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的时间》 第一章 http://.biquxs.info/

时间或许并不是一条河流,而是一段凹凸不平的山脉,所以很好的解释了每一段时间内都会有一个人出来逆转这段误入歧途的时光,或自己或别人,我们无可奈何地拯救着重建着别人。 我不会忘记这一场火灾带给我的一切,当我看见它从家里的阳台边上放肆地喷吐着火舌时,我的眼睛好像是窗户上的雨珠一样空洞又迷茫。 我的脑海被迫接受着类似“可怜的孩子,人没了家也没了”的观念,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言最为直接的是再也没有人叫我回家吃饭了。 我是在火灾的前一年认识的玲尔,那天我不愿意去上学,拖着像是压路机一样的步子来到教室旁边的体育馆里,这里的二楼很好的有一个凹下去的看台,以便有活动时给大人物们摆桌子放资料,平时就是我最为喜爱的地方,我可以在这里躺下枕着双肘看着我的天花板,准确来说是来回纵横的钢筋,我致力于要找到一根不那么合群的钢筋,使群体的美感通通消失的一根钢筋。 “你在干什么?” 突然好像楼下那些嬉闹的孩子的声音都停下来了,我说不上来讨厌也说不上来喜欢,但是毕竟它们是我在这里的玩伴,突然消失让我感到很不舒适。 声音的来源兀自地横在我的脑袋上,我看见的是同春天青草一样轻轻摇曳的笑容,我不想理她,继续进行着我最有意义的活动。 她好像并不太懂我是不想理她,于是伸出一双细细的同河流边大人们拍打过洒过皂角后一样白皙的手臂对我的眼神进行了提醒。 “干嘛?” “你在干嘛呢?” 我不想和眼前这个无聊的声音进行再多的交流,谁知道的是,她突然盘起了双腿坐在我的旁边,我的鼻子里涌进一股温暖却又平淡的味道,说不上来甜美却又让人很平静。 “你看,那根钢筋好奇怪哦?” 像被电流击中一般,我抽出脑下的双手摇晃着旁边的女孩。 “哪?哪?” “咯咯咯,这不就是吗?”不得不说我很喜欢这只白皙透亮的手臂,以至于我暂时放过了穿出耳朵的像穿针的线一样可爱的轻笑。我收回停留在手臂上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是一根奇怪的钢筋,像是在格子衣服上画过一条长长的黑线一样极度不自然,原来是因为枕着双手眼界受限的缘故,我竟一直没有发现它。 “你是谁?”我收起了无聊的印象带着好奇的目光像机枪一样射击着旁边坐着的少女。 她脸像夏天的晚霞一样来得猝不及防,白色的裙子同其连成了一体,导致了这抹红晕显得格外的优雅和迷人。 同开始的大方不一样的是,当我正式把她放在眼里以后,她竟变得如此害羞,支支吾吾半天以后我知道了她叫玲尔,在这上体育课突然好奇二楼的景观跑上来看看遇到了我,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以后她提着白色的裙子消失在我的身边,我一定要再和她一起玩,我捏着我的小拳头兴奋地往空中挥了起来。 玲尔是在傍晚时候来到我的身边的,她带着关切的目光缓慢无声地摸着我的脑袋,同我一起看着红色生命褪去象征着死亡的黑色。 这一年是我最快乐的一年,我再也没去过体育馆,找到了那道毫无意义的钢筋之后,我收获了唯一的友谊。 我带着玲尔一起去了动物园,我在公车上兴奋地同她讲述着我对动物的喜爱,恨不得再长出两只手跟她比划我看到的大象有多大,我看到的孔雀有多么优雅,玲尔没有打断我,只是咯咯咯的笑着,我很喜欢她那条白色的裙子,是我能想象到最合适她笑声的衣服。 “神经病!到站了快点下去吧!”公车司机说。我狠狠地白了这个无知的大人一眼,玲尔笑得更为厉害了,我刚准备了一道更为用力的白眼,却感觉到手臂上突然缠绕上了陌生的温暖,低头看到了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像被狐狸发现了窝的兔子一样转个不停思考着怎么逃离,可我该怎么才能对这样的眼神发怒呢,我叹了一口气缓缓下了车,耳边传来司机莫名其妙的噪音。 第二章 http://.biquxs.info/

“我带你去吃饺子吧!”一年里我数不清带玲尔吃过多少次饺子了以至于后来她说我脖子上都是饺子味,我本以为她已经讨厌了吃饺子了,现在却又突然邀请我,可惜我刚丢掉了我同世界的联系,变成了孤单的一个人,实际上我本来也是孤单的一人,我在家里极力扮演着边缘性的角色,如同我在学校里一样,我很讨厌那些为了收获成年人认同而极力卖弄自己的同学,每当他们含着老师奖励的糖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伸出我的脚绊倒他们,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同学的水果糖直接飞到了好几米外的空地上,阳光携着尘裹煎饼一样抱着晶莹的水果糖,我看得入了神以至于他的哭声引来了老师我都浑然不觉。那个下午我站在了教室门口,那里离空地几步,门口有好几道算数式,是我以前留下来的杰作,我很满意这样工整的东西,我继续看着这件艺术品,尽管上面不合时宜的有着沙粒,太阳光折射以后我看到了里面的一个个气泡,像一个个齿轮一样被关在了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世界里。 “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啊?”玲尔试探性的声音轻轻拍打着我涨红了的脸。 “怎么可能!”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是否有底气,现在回忆起来应该是有些颤抖的,我在那一瞬间好像被母亲抱住了,我却又想极力挣脱,这应该就是有人关心我时我的反应了吧。 “那你怎么不带我认识认识你的朋友呢?”后半句话几乎是像微风穿过柳叶一样轻,我怕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她。她把玩着自己不到肩的头发,手指像戴上了黑色的戒指一样,和白洁的手指组成了一副画。我看向她不敢对视我的眼睛询问为什么这样说,玲尔解释道她认为自己跟我已经够熟悉了,理应认识一些我的朋友,我尚未成熟的逻辑上没发现这句话的问题,于是我便答应了她。 这下轮到我头疼了,我去哪变出一个朋友呢?我不是没有朋友,我是在想有哪个朋友足够有趣能让玲尔对他刮目相看的同时有一种“哇不愧是我的朋友”的赞叹,小孩子的思考往往严肃且认真,我考虑过了我的文具盒,他有着独角兽的外表,我一向喜欢跟他分享我对世界的看法,因为他总是静静地听我说而不会突然发表自己的看法提出我不对,我不是不欢迎其他的声音,只是我觉得我的同龄人都过于幼稚,而有些大人也只是带有岁月痕迹的空壳而已,独角兽先生好奇的眼睛是我最好的玩伴,我第一次发现蚂蚁搬家会下雨之后立马拉着独角兽先生一起观看分享,可是我不打算这时候介绍给玲尔,你知道的,第一次见面应该多一些话,可是独角兽先生很少说话。我又想过家门口巷子里的小花猫女士,我是在一次帮妈妈买东西的时候认识到她的,她带着理所应当的态度过来蹭我的小腿,当我弯腰想抚摸她的时候她突然勾破了我的袋子拉出来了一根火腿肠,速度之快我只来得及用眼睛跟随她,一段轻盈的三连跳以后她惬意地趴在墙上享受着本来应该是我的火腿肠,她眼里根本没有我!可是我没有生气,反而我更想获得她的认同,我会想让她在我怀里打个哈欠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可是她既谨慎又优雅,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得手,果然不能是她,如果玲尔的裙子被扯破了怎么办,我肯定是把我全部身家卖了都赔不起的,因为玲尔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它。 想了好久,我似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要给玲尔介绍章先生。章先生是我们那条巷子有着最大院子的人,可是总是闭不出户显得冷冷清清的,我认识他是因为有一次放学他突然打开漆黑的铁门,漏出小丑一样红色的鼻子,冲我招了招手,我也不见外地直接走过去,因为我知道他总是打开铁门的一条缝偷偷地看我们这些放学路上回家的小孩子,每当我也看向他时他却立马装作在看别处一样。 “有什么事吗先生?”我说着话却把眼神一个劲地往院子里飞,我一直想看看这个小县城里最大的院子是什么模样的,可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却固执地用竹竿一样的身体夹在两道黑色中间没收了我所有的目光,我不禁在心里嘟囔一声。 “叫我老章就好,你认识字的吧?立早章,我知道你,你是那个住在巷尾楼上的小张,”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使我觉得好像我就该被叫小张他就该被叫老章一样,不过我很喜欢这样没那么多规矩的大人。 “你能帮我去对面打一瓶酒吗?不远就在对面,我给你五块钱作为酬劳。”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不是为了钱,是因为我看到他脸上急切的表情,鼻子眼睛拧巴在了一起,我早上等爸爸上厕所出来时在门口镜子前看到的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他伸手给了我一张崭新的十块钱,我第一次见跟新学期发下来的课本一样这么崭新的钱,我来回摩挲钱上凹凸的盲文,喜爱极了。然后他又给了我一个暖水瓶,我当时怔了一会儿,在他确定的眼神中我缓缓拿起这个有我一半高的,酒瓶? “好了好了快去吧,对了如果提不动的话先把水瓶扔了别勉强,别洒身上不然回去要被你爹揍的,没小孩子在你这个年纪能喝酒。”他摸了摸我的头像是给了我力量一样,我马上提上水瓶向巷子对面走去。 “老板,装满!”我把暖水瓶递给小卖部的老板,老板看向柜台一样高的我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个怪人还能有个小帮手啊哈哈哈!”我没时间跟他说话,我还在手心里来回摸着那十块钱,珍惜我们最后的时间。“那个怪人一个朋友都没有整天喝得烂醉还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没想到还有一个小小朋友啊哈哈哈哈”我没想到他还要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不耐烦地快速递出了钱,我听玲尔说分别的时候越快越是不那么痛,她当时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实际上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骗人的,分别的快慢根本没什么分别,痛苦的长短也根本不影响悲伤。 “喏,你的暖水瓶和5块钱,少跟那个怪人一起玩,他会把你变成小怪人的。”我看着眼前的5块钱心都要碎了,满是油污,凹凸不平的盲文也变得像老人的脸庞一样平平整整,我痛苦地接受现实,拿起暖水瓶往回走。我是十分尽力地走过那段路的,不出老章所说的我很难驾驭这像牛一样重的装满的暖水瓶,我有很多时候想着丢了算了,又觉得不能让这第一次认识我的人觉得我一点也不可靠,便尽力地往黑色铁门走去,那天晚上我的胳膊连筷子都举不起来,饭也就没吃,妈妈一边说我只知道玩一边把饭倒进了自己碗里。我终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我像是刚放下枪的士兵一样如释重负,刚想敲门,门却自己打开了。 “嗯给我就好。”男人轻巧地拿进去暖水瓶,他瘦得可怕,不是说他有多瘦,而是他的指节很不自然地有着突起,上面盖着一些厚厚的茧子,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等一下还有这个。”