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君生似我生》 第一章 青城山 http://.biquxs.info/

“救命,救命......”眼前孤狼聚成了群,夜间的冷风吹起了风倾城洁白的衣裙,耳边风声呼啸,她单薄瘦弱的身体慢慢向后退着。 她的眼神透着一丝恐惧,却死死盯住狼群之首,不敢露出丝毫怯意,时刻防备着狼群突然袭击。那狼王的面上有道丑陋不堪的伤疤,眼神凶狠,泛着冰冷嗜血的蓝光,似乎是在伺机将猎物一击毙命。 她纤细的手中举着挖草药用的小锄头,眼神防备着眼前数十只眼中精光闪现的野狼,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她退一步,狼便进一步。 倾城心下害怕,便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急坡,脚下一个不稳,“救......”,眼看就要滚下山去,倾城来不及反应,明润的嘴唇微张,眼眸睁大,侧头间便瞥见一男子闪身而出,余光瞥见那人深沉的眼神,只觉身侧一阵如雷行电掣般的疾风快速袭来。 呼救的话来不及说,倾城便稳稳的落在了男子健硕的臂弯里,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许是因为牵动了伤口,倾城落在他手中的那一刻,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四周草深林密,山谷空幽,一片寂静,却危机四伏。 楚凌渊本是藏在了暗处,却见女子孤身被狼群围住,便及时闪身出来。 男子身旁,另一黑衣男子虚声开口:“四哥,你的伤怎样,要紧吗?” 楚凌渊忍着痛意,“无妨。”话音刚落,便见刀疤狼已经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跃跃欲试的群狼。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个旋身,便将倾城带离 携着倾城,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闪身,便同另一黑衣男子隐匿在了更深处的树林里。 …… 倾城醒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处山洞,观望四周,洞中空无一人,只余一片寂静。 脖颈后还残留着一袭酸痛感,她揉着肩膀慢慢站起身来。 发现来时的小篓子竟也完好置于身侧,药材亦没有丢失。看到药材完好,倾城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见得天色已见晚,她必须尽快回到山中,将药材交予师父炮制,以备不时之需。 附子须去大毒后方能为用,否则便会致人中毒。而制药周期又很长,必须把握好时辰。而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师父制药的时间了。可不能让师父久等,错过最好的时机。 寻了出洞的路,倾城便欲离开。 奈何刚到洞口,便见一男子正持剑在洞门处,似在防备着什么。 倾城心想,应是白日救她的人。 适才想着,便上前问到:“公子是何人,为何救我?” 男子转头,倾城借着月光才看清此人并非是白天那人,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男子只见女子眉头微皱,眼中装满疑惑。 楚凌风想起自家兄长的嘱托,这才开口道:“姑娘,无意冒犯,请见谅。我与兄长在这山中遭人追杀,方才遇见姑娘被歹人劈晕,我四哥担心姑娘再次遇险,被那帮人所害,这才将姑娘带来此处避险,姑娘莫怪才是。” 听及此,倾城也略懂了些,便道:“既如此,便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了。只是他们为何要劈晕我,我并不认识他们。” “不过你的那位兄长此时在何处,为何不见踪影?” 但见男子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低声道:“四哥身中毒箭,伤了要害,此时正在洞外歇息。” 倾城听及此,急忙奔出洞外,只见那被唤做四哥的男子此时正躺靠在一处大石上,胸口偏左处有一箭嵌入胸中,鲜血已染满了双手,一袭黑衣早已被鲜血浸湿了,想来已失了不少血。 倾城心惊,立即上前检查伤势:“伤得如此重,为何不速速离山去寻郎中?” 说罢便解开男子上衣,从衣裙上撕下布条进行止血。刚撕下的布立即就被鲜血浸红,触目惊心。 被唤做四哥的男子面色因失血而苍白无色,薄唇微抿,似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却似乎没有想到倾城如此干脆利落,毫不避讳,眼底微微流露出几分诧异,却并未开口说话。 楚凌风心中难受,低声道:“四哥不放心你一人在此处,故在此等姑娘醒来。” 倾城气急:“怎如此糊涂!” 心绪微定,倾城坚定道:“我自幼与师父行医,略懂一些医术,你的伤势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须得立即拔箭,可否能信我?” 男子深深蹙着眉,闻及此言,点了点头示意倾城。 旁边楚凌风急道:“四哥,怎能如此冒险?万一.......”楚凌风渐渐哽咽,满眼通红,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一旁倾城焦急道:“再拖下去,他可能就没命了,两年前我曾见师父救过一位这样的伤者,懂得一二,能否信我?” “十四,放心。如若我有事,你知道该怎么做。”男子声音低沉,如是说到。 楚凌风这才道:“既如此,那姑娘可需我来做什么?” 倾城便道:“可有随身带酒、火折子,还有短刀?” 楚凌风道:“这些都有。” “立即燃火,另外,用衣服准备一些布条。”说罢,倾城泯了些许酒在口中,悉数喷洒在伤口周围,再次低头,便道:“四哥,你忍耐着一些,会很疼。” 说罢,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微凉,却尽力握了握她的手,以此方式来给她信心与勇气。 这给予了她极大的勇气,让她敢放心继续下去。 其实若是普通的箭,无须动刀,只是这人中的箭若蛮力拔出,恐怕中箭之人也不能活了。 楚凌风递给她一把短刀,刀用酒浸湿,再火烤。 深呼吸后,倾城执起短刀,微阖眼,师父的话犹在耳边,下刀时尽量偏离心脏所在的位置。心为君主之官,主血脉,出神明,若伤及心脏要害,即便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入刀的深浅同样要把握好,若进刀太深,伤及肺脏,会很危险,如若进刀过浅,则是徒劳罢了,且伤人伤己。 这些师父授予她的医术,她一直谨记在心,从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人命关天的事情,她从不轻视。 抬眸之间,已是胸中有数。 短刀触及男人的胸膛,倾城能感知到跳动着的心脏,是鲜活的,有温度的,想必十分痛苦。 倾城不敢再作它想,集中精神谨慎进刀,及至适宜的程度,一鼓作气,将箭拔除。 顷刻间,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的脸上,她只觉那血是温热的,像是触到了那一颗炽热跳动的心,这钻心之痛,不知此人如何忍住一声未吭的。 就算她已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仍然觉得触目惊心。她不敢再做它想,立即用十四提前备好的布块压住出血口。 唤来楚凌风:“你稍用力压住出血口,我去拿些止血药来。” 拿来白日采的紫珠叶来洗净,捣碎敷在出血处,血很快便止住了。 包扎完毕,倾城松了一口气。 倾城抬头,瞬间便撞进了男子深邃的眼眸。倾城不避,问道:“感觉还好吗?” 楚凌风说:“四哥,你怎样?” 经过一场血洗,男子已虚弱至极,沙哑暗沉道:“还好。” 倾城继续道:“箭虽已拔除,可箭上有毒,趁毒还未深入脏腑,二位须得同我回青城山中找师父寻解药,也可暂避祸事,否则毒入脏腑发作之时,四哥将会十分痛苦。” 几人商议后决定趁夜色回青城山,也好避开杀手的追杀。 虽说倾城熟悉山路,可黑夜里,只能借着月色赶路,难免走错路,耽误了些时候,想必师父已经久等心焦,须得速回青城山中,以免师父心忧。 楚凌风笑道:“姑娘这是不认得回家的路了吗?” 倾城回到:“我自幼便患有一疾,夜间难于视物,二位莫怪。” 楚凌风抱歉的笑了笑:“倒是我唐突了。” 楚凌风随即又问:“姑娘救了我们兄弟二人,却还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倾城闻言轻笑:“公子客气了,如果今日没有你们二人,我恐怕已经是那山野之狼的腹中之餐了,我叫风倾城,二位公子如何” 这名字是倾城的父亲风枢尧当年书信与御元老者商讨后定下的名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绝世倾城,应是好名字了。 当年倾城来的匆忙,她父亲未及取名,尚在襁褓之中她便已离开了皇都,只有书信往来,这一晃便是十年有余。 而今倾城的归期却已将近,十五年间,已是沧海桑田,风声巨变。 语毕,楚凌风道:“倾城姑娘,实属抱歉,我同四哥受命而来,不可轻易坦露身份,却也无法欺瞒于你,我在家中排行十四,你便同四哥一样唤我十四吧,四哥年长我几岁,且看我们年纪相仿,你若愿意,便也唤四哥吧!如此我二人也不算欺瞒姑娘了。” 倾城见十四坦诚,心中也能够理解他们的谨慎,“如此甚好,四哥伤重,我们还是速速赶路吧。” 闻及此,楚凌风也不再多言,只是比方才更加专注了一些。 而被唤做四哥的男子,由倾城和楚凌风一左一右架着手臂,许是太过疲惫,竟一路无言。 第二章 风动,心亦动 http://.biquxs.info/

几人匆匆赶路,行至青城山下便遇广白师兄匆匆寻下山来。 见倾城同两男子已在不远处,忙上前道:“倾城,你可还好,怎此时才回山?师父怕你遇险,方才让我下山来寻你。这二位公子是?” 倾城回到:“师兄,我没事。我在药王山中遇此二位公子,他们受了伤,身中毒箭,我简单处理了一番,这才误了时辰,师兄莫怪,对了,他们兄弟二人此次同来是为了找师父寻那解药。” 十四作揖道:“这位兄台,我四哥身负重伤,幸得倾城姑娘施以援手,才得到解救。我四哥中了毒,可否带我们进山寻药?” 幸而广白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随即道:“既如此,那我们速速上山寻师父。” 话音未落,一路无声的人忽然呕出一口鲜血,几人皆是一惊,恐是毒物已蔓延开来,更是加快了上山的步伐。 几人随后一同上了青城山,寻到御元大师。 倾城道:“师父,他中了箭毒,一路呕血不止,徒儿猜想是中了那七星海棠毒。” 须发皆白的老者闻及此,抚着胡须道:“七星海棠毒乃是烈毒,只有那血剑堂一派才用此毒,中毒之人会呕血不止,毒入五脏六腑则浑身颤抖,寒邪之气蔓延在脏腑之中,如冰封万里,寒冷无比,但此毒又助长心火邪气,烧灼心包,体内一寒一热,二者猛烈交锋,中毒之人将痛苦不已,寻常之人难以忍受。若在四个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毒深入骨髓,便再无力回天喽。想必下毒之人是要制你于死地啊,倾城,速去将师父置于密阁的淬火雪丹取来。” 倾城闻言即去取了药来。 这边,中毒之人服下淬火雪丹躺在床榻上,面色忽而朱红忽而青紫,虚汗不止,不多时便呕出一口黑紫暗沉的血,连旁人想来都是极为痛苦的,可中毒之人却咬牙忍耐,不吭一声。 是何等坚定隐忍的心性,又经历过多少磨难,才能如此坚韧,御元大师在心中感叹。 淬火雪丹服下半个时辰,药效发挥,床榻上的人才渐渐睡去。 可淬火雪丹只能清除大部分的毒素,且需连续服药半月,期间佐以汤剂口服,将毒素引出体外。 倾城得空将十四的伤口敷药包扎好,将他安置在小师弟清扬的房间歇息。 而自己则是去了药房将药物配置好,生火煎药。此毒极难解,需服汤药以通经活络,辅以针刺穴位导通各经脉,便于排毒。 青城派的独传清毒药方,倾城早已熟记于心,熟稔的取好将药大火煮沸后文火煎煮整整两个时辰,如此汤药方能有效。 倾城将药煎好,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方欲唤醒中毒之人,却不知他何时已睁开了眼眸,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瞳,深沉而波澜不惊。 它的主人一定充满了故事,倾城一直这样觉得。 “四哥,该服药了。”说着,倾城将人扶起靠在床上,欲将药递给他,却发现他没有动作。 “我无力拿起这药碗,还得麻烦倾城姑娘了。” 倾城轻笑:“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无妨,我来帮你。” 说着,倾城已然端起了药碗,将药送入那人口中。 只觉一道深邃目光注视着她,似乎人都要被看穿了去。 一碗药喝完,倾城的脸不知何时已红透,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经不住男人如炬一般炽热的目光,只得逃跑。 “那四哥,你好生歇息,我就在门外,有何不适唤我即可。”说完倾城就立刻跑出门外去了,没有注意到男子染了笑意的眼眸。 倾城跑出门外后,男人也阖上了那双深沉的眼眸。 倾城就在门外守了一夜,许是太累,便倚坐在门边睡着了,醒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那人的黑色披风。 拿起披风,发现这披风的面料是上乘之作,细看竟还有锦纹流淌,倾城心想,此物不是寻常人家之物,四哥究竟是何人?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不多时便会锦云四起,彩霞晕染天空,届时万物失色,唯苍穹之光倾城。 倾城一直有晨起观霞的习惯,日日如此,不曾改变。楚凌渊就是在这样一个彩霞漫天的早晨,开始了他的念念不忘。 经年之后,他想起那日,依旧心动。 正如他心所想:美人倚霞侧,盈盈言笑,明眸皓齿,霞尽失色,而佳人如故,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也正如三国曹子建《洛神赋》中所言: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倾城之姿,她当得。 倾城最喜倚靠在上清宫柱上欣赏艳霞美景,恰楚凌渊所住之处即在上清宫,故他一出门便见美人倚红柱,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言笑晏晏。瑰姿艳逸,当是美人之骨。 倾城见他出来,即上前扶住他,怕他受凉,便替他围上披风,说道:“四哥,好些了吗?为何不在屋内休息?” 听闻小姑娘的话,他的眸光落在她的明媚的脸庞上。 不过是及笄将至的小姑娘,还未全长开,但稚嫩已然开始退却。 只见她笑颜明媚,眉眼弯弯,霞光映上她的脸庞,那一刻,身旁之物尽失了颜色。 他面容清峻,瘦削的下颌棱角分明,霞光之下,他的侧颜堪称完美,竟也令倾城一时晃了心神。 “无妨,只是觉得屋内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他定了定心绪,如是说道。 “既如此,那四哥可否愿意听我说一说这青城山,你这几日需静养,无法游山,倒是一桩憾事。”倾城微定心神,如是说到。 第三章 骨相应图 http://.biquxs.info/

几人匆匆赶路,行至青城山下便遇广白匆匆寻下山来。 见倾城同两男子已在不远处,三步并作两步,急忙上前道:“倾城,怎么回事?为何此时才回山?” 倾城见到广白,“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父怕你遇险,方才让我下山来寻你。倾城,这二位公子是?” 倾城回到:“师兄,我没事。我在药王山中遇到野狼攻击,这二位公子救了我。他们受了伤,身中毒箭,我简单处理了一番,这才误了时辰,师兄莫怪,对了,他们兄弟二人此次同来是为了找师父寻那解药,得抓紧时间上山。” 十四作揖道:“这位兄台,我四哥身负重伤,幸得倾城姑娘施以援手,才得到解救。我四哥中了毒,可否带我们进山寻药?” 幸而广白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随即道:“既如此,那我们速速上山寻师父。” 话音未落,一路无声的人忽然呕出一口脓血,几人皆是一惊。倾城与十四竟是同时开口,“四哥,你怎么样?” 倾城蹙眉道,“恐是毒物已蔓延开来。” 十四将楚凌渊背在背上,“那我们快上山吧。” 更是加快了上山的步伐。 几人随后一同上了青城山,寻到御元大师。 倾城道:“师父,他中了箭毒,一路呕血不止,徒儿猜想是中了那七星海棠毒。” 须发皆白的老者闻及此,抚着胡须道:“七星海棠毒乃是烈毒,只有那血剑堂一派才用此毒,中毒之人会呕血不止,毒入五脏六腑则浑身颤抖,寒邪之气蔓延在脏腑之中,如冰封万里,寒冷无比,但此毒又助长心火邪气,烧灼心包,体内一寒一热,二者猛烈交锋,中毒之人将痛苦不已,寻常之人难以忍受。若在四个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毒深入骨髓,便再无力回天喽。想必下毒之人是要置你于死地啊,倾城,速去将师父置于密阁的淬火雪丹取来。” 倾城闻言即去取了药来。 这边,中毒之人服下淬火雪丹躺在床榻上,面色忽而朱红忽而青紫,虚汗不止,不多时便呕出一口黑紫暗沉的血,连旁人想来都是极为痛苦的,可中毒之人却咬牙忍耐,不吭一声。 是何等坚定隐忍的心性,又经历过多少磨难,才能如此坚韧,御元大师在心中感叹。 淬火雪丹服下半个时辰,药效发挥,床榻上的人才渐渐睡去。 可淬火雪丹只能清除大部分的毒素,且需连续服药半月,期间佐以汤剂口服,将毒素引出体外。 倾城得空将十四的伤口敷药包扎好,将他安置在小师兄清扬的房间歇息。 而自己则是去了药房将药物配置好,生火煎药。此毒极难解,需服汤药以通经活络,辅以针刺穴位导通各经脉,便于排毒。 青城派的独传清毒药方,倾城早已熟记于心,熟稔的取好将药大火煮沸后文火煎煮整整两个时辰,如此汤药方能有效。 倾城将药煎好,时间已经到了深夜,方欲唤醒中毒之人,却不知他何时已睁开了眼眸,那是一双深邃的眼瞳,深沉而波澜不惊。 它的主人一定充满了故事,倾城一直这样觉得。 “四哥,该服药了。”说着,倾城将人扶起靠在床上,欲将药递给他,却发现他没有动作。 “我无力拿起这药碗,还得麻烦倾城姑娘了。” 倾城轻笑,连带着眉眼都弯了起来,“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无妨,我来帮你。” 说着,倾城已然端起了药碗,将药送入那人口中。 只觉一道深邃目光注视着她,似乎人都要被看穿了去。 一碗药喝完,倾城的脸不知何时已红透,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经不住男人如炬一般炽热的目光,只得逃跑。 “那四哥,你好生歇息,我就在门外,有何不适唤我即可。”说完倾城就立刻跑出门外去了,没有注意到男子染了笑意的眼眸。 倾城跑出门外后,男人也阖上了那双深沉的眼眸。 倾城就在门外守了一夜,许是太累,便倚坐在门边睡着了,醒时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那人的黑色披风。 拿起披风,发现这披风的面料是上乘之作,细看竟还有锦纹流淌,倾城心想,此物不是寻常人家之物,四哥究竟是何人?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不多时便会锦云四起,彩霞晕染天空,届时万物失色,唯苍穹之光倾城。 倾城一直有晨起观霞的习惯,日日如此,不曾改变。楚凌渊就是在这样一个彩霞漫天的早晨,开始了他的念念不忘。 经年之后,他想起那日,依旧心动。 正如他心所想:美人倚霞侧,盈盈言笑,明眸皓齿,霞尽失色,而佳人如故,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也正如三国曹子建《洛神赋》中所言: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倾城之姿,她当得。 ...... 第四章 北固楼 http://.biquxs.info/

倾城最喜倚靠在上清宫柱上欣赏艳霞美景,恰楚凌渊所住之处即在上清宫,故他一出门便见美人倚红柱,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言笑晏晏。瑰姿艳逸,当是美人之骨。 倾城见他出来,即上前扶住他,怕他受凉,便替他围上披风,说道:“四哥,好些了吗?为何不在屋内休息?” 听闻小姑娘的话,他的眸光落在她的明媚的脸庞上。 不过是及笄将至的小姑娘,还未全长开,但稚嫩已然开始退却。 只见她笑颜明媚,眉眼弯弯,霞光映上她的脸庞,那一刻,身旁之物尽失了颜色。 他面容清峻,瘦削的下颌棱角分明,霞光之下,他的侧颜堪称完美,竟也令倾城一时晃了心神。 “无妨,只是觉得屋内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他定了定心绪,如是说道。 “既如此,那四哥可否愿意听我说一说这青城山,你这几日需静养,无法游山,倒是一桩憾事。”倾城微定心神,如是说到。 迎着霞光,倾城嘴角带笑,娓娓而谈:“这青城山靠岷山雪岭,面向渝西平原,群峰环绕,状若城廓;山深林密,旷远无比;丹梯千级,曲径通幽。全山以幽洁取胜,与剑门之险,峨眉之秀,夔门之雄齐名。自山下往上走,最先便可见观音阁,四哥初来定不知晓这观音阁有求子之妙,我在山中的时日里有不少人远道而来为求一子,场面甚是壮观。” 倾城饶有兴味的为男子讲述着青城山的大致布局,错过了男子望着她时那双深邃眼眸里的光芒。 见她很有兴致,楚凌渊便在她身旁静坐,不予打扰。 只听她继续说道:“自观音阁,再往上走便是上清宫,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之处,每到春日,这里便开满梨花,一片雪白,我时常想,是这梨花的白更白,还是苍山的雪更白一些,听闻那里甚是美丽,听者向往,只可惜我虽自幼跟随师父四处行医,却并未到过细雨苍山,也无法求证二者是谁更白一些。”说话间,他望见她的眼底竟有些许落寞之情。 他清冷的眼眸微闪,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正恍惚间,倾城听见他道:“苍山确实不错,有洱海傍身,还有群山环绕。我曾在多年前到过那地,那时年少,只觉那处山水秀丽,民风淳朴,百姓热情好客,江山万里,亦当得锦绣山河之称。那地的确令人难忘,倒也值得你一去。” “不过,世间雪大多相似,为何执着于那细雨苍山?” 语毕,只见倾城眼中盛满莹莹之光,好奇道:“我听闻在那处所遇之人,会让人终生难忘,也不知此话真不真。” 听得倾城如是说,楚凌渊清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意,却不忍破坏小姑娘的兴致,低沉发声道:“或许如此吧,但我并未遇见你所说的终生难忘之人。” 只见小姑娘努努嘴,不以为然嗔道:“四哥竟如此不解风情,无趣。既如此,那我们还是谈论青城山吧。” “老君阁紧靠在上清宫旁,观音阁往下走有圆明宫、白云观、玉清宫,北固楼。白云观是师父时常静修的地方,时常有道家子弟在此修行,倒也安宁,若是四哥哪日忽有烦心事,倒也可来这白云观中小坐半日,会觉思绪畅达,心生愉悦。” “而我最喜那北固楼,在这青城山中,移一步便换一景,每走一处都是不同的景色,而不同的人看,又是不同的意境。”倾城感叹道。 “此处虽地僻山远,远离京畿,却是难得的安宁之川,少了那分繁华,却多了分难得的静谧与安稳。我自幼在此处长大,却从未厌倦此地,也愿一生一世在此过安宁的日子。却不知四哥,是否喜欢此地?”倾城顿了顿又说道。 闻及倾城此言,楚凌渊平静道:“此地甚好,自是喜欢。倾城姑娘此一番话倒也与我不谋而合,只是这世间,人各有命,并无多少人能够如此恣意潇洒,你很幸福。” “四哥此言差矣,我虽在此地长大,却不属于这里,也不如江湖儿女洒脱。每个人的出生都肩负着自己的使命,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凡夫俗子,命运的安排,我们都无可避免。”倾城想到离开青城山的日子愈来愈近,竟不禁感叹道。 父亲早已传来书信,告知她府中已派遣马匹车辆启程来迎她,要她中秋之前回府,也好为她准备及笄之礼,二来亲人多年未见,二老也想尽早与女儿相见。 倾城思绪渐渐飘到十多年前,二老爱女心切,从遥远的京畿而来,快马加鞭,舟车劳顿两月余,才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 正当二老不舍小女,欲将其带回府时,许是当年司天监的话应了验,倾城染了风寒,足足病了二月有余,她娘亲心疼,却不得不含泪离去。 自此十年,不曾相见。 好不容易熬到她及笄之年,二老便预备在家中备下盛宴,届时将邀约京畿的达官贵人前去赴宴,迎接相府小女归来。 不过这些她父亲却并未在书信中多言。 “为何独喜那北固楼?”正当倾城思绪飘飞之际,男子的话飘进耳中。 倾城微笑,答道:“因那北固楼是我师父最珍爱的藏书阁楼,阁楼里珍藏着我师父大半生的书籍,师父曾同我说,那些书是比他的命还要珍贵的东西。而我年幼时师父曾沉迷于撰写书籍,我便跟着师父在书中遨游,不知不觉便爱上了书卷之中隐藏着的大千世界。许是日日追随师父在坊间行医,受了感触,慢慢的我竟也爱上了读些医书。”说到这些,倾城脸庞上不觉也流出了开心的笑颜。 说到这儿,倾城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四哥若是愿意去,过几日待你伤好一些,我引你去!” 只是倾城没有想到,二人同去北固楼,已是千帆过尽,沧海桑田。 楚凌渊道:“倾城姑娘可有想要的书,我家中也有些藏书,姑娘若是愿意,日后我可遣人送来此地。” 倾城想到自己也即将启程离开,恐怕也收不到书了,可惜到:“无妨,便放在你家中吧,就当做是替我收着,有缘人自会再相见,我相信,日后我一定有机会看到那些书。四哥,如此可好?” 楚凌渊道:“如此也好。”只是听得她那句有缘人,心中微动。 “四哥,你可知道这五月是什么颜色的?”倾城眼波流转,甚是好奇道。 “大概,是翠绿色的吧!”只见楚凌渊思索片刻,方才说到。 “非也非也,五月呀,是石榴裙色的。却是石榴知立夏,年年此日一花开。这仲夏月,花才是主角,而最美的花,便是石榴花。所以呢,这五月,便是石榴色的。” 只见倾城明眸善睐,眼中充满了光,转头看向楚凌渊那一刹那,早晨的微风吹动了她及腰的长发,伴着霞光,他只觉得万物都失了颜色,唯有倾城熠熠生辉。 第五章 青峦 http://.biquxs.info/

倾城转头,竟发现楚凌渊亦在看她,一瞬间,时间像是静止了,万物不动。 二人相视,眼眸之中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男子眼神清冷坚毅,不辨喜怒哀乐;女子眼波明媚生辉,笑容都写在脸上。 楚凌渊率先移开了眼神,“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楚凌渊沉默片刻,剑眉展开,方才说到。 只见倾城莞尔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看进他深邃的双眸,丝毫不避,“四哥好风采,竟还知晓这首诗。只是倾城不知,四哥夸的是那山中石榴花,还是这近在眼前人呢?” “榴花正开,佳人在前,二者皆夸。”楚凌渊负手背对倾城迎风而立,望向了远处此起彼伏的墨色山峦。 倾城不知,这人为何如此不吝于夸赞她,不过她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四哥真会说笑,只可惜花再美,终会凋零,人再美,终会迟暮。”倾城感叹时光易老,不禁说着。 “话虽如此,可不论是花还是人,此生绚烂过,亦不算是白到人间一场了。”楚凌渊回头看着倾城,淡淡开口。 倾城望着他的眼眸,只觉那眼眸之中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神色,同时又给人一种安全感,让人不知不觉便沦陷在其中。 二人攀谈许久,不觉中霞光渐渐散去,倾城担心他受了早晨的寒气,便搀扶他回房静养。 踏入房间,楚凌渊缓步径直走到案前,执笔而书。 落笔苍劲有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笔落,一个霸气侧漏的渊字便跃然纸上,只见那字笔势刚健,遒劲有力,仿若可窥见行书之人的胸中气概是何等的高远。 已然有了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的严肃境界,尽显英雄本色。 即便人在病中,字也丝毫不差,无一丝病态。 倾城看着那字,敛眉沉思,如有所感,不觉思绪已远。 倾城心中感慨:“恍若亲临那点兵的沙场,将军金刀血未干,壮士百战人未还。四哥,好字。” “我的名字。”男子星眉平展,剑目平静,薄唇微抿道。 倾城微诧,似乎是没想到男子会说予她他的名字,但随即便展颜一笑,轻轻开口道:“须信月光谁可得,玉龙沉睡玉渊寒。四哥,好名字。” 两人说话间,十四不知何时已起身,行至眼前,拿过楚凌渊方才写的字,开口感叹道:“啧啧,四哥,这可不像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啊,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对我们倾城妹妹有别的意图啊?” 楚凌渊还是一贯的清冷,对十四打趣的话不予理会。他这弟弟生性活泼,正好与他相反,时常在他耳旁说些趣事,他早已习惯。 楚凌渊淡淡一瞥,只给了他一记清冷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倾城见此不由失笑,想必十四在家中的地位岌岌可危,竟觉得有些好笑。 而十四见这两人都不理会他,只得作罢。 尴尬地笑了笑,又道:“倾城姑娘,此处可有吃食,我有些饿了。” 想必是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挺拔的鼻子,随即又说到:“想必四哥也有些饿了吧,嘿嘿。” 倾城揶揄道:“怎么,我们十四弟弟这就不行啦?既如此,那我去小厨房看看。” 倾城说着便向门外走去,到门口处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朝十四道:“来烧火。” 十四撇撇嘴,道:“知道啦,我同四哥说几句话就来。” 待倾城出去,十四正色,朝楚凌渊道:“四哥,军师和副将昨日率军启程,想必今日已到青州,是否需要我提前去军中与他们会合,打点事宜?” “如此也好,告诉军师,我到江川与大军会合,务必要稳住军心,切不可将我受伤的消息外传,以免军心动摇。待我伤好一些,便启程往江川去。对了,十四弟,你身上的伤如何。” 十四说道:“小伤,碍不了事。那几个蟊贼,再遇定要将他们一举拿下。” 楚凌渊道:“你孤身一人,切不可意气用事。” “不过,四哥,你待在此地是否安全?”十四不免担心到。 “此地是青城派的地界,即便他们已经猜到我们在此,也不敢轻易动戎,你且放心去,此地暂时安全。” “虽如此,可我还是不放心,待我与大军会合后便带着副将前来接应你,军中不可无帅,四哥,我此去,你且等我回来。” “既如此,速去速回。”楚凌渊如是说到。 不及吃到倾城准备的佳肴,十四便匆匆下了山。 这头,倾城没等来十四,便自己开始烧火。想到那俩人都负了伤,不可食辛辣油腻腥膻之品,便打算做道清粥给他们养养胃。 倾城思索片刻,最终打算熬扁豆山药莲子粥,取了白扁豆、山药、莲子、粳米,清洗干净后倾城将食材放入锅中,待熬制成粥,调了味即可。 山药补肺脾肾,益气生津,莲子健脾补气补心安神,两者同用加强补脾胃,且对心肾有益。扁豆健脾化湿,防止滋补太过,滋生内湿。 三者同用,效果极佳。为了增加营养,让伤口更快愈合,倾城还在小粥中加入了少许肉沫。 待倾城端着粥碗到了上清宫,却不见了十四的踪影,疑惑道:“四哥,十四呢?” “十四有要务在身,此时已离开山中。” 倾城虽然有些失落,但听闻有公务要办,便没有多言。步履轻盈,行至床边,道:“四哥,喝点小粥吧!” 床榻上的人摇摇头,示意倾城他并无胃口。 倾城耐心道:“四哥,多少吃一点儿吧,对伤口愈合好。”说着,倾城便用调羹盛了少许,轻轻吹凉了一些,才送入他口中。 床上的人许是不想让她失望,竟任她作为。吃下了小半碗,楚凌渊摇了摇头,再吃不下了。 看他再吃不下,倾城便也不再强求,嘱他好生休息,便出了殿。 ...... 第六章 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杨柳管别离 http://.biquxs.info/

隔日,上清宫内。 十四与楚凌渊正在庭院内缓缓踱步。 十四道:“四哥,此次我回到军中,竟发现军中混入了细作,便让副将留守军中辅佐军师稳住众人。但现今还没有查明究竟是何人安插的眼线,此人隐藏的极深,不会轻易动作。四哥不在军中,我等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最后打草惊蛇。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是敌绝非友。” 听及此,楚凌渊眼眸微微眯了眯,眸光深沉,坚毅的眼神之中竟透着杀伐果决,道:“此事不用着急,他想玩,我们大可陪他慢慢周旋。等他沉不住气时,我想,我们便很快能找到答案了。” 十四点头道:“那我速去传密信给军师。” 楚凌渊又道:“告诉军师,可放出消息,说我身中剧毒,出重金寻解药却无果,已命不久矣。并速向京畿上奏折禀报此事,越快越好。届时秦寿和那一派野心勃勃之人必定会起二心,伺机扰乱朝纲,蛊惑重臣为他们所用。” 十四恍然道:“四哥高明,届时不仅可让这朝堂之中的妖魔鬼怪原形毕露,清君侧,振朝纲。亦能知晓谁是正直之人,能为我们所用。” ...... 倾城不知,其实那日楚凌渊去拜访御元老者,一来是感谢御元老者的救命之恩,二来便是为了告别,叨扰了许久,也是时候该启程离开了。 倾城是楚凌渊将离开的前一晚才知晓此事的。听说时她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那么突然,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待反应过来就匆匆往上清宫去,倾城跑得快,没有注意到殿内有人出来,便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看竟是楚凌渊,倾城的鼻子正好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疼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倾城心想:这人是铁做的吗,竟如此坚硬,撞的她生疼。 忽然又想到,这人心口才见了血,她这一撞,不会给他撞坏了吧。 抬眸,果不其然看到楚凌渊深深蹙着眉头,左手扶住门框,右手捂在胸口,样子痛苦极了。 倾城担心道:“四哥,你没事吧?” 楚凌渊道:“还好,倾城姑娘如此匆忙,是有什么事吗?” 倾城听及此,说到:“听说你同十四明日便走,就过来看看你们。怎的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倾城心中不快,声音闷闷道。 楚凌渊看小姑娘似乎是不开心了,难得的开口解释道:“不是不同你说,只是怕你知道了伤心,还不曾想好要怎样同你说。” 倾城听得他如此说,眼眶微红,声音低低,说到:“那也不该。” 楚凌渊不由笑到:“倾城,此生又不是不见了,何必如此悲伤呢?” 倾城道:“生死难料,也许今日我们还能在一起谈天说地,明日就阴阳两隔了。” 倾城为楚凌渊备好了药,淬火雪丹,解毒诸药,跌打损伤药。并准备了些点心给二人路上充饥。 最后二人约定,若十年后还未再见,便约在那年的中秋佳节,月圆之夜,苍山脚下,故人相见。 …… 楚凌渊和十四天还未亮就启程了,青城山距江川不过一日之程。 加之俩人快马加鞭,天还未黑便已在江川歇下脚来。 第六章 不辞 http://.biquxs.info/

十四是在一个深夜回来的,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 倾城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多远,去了哪里,只觉得他像是几天不曾睡觉一样,疲惫困倦不堪。 与二人打过招呼后,他便瘫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彼时倾城正替楚凌渊针刺穴位,以舒经导络,畅通全身通道,也好把毒素排出体外,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不予打扰。 十四不在的这几日,楚凌渊卧床静养,时而在傍晚时分或月色正好时在庭院深深中慢慢踱步,时而晨起登高望远赏烟霞。 倾城怕他在这深山中感到无趣,常会过来与他作伴。 良辰美景,佳人在侧,好不惬意。 男子身长玉立,霁月清风;女子唇红齿白,翩若惊鸿。 不论是远观,还是近看,两人在一起的唯美画面,都有几分养眼,几分雅致。 二人并肩,晚霞辉映,甚是唯美。 倾城总是觉得,他有时过于清冷,过分安静,甚至是无趣。 她从他那坚毅深沉的眼眸中从来看不到什么,好似无欲无求,又好似眼底已纳入了万水千山。 倾城愈读不懂他,却是愈发起了好奇之心。 倾城对他,无解。 待他渐渐有了胃口,倾城便日日换着花样给他做饭。今日是参汤炖小鸡,明日便是白蒿小豆腐。 倾城似乎自己都不曾察觉,她对楚凌渊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超越了正常的大夫与病人之间的关系。 话说那白蒿小豆腐口感极佳,且制作也简单,只需将白蒿和豆腐搭配在一起,再加入虾仁和肉沫增香,最后盛入炸好的土豆盏内。 金黄,洁白,碧绿,一道赏心悦目的小菜就这样出师了。 幸有倾城纤纤手,盘里醉花新点就。 在这地僻山远的青城山,有安宁的环境,还有倾城作陪,楚凌渊倒也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他自从十一岁与母亲分离后,便没有人这样细致的照料过他,如今人负了伤,倒也因祸得福,他只觉得一袭暖流在心中蔓延,扩张,肆意生长,渐渐占领了他冰冷的心。只是他如今早已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不敢再轻易动了真情。 这几日楚凌渊的伤口愈合了不少,许是年轻气盛,身体健壮,再者倾城照料的好,他的伤确实好得比常人快了许多。 昨儿楚凌渊去拜访了倾城的师父,以感谢救命之恩。 御元老者虽已至耄耋之年,但精神百倍,为人爽朗,血性丝毫不输给如今这些年轻气盛的人,想必他年轻时亦是难得的俊才。 二人交谈时倾城去沏了一壶她自制的幽兰茉莉茶,倒不知两人讲了什么趣事,只听得师父开怀大笑,甚是开心。一时间,竟也有了虽着羽扇纶巾,但谈笑之间,却樯橹灰飞烟灭的历史感。 倾城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到:“师父若是一代将才,定能威扬四海,震慑四方,唬得外敌不敢来犯。” 倾城走近,双眸莹莹,好奇道:“师父,何事竟如此开心?” 谁知御元老者竟豪爽大笑道:“哈哈哈,你小孩不必知道。” 这一来,倾城便不开心了,嘟嘟粉唇,佯装生气道:“师父,不知这人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师父竟连亲徒儿也不顾了?”说完便将身子转向一旁,佯装不愿听任何解释。 御元老者见倾城闷闷不乐在一旁,便好笑道:“你这孩子,还不许师父有点开心事儿啦,枉了为师平时疼你,哼!” 倾城也不想再逗师父了,服软道:“好啦好啦,徒儿自是知道师父疼我,徒儿知错了,师父就原谅徒儿吧,好不好呀?” 师徒二人便是如此一般的亲近,不分你我。这样一份难得的感情,倾城一直放在心中,从不忘记。 为尊师,为慈父,亦为挚友,十多年来,御元老者给她的太多了,这份恩情,重过泰山,倾城铭记于心。 御元老者一生未曾娶妻生子,但他的弟子却遍布各方,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了。 各处的年轻俊才,皆慕名而来,拜于他的门下。而御元老者从来不是那吝啬之人,将毕生所学尽数传予弟子,毫无保留。 只是从十五年前将倾城收做徒儿开始,御元老者便再没有纳过新徒,全力将毕生所学授予倾城。 只因他心下明白,丞相之女,自不是凡人,必要好好教导,若有朝一日与皇室结亲,也不必事事仰仗夫家,过低声下气的日子。 即便是女子,也应有自己的风骨,自己的从容和底气,那样才能活的有尊严,才能幸福一生。 而对于自己的身份,楚凌渊并未多言,只如十四的解释一般,道出了他们的不便。 而御元老者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只与他说:“万水千山,萍水相逢便是一场缘分,无需多言。“ 隔日,上清宫内。 十四与楚凌渊正在庭院内缓缓踱步。 十四道:“四哥,此次我回到军中,竟发现军中混入了细作,便让副将留守军中辅佐军师稳住众人。但现今还没有查明究竟是何人安插的眼线,此人隐藏的极深,不会轻易动作。四哥不在军中,我等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最后打草惊蛇。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是敌绝非友。” 听及此,楚凌渊眼眸微微眯了眯,眸光深沉,坚毅的眼神之中竟透着杀伐果决,道:“此事不用着急,他想玩,我们大可陪他慢慢周旋。等他沉不住气时,我想,我们便很快能找到答案了。” 十四点头道:“那我速去传密信给军师。” 楚凌渊又道:“告诉军师,可放出消息,说我身中剧毒,出重金寻解药却无果,已命不久矣。并速向京畿上奏折禀报此事,越快越好。届时秦寿和那一派野心勃勃之人必定会起二心,伺机扰乱朝纲,蛊惑重臣为他们所用。” 十四恍然道:“四哥高明,届时不仅可让这朝堂之中的妖魔鬼怪原形毕露,清君侧,振朝纲。亦能知晓谁是正直之人,能为我们所用。” ...... 倾城不知,其实那日楚凌渊去拜访御元老者,一来是感谢御元老者的救命之恩,二来便是为了告别,叨扰了许久,也是时候该启程离开了。 倾城是楚凌渊将离开的前一晚才知晓此事的。听说时她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会那么快,那么突然,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待反应过来就匆匆往上清宫去,倾城跑得快,没有注意到殿内有人出来,便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看竟是楚凌渊,倾城的鼻子正好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疼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倾城心想:这人是铁做的吗,竟如此坚硬,撞的她生疼。 忽然又想到,这人心口才见了血,她这一撞,不会给他撞坏了吧! 抬眸,果不其然看到楚凌渊深深蹙着眉头,左手扶住门框,右手捂在胸口,样子痛苦极了。 倾城担心道:“四哥,你没事吧?” 楚凌渊道:“还好,倾城姑娘如此匆忙,是有什么事吗?” 倾城听及此,说到:“听说你同十四明日便走,就过来看看你们。怎的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倾城心中不快,声音闷闷道。 楚凌渊看小姑娘似乎是不开心了,难得的开口解释道:“不是不同你说,只是怕你知道了伤心,还不曾想好要怎样同你说。” 倾城听得他如此说,眼眶微红,声音低低,说到:“那也不该。” 楚凌渊不由笑到:“倾城,萍水相逢即是缘分,何必如此悲伤呢?” 倾城道:“生死难料,也许今日我们还能在一起说笑,明日就阴阳两隔了。” 楚凌渊微诧异,这姑娘看着还小,怎么会有这样伤悲的想法,不过倒是同他见过的许多女子都不同。他见过的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多是从小依家中父母,性格娇纵,爱慕着他,却又只敢跟家中父母胡搅蛮缠的小姐。 他一向对那样的女子没有兴致,从前也拒绝过许多那样想要强扭的婚事。只是眼前之人,明明脸庞还带着稚气,心智却又成熟到令人惊叹,是他从未见过的女子。 他从脖颈上拽下一块玄黑色锦线珑凤玉瑷,将凤的一半放在倾城手中,“拿着。” 倾城拿起手中的凤瑷,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楚凌渊语气恢复一贯的清冷,眼中看不出是何情绪,“谢礼。” “四哥,无须谢礼的,再者你和十四也救了我,我不该要。”说着倾城便欲将手中的凤瑷还给楚凌渊。 楚凌渊眼中晦暗不明,却又闪着些许寂然,“收着吧,就当是离别礼,从此便两不相欠。” 倾城听到这话,心中不觉有些难过,原来这人只是不想欠她的,就算马上就要离别了也要和她撇清关系。她眼神落寞,压住心中酸涩的情感,淡淡道了一声“哦”,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殿,再也不愿看楚凌渊一眼。 倾城心中有气,不愿再出面送俩人离开。 却还是为楚凌渊备好了药,淬火雪丹,解毒诸药,跌打损伤药。并准备了些点心给二人路上充饥。 楚凌渊和十四天还未亮就启程了,十四见倾城没有出来,便疑惑道:“四哥,倾城为何不来送送我们?” “让她多睡一会也好,无须叨扰她。”楚凌渊翻身上马,说道。 “哦。”十四眼神有些落寞闪过。 “走吧。”楚凌渊不曾回头,执了缰绳便策马而去。 “欸,四哥,你等等我。”说罢,双腿一夹马肚,骏马便飞驰了出去,紧随在楚凌渊身后。 其实倾城早就已经起来,她习医多年,早已养成三更起床的习惯。 医书厚重,她一向爱读,只是今天的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放下医书,爬上北固楼楼顶,只见到策马而去的俩人,竟是连头也不曾回。她不禁难过了起来,将白日的凤瑷紧紧攥在手中,仰起头,只见天空之缘还有一弯残月挂着。风萧萧,人不回。 ...... 青城山距江川不过一日之程,俩人快马加鞭,天还未黑便已在江川歇下脚来。 第七章 思归人 http://.biquxs.info/

