模渐成，主持的人也是精干不少。 众人更是合作无间，教授者全力以赴倾囊相授，学习者虚心受教求知若渴。 桃花林的气象可以说是一天一变，卫宁心中满意不已。 而且让人欣慰的是没人敷衍以对，更没有人叫苦叫累。 连从来跳脱娇气的宝儿也没有对每天的辛苦操练抱怨一字半句，着实让卫宁欣喜。 相较说来，反倒是卫宁是最清闲许的人。 她于是先带着两个天狼分派来服侍她起居的婢女在桃花林各处细细走了一遍，总不能连自己的地盘都不清楚不熟悉吧！ 然后每天除了巡视演武场和听天狼奏事之外，就留在处于整个桃花林最里面、山脚之下的小桃花林内的旧居里看书写字修炼，每天过的平静而充实。 就这样或清闲或忙碌的过了十余日，这天清晨，卫宁终于有事忙了。 一早她打发了天狼和天璇、玉衡，在演武场打了个转后回到桃林，坐在屋外的石凳上才看了几页书，就听到清静的桃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卫宁不喜欢人打扰，等熟悉了园子后，出门就不让那两个婢女跟着了。 就是偶尔跟着，也只在林外回话。 园内众人当然是从善如流，再没有人再擅入桃林。 天狼更是对园内兵士婢仆宣告此处乃是禁地，他每次来这里奏事都是先在林外请见，获准后才敢入内。 脚步声止于林外，旋即玉衡恭敬的声音传来：“尊主，玉衡求见。” “近前来答话。”卫宁头也不抬，和声道。 玉衡答应一声，立刻快步入内。 到他走到石桌前，卫宁抬起头看着他。 浅笑着随手免了他的礼节，问道：“什么事？” “秉尊主”玉衡抱拳道：“园外有人求见，天狼总管已经将来客请到正厅奉茶，着属下前来请示尊主。” 来客？ 卫宁妙目一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眸中喜色一闪即墨，面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她不动声色的浅笑道：“哦？来者何人？” 没有丝毫迟疑，玉衡恭声道：“来客乃是总管和天璇接待，属下并没有见过，只知道是五男六女十一位精怪之流。总管令属下前来禀报尊主，说来客乃是之前所说的虎精一众人。”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卫宁笑着点点头，随手放下书简。 缓缓起身，“来者都是客，我们当然不能失礼，玉衡，随我去见见罢。” 玉衡当然是没有异议，跟在卫宁身后缓缓步出桃林，一起往正厅去了。 走到石阶下，就听到厅内啸林熟悉的大笑声。 继而是天狼带着笑意的声音和几个女子清亮的说笑声，听来很是热闹。 唇角勾起，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卫宁缓步走进因为守门童子行礼问安的声音而骤然安静下来的正厅。 停在门槛内，她扫了一眼不像平时冷清的大厅，厅内众相已被卫宁尽收眼底。 十一个脸生的人分坐两侧，左首坐的看着眼熟，就是那个虎精。 他旁边是一位髯须大汉，身形比虎精还要高壮。 再往下是三个年轻女子，分别身着白底碎花、粉白、金黄衣裙，很是靓丽。 最末位则是一名着灰袍的青年女子，身形较小。 右边是三男两女，首位是一个俊朗挺拔的青年男子。 紧临的是一个面色苍白、形容憔悴的青衣女子，时而掩唇轻咳，似乎是有隐患在身。 之后是一位白衣男子，清俊健朗，俊美的面上难掩清冷傲然之色。 再往下则是一个玄衣大汉，身材板正，面色肃然。 最末的是一个形容尚小的姑娘，一身彩衣很是炫丽，面上一派青涩稚嫩，一双眼睛却是灵动非常，此刻看向大门处满眼的好奇之色。 天狼、天璇和摇光敬陪末座，都是满脸笑意。 几个人不约而同都看向卫宁，欣喜有之、惊艳有之、奇怪有之、面无表情有之，种种神情不一而足。 不怪他们表情多样，实在是卫宁眼下的打扮和神仙高人着实不太像。 为着方便自在，她今天只穿了一件素裙，布料平平无奇，花色绣纹皆无，周身也没有一件配饰。 乌亮的秀发挽着个简单的发髻，也只用了一枚桃木钗挽成。 整个人朴素无华到极致，比之一众来客的装扮，着实是黯然失色。 可即便如此，那出尘的气质，绝世的容颜、隐隐的威势没有因那装扮减弱分毫，让人不敢有丝毫小觑。 卫宁当然是知道自己的装扮有些不妥，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本来就是为着自在便宜才如此这般，又何必违心改装。 而且装扮需时，她不想来客认为她有怠慢轻视之意。 最重要的是，要是来的人是以貌取人之辈，那收纳来又有什么益处。 所以，她才以这一身平常到极致的装扮出现在待客之处。 “门外听着倒是热闹，怎么我一来倒是没声了。”卫宁浅笑出声。 尽皆起身站在座前看着才进门的卫宁如临大宾的六女五男，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失笑。 虽然不像虎精和他身边的大汉一般憨笑出声，也是巧笑倩兮亦或神色微松。 厅内略有凝滞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天狼早已经领着天璇、摇光迎上前来。 卫宁话音方落，他们已经在她身前躬身拜见。 散落在厅内的婢女们也紧随其后，下拜行礼。 卫宁笑着让他们免礼起身，天狼他们起身后立时让到一边，请她上座。 没等她动作，立在座前的六男五女对视一眼，同时抱拳行礼：“见过卫宁仙子。” 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卫宁笑道：“来者是客，诸位且莫要多礼，请坐。” 众人也不扭捏，应声而起，却不落座而是在等卫宁落座。 天狼随即请卫宁上座，她当然是从善如流。 坐好后，天狼四人分立两侧，面色肃然。 “诸位快坐。”卫宁笑着再让了一回，他们也再没有推辞，回身坐好。 “我这桃花林新建不久，诸位倒是第一批来的客人。佳客临门，我不胜欣喜，务必要尽心接待。如果有什么疏漏之处，大家还请海涵。如有所需，一定不要外道才是。”卫宁浅浅笑着。 一众人面面相觑，闻言连道不敢。 第195章 听旧闻 见他们还是有些拘谨，卫宁也没有太勉强。 而且她也不是会热情和陌生人说话的人，何必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 还是找熟人说话的好，她是主人，总不好让场面尴尬。 转头对一脸激动的虎精笑道：“一别数载，虎兄别来无恙。” “哎呀呀，当不起当不起。小的哪里当得起仙子以兄相称，仙子不嫌弃，叫一声啸林，就是抬举小的了。”虎精受宠若惊的站起身，连连摆手，急声道。 他身形高大，这副模样，倒是看着好笑。 一时间，有人憨笑出声，有人掩唇轻笑，有人无声偷笑，就是清冷如那个白衣男子，也唇角微勾。 被他这么一搅和，厅内顿时融洽许多。 “啸林，听着很有气势，倒是个好名字，那我便这样称呼你了。坐下坐下，别这样拘谨。”卫宁点点头。 看了眼坐着的众人，她又对安静坐好的啸林笑道：“咱们是老相识，这其余诸位你来介绍一二。相见就是缘分，可让让我与大家相逢不相识啊！” 啸林本来也不是这样束手束脚、丢三落四的人，只是因为心有挂碍，失了平常心而已。 从见了卫宁，她就是言语温煦，笑意盈盈，也就一点点放松下来。 此刻又见她语出调侃，让他愣怔之下，摇头失笑，一时间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恢复了常态。 只见他朗声一笑，长身而起，抱拳道：“哈哈哈，仙子莫怪，是小的疏忽了，这就为仙子引荐。” 来者出身五花八门，来历各异。 坐在他下首的大汉是他的结拜兄弟，乃是一只黑熊精，名叫阿敦。 再往下三个女子依次是蝴蝶精——翩翩、茶花精——阿萝、兰花精——堇芷。 最末一位则是一只蜘蛛精，唤作织娘。 他们六个都是在青城山修行，相识相交多年。 右侧首位是一只松树精，名常青，坐在他下首的便是他的妻子，蔓藤精——蔓娘。 其后的白衣男子则是一只白鹤精，名唤昭怀，嵩山出身。 最后一男一女是一对兄妹——玄墨和彩斓，原身是一黑一花两条蛇精，同那鹤精昭怀一样，出身嵩山。 随着啸林介绍，他们一一起身向卫宁抱拳行礼。 卫宁也是一一笑着点头回礼，请他们回座。 等啸林终于介绍完，坐下喝茶，卫宁于是一一和他们寒暄。 两只花妖与蝴蝶精交情不浅，行为举止间很是亲密。 阿萝文静少言，堇芷活泼跳脱，翩翩快人快语，三个人倒是难得互有补充，相得益彰。 果然开始说话了就能发现许多事，说来大家倒也不是陌生人。 当年卫宁突发奇想，一心想要酿成那桃花酿。 因此招了许多青城山的女妖前来相助，她们三个就在其中。 难得被提到旧事，思及当年的轻狂之举，卫宁也不禁失笑。 之后就特意说了，晚间为大家接风洗尘，一定要用桃花酿待客，也让她们尝尝自己的劳作所得，总不能让她们白忙活一场。 三女听了很是振奋，激动不已，连连点头。 阿敦一派憨厚，看着就是个老实的，一般老实人都是不太会说话的人。 他果然如此，问一句才答一句，笑的比宝儿小时候还憨厚，不愧名敦。 织娘很是内敛，面上温文的笑意始终不减，行止有礼、进退有度，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话虽然不多，言辞用句却很是精巧而不失雅致，可见是个锦心绣口的人，倒是难得。 六个精怪对卫宁都是恭敬尊崇非常，行动之间就可见一斑。 他们闲谈之间也说了他们之间相识相交的一些往事，其中有意气相投，也有不打不相识。 确是共同经历了风雨，交情真可谓深厚。 同样出身青城山，当然是有一份渊源在。还有天狼在，大家也好说话。 而这边的五位，却是与卫宁素不相识，倒是让人不好开口。 还是啸林笑着说了他们几人相识相交的经过，大家一起听了，倒也是个有趣的故事。 话说七年前，常青带着病重的蔓娘来青城山寻药。 运气不知好坏，一来就和憨直的熊精阿敦因为误会，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阿敦法力不如常青，一时不敌，被常青打败。 幸好常青倒也没有下狠手，只是嫌阿敦碍事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也算是初来者想要在青城山立个威，让青城山的精怪不敢随意欺负寻衅。 奈何阿敦本来就脾气暴躁，又是被人欺上门来，一时气不过便寻了他的结拜兄弟啸林来帮他找回场子。 啸林和常青倒是一时棋逢对手，两人打了三天三夜却是难分胜负。 最终还是常青耐力更佳，略胜一筹，啸林于是惜败。 虽然常青未下杀手，啸林却是不服气。 想他在这青城山境内罕逢对手，今天却被一个来找茬的外来客打败，传出去还怎么在这里混。 自此后几乎天天去寻常青切磋，誓要打败他才罢休。 常青心忧妻子，急着找药，却被他们兄弟连番捣乱，也是气愤难耐，下手当然是一次狠过一次。 两兄弟年轻气盛，与人动手又是胜少负多，哪里忍得下这口气。 两边话不投机，相看两厌，于是矛盾越来越深。 虎精熊精在青城山都不是无名之辈，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是惊动了许多人。 织娘、阿萝、堇芷、翩翩与这两兄弟交情不浅，闻讯而来，也是气愤难当。 六人于是同仇敌忾，把常青夫妇当作了恶人，愤恨不已。 虎精熊精虽也恼恨，却也不愿以多欺少。 织娘稳重，提议先要弄清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 倒是三女年轻气盛，又没人看着，一心为两位兄长出气，也懒得和那恶人讲什么道义，使计抓了病重的蔓娘。 三女以蔓娘要挟常青，让他在青城山山门前磕头谢罪，跪上十日，务必要让青城山上下尽知，然后再自废双臂滚出青城山。 常青睚眦欲裂，气的吐血，却是投鼠忌器。 于是撂下狠话，就驾云去搬救兵。 虎精事后知道了，却也不好责怪三女，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处置蔓娘，于是找了其他几个一起商量。 熊精是动手在行，动脑却是不行，于是无计可献。 三女之前被虎精说了一顿，此刻算是待罪之身，也是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织娘建议先将蔓娘暂且收留，等常青回来再见机行事，总之不伤了她也就是了，这样也不失磊落。 虎精听的有理，于是点头赞成。 吩咐属下好生服侍蔓娘，除了不能出门，其他衣食住行不许怠慢。 只等常青回来，然将妻子还回去再与他计较。 哪知第二天夜里蔓娘病发，面青唇白，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气来。 虎精熊精不是卑鄙之人，一心向道，当然是不能见死不救。 二人于是轮番上阵，为蔓娘运功疗伤。 三女闻讯，也是不安，她们也不是心狠的人，于是各自拿了花蜜花露过来给蔓娘服用。 织娘当然也不会藏私，也奉上了珍藏的药物。 众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足足花了十日功夫，总算是将蔓娘救了过来。 虽然没能祛除病根，却也是大大缓和了伤情。 众人连番折腾，至此才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蔓娘伤势深重，需得好好调理。 大家当然不愿意前功尽弃，凭白惹了强敌沾了因果。 于是就推了最细致周到的织娘来亲自照料，一应珍品灵药毫不吝啬，誓要保住蔓娘的性命。 总算是苦心人天不负，蔓娘的病势暂时稳住了。 啸林两个没耐心关心蔓娘，更放心有织娘在，当然是与她并无深交。 倒是织娘，日常照料、精心看顾，让蔓娘很是感激。 二人一个温婉灵透、一个机敏周全；一个久病在身，多年求医问药，心中常有苦闷；一个有心探问，悉心照顾，温言宽慰开解。 言谈之间倒也投契，不长的时间，两个女子倒是有了知己之感，相谈甚欢。 而翩翩三个，做了错事，都是心下不安，也时常结伴来探蔓娘。 天长日久，知道她为人很好、身体却弱，更没用怪过她们。 三人怜惜之余很是羞愧，她们倒也爽直，终于寻了机会致歉，恩怨也一笑抿之。 等到常青回转，五女已经是无话不谈、亲如姐妹了。 到了这时候，几个人也都弄清之前起事之因着实是个误会。 如此一来，除了织娘，五个人都是有些后悔自责，其中以阿敦为最。 翩翩三个是小孩心性，得了曼娘谅解后很快就撂过手去，留下织娘三个苦思化解之法。 等常青带着昭怀和玄墨兄妹三人赶过来时 ，已经快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 他们一行忧急不已，上门讨人，却也投鼠忌器，更知道蔓娘要紧，倒并不敢十分挑衅。 这边厢，啸林他们虽然有心想要化解，却也不愿堕了气势，当然是不能主动送回蔓娘，软语求饶。 这样一来，两边也就僵住了。 只天天约斗一番，十个人轮番上阵，倒是互有输赢。 最终还是织娘在阵前提出双方赌斗一番，每方出三人，以三局两胜为准。 不论胜败都会将蔓娘送还，常青方胜则需向啸林这边赔礼致歉，啸林方胜了亦然。 此约一定，双方敌意顿时散了大半。 再到了隔天比斗之时，就已经是纯属意气相争了。 最终，除了阿敦输了给常青之外，啸林和织娘分别胜了玄墨和昭怀。 虽然不过是一招半势，却终归是啸林他们胜了。 常青他们倒是言而有信，极有风度，当众赔礼道歉，给足了面子。 啸林他们赢了场子又有了面子，当然也是谦让回礼，更立刻将曼娘送还了过去。 两边都是快意恩仇的妖族同类，本事都不弱。 解了之前的误会，更有蔓娘被奉为上宾、伤势大缓。 双方于是一笑泯恩仇，常青一行更在青城山留下，十一人最终相交莫逆。 提及旧事，众人都面现怀念之色。 虽然是啸林在说，有遗漏之处，诸人都纷纷补漏。 言谈之间，少不得互揭些短处，说些趣事笑闹无忌。 卫宁她们都含笑听着，时而点头，间或插上一句，或疑问或调侃，更有天狼偶有妙语，令得众人放松下来，再无拘束。 大家七嘴八舌的，倒是热闹。 常青他们除了昭怀寡言，只说了寥寥数句，就是蔓娘也时不时插口几句。 众人谈笑自若，堂上气氛更是热闹融洽，一派和乐。 只是对着卫宁，其中情状，却也不同。 虎精等青城山的六位精怪，是恭敬中带着亲近，常青他们五个则是恭敬中带着疏离。 卫宁在三界经历了这许多，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也不点破，只浅笑安坐，静静品茶，凝神细听众精怪忆旧谈天。 一点没用不耐抑或鄙薄之意，让因为初见而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忐忑不安的众精怪都安心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茶过数巡，时间也快到午时了，厅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情知大家都有些倦了，卫宁偏头看向天狼，目含闻讯。 天狼何其警觉，立刻微不可见的一点头。 卫宁于是看着大家笑道：“诸位是我桃花林的贵客，今天难得大家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你们可一定要多留些时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不过今天大家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曼娘身子不好，更需要休息。大家且先去梳洗一番，用些酒食，好生歇息歇息。等到晚间，我再给诸位接风洗尘。” 众精怪此来又不是简单的拜拜山门，当然不可能立即就走。 于是都欣然从之，纷纷起身告辞。 卫宁也起身相送，吩咐天狼几个引他们去客房休息。 看着众人鱼贯而出的背影，卫宁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见了人她彻底放了心，来的都不是心思不正之徒，现在只看她能不能把人留下了。 卫宁独自回房略略思索了一番，着人给每个弟子属下传话。 晚上的接风宴，他们全都要出席，而且不能失礼。 第196章 有苦衷 一场接风宴，虽然没有歌舞丝竹，却也酒美肴丰。 桃花林众将无一缺席，尽皆赴宴。 席间融洽，于是有人鼓瑟吹笙、舞剑切磋以助酒兴。 等到曲终人散，当然是宾主尽欢。 第二天清晨，自有婢女为宿醉的啸林等人各送上一盅香露。 甘美醇香，是开阳在昆仑山的时候用雨露百花所酿，对修道者有些助益。 他们来者是客，当然是客随主便，欣然从之、甘之如饴。 除了蔓娘每天都有饮一盏，其余十人只连饮了七天。 过后众人都觉的内息精纯不少，最明显的就是身有顽疾的蔓娘。 胸闷气促之感有所缓解，吐纳顺畅许多，原本阻滞凝结多年的法力也有一丝开始运转。 众人都惊喜不已，其中以常青、蔓娘夫妻为最。 二人夫妻情深，常青常年奔波只为救治爱妻。 今天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怎么能不喜极而泣。 其他九人与他们夫妻多年为友，当然也为他们高兴。 一时间众人对卫宁、开阳感激不尽，致谢连连。 卫宁毫不居功，只让开阳细细为蔓娘调理身体。 开阳领命，悉心为蔓娘诊治不提。 还没忘了为其他人解惑，无病无痛的人连服香露七日最佳，多服反而不利修行。 他们中只有蔓娘身患顽疾，法力阻滞凝滞，这香露正好对症，所以才让她常饮养身。 诸人恍然大悟，一时间都是感佩不已。 连日来，众人将桃花林各处游了个遍，对此地的实力都是心中有数。 对比他们年轻却能尽情施展的天枢、晟锋等人满心羡慕。 更成日与他们切磋比试，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惺惺相惜自不必提。 啸林等青城山的六个精怪早已有心归附，只是碍着与常青他们共进退所以还没有开口认主。 如今，六人更加心悦诚服，恨不能立时去磕头认主。 偏偏常青碍着昭怀、玄墨两个兄弟不好决断，两人几乎吵起来。 这夜，啸林实忍不住，来找常青说个明白。 啸林面有怒色，常青则是满面为难，却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当两人相顾无言时，蔓娘和织娘联袂而至，敲门入内。 蔓娘径自走到常青身边，无声安慰。 织娘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啸林，笑道：“二位哥哥，无论心中有什么想法，大可以清楚明白的对仙子讲出来。仙子绝不是心胸狭隘之辈，无论我们是否归附桃花林，相信她都绝对不会怪罪的。无论如何，总好过这样模棱两可，让人看不明白，时日久了，却也易生出误会，伤了人心。” 蔓娘也点头认可，“织娘妹妹说的是，仙子是何等样人，又怎么会行逼迫之事，相公不要着相了。” 常青听的一愣，啸林却是锤着腿笑了，“我可不是也着相了，人各有志，我又怎能逼兄弟你。就是你被我逼着应了，少不得心中留个疙瘩，那不是坏了情分吗。更何况，仙子的为人，必定是不屑于此的。那我不是好心办坏事，帮了倒忙嘛！唉，真真是糊涂了……” 话毕，啸林立时起身，几步跨到正愣愣的看着他的常青面前。 一拍他的肩膀，“兄弟，哥哥是个粗人，心思简单，想的不周全。但心里绝对是为你们好的，兄弟你别和哥哥一般见识。” 常青听的动容，站起身一把抓住啸林的手，“哥哥哪里话，你一心为兄弟着想，兄弟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只是，唉……” 他面带难色的长叹口气，“我们夫妻对仙子甚为敬服，更感激她出手医治曼娘，恨不能粉身以报。只是昭怀和玄墨两位兄弟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舔为他们的大哥，实在不能罔顾他们的心意。只是哥哥放心，他们对仙子也是满心敬服的，只心结难解，心下也是两难。” 顿了顿，他又道：“罢了，织娘妹子说的在理，无论是留是走，总该清楚明白的说出来。总好过害的大家与咱们一起糊里糊涂的猜测，反倒伤了情分。明日一早，咱们就一起到仙子面前把话说清楚。”说完牵动愁肠，不禁长叹一声。 啸林却是单纯心思，还没有想到那么远。 此刻也只是高兴明日就可以去卫宁面前表明心迹，从此拜入门下做一番大事，只握着常青的手连连称好。 旁边的曼娘和织娘都是玲珑心思，当然是清楚常青语中的求去之意。 两人各自被引出愁思，也不禁暗叹。 织娘心思明透，知道常青夫妻愁肠百结，于是立即引了啸林回去歇息。 待两人出了门，织娘细心的回身合上门。 看到夫妻二人执手苦笑的场景，只得无奈的摇首而去。 想他们精怪经千难历万险修炼成人形，哪个不是独自在这三界红尘中漂泊无依了千百年。 哪个不愿意和生死相依的兄弟朋友长长久久的伴在一起，谁又不想有个安定的窝让他们能存身。 如今不止他们十一个志同道合的精怪要分崩离析，更是要离开这个可以护佑他们安身存世的桃花林。 这又让他们怎么能不叹，怎么能不苦？ 只是常青他们也不是那厚颜之徒，既然不能回应仙子的招揽，又怎么能理直气壮的领受这种种优待礼遇，离开已是必然。 大家相知如此，她连劝说都无从开口，又让她怎么能不叹！ 等他们两个转过回廊，各自回了房间，才从院中的假山后闪出两个人来，赫然是昭怀和玄墨。 两个人面色复杂的对视一眼，玄墨苦笑着摇摇头，昭怀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常青的房间走去。 停在门口，玄墨举手欲敲，却又下不去手。 昭怀也不催他，只微垂着头，看着门槛。 玄墨一咬牙正要下手，门却自己开了。 常青看着面色复杂的玄墨和眸光闪烁的昭怀，笑着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两位兄弟，早点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向仙子请辞。如果歇息不好，你们难不成是要耽误大家的行程。” “大哥……”玄墨满面动容，欲言又止。 昭怀接口道：“大哥，大嫂康复有望，你们留下。” “胡说，咱们是兄弟，怎么能分开。你大嫂也是这个意思，咱们明日同去。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必再说。”常青沉声道，语中意味不容拒绝。 玄墨心下一急，看向曼娘，“大嫂……” 曼娘却是温柔的笑着岔开话题，“时辰不早了，大嫂身子不好，要早早歇息。你们虽然不嫌嫂嫂路上拖累，嫂嫂我却也要强。好在我如今服了灵药，好了大半，只要歇息好了，也未必会拖累了你们。” 常青笑着回身挽着妻子，“就是，你们快走吧，耽误我爱妻歇息，当心我将你们扫地出门。” 难得常青开玩笑，玄墨哭笑不得。 二人都知道常青的脾气，只得带着满心的感怀告辞而去。 第二天清晨，卫宁意外的收到了杨戬的来信，这着实让她觉着稀奇纳罕。 那小子自小不喜欢文墨，在昆仑几年更少见他动笔墨，更何况他们不过分别月余，又有多少别情可续！ 她不禁好笑，向身侧的天狼连称稀罕，天狼只笑而不语。 还没来得及看信，就有守门童子来报，啸林一众人求见。 他们在桃花林逗留将近一月，早在他们熟悉桃花林内地形后，卫宁就让他们可自行游走，无需拘谨。 一来太过客气不是长久之道，二来卫宁有心收揽，没有将他们视作外人。 这却不是她病急乱投医，来者不拒。 她对啸林印象颇佳，信得过他的人品。青城山六精怪除了织娘颇有心计，余者都不是心思复杂的，又与她有些渊源，对他们自然是多了几分认可。 而啸林虽然心思单纯却不是笨人，他所交好者绝不是奸诈狡猾之徒。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与交往，卫宁也确认了这一点。 桃花林上下也都认可了这十一个新人，也大力欢迎他们加入。 既是心下认可的人，所以早早让他们随意行动，大可不必日日拜见。 众人刚开始还不敢失礼，后来见卫宁不放在心上，桃花林众将也是每日各行其是，他们才渐渐改了。 眼下他们这样郑重其事的一同求见，卫宁心下若有所悟。 将信收在袖中，，一面叫请一面看向天狼。 天狼只笑着抱拳遥祝道：“恭喜尊主。” 卫宁笑着点点头，静待来人。 一众人排成两列，一队以啸林为首，一队以常青为首，两队人面色不一，泾渭分明。 卫宁心下微微一叹，唇边浅笑却不减分毫，只笑着招呼他们入座，吩咐婢女上茶。 看着众人都不开口，气氛有些凝重。 卫宁笑道：“今儿是怎么了，也不见啸林和阿敦去校场“找茬”。曼娘织娘也没有去书阁看书，其他人也没去练功，倒是来了我这里。怎么，我这儿挖出宝贝了不成？” 她难得说笑，倒是说的众人都笑了，一扫沉闷。 片刻笑罢，啸林这边六人齐齐起身离座，并作两排，跪倒在卫宁座前。 不等她开口，啸林抢先道：“我兄弟姐妹六人，诚心投入仙子座下，望仙子收容。以后鞍前马后，甘效犬马，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话音未落，其余五人接口道：“鞍前马后，甘效犬马；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六人同时顿首于地：“望企仙子见容收留。” 早在六人跪倒在地时，卫宁和常青一众也都站起了身。 听了六人的肺腑之言，余众尽皆动容。 卫宁立时上前去扶，六人却不肯起身，只等灼灼的看着卫宁，等她开口。 卫宁直起身，看着六人，郑重道：“多承不弃，木卫宁幸甚至哉！” 六人大喜，立时再拜，“属下见过尊主。” “起来吧。”宾主名分已定，卫宁也不做作，回身坐在主位。 见天狼和他们一一厮见、寒暄，便吩咐左右去叫天枢等人来见见同僚。 转头却见常青他们尴尬的立在厅侧，与这里一派欢喜的气氛格格不入。 卫宁止住拉着天狼不住说话的啸林和阿敦，示意他们退在一旁。 天狼最是眉眼通透，立刻拉着两人退在一旁。 织娘也不遑多让，紧随其后，引着翩翩她们站在他们后面。 一时间，厅内静了下来，众人都看向常青他们。 卫宁还没开口，就见常青挽着曼娘，玄墨拉着采澜，昭怀随在一侧。 五人也如啸林他们一般，跪倒在卫宁座前。 常青抱拳道：“多谢仙子款待，我们厚颜叨扰多日，现下也该告辞了。桃花林对曼娘有救命之恩，日后仙子但有驱策，常青万死不辞。” “我等皆万死不辞！”玄墨、昭怀沉声接口。 他们这一跪，卫宁也就绝了招揽他们的心思，只是心下惋惜而已。 虽然不知玄墨、昭怀有什么苦衷，却也不难猜。 只怕是和天庭大有干系，否则以他们几个的心智本事，怎么会到现在还不能化解。 他们既没有刻意隐瞒别情，假意投靠以求庇护；也没有虚以委蛇，诓骗她木卫宁；更不是厚颜无耻，骗吃骗喝的小人；又是这样义气深重，倾心相护…… 他们的所作所为，着实让卫宁心下有些佩服了。 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露。 卫宁起身去扶，“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往这里跪，这里又不是灵泉福地，占便宜么？都起来。” 常青他们虽然不愿意起，却架不住卫宁坚决。 天狼等人更上前帮忙，七手八脚的把他们扶了起来才算。 因着卫宁的打趣，众人面色也不复之前的沉重，却也是满面羞愧坚决。 仿佛只要她应一声，他们就立刻远走天涯，此生不复相见一样，看的卫宁好气又好笑。 没等她说话，脚步声响，天枢他们到了。 几人已经知道啸林他们相投的事，都是心中欢喜。 眼下却见厅中气氛不似他们想象的那般喜庆，情知有异。 众人不敢多言，见礼后退在天狼他们身旁。 厅内人虽多，却是鸦雀无声。 第197章 折中法 卫宁一一扫过常青他们，眸色越来越淡。 “难道在你们心中，我木卫宁是这样霸道量小的人。这世间但凡我诚心相交的就是要逼迫他们入伙，如有不从，就翻脸不认人吗？” 卫宁的声音很淡，语气却前所未有的重。 众人听得一愣，常青他们立刻重新跪倒在地，顿首不已，愧悔无地，“仙子何出此言，岂不是要折死小妖们吗？” 天狼他们也是肃然躬身，不敢言声。 转身不再看他们，卫宁缓缓在厅内踱步，“你们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以你们为友，你们却视我如凶兽猛禽，避之唯恐不及。” 停在阿敦身旁，卫宁转身看着他们继续道：“既然你们如此看待我，却又眼看着你们的兄弟朋友拜在我的门下。那你们的义气又去哪里了，不怕我这霸道量小的凶兽猛禽哪天害了他们吗？” 几人转身朝着卫宁再次跪倒，只连称不敢，间或夹杂几声哭腔。 啸林看的不忍正要上前求情，被天狼一把抓住，冲他摇摇头，啸林只得暗自苦忍。 玄墨猛地抬头，沉肃的面上满是惊痛，“仙子如此说，却不是要逼死常青哥哥。他对仙子既感且佩，早有相投之心。只因念着小妖的心结旧仇，不忍让我兄妹独身漂泊四海，才……”他像是说不下去了。 出乎意料的，却见昭怀接口道：“仙子又何必正话反说。我也是有心结难解，既不愿违心相投仙子，又无法厚颜领受仙子的知遇之恩。左右为难之下，实在在这人间仙境坐立难安。只想离了此地，再不让仙子费心周全之余，又因我们而为仙子引来祸患。我们哪怕离此千万里之遥，也对仙子心存感佩。但有一息尚存，只要仙子召唤，定然万死不辞。只是常青大哥重情重义，大嫂夫唱妇随。一心要与我们同甘共苦，才不得不忍痛请辞而去。大哥大嫂相投之心丝毫不弱于啸林大哥他们，望仙子体谅见容。昭怀就此拜别仙子，拜别大哥大嫂，拜别众位兄弟。” 边说，边向卫宁和常青、蔓娘以及肃立在一侧的天狼他们各磕了个头。 玄墨立时拉着彩斓学着昭怀，连磕三个响头，三人陆续爬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去。 昭怀来了月余，从没见过他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 话一说完，他起身就走，玄墨兄妹紧随其后。 常青他们一时愣怔，竟然忘了去拉他们，眼看着他们大步走远。 “站住。”卫宁厉喝一声，厅内众人尽皆回神，昭怀他们也不禁停下了脚步。 众人皆是心下一肃，天狼等一众旧人尽皆惊惧，只因从未见过卫宁这般声色俱厉。 “你们所谓的心结旧仇我并不知道亦不想问，却也不难猜到与天庭有关。是你们认为我木卫宁是非不分，还是胆小怕事。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信我，大可以藏在心底，长长久久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兄弟朋友。如果你们信我，无论是哪位高官、谁家权贵，我也定为你们讨回公道。这万丈红尘中，我不知道有多少冤魂多少委屈，也不认为自己有本事管尽这世间不平事。但我却能保证，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不会袖手。我自认是个护短的，无论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属下，只要我承认了，那便是我要护着的人。”一番话说的众人尽皆动容。 她缓步踱到他们身后，“虽然我的朋友并不多，但我却深知为友者当如何。你们三个这样一走了之，可想过常青夫妻会怎么样；又可曾想过啸林他们的担忧不舍？还有我，虽然咱们相识不久，我却认为和你们一见如故。于你们，那些俗物或许珍贵难得，于我却是稀松平常。我以平常之物相赠，却让你们不能承受。朋友之交，贵乎知心，何必在乎些许身外之物。与情谊相比，不过是碎石泥土罢了。你们今天却舍本逐末，为土石而舍情谊，实在是愚不可及。你们如此这般，不仅是看轻了我，更是看轻了你们自己。也可见，你们根本没有认我为友。否则怎会认为你们以诚相待，我却只能回报虚情假意。” 说到最后，卫宁不禁自嘲的摇摇头，满面失望的偏过头去。 一番话说的五人尽皆低头，满面愧色却也诺诺难言。 常青夫妻迎上前，几兄弟相视苦笑。 蔓娘上前一步道：“仙子言重了，是我们想岔了，着实是枉作小人，委屈了仙子和众位兄弟朋友的一片心。我们在这里赔罪了！” 说完团团作揖，常青他们几个紧随其后。 众人哪里会与他们见怪，忙还礼不迭。 只有卫宁不为所动，理都不理。 常青他们面有不安，却不知如何是好，只看向天狼他们。 天狼笑着看向站在他们中间最矮的宝儿，大家会意，都笑着去看她。 宝儿却毫无所觉，只奇怪的左顾右盼，看看常青他们，又看看卫宁，小脸上似有愁容。 还是站在她身侧的晟锋，拍了拍她，向她一指卫宁，示意她上前。 宝儿看了一圈众人，眨了眨眼，向大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才几步窜到卫宁身侧，拽了拽她的袖子，“娘” 不应 她再拽了拽，拉长音调：“娘……” 还是不应 她于是拽着袖子，左右扭动个不停，还用腻死人的声音道：“娘……啊……”叫的百转千回。 听的众人忍笑，便是愁肠百结的昭怀和玄墨也忍不住开了颜。 卫宁再忍不住，好气又好笑的低头看她。 见她满脸是笑，忍不住伸出纤芊玉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呦！”。 宝儿却似被大力推了出去一样，踉踉跄跄的向后跌去。 被开阳接住后还装作虚弱的倒在开阳身上，哀声道：“哎呦，脑门上被戳了个窟窿啊，完了完了，变丑了。”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笑过之后，有什么不快也都忘了，大家于是重新坐好用茶，厅内气氛甚是轻快。 看着已经恢复从容的常青等人，卫宁故作严肃道：“承蒙不弃，你们既然认我这个朋友。我就讨一回嫌，替你们做一次主。” 说的常青等人苦笑不已，抱拳讨饶。 卫宁这才开颜，笑着道：“蔓娘身有陈疴，无法立时治愈，只能慢慢调理。我问过开阳，她说至少需得三年。所以，三年内你们不能离开。你们也别闲着，三年时间不长却也不短，只要你们用心，定能有所突破。如此一来，你们日后行走三界，也能更从容一些。有什么旧怨，凭着自己的本事了结了，也不是空想了！” 卫宁话中的意思，除了年幼的彩斓，其他四人都听懂了。 不禁激动万分，满面惊喜，蔓娘更忍不住红了眼圈却笑得开怀。 几人感激不尽，却也不虚言推让，只感念于心，以图后报罢了。 第198章 变故生 了了常青、啸林他们的心事，大家都安心了不少。 略寒暄几句后，啸林才在织娘的提醒下起身秉道：“尊主，属下高兴糊涂了，忘了咱们还有万余兵马屯于林外，还请尊主处置。” 卫宁不禁失笑，能有这么多兵马，却还是这样大大咧咧。 “先不折腾他们了，你们几个一起过去，细细甄别一番。有不愿来归的就放他们离去，心术不正、身有劣迹的不能留下。” 啸林等六人尽皆起身领命，正要离去，常青、玄墨、昭怀也自请前去帮忙，蔓娘、彩斓也是不甘落后。 卫宁只留下了蔓娘让她回去歇息，余者让他们一起去了。 之后又打发了天狼他们各自去忙，宝儿也没有落下。 须臾之间，之前还熙熙攘攘的大厅，只剩下卫宁一人高居首座。 不自觉的，她长出一口气，忍不住摇头失笑。 静坐片刻，卫宁抬手去拿茶杯，却觉出袖中有异，这才想起杨戬的信来。 立刻取了出来，拆封来读。 却是杨戬写来报喜的，说他凑巧又和三首蛟打了一场。 不仅胜了他，更领悟了不少道理。 不过巴掌大小的薄绢，字数不多，言辞间欢喜无限，卫宁却觉出一丝违和之感。 这字里行间笔锋滞涩，隐含戾气，卫宁看的凝眉，直觉不妥。 她随手收起了信，细细思量。 猛地，卫宁站起身，面有惊色。 “不好！”杨戬天生个性狷狂，更是固执。 之前他虽然苦练本领却无从考证深浅，只怕心中没底，更有她在一边看着，出山救母之事也只能深埋在心底。 如今，她离了昆仑，玉鼎真人只怕管他不住。 又有三首蛟这个之前的强敌佐证，他久久压抑的渴望，再没人能阻止了！ 卫宁心里忧急，在厅中来回踱步，苦思对策。 他少见的写了信来，一是向她报喜，一是向她宣告。 一念至此，卫宁顿住脚步，阖起双眸，掐指细算，面色渐渐凝重。 哪吒再次遭难陷入沉睡，他却还是找到了桃山。 估计是束手无策，之后又离了桃山，去了乾元山，眼下人还在乾元山。 五指握拳，卫宁睁开星眸，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来人，速传天狼、天枢、晟锋、天权来见。”卫宁冷声下令，自有人接令匆匆而去。 不片刻，所传的四人鱼贯而入。 待他们施礼后，卫宁依次下令，“晟锋，你即刻动身，去乾元山金光洞。找到杨戬，让他不要冲动行事，我必定让他如愿。如果他信我，让他在玉泉山等我的好消息。如果他冲动行事，毁信弃诺，我不会再认不信我的人为友。” 顿了顿，又叮嘱道：“那里只怕有天兵天将出没，你要谨慎行事，不要被抓到把柄。我不想也不能与天庭撕破脸皮，你明白吗？” 晟锋听的面色一肃，沉声应是。 卫宁不禁心下暗叹，晟锋并不是最适合的人选，他与杨戬不知为何总有些互相看不顺眼。 只是他沉稳机敏，最会随机应变，眼下她与天庭关系有些尴尬，更有大金乌夹在中间，她再选不出旁人。 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卫宁忍不住叮嘱道：“你切记言辞婉转恳切一些，务必要带回他的回话。如果他不在那里，你就候在那里。除非我招你回来，只有见到他的人转告了我的话，带了回话才能回转。” 晟锋面上困惑之色一闪即墨，还是沉声应了声是。 知道晟锋做事可靠，卫宁放下一半的心。 又吩咐天权道：“你也即刻动身，往玉鼎真人处去一趟，问明白杨戬的打算计划。这不是玩笑，让他务必说清楚讲明白。问清之后，你不要多留，即刻回转报给我听。” 天权肃然抱拳道：“遵命。” 点点头，卫宁挥挥手，“你们去吧，路上小心。” 两人毫不迟疑，立即告退离去。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卫宁对肃立在一旁的天狼和天枢道：“我要出去一趟，林内的事你们多留心，我会尽快赶回来。” 二人躬身应是，卫宁挥手让他们下去。 长出了口气，卫宁一个旋身，人已消失无踪。 腾云驾雾不过餐饭的光景，卫宁已落在桃山山脚下。 落地前，她已经使了隐身法，倒是不担心给守山的天将看到。 看着这座高山，卫宁不禁叹了口气。 手臂一挥，眨眼之间，人已经出现在了瑶姬身处的水中石台上。 瑶姬正在兀自愣神，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一激灵，猛地抬头。 认清来人，她惊喜不已，“卫宁！” 她抬手想去拉她，却被锁链所绊，身子晃了一晃就要摔倒。 卫宁立刻蹲下身，抓住她的手，帮她稳住身形，笑道：“是我。” 不等她再开口，瑶姬激动地抓紧她的手，“二郎，二郎，我见到二郎了，他没死，他真的没死。谢谢你卫宁，谢谢你！” 说到最后，忍不住喜极而泣，面上却是笑意不减。 见她终于不再是之前那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卫宁也为她们高兴。 安抚的轻轻拍着她的手，柔声劝道：“是，二郎没事，他已经长大了，更学了一身的本事，再没人能伤到他了。还有三儿，她也没事，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和你一样美丽。” “好，好……”瑶姬满心欣慰，泣不成声。 她被废去了法力，又被手铐脚镣的锁在这里不见天日数年之久，身子有些虚弱。 眼下心情激动，不一会儿，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卫宁连忙帮她抚背顺气，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 还没等开口，瑶姬抓着她的手猛地收紧。 她瞪大眼睛，惶急道：“快，卫宁，阻止二郎，别让他来救我。只要他们兄妹好好活着，我没关系的。一定要阻止他，他们要害他，要害他呀，阻止他……” 她语无伦次，却是满满的爱子之心。 轻抚着她的后背，卫宁柔声道：“瑶姬，冷静点，二郎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知道她心绪不稳，卫宁不断地用柔和的语调重复着。 瑶姬紧紧的盯着她，半晌才如释重负的笑了，喃喃道：“谢谢，谢谢……” 好半晌，瑶姬才再次平静了下来。 卫宁松了口气，取出一瓶甘露，小心的喂她喝完。 瑶姬长长的出了口气，眸中总算有了神采。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卫宁，“卫宁，我们实在是累你太多，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摇了摇头，“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瑶姬，时间紧迫，我有话要和你说，你细细听着。”卫宁放缓语气，务求让瑶姬听明白。 瑶姬点了点头，也不插言，只等她开口。 “我已经派了人去寻二郎和他师傅，希望能阻止他。可是你应该清楚他的固执，我也没把握能拦住他。所以，瑶姬，等他再来见你，你一定要劝他离开。告诉他，我已经有办法救你出去了，快则数年，迟则百载，必定让你们一家团聚。让他一定要信我，不要冲动行事。如果造成不可收拾的恶果，到时就悔之晚矣了！”卫宁一气说完，语速不快，但其中的郑重不容忽视。 瑶姬听得认真，眸中异彩连连，面上神色变幻不定，既惊且喜，乍喜还忧。 卫宁话音方落，她就重重点头，眸中满是决绝，“好，我一定把你的话告诉他，劝他离开。其他的，就全靠你了。卫宁，我没有关系，请你一定要帮我保住他们兄妹，求求你。” 知道她现下如惊弓之鸟，对天庭满心惊惧，只一心想保住一双儿女就满足了。 归根结底，有天条在上，估计没人能信她的话了吧。 卫宁暗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心中已有定计，却也不敢说有十成把握。 “瑶姬，我不是虚言相欺，而是已经有定计。不说十成，总有八成的把握成事。为了你们母子三人能平安团聚，你一定要劝住他。”卫宁郑重劝道。 见此，瑶姬满面惊喜，连连点头，“我一定劝住他，一定劝住他，卫宁你放心。” 见她像是信了，卫宁松了口气，提在半空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正事说完，两人于是对坐在石台上说了点别情。 大多是卫宁在说，说二郎和三儿的趣事，瑶姬听的认真，满面疼爱欣慰。 知道她身子虚弱，卫宁没有久留，很快便起身告辞。 瑶姬虽然不舍，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没有虚言挽留，只嘱她路上小心。 卫宁应下，给她留下数瓶甘露才旋身离开。 第199章 桃林中 回到桃花林的时候，日已过午。 卫宁刚在厅内现身，就见天狼正在厅内来回踱步，面色忧急。 一见卫宁他登时大喜过望，几步迎上前来，“尊主总算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一听他的话就知有事，卫宁开口问道。 “尊主，大金乌殿下来了。”天狼简明的一句话交代清楚。 不会是又被他发现了什么吧？ 卫宁心中有鬼，一面想一面问道：“来了多久，人在哪里？” 顿了顿，不等天狼开口，又接着道：“来时面色如何？” 天狼正要答话，却被岔开，最后一个问题更问的他一怔。 旋即垂首道：“来了有半个多时辰，眼下正在园后桃林中。大殿下从来威严，属下无能，看不出不妥。” 胆量见长啊！ 听出他语中的促狭之意，卫宁松了口气之余，忍不住嗔了他一眼，“知道了，你去忙吧。” 看着他状似恭谨的退出门去，正一脚跨过门槛，另一脚抬起之际，卫宁突然出声，“对了，不论晟锋、天权哪个回转了，记得立刻来报。” 看他脚下一顿，险些绊着，卫宁眸间的笑意一闪即墨。 也不等他回话，就转身回了内堂。只留下哭笑不得的天狼在那里愣怔了一会，才去忙了。 草草梳洗了一番，卫宁便往小桃林去寻大金乌。 还怕他等急了，原来人家正在属于他的那间茅屋中，好梦正酣。 只见他仰躺在榻上，面上盖着她放在外面石桌上的那卷书简。 一臂横在胸腹，一臂伸到头顶，正自惬意的打着小呼噜。 却是被也不盖，靴也不除，还穿着一身盔甲，也不嫌硌。 卫宁扶着门，只觉心下涌起一丝酸楚，也不知道他倒是困了多久，竟然这样也能睡过去。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见他没有要醒的迹象，卫宁轻轻拿走他覆在面上的书简。 看着他睡得安详的面庞，不禁想起天狼方才的促狭之语，忍不住有些好笑。 却怕扰了他的好梦，也不出声，只纤指轻指，将他的盔甲、战靴一一褪下，这才拉了他身侧的薄被给他盖上。 这一盖却见他胸腹猛地一动，卫宁手上一顿，心下生疑，转头去看他的脸。 只见他虽是眼皮紧闭，睫毛却动个不停，嘴唇也微抿着，似乎在轻轻抖动。 卫宁瞪了他一眼，见他还在装，立时将抓在手中的被子往他头上一扔，一掌就狠狠劈在他的肚腹上。 直劈的大金乌“噗”的一声坐了起来，卫宁顺势一拧身反剪了他的右臂，压制着他将头埋在两膝之间。 虽是这般情状，他居然还在闷笑。 卫宁气结，手上使劲，“你还敢笑。” “哎呦呦，手要断了，疼死了，仙子饶了小的吧！”大金乌的求饶声不小，却是语调怪异、满带笑意。 “你……”卫宁哭笑不得，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个无赖模样，听过他如此的怪声怪气。 这老实人作起怪来，着实是让人气不起来。 卫宁假装气恼的甩掉他的手臂，轻哼一声甩袖而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远去，半晌，大金乌才拉掉蒙在头上的被子，坐直了身子。 一眼扫过，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大金乌松了口气，随即又长出了口气。 两手连连拍着面庞，他这才觉得似乎脸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他身为神仙，本来就无需像凡夫俗子一样每天酣睡补充体力，更何况他可征战多年，几乎从不放松的大金乌神将。 只是在这清凉幽静的桃花林，在这间属于他的屋子里，他的心神分外放松，少见的疲惫竟也寻了来。 左右卫宁未归，他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顺势小睡片刻。 他早在卫宁塌入了桃林时就醒了，千万年的警惕之心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容他失去意识。 本该立时起身整理仪容，才不失礼。 他却鬼使神差的想装睡作弄卫宁一下，天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这种略带童趣的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装的太像了，她不但没看出来，还担心他睡得不舒服，帮他除了盔甲战靴。 这些就已经让他心如鼓擂了，她居然还微微俯身去扯他身侧的被子。 闻着近前的馨香，他脑中轰的一声，只觉面上似火烧一般，烫的烧心，一时间思考不能，僵直了身子。 只本能的闭目装睡，不敢去看卫宁。 哪知他心中激荡，漏了行迹，被她一眼看穿。 肚腹突遭重击，卫宁羞恼之下下手不轻，疼痛让他一瞬间理智回笼。 他却顾不得去管疼处，只觉羞窘的恨不能钻进地底。 他无比庆幸卫宁用被子蒙住了他的脸，否则，他此刻一定掩藏不住满目的情义。 定定的看着床尾木架上挂着的盔甲，大金乌只觉平日里如玄铁一般冷硬的心如同浸在暖融融的水中一样似乎全身都被暖热了。 感觉面上到刚刚淡下去的滚烫又卷土重来，大金乌猛地甩开身上的被子，一下子光着脚跳到了地上。 使劲捶了捶擂鼓一般的胸口，重重的吐纳几次，才渐渐静下心来。 平静了片刻，他连忙过去着甲穿靴，卫宁还在外面等着，再耽搁，就说不过去了。 大金乌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甲，一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因为此刻他脑中唯一的念头竟然是深深庆幸自己的肤色够黑，否则被卫宁看到，他哪里还有脸见人。 穿了半天穿的乱七八糟，他这才想起自己可以随手一指，瞬间就穿的整整齐齐的。 大金乌直觉不妙，现下他心神恍惚，难以静下心来。 他立刻下了决心，早早告辞离去，否则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 主意打定，他也收拾整齐了，站在门前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恢复了严肃的面孔，这才大步朝外走去。 果然，卫宁正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喝茶。 见到真人，大金乌那颗飘在半空的心却一下子落回原地了。 唇角忍不住弯起，久久不曾归位，从来冷肃的面上一派柔和温暖。 “你舍得醒来了”听到脚步声，卫宁放下茶杯，语气中有一丝不忿。 走到石桌前，大金乌随手拿起另一杯茶一口灌下。 看着卫宁少见的像宝儿一样别扭的偏过头，故意不看他。 大金乌忍不住笑意加深，立刻执壶给卫宁续水，故意带着一丝小心，“是是是，是我错了，仙子大人大量别和小的一般见识。来，我敬茶赔罪，仙子请千万赏脸。” 卫宁顾不得闹别扭，惊异的转头来看他，见到他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意，正微弯着腰，捧着茶杯等她接过。 “你……”卫宁颇为受惊，无话可说，终于忍不住掩唇大笑。 见她展颜，大金乌顺势坐下，“好好好，笑了就好，也不枉我扮丑逗趣了。来，快喝了茶，我就更放心了。” “我，我还以为你被我打傻了，换，换了个人似得。”卫宁笑的直喘气，果然老实人难得逗趣，一逗趣却是要逗死人啊。 见大金乌端着茶杯不放下，她好气又好笑的接过来，待喘匀了气这才一口喝下，“算了，这次饶过你，下次再敢作弄我，我可不饶你。” 