我把5块钱快速递出去,老章疑惑地看着我像送瘟神一样的速度,于是我给他解释了我的看法,他点点头,喃喃道“小怪人”把钱收了回去,准备拉上他同世界的防备。 “等等,我,我只休息了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会说出这句话,我是一个很不喜欢撒娇的人,可能是老章开始对我的关心,也可能是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奖赏,看着他忘了什么的动作,我提醒了他。 “哦,做得不错。”他快速地摸了摸我的头又抽回去把暖气瓶打开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我很不满意地往回走,揣着兜踢着门口的小石块。 “你下次可以再来,小怪人!”“你才是怪人呢!你是老怪人!打酒的都说你是怪人让我少跟你玩儿!”我不符合年纪地对自己的陈述提供着证据,事实上我也只是赌气而已,倒不是称呼,是我没得到更多的奖赏。他却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来回摇摆,笑得咳嗽不止,脸上也有了血色,还挂着两行眼泪,“哈哈哈行,那你下次还来吗小怪人?” 就这样,他的魔法咒语只过了二十分钟便进化成了小怪人和老怪人,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来!”电影里的主角都是这样说话的,我当时觉得自己也很酷。 我没有收到更多回应,只有铁门的吱呀一声,我心里抖了一下便继续走着,突然头上多了什么东西,我拿下来一看是一片红色的枫叶,火红色的叶子像是燃烧的生命一样打动着人,后来才知道老怪人院子里有一棵大大的枫树,而这竟也是他最后的归宿。总而言之,我决定了把老怪人作为朋友介绍给玲尔,老怪人再怎么样也是成年人,我有一个成年人朋友,我摸了摸鼻梁感觉威风极了,已经等不及收获玲尔看我时崇拜的眼光了。 第三章 http://.biquxs.info/

那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告别了蝉声,迎来了丝丝的山风,这股风在秋天早晨总能准时到达,我怀疑只有我能发现这股风,大部分人享受着甚至不知道它的到来,当我拿出怀里的面包坐在操场边上的时候,它如期而至。 “你说今天放学就去找你的朋友么?”玲尔露出很为难的样子,我便询问她是否是身体不适,她微笑着说不是,是觉得自己或许会给我丢人。 “并不会,我倒是觉得会担心,我怕他抢走你这么好的朋友!”我适当地骗了玲尔,我不觉得老怪人是我的朋友,同样玲尔也是,我不知道朋友的标准是什么样的,我是否要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收获了友谊,但是我是知道的,为了不让别人伤心,我有时需要粉饰一下我的话语,不是许多人都能认真接受自己独自一人的生活。 她没说话,弯起食指,狠狠地冲我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掉了。 我哪里得罪她了?我没觉得我的话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以前有一次,玲尔在冬天跟我一起去山上玩,我过于贪玩丢了个雪球直扑向她的鼻子,是有些后怕的,万一她挺拔的鼻子被我砸坏了怎么办?她罕见地哭了,我很着急,不是因为弄哭一个女孩,我很高兴我能弄哭别人,因为那意味着我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我享受着他们哭声的上供。 她的哭没有声音,仅是像树枝上挂着雪一样在睫毛上挂上了眼泪,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鼻子上还能看到我雪球留下的白沫。 “对,对不起?” “……” “对不起!”我郑重其事地道歉,我不是没有道过歉,相反我最喜欢的就是道歉,惹怒别人后一次小小的道歉,在我看来是一次对于别人的低头,只是这份尊严对我微不足道,而大部分人在没有自我的情况下仍想保留着这种微不足道的尊严,那我便给予他们这点可怜的尊重,我不在乎他们是否真正原谅了我,我只觉得这种给别人道歉满足他人的认同示弱的行为很可笑,所以我配合着他们。 “……” 这下轮到我急坏了,我也遇到过这种寄出了道歉被退回的情况,但是要是玲尔不陪我去吃饺子的话,我该对谁诉说饺子的味道呢?特别是醋汁混搭面皮在味蕾里开会的感觉。 我出于对饺子的尊重,也哭了起来。跟我说的一样,当被退回的时候我便也哭着,进行一次在制高点的绑架,事情的始末会从我的恶意转移到道歉不被接受的情况上,莫名其妙?可是让别人生气的理由往往就是像细雨一样无足轻重,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利用这场细雨呢? 我并没有同从前一样故意地大声哭泣打破别人沉浸在自己悲伤里的雅致。眼泪是自己落下来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启用应对措施的时候自己落下来的,冰天雪地之中我只感觉温暖,我从没知道眼泪是有温度的,为了悼念第一行泪水,我收敛不了我自己的悲伤,任由他们落在山上再也带不走。 没有任何话语,玲尔轻轻抱住了我,她像是和雪融为一体了一样的轻,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委屈,放声哭了起来,嘴里以前不以为是的对不起也都全部变成了金银珠宝一样散落在空气中,我好像是被否定了以往的生活一般,我为了以前的自己而哭,没有为了她的温暖而哭。 “我还以为你是不在乎我才扔了那个雪球,你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 “疼么?” “一点也不。”她放开了视线模糊的我,用我的食指放在了她的心脏上,我感觉不到任何心跳,我想逃避这一切,我不想接受我输了的结果。我用力抽回,她却更有力地握住我的食指。 “这里疼。”我终是理解了,我从前惹怒的人并不是因为我的道歉而原谅了我,仅仅是因为不在乎我的道歉,抒发完自己的情绪后便走开了,一个雪球不算什么,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乎我怎么对待她,她有勇气接受真实的我而不是下一秒的我,换一句话说,大部分期待的是下一秒会道歉的我,她不一样,她在乎的是我真实的想法。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二弄哭她的次数中的一次。她恶狠狠地说要惩罚我,却没有说要怎么惩罚,用力地刮了下我的鼻子之后便跑下了山去。我跟着她跑了几步以后回头看了看我们站的地方,雪掩盖了一切痕迹,她没有站在这里过,我们没有哭过,我也没有输过。 放学后我背着我的书包在校门口等着玲尔,她还是穿着白色的裙子轻盈地穿过人群而来。 “我还没惩罚你呢!”她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咯咯咯地笑着跑远了,留着我脸红地摸着耳朵不知所措。我少有在玲尔身上发现跟我一样的一面之一——她从来没有惩罚我,只是偶尔提醒着我让我提心吊胆之后笑着跑开。 我发现她早就跑到了巷口,我便领着她走向黑黑的铁门。 “老怪人,开门!”我砰砰砰地敲着铁门。 “什么啊?”极不耐烦的声音跟着铁门一起来到面前,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酒精味,事实上我很多次怀疑他喝的就是酒精,因为我从没在哪个大人身上感受到这样浓的酒精味,除了在医务室的阿姨身上。 “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玲尔!”玲尔躲在我的身后捏着我的衣角,她要是贴着我我肯定能听到她紧张的心跳,因为我感觉衣服都要被她扯坏了。 “哦,嗯,”老怪人看向我,对玲尔和我都没多大兴趣,便又拿起右手的酒瓶往嘴里灌,与其说是酒瓶,我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花洒,他总能找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当酒瓶。“进来吧。” 我大步走在前面,玲尔就像走进了鬼屋一样紧紧扯着我的衣服走在后面,给我说着他好怪,我轻声告诉她说不要怕,他只是看起来怪,他其实是一个好人。 院子里格外宽敞,仅有两个地标,一个是铺满了碎石子的走道,直指着客厅,院子里的房屋都是清一色的老式悬瓦建筑,三个房屋交接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完,门前散落着许多红色的枫叶,来自于第二个地标,用圆形的石头正正方方地围出了一块地,树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与世无争,老怪人又在客厅门口坐着睡着了,所以我先带玲尔看枫树。 “你会爬树么?”玲尔抬起头看着高高的树冠。 “不会诶。”红色白色和地面的黄色均匀地协调在一起,她看着树,我看向他们。 “那我们来比赛吧!”玲尔心血来潮想跟我比试一下。“算了改天吧,我穿的裙子不方便。” “那我们来看看谁高吧。”我捡起地上的石头,背靠着树在头顶划了一杠,玲尔学着我的样子也画了一杠,我发现她原来只比我矮一点点,不满足地咂了咂嘴。 “不知道是我们长得比较快还是树长得快呢?”玲尔露出一种悲伤的神情,摸了摸两道杠以后深情地拥抱着树。 “我们吃的是饭,树又不吃饭,肯定是我们快啊!”我不明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玲尔也是笑了起来捏了捏我的脸说我油嘴滑舌的。 “你的朋友不用管他吗?”我看了看睡在院子里的老怪人,走过去准备叫醒他。 我发现他的脚边有个亮闪闪的东西,走近一看,是一只很漂亮的钢笔,笔杆熠熠生辉,我也在爸爸的书桌里见过钢笔,爸爸很宝贵那支笔,一旦不能共处便把它偷偷锁在书桌的第一层里,我偶尔瞥见过他用,可那种闪闪发亮的感觉比起眼前这一只而言不值一提,我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是一个宝贝,我吞了吞口水,看向四周,玲尔在我右侧温柔地望着我,眼睛里像山泉一样的信任不断流到我的心里,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尽管她什么都还没说,我艰难地回了她一笑。 “老怪人!醒来!你看看你,睡得钢笔都掉了!”我捡起来钢笔,跟棒冰一样冰冰凉凉的,我毫不怀疑它能写出世界上最漂亮的字,我把它塞回老怪人的怀里。 “唔,嗯,”老怪人随意地把笔放回裤兜里,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进来吧别傻站着了。”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以后不久的一次事件中,这一只钢笔成为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神笔马良似的勾出我同社会的桥梁。 第四章 http://.biquxs.info/