五月底,相府来了人。 马车三架,其中一架是为倾城准备的,四面用丝绸装裹,虽没有镶金嵌银,但在阳光的映照下倒也显得十分雅致。 只是倾城觉得这样的马车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便命人改造了一番。四周均换成寻常马车的配置,将内里的垫子又加厚了一些,免得途中受累。 还有丫头一个,名为蜚零;家丁数十,均为壮汉。 其实倾城有自己的丫头,名为怀瑾,是当年倾城来青城山时他父亲在坊间为她求的玩伴,比她稍大几岁,处处照顾她。 这么些年,倾城倒也没有真的当她是丫鬟,两人之间更像是知心朋友,无话不谈。 家丁数十人,均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壮士,只因二老担心倾城,便派了这些人一路跟随。 二老还命人准备了不少的珍品,大都是送给御元老者的。或是藏世书籍,或是名贵药材,或是陈酿多年的好酒,亦有不少文人书画。 来物均是风丞相多年来的收藏品,或为故友所赠,或是重金求得。每一件,都是稀世之宝。 其实二老是想感谢御元老者的恩情,只是这一份育女恩情,真的还不尽、也道不完。 他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聊表一些心意。 二老本想邀请御元老者到京畿做客,也好盛情款待一番。 但御元老者心系青城山下民,七日有五日要到坊间替穷苦的百姓看病,何况一路上舟车劳顿,十分辛苦。二老也担心老人家路上吃不消,倒也没有强求。 ...... 白云观内。 倾城眼含热泪,向御元老先生行了跪拜之礼。 “师父,徒儿此去,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师父。往后我不在了,师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倾城说罢,已是泪流满面。 “广白师兄,此一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今后我不在,师父就拜托你了。” “行啦行啦,快走吧,别一会儿误了时辰。你不在,倒是无人管我饮酒了,老身我今宵一定要痛饮豪饮,把这些年没喝的酒通通都补上!广白,今日你陪师父痛饮。”御元老者傲娇到。 倾城一听,急了:“师父,您再这样,徒儿我就不走了,留在这儿守着您,让您一滴酒都碰不着。” 随后又对广白道:“师兄,切不可任由师父痛饮啊,他老人家身体遭不住的,可不能常醉啊!”御元老者虽身体硬朗,但也不可过分贪杯。 “放心吧,我有分寸,你且放心去吧,青城山一切有我。”广白如是道。 最后,御元老者语重心长的对倾城说到:“你此去危机重重的京畿,定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若不愿,便回来,青城山永远是你的归处。” 后来倾城是哭着走的,梨花带雨,悲伤万千。 目送她走后,御元老者不知何时,亦是泪流满面。 自言自语道:“但愿倾城此去,是福不是祸啊。”说罢便转身回了观内,不再多言。 途中。 蜚零和小厮秋石在前驾车,倾城和怀瑾在车厢内。前面蜚零和秋石叽叽喳喳。 一路说话声不少,倒也热闹。 倾城得知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就来了相府,一起长大,一起在相府当差,倒也觉得十分美好。 俩人同倾城讲了许多趣事,说他们俩人是在相府门口被管家捡到的。 说来也有些奇怪,早晨相府管家打开大门,便见两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并排坐在门口石阶上,左右无人。 老管家不忍心让两个小娃娃在门口受寒,便上前询问。 “小娃娃,你们从哪来呀?”老管家慈祥的询问到。 只见两个小人儿摇摇头。 老管家再问:“你们的父亲母亲呢?” 两个小人儿还是摇摇头。 一个小女娃,一个小男娃,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却又脏兮兮的,太过惹人怜爱。 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老管家,老管家的心顿时就软的一塌糊涂了,先给俩人端了热食,再去禀报了丞相夫人。 两个小人儿吃饱喝足,便不想走了,靠着门就睡着了。 倾城的母亲一见到两个小家伙,便不忍心任他们流落街头了。 等了几日也无人来寻,两个小孩子便一直留在了相府。 那时倾城刚被送走了一年不到,丞相夫人也一直在悲伤之中,府里多了两个小孩子,倒也热闹了许多。 老管家和妻子一生无子,两个孩子便由老管家来照料,后来也认了管家夫妇做父母亲,倒也了了管家的一桩心事。 如此,倾城倒也挺感谢二人的,自己从小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道,倾城一直觉得愧对二老,有人陪着他们,至少不会那么孤单了。 倾城家中还有一个大姐和二姐,她是知道的。 大姐风倾姝,二姐风倾清。 对于两位素未谋面的姐姐,倾城知之甚少,但也心里也十分想见二位姐姐。从记事开始,大姐二姐便月月都写信来给她。只是大姐在四年前成了婚,生了孩子,便渐渐减少了写信的次数,但从没有断过,姐妹三人的情谊也越来越好。 虽然倾城从未见过两位姐姐,但只要一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的身体里跟她流着同根同源的血,就觉得浑身都是暖暖的。 虽山远水远,但二位姐姐给倾城的关心却并不少。 大姐常给她寄些古籍,倒是她喜欢的;二姐也常给她寄些衣物首饰香囊什么的,听说都是她亲手制作,可谓是用心良苦。 虽山水相隔,但二位姐姐却不辞辛劳,逢年过节总要寄些物件来青城山。 倾城能感觉得到,那个家,是温暖的。 早些年两姐妹好奇妹妹相貌,便请了画师到青城山。画师潜心作画,替倾城画了一幅极美的画,惹得两位姐姐一直念叨着要见小妹。奈何隔着千山万水,这才作了罢。 听闻倾城即将归来,二位姐姐更是事事尽心尽力。替她布置房间,准备衣物,胭脂水粉诸物。 听闻倾城从小学习医术,便在相府替倾城置办了一间阁楼,用作药房。 不过这些倾城都是听蜚零和秋石说的,倾城还没有机会亲眼见到。 倾城心想,此一归家,定要在双亲跟前好好尽尽孝道,弥补这十多年来的缺憾。 第八章 公子无双 http://.biquxs.info/

一行人到了锦城,天色已晚,便找到一处客栈住下,暂时歇歇脚。 倾城选择了一处临水客栈,花楹客栈。 锦城地处河道运输的要塞,往来的商船络绎不绝。四面环水,可谓是陆中水洲,景色更是不输于江南水乡。 在晚霞辉映下,别有一番韵味。 倾城的房间靠于水道一侧,打开窗就能看到街头巷景,一片繁华景象。 下楼,客栈掌柜立即上前热情招呼:“姑娘,去街上逛一逛吧。你们今日来得正巧,今儿六月初六,我们这儿啊,有舞鱼灯的习俗,街头巷尾可热闹了。” 听老板这一说,倾城倒也起了一些兴致,回房叫了怀瑾一道出去玩。这几日看她心情不佳,着实应该出去透透气。 倾城心知怀瑾和广白师兄一同长大,俩人年纪相仿,倒是有些话题。 二人互相心悦对方,倾城是知道的,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又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见面了。许是这个缘故,怀瑾从青城山离开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倾城想拉着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可是她不去,倾城也实在拿她没有法子,而蜚零和秋石俩人早就出去了,她只好一个人去了。 其实倾城来时就发现了,这里的街道甚是热闹,无比繁华。 说这锦城是云乐汇集的地界,确实是丝毫不假。出了客栈,倾城便被街头巷尾的景象震撼了。 只见街道之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茶馆酒楼座无虚席。 家家户户都挂上了鱼灯,祈祷来年风调雨顺。或在挂灯上面作画祈福,或题词祈愿,街道灯火通明,好不繁荣。 倾城心想,这便是盛世的模样,若天下苍生都可以过上如此和乐美好、不为温饱所累的日子,即便是帝王将相,亦不知还有何更大的心愿。 这一天,年轻小伙们会成群结队舞鱼灯,身穿对金袄,腰扎绸带,兴致勃勃的人手高举一盏鱼灯,英武灵活,舞技精湛。 在鱼阵中冲荡回旋,此时号角宣天,鞭炮齐鸣,烟花四起,焰火喷射,远远望去,只见鱼灯反扑、腾挪、翻滚,时起时伏,上下翻舞,热闹非凡,令人目不暇接,场面热甚,堪比春节。 最后,在万点火花中,五彩斑斓的一群鱼儿舒展腰身,鱼尾摇曳,奔游在百丈悬波,冲浪西跃,把鱼灯舞推向尾声。 倾城先前便对舞鱼灯的习俗有所耳闻,她知道的就有乐清鱼灯舞、青田鱼灯舞、遂溪鱼灯、玉环鱼灯舞。 多是沿海渔民的习俗,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锦城四面环水,与水为邻,便将这舞鱼灯的习俗传承了下来。 十岁那年同师父去行医,曾有幸见过青鱼田灯舞中的鲤鱼跳龙门。 其实全阵是有春色戏水,夏鱼跳滩,秋色泛白,冬鱼结龙,鲤鱼跳龙门五段。 众鱼时而起伏游曳,时而上蹿下跳,时而侧身泛白,时而碰头摆尾。 走阵中,舞者们舞得灵活生动,鱼灯阵所到之处,股乐喧天,鱼跃龙腾,金鳞闪烁,银鳍熠熠,歌舞升平。 ...... 两地的鱼灯舞因地域差异,风格有些不同,但却各有各的韵味,都值得细细品味。 其实倾城最感兴趣的还是那鱼灯的制法,还有那制鱼灯的手艺人。 只是倾城奇怪的是,为何舞的都是大鱼,没有小鱼。因为都是大鱼,所以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在舞鱼,没有女子,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子。 倾城看到在一旁观看的小孩子,一双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想来是很想亲身去耍一耍那花样繁多,五彩斑斓的大鱼灯。 倾城四处溜达了一会儿,不知不觉中,竟走进了一处制灯坊,只见它门口立着牌匾,花醉坊。 倾城脚步微缓,迈着莲步,进入坊中。 院子倒还算宽敞,四周种满了各种花,倾城所识的花倒有几种,玉玲珑、凌波仙子、血色牡丹、沙漠玫瑰、双色茶花、淡雅木樨花。 借着三分月色辉映,在百花的映衬下,这庭院倒显得十分典雅别致。 在月色下,倾城倒十分欣赏那凌波仙子,花似金盆,叶如玉带,屹立水中,恬静幽雅。 心中有所想,倾城仿若真的看到了那貌美如花,气质绝世的花仙子,迈着凌波微步,笑意盈盈,款款而来。 有名贵到价值上千两黄金的珍品,亦有只需几文钱便可带回家的平常花种。 不知不觉,倾城便走到了里院,才发现这里院之中,竟是仅种满了兰花,并无其他花种。 心中不由感叹主人家的财力巨大,亦是感叹养花之人的兴致竟如此高雅。 兰的花期是在阳春三月,花期已过,倾城也无法看出有些什么品种。 倾城身姿婀娜,娉娉婷婷立于一盆单独栽培的兰花前,心中不由想到,师父也最喜欢兰花,白云观内便种满了兰花。 每至花期,师父便整天待在白云观内,不肯外出。 想到师父,倾城眼中不免流露出悲伤之情。 倾城思绪飘飞之际,不知身后何时已立了一人,直到那人开口说话。 “那是冰美人,姑娘喜欢吗?”倾城转身,只见那人一袭白衫,身长玉立,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他手持櫂子扇,头顶白玉冠,俨然一副书生模样。 温润如玉,是倾城对他的第一印象。 “兰本冰清玉洁,自是喜欢。只可惜,此时花期已过,欣赏不到那倾城之姿了。”倾城惋惜道。 男子听到倾城如是说,不由失笑道:“若是倾城之姿,这冰美人恐怕不及姑娘倾城。” 倾城没有说话,只静静观花。 男子见倾城在看花,便为她介绍了起来:“此处栽种了百余种兰花,最名贵的要数这素冠荷鼎、春剑皇梅、墨兰、建兰、蕙兰、翡翠兰。除去这些,倒是还有一种石斛兰,只是这院中气候不佳,种不出那样高冷的兰。” “公子对这里如此熟悉,想必是这花醉坊的主人了吧?”倾城疑惑,不免询问道。 男子温柔开口道:“这地方是我一位挚友的地方,他喜欢鱼灯,便在此处制了一生的灯。我只是常来,才对此地熟悉的。” 不多时,男子又道:“我叫楚七,姑娘呢?” “风倾城。”倾城莞尔一笑,回到。 “倾城,倒是个好名字。”男子郎朗开口道。 “你方才说,你的挚友在此制灯,可否带我去看看?” “美人请求,怎有推脱之理?倾城姑娘随我来便是。”说罢,楚七便引着倾城去了厢房。 …… 第九章 锦城破晓,倾城归途 http://.biquxs.info/

夜色撩人,一溪风月,移过花影,上了栏杆。 倾城跟随楚七到了厢房,便被眼前之景深深吸引住了。 琳琅满目的鱼灯,色彩斑斓,各式各样。有鳌鱼灯、黄鱼灯、鲳鱼灯、鲤鱼灯、鲫鱼灯、虾灯和乌贼灯。挂的,举的,在这里,都不稀缺。 只是觉得可惜,唯独没有小鱼灯。 倾城心想,这鱼灯如此精致漂亮,为何不做小巧玲珑一些,让小娃娃们也尽尽兴。 正思索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便从里间徐徐迈步而来。 “老七,来啦?”老者声音苍老,对楚七道。 “嗯,今年舅舅为何不出门去看看街景,顺道也看看您亲手制的鱼灯呢?这大街小巷,满满都是。”楚七询问到。 “人老喽,便不喜欢热闹了,那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咦,老七,带媳妇儿来了?”老者打趣到。不知是不是倾城的错觉,竟有种为老不尊的感觉。 “舅舅,您就别打趣我了,我要是有媳妇儿,您会不清楚?这是倾城姑娘,方才在外廊上遇见的,她对鱼灯很有兴致,我便带她来见你了。”楚七解释到。 “老先生,您好。冒昧打扰,还请您不要见怪才好。”倾城适时说到。 “无妨。”老先生说到。 “我在这街道上只见到大鱼灯,不曾见到小鱼灯,便想寻一处制灯坊求一盏小鱼灯。只是我见先生坊中也不制小鱼灯,不知这是何故?” “倾城姑娘,你有所不知,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因过节时戏耍小鱼灯,不慎落入水中薨逝了,自此便不再许民间再耍小鱼灯了,也不准私自制作,违抗者将当街斩杀示众,后来便再没有人制作小鱼灯了。”楚七如是说道。 倾城听得心惊,却不再多言。 “既如此,那我可否随老先生学学这制鱼灯的方法?”倾城虚心向老先生询问到。 “哈哈,当然可以,老夫我制鱼灯一辈子,还从未收过女子为徒,看姑娘有眼缘,今日便破一回例。”老先生爽朗道。 倾城便随老先生去了里间观摩。 倾城四处看了看,便见各个制作区域很分明。製鱼骨,粘鱼鳍,糊鱼身,涂颜色。 倾城倒想在此跟着老先生学制鱼灯,但是想到明日还要赶路,便作了罢。 得知她明日便要走,老先生倒没有教她什么,只是大致与她介绍了步骤。 “先扎竹架,用竹篾扎成鱼形骨架,竹子的长短、轻重都有讲究。扎工要巧,扎口要稳。鱼架子扎好后便要粘鱼鳍,糊鱼身,布料要扪得贴贴服服。用力必须十分小心,不能看见接驳口,不能有绉痕,亦不能有松动,否则会影响鱼体的美观和透明。” 老先生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最难的是上色,因为布料很软,而骨架却是凸出来的,色泽浓淡都需要制灯的人靠经验完成。稍有误差便得撕下重扪重绘。描绘好后便要描上眼睛,鱼的眼睛描画好,鱼灯就制作成功了。” “真正制作精良的鱼灯,骨架清奇,鱼鳞逼真,色彩得当,恍如真鱼。”老先生缓缓道。 “先生,倾城受教了。只可惜不能同老先生在此学个痛快,倒是一桩憾事。”倾城惋惜道。 “无妨,何时得空,你来便是。只要老夫还在世,这制灯坊便会一直在。”老先生慈眉善目,坦然道。 倾城心中感动,便道:“老先生,请受倾城一拜,感谢坦言教诲之恩。” 随后倾城便行了拜礼,以表示对老先生的尊敬和感谢。 叨扰了一番,倾城便打算回客栈歇息,也好养精蓄锐,明日继续赶路。 楚七作陪,倾城倒也没有拒绝。 “倾城,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楚七眼里充满希望,温和开口询问道。 “当然,你开心便好。对了,多谢你的引荐,我很喜欢老先生。”倾城敛眉,微笑道。 “倾城无须与我客气,我已当你是朋友了。对了,别人都叫舅舅易水老先生,你也可如此唤他。”楚七剑眉微挑,星目生辉,温润如玉,如此说到。 “嗯,如此甚好。”倾城回他。 “倾城,还不曾问过你,你既不是着锦城人,为何来此呢?”楚七疑惑到。 “我只是路过此处而已,倒不是特意而来。能遇到你和易水老先生,倒也不虚此行了。” “你住在哪家客栈?我送你,对这锦城,我倒也有几分熟悉。”楚七目光温柔,落在倾城脸上,徐徐开口问到。 “花楹客栈,你可知道怎么走?” “你倒是会找,这花楹客栈是锦城数一数二的客栈。绝尘离俗,典雅别致。我可是那儿的常客,随我来吧!”楚七眼眸里载满星辰,熠熠生辉。 倾城闻言,抬步追随。 花楹客栈。楚七将倾城送到楼下。 “多谢你送我来,时候也不早了,楚公子便早回吧。”月色之下,倾城青丝随风舞动,容颜绝美。 “倾城,有人同你说过,你很美吗?”楚七眼中含情脉脉,凝望着倾城。 “再美的人,终会有容颜迟暮的一天,故何必如此在意容貌如何。”倾城向来对容貌不是很在意,淡淡说道。 “倒也是,心善则面善,有美人骨,才有美人相。”楚七深吸一口气,感慨到。 楚七走时,递给倾城一张叠起的花帘纸。 倾城迎着月光打开,这花帘纸便显出银色的线纹,细看还有兰花图案,有一种神秘的美感蔓延出来。 只见纸上字迹隽秀,赫然写着几行字:倾城,虽初见,但我已将你视为朋友,愿你亦如是。日后不知还能否相见,如若有困难,便传信到京畿雍翠楼,会有人帮你。 落款人,楚七。 ...... 一行人次日一大早便启程离开了锦城,踏上归途。虽与这锦城只有一夜之缘,但倾城却生出了不舍之情。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倾城惟有在心中默想:别了,锦城;别了,鱼灯;别了,花楹。 第十章 凰谋 http://.biquxs.info/

那日朝堂议政结束后,半数之人心怀鬼胎,各有谋算。 其中以太尉秦寿和最为显眼,他大肆在朝堂之中笼络众臣,夜间便在太尉府密阁商讨谋逆之事,亦是贼胆包天,狼心外露。朝中无人看懂他到底是为谁铺路,许是为某位皇子,又或许是为他自己。 ...... 楚凌渊到江川之后,其实并未在军中露面,只是找了一个身形与他极相似的士兵易容成他的相貌,顶替他日日躺在轿中养病,只见军师十四王爷和副将三人,其余人均不见。 但故意虚设守卫,给细作可趁之机。还故意日日在军队整顿休息时从轿中抬出黑色脓血,随意倾泼在地上,生怕有人看不见。 是夜,月黑风高,叶影斑驳。军驻盘山河,盘山河浪大涛急,气势汹汹。 只见一人穿着士兵军服,鬼鬼祟祟地朝主帅军帐靠近,等他一路畅通无阻,顺利进入帅帐。等他反应过来可能有有诈时为时已晚,他能感觉到,脖子上已架上了一把锋利嗜血的刀,借着月色,他能看到那刀泛着银白色的光芒,似在张牙舞爪,准备饮血。 他心中虽害怕,但仍未发一声。 霎时间,帅帐之中灯火通明。他这才看清,原来用刀架着他喉咙的人便是身中剧毒,只能卧床,不能起身,命不久矣的楚凌渊。他心下大惊,便猜想这是一个大局,为的就是将佞臣一网打尽。 “说吧,何人指使你来此?”副将黎珮将他捆住手脚,绑在椅子上。 “无人指使。”被捆绑住的人眼波无恙,平平说到。 “是真的无人指使,还是你不敢说?”黎珮用刀尖挑着他的下巴,逼迫着他与他对视。他只能移开目光,因为他做了违背本心的事。 “那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帮你说吧。杜若,遂宁城人士,育有一子一女,子七岁,女二岁,妻儿均在老家种地为生。三年前也是实实在在因想参军报国,顺便拿点军饷养活妻儿父母,才在秋季募兵的时候报了名,本想好好随军征战,习武杀敌,报效国家。奈何八王却在大军即将西进的时候找上了你,以你的家人为要挟,逼你为他所用。你为了家人性命,便不得不听命于他。如此,你便替他在军中打探消息。”杜若听到黎珮说出这些,眼睛瞪得很大,嘴唇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 “今日你擅闯军帐,便是因为他今日飞鸽来信,要你打探渊王殿下是否真的命不久矣,若真如此,对他来说也是喜事一桩,若不是,我倒猜不出他想让你做什么。你说呢?”黎珮佯装对此事很是好奇,便向杜若发问道。 “对了,左右都是死,今日你擅闯主帅军帐是死,昔日当细作也是死,你何不和盘托出呢?反正你都是昧着良心做事,这我也是知道的。” “不过,你要是够聪明,便会知道,你若是这西楚大军中的细作,那是必死无疑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了你,并且还会遗臭万年。”黎珮一脸无事的样子,故意把刀放在杜若面前晃悠,扬声恐吓。 “但是呢,小爷我向来面善心善,是不会这么无情的。你要是能当我们在八王那里的小信鸽,便是这西楚大军的大功臣啊。”黎珮一脸邪魅,像极了反派。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你们家小公主很可爱呢,小爷我喜欢得紧。等你死了,我便将她收做干女儿。哦不,说错了,是亲女儿。”黎珮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无聊,便一直打趣杜若。 杜若一听,便急了:“你把我闺女怎么了?” “哎,别着急嘛,小爷我这么善良,怎么可能对小公主下手呢?”黎珮此时已经很欠揍了。 军师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开口道:“杜若,我们知道你有难处,不是那居心不良的人。至今也没有真正的造成什么伤害。我们已将你的妻儿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不会以此要挟你。待时机成熟,我们便带你去与他们团聚。” “其实,在西域的时候八王便多次让我传递殿下的消息给他的人,但是我并没有一次告诉过他殿下真正的消息,一是我对殿下的行踪不清楚,二是我不想与他同流合污。今日他飞鸽传信的内容,想必各位也都清楚,他的目的是让我伺机对殿下动手。”杜若如是说道。 “若你今日不曾被我们制住,你将做何打算?真的将我置于死地吗?”一直不曾开口的楚凌渊问到。 “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打算过,只是我怀疑他还在军中安插了其他奸细,所以便做做样子。”杜若如实道。 “既如此,那我们便合谋演一出好戏,好好陪他们玩玩。”黎珮眸中精光乍现。 “那不久前殿下遇刺,你可知此事是否是八王所为?”军师问到。 “以他历次写给我的书信来看,此事并不是他所为,可能另有其人。”杜若斟酌了一下,如实说到。 “既如此,你回去后便传信回去,就说我确实是毒入脏腑,命不久矣了,说你只有晚上的时间有机会动手,但主帅军帐戒备森严,需要有人同你里应外合,方能成事,务必要让他说出其余细作。”楚凌渊示意黎珮给他松绑后,便如是说着。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我定把此事办成。”松绑后杜若单膝跪地,双手作揖,举过头顶,微微低头,诚恳道。 “无须谢我,若你是那居心叵测之人,我定不会留你到现在。”楚凌渊声音一贯的清冷,如是说到。 “只是我很好奇,我自认为行事隐秘,不知是何故让你们察觉到了风声?” “其实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那日我深夜回军,竟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在往熬给四哥替身的药里面加什么东西,当时我不敢出声,怕打草惊蛇。只是我看那人的身形,与你并不相同。莫非是另有其人?” “我确实不曾做过此事,八王也没有命我做此事。难不成,是其他人所派的细作所为?”杜若疑惑道。 “计划照旧,先除掉八王指使的细作。其余的,我已有计策。杜若,你且回营,照我说的办便可。”楚凌渊眼眸深沉,说道。 待杜若出帐后,十四便揶揄黎珮道:“你刚刚为何如此戏耍人家,明明四哥便不打算将他怎么样。” “唉,我不就是闲的嘛,最近天天忙着保护四哥的替身,真是无聊透了。”黎珮委屈道。 “我的大副将,您便忍忍吧,待事成之后带您去潇洒,到时候,让您玩个尽心。”十四爽朗一笑。 ...... 第十一章 谋大局 http://.biquxs.info/

北朝三十一年五月初,西楚一战告捷,西域三十六国请求议和。 一时间,朝臣纷纷上奏,有人说要乘胜追击,一举吞并西域三十六国,免除后患;也有人说国库因战事连年耗损,已不充盈,若继续征战,恐国库空虚,黎民哀怨;亦有人说可接受西域三十六国和亲之请,从此双方便可和平往来,经济恢复,也免除了战火烧杀,民不聊生。 最终,皇帝决定接受西域和亲之请,遂命四皇子楚凌渊择日凯旋回京。 四皇子奉旨,于北朝三十一年五月中旬率十万大军军启程返回京畿。 西楚大军将欲启程,皇帝自京畿传来亲笔密信,与渊王商讨朝中事宜。 只见渊王渊王读完之后,神色凝重,夙夜未眠。 帅帐一夜灯火通明,渊王、十四王爷、军师苏仕程、副将黎珮四人一夜未合眼,连夜商讨大计。须得配合皇帝里应外合,铲除奸臣一党,重振朝纲之威严。 “京畿来信,此次走的是密径,并不是官道,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朝中大局,须秘密进行。而我需要一个万全之策,将秦寿和一党一网打尽。”楚凌渊眼眸深邃,对众人道。 “朝中居心叵测之人不止秦寿和一党,诸皇子中亦有人蠢蠢欲动,对皇位觊觎已久。四哥,若有非常之时,八哥一党,我们是否需要有所动作?”十四许是惦念兄弟情谊,恐怕对亲兄弟下不了手,遂问到。 “老八狼子野心世人皆可见,无须我们出手,他自会沉不住气,到时候,便是父皇来决定是否留他了,无须我们多虑。至于兄弟情谊,想必那不是他所在意的东西。若他有悔悟之心,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楚凌渊一如既往地清冷,眼眸里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淡淡道。 “若他真有谋逆之心,想必父皇也留不得他。”十四说着。 “军师、副将,你二人是否有何计策?”楚凌渊遂问道。 “秦寿和老奸巨猾,做事不会轻易留下把柄,我们很难等到他自己暴露。唯有给他吃一颗定心丸,确认朝中无人能够强大到阻挡他,他才会沉不住气。毕竟他等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等到一个好时机。”军师思虑过后,如是说到。 “军师不妨说说看,如何给他吃这一颗定心丸?”楚凌渊道。 “他任太尉一职已十年余,这十年来,他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妄想拥兵自大。如今拥军三十万,朝中能与他抗衡的只是极少数人。殿下手握八十万大军的兵权,是他谋逆路上最大的阻力,如若殿下不能凯旋回京,他一定会大有作为。” “等他一切事宜都打点好,起兵谋逆之时,就是我们将乱党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军师左手摇着羽扇,右手捋着胡须,眼中泛着精光,如是说道。 “军师不愧是军师,高,实在是高。”黎珮双手鼓掌,脸上带着邪肆的笑,口中赞叹不止。 “此招必有妙用,只是此时还差一个另所有人都信服的无法回京的理由。”楚凌渊思索片刻,说到。 “不过,我相信,不久之后便有人为我创造这样的借口了。十四,将有一场恶战,准备准备。”楚凌渊深沉的眼眸中一缕精光瞬时闪过,对十四道。 十四心领神会,道:“四哥放心,我随时准备着。” 几人皆是会心,便各自回了营帐策划。 ...... 自那日军帐一议后,楚凌渊和十四便连夜策马,于三日后赶到青州。 不日军师和副将便收到消息,渊王在药王山遇刺,心口中箭,身中剧毒,生死未卜。二人遂寻了一身形与渊王极其相似的男子,易容之后在军中不时走动,掩然人耳目,使人不能察觉真正的渊王不在军中。 军师和副将只能留守军中,稳定军心,五月十六日,率军启程。 五月十八日,十四王爷深夜回军,秘密约见二人。 “此次秘密回军中,便是四哥命我拜托你们二人稳住军心,不到先前商议好的时机,暂时不要将四哥受伤的消息外泄。”十四沉重道。 “放心,我们二人跟随殿下多年,自是知道殿下的行事风格,只是殿下如今怎么样?是否真的中了不解之毒?”军师心中惦念,便问到。 “中毒是真,不解之毒是假,我们正好遇上了良人,救了四哥,四哥已服下了解药,想必假以时日,四哥便可痊愈归来。” “四哥还让我告知你们,我们在江川与大军会合。” “对了,你们可知道,这军中可能混入了细作。方才我回来,竟发现有人欲在四哥替身的药罐中下毒。”十四正色,压低声音道。 “这我二人倒未曾察觉,不过这帅的确得加强守卫了。”军师凝重道。 “让殿下放心养伤,我们定会打好掩护,在殿下回军之前,绝不会让人有所察觉。” “对了,你们找的替身可靠吗?”十四仍然有些不放心,不免担心道。 “绝对可靠,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黎珮说到。 “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本是想带副将一起去接四哥,但军中生变,副将恐怕走不开身了。”十四道。 “那你速去速回,定要平安归来。”军师年岁比几人都大不少,也最稳重,遂嘱咐道。 ...... 五月底,大军赶到江川,楚凌渊伤势渐愈,但未在军中露面,一直由替身在军中做掩护。 五月二十八日,时机成熟,几人商定后便由副将黎珮上奏朝廷,渊王受奸人所害,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一时间,朝堂居心叵测之人纷纷开始动作。 而渊王则暗中调兵,从八十万西楚大军中选调二十万精兵良将,从四面八方暗中行军向京畿靠拢。其实西楚大军兵分四路,由楚凌渊所率三十五万常驻京畿,麾下大将李继光、徐有铮、胞弟十一楚凌彻各自领兵十五万分别驻扎在北朝边疆戍边,。除非政变,朝堂局势动荡,否则不轻易召回。 此次除逆党,楚凌渊命三人从各自所率部队当中选出精英,悄然赶往京畿。 第十二章 清君侧,振朝纲(一) http://.biquxs.info/

北朝三十一年五月初,西楚一战告捷,西域三十六国请求议和。 一时间,朝臣纷纷上奏,有人说要乘胜追击,一举吞并西域三十六国,免除后患;也有人说国库因战事连年耗损,已不充盈,若继续征战,恐国库空虚,黎民哀怨;亦有人说可接受西域三十六国和亲之请,从此双方便可和平往来,经济恢复,也免除了战火烧杀,民不聊生。 最终,皇帝决定接受西域和亲之请,遂命四皇子楚凌渊择日凯旋回京。 四皇子奉旨,于北朝三十一年五月中旬率十万大军军启程返回京畿。 西楚大军将欲启程,皇帝自京畿传来亲笔密信,与渊王商讨朝中事宜。 只见渊王读完之后,神色凝重,夙夜未眠。 帅帐一夜灯火通明,渊王、十四王爷、军师苏仕程、副将黎珮四人一夜未合眼,连夜商讨大计。须得配合皇帝里应外合,铲除奸臣一党,重振朝纲之威严。 “京畿来信,此次走的是密径,并不是官道,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朝中大局,须秘密进行。而我需要一个万全之策,将秦寿和一党一网打尽。”楚凌渊眼眸深邃,对众人道。 “朝中居心叵测之人不止秦寿和一党,诸皇子中亦有人蠢蠢欲动,对皇位觊觎已久。四哥,若有非常之时,八哥一党,我们是否需要有所动作?”十四许是惦念兄弟情谊,恐怕对亲兄弟下不了手,遂问到。 “老八狼子野心世人皆可见,无须我们出手,他自会沉不住气,到时候,便是父皇来决定是否留他了,无须我们多虑。至于兄弟情谊,想必那不是他所在意的东西。若他有悔悟之心,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楚凌渊一如既往地清冷,眼眸里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淡淡道。 “若他真有谋逆之心,想必父皇也留不得他。”十四说着。 “军师、副将,你二人是否有何计策?”楚凌渊遂问道。 “秦寿和老奸巨猾,做事不会轻易留下把柄,我们很难等到他自己暴露。唯有给他吃一颗定心丸,确认朝中无人能够强大到阻挡他,他才会沉不住气。毕竟他等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有等到一个好时机。”军师思虑过后,如是说到。 “军师不妨说说看,如何给他吃这一颗定心丸?”楚凌渊道。 “他任太尉一职已十年余,这十年来,他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妄想拥兵自大。如今拥军三十万,朝中能与他抗衡的只是极少数人。殿下手握八十万大军的兵权,是他谋逆路上最大的阻力,如若殿下不能凯旋回京,他一定会大有作为。” “等他一切事宜都打点好,起兵谋逆之时,就是我们将乱党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军师左手摇着羽扇,右手捋着胡须,眼中泛着精光,如是说道。 “军师不愧是军师,高,实在是高。”黎珮双手鼓掌,脸上带着邪肆的笑,口中赞叹不止。 “此招必有妙用,只是此时还差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无法回京的理由。”楚凌渊思索片刻,说到。 “不过,我相信,不久之后便有人为我创造这样的借口了。十四,将有一场恶战,准备准备。”楚凌渊深沉的眼眸中一缕精光瞬时闪过,对十四道。 十四心领神会,道:“四哥放心,我随时准备着。” 几人皆是会心,便各自回了营帐策划。 ...... 自那日军帐一议后,楚凌渊和十四便连夜策马,于三日后赶到青州。 不日军师和副将便收到消息,渊王在药王山遇刺,心口中箭,身中剧毒,生死未卜。二人遂寻了一身形与渊王极其相似的男子,易容之后在军中不时走动,掩人耳目,使人不能察觉真正的渊王已不在军中。 军师和副将只能留守军中,稳定军心,五月十六日,二人率军启程。 五月十八日,十四王爷深夜回军,秘密约见二人。 “此次秘密回军中,便是四哥命我拜托你们二人稳住军心,不到先前商议好的时机,暂时不要将四哥受伤的消息外泄。”十四沉重道。 “放心,我们二人跟随殿下多年,自是知道殿下的行事风格,只是殿下如今怎么样?是否真的中了不解之毒?”军师心中惦念,便问到。 “中毒是真,不解之毒是假,我们正好遇上了良人,救了四哥,我来时四哥已服下了解药,想必假以时日,便可痊愈归来。” “四哥还让我告知你们,我们在江川与大军会合。” “对了,你们可知道,这军中可能混入了细作。方才我回来,竟发现有人欲在四哥替身的药罐中下毒。”十四正色,压低声音道。 “这我二人倒未曾察觉,不过这帅帐的确得加强守卫了。”军师神色凝重道。 “让殿下放心养伤,我们定会打好掩护,在殿下回军之前,绝不会让人有所察觉。” “对了,你们找的替身可靠吗?”十四仍然有些不放心,不免担心道。 “绝对可靠,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黎珮说到。 “既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本是想带副将一起去接四哥,但军中生变,副将恐怕走不开身了。”十四道。 “那你速去速回,定要平安归来。”军师年岁比几人都大不少,也最稳重,遂嘱咐道。 ...... 五月底,大军赶到江川,楚凌渊伤势渐愈,但未在军中露面,一直由替身在军中做掩护。 五月二十八日,时机成熟,几人商定后便由副将黎珮上奏朝廷,渊王受奸人所害,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一时间,朝堂居心叵测之人纷纷开始动作。 而渊王则暗中调兵,从八十万西楚大军中选调二十万精兵良将,从四面八方暗中行军向京畿靠拢。其实西楚大军兵分四路,由楚凌渊所率三十五万常驻京畿,麾下大将李继光、徐有铮、胞弟十一楚凌彻各自领兵十五万分别驻扎在北朝边疆戍边,。除非政变,朝堂局势动荡,否则不轻易召回。 此次除逆党,楚凌渊命三人从各自所率部队当中选出精英,悄然赶往京畿。 第十三章 清君侧,振朝纲(二) http://.biquxs.info/

北朝三十一年七月。 朝廷得到消息,在西楚一战中大获全胜的西楚大军主将楚凌渊在西州因中毒不治身亡。一时间,西楚大军丧失主帅,群龙无首,在途中便自乱了阵脚,散成了一盘乱沙。军师潜逃,副将拔刀自刎,以死谢罪。 皇帝闻讯,甚为悲痛,一连三日不上朝,举国吊唁四皇子。 太尉秦寿和趁机起兵造反,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京畿城内三万将士拼死抵抗,即便敌我悬殊,亦不愿退让半分。拼死守城整整三天三夜,终是抵不过三十万大军。 而常年驻扎在京畿的三十五万西楚大军却迟迟没有动作,不禁让人有些怀疑西楚军的态度。 三十万叛军打破城门,长驱直入,一路直指皇宫。 叛军之首秦寿和直奔皇宫紫宸殿,却见皇帝孤身一人负手背对正门立于主位之前,身穿紫金龙袍,头顶金丝翼善冠,似乎已等候多时。 随秦寿和而来的士兵立马便将整个紫宸殿团团围住。 此时秦寿和已不用尊称,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道:“楚天穹,我卧薪尝胆十余年,终于等到了今天,真是苍天开眼。左右你今日都是帝位不保,如若你自己从那个位置走下来,我可以留你个全尸,让你死得好看点。” 闻言楚天穹便缓缓转过身来,不发一言,只冷冷的看着秦寿和。 “但是,如果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秦寿和冷血无情道。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一直不曾开口的楚天穹终于开口问道。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么我便做一回好人,就让你死个明白。”秦寿和竟然大言不惭到如此地步。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姓秦,你就丝毫没有怀疑过吗?前朝余孽四个字,一直横亘在我的心里,这么些年,我一直极力伪装自己,怕被你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你如此愚蠢,枉费我忧心这么多年。” “三十一年前,你的父亲残忍至极,杀害我朝四十余万人,直指皇宫,逼得我父皇退位,母后自刎于我的眼前,你知道那有多残忍吗?不,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秦寿和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听者毛骨悚然。 “每每想到这些,我便痛彻心扉,彻夜难眠,我的心里有多恨,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秦寿和忽然又陷入了悲伤,他的表情变化太快,让人觉得很难以琢磨。 “但是现在好了,我的噩梦结束了,接下来,便轮到你了。也让你尝尝我这三十余年痛苦的滋味儿。”忽然秦寿和又一脸邪肆的笑,极其狂妄。 “你真的以为,你今天能杀得了我吗?”楚天穹虽声音苍老,但却透露着一股威严的气息,不容挑衅,开口道。 “废话少说,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秦寿和十分猖狂。 正说话间,秦寿和便将手中长剑直指主位上的人,欲将人一剑封喉。 就在电闪雷鸣的一瞬间,楚凌渊自龙椅之后飞身而出。 只见他手持破风长剑,一袭战袍英姿飒爽,雄风大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出手,剑锋斗转星移,一道银光划过,便已将秦寿和手中的长剑拦腰截断,使其只持一剑柄,场面顿时十分滑稽。 而秦寿和还未看清他如何出的手,喉咙致命处便被剑锋抵住,稍稍一动,便会丧命九泉。 “你等废物,还不快动手?”秦寿和气急败坏,朝着围住紫宸殿的士兵道。 “你确定他们会听你的话?”楚凌渊问道。 秦寿和抬头一看,殿中兵士无一动戎,这阵仗,倒像是来杀他的。 “什……什么意思?”秦寿和心中颤抖,不禁结巴道。 “字面意思。”楚凌渊剑眉蹙起,眼神犀利,冷漠道。 “你当真以为,你能统领我北朝的将士?他们人人都是从血河里淬炼出来的,又怎会听你教唆?”北朝将士人人皆是铁血汉子,虽不是归属于西楚大军,但都有西楚大军的气概。早在秦寿和暗中招兵买马的时候,楚凌渊便派遣西楚大军中的精英假扮成报名参军的壮士,混入秦寿和所率的军队当中,为的就是防他秦寿和起兵造反。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秦寿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眼神渐渐惊恐起来。 “怎么?我没死,太尉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楚凌渊犀利道。 “不可能,不可能......”秦寿和不敢相信眼前之景,仿若自言自语,又似同别人讲话一样。 “那七星海棠毒乃是西域奇毒,北朝之人不可能有解药。”秦寿和忽然笃定的说。 “哦?是吗?不过太尉又是怎么知道我中的是那七星海棠毒的呢?我可记得,奏折当中只说我中了西域奇毒,可没说中的是什么毒。”楚凌渊反问道。 “我一直在想,是谁要将我置于死地,肯为我花重金买下那七星海棠,莫非,是太尉?”楚凌渊继续道。 “不错,是我,想必中毒的滋味儿不好受吧?”秦寿和坦然承认道。 “既如此,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来人便是方才同秦寿和一道进来的“乱军”之首,是一壮士,身强体壮,声音浑厚,对楚凌渊行礼道。 “将乱党秦寿和关入大牢,等候圣旨。”楚凌渊声音冷漠,对前来的士兵说到。 “卑职遵命。”只见那壮士听命道,随即便差人绑了秦寿和往大牢去。 只听得秦寿和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无声。 等殿中人皆散去,楚凌渊单膝跪地,双手作揖,道:“父皇,儿臣平安归来。” “渊儿,辛苦你了。伤都好了吗?”皇帝虽身局高位,但毕竟是位父亲,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儿子。 “小伤,不碍事,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楚凌渊回到。 若倾城在此,听到这人说心口中箭,身中剧毒,都是小伤,一定会开口反驳说话之人。能让人丧命的伤都是小伤的话,便不知何为大伤了。 “你立此大功,父皇可答应你一个请求。”皇帝苍老的声音道。 “回禀父皇,若说请求,儿臣确实有一个。”楚凌渊回到。 “十一弟为国戍边多年,在边疆吃尽了苦头,此次除逆党亦是立了大功。儿臣恳请父皇,让十一弟回京畿。想必母妃多年不见十一弟,亦甚是想念。”楚凌渊目光冷清,恳请道。 “罢了,便让他回来吧!”皇帝声音苍老,缓缓说到。 “哦,既然回来了,便找时间去永宁宫看看你母妃吧!” “是,父皇。”楚凌渊答应到。 第十四章 满身风雨,捷战归来 http://.biquxs.info/

北朝三十一年七月二十八日,朝中恢复早朝。 本应薨逝于西州的西楚大军主将楚凌渊忽然现身紫宸殿,同行的还有本应畏罪自杀的副将黎珮和潜逃的西楚大军军师苏仕程,此时三人皆安然无恙的站在朝堂之上。 一时间,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唯有丞相风枢尧还算淡定。朝臣纷纷意识到渊王假死是为了与皇上里应外合,一举将奸臣秦寿和一帮乱臣贼子一网打尽,清君侧,振朝纲。 清除一派乱党,朝堂之上顿时少了许多争斗,乱党秦寿和昔日做太尉的时候,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笼络众臣,排除异己,构陷正直的朝廷官员。朝廷官场被他搅得一片乌烟瘴气,人人自危。唯有风丞相一派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不与之同流合污。 皇帝拟下手谕,由王进宣:兹有太尉秦寿和,在我朝潜伏三十余年,实为前朝余孽,死有余辜。昔日为太尉时便笼络朝臣,扰乱朝纲。今又狼子野心,起兵造反,妄想夺权篡位,倾覆我朝。五月又趁渊王在外,买通杀手,行刺渊王,使渊王差点命丧西州。起兵夺权,谋害皇嗣,桩桩件件,皆为死罪,不可饶恕。朕已下令,命人查封太尉府,诛其九族。昔日秦寿和一党,企图谋逆,罪不可赦。擢明日便当街斩杀示众,以儆效尤。今后朝堂之人若起谋逆之心,不论身份,皆行剔骨之刑,凌迟处死。钦此。 圣旨宣完,朝堂之上一片哗然,纷纷感慨皇帝和渊王下的这一招险棋,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朝权颠覆,今日之人都将陷入万丈深渊,永无天日。 随即皇帝便开口道:“此次除逆党,西楚大军立下大功。有赏。” 只见王进又拿出一道圣旨,说到:“渊王及西楚大军领旨。” 随即渊王,军师,副将,还有殿外随行的西楚军便跪了一大片,只听得楚凌渊道:“儿臣领旨。” 见众人皆跪,合乎规矩了,王进这才又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皇四子凌渊,骁勇善战,赏延弈世,宠固河山,计谋出众,胆识过人,与朕同心,铲除逆党,固护朝廷,能审大局,度大势,识大体,顾全局。今西楚大军战捷而归,其功甚大,兹特请礼部侍郎折尔肯、翰林院学士刘徴与朕协商,特封其为渊政王,择日行册封大典。赏渊政王民间府邸一座,土地百亩,卷宗千卷,丝绸百匹。赏西楚大军马匹十万,粮草千斤,军饷加增,布匹上万。钦此” “儿臣叩谢父皇。”楚凌渊跪谢皇上。 早朝毕,众人皆退,但丞相和楚凌渊没离开,似乎还有事要奏。 “皇上,臣有一事恳请皇上同意。”风丞相先开口说到。 “丞相请说。”皇帝一向信任丞相,便开口道。 “微臣小女不日便将到达京畿,她从出生便离开了京畿,住在那地僻山远的青城山,不为众人所识。八月十五便是她年满十五岁的生辰,微臣想为她好好办一场及笄礼,弥补微臣这些年未曾尽到父亲责任的缺憾。届时将邀请京畿的王公贵族到相府赴宴,一来是为了告诉众人相府小女归来,二来呢也为她留意着这些年轻俊才,毕竟她也到了年纪了。” 丞相做事向来稳妥,在京畿宴请众达官贵族不是小事,一不小心便会被冠上拉拢朝臣的帽子。更何况朝堂才出了大事,他也不敢贸然行事,惹得皇上猜忌。故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向皇上禀报此事,以征得同意,他也好放开手脚去筹备。 楚凌渊听到青城山,心中疑惑,又想到某个人,心中一丝暖流涌过。忽又想到那姑娘好像也姓风,莫非......他的心中不由猜想到一种可能性,心中忽闪过微弱的一丝欣喜,但随后便已消逝面上仍旧清冷,不辨喜怒。 “哦,你的小女儿,是十五年前送走的那个孩子吗?”皇帝思索了一会儿,便问道。 “正是那孩子,难为皇上还记得小女。自出生之日起,她已整十五年未归家了。”丞相忽生悲伤之情,回到。 “我还记得,她与渊儿的胞妹昭纯公主同日而生。那日白虹贯日,司天监便断言那日所生的孩子在京畿养不大,可惜朕不信,害她丧了命。”皇帝竟也悲伤到。 “待那孩子归来,便带她入宫来,也让朕见一见。”皇帝对丞相说到。 “好,待她回来,我便带她进宫见圣上。只是小女不才,自幼在深山中长大,还望皇上莫要嫌弃才好。”风枢尧谦虚道。 “无妨,看惯了人间烟火,朕到也想见一见那远离俗世之人。”皇帝爽朗道。 “不如便将那孩子的及笄之礼移到宫中来办,这宫中倒也许久未办喜事儿了。此次逆党大乱,又惹得人心惶惶,来宫中办这及笄礼,倒也可以活跃活跃人心。”皇帝斟酌片刻之后,便说道。 “皇上,这不合规矩。”风枢尧恐朝廷中人不满,遂推辞道。 “丞相莫要推辞,朕好久没有高兴了,让这宫中热闹热闹,朕也沾沾这相府三小姐的喜气。二来丞相此次除逆党也有功,当受此礼。”皇帝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见推辞不掉,风枢尧便不再推辞,但还是说道:“固护朝纲乃是丞相之职责,圣上不必记在心上。既如此,小女及笄一事,便叨扰圣上了。” “无妨,届时宴请京城显赫之家前来赴宴,规格绝不会比你们相府的差。届时年轻有为又未成婚的公子哥门,朕命他们必须赴宴,到时,丞相便可慢慢挑女婿了。” 事情谈妥,风枢尧行过礼之后便退出了紫宸殿,只留下楚凌渊还未走。 “渊儿还有何事?”见楚凌渊还没离开,皇帝遂问道。 “父皇,十一弟已于昨日启程,想必不日便能到达京畿,定能在中秋之前赶回来。”楚凌渊回到。 “如此甚好,让他回来后到勤政殿见我。朕有些乏了,你也回吧。”皇帝疲倦道。他最近许是老了,总是容易乏累。 “是,父皇。儿臣告退。”楚凌渊行了礼,遂说到。 ...... 第十五章 当年零落白雪中 http://.biquxs.info/