大金乌当然是应声不迭，两人说说笑笑，好不融洽。 可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幕温馨和睦的景象深深刺痛的一个人。 杨戬隐身在桃林深处，目睹了一切。 看着卫宁温柔的为大金乌去甲盖被，看着两人嬉笑打闹，看着大金乌面上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看着两人默契无比的相处场景…… 杨戬几乎咬烂了嘴唇，眼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第200章 决心下 却说杨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原来是因着之前卫宁派晟锋去乾元山寻他。 彼时他和杨婵正对着一块坚硬无比、无坚不摧的金刚石束手无策，心急如焚。 听了晟锋传的话，已经急的要火上房的杨戬仿若抓住的救命稻草一般，连连追问。 终于确定是卫宁亲口承诺的，兄妹两个几乎喜极而泣。 杨戬本来是要马不停蹄的赶来青城山和卫宁确定一下，却又因着晟锋事一办妥就即刻告辞，而两人又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他没有跟晟锋一起出发，而是多留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匆匆动身。 但是因为他法力高于晟锋，又心急似火，终究是让他后发先至。 时隔数年，杨戬对桃花林的印象只有那一小片桃林。 加上他此刻心中像是有火在燃烧，于是没有去前面新建的园子，而是从云上直接落到了林间。 故地重游，就是杨戬愁肠百结，也不禁一时间迷了心神。 没等他回过神，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蓦地惊醒，这脚步声他听了好几年，顿时喜笑颜开的看向另一侧的小径。 来人正是卫宁，还没等他现身，她就径自往茅屋去了，并没有察觉他在。 他身处的位置正对着卫宁进的的那间屋子的窗户，恰好，窗户大开着。 然后，他就将那一幕幕锥心刺骨的画面尽收眼底。 从来沉稳有力的双手不停地在微微颤抖着，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没有冲出去。 本能的，他蹲下身子，控制住了自己的吐纳。 让自己融入成了这桃林里的一株草木，直到离开都没有暴露行踪。 这边厢，两人难得的斗气总算了结了。 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有人来报卫宁，晟锋回来了。 卫宁眼前一亮，却只点点头就挥手让人退下。 晟锋这么快回来，肯定是见到了二郎，也把话带到了，卫宁忍不住松了口气。 情况总算还不是太坏，她只担心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急性子跑的抓不住人。 这样的话，她就是有办法解决也怕他中途坏事。 依他的性子，惹出来的事只怕小不了，到时她就是想转圜都难了。 边想边随手去拿茶杯，却没注意茶剩下半盏，而且已经凉了。 被大金乌一阻她这才回神，见他也不多问，只执壶为她续茶。 卫宁心下微哂，却忍不住笑了。 大金乌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而且他自己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打定了主意早早告辞。 现在见卫宁有事，就立刻提了来意——玉帝王母催她回天，让她有所打算，旋即起身告辞。 卫宁心里有数，点头应下，也不言谢，一切尽在不言中。 知道他杂事缠身，也没虚言留客，起身相送，只嘱咐他一路小心。 大金乌一一应下，这才飞身离去。 看着他离开了，卫宁立刻转身去见晟锋，由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发现藏在林中的身影。 也是机缘凑巧，卫宁匆匆来见大金乌，心思起伏，所以没有察觉到有人在。 而大金乌难得放松自己休息，虽然没有放松警惕，却也不是全神戒备。 更何况眼下桃花林门下人数渐增，有些微动静不足为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两人又闹了那么一场，大金乌心神不宁，卫宁也好气又好的和他‘闹别扭’，自然都没有发现刻意隐藏行迹的杨戬。 当然，这也与杨戬法力大成不无关系。 当桃林中只剩下了杨戬一个人，过了许久，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扶着树想站起身来，这才发觉因为一直蹲着，腿麻的厉害，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他苦笑一声，索性松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顺势躺倒在地。 双眸无神的看着头顶的枝叶、花朵和远处的青天白云，仿似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杨戬一动也不想动。 他从未如此刻一般清楚明白的认识到，他和大金乌两个人，在卫宁眼中的区别。 一个，是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并且在不停地给她找麻烦，等着她照顾、护佑的傻小子、懦夫。 一个，是默契无双，可以生死相托、并肩作战的战友、知己，甚至是…… 想到那个可能，杨戬五味杂陈的心瞬间被酸涩溢满，甚至都漫到了他的眼中，几乎流出来。 他狠狠的用袖子抹了抹双眼，攥紧拳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却是事实。 他这次急匆匆赶过来，不就是要让卫宁帮他救母亲吗？ 他居然这么没用，连救母亲的本事都没有，只想着靠卫宁费心筹谋、出手相救。 这样的他凭什么为母亲、妹妹撑起一片天；又凭什么找大金乌、找天庭报仇；更凭什么获得卫宁的心。 想到这里，杨戬一下子瞪大眼睛，双拳慢慢攥紧，他直直的看着上方，面上白的吓人，眸中的决绝更让人心惊。 猛地坐起身来，他一拳砸到地上，溅起草屑浮尘无数。 狠狠的喘着粗气，杨戬绝对不会相信，只要卫宁没有亲口告诉他，他绝对不会放弃。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靠自己的本事劈开桃山，救出母亲。 向卫宁、向天庭、向所有人证明，证明他杨戬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孱弱渺小、无助群能的凡人傻小子了。 他已经长大成人，更学得一身本事，足可以劈山救母、踏平天庭。 这一刻，这冲天的戾气，再没有人呢能压制阻止的了了。 第201章 石斧出 卫宁细细问了晟锋经过，得知二郎他正和三儿一起想办法将得到的一块金刚石炼化成石斧，想要用那石斧劈开青城山救出瑶姬。 却是不得其法，一时之间难以炼化。 听到这个，卫宁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 只要石斧没炼化出来，没有趁手的工具之前，二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知道他对她的承诺非常感兴趣，卫宁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继而又奇怪的问道：“那他怎么没有与你同来？” 晟锋恭谨的回道：“杨公子只说他知道了，就让属下速速回转，并没有提到要前来，或许是他要思量一番才能决定。而且那乾元山也不甚太平，他暂时只怕不好轻离。” 细细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听到最后，卫宁一挑眉，“哦，乾元山那边是什么情形？” “听杨公子杨姑娘话中的意思，哪吒将要苏醒，需得施法。而且乾元山有天兵天将驻扎出没，属下还看见了貌似大殿下兄弟的人。”晟锋言简意赅的答道。 卫宁恍然大悟，看来是他们要救回哪吒。 这样起死回生的方法，本来就算得上是逆天而行，很难成事。 更不用说，哪吒在塑身期间还受了一次波折，只怕更增难度。 幸好哪吒有他师父太乙真人在，难归难，总是还有希望在。 只是这样的行为肯定既费时间，更费法力，施法者一定要全神贯注才行。 如此一来，必需要有人给太乙真人护法。 否则，万一有人中途打断，那师徒俩只怕都有性命之忧了。 更何况天庭还在追踪三儿，哪吒也是钦犯。 天庭的人寻到了乾元山，又怎会找不到金光洞。 眼下二郎要给太乙真人护法，应付天庭追兵，只怕暂时离不了乾元山了。 如此一来，中间有了迟缓，卫宁总算放下了心。 没过多久，天权也回来了，细细秉明了他问来的情况。 原来是玉鼎真人指点杨戬要怎样炼化金刚石的，可惜他难以静下心来，炼化不了。 他也劝过杨戬不要操之过急，要用爱心慢慢炼化。 水滴石穿、水到渠成，这才是正道。 可惜杨戬心急如焚，根本听不进去，他连一天都不想等。 后来想到了杨婵，于是去了乾元山寻杨婵帮他炼化。 这样就和晟锋的话对上了，卫宁点点头，让天权下去休息了。 她站起身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慢慢踱到窗前。 外面已经是金乌西斜，天边的红霞分外灿然。 玉帝王母已经几次催促她回去了，之前她离开天庭的时候，答应过除了昆仑山不会在凡间其他地方滞留的。 眼下她这也算是阳奉阴违了，虽然不算是大事，可要是天庭真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 而且，杨家的事要尽早解决才能不留后患。 所以，她要抓紧时间，尽快将桃花林的事处置好。 透过忽浓忽淡的云层，杨戬眷恋的看了一眼那片如云似霞的桃林，终于一咬牙转身快速离去。 他匆匆赶到乾元山，对着满目问询的妹妹什么也没说，只随口敷衍了过去。 说虽然有卫宁帮忙，但他们身为儿女不能什么都不做。 然后就拉着妹妹，急着要炼化金刚石。 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之气，杨婵不敢多问，只顺着他和他一起施法。 只可惜，因着杨戬心浮气躁，两个人费了三天时间却没有丝毫进展。 杨戬狂躁不已，如困兽一般走来走去。 杨婵叹了口气，忍不住劝道：“二哥，我们是修道之人，心境平和是最要紧的。以你此刻的心境，我们只怕难以如愿。” 她站起身，温声道：“我们暂时停一下，你先让自己静下心来。然后，我们再试着炼化吧。我先去看看真人和哪吒兄弟。” 说完，就转身回了金光洞。 杨戬被妹妹说的呆怔当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苦笑着叹了口气。 一撩袍他盘膝坐在了金刚石前，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死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胸中的浮躁之气淡去不少，这才慢慢闭上眼睛，很快便入了定。 他这一入定就是将将一个月的时光，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不止如此，他还觉得自己的力量似乎更强大了一些。 这意外之喜让兄妹俩非常开心，两人也不耽搁，立刻再次携手施法。 这一次再不像之前无功而返，而是成绩斐然。 不到一个时辰，金刚石就缩小了一半，显露出了细腻光滑的内胆。 兄妹两个喜出望外，只觉得一家人团圆就在眼前了。 两人迫不及待的再次施法，想要尽速炼出石斧。 没想到，这次他们连着试了两次都再无寸进。两人既奇怪又有些丧气。 杨戬想了想，最终带着那块即将成型的金刚石去玉泉山寻自家师傅想办法。 看着心浮气躁、急不可耐的徒弟，玉鼎真人也不禁叹气。 他劝杨戬：只有被时间考验过的真爱，才能化开桃山，而这时间可能要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所谓事缓则圆，欲速则不达。 杨戬一听就急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再受百年、千年、万年的苦痛呢！ 看到母亲受那样的苦，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愧为人子了。 如今他学艺有成，哪怕是死，也要救出母亲。 他满腔愤恨，满眼忧急，激动之下忍不住一拳砸向身侧的金刚石。 没想到的是，这意外的一击竟然就将那坚硬无比的金刚石砸的一寸寸皴裂开来。 待碎末尽落，一柄晶莹剔透的金刚石斧出现在石台上。 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费尽心机也炼化不出的石斧出现在面前，杨戬不禁喜出望外。 他小心翼翼的抚上石斧，猛一用力已经执斧在手。 看着这寒光四溢的石斧，杨戬只觉瞬间有了底气。 胸口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一下子冲上了脑门，不自觉的攥紧拳头，他猛地转身就要冲出去。 却被玉鼎真人用难得严肃低沉的声音留住，杨戬顿住脚步，回头去看师傅，却见从来都是言笑晏晏的师傅难得满面沉肃的看着他。 玉鼎真人见他回头，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 一开口，语调是少有的低沉肃穆，“心碎了，里面包裹的只有仇恨，我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用它去救母。” 杨戬听了师傅的话，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石斧。 他想了一瞬，最终还是坚决道：“师父，母亲仍然在桃山下受苦，杨戬为人子女，无论成败与否，都必须要去试一试。” 听到他的回答，玉鼎真人叹息着别开目光。 杨戬向师傅点点头，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却又被哮天犬拉住，执意要与他一起共患难。 看着这个一根筋的傻狗，杨戬既感动又无奈。 心知跟他说不明白，又赶不走，所以也不赘言，就任由他跟着了。 玉鼎真人看着两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忍不住追出去几步，最终还是失望的停下了脚步。 第202章 定职司 时间紧迫，第二日卫宁就将正统道家修炼的法门一一送到了啸林他们十一人的手上。 他们的修为她从一见面就看出来了，有高有低，可惜都是野路子，杂而不精。 其中啸林、常青、玄墨和昭怀早已修炼到了太乙散仙的最高修为，却修炼不得其法，迟迟得不到突破。不然以他们的资质勤奋，太乙玄仙不好说，太乙真仙还是没问题的。 而阿敦、织娘、曼娘三个则是刚刚达到太乙散仙的境界，只是曼娘久病缠身，法力差了另两人不少，身法武技也荒废的差不多了。 其他四个丫头也都修炼到了真仙境界了，以他们的天赋和努力，在妖族算得上是有为之士了。 如果他们十一人尽皆拜入门下，那实在大大提升了桃花林的实力。 眼下虽然有缺憾，却也算得上是实力大增了。 只是他们终究是野路子出身，修行艰难。 就算将来卫宁助他们渡劫飞升，日后的修为进境也会大打折扣、事倍功半。 所以她先要引导他们走上正途，筑好根基。 这样他们以后修炼才能一日千里，事半功倍。 啸林他们当然是喜不自禁，常青他们惊喜之余却也分外愧疚，大家都是感激不尽。 卫宁却是不容他们推辞客气，只细细点出了其中的窍门关键，让他们用心修炼却也不得冒进。 如果有不懂的，问她或是天狼他们都可以。 随后又派了忠恕、义释、天枢、晟锋四个人，协助啸林他们整编他们带来的万余兵马。 众人不敢懈怠，领命而去。 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甄别出了近七千人编入了桃花林军中。 这样一来，桃花林的总兵力就已经过万。 为了尽速融合新旧兵马，在征询了忠恕他们主将的意见后，卫宁最终决定将原有兵士和新加入的兵丁打乱原有编制重新编排。 最终，将桃花林的兵将分成了五营，包括宿卫营和四个战营。 宿卫营，统辖两千人，由天权、啸林为主将，昭怀、堇芷为副将，负责戍卫桃花林。 第一战营，统辖两千人，以忠恕为主将，天玑、玄墨为副将。 第二战营，统辖两千人，以义释为主将，天璇、常青为副将。 第三战营，统辖两千人，以天枢为主将，织娘、柔巽、静离为副将。 第四战营，同样统辖两千人，以晟锋为主将，阿敦、翩翩为副将。 正是开创基业的时候，没人能闲下来。 剩余的人，彩澜分去辅佐摇光，另外统领剩余的三百余人为卫宁的护卫。 曼娘也没有闲着，被派去协助开阳管理药房事宜，正好公私两便。 而宝儿则被卫宁安排下去，每天轮流跟着羽枫、开阳他们学学人情世故、医学药理。 眼下兵营已经重新编排，比之前更郑重严肃，当然不能再让宝儿去军营了，就是静离、柔巽两个也是跟着学的。 卫宁原本没有想着要给常青他们分派任职事务，名不正则言不顺，客将总不能真的当自己属下用。 免得让他们多想，觉的她逼迫他们，这样反而伤了情分。 没想到他们一见大家忙的热火朝天，只有他们清闲着。 于是结伴来寻她，坚决请命要和大家一起出力。 大有不给他们分派任务就是把他们当外人，逼他们离开一样。 卫宁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应了。 给常青他们三个派了不轻不重的副将之职，让他们既可以尽一份心力，也不必承担过重的责任。 其实以他们的本领能力，做主将也是够格的，只可惜…… 最终分派完了各处职司，卫宁才不禁庆幸当初没有放他们离开。 要不是他们自动请缨，只怕这各处将官还配不齐呢。 而这一系列任命则是卫宁细细分析了他们每人的性格、本领、出身等等因素，又和众人几番商榷后才最终定下的。 为的就是让他们主副将之间能够优势互补、珠联璧合，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来。 就比如天枢和织娘，一个善于统兵布阵，一个智计过人，正是所谓的智勇双全了！ 本来卫宁没有给曼娘和彩澜安排职务，不想等其他人的任命一公布，两人就寻上门来。 一个撒娇耍赖，一个自嘲自怜，不得已，卫宁只得服了软。 思量了一番，就给她们安排了最合适的职务。 至此军队已经全部整编、选拔完毕，近十日时光又匆匆过去了。 从上次大金乌带来口训，卫宁就决定最多再留一个月，就回天复命。 在离开前，是一定要把整军之事和各处的职司弄得妥妥当当的，这样才不耽误事情。 如今用了不足二十天就大功告成了，卫宁也不禁喜出望外。 兵员配置妥当、将领也细细分派了下去，自家的框架她已经搭建起来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训练操持了。 后勤事宜则由天狼他们负责，不用卫宁再多费心。 一时之间，园内再难见一个闲人。 还有十天，卫宁也就吩咐天狼他们慢慢打点她的回天事宜。 她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大事，天狼他们不敢怠慢，一时间忙的团团转。 卫宁却反而闲了下来，只细细的将园里的各处的奖罚规矩再斟酌修订，确定后就颁布了下去。 再就是每日练功、看书，将要带回天庭的人员选定也就罢了。 第203章 回天庭 最终还是提前启程了，只因为卫宁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为免夜长梦多，在排定军中将领后第五天，天刚破晓之时，卫宁就带着宝儿、啸林、晟锋、以及两个护卫——摇光和彩澜，一行六人携着礼物往天庭去了。 宝儿还小，听说要去天庭，只是兴高采烈，其他四人都是既紧张又兴奋。 一行人跟着卫宁进了南天门，一路上碰见的天将仙娥尽皆对她恭敬行礼问候。 几人这才第一次对自家尊主的身份地位有了直观的了解，心中也更多了一份深深的自豪和敬畏。 大家不自觉的更挺直了身躯，步子迈的更稳，一路目不斜视，唯恐丢了自家尊主的脸。 只有宝儿还是顽童之心，被卫宁牵在手里，一路左顾右盼，啧啧称奇。 进了南天门没多久，就有玉帝的近侍天奴带着卷帘天将和卫赤天将，领着两队天将和仙娥前来相迎。 那天奴带着满面谄媚的笑容，老远就拱手道：“天奴参见仙子，仙子离开天庭日久，陛下甚是挂念。听闻您回来了，特意让奴婢来迎接仙子去瑶池见过陛下和娘娘。” 卫宁本能的不喜欢这个人，却也不愿意无故得罪他，只微微一笑，“免礼吧，我这就去见驾。” 卷帘和卫赤也立即带着身后的天将仙娥，一起施礼参见。 都是熟人，卫宁冲他们笑着点点头，“二位天将，别来无恙。” 卷帘天将不善言辞，只是拱手憨笑而已。 卫赤圆滑些，立刻笑着拱手道：“多承仙子记挂，小仙倒是万事顺遂。” 几人寒暄了几句，卫宁还介绍了宝儿他们和卷帘卫赤认识。 玉帝还等着，大家都没有耽误。 于是卫宁带着宝儿先行，四个随从在后，那两队天将仙娥跟随在最后。 天奴他们三个则敬陪在一侧引路顺便寒暄，不至于让卫宁一行觉得无聊。 这一路，卫宁只跟卫赤说了几句闲话。 倒是宝儿对卷帘大感兴趣，一路拉着他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不知道把他问住了多少次。 这一大一小，大的憨实不善言辞，小的是个鬼精灵，奇思妙想不绝。 听的一旁的卫宁和啸林他们也觉的好笑，倒是忘了紧张。 眼见瑶池在望，卫宁瞪了还在挤兑卷帘的宝儿一眼，“不许再调皮了，进了瑶池不要在陛下娘娘面前失礼。” 宝儿立时一挺胸，板了小脸，“遵命！”眼中却满是调皮之色。 卫宁无奈的摇了摇头，眸中却不无宠溺。 停下脚步，她转头吩咐道：“天奴，你先进去通传。” 天奴谄媚之色更重，躬身道：“陛下吩咐了，不必通传，请仙子直接进去即可。仙子，陛下从来威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啊。仙子快请进，陛下娘娘还等着呢。” 这一番做作，看的卫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啸林他们也是满目不喜。 却也都有些城府知道轻重，没有表现出来。 宝儿最调皮，皱着眉偷偷冲卷帘和卫赤皱了皱小鼻子。 卷帘有些不明所以，倒是引得卫赤眼中笑意一闪即墨。 “既然这样，那就进去吧。”说完，卫宁就牵着宝儿带头向内走去。 瑶池内，玉帝和王母高踞宝座，一派威严雍容。 除了卫宁和宝儿，啸林他们面色青白，垂眸不敢直视，幸好行动间还没有出错，不至于失礼。 就是天奴他们，也都是规行矩步，添了数分小心。 等天奴他们交了令，便施礼退到两侧。 卫宁停在阶下五步的位置，躬身行礼，“卫宁游历归来，特来交令。微臣参见陛下、娘娘。” 宝儿也依样画葫芦，躬了躬身子，“宝儿参见陛下、娘娘。” 啸林他们四个则是并成一排，跪倒在地，他们乃是精怪之流，所以根本不敢开口。 “嗯，免礼吧”玉帝抚着胡子，微笑道。 王母立刻笑盈盈的接上，“卫宁你可算是回来了，去了这么久，可真是让人挂念。哎呦呦，陛下快看，这小姑娘真是玉雪可爱、灵气逼人。卫宁，这是谁啊？” 看着卫宁身侧的宝儿，身高不到卫宁的肩膀，正带着笑满面好奇的看着他们，眸中一片清澈机灵。 浑身上下灵气逼人，一看就知道必定来历不凡。 玉帝看着宝儿讨喜，也不禁笑着附和着点头，“是啊卫宁，这是谁家的女娃啊？” 谢过玉帝，知道王母只是客套，卫宁却也毫不失礼的笑道：“多谢娘娘记挂。” 偏头一看宝儿，她宠溺的一笑，“这是宝儿，是卫宁机缘巧合得来的女儿，十分之调皮，日后还要陛下和娘娘多多包涵才是。” 听着卫宁的谦辞，宝儿不乐意了，小嘴一撅，见玉帝王母正看着她，立时一抿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这样的讨人喜欢的小儿女态，玉帝王母什么时候见过。 再加上本来就心情不差，两位至尊一下子被逗笑了。 王母掩唇笑的花枝乱颤，“哎呦呦，真是可爱，来来来，快过来，让我看看。”边说边冲宝儿招手。 宝儿看了看卫宁，得到允许后，立刻笑着快步走到王母跟前，脆声道：“娘娘，宝儿来了。” 一派娇憨乖巧，惹的王母更喜欢了几分。 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又一叠声的让仙娥去拿鲜果、糕点来。 玉帝在一旁也似乎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插上几句，倒是把卫宁他们撇在了一旁。 卫宁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宝儿这么讨人喜欢。 见王母倒似有一分真心在，也是乐见其成。 她与王母没有深交，之前言辞之间还有些许龌龊。 现在有心要找王母转圜瑶姬的事，当然是要拉近关系。 之前卫宁还愁和她搭不上话，现在有了宝儿，这不就有了现成的梯子，怎么能让她不庆幸。 片刻后，玉帝他们这才想起了卫宁，于是随口问了问她这次游历的见闻经历。 王母也时不时插上几句，殿内气氛分外和谐。 说了一会话，宝儿也说累了，正对着一桌子鲜果、点心两眼放光的大快朵颐。 卫宁这才有机会向王母介绍啸林他们四个，直言他们是她在凡间收的属下，虽然是精怪之流，却也都是心思纯善之辈。 啸林他们四个，早已再次跪倒在地，顿首不已。 玉帝看来心情颇佳，不仅没有在意嫌弃，还随口就封了他们四个为六品天将。 他这金口一开，啸林他们四个立刻一步登天，位列仙班。 四人惊喜太过，一时竟忘了谢恩，还是听见卫宁欠身谢恩，他们这才如梦初醒的磕头谢恩。 第204章 见王母 “这属下都封了，女儿更是不能薄待啊陛下！”王母笑着为宝儿请赏。 玉帝笑着点头应下，却是一时之间没有个好主意，只抚着胡须思索。 卫宁也没有开口煞风景，只遥遥对王母欠身示意。 王母见卫宁领情，心里满意，笑着提议道：“陛下，臣妾实在喜欢宝儿，倒是有个想头，还望陛下成全。” “哦？娘娘说来听听。”玉帝感兴趣的问道。 “臣妾身居深宫，每日琐事缠身，常日无聊，身边也没个乖巧懂事的人给我宽解。今天看见宝儿，这样灵动乖巧惹人疼，臣妾一眼就喜欢上了。还请陛下恩准，让臣妾收了宝儿做义女，就封她为公主吧。”王母笑着娓娓道出心中所想。 玉帝听的心中一动，看了看卫宁又看了看宝儿。 微一思索，终是点头应了，“好，卫宁是天庭重臣，宝儿也是出身不凡，又这样讨人喜欢，朕就封她为天宝公主，与娘娘的八个公主品级相同。” 这可实在是意外之喜了，卫宁微一愣怔，旋即上前谢恩。 不是她不知道谦虚推辞，实在是她太清楚玉帝的乾纲独断了，还有王母的好意在。 与其把恩赏往外推，凭白惹的上官不喜厌憎，还不如顺水推舟接下谢恩，反正她也没有吃亏。 宝儿也被这一封赏砸的有些发愣，最后还是王母推着她给玉帝谢恩的。 等他们谢毕，瑶池内的一众臣子婢仆，立刻跪地参拜公主。 天奴更是舌灿莲花，说的玉帝王母心情更佳，笑声不断。 随后，一盘盘赏赐，也便进了卫宁的披香殿。 再说了一会儿话，卫宁就起身告辞。 折腾了半天，玉帝也有些倦了，也就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卫宁领着一众属下退出了瑶池，一路往她的寝殿走去，身后跟了一串串端着赏赐的仙娥，声势颇为浩大。 进了披香殿，等一众宫娥见礼过后，卫宁就打发她们下去准备衣裙和食物了。 等殿内没了外人，啸林他们这才围了上来，欲言又止。 还是宝儿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卫宁的胳膊，皱着小脸道：“娘，你不要我了？” 听出她语带哭腔，卫宁看的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不觉失笑，“瞎说什么呢，这么好的女儿我可舍不得不要。陛下娘娘收你为义女并封为公主是因为你讨人喜欢，你小孩家不要多想。” 听卫宁这么说，宝儿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怕娘把我送了给王母娘娘，我可不认识她！”边说还一边皱皱鼻子。 这样口无遮拦，卫宁点点她的鼻尖，也不禁摇头失笑。 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在天庭可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会惹麻烦的。” 宝儿调皮的摇摇头，“我这么聪明，才不会惹麻烦呢。” 卫宁哭笑不得，只挥手让她去看那些赏赐有什么喜欢的拿去玩。 宝儿眼前一亮，兴冲冲的去了。 被她这一打岔，晟锋他们这才上前来。 啸林性子最急，“尊主，属下才投不久，寸功未立，还先于天狼兄他们得了封诰，列了仙班，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知道他们乍逢大喜，有些诚惶诚恐。 卫宁就笑着止住他们，“你们不必这样，虽然你们相投有早有晚，却都是我桃花林的股肱。我看你们是一样的，不必妄自菲薄。我不会委屈你们任何一个，不过是你们早一些，他们晚一些罢了，无需生愧。” “那……仙子，我……”等她说完，就听到彩澜欲言又止。 见她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知道她心里的顾忌，卫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们是我的股肱，你们也是我认定的朋友，我待你们也是一样的心意，不要有什么顾虑。以后，我也会为常青他们请封。你们没有官职，虽然位列仙班，也只是散仙。只要不触犯天条，行走三界，肯定会便利许多。” 彩澜被哥哥护的很好，心思单纯，听卫宁这么说，虽还是不安却也信了。 安抚好了他们，让宫娥带了他们下去更衣歇息，宝儿也不例外。 打发走了他们，让宫娥将那些赏赐登记入库，卫宁就让素儿服侍她更衣梳洗。 收拾妥当，打发了素儿，她就出了披香殿往王母的寝宫去了。 她已经打听过了，知道玉帝还在瑶池，而王母则回了寝宫。 只因他们两位从来同进同出，少有分开，机会难得，所以她才这样急不可耐。 一路尽量捡僻静的小路，卫宁 一路上几乎没碰见人。 想到之前王母在瑶池的示好之意，她对所谋之事不禁更多了一分把握。 等守门的宫娥通报后，很快就有人来请了卫宁进去。 一进去，就见王母正坐在主位，身旁再无一人。 卫宁眼眸一闪，好敏锐的王母。 知道她这个时候前来求见，一定是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要说，于是预先清了场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这下子，卫宁本来就有些没底的心更是提起了不少，行动之间也更加小心。 “参见娘娘。”她带着笑意恭敬行礼。 “卫宁快起来，哪儿来的这么多礼数，倒是让咱们生分了，快坐吧。”王母笑的一派宽和，言辞也分外亲近。 却高踞宝座，连虚扶一下也没有。 知道她这样恩威并施，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卫宁面上浅笑不减，恭敬谢过后，才在一边坐下。 行动之间，丝毫没有不忿与恼怒，一派恭顺。 见状，王母面上的笑意也更真诚了几分。 见卫宁识趣，仙娥给她上了一盅仙露之后，王母也不故意抻着她，“咱们才在瑶池见了没多久，卫宁你又来求见，可是有什么事？” 见她主动开口，卫宁也不禁松了口气。 实在是这事她全不占理，连半点开口的借口都没有。 就是勉强说出来，到时候失望而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只恐怕对她要救的人还会是一道催命符。 她出此下策，也只是凭着她对王母的一些了解想要投机取巧而已。 第205章 暗相求 卫宁立刻起身走到厅中，恭敬道：“娘娘高见，卫宁匆匆来求见娘娘，确实是有事相求。” “哦？”王母声线一扬，却也不问，只等着她往下说。 卫宁直视王母，恳切道：“小神想求娘娘救一个人。” 见王母面带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聪明人面前，卫宁没有卖关子，“这个人，与娘娘也是认识的。她因为触犯天条已经被废去法力封号，关押着接受处罚了。” 王母听着听着，笑意一点点褪去。 等卫宁说完，她的面色沉了下来，双眼中也满是寒冰。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王母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 卫宁在三界能认识几个触犯天条的人，想到瑶姬，她生出不喜来。 看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说的人是谁，而她却没有呵斥打断她或者逐她出去。 情知这件事并不是毫无转圜，卫宁松了口气之余，也不好表现的太无礼。 她歉然的向王母微一欠身，眸光虽然平淡却执着的与她对视着。 半晌，王母眸中的寒冰渐渐散去，她偏了头不看卫宁。 卫宁始终面带微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半点不耐。 王母随意的抿了口甘露，这才凉凉的道：“天条高于一切，那人既是身犯天条，受再重的处罚是也是应该的。本宫最是痛恨触犯天规的神仙，又怎么会救她。” 顿了顿，她转过头，盯着卫宁的眼睛，“而且，那是陛下下旨处罚的人，你不去求陛下，却来找本宫，不是拜错了神吗？” 听出她的话里有些松动，卫宁笑道：“陛下和娘娘统领三界，陛下威严，娘娘宽慈，这样才能恩威并施，保得三界安定。那人虽然身犯天条，已经受了处罚，更为三界做了榜样。让所有神仙都知道了天条的神圣不可侵犯和天庭的不可冒犯，陛下的威严也都已经表露无疑。这些都让三界警醒敬畏，没人再敢越雷池一步。” 见她面色有所缓和，卫宁继续道：“如今，她也已经悔过了，更是如枯木死水一般苟延残喘，对任何处罚都再无感觉。这样一来，再处罚她也毫无意义，反倒让人对她心生同情，认为天庭只知威慑而不知示恩。如此一来，有损天庭和陛下娘娘的声誉。娘娘母仪天下，从来宽慈待人，这更关系着天庭的声誉。陛下威严惯了，不好徇私，正该娘娘出手挽回。所以，卫宁这才来求娘娘，望娘娘开恩。” 王母从来自视甚高，能让玉帝对她言听计从，在三界贤名远播，心计手段智慧缺一不可。 可惜天庭上下却没几个眼明心亮的，都把她视作玉帝的附庸。 虽然尊重她的身份，却不会认可她的能力，听从她的命令。 难得算是个三界新人的卫宁能有这样的眼力，王母心里也高看她几分。 话又说的这样动听顺耳，和曾经在瑶池与陛下几乎针锋相对的她几乎是判若两人。 王母听的心里受用，面上也有了笑意。 但是她却也不会轻易接这烫手的山芋，“你说的不错，本宫母仪天下，从来御下宽慈。可是，三界众生何其多也，本宫何愁不能挽回天庭声誉。为了她一个罪仙而冒上触怒陛下风险，本宫为什么要这么做。卫宁，你又凭的是什么？” 已经是图穷匕见，卫宁毫不迟疑，“娘娘，是我让您为难了。但卫宁自来三界，沾上因果瓜葛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能让她逃脱囹圄、安度余生是我眼下唯一能做的。如果做不到，我只怕会因此生出执念，不利心境有碍修行。所有请娘娘体谅，我一定要助她。” 她说的心诚意切，王母通透聪敏，心里的忌惮不喜也少了些。 不过，这还不够！ “如果娘娘能出手相助，小神欠您一个人情。日后娘娘但有所命，只要不违背天公地道，小神万死不辞。”掷地有声的说完，卫宁躬身拜下，久久也没有起身。 王母听的眼中精光一闪，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是在思量得失。 很快，她眼中露出坚毅之色，下定了决心。 见卫宁还保持着施礼的姿势，她笑着起身走上前将她扶起。 至此，卫宁一颗心总算是归位了。 王母扶了她起身，也没有走开，两个人相对而立。 她只盯着卫宁的双眸，“本宫决不会逆陛下意思。” 无论私底下怎么想怎么做，在玉帝面前，她永远是最恭顺的。 卫宁之前就反复思量过，早有腹稿，“娘娘肯成全卫宁，卫宁又怎么会让娘娘为难。只是希望在那人将死之际，娘娘能出手在天规所化的镣铐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的魂魄救出来。如此一来，那人在三界人的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之后也永远不会出现在人前，自然也不会让娘娘逆陛下的意。但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盯着卫宁许久，王母玩味的笑了，“本宫倒是好奇，卫宁与这人有多深的渊源纠葛，竟然能这么费心相救？” 听她突然说了一句题外话，卫宁听得一愣，旋即大喜，这是答应了！ 她不敢大意，恭敬道：“只是为了了去一个心结罢了，了结了也就放下了，卫宁多谢娘娘成全。” 王母随意的挥挥手，坐回榻上，意味深长的道：“不必了，只要你把欠本宫的这个人情记在心里也就是了。” 卫宁郑重点头，“这个自然，娘娘放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阵阵鼓声传来，其中满是肃杀之气。 卫宁还在疑惑，却见王母面色一肃，猛地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宫娥来报，有瑶池守卫在殿外求见。 王母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叫进。 就见一个天将急匆匆跑了进来，不及行礼，只急声道“启禀娘娘，大事不好，那杨戬已将桃山劈开，更将三大金乌殿下杀退。陛下下旨，击天鼓，召集所有仙家神将，命天蓬元帅带领十大金乌下界，缉拿妖孽杨戬。” 第206章 情势急 “什么？”王母和卫宁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 那报信的天将只得再重复了一遍，卫宁听的惊怒交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差了一步，她已经说通了王母，只要再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皆大欢喜。 结果现在杨戬把天捅破了，这让她怎么能不惊怎么能不怒！ 王母也是动了真怒，寒霜满面。 “那陛下是何反应，这天鼓声可是与此事有关？”王母沉声问道。 “陛下吩咐大金乌殿下击响天鼓，召集众仙家。命令天蓬元帅和十大金乌全部下界，捉拿妖怪。”那天将回道。 卫宁听的心下一沉，眸中满是凝重。 玉帝这是动了真怒，如此一来可怎么收场？ 她心念电转，苦思对策。 王母沉声让那天将退下，这才转身看着卫宁。 再不复之前的温和，眼中一派阴沉，“杨戬居然还活在世上，竟然还学成本领，有本事劈开桃山、杀退三大金乌，可真是好样的啊！”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知道她已经是怒极，卫宁只微微垂头，一言不发。 “哼，我不信那杨戬能逃出生天又学成这样的本领与你无关。”王母的语气很是笃定。 “你为了一个触犯天条的罪仙和一个孽种，竟然能这样费尽心机，不惜与天庭作对。本宫真是怀疑，在你心里，这天庭的分量有没有他们重？”她对卫宁的忠心生了疑心。 卫宁听的微一皱眉，旋即抬头与王母对视，郑重道：“娘娘言重了，在卫宁心中，当然是天庭最重要。” 但是却重不过三界众生，卫宁在心里默默的补上了一句。 王母冷笑一声，没有答话，面上的怒色却已经散去无踪。 见状，卫宁心中警惕更重。 这王母娘娘心机深沉，比玉帝更不可小觑！ “行了，过去的的事再追究也只是浪费时间。至于你的忠心，且看以后吧。走，我们这就去见驾。”王母说完便急着要走。 却被卫宁斜跨出一步，拦住了去路，“娘娘，眼下那人死劫在即，还请娘娘慈悲。” 她现在也是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只得冒着惹怒王母的风险再次开口。 王母眉心微蹙，上下打量了她几下，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疑惑，旋即哼了一声，绕开她往外走去。 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卫宁松了口气之余，立即紧随其后，二人匆匆往瑶池赶去。 在瑶池外却被告知玉帝已经带着众将去了南天门外，王母正要过去，却被卫宁止住，“娘娘，眼下是危急时分，用人之际，卫宁请娘娘派人去披香殿传唤我的几个属下，以备不时之需。” 王母听了，若有所思的点头应了，吩咐了一个守殿天将去披香殿，随后又派了一个人去军营传卫赤四兄弟。 吩咐完，两人这才疾步往南天门去了。 等她们赶到的时候，天蓬元帅和十大金乌已经在半空中蓄势待发，而玉帝则面色凝重的端坐在南天门外观战。 行礼后，王母坐在玉帝身旁问他情形，玉帝也不回话，只气恼的叹了口气。 卫宁退到王母身侧，立刻查看局势。 只见瑶姬正手铐脚镣的被锁在露天的石台上，杨戬正旁若无人的一下下狠命去砍那天规所化的锁链，似乎全然没有发觉危险的临近。 而天蓬元帅和十大金乌正虎视眈眈的在半空中蓄势待发，只待玉帝一个命令，就立刻出手。 这是？要群起而攻之吗！ 看着杨戬那一下下机械的动作，知道他又犯了牛脾气，卫宁心下又气又急，却一时间束手无策。 杨戬此刻却是只剩下满心的愤怒与决绝，丝毫不理会那近在咫尺的危险。 瑶姬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看到天兵逼近，惶急的再次劝杨戬走。 杨戬已经筋疲力尽了，只凭一口气撑着。 他听了母亲的话，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 红着眼睛决绝道：“今日要是救不出母亲，别怪二郎，二郎会和母亲一起死在这里。” 说完就再次开始机械动作，一下又一下狠狠的去劈那锁链。 玉帝再等不及了，他大声下令，“十大金乌，金乌大阵。” 闻言，卫宁再顾不得去关注杨戬，而是满面惊怒的去看玉帝。 她原本以为玉帝是要派十大金乌和天蓬元帅去围剿群攻杨戬，虽然以多打少胜之不武，却也只是天庭和杨戬之间的事。 不想玉帝竟然要让十大金乌布金乌大阵，连正面对敌也做不到，想要晒死杨戬母子。 可他难道没有想过这样一来会祸及凡间亿兆的凡人，更会祸及三界。 这样残暴的命令，竟然是三界之主的玉帝所下，实在让卫宁难以置信。 “陛下请三思，请陛下为凡间众生计、为三界安定计，收回成命。”玉帝话音刚落，卫宁立刻忍着怒气上前劝谏。 玉帝不及回答，又有云层间的小金乌也开口求情，“父皇，姑姑犯了天条，已经压在桃山下受罚了，儿臣求父皇饶姑姑一命。” 玉帝登时怒斥小金乌，“你在为她求情吗？” 小金乌畏惧父皇，却还是想要救姑姑，只得婉转道：“就算父皇不为姑姑着想，可是金乌大阵一出，世间亿万生灵都要跟着……” 不等他说完，玉帝就不耐烦的打断他，“这就是凡人勾引神仙的代价，朕要让三界都知道，凡人勾引神仙，要获罪于天。朕要看看，谁还敢视天规于不顾！” “父皇，这不公平。”小金乌不忿道 玉帝被缠的烦了，怒道：“天规就是公平，违反了天规就是不公平。” 话音未落，又有肃立在他身侧的卷帘恳请他三思，却被他骂到了一边。 卫宁从来就知道玉帝自大跋扈，没想到竟然还是低估了他。 他根本没有理会卫宁，可跟小金乌的对话未尝不是说给她听的。 知道他下了决心，卫宁立刻去看面有难色、欲言又止的王母，希望她能开口阻止。 王母当然知道轻重，等玉帝骂走了卷帘，她就柔声劝谏道：“陛下，看来此举不得人心。如果陛下再执意这样，恐怕会失了三界众生的心，反倒对天威不利啊！” 玉帝听的生气，却也不好斥责王母。 他四下一扫，就点名让附近还没开口的天奴说话。 见此，卫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天奴从来以玉帝的心意为心意，他会怎么说，可想而知。 玉帝这么做，只是为了堵王母的嘴而已。 连王母都劝不住，看来这场浩劫在所难免了。 果然，天奴不顾四周一边倒的劝谏，支持玉帝，气的王母直瞪眼，其他人也都对他怒目而视。 玉帝得了支持，立刻抱怨道：“看看看看，朕的儿子们、天将、元帅还有娘娘你，竟然还没有一个天奴明白。”噎的王母说不出话来。 恰在这时，啸林四人和卫赤四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他们，卫宁眼前一亮，顿时有了主意。 见玉帝不耐烦的挥退他们，她再次上前。 直视着玉帝恳切道，“陛下，难道再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了吗？” 玉帝这次没有再故意忽略卫宁，他目光深沉的盯着卫宁，沉声道：“卫宁，朕的旨意从来不会有什么转圜。” 语中的警告，听的啸林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卫宁毫不怯懦的再施一礼，“既如此，卫宁请旨在金乌大阵之上布下一个八卦阵，以此将金乌大阵的发挥出的威力局限在一个小范围之内。这样一来，既能减少对三界的危害，也能更迅捷的将钦犯正法，以正天规。还请陛下恩准。” 第207章 肝胆裂 听到她这么说，玉帝不禁思量了起来。 王母听的眼前一亮，立即起身帮腔，“请陛下恩准。” 卷帘、天奴、和卫赤啸林他们也紧随其后，深深施礼，“请陛下恩准。” 这一次，玉帝总算是采纳了众臣的谏言。 他看着卫宁道：“那好，朕就给你一炷香的时辰。” 卫宁总算松了口气，谢恩后，就点了啸林、卫赤他们八个人匆匆而去。 临去前，她看了王母一眼，王母微不可见的一点头，卫宁顿时再无顾虑。九个人在十大金乌正上方十丈之处停住，卫宁只来得及匆匆和关切的看着她的大金乌点头致意，就立时分派布阵。 幸好卫宁对各种阵法极其熟悉，和卫赤他们也打过交道，有些默契，他们也愿意全力配合，这才堪堪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阵布好。 他们八个人一一归位，而她则身处中心阵眼，只要她一发动，阵法立即开启。 八卦阵将会把他们九个人的法力扩大千百倍，这样一来卫宁才有把握可以圈的住金乌大阵的威力。 排好阵后，卫宁看了一眼还在重复着劈砍动作的杨戬，又冲大金乌一点头，旋即启动阵法。 大金乌见状便立时命令吩咐九个弟弟散开，以他为阵眼组成大阵，霎时发威。 金乌大阵本来就威力惊人，现在被八卦阵圈定了范围，威力更扩大了数万倍。 不过几息之间，就将虚弱的瑶姬晒的晕了过去。 杨戬大惊失色，连忙丢了斧子，捡了一块巨石扛在肩上，为母亲遮阳。 却是丝毫没有作用，瑶姬的生命力一点点被晒干。 杨戬登时急了，嘶声向玉帝求饶，“舅舅，求您放了我母亲吧！” 听到杨戬求饶，玉帝登时得意起来，“杨戬，朕的规矩无人能破，朕现在就让你亲眼看看破坏了朕的规矩是什么下场。” 杨戬看着人事不省的母亲，早已经肝胆俱裂。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求玉帝放过母亲。 母亲生死之间，他哪里还能在意到其他。 只忍着悲痛违心认错，“杨戬知错了。” 见他终于低头，玉帝不禁有些志得意满的去问罪瑶姬，势要让他们母子都知错认罪才甘心。 瑶姬满心绝望，她死不足惜，但是儿子命在旦夕，哪里还敢出言顶撞玉帝。 她强撑着睁开眼，气若游丝的认罪求饶，只求他能放过无辜的杨戬和世间众生。 玉帝毫不动容的痛打落水狗，瑶姬连声认错求饶。 八卦阵重本该入定的卫宁此刻却是睁开了眼睛，她顾忌着玉帝他们，方才将七窍收摄了六窍，留下一窍以备不测。 听的杨戬服软求饶，玉帝也被吸引过去，再无暇关注她这边。 卫宁立刻借着云层间烟雾缭绕之际元神出窍，躯体中则留下‘非情’支撑阵法。 转瞬之间，她的元神已经到了下界，落脚地正在杨戬母子身后不远处的一处断崖后。 时间紧迫，卫宁立刻搓土为体，变幻成玉鼎真人的模样。 为免给他惹来麻烦，她又佩戴了一个面具。 才刚装扮停当，就听见杨戬带着哭腔嘶喊声道：“舅舅，杨戬知错了。杨戬，杨戬愿意打入无间地狱，永不翻身。我只求你，只求你让十大金乌停手吧，舅舅。” 卫宁听的心下一悸，既是难过又是生气，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 玉帝对他的求饶不屑一顾，却不防天蓬来禀报说凡间众生已死伤无数了。 就有王母和卷帘上前请求玉帝开恩，玉帝忍着气对杨戬母子道：“你们能在临死之前知道自己错了，朕心稍慰。但天庭的规矩不能改，你和你娘还是要死的。” 听到他这么说，杨戬嘶声吼道：“不……” 卫宁再不迟疑，立即闪身上前，一把将他肩上的大石掀开。 拉住已经虚脱无力的跌坐在石台上的杨戬，“二郎快走。” 杨戬却红着眼一把将她推开，举着手臂给瑶姬遮阳。 这时玉帝再次发令，让十大金乌发挥出他们的热量，晒死他们。 杨戬带着哭腔嘶吼，“不，陛下，父亲和兄长的仇我可以不报，只要你放了我母亲，我愿意终生为你做奴做仆。也可以万劫不复、永堕地狱，我绝无怨言，绝无怨言。” 玉帝那里却铁了心，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 杨戬咬牙切齿的发狠道：“谁要敢杀我母亲，我一定将他全家大小，赶尽杀绝。” 此时卫宁元神出窍，临时造出的躯体是没有太多法力的。 杨戬正在惊怒之中，蛮力不小，那一下竟将她推出数丈之远，摔倒在地。 等她站起身再次冲到他身边，他的发狠之语已经彻底激怒了玉帝。 卫宁知道不好，五指成掌，狠狠的劈向他的颈间，想将他打晕带走。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却反被他的护体真气反噬，再次将她震倒在地。 前一次只是皮外伤，这次确是被震的吐出一口血来，半晌爬不起来。 那边厢玉帝也发狠的再次下令，连卫宁也觉得一下子被烤得喘不上气来，更何况已是强弩之末的瑶姬。 她强撑着看了看儿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杨戬不禁嘶声哭嚎，却只能眼看着母亲的躯体燃烧，最后只剩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卫宁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在瑶姬的身体消失的前一刻，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白光。 眼见着成事，她终于把心放回了原处。 听着跪坐在石台上的杨戬悲痛欲绝的哭嚎，见他珍而重之的把那块石头装进胸前的衣服里，卫宁心一痛。 立即上前想要将他带走，“二郎，快跟我走。” 哪知杨戬却丝毫没有理她，他很快停住哭声，身子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卫宁唯恐他痛极伤身，一手抚着他的背，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急道：“二郎，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他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只喘着粗气满目赤红的看着天上，“玉帝，我说过了，谁要是杀我母亲，我就将他全家大小赶尽杀绝。” 