书房依旧是十分简单的布置,一个书柜上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从关于战争的到前天巷尾刚买的杂志,五层的书柜看得出不是什么精制品,上面还斜挂着几根歪歪扭扭的钉子,像是黄昏失恋的恋人一样垂头丧气地挂在几个关节处,书却是整整齐齐地进去了,散发着跟秋天不知名的山中的桂花一样诱人的香味。而后是一个大大的书桌,普遍的长方形的结构,上面散落着几本打开着的书籍,老怪人从裤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钢笔郑重其事地使他安眠于书籍的中央,而后自己拉出一把大大的躺椅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两手合十轻轻搭在膝盖上,若有所思。我也不客气地从门后取出两把小小的折叠椅,打开邀请玲尔一同坐下,我们像是在鸟窝里的雏鹰一样望着眼前的男人,苍白的脸庞上刻满了沟壑仿佛下一秒就会流血一般的凌厉,眼神望着我们却是出奇的温柔,像是看着天鹅的姑娘,想用手触碰同自己一样的美却始终保持着作为对象的距离一样,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老怪物,你门口那个向日葵要死了吧?要不要去山上给你拿一把来?”我主动打开话匣子,两只手满不在意地背在脑后,手心上全是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我的请求,如果答应了的话那就意味着下次还可以来,那玲尔也可以再跟着一起来了。 “你对于生死怎样理解的?”像是流沙一样握不住的声音划过耳旁。 “哈?就是不会呼吸了呗,能怎么样?”年仅十一二的我哪里亲眼见过什么死亡,不就是一种长眠吗?玲尔踢了踢我,我扭头看她,她摇了摇头,像是责怪我不够认真似的。 “额,对于我来说,应该就是再也见不到讨厌的人,或者说再也没有什么烦心事了吧!”我对我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于是像感恩节的火鸡一样既自豪又蠢笨地看向屋子的主人。 “如果我要死,我一定要死于一场火灾里,我要看熊熊的火舌贪婪地爬进我的身体,我要千百只乌鸦从我体内破体而出,我要在死之前听他们嘶哑的声音割裂我的皮肉,带给我永恒的寒意。”老怪人平静地说出他对于死亡的理解——一种永恒的慰藉。 “你们想知道门口照片的秘密吗?”我来的次数虽然不多,可我也一次都没听老怪人主动提起过那张老式的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是我和我的父亲。”老怪人自顾自地说到,浓厚的酒气似乎随着话语的增多慢慢消散了一些,可我仍能闻出他跟马戏团小丑一样摇摇晃晃的味道。他说照片里的小男孩是自己,自己是地主的儿子,他的父亲是这座院子的主人,他从小接受着自己是长工儿子的概念,因为父亲的保护,他被送往北边寒冷的国家进行学习,父亲说现在的时代容不下他了,在被抛弃之前要给自己的儿子做最后一点贡献。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地主的儿子,他以为自己是被这座偌大的院子抛弃了,因为拍完以后他就被送往了未知的国度。 “这里的酒没有那个地方的那么浓厚呢哈哈,需要稍微淡一点才能喝下口。”我很欣慰老怪人认识杯子这个物件,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咕噜灌了下去,我则看着他手在轻微地发抖。 “父亲要我做一个有贡献的好人。”老怪人说他学的是土木设计,我问他土木设计具体指的是什么,因为这四个字对于我而言像镰刀锤子一样陌生。他笑了笑摸摸我的头,说就是帮助周围的人盖房子。 “那我家那片的楼都是你盖的吗!”我兴奋地问道。眼里像是看超级英雄一样看着老怪人,要知道,鸟儿想盖房子都要花很久很久,我观察过我家屋檐下的鸽子盖了很久才有了一个小小的窝,但是爸爸一小时就给他们搬走了,人类的家只会更难才对吧。 老怪人苦涩地摇了摇头,像是没有青草的山羊一样垂头丧气。“我学成归来以后,家里的人都搬走了,周围的人说他们搬去了很远的地方,留给了我这座房子,一棵枫树,还有一张背面写着我身世的照片。”老怪人咽了下口水。 “但是向日葵是我自己带来的,我也积极地想帮周围的人盖房子。”老怪人像小孩子一样抓着头发埋着头说道。 “他们说我是地主的儿子,只会给他们盖差的房子,等风一吹雨一淋便垮了,然后收取他们第二次的费用,可我没有!我是用我手里的镰刀和锤子站在他们中间实打实地盖出了这个县城的房子!”老怪人激动得唾沫横飞,手指剧烈地颤动着。 “你不是说不是你造的吗?”我不解地问着他。 “啊?我,我不知道。”他像是一个掉进酒缸里爬出来的小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地直搓着双手。后来我问了学校最年轻的老师,老师说全部都是老怪人盖的,人们还给了他一笔钱存在银行,所以每个月初老怪人都能从信封里拿到崭新的纸币,只是老一辈的人不肯承认是地主儿子盖的房,还扬言要是老怪人敢这么宣传自己的话便告到省里去,让领导知道他是地主的儿子。 “我是地主的儿子,可我也是长工的儿子啊!”老怪人看着窗外暗沉下去的光芒,摆摆手示意出去,就这样我跟玲尔度过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下午,我在铁门外面也能隐隐听见他啜泣的声音,跟我印象里的他完全不一样,准确是后来印象里的他。 “还好火灾的时候你不在不是么?”玲尔像是河水拥抱小鱼一样轻轻环绕着我,我默然的神情让她有点难过,水泥地上凹凸不平的痕迹都是烧焦的气味,我不知道是否会有我父母最后的痕迹。 我是一个十分懂得享受的人,但我想大多数动物都会享受,毕竟仓鼠都知道鼓起脸颊放下更多世界里的美好。那天我中午买的面包没来得及吃,因为一直在想着前不久老怪人的古怪发言,玲尔也没跟我计较什么,他说老怪物是有自己故事的人,我们应该尊重每一个人,我跟他的孤独像是装满气的气球,我想一定都是打满了补丁了的,不然怎么会飞上天了都没人发现我们呢,是因为我们太丑了的缘故吧。但是我更乐意接受另一个说法,我的孤独应该是山里长着獠牙的野猪一样丰腴且横冲直撞,就算是碰见了老虎也要玩命似地冲过去。 放学后我忙着回家洗澡,却在老怪人家对面的小商店里停下了脚步,这里除了酒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我打算挑选一样以作为我洗完澡出来的奖励。看来看去以后发现都没什么好吃的,我像是五星级大厨一样对小店里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打着评分,最后走到门口,看着那个柜台上的面包,得意洋洋地捏了捏我裤子里的面包,我当然知道什么是最好吃的,就躺在我的裤兜里,我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得意地捏它,尽管我是一个小孩子。 一双跟冬天树木一样枯瘦的手抓住我右手的手腕,像毒蛇一样冰冷又难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不知道是从哪里蹿出来的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老妇人,眼窝凹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一样的骇人,花白的头发草草地束在脑后,直不起来的腰部却能发出我无法挣脱的力量。 “干嘛!” “你偷了我家东西!”我是无法忍受这种像是把玻璃珠子踩在水泥地上滑行出的声音的,可现在我没有能挣脱的力气。 “那你说证据呢?”我脸一定是涨红的,因为我看见这些茶余饭后的本来像死尸一样游荡在巷中的人都缓缓聚了过来。 “这就是证据!”老妇人突然发力拉出我在裤兜里的右手,“啪!”的一声面包像个早产儿一样无力地摔在了地上,她松开我带着血痕的手腕指着地上的面包,说这不是证据又是什么呢? 我的心像是跳崖的羚羊知道差了一截一样慢慢坠落到谷底,我还未成熟的处事逻辑本能地告诉我我已经陷入了一场死局。周围的人也开始对我指指点点,我像历史书上割须断袍的曹操一定也跟我一样的狼狈,虽然我只是掉了一个几块钱的面包。 突然,谷底长出了跳床!我的羚羊没有死,他乘着跳床又快速地上升!我看到了下班回家的父亲,是的,我的父亲很忙经常加班,我时常抱怨他从来都不陪伴我一回家要么就大摇大摆地打开报纸要么就吃了饭看电视,可现在不一样!他是唯一能拯救我的了,我激动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父亲看着人群就要走过去了,我的羚羊又好像要掉下去了。 “父亲!”我必须抓住这根绳索往上爬。 我的父亲转过头来,看向了这边,像是上行刑台的死囚犯一样提着公文包走了过来,听完了事情始末之后,我始终没想到我的父亲会这样做。 他不急不慢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陈旧的十块钱,这张风尘仆仆的纸张让人感觉十分陌生,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自上而下地看着我道:“儿子你知道吗?人们不会在乎你对你错的,那个老人只是守在那里等着你上钩,然后你上钩了,仅此而已,你越是挣脱整个嘴巴也是要给这些人扯下来,十块钱能解决的事情不要这样意气用事。”我的羚羊学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同悬崖对面差的不仅是高度,更重要的是距离,可惜,他摔死了,骨头混着血沫在崖底的石头上四处横飞。 没有人会意气用事,理性也永远比不过自尊,我们都是被薄薄一层皮囊包裹着的人,丢掉自尊以后,同那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又有什么区别! 我像狮子一样夺过十块钱,在父亲惊讶的眼神里撕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看来你好像很宠你的宝贝儿子啊,连基本的道德廉耻都不懂了?”难听的声音穿过我和父亲进入到人群里。 “是啊,他好歹还是个会计呢,怎么连孩子都教不好。”“啧啧,这就是现在的高知识分子呢。”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像凌冽的寒风打在父亲下班后疲惫的身体上。 “我还差一点工作,先回去忙了。”父亲丢下这句话以后便朝家里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又往反方向走去。老妇人似乎也没想到父亲的果断,就这样放他走了,我呢?我自然是了解他不会喜欢这样尴尬的境地的。 我不知道是一开始就在的还是刚刚来的,他就这样来了。 一道健壮的黑色身影来到我的身前,我看到这是老怪人。 “你说是他偷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个小孩子堪堪能伸手够到柜台顶部的同时不拿最前面的?要知道,你柜台上最前面的面包可是一个没少呢?”我很怀念吃完面以后碗底的汤料,是面的精华所在,暖得能够让人开心一整天,就和此时的声音一样。 “这,这。”老妇人支支吾吾的,像是被推了一把一样,嘴巴里本来没剩几颗的牙齿在此时显得十分滑稽。 “是啊是啊,这老婆子老眼昏花的,这肯定是错怪人家好孩子了。” “我们走吧。”老怪人伸出温暖的大手,我第一次如此喜欢这些茧子,我的一切都被这些粗糙紧紧包裹着。 “慢着!你这样说也不对啊,这面包就是从他裤子里拿出来的,又不是我放进去的,这是铁证你怎么抵赖,是要赖我老婆子不成?”她眼睛眯得像是月亮一样弯,缝里精明的光芒打量着老怪人的胸口,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是啊是啊,这面包是从这小偷身上掉下来的,老奶奶是为民除害呢,谁知道今天放走以后谁家会不会掉点啥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那个地主的种!