楚凌渊出了紫宸殿便往永宁宫方向去了。自从朝中生事,便一直不得空来见琬宁妃。 一路经过许多深宫院墙,他不禁心中感慨,已是多年未见母妃。母亲被打入冷宫,身为儿子,却毫无办法,彼时年幼的他只能将悲伤之情藏在心底,不让人有所窥觉。故,他从年幼开始,便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已至永宁宫门前,而他却突然没有了勇气踏入宫门。 楚凌渊身长玉立,一袭衣衫上玄下纁,衣袂飘飞,远远一看只觉他浑身冰冷肃穆。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绿树临风前。 美少年,他也曾是,只是岁月更迭,他早已没了当年的稚气。 周遭乌云密布,只怕是天公不作美,暴雨将至了,楚凌渊在心中想着,却并未将身体挪动半分,依旧是身姿挺拔,迎风而立。 他独自在门外站了许久,若不是跟在琬宁妃身边多年的掌事宫女冬青刚好启门出来,他可能会在门口站上一整天也不会进去。 百战沙场的战神,在自己的母亲面前终是有些不同的。 “呀,四殿下,您怎么站在这儿啊?这天儿就快下雨了,快随奴婢进来,可别淋到了。”冬青见到楚凌渊似乎是很震惊,但到底是在深宫之中待了三十多年的老掌事,十分懂得随机应变,随即便行礼欠身道。 “姑姑无须多礼。”楚凌渊一如既往的冷清。 楚凌渊抬脚随着冬青一路进去,只见院子倒是十分宽阔,相比曾经住的秋阑宫,多了几分明亮的颜色。想必父皇是想让母亲将过往的阴霾都忘记,把晦暗的记忆都留在昨天。永宁,便是最好的解释。八月还未到,院中的金桂便已飘香十里了,楚凌渊嗅着这一股芬芳,倒也觉得浑身轻松了几分。 院子里种了各个季节会开的花,楚凌渊驻足了一番。 其中,这八月开的花倒不少,桂花树有几棵,棵棵挂满簇簇细碎的黄色小花。院墙一方种满了五彩斑斓的绣球花,远远一看,倒也能让人觉得十分惬意。在楚凌渊遥远的记忆中,母妃,是最喜欢那蓝色绣球花的,只是不知道如今还喜不喜欢。石阶两旁种了茉莉和月季,已经打了花骨朵,不日便将开放,届时满院子的鲜花开放,想来母妃也会高兴的吧。 “母妃近来可好?”楚凌渊问到。 “娘娘其他都还好,只是近来老是咳喘,喘得厉害时便连气息也进不去,有几次差点背过气去。每到夜晚便会心悸难眠,这虽是老毛病了,但近来几天却十分严重,一连几夜都没有阖过眼,眼下肌肤已十分青肿。”冬青倒没有隐瞒,如实说到。 “那找过太医了没有?”听冬青这样说,楚凌渊不免担心道。 “找过几个太医,药也吃了不少,可是就是不见好。哎,娘娘说这是心疾,医不好,后来便不愿再医了。”冬青跟在琬宁妃身边多年,忠心耿耿,为主担忧,说到这些更是难过,说着便留下了眼泪。 “带我去见母妃吧。”楚凌渊听完冬青的话便深深蹙着眉,如是道。 “殿下随我来吧,娘娘出了冷宫便一直在礼佛,现今在偏殿呢。”冬青低着头,说到。 楚凌渊跟着冬青来到偏殿,刚一进门,便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再往里走几步,便见到琬宁妃一袭白衣,闭目跪在佛堂里,手中拨着佛珠,他遂停下了脚步。 耳中只听见琬宁妃口中念着梵净的佛语:“有一座七宝楼阁,舒畅为地,福慧为基,悲智为梁,性空为瓦,方便为门,六度为梯,菩提为顶,让她承载祝福,祈祷我的孩儿安康。” 琬宁妃淡淡的低声念着祝福的佛语,虽声音极低,可楚凌渊还是听清楚了,他顿感眼眶有些酸涩,这是很多年未有过的感觉,他只觉得陌生。 “娘娘,四殿下来了。”冬青俯身在琬宁妃旁边,低声说道。 琬宁妃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慢慢起身,转头看向门口。 母子相望,相顾却无言,把多年来积攒的千言万语都写在了深深的眼眸里。 “儿臣拜见母妃。”楚凌渊回过神来,便行礼道。 “我的孩儿,我的孩儿......”琬宁妃泪流满面,哽咽道。 琬宁妃脚步虚浮,踉踉跄跄走到楚凌渊身边,两行清泪挂在她有些清瘦的脸庞上,十分凄美。 “我的孩儿,果然英俊潇洒......”她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清冷又棱角分明的俊脸上,眼泪不停流淌,似那梅雨时节的绵绵细雨,流不完,淌不尽。 楚凌渊能感觉得到,她的手长了茧子,有些粗糙,已不似当年纤细柔软,明润如玉。他不禁心疼起来,眼中干涩,心中却凝满泪水,无法宣泄,只能在心底哭泣。 “是母亲对不起你们兄弟俩,是我对不起你们......”琬宁妃声音颤抖嘶哑,隐忍地低声哭泣到。 “母妃,您别这样,这不是您的错。”楚凌渊声音柔软了几分,轻声道。 “十一呢?凌彻呢?我的彻儿呢?”琬宁妃情绪十分不稳定,忽然又想起了十一,便激动的问到,连声音也不觉拔高了几分。 自打琬宁妃进了冷宫,母子之间已是十余年未相见。 当年的他已经十一岁,十一也已经八岁多,都已是记事的年纪。母妃被打入冷宫,兄弟二人悲痛万分,在勤政殿外跪了整整五个时辰,可是他们的父皇却不曾有一丝的心软。 楚凌渊至今都还记得,那日下着漫天的大雪,白雪染白了整片天地,也冰冻了兄弟二人的充满热血的心。 雪愈大,梅林的梅花便开得愈发热烈,愈发香浓,花气扑鼻,细嗅满是芬芳,可那时的楚凌渊却无心欣赏,一心只想救自己的母妃。 十一年纪小,跪了五个时辰,已是极限,回去后便感染了风寒,烧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便与皇帝产生了隔阂。一直到十五岁的时候,十一渐渐学到了不少的武术,便想趁夜色偷偷潜入冷宫中去见母妃一面。 可是却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皇帝一气之下,便让他率十五万西楚大军前往风沙恶劣的北朝边疆戍边,没有圣旨召回,不得擅自返回京畿。 ...... 第十六章 倾城归来穹霄破 http://.biquxs.info/

“十一在军营练兵,实在抽不开身,我让他过两天便来见您。”楚凌渊不想琬宁妃知道后伤心,遂不告诉她真相。 “我的十一,十一......呜呜呜”一提到十一,琬宁妃便心痛不已,控制不了情绪。 琬宁妃情绪激动,楚凌渊遂让冬青赋服侍她到床榻上躺下。 待她情绪和缓了一些,他才抬脚离去。 他走时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煞有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不多时天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烟雨迷蒙,使人不能看清远处的东西。那时他刚从永宁宫出门,身边也没带把罗伞,来的时候就连侍从也是没带一个,走时也是一个人。 冷雨无情,不一会儿便将他的衣衫浸湿了,而他却没有加快脚步,依旧是步履从容,健步稳重,似乎没有什么是可以撼动他的。 他似乎是习惯了冰冷,便再也无法融入温暖的世界了。 一如他的心,浸过血河汩汩,受过冰封万里,再经淬火煅烧炼就而新生时,便再也难波动了。 八十万大军之首,他肩负重任,几年如一日,一刻也不敢松懈。唯有他不动,敌才不敢动。 世人虽敬他,但都言他过于清冷,几乎近于冷血无情。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君王重托,臣子唯从。 君王是父,臣子是他,父之命,不敢违,也不能违。 回到西郊西楚大军军营,他已浑身湿透。副将黎珮遂给他烧了热水,要他好好泡一泡全身,驱一驱寒邪之气。 “我的大将军呀,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呀?怎的副将我不在一会儿,您便成了这般模样,看来您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还是少不了我这小副将啊!”黎珮也是个心大的,平时就喜欢打趣。此时虽担心,但言语之中亦是带着戏谑的气息,十分自信道。 楚凌渊没理会他,便自顾的朝着屏风内的浴桶去了。 在青城山那时倾城给他备了药浴包,他每感不适,便会用它们泡上一个热气腾腾的药草浴,不论是身,还是心,均会畅快不少。 把这头的黎珮气得够呛,小声的碎碎念道:“这么高冷,小心找不到媳妇儿。哼!”说罢还对楚凌渊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丝毫不像是一个八十万大军的副将。 如果楚凌渊听到他这样的话,只会觉得他无聊,不会搭理他,甚至连一记眼神都懒得给。 ...... 倾城到达京畿的时候,距离中秋已经只剩下两天了。 自五月底出发到八月,已是奔波两月余,足足比当年二老从京畿赶到青城山多用了一月的时间,可见二老的爱女心切以及爱女之深。 许是二老不忍她途中颠簸,便让秋石和蜚零将马车赶慢一些,也免于她受累。 一路跋涉,忙于赶路的她,丝毫不知京畿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故。 回来那日,恰是皇帝册封西楚大战中战捷而归的皇四子楚凌渊为渊政王之日。拿着相府的通行令,倾城一行人顺利通过禁军守卫的皇城关卡,一路策马进城。 倾城微微掀起一角马车小窗的帘子,侧眸向外望去,只见窗外街头市井,一片繁华。许是因为正赶上早市,正好中秋也将到了,街市之上人们脚步挨着脚步,熙熙攘攘,路边各路小贩热情吆喝叫卖,卖热包子的,卖烙饼的,卖各色点心的,但最多的还是卖月饼的,买的人也最多。 没走几步,倾城便看到青石板铺就的古街道转角处有小小的一家豆品铺子,老远便能看到小铺子热气腾腾,店铺虽小,可食客却不少,想来是味道应是不错的。她忽然很想吃上一碗鲜嫩清爽、鲜美可口的金色豆花汤,那是她儿时的回忆,正好腹中也有些空虚。她不愿错过,便立即喊秋石:“秋石,快停车,快停车。” 秋石闻言立即喝停了马车,转头问倾城道:“三小姐,是有何事吗?” 车停之后,倾城便拉了怀瑾一道同去,倾城心下明白,这人可比她还爱那豆花汤呢。少时俩人跟着御元大师到了解缙,听说那儿的豆花最是出名,选用的都是上等的黄豆,滴滴豆浆皆是石磨磨制而成,完美的保留了黄豆的原汁原味,两人便偷偷跑出去各吃了一大碗。倾城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那解缙豆花看着十分细嫩,实则棉扎,且入口即化,绝无残渣,美味无比。豆花白玉似的光泽和芫荽的翠绿融为一体,再点缀上几粒葱花,喜欢吃辣的再淋上些许辣椒油,一碗鲜香碧玉的豆花便成了。 倾城一想到豆花,便止不住激动的心情,朝着豆花小铺奔去。 等倾城到了小铺下,便发现前来品尝的食客竟比她方才见到的那些还要多上许多。她虽心急,可还是规规矩矩的在队尾等候。 方才等了一小会儿,便听到有小厮高呼:“大家快让一让,渊政王殿下巡街来了,大家都快让一让,让一让......” 随着那小厮高呼不断,人们纷纷避开,方才排着长龙队的等豆花的,各类小铺子里忙活叫卖的,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皆站在道路两旁,欢呼,雀跃,都想亲自看一看那骁勇善战,百战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渊政王是否真如传闻讲的那样威风霸气。 “你晓得不晓得,雁山之战,听说过吧,那渊政王十八岁便用八千兵力败了六万胡人,胡人你晓得不,那可是个个都凶猛无比啊。可是我们渊政王殿下,一举便将八万胡人杀得片甲不留,一战便封了战神。在我有生之年,若真能亲眼见一见那渊政王,此生便也无憾了。”倾城身旁一位有些年迈的老先生兴致勃勃的同旁边的年轻人说到,仿若亲身经历了那一场雁山之战。 倾城听老者那样讲,也十分好奇那征战四方渊政王殿下,便也挤在人群当中,期待着亲眼见一见那传闻中的战神。 只见两排士兵率先小步快跑至街道两旁,互相面对面挺直站立着。 众人一片哄闹,皆是想亲眼一睹渊政王的风采。 ...... 第十七章 烟花巷陌人如故 http://.biquxs.info/

不多时,倾城便见到三个男子骑着红鬃烈马缓缓而来,其中一男子在前,二男子尾随在后。在前面的那一位男子戴着银色的面具,阳光下,那面具泛着银色的光芒,甚为耀眼。 倾城心想:这便是战神了吧,果然不同凡响。气质绝尘,孤冷傲然。 一瞬间,倾城便想到了一句:一柄破风长剑,直指苍穹,惊破云霄。敌与天地同伤,将军铁骑,征战八方。 一幅将军挥洒热血,驰骋沙场的严肃画面便在倾城的心中勾勒了出来。她不禁在心中感叹了起来。 待马匹走得近了些,倾城遂看到了十四正骑着骏马尾随这前面的大将军,心中不由欣喜,便大声呼唤道:“十四,十四,看这边,十四......” 奈何周围百姓的欢呼声太大,倾城的声音便淹没在了尘埃之中,没有得到回应。 十四只是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喊自己,便回头看了一眼,一瞬间,便好像是瞥见了故人。但眼波流转太快,他还不曾确认是不是心中所猜想的那人,便再也寻不到了。 十四只当是自己眼花了,便不再乱想,专心行路。 这头,倾城见十四转头过来,但却没有看见自己,心中不免有些落寞。但随即便想到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豆花也没吃到,家中父母恐怕已经等了许久,遂动身回家。 那处青石街已经离相府不远了,倾城一行人不多时便到达了相府。 她母亲早已得到消息说她今日到达京畿,便早早的在相府门口等候,故倾城一下马车,便见到一位雍容慈祥的中年妇人摇首期盼,静静立在门口,倾城知道那便是母亲了。中年夫人身旁还有一年轻女子,娉娉婷婷,姿态优雅,倾城心想:那便是二姐姐了吧。大姐早已嫁人,而且还有了孩子,想必不会得空。 倾城上前行礼:“倾城见过母亲。” “吾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丞相夫人早已泪流满面,见倾城行礼,便忙上前扶她起身。 倾城多年不见母亲,心中亦甚是想念,眼中也是盈满灼灼泪光,胸中哽咽。 “快让母亲好好看看,我的孩儿,你受苦了......”丞相夫人颤抖着双手,抚上倾城清秀精致的脸庞,满眼心疼道。 “母亲莫哭,孩儿不苦。”见母亲那般,倾城心中也十分地难受,遂轻声开口安慰道。 “母亲,莫要站在门口了,咱们快进屋吧!进屋再慢慢同小妹说。”倾城二姐见二人伤心,便上前说到。 倾城这才得空欠身行礼道:“见过姐姐。”她乖乖行礼,做足了小女儿家的姿态。 “哎呀,小妹哪儿来的这么多礼数啊,跟姐姐就不必如此拘礼了。快快进屋吧!”风倾清幼时最不愿学这些礼节,如今长大了也很是不喜欢。 “途中蜚零教我了一些,说回家以后会有用处,我便随她草草学了一些。”倾城说道。 一路进入相府,才发现,这相府并不似想象中的那样奢靡铺张,有几分朴素,不过倒令人十分舒服。 单是看这庭院之中的植物,便知道房子的主人并不喜欢奢华之物。 清桂有几棵,还有一方素兰,都不是名贵之物,其他的都是一些朴素的小花小草。 唯一奢侈一点的可能就是后院的小山水了,院落精致,有山,有水,有凉亭,倒是个好地方,当得上是一方幽静的小天地了。 一路随着母亲和姐姐进入正厅之中,只见正厅之中寥寥挂着几幅山水字画,瓷器更是稀少,只零零散散摆了三两件。房间陈设之物多是由手工制成的小玩意儿,倾城倒十分感兴趣。 随手拿起一个红彤彤的小虎,甚是可爱。 “那是绣给侄儿的,小妹觉着好看吗?”风倾清看见倾城在把玩她刚缝制好的小老虎,便开口问到。 “很好看,想必侄儿会喜欢的,大姐也会喜欢的。”倾城回到。 “我给侄儿绣了虎头帽,虎肚兜,虎头鞋,八月小孩子不好养,我便想着给小孩子做些东西,驱驱邪物。正巧今儿晚上大姐和大姐夫回来看你,便一并送给他们。”风倾清温婉可亲,同倾城说到。 “侄儿今年岁半了吧,我这个小姨倒还不曾为他准备礼物。”倾城觉得有愧,便说道。 “无须什么礼物,人回来便好。”丞相夫人拉着她的手说到。 “怎么不见父亲呢?”倾城回来后便不见丞相,遂开口问到。 “今日是渊政王的册封大典,你父亲还在朝中,要午时才能回来。”丞相夫人闻言便温声同倾城道。 “女儿多年在外,不知父亲可一切都好?” “家里都好,我儿勿念。” 倾城听到母亲说家里都好,心中这才和缓了一些。 ...... 倾城看着这相府,倒觉得父母亲过得有些拮据了,毕竟是相府,却不愿铺张浪费。倾城知道父亲是一位清廉爱民的好官,不愿耗损民力,虚费钱财。 但是忽然又想到这些年从相府送到青城山去的东西,件件都是好物,心底里便生出酸涩的感觉。想必那些珍品字画,均是父亲所珍爱的东西。 想到这里,倾城便再也忍不住眼中蓄积了许久的泪水,伏在母亲怀里便哭了起来。滚烫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不断涌了出来,无法停止。倾城这一哭,便连带着母女三人都哭了起来,场面实在是让人揪心。 哭了好一会儿,她母亲满眼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傻孩子,你哭什么,回来是好事儿呀。”其实她自己的声音都还有些哽咽,但仍是安慰倾城。 “你也是,妹妹回来应该高兴啊,哭什么?”丞相夫人对风倾清道。 “女儿高兴,小妹在外受苦多年,我这做姐姐的高兴嘛。” “行了,让宫里来的姑姑来教妹妹那些礼节吧,大后日便是倾城的及笄礼,可不能有差错,让外人笑话了去。”时间紧迫,毕竟到宫中去办及笄礼,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好的。 第十八章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http://.biquxs.info/

“妹妹还不知道吧,圣上知道你要回来,便下旨让你到宫中去办及笄礼,给宫中添些喜气。”这对家族来说,是很大的荣誉,风倾清打心底里替妹妹高兴。 “可是,圣上为何要我到那宫中去办及笄礼?”倾城疑惑道。 “圣上同父亲只说是要沾沾相府三小姐的喜气,并未多言。许是朝中生变故,人心惶惶的,要活跃活跃人心,又或许,是皇上思念故去的昭纯公主了。” “昭纯公主与妹妹同日而生,却早早便亡故,圣上许是惦念公主,便想起了与公主同日而生的你,这才命父亲将你的及笄礼移到宫中去办。”风倾清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倾城心中虽有疑惑,可皇命难违,便随着宫中来的姑姑去了偏厅学礼仪。 时间实属是有些紧张,所以倾城才一回来,便立马去学了礼仪,来不及休息。 毕竟是去皇宫中,生怕出了纰漏,惹出祸端。 ...... 皇宫中,保和殿内。 楚凌渊一袭衣袍上玄下纁,甚是威严肃穆,一身冷气尽显尊贵。他眉宇之间透着刚毅冷峻,在司仪的主持下接受了圣上赐予的渊政王王印和冠冕。 两个多时辰过去,繁杂礼仪终是结束了。 他拂一拂衣袖,依旧是那个淡泊浮华的他。来世一遭,不为荣华。 走出保和殿,他迈着健步,便欲回西郊军营。他已经离开皇宫很多年了,自从母亲入了冷宫,他便去了军中习武读书,鲜少回朝。 “四哥,四哥,等等我。”抬脚还没走出几步,楚凌渊便听到十四唤他。 他闻言,遂停下了脚步,一如既往地冷清,“何事?”待十四赶上他,又迈开修长的双腿继续走。 “方才在青石古街,我好像看到了倾城。但是太仓促了,我还没看清,便已随军离开了。”十四语气之中透着一丝不确定,眸光闪烁道。 楚凌渊闻言脚步微微一顿,无人察觉。 “只是我也不敢肯定就是她,当时人太多了,我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倾城。” 十四感叹道:“当时在青城山,我们匆匆便离开了,也不曾留下姓名。或许真的只是萍水相逢,此生大概不会再见。”十四一时间竟有些落寞。 “若是有缘人,自会再相见。”楚凌渊思绪飘远,回忆起了当时在青城山时倾城同他说的话。心中便也起了波澜,如那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久久不能平静。 同十一道了别之后,他便策马去了青石古街。 他孤身一人,一马,静静在街边站了许久,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久。 他从正午等到日暮,从日暮等到了黄昏,又从黄昏等到了星辰如昼,从人群熙熙攘攘,等到了街道空空,人影稀落,他才觉得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想,那女子,许是烙在了他的心上,便再也抹不去了。 离开青城山后的很长时间内,他夜夜难寐,一阖上眼,那女子明润如玉的脸庞便带着盈盈的笑意,在他的心底晕染开来,充斥了他的整个心房,温暖了他的全身,让他再难忘却。 像他这样的男人,爱上一个女子,本是应该将她牢牢锁在身边的,不论她是谁。可她是恣意潇洒的,他不愿将她束缚,捆绑她的羽翼,封锁她的灵魂。 其实京畿有不少女子心悦于他,仰慕他的才情。父皇曾想为他赐一桩婚事,可他从未遇到过心仪的女子,也不想不明不白将人娶回家,让人独守空闺。 他常年征战四方,不愿成婚,也不想成婚。 ...... 倾城父亲回来时倾城还在学立容和坐容,一寸一步,步步生莲。 练习立容时,宫中来的姑姑说要女子走路要和稳定保持好平衡,要端庄大气,便将盛了半碗水的一只瓷碗放在她的头顶,让她来回走动。 宫中来的姑姑,对倾城很是严厉,每一个动作都要练上许多遍。毕竟是宫中来的,不知其身后的人是谁,地位有多高,轻易不能得罪,这是母亲私下里同她讲的。 倾城遂不敢多言,便乖乖听着姑姑的话练习。那姑姑见她听话,便也没有为难她。 “我奉命教过不少人家的小姐,像你这般听话又肯练习的倒是少见。”姑姑对倾城十分满意,遂夸奖到。 “姑姑过奖了。”倾城微微笑着,谦虚道。 正走着,却不知父亲何时已立在了门口,只听得姑姑上前行礼道:“见过丞相大人。” 听得姑姑行礼,倾城遂转身,微微低下头,垂下眼帘,怀着尊敬之心,对来人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 “吾儿快快请起。”丞相见到多年不见的女儿,浑厚的声音中竟透着些许的颤抖。 “十余年不见,我儿都长大了。甚好,甚好......”丞相干涸的眼眸里竟盈满了喜悦的泪水,却久久未曾流下。 “当初我与你母亲去那青城山时,你才五岁不到,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难得难得。” “请父亲原谅女儿这些年都不能在你们二老跟前尽孝,是女儿不好。”想到这些年父亲虽不在身边,但对她却付出了许多,倾城心里便有些酸涩。 “怎能怨你,当年你才刚出生,便被送去了青城山。这些年,我和你母亲一直觉得对你很愧疚,但又担心司天监所言应了验,养不大你,这才狠心将你送走,你不要怨父母亲才好。”丞相看着自家刚刚长成的女儿,思绪便飘到了很久以前倾城出生的时候。 “女儿一直都明白父母亲的良苦用心,还请爹爹与娘亲不要自责。女儿这些年在青城山一切都很好,御元先生将女儿视如己出,从不亏待。”见丞相自责,倾城遂轻声安慰道。 “说起你的师父,我亦是多年未见了,不知我的故友,可还安好?”丞相说起御元老先生,除了感谢之情,还有故交之谊。 “父亲放心,师父在青城山很好,有广白师兄照应着,一切都会好的。”倾城微微抬头,唇角上扬到一个非常好看的角度,轻声说着。 “如此我便放心了,理应邀他到相府做客,可他年迈,无法忍受长途奔波,倒是一桩憾事。”风枢尧摇了摇头,惋惜道。 “父亲莫要惋惜,待来年开春气候好些,我们便去青城山吧。”倾城离开青城山已经两个多月,心下已经十分想念师父和青城山的一切。 “如此倒也可行。”风枢尧肯定道。 第十九章 明月将圆,人亦暖 http://.biquxs.info/

其实女子本应在三月三上巳节行及笄礼,但因倾城多年未归,父母亲便想让她早些归家,提前几个月把及笄礼办了。正好八月十五也是吉日,便定在了这一日。 错过了又得等到明年的三月三,便又是半年光阴,一家子人都不愿再等待。 二来是因为丞相夫人近来老是噩梦连连,皆是梦到倾城会见血光之灾,总是在半夜惊醒。二老担心倾城近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不放心她孤身在外,商量后遂决定让倾城早日回京畿,若有事发生,一家人在一块儿也好有个照应。 中秋前夕,倾城的礼仪大体已学的差不多了。 虽从小在青城山长大,但是她师父从不允许她放松自己,女子该学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有落下。她从前年幼无知,不明白师父为何一定要她学那些繁琐乏味的东西,如今长大了,心中只觉得师父用心良苦。 她十岁之前便将女子四书读完了,《女戒》《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她都通读了一遍。不过那些书多是在讲女子要和顺、温驯,讲宫中女子要懂得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积善等。 其实倾城不喜读那些枯燥乏味的书籍,觉得太过束缚女子,便不愿多读。 且那书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宜从商,做官。倾城只觉得那书让女子失去了自我,只能依附男人,在家相夫教子,旁的事情便一样也做不成。 但是她师父不允许她不读,她只能随了她师父的心愿。 至于各种礼节,相府曾在几年前请过姑姑去教过倾城,只是时间隔得有些长了,丞相夫人怕她忘了,便要她再学一学,温顾温顾。一来是莫要出什么纰漏,二来也是要在众人面前立好形象,莫要让外人觉得他们丞相府因为孩子是在山中长大的,便疏于管教,任她生长,而坏了规矩。 再者便是要准备及笄礼要穿戴的衣物,倾城试了各种颜色。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碗的栀子色;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的水龙吟色;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的夕岚色;银珠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的白露降色。最后,母子几人一致决定那青白玉,大雪村,一岁一礼,一寸欢喜,青白玉色最衬倾城肤色。 青白玉色是那种白中带点淡青、淡绿之间的颜色,只见倾城一袭青白玉双绣缎裳,身姿婀娜,娉娉婷婷,倒很是清新淡雅,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倾城抬眸看着铜镜之中的人儿,肤如凝脂,盈盈透红,唇若樱红,饱满如玉,正是最好的年华。 莫说是男子了,就连女子见了倾城这般美若天仙的模样,便也要驻足多看上片刻,以一饱眼福。 就连姐姐风倾清也打趣道:“诶呀,娘亲,您太偏心啦,怎么把小妹生的这般美艳动人,连姐姐我见了都想一卿芳泽呢。”说话间便顺手给倾城戴上了一对青白玉精制的琉璃花瓣玉珠耳坠。 倾城抬手轻轻抚着那小巧精致而又不失大气端庄的耳坠,心下欣喜,便毫不吝啬的开口夸赞道:“姐姐手真巧,这耳坠真是好看,多谢姐姐。” “小妹还跟姐姐客气,不过,妹妹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呀,怎能生的这般好看呢?”说着还上手摸了摸倾城尚还有些圆润的小脸儿,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姐姐莫要再打趣我了。”倾城小脸儿微红,声音低低道。 “好了好了,姐姐就不扰你了。觉得这身打扮如何?” “甚好,恰好也是我喜欢的颜色,倒是合我的心意。”倾城觉得这一身行头正好适合及笄礼穿,既不会压了宫中高位者的颜色,也不会失了自己的面子。 “那就这身啦,你来,再同我去挑一套相配的首饰。”说罢便拉上倾城的手往她的房间去了。 一边走还不忘笑着回头同丞相夫人说道,“娘亲,我同妹妹去去便来。” “去吧去吧,倒是快些来哦,你大姐他们估摸着也快来了。”那日倾城大姐家忽生变故,本是要回相府来探望倾城,到晚餐时候又有小厮来报说她大姐的公公忽然感了风寒,大姐要留在家中服侍公公,便没有来成。 “知道啦,妹妹我们快些去吧。”说罢又拉着倾城加快了脚步。 倾城还是第一次来姐姐的房间,入目只见琳琅满目的手作,心中感叹女子的手竟能够如此的精巧,便连所制成的物件都如此的玲珑。 随手拿起一把缂丝合欢扇在手中把玩,“这团扇如此精美,想必废了不少时间,姐姐是如何习得这缂丝技艺的呢?” “从前无事,便跟着府里一位老嬷嬷学的。妹妹有兴致学一学吗?” “若姐姐得空教我,那再好不过了。我自小就喜爱那些精美的物件,可青城山上女眷甚少,廖有几位,也是擅骑马射箭的江湖女子。”倾城手中继续把玩着那一寸缂丝一寸金的团扇,十分喜欢,遂可惜到。 “等你及笄礼过了,我便教你如何?眼下还是先把及笄礼办了再说,到那时再学也不迟。”风倾清简短思虑了一番,遂轻声开口道。 “嗯,还是姐姐顾虑周全。”倾城也觉得姐姐的安排甚好,便点头道是。 “妹妹来看看,这一套用和田玉打磨精制而成的全套首饰,同你那套衣服倒是很衬,你快过来看看。” 倾城闻声遂过去看,有步摇、笄、簪子、钗、花钿。而步摇上面除了镶着玉石,还嵌着玛瑙石,甚是精美耀眼。 “便这一套吧,颜色很衬。”倾城拿起一支步摇在手中,觉得很好,便如是说到。 倾城眸中闪过一道光芒,似是想到了不错的主意,遂开口问到:“姐姐的手如此巧,可曾想过开一间首饰坊?” “倒也曾想过,但父亲不让,说是待嫁闺中的女子不宜在外抛头露面,日后会惹得夫家不快,此事便作了罢。”风倾清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便消逝了。 第二十章 明月将圆,人团圆 http://.biquxs.info/

虽然她只微微有一瞬间的落寞,但向来敏锐的倾城很快便捕捉到了,“姐姐,那如今呢,可还想?” “想法倒是有,只是劝不了父亲。唉......”说罢,风倾清便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无奈。 “不如便将此事交给我好了,我来劝说父亲。”倾城眸光坚定道。 “父亲向来固执,妹妹有把握吗?”听得倾城如是说,风倾清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姐姐便放心吧,你只管做你的物件,父亲的事我心中已有办法。” “那便多谢妹妹啦,事成之后,姐姐带你去尝尝京畿最棒的馆子的味道。”风倾清虽是女子,但亦不是那思想古板之人,日后成了婚也不想做那只能依仗夫家的软弱女子。这一点,倒是同倾城一样。 “姐姐准备好银子便是。”倾城对此事已是胸中有数,便笑说到。 正说着,便见蜚零进来,“二小姐,三小姐,大小姐和姑爷来了,夫人让你们快些到前厅去。” “知道啦。对了,蜚零,小侄儿带来没有?”风倾清最喜爱小孩子,便问到。 “带来了,带来了,小公子还小,怎么能离得了母亲。”蜚零笑说着回到。 ...... 几人来到前厅,倾城最先看到一体态稍稍有些丰腴的女子,但也算不上胖,只见那女子脸庞略有些圆润,白皙之中透着微红,气色红润,看起来上佳,倒是像极了养尊处优的贵妇人,想来大姐的日子应是过得不错的。 眼眸一转,便看到大姐身边的男子,身长玉立的男子,倾城猜想那便是姐夫了,二人站在一块儿,倒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再看小侄儿,乖乖巧巧,一笑,便连小脸儿上的肉肉都堆在了一起,还未长牙的粉粉嫩嫩的牙床便也露了出来。小孩儿由父亲抱着,口中还不时流着口水。母亲在一旁摇着拨浪鼓,逗着他,孩子一高兴,便手舞足蹈了起来,差点儿让抱着他的外祖父招架不住。 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倾城心想,这样的家,很温暖,她很喜欢,也会珍惜。 二姐妹步履款款,进了前厅。 大姐风倾姝率先看到了两姐妹,眉梢眼角带笑,“诶,妹妹们来了。” 初次见面,礼节还是必须要有的,倾城遂上前行礼。 “倾城见过大姐和姐夫。”倾城微微屈身行礼。 “妹妹快请起,在自家中,无须这么多礼节。”风倾姝笑意盈盈,上前扶起倾城。 倾城听得大姐如是说,便将眸光看向父亲,见父亲也点头,倾城这才起身。家中儿女虽已长大成人,但女儿们都很尊重风丞相,凡事都会听一听父亲的建议。 “小妹许是这几日同宫里来的姑姑学多了去,倒是有许多礼节。”二姐打趣道。 “行啦,你们就别打趣妹妹了,都坐下吃饭吧。”见蜚零她们已将菜都上齐了,丞相夫人便朝众人说到。 “对对对,都吃饭吧,本姑娘都饿了半天了。”风倾清其实是个开朗的性格,总能活跃家里的气氛,给一家人带来欢乐。 “你这孩子,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女孩子家家的要懂得矜持,不然怎么能嫁得出去?”丞相夫人见二女儿这般不拘小节,很是担心,不由得又苦口婆心道。 “哎呀,我的好娘亲,您就别管那么多了。再说了,又不是没有公子哥上门提亲,只是女儿不愿罢了。”风倾清不是很在意能不能嫁得出去这件事情,若不是嫁给心爱之人,不嫁也罢。再说她心中已经有了人,便不愿再看他人。 “罢了罢了,便随你吧。”丞相夫人见说了她也不放在心上,便不再多说。 “妹妹,快尝一尝这个烧鸭,是咱家大厨的拿手好菜。”风倾清已经吃的满嘴流油,还不忘扯下一只肥硕的鸭腿放在倾城的碟子中。 “妹妹,蘸这个酱料,烧鸭的精髓在于这个酱料,相信姐姐,你一定会爱上这个味道的。”只见她将蘸料端在倾城眼前,口中塞满了鸭肉,脸颊都被撑得鼓鼓的,蛮是可爱。 二老见女儿这样,毫无办法,只能摇了摇头,双双叹口气,继续吃自己的。 一顿饭下来,倾城被姐姐各种投喂,只感觉身体十分沉重,懒懒的不想动。 茶余饭后,一家人又在一块儿闲谈。 “明日你妹妹奉旨到宫中去行及笄礼,你们会来吧?”丞相率先开口问到。 “回父亲,昨日已经收到了宫中来的请柬。届时我与晏离一道同去,妹妹的及笄礼,身为姐姐,理应去。”风倾姝回到。此时小公子已经睡着,一家人倒也可以好好说会儿话了。 “那便好,倾城才回京畿,对万事都不熟悉,你们姐妹当互相照应着一些。”丞相夫人语重心长道。 “母亲放心,这是应当的。” 正说着,风倾清便拿着小孩子的东西进来了。 “大姐,我给侄儿做了一套小虎衣服,看看喜不喜欢?”风倾清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将东西递给风倾姝。 “这虎头鞋我正想着给他做一双呢,一直不得空,既然二姨替他做了,倒也省了我不少功夫。” “小孩子在八月间不好养,我便想着给他做一套,驱驱邪物。” “妹妹有心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在这儿替孩儿谢谢他二姨啦!” “姐姐还同妹妹客气上了,我一直便喜欢小孩子,姐姐要是能把侄儿留在这儿陪我,妹妹就心满意足了。” “这怕有些难办,孩儿的祖母怕是不会答应。”风倾姝想到了婆婆,便有些为难,只能拒绝妹妹的好意。 “行啦行啦,开个玩笑,我要是想侄儿了,自会到晏府去,不会让姐姐为难,姐姐就放心吧。”风倾清爽朗一笑。 “侄儿要是缺了什么,便同我说,我给他做。”风倾清顿了顿,继续说道。 “也没什么需要的,清儿无须记挂,旁的东西都能够在街市上买到。”风倾姝也不想妹妹太过辛苦,伸手端起茶杯,轻轻泯了一口茶,说到。 “买的东西总不如自己做的舒心,姐姐就莫要客气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风倾清继续说到。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风倾姝听妹妹如是说,便也不再推辞。 见天色也不早了,夫妇二人遂起身道别:“时候也不早了,我与晏离便先回了。” 晏离抱了孩子,同岳父岳母道了别,二人便离开了。 ...... 第二十一章 明月将圆,承岐黄 http://.biquxs.info/

北朝三十一年八月十五日,丞相之女风倾城奉命到宫中举行及笄礼。 京畿达官贵族皆受邀到宫中参加中秋晚宴,皇帝下旨,家中有未婚俊才,届时必须到场,否则便按抗旨处理。 众人皆畏惧圣旨,不敢不参加。一时间,京畿中人纷纷对相府小女风倾城充满了好奇心。纷纷都想知道一个刚刚回京畿的女子有何过人之处,能够让圣上为她特别举办及笄礼。 倾城一大早便被姐姐和怀瑾蜚零一群小丫头拉起来打扮,说是要把她打扮的美若天仙,无人能及。倾城对此倒无异议,她还没睡醒,便由着她们摆弄。 用过早膳,宫中便派了马车来相府接一家子人,父亲早早的便去上早朝了,只有母女几人乘马车去往宫中。 “倾城,姑姑教的礼仪都记住了吗?”倾城母亲问到。 倾城抬头看到母亲担忧的眼神,遂乖巧回到,“回母亲,倾城都记下了。”倾城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那几日都是同宫中的姑姑好好学了。 “记住就好,可别出了岔子,惹得宫中的主子们不高兴了。一会儿见到圣上,可别说错了话。”毕竟是倾城第一次入宫,丞相夫人还是不免有些不放心。 “母亲,倾城知道了。”倾城知道母亲用心良苦,遂安静回话。 ...... 相府距离皇宫并不是很远,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已到达。 过了宫门,便不能再乘马车,母女几人便下车步行。 跟着前来接应的姑姑,母女三人一路跨过许多道宫门,又拐了许多宫墙,才到达勤政殿。父亲有交代,来了之后先到勤政殿面见圣上。 一路过来,倾城只觉的这皇宫太过深沉肃穆,甚至有些冰冷。 远远的便看到父亲站在勤政殿门前等待,尚着朝服,有些严肃,倾城上前:“父亲。” “倾城随我来吧,清儿陪着你母亲在外边等我们便可。”许是刚从朝堂中散了过来,风相面上严肃。 倾城遂跟在父亲身后款步走进了勤政殿,入目只觉威严肃穆,庄重不容喧哗。 有掌事公公先进去禀报了皇上,得到准许,父女二人方才进入天子办公的殿内。 不多时,倾城便看到了龙案旁坐着的天子,没有想象中的不近人情,但不苟言笑倒是真的。 只见父亲拂袖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丞相请起。这位便是倾城了吧。”皇上的眼神看向了倾城,遂说到。 倾城遂行礼道:“倾城见过皇上,请皇上安。” “无须多礼。走近些,让朕瞧瞧。” 倾城便款款向前走了几步,待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 皇帝打量了她几眼,眼中意味不明,倾城也不敢妄加猜测,便听得他说,“这般相貌,倒也当得上是倾城之姿了,丞相好福气啊。” “圣上过奖了,小女不过是个深山之中长大的小丫头片子罢了。”丞相谦虚道。 正说话间,只见皇帝突然唤王进,手扶着头,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王进,王进......”丞相和倾城均是吓到了,忙上前扶住皇帝。 王进急急忙忙跑进殿中,上前问到:“皇上,可是头痛症又犯了?”只见皇上虚弱的点点头。 “小李子,快宣叶太医来。快去快去。”王太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公公,今天叶太医不当班。”小李子把头低到不能再低,声音弱弱的,似是不敢开口说话。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宣其他太医来。皇上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只见叫小李子的小太监口中吐出一句“是”便忙不更迭的跑出门外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整个太医院就只有叶太医能治得了皇上的病,可怎么办啊?”王进十分焦急。 倾城担心耽误了皇帝的病情,遂上前说到,“皇上,倾城师承青城山御元老先生,曾见师父治疗过许多头风症的病人,可否让倾城一试?” 丞相听得倾城如是说,心下大惊,唯恐倾城惹下祸端,“倾城,不得无礼。”丞相脸色深沉道。 倾城还不及退下,便见小李子急急忙忙跑进来,面色有些奇怪,“公公,太医院中秋放了假,只有一个善治妇女之疾的王太医当班。” “快宣他进来。”王进着急到。 不多时,一个穿着太医官服肩挎药箱的中年男人跟着小李子身后,步履匆匆“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虚弱的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只见这位擅长治疗妇女疾病的王太医上前查探了一番,不发一言,只摇摇头便退下了。 “皇上,微臣只治妇女疾病,并不擅长治这头痛之症啊。”王太医也十分为难,他家传的便是女科,也不能胡乱施治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拒绝道。 “王太医,莫要推辞了,皇上的病耽搁不起啊。您快想想办法吧。”王进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众人焦急之间,只听得皇帝说,“倾城,你来。” “是,圣上。” “拜托王公公扶圣上到榻上躺下,我好施针。”为方便一会儿施针,倾城遂嘱托到。 王进依言照办,见皇帝躺好,倾城遂上前,从袖中取出从不离身的针包。 倾城先是在皇帝头部四处按了按,听到皇帝“阿”的一声,便眼疾手快将针扎在该位置扎了一针。 重新取针,然后在三焦经络的天井穴和外关穴处各扎一针,又在公孙穴、风池穴、阳陵泉穴、百会穴、四神聪穴、头维穴处采用速刺法各扎一针,速刺法之妙就在于患者可以免于过于疼痛。 倾城心中有数,一波操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针入贵速,既入徐进”“左手重而右手多按,欲令气散;右手轻而徐入,不痛之因”,师父叮嘱的话犹在耳边,倾城胸中便更加有了底气。 而后倾城又查看了皇帝面舌之色,嘴唇之色,眼中之色,皆有苍白,而舌下却又有瘀斑,辩证之后倾城诊断皇帝是血虚引发的头痛,夹有气不运血之淤血证,便又用缓捻法针刺了血海、脾俞双穴。 行针完毕,倾城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是第一次同身份如此重要的人诊病,胸中虽有数,但也有些心生后怕。 二十二章 清风徐,明月归 http://.biquxs.info/

施针后不多时,皇上的头风症便缓解了许多。遂同众人闲聊起来,“倾城,同朕说说朕这是什么毛病?” “皇上,您是不是除了头痛之外还伴有胃脘不适,恶心欲呕,最近胃口也不佳,总是吃两口便不愿再多吃?头痛也是时好时坏,有时头痛几个小时便好了,而有时又要三四天才能够好转。并且时常感觉到劳累,想要休息?”听到皇上问自己,倾城便也不胆怯,为了更加准确的辩证,倾城又多问了些问题。 “不错。除了这些,朕最近还总是噩梦连连,睡不好觉。”皇帝思索片刻,又说了些症状。 “皇上,能否切脉一看?”毕竟是龙体,每次触碰都需要恩准才能动手。 倾城切脉一看,脉象有些弦涩。 倾城思索了一番,下了最终的诊断,“皇上,您这是忧心操劳过度,心力不足,血液不能上荣于头面部,气机也不畅达,血液淤滞不动,遂头痛不已。除此之外,您还有些肝血不足,遂噩梦连连。但您却一直耗着,不肯医治,日子久了便成了疾。”倾城不加隐瞒,如实说到。 “那此疾能否治好。”皇帝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悠悠开口问到。 “只要皇上愿意配合治疗,肯吃药,便有机会治好。”倾城曾见过没有治疗好的病人,遂不敢保证药到病除,夸下海口,届时不能收场,不仅失了颜面,也失了人心。 “既如此,倾城可否替朕开个方子?”皇帝许因为倾城刚刚的针灸有效果,对倾城的医术有了些信任。 “若皇上能够相信倾城,每天按时按量服用这汤药,期间保证能够忌口,倾城便给皇上开个药方。”倾城一向觉得如果大夫开了药却不认真服药,倒不如不服。是药均有三分毒,喝了既不能起效,便也有一定的毒副作用。 “倾城,不得无礼。”丞相总是担心女儿说错话,遂提醒道。 “哎,丞相,无妨。”皇上正高兴着,便也不在乎那些虚礼了。 “倾城,你说的那些要求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能做到,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皇上一脸自信,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子威严的气息,但脸上却挂着笑意。 倾城实在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思,便作了罢。只是这却令她想起一个人,也曾是这般令她揣摩不透的人。倾城心想,这二人,倒是有些相似。 “回皇上,这药的疗程还算是有些长,且要辅以道家养生操太极拳和五禽戏,日日需得练习,才能调畅气机,营卫生和。脾胃调和,才能吸收药物,否则,治疗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倾城如是说道。 “还有方子需得根据皇上的病情变化随时做药物加减,如此一来,倾城便需要掌握皇上的饮食起居习惯,还有要定期检查身体情况。皇上需得安排人做好记录,方便我查看。” “这倒是简单,让王进去办便可。只是,为何如此麻烦。朕每日要批阅千份奏折,哪有什么时间打什么太极拳?这个可否免了?” “皇上,这是治疗当中的重要环节,断不可剔除,那样药效达不到效果。”倾城还是坚持要让皇帝锻炼身体,不打算轻易松口。 “好吧好吧,便依你吧。”皇帝见倾城不松口,便妥了协。 “想必太医院应有太医曾习得太极拳和五禽戏,皇上可差人来教您练习。”倾城自是不能亲自入宫教皇上的,便建议道。 “王公公,可否替我准备一份纸笔,我也好写下药方。”倾城转头,向王进询问道。 “还请小姐稍稍等一下,老奴这就命人去准备。”王进依旧是弓着腰,语气恭敬同倾城道。 “如此便劳烦公公了。”倾城感谢道。 “小姐无须多礼,这是老奴应该做的。”王进语气诚恳,低着头道。 不多时,小李子便拿了纸笔过来,倾城便提笔,给皇帝开了一个药方。 倾城先是开了一味治疗诸经头痛的川芎为君药,以疏风止痛,祛风活血;又配以薄荷荆芥,为臣药,轻而上行,清利头目;佐药配以羌活,白芷,防风,细辛,协助君臣二药发挥疗效;使为炙甘草,益气和中,调和诸药。 这药对组合,君臣佐使,仿若朝堂之中君臣互相协助,各司其职,才能抵御外敌来犯。 其实倾城用的是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的川芎调茶散来治疗皇帝的头风症,但皇帝有些气血亏虚,便加入了当归黄芪补益气血,生津养血。 倾城开完方子,便顺手递给了王进,“王公公,这药一日服用三次,要让皇上饭后服,一副药只服一天便需换新药,切不可断服。七日后我会根据皇上的病情变化开出新的药方。这期间还得劳烦公公好生看着皇上服药才行。” “老奴明白了,辛苦姑娘了。” ...... 倾城开好药方之后,及笄的时辰差不多也到了。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宫中便来了嬷嬷,“小姐,时候也差不多了,请随奴婢来。” 倾城左右看看,觉得路很陌生,便问,“嬷嬷,咱们要到哪儿去呀?” 只见嬷嬷眉开眼笑,有些谄媚,“咱们去玉清殿,圣上命人在玉清殿设宴款待众宾,小姐遂奴婢来便是。” 倾城听嬷嬷这样说,遂不再多言。 ...... 玉清殿内,众宾客纷纷落座。 玉清殿是在一片荷花塘之上的水上宫殿,四面皆是通透的。菡萏虽已谢,但此地清风徐徐,明月郎朗,赏月确实是极好的。 四处体察一番,倾城觉着皇帝还是有些重视这次及笄礼的,各类设宴用品都是上等佳品,菜品透十分诱人的光泽。宾客、有司、赞者皆已就位,便只等着及笄礼开始了。来的宾客多为朝中官员极其家中子弟,还有京畿几位对国库做出贡献的富商的家眷,其余便是各宫嫔妃,还有皇子公主们。 倾城着了那一日挑选的青白玉色双缎绣裳,额上花钿点就,微扑腮红,因为及笄礼要加冠,故倾城头上倒也没有过多的首饰。 第二十三章 白马如虹 http://.biquxs.info/