语中的怨毒听的卫宁都忍不住一阵心悸，不禁愣住了。 他一把甩开卫宁的手，猛地站起身一把抄起扔在一边的金刚石斧，狂吼着直冲向天际。 卫宁被甩出几步，却只愣愣的看着那个煞气冲天的身影，仿似不认识他一样。 杨戬彻底失去了理智，潜能爆发。 他的速度快的惊人，眨眼间便飞到了还没撤阵的十大金乌面前。 杨戬赤红着双眼，左右开弓，不停劈砍。 也是金乌们没有及时收阵散开，更没料到他能这样迅猛强大，毫无防备下居然被他连劈带砍杀死了八个金乌神将。 只剩下大金乌和小金乌，小金乌被吓住了，不记得逃跑，还是大金乌一把将他推开让他快跑，他这次惊惧万分的掉头就跑。 大金乌也借力后退，两人才侥幸避开了那要命的斧子。 哪知杨戬杀红了眼，也不去追赶他们俩，只顺势直冲上去，两斧砍死了八卦阵中卫赤的两个兄弟，旋即朝还在入定的卫宁砍去。 大金乌看的目眦欲裂，飞身上前扑救。 他扔出金轮，想将他手里的斧子打掉。 不想杨戬抓的死紧，金轮只是将他劈出的斧子打偏而已。 这一下虽未尽全功，却也总算是让卫宁从斧底逃生了。 这一迟延，大金乌已经飞身上前抓住了卫宁。 他右臂揽住她，正要推出手臂，将她送远。 却猛地一震，停下了动作。 第208章 伤重危急 被杨戬迅捷无比的杀人速度惊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卫宁，见他劈开了金乌大阵，击杀了几个金乌，又直杀向八卦阵。 她猛地回神，手势一掐，元神立刻附体归位。 还没有睁开眼，便觉揽着自己的身体猛地一震，连带她也是一震。 猛地睁眼，却看见了让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赤红着双目的杨戬正拔出嵌在大金乌身体里的斧子，引得大金乌身体再次巨震，他却仍然没有松开手。 卫宁只觉得心被猛地扎了一下，疼的她喘不过气来，一下子只觉得眼前发黑。 瞥见杨戬正作势要再次劈下，卫宁瞪大了双眼，脑袋嗡的一声，双目赤红。 她一手将大金乌拉到身侧，顺势飞起一脚，将杨戬踹的跌飞出去。 大金乌身受重伤，身形不稳，被卫宁回身扶住，一股法力便送了过去。 这时晟锋他们也已经聚拢了过来，见大金乌伤势危重，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走。”卫宁强自镇定，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个字，抱着大金乌立刻回桃花林。 众人轰然应喏，一行人才飞出不远，就听彩澜一声惊呼，众人顺着看过去。 竟是杨戬又再次冲上了云霄，正举着斧子去追小金乌了。 原来卫宁刚才那一踹，虽然让他掉下云端。 不想，他竟在半空中被一只仙鹤阻了落势，顺势又杀了上来。 卫宁他们已带着大金乌离开原处，他便又盯上了不远处同样在散发着热量的小金乌。 小金乌见识过了他之前的杀神模样，见他冲杀过来，被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逃。 杨戬红着眼，丝毫不关注外物，一味穷追不舍。 众人看的大惊，卫宁有心要让晟锋他们去救，而她则要尽速将大金乌带至安全之所疗伤。 却又担心杨戬眼下六亲不认，杀神附体，他们几个过去也只是罔做亡魂而已。 可大金乌伤势太重，几乎失去了意识，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却被几近昏迷的大金乌紧紧攥住手。“快，阿宁，快救小金乌。他要是再出事，天地之间就永远失去光明了。” 听得他口出不吉之言，卫宁只觉心痛的说不出话来，一咬牙便要不管不顾的带他离开。 却被他眸中从未有过的严厉镇住，见他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卫宁咬牙点头应下，将他交给啸林抱着。 沉声道：“你们给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有半点差池，我决不轻饶。” 几人被她语中从未有过的肃杀吓得一激灵，不敢迟疑，轰然应喏。 一人抱着他，另三人散在四周，执兵器在手，严阵以待。 见状，卫宁稍稍放心，猛地转头飞身去追。 却不见虚弱的大金乌强提起的一口气一泄，一下子虚脱了。 卫宁把法力发挥到极致，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到了小金乌他们。 却不防多了一个嫦娥仙子，此刻她正将小金乌挡在身后，直面煞气满身、高举斧子杨戬，义正言辞的在劝他。 眼见小金乌无恙，卫宁松了口气，纵身一跃，落在杨戬和嫦娥之间。 她此刻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和他废话的心思。 甫一现身，卫宁就探手将他执斧的手向外一翻，将他制住。 被嫦娥骂回一半理智的杨戬只觉的手臂一痛，被嫦娥言语喝住的他仿似回过神来了，愣愣的看着满面寒霜的卫宁，半点反抗也无。 眸中的茫然与深沉的空白，看的正对他满心怨怪的卫宁也不禁一愣。 却也只是转瞬即逝，她要事在身，没工夫理他，更不能让他再祸乱下去。 卫宁也不松手，举起右手，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他打的跌下云端。 不去看他跌落的那一刻不敢置信、悲痛欲绝的眼睛，卫宁回身抓住小金乌，“跟我走。” 正要离去，却被嫦娥叫住，“卫宁，此刻天界大乱，你应该留下主持大局啊！” 卫宁脚下一顿，沉声道：“大金乌重伤垂危，我分身无暇。更何况有玉帝王母在，哪用我献丑。”语中的怨愤听的嫦娥叹气。 旋即表示要和他们一起过去，帮忙救治大金乌。 卫宁不置可否，拉着小金乌就走，嫦娥紧随其后。 不片刻，就追上了大金乌他们。 卫宁松开小金乌，急忙去看，却见大金乌已经昏迷过去了。 她一把扶住，法力已经送上。 “尊主”晟锋抱拳道：“大殿下昏迷前曾说要去桃花林疗伤，还让我们去他的寝殿将破军和他的两位战将、八名护卫一起叫到桃花林，他有话要交代他们。” 眼下去桃花林疗伤也算稳妥，可她现在哪里分得开身，而晟锋他们又不不认识路，小金乌则是不能轻易涉险。 卫宁有些为难，只得去看嫦娥，嫦娥甚是体贴，立时自告奋勇前去通知破军他们。 卫宁谢过她，又让晟锋去披香殿将宝儿接回桃花林。 吩咐完，她立即带着大金乌往桃花林急赶。 一众人落在桃林中，卫宁让他们退出林外，并立即通知天狼他们，着八人列阵在林外护法，并护好小金乌。 众人领命而去，她再不耽搁。 将大金乌放下，帮他盘膝坐好，她坐在他对面，阖上双目，与他四掌相对，法力源源不断的送了过去。 第209章 殇逝 桃花林尚算秩序井然，天庭此刻却是乱了营了。 之前杨戬甫一行动，就把南天门外的玉帝王母吓了一跳。 多少年了，天庭什么时候遭到过这样的危机。 还是王母反应快，她立刻吩咐天兵天将护驾。 天蓬虽然不耐烦却也没办法，建议他们移驾瑶池。 玉帝王母立时采纳，被卷帘护着急急回去了。 天蓬则留在南天门，意欲阻挡发了狂的杨戬。 不想眼看着杨戬一口气杀了八个金乌，将大金乌也劈的性命垂危，被卫宁一脚踹下天去。 还没等他松口气，就见杨戬又很快朝着唯一幸免的小金乌冲杀过去。 吓的天蓬再不敢留在险地，急急忙忙跑到瑶池去禀报了。 他跌跌撞撞的一头扑倒在玉帝王母面前，再顾不得礼仪规矩，惊魂未定的张口就报：“陛下，十大金乌已经被杨戬杀死了八个，大金乌重伤垂危被卫宁仙子救走，只有小金乌……” 他这一语惊的玉帝险些晕过去，被左右扶住，忍不住扶额痛呼出声，继而迁怒还趴在地上的天蓬。 王母虽也是大惊失色，却也还理智未失，急急道：“如果最后一个金乌也出事了，那三界将永远失去光明。” 危急时刻，她再顾不上藏拙，也顾不得六神无主，还没反应过来的玉帝。 越俎代庖的厉声吩咐天蓬，“你再去击天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出小金乌。” 天蓬得令，急忙去办。 王母转头看见卷帘，让他也一起去。 卷帘还要犹豫，被玉帝大声喝走了。 好半晌，才等来天蓬回报，小金乌被卫宁仙子救走，杨戬也被她打落云间，不知去向。 玉帝王母松了口气之余，玉帝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而王母则若有所思的攥了攥袖口，眸光深不可测，满面凝重。 而他们心中大多已是遭遇不测的杨戬虽然力竭掉落西海，却又侥幸被西海三公主救上岸，只脱力昏了过去，性命无碍。 桃林中，卫宁屏息凝神，物我两忘，将法力运转到极致，全力施救。 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出被救之人的内息有了反应，大金乌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内息相接，再细微的变化都感应的到。 他内息有异动，卫宁立刻收回法力。 危急时刻，稍有差池就是要命。 她睁开眼，一把扶住了无力软倒的大金乌。 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能有丝毫分神。快快守住元神，我为你疗伤。” 正要把他扶正，却被他挣扎着抓住手，终是无奈与他对视。 却见从来冷着一张脸的大金乌此刻正看着她暖暖的笑着，仿似破冰而出的一抹暖阳，让人心安。 “阿宁，我没时间了，快让林外的人都进来，我有事要交代。”他笑意不减，虚弱道。 闻言，卫宁只觉一口气噎在胸口，憋的难受，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一路回来，她又怎么能感受不到他生命的流逝。 只抱着万一的侥幸，不敢去想罢了。 此刻被他自己一口叫破，怎能让她不心中绝望。 想安慰他，看着他此刻亮暖如春风的笑颜，如星辰的双眸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不敢再看他，卫宁只闭上眼睛点点头，转头大声吩咐，“破军、小金乌，带着林外的人都进来。” 话音一落，便见一众人都冲了进来。 小金乌冲在最前，紧随其后的就是宝儿、破军和忠恕、义释以及两名银甲大将。 八名黑盔黑甲的护卫紧紧跟着他们，之后才是桃花林一众人和嫦娥。 奔到跟前，小金乌和破军他们立时扑倒在地。 嫦娥则拉住了想要冲上来的宝儿，和其他人一起围在四周。 大金乌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却被山风呛得一阵咳嗽。 卫宁连忙给他抚胸拍背，再喂下一瓶甘露，这才让他缓过气来。 喘了几口气，大金乌伸手去拉小金乌，被正强忍哭声的小金乌一把接住。 他笑着道：“小弟，此后，天地间就只剩下你一个太阳了。”一句话终于说的小金乌痛哭出声。 大金乌却喝道：“不许哭，你给我记住，以后不管天庭有什么事，你不准再插手，只尽心完成你的职责就是了。听到没有？” 他哪里还有力气，只引得自己咳嗽不已。 小金乌不敢再哭，强忍了泪，只连连点头，“是，大哥，我记住了。” 听了这话，大金乌松了口气，冲他挥挥手，小金乌有些茫然，却被得了卫宁眼色的天狼拉起身站到了一边。 大金乌一一看过静静跪在他面前的十几个心腹将领，冲他们一笑，“你们追随我有千万年了，却是我这个没用的主将让你们委屈了千万年。” 破军等人立时顿首于地，带着哭腔道：“殿下……” 大金乌没有时间了，“你们都起来，不要让我留下遗憾。” 一句话说的破军他们虎目含泪，却也不敢不抬头。 卫宁听的深吸一口气，死死咬住下唇，强忍住才没有手抖。 小金乌和宝儿早已经捂着嘴，满脸是泪，桃花林众将也忍不住相顾叹惋。 就是场中最不喜欢他的嫦娥，也忍不住一叹。 他却无暇去理会众人百态，只沉声道：“我只问一句，往后我不在了，你们可愿意归顺卫宁，效忠于她？” 见破军等人忍泪不语，急的他连连咳嗽，吓得几人探身来看，却被他挥开，喘道：“你们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几人如遭雷击，立时顿首，哭道：“属下等愿意追随卫宁仙子，忠心效命，万死不辞。” 大金乌松了口气，催促道：“还不认主！” 几人微转过身，朝卫宁深深顿首，“属下拜见尊主。” “起来吧，你们退下。”卫宁微垂着头，轻声吩咐。 几个人犹豫片刻，旋即起身，退到一侧。 大金乌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拉着卫宁的手，看着她直喘气。 卫宁用力回握，冲他挤出一抹笑意，“你放心，我会护着他们。” 笑着点点头，大金乌道：“我怎么会不放心你呢。我此生庸碌无为，误了他们半生，害的他们美玉蒙尘，被人嘲讽小觑。他们都是重信守诺、重情重义的好汉子，跟着你，去做那开天辟地的事业，造福众生，也让他们能洗去污名。” 听出他语中之意，似乎对她深藏在心的谋划洞若观火，卫宁看着他，眸中有感动也有不敢置信。 咳了几声，大金乌笑意加深，偏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破军沉稳细致，我早已经吩咐他将天庭的所有案例法条收集造册，你若要用，只管找他。” 卫宁心中五味杂陈，正要说话，却被他摇头止住，“阿宁，答应我，不要让天庭再有像我这样的人，不要再让姑姑一家的悲剧再发生，不要再让如这次的劫难再降临到三界。阿宁，答应我。”他的声音低不可闻，最后一句却提高了声调。 这一番话，说的卫宁泪盈于睫，咬牙忍住不停点头，“对不起，都怪我。我……” 未尽之语被大金乌用手尽数堵住，“永远不要对我说这个词，能这样死，是我的福气。” “阿金。”卫宁痛呼。 大金乌的双目忽然从暗沉变的明亮，眸中深情满溢。 他压住侯间的痒意颤声道：“阿宁……” 以为他力竭，卫宁急忙再输了一道真气过去。 大金乌喘了喘气，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卫宁，“我死在顷刻，再没什么说不出的了。” 不等卫宁开口，他有些急切的道：“阿宁，如果我侥幸没死，你会不会答应嫁给我？” 一句话，仿若平地惊雷，炸的众人瞠目结舌，相顾无言之下都去看愣怔的卫宁。 卫宁也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气若游丝的大金乌，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着正满目期待与不安的大金乌，心仿佛被一下子攥紧了，难受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定定的看着他，自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景象在眼前一一闪过：他的细致周到，他的背信相护，他的默默支持，还有他的舍命相救……都糅合在眼前那双深情无限却又忐忑不安的眸中。 想说什么，卫宁的喉咙却似被堵住一样发不出声来。 黑的发亮的眼眸一点点暗淡下去，卫宁的心猛地一揪。 眸光一闪，她一把将他的手举起与他十指交缠，笑着柔声道：“我会。阿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我现在就嫁给你，一辈子做你的妻子。” 大金乌猛地怔住，愣愣的看着她，眼中却变得晶莹。 他颤抖着嘴唇，如梦呓一般，“阿宁，你……你答应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使劲眨眨眼，将眸中的泪意赶走，卫宁转头，“宝儿过来。” 等不知所措的宝儿走到跟前，“娘？” 卫宁冲她挤出一抹笑意，“宝儿，叫爹。” 大金乌抖着手、颤着唇，满怀期待的看着宝儿。 宝儿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忍不住泪流满面，一下子跪倒在地，抓住他的手臂，“爹……” 随后，除了嫦娥和小金乌，余众尽皆跪倒在地，齐声道：“属下参见主上。” 大金乌看着跪倒在地的众人，如坠梦境。 卫宁冲愣在当场的小金乌笑道：“小弟，你不来见过我这个大嫂吗？” 小金乌只愣愣的看着她，动作不能。 还是被一旁的嫦娥推了一下，他这才回过神。 看着跪坐在地，抱着大哥的卫宁，小金乌再次泪流满面，却强撑着抢上前来跪倒在地，哽咽道：“小弟见过大嫂。” 看着面色灰败，已近弥留的大金乌，他强笑道：“恭喜大哥大嫂。” 旋即，一直静立一旁的嫦娥，也笑着上前，“恭喜大殿下。” 大金乌将眼前的人一一扫过，茫然的眼神这才落到卫宁面上。 看到卫宁的笑颜，他这才如梦初醒，想要咧唇笑开，却不想一时间泪流满面。 他却毫不理会，只定定的看着卫宁，眼睛一下也舍不得眨。 她想要抽手出来给他擦泪，却被他抓的死紧，好似怕他跑了一般。 卫宁笑着拍拍他，然后抽出手，轻轻用袖子给他擦去面上的泪水、血渍、污迹。 看着他的眼睛，浅笑着缓缓道：“现在，我们已是夫妻了，你要赶快振作起来。别忘啦，你还欠我一个婚礼，欠我一生一世的相守。自此以后，我的幸福开心全要靠你来守护给予了。所以，你绝不能丢下我独自归去。” 听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完，大金乌眸中的深情渐渐被歉疚替代。 他一把攥住卫宁正要动作的手，缓缓摇头，“对不起，是我委屈了你。” 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卫宁竟抽不出手来，听着他的话，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落眼眶。 大金乌用另一只手费力的为她抹去泪珠，最后他探手在衣间拿出一枚被软缎包裹的桃红色发钗缓缓递到卫宁面前。 晶莹剔透的发钗简洁华贵，钗头是一株盛放的桃花。 “这是我早就雕好的发钗，本想你生日之时，送给你做礼物，却总也没敢送。今日，今日有卫宁你这番话，我死而无憾了。这个发钗就，就算是我给的成婚信物吧。”卫宁忍着泪，笑着点头。偏过头，让他把发钗送入她的发间。 大金乌看着卫宁笑的幸福而梦幻，美好的时光没有继续，他再次咳嗽起来。 好容易止住，他气若游丝的看着卫宁，“阿宁，我最后求你一件事，你，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 见他这样难受，显见是不好了，卫宁怎么忍心拒绝他。 她也不问是什么事，就含泪连连点头，“好，我答应。” “答应我，不要，不要给我报仇。”大金乌面色青白的缓缓吐出几个字。 卫宁扶着他肩膀的手猛的一紧，瞬时怒气凝结。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能不给他报仇。 杨戬杀了他，是为了给父母兄长报仇，她又怎么能不为自己的丈夫报仇。 哪怕日后她为他偿命，却也先要他给他偿命。 卫宁恨恨的想着，即使她的心已经痛的麻木，她也丝毫不愿改变主意。 不忍心拒绝他更不想骗他，她只偏了头，不说话。 大金乌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强撑着一口气道：“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只当是我将命还给了姑姑，就让这件事随着我的死彻底了结了吧。答应我，阿宁。” 卫宁死死咬着牙，还是不说话。 却只觉得与她十指交缠的手缓缓脱力，她猛地转过头，却见大金乌几乎没了气息，只强撑着不肯闭眼。 卫宁心里大恸，还是忍着泪点头答应了。 终于，大金乌放心的笑了。 卫宁攥紧他的手，大声叫他，围在旁边的众人，也大声呼叫，他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终是滑下来，遮住了那双闪着不甘的眸子。 这一闭，便是永远的诀别。 所有情缘，像是那双眸子的涣散，被这山间的风吹得灰飞湮灭。 他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却是一点一点慢慢地滑下去。 他的身体慢慢转凉，冻结了一切温度。 冰凉的身体斜躺在卫宁身上，她与他纤长的手指还交错着。 却都是空的，空的，全部都是空的。 山间猎猎的风，哭嚎着盘旋，却吹不开终年的浓雾。 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 卫宁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心一下子空了。 第210章 强振作 仿佛听不到身旁众人的号哭悲叹，卫宁只痴痴的盯着大金乌平静的仪容，不哭不动。 直到她眼前熟悉的面容，紧紧扣住的手一点点化作灰烬，一寸寸变成虚无，最终只剩一套盔甲留在她臂间。 当那缕烟尘散尽的时候，一滴如骄阳一般的水滴出现在其中，在原地盘旋片刻后，直冲至卫宁额间，蓦地消失不见。 这时，卫宁仍然半举着的手上戴着的大金乌送的手串，蓦地断裂开来，珠饰散落各处。 她一手托着盔甲，慢慢转过头，怔怔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眼睛一眨不眨。 众人此时都发现了不对，没人再哭，都满地去寻那掉落各处的珠石。 只留下宝儿、小金乌和嫦娥在侧。 宝儿拉了拉卫宁的手臂，却不见她有反应。 她不知所措的看看同样满面惊惶的小金乌，两人一起去看嫦娥。 嫦娥冲他们安慰的一笑，走到卫宁身侧，轻声道：“卫宁，天庭、凡间此次遭逢大难。百废待兴，你可一定要振作啊。” 闻言，卫宁睫毛轻动。 嫦娥伸手握住她仍举着的那只手，“卫宁，大殿下绝不想看到你这样，不要让他走的不安心。” 卫宁猛地闭上眼睛，泪珠终于滚落。 她猛的用力回握，咬牙重重点头。 睁开眼，卫宁收回手一挥衣袖，散落各处的珠石尽皆回到了她的手中。 众人见状也不再忙活，只看着她，等她说话。 “小金乌”卫宁木着脸开口，嗓音略微沙哑。 他立刻上前，“是。” “你和嫦娥立刻回天庭去，将阿金的事说个清楚明白，我们的事也不必隐瞒。记住，不管他们有什么反应，你们不要置喙。如果他们迁怒，只让他们找我就是。你们只是传话，不要把自己陷进去。”卫宁看着尚且稚嫩的小金乌，细细叮嘱。 “传完话即刻回自己该去的地方，以后只管担负你的职责。除非天塌地陷，不准再关心参与其他事。”卫宁沉声道。 小金乌不敢怠慢，躬身应下。 她扫视了一圈，“破军你带着天枢他们七星将和晟锋沿途护送，不得有丝毫差池，否则提头来见。” 语调不高不快，可其中的肃杀，不止是天枢他们，便是久经世事的破军都是心下一颤。 不敢有丝毫怠慢，众人轰然应诺后，簇拥着两人径直去了。 “忠恕、义释，你们先把军务放下，带他们下去安置妥当。我和阿金夫妻一体，不会把你们当外人。你们不管有什么打算筹谋，都先稍安勿躁。等我做法八八六十四天之后，再来分说不迟。天狼，细细打点他们起居，谁有怠慢排斥，严惩不怠。各营军务，主将不在由副将主理，均不得懈怠。羽枫、曼娘，劳烦你们这段时日照看好宝儿。这八八六十四天，不要来打扰我。还有，开阳，给我准备六百四十瓶百花甘露。”卫宁一一吩咐妥当，众人领了命，便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等林中只剩下她时，她这才低头细细的抚着臂间熟悉的盔甲，只觉得心如刀绞，几乎喘不上气来。 半晌，才费力的站起身，捧着盔甲往茅屋一侧走去。 在茅屋侧后方不远处有一块两丈见方的空地，被桃树层层围住，分外显眼。 这里是最初造林时，有一次大金乌来探她，两人切磋动手，失手用兵器伤了尚未长成的树苗。 他们的兵器都不是凡俗，就算是天上的蟠桃树，也是活不下来的，这些树苗自然难以逃过。 大金乌本来要另寻树苗补种，却被卫宁止住，更戏言，日后都在这处比试兵器，若再伤了一棵，就算谁输。 大金乌自然不会拒绝，所以这片林间空地就保留了下来。 可惜之后两人聚少离多，连一次也未用上过。 卫宁跪坐在地上，将盔甲放在一旁，便徒手去挖那泥土。 她丝毫法力也没有用，虽然是有真气护身，没伤到手，却也费了半个多时辰，挖的满手脏污这才挖出来一个五尺见方的土坑。 将盔甲小心的放入坑内，抚平放好。 之前断裂的手串也被装在一个锦囊中，放在盔甲上。 随后，卫宁又解下腰间的桃符坠子，整整齐齐的放在盔甲上。 这也是她成型时就戴在身上的，此刻就当成是成婚的信物，替她陪着他吧。 定定的看了许久，卫宁这才咬牙伸手将泥土填入坑内。 不多久，她面前就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抬手从眼前的青城山绝壁上削下一块石头，并指为笔，在那平整的石头上写下：先夫阿金之墓，妻木卫宁立。 写罢便重重将石碑打进坟包前的土中，入土一尺有余。 跪坐在地，细细的抚摸着碑上的‘阿金’二字。 卫宁轻柔的低语被风吹散，“现在你可以清清静静的休息了，再没人会烦你，也没人会骂你，更没人会逼你。我要去承担我的责任，做你希望我做的事。我会拼尽全力，去实现它。不让再有人像你一样带着遗憾离开，不再让天地间有那么多无谓的血泪和牺牲，不再让无辜的弱者为那狗屁不通的天条和一文不值的天庭尊严陪葬。你在天上看着我、陪着我就好，我会时时回来看你的。” 说完，再留恋的看了一眼，她猛地站起身，飞身上了青城山之巅。 卫宁不敢多停留，她怕多停留一刻，就会沉浸在愧悔心痛中，无法自拔。 不说她还有责任使命抱负，就算没有，也不能放任自己情志难抒，心境受损，心魔滋生。 卫宁停在山顶，闭上眼睛深深吐纳静心，渐渐平复心情。 她根本不用探查，只凭这刺鼻的焦土味、血腥气，就可想而知此次金乌大阵的后果了。 天地之间自有运行法门，玉帝的金乌大阵一出，天地间的自然运作秩序被打乱，天道气运受到破坏。 如果不能尽快修复荡涤，就没机会恢复了。 卫宁选在青城山之巅做法，也是希望在这个天地精华聚集之处引导天地精华再次自由流转，拨乱反正。 借此慢慢影响天地间的运作秩序，在秩序之源被修复后，就可以借助甘露普降天地之机，洗去凡间的邪垢，重新焕发出天地间的生机，这样天地间的天道气运正常运转才能彻底恢复。 没工夫再去理会那些罪魁祸首，卫宁平复好心情后一撩裙摆，盘膝坐到在地。 两手掐指置于膝头，阖目运气、屏息凝神。 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让法力自由运转。 她这样做，既耗费法力，也不是短时间能达成的。 所以卫宁才定了八八六十四天的时间，让她们不得打扰。 自此之后，卫宁独自在山巅做法，桃花林其余众人各行其是，丝毫不乱。 第211章 各自忙 天庭，瑶池。 自从得知小金乌和重伤的大金乌都被卫宁救走，而那祸首杨戬也被卫宁打落凡间后，玉帝王母松了口气。 忙着收拾残局，他们还没来得及伤心恼怒。 没用一炷香的时辰，就有瑶池守将来报，小金乌和嫦娥在瑶池外候旨。 玉帝急不可耐的站起身，让左右宣他们进殿。 小金乌伤身又伤心，有些脱力，一路被破军扶着回来。 到瑶池后，破军他们坚持等在殿外，便由嫦娥扶了小金乌进殿。 进了瑶池，小金乌站定后也不行礼，只直愣愣的看着玉帝。 玉帝突逢巨变，哪里还能顾不得那些小节。 看着几乎是唯一仅存的金乌，他有些激动的信步下了宝座。 走到小金乌面前，微皱着眉头定定的看着小金乌满是泪痕的脸。 玉帝伸出手，想要抚上小金乌的脸，他却踉跄着后退一步，避过了玉帝的手。 不理玉帝带着一丝伤心的面孔，小金乌木木的道：“父皇，大哥死了。我的我九个哥哥都死了，您心痛吗？” 一句话问的玉帝眯起了眼睛，面上难得的情绪也被满面寒霜代替。 他甩袖回了宝座，背对着小金乌，边走边说：“他们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用生命扞卫了天庭的尊严。” 缓缓坐在宝座上，他严肃的看着小金乌，义正言辞的道：“朕不心痛。” 小金乌听的热泪盈眶，激动道：“可是我心痛。” 玉帝冷冷的训斥道：“所以你还需要修炼。” 王母站在一旁看着与玉帝直言相对的小金乌，眼神复杂，一言不发。 小金乌眼中仅存的一点光亮也黯淡下去，“好，我修炼，我会修炼成一个对谁都不会有感情的神仙。” 盯着玉帝，小金乌一字一顿道：“包括对您，陛下。” 说完，小金乌不理满面惊怒的玉帝，抽回被嫦娥扶着的手臂。 他上前一步，“大哥在临终之前，向卫宁仙子求婚。仙子答应了，她现在是小神的大嫂了。” 话说完，瑶池内落针可闻。 玉帝猛一拍桌案，怒道：“什么？” 王母也不禁大惊失色，立刻上去给玉帝抚背揉胸，怕他气坏了。 小金乌却不理他，转身就走。 被玉帝喝住，小金乌头也不回，“下界忽然失去了光明，小神必须马上去履行太阳的职责。” 说完抬脚就走，却被王母唤住。 王母暂时安抚住了暴怒的玉帝，走到小金乌身边。 小金乌依然不回身，只偏过头，神情略带戒备。 王母柔声道：“往后三界就只有你一个太阳了，你九个哥哥的事情都要你一个人做了。” 这一句话，说的小金乌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下。 他转过身，垂着眼皮，沉声道：“小神一定恪尽职守。” 王母欣慰的点头，就让他下去了。 小金乌冲他们行礼，“陛下，娘娘，小神告退。” 之后他踉踉跄跄的转身，险些摔倒，被嫦娥扶住，他挣脱出来头也不回的兀自去了。 玉帝满心苍凉的感叹仅剩的儿子小金乌对他的称呼和态度，一时有些心灰意冷，什么也没有说。 王母于是让肃立在侧的嫦娥，将桃花林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嫦娥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将当时的场景交代了一遍。 听闻是大金乌的临终遗言，两人这才放心了些。 挥退了嫦娥，玉帝气道，“混账东西，本以为他是最恪守天规的神将，不想他竟然对卫宁动了欲念，不知道藏了多久，简直可恶。” “陛下息怒，大金乌已经不在了，陛下又何必再生气呢？”王母轻声劝慰。 玉帝重重的哼了一声，却也再没有开口。 王母转了转眼珠，“陛下，但不知您要怎么处置卫宁仙子？” 玉帝睁开眼，皱眉道：“卫宁虽然是为了了却大金乌的遗愿，却也不该答应求婚，更不该将这大逆不道的事报上天庭。” “那陛下……天庭正是用人之际，还望陛下莫要重罚。”王母紧张的道。 玉帝黑着脸沉吟半晌，然后闭上眼长长的出了口气，“算了，遣人去桃花林申饬卫宁一顿，将她降一级留任。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给我烂在心里，不准再传。令卫宁即刻回天，戴罪立功。让人都下去吧，朕要一个人待会。” 殿内众人领命而去，见玉帝满面颓废，无心说话，王母也只得领命退下。 可是论对玉帝的了解，没人能比得上王母。 看出玉帝有些心灰意冷，茫然无措。所以她再次回转，劝的玉帝再次坚定了意志。 之后王母更建议玉帝为斩草除根，派天蓬和卷帘带着十万天兵天将到灌江口埋伏罪魁杨戬，以竟全功。 玉帝允准，天蓬二人领命下界。 另一边，受伤脱力的杨戬在西海海边躺了不知道多久，这才在烈烈的海风中恢复了知觉。 脑中显现的是他意识清醒时最后的记忆，母亲慢慢闭上双眼，之后被烧成了灰烬。 浑身的痛楚让杨戬呻吟了一声，也让他彻底清醒了。 猛地坐起身，他目露凶光，浑身戒备的盯着纱帐外若隐若现的身影。 仿似和他心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重合，他慢慢放松下来。 颓然的垂下头，将之前不知是梦是醒的一幕幕景象一一回想，一时竟似痴了一般。 直到听得帐外的那个身影娇声问候他，他这才回过神。 直直去看刚才和他说话的人，看着眼前一抹粉红色的身影有些怔然。 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那女子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 喃喃道：“刚才还在睡梦中喊着你娘，你娘有我年轻有我漂亮吗？” 这一句无心之语，却正正戳了杨戬的心。 他偏过头，眸中闪着回忆，沉声道：“在杨戬心中，母亲永远都是最美的。” 说完，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他抬头四下打量。 然后挣扎着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出帐篷，却是一无所获。 他开口问那女孩，“这里是什么地方？” 之前还有些不忿暗恼的姑娘，瞬间得意的回道：“西海海岸。” 杨戬搞清楚了方位，掉头就走，丝毫没有要感谢恭维救命恩人的意思。 那女孩急了，叫住他，“喂，我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走啦？” 杨戬停下脚步，黑沉沉的面上没有丝毫感激的意思，他颓然道：“你如果不救我，这一切都结束了。你救的是，痛苦跟仇恨。”说完转身就走。 女孩没听懂，更是不忿，连连娇斥。 却也并不是真的恼怒生气，最后不明所以的笑了笑就不服气的追了上去。 这一跟，就一路跟到了灌江口。 第212章 不畏险 杨戬此刻身心俱疲，只剩颓然麻木，连冲天的仇恨和满腔的伤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他顾不得理会身边的人和事，眼下唯一的念想就是将母亲和父亲兄长安葬在一处，好一家团圆。 回到灌江口，他换上了一袭黑袍，将自己打理干净，这才敢出现在杨家的墓地。 他跪在坟前，在父亲的坟旁一点点用手挖开一个大坑。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藏在胸前的那块瑶姬身死后留下的石头，拿了出来。 他轻轻的抚摸着石头，心中百转千回。 眼睛发胀发涩，难受几乎睁不开眼，却强忍住了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深深的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将她放入了坑内，一点点埋土。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泪流满面。 杨戬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心头也是一片空茫。 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难受。 看着眼前已经立好的墓碑，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他重重的磕下头却久久不愿起身，无颜见家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强撑着站起身。 不忍在这伤心地多留，他转过身就要离开。 却见那个救他的粉衣姑娘，拎着他的石斧迎面走来。 他顿住脚步，静静看着她，“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那姑娘理所当然的笑道：“我救了你一命，等着你报恩那。” 杨戬不耐烦的转过身，面无表情的道：“杨戬除了这条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报答姑娘的。” 那姑娘却听的满意，笑着走到他面前，“这还像句人话。”说完便将石斧丢还了给他。 杨戬顺手接过，反复看了看斧身，眼中肃杀之气愈来愈重。 这斧子就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心中重重的迷雾。 不久之前那一幕幕景象重新闪现在他面前：他费尽心力的劈开桃山、他一下下拼命的去劈锁住母亲的锁链、他跪地求饶、他眼看着母亲被晒成灰烬…… 这一幕幕如透骨钉一样刺入头骨，瞬间让他红了眼睛，杀气四溢。 还有，身处在金乌大阵之上的卫宁，和他执斧砍向卫宁…… 想到此他的心猛地被揪紧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一幕，只用滔天的仇恨来填满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猛地听到那浑不知事姑娘，走到他家人的坟前惊奇道：“你的亲人怎么……” “不要多问。”没等她说完，就被杨戬怒喝住。 念及她的恩情，杨戬强压着怒气，给了她一个忠告，“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救过我的事。” 那姑娘被他吓了一跳，不服道：“为什么？” 杨戬冷冷道：“因为你将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姑娘却满不在乎的道：“我西海龙宫三……” 说了一半又止住了，只接了句“我怕过谁呀？” 杨戬满腹心事，哪里有心情理会她。 不知道听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却是懒的再说。 不想却被暗中埋伏在一旁的天蓬元帅给听到了，一下子猜出了她的身份——西海龙宫三公主。 见她满脸骄纵，不像个听劝的，杨戬也懒的再说，扭头就走。 那姑娘急急追上去，被杨戬再次呵斥警告依然不改初衷。 杨戬耐性有限，再不理她，飞身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乾元山。 杨戬一步一挪的走到了金光洞前，看着紧闭的洞门，他没有勇气进去，甚至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母亲没了，他该怎么跟满心期待的妹妹交代？ 可是他不能逃，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杀上天庭去报仇，最后死在那里终结一切和家人团聚。 杨戬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临去之前，他要再看一眼唯一的亲人。 把一切跟她交待清楚，让她从此不要再怀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一家团圆。 从此，要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尽管千难万难，他还是来了。 他得交代清楚再去，哪怕妹妹怪他、恨他。 此时此刻，杨戬已经是心如死灰了，又有什么不能承受呢？ 能让妹妹把痛苦发泄到他身上，而不是郁结于心，恐怕是他这个没用的哥哥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吧。 他抬手将自己布在洞口的结界撤掉，旋即洞门大开。 穿着道袍的杨婵如欢快的蝴蝶一般冲了出来，惊喜的叫了一声二哥，就笑着跑到哥哥面前。 左右一打量，满是期待和奇怪的问道：“母亲呢？” 杨戬压下满心的苦楚，冲天真的妹妹惨笑一声。 杨婵却不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懵懂无知、浑不知愁，顿时感觉不妙。 隐去笑意，紧张道：“母亲怎么啦？” 见他木着脸惨笑，顿时急了，“你快说呀。” 杨戬看着妹妹，压着嗓子强自平静的道：“我把母亲……和父亲葬在一块了！” 杨婵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平静的面孔和双眼，眼泪止不住的滚了下来。 她茫然的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紧盯着平静的不似真人的杨戬大声质问，“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不救出母亲，就不会回来见我。”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 杨戬强忍住颤抖，却还是红了眼眶，一字一顿道：“对不起，二哥无能。” 除了这一句，他再无话可说。 接着他缓缓的解释经过，“是玉帝派了他十个儿子，把母亲晒死了。母亲就在我的眼前燃烧、化为灰烬。而我，却救不了她” 他不愿让妹妹背负杨家的仇恨，却不能让她连仇人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他终于再保持不住平静，忍不住浑身颤抖、热泪盈眶。 “这些天来我无法入眠，只要我一闭上眼睛，母亲就在燃烧、痛苦的呻吟……”他终于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 杨婵听的浑身颤抖，看着他故作坚强的面孔和泪花，终是哭着抱住了他。 兄妹俩相拥而泣，互相安慰。 不片刻，杨婵猛地收声，一下子直起身转身就要走。 杨戬察觉不对，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杨婵头也不回，面无表情的道：“哪吒兄弟还有二十天才能复活，你留在这里，替我给他护法。” 说完一甩袖挣脱杨戬，大步离去。 转瞬间人已飞至空中，杨戬急忙飞身去追。 两人在云端并行，他劝道：“三妹，你不能去。” 杨婵手下不停，恨声道：“为什么？” “天庭一定在灌江口布下了重兵。”杨戬一针见血的道。 杨婵却头也不回，“别拦着我。” 见她倔强如斯，杨戬急道：“三妹，二哥答应你的事没有办到。但是，二哥答应母亲的事情，决不能再食言了。你是二哥唯一的亲人了，你的性命就是二哥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杨婵听的伤心，却仍不看他，“以前我如此看重自己的生命，只是以为还能跟母亲团聚。但现在，我没什么可怕的了。谁也挡不住我去祭奠自己的父母！” 杨戬急了，“不。” 杨婵却打断他，“哪吒兄弟为了我们付出太多了，不能再让他受任何意外。守护好他，也许是你我活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件事。” 杨戬驳斥不了她，却不想看着她白白送死，还要再劝，却被她堵住话，“你拦不住我，二哥如果哪吒再出意外，我们都无法原谅自己。” 杨戬深知，妹妹虽然温柔乖巧，骨子里却非常固执。 想了想天庭的用人和天蓬元帅的作风为人，他略略放心。 又担心空门打开的金光洞，杨戬只能无奈回转。 第213章 旧仇怨 杨戬心神失守，顾着妹妹，却忘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敖寸心。 寸心慢他一步，落地时正看到他们兄妹在抱头痛哭。 她不知究竟，不好现身，却被她听到了哪吒的消息。 四海龙王是兄弟，她是西海三公主，被哪吒杀死的东海三太子正是她嫡亲的堂兄。 听到哪吒将要被救活，她不禁满心愤懑。 眼见两兄妹都走了，这边洞门大开，简直是报仇的良机。 她咬牙拔出手中的长剑，谨慎的在门口看了看。 只见洞内一个红袍道人正在全神贯注的面朝里做法，他的面前是一个卧榻，依稀可以看见榻上躺着一个小孩子。 她一猜就知道那小孩正是哪吒，见太乙真人无暇他顾，心一横就举剑杀了过去。 太乙真人闻声大惊，却苦于不能动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飞来的斧子挡住了寸心即将刺中哪吒长剑。 斧上的力道将她震的倒飞了出去，她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这斧子是她亲手从海里捞出来的，怎么会不认识。 存心又气又恼，不甘心的又朝前冲了几步。 杨戬却已经飞身挡在了哪吒榻前，正手执石斧，严阵以待的看着她。 存心瞪着眼前的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杨戬稳住身形，见哪吒完好无损，这才转头怒视寸心，“你想干什么？” 寸心气道：“报仇。” 杨戬怒色渐缓，肯定道，“你是西海三公主，东海三太子是你堂兄。” 话虽如此，他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听他一口道破，却丝毫没有帮她或者让开的意思，寸心气道：“那哪吒是你什么人？” “救命恩人！”杨戬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 寸心却听的更气，委屈道：“我也是你救命恩人呐！” 杨戬无奈，耐心开解她道：“虽说哪吒杀了敖丙，但他也自杀谢罪了。” “谢罪？死了才叫谢罪，你们现在是要救活他。”寸心气道。 杨戬耐心告罄，“这是我们的事，不是哪吒的事。” 寸心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她怒不可抑的举剑直刺杨戬咽喉。 杨戬却不闪不避，只冷漠的看着她。 寸心更气，却下不去手，赌气道：“你说过，你的命是我救的，那我现在就要收回来。” “现在不行，若你真想拿走，等哪吒醒了以后再说。”杨戬的声音毫无起伏，淡漠道。 寸心方寸大乱，不知道如何是好，终于还是气的跺脚跑了。 杨戬却理也不理她，只关心的去看哪吒。 杨婵一出现在杨家坟地，天蓬他们便立即招呼天兵天将现身，将杨婵团团围住。 她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只缓步走到坟前跪下。 因为天蓬的不忍和忌惮，天兵天将暂时没有人动手。 杨婵跪在坟前，眼前一一闪过父母兄长惨死的画面。 她强忍着悲痛，咬牙连连磕头。 磕完，她猛地站起身背朝家人举剑在手，恨恨的的看着眼前的天兵天将，一点点抽出长剑。 见了她的举动，天蓬心念电转，一把抓住身边的卷帘大声吩咐，“慢，放她走。” 止住了卷帘，天蓬和声劝杨婵离去。 她却一语不发，而是反手将长剑插入了土中。 天蓬看的一窒，卷帘也难得明白，冲天蓬道：“她不走。” “她不走我们走。退兵。”天蓬气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漫山遍野的天兵天将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客气的冲杨婵一抱拳，道了声珍重，这才拉着愣愣的卷帘转身走了。 杨婵盯着他们消失在眼前，这才收起戒备的姿态，回身再次跪在坟前。 卷帘急着问天蓬原因，天蓬故作高深的说，杨戬才是对天庭威胁最大的人，所以留着杨婵引出杨戬才是上策。 卷帘虽然不忿却说不过他，最终两人还是带着埋伏在四周的天兵天将远远的监视着杨婵。 杨婵不吃不喝的跪在坟前，不分昼夜，连着跪十来天。 不止卷帘急的跳脚，天蓬也是心里没底。 直到这一天，一瘸一拐的哮天犬出现在了正在近处观察杨婵的天蓬和卷帘面前，问他们主人的下落。 两人被突然出现的哮天犬吓得不轻，惊动了哀思中的杨婵。 他们被杨婵看破了行迹不禁尴尬万分，杨婵却不理他们，一把扶住了激动地爬过来的哮天犬。 他当日被杨戬带去了桃山救母，山崩地裂之际他吓得仓皇逃窜，却还是被掉落的山石砸伤了腿。 之后杨戬杀上了天庭，而他则浑浑噩噩的满世界找他的主人。 凭着鼻子，他一路蹒跚着往灌江口而来，靠着别人的好心施舍总算没有饿死。 历尽了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了杨家坟地。 见到认识的人，哮天犬万分激动的哭了出来，不理杨婵心疼的询问，径自问自己主人的下落。 杨婵看着还没走远的天蓬二人，给哮天犬打了个眼色。 天蓬最有眼色，连忙作势拉着卷帘转身就走。 二人不敢立刻回头，只怕被看出心思。 不想等两人走出老远，回头再看时，却不见了杨婵和哮天犬的影子。 两人顿时急了，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走了。 这边厢，寸心被杨戬气走。 终于还是想不过意，跑到了东海报信。 东海大太子、二太子都夭折了，三太子之前被哪吒给杀了。 剩下的太子要么太小，要么还在外学艺。 老龙王痛失爱子，更被哪吒羞辱，气的病倒了。 整个东海，只有能干的四公主敖听心在撑着了。 寸心最是崇拜敬重听心这个姐姐，见了面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她。 敖听心听了也很是不甘心，安顿好了东海事务，就跟着寸心赶到乾元山一探究竟。 两人忌惮杨戬，不敢直接杀上门去，只在金光洞外徘徊。 却被全神守护在内的杨戬察觉，执斧冲了出来。 看着满身戒备的来人，他也懒得和她们废话，凉凉道：“想必你们一定听说过，玉帝的十个儿子，被人用斧子劈死了九个。” 说着举起手中的斧子，“这就是那把斧子，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那个人。” 两女被他的气势所迫，听心颓然的将长剑归鞘。 第214章 哮天归 听心上前一步看着他义正言辞的道：“东海只想报仇，不想跟任何人结怨。” 杨戬双目微眯，“哪吒欠的债已经还清了。” 听心气极反笑，“他死了还可以活过来，可是我三哥不能了。这叫还清了么，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杨戬冷笑一声，“我管他什么天理，也不管哪吒兄弟是对是错，我只认他是我兄弟。只要有杨戬在，不许任何人动他一根汗毛。” 被杨戬的霸道激的想拔剑的寸心被听心拦住，她也气的说不出话来却理智未失。 杨戬却不理她们，说完这番狠话，扭头就走。 寸心握着剑柄恨得咬牙，一狠心拔剑横在自己颈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让我们报仇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你两个恩人里只能救一个。” 听心本想探手夺剑，却被她的话止住，看见杨戬停下脚步最终回过了头，她不禁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不想杨戬只冷冷的看了寸心一眼扭头就走，寸心受激不过，“你以为我不敢吗？”喊完便要抹脖子。 听心大惊失色，忙要阻止，却是杨戬快了一步。 他头也不回的一挥斧子，架住了寸心的剑，反手就将剑震了出去，擦着听心的额角飞过直插入一旁的石壁中。 两女大惊，同时转头去看侧身而立的杨戬。 杨戬看着寸心，漠然道：“救命之恩已报，杨戬不再欠你什么了。”说完就返身回洞。 寸心气的跳脚，却叫他不住。 被霸道的杨戬镇住，两女颓然的离开了金光洞。 停在一处山谷，寸心气的不停在骂杨戬，听心却若有所思。 寸心唱了半天独角戏，最后还是颓然的向听心问计。 听心无奈坦言，她们拿杨戬那个丧心病狂的亡命之徒没办法。 寸心不服气，却又没办法。 最后听心决定将哪吒将要复活的事上报天庭，不管结果如何，算是彻底了结了东海和哪吒的恩怨。 寸心同意了她的意见，却又担心杨戬的安危。 被听心一眼看破心事，寸心嘴硬不肯承认，听心语重心长的劝了她。 见寸心点头应下，她这才放下心，两人这才结伴上天禀报去了。 却说杨戬看到激动地扑上来抱住他的哮天犬，麻木的心也是难得的一阵感动。 他笑着扶住他，“你怎么来了？” 哮天犬乐不可支，随口道：“我，我爬过来的。” “爬过来？”杨戬有些不敢置信。 “我爬了好久，我爬了几千里，我爬到了灌江口，三妹带我驾云过来的。”哮天犬激动地喋喋不休。 杨戬震惊的去看杨婵，杨婵冲他肯定的一点头。 他心中不禁五味杂陈，看着蓬头垢面、鼻青脸肿却喜不自禁的哮天犬眼中闪过心疼，“爬？” 