你心里跟他一样坏,就盘算着怎么从我们身上榨油水呢!我老太婆今天就把你这地主儿子和这小偷一同送去给省里说说,让人家青天大老爷给咱小老百姓做主!”老妇人穷追不舍抛出一颗又一颗炮弹。 “是啊是啊,他就是那个地主儿子,大家都不知道被他压迫成啥样了,我们就该打地主才对!” “打地主!打地主!”人群间此起彼伏地响着慷慨激昂的口号。 老怪人像是被闪电打中一样轻轻颤抖着,我感觉他牵我的手不再那么有力。他抬起头来缓缓看了下周围的人,眼神中并没有困惑和不解,而是充满了斗志的眼神,他用力捏了捏我的手,用仅我能听到的声音告诉我说没事的他能保护我。 “打地主!打地主!”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老怪人抽出胸口别着的钢笔,放在手里看了看又摸了摸以后递给了老妇人。 “哟!你这地主儿子还以为自己是领导呢用这么好的钢笔,怎么?这会儿知道认错了?你以为我们老百姓跟你们地主一样见钱眼开呢?”老妇人不慌不忙地拉过旁边的小椅子坐了下来,熟练地从裤子里拿出不知道受潮了多久的瓜子津津有味地嗑了起来。 “一支钢笔换一个面包和这孩子的名声,够了吧?”老怪人压低着声音对老妇人说道,我从手里传过来的力道感觉到这句话隐藏的悲伤和愤怒。 “哎呀哎呀!我老婆子真是糊涂,这孩子中午买的面包我都给忘记了!真是的真是的!”老妇人突然拍起来了大腿,弹簧似地跳起来。“各位父老乡亲谢谢你们嘞,是我老婆子糊涂了!”我能清楚地看见还挂在她薄薄嘴唇上的瓜子壳。 “哎呀你这不是冤枉好人么!”人们眼见没趣,便又回到了行尸走肉的状态让出我们仨人的空间来。 老怪人没说什么,捡起来地上的面包,牵着我就往外走,后头传来老妇人的声音“啧啧多好的派克呀!给那小子真是可惜了,卖到省里又是一个好价钱哩!” 是老怪人先说话的。“你跟我认识的人不一样。” “嗯?”我头脑像刚刮过龙卷风一样还不能正常处理声音。 “我的人际关系就像是一个罐头工厂,每一个人送进来都会被我的脑子压成一个又一个的罐头,再丢进去那些贴好了标签的竹筐里去。”老怪人松开我的手,蹲下来看着我问我:“是你拿的吗?” 我突然哭了起来,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从来没有人问我这一句简单的疑问句,我年幼的自尊在残酷的社会油锅里来回翻滚,是老怪人用钢笔把我挑了出来。 老怪人弯了弯嘴角,我才发现他能够微笑,而且跟三月的太阳一样照进我的心里。他伸出手擦了擦我的眼泪,说知道不是我拿的。 “你在我家院子里的时候就可以拿那支钢笔了,可是你没有不是么?你没有带走的喜爱在今天以另外一种形式保护了你,不哭了好吗?”老怪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嗯!”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吸了吸气收回闯出来的眼泪。 “你不是罐头。你身上有着我难以言说的精神,这会成为你未来仰仗的力量的,在这样没人相信你的情况下,你也要相信你自己走下去知道吗?不管会不会让自己受伤,也要认真地相信你自己。”老怪人说完便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示意我回去。 羚羊是死了,阳光照射下的血肉滋润了谷底的植物,他们长得又粗又壮,总会有一天来到熠熠生辉的彼岸。 我在那一天确定地摸到了人生光明的表面,我的心单纯坚韧,建立起独立于这个世界体系的行动规则,得益于以那支钢笔为支撑的纯粹和偏激,我必须不停地在世界上奔跑,不然的话,我怎么把这股力量传达到更多晦涩灰暗的地方呢。 第五章 http://.biquxs.info/

我在学校中上课的时候往往会看向自己的内心,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却总是能幻想出一片平和的海面,我是一艘小船在上面漫无目的地游荡,我知道自己不属于海面上亮闪闪的光芒,那太过于耀眼了;我又懦弱地不敢面对海底的漆黑,我十分害怕自己会被它们所吞噬迷惑,就这样,我沉溺于自己内心的海面,孤独地排斥着所有人,所有情感,头发末似的微小漫长细碎的黑暗组成了我内心的牢笼,偶尔透漏的光我也曾以为是我的救赎,后来我明白了,基于我的认知上,只不过是他人精心提炼的黑暗罢了。 所以我在一个下午突然逃出了一个想法:我一定要逃出这片束缚住我的土地,一旦有这样的想法,我发现我的眼睛像是被蜡烛包围了一般不断地发着光,我虽然仍坐在课室内,我能看穿这困住我的天花板,长出一双翅膀来,飞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我内心像是有一个火圈在不断燃烧着,我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想要希望,希望是我长出的指甲,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剪掉它们,因为它们的作用仅限于片刻,大多数时间他们是我的累赘,希望就是这样一种的东西。 我终究没耐住性子,举手告诉老师说我想逃课,我是故意想惹怒他的,我的生活日复一日的平静,我想收获一些作为人类的情感,我满怀期待地看向他,他却是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用和装满水的水瓶一样沉闷的声音告诉我:“出去站着。”我一边继续思考着我的逃离计划一边往外面走去,他知道我是一个奇怪的孩子,可是我也同他守着同样奇怪的规矩。 比如此时此刻,我站在教室门口,我可以逃的,门口的花盆开满了不知名的花,像是不满我占掉位置似的不断往我身上靠。可我默默守着我的规矩站在这里。 像我说的,我偶尔会在心灵的小船上偷偷地把手伸下去,试探着,感受着海水冲刷着我的肌肤,偶尔还会碰上一两只小鱼,但是我也知道,这是我人性中恶的极限了,所以我从未榨干我对于恶的欲望,从未投身于海,我是知道的,仅是手被打湿的程度太阳能够还于我干净与纯粹,倘若我跨过界限,很遗憾的,我的衣服上会留下不可逆转的褶皱,他人难以看出,但我可以。 这次不同以往,我是要逃离这里的。 我把这个计划第一个分享给了玲尔,玲尔惊讶地捂住小嘴使劲地点点头,她问我是不是要带一些什么走,我已经计划好了,我床头有着一盒子的硬币,那是我每天放学去高年级教室打扫捡到的,年龄的增长他们在意的东西越来越多,名为价值的观念指挥影响着他们的认知,他们明白什么有价值却开始懒得弯腰拾起脚下的硬币,好像这是让他们和世界低头一样。 我还要带走的是独角兽先生,我需要陪伴和交流。 所以在过几天的深夜,我听着父母起伏的鼾声,蹑手蹑脚地爬出了家门,我跑出了巷子,为了不给黑暗抓住拖回家里,我快速穿梭在路灯下,我从未如此期盼这些光明,救我回到了人间。 我来到了后山上,望着下面的城镇,我想象着后羿指向的金乌,消失在了月光里。 第六章 http://.biquxs.info/

我早已忘记了这一份黑暗,因为我生存在白昼中有已有了许久,久到我已经开始厌恶这种光明了,我发出疑问,我是否就应该活在光明中呢?黑暗中散发出的包容应该更适合我才对。可是我想我错了,在翻越后山的过程中,黑暗毫不留情地啃噬了我所见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像神话里描述的一样,连月光也无法逃脱通通成为了他们胃袋里的俘虏。或许是细雨或许是暴雨,在这个夜里落到我的头上和肩上,我并不在乎这场雨是否剧烈,细雨跟暴雨并没有分别,要知道,雨的使命仅仅是落在远离云朵的每一处地方,他们不在乎自己会落在哪里也不在乎那里是否温暖是否快乐,他们带着自己的觉悟从天上落下,因此,我由衷地敬佩每一滴雨点,任由他们落在我的身上从不用伞粗暴地隔绝,这是一种信念,而信念是可以被积蓄的,它们也会等着自己迸发出来的那一刻。 就这样,我在黑暗的雨中剖出一条理应前进的道路。 我想我不会害怕一条蛇,尽管它喜怒无常,可是我知道它会观察,在这个期间我会立马拉开我们的距离,可是我害怕眼前这个东西。 它像是黑夜的新生儿,浑身像是被圆珠笔仔细涂过一般的乌黑,而两只灯笼般的眼睛就这样镶嵌在眼前的黑暗里,我在眼里看到了慌乱地用手挡在身前的我,这是一只野狗。 野狗是不需要名字的。它紧紧地盯着我想看穿我的防备和伪装,令他失望了,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我看见它的前爪往后弯成了一个锐角,指甲像屠夫打磨得锃亮的刀子一样嵌进了泥地里。 我本能地感觉这是我生命中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收起慌乱和不安像斯巴达的斗士一样捏起了不存在的矛和盾面对眼前这个家伙,像我说的一样,我不怕蛇,我更怕野狗,当我漏出怯意的时候,眼前的家伙会毫不留情地把我撕得粉碎。 一人一狗在黑暗的雨里僵持着,我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能知道我的身体在最大限度地调用肾上腺素。 突然,雨停了,漏出来了我曾极不喜欢的光明,拯救了我。 月光如同折镜一般把我的目光延长更好地观察我的对手,我大为震惊,他的腹部挂着长长的粉色的肠子,或许是被同伴袭击了,又或许是被更大的家伙攻击了,但是他现在的眼里毫无生意了,只是仍然紧紧地盯着我。 我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他盖着黑色的毛衣一般,可透过这层皮囊,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不甘,他死死地站在这里是想逼我逃跑吧,我却很奇怪地想跟他对抗,站在后山的尽头,我们两个无论是谁死亡都不会引起世界上的在意,那我为什么活了下来呢? 如此平静的死亡引诱着我,可是挂着的粉红色肠子却又化成一记响亮的耳光震慑着我,是的,他一定是不想死的,我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这致命的伤害我会送命于此化成他肚中的尸骸,这份死亡一点也不平静,塞给了我对于生的渴望和觉悟,我活下来了,带着这份胜过于他的觉悟,我把手揣进兜里,继续往前走去。 玲尔像皮诺曹里的天使一样在黑夜里的荧焰中出现在了山脚,我看见她是没有打伞的,因为她的肩部贴合着衣服漏出了略粉的肌肤,略粉是我想象的,夜里我看不清楚,脸上焦急地望向我,两只手合成喇叭状叫着我,她的小腿像粗心画家的画板一样被泥点玷污了白皙,可是,在这里见到她真是太好了。 我又一次抱着她哭了起来,她微微怔了一下用温暖的手轻刷着我的脸庞,她依旧是用着跟花瓣一样柔软的声音安慰我道:“我们回去吧。”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哭着,我不是为自己的害怕和怯懦而哭,我是为我走出了自己的世界而哭,我想到了前几天老师脸上的不以为然,我怀揣着觉悟一路走到了道路的尽头,肆无忌惮地哭着。 我们趁着夜色回到了熟悉的巷子里,玲尔告诉我,她是白天坐车过去的,在那里等了我很久,我问她为什么知道会是今天,她说我的眼睛里都是不安,对现状的不安。 没有人记得我今天做出了逃离世界的壮举,除了这场雨,除了玲尔以外,没有人知道了。 第七章 http://.biquxs.info/