见众人皆落座,皇帝声音威严,正坐主位,道:“众卿,今日是中秋佳节,又是除逆功臣风丞相的爱女及笄之日,宫中生变,人心惶惶,遂宴请众卿入宫共饮一杯,添些喜气。” 说完便手势示意王进,王进遂开口道“由宫中司仪钟毓珠来主持相府小女的及笄仪式。” 语毕,便见一身着华服的女子款步进殿,随行的还有几位端着黑釉漆盘的宫女。 倾城早已静后在殿外,只听得王进一声:“传相府小女风倾城进殿。”王进尾音拖得有些长。 倾城闻声款款进殿,一袭青白玉色衣衫,凌波微步,娉娉婷婷,众人皆是眼前一亮,似是嫦娥仙子弃月而来了凡间。 楚凌谦对此类宴请没有兴趣,本是低头饮酒,不经意间抬头,便看见了倾城款款而来,口中轻轻一念“倾城,我怎么没有想过你是风丞相的女儿。”说罢便兀自笑了,似乎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司仪声音洪亮,徐徐开口,“兹有相府小女风倾城,生于我朝十六年八月十五日,今日恰满十五岁,天资聪颖,慧智瑞敏,其父除逆有功,特于中秋佳节行及笄礼。” 风丞相先出位,先向皇帝致谢,后又感谢众宾来席。 开礼辞已有司仪宣读,丞相讲完话之后便直接开始了及笄流程,“笄者就位。” 听见司仪如是说,倾城便立于殿中央,先向皇帝行了礼,后又转身,向众宾客行揖礼。 做完之后倾城便向西跪坐于笄者席上。由赞者给她梳头,梳子用完后需得放在席之南面。一切步骤都十分讲究,就连哪一件物品摆放在何处都有严格约束。 众宾客随后便盥洗了双手,这是笄礼的惯例,是必须的步骤,相互作揖后便又各自坐下。 跟在司仪钟毓珠进来的宫女便将漆盘奉上,由司仪给倾城梳头加笄,又高声吟诵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然后跪坐下,替倾城梳头加笄。 钟毓珠跪坐下,在众人不曾察觉的瞬间,给了倾城一记冰冷的眼神,但转瞬又消逝了。 她的眼神变化太快,快得倾城差点没有捕捉到,不过倾城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只是不知二人初见钟毓珠的敌意从何而来。倾城想起父母亲的叮嘱,不想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生事,便不予理会。 梳头的时候她又故意用力,将倾城扯得生疼,但倾城不想在这时候与她计较。心中思量,那钟毓珠不过是为人差使,其背后的人才是幕后主使,遂一声不吭,暂且忍了她。 因倾城的这身青白玉色双绣缎裳已经穿的得体,便将其中换衣服的步骤免了。 钟毓珠虽对倾城有不满,但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她也不至于搞不清楚礼节,遂依流程继续道:“笄者一拜。” 一加,加发笄,加完之后倾城依礼拜了帝后以及双亲。 随后便是二加,加发钗。钟毓珠堆着一脸的严肃,高呼“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议,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随后便将发笄换成了发簪。 钟毓珠象征性的替倾城正了正发簪,期间二人对视,倾城只觉得她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但又刻意隐藏,不表现得过于明显。 钟毓珠将发笄重又放回漆盘,“笄者二拜。” 二拜,拜宾客。倾城转身面向宾客一拜,以表示对他们的尊敬。 转身的一瞬间,倾城只觉一道令她极不舒服的眼光一直盯着她,但她来不及搜索,下一项流程便要开始。 三加,加凤冠。钟毓敏再次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加凤冠是很高的礼遇,只有皇族贵女才有资格获此凤冠。 其实倾城很是好奇,皇帝为何会对她这般好,百思无解,便不思。 凤冠是皇帝亲自为倾城戴上的,皇后遂言,“皇上,这恐怕不妥,不如便由臣妾代劳可好?” “无妨,朕亲自来。”说罢皇帝便拿起了漆器之中闪着金光的凤冠,缓缓佩在倾城额头之上。 倾城遂行礼,“倾城多谢皇上厚爱。” “无须多礼。”皇帝亲自将倾城扶起。倾城在皇帝的眼神之中,总是能够看到一种慈父的眼神。 ...... 及笄礼毕,众人皆坐。 有公子哥大胆打趣倾城,要她当场奏上一曲,众人起哄,倾城无法拒绝。 便从容的从自己的坐席处起身,抚琴,不卑不亢。 倾城在琴旁落座,玉手轻弹,试了试音色,无异样。 酝酿好之后,倾城便开始弹奏。 众人起先只听得琴声微起,声音曼妙,悠悠扬扬,饶于梁柱之间…… 楚凌渊同十四一道从西郊军营来宫中,有些事情耽误了,便晚了些。还未走近,便听得一阵忽由悠扬婉转变得热烈狂放、气势如虹的琴声,大弦嘈嘈如急雨,二人脚步微缓,似是为了更用心的聆听琴声。 “四哥,这琴声,倒与你的箫声不相上下,抚琴之人一定不是简单的人。”十四眉眼带笑,揶揄楚凌渊。 “这琴声变化确实令人为之一震,但音转之处还有些青涩,倒像是年纪尚浅的人。”楚凌渊说到。 “四哥果然是高手,我倒是没听出来这琴声有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这应是今晚及笄那位的手笔吧。”十四猜想。 楚凌渊抬头望着明月,“宫中暂且还没有会这曲子的人。” 十四不解,“四哥怎知?” 楚凌渊眉头深深蹙着,剑眸微眯,“这首曲子,是当年离别时我师父为我作的,只我师徒二人知道。” 十四疑惑,“那里边的人又怎会知晓?” 楚凌渊还不及回答,便听得琴声戛然而止,像是琴弦在匆忙急促之间突然绷断,发出一声干涩尖锐的声音,仿若多年的困兽突然得到了释放而发出的一声怒意滔天的嘶吼。 俩人心下一惊,对视一眼,皆是会意,便健步如飞,快速朝着玉清殿中奔去...... 第二十四章 胭脂泪 http://.biquxs.info/

玉清殿殿中已经乱作了一片。 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剑光闪烁,像是暗夜里的恶魔,刀剑无眼,杀人嗜血。 已经有几个宫女死于黑衣人残酷的剑下,甚至还有人在混乱之中落了水。 电光火石之间,倾城慢慢从地上爬起,头还昏昏沉沉,余光便瞥见暗处有一黑衣人眼神阴狠,像对猎物吐着信子的毒蛇,伺机将刀剑刺向了皇帝。倾城心中大惊,“皇上小心身后!”便来不及思考,便用上了全身力气,猛地将皇帝推向了另一边。 黑衣人一惊,似乎是不曾想过有此变故,一瞬之间,冰冷嗜血的玄铁长剑便刺入了倾城的单薄的后背。倾城一声惊呼,眼眸睁大,说不出一句话,胸中一口气霎时提不上来,便吐出一口鲜血,单薄的身体在凉风中摇摇欲坠。 刺客狠厉将刀剑拔出,霎时间,倾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堪堪倒在了地上。 似那冬日飘零的梅花,孤傲,绝美,却悲戚。 只听得几声急呼,似乎是有皇帝的,有父母亲的,有姐姐们的,还有一个陌生的,“倾城,倾城......”她还听得见他们唤她,只是无力回答。 芰荷暮雨,画面凄凉,见者悲伤,闻者落泪。 楚凌渊到殿前,率先入目的便是这样一幅令人揪心画面,一道浅青色的身影如同矫燕迅速扑向了皇帝,几乎是同一瞬间,刀剑便刺入了她的身体。 他的心脏突然猛地一收缩,似乎要从胸中跃然而出,随后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怒意。 他来不及思考倾城为何出现在这玉清殿中,转身拔起手边玄铁剑,浑身充满肃杀和戾气。 剑气冰冷袭人,他眼神狠绝危险,只反手一振,便将那行刺皇帝的黑衣刺客心脏刺穿,出剑狠厉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宫中守卫的禁卫军很快便将玉清殿团团围住,十余个黑衣人皆是高手,但敌不住一众禁卫军的围攻,很快便拜下了阵。刺客之中,或当场拔刀自刎,或投湖自尽,或服毒自弑。都是替人卖命的死士,不成功则成仁,竟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敌在暗处,心思缜密,极难查到线索,皇宫之中竟然出现刺客,皇帝勃然大怒,命宫中禁卫军同刑部一同调查幕后黑手。 黑衣人纷纷倒下的同时,楚凌渊将剑仍在一旁,俯身抱起倾城便疾步出了玉清殿。他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倾城,倾城......。” 倾城只感觉自己悬在了空中,浑身没有力气,脑子混乱之中好像听到那个熟悉之人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虚弱,颤颤巍巍道,“四哥......是你吗?”她悬在空中,没有支撑点,又负了伤,只能尽力攥住男子胸前的衣衫,指节用力,泛着苍白。 说话间,十四便匆匆追了上来,胸中气息颤抖,“四哥,倾城怎么样?” 倾城微微偏头,便看见一脸焦急的十四,心中疑惑,“十四,你怎么也在?”说话的时候又牵动了伤口,因为伤口太疼,倾城柳眉用力皱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额间也早已已泛出细细密密的虚汗,嘴唇也因失血而泛着苍白。 楚凌渊见倾城面色痛苦,眼中流过一丝狠厉,急促的话语从喉中溢出,“别说话,省着点力气。” 楚凌渊感觉到倾城温热的血一直在往外溢出,深褐色的眸中透着凌厉,“十四,速去宣太医来。” “四哥......不必宣了,今日太医院只有一位善治女科病的王太医。”倾城脸色苍白,忍痛道。 十四见倾城的血越流越多,早已浸透了那青白玉色的衣裳,背上已是大片鲜红,心下着急“那可怎么办才好?” “你速去帮我寻一些止血药来,还要一些纱布。”倾城虽然受了伤,但是依旧还清楚该如何自救。 “将药送来永宁宫,速去速回。” 听到这话,十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消逝在了夜色之中。开口道:“四哥,放心吧,我很快便来。” 那刺客这一剑刺的着实是很深,钻心的疼,倾城无力再说话,纵然心中疑惑很深,也没有再开口。将头靠在楚凌渊宽阔的怀中,听着那搏动有力的声音,心中安稳,便闭上了眼睛。 楚凌渊步伐迈的很快,修长的腿一路疾走,不一会儿便到了永宁宫。 冬青在殿中打理着已然盛开的各色绣球花,楚凌渊一进宫门,她便迎了过来。“殿下,这是怎么了?快随我进来。”冬青见楚凌渊怀中受了伤的倾城,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心中虽十分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便引着楚凌渊进去殿中。 殿内,琬宁妃正绣着香囊锦纹,听见动静,便放下手中还未完成的绣品,走出殿来,“冬青,什么事这么吵啊?” “娘娘,是四殿下来了。” 说罢,便见琬宁妃已经走出殿来。看见这般场景,“渊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凌渊没有时间同她解释,便开口问道,“晚些儿臣再同母妃细说,母妃,这宫中可有闲置的空房?” 琬宁妃见倾城伤重,已是昏迷,不容耽搁,面上也十分担心,点了点头,“冬青,快带渊儿去。” 冬青也丝毫不耽搁,便道,“殿下,快随奴婢来吧。” ...... 不多时,十四便带了一个太医院的药箱,“四哥,倾城怎样?” 楚凌渊深色的眸子深深看了倾城一眼,眸中闪过心疼,低沉开口,“她已经睡过去了,将药拿来。” 十四犹豫着将药和纱布递给楚凌渊,“四哥,伤在后背处,你我皆为男子,恐多有不便,让姑姑来上药吧。” 楚凌渊望着榻上睡着后仍然皱着眉头的倾城,眼眸深处闪过担心,“如此也好,你去唤姑姑吧,顺便让姑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 冬青替倾城敷上伤药,后背受了伤,只能趴着睡,冬青担心硌着她,便又替她将床铺铺软了些。替她换好衣服,又替她掖好了湘绣锦被。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去了正殿。 第二十五章 凰图 http://.biquxs.info/

永宁宫,正殿内。 琬宁妃心中十分不安,见楚凌渊进来,便忙拉着他的手问,“渊儿,快告诉母妃,到底是发生什么了?那姑娘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 “玉清殿中混入了刺客,妄图行刺,倾城替父皇挡了一剑,才受了如此重伤。”楚凌渊在此事上并不想隐瞒,便如实回答。 琬宁妃心中大惊,脚步虚浮,连连后退了两步,左手堪堪扶上了那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右手捂住胸口,似难喘息,“什么?宫中禁卫森严,怎会让刺客钻了空子?” 琬宁妃猝的拉住楚凌渊的手,“你父皇呢?你父皇有没有受伤?” 琬宁妃素来不爱热闹,便连宫中的中秋宴会也不愿出席,玉清殿中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母妃无须担心,父皇并无大碍。”楚凌渊眼中划过一丝凌厉,开口安慰道。 “不行,我得去勤政殿看看。”说罢便带着刚进门的冬青匆匆去了勤政殿。 永宁宫院内。 “可有什么发现?”楚凌渊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绝,语声森寒冰冷。 “四哥,肯定是蓄谋已久,那刺客落了下风,见无法逃脱,便纷纷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死者身上可有线索?” “刑部侍郎方才带人检查过,每一名死者手腕内侧均刺有暗红色上古圣鸟凰的图腾。” 楚凌渊眼色晦暗,透着一丝杀气,:“敢用凰图,胆子倒是不小。” “四哥,你说这次是前朝余孽还是朝中乱臣,究竟是谁狼子野心?” “如若都是呢?” “四哥,你的意思是……”十四仿佛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一双清澈的眸子微微睁大,低声道。 “你和黎珮暗中调查此事,记住,悄悄进行,切不可打草惊蛇。在禁卫军中安插几个身手不错的弟兄,宫中的禁卫军也该整顿整顿了。” 十四正色道,“明白。” “血剑堂一派的行踪可有异常?” “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只是他们过于警觉,恐怕已经察觉到了,最近一直没有大的动作。” 楚凌渊眼眸微眯,“继续盯着,掌门人可查出是何人?” 十四剑眉微蹙,道,“此人隐藏得极深,从不轻易露面,又或者,他在以别人的身份招摇过市......”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然这么长时间,靠珑凤堂的能力,不可能毫无发现。” “四哥,今晚的刺杀会不会是血剑堂的人干的?不过昔日旧主秦寿和已死,究竟又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你觉得,依血剑堂的行事风格,他们为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堂主被当街斩杀而毫无作为呢?” 十四恍然大惊,“莫非,那秦寿和根本没死......” 楚凌渊语气依然是一贯的清冷,“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若是真的,京畿大牢守卫森严,那秦寿和又是如何逃脱的?” “这就得问刑部的人了,先让黎珮去会会李光耀。” “四哥是怀疑李光耀?” “不错,刑部之内他官职最大,要想事成,任何人都得找他。” “可是八哥最近同他走的很近,我担心俩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楚凌渊眼眸阴鸷,“盯紧这俩人,有任何动作,立刻让人通知我。” 楚凌渊将眼神移向倾城所住的偏殿,眸光晦暗,低声开口道,“另外,通知珑凤堂上下,见瑷如见令,务必要保证拿着凤瑷的人的绝对安全。” 十四疑惑,转头看向楚凌渊,“四哥,那凤瑷不在你手中吗?” “它已经有了新的主人,照我说的办。” 十四心中虽还有些疑惑,但没有再追问,随即又道,“四哥,倾城怎么办?风相一家此时或许还在宫中。” “先让她在这休息吧,等她醒了再说。” “如此也好,那不如我先去禀报父皇。” “嗯。” 偏殿内,烛光摇曳,忽暗忽明。 楚凌渊走近床榻,看见床上趴着睡的人儿,眼眸之中的情绪不明。 倾城其实没有睡太死,伤口钻心的疼,她不由的睁开眼睛,挪了挪身子,余光却瞥见楚凌渊就站在身后,“四哥?” “嗯。” “这是哪儿啊?” “永宁宫,我母妃的寝宫。” “母妃......” “四哥,你是皇子?” “是。” 倾城突然想到曾经那人写给她的字,“楚凌渊?” “大名鼎鼎的战神楚凌渊?” 楚凌渊语气一贯的清冷,“是我。” 倾城微微阖眸,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四哥这次为何又要救我,不是说要两不相欠吗,为何还让我欠你?” 楚凌渊见倾城还将这事放在心上,不由好笑道,“你还记着这事呢?” 倾城生着气,闷声道,“是,就我还记得,你都忘了。” 楚凌渊眸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挂着的凤瑷,声音低沉沙哑,“那日是我的错。” 倾城似乎是不曾想到一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这人竟然会主动认错,便动了动身体想要看清那人的表情,谁知这一动,便牵动了背部的伤口,“嘶......”倾城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楚凌渊替她掖了掖被子,道,“好生趴着,别乱动。” 倾城眸光流转,“那十四呢,他叫什么名字?” “楚凌风。” 倾城念着十四的名字,低头微微一笑,“楚凌风......这名字倒是与他相配。” “四哥,我想喝水。” 楚凌渊没想到这小姑娘变化如此之快,方才还在讲着十四,这会儿却又要喝水了,眸中掠过无奈,但还是抬脚去倒了一盏水来递到倾城手边。 倾城伸手去接过水,却是动作太大,又牵扯到了伤口,“嘶,好疼”。 楚凌渊见她这般,便拿来一把汤匙,将水一口一口喂给她喝。但他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动作略有些僵硬,汤匙也不知道要稍微偏一偏才能喝到水。 一杯水喝完,倾城的脖颈酸的不行,只得将头靠在枕头上,偏着头同楚凌渊说话。 “四哥,你家中无妻儿吗?”倾城以为他这样的年纪应该是要有妻儿的。 “怎会如此问?” “我以为你这样的年纪应当是成家立业了。” “并无。” “啊?”倾城还是有些惊讶。 “很奇怪吗?” “不是,只是觉得你威名在外,又相貌堂堂,应当有不少人中意吧。” 第二十六章 风有约,花不误 http://.biquxs.info/

楚凌渊眼神深邃,一直盯着倾城的表情变化,“这其中也包括你吗?” 倾城听到这人竟然这样问,不由的有些脸红,“四哥莫要打趣我了。” 楚凌渊见倾城不好意思,再也没有问那样过格的话,只道,“这是我母妃的寝宫,还算是安全,你便好生在这儿休息吧。” “那你呢?” “去西郊军营。” “好吧。” “四哥......” 楚凌渊转头看向倾城,“怎么了?” “你能不能差人去问问我的家人如何了?” “放心,他们都没事,玉清殿中的人除去被一刀毙命的几个宫人,你的伤最重。” 倾城大松了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 随即又问,“那我明日可以回家吗?” “明日如何,十四会来告知你。” “哦。”倾城觉得待在这皇宫中有些无聊,便有些沮丧。 ...... 楚凌渊走后,倾城入眠,一夜无梦。 隔日,十四来,“倾城,可有好些?” “还好,已经没有昨夜那样疼了。” “父皇已经下旨,让你在永宁宫中好好养伤,直到康复。” 倾城低下眼眸,有些落寞,“这样啊。”她从昨日进了皇宫之后就一直觉得很压抑,不想在这皇宫中待着。 “倾城,你不开心吗?” “我这才刚回来,还没能好好在父母亲跟前尽孝。” “父皇已经下了旨,你便好好在这儿休息吧,等养好了伤回家再尽孝也不迟,如此可好?” 倾城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她还打算回家之后就和姐姐把事业搞起来,看来又得拖延一段时间了,“你说的也是。” “不过十四,我一直疑惑,你和四哥上次为何会被人追杀?如今可否能告知于我了?” 想到这个,十四眼中不免露出一丝冰冷,“不过是朝中有人不愿我们回来碍了他们的事罢了。” “那七星海棠不是普通的毒,一般的人买不到,也没有那么多钱两买,我也只在西域见过那毒,实在罕见。那凤羽箭也是天朝杀伤力极强的兵械,用那毒箭之人如此狠绝,是真的想要四哥的命啊。” 十四眼神阴鸷,有些杀气,“想要四哥的命,让到地狱再去想吧。” “不过倾城,你年纪不大,竟还去过西域?” “幼时随师父行医,有机会去过一次,那时候去了楼兰。” “现在想来,那儿的女子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害,我倒觉得那儿的女子再美,也不及我天朝的女子撩人。”十四不以为然道。 倾城一听,立马来了兴致,随即打趣道,“哦?我们小十四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害,哪有什么姑娘啊,我常年同四哥一道在军中四处征战,便连女子的影子也见不到,又怎会有心仪的女子?” “还有,不要叫我小十四,仔细算算,我的生辰还比你提早三个月,我比你大。”十四帅气一撩额前的垂下的一缕青丝,眼神瞥着倾城,十分傲娇,还有几分欠揍。 “不过怎会这么巧?” “怎么,你也去过楼兰?”倾城有被他傲娇到,便也没好气道。 “害,不是我啦,是四哥,他也曾在楼兰待过一段时间。” “竟有这样的巧合,西域三十六国,我也之去过楼兰,不过四哥去楼兰作甚?” “四哥在楼兰有故交,便去了那儿,不过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十四,你去过西域吗?” 十四听倾城如这样问,便傲娇道,“我啊?我当然去过,而且还去过不少地方呢!” “那你快说说,你都去过西域哪些国家?” “像龟兹、疏勒、姑墨、若羌啊,这些小国都曾去过。” “你都去干什么呀?”倾城一不做二不休,便打算问他个底朝天。 “从前没有战争的时候是出去见见世面,体会体会异域的风土人情,西楚战争爆发,便是去征战,征服那片曾经也爱过的土地。”十四说起这个,想起战争带给黎民百姓的灾难,倒是不禁有些落寞了起来。 “那你和四哥那次是......” “那次我们西楚一战胜了,大军告捷,却在凯旋途中遭遇了刺杀,后来便遇到了你。” “倾城,其实我有时候会想,若是那天我们没有遇到你,四哥也没有得救,这北朝是否还会向今天一样安宁。或许早已被奸人权倾朝野,颠覆皇权了。” “倾城,幸好有你。”楚凌风是真心感谢倾城。 “我又何尝不是呢?那日你和四哥若不来,今日这世间恐怕没有风倾城此人了。”倾城低头,轻声道。 倾城低头,楚凌风便在刹那之间看到了倾城脖颈上悬挂着的凤瑷,一惊,指着凤瑷道,“这东西怎会在你这儿?” “是四哥给我的,怎么了,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十四心中万江翻涌,情绪差点难以把持。却突然想到楚凌渊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渐渐平复心中的震惊,便打了个马虎眼,给糊弄过去了,“害,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了,你只需保管好便是了,四哥很喜欢它,从小不离身的。” “啊?既然这玉石对四哥那么重要,那我还是还给他吧。” “诶,不可不可,四哥这人虽冷,但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可别乱来,小心触了他的逆鳞。” “四哥脾气竟那么差?” “你是没有见过,前些年他对军营里的弟兄有多凶,就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子嫁给了别人。” “真的啊?”倾城一脸好奇,还想继续听下去。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得跟我保证,这事儿得做好保密工作,可不能告诉别人。”十四突然说道。 倾城还来不及作保证,便见楚凌渊一袭银衫信步走了进来,“什么东西不能告诉别人。” 十四此时背对着楚凌渊,但是却正对着倾城。此时他的表情千变万化,精彩极了,拼命的给倾城使眼色,暗示她不要说出去。 倾城便起了调皮之心,想要逗一逗他,便作势要将刚刚说的话告诉楚凌渊,“四哥,其实方才十四......”。吓得十四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不给她一丝开口的机会。 “四哥,没说什么,都是些你不感兴趣的东西,嘿嘿。”说罢还干笑了两声,想要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事实上,他干笑过后,仍然很尴尬,因为俩人都不理他。 倾城是因为被他捂住了嘴,无法开口,而楚凌渊则是不想理他。 十四宝宝又再一次被忽略了个彻底...... 第二十七章 玲珑玉 http://.biquxs.info/

倾城被十四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十分难受,似水眼眸不觉的就看向了楚凌渊,眼波流转,似那求助的小兽,楚楚可怜,让人欲罢不能。 饶是楚凌渊这样的铁血将军,也心中一动。他只觉倾城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实在太过摄人心魂,不自觉移了移眼眸,道,“十四,放开倾城。” 十四闻言便立即放开了倾城,“还不是担心你乱说话,我一时情急,才没有控制住。” 倾城白他一眼,不想再同他说话,只对一旁气质清冷的男子道,“四哥,你的伤可有复发?” “离开青城山后伤口撕裂过一次,后来便好了许多。”楚凌渊依旧清冷,淡淡道。 倾城不知他所说的好了许多是好到了什么程度,便说道,“不行,我必须重新找个时间好好替你检查一番,以免落下病根。” 倾城又问,“四哥可有好好服药。” “害,别提了,我们离开青城山后军中就生了变,四哥忙得不可开交,经常忘记吃药。”十四道出了实情。 “那怎么能行?”倾城气急,眼眸瞪得圆溜溜的,盯着两人。 “行啦行啦,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看你这副模样,恐怕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十四一向没个正型,竟还在一旁落井下石。 “算了,不想同你贫嘴。四哥,能否给我找几本书来,这样趴着,着实闷得慌。” 楚凌渊眉眼静穆道,“可以,不过你这几日还是好好休息吧,过几日伤好些了我再给你拿来。” “好,如此便麻烦四哥了。”倾城见楚凌渊答应,便轻轻笑了笑。 楚凌渊没有说话,倒是十四插科打诨道,“害,倾城,你同我们哥俩还客气什么?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若不是看你是女子,我楚凌风都想同你结为兄弟了。” “噗嗤......”倾城不禁被十四那认真的模样逗笑了。 十四疑惑,“对了倾城,你是何时来的京畿啊?” “四哥册封渊政王的那日,我刚到京畿,在青石古街,本来打算下马车去喝一碗豆花汤,却不曾想正遇上你和四哥巡街,我那时叫了你,可是当时人太多了,你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倾城毛茸茸的脑袋微低,只觉得那日真是可惜。 “害,那日我还以为我幻听了,原来是真的有人在叫我。”十四不禁感慨道。 “没想到你不仅来了京畿,竟还是风丞相的女儿。” “我也没想到你们竟是皇子......” 俩人竟双双感慨了起来,“倾城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十四继续没脸没皮道。 倾城十分配合,“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这次来京畿,还回青城山吗?” 见十四这样问,倾城眼中有些落寞,“这次来京畿,恐怕难有机会再回去了。” “那太好了,等你伤好些,我带你去玩。”十四顿时喜笑颜开。 “本公子带你去我们京畿最出名的满庭花溜溜。”十四一脸不正经,嘴角带着一丝坏笑道。 倾城直觉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撇撇嘴不置可否。 果不其然,下一秒十四便笑不出来了,楚凌渊一脸阴鸷,“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些,不如就去你十一哥的军营里练两天吧。”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敢带她去那种地方,我让你掉层皮。 十四闻言叫苦连天,“啊,四哥,我不要去十一哥的军营,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你这样会失去我的。”楚凌彻所率的队伍是西楚大军军规最严厉的一个分支,驻扎边防的系统十分严密,外敌从不敢轻易来犯。这次回京,带来的也都是最精锐的部队。十四想自己要是进去,不死估计也得掉层皮,再说了,他们那儿可是封闭式训练,进去了,他还怎么潇洒,开什么玩笑? 他只得妥协道,“四哥,你真是无趣,我就是逗逗倾城妹妹而已,我怎么可能带她去那种地方?” “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再说了,谁是你妹妹啊?我家中只有两位姐姐,我可不记得我娘亲什么时候给我生了个哥哥。”倾城看他没脸没皮,也冲他傲娇道。 . 倾城卧床养了三四日,才被琬宁妃允许下床活动。 “娘娘,我实在是躺不住了,不如您便带我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吧?”倾城这几日住在永宁宫,已是同琬宁妃相当熟络了起来,遂求着琬宁妃去后花园逛风景。琬宁妃当年意外失去了女儿,如今倾城作陪,倒也乐在其中。 “娘娘,四哥的生辰是哪一日啊?”倾城随手拨弄着荷池中的锦鲤,状似随意开口询问。 “下月初七就是了,倾城这是要给渊儿准备惊喜吗?” “其实惊喜也算不上,四哥当初救我一命,还不曾送过他谢礼,我也想送他一份礼物,只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渊儿向来不喜热闹,往年他的生辰都是一个人过的,不过礼物嘛,只要是用了心的,想必渊儿都会喜欢。”琬宁妃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开心得不得了,从她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这俩人之间暗生情愫,只不过都不愿过早的坦露心扉罢了。 看来她得给他们添把柴加把火,让火烧的越旺越好,最好近期就能定下来,这样她的小孙儿就有指望了,也不枉她在冷宫中熬了那么多年。 这样想着,她不觉心情都好了不少,竟然哼起了小曲儿。 倾城在一旁看鱼儿嬉戏,全然不知琬宁妃心里面的想法。 “对了,倾城,渊儿小时候最喜欢吃碧玉糕,自从我进了冷宫,便没有人再做给他吃了。”琬宁妃虽为贵妃,其实是非常随和的人,和倾城相处也从不称本宫,想必是不想给倾城压抑的感觉。不过能够养育出楚凌渊那样的人,想必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可是那用西湖的明前龙井制成的碧玉茶糕?” “哦?倾城你也知道那碧玉糕?” “从前在古籍上看到过,可是还不曾吃过。” “没吃过就对了,那技艺是我娘家祖上传下来的,现今也没有多少人会那技术了。”琬宁妃不由得叹口气道。 “那娘娘能不能教教我?” “当然可以,我求之不得呢。等你伤好了,我便教你。”琬宁妃心里简直笑开了花,小姑娘果然还小,心又善,还容易受骗,她一定要替那木头儿子将人骗回家。 倾城没有想到琬宁妃会这样的爽快,心里感激,“那倾城多谢娘娘了。” ...... 第二十八章 琬宁泪 http://.biquxs.info/

“倾城,往后无须同我客气。一看见你啊,我总会想起我的女儿,心里就觉得好像是她回来了一样,是个活生生的小人儿,会站在我跟前,软软糯糯的唤着娘亲。”琬宁妃的声音很是柔和,眼眸之中闪过失落,声线淡淡道。 “娘娘,人格各有命,那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可我的小昭纯,她还那么小......” “娘娘,您说的是昭纯公主?”倾城心惊,世间之事竟总是如此巧合,当初在锦城无人戏耍小鱼灯的原因,现在看来,就是眼前这位泪流满面的可怜母亲的孩子了。 琬宁妃含着热泪的眸子微微抬起,望向倾城,“你知道啊?” “听说了一些。”倾城如是回答。 琬宁妃坐在池边的小圆凳上,眼眸望向远处,眼角不觉就流出了忧伤,“说来也是巧,我那可怜女儿啊,她跟你竟同一日出生的。” “那日啊,白虹贯日,司天监说是凶兆,那日出生的孩子不能留在京畿养,我不信,也舍不下刚出生的孩子,便将孩子留在了身边,哪知道,竟是我一己私念害了她啊......”说着便控制不住的低声啜泣了起来。 冬青见琬宁妃哭,赶紧上前,“娘娘,您别哭了。”说完,竟自己也跟着琬宁妃哭了起来。 倾城见俩人哭,心中也不好受,走过去蹲下身,双手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着,“娘娘,您别难受了,这不是您的错......” “不,就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强行要将孩子留在宫中,她现在也会安康喜乐,好好的活着,都怪我......” “娘娘,小公主当时多大?” “我那可怜的孩子,她才三岁都不到......” “竟然这样小?”倾城不禁心惊。 “那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琬宁妃虽然心中难受,但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的事情,绣帕轻轻拂过溢出眼眶的泪珠,道,“那日是元夕夜,宫中照常在章华台办宴会。我一直将昭纯带在身边,但是她那天晚上不乖,吵闹着要出去,我便让宫女带她出去透透气,谁知却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那当年带小公主的宫女呢?” “那是内务府刚分到我宫中的小宫女,办事也不小心,晃了个神昭纯便不见了,当时皇帝龙颜大怒,便将人处死了。”琬宁妃努力回忆着当年发生的事情。 “小公主当时走路可稳了?” “她学的慢,那时候走路还踉踉跄跄的,虽爱玩了些,但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孩子竟能自己跑到后花园去......”说着,琬宁妃便又湿了眼眶,哽咽起来。 “娘娘,您当真觉得,小公主是自己跑到荷池的吗?”倾城越想越觉得疑点很多,不相信小公主能够自己跑到后花园去。 “我曾怀疑是有心之人谋害了昭纯,拼命求皇上调查一个真相,可是他却不愿再提这件事,宫中也没人敢再提,此后便不了了之了。” 琬宁妃神色看起来并不好,顿了顿又继续说到,“我心中有气,又因昭纯去世而伤心欲绝,此后便不愿再见他。他屡屡被拒在宫门之外,起先还对我愧疚,但次数多了,便失去了耐心,厌倦了起来,正好那时候我母家在朝堂之上犯了错,罪连九族,他一气之下,便将我打入了冷宫。” “所以倾城,我待你就如亲孩儿一般,往后嫁人了,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人值不值得,莫要后悔。” “娘娘费心了,倾城知晓。” 倾城听了她讲小公主的事情,不免觉得疑惑,那两三岁的小孩儿是如何跨过重重宫门,又拐了那么多宫墙,准确的去到后花园荷池旁耍小鱼灯的?事事都透着蹊跷,让人不禁怀疑是何人在背后下的黑手?又是何人如此处心积虑,将不到三岁的孩子推入深渊的? 细思极恐...... 凶手逍遥法外,而受害者却一生痛苦,倾城总觉得,这世间的事有时太过不公平,太过绝情,压得人难以喘息,无法疏解。 “娘娘,你心中可有疑虑?”倾城越想越觉得事情没有那样简单,遂开口问到。 “这些年我虽在冷宫,可是一直都放不下这件事,昭纯的事情,我怎样都不愿相信那是意外......” “可是我一介女子,在宫中无依无靠的,皇上不查,我哪有办法?” “娘娘不用担心,坏人迟早会露出马脚,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倾城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双眼眸很清澈,却又坚定无比。 “嗯。”琬宁妃终于宽了些心,不再那样愁眉苦脸。 俩人正说着,皇后便带着几个宫女,已经走近了。 “哟,今儿可真是巧,皇贵妃也在这儿啊?” 只见皇后带着一众宫女,锦衣华服,好不气派, 倾城和琬宁妃闻声纷纷上前行礼。 “这不是丞相府的小女儿吗?是叫什么来着?” “回皇后娘娘,小女倾城。”倾城低眉顺眼,站在琬宁妃身旁。 皇后端着一脸得体又疏离的笑,状似是自己记性不好,言下之意尽是不屑与蔑视。“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这才几天,就给忘了。” “倾城,这皇宫比相府如何啊?” “宫中甚好。”倾城给了一个不卑不亢的回答,既不会得罪皇后,又不失相府的面子。 可是倾城此时年岁尚浅,还不曾意识到,这世上有的人,不是你不招惹她,她就会安分守己的。 琬宁妃自从出了冷宫便不愿与宫中嫔妃有多的交集,更是厌恶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不愿久留,遂适时开口道,“皇后娘娘,时候也不早了,臣妾和倾城就先回宫了,她身上还有伤,就不在这儿叨扰皇后娘娘了。” “诶,怎么本宫才刚来皇贵妃就要走?你从冷宫出来后倒是与本宫疏离了许多。”只见皇后慵懒的摆了摆那戴着鎏金镂空嵌花护甲套的手,连看都不看一眼,“罢了罢了,走吧走吧。” “臣妾告退。” “倾城告退。” 琬宁妃和倾城纷纷行礼告退...... 第二十九章 青云途 http://.biquxs.info/

“哼,看她能嚣张到几时?看见她那张脸我就心烦,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看上了她什么。”琬宁妃带着倾城走后,皇后终于露出了那张尖酸刻薄的嘴脸。 “无名小卒,自是翻不起波浪,娘娘无须担心。”旁边的李嬷嬷一脸狡诈,眼珠子提溜直转,阿谀奉承道。 “不过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要将风家那小丫头留在宫中?”皇后心里其实明白的很,她之所以能坐上如今的位子,除了母家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位置,还有她那别人都不及的心狠手辣的手段。 “娘娘,您不用如此担心,就算皇上真的想将那黄毛丫头留在宫中,谅她也不是娘娘的对手。”李嬷嬷一脸贼相,继续阿谀道。 “不过娘娘,那小丫头确实长的有几分姿色,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万一皇上还真的就看上了,那对娘娘可是极大的威胁呀!”另外一个宫女在一旁道。 “哼,就算她有本事进到这宫里,本宫也要她永世翻不起身来。”皇后手中把玩着镶嵌着紫金的玲珑玉珠手串,一脸阴狠。 宫女小甲,“娘娘威武。” 宫女小乙,“娘娘,一看那丫头就生了一副狐媚样,您可要看紧皇上啊。” 宫女小丙,“娘娘,依奴婢看,要不找人给她点颜色看看?” 宫女小丁,“娘娘,奴婢也觉得得收拾收拾她,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这后宫的主人究竟是谁。” 几个小宫女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皇后:“不错,要是我放任不管,指不定哪天她就仗着皇上宠她就骑到我头上来了。” “不过这事本宫得好好想想,要是被皇上知道,本宫也讨不了好处,皇上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坤宁宫了,也不知是本宫做错了什么,谦儿也许久未来看本宫了。”皇后一脸落寞,叹息道。 “娘娘,奴婢倒是有个好办法。” 李嬷嬷说罢便弓腰在皇后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皇后赞同的笑了笑,“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办。” “交给奴婢,娘娘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 倾城又在永宁宫静养了一些日子,伤也好了不少,人便闲不住了。 勤政殿...... “参见皇上。” “免礼。” 皇帝问:“倾城,伤可有好些?” 倾城答:“回皇上,好的多了。” “这段时间你便安心在宫中养伤吧,风丞相那边,朕已派人打点好了。”苍老浑厚的声音透着威严,不容抗拒。倾城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给她送书的人,她知道那书是稀世之宝,可那人好不吝啬,便赠与了她。 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就连整个人都是暖的。 “皇上,我可否回家养伤,我十五年未归家,也想在家中多待些日子。”倾城恳请道。 “诶,不急,你不是要替朕治这头风症吗?正好在宫中替朕治病,顺便再养一养你的伤。”皇上一脸倚老卖老的的样子,瞬间没有了方才威严的气息,倾城见他这样,也毫无招架之力。 “皇上,我回家也能替您治病呀。到日子了我便会在早朝时间随父亲一起入宫替皇上治疗,不会耽误您的病情。”倾城很是无奈,但还是想争取一下。 “不行,太医们都是随时待命宫中的,身为朕的御用大夫,你怎么可以住在宫外呢?”皇上此时就像一个冥顽不灵老顽童,横竖不听倾城的话,硬是要将人强行留在宫中。 “皇上,我又不是太医院的太医,我住在丞相府也一样能为您好好治疗的。”倾城还是想回丞相府去,在这宫里她什么事也做不了,甚是无趣。 见倾城不为所动,便装起了可怜,“不行,你必须住在宫里,万一朕突然病发了怎么办?朕可是一国之君,每天要处理成百上千份奏折,要是病倒了,朕的子民们可怎么办?万里江山可怎么办?”倾城拗不过皇帝,只得答应。 不过她很是好奇,他和楚凌渊真的是父子吗?怎么性格相差那么远?费解,实在是费解。 其实倾城并不知,朝堂之上的楚天穹是何等的威严,要是她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与此时耍无赖的是同一人。 “你救了朕,是朕的恩人,想要什么赏赐尽管提,只要朕能做到的,朕都可以满足你。” “皇上说笑了,保护国君是臣民的职责所在,您的安危,关系到北朝万里疆土上的黎民百姓,倾城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皇上无须如此。” 楚天穹对倾城的一席话很是赞赏,很少有人有这样的大局观,莫说是女子,就是很多男子便也做不到,这样的女子,很难得,楚天穹在心中想着。 但他以为倾城要推辞,正欲讲话,还来不及开口,便见小姑娘早已美目含光,皎洁道,“赏赐倒是不必了,不过倾城倒有一事相求,只是不太合规矩。” 皇帝随手翻阅着奏折,豪爽道,“无妨,你说便是,规矩都是人定的,何况在这宫里,朕的命令就是规矩。”皇上此言一出,实在傲娇,倒颇有些昏君的意味了。 倾城听到皇帝这样自恋又自信的话,嘴角不由的抽了抽,也娇俏道,“既然皇上如此爽快,那我便提喽!” “但说无妨。”皇帝提着大手一挥,不知在龙案上的罗纹纸上写着些什么。 倾城见皇帝如此痛快,便也不推辞,柳眉舒展,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听说太医院有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就想去太医院同他们学习学习,也好精进一下医术。” “朕准了,什么时候你伤好了,去便是了。” “多谢皇上。”倾城听到皇上准了,不禁莞尔。 “嗯,过来,替朕研一研墨。”倾城过去,随即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味,定睛一看,那墨上还嵌了碎金,应是稀宝了。她不禁在心中感慨北朝的财力之大,国力之盛,这宫中随意一件物品,都不是廉价之品。 倾城用心细细旋着那墨,便见王进来报,“皇上,谦王殿下来了。” “老七来了?宣他进来。” “是。”王进退下,不多时便进来了一位年轻男子,“参见父皇。” “免礼,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禀父皇,儿臣来请示父皇占洲一事。” 楚凌渊起身,便看见为皇帝研墨的倾城,心中一喜,“倾城,你怎么在这儿?” ...... 第三十章 占州殇 http://.biquxs.info/