哮天犬浑不知愁，“后来我爬不动了，我就想想主人跟我说的话，想想主人跟我一起过的日子，我就有劲了，我就接着爬。” 杨婵听的感动，杨戬听的窝心，想到过去，却只剩下一声悲叹了。 所有的人都变了，包括他自己。 只有哮天犬还是一如既往的纯真、执着，冒着傻气的让人心疼。 杨戬暗叹了口气，奇道：“你的脸怎么啦？” 哮天犬一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惴惴道：“我，我偷人家包子吃，让人家打的。” 杨戬听的脸一沉，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最后只是叮嘱道：“以后不许偷人东西了。” 哮天犬点头应下，可怜道：“那我饿。” 杨戬满心愤懑愁思，满腔怨恨仇苦，看着懵懂若孩童却全心信任追随的哮天犬，也忍不住心软心疼。 抱住他的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杨婵也看的在一边叹气。 杨戬没有耽搁，立刻给哮天犬疗伤。 等他伤好，又耐心点拨他学会腾云驾雾。 两人落地回到金光洞前，看着兴高采烈的哮天犬，杨戬感叹道：“我真希望我所会的都能教给你，这样以后，你就不会受人欺负了！” 杨戬笑的满不在乎，“我和你在一起，没人会欺负我的。” 见他开心，杨戬也忍不住缓和了脸色，“以后不要叫我主人了。”哮天犬不解，“为什么？” 杨戬笑了，拍着他的手臂道：“我们做兄弟好吗？” 哮天犬却急了，“我不要做兄弟，我就要做你的狗。” 杨戬收起难得的笑容，若有所思的道：“我恐怕没办法再做你主人了。” 听哮天犬懵懂问他为什么，杨戬终于郑重的对他说：“三天之后我要去做一件事情，不能带着你。” 三天之后哪吒就可以复活，他也可以了无牵挂的去做他该做的事了。 哮天犬急了，几乎要哭出来，“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主人，我不要离开你，我……” 边说边死死抓住杨戬的手，不愿松开。 杨戬抽出手，安慰的拍拍他，“这件事只有我能去做，带着你，会拖累我，我什么也做不成。” “那我等着你回来。”哮天犬丝毫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凝重，笑着提议道。 杨戬听的心中悲凉，却不能不和这个单纯的死心眼说清楚，免得他以后去找死。“我不会回来了。” 哮天犬一听又急了，哭道：“我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主人，我……” “我会记着，永远记着”杨戬沉声打断他，郑重承诺。 看着垂头丧气的哮天犬，杨戬拉住他的手，“以后你就跟着三妹吧。” “不，我不跟三妹。”哮天犬不讲理的喊道。 却难得的把杨戬逗笑了，“你不能叫她三妹，因为她比你大，所以你要叫三姐。”他笑着给傻乎乎的狗纠正错误。哮天犬半点心眼也没有，瞬时忘了前言，愣愣的应下。 “哮天犬，如果你以后还希望当狗的话，她应该会是比我还好的主人。如果你希望做兄弟，她就会是一位好姐姐。”杨戬感慨的说。 哮天犬撅着嘴，喊道：“我就要当狗，就要当你的狗，别人的狗我都不要当。” “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杨戬霸道的打断了他，做了决断。 第215章 事有变 很快，天庭也收到了杨戬未死，哪吒即将复活的消息。 玉帝听的心惊又头疼，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直到王母娘娘来探他，他这才回过神，眼中一片阴沉。 玉帝下令召天蓬和卷帘即刻回天，调集天庭各路兵马元帅来瑶池见驾。 听出他口气不善，王母忍不住劝他慎重，“杨戬现在法力深不可测，现在卫宁又在施法一时回不来，万一……” 玉帝感叹道：“是呀，等哪吒苏醒过来，他就如虎添翼了。到时候就是卫宁赶回来，还不知道她肯不肯出力。就算她肯全力以赴对付他们，我还担心她应付不了呢！” 王母避过卫宁不谈，咬唇思量，“连十大金乌一起出战都没能……陛下，你对此战有必胜的把握吗？” 玉帝心里也没底，听出王母的意思，问计道：“那依娘娘之见呢？” “以硬碰硬，只能导致两败俱伤。”王母先细细的给玉帝分析事实。 见他听的连连点头，接着道：“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如果再继续碰下去，只怕伤亡会更加惨重，依臣妾之见，不如……” 王母一顿，引得玉帝关注的看着她，静听下文。 她陪着笑柔声道：“不如招安杨戬。” 王母筹谋甚深，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先是将卫宁收为己用，再招安杨戬作为后手，准备日后克制卫宁。 不想玉帝听的大怒，“你让朕招安杨戬？唉！九大金乌，朕的九个儿子都死在了他的手里，亏你也想得出来。” 王母被训的讪讪的，小声告罪。 玉帝却不理会，坚决道：“行啦，朕意已决，娘娘就不必多言了。”说完拂袖而去。 只留下懊恼的王母，独自生闷气。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太乙真人终于大功告成。 他一边大喘气一边收起法力，徒弟真的复活了，他不胜欣喜。 虽然哪吒人是活过来了，却因为元神太过虚弱无法控制新身体而整个人虚弱不堪。 太乙真人让他静养三日，慢慢熟悉就好了。 哪吒险死还生，看见师父仿似雏鸟看见母亲，乖巧的不得了。 他点头应下，虚弱的昏睡了过去。 见状杨戬兄妹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见哪吒睡了过去，杨戬小声对太乙真人道：“师叔，东海的人已经找到这里了，需不需要换个地方。” 太乙真人却断言：“三日之内不可以，有一点振动，他都无法完成身体和元神的合璧。”杨戬只能作罢。 这时，哮天犬突然竖起耳朵，吸了吸鼻子，急急冲了出去。 杨戬心知有异，也不阻止，跟着他出洞去了。 哮天犬在洞口转了几圈，动用他的追踪大法，这才在洞口不远处的一处石壁后将寸心拽了出来，一直拽到杨戬面前。 不理寸心的挣扎斥骂，一直紧紧拽着，直到杨戬让他放手，他这才不甘心的放开了寸心。 杨戬耐着性子问满面不忿的寸心，“你又想干什么？” 寸心却看了哮天犬一眼，撅着嘴转过头不开口。 杨戬无奈，只得让哮天犬进洞去。 等不服气的哮天犬一步三回头的进了洞，他这才看着寸心等她开口。 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寸心不自在的别开眼睛不敢看他。 气自己不争气，她别扭的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玉帝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了。恐怕……” 杨戬听的面色一沉，“是你把我们的行踪告诉天庭的？” 寸心听出他口气不善，急忙转过头看着他，不忿道：“哪吒是我们的仇人。我听心姐姐说了，不管这次结果怎么样，东海和哪吒之间的仇恨就此了结。” 看着眼前恩怨分明、丝毫没有心机的小姑娘，自己的救命恩人。 杨戬忍不住教训她道：“你知不知道告诉我这件事，会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寸心气的瞪他。 杨戬却转过身去，“杨戬的事，自会处理，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寸心哪里受得了他的话，气的扭头跑了。 见气跑了她，杨戬再懒得关注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站在原地苦思对策。 等哮天犬将杨婵鼓动出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杨婵把哮天犬往回赶，他却赖着不想走，终于被杨戬冷冷的瞪了进去。 杨婵这才问他究竟，杨戬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杨婵不解，“哮天犬说，有一个女孩她身上腥味很重，她是不是东海的人呀？” 杨戬暗叹了口气，“我原本想瞒着你们，独自上天找玉帝报仇。可是天庭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况且哪吒兄弟又不能动，所以我必须先发制人去阻止他们来到乾元山。” 听出了他话中的决绝，杨婵强忍着哀恫劝道：“可是，你以一个人的力量杀了九大金乌，天庭一定会派比十大金乌更强的力量来乾元山。你一个人去……” 不等她说完，杨戬就打断她，“所以二哥此去，必定没有生还的机会。我只希望能够阻挡他们一时，至少三天之内到不了这里。” 杨婵终于哭了出来，哀声喊道：“二哥……” 杨戬扶住她的手臂，柔声道：“别哭，三妹。遭受灭门之灾的时候，你我就已经死了。是天蓬元帅和哪吒兄弟又给了生命……” 杨婵急声道：“还有卫宁姐姐。你这一去，万一和她对上，你们岂不是要刀剑相向。” 杨戬猛地别开头，不让杨婵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半晌，压下了心头涌出的酸楚和痛苦，杨戬这才惨然道：“那我就把这条命还给她。” “可是……” “没有可是。”杨婵还要再说，却被杨戬喝住。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软下音调，“三妹，二哥今后没有办法再照顾你了。而且二哥希望，你帮我照顾一个人。” 杨婵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洞门，“哮天犬吗？” 杨戬点点头，“没错，他虽然长的一副大人的模样，事实上他只有三四岁。脑子很简单，如果他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千万不能告诉他我走。”杨婵忍泪点头答应。 “其实你比二哥更适合当哮天犬的主人，因为你心细，善良。他跟着你，总比跟着我强。”总要有一个人一个理由让妹妹能好好活下去，让他们俩能相依为命的活下去，杨戬带了几分刻意道。 杨婵承诺，“我会像对待哪吒兄弟一样，对待他。” 杨戬点点头，“哪吒兄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三天之内，如果有什么意外，就算你我失去了性命。也一定要保证，他可以醒来。” 杨婵郑重点头应下。 “记着，不要让哮天犬知道我走。”杨戬最后又叮嘱了一声。 杨婵忍泪点头。 见状，杨戬放心的转身要走，却被杨婵拉住，“二哥……” 待他回头，她只哭着请求，“你不要变，就这样走下去，让我再多看一眼你的背影。” 杨戬听的心下酸楚，却挤出一丝笑容安慰的看了杨婵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他刚走，哮天犬就追出来问独自立在门口的杨婵他主人在哪里。 杨婵听到动静，连忙把眼泪擦去，挤出笑拉住哮天犬，安慰他主人一会儿就回来。 哮天犬闻了闻味，看着杨婵没擦干的眼泪，难得聪明了一回，“你骗我。”扭头就追。 杨婵自己也几乎软倒，哪里拉的住一身蛮劲的哮天犬。 哭着叫他也没反应，只得由他去了。 第216章 天庭乱 杨戬没有驾云，不片刻就被哮天犬追上。 不论他是温言相劝，还是厉声呵斥，哮天犬都死抓着他不放，坚持要和他在一起。 杨戬气的无话可说，一狠心，用斧背砸断了他刚好的那条腿。 哮天犬疼的死去活来，哭着呼唤杨戬。 他终于还是一咬牙转身要走，却被哮天犬抱住腿不让他走。 杨戬强忍着不舍狠狠将他甩开，并举起斧子作势要吓住他，却被跟着他的寸心出声阻止。 原来，寸心并没有走远，刚才这两人的一番纠缠都被躲在一旁的她看在眼底。 以为他要丢下妹妹、兄弟独自逃命，现在还要狠心杀死兄弟，寸心满心震惊，觉的自己救错了人。 眼见他要下杀手，终于忍不住喝住了他。 寸心跑到杨戬身边，带着哭腔骂了他一顿。 杨戬的心境早已是沧海桑田，哪里会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夸赞或是怒骂。 见哮天犬再不能追上来，而这里又有一个满心正义的人，他再无牵挂，沉着脸扭头就走。 寸心既是伤心又是气愤，见哮天犬还要爬着去追他，矮身拉住他，却被哮天犬甩开。 他急爬几步，又一把抱住杨戬的双腿，哭着说誓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杨戬自忖早已是见惯世事，心硬如铁，心如死水，却还是被哮天犬哭的难受。 他强忍着不开口也不回头，再次狠狠将哮天犬踹开。 没等他走远，再次被寸心叫住哭着骂了一顿。 她还把一直细心收藏着的，当时救他时捡到的一条白绫给撕了个粉碎，扔了出去。 听着两人伤心的哭声，杨戬既是难受又是安心。 他们能对一个必然要死的人不再心存好感和幻想，那在他死了之后，伤痛就会很少，会很快遗忘掉，他自然放心。 顿了顿，杨戬终于了无牵挂的绝尘而去。 两人哭着一直看着杨戬的身影消失，这才绝望。 最后，寸心终于收了泪，扶着伤心哭嚎的哮天犬回了金光洞。 却在洞口听了哮天犬的喃喃自语，心中生疑之下，随后也追着杨戬上了天庭。 此时，玉帝已经下了命令，要天庭兵马倾巢而出，荡平乾元山。 而当天蓬他们带着天兵天将冲出南天门时，杨戬杀到了。 看着他手执利斧，满面肃杀的模样，众天兵天将都不由得心生畏惧。 随着他一步步跨前，他们也一点点向后退着。 天蓬再不是以往嬉皮笑脸的样子，他难得沉下脸，让众将不要慌。 看出了杨戬的杀意，他试图凭着往日的交情说服杨戬退出天庭。“杨戬，你这么做，就是你不对了。” 杨戬面无表情，耐着性子道：“杨戬只想取玉帝一个人的性命，其他的人，让开。” 他一声断喝，吓得众天将再次后退。 天蓬也是心中一颤，却仍是坚决道：“天蓬就是拼死，也要把你挡在南天门之外。” 杨戬听的双目微眯，满是杀气的看向出声的人。 见是天蓬元帅，他还是缓和了杀意，“杨戬不愿与你为敌。” 天蓬听的心下一松，横下心商量道：“那就退回去。尽快带着你妹妹和哪吒等人离开乾元山，我会晚到一步。” 他是一片好心，不想鱼死网破。 且不说玉帝知道了绝对饶他不过，就是杨戬也毫不领情，“办不到。” 他此刻生无可恋，抱定死志，根本无所畏惧。 一心要在临死前找玉帝报仇，不再是昔日一心只想苟存性命，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杨戬。 见他们虽然怯阵，却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杨戬耐心告罄，开始全神戒备的向前移步。 突然，他猛地一斧劈向天蓬脚下，吓得众将跳脚后退。 已经动手，杨戬便再不迟疑，一路往瑶池方向杀去。 他法力不低，杀气四溢，又抱定有死无生的信念，当然是所向披靡。 幸好他恩怨分明，无意多添人命债，对那些天兵天将是只伤不杀，否则天庭就要血流成河了。 卷帘天将在杨戬一开始冲杀时，就被召回瑶池护驾去了，只剩下天蓬主持大局。 可他也不是对手，两三下就被打倒在地了。 虽然杨戬不伤人性命，可他要杀玉帝的决心他绝对相信。 看他一路往瑶池杀去，天蓬急得跳脚。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去桃花林搬救兵。 于是他命令左右一定要拼死阻截，自己则飞身往桃花林急赶。 这边厢，卫宁刚刚结束了八八六十四的施法，法力几乎透支。 强撑着回了卧房疗养，天蓬就来了。 可卫宁正在紧要关头，桃花林众将肯定是不会让他前去打扰。 天蓬问清了前因后果，也是只有跺脚了。 现在就算他把消息报上，卫宁眼下也没办法阻止那个疯子了。 他这一打扰，不说会不会让元气大伤的卫宁再受伤，就是耽搁她疗养恢复也是罪过啊。 她早一点恢复，天上就多一分保障，那还是他回去继续阻挡，等她老人家恢复了再赶紧过来救援吧。 天蓬打定了主意，长话短说把天上的情形告诉了接待他的天狼和摇光，便急急忙忙赶回了天上。 两人听的面色凝重，却是只能相对叹气。 他们是知情人，当然是知道她们三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谁也没料到的。 只是事关玉帝和天庭，他们认为卫宁绝不会坐视。 于是将这消息告诉了桃花林众将，顺便让各营将领紧守营盘、严阵以待。 各营主将都不是凡俗，当然是听出了些端倪，自此各自领着副将加紧操练士卒、巡视营防，不敢有丝毫松懈。 天狼又温言安抚了一众客将，更严辞约束婢仆，保证在这非常时期不出现一丝错漏。 他是卫宁钦定的大总管，从来也是周到和善能力出众的，众将都鼎力支持。 一时间，桃花林一派井然，半分不乱。 第217章 大灾现 天庭，瑶池。 玉帝王母得了一个一个奏报，知道杨戬一路所向披靡往瑶池杀来，不禁愈来愈焦躁。 从最新的奏报得知，他已经杀到天河附近了。 玉帝王母闻言大惊，天河距离瑶池已经很近了，驾云不过几瞬的功夫。 王母连忙向玉帝进言，急召卫宁回天护驾。 玉帝却是恼了卫宁一再的不逊，更忌惮她的身份本事，不想将生死福祸都压在她身上，于是一口否决了王母的提议。 恰在此时，卷帘再次进言让玉帝王母移驾。 本就怒火万丈的玉帝顿时出离愤怒，骂退了卷帘。 嫦娥见机进言，请玉帝派出曾有恩于杨家的公主七儿劝退杨戬。 王母认可，玉帝却是怒上加怒，坚决不同意。 玉帝左思右想，终于出了个绝计——用天河弱水淹死杨戬。 听王母说此计应该可行，玉帝立刻下旨不惜一切代价将杨戬赶到天河里去。 这时，随后上天的寸心正在不远处的云端观察着杨戬的动向。 她已经被杨戬冲杀在数不清的天兵天将中，一往无前的气势镇住了，忍不住立在云端，痴痴看着。 没过一会儿，一心想拜玉鼎真人为师的两只狐狸精——五哥和狐妹也在趁火打劫敲诈了玉鼎真人后上天来帮玉鼎真人探听杨戬的消息来了。 三人恰好站到了一处，相互被熏得不轻，忍不住嫌弃了几句。 大家都懒得说话，只一心观战。 寸心身为龙族，对弱水当然不陌生，见杨戬他们杀着杀着，越来越靠近弱水，不禁很是担心他。 天蓬急急忙忙赶到战圈外，听左右传达了玉帝的旨意，再看越杀越勇的杨戬和躺倒一地的伤兵。 一咬牙，往瑶池去诉苦去了。 玉帝等的心焦，一见他就责难道：“把杨戬赶入天河也这么难吗？” 天蓬累的气喘吁吁，心中有气，不禁口出怨言。 玉帝登时怒了，命令他大开天闸，放出天河弱水，淹死杨戬。 众人大惊，天蓬是天河守将，更是震惊不已。 瑶池内的文物都知道轻重，皆请玉帝三思，他却毫不理会。 天蓬一力抗旨不从，被玉帝免去了元帅之职，收回金印。 因为他出言不逊，险些将他当场斩杀。 幸赖王母和众仙求情，这才免去一死，被打入了天牢。 天蓬一路高呼着被拖了出去，他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只得请抓着他的黄巾力士赶紧去青城山通知卫宁仙子，那黄巾力士却不敢应他，气得他只想打人。 正当他已经绝望之时，却迎面碰上了王母的亲信——卫赤天将。 天蓬大喜，登时大声呼叫，将卫赤引了过来。 他挣脱黄巾力士，一把拉住卫赤，急声向他诉说原委。 最后，天蓬强调道：“如果打开天闸，天河弱水将无法得到控制。弱水是世间最弱的水，鸿毛不浮、飞鸟难过，除了龙族没人能从弱水中逃生。如果不阻止陛下开闸放水，一旦弱水落入下界，一滴将变成万滴，那将会给人类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人间可能会就此覆灭啊！那三界可就只剩两界了，卫赤天将，我知道咱俩以前不对付，但我更知道你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为了凡间，为了三界，你可千万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到啊。算我天蓬求你了！” 天蓬激动万分，就要给卫赤下跪，被他死死拉住。 卫赤恳切道：“你放心，我一定把消息传给卫宁仙子，否则咱们都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们二个以往互相看不顺眼，天蓬鄙视卫赤一心巴结王母；卫赤也深恨天蓬的毒舌和讨厌的嘴脸。 可两人都是顾全大局、知道轻重的人，此刻天蓬为了大义放下身段求他，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应下天蓬，知道情势危急，卫赤立刻掉头下界。 天蓬总算是放下点心，垂头丧气的被押往天牢。 他们虽然尽全力想要阻止，却还是没有玉帝的动作快。 天蓬一被押出去，玉帝就让天奴带着圣旨帅印前去开闸。 天闸一开，弱水奔涌而出，瞬间就把杨戬和一众天兵天将淹没。 寸心三人见状大惊，五哥尖叫着转身就跑，狐妹连忙跟上。 寸心身为龙族，倒是不惧弱水，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一咬牙变回原身纵入弱水，去搜救杨戬。 而挣脱了束缚的弱水，紧跟着五哥和狐妹往下界冲去。 半路上正撞见被押往天牢的天蓬，天蓬见状大惊，挣脱黄巾力士，飞身上前阻挡。 他吃力的阻挡住弱水，想让不远处的五哥和狐妹给他点力量，助他阻止弱水。 狐妹想要帮忙，却被五哥拉走了。 天蓬只能恨恨的咬着牙，勉力为之。 弱水对守卫着她的天蓬有情，得他相伴才能长长久久的忍受着天河的死寂。 瑶姬在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总有机会相聚。 后来瑶姬下界追妖，之后更犯了天条受罚，王母便接手了四重天，他们从此再没有机会见面相聚。 弱水受不了死气沉沉的天河和清冷的天庭，借着这次机会，坚持要下界。 天蓬无言以对，却不能让开，只得勉力坚持。 而溺水的杨戬则被寸心救起，再次杀往瑶池。 得知弱水没能淹死杨戬，反而吞没了许多天兵天将。 众臣连忙求玉帝下旨治水，玉帝虽然立刻下旨，却来不及了。 弱水难得有机会获得自由，急切万分，咆哮着冲垮了天闸，在天庭蔓延，更冲往下界。 玉帝和众臣望水兴叹，却一时没有办法去治理弱水，只能召集人马再派出，试图用人命来阻止。 幸而天蓬熟知弱水多情的本性，答应从此放弃一切，陪着她。 弱水相信了，两人的元神尽情的在天地交界处飞舞嬉戏，暂时没有冲下凡间去。 这边厢，五哥和狐妹逃回玉泉山，跟玉鼎真人说了他们观察到的近况。 玉鼎真人又惊又惧，口不择言说出杨戬眼下的高强的法力是由于他的恨激发出来的。 要是他没了仇恨，那他的力量就消失了。 心术不正的五哥听的眼前一亮，顾不得一心想要拜为师父的玉鼎真人晕了过去，拉着狐妹再一次上了天庭。 第218章 急往援 卫赤天将知道轻重，不敢耽搁，一路急赶到青城山。 他心急如焚，非常时期桃花林守门将领也是仔细，一时误会，险些起了纷争。 惊动了众将，幸好天枢他们曾经和他同行，认出了他，将他请了进去。 卫赤急着要见卫宁，众将不敢决断。 听他说十万火急，又不好耽搁，只得让宝儿悄然入内探查一番。 宝儿依言而去，恰逢卫宁疗伤告一段落，听到动静。 宝儿老实交代，有个卫赤天将有十万火急的事来求见。 卫宁一听，顾不得疗伤未完，立刻起身出去见卫赤。 卫赤等在大厅，急的坐不住，见卫宁出来，连忙上前。 将危机道出，并将天蓬最后强调的话语一字不漏的传达。 卫宁听得面沉似水，众将也是面色凝重，相顾无言。 她紧紧攥住手，才忍住痛斥玉帝的冲动。 眼前情势危急至此，骂他只是浪费时间和口水罢了。 眼见众将大多都在，都安静的等她拿主意。 卫宁微一思量，立刻下令道：“天狼，你留守桃花林，总领各项事务，阿俍和羽枫管理好内务后勤，破军你带着忠恕等四将和八大护卫暂时统领桃花林兵马，务必不能生乱。曼娘、彩澜、静离、柔巽留下协助，各司其职，稳字当先。其余人等随我上天庭，记住四人或六人一队，结伴而行。眼下危急，要时刻保持警醒，如有急难，即刻组阵抵挡。现在都下去准备，不在这里的同伴去通知。如有遗漏者，阿俍负责告知。都将手头事务交接清楚，一刻钟之后在园门口集结出发。都听明白没有？” 虽然语速很快，但是众将都关注着她，当然都听的明白。 眼下不论客将还是新归之人，大家都知道是非常之时，无不从命，各自去忙不提。 卫宁又留下了晟峰，这才转头对卫赤道：“辛苦你来报信，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我想让你领着晟峰和宝儿先行上天，还望你多多关照他们。” 卫赤连称不敢，郑重应了。 卫宁这才细细交代他们，“上天之后，卫赤你去探明弱水的动向和那杨戬的下落与行动。弄清楚后就去瑶池外等我，我回天庭后必定要去瑶池。晟峰带着宝儿去瑶池，晟峰探明瑶池的动向、打听清楚玉帝的各项旨意之后就在南天门外等候。宝儿你留在王母身边，如果情势危急，不要管其他，带他们撤离瑶池。” 几人轰然应诺，卫宁又嘱咐了宝儿几句，这才放他们离去。 宝儿的法力本领她放心，只担心她没经过事，束手束脚。 所以只吩咐她危急时分带玉帝王母撤离，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最坏的情况。 此刻厅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本身她还需要疗伤十日才能彻底恢复，更可能将法力再提升一层。 可惜眼下没有时间了，她服了一颗丹药急急施法收尾，不求提升，只求保住之前的八九分法力就是大幸了。 一刻钟后，卫宁领着十六名属下，急急往天庭赶去。 在南天门外的天地交界处，看见了正陷入迷境的天蓬在云端左摇右晃。 有一小团弱水正围着他飞舞，卫宁急急停在他们身边，却叫不响他们。 弱水精魂不见，天蓬又是魂不附体的模样。 不明个中情由，卫宁不敢贸然行动。 迟疑片刻，她让天枢和天权留在这里盯着。 吩咐如果有变故，尽速飞鹤报她。 两人领命，卫宁便带着余众朝南天门急赶。 南天门外，卫赤和晟峰都等在那里，一见卫宁便迎上来。 卫赤先报道：“仙子，弱水已经冲垮了天闸，将近过半的弱水已经奔涌而出，在天庭各处蔓延了。而那杨戬听说被一条龙救出了弱水，再次朝瑶池杀去了。” 卫宁听的面色数变，止住正要开口的晟峰，“都随我去天河，晟峰路上说。” 说完脚下不停，率先往天河飞去，众将紧随其后。 听晟峰说玉帝王母坚持不肯移驾，还滞留在瑶池。 卫宁又气又恨，但是眼下弱水更紧要，暂时顾不上他们。 看来是天蓬暂时拖住了弱水，才让她没有落入下界。 可是如果不尽快修复天闸，任由弱水倾泻，天庭只怕难保。 万一天蓬有失，弱水落入下界，那可就真的应了他的话——人间将会就此覆灭。 可玉帝王母是三界之主，又不能不管。 卫宁只得又派了天旋、天玑、玉衡随卫赤往瑶池护驾。 嘱咐他们和宝儿组阵制敌，不可强守，事不可为则尽速突围。 更殷切叮嘱，一切以保全玉帝王母为要，玉帝如果责难由她来承担。 四人领命急急去了，卫宁眼见数不清的天兵天将仙娥仙侍都在乱闯乱撞，于是让身边的人一起大声呼喝。 命令这些天兵天将都赶去天闸处，准备修复天闸。 见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听命前去，大多数还是在乱闯乱撞。 卫宁不禁大怒，吩咐众将先赶去天闸布阵。 她独自一人，留在半空中，请出‘非情’，启唇奏响。 催动口诀之下，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尽皆抱头倒地，痛苦翻滚。 数息之后，卫宁收起‘非情’，催动法力，声传百里：“众天兵天将尽速赶往天河修复天闸，各将官约束属下，全力施为，共抗危难。事后，本座定奏请陛下封赏功臣。如有懈怠不前、阳奉阴违者，杀无赦！” 卫宁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杀气四溢，众天兵天将刚遭魔音贯耳，惊魂未定。 此刻哪里敢不从命，卫宁和她的‘非情’在所有天兵天将眼中乃是比阎王还阎王的存在。 五万同僚的惨痛经历，口口相传之下，天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之前他们被弱水吓昏了头，一时没听见。 现下刚在‘非情’之下逃回一条性命，哪里敢有半分违逆。 都连滚带爬的往天河跑去，为将为官的急急招呼着自己的属下，生怕误了事更误了性命，都一窝蜂的往天河奔去。 卫宁见状，再不理他们，飞身赶去天河。 远远看见桃花林众将正停在被冲毁的天闸上方，对着奔涌的弱水束手无策。 他们根本没办法阻住弱水倾泻，聚集过来的天兵天将自然也无从下手修复天闸，场面一时僵住了。 见卫宁赶来，他们都如蒙大赦，上前报告。 卫宁看着汹涌奔流的弱水，皱了皱眉，“你们十二人布成大阵，随时发力。等我试着将弱水阻住一时，你们趁机施法，拦住她。” 众将应诺，立时分布开来，布成阵型，蓄势待发。 卫宁一吩咐完就俯身下冲，停在原来天闸的位置一侧上方三尺的地方。 等他们准备妥当，她手执‘非情’暗自蓄力，之后猛地用尽全力挥下。 气劲猛烈，‘非情’也不禁发出一声长啸，更增威势。 奔涌而出的弱水受到冲击，猛地自天闸处被一股强劲力量劈作两半。 一半加速涌出，一半受阻之下猛地返潮，向天河退去。 就是现在，卫宁抬头，就见十二人大阵已经发力，在天闸处形成了一道隐形的屏障将反手再冲、冲势更猛的弱水死死挡住。 卫宁压下体内激荡的法力，喘了口气这才吩咐众天兵天将动手修复。 众将不敢有违，纷纷上前。 可惜却因为将官组织不力，人心惶惶，而进度缓慢。 卫宁看的皱眉，却没有什么办法。 她微一沉吟，对正全力阻挡弱水的众将吩咐道：“你们不要懈怠，我这就去瑶池。天闸修复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后。” 说完，为保妥当，卫宁将手中的‘非情’抛到十二人阵的中心阵眼处，这样可以助他们坚持的更久。 做完这些，她立即往瑶池赶去。 第219章 小人献计 而这个时候，天庭的情势已经有了些变化。 之前卫宁的箫声，瑶池和杨戬都听到了，双方一喜一悲。 随后卫宁派去的人赶到瑶池，玉帝王母大觉安心。 不等他们高兴多久，就听闻卫宁擅自下令天兵天将往天河修复天闸，玉帝登时沉下脸，王母也是面色变幻不定。 他们本来就忌讳她的身份，幸好之前她从不揽权，他们这才勉强容得下她。 可眼下是危急时刻，本就人心惶惶，卫宁擅自命令天兵天将，怎么能不让唯我独尊的玉帝和心思深沉的王母恼怒忌惮。 气恼之下，玉帝哪里还能让天玑他们留在他身边，这是要软禁他吗？ 几人奉命而来，更身负重任，哪里敢走，却又怯于玉帝的威势，不敢违抗，只得退出瑶池，在外护卫。 玉帝见状更怒，认为他们主仆一心，都对他阳奉阴违。 不等他下旨贬谪申斥，就收到杨戬再次加速杀来的消息。 玉帝顿时气急，却又拉不下脸去召卫宁和她的属下来护驾。 正在他左右为难，感觉山穷水尽时，五哥和狐妹求见，言称可解天庭之围。 以玉帝目空一切的性子，本来不屑于搭理两个小妖精，更不信他们能有什么妙招。 却因为眼下已经是坐困愁城，更有在旁王母劝谏，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让他们进来。 五哥心思狡诈，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更忌惮和杨戬曾有旧怨。 此刻从玉鼎真人处知道了杨戬力量的来源，就立刻转了要委曲求全做他师弟的心思，赶到天庭想要以此给他和狐妹换个大好前程，顺便杀了老仇人以绝后患。 一进瑶池，玉帝沉着脸向他问计。 五哥不愧是个奸猾无比的狐狸精，虽然吓得腿抖，却还是先开口要好处。 玉帝气的不行，却被王母劝着，只得忍了。 五哥抓住机会连忙说，他们要成仙。 狐妹之前差点成仙，知道规矩，连忙提醒他成了仙两人就不能在一起了。 五哥于是大言不惭的提出要和狐妹做神仙眷侣，被玉帝黑着脸一口拒绝。 成仙不成眷侣，眷侣不得为仙。 狐妹不屑的拉着五哥要走，却被玉帝吩咐左右拿住，说要将他们就地正法。 五哥吓得差点软倒，连忙尖声说不做眷侣了，成仙就好。 狐妹闻言呆怔当初，伤心之下，再不理他的花言巧语，拂袖而去。 却又怕害了人，于是在下天庭之前，找到杨戬，将五哥的计策告诉他这才黯然离去。 五哥在玉帝要杀人的眼神下再不敢拿架子，一五一十的把玉鼎真人的话说了一遍。 玉帝王母听的若有所思，觉的大有可为，却苦于无人能承担大任。 最后王母请命前去实施这一计划，玉帝无奈之下也同意了。 王母正要动身，却听报说卫宁求见。 唯恐她知道了生变，王母于是从后殿出去了。 而玉帝等王母走后，这才宣卫宁进瑶池。 卫宁刚才在附近被狐妹给撞了一下，狐妹没认出她，失魂落魄的走了，卫宁不禁奇怪她的来意。 在瑶池内又看到了对她笑的谄媚至极的五哥，她不禁皱眉。 卫宁对这个狐狸精的印象十分不好，本能的觉的有他在就没有好事，却暂时顾不得他。 行礼后，她立即请罪。 在外面看到天玑他们，听了他们的解释，卫宁情知玉帝对她心怀不满。 她又何尝没有不满呢，可惜形势比人强，玉帝一天是玉帝，就是天道承认的正统，就是娘娘他们那些上古大神出面都没用。 为了顾全大局、便宜行事，卫宁极是恭敬的先向玉帝请罪。 等玉帝面色稍缓后这才开口求情，“陛下，眼下情势危急，臣虽然命令天兵天将赶到天河，抢修天闸。可惜臣才疏学浅，更未曾领过兵，威望不足，能力不佳，现场缺少统一有效的指挥，人多手杂，反而事倍功半。臣恳请陛下赦免天蓬元帅，准他戴罪立功，率众修补天闸。” 玉帝沉着脸思量着，嫦娥一众人急忙帮着求情。 玉帝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将天蓬的帅印交给了卫宁，让她去给天蓬传旨。 “臣遵旨。”卫宁躬身应下。 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那五哥，心中觉得不妙，却是没有头绪。 眼下弱水肆虐，她重任在身，哪里有时间关注这小人，也便不再理会。 “陛下，臣建议让嫦娥仙子前去传旨，臣不放心天闸那边，想去看看。”卫宁提议道。 玉帝一思量，点头同意了。 卫宁便将金印交给嫦娥，两人相视点了点头就分头行动了。 等她赶到天闸，见啸林他们尚能支持，就过去帮忙指挥修复天闸。 所幸，天兵天将并不都是酒囊饭袋，在几个有威望的将军、副将的指挥下，队伍渐渐有条不紊起来。 他们分工合作，一队人找寻材料，一队人搬运，一队人修筑堤坝，底座已经基本成型了。 卫宁大大松了口气，也不再上前添乱，只在旁边观察。 只待一有变故，就能及时应对帮忙。 不想，还没多久，就见宝儿找了过来。 见她满面忧急，卫宁担心的接住她。 不等问她，宝儿就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了。 原来刚才她一直在瑶池，只是待的无聊就坐在玉帝王母的宝座后面打瞌睡。 不想发生的事情太多，玉帝王母一时都忘了还有个她在他们身边，五哥献上的计策被她听了个正着。 宝儿心思单纯，没有什么仇怨的概念，就是有，她小孩心性也没放在心上。 听到消息，她有些担心杨戬，于是悄悄的跟着王母出了瑶池，最后更看到她将杨戬带往欲界四重天。 惶急之下，急忙来找卫宁。 卫宁听了，只说了声知道了。 还训她不该四处乱跑，没有丝毫要救人的意思。 宝儿也是知道杨戬杀了大金乌的，两人对她都很好，她都喜欢。 她不通人情世故，虽然伤心大金乌的故去，对杨戬也有气愤恼怒，却做不到见死不救。 眼下被训，她不敢辩驳，只委屈的低下了头。 见状，卫宁也训不下去了。 她理不清对杨戬的感觉，眼下听说他命在旦夕，还是做不到等闲视之。 只是，有那样一个无法磨灭的仇恨横亘在他们之间，她连生出这个念头都觉得惭愧的无地自容。 可是卫宁现在却无法静下心来，挣扎片刻，她终究还是让宝儿去了欲界四重天。 还言辞令她绝对不许出手不得现身，只当是代她去看看他的下场，将他们之间的恩怨彻底了结罢了。 第220章 水势无常 虽然杨戬心中的恨意滔天，却也没有对突然出现的王母动手。 反而因为他对自己的盲目自信和对母亲曾经镇守过的地方的兴趣，以及他心底对身为女子的王母的不屑，王母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带到了欲界四重天。 王母本想用欲望迷惑住他，可惜杨戬心中毫无欲望，如枯木死灰，没有半点反应。 他对权势地位、富贵荣华没有丝毫兴趣，唯一能牵动他心的就是因为他的无能而惨死在他眼前的母亲了。 杨戬忍不住开口向王母询问，王母立时得计，幻化出了瑶姬的幻影。 面如铁铸的杨戬看到那个幻影，登时情难自已，哭着跪倒在地，深情呼唤。 可那幻影却转瞬即逝，他顿时急了，四处寻找。 王母见缝插针，立刻开口，对他极尽蛊惑之能事。 最终将他蛊惑住，令他相信他一切痛苦的根源就他的母亲瑶姬。 令心中仇恨到极致却又万分脆弱的杨戬失去了心防，流着泪萎顿于地，陷入痛苦之中。 王母一面令小金乌埋伏在侧，一面继续蛊惑，令他相信他不该仇恨天庭，一点点让他散去仇恨，削弱法力。 与此同时，嫦娥前去颁旨，却无法让失去意志的天蓬接旨。 不论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是怒斥喝骂，都得不到天蓬半分回应。 她一咬牙，也逼出了元神，与弱水同台竞技，争夺天蓬的元神。 另一边，太乙真人治好了伤心萎靡的哮天犬的腿。 杨婵又将杨戬的打算一一告诉了他，解开了他的心结，让他恢复了生龙活虎。 等他身心都复原之后，杨婵就让他上天来打探杨戬的消息。 哮天犬虽然没到过天庭，却闻着味一路找到了四重天。 他难得聪明的变身成了一个天兵模样，从埋伏在四重天外真正的天兵口里问出了杨戬眼下的处境和面临的危局。 吓得他不敢停留，急忙下界报信去了。 不想他一路急赶到金光洞，却不见杨婵和哪吒的身影。 原来是哪吒去找他爹报仇，而杨婵则追去阻止了。 哮天犬没办法，只得追去他们。 等他凭着鼻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到陈塘关李家，却是哪吒父子和杨婵三人一前一后追了出去。 哮天犬只能再次去追，追到他们停留的地方，他们又追追停停的往金光洞去了。 哮天犬累的舌头都吐出来了，气喘如牛，为了主人却只能再次追着他们去了。 最终等他累的半死赶到金光洞，哪吒父子已经冰释前嫌。 感应到天地浩劫的宝物宝莲灯现世，择了杨婵为主。 他们因此得到示警，得知天地之间将有大劫。 太乙真人让他们要父子同心，拯救苍生。 父子俩相对饮泣，太乙真人和杨婵也看的万分感慨。 这时哮天犬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随口抱怨了他们几句，就立刻将杨戬的危急处境告诉了他们。 哪吒当先冲出，杨婵紧随其后，两人飞速赶往欲界四重天。 隐在云雾中，宝儿看着王母半点法力不用，只一句接一句的蛊惑就降住了所向披靡的杨戬，不禁对从来笑的温柔慈祥的王母生出恐惧来。 看着她飞身离开，命令小金乌烧死杨戬。 宝儿不禁心下一跳，却攥紧手，强制自己不去插手。 所幸杨戬非常警觉，求生之意大胜，一时间竟能和小金乌抗衡。 两人互拼法力，场面顿时僵持住了。 不片刻，就见哪吒杀到，杨婵紧随其后，手执宝莲灯震开一众天将。 见他们到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杨戬终于不支倒地被随后现身的寸心扶住。 眼见杨戬有救兵赶到，宝儿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她急着回去报信，再无心关注这里，回身便走。 卫宁才听宝儿急急说了见闻，就见天权急急赶来，面色惶急，“天蓬元帅已然清醒，接下了金印。可那弱水突然汹涌奔腾起来，天蓬元帅低挡不住。我们上前相助，元帅让我立刻请尊主前去，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卫宁心头巨震，情知不妙，让众天兵天将加快速度，留了宝儿在旁边以备不测，就立刻带着天权往南天门外急赶。 天蓬被嫦娥唤醒，接下旨意、金印，却因此让弱水心生怨恨，再不肯相信天蓬，猛然发力往下界冲去。 天蓬心下有愧，却不肯让路，用帅印尽力阻拦，纵然有天枢帮忙，也是十分勉强。 他好言相劝，弱水却再听不进去。 见他一力阻拦，便猛地分作四路，分头下冲。 天蓬大惊，却无能为力。 正在这时，卫宁赶到。 远远看到弱水分开突围，她当机立断，将丹心剑抛给天权让他去阻挡边上一路。 而她则猛地冲前发力，制住另两路弱水，死死将她挡住。 天蓬见状一喜，“仙子，你来了就好，千万不能让弱水下去。” 卫宁独自应付两路，也不轻松，她试着和弱水沟通，却得不到回应。 只能和天蓬天权商量，“我知道，现在天闸即将修复，我们趁着弱水分流，将她们分别逼回天河里去。而且一定要尽快，不能让她再分，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天蓬却为难道，弱水一出了南天门，就不可能自己回去，只能被拥有强大法力的人或法宝牵引着送回去。 如果用蛮力相逼，只怕会适得其反。 卫宁听的皱眉，可此刻‘非情’不在，她更不能轻动，他们一时无法可施。 不想弱水趁她们分神说话之际，再次分出四路，分散冲出。 其中一路追着刚逃出天庭的杨戬他们一行，冲往下界。 卫宁她们看的大急，却是分身乏术。 幸好此时，小金乌和卷帘天将赶到。 卫宁便让小金乌去禀报玉帝，请他发兵阻拦，小金乌领命而去。 接着，卫宁催动法力，在卷帘、天枢和天权的协助下，将四路弱水合为一路。 她让卷帘带着天枢、天权代替她阻住这一路，而她则和天蓬去追另外两路。 正当几人分头行动，拼力阻截弱水时，他们担心的另四路弱水则被杨婵用宝莲灯阻住一路。 从狐妹那里知道情况不妙的玉鼎真人此刻带着狐妹、哪吒也都赶了过来。 杨婵试着和弱水沟通，弱水终究是心存仁善的，告诉他们她无法自己回去，只有进了南天门，她才能自己回去。 杨婵闻言，答应送她回去。 哪吒担心天庭的人对杨婵不利，杨婵却心存大爱，坚持送这一路弱水进南天门。 她们刚走，天蓬便赶到了，见这一路被杨婵堵住，不禁大喜，对玉鼎真人他们感叹了几句。 玉鼎真人得知不止一路，至少有三路没被阻住，登时急的晕了过去。 无力驾云掉下了云端，哪吒和狐妹急忙飞身去救。 另一边，杨婵让寸心和哮天犬带着脱力昏迷的杨戬先走，他们挡住危险。 不想水势无常，一路弱水却急速冲向了他们。 猝不及防之下，他们一起被弱水冲击着掉落云端。 幸好寸心是龙，自己幸免之余还救下了哮天犬。 正当他们惊魂未定时，弱水却再次朝他们冲来，几人吓得乱窜。 正在这时，卫宁赶到，挡住弱水，“快走。” 哮天犬激动地叫了声‘尊主’，就被寸心拽走了。 半空中，和玉鼎真人他们三人会合，一起逃往下界去了。 而杨戬昏迷着和他们被冲散了，虽然弱水随后被卫宁挡住，可他还是往下界掉落下去。 也是他命不该绝，被路过的嫦娥救起，带回了广寒宫。 第221章 弱水下界 此时，小金乌赶到瑶池向玉帝禀奏弱水的情况。 玉帝总算是开了金口，吩咐天兵天将兵分两路，一路抢修堤坝，一路交给卫宁和天蓬去阻拦弱水。 小金乌使命完成，便急急出来帮忙。 玉帝让五哥也去帮忙，他就追着小金乌出了南天门。 不等五哥谄媚几句，就见杨婵送回来一路弱水。 南天门守将看见杨婵立刻拔剑相向，却被小金乌喝止. 下令不准任何人动杨婵和禀报玉帝，违令者斩。 杨婵冲他点头示意，送弱水进了南天门。 之后，两人便相约一起去阻拦其他弱水去了。 五哥转了转心眼，跑回瑶池去报告玉帝了。 玉帝气的跳脚，终于决定将第二路天兵天将交给五哥统领，让他带人在杨婵再次上天时，全力剿杀。 虽有王母劝阻，玉帝却一意孤行，五哥身担重任，手握重兵，兴奋的领命去了。 几路弱水正和分别阻住她的人僵持，其中，卷帘这一路力量最弱，弱水却是最多。 弱水被阻，登时发起怒来。 卷帘笨嘴拙腮，更被下旨闭嘴，根本无法安抚弱水。 怒极的弱水于是故技重施，分成数路冲往下界。 卷帘天将和天枢天权一时束手无策，恰在这时，杨婵和小金乌赶到。 凭着宝莲灯，终于控制住了这路弱水。 知道卷帘是个死心眼，小金乌就让他去主持抢修堤坝，支走了他。 然后小金乌又让天枢天权去阻拦其余的弱水，而他则留下保护杨婵。 两人没有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小金乌便护着杨婵往南天门去了，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卫宁也正送了另一路弱水回天。 他们到了南天门，五哥正换了一身天将的盔甲，昂首挺胸领着天兵天将候在那里。 两人顿时心生警觉，却毫不迟疑的进了南天门。 果不其然，弱水刚一进去，五哥便突然发难。 一众天兵把杨婵和小金乌团团围住，正要动手，却被小金乌喝退。 他厌恶的威胁了狐假虎威的五哥一句，便护着杨婵要走。 恰好卫宁送弱水回南天门，两路人碰了个正着。 两人看见卫宁都很高兴，“大嫂”“姐姐”。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却听出各自称呼的意味，不禁面面相觑。 卫宁却顾不得寒暄，让她们去堵剩下的两路弱水。 两人再顾不得其他，立刻飞身离去。 终于将弱水送入南天门，卫宁冷冷的扫视了一圈还没来得及退下的天兵天将，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最后她看着上下牙床打架的五哥，“好好保住性命，等我来取。” 说完懒的在理会他们，飞身就走。 五哥则吓得软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出气。 等杨婵和小金乌找到又堵住一路弱水的天蓬，合力送回南天门。 就只剩下一路弱水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五哥和天兵天将被小金乌与卫宁连番恐吓，眼看着杨婵再次出现在南天门，愣是没一个人敢动。 众人为阻弱水费尽了心力，可惜人算不及天算，最后一路弱水终于还是落入了凡间。 追下来的卫宁、天蓬、嫦娥和小金乌与杨婵还有天枢天权，都是万分不甘。 几人站在由天蓬的钉耙幻化成的小岛上看着脚下汹涌奔腾的弱水，相顾叹惋。 此刻岛上众人以卫宁为首，大家都看着她等她拿主意。 卫宁顾不得感慨，立刻分头下令，“杨婵，你带着宝莲灯去追弱水的势头，尽力将弱水四下围住，将她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天蓬、嫦娥、小金乌、天枢，你们兵分四路，分别去东西南北四海。请四海龙王派出龙族，解救落水的生灵。天权，即刻去桃花林，吩咐天狼尽全力搜集粮草和干净水源，准备赈济灾民。让破军他们立刻整军，等各营主将赶回便立刻领兵出发，分散各处救人。” 接令的众人毫不迟疑，立刻领命分头去了。 不等他们散尽，玉鼎真人、哪吒和狐妹他们也赶了过来，向卫宁请命帮忙。 治水要紧，哪里还能顾及其他。 卫宁微一思量，就让哪吒追上杨婵，寸步不离的护她周全。 原本熙熙攘攘的小岛，眨眼间就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了。 卫宁焦急万分的四下观察水势，却看到哮天犬在弱水中扑腾。 将他救上岸，才知道他急着找自家主人。 哮天犬和寸心没跑多久就被弱水追上冲下了凡间，两人也被冲散了。 他一定下神，就四下问人，见没见过他主人。 聒噪不已，被玉鼎真人喝住才算作罢。 顾不上理他，卫宁仍然四下翘首观测水势。 好半晌，终于看见四下里的水势向内翻滚，登时喜形于色，“太好了，圈住了。” 玉鼎真人和狐妹听了原委，也是高兴不已。 哮天犬听不懂，却也跟着傻乐。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杨婵和哪吒飞回了小岛。 卫宁立刻迎上去，杨婵喘着气道：“已经将弱水圈在方圆五百里的范围内了，但是她仍在肆虐，怎么都不肯跟我回去。” 说完，众人都是皱眉不解，就听见识最广博的玉鼎真人解释道：“弱水一旦沾上凡间的尘土，她便更加留恋凡间的生活，很难再回天上。” 闻言，卫宁不禁皱着眉向玉鼎真人问计。 玉鼎真人不确定的说，宝莲灯虽然法力无边，可杨婵却没有足够的法力催动出它全部的力量，所以他们暂时拿弱水没办法。 众人闻言皆默，只有哪吒不屑，“哼，我就不信，合我们众人之力还不能催动宝莲灯。” 卫宁一听，问询的去看玉鼎真人，玉鼎真人点头说可以试试。 卫宁便提议等天蓬他们回来，大家一起合力试试，众人无有不应。 等了不多久，他们四个便陆续回来了。 哪吒一见小金乌，便挑衅的要和他对打。 却被玉鼎真人骂了一顿，这才消停。 卫宁将之前的提议告诉他们，众人都跃跃欲试。 卫宁便冲杨婵一点头，两人一起合握住宝莲灯高高举起，众人分作两列，叠罗汉一般后面的人掌贴前面人的背心。 大家同时发力，终于将弱水精魂逼出。 可惜，弱水却对卫宁叹道：“弱水沾了凡间的尘土，比以前重了千万倍。以你们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送我上天。” 天蓬急忙向她问计，弱水却摇摇头，“你们需要有对众生的爱，才能拥有最大的力量。” 说完她看着卫宁，“你本来是最可能拥有这种力量的，可惜你现在心中充溢着自私的爱，暂时压制了你对众生的爱。只有等你放下心结，驱散心魔，重新拥有力量时，你们才能如愿。” 她的话，卫宁无言以对，众人也是相顾莫名。 无功而返，大家都有些丧气，却没人敢探问卫宁的隐私。 玉鼎真人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是杨戬在就好了。 大家虽然没有说话，但想到他那超乎寻常的法力，都不禁心中认可。 可惜大家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人在哪里落，只除了嫦娥。 想到那个被他救到广寒宫，却伤身伤心，心灰意冷的杨戬。 嫦娥没有说出他的下落，只想着要回去劝服他重新振作，为治理弱水出一份力。 正好眼下无事，卫宁就让天蓬回去向玉帝禀报，让小金乌回去履行使命。 嫦娥于是告别卫宁他们，和天蓬小金乌的一起回天庭去了。 第222章 心智恢复 一进南天门，嫦娥就和他们分开，独自回了广寒宫。 而天蓬和小金乌则去了瑶池，禀报下界的状况。 玉帝从头到尾阴沉着脸，连王母也面色不虞。 两人不明所以，小金乌瞪了一眼缩在一旁的五哥，天蓬硬着头皮把要禀报的事情说完。 听完，玉帝却没有丝毫反应。 正当天蓬和小金乌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时，玉帝猛地一拍御案，“小金乌，你好大的胆子，天规在上，你哪里来的大嫂。居然大言不惭的在众将面前说出，简直可恶。还有，谁准你庇护妖孽杨婵的，你好大的胆子！” 小金乌听的面色一沉，“陛下，大哥临终前和大嫂定下终身之约，我怎么没有大嫂。我名正言顺的大嫂，我为什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至于杨婵，敢问陛下，谁能否认她是我表妹的事实。我身为表哥，保护自己的表妹何错之有？更何况，杨婵拥有的宝莲灯正是治理弱水的有力保证。难道陛下一丝一毫也不为凡间生灵着想，连解决掉弱水之患再处置杨婵也等不及吗？” 一番话，说的天蓬既惊且叹，忍不住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王母大惊失色，玉帝则是怒发冲冠，“大胆。” 他气的拍案而起，小金乌却梗着脖子不认错。 王母将气的说不出话来的玉帝扶着坐好，她这才语带双关的道：“小金乌，你如此这般，不止是罔顾天规，也是破坏卫宁的清誉啊。难道，你不怕给她带来麻烦吗？” 小金乌听的皱眉，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再不发一语。 见他服软，王母心下一松，拉了拉仍是难解怒气的玉帝。 