“我不明白。”我恍惚之间说道,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何会这样,眼前的灰烬混着焦味沉寂着。 “你不用明白,我会陪着你的。”玲尔在一旁很自然地帮我拍着身上的灰尘,说罢,捡起地上的笔记本递给了我,是啊,那是我的日记本,我都快忘记了。 我是会写日记的,出自于几年前小学老师的教导,老师说我们可以把自己发生的事情都给记录下来。 现在想起来,我的日记里根本没有我对于日常的记录,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这些并没有什么值得我去记录的,对于我来说,活着就是日常的任务,我需要对其他的事情进行更为深刻的思考,就像老怪人说的,他把人们当作了罐头,我不一样,我更倾向于把人们当作人们,只是我不属于他们,我是我自己。 有一天有个同学询问我日记的内容,大概意思是想寻求一些灵感,我感到十分的惊愕,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连生活都要偷盗他人的创意了么?不,我并不是这种想法,我所想的是,原来我的日记是要给别人看的。老师也把我的日记,准确说是一个班级的日记定时定量地收上去分析我们的心理成长历程,我感受到了像石楠花一样身为花却背叛了形象的味道。 所以我很少在日记上记录真实的自己,我往往是想象出一个自己记录在日记上,我提醒自己这是会被其他人发现的,我不愿意把自己展现给别人,我知道我自己的限度也知道他人是不能接受我的,与其给自己同别人带去烦恼,我更想给自己个机会。这样的日记还能叫做日记吗?当然能,我也会透露一些真实在这上面,毕竟我们都有过想把秘密给风带走的时候,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写下日记的。 尽管如此,我也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记录一些生活中的事情在日记上,因为有些事注定是要被记住的,只有记住了我才能够真正做到向前走出,否则也就仅仅停留在自我欺骗的程度上而已了。 我带着弹弓来到后山脚下的田地里,我是第一次来玩,这里的田地里都是焦黄的风景,佝偻的麦杆同土地紧紧依靠在一起,憔悴的田地里连杂草都是无精打采的黄色,连着轻轻一望,便可以顺着田坎发现尽头的土墙,隔绝了后山,就这样这块二三十米长的地成为了文明社会同自然的边界。我带着弹弓来不为别的,我对自己的精度十分有自信,我相信如果我有一个质量好一点的弹弓我可以把困扰大人的马蜂窝通通射下来,虽然可能射下来会更加麻烦,但是这样的自信总能带给我像小狗舔手背一样的愉悦。 我发现了我的目标,一只胖胖小小的麻雀,麻雀是很常见的,混迹于门前和林中,每一只都带着自我的意识蹦蹦跳跳,我很欣赏他们这样的态度,因为人们总是千篇一律地走着,除了在被限制的情况下很少见到他们奔跑,所以我敬佩麻雀蹦跳的态度,不同于其他人的形态让我觉得很新鲜,可是当我发现所有麻雀都是如此的,没有麻雀是走路的,我又回到了稀疏平常的心态,因为我知道肯定也有一只小麻雀觉得人类走路而不蹦跳很新奇转而敬佩人类,这也是我认为麻雀不怕人类的原因,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在观察人类吧。 它立在一根摇摇欲坠的麦秆上,黄豆大的黑眼睛盯着前方的风景,时不时用短小的喙梳理杂乱颜色的羽毛,他完全没有发现我,我却要为了几分钟以后的事情而后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引以为傲的精度会在此刻成真,我本以为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可是在我捡起石子拉起弓弦它应声倒地之后,我明白一切都太快了。 我呆在原地几秒钟,我在这几秒钟内祈祷,不断急切地希望上帝也好菩萨也好能真的存在,能从黄色的杂草里让一对窄窄的翅膀飞起。几秒钟在我的想象中不断延长,可我也必须得承认等待无用的结果。 我拉着短短的步子,像是知道赌桌结局的赌徒一样缓慢必然地靠近。 那天天气特别热,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了。我捧起了它,它漆黑色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石子准确地穿过它的脑袋一击毙命,我感到太阳穴一阵阵的冰凉。漆黑的颜色以另外一种形式扑通扑通地往我手上不断喷涌着,这片暖洋洋的液体流遍了我掌纹的每一处缝隙,我感受到了这个滚烫的小家伙在慢慢变冷,我不禁感到一阵悲凉和心酸,不是做错事的心虚,是感受到死亡的无奈,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死去,就这样走向冰冷回不去了,我剥夺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在我仍然沉浸在感伤中的时候,杂草中冲出了一道阴影飞快地抢走了我手中的死亡,我感到一阵刺痛,发现大拇指上有三道血痕,是一只野猫,白色的皮毛上都是尘土,嘴里叼着我的沉重轻蔑地瞟了我一下便又消失在了杂草中。我看着手上的血混同它的血流在一起,似乎当他不再出现在我眼前,这份悲伤也变得能让人接受了。 我在日记的结尾写上自己的感悟——“生命的安排是白痴写的戏剧,充满了喧哗与骚动,却毫无意义。”我用上了我看到的莎士比亚说的话并因此渴望得到老师的夸赞。因此当这天老师把日记本收上去又发下来的时候我把头埋在手臂里,清楚地听见自己脉搏的跳动,我希望老师能理解我的悲伤和感悟,尽管是我偷盗来的感悟。可是当同学把我的日记本交给我我迅速地翻开最后一篇时,只有红色的笔写下的日期,我又翻开了新的一页,白白的只有墨迹不那么清晰的横线,我又把日记本倒过来狠狠地抖了抖,没有任何纸条掉下来,我花了几分钟确认了只有红色的日期以后,看着日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喧哗与骚动”,我嘲笑了自己的悲伤与期待。 第八章 http://.biquxs.info/

我对于温度十分敏感。冷和热是我最为反感的两件事了,热的时候头疼不已汗像瀑布一样浇满了全身,冷的时候却是裹多少层衣服似乎都会被扒光示众,我讨厌热情和冷漠的人如同我讨厌温度一般。 所以我很喜欢蛇这样凉爽的动物,很多人认为它冷血但是我觉得实际上是给我这种讨厌温度的人喜欢上它的机会。 我有幸和蛇的几次接触我都仍记忆犹新。记得去年的时候后山下的田还是在运作的,黑色的水里通常挂着一串串不知道是不是青蛙的卵,我常想这些像果冻一样里面包裹着一粒沙子的卵究竟能不能在自然界存活下去,毕竟我就连右肩这样强韧的部位断过一次之后也会经常发生脱位的情况,这个以后再说。 我看见过鲫鱼像来银行一样取存款一般一嘴吞下一个卵,动作优雅有序使人目不转睛,我尽量不挪动脚步打扰他的进食,我吃饭的时候也不希望有人能看着我,我觉得聚餐的人十分奇怪,和家人也好和朋友也好,一起吃饭究竟是有什么魔力能够让这些人坚持出去吃饭呢? 我总是把我的饭碗端回我的窄窄的房间里,这里有一个书桌,上面自然都是教科书,除了辞典涉及了其他的出版社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出版社能够出现在书桌上了,衣柜有两个我高,用来放我的衣服,说实话我用不了这么高的空间,我常常躲在里面,在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地方享受着我的自由,当我发现这种自由只有我能感受到别人不能的时候我便厌恶起这种自由了,这是一种不存在的虚假的自由,只是我衣柜创造出来的假象罢了,所以我爬出来直接躺到了小床上,除了枕头和被子以外啥也没有,我也记不清颜色了,蓝色也好红色也好,它的使命只是让我休息,我相信它也不会想知道我长什么模样。 总之我通常在书桌上吃完东西,为什么吃东西是快乐的呢?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塞进去,另一种方式出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快乐呢? 带着这种思考的我会往左看着小阳台,只能容纳我坐下的小平台,没有防护栏的全景窗,我太喜欢这样的玻璃了,我能清楚地看到窗外的世界,下班回家步伐缓慢的男人,裤脚脏兮兮的小孩子,系着围裙的妇人,我这样参与这个世界里,用沉默参与着,这三面的玻璃成为我生活的寄托。 遗憾的,我还是打扰到了鲫鱼先生,他快速地游回稻田深处,我失望地转头,看到了它。 它是灰色的,椭圆的头颅嵌着竖起的瞳孔,能看见灰色的薄膜像厨房的拉伸门一样不断来回覆盖着竖瞳,紫黑色的信子不断吐动,游刃有余的好奇遍布四十厘米的全身,尽管我离他也就一步路的距离,我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对美的崇拜,我盯着紫黑色的信子产生毁灭的冲动,我想毁掉这样美的东西,可是理性冲击着欲望告诉我应该离开,可理性算什么? 我伸出了手要去碰那撩拨我心里的彩条。一个转身,它走了,扭着悠长的步子,从此消失在了视野里。 第九章 http://.biquxs.info/

我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哭,但是我哭了起来,感受着眼睛的酸胀,玲尔没有说什么,轻轻挽着我走在巷子里,往日踩踏的大理石板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焦黑,我只是想哭着,没来由地哭着,我自由地哭着,像水里的海豹一样肆无忌惮。 但是我是知道的,一切的善意终有告白的终点,我尽可能地避免同他人为善,为的是让自己被抽走,人们说出的话,人们为交际付出的行动于我似医生所用的针筒,轻缓精准地插进对方的颈部,对方就这样含笑看着你双肩的肌肉抽搐,至于抽出来的是什么呢?人们就这样相互争夺着针筒里的东西完善自己,所以我害怕与他人交际。 校门口的文具店关门了,那对吵架的阿姨和叔叔也或许再也看不到了,一切都那么突然,又或许是我过于迟钝以至于几天后才发现,总之,当我看见玻璃门上几个月前的优惠宣传,房间里生灰的空调外机,门把上面蓝色的门锁,我第一次深切体会到离别的感觉,这是灰尘的味道,我脑海里倒回几个月前。 我跟玲尔放学后一个小时从校园里走出来,这是我们的共识,放学时候总是很吵的,孩童们抱着不知名的自由奔跑在人群中,街道从落寞到喧嚣又回到落寞,我不知道这样不切的热情能伴随他们多久,但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我早已明白这种对莫名自由的强烈热情随着铃声响起是不可避免地走向高潮的,尽管无用。所以我尽我所能地避开他们,一个小时是我很乐意支付的费用,支开篮球场上的同学,撇开做卫生的孩子,甩下一切的呼吸,再走出我的密室——教学楼背后的一个小屋子,只有我知道,是学校保安睡午觉的地方,我可以在这里短暂地享有自由,我说不上来我为何讨厌这份热情,或许只是觉得荒诞无用,但是我坚持着一个小时,玲尔到来后默契地跟我在小屋里复习着当天的功课,我只是为了不被抓住,你知道的,家长和我之间难免会有一份不知名的合同,成绩作为分红,我享有多少的自由全凭我的成绩。 文具店的位置刚好位于学校门口斜坡的第二个位置,不如第一个位置那般无味,第一个看到的东西总是让人提不起劲,唯有第二个最能使人难忘,既能感觉对第一个位置的背叛,又能体味莫名对世俗叛逆的刺激。它的地理魅力吸引我进去观看,两旁的木柜满满当当地放着从笔记本到指甲钳的杂物,中间用一个长方体的货柜隔开,几个木板将中间的货柜分为零食国度或者玩具国度,这是十分精明的,小孩子拿必需要的文具就必须要闻到背后浓烈的香精味,大部分家长会作为自我行动的奖励给予额外的鼓励,这份鼓励就会变为香精落入胃袋,女孩子的定力比零食高,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看着透明塑料罐里五彩斑斓的指甲油,旁边蝴蝶状的发卡,很少有女孩子会不想尝试一下做一下漂亮散发吸引力的自己,至少玲尔在看到这些时也发出了哦的惊讶,此刻我感觉到她普通的可爱,没有什么不好的,我理解那些脖子上挂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他们一定能发现很多的美所以时刻想记录下来,如同我想记录下此刻玲尔的小惊讶一般。 