“楚七?”倾城闻言抬头,见到故人,也有些激动。 皇上见二人讲话,不禁疑惑,问到,“你们二人认识?” “父皇,儿臣奉命视察诸州时,便在锦城偶然遇见了倾城。”楚凌谦依旧不温不愠,如实回答道。 皇帝心中明了,“哦,如此说来,你二人倒有缘分。”皇帝话语一转,“占州如何?” “占州连年暴雨,不能耕作,百姓断了粮,粮食紧缺,米面价格连翻了几番,只有富人能够吃饭,穷人纷纷叫苦连天。水利也因款项不足而停顿了下来,儿臣此次来,是想要为占州向父皇再请一些赈灾款项。”自中秋宴后,楚凌谦已是去了一趟占州回来,本想寻个机会去看看倾城,但时间太过紧迫,便作了罢。 皇帝凝眉问道:“你可有预算过,还须多少款项?” 楚凌谦温文有礼道,“父皇,儿臣计算过,占州现今能吃上饭的只有五千户人家,吃不上饭的却有六万五千户,平均每家六口人,一天一户就须米面一斤以上,三万工人水利修缮最少还须三个月,如此算下来,光是粮食就最少还得再拨三百万斤,大大增加了国库的压力。” 楚凌谦顿了顿,剑眉蹙起,沉重道,“洪水冲垮了不少房屋,上万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重新修缮房屋最少需上万两黄金,又是一大笔支出。” 皇帝声音苍老,“可昨日户部上奏,国库因连年征战,耗损较大。” 倾城放下手中的墨石,敛眉静穆,“皇上,倾城有一些小法子,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朕听听。”皇上听倾城如是说,饶有兴味的等待倾城的下文。 倾城见皇帝和楚七有兴致听,丝毫不怯,侃侃而谈,“皇上,可将难民转移至其他土地肥沃,人又不多的地方,并鼓励地主们将土地出租给难民们耕种,房屋宽敞的可收留难民,响应朝廷号召帮助难民者均可获得惠民符,持符者往后在官办的店铺中采买均可享受较大折扣。现在九月不到,难民搬迁后尚且还可种些小菜果腹,如此便也能减轻粮食压力。” “迁移期间保证为难民们提供足够的食物,给百姓们吃颗定心丸。并允许他们在水利修缮完工之后回占州老宅基建房,重新在原来的土地上耕种,返迁者可享受朝廷的补贴,既可为朝廷短期内节省一笔银两,也能防止占州将来的人口数量大量减少,豪强地主割据一方,造成威胁。” “还可在各州郡组织募捐,让有善心的人们捐一些可用于赈灾的物品,银两,粮食,衣物都不限。同样,捐赠者也可获得相应的惠民券,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样一来,国库也可减轻不少的压力。” 一席话讲完,皇帝一脸赞赏的看着倾城,“依朕看,倾城的法子可行,老七,你说呢?” 楚凌谦也十分赞同,笑着道,“儿臣也觉得可行,豫州离占州近,人口又稀少,不如便鼓励人们多往豫州去。” “哈哈,倾城,没想到你不仅能够治病,还能治国。”皇帝豪爽一笑,又是对倾城一顿夸赞。 倾城的办法得到认可,不禁也莞尔一笑,抬眸,竟是见楚七眸中充盈着赞赏之光,愣愣的盯着她看,还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笑意。 倾城对他莞尔一笑,以示礼貌,谁知他竟越看越痴,越发不知收敛,看的倾城都有一些尴尬,好在皇帝适时开口。 “既如此,老七,占州一事,便全权交给你来办。” “儿臣遵命。”楚凌谦正色,低眉颔首,恭敬的回答。 “老七,办不好此事可是对不起倾城此番用心了。”皇帝昂首,笑着朝着楚凌谦说道。 “放心吧,父皇,儿臣一定将此事办好。”楚凌谦虽温文尔雅,但也是心中有志之人,皇帝器重他,他定不会辜负众望。 “对了,皇上,还有一事。” “你说。”皇上一向对倾城好脾气。 “灾后本易传染瘟疫,又是赶上难民大迁,人口一时间便大量聚集,我担心疫病忽起,大规模传染后难于控制。”倾城曾经在史书上看过不少灾后疫病大发的事情,不论是水患还是地裂,都易起疫病,知道这个,倾城心中不免担心。 “可有什么办法不让疫病传起来?”皇帝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向倾城发问。 “皇上,倾城也只是从历代典籍之中知晓此事,要说未病先防,倒是也能开出一些方子来。” “你说说看。”皇帝大手一挥,示意倾城继续说下去。 “占州处于岭南地区,有苏东坡‘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说法,如此推断,能够种出荔枝,占州气候应当是湿热的,最易起温病,防疫用的膏丸散剂一类民间倒也有不少,七殿下可派人到民间采买避瘟丹、辟秽散、屠苏酒、雄黄散、观音救苦散等药给难民们服用。” 倾城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须得在街道或人聚集的地方撒上雄黄艾叶粉,若觉得雄黄贵了些,撒些掺了药的石灰粉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还要鼓励难民们多洗洗手,注意自身的卫生,人体正气足了,病邪也不易侵袭。” 倾城神色沉重,继续道,“七殿下,最要命的是,一旦发现有人得了瘟疫,一定要尽快将人隔开,绝对不能靠近未感染的人。” 楚凌谦深知事态的严重性,遂认真说道,“倾城,我受教了。” 说话间,只见皇帝已拟好了旨意,因时间紧迫,便没有经过军机阁处理,而是直传交给了楚凌谦。多延迟一天,可能就会饿死上千人。 楚凌谦接过,沉重道,“父皇,儿臣立即回去办。” “去吧。” “儿臣告退。”楚凌谦行礼退下。 “皇上,倾城也退下了。” “退下吧。” “是。”倾城见皇帝已经开始翻阅案上奏折,便识趣的不在打扰,退出了勤政殿。 第三十一章 陌上人 http://.biquxs.info/

倾城最喜倚靠在上清宫柱上欣赏艳霞美景,恰楚凌渊所住之处即在上清宫,故他一出门便见美人倚红柱,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言笑晏晏。瑰姿艳逸,当是美人之骨。 倾城见他出来,即上前扶住他,怕他受凉,便替他围上披风,说道:“四哥,好些了吗?为何不在屋内休息?” 听闻小姑娘的话,他的眸光落在她的明媚的脸庞上。 不过是及笄将至的小姑娘,还未全长开,但稚嫩已然开始退却。 只见她笑颜明媚,眉眼弯弯,霞光映上她的脸庞,那一刻,身旁之物尽失了颜色。 他面容清峻,瘦削的下颌棱角分明,霞光之下,他的侧颜堪称完美,竟也令倾城一时晃了心神。 “无妨,只是觉得屋内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他定了定心绪,如是说道。 “既如此,那四哥可否愿意听我说一说这青城山,你这几日需静养,无法游山,倒是一桩憾事。”倾城微定心神,如是说到。 迎着霞光,倾城嘴角带笑,娓娓而谈:“这青城山靠岷山雪岭,面向渝西平原,群峰环绕,状若城廓;山深林密,旷远无比;丹梯千级,曲径通幽。全山以幽洁取胜,与剑门之险,峨眉之秀,夔门之雄齐名。自山下往上走,最先便可见观音阁,四哥初来定不知晓这观音阁有求子之妙,我在山中的时日里有不少人远道而来为求一子,场面甚是壮观。” 倾城饶有兴味的为男子讲述着青城山的大致布局,错过了男子望着她时那双深邃眼眸里的光芒。 见她很有兴致,楚凌渊便在她身旁静坐,不予打扰。 只听她继续说道:“自观音阁,再往上走便是上清宫,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之处,每到春日,这里便开满梨花,一片雪白,我时常想,是这梨花的白更白,还是苍山的雪更白一些,听闻那里甚是美丽,听者向往,只可惜我虽自幼跟随师父四处行医,却并未到过细雨苍山,也无法求证二者是谁更白一些。”说话间,他望见她的眼底竟有些许落寞之情。 他清冷的眼眸微闪,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正恍惚间,倾城听见他道:“苍山确实不错,有洱海傍身,还有群山环绕。我曾在多年前到过那地,那时年少,只觉那处山水秀丽,民风淳朴,百姓热情好客,江山万里,亦当得锦绣山河之称。那地的确令人难忘,倒也值得你一去。” “不过,世间雪大多相似,为何执着于那细雨苍山?” 语毕,只见倾城眼中盛满莹莹之光,好奇道:“我听闻在那处所遇之人,会让人终生难忘,也不知此话真不真。” 听得倾城如是说,楚凌渊清隽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意,却不忍破坏小姑娘的兴致,低沉发声道:“或许如此吧,但我并未遇见你所说的终生难忘之人。” 只见小姑娘努努嘴,不以为然嗔道:“四哥竟如此不解风情,无趣。既如此,那我们还是谈论青城山吧。” “老君阁紧靠在上清宫旁,观音阁往下走有圆明宫、白云观、玉清宫,北固楼。白云观是师父时常静修的地方,时常有道家子弟在此修行,倒也安宁,若是四哥哪日忽有烦心事,倒也可来这白云观中小坐半日,会觉思绪畅达,心生愉悦。” “而我最喜那北固楼,在这青城山中,移一步便换一景,每走一处都是不同的景色,而不同的人看,又是不同的意境。”倾城感叹道。 “此处虽地僻山远,远离京畿,却是难得的安宁之川,少了那分繁华,却多了分难得的静谧与安稳。我自幼在此处长大,却从未厌倦此地,也愿一生一世在此过安宁的日子。却不知四哥,是否喜欢此地?”倾城顿了顿又说道。 闻及倾城此言,楚凌渊平静道:“此地甚好,自是喜欢。倾城姑娘此一番话倒也与我不谋而合,只是这世间,人各有命,并无多少人能够如此恣意潇洒,你很幸福。” “四哥此言差矣,我虽在此地长大,却不属于这里,也不如江湖儿女洒脱。每个人的出生都肩负着自己的使命,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凡夫俗子,命运的安排,我们都无可避免。”倾城想到离开青城山的日子愈来愈近,竟不禁感叹道。 父亲早已传来书信,告知她府中已派遣马匹车辆启程来迎她,要她中秋之前回府,也好为她准备及笄之礼,二来亲人多年未见,二老也想尽早与女儿相见。 倾城思绪渐渐飘到十多年前,二老爱女心切,从遥远的京畿而来,快马加鞭,舟车劳顿两月余,才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 正当二老不舍小女,欲将其带回府时,许是当年司天监的话应了验,倾城染了风寒,足足病了二月有余,她娘亲心疼,却不得不含泪离去。 自此十年,不曾相见。 好不容易熬到她及笄之年,二老便预备在家中备下盛宴,届时将邀约京畿的达官贵人前去赴宴,迎接相府小女归来。 不过这些她父亲却并未在书信中多言。 “为何独喜那北固楼?”正当倾城思绪飘飞之际,男子的话飘进耳中。 倾城微笑,答道:“因那北固楼是我师父最珍爱的藏书阁楼,阁楼里珍藏着我师父大半生的书籍,师父曾同我说,那些书是比他的命还要珍贵的东西。而我年幼时师父曾沉迷于撰写书籍,我便跟着师父在书中遨游,不知不觉便爱上了书卷之中隐藏着的大千世界。许是日日追随师父在坊间行医,受了感触,慢慢的我竟也爱上了读些医书。”说到这些,倾城脸庞上不觉也流出了开心的笑颜。 说到这儿,倾城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四哥若是愿意去,过几日待你伤好一些,我引你去!” 只是倾城没有想到,二人同去北固楼,已是千帆过尽,沧海桑田。 楚凌渊道:“倾城姑娘可有想要的书,我家中也有些藏书,姑娘若是愿意,日后我可遣人送来此地。” 倾城想到自己也即将启程离开,恐怕也收不到书了,可惜到:“无妨,便放在你家中吧,就当做是替我收着,有缘人自会再相见,我相信,日后我一定有机会看到那些书。四哥,如此可好?” 楚凌渊道:“如此也好。”只是听得她那句有缘人,心中微动。 “四哥,你可知道这五月是什么颜色的?”倾城眼波流转,甚是好奇道。 “大概,是翠绿色的吧!”只见楚凌渊思索片刻,方才说到。 “非也非也,五月呀,是石榴裙色的。却是石榴知立夏,年年此日一花开。这仲夏月,花才是主角,而最美的花,便是石榴花。所以呢,这五月,便是石榴色的。” 只见倾城明眸善睐,眼中充满了光,转头看向楚凌渊那一刹那,早晨的微风吹动了她及腰的长发,伴着霞光,他只觉得万物都失了颜色,唯有倾城熠熠生辉。 第三十二章 玉渊寒 http://.biquxs.info/

“倾城,小爷我先进去办正事了,没空陪你了,你自己玩儿。”说着,十四就跑着追上楚凌渊。 “欸,我……”倾城话还没说完,便见十四已经跑远,嘴唇嗫嚅道:“我惹到四哥了吗?” 她不解,她记得自己最近一直很乖啊,并没有做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情。看来十四说那人脾气差是真的,亏她当时还不相信,算了算了,不想了,男人心海底针,太费解,还是早点回永宁宫吧。 “我说四哥,你方才为什么不理倾城?她可伤心了呢。”十四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楚凌渊跟前可劲儿煽风点火,生怕这场大火烧不起来,到时候他没有戏看。 “伤心,你确定你说的人是她?我怎么记得她方才还很开心呢?”楚凌渊冷笑一声,明显不信十四的话。 “四哥,你喜欢倾城妹妹?所以你吃醋啦?”十四一脸八卦,悄咪咪观察着楚凌渊的表情,奈何那人眸光冰冷,他根本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楚凌渊显然不想同十四多说,抬脚大步向前,小姑娘已经让他心中不畅快,哪知好兄弟也落井下石,跟让他觉得心头憋闷,剪不断,理还乱。 “四哥,你真喜欢倾城妹妹啊?” “哈哈哈,看来万年铁树要开花了。” 楚凌渊甩给他一记清冷的眼神,但十四这次并没有在风中凌乱,而是变本加厉,继续八卦。 “四哥,放心吧,兄弟我知道你问不出口,已经都帮你打听清楚了,倾城和七哥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那般?”楚凌渊冷眼回视。 “害,四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很好笑?” 十四感觉到一记冷冽的眼神,瞬间感觉空气中冷了几个度,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霎时间他便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四哥,一点也不好笑。” 他可没有忘记,上次自己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没有去十一哥的魔鬼训练营锻炼身体,现在想想,他还觉得毛骨悚然,不禁又是一阵寒战。 但是为了楚凌渊下半生过得幸福圆满,他决定舍己为四哥,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于是他在心中给自己打足了气,继续不怕死道,“那是七哥单方面的行为,你看见倾城回应了吗,我就问你,你看到了吗?” “那又如何,她不也没有反应吗?” 此事十四的天空一片乌鸦飞过,差点没有用拳头招呼他四哥...... “四哥,我求求您说点人话好吗?您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越来越强了,人家倾城都挣扎成那样了,你装作没看到?你竟然还说她毫无反应,难不成要她以死相逼吗?”十四翻了个大白眼,很是无语,只觉得统领八十万西楚大军的楚大将军今日脑子不在线。十四在默默在心中想着,如果他四哥再不说人话,他就要鄙视他了。 “本王并没有这个意思。”楚凌渊冷冷瞥了十四一眼,还是解释了。 十四在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四哥还有点人性,不然他可就背上不尊老的骂名了,眼珠子滴溜一转,他随即便趁热打铁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作为你最好的兄弟,我奉劝你,赶紧去哄哄倾城,她已经生气了。”他故意将事情的严重性夸大,激一激楚凌渊,虽然他知道他四哥可能已经参透了他心中的小九九,但还是想帮俩人一把。他想,他这样的好弟弟,可能是天下第一宠哥哥吧。 这样想着,他又觉得自己是哥奴,但画面感太强,他已经冒起了鸡皮疙瘩,晃了晃脑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就在十四以为楚凌渊即将处死他的时候,一声清冷的声音传入耳朵,“怎么哄?”害,吓他一跳,他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甚至都闭上了眼睛,等待自己悲惨命运的审判书。 他一边抚着受惊过度的胸口,一边想着:真是虚惊一场,看来真的是富贵险中求啊。 “害,四哥,这你就问对人了,兄弟我虽然还没有成家,可是对女子那是有相当深的研究,她们的小心思我都揣测的明明白白。” “哦?那你到是说说,倾城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据我推断,倾城此时肯定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同时又很伤心,因为你莫名其妙不理她。” “本王莫名其妙?”楚凌渊被气笑,反问道。 “四哥,你想啊,你现在对于倾城来说,又不是什么重要到非听你话的人,顶多算个救命恩人,何况她也救过你不是吗?你凭什么管她与什么人交往,你方才的行为,对她而言,可不就是莫名其妙嘛?”十四觉得,如果当月老可以得奖的话,他应该是举国第一,无人能及。 楚凌渊眸光微深,“你确定她会伤心?” “啊?什么?”十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楚凌渊问的是方才他说的话,随即便信誓旦旦道,“当然,四哥你都没看见,方才我同她说话的时候,她眼睛红通通的,都快哭了。”十四一边打量着楚凌渊的表情,一边说着。 十四见楚凌渊有些信了,便凑在他耳旁不知低语了什么。只见楚凌渊一脸怀疑的看着十四,“确定可行?” 十四信誓旦旦,“四哥,你就相信我吧,我保证,这法子肯定有用,特别是对倾城那样的小姑娘。” 楚凌渊半信半疑,但时间不早了,两人便继续往勤政殿去…… 勤政殿内。 “来了?”皇帝见二人进殿,便率先开口道。 “父皇。”楚凌渊和十四上前行礼。 皇帝看向俩人,“起来吧,老四,中秋刺杀一事可有眉目?” 楚凌渊“禀父皇,儿臣已派人在暗中调查,已经有了些线索。” “哦?说来朕听听。”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俩人。 “近日十四弟和黎珮一直在暗中调查,发现是凤凰堂的人一手操控。” ...... 第三十三章 凤凰堂 http://.biquxs.info/

“凤凰堂?”皇帝眸光锐利,眼睛微眯,怀疑着。 十四回答,“是。” 楚凌渊凝起剑眉,沉声道,“但此事似乎又透着些蹊跷。” “哦?有何蹊跷?” “若真是凤凰堂的人,太过明目张胆,如果儿臣没记错,那凤凰堂,已经隐匿江湖二十余年,而刺客手腕内部的凰图却自报家门,不得不让人怀疑,到底是嚣张挑衅,还是故意栽赃。儿臣认为,真相还需时间来考证。” 皇帝闻言蹙眉,有些怒气,“继续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在皇宫之中撒野。”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查出一个真相。” 皇帝点头肯定,又道,“对了,朕同太医院商议,决定给西楚大军全军来一次身体检查。经过西楚一战,想必军中落下疾病的士兵不少,后日便派太医到军中,还有民间郎中一百人左右,届时你做好安排。” 朝中给军中士兵检查身体不是惯例,很多士兵都会因为小疾得不到医治被拖成大病,但却因国力无法支撑如此巨大的支出耗损给士兵检查身体,很多时候士兵都因这个原因而上不了战场。即便上了战场,身体太差,也无法胜敌。 楚凌渊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多年,有这样的机会,他替西楚大军八十万大军高兴,遂行礼叩谢,“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苍老的声音之中透着威严,“起身吧,士兵身体强健,御敌有力,替着北朝百万黎民守好江山,便是最好的答谢。” “儿臣明白。”楚凌渊眸色深沉如夜, 楚凌渊在心中初步计算后,拧眉道,“父皇,西楚大军八十万,在京畿的原有三十五万,现在加上十一带回来的五万,也有四十万人。大概两百名医生,一名医生诊一百人,统共一天最多能诊两万人,如此下来,全部检查完也需要二十天左右。从京畿到西郊来回也需两个时辰,如此下来,在路上便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个问题朕也考虑到了,依朕考虑,便在军中多设些军帐,让郎中们就暂住在军营吧,也免得日日奔波。”皇帝自龙椅上起身,缓缓在殿中踱步,许是批阅奏折累了,声音竟透着些疲惫。 楚凌渊应声道,“如此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儿臣立即差人去办。” “嗯。” “对了,朕收到折子,说西域使者已经出发,不出一月,便可到达,迎接使者的事情,便交给你们兄弟二人协同礼部来办吧,不要失了我北朝的颜面。” 楚凌渊与十四二人异口同声,“是,父皇。” “退下吧。” “儿臣告退。” ...... 二人出了勤政殿。 十四有些疑惑,“四哥,你说,七哥来见父皇又是何事?” 楚凌渊闻言,剑眉微皱,沉声道,“大概是占州的事。” 十四蹙眉道,“占州?我前几日听说占州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难民得迁,即便不迁,安顿起来也是大工程,还有每天所需的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何况那水利也不是一时能修好的。不过按七哥的能力,应当能解决好,他麾下有能力的门客不少。” 楚凌渊肯定道,“你说的不错,老七平时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带兵,但他心思缜密,常人难及。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占州一事虽难,想必,他心中已有数,你我二人不必担心。” “四哥,你说的对。不过也是可惜了,有个野心太大的母后,惹得父皇不肯重用他,恐日后苏家独大,倾覆江山。” “老七这些年,确实憋屈。皇后虽在后宫独掌大权,却不明白身在帝位的人,防人之心有多强,父皇这些年看似没有冷落老七,实则处处防着,就是怕皇后母家在朝堂上不安分。” “可惜皇后急功近利,太看重眼前利益,她以为自己是在帮七哥,可是她越不安分,就越是让父皇不得不防备着苏家,如此,父皇也就对七哥防备。” “十四弟,此话你我二人心知便可,若是被有心人听到,恐怕难以收场。”楚凌渊提醒着。 “四哥,我也就是和你说说,在外还是很谨慎的。”十四心里知道楚凌渊的用心,便也开口道。 二人缓缓走着,十四心中又有些疑惑,便开口问到,“不过,四哥,既然倾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为何父皇还不让她回相府,莫非,真如传闻那样,父皇想让倾城留进后宫?”若真如此,那四哥和七哥俩人注定谁都讨不了好,十四不由的在心里替俩人捏了一把汗。 “父皇的心意,我们难以揣测,不过,若他真有此意,本王自不会袖手旁观,倾城太过单纯,后宫的勾心斗角不适合她。” 十四在心里嘲他四哥,幸灾乐祸道,“诶,四哥,你怎么知道倾城不适合那后宫,说不定,她很乐意呢。” 十四还在沾沾自喜,却感觉一道凌厉如寒刀的眼神射了过来,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他立马就改口道,“瞧我这嘴,说什么呢?我们小倾城如花似玉,貌比西施,怎么会愿意到那深宫中去呢?自然是要寻以为像四哥这样的好男儿托付终身呀!”说完这话,十四都想抽自己两巴掌,这话,太肉麻了,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以说出这般没脸没皮的话。 十四在心底鄙视了自己一番,才抬眼,便看到他四哥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他当即就就下了决心,日后在四哥面前,绝对不说倾城半句不是,而且要铆足劲将俩人搭边在一块儿。要不然,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正想着,却见楚凌渊已经抬脚走远,“诶,四哥,你去哪儿?等等我......” 好不容易追上了楚凌渊,却只收到一记冷眼,“自己回军营去,差人安排好军帐,告诉黎珮安排好每日体检的士兵人数,其余人马皆不得耽误日常的训练和劳作。” 见是正事,十四对此倒无异议,只道,“好,那你呢?” “去永宁宫。” 说罢楚凌渊便向前走了,不再管十四,所以不曾看到十四在身后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十四随即就明白了楚凌渊去永宁宫的用意,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到:“唉,木头,连追个媳妇儿都要兄弟帮忙,看没了我,你要怎么办?但愿父皇没有那意思,不然可有你好哭的。” ...... 第三十四章 紫藤花下人 http://.biquxs.info/

永宁宫中,灯火阑珊处,佳人温书,岁月静好。 楚凌渊来的时候,倾城正靠在紫藤花架下的藤椅上面,伴着摇曳的灯火,细细翻阅着那日他送来的书籍。她太过专注,以致于不曾察觉身后的人,已站在她身后许久。 正看到精彩之处,却不防一双大手从身后伸过来,“啪”的一声便将她手中的书合上,“为何不到屋内去看?”倾城一惊,眼睛瞪的圆溜溜的,转头看见楚凌渊,“四哥?” “嗯。” “怎么是你?”倾城想到今日这人无视她,有些不开心,闷闷道。 而楚凌渊看到倾城见到他闷闷不乐的,苦着一张脸,见到老七却喜笑颜开,心头一股无名火便渐渐烧了起来,墨色的眸子深沉如黑夜,摄人皮骨,“不是本王,你还想是谁,老七吗?” “四哥,你误会了,我同七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倾城气急,连脸颊都被气红了,怎么这人会这样想她,原来这过命的交情,也不过如此不堪一击。 “本王不管你们是什么样,你既然在这永宁宫中住着,就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到时候连累了本王的母妃。”楚凌渊开口,竟是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听了十四的话,是来哄这小姑娘的,怎么一开口,又是这样伤人的话。 楚凌渊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总为这小姑娘难以控制情绪,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倾城眼中酸涩,盈满泪水,却始终坚持着不让泪珠流下,哽咽道,“难道我在四哥心中竟是这般轻贱的人?” 楚凌渊见小姑娘要哭了,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重了些,便也软下心来,沉声道,“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便安分守己,在这宫中,不比丞相府,不要惹出什么是非来。” 倾城心中生气,不想听他说,委屈道,“我就算做了什么,也绝对不会连累皇贵妃娘娘,至于现在还留在这儿,也是因为皇上不让我回家。” 倾城强行将泪意逼了回去,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四哥放心,我明日就去向皇上请辞,不会再赖在这里不走。”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楚凌渊见倾城误会了他的意思,即便心中烦躁,但还是开口解释道。 倾城反问,“那四哥是什么意思,大半夜的过来,说出这些伤人的话,就一点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楚凌渊一时便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自己确实没有立场管她,即便她真的与楚凌谦在一起了,他也只能送上贺礼恭喜他们。 “你什么你,难不成我同什么人交朋友,四哥也要管管不成?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倾城说着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说出了从白天一来一直不敢说出的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震惊,不过她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说出来的感觉挺好的。 听到倾城这话,楚凌渊之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暴起了,如果怒发真的能够冲冠,那他的头发估计能杀人了。他怒极反笑,一个大步便上前擒住了她的下巴,怒气十足,额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倾城努力挣扎,双手还抠着楚凌渊的捏着她下巴的手,却发现那人太用力,根本挣脱不了,只能怒目而视,丝毫不惧,“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渊政王以什么身份管我?” 楚凌渊一脸震怒,道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就凭本王喜欢上你了。” 倾城听到这话,在风中凌乱了,连挣扎都忘记了,抠着楚凌渊的双手顿住,“什,什么?” 楚凌渊心中有些生气,他都不要任何脸面了,放下身段同她说这般逾越规矩的话,她竟然还这般木讷,不知好歹。身体之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动着,挠的他心头痒痒,单手搂过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扣住她毛茸茸的脑袋,转瞬便朝着小姑娘明润的双唇吻了上去,不给她留下一丝余地。 倾城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呆愣在了忽明忽暗的灯火中,忘记了挣扎,待她反应过来,楚凌渊也放开了她。 她羞的面红目赤,倏地推开他,“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楚凌渊心情霎时间便变好了,嘴角上扬,盯着小姑娘羞红的脸,嗤嗤道,“我怎样?” “你为老不尊。”倾城快速说完这样一句便连忙跑开了,留下楚凌渊一人在原地傻傻的笑着。 他抬手触了触自己的嘴唇,不由的笑的更开心了,体验感果然不错,他方才怕吓到他,浅尝辄止,太过温柔,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后悔早早的便放过了她。 虽然小姑娘今日未向他表态,但是他觉得她的心也应当是有所波动的,不然她应该直接往他脸上招呼一巴掌的,可是她却是羞红着脸跑了,女子柔情,却只为有情郎而脸红,他想,她应当也是喜欢他的吧。 这样想着,他心情好了不少,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来,攻破她的心房,这事,他从来都不喜欢着急。 可他现在还不知道,当媳妇儿这个香饽饽被别家的猪盯上的时候,他第一个就不同意,恨不得将人活剐了。说不着急,那绝对是假的。 心情好了,楚凌渊步履也轻快了起来...... 倾城憋着一口气跑到她住的偏殿,将门关上,便坐到了铜镜旁,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似乎要从咽喉处蹦出来,长这么大,还不曾有人对她这般轻薄过,抚着被他捏红的下巴,心里愤愤想着,她当时就应该往她的俊脸上招呼一巴掌,给他也留下些记号,现今却只有她一人受罪,却又想着他是大将军,明日还要见人,脸上挂了彩始终是有些不妥。 冷静下来后,她觉得那人今日太过疯狂,不像昔日清冷严肃的他,更不像骑着红鬃战马披着银色铁面的他。不曾想,威名赫赫的战神也有这般令人眼红心跳的一面,现下心里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那人,想着便说了出来,“什么大将军啊,就是个衣冠禽兽。” 第三十五章 迷途 http://.biquxs.info/

“倾城,谁是衣冠禽兽啊?”倾城忙着埋怨那人,却不知琬宁妃何时不知何时已经推门进来,心中暗暗想着那门怎么被推开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害得她此时这样尴尬。 倾城自是不想如实回答,扯开话题便道,“娘娘,您怎么来了?” “我啊,当然是来看看那臭小子有没有欺负你。”琬宁妃憋着笑,用绣帕掩唇,打趣着倾城。 倾城一脸尴尬,羞道,“娘娘,您都看见了?” “是啊,都看到了呢!”琬宁妃就同十四一样,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倾城只觉有些难堪,毕竟自己年纪还不大,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会又被长辈撞见,她脸皮儿薄,真是有些难为情。 “诶呀,这臭小子,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看看倾城这下巴,都红了。”琬宁妃一边心疼的抚着倾城的下巴,一边说,“冬青,快将药膏拿来。” 冬青将药膏奉上,“娘娘。”倾城此事觉得羞耻无比,脸庞憋的红红的,向那熟透了的樱桃,琬宁妃取下护甲交给冬青。冬青见状,接过镂花护甲,“娘娘,还是奴婢来替三小姐上药吧。” 琬宁妃莞尔,“不必,本宫亲自替倾城上药。”说罢,便亲手打开那玉瓷罐子,玉指沾了些许药膏,轻轻柔柔的在倾城下颌处旋开...... 倾城只觉那药膏冰冰凉凉的,晕在肌肤上,倒也觉得十分舒服。 琬宁妃一高兴,便不小心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臭小子,下次他来我定要好好数落数落他。再这般粗鲁,到嘴的媳妇儿都要飞了。” 倾城闻言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磕磕巴巴道,“娘...娘娘,您,您说...说什么?” 琬宁妃也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对着冬青扯开话题道,“诶呦,冬青,瞧我这嘴,也没个把门儿的,真是的,都把我们倾城吓傻了。” 琬宁妃收起了方才的玩笑,拉着倾城的手,温柔道,“倾城啊,既然你也知道了,我今日便问你,你对渊儿,可有那意思?” “娘娘,这是何意啊?”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倾城一向有些木讷,呆呆愣愣的问到。 “噗嗤......”琬宁妃被倾城这般傻傻的样子逗笑了,“冬青,瞧倾城,本宫看着怎么这般可爱呢?” 冬青一笑,“是啊,奴婢看着也是可爱极了。”却在心里想,您自个儿看上的儿媳妇儿,您自然觉得可爱,问旁人,旁人又怎会有您那般深刻的体会。 琬宁妃将笑容收了些,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那话问出口,又想着,还是算了罢,年轻人的事情,她还是先不要管了。看这样子,俩人估计有戏。 这样想着,她便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向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立马会意,开口道,“三小姐,娘娘是想问你,是否还想给殿下准备生辰礼,眼看殿下的生辰就要到了。” “哦,娘娘,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倾城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啊,吓她一跳,“娘娘,我想过了,不如便给四哥做那碧玉糕吧。”倾城倒也不是那般小家子气的人,虽然白日那人那般对她,晚上又做出过分之举,但他曾用命救她于危难之间也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她就大人有大量,暂且就当他是心情不好,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他的生辰之礼,就算准备再好的东西,她都觉得换不了他赠与她的那套内经,那可是珍宝,她清楚的知道那书的价值。她曾经也有一套,是师父的挚友赠与她的,但是童年时候青城山遭了贼,值钱之物皆是被洗劫一空,她那套书没能幸免。 内经的价值,可是无法用钱财来衡量的,就凭此书,她也可以暂时原谅楚凌渊的行为,不过也只是暂时的,并不打算纵容他。 这一次,她再也不想做一个软柿子任他拿捏,她也是有脾气的。 “碧玉糕好啊,明日,明日我便教你做。” “那倾城便多谢娘娘了。” 琬宁妃心情好像十分不错,当即便拉着倾城说,“好闺女,跟我还客气些什么,往后啊,你便是我的亲女儿,谁也代替不了。” “多谢娘娘。” “诶诶诶,你怎么又客气上了。” “娘娘,我......” “行了,我看天儿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也乏了。”倾城早已习惯琬宁妃同她说话不用“本宫”二字,听琬宁妃说乏了,随即起了身便送二人出去。 刚跨出门槛,几人还有说有笑,琬宁妃却突然捂着胸口,大作喘咳,几欲向后栽倒,倾城和冬青俩人连忙手疾眼快将人扶住,“姑姑,快将娘娘扶到榻上躺下,”冬青似乎也是吓了一跳,但也不愧是宫中的老人,立即便反应过来,伺候琬宁妃已久,冬青对她的症状很了解,随即便说到,“三小姐,不能躺啊,娘娘这病,要是躺下,只会咳得更加厉害。” 倾城拧眉,心中已有些数,“姑姑,那便先让娘娘靠坐一会儿吧,娘娘平时可有暂时能够缓解的药?” “这倒是有。” “有什么?” 冬青想了想,答道,“还有娘娘上回服剩下的一些贝母膏。” 倾城蹙眉,觉得贝母膏可能不太适合琬宁妃,但还是可以缓解一些,便道,“先给娘娘服一些吧,姑姑,你先伺候着娘娘,我去去就来。”提了夜灯,便匆匆出了殿门。 冬青跑到殿门口,朝着倾城的背影道,“诶,三小姐你去哪儿?” “太医院...”倾城的声音渐远,瘦削的背影也消失在了宫门口... 倾城出了永宁宫门,便有些晕头转向,不由的有些后悔出来的太匆忙,竟没有带个人出来,走着走着,便迷了路,倾城越走越觉得路很陌生,不由的着急了起来。 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走着走着,竟连宫灯也没有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只得赶紧调头往回走,边往回走边喊着,“有人吗?” 倾城着急喊道,“有没有人?” 倾城小跑着,在一道拐角处,突然闪出一道阴暗诡异的身影...... 第三十六章 沉醉 http://.biquxs.info/

楚凌渊本是要出宫门了,却被永宁宫的小太监拦住了去路,“四殿下,您快回去看看,娘娘今晚喘症突然犯了,冬青姑姑让奴才来追您。” 楚凌渊边往回疾走便皱眉问到,“怎么回事?” 小太监有些怕楚凌渊,颤颤巍巍道,“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娘娘从相府三小姐的屋里出来没走两步便病发了。” “倾城?” “是的,殿下。” 一路疾走回永宁宫,楚凌渊快步走到床榻前,“母妃,您好些了吗?” 琬宁妃拉过楚凌渊的手说着,“我还好,渊儿别担心。” “冬青,倾城呢?” “三小姐去太医院了。” “她一个人?” “是......” 楚凌渊漆黑如夜的眸子倏地皱缩起来,似乎是想到了眸中可能性,眸光瞬间变得危险。 冬青还来不及说完话,便见楚凌渊一身寒气,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 “小德子,你怎么会来这儿啊?”倾城心想幸好遇到了这个小太监,不然她今天可就玩完了。 “回姑娘,奴才在内务府当差,方才是奉掌事公公的命送炭火给宫里的娘娘们。” 倾城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哦”了一声,“那你差事办完了没有?” “已经办完了。” “那太好了,你可知道太医院怎么走?” “姑娘,奴才在这宫里待了十多年了,没有一处是奴才没去过的。” 倾城激动,欣喜道,“那快给我带路吧!” 小德子低眉顺眼,弓着腰,掩饰了眼角流出的一丝怪异的神色,恭敬到,“姑娘随奴才来便是。” 倾城见他愿意帮忙,便也有礼道,“那便有劳你了。” “姑娘无须客气。” 倾城跟在小德子后,一路又拐过几道宫门,却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前面黑黢黢一片,有些阴嗖嗖的,她倒是不怕,只不过心中有些怀疑,道,“小德子,确定这是去太医院的路吗?” “姑娘在怀疑些什么,难不成是不相信奴才吗?”小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倾城,眼神瞬间便有些凶狠。 倾城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震惊道,“小德子,你怎么......” 话还不曾说完,便看到小德子突然伸手推向她,她来不及避让,脚下不稳,便被小德子推落下荷池...... 一阵窒息感传来,她屏住了气息,此刻只觉脚下有一个邪恶的东西,死死的坠着她的脚,拉着她一直往下沉... 她想挣脱,却只呛到几口冰凉透心的水,越来越往下坠,她挣扎几下,却感觉使不上力气,又一阵抑人的窒息感传来,她渐渐停止挣扎...... 楚凌渊痛恨自己为何又来晚一步,看见倾城落水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双妖孽的手狠狠抓住,要将他的心撕碎,他无法顾及其他,更无法多想,纵身便跃下荷池...... 倾城在模糊间,看到一个人影拼命朝自己游来,嘴角渐渐漾开一丝笑意,便彻底往下坠去... 楚凌渊在倾城要更往下沉的时候,及时拽住她的手,强劲的手臂搂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便将她带入怀中... 月光滢滢的水下,二人相拥,这一瞬间,彼此的世界里,再无其他... 倾城搂上男子的脖颈,嘴唇嗫嚅,似乎在说,“四哥......”,便阖了阖眸子,借着他的力量,便将柔软的双唇凑了上去...... 楚凌渊只觉唇被附上一片温软,有些吃惊,没有想到小姑娘今日竟如此大胆,但随即便采取行动,逐渐加深了这个无比美好却也温柔缱绻的深吻...... 一吻结束,倾城睁开双眸,却发现二人已经浮出了水面,眨了眨闪着水光的大眼睛,睫毛微颤,轻声喃喃道,“四哥......” “先上岸。”说罢便将倾城带离出水面,将她轻放在凉亭的长椅上。 正欲站起身来,却发现胸前的衣襟被倾城纤白的双手死死拽着,他只得顿住...... 低头便是小姑娘近在咫尺的脸,被寒凉的湖水浸得有些苍白,额前的发丝有水珠顺着滴答下来。 她半阖着眸子,弯弯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不多时,楚凌渊便察觉到一丝隐忍微弱的抽泣声,几乎微不可闻,他的心脏倏地收紧,一双大手握住她的,侧身坐到她的身旁,将人搂入怀,极尽温柔,轻声道:“想哭便哭吧。” 倾城本是觉得自己没出息,不敢大声哭出来,听到楚凌渊这样讲,便再也忍不住了 第三十七章 天地合 http://.biquxs.info/

“哭够了?嗯?”楚凌渊深沉暗哑的喉中,发出一个尾音上扬的音节,给冰冷的空气中添了一分暧昧的气息...... 因为离得太近,楚凌渊灼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倾城的脸庞之上,惹得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哭够了......” “哭够了就跟我回永宁宫去吧,别让母妃担心。”楚凌渊双手放在倾城肩膀两侧,微微用力将她扶起,“站好。” 倾城站稳,“四哥,得去太医院给娘娘抓服药。四哥,我不认路,你带我去吧?”倾城想到琬宁妃的病,还得快些去抓药才行,便抬头问到。 楚凌渊眼神之中透着宠溺,柔声道,“知道自己不认路,晚上眼神又不好,还一个人出来乱窜,看你下回长不长记性?”,眼底却是盛满了担心,不忍出言责备。 倾城也知道自己今晚的举动过于危险,不过还是不打算服软,噘着嘴,反驳道,“我也不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人啊?再说了,我带了宫灯的......” 楚凌渊被倾城气到,“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来一步,你的小命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说罢深眸移向这深凉的荷池,若不是亲自下去过,他还真的不知这荷池竟是如此的深,那池水竟是如此的透凉。 当年小小的她,该有多么害怕? 他眼神里明明盛满了危险的信号,可倾城分明从中看到了一丝悲凉与落寞,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投向滢滢闪着银辉的池面,凉风乍起,在原本波澜不惊的池水被吹起了一层薄薄的涟漪,像是晃进了心里,却又转瞬之间便消逝不见...... 倾城心中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惊道,“四哥,是谁要害我?莫非......”心中的想法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楚凌渊自池面收回视线,薄唇微抿,道,“依你看,这宫里,谁最见不得你?” 倾城低眉,略加思索,低眉道,“我自进宫,从不曾做过出格之事,我实在不知是谁看不得我。” “不过四哥,你可还记得,此处,是何处?” 楚凌渊声线渐渐变冷,眼眸再次看向了远方,“记得,伤心之处,怎么会忘?” “不过此处已是宫中禁地,为何那太监,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非专挑了此处对我下手?”自昭纯公主薨逝后,皇帝怕触景生情,这荷池便成了禁地,任何人不得私自入内。 “你想的不错,在这宫里,想要对你下手,多的是机会和地方。专挑此处,不过是在挑衅罢了。”方才那小太监看到楚凌渊来,便跑了,这会儿要查,却是无迹可寻。 “四哥,恕我直言,今日此事莫非与当年昭纯公主落水一事有关?” 楚凌渊修眉一挑,“为何这样说?” “琬宁妃娘娘曾同我说过昭纯小公主的事情,我实在怀疑,究竟是谁人下的毒手?” “哦?传闻昭纯是因贪玩戏耍小鱼灯而落了水,你不这么以为?” “四哥,实不相瞒,我从未这样以为过,且不说小公主是如何准确的跨过重重宫门到了这里?那样小的孩子,几乎没有可能自己到这儿来。” “四哥,莫非,你也觉得是小公主自己失足的?” “本王当然从未那样认为过,本王自己的亲妹妹,本王了解,她那时路都还走不稳,又怎么可能自己跑到这儿来戏耍鱼灯?” “四哥,这些年,你查过没有?”倾城顿了顿,继续说,“这背后的人?” “彼时年幼,我还不曾有自己的势力,如今去查,却已是旧事封存,时过境迁,难以查寻真相。”楚凌渊朝月负手而立,话语之中尽是凉薄和无奈。 他不是没有查过,可总有一股力量在暗中阻挠,几次在真相就快浮出水面的时候,却总是发生一些事情让他不得不停手,再去查的时候,真相却早已被掩盖,无迹可寻。 倾城望着他清隽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儿,皇上不愿追究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再加上有人刻意隐瞒真相。要在这深宫之中查清楚一件事情,谈何容易? 对他来说,纵有不甘,可很多事情,终究是身不由己的。 反倒语重心长说,“往后长点心,在这宫里,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相信的。” “四哥,我知道了。”倾城乖巧回答。 他突然转过身来,墨色的眸光直勾勾的看进倾城的眼里,“倾城,你知道吗?第一次看见你,本王便想起了年幼逝去的妹妹。所以,倾城,你明白吗?在本王这里,你是特别的。” “所以四哥......你只是将我当做妹妹?”倾城眨了眨眼睛,试图将眼底的酸涩之感湮灭,可有的情绪,越是掩藏,就越是清晰无比。 “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 倾城听到这样一句,心中咯噔一下,果然最不想听的话最终还是听到了。 只听得楚凌渊继续道,“可慢慢的,我才发觉,你已经烙在了我的心上,超越了兄妹之情。在军营,见不到你,我会疯狂想念你,看见你同别的男人纠缠,我会生气,会急躁,倾城,你可知,我已经许多年不曾为谁有过如此的动心了。”楚凌渊此时不用“本王”二字,便是想让倾城知道,此事,无关其他,只他二人。 “四哥,你......” 倾城话还未说完,楚凌渊便继续道,“我本是想将这样一份爱意藏在心底,在暗地里护你周全,可是本王发现,若不将你捆绑在身边,终是觉得不安。” “四哥,彼时在青城山,你为何要那般绝情?” “那时,你是那般自由的人,我不想将你束缚,捆绑你的自由。朝中生变,一切都是未知,我身负皇命,不敢轻易向你表露心声,怕给不了你未来。但现在,你屡屡受伤,我害怕,只想将你放在身边好好护着。” “所以,倾城,你可愿?”楚凌渊终于向倾城抛出了问题...... 第三十八章 蝶未雨 http://.biquxs.info/

倾城眼眸含光,柳眉顺展,“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四哥,你可知我意?” 楚凌渊大喜过望,上前一步紧紧拥住倾城,俊冷的眉眼低声喃喃,“倾城......” “你可愿做渊政王妃?” 倾城脸红,嗔怪道,“四哥怎如此直白不知迂回?一点也不解女子风情。” 楚凌渊再一次看想倾城,眸光深情深几许,认真道,“倾城,你我二人之间,无须迂回,你要记着,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不是一个人。” 倾城忽然想到一句话,紧紧相拥的时候两颗心距离最近,此刻她只觉慢慢的幸福。她想,人固有一死,能与心爱的人携手一生,便已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良久,倾城开口,“四哥,我们快去太医院吧?” “嗯,随我来。”说罢便拉着倾城的手,大步向太医院方向去...... 毕竟还在宫中,闲言是非多,倾城怕有心人看到以此大做文章,便挣了挣手,“四哥,你放开,让人看见了不好......” “不放,我楚凌渊的女人,不需要躲躲藏藏。”楚凌渊一脸傲娇,“让人看见了更好,看往后谁还敢觊觎你。” 倾城失笑,“四哥,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四哥。” 楚凌渊闻言来了兴致,调侃倾城,“哦?我在你心中是哪样的?” “嗯,就是不像八十万大军的将领。”倾城跟着他的脚步,用脚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步步生莲。 楚凌渊侧目看她,不禁失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竟还这般爱玩,只是不觉中将手收紧,不愿松开。 “要是想看我做将军时的样子,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军营。” 倾城欣喜,眸中带笑,“真的吗?” “嗯。” “倾城,不曾问过你,为何学习医术?”楚凌渊问出心中一直的疑惑。 “幼时不懂,只是跟着师父学,觉得可以救人就很厉害。后来长大了,便明白了,正像仲景先生说的那样,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问良相,亦当为良医。我虽没有谋世的野心,但能为百姓们解除痛苦,自己便也很快乐了。” “不错,有觉悟,是块好木,可雕!”楚凌渊点头称赞,毫不吝啬。 倾城不依,“哼,你才是木头呢!” 楚凌渊笑,来了兴致,便要逗一逗她,“我那是夸你呢。” “你会喜欢有人夸你木头吗?”倾城生气,鼓起了腮帮子。 “好了好了,快走吧,一会儿太医署都闭门了。” ......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此时月中聚雪,月色正美。 二人来到太医院,问了小药童,倾城便径直去到药柜前,熟稔的在案上布好桑皮纸,麻黄,芍药,细辛,干姜,甘草,桂枝诸药各三两,半夏五味子各半升,逐一称量,逐一核对。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进行着,倾城不一会儿便将药方抓好,提起便道,“四哥,我们快走吧。” 楚凌渊也不耽搁,“嗯。”接过倾城手中的药,牵起她的手,在几个小药童诧异又八卦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二人走后。 药童小甲,“哇哇哇,我没看错吧,刚刚那是渊政王殿下吧?”说着眼神还痴痴的望着楚凌渊的背影,眼神中充满着敬佩与仰慕。 药童小乙,“渊政王殿下好飒、好飒、好飒...” 药童小丙,“不是吧,不是吧,只有我注意到渊政王手中牵着的美人吗?” 几个小药童在楚凌渊和倾城走后便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二人回到永宁宫中,倾城先吩咐冬青给琬宁妃煎药,又找了合身的衣物给楚凌渊,“四哥,将湿衣服换一换吧。”随后才去洗沐浴更衣。 “渊儿,怎么回事啊?怎么弄的湿哒哒的?”琬宁妃靠在榻上,绝美的眉眼之中担心。 “母妃,倾城被人引到后宫禁地,将她推下荷池,想要置她于死地。” 琬宁妃震惊,“竟有此事?可知是何人对她下手?” “儿臣赶到的时候凶手已经逃之夭夭,倾城说,是一个叫小德子的小太监对她下的手。” 琬宁妃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某种透出巨大的恐惧,“渊儿,莫非此事与当年的是同一人?” “儿臣也有所怀疑,只是有一事不解,这幕后之人,究竟有何用意?” “在这宫中待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啊,在冷宫中这十多年更是心灰意冷,出来后也是事事低调,到底,是何人如此狠毒?容不得我们?” 琬宁妃眼神之中唯有忧伤,似那寒凉的月光,侵人心骨,剜人血肉。 这寒凉的夜,母子二人,千言万语,终是不及各自眸中深意。 楚凌渊单膝跪地,“母妃,儿臣有一事相求。” “渊儿,你这是......” ...... 倾城与楚凌渊再相见,已是两日光景。 京畿西郊西楚大军军营里风如刀过,四十万士兵整装肃然,岿然立于天地之间,秋景萧索,天空灰暗,孤雁划过,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倾城一袭素色白衫,头发高高束起,男儿一般的装扮,却愈发衬的她气质绝尘。 人群之中,她站得笔直,不卑不亢,立于太医队伍中,眉眼之中的豪情,竟是丝毫不输于血性男儿。 楚凌渊一眼便看见人群之中的她,虽是男装,但她的眉眼早已刻进了他的心里,不论她变成何种样子,他都能一眼穿透她。他不由的剑眉蹙起,她怎么来了? 倾城倒是没想到那么早就可以看到楚凌渊做将军的样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同传闻一般的冷酷威风,霸气侧漏。 倾城低额轻笑,眉眼之中尽是赞赏与倾慕,此刻的她,满满的幸福,脚边一阵秋风带起了枯黄的落叶,也掀起了她垂下的衣摆。 抬眸的瞬间,便与楚凌渊遥遥相望一眼,她眉眼带笑,嘴唇微动,却并未发出声音,只浅浅一笑,“四哥。” ...... 第三十九章 铁马冰河 http://.biquxs.info/