两人显然早有默契，玉帝罕见的忍住了气。 看出他的无奈妥协后，王母继续道：“小金乌，如今这世上就只剩下你一个太阳了。为了三界的光明和生机，你绝对不能玩忽职守，更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你以后只用心担负本职责任就好。至于其他三界的琐事，还是不要再分神关注了。嗯？” 玉帝闻言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天蓬和小金乌心下一沉，知道他们这是要将小金乌软禁在金乌神殿了。 小金乌攥紧了拳头，尽管他万分不甘却无法拒绝。 想到大哥临终前的嘱托，他再没有顶嘴反抗，默认了王母的话。 小金乌深深的看了一眼身侧目露惋惜的天蓬，就遵旨退下了。 天蓬见状，也不禁心下暗叹，更生出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 只剩下他一个，玉帝对他更没好脸。 他没好气的只派给天蓬元帅一万天兵，就把他赶出了瑶池。 天蓬元帅敢怒不敢言，出了瑶池便赶去了天河调兵。 此时，天闸堤坝已经修复完毕，啸林他们也才刚刚收了法力。 一个个累的不轻，都席地而坐在调息吐纳，恢复气力。 天蓬看见他们，心中稍有安慰，上前道了声辛苦。 就转达了卫宁的命令，让他们在堤坝修好后，下界去与她会合。 而他还体贴的提到他点齐兵马后，也要去卫宁那里听命，所以他们可以一起走。 众将和天蓬寒暄几句，谢过他之后都表示要随他一路走。 等天蓬点齐了兵马，桃花林众将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天庭。 这时，广寒宫内，杨戬经过嫦娥的开解已经打起了精神。 他直到此刻，内心翻滚喷涌的强烈恨意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杨戬最开始一心报仇，也为了保护兄弟和妹妹，所以孤注一掷，半点不顾惜性命。 满腔的恨意之前那酣畅淋漓的砍杀得到了发泄，但还不够。 而之后他在欲界四重天听到的王母一系列的蛊惑之言后，彻底颠覆了他心底的坚持和执念。 在被嫦娥救到广寒宫后，杨戬心灰意懒，万念俱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力气了。 所以之前嫦娥不在，他连疗伤都懒得动，只呆呆的在那里发怔。 后来，经过嫦娥的细心的开解，让他从王母编织的谎言中清醒了过来。 解开了对母亲的误解，杨戬才重新恢复了希望，有了生气。 从此他彻底记住了，爱是付出，欲是索取。 经历了这连番生死劫难，他对之前的种种意气，满满疲惫之余心生悔意。 对以往的莽撞冲动、一心追求自己的目标而罔顾其他有了自责。 自此，他才真正变得成熟了起来，从前激烈偏执的爱恨都沉淀了下来。 更在嫦娥的指引下走出迷障，重新打起精神，并将嫦娥当做了新的心灵支柱、救命稻草，对她充满了感激和敬慕。 见他渐渐打起了精神，嫦娥接着帮他治好了伤，并告诉了弱水肆虐的事。 卫宁和他的妹妹都在为拯救凡间众生而努力，她们需要他的帮助。 说完她就暂时离开了，只留下杨戬一个人在那里凝眉沉思。 再次获知卫宁的消息，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之前她出现在金乌大阵上方的场景，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难道她当时，真的是一心要帮天庭除了他们母子吗？ 触及内心最深处，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可能，对现在已经沉淀了爱恨的他已经不再是连稍稍触及就痛不欲生的心境了。 尽管杨戬患得患失，心中钝痛，却不愿意相信那最让人绝望的猜测。 从来无所畏惧的他，竟然不敢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 苦笑着压下心里的愁苦，杨戬更清楚的是，无论这件事的因由结果是什么，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 因为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鸿沟——大金乌的死。 之前，他神志不清，连大金乌如何授首都是一片模糊。 可是，大金乌的死，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以卫宁的性子，不论母亲的生死，她，都不会再回头了！ 一念至此，杨戬只觉痛彻心扉，他痛苦的闭上了眼。 可是，对此他一点也不后悔，哪怕心痛的几乎让他想死。 认清了这个痛苦的现实，杨戬强压下胸口翻滚的血气，闭上眼睛，让自己暂时摒弃纷繁的思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223章 各自心情 少顷，他想起之前嫦娥说的话，渐渐恢复清明。 弱水落入下界，凡间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大灾劫。 虽然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可他杨戬却抛不掉罪魁的帽子。 记得还在昆仑的时候，卫宁曾经说过，她来这三界的唯一心愿就是能造福三界众生。 当时，他还承诺要帮她一起造福众生。 想到往事，杨戬忍不住惨笑，面颊却僵的根本动不了。 今时今日，他造成了这样的恶果，以她的性子，两罪并罚，她该是恨毒了他吧！ 所谓造化弄人，物是人非，他现在终于懂了。 杨戬不禁捂着胸口苦笑，神思迷惘的委顿在地。 无论是为了将功赎罪还是别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应该做的，就只有尽己所能尽早结束这场灾劫了。 心里想的明白，可他却一动也不想动。 可惜，他自怜自伤的机会不多。 之前嫦娥柔声劝慰他、细心为他疗伤的场景被一直在找寻他的寸心看了个正着，一下子打翻了醋坛子。 嫦娥离开不久，她就哭着跑出来，大骂神思恍惚的杨戬没良心。 杨戬纷乱的思绪被打断，愣愣的看着指着他大骂的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屡次帮他的寸心。 看着眼前一派天真、娇纵的女孩，想明白了她说的话，他叹了口气。 无力的低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帮我，但是我真的无以为报。” 对于此刻的杨戬，任何人的恩情都只是沉重的负担，不知道会带来怎样不幸的后果。 他只想将这个无辜牵扯进来的女孩逼走，不想让她再牵扯的更深，那将会是他抛不掉的责任。 杨戬自认为心力交瘁，无力再承担任何人的生死祸福，尤其是这样一个娇纵任性、不知世情险恶的公主。 寸心听的更是伤心，“哪吒救过你，你会报答他；嫦娥救过你，你也会报答她。为什么，偏偏到了我这里你就变了？” 杨戬的心里积淀了太多太沉重的爱恨，现在已经很是狼心似铁了。 更何况，此刻对她冷漠无情才是救她。 所以对她的指责，杨戬也只是冷这里默然以对。 寸心见状，伤心的跑了出去。 杨戬虽然心里闪过一丝担心，却也真正的松了口气。 寸心一路哭着往南海飞去，不想却引来了一个无耻的好色之徒——三首蛟。 他整日无所事事的四处东游西荡，不想正碰上了伤心失神的寸心。 三首蛟是个色中恶魔，被他看见姿色出众的寸心，当然不肯放弃。 他一路跟着她到了西海海岸，在寸心对着昔日杨戬趟过的帐篷流泪时，趁机上前将她俘虏了。 另一边，玉帝将办事不力的五哥训斥了一顿，然后就打发他去打探杨戬的下落了。 这个无耻之徒，坏心眼一转，就去找可能和杨戬他们在一起的狐妹了。 狐妹单纯，虽然之前被他伤了心，却哪里敌得过他的花言巧语、巧舌如簧。 恰巧这时小岛上只有狐妹一个人，其他人都四下里观察水势去了，两人便携手离开了。 待众人回来，以为她去帮忙了，也都没有在意。 卫宁回来后盘膝坐在小岛岸边，看着汹涌的弱水发呆。 这些天，她几乎是一刻没停的在四处奔波。 弱水虽然被圈住了，但她仍然可以在这方圆数百里内肆虐奔涌，受灾者众。 她挨个去见了正在弱水中救人，捞尸体的龙族，请他们辛苦担待。 一寸寸巡视了被圈住的弱水，生控出现漏洞，让她涌了出去更加难以收拾。 幸好，宝莲灯威力不小，她被圈的死死的。 眼下暂时无事，她回想起了弱水说过的话。 尽管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错的彻底！ 一开始她放过瑶姬，也是事出有因。 接着他们兄妹家破人亡落难之时，她出手相救，自忖并未做错。 而之后纵容他习得法力，自由行动，就是妇人之仁，在姑息养奸了。 最错的是，在金乌大阵之时，自己明知该屏息凝神，全力催动八卦阵圈住金乌大阵的威力。 可是，她却罔顾众生，元神出窍想要去救杨戬。 结果……不但害的大金乌遇杀劫，最终身死道消。 更令得凡间生灵死伤无数，三界气运生机更被大大破坏。 一念至此，卫宁心下猛的一痛，面现痛苦之色。 她该在第一次看见瑶姬的时候就抓她上天，那之后的种种就不会再发生。 她不该放任自流与杨家人过从甚密，这样就不会去阻止大金乌奉旨行事，进而引发之后的种种事端。 再之后，她没有坚持将杨戬兄妹软禁囚住，更是错上加错。 她的错，罄竹难书，损了阿金，害了凡间，误了众生…… 今天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她而起。 从到了三界至今，她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 而现在，因为如此种种，自己滋生了心魔，压制了泛爱众的初心，再没办法尽快送弱水上天。 苍生在上，她实在是罪无可赦。 卫宁紧紧攥拳，心中郁结万分，又无从排解，面色愈加凝重。 连玉鼎真人见了都暗自嘀咕，这卫宁是越来越像那个冷漠严肃的大金乌了。 直到几天后，天蓬带着宝儿他们到来，这才打断了卫宁的无限纠结自责。 众将都纷纷上前行礼，卫宁缓了面色，不再胡思乱想，向他们道了一声辛苦。 得知玉帝只派了一万天兵天将，大家都很是不满，卫宁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如果现在她还对那个高高在上的所谓三界主宰心存幻想，那她就真是白活一场了。 知道那些天兵天将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卫宁于是只让他们分成数队，去给龙族帮忙。 协助打捞弱水中还幸存的生灵和不幸遇难的人畜尸体，送到桃花林在各处高地上的据点也就行了。 天蓬又沉声向卫宁说了小金乌的事，听的她心里对玉帝王母更是失望。 虽然小金乌的确该守在金乌神殿，避开世事，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弱水下界，天地浩劫，每个神仙都该尽心尽力治水。 三界主宰，心胸如此狭窄，谁能安心！ 天蓬更隐晦的提醒，玉帝王母对她冒犯天威的不满，卫宁看了他一眼，感激的对他点点头，就让他去忙了。 天蓬叹了口气，下去分派任务去了。 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卫宁不禁长叹了口气。 扶住扑上来的宝儿，转头吩咐天枢他们都回桃花林去。 各营主将负责，先整备好军马，她随后回去统一调度安排。 众将都知道轻重，没有一个人抱怨敷衍，匆匆领命去了。 只留下宝儿陪在卫宁身边，她是个活泼的，毫不认生，见卫宁在想事情，便跑过去和岛上一众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招呼。 玉鼎真人和哮天犬，见了她都很高兴。 三个人聚在一处，一个老小孩，一个小小孩，还有一个大人身小孩心的哮天犬，说的兴高采烈。 杨婵和天蓬、哪吒看的有趣，也都围了过去。 天蓬圆滑，和谁都能说的投机，和宝儿自然也不例外。 只有哪吒最是桀骜，两人说不了几句，就斗起了嘴。 虽然哪吒手底下不弱，嘴皮子却不如宝儿利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终于相顾冷哼，小孩子一样偏头不去理会对方。 其他人看得有趣，都忍不住被逗笑了，在一边说笑劝解。 大家都和宝儿通了姓名认识之后，就只剩下杨婵。 宝儿好奇的问一直在一旁看着她笑，却不说话的杨婵，“那姐姐你是谁啊？” 杨婵听的笑意加深，“我呀，可不是你姐姐，你该叫我一声姨母呢！” 大家闻言都笑了，宝儿见闹了笑话，登时羞红了脸，不知该怎么接口。 杨婵正要给她解围，哪吒那毒舌的，刚才言语上吃了亏，现在哪里肯放过她，“哼，连亲戚都不知道，真是个傻子。我三姐是你姨母，那我就是你叔叔，快叫快叫。” 宝儿听的恼了，“我去问我娘。”说完就跑向卫宁。 杨婵见状，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正听见宝儿问卫宁该怎么称呼她，不禁笑着上前。 第224章 杨戬现身 卫宁被宝儿打断思绪，眼见杨婵笑盈盈的迎上来，“姐姐。” 心中突然闪过天蓬之前隐晦的提醒，再想到和他们兄妹的纠葛，暗叹了口气， 卫宁淡淡道：“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了。我们之间横梗着我丈夫和你母亲的性命，哪怕不成仇敌，也再担不起这个称呼了。” 杨婵听的大惊失色，“这……”一时喏喏的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明原委，满面迷茫，“有什么不清楚的，等见到你的兄长再问吧。此刻，我们聚在一起都只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所以还是相安无事，少有纠葛的好。” 顿了顿，卫宁从袖中拿出了之前他们送她的、现在只剩下三片的风铃，“这个，帮我葬在你大哥身边吧，我不需要了。” 见杨婵有些发愣，她将风铃塞到了她手里。 卫宁把风铃还回去，低头对宝儿道：“这是杨姑娘，是治理弱水的重要人物，你不许失礼。” 宝儿咬唇应下，惴惴的看了一眼满面茫然和痛苦的杨婵，低下了头。 卫宁冲杨婵点点头，拉着宝儿往天蓬那边走去，天蓬见状忙迎上前。 “天蓬元帅，我要回青城山一趟，这里先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事，尽快送信给我。”卫宁嘱咐天蓬。 天蓬郑重应下，卫宁这才带着宝儿飞身离开。 见她离开，惶急的杨婵和其他听到动静的人都围住了天蓬，想要问个究竟。 “天蓬元帅，这是怎么回事？”杨婵问道。 天蓬看了众人一眼，叹气道：“这说起来话就长了，我长话短说吧。当初，杨戬劈开了桃山，玉帝大怒，让十大金乌用金乌大阵晒死他们母子。我们苦劝无果，最后卫宁仙子为了减少凡间的伤亡和损失，提出在金乌大阵之上布一个八卦阵，将金乌大阵的威力圈住。后来你娘长公主被晒死，杨戬伤心欲绝，冲上半空，一口气将十大金乌砍死了八个，就剩下大金乌和小金乌。他当时失去了理智，直接冲到金乌大阵上的八卦阵外，砍死了两个布阵的天将，就要去砍还未还神的卫宁仙子。大金乌扑上去挡住了，被杨戬当场砍成了重伤。” 顿了顿，见众人面色惊异，天蓬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是卫宁仙子救下了重伤的大金乌和小金乌，将杨戬打下了凡间。之后的事我没有亲历，是我根据小金乌的话推测出来的。大金乌被带到桃花林，却还是难逃一死。他临终前……” 见他卡壳，众人都急了，玉鼎真人和哪吒推他快说，哮天犬对他狂吠，杨婵也急的不行。 “他临终前，和仙子定下了终身之约，结成了夫妻。”天蓬终于将话补完，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玉鼎真人喃喃自语，哪吒面有不忿，哮天犬听得直挠头。 杨婵听了怔在当场，心中一片混乱。 天蓬见状，对杨婵道：“虽说你母亲的死怪不着仙子，可要认真算，倒的确是杀母之仇了。而大金乌为了救她被你哥杀死，两人更结成了夫妻。无论如何，你哥和她之间是切切实实的杀夫之仇啊！可我敢说，仙子是个顾全大局、风光霁月的人。所以，你不必担心她会报复你们。就算是你哥，我相信在弱水没送上天之前，她都不会动他的。至于弱水的事解决之后，那我就说不准了。” 天蓬说完，见她皱着眉头在想事情，只得摇着头离开了。 再说寸心公主，她被三首蛟挟持，一路带到了玉泉山玉鼎真人的洞府。 三首蛟也是想着，杨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师徒肯定不会在这里。 而且这里也没多少人知道，实在是既隐蔽又安全。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心怀不轨的五哥，也是看准这里荒僻无人，所以带着狐妹来了这里。 还骗她说要在这里隐居苦修，其实是想跟在狐妹身边查访杨戬的下落。 两只狐狸精晚到一步，正好撞见了先他们一步到此，想要对寸心施暴的三首蛟。 五哥立马就要跑，狐妹却终于不再盲从他，要救寸心。 最后五哥拗不过她，帮她诓走了三首蛟，将寸心救了出来。 三人知道三首蛟的厉害，都不敢停留，跑出了很远这才停下歇气。 他们有过一面之缘，都认出了对方。 狐妹单纯，还在为弱水的事悬心，于是开口问寸心杨戬的下落。 寸心防人之心也不强，心中醋意翻涌，几句话就把杨戬身在广寒宫的消息给吐露出来了。 五哥顿时听的眼前一亮，心里暗自盘算。 最后他安抚住两个女孩，带她们去了客店休息。 寸心想和狐妹打听杨戬的事，两人谈到很晚，睡在了一处。 这样一来正好方便了五哥，他马不停蹄的跑上天庭去告密。 玉帝和王母听了，很是恼怒，却一时拿杨戬没办法。 天庭眼下无人可用，虽然王母娘娘提议召来西方无极大帝座下的五极战神前来捉拿杨戬，玉帝也同意了并下了旨。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戬在广寒宫逍遥法外。 与此同时，杨戬彻底恢复了元气。 他跟嫦娥郑重承诺，自己一定会尽力送回弱水后就告辞离去了。 嫦娥非常欣慰，放心了不少。 谁知，没过多久，就见五哥带着刚刚赶来的南极战神和北极战神，前来捉拿杨戬。 五哥嚣张至极，对着嫦娥口出不逊，言语之龌龊，让两位战神都忍不住，联手将他打的飞了出去。 这时，狐妹早已经清醒了过来，哭着自责不已，怪自己轻信五哥，害了杨戬。 两人心急如焚，却苦无办法，只得去寻玉鼎真人、天蓬他们拿主意。 正当众人自责着急，杨婵决议要去广寒宫救杨戬的时候。 杨戬却循迹先找到了他们，众人大喜过望。 叙了几句别情后，狐妹和寸心自责的跟他说了五哥的事。 杨戬没说话，杨婵提醒他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弱水送回天。 他点头认可，暂时没把五哥放在心上。 有了杨戬，几个人再次共同发力，想要送弱水上天。 虽然他们再次逼出了弱水精魂，只可惜，他们还是失败了。 弱水对杨戬道：“要想把弱水送上天去，是要有对凡间众生的爱。而你的爱，只是对一个人的承诺。” 杨戬听的若有所思，寸心则醋意大发，在一旁跺着脚生闷气。 而天上，两位战神带着嫦娥回了瑶池，请玉帝王母发落。 玉帝怒不可遏，要重罚嫦娥，却被王母劝阻。 之后更点出玉帝之前种种已经令众仙、众生离心，所以才有他们对玉帝的旨意阳奉阴违的现象。 玉帝深以为然，于是故作宽容的宽恕了嫦娥，还让她再带了两万天兵天将下去治水。 更让她将令卫宁为主，天蓬为辅，众将同心共治弱水的旨意带下界去。 试图挽回声誉，麻痹杨戬他们。 第225章 攘外安内 杨戬一时参不透弱水的话，治水之说，只得搁置。 他随了玉鼎真人回了玉泉山参悟，哮天犬自然不离左右。 而这时，卫宁已经将桃花林的事都安顿妥当了。 她这一次回来，主要还是为了破军他们。 眼下是多事之秋，不安顿好他们，只怕会引起后患。 所以卫宁回来后，单独召见了他们总共十三人。 把人聚集在大金乌的墓前，将该说的话都说了个清楚。 看着不远处高耸的青城山，卫宁平静的道：“我知道，你们当时是想了却阿金的遗愿，这才当场认了我为主。我也知道，你们对他忠心耿耿，对害他的人恨之入骨。我更知道，你们也都清楚我、阿金、杨戬三人之间的瓜葛，对我不会完全放心。” 她没有一句拐弯抹角，全都是大大的实话，说的众将说不出话来，都垂下了头。 卫宁慢慢转过身，看着他们，“但我要你们记住一件事。” 顿了顿，卫宁猛地提高语调：“眼下弱水在凡间肆虐，想要治理弱水，解救苍生，离不开杨戬兄妹的鼎力支持。” 一一扫过众人，除了破军，其他人都面有不忿之色。 “所以，我不管你们心中是作何打算。要报仇也好、要怪我也好、要离开这是非圈也好，都给我暂时先埋在心底。所有的一切，都等治理了弱水再说。如果有人胆敢破坏治水大计，不要怪我不讲情面。”卫宁的声音不重，却杀气四溢。 一番话说的众将心中一凛，纷纷跪倒在地，连称不敢。 破军面带沉痛的道：“尊主，属下等虽然来归的仓促，却是真心认您为主的。而且属下等身为天神，怎么会坐视弱水肆虐。无论因为什么，都绝不会破坏治水的大计的。”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众将也满面坚决，卫宁松了口气。 她缓了面色点头道：“都起来吧。我信你们不会坐视生灵受难，也信你们是真心认我为主。可是，除了忠恕、义释，我只与破军熟悉，其余将领根本素未蒙面。眼下是多事之秋，我不愿看祸起萧墙，所以才将话摊开来说。我希望，你们有什么话，也能开诚布公。我们也好早日熟悉，让桃花林上下一心。如果我有什么冤枉、冒犯的地方，请你们原谅。”卫宁冲他们颔首示意。 众人忙躬身回礼，连道不敢，却都不说话。 卫宁叹了口气，“我今天和你们交个底，我答应了阿金不为他报仇，所以我绝不会因此事而杀杨戬，在治理了弱水之后也是一样。可是，我身为人妻，总会将这件事做个了断，这点你们大可放心。至于你们，我不会强求你们也遵守他的遗命，罔顾故主大仇。但是绝不能在水患未治之前发难，如果有人自忖办不到，那就留在这里给阿金守墓。等大事了结后再去办不迟，我绝不会阻拦。眼下是用人之际，天枢他们正在整军备战，可我却不能用心有杂念之人，所以只得委屈了。你们大可畅所欲言，纵然我再不堪，也绝不会伤害他留下的人的。” 卫宁把话说透，也是先小人后君子，她着实不想因她的疏忽逃避而让有人犯下大错再被她亲手处置。 往事不可追，未来尤可期。 教训这样深重，她怎么能不觉醒。 众将闻言，再不好沉默，都纷纷表示，会尽力应对大事，绝不会因小失大。 至于报仇的事，他们不会罔顾故主遗愿，都等着卫宁的决断。 听他们说了实话，卫宁总算放下了心。 之后，她带众将去了军营，将所有人的职责任务分配了个清楚。 守备营一半兵马听从天狼和玉衡调配，负责划拨分派粮草物资。 阿俍负责管理桃花林杂事，保证后方稳定。 羽枫和开阳、曼娘领守备营另一半兵马负责筹备粮草、药材等物资。 破军、织娘协助他们两方，负责各处协调沟通。 忠恕他们十二人与柔巽、静离、彩澜、堇芷、阿萝、阿敦、翩翩、摇光二十人各领三百人，分散到弱水四周，寻高地搭建帐篷，收容没被弱水淹没和被救出的人。 还有搜罗被捞出的人畜尸体，火化以绝后患。 其余九个大将，负责各领五百人往四下押运物资。 大家整整商议了将近一天，这才色色都安排妥当了。 最后，卫宁吩咐天狼，制匾勒石，昭告部众，桃花林正式定名“曜园”。 曜日当空，阿金他该是世人尊崇的存在。他为了忠诚身陷泥淖，受人唾骂鄙视。 而今他已经归去，她要他与曜园一起名传三界，受世人敬仰。 待众将散去，各自去忙，卫宁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她才看见穷极无聊，又插不上话的宝儿正窝在一个椅子上，睡得正香。 见状，就是卫宁满心烦难，也不禁心下一软。 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要将她抱回房去好好睡。 却不防她睡得警醒，一碰她就醒了。 见她打着呵欠问她忙完啦，卫宁心下一暖，揉了揉她睡乱的头发，“困了就回房去睡，怎么在这儿睡过去了。” 宝儿摇摇头，“我不想回房。” 见她语气有些低落，卫宁关心道：“怎么啦，宝儿，有心事？” 她看着卫宁，皱了皱眉，又低下了头，欲言又止。 卫宁不知道这鬼灵精又想到了什么，随意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等她开口。 果然，没多久，宝儿忍不住了，“娘，我以后应该怎么对杨叔叔呢？” 卫宁听的一怔，看着她难得郑重的小脸。 叹气道：“他杀了你爹是事实，可是他之前对你的好，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还小，大人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你。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和我一样视他为仇人，你爹也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至于你该怎么对他，那就要你自己决定了。” 宝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扑到卫宁怀里，闷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我很伤心爹的死，却没法对他生出杀心恨意。我觉得很对不起爹，那我也和娘一样，再不和他说话了。” 听着她的童言童语，卫宁抚着她的背不禁苦笑，“道法自然，你随心就好。造化弄人，我们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第226章 小人为患 在曜园留了十来天，安顿好一切后，卫宁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宝儿赶到了小岛上。 听说杨戬之前来过，他们大家一起发力，却还是无功而返。 不止卫宁失望，大家也都叹了口气。 只有宝儿听天蓬重复了一番弱水的话，好奇的接口问道：“对一个人的承诺，谁呀？”一句话把巧舌如簧的天蓬也给问住了。 却听一边的寸心重重的哼了一声，她这个样子大家也都见惯不怪了。 卫宁听天蓬介绍了她的身份，她勉强收拾心情上前给卫宁见了礼，却还是撅着嘴在一边生闷气。 卫宁哪有闲情去关注她的喜怒哀乐，淡淡一点头，就去观察水势了。 倒是宝儿，丝毫不认生，凑上去和寸心说话。 狐妹也加入了她们，两大一小三个姑娘在那里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 卫宁盘膝坐在岸边，静静看着水势。 远处的杨婵看着她，只有黯然叹息。 不想她这番蹙眉轻愁的美态被骗了弱水，和他一起在水上嬉戏的好色之徒三首蛟看了个正着。 他色迷心窍，立刻忘了身边的弱水，看着杨婵转不开眼。 弱水是情的化身，对心意最是敏感，见状立时生气的将他绑到自己身边。 她的心情影响水势，岛下的弱水登时翻滚汹涌起来。 岛上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不知缘故。 天蓬急道：“坏了，弱水发怒了。” 见状，杨婵祭出宝莲灯，却似乎没有多大作用。 天蓬急了，“要是弱水冲破障碍蔓延开来，就是有十个百个仙子、杨戬、杨婵都没用了。” 卫宁一皱眉，请出‘非情’，平复心境后站在岸边反复吹奏着一曲“忘忧” 此曲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曲音平和清雅，能令人心思宁静、心境平和。 众人见状都分头观测水势，此时，嫦娥带着圣旨和天兵天将也赶到了。 她在半空中看见弱水的不同寻常的举动，一落地，便急急询问。 天蓬忙止住她，向她示意正在垂眸吹箫的卫宁。 嫦娥点点头，安静下来。 天蓬他们小声和她说了原委，她立刻将带来的旨意宣了，又援军交给了天蓬调度。 卫宁此刻正忙着安抚弱水，天蓬也不迟疑，立刻便分派那些天兵天将分头去给更远处的凡人示警，让他们寻高地避险。 众将领命而去，宝儿、哪吒、狐妹和嫦娥还有杨婵也请命去帮忙了。 他又让此地唯一能下弱水的寸心下水救人，寸心没有推辞，立刻去了。 此时，弱水正对着三首蛟发难，一口道破他的龌龊心思。 三首蛟狡猾，连忙矢口否认。 弱水虽然是心下不信，却也心存幻想，所有没有伤害他，只是自己心中郁结。 她这一不痛快，被她淹没的凡间立刻就有地方遭了难。 水势汹涌，弱水这时已经蔓延到了地势较高的灌江口。 情急之下，满城百姓巧合的躲进了杨家旧宅避难。 突遭大难，众人也都难得的团结一心、友爱起来，合力助人，共抗灾劫。 而也因为人们这样的一时大爱，弱水没有淹没杨家，让他们暂时幸免于难。 三首蛟陪在弱水精魂身边，奇怪的问她为什么不淹没那座府邸。 弱水笑的满面柔情，说因为那里充满了爱，所以她不想淹没它。 三首蛟听的眼珠直转，却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深意。 恰在此时，杨婵和狐妹找到了他们。 不等杨婵开口劝解弱水，她就因为三首蛟痴痴的看着杨婵而生气的带着三首蛟远远遁走了。 之后，她没有再四下肆虐，而是站在无人的沙滩上静静的听着卫宁的箫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谁知道她身边一直心怀不轨的三首蛟，眼见她见了杨婵就走，自以为得计的觉的她是因为害怕宝莲灯。 他虽然贪恋美色，却也受不了弱水的痴缠善变，早就想着离开她了。 趁她沉浸在萧音中，一时没有防备，三首蛟立刻从她身边逃脱了。 弱水苦于水无法往高处流的规律，只得眼睁睁看他逃脱。 深觉再次被人抛弃，弱小心神大恫，之前因为萧音的安抚稍稍平静下来的心境再次波澜起伏。 眼看着更加汹涌咆哮的弱水，刚刚放下心来的天蓬他们再次悬心，本已经打算停下来的卫宁，再次闭上双眸，一次次反复不停地吹奏着。 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弱水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还能笑着评价卫宁的箫声，“比起以前，你的心里终于多了一份情了。” 听的众人莫名，面面相觑。 卫宁顾不得和她讨论这个，现在弱水不受控制，已经蔓延开来，四处肆虐。 她只希望弱水能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放过落水的生灵。 卫宁恳切道：“弱水，我们都在想办法尽快送你回天上，你不要急躁不安。你是善良的，不要做让自己痛苦后悔的事。务必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再给自己增加罪孽了。” 弱水委屈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却总是被人伤害。我也想控制住自己，可有时候我真的控制不住。” 说完她就满面痛苦的消失了，只留下众人长叹无言。 而心思不堪的三首蛟，一路追到了杨家，想要趁人不备偷了宝莲灯，既能抵抗弱水，也好控制杨婵。 他虽然阴险狡诈，却不妨宝物有灵，让他出师不利，一下子就被宝莲灯震开，还受了伤。 三首蛟被震得压倒了一座帐篷，众人急急上前。 他反应一点不慢，在众人搬开席子时，已经忍痛变作一个病弱老叟。 在狐妹的质问下，他也装模作样的掩饰了过去。 杨婵和狐妹都心思单纯，竟然真的被他蒙混了过去。 他贼心不死，隐在暗处，时时准备伺机偷袭。 深夜时分，杨婵和狐妹疲极睡了过去，被三首蛟窥得机会，偷去了宝莲灯，更掳走了杨婵。 狐妹要救人，却不是对手，被他打倒在地。 三首蛟在众人的叱骂中大摇大摆的跑了，杨婵不想他们白白送死，让狐妹快去找杨戬。 狐妹闻言立刻赶往玉泉山，而三首蛟也因此获知了杨婵的身份。 得知这是瑶姬的女儿，杨戬的妹妹，他笑的分外得意，抱着杨婵离开了灌江口。 狐妹紧赶慢赶，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给了杨戬。 杨戬闻言大怒，毫不迟疑的带着哮天犬立刻赶回了灌江口。 凭着哮天犬的鼻子，两人一前一后去追杀三首蛟。 第227章 两手准备 此时，嫦娥则受了卫宁和天蓬的请托上天庭求援。 玉帝王母听说杨戬他们暂时没能治住弱水，不惊反喜。 之前为了诛杀杨戬，天庭接连出了十日凌天、开闸放出弱水肆虐凡间的昏招，让天庭和玉帝的名声大降。 现在三界最大最被关注的就是治理弱水了，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树立天庭恩威并施的机会。 玉帝还在犹豫，是先杀杨戬杨婵他们还是先治水。 王母已经劝玉帝派重兵下界拯救众生，以挽回天庭的名声。 听她说的天花乱坠，玉帝闻言大喜，大感可行。 于是立刻下令，让卷帘天将和卫赤天将带领十万天兵天将下界拯救众生，并让嫦娥去天河传旨。 嫦娥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禁大喜过望。 连声赞了他们圣明之后，即刻去了。 等她走了，王母这才向玉帝再次进言。 治水要用全力，抓祸害也不能放松，直言要做两手准备。 看情况这会儿杨戬的力量消失了或者削弱了，让他立刻调回本来守在天闸，准备等杨婵送回弱水便将她拿下的南北极战神，下界去诛杀杨戬兄妹。 玉帝深以为然，连赞娘娘高明，立刻便允准了。 而此时，杨婵用了激将之法，和三首蛟立下誓约。 约定只要他能退了弱水，她就答应嫁他为妻。 三首蛟得了杨婵的承诺和誓言，喜不自禁的去了。 所以等杨戬找到杨婵，就只有她一人在那里了。 听说了了杨婵和三首蛟之间的约定，杨戬怒极，言称绝不会让妹妹嫁给那人便将杨婵带回了杨家。 三首蛟虽然言之凿凿，却并不是胸有成竹。 不过坏人有坏人的逻辑，最终给他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他拿着宝莲灯，找到了弱水，声称他是为了弱水而将她忌惮的宝莲灯拿了回来。 凭借这个，打消了弱水之前因他突然逃离而生的怨怪气恼。 三首蛟又巧言以弱水祸害了无数生灵，而问她如何才能送她回去。 弱水单纯，将她无法自己回去的事实告诉了他，他登时气闷不已。 弱水何等敏感，三首蛟的情绪变动，立时被她看出不妥。 厉声呵斥，更一语道破他的心思：“你又在骗我。你是为了满足欲望才和我在一起的，你不会为任何人付出感情。你是为了得到杨婵，才要把我送回天上。对不对？” 三首蛟被恼怒已极的弱水严词诘问，吓的他连连后退。 他原本还想坚持一些，终于还是因为惧怕弱水而再次落荒而逃。 弱水又一次被这个祸害上海，不禁怒极，于是再次肆虐开来。 三首蛟回去找不到杨婵，不甘心就此放弃，便再次摸到了杨家。 他靠着偷袭抓住杨婵，哮天犬和狐妹他们都不是对手，被他打退。 他一手抓住杨婵，一手掐住哮天犬的脖子让他把龙珠吐出来。 危急时刻，杨戬赶到，出其不意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杨婵和哮天犬都得救了。 杨戬面如铁铸，“交出宝莲灯，我饶你不死。” 三首蛟被激怒了，大放厥词，一时间两人便斗到了一处。 一开始，杨戬心志不坚，落在下风。 可他却没有胆怯退缩，反而斗志昂扬越斗越勇，渐渐占了上风，终于将三首蛟彻底制服。 三首蛟受伤倒地，现出原形，吓得在杨家避难的百姓跑了个干净。 杨戬却丝毫不惧，两人打上半空，终于将他打的摔到杨家院中，久久起不了身。 见状，杨婵和哮天犬兴奋的围住杨戬。 杨戬再次让三首蛟交出宝莲灯，他终于怕了，说出了宝莲灯的下落。 更为了活命，变作了杨戬手里的一样绝世兵器——三尖两刃刀。 杨戬却不轻易上当，直言难以控制他。 三首蛟为了求存，告诉了杨戬能控制他的口诀，杨戬这才暂时接纳了他。 更和他约法三章，如果他再为非作歹，就随时取他性命。 此时，小岛上，只有卫宁和天蓬留守。 没多久，救了近万人，已经累到极致的寸心再次飞上岸来，累得直接瘫倒在地。 没多久，嫦娥便带着卷帘和卫赤再次从天庭返回。 向他们说出了已经奉命带来十万天兵天将的好消息，卫宁和天蓬虽然惊讶，却也很是惊喜。 卷帘和卫赤上前见礼并请命，卫宁也不迟疑，让他们分头带人去安置被救的生灵和尸体物品。 两人也不耽搁，各自领命去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五哥带着两大战神，悄悄跟在嫦娥后面，也追到了这里。 他们藏了起来，没被卫宁她们三个大人发现，却还是被宝儿一个小孩子给发现了。 她奇怪的站在他们藏身的大石上，居高临下的奇怪道：“你们是谁啊，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五哥也算是撑的住场子，在被卫宁问及来意时，南北战神相顾无言，只有他信口开河道：“奉旨前来治水。” 知道他现在是玉帝王母的人，虽然讨厌他至极，卫宁却不愿因了这么个东西就跟玉帝他们撕破脸。 却不放心这人，打算明面上放过他们，暗地里让人监视。 如果发现不对，立刻处置了，以绝后患。 哪知，南北极战神却极是正直，没有附和也没有沉默。 而是直言道：“我等是奉玉帝旨意，下来捉拿妖孽杨戬兄妹的，希望大家不要阻拦。” 果然是玉帝王母能干出来的事，嫦娥闻言惊诧不已，卫宁和天蓬却都已经习惯了。 五哥现在有人撑腰，底气很足，登时又趾高气扬起来。 指着不远处瘫倒在地的寸心说，“还有西海三公主敖寸心。” 天蓬气愤的说：“三公主刚从弱水中救出了万余人，累的都站不起来了。接下来，我们还要靠她救人啊！这里除了她，没人能下得了弱水。” 五哥冷笑，“站不起来了！” 说着就要过去，却被嫦娥和天蓬挡住路。 他立刻拔出长剑，瞪着眼睛喝道：“你们要抗旨吗？老南老北，给我上。” 卫宁抓住他握剑的手向后一推，便将他推的后退数步，跌倒在地。 也不理他，冲南北极战神一抱拳，“敢问两位如何称呼？” 两人对视一眼，抱拳回礼，“西方太极大帝座下南（北）极战神，见过仙子。” 卫宁颔首回礼，“二位战神，在下舔为此次治水主将，请二位卖一个人情给我。弱水为患，倚靠四海龙族多矣。他们现在都忙着在水中救人，而这西海三公主也是为救人而累晕的。恳请二位通融一下，容她戴罪立功。待水患了结，我定然带她回天请罪。陛下若有怪责，我一力承当。” 两人对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痛快抱拳道：“那我等先行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五哥爬起来，大呼小叫的追了上去。 见状，大家都松了口气。 第228章 寻回力量 杨戬看着府外汹涌的弱水，和聚集在家里已经变得焦躁不安、动辄大打出手的百姓，不禁觉得分外烦闷。 他现在世事嘈杂只感觉到茫然和厌恶，于是就和杨婵提议两人离开，找一个天庭再找不到他们的地方隐居。 杨婵却不同意，她放不下眼前的大灾难，有心要拯救众生。 杨戬这样提议，是因为杨婵失了宝莲灯，怕她受到伤害。 更因为他内心深处别人感受不到的苍老和疲惫，除了看着他关心的人，他再生不出一丝多余的力量。 而要拥有拯救众生的力量，他实在是毫无把握。 种种因素之下，他这才起了这个念头。 可因为杨婵的坚持，他只能暂时把这个念头压下了。 五哥离了小岛，带着两大战神去了玉泉山。 发现这里只有玉鼎真人一个，他们于是没有现身，伺机而动。 玉鼎真人也是坐立难安，担心杨戬救不出杨婵，又不放心弱水，最终决定去灌江口看看。 五哥这下知道了杨戬的下落，又担心玉鼎真人再教给杨戬绝活，于是赶在他之前加速往灌江口飞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杨婵和哮天犬出去给百姓找吃的了，只有杨戬一个人坐在院中沉思。 机会难得，五哥带着南北战神现身，三首蛟立刻示警。 杨戬通过三首蛟知道了南北战神的身份，他却没有理会三首蛟让他打不过就跑的提议。 眼下的他，虽然不会主动去找死，却也绝对不怕死，再不会如之前一般为了活命而苟且偷生。 经历了生死大劫、世事沧桑的杨戬，骨子里带着一股无惧生死、无视纲常的疯狂。 南北战神气势十足的冲过来，他猛地抓刀在手，冲上去就与他们战做了一团。 杨戬法力不弱，又有神兵在手，一时间竟与南北战神打的难解难分。 可惜他力量不足，后继无力，没一会儿就被打倒在地。 五哥在房顶上看的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叫嚣着命令南北战神赶快杀了杨戬。 两人虽然对他分外不耐，却不得不做。 只是他们生性谦让，做任何事都要谦让一番，眼下杀人也不例外。 见他们又谦让个没完，五哥登时急眼了，一下子拔出剑，嘶吼着让他们让开。 这是要亲自动手，扬眉吐气。 大仇得报的快感让五哥兴奋的双目赤红，举着剑就冲杨戬杀了过来。 杨戬气的想吐血，只觉虎落平阳被犬欺。 奈何伤的不轻，起不来身，只得看着他执剑刺来。 值此危急时刻，跌在一旁的三尖两刃刀猛的冲了出去，在半空中现出原身，一掌就将五哥打飞了出去。 他还要冲上去再打，却被南北战神阻止，将他打倒在地。 三首蛟大声呼唤杨戬，他却起不来身。 正在这时，院中突然起了一阵阴风。 情况不对，大家都停下了动作，四下观望。 只听见一个女人疯狂的吼声由远及近，“把三首蛟还给我，把三首蛟还给我……” 三首蛟心里有鬼登时急了，“主人，别让我去啊，不能让我去啊，她会杀了我的……” 杨戬急着想挣扎起来，没等他站起身来，弱水就冲破了杨家的大门喷涌了进来。 弱水精魂即刻现身，凌空振袖甩出两条白练，将制住三首蛟的南北战神打到一边，人这才落到院中。 紧随其后，卫宁飞身追来，落到了屋顶上，“弱水，别再任性了。” 之前小岛上，五哥走后不久，原本尚算平静的弱水便再次翻滚起来，比之以往都更加剧烈。 众人大惊，情知弱水又发怒了。 卫宁一咬牙，在‘非情’上灌满内力，猛地发力横扫向水面，终于将神色怒极、情绪激动的弱水精魂逼了出来。 见了她的状况，卫宁、天蓬和嫦娥都是觉得不妙。 几人轮番上阵，温言相劝，想让她冷静下来。 哪知弱水却更加激动，抱着头痛苦的哀嚎了一声“把三首蛟还给我”，便飞身窜走了。 几人大惊，卫宁当机立断，飞身去追。 在半路上，她瞧出不妥，静心感悟召唤，将弱水中的宝莲灯收了回来。 弱水一路横冲直撞，两人一前一后追到了杨家。 顾不得满地的伤者，卫宁急忙开口，想要劝阻弱水再发疯。 弱水却理也不理卫宁，只用白练缠住三首蛟，“跟我走。” 三首蛟不敢开口，弱水便转过身去，要绑着他走。 临走还高声警告道：“卫宁，不想逼我失控，就别再纠缠我。” 卫宁听的咬牙，却不敢再冒险。 弱水旁若无人的就要带三首蛟走，杨戬却猛的奋力翻身而起。 厉喝道：“住手。” 一时间，他气势惊人。 眼见弱水满目杀气的回首，卫宁也不禁心惊。 弱水在下界屡受刺激，戾气大涨，法力大增，她自忖此刻不是她的对手。 更因担心她肆意妄为而不敢出手，只得攥紧手强自忍耐罢了。 五哥最会察言观色，他趁着杨戬和弱水对峙的时候，摸到南极战神身边。 命令他们两人在杨戬和弱水对决时，出手偷袭杀死杨戬。 两个战神被他的无耻气的够呛，骂了他一顿。 骂完，两人担心杨戬无法抗衡弱水，最后商定要助他共抗弱水。 两人都是实干派，一商定便立即上前攻击弱水。 哪知两人全然不是对手，不过数招就被打倒在地。 杨戬窥准时机，立刻出手接阵，免得两人遭了毒手。 他大喝一声三首蛟，一人一刃同时飞身而起。 杨戬在半空中执刀在手，向停在对面屋顶上的弱水攻去。 他此刻信念在胸，力量满溢，不过数招，便将兵器刺入了弱水的身体。 可惜，弱水并非人身肉体，甚至没有实体。 她虽被刺中，却旋即化水散开，落在院中，丝毫没有被伤到。 杨戬毫不迟疑，再次攻上。 两人你来我往，连拆数招，南北战神也上前帮忙。 最终弱水两腿横跨在南北战神肩上，让他们动不得分毫。 再用白练缠住三尖两刃刀刀身，两人比拼起法力来。 如此一来，四人都动不得分毫。 这时，五哥这个最会见缝插针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手执长剑，一点一点向杨戬身后挪去，准备偷袭。 始终在屋顶观战的卫宁见状大怒，掐指一弹，一片桃花猛地飞出将那卑鄙小人打的倒飞出去。 恰好狐妹赶到，拔剑抵住他的脖子，将他制在地上不得动弹。 五哥巧言想骗狐妹放他去杀杨戬，被狐妹用剑身狠狠一击，打的他躺倒在地，痛呼不止。 玉鼎真人这时终于赶到了，他缓缓落在院中。 看着院中的场景，欣喜的感慨，“他的力量终于回来了！” 随后又过去调侃五哥和狐妹，还点拨他说杀了弱水也是大功一件。 五哥听的心动，却始终不敢动手。 弱水见久战杨戬不下，他又来了许多帮手，一咬牙，收回白练，飞身离去。 见她离开，众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五哥痛失良机，气的大哭出声。 可惜除了玉鼎真人，再没人理他。 杨戬收起兵刃，上前向南北战神道谢。 北极战神谦虚道：“拯救众生，乃神仙本分，不必言谢。” 南极战神紧接着道：“救人归救人，杀人归杀人，两码事。” 杨戬闻言微微一笑，“杨戬绝非怕死，但这条命留着还有用，暂且不能让二位带走。” 一旁的五哥停下痛哭，喘着粗气道：“这只怕由不得你了。老南、老北，给我杀。” 两人虽气恼，却立刻杀向杨戬。 杨戬此刻法力充沛，一招制敌，将兵刃抵在了他们的脖子。 两人大惊，再不敢动手。 杨戬没有得势不饶人，收回兵刃，抱拳道：“两位承让。” 他一招制敌，众人都震惊了，没人再管五哥。 他游魂一般飘到南北战神身后，直着眼睛抱怨道：“刚才让你们杀，你们不杀。现在想杀，杀不了了吧。” 两个战神理都没理他，冲杨戬抱拳道：“今日我们兄弟先行告退，但使命在身，不敢违抗，你自己小心。” 杨戬点头，抱拳回礼，“多谢战神提醒。” 两人转身要走，五哥却指着他们说：“缺心眼，俩缺心眼。杨戬我告诉你……” 狠话还没放完，便被忍无可忍的南极战神一巴掌打断。 两人嫌他丢人，提溜着他飞身就走，五哥一路高喊着被带离了杨家。 狐妹有些黯然，玉鼎真人却兴奋的冲上去，抱着杨戬直赞。 杨戬恭敬的一点头，“师傅。” 玉鼎真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徒儿，你的法力是怎么回来的？” “徒儿也不清楚，当时徒儿只见到三首蛟拼死了要救我，弱水又要强行将他带走，我的法力自然而然就凝聚在身上了。”杨戬也很是困惑。 玉鼎真人皱眉道：“那岂不是三首蛟给了你力量吗？” 杨戬将三尖两刃刀提到眼前，师徒俩困惑的看着。 这时，从天外传来一个庄严的声音，“杨戬，爱是相互给予，大家把爱给了你，你也产生了对大家的爱，因此产生了力量。这种博爱的力量，比仇恨的力量更加强大和永恒。珍惜这种爱吧，这是你战胜弱水唯一的力量。” 一番话，说的杨戬和卫宁同时陷入了沉思。 杨戬还在思量话中的意味，卫宁则终于可以肯定，要治理弱水，杨戬是重要力量。 见此间事了，卫宁请出宝莲灯，“把宝莲灯还给杨婵吧。” 院中三人猛地惊醒，抬头去看，正好看到宝莲灯远远飞来。 杨戬下意识的眨了眨眼，接灯在手。 等他再去看时，也只看见一抹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 他不自觉的踏前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只看着手中的宝莲灯发起呆来。 第229章 定心明志 离开了杨家，卫宁并没有回那个小岛上。 她只是在半空中，围着弱水泛滥的范围，巡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一处岸边。 长长的出了口气，卫宁细细思量着。 眼下弱水似乎是彻底失去了理智，已经从之前圈住的范围内冲出来了，将凡间淹没了十之六七了。 弱水肆虐将近三年了，眼下各路人马救人捞物的事已经接近尾声。 而现在杨戬的力量也恢复了，剩下的就是集中精神将弱水聚在一处，合力送她上天了。 至于如何将弱水聚在一处…… 想到之前弱水说过，水不能往低处流。 卫宁心中有了主意，就动身去寻天蓬他们商议了。 杨家经此一役，避难的人都跑了个精光，杨戬也乐得清静。 他经过此次的磨练和点拨，终于豁然开朗，认识到了自己的阴暗和狭隘。 更发自内心的想要造福众生，助妹妹送弱水回天。 杨婵很高兴他能想通并真正振作起来，兄妹俩说了许多话。 最后，杨戬神情复杂的将宝莲灯拿出来还给了杨婵。“有它在你身边，我才可以真正放心。” 杨婵很惊喜，“宝莲灯，二哥你是怎么拿回来的？” 杨戬一窒，涩声道：“之前弱水追过来，阿……卫宁跟在她身后，抢回来的。” 杨婵一听，有些惊喜，却最终偏过头长叹了一声，“她从来都是这么风光霁月，可惜……” “怎么？”杨戬皱着眉，询问道。 杨婵忍了忍，终于开口将之前天蓬元帅说的话，告诉了杨戬。 杨戬如遭雷击，整个人木木的愣住了。 “从之前见她，她就是一身素裙黑袍，原来是在……”杨婵看着哥哥的模样有些不忍开口。 原来是在给她的夫君服丧，杨戬在心里补充。 从听到卫宁在大金乌临终之前，答应嫁给他。 他只觉得呼吸困难，之前已经伤愈结疤的心仿佛被狠狠接去那层尚未自行脱落的痂。 还带着血丝的嫩肉被魔爪狠狠蹂躏，痛彻心扉。 痛过之后就是漫无边际的黑沉与阴冷，让人迅速麻木沉底。 眼见哥哥陷入沉思，面色难看，杨婵叹了口气，“二哥，我相信天蓬元帅，他不会说谎。母亲的死，不能怪阿宁姐姐和十大金乌。” 她让宝儿称呼三妹‘杨姑娘’，这是要从此与他们形同陌路了吧。 杨戬看着妹妹清亮的眸子，那样美丽善良。 他不禁无力苦笑，“姐姐……她只怕是不愿意再和我们扯上半点关系了！” 杨婵摇摇头，“无论她认不认我，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我姐姐。爱我、护我、救我、教我的姐姐！” 是啊，护他们、救他们、教他们……他怎么可能怪她。 杨戬想到离开昆仑前卫宁的殷殷叮嘱，他只觉的自己的心被死死攥住，几乎要被捏爆了。 到了此时此刻，他还能违心的把所有罪过推给卫宁和十大金乌吗！ 如果不是他的冲动和意气，母亲也许还好生生的活着。 也不会引来十日凌天，人间遭劫，母亲惨死，他失去理智砍死九大金乌…… 然后，就是卫宁许婚，大金乌离世，弱水下凡肆虐。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杨戬怎么可能不后悔。 他能猜到是那个卑鄙的大金乌，利用卫宁的愧疚而设计她许婚。 他本该是出奇的愤怒，怒不可遏多过痛心嫉妒的。 可他现在没有一丝丝对那个已死之人的愤恨恼怒，有的只是满腔满腹的酸楚，和发自内心、漫无边际的绝望。 在没有见面和探明前事之前，杨戬对于卫宁的反应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他到现在才发现，真实的结果摆在面前和之前自己满心惶惑的偶尔猜测的最坏的结果比起来，一个是剜心的刀蚀骨的毒，一个是拂过面颊的落叶衣角的飞灰。 其中的差距，天渊之别。 那样一个注定会维护天条，为天庭效命的人，居然会公开给自己冠上已婚妇人的头衔。 这真的是报恩、愧疚、了却遗愿，所能解释的吗？ 没人告诉杨戬，他却该死的有了答案。 他虽然是那样的倾心爱慕，却从来不敢奢望有和她倾心相恋甚至厮守终身的一天。 杨戬甚至从没有打算过，要将心中的情意倾吐出来。 因为他心底无比清楚，那样一个高贵的女神，是为三界众生而生的，不是任何一个凡夫俗子可以宵想的，当然也包括他。 