我对陌生人充满了善意充满了热情,这是我在生活当中缺少的一部分,我的人际交往充满了同饮料里最后化掉的冰块一样的冷漠,我把亏欠给身边人的善意毫不吝啬地分享给了陌生人,我知道理由,因为这些陌生人不会介入到我的生活中,他们不会同我产生任何的交集,也正因如此他们获得了我全部的信任与善意。 “小张啊,你今天还是那么晚啊?”收银柜台后面永远是一个充满了笑意的阿姨,土黄色又圆圆的脸庞上沾满了尘土的气息,矮矮胖胖的身材时常笼罩在旗袍里,一根簪子整整齐齐地收好所有黑色的头发,脑门上亮堂堂的不会有一根发丝,弯弯的眼角带动着熟悉的几道皱纹,嘴角的肌肉簇拥着一颗黑黑小小的痣,我不是很反感这样准备过的笑容,很多时候我在这里感受到了亲切与慰藉。 “你还不去把货给统计了走了,还在这里混日子!”也不等我回答,阿姨扭头冲旁边的叔叔发起了火。这个男人跟电线杆一样高高瘦瘦的,永远穿着一条细长的黑色牛仔裤,皮带里塞进去衬衫的下摆,从领口的无力就可以看出来这衬衫已经有些时候了,嘴里叼着剩余不多的香烟,鼻子瘦瘦地挺着,眼睛小小地转着在地面搜寻着什么,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头上,而后手指挠了挠头匆忙地从我旁边穿过。 “还是一根笔芯是吧?”阿姨熟练地接过钱递给我笔芯,而后又给我塞了一两个小包装的辣条,因为我的礼貌兑换来的喜爱,尽管没有多少价值,但是我总是喜爱的,大部分时间我并不会吃,只是收下。 “阿姨今天怎么心情不好呢?”我看出因眉头紧凑而拧在一起的肉问着对面的阿姨,大多数情况下我是不会问的,偶尔会有这样的热情溢出来,我并不讨厌自己的越界行为,我自由地做着自己。 “是哩,房租太贵了,阿姨开不起了,再过几个月就要走了。”阿姨笑着。 “会好起来的。”我很不负责地丢出这句话,我不知道说什么方法,我的年纪决定了我不可能做帮助别人的英雄,我也觉得长大了也不可能,生活里没有英雄,相信这个概念的人只不过还没长大罢了。 “是哩是哩!”我再小再愚笨也能看出来笑容后面的勉强,年岁带来的坚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面对着现实我们都是孩子。 我默默地把小辣条塞回阿姨的手里。 “你这孩子,拿着,阿姨喜欢你才给你呢!” “阿姨你留着卖吧,我不希望你们走。”这是我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傻孩子!快拿着吃吧!”阿姨的嘴角上升到了不自然的弧度,我感受到了温暖,但是我执意没有收下。 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芯壳,墨汁已经所剩无几了,同上层的胶质固体缠绕在一起不肯告别。 第十章 http://.biquxs.info/

我此时此刻很应该哭泣,作为一个正常人类,我知道我应该拥有这些正常的情绪,可是看着这份断壁残垣,我是无论如何哭不出来的,心中挤满的是破败和悲伤,我拉着玲尔继续走着。 我此时此刻正在哭泣,看着书中的剧情,我正在哭泣,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泣,或许是因为以前的往事,或许是因为共情,但是我绝不反抗,我默默享受着这让我能够释放自己的时刻。玲尔发来了短信,说让我陪她去买水果,在学校后门等我,我看了看手机的屏幕,已经十一点了,我不拒绝任何一份邀约,因为我知道我的本质是渴望这些的我承认这样容易热情的自己,在空无一人的时候又慢慢去反省自己的热情,如同放生荒野的玫瑰,与狂放的每一秒我都很喜欢,但是我知道在下一阵风来之后,会变得凄惨,玫瑰会葬在不知名的角落,奇怪的是,我总要把玫瑰放在荒野。 我走到了学校后门,玲尔竟然比我高了半个头,我十分气愤,又是踮脚又是蹦跳,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挽回一点既定的尊严,玲尔笑着问我累不累,路人看着我们俩也投过去美好的笑容,在这样的场景中体验着自己未曾有过或正在进行抑或消失在旷野里的玫瑰。 “你知道我爱吃什么水果吗?”玲尔自然而然地拉起我的手。 我心已经是不属于我自己的了,这种奇妙的感情如此美好,以至于我觉得并不是玫瑰,是独角兽先生、是门口的面包、是我受过的每一声夸赞,我很想哭,感受着手里的温暖哭,我想哭。 “干嘛!回答我!”玲尔另外一只手敲着我的头顶,嗔怪我道。 “橘子。”我知道的,我最喜欢的水果也是玲尔最喜欢的,玲尔的书包上有一个小护身符,里面写着一句话,是“分你一半橘子”。 “算你过关啦!”少女突然拉着我又蹦又跳,昏黄的灯光尽情配合着她的舞姿,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美好,我想哭。 我们先路过了一家鱼店,隔着玻璃,我们看见了形形色色的鱼,有着老鹰头颅的怪鱼,细长身子上一点鳞片没有的带鱼,鱼鳍长在肚子底下的鱼。跟刚才的景象完全不搭边,玲尔却看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口中呼出的白气时不时凝结在玻璃上,我没看鱼,我看这个低着腰的姑娘,眼中都是热情和美好。 “都怪你走得太慢了!水果店都关门了!”眉毛一竖,女孩便开始谴责模式,而后不过五秒,又被柔情惯成了弯弯的模样,讨好说着让我送她回家。 我当然会送,我看着路边人开心祝福的眼光,我想哭。 我们是从学校后门穿过去的,今天没有锁门,我们路过了一个池塘,池塘里突然窜出来一条二十多米的巨蟒,瞪着腥红的双眼吐着信子观察着我们,我动作迅速地把玲尔拉到身后去,同样警惕地盯着这个庞然大物,慢慢地从池塘的边缘滑过去。 这无异于是一种挑衅,他在观察我的时候我竟然要移动,这是对它的挑衅,它扭动着巨大的身子横冲直撞过来,平时遮阳的小树被掀起来的风拦腰抱断,我紧紧握着手中的温暖,确认在我身后,我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还能睁开眼睛,便想看看是什么情况,我只看得见满地的金色鳞片,巨蛇早已不见踪影,我拉着玲尔穿过池塘。 一条触手从天而降横在我们面前,只怕再往前一步就要说再见了。突然冒出的数条庞大无比的触手和吸盘像是神明一样遮住了月亮,浑圆的头颅长着挑衅的双眼,横着的两个眼瞳略带玩味地盯着我们,我感受到右手上轻轻的颤抖,是的是恐惧的象征。 “我们只能尽力地跑,不要停下来好么?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略微用力地握了一下她颤抖的手,她缩在我身后,眼神不断闪烁着担忧,我于是正视着她笑了笑。 我丢掉了鞋子,丢掉了帽子,不顾一切地狂奔,感受身后肆意的狂风我放声大笑,只顾拉着右手不断地跑着…… 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我没感到有什么意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都不过梦境而已,扭了扭脖子,心中还是涌出了一点悲伤,万一是真的呢?是啊万一是真的玲尔和我出去了我感受到的体温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呢?我不是贪图这些温暖的感觉,只是,万一是真的今天晚上还要出去不是么? 我打开手机确认真伪,却发现信息都是空白的,我保留着阅后即焚的习惯,为的是不让未来的自己为了一些无谓的感情而心生困扰,所以我想手机里是找不到什么答案了的。 来到学校之后,我手时不时想伸向前方的同学,因为我记得昨天他就在路上看见过我们,我想确认是不是真的,这里有一面无形的墙隔在我和他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万一闹了笑话怎么办,我看了看右手,确认它是有温度的,毅然伸向了这个肩膀。 “啊,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说话了?”同学转过来,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和模样,只看得见隐隐约约的轮廓和黑色的头发,我问了他是否看到我和玲尔昨晚在学校后门,我问完后感觉用完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我的椅子上,一阵阵的眩晕反胃袭来。 “啊,当然有啊,你们还有说有笑的。”同学声音高了点说道。 “真的吗!”我瞬间像橡胶一般反弹起来,凑到他的脸前。 “假的!谁晚上去学校后门看你啊!”同学哈哈大笑起来,手捂着肚子,椅子在地上不断摩擦出刺耳的噪音。 我看着正方形的地砖,只能去问玲尔了。 “啊!你怎么忘记了!”玲尔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脸,阴影下我还是能看到眼睛里的希望和幸运。 我想哭,我想说一切真是太好了,我感受到的都是真实的,我也有着勇气面对所有的一切,我不会再悲伤了! 我醒了。 这是一场梦。 可我现在是开心的,我知道一切都是梦境我没有碰到巨蟒也没有被同学取笑,最为关键的是,我现在仍可以去找玲尔买橘子,自由真实而美好地存在着,我不必为想做英雄而困扰着,做了一个奇妙的梦中梦,我却是如此的幸福与美好,怪不得有人会说人生如梦了。 第十一章 http://.biquxs.info/

我光着脚走在路上,鞋早已不知道到了何处,我不喜欢穿鞋,鞋是经常硌脚的,我找不到合适的鞋,不如和此时一样光着脚好了。脚上传来冰冷的感觉,像是走在湖面上一样,当然不一样的是不过一分钟就会变得很脏。玲尔给我戴上一顶帽子,我感到自己多了一些活力,往着路边破碎的手表鞠了一个躬,表面的玻璃碎片像鲨鱼的牙齿一样参差不齐地附着,三根针也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原本洁白的表面被阳光戳破漏出下面仍在工作的齿轮,我厌恶地看着这些齿轮,僵硬地收回了自己的鞠躬。我本以为表破了,被关在里面的时间已经自由了,可看呐!看那可怜巴巴的齿轮还在肃穆地转着,时间没有从这里逃走,我走过去用脚踩下去,这些玻璃碎片也毫不留情地给予我反击,我感到有些嵌进了肉里去。“你干嘛!”我发疯似的踩着破碎的手表,过一会儿我的脚已经又黑又红,我看着不再转动的齿轮,感到心情是如此的舒畅,仿佛刚刚的灾厄已经远离,不管怎样,我长出一口气,我给了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以自由。玲尔架着我要带我去我们湖边的小房子,说房子实在可怜,毕竟就是一个被我们装扮过的石洞,我本来也是打算去那里的,那里有碘酒,我比较怕疼,还有就是现在也没地方去了。 湖在田野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码头,经常有人在那里钓鱼,我带着玲尔走向湖的另外一边,这是我带她第一次来,我的鞋很舒服,心情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怎么了?陪你来个湖边就这么开心啊?”玲尔身上不知名的香味我后来知道了,是桑葚的味道,此刻随着她把头发整理到耳后我又闻到了这味道。 “你看什么!就知道看!说,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呢?”明亮清晰的眼睛闪烁在人间,我甚至看得见里面的自己,鼻子上满是紫黑色的桑葚。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笑着,只不过因为不常笑,应该是像乌鸦打开翅膀那般生硬。 “噫,好吧好吧。”玲尔不再提问,任由我拉着穿过一片片灌木,稀疏的阳光随着小叶子间的空隙找过来,玲尔的眼瞳不耐烦地一遍遍接着,从黑色到茶色,再由茶色到黑色。 