楚凌渊看懂倾城的唇语,随即付之一笑,这一笑倾城倒是觉得不要紧,却是四十万大军都惊呆了。 纷纷怀疑自己眼神出错了,将军台上的渊政王殿下可是从未笑过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笑,可他们真的是心满意足啊! 不过西楚大军士兵基本的军人素养还是有的,他们心中虽然疑惑,却不敢乱动分毫。 十四和黎珮作为全场最为不安分的俩人,当然没有错过楚凌渊这撩人的一笑,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二人都想当场调侃一番楚凌渊,却碍于在将军台上,威严肃穆,可不是能够随随便便开玩笑的地方! 俩人表情怪异对视一眼,互相心领神会,便识趣的闭口不言。 黎珮最为眼尖,顺着楚凌渊的眼神望去,便看见了人群之中傲然独立的倾城,随即便激动的朝十四小声道:“靠,十四,殿下有断袖之癖。” “噗嗤......”十四闻言立马就笑了,前排几个彪形大汉听到黎珮这话没憋住笑。 习武之人的耳力是极好,楚凌渊自然而然听到了黎珮的话,脸色一沉,“方才笑的,按规矩自罚。”楚凌渊一向赏罚分明,这习惯是八十万大军都知晓的。 黎珮和十四二人顿时便笑不出了,纷纷领命去受罚。不过他们倒觉得这次被虐的很值得,这次吃到的可是个大瓜。 倾城离得远,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见楚凌渊脸色忽然就沉了下去,并且有一排士兵齐刷刷的跑了出去,随后就二人对战,互相厮杀了起来。 倾城看的心惊,却未多言。 “你也是民间报名来替士兵们检查身体的?”倾城看得认真,没料想旁边的女孩儿会同她讲话。 倾城反应过来,回答道,“嗯,算是吧。” “诶,公子,你在哪家医馆啊?怎么从没见过你?” “姑娘,我没有医馆,只是略通些医术而已。”倾城尽力模仿着男声,淡淡道,经过前几日的事情,她现在都不敢对谁都掏心掏肺了。 看人还是得有所保留,毕竟一张人面之后,谁都不知是人还是鬼。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在画堂医馆,你有兴趣来吗?”倾城转头,却看见姑娘眼中泛光,似乎是很期待倾城的回答。 倾城扶额,有些无奈,都是这身男装惹的祸,看来这姑娘是看上她这身皮囊了。“姑娘是来这军营中做说客来了?” “不不不,公子你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一个伙伴罢了。”那姑娘眼神真诚,倾城倒是有些不忍说些难听话了。 “在下最近倒是在考虑开一家医馆,不知姑娘可愿来?”倾城问到。 “好呀好呀,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呢?” “风小三,我的江湖名号。”倾城在江湖上交朋友,一般都是用的江湖名。 “哈?风小三?公子你是认真的吗?” “怎么?有问题?”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你这样风流倜傥的样貌配这个名字有些屈才了。”姑娘连忙红着脸摆摆手,表示无那意思。 “我也在江湖上混过几年,可不曾听说风小三是如此风流倜傥的佳公子啊?” “你听说过我?” “害,公子你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不过......” “不过什么?” “传闻风小三是一个糟老头子。” “噗嗤......” “还有这样的传闻,我倒是从未听说过。” “害,公子你别在意,就是江湖上一些小乞丐传着玩儿的,当不得真......” “哦,姑娘多虑了,我没有当真,这传闻我早些年间也听说过。”说完爽朗一笑。 那姑娘顿时便呆住了,“公子,你笑起来真好看,如果你是女子,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相貌。” 听到这话,倾城心中咯噔一下,以为这小姑娘看出了她的女儿身,瞬间便谨慎了起来。 此番来军中,她是有目的的,可不单单是来当郎中来了,可不能轻易露出身份。 倾城及时扯开话题,“姑娘说在江湖上混过,那你的名号可否能说给在下听听?” “害,我一个无名小卒,能有什么名号啊?不过我丐帮的小兄弟们都叫我青檀。” 倾城称赞,“青檀,倒是个好名字。” “说起这名讳,还是我师父给我取的可他老人家早已撒手人寰了。” “你师父?青檀姑娘,冒昧问一句,你师从何人?” “北晏山长生长老。” 倾城一笑,“巧了,我师从青城山御元老先生。”话说那长生长老与御元老先生还是师出同门, 青檀倒是很高兴,“那我们也算得上是师出同门了如此算来,我应当唤你一声师兄喽?” 倾城只道,“你高兴便好。” 俩人见人也来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多言。 不多时就看到战败的人站成小排,单膝跪在将军台前,“殿下,吾等战败,听候殿下差遣。” “便去彻王的营中操练几日吧。”楚凌渊大手一挥,下了命令。 几个壮汉只得乖乖认命,谁让他们嘴欠呢?明知道渊政王殿下在沙场军营从不开玩笑,他们怎么就想不开笑了那一下呢? 一个个彪形大汉灰溜溜的离开了营地,乖乖去了彻王的阵营,听说彻王最近在拉练士兵,可真会挑时候啊! 彻王的阵营号称西楚大军的魔营,凡进营着,十个有九个得退层皮。 十四和黎珮堪堪打了个平局,被楚凌渊罚去做士兵体检的后勤工作,说白了就是给郎中们端端茶,送送水。 俩人一个是副将,一个是风王,都是要上沙场厮杀的将军,何曾做过这般细活。 二人觉得这是有史以来楚凌渊对他们最残忍的惩罚,可以说是极强的侮辱了。 那边事情解决之后,郎中这边差不多也都已就位了。 楚凌渊开口,“承蒙父皇爱护士兵,才有此机会给各位检查身体。军检期间,不得扰乱秩序,忤逆军医,违者严肃处理。” 四十万大军齐呼,“遵命。”声音高亢,响彻山河。 风风火火的军检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四十章 梦阑干 http://.biquxs.info/

倾城第一个士兵是一个伙房的老兵,经过检查,发现他肝和胃不太好,倾城看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倒像是长期酗酒引发的症状。 不过倾城还是有些怀疑,这军营之中又不能喝酒,这老头儿为何会有如此症状? 倾城疑惑不已,屏退了后面排队的士兵,试探性的问道:“大哥,你喝酒了?” 老兵一听,急了,“呸呸呸,这位小大夫你说什么呢,你可别乱讲话哦,这军营之中怎么会有酒?”其实军营还是有酒的,只不过只有打了胜仗军队凯旋庆祝的时候渊政王殿下才允许大伙儿喝一点儿。 眼下又不是军队凯旋,他怎么可能喝酒?怎么可以质疑他的职业操守?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那就奇了怪了,我一看大哥就觉得大哥酒品肯定不错。”倾城把玩着手中折扇,饶有兴味道。 莫名其妙被夸,老兵有些飘飘然,不敢相信的问道,“公子真这样觉得?” “那是自然,我风小三可从不乱说话!” “害,公子确实是好眼力,我酒品的确好,不过呢那都是参军以前的事儿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老兵谦虚回答之余还爽朗一笑,倾城分明是嗅到了一股酒气...... 心想,这老头儿,不诚实...... 倾城忽生妙计,故弄玄虚道,“那就可惜喽,小爷我酒不离手,这次来军营,可是带了好酒来......” 老兵一听有好酒,立马来了兴致,不假思索就追问道,“公子带了什么好酒来,可否给我闻一闻?” “上好的花雕,不过你真想闻?” 只见老头点头如捣蒜,两眼冒光。 “诶我偏就不给。”倾城耍起了泼皮的那一套,倒是有几分娇俏。 “公子就行行好吧,给我一闻,我保证,只是一闻,不做其他。” “只是一闻?” “只是一闻。” “别无他想?” “别无他想。”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趁着一闻,然后就一口饮尽,到时候这小公子也拿他没办法。 “看你倒也是诚心想一睹好酒的风采,不过呢,小爷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说吧,你交换的筹码是什么?” “啊?就闻一闻还要筹码?” “当然了,小爷我那是价值连城的上好花雕,一口香气都是真金白银的好吗?” “好吧,我的筹码就是公子在军营中的这几日可以享用到全营上下最好的菜肴?” “哦?全营上下?比渊政王殿下的还好?” “当然,大鱼大肉伺候您。怎么样?我够诚意吗?” 倾城不依,“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比渊政王殿下的好?” “天地良心,渊政王殿下平日里就吃些清粥小菜,这军营里任何一个士兵吃的可都比他好哇!这是全营将士都清楚的事情!”老兵说着说着有些激动, “附加一条,厨房随便我用。”倾城加着筹码,毕竟那花雕她也没有,还得费劲儿去找呢! 只见老头儿面露难色,有些为难道:“公子,这......” “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正好小爷我这花雕也准备送人了,诶,真是可惜......” “别啊别啊,厨房就随便你用好了,不过只能在晚上。” “成交!” 老头摇了摇头,恨自己不成器,禁不住诱惑。不过那可是花雕诶,王公贵族才品得起的酒呢,哈哈,他突然又觉得值了。 “不过我说大哥,您这面色明显是纵酒过度所致啊!您确定不跟我说实话?”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就不隐瞒了,我确实是喝了酒。” “我说大哥,您还是克制一点儿吧,您这身体再喝下去,可是神仙都就不了喽!” “啊?这么严重啊?” “可不嘛?” “这可怎么办啊?我一家老小还指望我的军饷过活呢。” “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方子,照方服用一个月,期间一滴酒都不能碰,给你清清体内累积的毒素。” “那太好了。不过,我的花雕啥时候给我呀?” “别急,货到了自然会给你拿。” “切记,不能喝酒哦。不然药就白喝了。”倾城边把方子给老兵,边嘱咐道。 老头拿着方子走后,倾城笑趴下了。 以致于楚凌渊出现在身后都不知道。 她只感觉有人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她顿时就被吓住了,“本王的厨师这么好耍?嗯?” 倾城转头,就看到楚凌渊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惊讶道,“四...四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本王不能来?” “诶呀,也不是,我觉得你公事这么忙,应该忙不得理会我。” “记住,对你,本王永远有时间。” “嗯。”倾城低头满足的笑了笑。 楚凌渊将下巴搁在倾城肩头,“你要厨房做什么?嗯?” 倾城羞道,“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妙用。” 楚凌渊在倾城纤细的腰上拧了一把,却不是很用力,“还不告诉我?”倾城被他碰的直痒痒。 “不过,你要厨房直接来找我便是了,何必费那么多精神?” “那四哥,我现在有事求你,你应不应嘛?” “应,都应你!” “那你给我找瓶上好的花雕来,可不可以?” “嗯。” “四哥,我发现你今天很好讲话。” “是吗?我平常不好讲话吗?” “可不是嘛。” “不过,四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啊?我这身打扮,你我二人再这般,会被人误会的。” 楚凌渊一脸无所谓,“便让人误会去吧,我说过,你我二人无须躲躲藏藏。” 俩人正打情骂俏间,不长眼的黎珮闯了进来,瞬间便傻眼了,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楚凌渊的断袖之癖坐实了,他方才还和十四打赌殿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看来他又要赢了。 他心里笑开了花,可面上却故作为难,“诶呀,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没打扰到二位的好事吧?” 楚凌渊一脸阴沉,“你说呢?” 倾城和楚凌渊俩人早就在见有人进来的时候,瞬间便分开了,那速度就像闪电般快速。 为了缓解尴尬,倾城强撑淡定的摇了摇折扇,清了清嗓音,“这位将军,可是有何事?” “害,无事无事,就是小兵们说这个帐里的大夫气质出众,我可不就来了嘛!” 其实黎珮也有些尴尬,他只是看到殿下进了这帐子,才跟来的,可不知发生了这等事啊。早知道是这样,他就在门外躲起来看好了,才不会闯进来。 唉,苦命的孩子...... 第四十一章 军中涯 http://.biquxs.info/

“殿下,您息怒,我这就麻利的滚,你们继续,继续哈......”黎珮说罢便忙不迭的把拔腿就要开跑,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似的。 楚凌渊此时的脸色沉的不像话,在黎珮即将闪身出去的时候发话,“你要是敢乱说话,应该知道下场是什么吧?” 黎珮听到楚凌渊如寒冰一般冰冷的声音,直接虎躯一震,脚如灌铅,定在了原地,“殿下,我保证不会乱说的,还有,其实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说着还做了一个将嘴封上的动作,以表示自己的衷心。 倾城不禁被他逗笑,楚凌渊倒也没有再说什么,黎珮见状忙不迭跑了。 “你笑什么?”楚凌渊此时脸色倒是缓和了一些,没有方才那样难看了。 倾城憋笑,“四哥,你平常都是这样威胁下属的?”心想,还说不怕别人看见,方才还不是尴尬的要命。 倾城想起自己这一身男儿的装扮,直接坐实了渊政王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传言,估计方才那人被吓的不浅。 “怎么?” “没事,就是觉得太没威慑力了,方才那人出去会乱说吧?”倾城有些担心黎珮出去之后造谣生事,毁了楚凌渊在军营当中的形象。 “以本王对他的了解,他当然不会这么听话。”楚凌渊不假思索便道。 倾城闻言打趣道,“那你还这么放心,不怕把你的一世英名毁了?” 楚凌渊一脸自信,“他就算出去乱讲,也只是敢跟十四说说而已。” 倾城打趣,“这么肯定啊?” 楚凌渊挑眉,“怎么?不相信本王?” “我当然相信四哥,不过,方才那人是谁啊?” “本王的副将黎珮。” “原来是黎大将军啊!果然名不虚传!” 楚凌渊见倾城一脸赞赏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吃味,将她拉至身前“这么开心?” “害,就是有些好奇传闻中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黎副将是何等人物,没想到一见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倾城饶有兴味的说着。 余光瞥见楚凌渊的眸色越来越沉,“以后不许跟本王提别的男人。” “为什么?”倾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楚凌渊为何脸色变化这么快。 楚凌渊觉得自己气到七窍生烟,这小丫头怎么跟他在一起脑袋里还装着别的人,尤其还是男人。他随即霸气宣布,“因为你是本王的女人,脑子里只能有我,不可以有其他人。” “噗嗤......” 楚凌渊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四哥,你这是吃醋喽?”倾城只觉好笑,堂堂八十万大军之首竟然还有如此一面,倒是让人吃惊! “是又如何。”倾城觉得此时的楚凌渊有些蛮不讲理,倒还蛮可爱的,不由得就伸手过去想捏他的脸,谁知才碰上,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楚凌渊的宽大的手禁锢住了,“想做什么?嗯?” “没什么,就觉得四哥这样很可爱,想捏捏你的脸。” “倾城,等军检一结束,本王便去求父皇给我们赐婚,好不好?”楚凌渊抓着倾城的手放在他健硕的胸膛之前,眼神极致温柔,殷殷的问着。 倾城有时候都怀疑,这人是怎么做到眼神变化如此之快的。 这个男子真的有致命的诱惑,让她可以无理由的信任,无退路的依靠。他贵为渊政王,但愿意给她极致的温柔;他是八十万大军的将领,沙杀伐果决,可他却愿意给她一个家。 这样的男子,极尽温柔,却又霸道的宣誓主权,她以为这样身居高位的他,不会如此耐心的对待一个女子,可她偏偏受了这样的好,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深情的他。 她遵从着自己的内心,对他展颜一笑,轻声说,“好。” ...... 晚上的时候十四拿来了一个精致的小酒壶,倾城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喏,四哥让我拿来给你,上好的花雕酒。” 倾城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啦!” 十四将手插在胸前,一副大爷的样子,“小爷我真是欠你的,这花雕酒我府上也就不过三五壶。” “不过倾城,你这副打扮倒也别有风情。”十四点头称赞,从头至尾打量着倾城。 倾城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往哪看呢你?” “啊!倾城你怎么可以对我动手,我这么弱小。” 倾城直接翻了个大白眼,不想理会他。她打开花雕酒,嗅了嗅,酒香扑鼻“果然是” “快封上,看的小爷我心痛!”十四面露痛苦之色, “不过倾城,你这身打扮,可害惨了四哥喽?” 倾城担心,“啊?四哥怎么了?” “白日黎珮不是撞见你和四哥亲热嘛,他回去之后就传开了。”十四一脸幸灾乐祸,一双星眸睨着倾城,饶有兴味。 倾城有些尴尬,毕竟那事传出去影响挺不好的,“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答应了出去不乱说的。”倾城有些郁闷,那黎珮为何如此不守信。 十四倒见怪不怪,“害,他那个人出了名的大嘴巴,怎么可能憋得住?” “那四哥怎么办?” “他这会儿啊,估计郁闷着呢!” “那怎么行,我得去看看他。”说罢便拿着花雕酒离开了,留下十四在原地捧腹大笑。 正在十四笑得猖狂的时候,青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看见十四,以为是歹人,快速上前,当即就要给十四一个巴掌,奈何十四反应够快,一招便将她制住。 十四用力太大,青檀脚下一个不稳,便要向后倒去,十四觉得自己是出于本能,才接住她的。 于是,青檀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十四的臂弯了。 嗤道,“胆子倒不小,敢对本王动手。” 青檀此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十四的臂弯里,怒目而视,脸都气红了,“登徒子,放开我。” 十四一脸怪异的看着“你确定?” “废话,快放开我!” 十四倒无所谓,努努嘴,一脸不在乎的便将手抽走了。青檀还没反应过来,“啪”的一声便落在了地上。 青檀气急,“你这人怎么这样?” 十四一脸无辜,“我怎样?” 青檀揉着摔疼的臀部,慢慢站起身来...... 第四十二章 花雕酒 http://.biquxs.info/

站稳后,青檀正色,警惕地质问十四,“你是何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十四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再说了,我朋友住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来?” 青檀有些狐疑,“你朋友?” 十四挑眉,“怎么?” 青檀揉着还在发疼的屁股,明显不相信他的话,“骗人,风公子怎么会交你这样的朋友,差劲!” “诶,她怎么就不能交我这样的朋友了,好歹小爷我也是...”十四一着急,差点把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青檀叉腰不屑道,“你什么,你以为你很厉害?” “好歹我与他还是过命的交情!” “我才不信!” 随后不给十四说话的机会,又继续补充道,“行了,快离开这里,风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应该不想见到你这样的人。” “笑话,我为什么要走,倒是你,一个女子,大晚上的不待在自己的帐子,跑来男子的地方做什么?”如果他没记错,这好像是四哥方才特意命人为倾城准备的帐子吧! 青檀气结,质问别人反被其人质问,一时间有些结巴,但又不想失了自己的威风,“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哈,说不上来了吧?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 “关你什么事!” “你不会是喜欢倾...风公子吧?”十四一个口快心直,差点把倾城的大名交代了,还好十四的嘴及时刹住了车。 “才没有呢,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脑子里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青檀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是跟眼前的人,她真的只想以暴力解决问题, “不管你是来干什么,我奉劝你,可千万不要爱上‘他’,不然你会后悔的。到时候被虐了可别怪小爷我没提醒你!” 青檀扭头,“你管不着!” “算了算了,小爷我也不想和你这样的蛮不讲理的刁民浪费时间,我先走了,你自个儿慢慢玩儿。”笑话,他会沦落到多管闲事这一步?他又不是圣母小白莲,怜悯苍生,谁的事情都要管管。 心里想着自己不爱多管闲事,可立马转头又对那凶巴巴的女人道,“身为他的朋友,我还是再多提醒你一下吧,风小三啊,她可不喜欢女人!” “你胡说,风公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就流了下来。 十四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说哭就哭啊,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果然,女人就是麻烦!还是一个人好! 这会儿搞得他猝不及防的,一会儿来人了看见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而且那女的还哭着,不得把他当做登徒子给揍一顿啊?到时候他还怎么在军营里混? 无奈之下,他只得试着安慰安慰,用手戳了戳青檀的肩膀,“那,那个,别哭了啊!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干嘛这么难过呢?” 十四真的是憋屈得要死,明明可以直接说出倾城是女子的事情,这样就可以直接省下很多麻烦,但倾城偏偏又要女扮男装,搞得他现在骑虎难下,憋屈死了。 青檀不领情,“你走,不要你管!” 既然人家不领情,那他也只好走了,不然还等着那丫头羞辱他不成? 他楚凌风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趾高气扬的同他说话,当然了,方才那个刁民除外。 算了算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同她一般见识! 十四从郎中帐子里出来就一直很郁闷,百无聊赖之下,只得拿路边的小石头撒气,他一脚踢飞一个,玩得不亦乐乎...... ...... 倾城去厨房找到老兵,将花雕酒给他,“喏,大哥,你要的好酒!” 只见老兵两眼冒光,迫不及待便将酒接过去打开。壶塞打开的那一刻,那老兵立即将鼻子凑了上去,随即便点头称赞,“好酒!果然名不虚传。” 传闻识得好酒的老伯乐无须亲口品尝,只需闻一闻便知酒的质量如何。 夸赞间,老兵举起壶便要品尝一口,还好倾城及时拦下,“大哥,忘记我说的话啦?” “诶呀,没忘没忘!我就喝一口!” “就一口?” “就一口。” 倾城挑眉,表示同意,“好吧,那你喝吧!” 听见倾城这话,速度飞快的便饮了一口,但随即就高兴不起来了,“你这坏小子,在这里头加了何物?怎么味道怪怪的?” 倾城闻言拍了拍手叫好,“大哥果然酒品好,连我在里头加了东西都喝出来了!” 老兵皱眉,咆哮,“废话,那么大的味儿!” 老兵捂着胸口,状似心疼,道,“唉,可惜了一壶好酒......” 不知为何,看着老兵这样子,倾城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师父,离山许久,书信也不来一封,真是令人着急得很! “大哥,我在这里头加的,可都是对你身体好的药哇!都是上等的药材。” 老兵狐疑,睨着倾城,“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难道您不觉得这加了药的酒更别有一番风味?” “好像确实是又一股子不一样的味道。” 老兵觉得意犹未尽,又举起酒壶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尝,随即便饶有兴味道,“诶,你还别说,还真的不赖!” 倾城挑眉,“还不错吧?” “你在里头放了什么?” 倾城皎洁一笑,“秘密,不可告人!” “臭小子,故弄玄虚。”倾城很好奇,这老头哪天知道她是女儿身,会不会惊掉大牙?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您这么厉害,自己品咯!” 没想到这老兵还是个有骨气的,见倾城不打算告诉他,便也傲娇道,“不说就算,我自个儿品去!”说罢便抱着酒壶去了一边。 “我说大哥,您这是拿到酒就不管小弟我的死活了?”倾城感觉心凉了一大截,感情这老头儿就只想要好酒? 老兵抬眼,瞥了瞥灶台上,“喏,这灶台上,烧鸡烤鸭全是给你准备的!” 倾城抬起灶台上的蒸屉,高兴坏了,全是大鱼大肉啊!这些天在皇宫里养伤,琬宁妃连荤腥也不给她碰,天天吃些清粥,说是利于消化,便连她这个大夫的话也不听,日日寡淡,可把她馋坏了! 眼下这么多好吃的,倾城咽了咽口水,忍住想扯下一个大鸡腿的欲望,转头笑道,“大哥,你人真好!” 见倾城不动手,因为她是顾及他人,便道,“吃吧,别客气,这地方晚上没别人来。” “大哥,我不是担心有人过来,我是有别的事儿!” ...... 第四十三章 翡翠糕 http://.biquxs.info/

老兵悠哉哉地将手中的花雕酒放进小柜子,“什么事?我能帮上忙?” “此处可有明前龙井?”倾城四处望了望,问道。 “你想喝茶?” “不是,我想用茶做道小点心。” 老兵一听,一个翩翩公子竟然想着做女子专长之物,不由的有些惊讶,“你?” 倾城挑眉,“怎样?” 老兵狐疑,“你会做点心?” “嗯。” “哈哈,我说公子,你怪癖还挺多!不过那小女子做的事情你就别做了吧,多损呐!” 倾城心想,我可不就是小女子嘛!不过现在可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您老就说有没有吧?” “明前龙井没有,碧涧明月倒有,要不要?”说着就在立于北墙角的小柜子里扒拉了一番,拿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罐子,递给倾城。 倾城接过,打开嗅了嗅笑着说,“本是只要那明前龙井做成的才最正宗,没有的话,这茶倒也行。” 听到倾城说就还行,老兵瞅着倾城,摇摇头,无奈道,“不识货!这碧涧明月可是好东西!” “嗯,确实是不错!”说着倾城便倒出些许茶叶,盛在套碗中,转头道,“大哥,面粉在哪?” 老兵摇头,无奈道,“看你能耐的,还不是要老夫我帮忙,说吧,筹码是什么?” “噗嗤......筹码?”倾城忍不住笑道。 “老头儿,你这是以牙还牙?” 老兵傲娇得很,一脸得意,“不错,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样,我学你学得不错吧?” 倾城见这老顽童冥顽不灵,银牙一咬,道,“再给你一壶酒!” “成交!” 倾城扶额,这老头,还真是记仇! “老头儿,我要面粉,糯米粉,白糖。”倾城一边将干茶磨碎,一边说着,“对了,老头儿,帮我生一下火!” “你这臭小子,屁事儿还真是多!”老头儿在一旁碎碎念,唠叨倾城太麻烦了,但又想要好酒,叹了口气又去小柜子里捯饬了半天。 倾城见状憋笑,看这老头儿为了一壶酒不争气的样子,她实在是忍不住想笑,这一点倒是跟她师父很像。 倾城见老头还在捯饬,偏头喊道,“老头儿,可有木范?” 老兵无奈,“有有有,这就给你拿,真是欠你的......” “老头儿,你多大岁数了?” “哼,叫什么老头,我有这么老吗?我年方五十五,还是一枝花!” “噗嗤,您老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 老兵抚了抚胡须,狐疑道,“怎么,我看起来很老?” 倾城笑了笑,故意说道,“你还别说,乍一看真是有些老,要是您老人家不说,我还以为您六十好几了呢!” 倾城打趣,眉梢眼角掩不住笑,“话说,常喝酒的人不是都风度翩翩,潇洒得很嘛?怎么到了您这儿,却越发沧桑了呢?” “臭小子,你知道个屁,以为我天天闲着喝喝酒啊?军营里那么多人的饭菜是那么好做的?我偶尔沾两滴酒,还不是为了消消愁!” “还有家中妻儿父母,全靠我这点钱养着呢!算了算了,搁着跟你倒什么苦水呢,说了你也不懂!” “哎!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昂昂,昂昂昂昂昂昂昂!”老头突然便唱起了小曲儿,还唱的津津有味的。 倾城想不到这老头儿还有两把刷子,一脸赞赏,打趣道,“哟!看不出来呀,老头你还会唱曲儿呢?” 老头傲娇,“哼,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倾城童年时听过这曲子,还知道后半段,学着小生们唱念做打,“且看我来!”想着便哼出声来,“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昂昂,昂昂昂昂昂昂昂!” 老头也不吝夸奖,“不错!你还知道后半段!” 老头许是听到这曲子,想到了从前的事,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道,“想当年我在沙场上,那叫一个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啊!策马驰骋在疆场,不知多少女子钟情于我。哎,如今是不比从前了啊!” “哦?老头儿你还上过沙场呢?”倾城来了兴致,追问道。 “是啊不过那都是从前的事儿了,现在的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子,除了做饭,啥也干不了喽!”老头又重新拿起了东西,感叹道。 “诶,此言差矣!”、 老头儿挑眉,“哦?此话怎讲?” “姜太公八十岁才出山做丞相,黄忠七十二岁才声名大震,还有重耳,六十二岁才回国当上皇帝!所以,老头儿,很多人是大器晚成的,不必着急。”倾城敛眉,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一时间竟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听到这话,老头手中一顿,“哈哈,借你吉言喽!” 俩人有说有笑,两个时辰倒也过得快。倾城觉得这老头儿与御元老先生性格十分相像,倒也合得来。 倾城第一次自己动手做这碧玉糕,有些生疏,但还好老头儿在这儿帮忙,才没有翻车。 倾城端了食盒就去了帅帐,不料却被门口守卫拦下,“无军令者,不得入内!”两个彪形大汉守在门口,倾城也不敢硬闯。 “两位大哥,我跟你们渊政王认识,能不能行行好,进去通报一声?”倾城试探着询问道。 两个壮士肃穆直立,两眼直视前方,丝毫不松口。 倾城只好在门口徘徊,有些焦急,这碧玉糕冷了就不是那味儿了,生怕那人吃不上这新鲜出炉的点心。 徘徊间,黎珮不知何时来到了眼前,黎珮一脸暧昧,“风公子,来找殿下?” 倾城闻言转头,见是黎珮,有些尴尬,“嗯!” “随我来吧!你们两个往后可长点眼,这是殿下的...咳咳”黎珮顾及到自己的小命,才没有将“龙阳之好”几字说出来,佯装咳嗽几声便带了过去。 黎珮话风一转,便道,“这是殿下的贵客,得好事伺候着!” 那两个壮士见黎珮要带倾城进去,有些犹豫,“副将?”毕竟他二人在营中可是直接属于渊政王殿下统辖的,这要是出了事情,他们两个可承担不起啊。 ...... 第四十四章 月下欢 http://.biquxs.info/

黎珮也是无奈,真是什么人教出什么样的人来,这两个木头学那人学得倒是不错。不过他可不是耐心那么好的人,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小爷我都说了是贵客了,你们还敢阻拦?” “卑职不敢。”两个壮士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做出了让步。 “不敢还不快让开,真是两块榆木疙瘩!”随后便带着倾城进了殿。 倾城敛眉,“多谢!” 黎珮笑得有些邪肆,蛊惑众生,“不客气!”倾城直觉这人不怀好意,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黎珮掀开帐子,霎时间十来双眼角直勾勾地看向俩人,黎珮倒是无所谓,反正都认识,“哟,都在呢!” 倾城便有些难为情了,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在楚凌渊及时开口,“过来!” “四哥。” “来做什么?” “我给你做了碧玉糕,但没有明前龙井,我便用了碧涧明月,味道倒也不差。” “我尝尝?” “嗯。” 众人惊呆,这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不,是郎情郎意样子,虽然早已听说渊政王有断袖之癖,但此时亲眼所见,纷纷凌乱了。但碍于渊政殿下身份尊贵,他们没有立场吐槽哇!几个征战沙场的将军面面相觑,心里想到,哎,这年头,给人打工不容易。 “四哥,你们......”最开口讲话的是十一,倾城抬头,便见一个与楚凌渊五官极相似的男子,剑眉深浓入鬓,头发高高束起,俨然一副将军的模样。 倾城心中正疑惑,楚凌渊便温柔开口,“这是十一弟,楚凌彻。”楚凌渊从倾城进门开始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此时更是温柔无限,但这语气就像在同自己的妻子交代在外面的事情,几个人看着都想笑,但又碍于尊卑有别,在这军营中还是不敢造次。 倾城闻言作揖,“见过彻王殿下。”如此便也算打过招呼了。 楚凌渊深情款款的看着倾城,“不是要拿碧玉糕给我?”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天呐,渊政王殿下竟然自称“我”,而不是“本王”,莫非,殿下这是动了真情了? 从前可从未见过他对女子有过这般待遇啊,如今倒是开窍了,但怎么偏偏是个男子,这要是传出去了,皇家的脸面可怎么办啊? 楚凌渊身边几个老将忧心忡忡,军师尤其担心,几次欲言又止,但又觉得场合不对,心想,这事儿还得私下同殿下说说才行。 其次便是几个将军,他们脸都憋红了,想着,年轻人真会玩儿,终究是自己老了。一边又想着这些年轻人眉目传情也不分个场合,他们都替俩人羞了,真是没眼看!转身便佯装在看身旁的布防图。 “好。”倾城闻言打开食盒,端出两小碟碧玉糕。 食盒打开的一刻,扑鼻便传来一阵茶的清香味,时而婉约,时而又张扬。众人嗅到香气,纷纷看过来,只见素碟中摆着翠绿剔透的方形小点心,眼前皆是一亮。 倾城将碟子递到楚凌渊面前,眸中含光,“尝尝味道如何?” 楚凌渊勾唇一笑,“好。”他拿起一小块,软糯的茶香晕在口中,刺激味蕾,似乎吃下的不是那有形的茶糕,而是一股无形的仙灵之气。沁人心脾,唇齿留香,让人欲罢不能。 “既是用碧涧明月做的,色泽也比碧玉糕要青翠透亮一些,不如便叫翡翠糕吧!” “嗯,那就叫翡翠糕吧!” 楚凌渊将要拿下一块的时候,被黎珮的话给打断了,“诶,殿下,这殿中可都是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你怎么能独享美食呢?是吧,大伙儿?” “对啊,四哥,我也要尝尝!”说罢便自觉的从碟子中拿了一块翡翠糕。 十四笑着称赞,仿佛吃到了人间美味,两眼放光,“嗯,好吃!”说着就要再拿一块,黎珮眼疾手快抢了先,俩人均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此时竟像两个小孩儿一样。 倾城闻言笑,“大伙儿都来尝尝吧!” 见几个人吃的这么香,几人早就想尝尝了,倾城一发话,几人便都拿了尝。 几人吃了连连点头,“公子这是哪里学来的手艺,老夫也曾吃过相似的茶点,但那手艺,据我了解,会的人已经不多了。” “将军好眼力,这是在下家传的手艺,只是本应用明前龙井,此处只有这碧涧明月,便用了这茶,不知味道同将军吃过的可有出入?”倾城不知他是军师,称他为将军,应该也不失礼。 “味道倒也各有千秋。” “你们若是觉得好吃,那我得空再做给你们。”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倾城轻笑,“无须客气。” 随后军师又道,“听说公子是大夫?” 倾城敛眉,谦虚道,“军师抬爱了,在下只是会些皮毛罢了!”师父曾对她说,在外不要随意显露,宁心静气,谦虚才应当是为人处世的态度。即便技艺高超,也不可随意吹嘘。 军师道,“公子无须谦虚,是老夫近来总是睡不好觉,夜夜噩梦缠身,想让公子给老夫看一看。” “可否切脉一看?” “好。” 二人在案几前坐下,殿中其他人早已开始围在布防图前继续商讨。 倾城素手伸出来的时候,军师眸色一凝,有些疑惑,但未多言,只是心中一个想法在悄然诞生。 脉象诊完,倾城再开口,“将军请伸舌给在下一看。”军师闻言照做。 “将军可否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你问。” “除了失眠外,可有其他症状?” “夜晚总觉手足心热得很,盖不住被子,第二日又因夜间着了凉,脑袋总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来。”军师如实回答着。 “还有,近来老是心悸不安,总觉得有坏事发生。”军师皱着眉,说道。 “那将军胃口如何?” “从前喜食牛羊肉,今来总觉吃下去不舒服,便也跟着殿下服些清粥小菜。”倾城这已经听到第二个人说楚凌渊吃食清淡了,心中一直有疑惑未解...... 第四十五章 北岩山 http://.biquxs.info/

倾城边问,边在纸上刷刷地写下方子,“将军,您这是阴虚火旺,心神失养,同时又操劳过度,导致心力不足,热邪伤津耗阴。” “另外,将军噩梦连连,是肝血不足之证。” 军师皱眉,“那公子可有法子?” 军师这倒也不算大的疾病,服些汤药调养便可缓解,便道,“只要军师愿意配合在下治疗,定能有所改善!” 倾城将方子核对无误后交给军师,“将军先照方服药,三剂之后,在下再据将军的身体情况更换药方。” “那便多谢公子了。”军师倒也温文有礼,同倾城说话的时候更是七分恭敬三分善意。 倾城敛眉轻笑,“将军无须客气,四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军师点头,“那老夫便不同公子客气了。” 服药总有禁忌,倾城嘱咐,“对了,将军可在睡前抹些薄荷苍艾膏,可助眠。另外,饮食方面还是要注意少食辛辣性热之品。” 军师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夫定会谨遵医嘱!” 俩人都没有注意到,楚凌渊频频回头,眸光锁住倾城,时刻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方才倾城为军师切脉的时候,眼波深沉得很。 心里想,这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男儿了?竟不知避嫌,男女有别她不知道? 楚凌渊心中郁闷,周遭气压都降了几个度。 黎珮只觉空气中有一丝丝寒气在散发,打了个颤,转头便看见楚凌渊脸色铁青,闷闷的一言不发。 灵敏八卦如他,瞬间便领会到了楚凌渊生气的原因,随即便用眼神示意十四几人。 十四立马心领神会,在一旁憋笑,四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连倾城给人看病也要管不成? 在他心里,四哥可一直都是个胸怀天下的大度之人啊!要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那他四哥的肚里便可撑下巨轮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看来这话是对的! 黎珮得意道,“我的风王殿下,这回你输了!” 十四翻了个白眼,傲娇道,“哼!你别高兴的太早,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不过你嘛,是输定了!” 笑话,他可是四哥肚子里的蛔虫,虽然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但他有自信说自己掌握着楚凌渊的一切秘密。或者说,他们俩人之间没有秘密。 再说了,倾城是女儿身他早就知道了,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是赢家! 小样黎珮,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黎珮一脸不愿服输的样子,“等着瞧吧!” 十四倒无所谓,反正黎珮的好酒他是赢定了,努努嘴,“随便你喽!” 军师将方子收好,俩人随后便起身,倾城便先开口道别,“四哥,那我改日再来!” 不料,楚凌渊并不打算让倾城离开,薄唇微启,两个音节便掷地有声的落地,“过来。” 倾城抬头,有些疑惑,“嗯?” 这人还有什么事? 虽有疑惑,倾城还是照做了,走到楚凌渊身前,“四哥,还有何事?” 楚凌渊指着案上的布防图,说道,“你来看看。” 倾城见是军中机密,她恐怕适合看,有些迟疑,道,“四哥,这......” 楚凌渊眸光深沉,洞悉了倾城的顾忌,宽慰道,“无妨,看便是,此处都是自家人,你不用担心。” 听楚凌渊这样说,倾城便放心了,便也不再推辞,敛眉道,“好。” 倾城过去,便看到一张用羔羊皮制成的地形布防图,绘制精细,每一笔都经过仔细敲量才落笔,应是心思极其缜密之人才能够绘出的图。 倾城挑眉,眸光之中含赞赏之意,“四哥,想来这绘图之人定不是一般人吧?” 军师苏仕程豪爽一笑,眸中自豪,“公子好眼力,这可是我们殿下多年的心血,每一笔皆是殿下亲笔绘制而成!” 闻及军师这话,倾城愈发仔细的看图,笑着说,“没想到四哥还有这样厉害的功底啊!” 十四在一旁回话,“可别小看了四哥,当年我们兄弟在国子监的时候,除了骑马射箭之外,四哥的各门学问可都是第一名!” 倾城打趣道,“原来是四哥深藏不露啊!” 倾城将视线从布防图上移开,便撞进了楚凌渊盛满宠溺的眼神之中,倾城愣住,只见楚凌渊菲薄性感的唇开合几下,她便听到他发出撩人的话,“你若想知道,日后我都说予你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人竟将这般话,倾城有些羞涩,脸蛋儿瞬间便红透了,将视线移开,弯唇一笑,“好啊!” 楚凌渊见这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爱脸红,便放过了她,饶有兴味的说到,“有什么想法?” 倾城敛眉,凝神,素手一挥,便落在了地图之上的一处山峦群峰处,“四哥,依我所见,此处须派重兵把守。” 听到倾城这话,楚凌渊当即来了兴致,负手静立,“哦?此话怎讲?” 倾城长身玉立,娓娓而谈,“道理很简单,这北岩山地势险要,山高地僻,难于把守,往往容易疏忽。偏又是我朝的要塞之处,历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易攻难守。史书记载,胡人来犯,多是从此地偷越。” 倾城顿了顿,又道,“重兵把守只是第一步。” 楚凌渊依然是负手而立的姿态,问道,“那其次的呢?应当如何做?” “除派重兵把守外,还应当设卡布阵,严防外敌来犯。” “除了地势险峻之外,这北岩山还傍着宽达五十米的大河,要防胡人潜水过来偷袭。” 楚凌渊笑笑,不置可否,等着倾城的下文。 倾城也不忸怩,继续道,“冬日寒冷,河水会冻起来,胡人往往会抓住这个时机,更是要防。” 倾城并未注意到,在一旁负手而立的几位大将军,在听到她这话是眼中均是闪过异样的色彩,有赞赏的,也有震惊的。 军师苏仕程首先拍手称好,“说的好!风公子真的是一表人才啊,医术纯熟,还懂兵法!” ...... 第四十六章 不胜寒 http://.biquxs.info/

倾城不敢妄自居功,谦虚道,“将军过奖了,在下也只是知道些皮毛罢了,倒在各位将军面前班门弄斧了。” 军师笑说,“我等可没有吹捧,公子这想法完全与殿下不谋而合啊!” 楚凌渊给倾城介绍道,“这是军师,苏仕程。” 倾城了然,“原来是军师大人。” 楚凌渊一一介绍身边的人给倾城认识,“这是我麾下大将李继光和徐有铮。” 倾城学着男子一般向两位将军作揖,“幸会了,两位将军!”倾城敛着清隽的眉眼,没有注意到楚凌渊染了笑意的眼眸。 两位将军皆身披盔甲,腰间佩刀,因为都是楚凌渊的心腹,又是西楚大军的干将,所以倾城对二位将军也是怀着敬畏之心的。 不过现下她的身份确实是尴尬至极,是江湖中人风小三,还是楚凌渊的蓝颜知己风公子? 要不是为了那个任务,倾城觉得自己也无须女扮男装,倒让楚凌渊在这军营之中受了闲言碎语,还传出断袖之癖这样的话来。 她一时间便有些心疼他,为了自己蒙受了这样的委屈,可怜了堂堂渊政王了! 李继光没有徐有铮强壮些,四十余岁的光景,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举手投足之间,倒是颇具儒将的风范,温文尔雅,也朝倾城揖道,“风公子,幸会。” 徐有铮与李继光年岁相近,生得粗壮黝黑,看见他的第一眼,倾城只想到一个人物,水浒之中人称“黑旋风”的李逵,黑熊般一身粗肉,铁牛似遍体顽皮。 他一开口,勇悍无比,嗓音浑厚有力,迸发出摄人心魂的声响,好似一腔热血随时都会从胸中涌出似的。 令人望而生畏,是徐有铮的本事,驻守边关多年,他早已是铮铮铁骨,一身傲气。 倾城更是觉得他仿佛就是从《水浒》之中走出来的李逵,“风公子是如何对北岩山的情况如此了解的?” 倾城一笑:“幼时曾去过那地方,只觉万分凶险,便缠着师父讲了一些,后来又从历代史书上看到不少,这才了解了一些。” 徐有铮继续道:“我在北胡边境驻兵多年,年年皆有胡人来犯,那地方确实是易攻难守,这些年,我们只在那地便折了不少弟兄!” 楚凌渊:“不错,这便是我请各位来此商讨的原因,” 一直未曾开口的十一道,“四哥,不只是北岩山如此,西部有三十六国虎视眈眈,东部有小藩国跃跃欲试,南部有云南王野心勃勃。” 楚凌渊拧眉,“十一弟说的不错,东南西北各方皆心怀鬼胎,我朝新立,根基不稳,稍有不慎,难保众小国不会反咬我们一口。” 十四道:“自西楚一战来,西域三十六国倒消停了些,面上尚且和善。” 李继光道,“怕就怕他们居心不良!” 徐有铮:“怕什么,只要那些弹丸小国敢作乱,我西楚大军的刀枪可饶不了他们!” 十一道,“徐将军,话虽如此,但不可不防!” 倾城挑眉,楚凌渊这胞弟的性格真的同他是如出一辙,沉默寡言,但凡语出便能击中要害。 军师苏仕程道,“对了,殿下,西域和亲的使者团应当快到了吧?” 楚凌渊骨节分明的手捏住瓷杯,抿了口茶,“最迟再下月便会到。” 顿了顿,又在众人中询问道,“可有人愿意领兵去迎接西域使者?” 十一主动请缨,“四哥,臣弟愿去!二位将军远途奔波,这才刚到京畿,不适合再长途跋涉。” “如此也好,你率军在晏山等便可,记住,小心行事,勿失了我朝威风,其余事情,你便自己掂量着办吧!”楚凌渊相信自己的胞弟在外历练多年,早已具备自己决断的能力,他无需多言。 十一表情严肃,“是,四哥。” “十一哥,一切注意安全。”十四有些担心。 十一拍了拍十四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 ...... 公事谈完,众人皆散,只余下楚凌渊和倾城二人。 倾城目送众人,低头冥思,楚凌渊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在想什么?”他宠溺的眼神让人沉迷到窒息。 倾城笑了笑,站在布防图前,“我在想,四哥眼中的宏图伟业是什么?” 楚凌渊挑眉,“想知道?” “是啊,我就想看看受世人传唱的铁血将军楚凌渊...”倾城伸出纤纤素手,戳在楚凌渊心脏的位置,“这儿,想的究竟是什么?是江山,还是皇位?还是其他?” 楚凌渊浅浅勾唇,眼波温柔,“你猜错了,都不是。” 倾城挑眉,“那四哥心中究竟想要什么?” 楚凌渊上前一步,将倾城抵在案几和他的胸膛之间,可音色却依旧清冷,只是眼眸之中染上了几分魅惑,“倾城,爱江山更爱美人,你说我想要的是什么?” 倾城打趣,“四哥野心不小,想坐拥江山和美人?” 楚凌渊被倾城逗笑,拥住她的纤腰,低头正色,四目相对,他声色沙哑,“我从未想过江山,只要世间太平,百姓和乐,那皇位,谁坐都一样。” 这些年,他替北朝守着这江山,是父皇之命,是身为皇族的职责,也是为人的良心。 皇位,于他而言不过是权利的象征,那从来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倾城仰首,却只撞进一滩虔诚的深渊里,“倾城,遇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此生还能遇见良人。” 她在他布下的温柔陷阱里,盘旋沉沦,甘愿沉醉...... 月色婉婉,淡影疏璃,良人在前,倾城挑眉,“如果遇不到,莫非四哥是打算孤独终老?” 可男子却极尽霸道,“倾城,不会有如果。” 倾城抚上他皱起的眉头,温婉开口,“四哥,我都懂,这是命定的,谁也改不了。” 倾城明白,高处不胜寒。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身负皇命与黎民,固护河山,守护盛世,千斤重托。皇命怎可违,重托怎能负? 可谁能明白这身后的辛酸与无奈,世人皆言渊政王铁面无情,可倾城知道,若非如此,怎受得住河山?护得了苍生? 倾城心疼他,无声的泪落下,打湿他的衣襟,却湿润了他冰封的心,温暖散布,席卷了他一身风尘。 良久,倾城抬眸,眼神之中尽是坚定,“四哥,往后的河山,我同你一起守!” 四哥,你可知,盛世太平,是你我共同的心愿...... 第四十七章 寒霄破 http://.biquxs.info/