所以他只是想默默的看着她、守着她、永生永世的为她付出不求回报，甚至是付出性命也是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 他死死的按住胸口，那里有一处微微凸起，是他将会深藏一辈子的梦，现在却注定已经支离破碎，半点不留了。 杨戬抖着手从胸口摸出那枚已经被磨得光滑透亮的木簪，轻抚着簪头的盛开的桃花，顿时泪如雨下。 他猛地合手攥紧木簪，心中生出恐惧。 她不愿意再和他和三妹有关系，他是她的杀夫仇人！ 她会彻彻底底的将他从心底抹去，连厌憎、仇恨也懒得施舍给他了。 杨戬真的宁愿她亲手杀了他给那个人偿命，至少，至少她的心里对他还有恨。 哪怕是恨，也还是有他的一抹影子的。 杨戬脑中一片混乱，赤红的双眼中闪过疯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回神，狠狠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 眼中是较之之前更深沉的疯狂，不管她会如何‘判决’他，他总是要听她亲口说出来才能真正死心的。 杨戬的面上是末路赌徒的决绝，宁静而疯狂。 将木簪放回去时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伤了它。 长长的出了口气，杨戬终于回过神来，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厅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原来自他失神后，杨婵就叹着气回房间了。 杨戬从来就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做了决定，便立刻飞身去寻卫宁。 可惜，无论是小岛上，还是曜园，都不见卫宁的身影。 杨戬从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便在空中四下游荡找人，碰到曜园的人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他不知道在天上飞了多久，心中的那口气终于慢慢泄了，他也终于失望的回了灌江口。 哪知一他回去，就从杨婵口中得知卫宁之前来过一趟找玉鼎真人，才走了不久。 杨戬登时反身要去追，却被杨婵拉住了。 杨婵一语点醒了他：眼下卫宁心中最重视的是治理弱水，其他的任何事都暂时放下了。有什么话，还是等送弱水上了天再说才最合适。 杨戬不得不承认杨婵说的没错，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急忙去寻他师父，想知道卫宁的来意和如何送弱水上天。 第230章 治水之法 却说那天离开杨家后，卫宁在弱水边苦思良久，偶有所得。 等她回过神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弱水又奔腾翻滚起来。 而不远处一个小山包上的几户避难的百姓已经被弱水卷下水，正在水中挣扎呼救。 卫宁不再迟疑，立刻飞身前去救人。 她速度很快，瞬息之间就救起了十数人，将他们抛在了半空中的云层里。 可惜的是已经有数十人被弱水吞噬，她无法下水，只得望洋兴叹。 忽然，不远处有一个小姑娘的在水中身影若隐若现，拼命挣扎，声音时有时无。 卫宁急忙要去救，却在抓住她肩膀的一瞬间，被一股弱水偷袭击中。 弱水此刻力量大增，而她正在救人，突然受袭，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卫宁紧紧抓住那小姑娘的衣服，在空中飞旋，想尽力稳住身形。 可那股弱水却不依不饶，围着她盘旋。 恰在这时，就见不远处的弱水猛地炸开，一条金色的巨龙咆哮着从水中飞了出来。 他盘旋着飞了过来，恰好从卫宁的身下飞过。 卫宁情知他是来助她的，身体猛地放松，让自己顺势落在了龙尾上。 而长长的龙身上，此刻正依次坐着数十百姓，应该就是之前落水的那些人。 见状，卫宁不禁松了口气。 将那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姑娘放在龙身上，由着那巨龙带着许多人飞往远处的山顶上。 等众人自龙身上下来，卫宁也将之前安置着她救出的十几人的云团招了过来，让他们两拨人会合。 不理或哭天喊地、或千恩万谢的那伙百姓，那巨龙冲卫宁微微点头后，便咆哮着飞走了。 卫宁毫不迟疑，飞身跟上。 她疾飞几步，在那硕大的龙头处高声道：“请暂留片刻，我有事请教。” 那龙听到了，在云层中停住，金光闪过，一个锦袍金冠的翩翩公子正站在云端。 看清卫宁的容貌，他也不禁怔了怔，旋即展示了良好的教养和标准的礼仪。 他抱拳道：“见过姑娘。” 声音清朗，礼貌周全，却没有贸然道明身份。 卫宁礼貌的牵了牵嘴角，颔首道：“龙太子有礼了，木卫宁冒昧，有事相询，还望不吝赐教。” 五爪金龙，气势不凡，却有鳞无角，是龙之少年。 敖是龙族之姓，那就只能是四海的其中一位龙太子了 敖晖却似有些拘谨，迟疑片刻才道：“莫非是执法天神当面？” 卫宁点点头，“正是。” 敖晖立刻恭敬施礼，“南海大太子敖晖，参见执法天神。不知天神法驾，望企恕罪。” “不必多礼，太子救助生灵，功在千秋，卫宁甚是感佩。”卫宁和声道。 敖晖起身，面上闪过一抹欣喜之色，旋即有些赧然的微垂下头，“天神过奖了，小龙不敢当，不知天神有何垂询？” 卫宁正色道：“弱水肆虐，已近三年，大太子在水中救人无数，辗转徘徊，敢问可曾对弱水的活动态势、规律有所得？” 敖晖偏头思索片刻，谨慎道：“小龙一直活动在水中，一心旨在指挥和救人，对弱水的态势、规律并未在意。” 见卫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又急急加了一句，“不过，小龙觉得不能以凡俗水流的规律态势衡量弱水。因为她似乎并不是所有时候都在往低处流的，而且几乎时时在变，难以控制。小龙就知道这些了，别的不敢妄言。” 敖晖似乎因没帮上忙，有些歉疚。 卫宁听的皱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旋即道：“劳烦大太子帮忙传话，五日后请四海派一个主事的人前来水中小岛一叙，卫宁有事相托。” 敖晖不敢迟疑，立刻点头应下，“天神放心，小龙一定将话传到。” 见卫宁点头，他这才告退。 目送他离开，卫宁不禁有些发愁。 她之前想到的办法，是要修渠开路、将弱水汇集起来。 这办法虽然耗费人力，工程浩大，却也是人力可及的。 只是不知道弱水习性，实在不好把握她的流势，白白耗时耗力，就太可惜了。 忽然，卫宁眼前一亮，想到一个人，或许他能帮上忙。 玉鼎真人虽然法力低微，却是阐教公认的博闻强记。 去向他请教，或许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打定了主意，卫宁立即去了灌江口杨家寻他。 此时，杨戬恰好出去满世界寻她了，偌大的杨家只有玉鼎真人、杨婵和哮天犬在。 她落在院中，就见哮天犬冲了出来，兴奋的叫道：“尊主，你来了。”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随后赶来的杨婵拉到一边，急的他抓耳挠腮。 杨婵见到卫宁有些不知所措，只颔首为礼，却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孩，卫宁也不禁心中感叹，却只平静颔首道：“玉鼎真人可在？” 杨婵忙道：“在，在，他老人家此刻正在后堂。你请在厅中安坐，我去请他。”她作势请卫宁入厅。 卫宁从善如流，随她进厅坐下，静候玉鼎真人。 杨婵将她安置妥当，又奉上了香茗和水果，这才神色复杂的拉着不停冲卫宁谄媚的哮天犬进去了。 没多久，玉鼎真人便抓着扇子急急冲了出来，“怎么啦，怎么啦？” 他冲到卫宁案前蹲下，“你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出什么事了？” 见到似乎永远没有忧愁的这个‘老顽童’的身影，卫宁有些冷肃的面容也不禁缓和不少。 她起身道：“玉鼎真人有礼，卫宁有事请教，还望真人不吝赐教。” 玉鼎真人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卫宁身边，“现在，你连对我也是这么客气疏离了……唉！！！” 听到他一声感慨和长叹，卫宁不禁微怔。 没等她开口，就见他已经恢复如常，正色道：“什么事什么事，你随便问，只要贫道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被他这么迅速的转变，弄的有些感慨的卫宁有些无奈。 她直言道：“不知真人对弱水的认识有哪些，还请倾囊相授，感激不尽。” 玉鼎真人点点头，一边想一边道：“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我尽量长话短说吧。你知道，弱水和凡间之水的区别在哪里吗？” 见他又开始卖关子，卫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玉鼎真人有些心虚的使劲扇着扇子咳了一声，然后又面有得色的道：“我原以为镇守天河的天蓬元帅知道，没想到连他都不知道。嘿嘿嘿……看来三界内就只有我知道了。” 他用扇子捂着嘴，笑的很是得意。 一回头见卫宁定定的看着他，他收起笑意，终于步入正题。 只见他惬意的喝了一杯茶，这才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的道：“弱水和凡间之水的区别就在于，弱水是有生命的。有时候她控制得了自己，有时候她控制不了自己。”他一口气说完忍不住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 顾不得理她，卫宁偏头一想，“什么时候她控制不了自己？” 玉鼎真人笑着喝了口茶，“弱水是情的化身，了解了这一点，你就知道她什么时候控制不了自己。” 卫宁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所以，之前在南天门外，她停住冲势，是因为天蓬元帅动之以情，将她稳住了。可为什么后来天蓬接旨治水，她就失控了，是因为天蓬要送她回天河？” 玉鼎真人叹了口气，“只要天蓬元帅当时真心实意的陪着她、爱着她，不管送她去哪儿，她都会去的。” “为什么？”卫宁不解。 “唉！”玉鼎真人苦着脸看着卫宁，长叹了口气，“因为弱水要的的是真心真情，而不是天蓬元帅为了阻止她而勉强自己对她生出的情意。” 见卫宁依然皱眉不解，他若有所指的道：“真正的爱，由心而生，是没有条件，不求回报的。根本没有道理、因由也无法控制的。无关地位、相貌、恩仇、立场……你懂吗？” 听出他话中的调侃，卫宁收起表情，半眯起眼睛看着他。 玉鼎真人识时务的嘿嘿一笑，“当我没问。” 然后他板起脸继续道：“要治理弱水，只有用真诚去感动她，决不能欺骗她，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引发更大的灾难。” 听到这里，卫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杨婵能用宝莲灯控制她，不是因为宝莲灯的法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杨婵用心和宝莲灯的仁慈来感动她。那她为什么会发怒，以至于最后失控发狂呢？” “前面说对了！”玉鼎真人激赏道。 继而皱眉道：“她发怒我知道，是三首蛟欺骗了她。至于她为什么失控发狂追着三首蛟不放，我就不敢下定论了。” 玉鼎真人用扇子拍着脑袋，“照理不应该啊!” 却没注意到卫宁已经沉下脸，“三首蛟？他在哪儿？” 玉鼎真人猛地回过头，他讨好的笑着，一边给卫宁扇扇子一边奉上茶杯，“消消气，消消气……” 见卫宁斜睨着他，他终于讪讪的收回扇子，“他做了坏事，是该受罚。可已经这样了，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了，而且有可能会让弱水更加疯狂的。再说他现在改邪归正了，被管束住了，不会再害人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他说的可怜兮兮的，为了自家徒弟的兵器也算尽力。 卫宁狠狠的瞪了玉鼎真人一眼，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半晌，卫宁道：“那你说，把三首蛟送回弱水身边，会不会让她恢复呢？” “不行不行。”玉鼎真人急了。 “弱水是情的化身，而三首蛟是欲的化身，送三首蛟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见卫宁不解，他继续道：“他们都曾经被禁锢万年，一旦解开禁锢，都很难再控制。三首蛟只有欲而没有情，如果让弱水知道这一点，她将彻底发疯失控。到时候，会酿成多大的灾难，谁也无法预料！” 卫宁听的皱眉，心下愈发沉重。 “所以，你们尽量只让杨婵去和弱水接触交流。因为在你们所有人当中中，只有她的心是善良、柔弱、仁慈而又坚韧的。只有这样的一颗心才能打动她，才能不被她所伤，是不忍心伤害！而你和杨戬都或多或少的缺一些，所以，你们最好避免和弱水接触交流。”玉鼎真人叮嘱道。 卫宁心下凛然，郑重的点头应下。 “要送弱水上天，需要的是你们三个人通力合作、齐心协力。以杨婵的仁慈之心和宝莲灯的仁慈法力为牵引，以你和杨戬的拯救众生的力量为支撑，才能真正实现。只可惜，现在你们三个都有不足之处。杨婵法力低微，不足以催发出宝莲灯的全部力量。而我那徒儿呢，虽然他已经恢复了法力，但是却无法将这样的弱水送上天去。他只有用他的天眼才可以做到，当他的心和他的天眼融合一处的时候，不仅能看到世间的痛苦与快乐、丑恶与善良，还可以打开一道智慧之门。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成为其中一个支点。而你……”看着卫宁有些复杂的眼神，玉鼎真人叹气道：“只有解开心结，真正放下过往，摆脱束缚，你才能恢复到原来的你，甚至更强。这样，你就可以成为那唯二的支点。只有你们三个统统达到目标，才能真正治理弱水！” 反复将他的话思量咀嚼，卫宁觉的有了头绪了。 虽然过程艰辛，但总算有了奋斗的方向，这已经是难得的机缘了。 她回过神，郑重的冲满面严肃的玉鼎真人拱手谢过。 就见他突然兴奋的跳了起来，“实在太精辟了，我要记下来。” 边说边急急跑到桌案后，抽出簪发的笔，奋笔疾书。 卫宁心里再是凝重，也是哭笑不得。 无奈的摇摇头，拱手道：“多谢真人指点迷津，有朝一日得偿心愿，真人功德无量。” 他头也不抬，“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知道他性情，卫宁道一声，“告辞”，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玉鼎真人一个，缓缓的不停点头。 第231章 中秋感怀 离开了杨家，卫宁并没有去别处，而是回了曜园。 她直接落在山脚下的桃林中，连曜园的人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慢慢踱到大金乌的墓前，看着那碑上的‘阿金’二字，卫宁忍不住长出了口气，随意的靠着墓碑坐下。 这短短的几年时光，比她经历过的千万年还要惊险，让人身心俱疲。 她怎么能不知道，玉鼎真人说的她的心结，与阿金的死大有关联。 之前同样认作朋友，她在他们两人之间，永远是选择帮助杨戬。 虽然她自认为是将他们一样看待的，没有高低亲疏之分。 可是，直到最后的最后，一切尘埃落定，结果却是，杨戬他们母子都保住了。 反而是尽忠职守，因为瑶姬犯了天条而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阿金身死道消。 这血淋淋的结果，清清楚楚的昭示了她的厚此薄彼，她无耻的偏心。 她悔，她恨！ 悔，她竟然一直在伤害一个对她真心真意，全心相待的人；悔，她因为偏心而救下祸首，害死无辜；悔，她没有对他公平一些…… 恨，恨天条陈陋、腐朽；恨，恨玉帝、王母只知道维护高高在上的威严和不可一世的霸道而罔顾亲人、生灵、三界；恨，恨瑶姬不遵天规，牵累无辜；恨，杨戬不知天高地厚、一意孤行，做那导火之索；恨，她自己也是造成这今日种种的推手之一。 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让她绝望悔恨的是，无论她再怎么悔恨自责、想要补偿，那人却已经永永远远的不在了。 还是以舍身救她的形式，惨淡收场，这种种种种，让她情何以堪！ 更不用说，他那毫无保留、全心付出却只能在生命的终点才能吐露的的深情，让她怎么承受的起？ 心脉刺痛，卫宁闭上眼睛，拧着眉重重吐纳。 一开始，她被发生的种种打懵了，虽然伤心难过，却理不清头绪。 只觉得心中仿佛一下子被押上了千钧重担，沉重的她连喘息都难。 可突遭重创又诸事缠身，她根本没时间，更没有精力梳理自己烦乱庞杂的心绪。 沉淀了这么久的心事，所有种种恩怨因果早已经清楚明白。 今天又被勾起了前愁，心中被压制的种种郁结、愁情，仿佛一下子冲破了障碍，到处横冲直撞，让她难受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心口的刺痛和胸中的胀郁久久难以缓解，卫宁猛地睁开眼，抬手变出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便灌。 阿金不是说过吗，一醉解千愁，她也尝试尝试。 顾不得被洒出的酒淋湿了面容、头发、衣裙，辛辣的琼浆玉液入口，卫宁只觉的仿佛吞入了一团烈火，烧的她一激灵。 之前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几乎喷涌而出的的种种郁结愁思，仿佛一下子被冲聚到腹中烧成了灰烬，让她觉得舒服了许多。 卫宁没有停，直到那坛中再滴不出一滴酒来，她这才喘着粗气缓缓放下它。 她此刻狼狈极了，面色酡红，不停的喘着粗气。 满头满脸，甚至满身都是酒水，酒气熏人。 一滴一滴从她头上滚落，一点点侵入衣裙，滴到地上。 一阵山风吹来，卫宁不自觉的抖了抖。 可她却觉不到冷，只觉得火烧火燎的热，眼前的景色、天边的月亮和星星似乎都动了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卫宁一动不动的靠坐在碑前，怔怔的看着天上的将圆的明月，眼前渐渐有些模糊。 她自上次回天庭至今，几乎没有安心静心的休息过。 心中的沉重郁闷让卫宁坐立难安，弱水的事更是让她心急如焚，忙的脚不沾地。 此刻借着酒意，她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疲倦袭来，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熟悉的梦中，再不是她之前几次一闭眼就看见的，黑沉沉、雾蒙蒙压抑的人喘不过气的无底深渊。 这次她是身在一望无际的云端，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整个人只觉得暖意融融、明净纯澈的让人不自禁的舒服叹息。 她自由自在的在那梦幻一般的云端上飞舞盘旋，那暖人心扉的阳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 卫宁是在一串清脆的铃声中清醒过来的，睁开迷茫的眼睛，四下里已是夜幕低垂。 顺着声音望去，却被屋檐挡住。 微一思量，这才想起，是‘听风’。 自阿金送了它，卫宁就将它挂在她的房门口，让它日日帮她聆听风的声音。 心念一动，素手一翻，那廊下的玉铃铛便出现在卫宁手中。 曾经杨蛟送了风铃给她，被她系在了腰间。 当日将风铃送回去，行动之间只觉的少了些什么。 该是习惯成了自然，一时没了声音不习惯。 以后，就把‘听风’带在身上，也算是阿金陪在她身边吧！ 正要往腰间挂，却见衣裙满是褶皱、尘土，酒气冲天，不禁手下一窒。 想到了昨夜的狂举，卫宁不禁无奈摇头。 站起身，伸展手臂看看自己的模样，她不禁自嘲道：“阿金啊，我难得聊发少年狂，竟然弄的自己狼狈不堪。还被你看去了，真是让我无颜见你啊！我先去梳洗一下，免得这一身浊臭熏着你了。” 说完轻轻拍了拍墓碑，便往她的茅屋去了。 卫宁随手从衣箱中挑出一件烟灰色的长裙，外罩一件藏蓝色的袍子，头上除了那枚若隐若现的桃色发簪，再没有半点饰物。 整个人显得沉肃、清冷不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唯有腰间的一抹翠色和行动间的清脆叮当声响，为她添了一分活力和轻快。 一偏头，正看见圆圆的满月，挂在空中，就像一只银盘。 突然想到什么，卫宁心下默算，不禁有些意外，今天竟已是中秋之日。 心中感觉有些复杂，这一天对凡间所有人都该是个特殊的日子，对她也不例外。 万千凡人的团聚之日，她丈夫的忌日、他们的成婚之日。 卫宁不禁苦笑，这么一个本该与她毫无关系的日子，竟成了她此生最该牢记的日子。 怨不得凡间总有那么多节日，只是因为凡人知道，一个人既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也不能毫无留恋的摒弃那些已经过去的过去。 所以，他们就需要一个有渊源和关联的日子，来庆祝所拥有的、团聚尚存世的。 要是已经失去曾拥有的，错过该聚首的，那么他们也可以在这一天，放任思绪纷飞，去纪念、凭吊、感怀…… 卫宁原来认为那些凡间的所谓节日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凡人穷极无聊而创造出来借机欢聚享乐的。 终究还是她狭隘了，每一个节日，所诠释的并非都是欢乐团聚。 更多的是伤怀纪念，只因为他们已经在那原该欢乐聚首的日子，失去了想要聚首的那个人。 自嘲的一笑，这个特殊的日子，她纵然已经失去了那个人，却也不会一个人躲起来自伤自怜。 哪怕他无魂可归，自己也要伴着他的那份记忆和情怀，不致虚度这三界无尽的时光。 第232章 拨云见日 卫宁出了屋子，走到埋酒的地方，用手一点点挖开泥土。 这处该是她的家，她可以安心放心的地方，所以在这里她不想用法力。 卫宁费了半天功夫，才将他之前送来的那坛琼浆玉液挖了出来。 随意的拍拍手上的泥土，抱着酒坛就去了墓前。 她面对墓碑，盘膝坐下。 拍着酒坛笑道：“这是你的最爱，我之前却不喜欢。昨晚我一通豪饮，也没顾上细品。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陪我尝尝它的味道吧。不过我的酒量可不如你，所以我们对酌，你二我一才算公平。” 说完，卫宁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四溢。 她凑近嗅了嗅，抬手变出两只海碗来，“我们也学着豪爽一回。” 卫宁点点头，斟满酒，拿起一碗和另一个碗碰了碰，“干杯。” 一仰脖，她豪爽的一饮而尽，却被呛得咳嗽起来。 卫宁偏头掩唇，忍不住笑道：“果然是烈酒，真是不同凡响。” 她放下碗，端起另一碗酒，洒在碑前，“你也解解馋。” 两人连干三碗，卫宁只觉得脸上、胸腹、肚子发烫，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身。 似乎有些微醺，她转了转眼珠，封好坛口，将还有多半的酒坛靠着墓碑放好，“我不在的时候，就让这坛酒陪着你，让你每天闻得到，吃不着，馋死你。呵……” 半晌，卫宁摇摇头笑道：“月色正好，我奏琴给你听吧。” 她盘膝坐好，素手一挥，‘天魔琴’已经横在膝上。 掐了个口诀，在桃林外布上结界，免得有人来打扰。 卫宁十指拂过琴弦，只听的琴声清亮，她这才轻挑慢捻，开始弹奏一首大金乌很喜欢的曲子——‘将军令’。 琴曲激昂飞扬、豪情万丈，听的人心潮澎湃。 一曲将终时，觉得意犹未尽，卫宁素手反转，再次弹起。 连弹三遍，这才觉得酣畅淋漓，胸中郁气尽消。 稍微歇了歇，卫宁平复了心情，再弹了一首首‘忘忧’。 宛转悠扬、平和静谧，让人飞扬的心境，一点点沉寂了下来。 最终，心境如古井不波，再无起伏。 摇摇头，仿佛要摇走那一丝丝将她缠住的晕眩，卫宁闭上眼睛，轻轻前倾，将额头抵在碑上。 沁凉沁凉的，分外舒服。 没有睁开眼，卫宁静静的靠着，良久她才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办到的。不止是了却你心愿，补偿你的遗憾，这也是我早已生出的野望。我会慢慢努力，一点点的突破，最终推翻那套腐朽、陈漏，早已不合时宜却还凌驾在三界之上的所谓三界的最高法则。你如果还在这世上留有残念，一定别那么快离开，我一定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的。” 她面上带着宁静的笑意，声音很低沉、平和，仿佛在和亲密的人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林中除了瑟瑟的风声，静谧的让人沉醉。 卫宁睁开眼，一点点坐直。 她双手扶着碑，冲他暖暖一笑，这才抱着琴站起身。 她要去养足精神，好让她精力充沛的面对艰难险阻，重峦叠嶂。 与此同时，杨戬正躺在自家的屋顶上发呆。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放在胸前，静静的、深深的看着天上那轮明月。 他是在天色将晚时才归家，满身的萧索看的玉鼎真人都皱眉感叹。 家中出事后，杨戬就变成了一个悲观的、没有安全感的人，骨子里更相信宿命。 他奔波多日，却终究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结果她却来了他家，在他回来前又离开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宿命，预示了他们的有缘无分。 杨戬从来就不是个胆小的人，却对命中注定的结果感到绝望。 心头的那股劲一泄，他再生不出一丝勇气去坦白自己的感情，问清那些如骨鲠在喉的问题。 因为悲观如他，已经认定了最绝望的结果，他甚至不敢去亲口求证。 急切的去找师父，问清了她的来意和治水的关键。 晚上，杨戬强颜欢笑的和师父、妹妹、哮天犬、三首蛟一起吃了团圆饭。 然后就独自一人躲到屋顶上，看着那个永远不会摒弃他，曾经他认为的他们之间纽带的圆月，在这个于他们都很重要特殊的日子，独自舔舐伤口。 看着美的能让人陷进去的月色，杨戬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他最后一次为她庆祝生日时，她发自真心的美丽笑颜和早已倾了他的心、蚀了他的骨的倩影。 迷茫的想要伸手去触碰，那本就不存在的幻影转瞬即逝，杨戬的眸中再次闪过绝望的痛苦。 他猛地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明月，却挥不去脑中飞舞翻飞的身影、压不住翻腾汹涌的满腔的郁气。 突然，杨戬站起身，仰天长啸一声，随即跳下屋顶，在宽敞的院落中劈转踢腾，练起武来。 不远处的大厅门口，杨禅和玉鼎真人站在那里，看着院中仿若发疯的野兽的身影，一个忧形于色，一个皱眉摇扇。 好半天过去了，那个疯狂的身影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杨禅忍不住就要上前劝阻，却被玉鼎真人横扇挡住。 “真人”杨禅急道。 玉鼎真人摇摇头，“他心中郁结，如果不发泄出来，沉积在体内，不仅无益于康健，更会影响他的心境修为。” “那怎么办？”杨禅没了主意。 “去，给我寻几坛烈酒过来，等他累了，停下来，我就去和他喝酒。所谓一醉解千愁，大大的醉上一场，明早睡醒了，就什么都忘了。放心放心，没事的，看我不灌倒他。”玉鼎真人摩拳擦掌，分外笃定。 杨禅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去寻酒了。 “哼哼，臭小子，看我不把你灌个七荤八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就不是你师父！”玉鼎真人坏笑着赌咒。 然后，师徒俩豪爽的抱坛对酌，师父喝一碗，徒弟喝一坛…… 结果当师傅的率先醉倒，徒弟在天将破晓时，终于喝干了最后一滴酒，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数，师徒俩喝酒数量的比例是半坛对二十七坛，害得数数的哮天犬简单的脑袋打了结。 杨戬大睡三天，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疲累。 第四天他醒了之后，总算恢复了正常，只是会在无人时偶尔恍惚失神。 晚上，恢复正常的玉鼎真人将之前和卫宁说的如何送弱水上天跟杨戬和杨婵说了一遍。 之前虽然杨戬问过，玉鼎真人却笃定自家之前失魂落魄的徒弟根本没记住。 未免误事，于是等他清醒了再说了一遍。 两兄妹相顾恍然，杨婵连连保证要好好修炼，争取尽快提升法力。 杨戬也攥着天眼，若有所思的点头。 之后，玉鼎真人单独和自家徒弟道：“事情发展的今天，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去治水。这才是你唯一能对众生、对你自己和你承诺的人作出的最好的交代。其他的有的没的，还是先别想了，因为想也没用，而且还会让你分心。好徒儿，脚踏实地永远都是正道。” 杨戬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拨开了眼前已经稀薄的迷障。 他郑重的谢过师傅后，便独自去了后院，苦思对策。 第233章 水下地形 没多久，杨婵就找到了他。 她好奇的问道：“二哥，你承诺的那个人是谁啊？” 是谁？ 他之前向嫦娥承诺过要送弱水上天，可是送弱水上天也是守护生灵、拯救凡间，他很早便许诺过。 可惜现在还没做到，杨戬有些黯然，说不出口，沉默以对。 杨婵见他不愿意说，略带着委屈道：“连我也不能说吗？” 杨戬不想欺骗妹妹，只得搪塞道：“我又没有做到，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不告诉我可以，可有一个人却知道这件事。”杨婵故意道。 “谁啊？”杨戬有些莫名。 杨婵略带调侃的道：“那人因此恨上了你，她恨不能一口一口把你咬死。” 听了这话，杨戬知道是谁了，他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却不想说话。 “二哥，你怎么把人伤成那样啊？杨婵语中微带指责与不赞同。 杨戬叹了口气，“我的身份特殊，伤了她，是对她好！” 这话，杨婵也赞成。 杨戬继续道：“如果往后你还有机会碰到她，把我的意思转告给她。” 杨婵把话说透，“我跟你提她，就是想让你自己去找她。” “找她？”杨戬皱眉不解。 杨婵解释道：“我们能有交情的人里，只有她能进到水里，看到水下的情况。” 杨戬恍然，却又毫无头绪，“可是上哪儿去找她呢？” “她现在正在水里救人呢，你可以到高处，到山上去找她。”杨婵提醒道。 治水要紧，杨戬也不迟疑，转身便去寻人。 他找了三天，才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寸心。 彼时，她正带着一个小孩子在玩，笑的分外开怀。 分明还是个孩子！ 远远看到她，杨戬在心里感叹。 他上前抱拳招呼道：“三公主。” 笑的正甜的寸心听到声音，一下子收起了所有笑意。 她耐着性子将那小孩子哄走，这才沉着脸起身。 却理也不理杨戬，扭头就走。 杨戬无奈，“三公主请留步。” 闻言她顿住脚步，头也不回，没好气的道：“来报答我啊，不必了。” “杨戬已经找你三天了。”他老实道。 寸心别扭的道“找我干什么？” 杨戬也不废话，“向三公主咨询水下地形，以便治理弱水。” “你找嫦娥去啊，她一定知道。”寸心一口气堵在胸中，没好气的道。 杨戬有些无奈，放缓语气，“三公主，治理弱水，拯救众生要紧，还望三公主大人大量。” 听他难得说了软话，又是在情在理，寸心顿觉面上有光。 却还是板着脸道：“哦……那我告诉你些消息。我在水下碰到一些龙族，他们告诉我四海龙王奉了治水主将的命令，都带着四海数十万水军在各处救人呢。你去找他们吧。” 杨戬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感叹，要是有人选，他哪里还会来麻烦她。 听到她最后一句，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杨戬自曝其短道：“杨戬并不认识四海龙王，况且他们若是知道我的身份，恐怕更不会帮我了。” 听他这么说，寸心不好再和他怄气，却还是强道：“那东海四公主你也见过，找她去吧。” 杨戬忍着脑意，明言道：“四公主因哪吒的事，与我有过过节，所以……” 寸心却得理不饶人，“那大家都不帮你，我凭什么帮你呢？你可是天庭要犯，是玉帝发誓必杀不可的人。我帮你，除了引火烧身，还能落下什么好处！” 句句戳在杨戬痛处，他却不能辩驳一句，因为这都是事实。 他沉着脸叹了口气，“三公主顾虑的是，我再想想办法，看还有谁能帮我。告辞。”杨戬一点头，转身便走。 听了他的话，寸心终于端不住了，“站住。” 她几步追上他，别别扭扭的道：“让我怎么帮你啊？” 杨戬回身看着还是满脸别扭的寸心，忍不住松了口气，“水下地形。” “水下地形？”寸心被哽住了，她苦着脸道：“水下地形那么复杂，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啊？” “你会画图吗？杨戬问她。 寸心撅着嘴点头，紧接着强调道：“哎，我只管水底下的，水面上的我可管不了。” 杨戬自信道：“水面上容易啊，杨戬只要站在高处，便可以观察清楚。水底下才是难点，而且范围较大，你一个人……”杨戬有些不放心。 寸心却很有信心，“那你就别管了。” 见状，杨戬也就作罢，回首看着脚下的弱水苦思自己该从何处下手。 却听寸心抱怨道:“还指着你报答我，没完没了的跟着你受苦受累。” 杨戬回头看她，既有不耐又有愧疚，终究还是道：“杨戬身份特殊，不敢与三公主走的太近，怕连累你。” 寸心有些窝心，却仍是挑刺道：“你就不怕连累嫦娥？” 杨戬一哽，偏过头慢慢走开，“杨戬不愿意连累任何人，注定独来独往。说不定哪一天，便会不幸死在天庭的刀兵之下。” 他语中的孤寂与决然，听的寸心不忍，终于没有再无理取闹。 她让杨戬一个月后，在这里等她，然后两人就分开了。 接着寸心独自来到东海海岸，来找她的听心姐姐帮忙。 她放出她们姐妹独有的讯号，在海岸上等人的时候却发现弱水并没有漫到这里来，她十分不解，却没有放在心上。 没多久，就见有人出现，却并不是敖听心，而是她的贴身婢女。 寸心见了她很奇怪，“听心姐姐呢？” 那婢女恭敬的行礼后，答道：“秉三公主，我们公主代表东海去见那天庭的治水主将了。” “啊！”寸失望不已，却仍不死心，“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小婢不知，不如，三公主在此停留几日，想必公主不日即返。”那婢女与寸心也很熟悉，于是大胆提议。 寸心不情不愿的应了，却不敢去东海，只说便在这里等听心，让那婢女等听心回来别忘了告诉她。 那婢女分外耐心，一一应下，直到寸心再无话可说，这才让她离开了。 她百无聊赖的坐在沙滩上，一边心下抱怨杨戬。 哪知没等多久，便见听心现身在她面前。 “听心姐姐”寸心惊喜的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 第234章 齐聚商议 “寸心，我刚回宫，就听小鱼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听心温柔的问她。 “对了，你之前去忙什么去了？我听小鱼说你是去见那个治水主将执法天神了，什么事啊？”寸心顾不得正事，好奇道。 听心看着她，笑的宠溺，“也没什么，执法天神之前通过南海的敖晖哥哥传话说今天要见四海的主事之人。父王身子不好，我不想他太操劳。而且这次治水是由我领兵，所以我就代他去了。” 听说东海的水军都由听心掌握，寸心眼前一亮，却还是好奇因由，连连追问。 “仙子找我们四海的人去，是因为只有我们龙族能进得了弱水。她吩咐我们从现在开始将各海的水军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救人，一路细细勘察水下地形，并详细记录下来，以便治水之用。”听心也不瞒她，把话说的清楚。 “水下地形？”寸心忍不住惊呼。 “难不成他们商量好的，要不怎么这么心有灵犀？”她偏头不忿的嘀咕。 旋即摇头否定，怎么可能，那位仙子位高权重、高傲冷漠，哪里会把他杨戬一个天庭的通缉犯放在眼里。 听心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啦，这么大声，想吓死人啊！” 听到她小声嘀咕什么，好奇道：“你说什么呢，什么心有灵犀啊？” 寸心连忙赔笑打岔，“没什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听心姐姐你没事吧！” 见她嬉皮笑脸的，听心也懒得寻根究底。“说吧，找我究竟什么事？” 寸心手下一窒，谄媚的笑道：“听心姐姐，能不能，能不能等你们的水势图画好了，给我一份啊？” 听心不解，“这水势图是用来治水的，你要来干嘛？” “哎呀，都是为了治水，有个人委托我帮他把水下的地形画出来。反正你们也要画，就多画一份出来给我嘛，求求你了听心姐姐。”寸心软语相求。 “那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父王和哥哥，让他们帮忙呢？西海的水军比东海的还要多呢。”听心可不是好糊弄的。 寸心闻言立刻蔫了，“我，我现在闯了些祸，不想现在回去被我父王关起来。我也想帮忙治理了弱水，好得些功劳，让我父王、哥哥刮目相看，以我为傲啊！听心姐姐，你就帮帮我吧。” “你呀，就不能省些事。”听心有些恨铁不成钢，却还是被她磨得无奈，“可我也只能交给你我们东海的涉猎范围的水势图，其他三海的领域，我也没有办法啊。” 寸心听的大喜，“没关系，只要东海的就够了。其他的领域，不是有那位卫宁仙子吗，我们就不瞎操心了。” 接下来，两姐妹约好时间就在这里交接，又聊了些闲话，便分开了。 而杨戬和寸心分手后，便整日在半空中观测地上水势，一刻也，没有停歇。 中秋翌日，卫宁便命天狼将分头在忙的天枢、晟锋、天璇、天阳、摇光、昭怀、玄墨、织娘八人召回曜园。 令他们将手头的事先交给副将主管，并细细挑选出百名细致精心、法力尚可的兵将，一并带回来。 这八个人都是沉稳细致的，由他们分作四组，各带两百人去分头将水上地形图画出来，必定不会出差错。 留守的人里，属天狼对众人最熟悉，也最为卫宁倚重，所以他最有发言权。 他点头认可了卫宁的安排，认为非常妥帖。 其他如破军、曼娘，对众人不熟，却凭着各自的细致观察，也是心下赞同，都无异议。 几人行动不慢，都尽快交接好手头的事，赶来了曜园，前后不超过三天时间。 对他们带回来的兵将，卫宁虽然没时间一一见过，却也抽时间挑了几个问过话。 观其表听其言都是机灵的，她心下放心不少。 卫宁叮嘱他们，不要一味求快，更要求准，务必不能出错，八名主将和八百兵丁都轰然应喏。 没有耽搁时间，卫宁直接分派，天枢与天阳一队往东、晟锋与天璇一队往南、玄墨与摇光一队往西、昭怀与织娘一队往北。 几人纷纷领命，分头领兵而去。 等他们走了，卫宁和天狼他们又说了些杂事，和一些新出的问题。 天狼他们细细禀奏了，他们再一起商议讨论，尽快解决问题。 忙碌能让人尽快走出伤痛和阴霾，找到价值与归属感。 为了共同的目标奋斗，能让人更加凝聚，更加对曜园有认同感。 现如今，破军他们渐渐有了笑意，也更加投入到每一个分派的任务中。 与天狼他们在一起也能据理力争、畅所欲言了。 而曼娘，也不再是往日疾病缠身、满面憔悴、一心避世的样子。 她虽然话不多，却句句都能说到点上，令天狼和破军他们也是满眼的赞赏，更加重视她的意见。 看到这些，卫宁也不禁心中欣慰。 等商议完毕，已经是半夜时分，他们意犹未尽的停下来，满口歉意的退了下去，请卫宁早点休息。 见众人都是精神十足、全身心的投入，卫宁也感慨的摇头失笑。 翌日清晨，卫宁便早早到了水中小岛。 此时天际刚刚泛出鱼肚白，岛上的几个人都在休息。 她虽然小心，岛上除了宝儿都被她身上的铃声惊醒了。 卫赤和卷帘分开坐着，被惊醒后立刻起身，看清来人当即上前行礼。 而天蓬之前正被宝儿靠着后背睡着，她睡的沉，天蓬被惊醒后她还没醒。 天蓬扶着她，叫醒她也不是、放她躺在石地上也不是，一时有些为难。 卫宁免了卫赤和卷帘的礼，看出天蓬的为难，便上前蹲下，一指弹在宝儿额头上。 她伸手捂住额头，皱着鼻子，哼哼唧唧的张开眼。 待她看清眼前的人，登时惊喜道：“娘，你来了。” 卫宁浅浅一笑，将她拉起身。 转身冲他们三个客气道：“这几天宝儿给几位添麻烦了。” 几人连称没有，宝儿也不乐意的撅嘴不认。 卫宁没理她，打发她去玩了。 这才跟他们三位商量探明水势、挖掘沟渠、将四面八方蔓延开来的的弱水汇集到一处，方便一举送她上天。 他们也都点头赞成，天蓬还提出，“我们在挖渠之前，一定要摸清弱水的习性和要把弱水送往何处，免得徒劳无功、空耗人力。” 卫宁和卫赤都点头认可。 卫赤道：“弱水蔓延至天下各处，要观察画出水势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定要挑选细心周到的人，免得出错，遗祸无穷。此事工程不小，属下建议尽早着手，与弱水习性和决定最终归处可以并行不悖，同时进行。如此，可以节省时间，早日送归弱水。” 众人都点头认可，卫宁道：“画水势图的事，我已经寻了妥当之人着手进行，你们大可放心。只是这水势图，不止要画出水上，更要画出水下的。只有水上水下的图合在一处，才能真正将弱水水势了然于心，才有治水的可能。而弱水只有龙族能下去，所以我请了四海的主事今天来见，好拜托他们画出水下地势图。至于弱水的习性，我想我们可以咨询一下他们，或有所得也说不定。” “仙子顾虑妥当，料事在先，实在让人佩服。”天蓬拍马道。 卫赤也接口赞了赞，不善言谈的卷帘则是跟着附和。 第235章 四海龙族 看见他，卫宁心下不禁一动。 这是个忠于职守却一点也不精明的憨人，对玉帝忠心耿耿，让往东绝不往西，绝对不会违逆半分，根本不懂什么是便宜行事。 不比天蓬和卫赤，两人精明、圆滑，或许会有私心，却绝不会在大事上犯糊涂，也会随机应变、便宜行事。 所以，卫宁并不想留卷帘在这里。 尽管他不会生出坏心，却会被玉帝王母控制，做出一些不得已的事来。 眼下治水为重，她不想出一点差池。 所以她吩咐卷帘道：“卷帘，眼下我们已经有了定计，劳烦你辛苦一趟，上天庭去向陛下娘娘报备一声，也免的他们终日悬心。另外，日后要在挖渠凿山，少不得要借助四海的兵马。眼下请他们出兵救人是事急从权，虽然不合规矩，却也情有可原。可日后出兵，没有陛下的圣旨不行。所以，还要劳你代为禀奏陛下，解释原委，请他颁下圣旨。兵贵神速，待水势图画好，后顾之忧解除，就可以立即发兵进行，早日解除弱水之患。” 卷帘天将听了卫宁的话，先是一愣，为难道：“可是陛下吩咐……” 卫宁打断道：“另外，我还认为，陛下因为心怀众生，让天兵天将几乎倾巢而出，使得天庭守备空虚。此举虽然是陛下爱民如子之心，却也是陛下将他自己和娘娘的安危置之于度外。我们身为臣子，虽然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却不能不忧心陛下娘娘和天庭的安危。所以，我命令卷帘天将你带着一半天兵天将回天护卫，保护陛下和娘娘。” “啊，这……”卷帘天将左右为难。 “怎么，难道你敢不将陛下娘娘的安危放在心上，胆敢抗命。”卫宁脸一沉，厉声道。 卷帘忙不迭摇头，“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这样目无君上。陛下娘娘的安危要紧，天蓬、卫赤你们去帮卷帘天将点齐一半人马，好让他早点上路。”卫宁随口吩咐另外两人。 那两个都是心思通透的人，见状哪有不明白的，都领命疾步去点兵了。 见卷帘还是愁眉不展，卫宁安慰他道：“眼下救人之事已经接近尾声，陛下的仁德之名已经传遍天下，陛下派你来救人的任务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现在带人回天复命并保护陛下娘娘，这正是你这个镇殿将军应当应分的啊。难道是你在凡间还有什么心事未了，所以不想回天去？” 卷帘之前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属下没有心事。是属下想错了，这就去点兵，好尽快赶回天庭。属下告退。” “嗯，去吧，陛下和娘娘就交给你了，务必不能出差错。”卫宁点头许可，又加了一句。 卷帘郑重应了，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卫宁放下一件心事，转头看着汹涌翻滚的弱水，暗暗计算人手。 就见有人来了，来者有四，除了一个身着盔甲的青年女子，另外三人则是二老一少，皆是龙角高耸。 卫宁心下了然，是四海的人来了。 两位年老者该是两位龙王，而那年轻人则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南海敖晖。 看来南海的事，敖晖能做得了主。 而那女子，该是哪一海的公主，行动间英气勃勃，该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不过须臾之间，四人先后踏上小岛。 立刻自报家门道：“西海龙王敖丙、北海龙王敖硕、东海四公主敖听心、南海大太子敖晖，参见执法天神。” “快请起，诸位是三界的大功臣，不必如此多礼。”卫宁上前虚扶，满是敬意。 几人面有喜色，连连谦虚。 接着卫宁向他们介绍了天蓬元帅和卫赤天将，双方少不得寒暄一二。 继而由居长的敖丙开口道：“不知仙子召唤，所为何事？” 卫宁冲他们点点头，“辛苦几位跑这一趟，眼下四海救人的情况如何？” 几人对视过后，还是敖丙开口，“回仙子，救人之事已近尾声，四海水军现在多是在打捞人畜尸首和落水物件。”其他三人也点头附和。 卫宁心中有了底，“如此，卫宁有一件要事要托付各位。眼下弱水肆虐开来，只得先将弱水汇聚到一起，才能着手筹谋送她上天的事。所以，我想要招集人手开凿沟渠，将弱水汇集到海中。想要顺利达成目标，就需要详尽的水势地图。水上我们可以自己解决，而水下就只能靠四海的龙族了。烦请四位将四海水军兵分两路，各自负责本身所辖水域的水下地形图，以备治水之用。”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行礼道：“遵命，我等必当竭尽所能，尽速将地形图奉上。” 卫宁唇角一牵，面上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如此，就辛苦诸位了。烦请几位吩咐下去，地形图务必精准，以免耽误大事。” “是。”几人恭敬应道。 “另外，我还想请教诸位一件事。这几年，诸位一直在水中忙碌，不知你们对这弱水的习性或不同寻常之处，可有所得？”卫宁再问。 几人被问的一愣，皱眉思索片刻，都是摇头。 最后只有那听心公主不确定的道：“弱水的习性，我没有把握。可说到奇怪的事，我倒是的确发现了一件。” 卫宁本已失望，不想峰回路转，“哦，是什么？” “虽然早就发现了，之前却不曾在意过。现在听仙子提起，这才想起。我发现，弱水虽然在整个凡间蔓延开来，可海中以及海岸边三十里内，都未曾发现过弱水的踪迹。”听心道。 听她一这么说，其他三人也是恍然大悟，连声附和。 卫宁听在耳中，心下在飞快的思量：如此说来，弱水并没有蔓延到四海范围。可四海乃是凡间地势较低之处，弱水却绝迹此处，其中必有古怪。 卫宁和天蓬、卫赤对视一眼，不禁有所决定。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还是得亲眼到四海各处去看看才能确定。 第236章 水势地图 龙族几人见卫宁陷入沉思，都不敢出声打扰。 天蓬元帅和卫赤天将也凑在一处，小声讨论着什么。 直到宝儿回来寻卫宁，这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那一声‘娘’，却惊住了一个人——南海龙太子敖晖。 他满面惊疑的看看卫宁又看看拉着卫宁兴奋的说什么的宝儿，面色诡异。 天蓬元帅最是圆滑，看敖晖误会了，立刻笑着向四海的人介绍了宝儿的身份——王母娘娘认的女儿——天宝公主。 几人忙道失敬，当先拜见。 只除了敖晖，他还没回过神。 听心站在他身侧，见他失礼，立刻皱着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将他打醒了。 卫宁没注意到敖晖的失态和敖听心的动作，她只觉着这样不妥。 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四海，而且她也不想让宝儿仗着身份自觉高人一等。 立刻请他们不要多礼，免得折煞了孩子，又立刻让宝儿见过几位龙王、太子和公主。 宝儿乖巧，一一行礼。 敖晖吃痛，登时回神，四下一看立时知道自己失礼丢丑了。 他涨红了脸，对正满面好奇的看着他的宝儿抱拳回礼，又向卫宁抱拳，连道失礼。 其他三个龙族松了口气，卫宁也没有放在心上，却不防他的模样引得宝儿上了心。 她毫不怯生的拽住比她高了不少的敖晖的胳膊，“嗳，叔叔，叔叔，你的脸怎么变来变去的，这是什么好玩的法术吗，你教教宝儿好吗？” 众人闻言，除了敖晖怔然继而尴尬万分、卫宁极淡的一勾唇，其他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听心还忍不住拍了拍自家堂哥的肩膀。 宝儿莫名其妙，还想再问，却被卫宁瞪了一眼拉到身后。 冲他们歉然道：“失礼失礼，小儿顽劣，还请众位莫要怪罪。大太子，还请见谅。” 敖晖笑的尴尬，“仙子言重了。” 其他人都忍着笑连道不敢，还称赞了宝儿几句。 夸的她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分外自得。 见卫宁不赞成的看着她，她连忙板起脸，挺胸凸肚做大人状。 看的众人都笑了，连有些不自在的敖晖也被她逗笑了。 卫宁在外人面前，不好就教训孩子，只得无奈的摇摇头。 片刻后，他们四位告辞离去。 宝儿高兴的和他们一一道别，还特意跟敖晖说等闲下来再去找他。 在其他几人的笑声中，敖晖哭笑不得的走了。 没了外人在场，卫宁忍不住板着脸敲了敲宝儿的脑袋，戳了她的脑门一指，“惯会作怪！” 宝儿作势可怜兮兮的揉着脑袋、额头，怯怯的吐了吐舌头。 卫宁看着她面上这般作为，却眸中含笑，明显的表里不一。 这样精灵古怪，她心下哭笑不得，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为了避免她留在这里作怪，卫宁决定带她一起到四海勘察。 和天蓬元帅他们交代了一声，便引着宝儿飞身离开。 宝儿倒也不问，只兴致勃勃的跟着卫宁。 细细在四海上空分别观察过，果然如他们所言，弱水并未蔓延到海中。 卫宁不禁若有所思，有所猜测了。 目的达成，她当即带着宝儿回转。 和天蓬、卫赤商量，一致得出弱水忌惮海水的结论。 最后大家商定，等水势图一画好，就立刻行动，尽力将弱水疏导至海中，消解她的力量，以便送她上天。 与此同时，杨戬正独自一人在半空中慢慢徘徊，以便观测地上的水势地形。 因为他身在半空，距离地面很近，只要眼力好一点的，都能在地上看到他。 