我们来到石洞前,这里离湖岸还有一片草坪,得益于周围高于它的灌木,这里属于我,我在这里放得有防蚊液和一张小板凳,雨伞和碘伏也是必要的,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雨天,也不知道哪里会不会钻出一些带刺的草。 除了离别人远点之外,我还有别的选择目的。 “天呐你怎么发现这里的,这里也太好了吧,我想我们以后可以在这里多装饰些东西!”玲尔兴奋地踮起脚尖用手来回比划着石洞,俨然一副***的面孔,盘算着怎么样能让这里更漂亮些。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你笑什么!”她从我下巴往上看,微微斜着的刘海一根根清楚地排列,因为双颊鼓着气导致有轮廓的颧骨也变得模糊起来,和海豚鼓起的头一样圆润的小脸因为白皙甚至看得到跟婴儿一样浅浅的绒毛,我尽力忍着想戳破它的欲望,最上方淡淡的眉毛上挂着责问的意味不断逼近我的脸。 “我说遵命大人。”我急忙退后一步,举起双手以示向面前的一切投降。“哼!这还差不多!”***又回到石洞前开始指手划脚起来。我淡淡笑着安静地走向湖边。 草地上因为靠近湖的缘故吧都是一些淤泥,但也算是能踩得住的程度。我看着淤泥求救般地爬上鞋面,来到了湖边。 我记得这里的方位,当我站在码头上时,我的影子是躲在身后的,他跟我一样不会游泳,所以,我现在站的位置上,影子沉在湖里。 湖同河流不一样,河流里都是清澈的,一眼可以望到底,不过是会流动的风儿变得可见了一样,湖不一样,湖是碧绿的,数不清的浮萍生活在这里,浑浊不堪的水面让你对稍微深一点点的景象都充满了好奇,就这样我的影子长在这里。 我想淹死他。 我在空的时候来到这里,通过芦苇射在地上数目的多少进行判断,把他葬在湖里差不多的一个位置,影子会有骨骸吗?会有人来找他么?他是否会不见呢? 一连串的问题随着影子浮在湖面,我淹不死他,因为他没有消失,偶尔还随着路过的蜻蜓对我点点头,仿佛在赞同着我的想法。 今天的影子不一样,背后突然长出来了鱼一样的双鳍,上下快速地扇动着,看起来轻快又简便,看来是永远淹不死他了。 我回头,看到一个女孩拿着雨伞摇来晃去,是么,这就是鱼鳍啊。 人的眼神各自有着不同的含义,自以为是的人会用自以为了解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你,善良温柔的人会用一种同情但带有距离感的冷漠看着你,唯利是图的人会用一种带着物价的眼神看着你。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眼神,没有炫耀的聪明,没有距离感的同情,也没有计算的精明。 我知道这种眼神叫做“理解”,我自然而然知道。我任由它们爬满我的全身,像埋在沙漠里一样温暖沉溺。 第十二章 http://.biquxs.info/

“现在呢?我们现在去哪呢?”我问着我自己,到达岸边的石洞比我想象中花的时间更多一些,大概是丢掉鞋子的缘故罢。我能感觉得到眼睛并不能对焦,它们就像马戏团里小丑演员丢起来的球一样七上八下,难以集中的注意力,比平常更为涣散,像被水果刀切碎的苹果一样散落得七零八落,脑子里正像地壳正在进行运动一样,被看不见的力量七手八脚地粗暴拉开。玲尔不在,我让她先回去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思考一下为什么和怎么办,尽管我知道我此时此刻很需要一些关心同理解,更多感谢发明自暴自弃这个词的人,这样的词总是给予我一些难以言喻的美感,像看到拿着枪的士兵没有使用子弹而是枪托敲碎敌人的头颅一般,暴戾的感受不断侵蚀着我,我知道自己在狰狞地笑着,自由而美好,总之,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自暴自弃这个词真是不好呢。”我看着前面的同学,他的皮肤像是夏天死掉的壁虎一样干枯,老师又在随机抽人回答课堂问题了,这个时候的教室里像法院一样,你看我我看你,窃窃笑声不断响起,站起来的人就是原告,空气中名为“负责”的气味像烂掉的芒果一样蔓延恶心,讨好和想看别人出糗的目光就这样混在里面,我像监狱里的犯人不断往窗外望,树木没有变,仍然是那几支,我很好奇也很愤怒,为什么没有长出新的树叶呢?就不能争一口气吗? 我前面的同学被抽到回答自暴自弃的含义,我感觉到像拧毛巾一般费力的声音从齿唇间磨了出来,谁会听他怎么回答的啊?我不会在意这些人说的任何话,一切都是荒诞无力的,但是我仍记得这个词的含义——甘心落后不求上进。 没人是甘心落后的,没人是不求上进的,他们看不见,我们的天空里,云朵只是装饰品,大人也好小孩也罢,他们根本看不见,有一层厚厚的玻璃障壁,像水晶球一样罩住了我们的生活,而在这上面,身着华丽服饰的人不时摇晃手里的红酒杯,向下投出戏谑的目光,很多人的不幸和苦难都是红酒的原材料,然后扭头而去,只剩下玻璃罩上的脚印,整整齐齐,足弓处稍浅,等待着下一朵云过来清洗。 自暴自弃么?更多的不应该是无奈吗?他人自以为是进行的庄严评价,就是现实中的一把雨伞,而密集的时间是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把雨伞抽向别人的膝盖内侧,伞骨是承受不住的,自然折断开来,有些人难以支撑跪了下去,好的!开庭!光荣的法官大人戴上复古时髦的假发敲了敲小锤子,不到一分钟——“自暴自弃”,宣布成立,于是一堆会说话的肉块走出了被告的生活。屈服的不是跪下的人,屈服的是膝盖,所以只有他自己有资格说出这个成语,而坦率地说出以后,人们也不会注意到他睫毛下脆弱的双眼,他们只看得见脆弱的膝盖,断然是看不见身旁红色的带血的伞骨的。 而寄宿在这个词背后的更多应该是希望,是的,你自己可以糟蹋自己,可以放弃自己,但是这同样意味着你拥有选择的自由,你不可能被这样一个词语束缚住的,在你被束缚住前你是自由的,在成为奴隶以后,自由应是一把斩断锁链的利剑,所以说出这个词以后,应该有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和从头再来的希望。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电风扇仍然不知倦地卷着尘埃,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提醒着我时间的流去,窗外的树枝生出了点点绿色的芽,是仅有我知道的秘密。 第十三章 http://.biquxs.info/

我不想就这样在这个潮湿的石洞里睡去。我身下是湿漉漉的青苔,像是白天被牛的舌头给舔过了上百次般让人感到水分的不适,我的脸色一定是不好的,经历了白天的火灾我想我脸上应该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呢? 来不及思考肚子便在宣告独立了,是啊,白天说好去吃的饺子也没来得及去吃,脑子里一团浆糊,却又只能在这种独处的时候慢慢打开心里的结,理了理头下枕着的雨伞,我翻了个身,使自己的目光对向外面的世界。 石洞上吊着一根根不知名的藤蔓,大概也就是一米多长,拖家带口地长着一片片树叶,视角的神奇就在于藤蔓的末处伸进了湖里,灌木将草地围成了客厅,所以井里的青蛙看着外面的湖,白天的浮萍已经不见了踪影,月亮扭着腰坠进湖里,我想找一艘船,和学过的诗句里那样会有一位高人待在那艘船里,他燃起一座小炉子,说不定还会烤上一条条小鱼,滋溜溜的鱼油流进炉子里引起来点点的黑烟,鳞片都被烧得焦黄,泛着橙色的火光,他会拿出船底藏着的酒,白天里为了不被小孩子偷掉锁在了船舱的底部,褐色的陶罐上黏着张红色的纸,酒罐的边缘还能看到因为封存而留下的米粒的影子,他捏着食指和大拇指用剥蝉翼一样的动作小心地揭开酒坛,接着就是像美人一样搔首弄姿的气味便快速窜了出来,他闭上眼睛开始享受,慢慢倒一杯进摆好的杯子中,荧黄色的液体反射着期待,他举杯邀天地,往我这里看来…… “咔吱咔吱!”一阵短暂局促的像发电报似的叫声响了起来,我被眼前短小的动物惊了起来,头上被藤蔓赐予的露珠也是落得七零八落,缓了几秒钟,我发现那只是只蝙蝠,我只是睡着了,我慌忙扭过身子看向湖面,脖子上掉出了一把系着的古铜的老式钥匙,而湖面上,月亮也消失了,什么也没有。 “呐我跟你说啊,这钥匙就只有两把,我这里一把,这一把就交给你了,可别搞丢了!”老怪人斜着眼睛撇着我,像是甩包袱一般把钥匙递到了我的眼前,我坐在院子里的地上,钥匙上雕着细致的云纹,纹路里光滑得像是女人的小腿,缝隙里却是点点的青色锈迹,锁齿上亮堂堂的可以看出来是有过打油的痕迹,我接过以后解开手上的红绳,这是我妈妈带我去算命的那里求来的,说是能让我不被鬼魂勾去了神,我问了许久那老先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神是什么? 鬼魂是什么?看得见吗?摸起来是什么感觉?他却只是自顾自地摸着胡须咳嗽,最后要了百来块钱从墙上挂着的长长的红绳上掐着手指来回数落择出来了一段,往我右手手腕上绕了三圈,系上了一个结,长长的指甲在手腕上留下几道血痕,我很是难受,接着他又转身捻着胡须端着嗓子嘱咐妈妈一些具体的事宜,反正我也就只记得一个洗澡也不能取下来,麻烦极了。 我看着手腕上比其他地方白了一个色度的圆圈咂了咂嘴,把红绳穿过钥匙,拴在了脖子上,把钥匙塞进了衣领里。 老怪人看着我流畅的系列动作开心地笑了起来,捡起一个铁罐头往嘴里倒了倒酒就左右交替地走进了房子里。 第十四章 http://.biquxs.info/

早上的空气像是呢喃着的天使,带着一股催人的倦气,引诱着拉拢着刚清醒过来的人们,空气有迹可循地直入脑髓,湖边白蒙蒙的世界里,天使如果真的存在,我断然也是不敢靠近的,不为什么,我知道天使的翅膀下隐藏着可以毁灭世界的力量,我害怕它会赐予我希望的梦境,我不信任天使。湖中心浅浅地摇曳着水纹,像有一头长长头发的美丽女子正用梳子打理一般,白蒙蒙的雾气隐约透露着周围的绿色,是要人不理的,因为我明确感受到湖中心的诱惑。 湖中心静静的,静静的,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它无声的呼唤,我想哭,这份声音如此平静地召唤着我,仿佛只要我投入到它的臂弯里,友情也好,亲情也罢,它都会轻轻晃着我,抚摸着我的后背听我诉说。我在犹豫。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很不寻常,每一次血液的流动都是一次短暂的提醒,似用一根粗粗的绳子捆在我的胸口一样,柔情的呼唤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脚上的淤泥越来越深,我感觉十分奇妙,将右手抬起来想摸向湖心,先前刚起床右肩的疼痛好像变得遥不可及,就好像,好像我在这份庄严的烟尘中得到了什么救赎一样。它静静的,静静的。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我也知道这样会被指责,可是,谁能拒绝这样一份安详的美丽呢,就这样,走进去,也很好罢?对吧? “吱吱!” 突然窜出来了一团黑色从后方撞向我的右手手掌,我突然被撞得很疼下意识地缩回了右手看了起来,好在除了一块红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异样,我抬起头来,白蒙蒙的世界已经消失了,绿色又重新明显了起来,从远处开始的葱郁就这样延续到了我脚边,一团淤泥的脚下,我看向离脚边不远的那团黑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一只蝙蝠,而蝙蝠是不会轻易撞上什么的。我把脚伸进湖里,抬起右掌看了看小拇指的根部,却再也感受不到心跳和湖心的声音,“这就是命运吗?”我在洗脚的时候喃喃道。 现在是老怪人给我钥匙前的几个小时。我来找老怪人玩,由于拍了五分钟的铁门他好像被我吵醒了,打开门就是一张臭脸,看也不看我就迈着筷子一样的双腿回到了屋里去。