楚凌渊将倾城搂得更重了一些,哑声道,“得卿如此,我楚凌渊此生足矣!” 身居高处的人,总是孤寒,他这颗冰封已久的心,遇见了温暖的人,便也该融化了。 倾城莞尔,“四哥,此生共度,不离不弃。” 二人十指相扣,倾城能感觉到楚凌渊将手握的很紧,“你可知,我命中带煞,此生注定是要众叛亲离,孤独终老的。” 倾城拉着楚凌渊走出军帐,抬眼看漫天的星辰,她的眼眸里熠熠生辉,娇俏道,“那可真巧,青城山桃花长老曾替我卜过一卦,说我命太硬,注孤生。可我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就不再信了。” 楚凌渊一扫眼中阴霾,挑眉笑道,“原来本王的魅力这么大?” “是,我的渊政王殿下,您的魅力无边,小女子我简直无力招架!” 楚凌渊笑,“所以娘子这是对本王一见倾心喽?” 倾城羞恼,“你笑什么,我的心思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是,我都懂,娘子在药王山被我救下的一刻便早已对在下芳心暗许了。” “你休得取笑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还有,谁是你娘子?” 楚凌渊一脸自信,“迟早得是!”顿了顿又道,“风小姐,不,现在应该是风公子,你是本王的掌中之物!逃不掉的,明白吗?” 倾城锤他胸口一下,嗔怪道,“这么霸道!” “难道你不喜欢本王这样?”楚凌渊有些怀疑十四教给他的绝招到底管不管用?怎么感觉倾城不吃霸道王爷这一套呢? 下一刻便听到倾城说话,“也没有不喜欢,就是太撩人了。”本姑娘怕把持不住啊! 倾城觉得每个人心中可能都住着一头小野兽,在偷偷的预谋着坏事。 楚凌渊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方青岚色的手帕,递给倾城,“这个帕子准备了许久,今日才得空给你,看看可喜欢?” 倾城接过帕子,发现绣帕上面还绣着“慕倾”二字,代表着他楚凌渊对她风倾城的心意。 她莞尔,“四哥送的,我都喜欢。”她踮起脚尖,凑在楚凌渊耳边,“四哥的心意我都知道。” 倾城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原来,被人偏爱,是这样美好的感觉! 楚凌渊一笑,“挑了衬你及笄礼那套衣服的颜色,你喜欢便好。” 月色煌煌,两个注孤生的人于千万人之中相遇,便已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无人察觉,深邃的夜空中,两颗孤星隐隐汇聚,聚是成团,散是漫天星芒。 ...... 楚凌渊突然拽住了倾城,“走,带你去个地方!” 倾城一笑,“去哪儿?” “到了便知道了,走吧!” “嗯。” 侍卫早已牵了马来,“四哥,这是你册封那日骑的那匹红鬃马?” 楚凌渊恢复一贯的清冷了,“嗯。” 倾城伸手摸了摸它,“真不错,是匹好马!” 那马儿似乎是感应到了倾城的善意,蹭了蹭她的衣服,同她示好。倾城很激动,转头看向楚凌渊,“四哥,你看,它在同我打招呼呢!” 楚凌渊挑眉,“平时脾气那么臭,今天倒是乖得很!” “对了,四哥,它有名字吗?” 倾城低估,“真是的,名字也不给人家取一个。”倾城摸着它的红鬃,想了想,“小可怜,那以后便叫你寒霄吧!” 小可怜?就因为他没有给这家伙取名字?要是让她知道它在沙场上的表现,还会觉得它可怜吗? 这红鬃马跟了楚凌渊多年,可以说是他的臂膀之一,这些年立过不少大功,绝不是倾城口中的小可怜! 楚凌渊勾唇一笑,“寒霄?” 倾城眨了眨眼睛,“怎么了四哥,不好听吗?” 楚凌渊理着缰绳,“这名字不错,倒与这家伙相配。” 倾城一听,顿时便很开心,“太好啦,小家伙,以后你便叫寒霄了!”寒霄似乎是懂了倾城的意思,便发出一声鸣叫。 可楚凌渊听到倾城这一声“小家伙”,不以为然,这明明是大家伙好吗? “四哥,它这是懂了?” 楚凌渊点头,“嗯,它喜欢这个名字!” 倾城拍拍它的脸颊,“真乖!” 楚凌渊觉得要是再不出发,他可能会同一匹马争风吃醋,便搂了倾城的腰身,“走吧,嗯?” “嗯。” 倾城上马坐好,楚凌渊随即也翻身上马,从身后环住倾城的腰身,执住缰绳。 倾城也不忸怩,楚凌渊坐好之后,便顺势靠在了他宽阔的胸膛里,满满的心安。 楚凌渊看着如此乖巧的倾城,心情明朗了不少,嘴角上扬到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 倾城仰头,眸光正好落在楚凌渊扬起的嘴角上,顿时两眼冒光,“四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楚凌渊挑眉,“你喜欢?” 倾城笑得像个小花痴,“喜欢。” “你就该多笑一笑,天天板着个脸,那多难受。” 楚凌渊看着倾城明媚的脸庞,宠溺的笑了笑,“好,那我以后便多笑笑。” 倾城鼓奖励似的摸摸楚凌渊的俊脸,“嗯,真乖!” 楚凌渊好笑,把他当小孩子哄?还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二人策马,一路驰骋,倾城还是男儿的装扮,两个大男人同乘一匹马,画风诡异得不像话! 好在夜间无人,不然倾城又该害羞了。 寒霄一路疾驰,楚凌渊在倾城耳边开口,“倾城,为何扮成男子?” “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办,我想着,扮成男子,办事情要方便许多。” “哦?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四哥,其实我也不想瞒着你,但这件事情我答应过师父,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倾城有自己的原则,即便楚凌渊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也不能破坏约定。 楚凌渊表示理解,“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解决。” 楚凌渊依旧霸气,“那好,有事不要硬撑。” 倾城莞尔,“知道啦。” “有危险一定要记得找我。” 倾城有些好笑,这人怎么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好啦好啦,我都知道。” 楚凌渊傲娇道,“哼,就怕你不知道!” 倾城打趣道,“四哥,我发现你现在很啰嗦!” 楚凌渊不以为然,“有吗?” “像个老妈子!” 楚凌渊被气笑,佯装威胁,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倾城转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眸子,大有要将她扔下马的意思,立马认怂,“我不敢了,不敢了!” 什么大将军啊,这么小心眼! 楚凌渊挑眉,“长记性了?” “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 第四十八章 谜解时 http://.biquxs.info/

寒霄一路疾驰,九月的风已经有了凉意,此时月明星稀,人影疏落。 楚凌渊将披风围在倾城身前,“冷不冷?” 倾城摇摇头,“不冷。”打了个呵欠,朝楚凌渊笑了笑,傻乎乎的眯着眼,“就是有些困了。” 楚凌渊低头,发现倾城已经困得不行,摇摇欲睡,“靠着我睡会儿。” 倾城点头,“好!” 随后又问,“快到了吗?” 楚凌渊替她拢了拢披风,“快了。” 倾城强撑着眼皮儿,拍了拍脸颊,说道,“那我不睡了。” 楚凌渊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疑惑道,“怎么了?” 倾城用食指慢慢描绘着他下颌的轮廓,棱角分明,俊逸无比,笑了笑说,“怕你孤单。” 楚凌渊好笑,“小傻瓜,没事,你睡吧!” “不睡。” 倾城渐渐没有了声音,楚凌渊低头,方才说不睡的小傻瓜已经睡着了,自言自语道,“傻瓜。” 说不睡的人最后还是撑不住睡着了,倾城觉得在楚凌渊的怀中太温暖,她实在抵不住像洪水一般席卷而来的困意,将整个身体靠在楚凌渊怀中,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 倾城迷迷糊糊睁开眼,却是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她望着眼前之景,是桃花源吗?她心中大喜,随着楚凌渊下马。 月色婉约,隐隐可见成片的桃林,不是开花的季节,却是成熟的季节。 桃子挂满了枝头,却乏人问津,无人采撷。像盛放的鲜花,终于结出了果实,却遭嫌弃误了花期。 如女子悲哀的一生,倾尽自己的芳华,却凄凉终老,孤芳自赏。 倾城静立,心中已闪过万千思绪。楚凌渊手执缰绳,将寒霄牵到马厩里。 月光似水,洒落了一地,倾城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环顾周遭。 楚凌渊上前牵过倾城的手,说了声,“真凉。”然后便将人卷进了自己的怀里。 暖意温覆全身,倾城心中的疑惑却仍未打消,“四哥,这是哪儿啊?” 楚凌渊:“桃花源,喜欢吗?” 倾城惊喜,“桃花源?” 随即便笑着点点头,开心的像个孩子,“喜欢。” 她要的幸福,很多时候,就这样简单。 她要的男人,要心中有国,也有家。 楚凌渊重新挽起倾城的手,“走,带你去见个人。” 倾城疑惑,“见谁啊?” “我师父。” “嗯。” 二人携手,秋日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却吹得人心里舒服明朗。 楚凌渊的脚步顿在了一处小宅外,静立片刻,携着倾城迈步进去。 错落有致的小院,飘着一股如有若无的药香味儿,沁人心脾。 房中的灯光忽暗忽明,摇曳不定。 房间里的人许是察觉到屋外的动静,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像是异时空的声响,“谁啊?” “师父,是我。” 老者闻声出来,“殿下。”只见出来的老先生须发皆白,一袭白衫,像是仙境之中的仙人。 老先生抚着胡须,“这位姑娘是?” 倾城惊讶,这老先生怎么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子?有些疑惑,“先生怎知我是女子?” 老先生爽朗一笑,捋了捋胡须,“老夫我活了一辈子,自然就一眼能看出来了。” 倾城“先生好眼力。” 楚凌渊“师父,这是倾城,风家的女儿。倾城,这是我师父,元先生。” “倾城见过元先生。” 老者在前迈着缓缓的步伐,“进屋说吧。” “好。” “殿下,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师父,倾城就这世上另一个会弹白马的人。” 倾城疑惑,“这曲子有何妙用?” 老先生在案前坐下,自顾地倒了几盏茶。“姑娘有所不知,渊政王的正妻,必须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会弹白马的女子。”倾城心中大惊,心中一个想法在爆发。 楚凌渊表情很认真,对倾城说着,“而你,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女子。” “四哥为何如此笃定?” “哈哈,因为他在心里就认定了你!”元先生走过半生,早已有了看透世间红尘的能力,早就看穿了楚凌渊的心意。他带大的徒儿,有什么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元先生开口问到,“殿下,珑凤堂,你可曾同倾城提过?” 楚凌渊肃立,似在回答着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师父,徒儿今日来便是要告诉您,珑凤堂的凤瑷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倾城心中已经明白了些,拿出挂在脖颈上的凤瑷,“四哥,是这个?” “嗯。” 倾城心中翻过惊涛骇浪,可开口却化成了平静无澜,“这凤瑷竟这样贵重?” “嗯。” 倾城不解,“珑凤堂是做什么的?” “喝茶。”元先生见俩人坐下,不疾不徐解释着倾城的疑惑,“珑凤堂是殿下培养的暗卫,是守护正统皇位的组织。从有了凤瑷的那一刻起,你就是珑凤堂的女主人。” “他们会听从你的命令,同时在暗中保护你。”他起身,不知在书架子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这本书上是珑凤堂各部门的内部机制,有组织成员的信息和各自负责的事,你一看便会明白。” 倾城接过,视若珍宝,“多谢元先生。” “四哥会那曲子吗?” “是,倾城,这世间,只有你我二人会这曲子。” 倾城压下心中的排山倒海,“其实我此次借太医院的名号来军中,就是为了寻一个会那曲子的人。可师父只告诉我,那人与西楚大军关系密切,并未告知我姓甚名谁。” 倾城对上楚凌渊浓密的眉眼,眼波盈盈,“不料今日却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那人。” “殿下放心,老夫一定尽力促成这桩婚事。” 二人闻言皆是心存感激,“多谢师父!” 相府牵扯众多,丞相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要与皇室结亲,定会有很大的阻力。皇帝身居高位,不得不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相府势力扩大,无疑会对皇位构成威胁,即便丞相绝无二心,皇帝也不得不防。就算皇帝同意,皇帝也一定会深思熟虑,究竟要将相府的势力变成哪一个皇子背后的势力。 位高权重者,心思缜密,难猜,难懂。 即便楚凌渊身为皇子,可很多时候要受君王的猜忌,何况那人是亲生父亲。 思及此,倾城愈发觉得这桩婚事要成,困难重重。可她已经决定,要和爱的人在一起,不论风雨多大。 ...... 第四十九章 千千结 http://.biquxs.info/

俩人返程,倾城心事重重,怀中揽着那本沉甸甸的珑凤堂典录,心中波澜万千。 良久,眉心舒展,她才想起来问心中的疑惑,“四哥。” 楚凌渊转头,“怎么了?” 倾城对上楚凌渊墨色的双眼,眼波荡漾,犹豫几时,还是决定开口,“你...为何要在那样仓促的情况下,将凤瑷给我?” “倾城,我只是想有人能保护你。”他将眼眸看向远处,笼罩着一层薄雾的夜空,更加朦胧婉约。转身,眉梢上浓浓的愁思随烟波散落,轻叹一口气,却已是将万千无奈化作一句耳边叮咛,“当时,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考虑。” 他何尝不想坦坦荡荡的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可他生在皇家,是为皇子,朝堂局势动荡,家国不安,他又怎能只顾儿女情长? 他只有将凤瑷交予她,能护她一时,便也要护一时。 “可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后来的遇见,那凤瑷在我手里,便是作了废。”倾城有些激动,若无今日,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有,那时你并不知我会那曲子,为何还...” “所以,倾城,我觉得很幸运,我要找的人,也是我爱的人。” “可要是后来再无法相见了呢?你会娶别的女人吗?”倾城屏息,感受着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声音,怕他说出心中不想听到的话,在听到楚凌渊说“不会。”的那一刻,她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四哥,会弹白马的人,对你是不是有特别的意义?” 楚凌渊不打算隐瞒倾城,对上她清澈的眼眸,“是。” “可我如何才能帮得了你?”倾城拧眉,师父并未向她透露过任何消息,只让她来找一位会用长笛吹奏白马的人,便再没有多说其他。 楚凌渊满眼是宠溺,“你无须做什么,在我身边就好。” “可是,四哥,我想同你一道见证这盛世的到来,不想做那藏在你羽翼之下的金丝雀。” 倾城傲骨,才情绝逸,满腹的豪情,又怎愿贪图享乐,做平庸鼠辈。 他知她傲骨,懂她才气,到底,还是懂她。 虽为女子,可她的野心,未必不如他。 他心中奔涌过无数的想法,可最终还是妥协,“好。” 一句承诺,胜过千言万语。 “四哥,谢谢你!” 闻郎诉心话,佳人笑颜开...... 隔日,依旧是风萧草摇,风动叶落。 深秋,已然来了。 倾城到小厨房拿了包子,想着楚凌渊这么不爱惜身体,肯定不会准时用早膳,她便起了个大早,拿了老头儿做的肉包子,哼着小曲儿便去了帅帐。 她正准备进去,谁知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出来,俩人差点撞上。 倾城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大哥,里头这是怎么了?” 那士兵神色着急,慌慌张张回着倾城的话,“是渊政王殿下的布防图丢了!” 倾城心中“咯噔”一下,心中大感不妙,“布防图怎么会丢?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在里边吗?” “公子,这我也不知道呀,我还有急事儿要办,先失陪了。”士兵说完便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离开了军营。 为何布防图偏偏在这个时候丢了?究竟是什么人? 倾城秀眉微蹙,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昨晚一事,这次倾城进入军帐,门外的两个守卫不仅没有阻拦,反而还替她掀开了帐子。 不过她无暇想这其中缘由,迈着步子便进了帐。却见众人面色忡忡,皆是有忧心之事。 倾城上前,“四哥,各位将军。” 军师依旧很有风度,率先开口回倾城:“风公子。” “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殿下的布防图失窃了。” “失窃?军中守卫森严,怎会失窃?” “这可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殿下的帅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得来的。”陌生而又尖酸暗嘲的话语传入耳中,倾城不由得寻声转头,却见说话的分明是个女将军,衣着将军戎装,头发高高束起。 她可以肯定,是不曾见过的人。 倾城对上女将军的双眸,只见她一双丹凤眼眯着,她竟从其中隐隐察觉到一丝敌意。 可是这敌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不过我听说这位公子,可是这八十万西楚大军中除殿下外唯一能够畅通无阻进入军帐的人。” 倾城察觉到她的话中夹枪带棍,暗嘲明讽的,这摆明了是来者不善,她也不惧怕什么,眼波淡淡,对上那一双犀利的眼神,不卑不亢,“将军想说什么?” 那女将军说得煞有其事,“西楚军之重器布防图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公子作为唯一来过殿中的外人,难辞其咎!” 倾城依旧挺直腰板,静静立在那儿,像一朵盛开的雪莲,耀人的眼,“这位将军,栽赃嫁祸也是要讲究证据的,你有证据吗?” 清者自清,她一直都相信。 “证据嘛,自然是有的。”她挑着丹凤眼,眼神轻蔑,摆明了就是想把这一顶盗贼的帽子扣在倾城的头上。 她轻蔑一笑,拍了拍手,不多时便跑进来一个士兵,跪在殿中。 那女将军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对那士兵命令道,“你来说,昨夜你看到了什么。”若细细观察,便能看到她眼中的杀气与威胁。 那小兵随即便指认倾城,甚是委屈,“昨夜是卑职守帐,就是这个风公子,威胁卑职放他进账,还说不让他进就要杀了卑职全家,无奈之下,卑职只好将他放了进来。可他进来没多久,便偷偷摸摸的拿着什么东西跑了。” 楚凌渊声色凉如水,眼波却又波澜不惊,“黎珮,带人去搜。” 黎珮应声,“是。” 不多时便拿着分明已经失窃的布防图进来,“殿下,这布防图......”他顿了顿,有些犹豫。 “如实说。” 黎珮咬牙,“确实是在风公子帐内找到的。” 倾城闻言一惊。 怎么会? 楚凌渊声音凉薄,没有一丝温度,“来人,将风小三捉拿入狱。” 十四在一旁急道:“四哥?” 楚凌渊甩去一记阴鸷残忍的眼神,“怎么,你要陪她一起下去?” 倾城怔怔的,水润的双眸望向他,可他却怎么都不愿看她一眼...... 第五十章 最是薄情 http://.biquxs.info/

倾城有一瞬间的僵硬,单薄的身体后退两步,红着眼眶,不敢相信,“四哥,你当真觉得,是我偷的布防图?”她风倾城贵为相府千金,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男子依旧将眼神放在别处,依旧薄情,“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不敢相信,此时讲话的人还是昨夜那温柔似水的男子吗?怎么一夜过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军中的监狱,其刑罚之严酷,令男子都闻风丧胆,所关押的犯人都是军中要犯,通敌的,叛国的。 据说这西楚军的军营,守卫极其森严,便是连一只苍蝇也难以飞得进来。 可如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他明知她来到这军中,无人可依。 他明知,在这里,她只有他,可他却要将她关到那地牢中去,不见天日。 她自嘲一笑,可怜自己一厢痴情都付错了人,“好一个人证物证,既如此,就当是我风倾城将真心付错了人。” 她来这军营当中本来就是为寻他,如今人寻到,身份也无须隐瞒。 转身之间,一行清泪落下。 她一身傲气,不曾回头。 她便是这样的女子,即便落入尘埃,也不会轻易妥协。 可众人却皆是一惊,风倾城,莫非是相府的千金? 可方才那女将军却像是早有预料,没有一丝惊讶,只是嘴角一斜,露出不屑的笑。 楚凌渊背过身,眼眸阖起,厉声道,“拉下去。”倾城很少听到他这样的语气,他是真的怒了。 原来,男子最薄情。 ...... 风渐凉,凉入人心,任由两个壮士将她扔到地牢中。 单薄的身子落在粗糙的地上,细嫩的手掌心立即被擦出两条血痕,疼入心骨。 阴暗,潮湿,处处透着诡异。 锦衣如雁落,青丝如瀑洒...... 半晌,倾城才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手中仅剩的单纱衣,眼中只余凄凉。 单薄的囚服衬得她更加瘦削,摇摇欲坠。及腰长发飘落在肩,遗落风尘。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落在纱衣上,点点湿意晕开,却又转瞬流逝,不留痕迹。 倚着墙角靠坐下,回忆这过往的点点滴滴,她以为他对她是真的用了情,可到头来,却是她一人唱了独角戏,残枝落梅,飘摇欲坠。 浓情蜜意,原是一场骗局,他怎么忍心? 细思极恐。 可她还是不愿相信,楚凌渊,竟会是那样的人。 可有的人,错付了,便不再值得。 她虽在山中长大,却也是家中父母的掌上明珠,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心中一个声音在问,值吗? 她也问自己,值吗? 她阖了阖眼眸,不愿再想...... 地牢潮湿,蚊虫未绝,流鼠四窜。 这地牢里,竟是安静的可怕,甚至能听到水的滴答声,一切都透着诡异与未知。 倾城靠在墙边,入夜渐凉,她知道是夜来了,不由得将身体瑟缩起来,哭够了,便愣愣的睁着眼。 她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 她看到狱卒看向她时贪婪又毫不掩饰的眼神,心中害怕,不敢睡着。 男装早已换下,此时面色苍白的她,浑身透着一股子淡漠疏离的美。 除了狱卒丢来散发着异味的残羹冷炙,再无一人的声音。 她自然不会吃那馊菜馊饭,有的东西,吃了,不如不吃。 她将那腌臜的碟子原封不动推出门外去,却引来狱卒的不满。 那狱卒生得贼眉鼠眼,一脚过来便将饭菜踢翻在地,打开牢门便冲进来向倾城重重甩了一巴掌,“嘿,你这小娘们,还给你脸了?爱吃不吃。” 五个鲜红的指印立即便在倾城白皙的脸上浮现出来,却格外惹人怜爱。 她抬手抚了抚脸颊,冷笑一声,冷漠的看着那狱卒,冰冷淬骨的眼神令那猥琐的狱卒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他不禁想起,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见渊政王的时候。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她为他敛尽所有锋芒,可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拿捏之人。 那狱卒反应过来,还想进一步羞辱倾城,她用那脏手抚过倾城的脸,口中说着令人作呕的污言秽语。 倾城偏过头,忍下心中的恶心。 她在之间放出一根金针,几乎无人察觉。 却没有逃过隐匿在暗中的一双饶有兴味的眸子。 那狱卒还想再进一步动作,腹部却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捂着肚子骂骂咧咧的跑了出去,像一只落荒而逃的恶狗。 倾城看着那狼狈的声音,心中升起一丝恶寒。 她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如今,为了自保,却不得不用来伤人。 造化,追究是弄人的。 ...... “喂,醒醒,新来的......”月明在这地牢中是出了名的霸道,所有新人,都得唯他的命令是从,包括狱卒,都要敬他三分,不配合者,生不如死。 用他的话来说,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服来战! 听到有人讲话,倾城睁开双眸,眼中只剩下淡漠疏离,入眼的是一个男子,生得俊朗,说话间却又透着痞气,勾着唇角,坏坏的笑着,她睨了他一眼,礼貌性的回着,“有事?” 谁知他却流里流气的,言语之中尽是调戏的意味,“事儿倒是没有,不过就是看到美人,就想叫你罢了。” 这人一看就不正经,说话流里流气的,倒像是登徒子,倾城并不打算跟他闲聊,丢下一句“无聊”,便继续闭目养神了。 月明倒不以为意,“哟,美人脾气还挺大!” 他趴在两间牢房的木桩处,一脸好奇,“诶,我叫月明,你叫什么?” 倾城睨了他一眼,没有力气搭话。 见倾城不理,他却还自顾自说着,“我说,你这进来了还没吃过东西吧?” 听他这一说倾城倒才反应过来,抚了抚咕咕作响的肚子,迟疑着点了点头,便看向月明。 “早说嘛,小爷我两袖清风,啥都没有,可就是不缺吃的。” 说罢便在他那头乱翻一通,拿出一包桑皮纸包着的点心,“喏,荷花酥,要不要?” 倾城先是两眼放光,随后便怀疑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旁边一个小一些的男孩傲娇道:“这个啊,是刚刚那狱卒孝敬我们老大!” 倾城心中好笑,在牢里还让狱卒给掏腰包买吃的,简直是笑话,闻所未闻,嗤道,“以为我很好骗?” 谁知那月明却认真了,“你不信?” 倾城撇撇嘴,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第五十一章 月明时 http://.biquxs.info/

月明一脸大义凛然,“说吧,你想吃什么,告诉小爷,小爷立马给你搞来!” 倾城睨他一眼,“你确定?” 却见月明捶胸顿足的,就差上蹿下跳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是你想要的,小爷都有办法给你。” “既如此,那我要吃烧鸡。”倾城也毫不客气。 旁边小弟面露难色,“老大,这......” 倾城见状,以为不行,其实她也只是试探一下,摆摆手,示意自己要休息了,“不行就算了。” 谁知月明却不依不饶,嗤笑一声,“笑话,小爷我会连只烧鸡都搞不定吗?”咬牙切齿问旁边小弟,“会吗?” 他一定要向她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然他就不叫月明。 小弟受到威胁,立马改了口,谄媚道,“当然不会了,我们老大是谁,那是连渊政王殿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倾城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年头,吹牛都流行不打草稿了吗? 还连渊政王殿下都要礼让三分,痴人说梦呢? 渊政王要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还会出现在这儿? 算了,不想了,想那大猪蹄子只会让自己伤心,还不如不想。 那小弟边说还边偷偷观察着月明的脸色,见有所缓和,他更加起劲了,放开了胆,继续吹嘘他们家老大如何如何,“老大可是这西楚军地牢中出了名的霸王,想要什么没有啊?别说是一只烧鸡了,就算是要吃天鹅肉都能给你搞来!” “那些个狱卒,对我们老大那是言听计从,丝毫不敢反抗啊?” 倾城抬眼,“便信你一次,那今儿个这烧鸡要是吃不上呢?” 月明心直口快,“小爷我答应你三个要求!”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觉得只有自己牺牲的买卖是亏本的,随即便开始加筹码,“不过,你也得解决我一个疑惑!” “说吧,什么疑惑?” “就刚刚那个,怎么做到的?” “什么?” 月明有些着急,“诶呀,就刚刚那金针,怎么做到的?” 倾城微惊,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警觉,没想到,他竟然能察觉出来。 倾城故作镇定,“原来是那个啊,我当是什么呢。” “能教我吗?”倾城睨他一眼,那滴溜滴溜转的小眼神,别提有多求知若渴了。 倾城只道,“独门绝技,概不外传。” “你教我,从此我们俩人都是你的小弟,任你差遣!”他拉过旁边小弟,真诚的说着。 旁边小弟压根不知道俩人在说什么,但听到自家老大在讲条件,立马就附和,“没错!” 倾城眨眼,“你真想学?” “当然!” “你要是能从这地牢出去,我就教你!”倾城心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交个朋友,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倾城叹了口气道:“你就好生等着吧,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还不知道呢!”她当然相信自己一定能出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月明挑了挑眉头,又做出了调戏良家妇女的样貌,揶揄道:“怕什么,美人,小爷我有的是时间等你!” 听到这话,月明十分得意,“那你可得准备好,小爷我可是没几天就刑满释放了! 倾城倒无所谓,笑了笑:“那就随便你喽!” ...... 夜,注定是危险的。 她阖上双眸,做着今后的打算。 眼下,先从这地方出去,才是要紧之事。 只有等待。 倾城不知,这一等,便是许久。 ...... 黑夜无边,楚凌渊阖上折子,走出帅帐,抬头,星光依旧,只有人不再。 “四哥,你当真以为,那布防图是倾城偷的?”十四拧眉,便是连他,此时也猜不透了楚凌渊的心思。 男子黑色的剪瞳深沉如水,依旧是望着远处,不说一句话。 他的周遭,透着危险。 见楚凌渊不说一句话,十四有些着急,“四哥?” 楚凌渊眼中的墨色已然浓到了极致,“你当本王,想让她去遭那番罪?” 十四不解,“那是为何?” “护她周全。” “可...以她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住?”地牢恶劣,便是正常人,在里边待久了,也会病的。 楚凌渊重又将眼眸投向远处,不再说话。 这个男人,始终是难懂的。 十四微微叹息,夜亦将息。 ...... 地牢的日子暗无天日,即便有了月明在耳边聒噪,倾城依旧还是觉得日子难熬。 她阖着眼眸,不予理会周遭的一切。 两个狱卒之间八卦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才缓缓睁开眼眸。 狱卒甲:“听说了吗?那平日里张扬跋扈的女将军钟毓姝,被大理寺的人给带走了!” 狱卒乙:“什么时候的事啊?” 甲回道,“昨天晚上,连夜带走的。” 乙吃惊,“情节很严重?” 甲继续,“听说是奸细,盗取了军中重要的资料,渊政王殿下大发雷霆,直接将人交给大理寺了。” 乙追问,“跳过咱们这儿了?” 甲附和,“可不是嘛!” 甲补充,“不过咱们这儿庙小,可容不下那样的大佛。” 甲继续啰嗦,“你说这人也是,好好的将军不当,非要当奸细......” 两个士兵七嘴八舌的说着,倾城不感兴趣,便继续阖上了眼。 听到钥匙撞在一起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开门的声音,倾城再度睁开眼眸,便见一狱卒过来打开了她身上的手铐和脚镣,“你,起来,可以出去了!” 倾城心中微动,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随即抬头问,“我在这牢中多久了?” 那狱卒也被问住了,转头问旁边另一个狱卒,“她进来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那狱卒闻声将眼眸落在倾城瘦薄的肩头上,略加思索便道。 “那小姑娘也是可怜,才进来一个多月,看她瘦的。不过,看着倒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进来的?” “听说是惹到了渊政王殿下,算了算了,别多管闲事,我们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也是,走吧走吧。” 。狱卒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飘远,倾城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却是无比刺眼…… 第五十二章 梦雪狐 http://.biquxs.info/

地牢外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倾城抬眼看向天空,只觉得曾经温暖的阳光此刻竟然感觉到了刺眼,照得她眼睛生疼。 该去哪儿呢? 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她想哭,却发现眼睛里干涩的不像话,竟是一滴泪水都流不下来。 好想回家,好想父母亲,想姐姐们了...... 军检已经结束,她已经没有了留下来的意义。 楚凌渊,权当他是她年少轻狂里的一次放纵,往后,她不会再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 他全然不顾她的心痛,还用嗜血的利刃对她凌迟,刀刀致命。 他既无情,那她可以离开。 如今,她总算明白,曾经师父对她的教诲。女子,应当有自己的底气,总不至于在关键的时候被牵着鼻子走。 她阖眸深吸了一口空气,还好,这世界的空气还没有变,还依旧香甜。 她抬手挡了挡太阳,下定了决心,虚浮着脚步继续向前走着。不料没走两步,却骤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子微微踉跄两步,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瘦薄的身体便栽倒在地...... 意识模糊之前,她看到一双沾染了尘土的玄黑色男靴出现在眼前,可她无力抬眼看来人是何人,便落下了眼帘。 她的世界瞬间便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一丝光源,天地在骤然之间便天旋地转,她像一只千年困兽,嘶吼,狂奔,哽咽。渴望着光明,追寻着光明,却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迷失,消亡。 随着困兽的一声震破山河的嘶吼,双手染血的将军身披玄铁铠甲,出现在混沌的天地之间,双眸猩红,利刃出鞘,空中闪出一道银光,山河随之震颤,地动山摇之间,天空终于被撕开一个口子,漏进来一束微光,映入倾城的眼眸,玄冥破晓。 她的世界终于不再是一片黑暗,而她还是困兽,一只困了千年,寂寞了千年的兽。 她化身一只雪狐,惯会迷惑人心的雪狐,蛊惑了众生,也伤害了众生。 将军破晓而来,她满心欢喜,笑得妩媚又热烈。她以为他是她的神,是她的救世主,殊不知,他的确是神,只不过他是众生的神,却不是她的神。 世人皆言她是一只妖,一只貌若仙人,却心如毒蝎的妖。 世人恨她,恨不得她死,千刀万剐不足以息众怒,凌迟身亡众人亦只觉对她惩罚过浅。 冰封的剑刺入心骨,她的鲜血浸染了山河,湿润了草木,惹得漫天血红。她笑得热烈,像一朵盛放的雪莲,妖艳却不失烟火之气。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容颜,静穆的面容,犀利的眸光,坚毅无比,没有一丝动摇,也不曾有一丝心软。 她笑出了声,那分明就是楚凌渊的脸,英雄的骨头,她一眼便能够洞悉。 她想,他心真狠啊! 可她却不恨他,她是一只妖,虽从未作恶,可她是妖,就得死。这是她的命运,她别无选择。 他知道他是将军,亦别无选择。 要怪就怪,那只妖怪太不自量力,爱上了人类,就得承受伤痛。 雪狐幻化成人,染上了红,刺痛了将军的双眼,他毅然抽剑,转身绝尘而去。 世人皆以为将军一身冷气,不近人情。 殊不知将军眼中伤痛,内疚了一生,亦忏悔了一生。 梦境终止于将军拔刀自刎的场面,亦是血染山河,唯有不同,将军的死泪目众生。而雪狐的死,却只有将军一人的泪为她祭奠。 英雄落泪,闻者皆伤。 ...... 将军自刎,血染山河,泪目众生,这样的梦太过沉重,抑人呼吸。 大梦初醒,倾城才发觉自己泪流了满面,像是过去了千年的时光,祭奠梦中的雪狐,也祭奠她自己。 冷梦过后,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头目依旧昏昏沉沉,人亦了无一丝精神。 她想,许是狱中生活清苦,自从月明出狱后她就没有正常吃过一顿饭 她艰难起身,环顾周遭,空无一人。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醒了醒神,却还是陷入梦境久久不能回神。 一只善良的妖,注定不会有善良的结局。 这个梦境,似乎是偶然发生,却又像是蓄意而为。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还有,梦中她看到楚凌渊的脸,是那般的冷漠,不近人情。 梦中,她依旧是一个痴情的女子,依旧心软。 梦中的她甚至死于他的寒冷的剑下,那现实中呢,他又是否是那般绝情? 入狱一事,已然让她心冷,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般不明是非的人,究竟是有何苦衷,才让他这般狠心? 她有时候会想,一颗有了伤痕的心还能好好爱吗? 微风吹起帷幔,纱帘漫卷,橙黄的暮光直直的照进房间,一只大型犬撞门进来,她才惊觉,这儿已经不是在西楚军军营了。 第五十三章 秋意入骨 http://.biquxs.info/

黑色的大犬径直跑到倾城跟前,东嗅嗅,西嗅嗅,最后叼住倾城的衣裙,拽着她往外走。 倾城随着大狗往外走,来到院中,这才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哪儿? 倾城心中疑惑,便继续向前走。 院子很宽敞,却有些萧条,草木皆枯萎,不像是有人常住的地方,再往前走几步,一个中年妇人便迎上来,“诶呦,姑娘,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歇着。” 倾城舔了舔干涩苍白的嘴唇,问道,“这是哪儿啊?” “这儿啊,是渊政王府!”妇人格外的热情,上前便拉着倾城往回走。 “渊政王府?”那不是楚凌渊的王府吗?那为何如此萧条?倾城挣脱那妇人的手,问道,“渊政王现下在哪儿?”她疑惑,他为何要救她,还将她带来渊政王府,他的一切都让她捉摸不透,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心焦,仿佛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姑娘,王爷在书房,你要找他?” “嗯。”倾城觉得自己不该留在这儿,但还是想找楚凌渊为这一段感情做一个了断,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即便是离开,也要一身轻便。 “姑娘随奴来吧!” “多谢!” “姑娘客气了。” 倾城一路随那妇人来到楚凌渊的书房,倾城迈开步子便推门进去,案前楚凌渊拧着浓眉,像是心事重重。可倾城不想理会这些,拽下脖颈上的凤瑷,放在案上。 动静惊扰了沉思的楚凌渊,他抬眼,却是眼波深沉,难以洞悉,倾城觉得不过是过了一月而已,为何他会变得如此陌生。 四目相对,倾城压下心中的酸楚,狠心道,“这个,还给你!” 摇曳的烛光将楚凌渊的眉目映衬得格外犀利,一句冰冷的话撞入倾城的耳中,“这是何意?” “我们,便到此为止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泪意,淡淡说着。她只怨自己太不争气,临别还是不够狠心。 狠心说完,她随即转身,身后的屋内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君既无留意,何必强求? 她想,便就此了断吧。 径直走出王府的大门,便撞到策马而来的楚凌谦,见到倾城,他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马,大步上前将倾城拥在怀中,视若珍宝,他声音带着颤抖,亦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倾城,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依旧眉眼淡淡,不沾闲尘,与往常不同的是,他眸中带了慌乱,衣袂沾染了风尘仆仆的气息。 黄叶纷飞,暮山凝紫,归雁南飞,秋色已深。 倾城心中微动,占州的事情不可能那么快结束,他为何出现在这儿,黄叶萧萧中,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占州的事情结束了?” 却只见他摇了摇头,对她付之一笑,依旧是风度翩翩的眉眼,极尽温柔,“你就别管了。” “可是...”倾城心中隐隐不安,总觉有事发生。 正说话间,便见晏离匆匆而来,一袭黑衣,面带焦色,“殿下,占州出事了!” 倾城身子微微一颤,心中大恸,占州局势, 楚凌谦静远如烟的眉眼终于有了变化,倾城心中愈发不安。 倾城眉梢蹙起,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占州如何?” 晏离道:“疫大起,饿殍遍浮,民不聊生。” 倾城心中已然涌过了千山万水,楚凌谦放下占州,为她而来,如今占州如此,她难辞其咎! 心中凝满泪水,声音已然微颤,“你明知占州局势险峻,为何回来?” 叶落深秋,二人静立,眉眼相对,却是掩尽了伤悲与苦楚。 再多的无奈,他都将心中苦楚化作泯然一笑,想宽慰她颤抖的心,却是对她避而不谈,只是转身对晏离道,“晏离,先将倾城平安送到相府!” 转身之间,掩尽所有悲伤。 晏离剑眉微拧,“殿下,那你呢?” 楚凌谦已翻身上马,“去占州。”一语毕,人亦策马,绝尘而去。 “风姑娘,走吧!” “晏离,他为何回来?” 晏离眼中带着伤痛,极尽受伤的眼眸撞入倾城的视线,“殿下为何回来,姑娘竟不知吗?” 雁过无痕,碧水秋波瞬逝,心中的猜想已然成型,寒冬未至,而她却手脚冰凉到了极致。 是了,楚凌谦,是为她而来。 “殿下得到消息,说姑娘被人陷害入狱,当即便赶了回来。殿下在西楚军营中未寻到姑娘,搜遍了整个京畿,才在此处寻到姑娘。” 倾城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却只有轻轻的一句嘤咛划过,“原来他竟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怅然之间,她毅然在心中下了决心,“晏离,送我进宫吧!” 晏离回神,眉眼惊讶,却像是领会了什么,“姑娘这是?” 望着远处的一点白色渐渐消逝在眼中,倾城收回视线,“走吧!” 晏离亦是目送那远处的转头却见倾城已经兀自向前走去,微叹一口气,或许,这个眉眼如烟,风姿绝尘的女子,在七殿下心中是真的占了分量。他放下占州,匆匆回来,就是为了看这女子是否平安。若不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又怎会如此在意。 占州疫起,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朝中动荡,百姓自危。晏离望着远去的女子,她单薄衣袂在瑟瑟秋风中飘飞,秋风入骨,连他都察觉到一丝寒意,而她却似浑然不觉,眉眼静穆坚毅,步履坚定,继续向前走着。他想,这样的气息,是疏远,是冰冷,却是这样的熟悉。在他数十年的岁月中,只一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他在脑海中来回寻找,是了,另一个给过他这样感觉的人,是天下苍生的战神,是如今的渊政王殿下。 一女绝尘,二王败阵,红颜祸国,大抵如此吧! 女子渐渐走远,而他还在原地,女子转头,唇角微动,似在催促,他不敢再做它想,收回视线,抬脚跟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有多少辛酸,多少凄凉苦楚,便交予岁月来定夺。 第五十四章 占州大疫 http://.biquxs.info/

秋意浓浓郁,人影疏疏离。 策马古城道,阔步天地间。 渊政王府,细雨萧条。 十四在玉阶上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只孤雁匆匆划过,风呼呼的吹着,他搓了搓手,呼口气,抬脚进屋,“四哥,你们这又是何必呢?” 楚凌渊早已恢复如常,他这样的男人,本就不是情种,只是淡淡问着,像是在问一件极平常的事,“她走了?” 十四叹息一声,“早走喽!” 楚凌渊敛去眼中锋芒,“她要走,便让她走吧!” 十四微微叹了口气,想起方才在王府外看到的画面,他终究是忍不住多了句嘴,“对了,方才,是七哥亲自来寻的人。” 楚凌渊深沉不见眼底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变得危险,像蛰伏在黑暗中紧盯着敌人的猛兽,声线冰冷,“老七回来了?” 十四“风尘仆仆的,像是今日才到。”“我从军营来的时候,黎珮说七哥去过。占州局势不安,他这时候回来,恐怕会生事。” 楚凌渊深邃的双眸精光微现,起身负手向外,眼波投向远处的山峦,“他胆量倒不小。” 十四顺着楚凌渊的眼神,亦向远处一望,秋风过,阶前落叶微卷起,“或许,七哥对倾城是动了真情了。” 十四说着,突然发现了案上静静卧着的凤瑷,亦如一只蛰伏的雪狐,心中大惊,“四哥,倾城竟连这个都不要了?” 楚凌渊闻声回视,眉眼默然,却强势,“她迟早会要。” 满阶黄叶瑟瑟,又是一年深秋,十四无奈摇头,“四哥,你为何如此自信?若在你和七哥之间选择,倾城未必不会选择七哥。” 楚凌渊依旧将视线投向远方,眸光中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沉沉开口,“她不会。” “四哥,或许,因为布防图一事,倾城早已寒心...”十四一顿,还是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四哥,你...不解释吗?” 楚凌渊收回视线,掩去眼中危险的锋芒,却是静穆不言。 十四微叹息,四哥太过冷傲,倾城也不是那般愿意倒贴的女子,若无人主动,俩人只怕是有缘无分,越走越远。 ...... 北朝天穹三十一年深秋。 入深秋,阴雨绵绵,淅淅沥沥已下了几日,却始终未停。 占州大洪,防不胜防,瘟疫大行,饿殍遍野,死尸遍地。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守将李渝加急上折,请求皇帝派遣能人医士前往占州驰援。 朝廷根基不稳,又逢疫起,天穹皇帝急召众臣,为占州一事商讨大计。 历朝历代因为疫病萧条的国家不在少数,天穹皇帝心焦,众臣纷纷献计,愿为国效力。 丞相一家变卖家产,尽数捐予占州,每日粗糠小菜,清贫为乐。为重臣之表率,朝堂上下均献财献力,京畿城中人亦人人出钱出力,为占州增援。 京畿环城河内飘起莲灯,人人举灯,为占州百姓祈福祈愿,求顺渡劫。 天穹皇帝赏罚分明,七皇子谦王,在职中玩忽职守,私离占州,皇帝大怒,撂下狠话,疫一日不除,谦王不得归京。 十四跟在楚凌渊身后,踏上玉阶,踩碎卷起的落叶,“四哥,占州大疫,多地因疫情告急,七哥压力不小。” 楚凌渊深眸向远,淡淡道,“父皇向来赏罚分明,他若助占州解决此事,往后在朝中的地位亦会大不相同。” 十四却不似他那般云淡风轻,心中装了一事,似有千斤重,若不言不语,压得他难以喘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还是开口,“还有一事,不知四哥愿不愿听...” 二人登上城墙,楚凌渊将视线投向远处烟波浩渺处,却不知,他眼中的焦点究竟是在何处,“不愿听又有何妨,但说无妨。” 良久,十四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倾城自己请愿前往占州。” 话音刚落,楚凌渊已兀自走远。 “四哥,你去哪儿?”十四抬脚跟上。 楚凌渊闻言脚步一顿,眸中深邃,“勤政殿,请愿占州。” 十四随性,此时双眸之中却很隐忍,“四哥,你与倾城何须如此伤害对方?她为七哥而去,你何必...” 他是兄,他为弟,十余年手足之情,别人不懂,可他却知道,四哥的肩上,承受了太多,却从未怨过一句。世人眼中的战神,人人敬畏,却无人心疼。他是他的弟,他不忍看他受伤,唯有把千言万语,化作十年如一日的相伴。 他想起四岁那年父皇悄悄同他说的话,“风儿,往后,你便跟着你四哥吧!”他那时还不懂事,却知道四哥是众兄弟当中最出色的,那时的他高兴坏了,回了母妃宫中,把自己爱吃的东西都拿给四哥,他却只是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十四弟,你吃吧,四哥不爱吃。” 那时他以为四哥真的不爱吃,后来才明白,四哥只是想留给他而已。儿时记忆已模糊不清,但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年他落水。众兄弟只敢观望,无一人上前相救,唯有四哥,拼了命也要把他拉上岸,从那时起,四哥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越简单的血缘之情。 . 楚凌渊眸中闪过一丝犀利的精光,凉薄开口,“十四弟以为,本王此去,为何?” 十四一笑,“还能为何,不是为倾城?” 楚凌渊却敛尽眸中别样的情绪,淡淡开口,“老七也是你我的手足,占州一事,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想过要袖手旁观!” “四哥,是我太过浅薄,我同你一道去。” “十四,你不必事事随我。”楚凌渊转身回望着这个从四岁就跟着他身后唤他四哥的八尺男儿,那眉眼同他是如此相似,剑眉,星目,可那双眼中,还有他早已没有的年少轻狂。他心中微恸,手足情深,有时,亦只在小事。 十四的眼眸澄澈,泛着光芒,这是一双永远不会撒谎的眼睛,“四哥,兄同父,我相信你。” 因为相信,所以无所惧。真正的手足,绝不相残。 楚凌渊一笑,拍拍十四的肩头,“走吧!” . 第五十五章 占州行 http://.biquxs.info/