他一心只顾着观察地上水势了，却不防被击杀他失败不敢回天庭复命，正苦思对策的五哥与南北战神看见了。 他们起初以为杨戬是在找他们，吓得五哥抱头鼠窜，两个战神也不得不跟着他一通疾奔。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杨戬不是在找他们。 五哥于是壮着胆子，带着两个战神，悄悄地远远的坠在了杨戬身后。 恰好，嫦娥在广寒宫里看到杨戬的身影，心下好奇，于是飞到了他身边来见他。 见了她，杨戬一怔，继而歉然道：“杨戬惭愧，答应仙子的事，没有做到。” 嫦娥安慰他，“你已经尽力了。” “仙子说的没错，杨戬的爱太过于狭隘了。杨戬没有办法看到人们心中光明的一面，等见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在嫦娥面前，杨戬很容易便吐露了心怀。 他觉得，在她面前，他根本没有什么可遮掩的，他最狼狈最无助的模样她都见过。 因此面对她，杨戬丝毫没有羞赧与难堪的感觉，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莫名的，他就相信她会倾听他的心声，为他保守秘密，并且开解帮助他。 嫦娥于杨戬而言，是一抹儿时就深埋在心的最美好的倩影。 是温柔、宽容、睿智引导者、开解者，他全身心的信任她。 嫦娥听了他的话，只是浅浅一笑，旋即岔开话题，“你上天来是？” 杨戬也不瞒她，“我是想站在高处，观察水势，看看有没有办法治理它。” “嫦娥每天站在这里看，倒是对水势了然于心。”嫦娥笑道，“这凡间的水，皆是自西向东而流。而弱水不是，她可以流向任何一个方向。弱水虽然四处泛滥，可却没有流到海里去，每次一到了海边，她自己就会回流。” 杨戬观察了数天，也发现了这一点，“杨戬也觉得奇怪，为何弱水不流入大海呢？” 嫦娥笃定道：“因为弱水显然知道，一旦她流入大海，她的力量，会被海水所消解。”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戬恍然大悟，顿时思绪万千。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五哥看见他们相见深谈，立刻知道机会来了。 他留下南极战神继续盯着，带着北极战神去见玉帝王母，禀报嫦娥的大逆不道去了。 他在玉帝王母面前，巧言诡辩失利的原因，把责任都推给了南北战神。 南极战神不在，北极战神不善言辞，又因为是在玉帝王母面前，强忍着没有发作。 等五哥都说完了，他这才不卑不亢的辩解，“陛下、娘娘，小神兄弟二人时时不敢忘记自己是神。神，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第237章 嫦娥相助 玉帝听了气的顿足，却又因为这不是自己的属下，不好笑骂由心，气的说不出话来。 他转头去看能言善道的王母，寄望她能敲打敲打这两个脑筋不会转弯的客神。 王母不负众望，先安抚的笑笑，安慰了强忍怒气的玉帝。 然后挤出笑意道：“北极战神，你坚守神的立场，不滥杀无辜。这一点，陛下十分欣赏。但是，陛下命你们听从五哥的调遣，你们违背了圣意，这就是抗旨不尊。” 王母扣了顶大帽子，北极战神不善言谈，登时面有不安，“可是……” “算了。”王母笑着打断他，“以前的事情，陛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切都要听从五哥的指挥。如果是五哥让你们滥杀无辜，那么陛下自然会治五哥的罪，跟你们无关，明白吗？” 北极战神无可辩驳，只得躬身应命，看到身边五哥小人得志的模样，只噎的自己胸口疼。 敲打了他们一番之后，便让他们去广寒宫埋伏，准备伺机擒杀杨戬。 而此时的嫦娥，正和杨戬在一起帮他画水势图。 一边画，一边给杨戬指点讲解。 地面水势图复杂难辨，嫦娥画的精心，画出的长卷飘出了广寒宫很远。 被守在外面的南极战神和随后赶来的五哥与北极战神，看了个正着。 五哥心思卑劣，从来只将人和事往坏处想。 他看到弱水图，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在密谋什么阴谋。 听得两个战神鄙视不已，南极战神故意讽刺他，故作神秘的让他把耳朵凑上来，小声道：“他们在密谋如何治理弱水。” 五哥听出了他的讽刺，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却因为惧怕他的身手而不敢再口出狂言，只得强自忍了。 嫦娥足足画了将近一天，画出的长卷卷起来几乎有树干粗细。 杨戬抱着水势图，向嫦娥道谢，“多谢仙子，否则杨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画完。” 嫦娥不在意的摇摇头，“让你来治理弱水、拯救凡间，这本就是件不正常的事。” 杨戬自失的一笑，“西海三公主也在为杨戬画水下地形图。” “那太好了。”嫦娥很高兴，继而迟疑道：“西海三公主……” 杨戬知道西海三公主之前的举动让嫦娥生了疑心，不想她多心，便急道：“这一次，杨戬一定不会辜负仙子的期望。” “嗯，只是，嫦娥有一言相劝，希望你不要介意。”嫦娥有些迟疑。 “仙子请讲。”杨戬不解。 “挖掘沟渠，聚拢弱水，工程浩大，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就算你有了水势图，你还需要有一个人的帮助才能成功。”嫦娥道。 “谁？”杨戬一时不解。 “执法天神——卫宁仙子。” 见杨戬眸色复杂，黯然不语，嫦娥继续道：“请恕嫦娥直言，卫宁绝不是一个不顾大局的人。眼下治水是头一等的大事，我真的希望你们能放下恩怨，携手合作。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治理弱水，”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杨戬不禁苦笑。 他这样做就是想为众生做点事，好减轻他带给他们的痛苦，这样也是帮卫宁，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积极。 本来他的打算就是，待水势图画好，就交给卫宁的。 至于合作治水，他心里没有半点底气。 听嫦娥这样说，杨戬忽然想起，之前天蓬元帅提过，在大金乌死的时候，除了曜园的人，就只有小金乌和嫦娥在场。 他压着心底的急切，装作随意的不答反问道：“听说在那大金乌死的时候，仙子就在身边，不知仙子能不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形？” 只当他是放不下对大金乌的仇恨，嫦娥叹了口气，“大殿下死时颇有悔意，更让卫宁不要给他报仇。如今想来，他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如今人已经不在了，你也把仇恨放下吧！” 半天不见杨戬吱声，嫦娥回头去看他，却见他紧攥双拳、浑身颤抖、双目紧闭，面上的肃杀之气看的她心惊，“你……” “你说，他让卫宁不要给他报仇？”杨戬咬牙切齿，声音冷的能掉出冰渣。 嫦娥不禁心下一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戬猛地睁开眼，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嫦娥，吓得她忍不住后退一步，下意识的点点头，“是……” “卑鄙无耻的混蛋。”杨戬将手指攥的发出声音，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嫦娥心下奇怪。 “那个混蛋，他这是绝户之计。他故作大方的让卫宁不要报仇，卫宁就更会心生愧疚，永远都会把他记在心里。而我，我就成了杀了人却连责任都不用承担的无耻小人，让她连看都不屑看了。杨戬哪里会在乎这条性命，他却害得我连死了都不能洗脱欠他一条命的事实，他竟然如此绝我！”杨戬恨的身体直打颤，心中却更加绝望。 枉他还以为大金乌虽然冷酷无情，却也算得上是个忠勇正直的好汉。 结果居然是心机深重，满心算计，步步为营，彻底断绝了他的后路。 嫦娥从他的话里，听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另有隐情，不禁心中好奇。 可看杨戬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此刻不便相问。 见他情况不妙她连忙上前柔声劝道：“杨戬，无论如何，人死如灯灭，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可是，死人却也永远的失去了机会。而活人还有时间去创造机会，这才是你的优势所在。所以，你切勿自误，反倒弄巧成拙。” 杨戬听得这话，仿似在黑夜中看见一星光亮，登时升起一丝希望。 急切道：“真的？” 嫦娥见他有了反应，连忙笑着点头。 杨戬长出了口气，回过神，赧然道：“杨戬失态了，还望仙子见谅。” “没关系。”嫦娥宽容的笑着。 而广寒宫外，心眼颇多的五哥思量一番，便回了瑶池向王母禀报水势图的事。 玉帝听了不禁嗤之以鼻，因为已经回到天庭的卷帘天将，已经把卫宁的打算计划都细细禀报了。 见杨戬照猫画虎，自然嘲笑不已。 王母反而是沉吟片刻，为策万全还是给五哥下了命令，“你们下界给卫宁仙子和天蓬元帅传一道密旨，命他们务必将杨戬手里的弱水图弄到手，竭尽全力治理弱水。” 五哥忍不住问道：“那杨戬兄妹……” “等弱水图一到手，就对他们动手。”王母冷声道。 继而对南极战神和北极战神道：“两位战神，如果这次再违背圣意，那可就要治罪了。” “小神明白。”南极、北极战神躬身应下，王母这才放两人离开。 第238章 水图将成 几乎同时，卫宁也陆续收到了四海送来的水下地形图和天枢他们送回的水上地形图。 和天蓬、卫赤商量过后，留他们在岛上继续留守，而卫宁则回曜园将地图整理汇总成总图。 而等在东海边心急不已的寸心也收到了听心送来的水下地形图，不禁喜出望外。 直夸听心‘功德无量’，听心也是满面得意。 寸心心愿得偿，当即回了两人约定的山坳，等杨戬现身。 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人。 寸心不满道：“怎么这么久才来啊？” “莫非图已经画好了？”不理她的无理取闹，见她拿着一卷卷轴，杨戬直接问道。 寸心得意的将图递给他，忍不住抱怨道：“我在这里等你三天了。” 杨戬顾不得她的抱怨，面有喜色的接过，立刻打开来看。“真是太神速了，只是……” 寸心咳了咳，“别只是了，这只是由东海负责的水域地形图。” 见杨戬皱眉，她心虚道：“其他的地方你就别操心了，人家天庭的卫宁仙子早你一步吩咐四海分别画出他们负责水域的水下地形图。已经都画好送过去了，这个是我求听心姐姐多画了一份。” 见杨戬听的怔然，面上神色复杂。 以为他立功的可能没了，寸心不禁小心翼翼道：“没关系啊，她忙她的，咱们忙咱们的。凭我们的力量能把东海这部分解决，已经是很难达到的了。” “哦，没事，我本来也是要把地形图交给卫宁……仙子的。如今，如今水下地形图已经画完，那我只用把水上地形图送过去就圆满了。他们只需要组织人马根据水上水下的这两幅图，来挖掘沟渠，想办法将弱水引入大海。”杨戬言谈中有些苦涩，却极淡。 寸心没有发觉，她放下心，“那我们现在送过去吧，我知道他们会在哪儿。” “好，走吧。”杨戬答应了。 两人当即动身，往那处小岛而来。 在他们之前，小岛上已经有人在拜访天蓬元帅了——五哥和南北极战神来传王母的密旨。 见主将卫宁不在，五哥便先告诉了副将天蓬。 还说因为他们有要事在身，让他转告给卫宁。 实则是五哥见到卫宁就心虚发怵，能不见就不去见她。 天蓬接了旨，却不置可否。 沉吟半晌后才开口问道：“那弱水图，是谁画的？” “是杨戬和嫦娥一起画的。”五哥勉为其难的答了他。 “嫦娥仙子……”天蓬登时满脸倾慕，好半晌才如吞了苍蝇一般，“和杨戬一起画的？” 而此时杨戬和寸心赶到，五哥他们听到动静，早一步在石后藏了起来。 只留下一个在自言自语的天蓬，面色难看的在岸边站着。 恰在这时，“元帅，我们又见面了！”杨戬和声招呼道。 回身看见他，天蓬叹了口气，笃定道：“给我送图来了？” 杨戬一怔，“敢问卫宁仙子何在？”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加上有正当的理由，他光明正大来求见。 “仙子不在，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天蓬口气有些不善。 杨戬只得妥协，却仍是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来送图？” 天蓬嗤笑一声，“我跟嫦娥什么关系啊？别看你跟仙子一起画了一个什么弱水走势图，你就以为怎么样了。我跟嫦娥仙子那是几千年的……朋友！”他说的很是激动。 杨戬还没有接话，就听寸心怒道：“那张图，是你跟嫦娥一起画的？” 他偏着头听了，只觉的头疼，没有说话。 寸心却知道他这是默认了，当即抹着眼泪走到水边伤心，杨戬诧异的回头看她。 天蓬叹了口气，冷着脸道：“杨戬，我不瞒你说，这水上水下四面八方的地形图，早一年前卫宁仙子就吩咐人分头去画了，前几天都陆续送来了。仙子已经都带回青城山了，要把它们汇总出两幅总图，方便实施。你这幅该是水上的总图吧，正好给仙子比对参考一下，也免得出错。拿来吧，辛苦了。那你，打算怎么治水啊？” 杨戬没有和他计较，略一迟疑便抬手变出地形图，交给了天蓬，“想必仙子和元帅已有计较，杨戬敢问高见。” 天蓬点点头，随意的跨前半步，微不可见的朝五哥他们的藏身之处一挥手，将蠢蠢欲动的他们困住。 这才随意道：“哦，我们是这么商量的，想效法大禹，挖掘沟渠，最后将弱水引入大海。” “英雄所见略同，杨戬也是这么想的。”杨戬道：“弱水之患，杨戬也想尽一份微力，如有差遣，杨戬随时在灌江口恭候大驾。” 接着他一抱拳，向天蓬告辞。 杨戬回头看着寸心道：“三公主，我们走吧。” “我还能去哪儿？”寸心气道。 杨戬微一沉吟，叹道：“是杨戬连累了三公主，看来，你只有和我回灌江口了。” 寸心听的心动，再不说话，两人于是一起飞身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天蓬像是才想起被他藏起来的三个人。 他暗暗一笑，这才走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还不等他动手解除他们的束缚，五哥就咬牙切齿的道：“天蓬啊，你敢阻止我们截杀妖孽，我要到王母娘娘那儿去，告，你……”他大吼一声，气的直喘粗气。 天蓬这才吃惊道：“啊？哦，你们要杀杨戬啊？” 痛失良机的五哥气的眼泪都出来了，吼道：“啊……” “哎哟，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还怕他发现你们，你们遭了他的毒手呢！你，你看，这可是你的责任啊。这我得，我得上玉帝那说说去。”天蓬一番唱念做打，仿似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让还不能动的五哥气的跳脚，“还不给我松开。” 天蓬被他吼的不乐意了，“你冲动什么啊？” 五哥急的差点哭出来，“快点松开呀。” 天蓬无奈的一偏头，挥手撤去法力。 看着五哥气急败坏的狼狈样子，他作势挠头，实则是掩住自己偷笑的脸。 五哥总算是遇上了对手，说不过天蓬，只得气冲冲的带着两个战神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天蓬叉腰大笑了半晌才停住。 他交代了才回来的卫赤天将一声，便带着那图去了曜园。 第239章 周全派贴 天蓬赶到曜园，亲手将那幅图交给卫宁。 卫宁打开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她日日对着那几幅图将近一月，正是想画一幅总图，却还没有完工。 眼前这个，正是一幅完整的地面总图。 “哪里来的的图，竟然这样完整？”卫宁面有喜色。 “那个，是嫦娥仙子和，和杨戬一起画出来的。”天蓬知道她和杨戬之间的恩怨，有些欲言又止。 果然，正看图的卫宁一怔，继而若有所思的的将图卷起放好。 半晌才问，“怎么会在你手里？” “咳，是杨戬送来的。在他之前，那个五哥来传了圣旨，让我们将弱水图拿到手。”天蓬面色也很是凝重。 卫宁眉头皱起，“事到如今，他们竟然还是这副模样！” “唉，他们的性子只怕是不会变了。他们是不想杨戬他们获得治理弱水的功劳，因为如果那样，他们哪怕再不甘心，也得赦免、封赏他们。”天蓬嘲弄道。 “可惜他们只怕要失望了，因为没有杨戬兄妹，就算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把弱水汇聚到一处，也没办法把她送上天。”卫宁手抚着图纸，若有所思道。 天蓬也是听的头疼，“是啊，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好半晌，卫宁摇头叹道：“没办法，玉帝王母绝不会放过他们，谁求情都没用。而治理弱水，也非要他们帮忙不可。说不得，只有我们这些为臣的费点心，便宜行事了。” 天蓬也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认可。 “可是，在大举行动之前，我必须确定他们的真正心意。如果他们的确是全心全意的想要为治理弱水出一份力，也的确言行如一。我身为治水主将，必定不会隐匿他们的功劳。等到大功告成那天，他们应得的封赏恩赦不会少。在三界瞩目之下，玉帝王母的私心就不重要了。”卫宁郑重道。 天蓬元帅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仙子大义大量，总算能挽回一些天庭的声威。有什么要做的，仙子尽管吩咐。” “好，元帅，这件事我们俩心有默契就行了。日后行事，尽力周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和天庭撕破脸。”卫宁细细交代。 “仙子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必定能周全。”天蓬郑重答应，面上隐有得色。 知道他为人最是圆滑，更擅长左右逢源。 之前对杨戬他们也多有庇佑，卫宁也不过是白嘱咐一声。 她微一沉吟，“现在有了水上总图，只需要将水下总图画出就大功告成了。今天是十月初一，最多半个月，就可以完成。所以，我决定派下请帖，请四海龙王和玉鼎真人他们十月十八来曜园商议大事。事关重大，迟则生变，就劳烦元帅亲自去派发帖子。” 天蓬点头应下，“好，我亲自去送，仙子就放心吧。那，杨戬他们……” 卫宁摇摇头，“我们决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们来往交际，这样只会激怒玉帝。到时候，我不敢想玉帝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不能拿三界众生和玉帝赌气。治理弱水是大事，我不想节外生枝。玉鼎真人就在灌江口，只要他们有心，就一定会一起来。这样的话，我们还能糊弄过去。卫赤天将是聪明人，想必不会坏事。” 天蓬无奈的叹气，“也只能这样了，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元帅连日操劳，就请在曜园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帖子派完后，元帅你细细梳理一下能用的天兵天将，让他们轮番休整，以图后用。”卫宁安排的体贴。天蓬也很受用，欣然答应了。 第二天，他带着五份卫宁亲手所书的请帖走了。 而卫宁也吩咐了天狼陆续将曜园全部三十七位正将召回，最迟十月十五之前要赶回来。 让他们手头上的事下放给副将，务必不能出半分差池。 之后，她独自一人在桃林中细细绘图，力求精准迅捷。 天蓬动作不慢，没用三天时间，四海就全部送到了。 他还叮嘱四位龙王，日后行军很可能要兵分两路，务必要带着能独当一面的子侄心腹前去。 灌江口是最后一站，天蓬为了避人耳目，于是乔装改扮隐藏行迹，偷偷去了杨家。 杨家此时聚集了不少人，杨戬兄妹、玉鼎真人、哪吒父子、三首蛟、寸心、狐妹，还有个必然不缺的哮天犬，正可谓人才济济。 天蓬为人圆滑，除了和他有生死过节的三首蛟，一进厅他就挨个笑着招呼，“在啊。”“都在呢。” 杨戬和杨婵身为主人，少不得行礼招呼，请他上坐喝茶。 他也不坐，只拉着杨戬寒暄，连连夸杨家。 玉鼎真人翻了个白眼，站起来踱到他身侧，用扇子拍拍他，“哎” 天蓬正说得热闹，不耐烦的一晃胳膊，“干什么？” “你不怕，玉帝问你个私通天庭要犯的罪名吗？”玉鼎真人侧对着他，还故意用扇子指了指天上，嘲讽道。 天蓬给了玉鼎真人一肘子，“我那是开玩笑。” 又笑着冲杨戬一摊手，“开玩笑嘛！” 杨戬兄妹和狐妹了然的一笑，玉鼎真人和寸心、哪吒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杨戬没计较那些，开口问他来意，“元帅贵人事忙，此刻前来是有什么事吗？难道是弱水图有什么问题？” 厅中众人除了单纯的哮天犬，心中都装着弱水的事，闻言关切的看向天蓬。 “怎么会！”天蓬拉长音调，“那可是嫦娥仙子亲手画的，交给卫宁仙子了，能有什么问题啊！” 见杨戬别开眼，他连忙道：“当然，也少不了你的那份功劳。” 杨戬勾了勾唇角，眼中没有喜色却是不屑。 见他还要说废话，玉鼎真人不耐烦了，用扇子拍拍他，“哎、哎、哎，废话少说，你到底干嘛来了？” 天蓬听的板了脸，挥开他的扇子，“你说你那么大年纪了，成天拿把破扇子扇什么扇啊，一点都不稳重！” 听的玉鼎真人皱眉瞪他，他这才乐了。 一边掏请帖，一边继续埋汰他，“我是专程给你送帖子来了，你看你什么态度啊！” 玉鼎真人再顾不得理他，伸手就去抓那请帖，“谁的帖子，拿来。” 天蓬却故意把帖子收回来，抬起头不看他，一脸趾高气扬。 玉鼎真人怒了，一挥扇子扭身就走，“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稀罕。” 见他们俩闹翻了，杨戬兄妹当即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他，“师父”，“真人” 他也不是真的要走，一有台阶，当即站在原地使劲挥扇子。 天蓬笑的一脸揶揄，一摇一晃的走到他身边，“你说你冲动什么呀，这么大年纪了，一点都不矜持！” 玉鼎真人被噎着了，当即转身就要训他。 天蓬却立马将帖子奉上，“我们治水主将卫宁仙子亲手写的，总共只有五份，由我这个副将亲手派发，那，看看吧。” 从他的话中听出这份帖子的要紧，玉鼎真人顾不得和他斗嘴，白了他一眼，一把抢过，打开就看。 天蓬还不消停，慢慢走到案后坐好，一边倒茶一边继续损他，“你说你倒是急什么啊，这给你的东西，他就是再耽搁还是给你的，不会给别人去。急什么急啊，有什么可急的啊。像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所以啊，你还得多练练。” 说完他惬意的一口喝干杯中茶，不绝口的赞着，继续自斟自饮。 大家顾不得理他，都关心的盯着玉鼎真人，或者说他手中那份锦帛为封的帖子。 厅中一时间除了天蓬的声音，再无杂音。 第240章 商定赴宴 玉鼎真人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几乎把帖子按进黑脸里面。 好半晌，他才把帖子从眼前放下收起，然后目光闪烁的盯着正悠然喝茶的天蓬元帅。 他的模样看的众人着急，却也不好打扰他，哮天犬却是例外，他一声吠叫吓得玉鼎真人一激灵。 他似乎一下子回过了神，大步走到天蓬案前弯下身眯着眼瞪他。 天蓬却丝毫也不在意，还故意闭上眼睛哼起了小曲。 玉鼎真人瞪大眼睛，探手一把揪住他头上的那根小辫，将他拽的站了起来。 没料到他会这样，“哎、哎、哎，放手，快放手”天蓬气急败坏的打掉他的手。 一边偏头整理小辫，一边抱怨，“干什么，干什么呀，少动手动脚的，跟你不熟。” 玉鼎真人却没空和他斗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后院走。 天蓬一边晃动被拉住的胳膊，另一手还不忘整理发辫；一边作势挣扎，“嗨、放手，放手，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多不好看呐。” 他虽嘴上喊得凶，脚下却没迟疑。 所以玉鼎真人很顺利的把他拉走了，出门前还大声招呼，“都别过来，徒弟你给我看着。” 哪吒最是唯恐天下不乱，当即跳起来，就要往后院冲，“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他爹拉他不住，却被杨戬拦住，“兄弟，算了，等元帅走了，师父会告诉我们的。” 哪吒谁都不服，只除了杨戬，见他出面，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悻悻的坐了回去。 嘴里还不住嘟囔，“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惜的听呢。” 杨戬没理他，只面色复杂的和杨婵对视一眼，收到一抹安慰的眼神，他不禁心下苦笑。 后院，玉鼎真人直把人拉到池塘边，才被他抽回胳膊。 顾不得听天蓬抱怨，他举着扇子，急声道：“怎么回事，之前我已经跟卫宁将治水的症结都交代了。她现在送请帖要我去，还有什么事啊？怎么提都没提杨戬他们，你们是不打算治水了？” 他凑得很近，唾沫星子都喷到天蓬脸上了。 天蓬嫌恶的‘咦’了一声，连忙用袖子擦脸，“你干什么呀，越来越不像话了，喷了我一脸。” 顾不得听他耍花腔，玉鼎真人凑上去，恨声道：“少废话，快说。” 叹了口气，天蓬终于正了脸色，“你说你急什么啊，我跟你过来，就是要跟你说点东西的。” 顿了顿，见玉鼎真人正瞪着他，他立刻道：“你说说，你们这一屋子人，除了你还有哪个不是天庭通缉的要犯啊！我们能明目张胆的给他们派帖子吗？那不是缺心眼嘛！不怕再给玉帝刺激了，再来一场比弱水还难收拾的灾劫。我们找谁哭去，这弱水可还没送上天呢！还得道高人呢，一点不会顾全大局。” 天蓬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句，一拽有些愣怔的玉鼎真人，“你说你又不傻，你到时候拿着帖子光明正大的去赴宴，带着他们当你的随从又怎么啦？哦，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们能跟五哥他们一样，设埋伏伏击他们呀！” 玉鼎真人一开始还听的频频点头，最后一句让他满脸惊骇的看着他。 天蓬登时急了，“嗳……你想什么呢，我们是那种人吗？就是仙子和杨戬有私仇，也绝不是不顾大局的人。治水还是缺不了杨戬他们兄妹的，这我和仙子都倍明白。不过是为了不刺激玉帝他们，免得再节外生枝。委屈他们一下，都是为了众生出力，为大局着想嘛。” “哦，让他们这些天庭要犯出人出力，还得随时防备天庭的暗算偷袭。等到治了弱水，天庭腾出手来再把他们一网打尽！”玉鼎真人斜睨着他，嘲讽道。 “啧……”天蓬听了皱着脸道，“说什么呢，你就是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卫宁仙子啊。人家仙子亲口说了，只要他们是诚心诚意的帮忙，必定会保他们周全。等治了弱水，一定给他们正名，让他们得回应有的封赏赦令。” 玉鼎真人眼前一亮，眯着眼笑了，“真的啊！这就好，这就好，卫宁说的，我信。” 一看天蓬得意洋洋的样子，登时继续道：“可我一定要听她亲口说说，你嘛，我还信不过！” “你……”气的天蓬只想翻白眼，“你爱问几遍问几遍，谁还稀得让你信，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走了……” 他扭头想走，却被玉鼎真人拽住，“哎，你要走赶紧走，出去了可别跟我徒弟说啊。” 停住脚步，天蓬一挑眉，故意道：“为什么啊，我正要跟他去说道说道呢。” “哎呀。”玉鼎真人急的跺脚，“你不知道，我那徒儿，那是脾气多倔强、性情多别扭的人。他要是知道了卫宁的打算，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呢。为免节外生枝，你什么也别和他说。他肯定是不会问卫宁的，卫宁也不会和他多说。只要我瞒住他，那就没问题了。” 他摸着胡子，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跟他说呢？” 天蓬皱眉感叹，“什么人啊！行，我什么也不提，就看你了，走了。”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在厅中和一众人简单告别一番，他就急匆匆离开了杨家。 独留下喊他不住的哪吒和杨戬，大家相顾莫名。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筹莫展。 最后，大家便推了杨戬去问玉鼎真人。 当杨戬来到后院时，玉鼎真人正使劲扇着扇子，在快速的来回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杨戬对自家师傅的性子还是了解的，当即上前拉住他，“师傅，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玉鼎真人的动作给吓了回去。 只见他触电一般跳出挺远，尖叫一声，“啊……” 看清来人这才拍着胸口，劫后余生的道：“怎么是你，人吓人吓死人的，我说徒弟，你想欺师灭祖啊！” 杨戬哭笑不得，“师傅，别闹了，到底元帅来意为何？” 玉鼎真人白了他一眼，眼珠一转，把那请帖递给他，“那，你自己看吧。” 杨戬下意识接过，待回神却看着那请帖一怔，这才轻轻打开。 只见上面写道： 玉鼎真人台鉴： 兹有弱水肆虐，致凡间民不聊生，为祸不小。我辈中人，皆戮力以赴，只盼早日救苍生于倒悬。区区不才，身担重任，虽才微德薄，惟愿倾尽全力解民生之苦。而今治水之方已初有定计，尚需耆老名宿指正点拨，故于十月十八相约共襄盛举。欣闻真人恰在左近，故厚颜相请。望真人拨冗前来，不胜欣喜，必扫榻以待。 曜园之主木卫宁 杨戬一遍看完，在落款处流连半晌，这才缓缓合上帖子，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样，有什么看法？”玉鼎真人问道。 摇摇头挥去杂念，杨戬道：“看来卫宁已经将图纸勘察完毕，决定了要挖掘沟渠，将弱水引入大海。我猜，届时与会之人，必定缺不了四海龙王。到时只需商定细则，择日进行就是了。她请师父去，想必是看重师傅见多识广，到时可以咨询一些奇闻异事。” “你说的没错，到时候你们和我一起赴约。”玉鼎真人点头认可，旋即道。 杨戬下意识的点头，回过神却是一怔，“请帖上只邀了师傅，我们怎么能去。” 玉鼎真人斜睨着他，“你不想去曜园，不想见卫宁？” “我……”杨戬一噎，说不出话来。 “唉，这些只是小事，什么时候解决都不晚。弱水才是大事，所以你就别计较什么虚名面子了，都跟着我去。到时候，要你们出力的地方可不少呢。大局为重，何必那么斤斤计较呢！”玉鼎真人殷殷劝解。 杨戬踌躇半晌，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玉鼎真人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走，去跟大家说。” 说完率先走了。留下面色复杂的杨戬，看着他的背影，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跟上他一起回了客厅。 第241章 隐患疏漏 厅上的人一听都很是兴奋，弱水肆虐，他们不怕忙不过来，只怕闲着发霉。 都知道将要有大动作了，大家怎么能不兴奋呢。 玉鼎真人一拍徒弟，得意的一挑眉，杨戬回以苦笑。 杨婵虽然高兴，却没错过杨戬面上的苦笑。 眼下人多嘴杂，她只是记在心上。 晚间，杨戬独自一人在后院池塘边看着天上的弯月发呆。 杨婵慢慢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月亮，柔声道：“二哥，你怎么啦？白天的时候，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半晌，杨戬才垂眸平视前方，却是没有焦距，“三妹，本来那帖子上只邀请了师傅一个人。是师傅吩咐，让我们都跟他一起去。我本来不想去的，不是因为我在乎什么虚名脸面，而是……” 他说不下去了，手扶着栏杆，眸色复杂的垂首叹了口气。 “你担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宁姐姐。”杨婵微一思量，当即一口道破。 杨戬一怔，半晌才点点头，“杀大金乌我从不后悔，也没有把母亲的死怪责到卫宁身上。本来经过这么久，我以为我已经释然了，以为无论她如何对我，我都能坦然接受。可事到临头，我才发现我做不到，我还是不敢面对她。我不怕她杀我报仇，我只怕她怨恨憎恶的目光；我更怕，在她的眼里，我连半点情绪都收不到，我之于她，和是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根杂草再没有半点区别。我真的不知道，我面对这样的她会怎么样！”他面上满是苦涩。 杨婵面有震惊，“二哥，你……” 看着妹妹的样子，杨戬苦笑道：“是我痴心妄想了，可是谁又能管住自己的心呢！我从不奢望得到回应，甚至从未想过让她知道。可事到如今，连这么卑微的想法都要破灭了！呵……” 杨婵看的心痛，扶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半晌，见他平静下来，这才道：“二哥，别想那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弱水。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卫宁姐姐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你的这番深情，她必定不会相负的。” 听了她的话，杨戬只能报以惨笑，摇头不语。 “三妹，不早了，回去睡吧。”半晌，他才颓然道。 见杨婵不走，还要说什么，他闭上眼，挥挥手，“去吧三妹，让我冷静冷静。” 杨婵无奈，只得走了。 她满面忧色的低着头往回走，却在回廊上碰到玉鼎真人。 她顿住脚步，见玉鼎真人正一脸凝重的看着不远处杨戬的身影，“真人。” “没事的。”玉鼎真人摇着扇子，“情之一字，只能他自己走出来，没人能帮他。我相信，他一定能走出这困境的，我们该相信他。去睡吧。” 杨婵听的叹了口气，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只得回去了。 玉鼎真人定定的站在那里，好半晌看着杨戬再次怔怔的看着月亮，他叹了口气。 他再看了一眼，终于摇着头走了。 曜园 花了十天的时间，卫宁终于画出一幅水下总图来。 虽然还有细节要完善修正，她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问了问宴席的筹备事宜，闻知一切顺利，她也放心了。 晚间，卫宁将已经回转的三十七位曜园正将召集在一处，分别问了问他们后头的事宜安排的情况。 都回说，万事俱备，只等接令了。 卫宁温煦的勉励了他们一番，特意关照了常青他们六人，毕竟他们只算是客将。 他们却佯怒，只说治水是大事，但凡有责任有担当、有能力的人都该全力以赴，说的大家群情激奋。 再有宝儿的童言笑语、曼娘的调侃，说的大家都笑了，厅内气氛分外和谐。 卫宁也是心中宽慰，也没有打击大家，等他们平静下来，这才问他们，“眼下准备事宜皆已就绪，只待四海龙王前来，商定好具体细则，便可着手行动。大家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务必完备、迅速的办好汇集弱水之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大家都凝眉苦思，却想不出什么。 半晌，还是玄墨一拍掌，道：“仙子，还有一事，如果不能事先安排妥当，必定会阻碍工程进行，甚至还会让我们功亏一篑。” 众人听得一凛，有心急的连声问他何事。 卫宁见他面色郑重，冲他一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他这才道：“要挖掘沟渠，直通大海，四面八方不知要经过多少座山、多少条河，哪座山、哪条河能没几个妖怪盘踞。他们必定不会坐视我们开山填河，如果每一路没有一个开路先锋，只怕……”他摇摇头。 众人听得恍然大悟，都窃窃私语起来。 还是有稳重的见卫宁在想事情，相互一提醒，厅内才安静下来。 卫宁也心下一惊，顿时万分庆幸。 她有些心急了，只顾着绘制地图，召集人马，却没有想到这个。 要是没有玄墨提醒，等到事到临头再安排人降妖开路，耽搁时间事小，只怕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就悔之晚矣了！ 卫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玄墨说的没错，万幸我们事前已经想到。只需要妥善安排四路开山大军的开路先锋，想必可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都点头。 卫宁凝眉苦思，喃喃道：“要开路降妖，必须得有法力高强的人，我勉强算一个，可其他三路呢，谁能担当大任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灵光的想到什么却心有顾忌不说，还有不灵光的，压根没想到，所以厅内还是一片寂然。 半晌，卫宁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回过神见除了几个小的和阿敦满面懵懂，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又看了一眼垂着头的破军他们，卫宁暗叹了口气，“算了，这事再议吧。常青、昭怀、玄墨、啸林，你们四人曾在凡间游历，懂得精怪之间的规矩。就由你们四人辛苦一下，各领两三个属下，分头按着地图依次探访一下要途径的山川河谷。将各处的厉害精怪打听清楚，我们也好有备而战。” “是”四人轰然应命。 “只是，我们应该赶何时归来才不致误事。”常青沉着的开口问道。 垂眸思量片刻，卫宁道：“四海兵马和我们统辖的那些天兵天将，连年都在四下忙碌。挖掘沟渠，工程浩大，势必要让他们休整一番，才能再次投入奋战。待我们十月十八商议妥当出兵事宜，我想让将要动用的水路兵马开始休整。并准备粮草辎重军备，直到来年正旦之日大军誓师开拔。所以你们赶在十二月中旬之前赶回来就行了。记住，你们此行只为打探，一定不要贸然出手，打草惊蛇。安全为重，消息为次。” “遵命。”四人再次应命。 卫宁点点头，“天色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闻言都施礼退下，连宝儿也乖巧的没有缠闹。 直到厅中只剩她一个人，卫宁才叹了口气。 弱水无形态，她只恐迟则生变，想要四路同进。 可要顺利进行，就少不得要杨戬兄妹他们出手各主一路。 如此一来，破军他们必定是心下不服的。 可是，天枢他们的阵法宜守不宜攻，就是勉强让他们执掌一路，也还是无济于事。 而真要让杨戬、杨婵他们明目张胆的开路降妖，还不知天庭会做什么反应。 这种种种种，想的卫宁头疼，只得先行按下，待妥善安排了四海水军再议吧。 第242章 再见宝儿 时光如流水，几日光景匆匆而过。 四海龙王不敢耽搁，赶在十月十八之前就陆续来了曜园。 除了东海龙王带的是之前见过的东海三公主敖听心，其余龙王都带的是大太子，敖晖赫然在列。 他们来时都不忘备了厚礼，卫宁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少不得安排宴席，为他们接风洗尘，带他们参观曜园，扰扰攘攘直忙足了一天才消停下来。 卫宁心下感叹，人情往来当真累人，可惜她们眼下有求于人，少不得要宾主尽欢，才算周到。 待羽枫禀报已将他们妥善安置到客房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少不得让众人打起精神，务必要招呼好贵客，绝不能失礼，众将都一一应了，她这才打发他们回去歇着。 第二天是正日子，曜园众人早早起身布置，卫宁也不例外。 而她早已命人传话给四海众人，辰正到大厅议事，所以必须在之前将所有事宜安排妥当。 辰初过半，守门兵丁前来报讯，玉鼎真人他们到了。 因他们手执请帖，所以门口没有拦阻，而是有专人领了他们进来，另有人专程赶来报讯。 闻言，卫宁正在安置地图的手一滞，旋即恢复正常，“知道了，吩咐天狼、阿俍、玉衡和羽枫出迎。将玉鼎真人迎到正厅，余众都安置到客房，不得稍有怠慢。” 接令的几人匆忙领命而去，卫宁继续安置地图，丝毫不受影响。 玉鼎真人一行，被迎进大门，都忍不住左顾右盼。 就是杨戬兄妹曾经来过，也再看不出原先的半点影子。 领路者甚是妥当，一路笑着为他们四下介绍，丝毫也不冷场。 他们才刚踏上主厅前的巨大广场，天狼他们已经疾步迎上。 以天狼为首，四人纷纷向玉鼎真人敛衽施礼，“曜园门下天狼（阿俍）（羽枫）（玉衡）见过玉鼎真人，迎接来迟，望真人恕罪。” 玉鼎真人笑着道：“没关系，没关系，不必多礼，我没来迟吧！” “真人来的正好，还有两刻，才开始议事。真人和众位一路辛苦，可要去客房歇息片刻？”天狼笑着招呼。 玉鼎真人大喇喇的摆摆手，“不用歇息了，大家心里都存着事，还是赶紧议定的好。” 说完，率先大步往里走去。 天狼一怔，冲阿俍和玉衡、羽枫使了个眼色，当即迎头追上，殷殷的招呼着。 剩下的两方人里只有杨戬和玉衡算认识，杨戬冲他点点头，就要抬步跟上。 却被他侧跨一步，拦住去路。 杨戬不解的望向他，玉衡面有难色的陪笑道：“几位，客房已经安排妥当，众位还是先去歇息一番，容后在下再引着众位参观这曜园也不迟啊！” 心高气傲的哪吒听的不顺耳，当即就要上前骂他，却被面色凝重的杨戬挡住，“劳烦了，还请带路。” 他心里既涩又苦，是卫宁不愿见他，还是他们的身份不配出现在人前？ 无论原因是什么，他又何必自讨没趣，平白惹人讨厌。 此言一出，玉衡他们三个尽皆松了口气。 三人分别招呼他们几位，一路殷勤的为他们讲解指点，杨戬他们一行却都没什么回应，场面很是尴尬。 玉衡他们并不是圆滑善言之人，只得闭口不言，一行人冷了场，身为主人的他们都是心下忐忑。 杨戬一路凝着眉，心下百转千回，慢慢的攥紧了拳头。 杨婵一路担心的看着他，扶住他的胳膊无声安慰。 一脸不甘的哪吒被他爹拉着，也没有多说什么。 狐妹走在最后，有些不安。 三首蛟早已被杨戬变作了手里的扇子，哮天犬则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穿过桃林就到春华院了，请。”玉衡心里也松了口气。 杨戬回过神，淡淡的一点头，脚下不停。 在转过一处弯道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些恍惚的杨戬就被一个人迎头撞上了，他下意识的扶住。 却发现来人才到他胸口，赫然是宝儿。 “哎呦，我的脑袋。”宝儿抬起头，苦着脸揉着脑袋。 自从在昆仑分别，这是杨戬第一次见到宝儿。 久别再见，恍如隔世，他不禁又惊又喜，“宝儿，怎么是你，你怎么样，撞疼没？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掰她的手。 却被怔怔看着他的宝儿偏头让过，她扁着嘴，也不看杨戬，只低着头道：“冲撞了贵客，还望见谅。” 说着作势一揖，扭身就跑。 只留下杨戬举着手，呆立在当场。 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怔怔的看着触摸着虚无、空空如也的手，整个人痴了。 见他情绪不对，杨婵和哮天犬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他急声呼唤，“二哥，二哥，你怎么了？” “主人，主人。” 后面的寸心他们也急了，都冲上去围着他，七嘴八舌的叫他。 杨戬面色雪白，眼中一片空茫，任大家摇晃叫喊，他都充耳不闻。 玉衡他们对视一眼，也都急了。 尊主吩咐了他们务必不能怠慢贵客，眼下杨戬在他们眼前出了事，他们怎能不焦急万分。 阿俍和玉衡当即也围上去连声关切，羽枫一看不对，立刻道：“你们先把杨公子送回房去，我去叫开阳。”说完转身就走。 阿俍和玉衡听了心下骂自己糊涂，当即对围住杨戬不放的众人，急声道：“众位，先将杨公子送回房间，已经去请医者了。来，这边。” 玉衡当前引路，被提醒的众人当即七手八脚的簇拥着跟在他身后，往客房疾步而去。 落在最后的李靖，被阿俍招呼着跟在了他们身后。 第243章 心病难医 此刻已经是辰正时分，除了还在待客的他们三人，其余曜园的众将都聚在正厅与会。 羽枫匆匆赶到厅外，却不敢贸然进去打扰。 她在厅外踌躇片刻，这才让守门的小婢，悄悄的摸进去将开阳叫出来。 那小婢也是个机灵的，仗着身形小巧，一低头顺着厅内右侧的一排椅子后面悄悄走去，开阳正站在这边椅后。 她缓步来到站在的开阳身边，轻轻一拍她。 趁她回首一指门外，便率先往外走去。 开阳和左右的人一对视，当即悄声向门口走去。 她站的靠后，前面卫宁又讲到要紧处，所以除了站在对面的同僚，就只有坐在对面的玉鼎真人、敖晖和敖听心看见了她们的动作，却都默契的没有多关注。 而正在专心讲解地图的卫宁，只在开阳出门的一刹瞥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继续。 开阳一出去，就被心急的羽枫一把抓住。 怕吵到里面，两人携手走出挺远，不等开阳开口，羽枫就已经急声道出原委。 开阳一听，也是一惊，两人加快脚步，往春华院赶去。 只因他们心中都有想法，所以当初给玉鼎真人他们把客房安排在了最偏僻的西路，而不是和龙王他们一样被安排在较近的东路。 因为路远，两人再是加急，也用了将近半刻钟才赶到。 阿俍正在院门口焦急的张望，一见她们，登时疾步赶了过来。 羽枫急声问他，“那杨公子如何了？” “那杨公子方才被我们送回房，大家七手八脚的想让他躺下，却都被他冷声赶了出来。除了我在院外等你们，其他人和玉衡都在他门口守着呢。”阿俍面上也有忧色。 “哦，那他恢复神智了？”羽枫喜道。 阿俍点点头，却又迟疑道：“可他面色雪白，呼吸不畅，我担心……” 开阳在路上听了原委，思及杨戬和尊主她们母女的情谊还有大殿下的恩怨纠葛，也不禁心下暗叹。 听阿俍这么说，她皱眉道：“既然来了，我总要去看看的。来者是客，我们万万不能失礼。” 其他两人听的齐齐点头，三人便疾步进院去了。 她们一进门，玉衡就看见他们了，忍不住松了口气。 冲看着最靠谱的杨婵道：“杨姑娘，开阳精研医道，还是让她为杨公子诊断一番为好。” 正蹙着眉万分担心的杨婵听了这话，看看正急步赶来，和众人一一打招呼的青衣女子，又为难的看看紧闭的房门，终于还是担心占了上风，点头应是。“开阳姑娘，劳烦了。” “姑娘客气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开阳有礼的道。 点点头，杨婵让其他人都留在外面，这才冲开阳点点头，率先推门进去，开阳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正双手撑着床面，低头坐着的杨戬面前。 见他对两人的到来，毫无反应，两人不禁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 开阳当即上前，轻声道：“杨公子，请容我为你把脉。”说完就要去拿他的手腕扶脉。 “不用了。”杨戬随手震开了开阳的手，冷冷道。 杨婵和开阳都被突如其来的冷声吓了一跳，却见是坐在床沿仿若泥塑木雕一般的杨戬出的声，两人都松了口气。 “我料到她会怪我、恨我，却从来没想过会是今天的这般光景。她要杀我、恨我，是我该领受的，可……”他说的很慢，声音很低，却让人无法忽略。 他顿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气，颤声道：“可为什么连不谙世事的宝儿都要牵扯进来，让她也要恨我、怨我，与我形同陌路？”说到最后，他抬起头直视开阳。 被他口中的怨怪之意和眼中嗜血的冷凝吓得一激灵，开阳皱了皱眉，“杨公子……” 不等她客套的话说出口，杨戬就如暴怒的狮子一般，红着眼睛冲上来就要抓她，“说，啊……” 他嘶声吼着，被杨婵一把拽住，“二哥，你冷静点。” 开阳心下生怒，急退几步，冷声道：“我家尊主光明磊落，又怎会勉强少尊主行事。公子莫要忘了，你杀死我家主上。不只尊主和你有杀夫之仇，少尊主和你也有杀父之仇。便是我们这些臣属，与你也是不共戴天的。只是尊主忙于治水，未曾有闲与你做个了断，我们这些臣属便只得将仇怨压在心底。眼下你们为治水而来，尊主顾全大局，以礼相待，还望公子莫要无事生非。” 接着她告罪一声，“看来公子是心病，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害人，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怔住的杨戬无力的跌坐到床上，惨然一笑喃喃自语着什么。 杨婵急的跳脚，她之前将杨戬送回房后单独问了问唯一知道内情的哮天犬，得知二哥待宝儿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她登时明白了杨戬失控的原因。 可眼下，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失魂落魄的杨戬。 门外众人等开阳他们四人一走，都涌了进来，却都束手无策，只得等玉鼎真人回来再说。 哪知正厅议事时间很长，杨戬也再无异动。 大家暂时放了心，喝着茶吃着点心水果守着他。 除了杨婵和狐妹，都渐渐有些百无聊赖了。 杨婵是最体贴的，见状便开口让大家都先回房休息，等玉鼎真人回来再过来不迟。 大家都同意了，出了杨戬的屋子，连哮天犬也被杨婵赶了出来。 除了狐妹乖乖回房，哪吒被他爹好说歹说劝的回了房，哮天犬和听心两人闲不住，勉强结伴四下逛去了。 寸心随手打发了守候在外的婢女，领着哮天犬出了院子。 可惜两人话不投机，没多大会儿就分道扬镳了。 寸心也不理他，自己四下在园子里转悠。 虽然碰见好几个婢仆，却都不敢阻拦，被她一一打发了。 她饶有兴致的掐花斗鸟，好奇的左顾右盼，很是自得其乐。 当寸心顺着小河逛到一处水榭时，却见到了闷闷不乐的坐在水边的宝儿。 她们也算是认识，依寸心的性子，哪里会在乎是不是打扰到别人，当即笑着上去和宝儿说话。 第244章 西海家事 她用手里花枝一敲宝儿的脑袋，“喂，小宝儿，脑袋不疼了吧。” “哼……”宝儿双手撑着下颔，也不理她，只闷闷的哼了一声。 寸心被她逗乐了，坐在宝儿身边，“哎呦，你个小丫头，人小鬼大，难不成你还有什么烦恼不成？” 她本来是说笑的，不想宝儿沉默了一瞬，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诶，你个百灵鸟开心果怎么变成闷葫芦啦。有什么烦恼，就跟我说啊，我帮你摆平。”