我也不在意什么,我只是来这里看看树的,而今天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我发现树靠近的那面墙缺了一块,是什么时候缺的呢?已经是不知道的了,但是可以看出来有一块碎砖掉在了地上。我踮起脚来将视线放进去,却是吓了一跳,一只长了翅膀的丑老鼠!我冷静下来想了想这应该就是蝙蝠了,我又害怕又好奇地再次踮起了脚,缺口里黑色的小眼睛和两只尖尖的耳朵都在警惕地提防着我,肉色的翅膀连接处看上去又丑又怪异,我收回目光开始思考: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答案是得不出的,毕竟我不会说话,说它的话。但是也不难猜到,这里有个缺口,它之所以在这里应该是在等待夜晚吧,那它也太可怜了,这个缺口的大小仅仅只够它伸腿而已,那么我干嘛不给它凿开一些?如果给它凿开一些的话,他就有了一个家呀,以后还能继续在这里看到他,甚至还能带玲尔过来看他,说干就干。我找到了一块石头,大小对于做一把锤子而言正好合适,来到缺口边上,我把石头放下,我得先把这个小家伙拿出来,我才能进行土工作业。 “啊!” 我右手去拿它的时候,它狠狠地给了我一口,然后扑腾扑腾地朝天空飞去,我没来得及看他它往哪里飞去,我看着右手,小拇指的根部被啃出了两道血痕,往外缓缓涌出着鲜血,我看了看脚边的石头,也是生气地给了它一脚,踢飞到院子里的其他地方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阵不耐烦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老怪人揉着后脑勺走了出来,看我没答应他而是抱着右手一直来回走动时朝我走了过来。我给他说了来龙去脉,在爽朗的笑声中确认自己的愚蠢。 “哎哟,哈哈哈哈哈哈,给蝙蝠一个家?你怎么不给它娶个老婆呢大英雄?”“这是个人都会有这种正常的想法吧?” 他又笑了会儿看我滑稽的生着气的表情,终于冷静了下来,咳嗽了一下,说先给我处理一下,于是领着我用肥皂来回冲洗着伤口,在一声没事以后,我的心也放了下来。 “你的想法可真够怪的啊,来来来给你把钥匙,以后别吵我睡觉了!”我仍坐在院子里生着闷气,眼前递过来了一把钥匙。 第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我曾做过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自己坐在公交车上,公交车上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司机也不去所踪,车外是一片的模糊,于是我知道是黑夜,道路两旁树长得高高的,盖过了公交车顶,所以公交车顶消失了,给了我完整的夜,我所见之处只有一个接着一个的树冠,我在密密麻麻的树叶里穿梭,看着他们用一种黑暗掩盖着另一种黑暗。 怀里抱着一把玫瑰,花枝变成了枯灰色,花叶上的经脉也被淡淡的黄色侵蚀,破败如跳着舞的美人挑逗着坚持的花苞,纵然低头,枯色也从底部漫起,也仅只是低着头,不肯抛弃早已干枯的花朵,而拖着它们的茎叶也早已被细细的霉菌亲吻,如此美丽的景象如何比不上盛开的玫瑰。 我是从中间开始破裂的,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应该是灵魂,不然找不到其他的词语进行赘述,慢慢地破体而出,在公交车顶轻轻摆着小腿,凝视着我身体裂开的漆黑,在注视中,一个接一个自己排着队抱着玫瑰走了出来,他们各有各的表情与面具,手里的也是无一例外的破败,嬉笑和号哭和谐地从漆黑中协奏,我来回寻找,只有自己,我看着他们抱着玫瑰举行着一场小型的舞会,然后戴上各自的面具又回到我的身体里,随着身体合二为一,这里静得听不到声音,刚才的踢踏声和车位上的玫瑰花瓣细碎得像是夜空中的流星,我只得回到身体里,苏醒。 整理好了昨夜里的梦境,我也开始思考去处。我不能去老怪人的房子里,我是有钥匙没错,可是那里被封禁了,没人说是被谁封禁的,大家只是都不进去,每当路过门口也只是匆匆走过不做停留,很难能不说是被封禁了;玲尔的房子里也是不能去的,因为我不能非亲非故地占人家便宜的;回家?也可以,可是又有什么理由回去呢? 来回抉择了以后我决定去后山,走出我以前退缩的那些步伐,我想只要到另外一个地方,我就能开启另一个阶段,从另外一个环境里找到一个新的自己。 收拾好了我要带走的东西,有雨伞,我也在角落里找到一双雨鞋,起码不用光着脚了,一切都是好的,我安慰我自己,想尽可能地在风箱里给自己和雨伞先生些许勇气。出门带起了一些雨水,打在手臂上,混着太阳光的折射,我看到了温暖幸运与不甘,像极了以前的那个雨夜。 雨夜里有三种人这件事是我在台风的雨天认识到的,恰好的台风天不夹杂雷电,风刚好是让人感受自然力量却不至于踉跄的地步,这样的雨夜里往往有三种人在寻找。 我看着阳台外的树枝正在摇晃起舞,跟着风舞动的雨水好像打进我眼眶里一般的杂乱,我感受到召唤,在黑夜里、风里、雨里,我感受到一种力量的召唤,召唤我到雨里去,召唤我到风里去,召唤我到黑夜里去,我知道了什么似的,穿好短袖与短裤,清了清鞋上的灰,竟不可抑制地从嘴角上鱼跃出了快乐的角度,我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想在台风天里挑衅自然,为什么会如此的开心呢? 楼下归来的人们收起伞来,眼角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幸运,我越看越是觉得兴奋,为自己将投身于风暴中的兴奋,大概是因为无人得知,我才会开心,没人能够理解这么疯狂的行为,但是我就是想跑着,跑到风里去。 雨水是不讲感情的,劈头盖脸地给我一顿交响乐,心脏也是不甘地给予回礼,我开始顺着道路跑着,我清楚地感受到台风里的一切,从脚下第一步就湿透的道路开始,雨水给予我冷冷的拥抱,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情感,尽管袜子紧紧地跟鞋贴在一起,顺着呼吸一次又一次趟出水浪,我一定是风暴里最为优雅的演员,我甚至看得到自己掀起的水花连接成了一个裙摆,直接将我的短裤打入到雨中,腰间都是冰冷的雨,手上的寒毛宣布着屈服,对着这个雨夜的屈服,顺着雨水一串又一串地接客,像极了青楼女子一般任意起舞,接待着一批又一批的雨客。胸前是最为致命的,雨点不留余力地想把我打回去,甚至有了些许痛感,丝毫不能影响的是我的视界,窄得像是瞎了一样,只能分辨出脚下的地砖同吹飞到路边的树枝,它们都被风折断了,惹人怜地睡在路边,我自是来不及心疼的,我要向前跑,跑到哪里?为什么跑?我都不知道,但是我不会等待在雨夜里,我一定是要向前跑的,我是不会等待的。 记不清跑了多久,总之是遇到了一个凉亭,原先挤满了跳舞的老奶奶,又或是一两对谈情说爱的小年轻,我特别喜欢这个凉亭,但是我不能让自己跟他们在一起拥有,我找到了召唤我的地方,它空荡荡的,地砖早已被雨水洗净,跟着路灯的光流出的好像不是雨水,是一缕又一缕欢迎我的温柔,我终于到了! 我不介意凉亭的座椅都是雨水,因为我已经是雨水做的了,我兴奋地坐了下来,看着远方大楼的灯光,现在我知道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能从这个角度看到这个美景,我正在用眼睛记录下这一刻,疯狂的愉悦不可抑制地打破理性的看管,我的笑容应该是特别奇怪的,我只有嘴角是上扬的,平时被理性压抑着的狂妄不羁此刻终于从嘴角泄露出来,我平时不笑的,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快乐,有的过于吵闹过于平常,像是被人咬过了一口又一口的苹果,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再去咬一口露出我的快乐。可是这大楼不一样,它完全因为我内心的疯狂而让我独享,它的每一处灯光都是我的奖赏都是我的归处,我平静地和她对视,火热的灯光像是要把我燃尽了一样,化身为一条致命的毒蛇缠绕着我,警告着我不许忘记她,事实上如此火热的吻我实在难以忘怀,雨水不停地从上嘴唇流进嘴里,雨水是没味道的,此刻是甜的,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半部分的雨水,将所有的甜收进嘴中,然后离开,我终究是要道别回去的,我不擅长拍照,但是这种事情此刻已是无关紧要的了,这份景象已经是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跑,我慢慢走着,观察着风暴中心的一切。树枝上的树叶都死掉了,期待着重生一样地实实在在粘到土里去,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点腥气。我看到前方有个人,撑着伞在等候,会不会是等我的呢,我该怎么办?如何面对那张焦急的脸庞以及背后的寻到我的幸运,我的心是复杂的,但是尽管如此也是开心到不能自已的,我慢慢靠近它,笑容包不住了,都从雨水打湿的脸上跑了出来。这是一个告示牌。只是离得远了些,所以看起来像个打着伞的人,我又浅浅笑了笑,低了下头摇了摇向前走着。 所以这是第一类人,打着伞的人,他们脚步紧急,为的是到了等待着自己的地方,他们来不及同风暴共舞,埋着头,心里全部是自己挂念的和挂念自己的,温暖的人啊,是不可以被淋湿的,这样的温暖像一团干燥的棉花,第一类人小心翼翼地用伞包裹起来快步向前,回到自己的归属里去,可惜的是,他们对伞外的雨一无所知。 偶尔会有第二类人,打着伞的一群人,他们优雅有序,就算是在风雨里也是不急不躁,因为他们是一群的,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心里的、眼前的都在身边,有可能心里没有对方的位置,可是风暴是神奇的,多年以后你可能会忘记这场风暴有多大,无法忘记的是一起撑过伞走过屋檐下的对方,幸运的人啊,轻而易举地就能在雨夜中怀揣他人的心房,给予他人安全的同时又享受着他人存在的幸运,这样的幸运就像是一匹没有马鞍的白色马驹,悠闲地穿梭在雨里,每一滴雨水都会让它更加闪耀,他们在雨夜里拥有着的是彼此,可惜的是,他们对伞外的雨一无所知。 极少极少的,会有第三类人,不打伞的人,他们低着头自顾自地走着,好像暴风雨并不存在一般,他们都心生着一个又一个大大的结,平时解不开,想借着雨水润一润给解开,他们是孤独的漫长的,行走在这样的雨夜中,把所有的不甘留给了自己,不带给世界一点困扰,自顾自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甘的人啊,这样的不甘就是一个精巧制作的布娃娃,我们无法得知它身上会染上什么样的泥土,只是接着漫长庞大的雨夜安静地抱着自己的娃娃,偶尔理理它头发上的雨水,将自己的不甘同雨水混在一起由眼睛里流出来,可惜的是,他们对身上的雨一无所知。 我是没有的,不存在的,在风暴中尽情致谢不存在的观众,疯狂像一把刚涂过松香的小提琴一遍又一遍地拉着,我不属于上面的三类人,我开心地观察着世界,我感受汗水从头顶冒出再被雨水裹挟残留下的温暖,感受后背被风推着,湿透的衣服一遍又一遍拍打着后背,冷极了。我满目欢喜,看到的每一处都能生出花来,而这样的花是生活下的暴雨打不掉的,我的眼睛比路灯的灯光更加明亮,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开心地跳了起来,掀起一片又一片的希望,我手臂的寒毛立了起来,挂着一个又一个圆圆的小俘虏,有暖暖的黄、雨夜的黑、夹在在一起的时候还有冰冷的蓝色,天呐,我不能不夸奖自己,我收获了最为宝贵的景象,只有我一个人。 我笑了笑,昂首挺胸地离开了石洞,前往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