寸心满不在乎打趣她。 听了这话，宝儿偏过头看着她，“真的？” “嗯”寸心肯定的点点头，“说吧。” “嗯……那我问你，如果一个对你很好的人成了你的杀父仇人，你会怎么对他？”宝儿迟疑了一下，开口问她。 “啊？这么严重啊，那我要好好想想了。”寸心吃惊道。 见她答不上来，宝儿继续道：“那要是按照三界的常理，碰到这种事，该怎么办呢？ “按照常理，肯定是杀了那人为父报仇。而如果那人又对你有大恩的话，可能还得自杀谢罪。“寸心漫不经心的道。 宝儿听的一惊，“啊，这么严重啊？”寸心故作严肃的点点头。 宝儿皱着眉苦着脸道：“那要是你，你也会这么做吗？” “诶，你个小乌鸦嘴，别胡说。”寸心嗔了她一句。 见她言不由衷，宝儿郁闷的扁扁嘴，回过头懒得理她了。 寸心却不是个有眼色的，还是留在原地拉着宝儿问东问西。 宝儿虽然不很喜欢她，却也不会失礼。 挑能说的说了，有问必有答，只是人没什么精神。 寸心却只当她小孩子闹脾气，也不放在心上，兀自喋喋不休的说着。 直到宝儿被烦到了，把脸埋进手臂，再不理她了。 她这才稍稍消停了一会，偶尔喃喃自语几句，后来也学着宝儿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水面想着心事，兀自笑的开心。 听她终于安静下来了，宝儿偷偷皱了皱鼻子，也自思量着自己的小烦恼。 直到有脚步声和偶尔的笑语由远及近，被打扰到的两人这才回过神，一个好奇、一个不满的看向来人。 来者是三男一女，也没有婢仆陪着，兀自兴奋的说着什么。 宝儿不认识他们，寸心却惊喜的站起身，连忙挥手喊道：“大哥。” 边喊，便提裙迎了上去。 听出是龙太子，宝儿也立刻起身，要过去打个招呼。 对面四人看见寸心，神色各异。 除了最左边的那名龙太子——西海大太子，寸心的亲大哥脸色大变、满目凝重的瞪着她。 其他两男一女都笑的宠溺，纷纷打招呼，“寸心妹妹”，“寸心，你怎么来了？” 几乎都忽略了缓步走来，低寸心一头的宝儿。 眼见寸心疾步奔上前，兴奋的叫着大哥就要去抓西海大太子敖郉的手。 却被他沉着脸一把拂开，不理其他三个堂弟妹的错愕与寸心的惊痛，他怒声声斥责道：“大胆敖寸心，胆敢私交天庭要犯，犯下天条，惹下滔天大祸。父王已经将你逐出家门，正四下找你。要将你绑缚天庭，以赎我西海之罪。” 话音未落，他就大步上前作势要去擒拿呆立当场的寸心。 敖郉突然发难，众人都是一惊。 见他怒不可遏，敖晖和听心反应最快，一个拦住他，一个疾步上前护住寸心。 两人异口同声道：“大堂哥，稍安勿躁。” 北海龙太子也反应了过来，上前拉住敖郉的另一只手，“大堂哥，你怎么啦，好端端的骂寸心干什么？” 敖郉气的发抖，奋力想要挣脱束缚，“敖寸心，你个不孝女，西海的罪人。你大逆不道，助那妖孽杨戬反上天庭，还不束手就擒，随父王上天请罪。” 听心急着挡他，一时没扶住软倒的寸心。 此时宝儿也跑了过来，连忙帮着撑住寸心软倒的身子。 她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涩声道：“大哥，我……” “闭嘴。”敖郉大怒，“我没有你这个妹妹，西海也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 “大堂哥。”看见凝着小脸的宝儿，敖晖连忙不赞成的大声叫着敖郉，“宝公主在此，不要失礼。” 敖郉敖覃听的一怔，听心也暗责失礼。 三位龙太子立刻躬身和宝儿见礼，听心扶着寸心也欠身行礼。 宝儿连忙回礼，又去帮忙扶住寸心，连声让大家别多礼。 敖晖说完拉住面色仍然不好的敖郉，压低声音，“眼下我们有要事在身，寸心的这点小事，暂且搁在一旁，等忙完了弱水，再追究不迟啊。” “是啊，是啊。”北海龙太子敖覃连声附和。 听心连忙接口，“是啊，大堂哥，寸心也在尽力帮忙治水。卫宁仙子必定知道，否则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宝儿，宝儿只帮忙扶着人不说话，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就是听见了也只能是当没听见的好。 敖郉听的有些迟疑，终于不再对寸心喊打喊抓，却还是瞪着痛哭出声的寸心不放。 好半晌，他才冷声道：“哼，父王不愿见你，早已在西海沿岸布下兵马等着缉拿你。聪明的，你最好不要再踏足西海。不然……哼！” 说完向宝儿一点头，甩开还拉着他不放的两个堂弟，扭头就走。 敖覃见状冲宝儿一抱拳，连忙拔腿去追。 敖晖看看他们又看看宝儿，再看看嚎啕大哭的寸心，左右为难。 宝儿虽然小，却很是灵透，也是主人，当仁不让。 对他绽颜一笑，“晖叔叔快追去看看吧，我和四公主送三公主回房去。” 听她小小年纪就这么体贴，不说敖晖，正在安慰寸心的听心也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听心也道：“三堂哥，你快去看看大堂哥吧，别出什么事情。” 敖晖看她面有难色，情知她是在担心。 他们眼下在此地做客，哪里能在客居之地处置家事。 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对主家的大大不敬。 听心担心敖邢激动之下冲撞了贵人，敖晖又何尝不担心。 再看了眼寸心，他和宝儿告辞，一跺脚去追了。 第245章 故人再见 见他们都走了，寸心哭的瘫倒在地，怔怔道：“我该怎么办，父王不要我了，大哥也不要我了。我再也回不去西海，见不了我父王母后，做不了公主了，呜……”说完，又痛哭起来了。 听心无奈的叹了口气，蹲在她面前，探手帮她擦泪，“别哭了，寸心。” “我该怎么办啊，听心姐姐？”寸心哭的可怜。 “唉，你呀！”听心气她自毁前程，又不忍再骂她，只气的偏头不说话。 见寸心哭的涕泪横流，宝儿也看不过去，蹲下身安慰她道：“别哭了，三公主。只要你们帮忙治理了弱水，天庭论功行赏，一定会赦免你的。到时候，你就能回家，能见到你爹娘了。” 听心听的眼前一亮，也顾不得和寸心置气了，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宝公主说的对，只要你为治理弱水出了力，一定能得到赦免的。到时候，三叔和大堂哥就会原谅你的。你忘了，他们是最疼你的。你没听出来大堂哥刚才话中的意思吗，他是提醒你，不要回西海，眼下还不是时候。” 寸心终于不哭了，怔怔的问，“真的啊？” 听心连忙点头，她却还是不敢相信的去看宝儿，宝儿也赶紧点头。 眼下安慰住她要紧，哭的惊天动地的，听的人耳朵疼。 寸心想了想又哭丧着脸道：“可我法力这么低微，我能立下什么功劳？再说了，就算我真的立下功劳得到赦免。可天庭那么不择手段，他们要是想要我的命，明的不行来暗的，那我不是死定了！” 听心被她堵得一窒，尴尬的冲宝儿一笑，连忙骂她，“你胡说什么呢，天庭主掌三界，怎么会对你一个小小的龙公主出尔反尔！” 继而又看着若有所思的寸心皱眉道：“难不成，你想一辈子赖在那个杨戬身边？” 见她不说话，眼神却满是意动，听心急了，抬手就要打她，“你……” 却被宝儿一把拦住，“四公主，我们还是送三公主回房吧，她想必也累了。” 开玩笑，再把那三公主打哭了，她几时才能脱身啊！ 听心登时回神，心下好不懊恼，她也是被气糊涂了，哪里能当着人家主人的面教训自家堂妹，合该关门上锁后好好教训这丫头的。 她冲宝儿尴尬一笑，“宝公主说的有理，我们先送她回房。” 宝儿笑的天真，点点头，“好。” 她帮忙把寸心扶起身，就自动的在前面带路，全当没看见四公主黑沉沉的脸色和姐妹之间的眉眼官司，唯恐被殃及池鱼。 这里看着离春华院不算远，却也要穿林过河，七拐八拐，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到院门口。 宝儿偷偷松了口气，开心的回头招呼她们，“到了，我们进去吧。” 见听心点头，便带头进了院子。 一踏上台阶，却见院中冷清清的，毫无人气。 宝儿停住脚步，奇怪的问守门的婢仆，“怎么这么冷清，难不成人都不在？” 听心两人正走到她身侧，闻言也停住了脚步。 那婢女忙道：“回少尊主话，方才杨公子急匆匆的冲了出去，一群人跟在他身后似是去追他了。” 听到杨戬的消息，寸心登时急了，急道：“那，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那婢女立刻道：“回禀这位小姐，那杨公子出门前问了一句尊主的居处，小的为他指清了路途。” 闻言，寸心听心姐妹俩不解，宝儿却急了。 “什么，他去找我娘了？糟了！”她一跺脚，顾不得那姐妹俩，扭身就跑。 寸心觉得不安，当即拉着听心去追宝儿。 此时，正厅内，卫宁安慰了来请罪的西海大太子敖邢。 又温言勉励了即将担当大任、主理挖掘沟渠的他们三个几句，这才将他们送出厅来。 一边走一边和敖邢说了几句敖覃完全听不懂的话，隐隐承诺将来会助寸心获得赦免，敖邢面色复杂的抱拳道谢。 敖晖也是满面感激，一边让卫宁留步，一边道：“仙子费心了，我们四海会铭记在心。” 这是个明白人，卫宁浅浅一笑，只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眼下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虚言大话她从来不屑，还不如到时候看行动的好。 “已将近午时，众位忙了一早上，还是先回去歇息片刻，用些酒食吧。” 三个龙太子躬身谢过，转身离去，卫宁就站在大门处目送他们离去。 哪知，不等他们走下台阶，就见天上一个黑影极速飞来。 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到了眼前，正是一袭黑袍的杨戬。 他落在长阶下，满面冷凝，眸光复杂的仰视着许久不见的卫宁。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面无表情的回视，杨戬不禁生出恍若隔世的感慨。 他不动，却有人动了。 三个龙太子不认得他，见他横冲直撞，似乎来意不善，当即疾走几步，三人一字排开，拦在他面前。 敖邢喝到：“来者何人，竟然这般无礼？” 杨戬却理也不理他们，只定定的看着素裙灰袍的卫宁，一时间竟是痴了。 突然看见杨戬，卫宁也是一怔，一时间理不清思绪。 跟在她身后的天枢、晟锋对视一眼，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等候尊主发令。 破军则是苦苦压抑满腔的恨意，恨恨的瞪着他。 三人看他神色不对，对视一眼，敖邢再次喝问一句。 敖晖却疑惑的看了看杨戬，又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了看卫宁，一时间面色阴晴不定。 为敖邢所震，卫宁猛地回神。 微微眯眼看着一脸决然的杨戬，想到他不管不顾的性子，她知道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这个念头一起，卫宁心下竟忍不住松了口气。“久违了，杨公子。” 听了这句话，杨戬一震，苦涩一笑，“好久不见，卫宁，仙子。” 三个龙太子听了这两句，登时明了他们认识，都收起了戒备之色。 这时，玉鼎真人他们一群人，也赶到了这里。 见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玉鼎真人急的跺脚，却是没有半点办法。 刚才他急匆匆赶回去，就听说了杨戬失控的事。 面对一脸急色的杨婵，他也只能束手苦笑。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再厉害也是没用啊。 两人踌躇半晌，终于玉鼎真人看不过去，决定进去试试。 哪知他一出现，愣神的杨戬似乎一下子清醒了，只问了他两句话‘会议结束了？卫宁在哪里？’ 他被他眼中的不顾一切的疯狂给吓住了，回答了他。 等他冲了出去，杨婵在外面急声呼唤，他才醒过神。 急忙去追，却哪里还有杨戬的影子。 其他人都被吵了出来，杨婵急的去追他了。 玉鼎真人再不迟疑，立时拔腿去追。 其他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连忙跟上他。 第246章 俱为见证 三个龙太子眼见情势不对，正要悄悄离去，却被卫宁叫住，“几位，今日我要和这位杨公子了断一些私事。如果有暇，还请帮忙做个见证。” 这话一说，三个人还能如何，只得应下了。 连玉鼎真人也被堵住了话头，只得苦着脸摇扇不语。 “天枢、去请四位龙王拨冗前来。晟锋，立刻将曜园所有正将都召集到后山桃林外。”卫宁冷冷和杨戬对视着下令道。 两人不敢怠慢，当即领命匆匆去了。 “诸位，请随我来。”卫宁说完，率先抬步往后山走去。 破军当即跟上，亦步亦趋。 杨戬目光不错的跟着她的身影，大步跟上。 杨婵就在他身侧，他一动，她也连忙跟上。 敖晖三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哪吒性子最急，当即追了上去，他爹自然也少不了。 狐妹不明所以，担心的站在没动的玉鼎真人身边。 见他面色黯然，也不敢说话。 此时，宝儿急匆匆跑了来，眼见只有狐妹和玉鼎真人在，连忙拉住狐妹，“我娘他们人呢？” “去后山桃林了。”狐妹老实的转述。 这时，寸心她们也追了过来，老远她就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见没人理她，她立时上去拉住玉鼎真人急声发问。 玉鼎真人被她一扯，差点摔着。 一把甩开她，“够了，都跟去看看。”说完大步循路走去。 寸心毫不迟疑当即跟上，狐妹略一迟疑也连忙去追。 听心看着皱着小脸的宝儿，等她行动。 宝儿小大人一般长叹了口气，“我们也过去吧。” 听心点头应了，两人并肩往大部所去的方向去了。 卫宁脚下不停，离她不过十步之遥的杨戬亦步亦趋的跟着。 其他众人三三俩俩的随在后面，偌大的队伍，却只听的见脚步声。 边走边有曜园的将领或单独或结伴的聚拢了过来，队伍也越来越庞大。 等卫宁停在桃林小径五步处时，曜园上下已经全部聚集于此了。 此时，四位龙王、三位龙太子和敖听心、天蓬元帅、卫赤天将、卷帘天将诸人独立于众人之外，站在卫宁身侧，背对着桃林一字排开。 玉鼎真人与杨婵，寸心，哪吒父子，还有啸天犬聚在一起，站在杨戬身后不远处。 曜园众将纷纷并肩站在外圈，隐隐的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杨戬他们围在里面。 对他们的动作，旁人或者没有留意，或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杨禅他们都有所察觉，三女面上担忧之色更深。 玉鼎真人面沉似水，却没有说话。 哪吒父子暗自戒备，哪吒还狠狠的扫视了一圈众人。 除了东海的人狠狠的回瞪，其他人都面不改色。 只有宝儿看清他神色不善，等他看过来正好狠狠的瞪视回去。 哪吒哪会示弱，两人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相互瞪视起来。 几位龙王、龙太子、龙公主不解内情，相顾莫名，都隐隐有些担心。 卷帘一脸懵然，卫赤天将面色平静却眸色深沉，二人都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只有天蓬最是通透，当即凑到听心跟前，三言两语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卫宁和杨戬的恩怨。 众人听了，面色更是深沉，都更加担心寸心了。 只有敖晖，他面色复杂的看看卫宁，低下头兀自走神。 其他龙宫众人人对视一眼，由听心出面示意寸心过来。 就算不来他们这边，也不能站在逆贼杨戬那边，何况还有四海的仇人哪吒在呢！ 寸心关注着杨戬，好半晌才发现听心的示意。 她为难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一咬牙站着没动。 听心他们气的咬牙、急的跳脚，却奈何寸心低了头不看他们，他们也只能束手。 卫宁站定，看了看阿金墓地的方向，继而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睁开时，不只是瞳眸，心内也是一汪止水，再没有丝毫波澜。 她缓缓回身，静静的与杨戬对视，眸光如古井，毫无波澜。 强自按捺着紧张，却仍然掩不去眸中复杂神色的杨戬，一对上那一对如死水一般的美眸，不禁心下一颤。 只是他此刻已经是破釜沉舟，所以他不论是身形还是面色都丝毫不变。 “众位……”卫宁四下扫视了一圈，朗声道：“今日是为着了结我曜园和杨戬的一桩私怨，与此无关的各位贵客，就请做个见证。” 边说，卫宁边冲龙宫一拨人和玉鼎真人一拨人分别拱了拱手。 除了哪吒，众人都忙不迭还礼。 说完，卫宁再次看向杨戬，“杨公子，所谓事无不可对人言。在了断之前，我要开诚布公的说一句……” 顿了顿，见杨戬眸中有了一丝郑重，卫宁继续道：“弱水之事，最终还是少不了你兄妹二人的鼎力支持。” 听了这话，寸心和杨婵她们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是，我不会因此而委曲求全，舍弃为我家夫君讨回公道的机会。等今天此事一了结，无论杨公子、杨姑娘作何抉择，全凭自愿。本座绝不留难，在场诸位，具为见证！”卫宁提高了音调，义正言辞。 众人神色各异，都是暗自思量。 “仙子放心，杨戬但有一口气在，定会全力以赴，治理弱水。”杨戬终于开口，声音虽低沉，但其郑重尽收众人耳中。 听了这话，玉鼎真人是老怀大慰，杨婵也是满脸引以为荣的欣喜，狐妹则是满眼敬佩。 其他与他或是敌非友、或素昧平生、或不得不与之为敌的众人听了也不禁心下暗自钦佩感慨。 “杨婵也会倾尽全力。”杨婵紧随其后。 “那就多承二位高风亮节了！”卫宁牵了牵嘴角，闪过一抹嘲讽。 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杨戬，没错过那一抹飞逝的讽刺，登时红了眼，“仙子这是何意？” 他音调蓦地提高，激动非常。 第247章 维护清白 “哼，公子定是认定等与本座了结了旧日恩怨，纵然侥幸不死，也定会身受重创。而你则是不计前嫌，全力襄助本座治水。着实是忍辱负重，高风亮节啊！可公子却是贵人多忘事，忘了这弱水是怎么会冲破天闸，为祸凡间的！”卫宁双眸微眯，凉凉道。 “那是……”杨戬激动地踏前一步，红着眼就要反驳。 “我知道你要说是玉帝打开天闸，以致有今日之祸。”看杨戬、哪吒他们满脸的愤恨、赞成之色。 卫宁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是世间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但是，我告诉你，你其实什么都不是。比起玉帝，比起天庭，你卑微的犹如一粒尘埃，只配被踩在脚底。你竟然不自量力，妄图挑衅天庭、玉帝的尊严权威，以致招来此次滔天灾祸，祸害亿兆生灵，陷偌大凡间于万劫不复之地。你真真是此次凡间惨祸的罪魁祸首，那无数枉死的冤魂，都是你的罪孽。事到如今，你不止没有半分愧悔，不想着尽力弥补一二，竟然还妄自以救世英雄自居，简直是无耻之犹！”卫宁强忍至今，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怨气。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 杨戬面色越来越凝重，听卫宁训完，已经是面色惨白。 他眼神迷离，神色惊惶，满面都是不可置信。 与他一道的众人除了哪吒仍然是满脸不忿，其他人除了玉鼎真人满色沉重、哮天犬满脸懵懂，都低头沉思，满面凝重。 半晌，卫宁看着杨戬黑着脸低着头不说话。 深知他的固执和别扭，她也不指望自己一番话就能让他认清这世间的规则铁律。 平息了气息，卫宁继续道：“罢了，往事已矣，多说无益。今天，只来说说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早日解决了，也好去了各自的心结，了了这后顾之忧。到时才可能衷诚合作，不用再互相忌讳隐瞒。” 闻言，众人都回过神，再次关注场内二人，神色各异。 杨戬猛地抬头盯紧卫宁，等她开口。 卫宁神色微凝，探手一指，“那里是我夫君的坟墓，我亲眼看着他闭目而逝，一点点化作飞灰。我亲手将他的战袍葬在桃林，为他筑坟立碑。” 卫宁说的很慢，语调中细微的伤感，听的杨戬心头酸涩，曜园众将也是心下沉重，看着杨戬面含薄怒，其他人也都听的是面色复杂。 “我知道你只以个人好恶来看待世事，事关亲人朋友，从来不问是非，不管缘由。你只记得我夫君杀了你的父母兄长，不去怪责他们触犯天条在前，因而招致杀身灭家之祸。从来不敢当真去寻那个下旨要灭你杨家满门的真正仇人，只敢一心将那奉命办事的人恨毒并置诸死地。如此，你们为人子女者就可以心安理得，无愧逝者了。还以此为傲，作为炫耀的资本。哈，简直可笑！”卫宁声音不高，少见的连讽带嘲，只气的杨戬面色红黑相间，气冲牛斗。 奈何卫宁话虽然难听，却是直刺其心，他没法反驳，连杨婵也面色复杂的低下了头。 舒了口气，卫宁嘴角飞快的闪过一抹讽刺的笑意，“与你说这些，当真是问道于盲了，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但是，今天我要说一句，我夫君的名声不容任何人诋毁中伤。既然你们心存不忿，一心认定他欠你三条人命。今时今日，他虽然已经不在，便由本座代夫还债，一力承当。欠你的就都还了给你，让你们再无话可说。” 她说的掷地有声，众人都是一惊，却没人敢插话。 杨戬眉头深蹙，震惊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无论你用兵刃或是拳掌，本座就站在这里，不闪不避接你三招，将先夫欠你的都还清楚。今日过后，谁再敢诋毁中伤先夫，有我无他……”卫宁越说声音越低沉，说到最后已经是杀气腾腾。 杨戬面色惨白，眼神复杂的看着卫宁。 众人闻言大惊，却慑于卫宁的威势而不敢说话。 只有宝儿最是没有顾忌，急道：“娘……” 话没说完却被卫宁犀利的一眼扫过，剩下的话都堵回了喉咙。 收回目光，她目光如电，直视杨戬，“来吧。” 杨戬一颗心几乎沉入谷底，他低下头看着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右手，当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他认识卫宁的时日不短，当然算是了解她的性情。 知道她虽然不喜争斗，却绝不是吃亏的性子。 现在为了那人的死后虚名，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对她出手，哪怕他死在她手里，他也不可能对她动手的！ 心如刀绞一般挣扎半晌，杨戬长长的舒了口气，沉声道：“仙子对我杨家有莫大的恩惠，更对我兄妹有救命之恩，杨戬早已暗下决心，这条命已经是仙子的了。今日仙子有此决断，杨戬不敢不从，只得加诸自身以还仙子恩德。” 话音一落，他当即运气在手，举拳自擂。 力道之重，当真是拳拳见肉、虎虎生风。 每受一拳，就浑身巨震。 三拳捶罢，杨戬强自压下喉头的腥甜，却止不住的轻咳几声。 他速度极快，旁人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挥拳自擂。 见他受完三拳，虽然是脚下不动，却半晌才站直身体。 寸心关心则乱，急着就要冲上去，却被杨婵和狐妹死命拽住，动不得分毫。 “如此，大殿下再不欠杨戬分毫，不知仙子以为如何？”杨戬喘匀了气息后冷声道。 见了他这般作为，天蓬他们是面现释然，而曜园众将也面色缓和不少，只有玉鼎真人一行惊急交加却又不敢妄动。 看他重重自残，卫宁眼眸微闪，只觉那一下下重击，都震得自己心下发紧。 理不清此刻的心情，她有一瞬间的怔忪。 被他一语惊醒，卫宁眸光一闪，当即压下心头纷乱，稳住心神，再次恢复成了之前的冷肃镇定。 她冷眼看着微微垂头的杨戬，从他的吐纳呼吸间能听出他气息不畅，显然是受伤不轻。 一咬牙，压下心头涌起的异样，卫宁淡淡道：“好，希望杨公子和贵友谨记，莫再失言。” “在下铭记于心，绝不敢再有只言片语的不敬。”杨戬没有抬头，垂眸凝声、一字一句道。 没有丝毫耽搁，卫宁双眸微眯冷声道：“欠你的已经清偿，你欠下的也该清算清算了！” 闻言，众人皆凛。 第248章 恩断义绝 杨婵和寸心面色煞白，下意识的交握双手，紧张的直冒冷汗。 狐妹又急又怕，无助的抓着杨婵的肩膀。 哮天犬狂躁不安的走来走去，哪吒煞气满身，握着兵器跃跃欲试，被他爹死死拽住。 他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没有动作。 “虽然先夫临终之前，让我答应了不找你报仇。可是我既然为人妻子，杀夫仇人近在眼前，如果不做点什么，总是意难平。”卫宁左手红光一闪，‘丹心’业已在握，她一边说话一边缓缓抬手。 ‘铿锵’一声，寒芒四溢的宝剑缓缓出鞘。 卫宁毫不理会四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距她不过十步之遥的杨戬。 他此刻依旧是垂首敛目，站在那里一动不也动，仿佛不知道危险的临近。 卫宁猛一振臂，平举长剑，剑尖直指半点防备也没有的杨戬。 玉鼎真人强自镇定，却不难发现他握扇的手已经许久未动，此刻正在微微发颤。 寸心大喊一声，“不要。” 急着想要冲上前阻拦，却被俏脸煞白的杨婵和狐妹死死拽住，动弹不得。 曜园众人都是面色凝重，只有宝儿和七星将面有不忍，却没人说话。 而其他人自然不敢发出声响，场中一时鸦雀不闻。 卫宁稳稳的举着剑，脚下终于动了。 这一刻，她耳边除了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一步、两步……看着眼前熟悉的已刻入骨子里的身影，她眼前闪过一幕幕景象：她初来三界，与他兄弟两个相识；与杨家人相处的种种温馨欢笑；杨家灭门时的打击、伤痛；破茧之后的一路同行；昆仑山数年的清修成长；他劈山救母、屠尽九大金乌的决绝狠辣；阿金临终时的绝望悲痛，弱水肆虐翻滚的惨烈画面…… 六步、七步，剑尖已经抵住了杨戬的胸口，卫宁停下来脚步。 这时，杨戬已经抬起了头。 他丝毫没理会已经刺破几层衣服，直抵皮肉的寒凉剑尖，只一瞬不瞬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卫宁。 他眉梢眼角带着暖融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死寂。 这一刻，看着他的眼睛，卫宁心中却是如他的眼眸一般，一片死寂，没有丝毫波动。 片刻不停歇的心跳声，平稳如故，没有一星半点的错乱。 从他如一片死水般的眸子中，卫宁看到自己冷冽的面庞和死水无澜的眼眸。 空茫麻木的心中，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悲凉在萦绕。 他们俩都清楚，这一剑刺下去，两个人之间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再一个呼吸之后，卫宁眸色一厉，猛地回手撤剑，左脚闪电般的踏前一步，右手回撤到底后猛地前刺。 ‘噗嗤’一声，宝剑直刺入腹，没刃而止。 周遭有人倒吸凉气，也有人惊呼出声，却丝毫不在二人眼中耳边。 杨戬突遭重创，身体猛地一震，眼睛却没有移开分毫，定定的与和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卫宁对视。 他咧嘴一笑，却忍不住咳出声来，嘴角有殷红的血迹涌出。 丝毫不错眼珠的与他对视，卫宁沉声道：“只此一剑，过往恩怨，尽付烟尘。再相见，即是陌路人。” 话音一落，卫宁猛地回身抽剑，身体顺势一旋，背对杨戬，缓缓收剑入鞘。 她一动不动，丝毫没在意身后，哪怕他喷血、不支倒地的声音尽皆入耳。 等杨婵他们哭嚎尖叫着冲出来前，卫宁扬声吩咐道：“多谢众位今日拨冗，木卫宁感激不尽。天狼，众位贵客想必都累了，快快送他们回房休息。饭食酒菜都要精心，务必不准怠慢贵客。开阳，待杨公子安置妥当，立刻前去诊治。既然有心要帮忙治水，你务必要让他在大军开拔之前恢复如初，不致延误大计。其他众将，各自去忙吧” “遵命。”曜园众人连忙应命。 天狼立刻与同僚一起招呼众位贵客回房，开阳则急急往药庐去拿药箱好去救人。 杨戬此时已经昏死过去，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寸心在旁哭号呼唤，其他几人也在忙着呼唤，场面乱的不得了。 还是宝儿看的不忍，亲自带着几个仆役过来帮忙。 他们虽然都愤愤不平，哪吒更是险些爆起，却被玉鼎真人和他爹死死按住。 寸心也被泪流满面的杨婵和狐妹搀着，宝儿立刻让仆役小心的抬起杨戬，往他们的客院急急去了。 其他人也再顾不得其他，都急急跟着走了。 片刻间，先前还人头涌涌的桃林外，就只剩下面林而立的卫宁和宝儿了。 宝儿面色惊惶的看着杨戬离去的方向，看着滴了一路的血珠，满心的迷茫恐惧。 她踌躇半晌，终于跑过去一把拉住卫宁的胳膊，带着哭腔道：“娘……”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卫宁回身抚着宝儿柔软的头发，冲她勉强一笑，“别哭，好孩子，自己去玩吧。不用害怕，你永远也不必如我一般行事，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看着卫宁苍白的面容，宝儿不知道为什么，只觉的心里酸涩的厉害。 忍了忍，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却死死的拽着卫宁的袖子，不肯松手。 拍拍她的手，卫宁仿似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只觉的都快站不住了。 她看着桃林缓缓道：“去吧，让我静静的陪你爹待会。” 宝儿犹豫了一瞬，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她皱着小脸，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卫宁抬起沉重的步子，往桃林内走去。 终于看见了阿金的墓碑，她心下一松。 像是恢复了一点力气，急走几步手覆上墓碑，这才觉得空洞沉重的心和疲乏无力的身体有了依靠。 她回过身靠着碑身，一点点滑坐到地上，头抵着墓碑阖上了眼睛，掩去了眼底的沧桑与悲凉。 第249章 两种境遇 是夜，曜园大摆筵席，宴请天庭、四海诸将。 将近百人济济一堂，酒美菜丰。 曜园诸将除了天狼和开阳，尽皆上场陪客，殷殷劝酒，觥筹交错间场面十分热烈。 卫宁坐于上首，频频向天蓬、卷帘、卫赤等天将及几位龙王和龙太子、龙公主还有数位天庭、四海的重将敬酒。 她始终面带浅笑，神态温和谦逊。 虽然言辞不多，却也殷勤招待，与他们说些治水之事。 只是在座的诸人，虽然都是有问必答，但言谈之间甚为拘谨，行止措辞更见恭敬。 不只是初识的几位龙王和龙太子、龙公主恭敬中带着敬畏，就是天蓬他们，也较往日严谨恭敬许多。 将一切尽收眼底，卫宁面色丝毫不变，只做不知的与诸人继续宴饮畅叙。 事实上，她的心里并不是表面这样毫不在意。 想三界藏龙卧虎，从来崇尚强者。 她一个外来之人，也没有过什么骄人成就，又凭什么让这些骄兵悍将心悦诚服的听命于她。 就是他们摄于娘娘的威名，碍于解救众生的大局而奉她为主将，但心里也未必会真正膺服。 如此一来，他日行军又怎么会令行禁止，让她如使臂指，尽速治水？ 往日里，她木卫宁不过是三界中的一个富贵闲人，与大家都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三界中人大多碍于她身上余荫，都让她三分，见面也都客气。 可是如今，她初掌大权，多的是口服心不服的人。 加上天庭不但不是强大的后盾，还有可能制造混乱，影响治水。 卫宁当然不能再漫不经心的胡混了，少不得要使些雷霆手段，震慑一番，这样对于日后才大有裨益。 思及阿金昔日曾有言：为上位者，宁可让三界畏惧，如此才不惧有小人敢背后作祟，坏你大事。 卫宁心下暗叹他的话果真是金玉良言，更心痛他昔日的处世不易。 而她自己如今处在高位，更身负重任，不禁在心下暗自警醒，丝毫不敢懈怠。 眼眸一闪，卫宁立时收起思绪，执着酒杯起身往酒场中逶迤而去。 她一一与在座的天将、海将对饮，更出言勉励，让没有和她打过交道的中阶天将、海将受宠若惊之余更频频保证甘效死命。 他们都是粗人，又大都喝了不少，粗言粗语不胜枚举。 听的几位龙王和天蓬他们心下担心冒犯了卫宁，却又不敢在卫宁面前教训属下，只得提心吊胆的在一旁陪着。 当然也少不了频繁使眼色指点，可惜眼下正是酒酣耳热之际，在座又大多是心思粗豪的武将，没人领会到上级的心思，只让他们徒呼奈何罢了。 卫宁却丝毫没觉的被冒犯，反而觉的他们心思简单，忠勇豪迈。 将他们的豪言壮语一一接下，再连激将带鼓励的说还给他们。 使得众将更是激动热血，恨不得明天就开拔出征，以展现他们的勇武。 场上气氛热烈，几位主将和龙王龙太子他们也不禁慢慢放下了心防，与众将言辞往来，相互激励斗志。 眼见场中气氛空前热烈，几位主将也全身心投入了进去，再不复之前游离在外的情状。 卫宁慢慢退出人群，站在圈外，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松了口气。 眼前众人并不是她要打压的敌对祸患，更不是老奸巨猾的天庭高官，他们只是心思单纯的军人将士。 对于他们，震慑必不可少，可真正用自己的表现让他们心服口服才是关键。 军心，从来不是靠耍阴谋诡计或以武力镇压能得到的。 想要在朝堂中站稳脚跟，军心卫宁势在必得。 眼下，有大义在，他们并不排斥她，也一定会听从她的命令。 但他们会一直观察她，直到真正心悦诚服。 此次治水，是她向他们证明自己，得到他们效忠的一次考核。 通过了，天庭乃至三界的将兵会再次找到他们听命跟从的目标，不再是大金乌去后群龙无首的一盘散沙。 阿金离去的空缺，将由她来填补，这是稳定天庭、三界最好最快的方法。 缓缓饮下杯中辛辣的琼浆玉液，卫宁的眼眸亮的发光，其中的决绝让人心惊。 尽管很快回神，可是她那一刻的神情还是被有心人扑捉到了。 曜园众将且不提他们，另有天蓬、卫赤、敖晖、敖听心四人。 一样的神情，四人眼中的感触却不尽相同。 天蓬更多的是惊奇欣慰和不自觉的臣服；敖听心则是敬畏交加中带着审视；卫赤眼中闪过敬服和担忧，分外复杂；敖晖则整个人有些怔忪，眼眸中的惊艳一览无余。 还是敖听心恐他失礼，拍了他一下才将他惊醒。 顾不得去看敖听心，他蓦地涨红了脸。 他反应极快，立时转身拉着旁边的人敬酒。 听心释然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厢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另一边却是凄风惨雨，愁云弥漫。 杨戬伤重濒危，他们一行人自然都围着他转。 玉鼎真人担心徒弟，也没有去参加宴席。 另有开阳、天狼奉命疗伤且招呼他们一行人，也没有参宴。 开阳从伤者一送回房间就开始忙碌，手下半点不停，心中却感慨万千，自家尊主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这杨戬的伤看着吓人，实际上却没有伤及根本。 最重的伤反而是他自己擂胸的伤，和宝剑穿胸而过的皮肉伤。 以‘丹心’自带的灵力，就是仙胎灵体被刺中，轻则伤重，重则毙命，更何况杨戬一介凡胎肉身。 虽然他现在法力不低，身强体健，可惜天生的元体还是不会改变。 思及杨戬与曜园的种种纠葛，开阳不难想到自家尊主的难处。 暗叹之余，她也只有全力施为罢了。 费时数个时辰，总算将杨戬的伤势稳住，只是人仍然昏迷不醒。 开阳才站直身子，顾不得喘口气，就有一群人冲过来围住她，七嘴八舌的问杨戬的状况。 开阳累了半天，体力透支的厉害，本就有些脱力。 如今被这般对待，登时头昏脑涨，耳中嗡嗡作响。 还是玉鼎真人见机得快，他担忧了半天，差点把头发揪光才等到医者完事。 急着关心徒弟的伤势，却被一群人捣乱，气的他怒发冲冠。 当即大喝一声：“都闭嘴。” 喊声凄厉之极，房中立刻寂静无声。 他板着脸把众人瞪了个遍，这才满面忧色的问开阳：“我徒弟怎样了，不会有事吧？” 杨婵他们回过神，都紧张的看着开阳，唯恐她说出噩耗来。 开阳顾不得其他，探手接过天狼从圈外递进来的一杯茶，对他感激一笑，仰头灌下，这才长出了口气。 “诸位不必担忧，杨公子的伤势已经处置妥当了。眼下他伤重体虚，所以才会昏睡不醒。等我回去开方煎药，让他服用，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他定会苏醒。到时只需要悉心调理安养即可，最迟年末，他定然能恢复如初。”唯恐他们有疑问，开阳说的分外浅显清楚。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 之前担心之下哭的满脸是泪的寸心，和故作镇定的杨婵一起喜极而泣，两人几乎是抱头痛哭。 狐妹忙上前去劝，自己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哪吒和哮天犬也都上前关心杨婵，倒把寸心挤开了。 还是狐妹扶住了她，而她又抱着狐妹大哭。 玉鼎真人最怕人哭，听的头疼，当即捂着头逃离了是非之地。 场面登时又有些混乱，看的开阳直皱眉。 李靖是官场中人，最善察言观色，见天狼和开阳被冷落，病人家属又哭的不能自已，连忙上前道谢。 天狼也不愿意把关系搞僵，立刻和他寒暄，化解尴尬。 “都别吵了，病人要静养，你们这是帮他还是害他？”开阳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出言制止。 场面顿时一静，杨婵闻言急忙收住哭声，抹去泪痕。 眼下玉鼎真人不在，她不得不出面。 杨婵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立刻向开阳施礼道：“是杨婵失礼了，多谢姑娘救治我二哥。” 开阳侧身避过不受，缓了缓脸色，“杨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是奉命行事。病人眼下静养为要，切忌嘈杂吵闹，只需一稳妥之人好生照料喂药、更衣擦身即可。” “杨婵明白了，请姑娘放心，我定会好生照料我二哥的。”杨婵温声道。 开阳点点头，“汤药我会熬制好让人按时送来，你喂他服下即可。今晚他可能会发热，我会守在这里。好了，我要去开方抓药，先告辞了。” 和天狼打了个招呼，开阳就领着守在房外的两个药童回了药庐。 第250章 安内收心 “诸位，天色不早，在下已吩咐厨下将酒食送来。诸位请往厅上用饭，也好让杨公子清净养伤。”天狼适时笑着建议。 众人当即才觉得忙了一天，还腹中空空，登时都连连向天狼道谢。 只除了哪吒心有不忿，忍不住瞪了天狼一眼，被李靖拉到了一边说教。 “多谢老伯体贴，大家都先去用饭吧，我在这里守着二哥。”杨婵立即道。 却被哮天犬抓住手臂，连称不走。 杨婵拍了拍他，以示安抚。 天狼谦逊道：“杨姑娘客气了，诸位是我曜园的贵客，倒是我们招呼不周了。姑娘和这位兄弟的饭食会有人送到房中，请姑娘莫要忘了用。外间有数名丫鬟随侍，还请姑娘不要累到自己。” 杨婵感激谢过，天狼回礼后便请其他人随他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只有寸心还要留下，却被杨婵劝住，终究依依不舍的出去了。 等他们一众人吃饱喝足，又商定由杨婵、寸心、狐妹轮流守着杨戬后，这才各自回房梳洗安睡。 只有一个哮天犬，死活不愿意离开，就趴在杨戬床脚，抓着被角定定的守着他。 众人无法，也只得由他去了。 开阳回去顾不得用饭，亲自配好药。 估计宴会差不多结束了，她急急赶去正厅禀报。 等开阳到的时候，宴会尚未结束，又有侍者请她去侧厅用餐。 到了侧厅，天狼赫然在内，也是在用餐。 见她进来，回之一笑，热情的招呼她入座。 开阳不禁感激自家尊主的体贴，也知道了尊主不欲在客人面前宣扬此事。 释然一笑，当即一边回应天狼一边坦然入座。 待两人酒足饭饱，便相互告辞，各自去忙了。 等开阳熬好药，吩咐药童送去春华院后，这才有正厅的婢女来请。 她不敢怠慢，立刻领命去了。 等她赶到时，正厅内曜园诸将尽皆在座。 众将或饮茶或两两交谈，厅中隐有嗡嗡声。 卫宁高踞上座，正面色无波的在喝茶，旁边站着有些无精打采的宝儿。 开阳一进来，场中登时静了下来。 她正要施礼，卫宁随手一挥，漫不经心道：“罢了。说说吧，情形如何？” 她放下茶杯，定定的看着开阳，面色平静、音调平淡，仿佛是在问天气如何一样。 一时间，大家都注目于她。 在座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关心的，只是破军他们几位表现的比较明显而已。 开阳恭敬道：“启禀尊主，杨公子伤势危重至极，属下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将他的性命保住。眼下虽然已经稳定了下来，但仍在昏迷。至于何时能醒，属下不敢轻下判断。” 尽管之前已经从天狼口中听过了开阳的论断，让她在众人面前再说一遍也不过是让破军他们安心而已。 可是听开阳说出不同论断时，卫宁眉心一挑，看着她若有所思。 轻轻瞟过天狼，却见他虽然微低着头，却显见唇边带着笑意，还在微不可见的摇着头。 卫宁眼眸一闪，心中有数了。 她再次看向开阳，“眼下厅内没有外人，开阳你深耕医术，小有所成，我想听听你的判断。” 开阳看了卫宁一眼，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依属下愚见，杨公子此次伤了根本，即使伤势复原，日后也会不复而今的健壮。法力或许也有妨碍，需得长长久久的调养。如果调养的好，还有望恢复，否则，只怕要缠绵病榻。” 她话音一落，厅内顿时落针可闻。 众人面色各异：宝儿皱着脸，满是纠结；天枢他们面面相觑，大多面露可惜；常青他们则是不甚关心；而破军他们面面相觑，解恨之余也有震惊，还有释然。 卫宁面无异色，只是看向开阳的目光中，隐含厉色。 开阳似有所感，低着头不敢抬起。 压下心中的怒气，卫宁环目四顾，终于道：“我之所以这么晚留你们在此，听开阳说一个伤者的伤势，不是要为白天的事做个具结，也不是让谁听了幸灾乐祸觉得解恨的。” 众人听卫宁开口，忙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安静凝听。 有刚才一个面现解恨之色的天将，听的为之一肃。 卫宁面色凝重，“我说过了，曜园和杨戬的私人恩怨已经随着我刺出的那一剑烟消云散了。此时此刻，他是我曜园的客人，治水的重要人物。而关心客人，是一个合格的主人该做的。如果在座还有谁放不下与他的恩怨，那就说出来。然后离开曜园，因为曜园不会留不尊上令、阳奉阴违的属下。” 不是多严厉的语气，却听的厅下众人心下一凛，尽皆起身深深拜下，连破军他们也不例外。 大家都激动道：“属下不敢。” 宝儿被众人的动作惊住，看看他们又看看卫宁，一时噤若寒蝉。 看着厅下众人诚惶诚恐的面色，卫宁心下稍微有些安慰。 总算曜园上下一心，否则她势必要动作一二，杀一儆百。 大事在前，攘外必先安内，此乃至理。 卫宁缓缓道，“都起来吧。” 众人略一犹豫，终究不敢违逆，纷纷起身，却大都面色忐忑。 卫宁略缓了面色，长身而起，肃声道：“我等既存身于天地之间，更有一番机缘成就，是身受天地恩泽、众生福祉。所以我们心内装的该是天地万象、三界众生，不该拘泥于一时一人的得失恩怨。” 顿了顿，她环顾众将，见大家都若有所思。 “而眼下，三界众生正在弱水肆虐中挣扎，我们身为治水主力，当务之急是团结一切力量，治理弱水，拯救众生。当此危急时刻，一切有心治水的人，不管他是谁，他都是我们的战友。你们告诉我，何谓战友？”说到句末，音调猛地提高，听的众将皆是一凛。 半晌，厅内一片寂然。 “忠恕、义释，其他人没有亲历战阵，你们却是战将出身。你们来告诉我，何谓战友？”卫宁回身坐下，不经意的的问道。 二将面有难色的对视一眼，终是不敢不答。 忠恕硬着头皮道：“启禀尊主，战友，是可于战阵之上、生死之间交托后背之人。” “说的好！那么你们说，治理弱水，是不是一场战役？”卫宁问道。 此刻众将无一人迟疑，齐声道：“是。” “而且是一场只许胜不许败的大战，期间如果出了任何差错，那我们就是万死莫赎。而且，治水不是我曜园一家之事，而是三界的事。凭一人一家之力，根本无力治水。所以，治水之战，如果有谁敢因私忘公，与战友生隙，甚至在背后行陷害之事，本座绝不会姑息。” 卫宁定定的看向远处，一字一顿说的很慢，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众将面面相觑，齐齐上前一步，抱拳道：“属下等必定心无旁骛、全力以赴，辅佐尊主治理弱水，甘效死命，万死不辞。” 眼见众将面色坚定，言辞恳切，卫宁心下大慰。“好，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何愁弱水难治。” 面带欣慰的四下环顾一番，她放柔声调，吩咐道：“今日忙乱，大家也都累了，先回去好生歇息。自明天开始，诸将要打起精神操练兵士，以备大用。我们只有不足三个月的时间了，时不我待，请务必心无旁骛，万众一心。” 众将听罢皆俯首领命，卫宁满意的点点头，让众将都回去了，只留下天狼和开阳。 第251章 伤情有变 被留下的俩人心中起伏万千，对视一眼都是不明所以。 不敢乱猜，只得躬身站定，静候垂问。 哪知等其他人散去后，卫宁便领着宝儿回了内堂，并没有和俩人说只言片语。 两人惊疑不定之间，更加不敢乱动，静静的在空旷的大厅肃立待命。 回到内堂，打发了没精打采的宝儿去休息。 卫宁梳洗一番，换去华服交代侍女几句话便让她们退下了。 她盘膝坐在榻上调息，不片刻便已入定。 二人从戌时一直站到子时，直站的惊疑不定、满头大汗，心中思虑万千。 两个都不是笨人，当然能想的到症结所在。 他们两个之前都不约而同的自作主张，夸大了杨戬的伤势。 二人越想越是后怕自责，站在宽阔的大厅内度日如年。 直至子时，才有卫宁身边的一个侍女春雨进得厅来让他们回去。 天狼和开阳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终是不敢就这么走了。 想问春雨什么又怕不方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春雨了然一笑，道：“二位，尊主有一句话。” 二人登时面有喜色，齐声道：“赶请指点。” “下不为例！”春雨一字一句道。说完，她躬身一礼，便退出了大厅。 天狼和开阳对视苦笑，也不敢在这里再造次，只得退了出去，各自惊醒不提。 次日，卫宁再次召集天庭、四海及曜园众人，明定军令。 命令四海龙王各自回转安排打点出兵之事，全力负责水下之事。 天蓬元帅及卫赤天将负责归置十万天兵天将，负责陆上之事。 来年正旦全军誓师开拔，各部兵马需提前三日到曜园聚集会师。 如有延误，立斩。 四海龙王及天蓬卫赤各自领命，等午膳过后依次告退、各自去忙不提。 等送走了外客，卫宁召集了曜园众将，令他们各司其职归置曜园可以抽调出战的兵马，整军备战。 待到天枢、晟峰他们回转，再定下各人职司，随军出征。 众将各自领命、各司其职不提。 眼见众人各自忙的热火朝天，宝儿和柔巽、静离她们帮不上忙，只得一起勤奋练功，以期也能为治水大事出一份力。 眼见军心可用，卫宁欣慰不已。 她现在忙的团团转，也没时间管她，只叮嘱春雨、冬雪二人好生照看宝儿的起居也就不管了。 匆匆忙了五日，总算告一段落，卫宁就准备回天庭一趟向玉帝王母禀报一番治水近况。 料想以天地之间的时差，她从天庭回返之后距离出兵之日也就所剩无几了。 打定了主意，卫宁向正忙着的天蓬卫赤和曜园众将，告知了她的行踪，吩咐让他们继续备战不要懈怠。 并特意嘱咐天狼和开阳，让他们尽心招待玉鼎真人一行人，不得怠慢。 听完吩咐，众人轰然应命。 开阳却面有难色，略一踌躇便躬身禀报：“尊主容禀，属下已经尽力救治杨公子。然而杨公子眼下伤情不轻反重，愈发严重，属下唯恐医术不精，贻误病情，还请尊主明鉴。” 卫宁听的心下不悦，以为她又故技重施。 但见开阳眼中满是忧急，想她还不至于如此大胆，那她说的应当不假。 之前伤了杨戬之后，她除了吩咐开阳用心救治外再没有多关注。 自己刺的伤，卫宁当然心中有数。 她是为了了去因果心结，消去破军他们的仇恨，又不是真的下了死手，怎么会这样。 不禁觉的奇怪，于是细问开阳究竟。 曜园众将不论什么原因，也都目露关心之色，宝儿更是面露忧急。 开阳心中叫苦不迭，既忧且愁。 担心因为她之前的自作主张而招致尊主不喜不信，更愁那杨戬此时的病况。 他的伤势原本不算重，眼下却药石无效已经有油尽灯枯之相。 这样反常的状况，她身为医者当然惊奇，更怕杨戬被她治死了影响大事。 之前好胜心起，加上卫宁忙碌，所以才没有上报。 听尊主要去天庭，她当然心慌。 见卫宁动问，开阳丝毫不敢隐瞒，把原委说的清楚。 言称那杨戬原本伤情虽然重，却也救治及时，原本不该到如今的境况。 只因他毫无生机，连药汤也灌不进去，就是他的同伴施法为他疗伤，也丝毫没有反应。 如此这般不过六日光景，他已经到了眼下的情形。 卫宁听了，面色不变，只偏头思量半晌，才道：“你言下之意，眼下的状况是因为他殊无生趣，一心求死？” 开阳肃然道：“尊主明鉴。” 一语落地，众将不禁面面相觑，无论众人与他关系如何，毕竟都知道那杨戬法力不弱，将来必定是一路除妖主将。 眼下杨戬可能命不久矣，众将面色各异，都是复杂非常。 卫宁只觉的心头一堵，眼眸也有些怔忪。 只是她到底不是之前的她了，不过须臾，就有了决断。 卫宁双眸一闪，淡淡道：“罢了，从来生死由命，任你医术再精妙，法力再高强，也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不必放在心上，你尽力了就好。” 众将听的发怔，一时间没人出声。 开阳最先回神，知道尊主是对她说的，立时躬身应命。 松了口气之余，不禁心中长叹。 宝儿急的坐卧不宁，有心想开口，卫宁已经出言让众人退下了。 眼下是非常时期，卫宁日益威重，就是宝儿也不敢再胡闹。 眼见卫宁微低着头一语不发，只得暂时忍下，想等众人出去了再说。 不想众将还没有出厅，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正鱼贯而出的众将也纷纷停下了动作，都看向来人。 宝儿好奇的看向门外，不知是谁这般无礼。 卫宁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远远就听到有人叫玉鼎真人，却不见脚步声停下，宝儿心中了然。 她心下一动，凑到卫宁耳边道：“娘，你说玉鼎爷爷是不是也是为了杨叔的事来的？” 卫宁没有说话，就见大厅门口众将已经让出一条道来，一身绿袍的玉鼎真人已经冲了进来。 原本便有些不修边幅的玉鼎真人此刻更是狼狈，髻歪衣皱。 他气急败坏的径直朝卫宁冲去，被见机得快的天狼和常青一左一右扶住。 玉鼎真人没法再前冲，只得跳着脚急声道：“卫宁，快跟我走，我徒弟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啊！” 边说边往外拽自己的手，天狼和常青哪里敢放手，只紧紧拽住他不放。 卫宁向天狼和常青道：“放开真人，请他宽坐。” 二人领命，半请半拖的请玉鼎真人坐了下来。 玉鼎真人挣不过他们，又一路跑来有些岔气，只得坐着直喘粗气。 嘴里仍断断续续道：“快，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