细雨轻轻敲打在轿外,滴答声不断,车厢中却格外宁静。 人心静,物便静。 烟雨迷濛,离人寸断,这样冰冷的天气,整个京畿城内一片肃然。 倾城随手掀开虚虚遮住车窗的垂帘向外看去,细雨蒙蒙,路上行人稀落。 天愈来愈寒,她早已裹上毛裘,雪狐的皮毛轻轻围在肩上,暖意遍布全身,可她却不自觉想起那日梦境,雪狐之死,是那样的悲戚。想到这儿,她再无法身披一件沾染了鲜血的冷裘。堪堪脱下雪裘置于一旁,任由冷气袭身。寒气逼人,她却愈发清醒。 她说服家人,向皇帝请愿,驰援占州,不只是为了还楚凌谦的恩情,亦是还自己的愿。习医救人,是她的初衷。 此一行,身负家国重任,她定付全力,不虚此行。 . 收回思绪,她继续在手中穿针引线,纤细雪白的手在布料中穿梭着,“怀瑾蜚零,手脚麻利些,这东西有大用处。”两个小丫头吵着闹着非要陪她来,如今倒是帮上了大忙。 怀瑾拿起手中面罩,眼中疑惑,甚为不解,“小姐,这能做什么?” 倾城一笑,“能救命,快缝。” 蜚零年纪小些,有些害怕,“小姐,你这好不容易才回了相府,如今却又要去占州,我听秋石他们说,占州可是死了好多人!” 怀瑾揶揄她,“怎么?你怕了?要不在这儿下车,回相府去吧!” 蜚零嘴硬道,白了怀瑾一眼,“我怎么可能怕,我只是心疼小姐,回了京畿便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 倾城笑,“傻丫头,心疼我做什么,能为占州做些什么,也是福分。” 蜚零有些难过,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秋石,都囊到,“去送命,这算是什么福分!” 怀瑾道:“小姐,你在西楚军营里受了这样大的罪,可把丞相和夫人急坏了,这次你又要来占州,不知夫人在背后偷偷哭了多久。” 说到这个,倾城心中也有些难过,停下手中的事情,“我都知道,占州的事情一结束,我就立马回去孝敬他们二老,好好陪他们。” “这还差不多!” 蜚零心中还是有些发憷,“不过,小姐,我们真的能活着回去吗?” “要想活着回去,就快缝!” ...... 占州城内。 细雨未停,马蹄声声急,车内的人面带焦色,自车帘缝隙中查探着城内萧景。 倾城看了心中大惊,史书所载,占州地处经济要塞,车马往来不绝,曾与锦城齐名,是北朝的经济繁茂之都。 可如今,尽是萧条。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今日占州,车马绝,经济断,民死伤,人皆哭。 . 占州城,谦王临时府邸。 “殿下,倾城姑娘的车鸾进了占州城了。” 楚凌谦放下手中信件,站起身来,“倾城?她怎么来了?” “倾城姑娘主动向皇上请愿驰援占州。” 他难掩眼中喜色,面上亦是许久未有的开心,“速去请她进来。”晏离将自家殿下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也替他高兴。 倾城来时,晏离已在门口相迎,“风姑娘,随我来吧!” 倾城轻轻一笑,“有劳了。” 倾城随晏离踏上殿前石阶,踩碎落叶,终是察觉到了森森寒意,寒冬,想来已是不远了。 倾城抬头望了望天空,灰蒙蒙一片,风萧,雨濛,叶落。 寒冬至,占州大疫,大寒时节,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案前,公子手持信书,依旧是温润如玉,不染风尘的样子,眉梢眼角却染上了深深愁思。 倾城进来,眼前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这么冷的天,怎么炉子不燃一个。” “无妨,我不怕冷,倒是你,怎么穿的如此单薄。晏离,快给倾城准备暖炉。” “殿下,我此番来占州,希望能为占州的百姓做些什么。占州局势,还望殿下告知倾城。”倾城眉眼静穆,十分重视这件事情 楚凌谦给倾城倒了杯热茶,“坐下说吧。” 倾城点头回应,便在案前落座。 “倾城,对不起,答应你平安回京畿,如今这般,我怕是难做到了。”他的声线温柔,全无那样噬人心骨的霸道与强势,只是浅浅的话语之间,终是有些忧伤。 这样温柔如风的男子,她不忍伤他,只好出声宽慰,“殿下无须自责,占州之疫,防不胜防,不是你的错。” “此地危险,你为何要来?”再次抬眸,楚凌谦眼中已然染上了伤痛。 “殿下为我千里回京,我,只是想做些能做的事情。” 倾城笑,“殿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楚凌谦眉眼淡淡望向屋外纷飞细雨,唇角带了笑意,却不发一言。 良久,他终于开口,“倾城,若我不止想同你做朋友呢?” 倾城愣住,不知如何说,才能不伤他。男子的心意,她大抵能够察觉,只是她的心上有了伤痕,对他不公平。 见她愣住,楚凌谦掩去眼中悲伤的神色,笑了笑,依旧如春风化雨,“好了,这么不开心,我开玩笑的。” 其中伤痛,无人能懂。那时他们年少,不知怯懦,留下的是一生的遗憾。 多年后,楚凌谦想起今日的自己,只恨没有勇敢一些。 有些错过,是一生伤痛。 转眸一笑,公子依旧翩翩,温润如玉。他的眸色融进秋色,竟令她难以寻到。 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好道,“殿下,占州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 楚凌谦拧眉,“洪灾便令占州元气大伤,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大疫,更是雪上加霜,流民四窜,难于控制。城西日日要焚烧上百具尸体,这样的境况,已经持续了二十余日。” “水利呢?”倾城最担心的是水利,水利若不能成,将来后患无穷。 楚凌谦如实回答着,“日日赶工,就差收尾了。” “那便好,占州水利一成,造福的便是九州百姓。” 占州地处要塞,下有漳州,越州,荆州,晋州,锦州,青州,岳州,明州,九州相连,占州水患一日不绝,九州百姓便一日不能安生。多年来,只要占州水势一成,九州皆会受到牵连。占州水利,是天穹皇帝一直牵挂着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http://.biquxs.info/

烟雨霏霏中,占州西北角,翠峦顶处,普济寺巍峨屹立,庄穆的钟声响起,梵音阵阵,倾城听的清晰。 钟声肃穆,声声清脆,撞入人心,普度众生。任世间纷乱,巍峨庙宇却屹立如常,风雨不倒。 层林尽染,唯有樟木不忍枯萎,独立寒秋,在霞色的树木中尽显独秀,傲立于林。 倾城看向楚凌谦,“殿下目前如何防疫?” 楚凌谦眉峰微拧,看着倾城道,“目前设了医馆,收留感染了瘟疫的百姓,没有感染的安置在集中的一片区域,派兵把守,防止百姓之间互相传染,只是近几日频频发现新的病人,传染范围还是扩大了。” 倾城亦不敢耽误此事,沉着道,“先控制住传染源,绝不能继续让传染源继续扩散。” “你觉得该如何做?”楚凌谦带着笑意,静静等着倾城的下文。 “我晚些时候会给殿下一个详细的方案。”倾城想还是做详细些,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倾城转头问,“对了,殿下,府中可有女眷?” 他眉眼淡淡,“李渝倒是安排了几个来,要是需要,我让人去寻。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多谢殿下。”倾城笑,亦言谢。 “倾城,无须同我客气。”他心中微恸,她对他,终究还是疏离。 “对了,明日我想去医馆看看。” 他朝她缓缓一笑,“好,明日我陪你。” 倾城垂眸,掩去眸色,淡淡一句,“好。”便不再言语。 不论何时,她怕欠他的,欠的越多,就越是还不清。可她也怕伤了他,这样温柔似玉的男子,永远不愠不怒,潇洒翩翩,她希望他永远是美好的,不会因她儿受到伤害。 她想,他这样的男子,将来要是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她一定呈上厚礼,祝他幸福,只是那女子,不会是她,也不能是她。 楚凌谦看着倾城远去的背影,隽秀的眉眼之中还是染上了暖意,放在心间上的人,在他最难的时候能陪在身旁,不论她对他究竟有没有意,至少他心底是开心的,这便足够了。 ...... 倾城出了殿,在院中桂树下静立了片刻,不料在这方寸之间,却遇见了故人。 她遥遥望着他沉峻的眉眼,她在他眼中已找不到自己的身影,又或者,她在他眼中过于渺小,近乎没有。冷入心骨,寒从心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衣物,却挡不住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寒意,还是不住地微颤。他与她,终究是故人了吗?为何她的心口处,还是会隐隐作痛? 虽是故人,如今她却只觉得俩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她想,不悲不怨,不喜不笑,是他与她之间最好的状态。原来热情过后,留下的只是平平淡淡,更何况是留下了隔阂的俩人。 相顾无言,她抬脚便走。 秋日的雨,是孤寂的,落寞的。遍地疮痍,亦是染上了秋的寒凉。 “倾城。”她没料到十四会追上来,闻声脚步一顿,驻足在荷池旁。 秋天的荷池中,秋波晕染,几片染了秋色的叶飘在水面,红叶如鱼,一涡半转,随着秋水流逝去。艳荷在这深秋早已枯萎,却不碍锦鲤嬉戏。 她转身对着荷池,垂着眸子,眉眼淡淡,轻笑道:“你们怎么也来占州了?” 十四好笑道:“怎么,只许你州官放火,就不许我们百姓点灯?” 倾城心情不大美妙,嘟囔一声,“谁是州官还不知道呢!” 十四也十分有眼力见,见她心情不好,便顺着她的意,“好好好,我是我是,行了吧!” 倾城睨他一眼,眸光投向远处,不再说话。 十四望着倾城,微微叹了口气,“倾城,你可是还在生四哥的气?” 她回眸,堪堪折断了身旁一枝落了叶的枯木,将问题抛回给十四,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应不应当生气?” 十四在身后说到:“说实话,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也觉得生气,甚至怨恨。换做谁,被人冤枉,都不会好受,更何况那人还是放在心尖上的人。但不论如何,我和四哥都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倾城自嘲一笑,“四哥又怎会信我?” 他一怔,没有料到倾城会这样说,待回过神来却又继续说到,“其实当时四哥看似铁石心肠,要你入狱,其实,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倾城依旧眸光淡淡,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把玩着手中的枯枝,似是无意问到,“他有何苦衷?” 十四想起那夜,四哥近乎癫狂,眼中带了伤痛,“我也不能强求你别怪四哥,毕竟你受到了伤害。可有些事四哥也许永远不会说出来,但我觉得你应当知道。那日你被带走,四哥在地牢外站了整整一夜。你受罪,受了委屈,他心中同样也不好受。我还记得那天夜里,雨势很大,可四哥却雷打不动,任谁劝他都没用。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便病倒了,堪堪烧了两日才好些。” 倾城罕见听到这话,扭头看他,他朝她微笑,俊朗无比,“四哥对你,我一直都看在眼里,要说他心中没你,打死我也不信。” “我四岁便跟着四哥,一直到现在,四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绝无可能那般是非不分的人。” 倾城眼中微恸,闪过一丝酸楚,“是吗?” “从小四哥便告诫我,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知道,这很难做到,可我不愿意看着你误会四哥。” 倾城自嘲般笑了笑,“冷冽如他,却是连解释一句都不愿吗?” 十四叹息,“你别怪四哥,他从小性格便这样,什么事都往身上扛,心事也从不说与他人。不过,在处处是阴谋算计的深宫中长大的人,这样也见怪不怪。当年昭纯公主夭折,紧接着便是琬宁妃入了冷宫,后来便是十一哥被父皇遣散到边疆。这些年过来,他孤身一人,这般冷峻与戒备,很多时候,不过是为了保全亲人而已。” ...... 第五十七章 君心如故 http://.biquxs.info/

十四顺手择下一片枯叶,碾碎在手中,随手一抛,枯叶碎屑便散落在风尘之中,洋洋洒洒,可眸光却是抛向了远方。 他再开口,已是千帆过尽,秋雨微凉,只听他道,“那年我落了水,众多兄弟,皆在岸上观望,不敢上前,只有四哥,毅然决然跳入水中,拼了命也要将我救上岸。”他眉眼沉沉,看向倾城,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你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明是非?” “可是自从遇见你,我明显感觉到了四哥的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只知道练兵打仗。相信我,倾城,四哥他心中有你。” 枯黄的落叶飞了一地,她伸手接过一片,却未置一言,低眸细细看着叶片上的纹路与色彩,红霞晕染,疏疏点点,甚为好看。她心中看似平静如波,殊不知,平静的心湖微微荡漾,晕开几圈涟漪,风再吹过,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十四低语,“你可知,那日的女将军是何人?” 倾城眸光中带着疑惑,摇了摇头。 十四眸光沉沉,“她是钟毓姝,皇后的人。” 倾城不解:“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构陷于我?” 十四拧眉,继续道:“皇后母家苏苏氏一族多年来便一直将风家视为眼中钉,一旦风家成为四哥的势力,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威胁。”倾城忽然想起自己及笄礼上的司仪,一个名为钟毓珠的女人,对她充满了敌意,那时她还好奇,萍水相逢的,与她有何仇怨,才引得她那般针对,现在想来,倒是一切都合理了。 十四呼出一口气,“不过,如今她应该在大理寺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并称三法司,专职掌刑狱案审理,大理寺卿杜若礼在京畿是出了名的残忍,传闻没有他撬不开的嘴。竖着进大理寺官邸的人,若只字不招,便只能横着出来。进了那儿的人,即便能脱身出来,也会元气大伤。 倾城不解,“此话怎讲?” 十四似笑非笑看着她,言语之中却是染上了残忍,“倾城,你说,要扳倒一个人,通敌叛国的罪名够不够?” 倾城眉眼如烟,言语淡淡,却是字字诛心灭骨,“千刀万剐犹不足惜!” 她想到那日在地牢中,两个狱卒的窃窃私语,心中已然明白,她已然笃定,“是四哥?” 十四抿唇称是,倾城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那人为她做到这般,究竟值不值得?思绪想裹挟在一起的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欲加之罪?还是......” 十四嗤笑,“不论是哪一种,此人都已留她不得。” . 周遭依旧安宁,可她揪起的心却久久平复难以下来。 原来,自回京畿之日起,她便被卷入了一场豪权的争斗之中,一场注定会以鲜血淋漓、白骨铮铮为代价的争斗,谁最后会权倾朝野,谁又称霸天下,只要天下太平,她不关心帝位上的人是谁。 只是,如今已卷入其中,她就不得不为自己和家人做些打算了。 寒冷入骨,她打了个寒颤,对这深不可测的北朝京畿,又多了一分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她感到不适,一股无形之气压迫着她,抑她喘息。她手捂上心口,只觉胸闷得很,无形之中只觉好像有一股力量,似有似无,步步紧逼,难以捉摸,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她推向深渊。 可她不知这股力量之源究竟在何处,她甚至毫无思绪,究竟是谁在操控,又是谁虎视眈眈,细思之下,尽是极恐! 秋雨迎面扑在脸上,刀锋一般冰冷锥骨,寒入心间,却使人异常清醒。 “她怎知我是风家的人?”温婉的言语,却是透着刚柔与坚毅,甚至有几分威严,她这般陌生,令十四心中一滞,但随即便将眼中情绪化作了秋水,随风而逝了。 十四摇头轻笑,“你小瞧了皇后的势力,皇后的眼线,在西楚军中可不止这一个,虽然你在军中是男儿装扮,他们却早已将你的身份调查清楚,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时机下手。” 十四微微向前俯身,朝湖中投下一个小石子,落在湖心,弹开两下,方才平静的水面立即錾起晶莹的水花,转瞬间却又落入湖中,晕开淡淡的涟漪,“那时四哥给了你自由进出主帅帐的特权,恰恰是他们的天赐良机。”水花四溅,却吓退了聚起的锦鲤,团团簇簇,四散如火,染红了绿池。 倾城神色清明,洞悉他所言之意,心中已然有了定夺,“所以,这背后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的针对的其实是四哥?” 十四爽朗一笑,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沉重,“你果然聪明!” 倾城嗔他一眼,“油嘴滑舌!” 十四侧眸看向倾城,若有所思道:“倾城,你知道吗?那日我问四哥,为何要让你去地牢中受罪,你猜他怎么说的?” 倾城微挑眉,“他如何说?” 十四认真的望着她的眉眼,似乎想从其中看出些什么,微顿,便启唇道:“护她周全。” 她的心中微恸,于她而言,一句护她周全,便抵过千言万语,海誓山盟。 俩人一前一后,静立在湖边,望穿秋水绵绵,落叶缤纷。 良久,十四开口,“倾城,我说这么多,便是不想你二人因误会越走越远,四哥他从不善表达,我怕他将来后悔。” 倾城笑望着他,“所以,你今天只是来做说客的?” 十四有些意味深长,别有所指,俏笑着,“你非要这么说呢,也不错。不过我有自己的私心,我更想你成为我四嫂。” 倾城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付之一笑,“若不是呢?” 不料他却是释然一笑,“我有把握,你会是。” 倾城哼了一声,不辨喜怒,“你倒自信。” 十四摇头,“不是我自信,是我信四哥。” 倾城笑笑,未置一词,而是向湖心丢起了石子,却不似十四那般可以弹起,心中懊恼,却不愿放弃。 十四笑:“我教你?” 倾城睨他一眼,却是全无了兴趣,将手中最后一颗石子抛向湖中,“无趣,不学。”转头看他,“你不进去?”倾城俩人闲置时间也是许久了, 十四怅然一笑,“我本就是追随四哥而来,进不进去,都不重要。” ...... 第五十八章 如初见 http://.biquxs.info/

寒冬悄然而至,初冬的第一场雪是在夜里悄悄来的,雪花轻轻,在夜色中漫天飞舞,停停下下的,竟持续下了好几日。 因为占州的疫情,天穹皇帝连连颁布多道圣旨,朝中上下高度重视。 多日以来,占州的疫情非但没有好转,甚至愈发严重,工部办事不利,受到严厉斥责,天穹皇帝在朝堂之上鲜少发此大火。一时间,众臣皆惶,各地亦人心惶惶,占州大疫一日不除,人心一日不定,朝堂之上必然不得安宁。如今人人坐立不安,忧心忡忡,纷纷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因为大雪的缘故,圣旨迟滞,便晚了些时日到达占州,圣旨命倾城为司医,命太医院郎中令叶天礼赴占州,协助渊政王,谦王督管占州疫情。 倾城虽未多言,但心中明白,天穹皇帝是想让她在占州能够名正言顺,有了司医的身份,便是有了权力,办起事来确实是更有威慑力。 天穹皇帝派遣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郎中令叶天礼到占州,无疑是非常重视此次疫情的。 天穹十三年,越州鼠疫,亦是饿殍遍野,苍生哀嚎。时叶天礼奉旨驰援,上任五日,严查严控严防,严禁任何人乱窜生事。违抗者,当场杖毙。杀鸡儆猴,魄力十足,传染源在短时间内便控制住,三月之内大大减少死伤人数。如此便也成就了一段传闻,从此人人称他叶神医。 倾城虽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早已有所耳闻,御元老先生赏识的人并不很多,眼前的老太医便是其中一位。她早在年幼的时候就听说过叶天礼的名号。 可眼下疫情局势凶猛,日日死伤无数,饿殍遍野,竟是连叶天礼这样资深且经验丰富的老医士看了都频频摇头。 大雪封城,寒彻心骨。 倾城拧眉道,“叶神医可有办法?” 叶天礼蹙眉,“要说好的法子,眼下倒也没有,只能凭些经验一谈。” 楚凌谦轻笑,“叶太医当年在越州鼠疫中可是立了大功,要说经验,应当不差。” 叶天礼却不敢妄自居功,谦虚道:“殿下过奖了,如今占州的瘟疫与越州那次的鼠疫大不相同,我那套老方法不一定派得上用场。” 倾城翻阅着手中的册子,温声道:“两个完全不同的疾病,在治疗上差别很大。” 叶天礼点头道,“司医说的不错。如今病情在城中肆虐,防不胜防。但不管是哪种疫病,都要死守源头,防止传染源外传,绝不能外传到占州以外的区域。” 叶天礼在皇宫时便早已听说倾城医术了得。皇帝的头风症,一旦发作,宫中除了他一人几乎无人能医治,可眼前年岁尚浅的女子,却轻而易举地控制住皇上的病情,他不由得便生出几分信任。他一向爱才惜才,不分长幼,自然也会推心置腹。 “叶神医说的不错,只不过,要控制住传染源,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叶天礼再次将目光放在倾城坚定又沉静的面容上,心中再一次震惊,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却透着一股子清冷之气,沉稳如斯,摄人心神。 倾城叹息,“眼下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有效的方子应对。” 叶天礼叹了口气道,“是啊!百余个方子我都用过,高热却久久持续,迟迟不能退,再这样下去,疫情只会愈发严峻。咱们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啊...” “是啊!”倾城敛眉,说着自己的想法,“这几日我看了历朝历代的议案,心中倒是有了些想法,就是不曾实践过。” “司医不妨说一说。”叶天礼眸光沉沉,看向倾城, 倾城声线淡淡,“这场疫病起于洪水,起初是湿热瘟疫,现下天气转寒,疫病也随之转化成了寒湿之瘟。先前的方子已经不适合当下的症状。此病传染极强,为了防止人与人之间传染加重,我请了大量女工缝制面罩,届时分发给百姓们。” 殿中炉火烈烈燃烧着,火苗窜动,向整个房间传递温暖。 叶天礼点头赞同,“司医好计谋,不过这面罩也要勤换,若是能够鼓励有条件的民众也一起缝制,也能减轻不少压力。” 楚凌谦点头,“确实,占州一事,修水利,防瘟疫,已是耗损巨大,国库不充盈,我们还是要勤俭着一些。” 北朝建国年份尚浅,财富难于聚拢。且近年在楚凌渊的劝谏下,天穹皇帝命户部重新拟定税收法。自从颁行新的税收法后,实行轻徭薄赋,税收大量减少,前方战事连连,亦是耗损巨大。 倾城一笑,道,“殿下所言极是。”能够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才是贤能。 殿外大雪依旧纷飞,这茫茫的白雪,像一张朦朦的大幕,挡住双眸,也挡住了人的信仰与希望。 感受得到死亡近在咫尺,却无计可施,等待着死亡,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良久,叶天礼叹息一声,其中掺着万千的无奈与痛心,“但愿西郊的焚烧场能早日归于宁静。” 倾城垂眸,望着手中统计每日死亡人数与患病人数的册子,痛心疾首,“但愿问心无愧。” . 深沉的寒夜里,雪花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月色清寒,夜已入深,倾城却还未眠,静立窗前,白缟纨素于一身,风自耳旁呼啸而过,素纱衣摆在银白装裹的世界里随风飘舞,不染凡尘。 月影飘摇,竹木案几上放着几本十四送来的医书,本本厚重。她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心下其实明白,这些书都是楚凌渊默默替她寻的。 她下意识便抬手抚上,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淌过,遍及全身。眼眸微阖之隙,闪过一丝流光溢彩,但又转瞬即逝,令人捉摸不到。 到占州已有几日,数日以来,天大寒,砚冰坚,疫病难防,占州城内患上病的百姓越来越多,人皆哀嚎,西郊的焚尸场日日燃着熊熊烈火,百姓哭声地动山摇。这一场早在意料之中却又防不胜防的灾难,来势汹汹,还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楚凌渊向皇帝请来的赈灾款项和粮食衣物,能撑上些时日,只是这真金白银却像易逝的流水一般,只见出,不见进。 死亡,恐惧,慌乱,危险,不安,一时之间便充斥了人心,像无孔不入的黑暗,散布在每一个角落。 暗夜静谧无声,后知后觉中,她才觉察到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的清晰,难以琢磨的恐惧,被死亡支配着的危险,侵入每一个毛孔,不禁让人汗毛耸立。 这种难以把控的恐惧感,面对死亡毫无办法,人之渺小,让人心惊,却又无计可施。 她不禁想起白日间在西郊焚尸场,一位老妇人不知如何寻到了儿子的尸体,紧紧抱着不肯撒手,哭成一尊泪人。这样的举动十分危险,极有可能扩大传染范围。除了责罚相关职位上的人办事不力,其实她更多的是痛心。老妇人爱子心切,她能够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亦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场面。天灾人祸,谁都改变不了,不论医者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死亡。 可她作为医者,那时,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糟糕极了,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起,无处宣泄,只好压制在心底,沉重无比。 占州城早已封锁,除了京畿来的圣旨,禁止任何人出入城门,防的就是疫病传出占州。一旦传出占州,九州皆会遭到牵连。届时,局面必定会失于控制,那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谦王早已下了严令,任何人不论事由,皆不能随意走动,尤其是出现发烧症状的人,更不能四处走窜。违者,诛九族。 对此,倾城从心底佩服楚凌谦的气魄,从前只觉他性格温和,倒是不曾想过他有如此的手腕。不过作为皇子,且是皇帝器重的皇子,若是等闲之辈,又怎么能够担此重任。 烛火摇曳,察觉到一丝冷意袭来,她放下手中细细研读了许久的书卷,迎着摄人心骨的寒气,抬脚便融进了银白的世界,不分雪与人,遥看茫茫雪一片。白雪掩盖众生,甚至掩盖真相,却又让一切血污无处遁逃,黑暗在白雪的鉴照下一望无边。 院中雪积了厚厚的一层,抬眸瞬间,入眼便是星耀夺目,寒月冷寂。 她只单单的着了件黛色的披肩,便轻盈踏上城楼。 城墙之上,层层落落堆了厚厚一层,连往日肃穆冰冷的城墙都像是裹上了一层银色的绒毯,添了几分温和的颜色。 登楼肃立,任由冷风侵袭身体,寒气入骨,冷彻全身,她却十分清醒。世人大多浑噩不知人间疾苦,慵懒度日,唯有少数人尚且清醒,却又困于世俗。 情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终,天下人为情所困者,细数万千。 而她,亦困于茫茫情网,难以自拔。 她与他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窗户纸,朦朦胧胧,也不冷不热。这些天,俩人都是忙到脚不沾地,各自为政,她日日研究药方,他日日在外巡查。虽是近在咫尺,却又像远在天涯。她其实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又不想妄加揣测,她想捅破眼前的迷雾,却又寻不到良机。 她抬眼望着白茫茫的占州城,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城墙青瓦,街井小巷,看似安静,却似蛰伏的雄豹,一旦爆发,便不可收拾...... 第五十九章 雪中白头 http://.biquxs.info/

她站在巍巍城墙的最高处,望着苍茫的天地,竟是生出一股悲伤的情愫来。 风依旧无情吹着,吹落万千雪花,究竟是雪如花,还是花似雪,实难定夺。 她轻轻抬手接过一片,精雕细琢的雪花却转瞬便化作几渍水珠落在手心,只有停留在肩头上几粒细碎的白雪尚能留存片刻。 鬓间落入繁霜,美人在雪中白了头。 风不会察觉,她有泪水飘洒在了漫天雪花里。于她,却是苦涩,是忧伤,亦是悲悯。 此泪,无关风月,只叹世间百姓疾苦。 她缓缓向前两步,靠近墙体,登上高阶,单薄的身形微微向前倾去,踉跄几步,素手伸出,还来不及扶上冰冷的城墙,却是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向后拽去。 霎时间,一阵眩晕感蒙面袭来,便落入一具温暖的怀抱。却倏地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无边黑暗,久久不能恢复。 良久,眩晕不再,她才看见万物,眼前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亦随之撞入眼中,她才惊觉,这具温暖身躯的主人,竟是这么多天来思念却又无法坦然相见的人。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如初。这样灼热的温度,在冰雪寒冬,是致命的诱惑。 风花雪月,四目相对,她一时间竟乱了心神。 似从前,却又不像从前,她想,许是人的心境变了。 自青城山回来,她成长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争权夺利,权谋纵横,她这一次踏入的不是天堂,恰是权谋地狱。中秋刺杀,军营陷害,她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构陷在等她。其实回到京畿,这个王公贵族横行的地界,她就早该有了这样的觉悟。 “为何做傻事?”他沾染了怒气的声音在耳畔上方响起,她才渐渐回神。 一双极致隐忍着情绪却又掩不住猩红的眸子落入她的眼睛,却灼伤她的眼眸。在久违的怀抱中,她卸下防备,脱下众人眼中尖锐的盔甲,放下过往的种种误会,孑然一身。 丢盔弃甲,莫过于此。 放下偏执,卸下防备,顺意过往,洗尽铅华,找到真正的自己。那一刻,她终于在那一双清冷的眸子中看见了他的隐忍和决绝。或许,在此刻之前,她从未懂过他。 许多委屈,许多无奈,许多遗憾。许多天无法宣泄的情绪,积攒到极限,终于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泪水决堤,像断了线的珠子,连连滚落,无法制止。 楚凌渊轻轻拥她入怀,抚上她挂满泪痕的脸颊,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像是对待挚爱的珍宝。 她不由得一怔。 由无声流泪,到轻声啜泣,她被圈在温暖的方寸之间,在楚凌渊怀中被他的披风包裹,男儿气息遍布周围,温暖的罪,让她不禁在其中沉醉,沦陷。 雪无声的下,像是上苍的冰冻了的眼泪,纷纷扬扬,悲悯众生。她曾听人说过,雪是上天被冰封的泪,活了千万年的上苍,看尽人间疾苦,心疼世人,才留下了伤心的眼泪。这种泪,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叫做雪。 寒冷的冬,总是难捱,可再寒的天,也掩不住城墙脚下孤傲的梅恣意绽放。枝头红梅被冰雪无情封印,却愈发美艳动人。白梅孤高,却在雪白之中愈发显得遗世独立。这也许是生命的力量,不惧酷暑,不惧寒冬,越是恶劣,就越发坚韧。冷冽侵骨的风吹过,带过一缕寒香,竟是 看着这样努力生存的寒梅,倾城从中获取到一种坚韧的力量,似是一种不磨灭的信念,振奋了她的心志。 她终于缓和了些情绪,退出他的怀抱,站定之后,凝眉轻笑,“四哥莫不是以为我要跳下去不成?” 他却蹙起了剑眉,“你方才不是......” 倾城打断他的话,“我怎会这么傻?” “还有,你还欠我一个解释,我又怎会那般轻贱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他的深沉的眼眸,想从其中寻到些什么。 她在他眼中并没有寻到预期的情愫,略微出神之间,他再次霸道将她拥入怀中,棱角分明的下颌轻轻靠在她的额头上方,温声开口,“军营的事情,是我负了你。但你不准做傻事,现在是,往后也是。” 她在斗篷之中抬手环在他精瘦的腰际,轻轻道,“四哥,我都知道了,我不怨你。” 其实在知道真相之后,她对他便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再无其他。心疼他的隐忍,他的无奈,也心疼他身居高位,周遭尽是算计和构陷。 他却将她搂得更紧,眼中闪过浓浓的愧疚和自责,低声道,“终究是我护不了你。” 倾城抬眼,却撞入一双猩红的眼眸,她见他这般,心中胀胀的难受,他是骄傲的战神,她不愿意看他这样自责。只好抬手抚上他清俊的面容,温声安慰着,“不是你的错,不怪你。” 近在咫尺的距离,彼此感受着各自的温度,也感受着对方有力跳动的心。两颗心紧紧靠在一起,在雨雪交加的夜,互相温暖,胜过千言万语。 良久,他攥起她纤细无骨的双手,却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凉?” 她不回他,却像惩罚似的,将冰侵的双手按在他脖颈上。果不其然,听到他“嘶...”的一声后,她却得逞似的笑了,狡黠得像只狐狸,不染凡尘。他看得入迷,晃了心神,随即宠溺一笑,话语之中带了着几分霸道,“倾城,你学坏了。” “这是对你的惩罚,一罚你一声不吭,便将我送进地牢,二罚你这么多天也不找我解释,害我苦等,三罚你贸然来占州是非之地。”倾城细数过往,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存在误会。 楚凌渊却不依她,轻刮她的鼻头,“你也知是是非之地,不也一声不吭就来了?” 倾城轻笑,“这不一样,我当时是对你心如死灰,谦王殿下又为我受皇上责罚,我来占州,一为解心结,二为还恩情,三为救占州。当然,主要还是为占州而来。” 楚凌渊缓缓闭了闭眼睛,抿着唇角,郁郁道,“原来你对本王心如死灰过。”倾城好笑,这人怎么听话听不到点子上。 倾城锤他一下,“那时你又不同我解释,莫名其妙去牢房待了一个多月,换做是你,你不委屈?” “现在你倒是说说,你为何来?”她好整以暇,一双大眼媚眼如丝,睨着他。 他眸光沉沉,正色道,“为你,为手足,为百姓。” “四哥,眼下占州的情况,不太好。” 他挑起她莹润小巧的下巴,声音暗沉沙哑,充满磁性的声音甚是好听,试图引诱,“你我携手,共进退。” 倾城翘起小手指,回之一笑,“拉钩,不反悔!”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忧虑。 他却愿意陪她一起,“拉钩,永不悔。” 倾城知他所说何意,心中温暖,笑得明媚生花。便不再多言,只回以深深的拥抱。 . 漫天大雪,璧人相拥,画面极美,却深深刺痛了楚凌谦的眼眸。 她对他从未那样笑过。 他轻笑一声,唤随行而来的晏离,“走吧!”依旧是不愠不怒,不染凡尘。 转身之间,他,好似还是那个令万千女子痴狂的翩翩公子。不理会世俗纷争,不争夺名利豪权。他还是他,一个淡泊如云的男子。没有锋利的爪牙,亦没有蚀骨的暗芒。 晏离却清楚的看到自家王爷眼中掩去的一抹伤痛,心中郁闷,道,“殿下......” 楚凌谦拂去袖间白雪,掩下眼中情绪,这一次,他不再笑,只淡淡道,“不要同她说我来过。” 晏离微叹一口气,抬脚跟上,“殿下这是何苦呢?” 冰天雪地间,无人回应。 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生。 他摇了摇头,继续跟上。他不由得想起早些年的事情,他本也是京畿晏府的二公子,在机缘巧合之下,便跟在了眼前的男子身边,这一跟,便已是多年。他算是谦王身边比较懂他的人,那日,他却忽然不再懂他。这些年来,他与他形影不离,虽说是主仆,却更像是挚友。这么多年,他没有见过谦王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京畿万千女子倾慕谦王,却从无一人得他青睐。 那日楚凌谦违抗皇命不顾一切回了京畿,却是为一女子,他很震惊,也想过阻拦,但他最终还是选择陪伴。这一次,他是作为挚友相陪,而不是主仆。谦王一路走来的艰难,别人也许不知,可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出自皇后,却因皇后母家在朝堂之上过于强势,而引得皇帝猜忌,这些年也始终没有得到重用。皇帝虽然面上对众皇子不偏不倚,却是将一切算计在内。身居高位者,戒心极重,即便是血缘至亲,为了江山安宁,也不能不防。 皇后母家苏氏一族野心勃勃,在朝堂上不安分,拉拢朝臣,暗自拥兵,目的便是要为谦王铺路,明眼人都将一切看在眼里。苏家如此猖狂,天穹皇帝不得不防。 帝王猜忌,致使才情不输一众皇子的谦王,也不得不收敛锋芒,做个闲散王爷。这些年,谦王一直与世无争,远离朝堂纷争,时间之久,几乎让他这个身边人都以为谦王是真的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经过占州一事,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谦王从来都不想做个碌碌无为的废材,他赤胆忠心,满腹才情,爱护百姓,尽职尽责。 偏偏是这样苦的谦王,心仪的女子,却已有所属,连他都恨不能再早一些,若是再早一些,或许就不是眼下这个局面。 可缘分,偏偏又是这世界上最难以控制的东西,不分谁先来,谁后到。 ...... 第六十章 空悲切 http://.biquxs.info/

翌日,大雪依旧。 倾城体寒,一到冬日便手脚冰冷,楚凌渊便早已准备好了捧炉,在进殿时塞在她手中,在倾城诧异的眼神下剑眉一挑,毫不在意殿中人打量的眼神,自顾的向前走去。她嗔怪的睨他一眼,掩住脸庞上明媚的笑意,轻轻将手炉拢在袖间,摄取着它的温度。 铜制的暖炉用云纹锦袋裹住,柔中带刚,细腻光滑,瞬间便将一股暖意传至手中,沿袭经络,送入心间,温暖全身。就像寒冰的烈火,便点点开始融化...... 楚凌谦将一切尽收眼底,心痛如斯,却无法说予谁人。万千的愁绪化作一丝雪渍,风一吹,便消逝无影。 . 小小插曲过后,几人拂衣,纷纷在席间落座,共同商讨占州的事宜。 见几人都到位后,楚凌渊沉声发话,“这几日各自负责的区域可有异常?” 倾城低眸,有些自责,“我和叶太医这边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配出有效的方子。”倾城和叶天礼负责治疗,压力最大。楚凌谦负责安排排查新的感染者,楚凌渊负责管控百姓,防止有人滋事。十四便负责物资的配送。几人精密分工,紧密配合,这些天倒也都熟悉了各自岗位上的事情,也有了几分默契。 叶天礼亦沉重道,“这几日我与司医尝试了不少古方,却是成效不大。” 楚凌谦温声道:“医术本王也不太懂,只是略有了解,但我有些想法想同你们说一说。” 叶天礼恭敬道:“殿下不妨直言。” “或许,在组方上面可以调整一下方式。”他依旧保持着翩翩的风度,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改变他这种云淡风轻的处世风度。 叶天礼微叹口气,“七王殿下说的是,我和司医也想到了这一点,昨夜我们连夜配制出新药,今天一大早就命人送去了医馆,就是不知这次能不能见效。” 楚凌渊皱眉道,“你们尽快研究,若有任何需要,直言便可。” 俩人都知道此事紧急,不可掉以轻心,便正色道:“是。” 十四剑眉微蹙,“四哥,这几日下大雪,水路陆路皆被封住,物资迟滞,赈灾粮迟迟不来。眼下粮食和蔬菜的库存都已不足,有些人家人多些,已经断了粮。” 楚凌渊抬眸问,眉间带着沉色,“最近时日的一批物资到何处了?” 十四皱眉,“昨夜负责押送的官差飞鸽来信,说是堵在了荆州,恐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占州。” 众人闻言,心中都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大疫时期,断水断粮,是最忌讳的。历朝历代的大疫中,有不少人,就是因为在逃亡的路上没有食物,甚至有的疫病,出现了饿死的人数超过被感染死亡的人数。断粮,是万万不可的。 楚凌渊深深蹙着眉,倾城知道,他稍加思索,便立即做出决断,眉宇间是掩不住的锐利之色,“先差人去向邻近的岳州借粮,写信去给岳州刺史苏濡弈,给他一天时间,凑齐八百担粮食。” 十四眸中闪过一丝愁色,“四哥,岳州苏濡弈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古怪,恐怕他不会轻易答应。” 楚凌渊抬眸,轩眉微扬,“帮或不帮,让他自己掂量。” 十四点头,“好。” 楚凌谦开口,“四哥,件事情便交给我吧。” 楚凌渊拧眉,“你若为难,便也不强求你。”他虽清冷,却也不是冷冽到不近人情的人,纵然事情紧急,但都是手足,他也知他的难处,心中也有些定夺。 楚凌谦眉眼淡淡,“毕竟是苏家人,我的话他苏濡弈多少会顾及着些,若十四弟去,他未必会答应。”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况且,占州一事,本来就应当是我的职责,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去。” “既然七弟这样说,那此事便交予你了,万事小心。” 楚凌谦点头,“好。” 倾城眸中带着浓浓的赞赏之色,楚凌渊的气度与胸怀之广,她愈发从心底里钦佩。这个男人,沉静内敛,胸中有家国,有天下,这样的人,怎叫她不欣赏,不钦佩? “对了老七,你那边情况如何?”楚凌渊转头看向楚凌谦,问道。 楚凌谦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这几天气温突然下降,患病的人数增加了不少,重病患者也越来越多,西郊的焚烧场一日也未停歇过。” 正说话间,晏离神色焦急疾步进来,“不好了,府外来了一群闹事的。”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面面相觑。 楚凌谦闻言皱眉,问晏离,“怎么回事?” 晏离低眉道,“说是要来说说理。” 楚凌谦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晏离,尽快去遣散众人。” 晏离离开之前,倾城及时开口制止,“殿下,不可。” 楚凌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何?” 倾城低眉正色道,“不妨便听听他们要如何说理,若眼下将他们遣散开,恐难服众,日后他们肯定还会生事。” 与其将祸患留到以后,不如早些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十四剑眉微挑,道:“倾城,你有办法吗?” 她拧眉,“兵临城下,我也只能赌一赌了。”她倏地转身,“四哥,借你护卫军一用。” 楚凌渊看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身体单薄像一片轻盈的花瓣,随时都会被风吹跑似的。心中微恸,她的身子骨是越来越差了,却是见她不爱惜身体,心中有几分薄怒,又不忍对她发作。心中大概猜到她即将要做的事,此刻也只好顺着她的意,“好。” . 府外,白茫茫一片。 冷得彻骨,却聚起了百余人,蓄意闹事。人们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嘈杂得很,乱成了一大片。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其中有大胆的,看见说话的是个柔弱的女子,面露不屑,嗤笑一声,“你谁啊?” 晏离厉声道,“大胆,这是圣上亲自封的司医大人,休得无礼。” “司医大人是吧,你来得正好,我们都快饿死了,你们管还不管?” 倾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手中搀扶着一位老太太,已经饿到两眼上翻,嘴唇发白,在壮汉的支撑下才堪堪站稳身体。不由得蹙起秀眉,这人为何将年迈体弱的老人带到如此是非之地,心中有些生气。即便是要闹事,也不该牵扯上老人家。 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老妇人一头栽倒,若不是有壮汉撑着,恐怕要栽在地上。 倾城急忙上前,命两个士兵将老妇人放平在地上,自针包之中取出细针,几针施完,老妇人也转醒。 倾城收针,直起腰来,微微带了些笑意,“这位仁兄,稍安勿躁,我现在来回答你方才的问题,不算晚吧?” 壮汉其实有些难为情,毕竟方才倾城才救了她的老母亲,他也不好再生事,只好道,“你说。” 倾城依旧面带笑意,却是淡淡不及云烟,“你们挨饿,朝廷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圣上拨下来的粮食已经在路上” 众人皆怀疑,“你说的话,我们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倾城正有些为难,楚凌渊严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本王以渊政王的信誉作证,不出后日,大家都能吃上饭。” 众人一听渊政王的名号,有些忌惮,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最后,还是那壮汉开口,有些磕磕巴巴的,“既然渊...渊政王殿...殿下都这么说了,我们肯定信,是不是啊乡亲们?” 众人齐呼是。倾城好笑,她这个无名小卒的话不值一听,可单单是渊政王的名号就能震慑住众人,不禁再一次被男人的魄力吸引住。 . 楚凌谦先前改造了县衙,设立成普济医馆,收治占州城内重病的患者。可近几天大雪封城,天气恶劣,气温急骤下降,被感染的患者也越来越多,县衙无法再容纳如此之众的病人。几人商议之后,决定再择地点设立方舱医馆。方舱医馆的规模不及普济医馆,负责收治病情较缓者。因为疾病特殊,具有极强的传染性,故所有病人都必须要隔离在医馆内治疗。 据患者病情的轻重缓急,医馆又细分为不同的隔离区域,负责收纳患病不同程度的病人。凡进入医馆者,一概不能再随意出入,防止瘟疫再传。 先前倾城组织府中女眷准备的上万只面罩,早已投放到各个医馆使用,并且鼓励有条件的妇人自己缝制面罩。占州存在了千年,绵长的岁月,早已铸就了一批念旧念乡的热血百姓。多数百姓明白事理,占州几位在外经商富可敌城的大商人,听闻占州有难,纷纷出钱出力,贡献物资,百姓们互帮互助,互相扶持,倒是展现了占州作为千年古城的良好风气。 百姓不得随意外出,皆需居家隔离,由官府派人每日派送食物和水。 街头流民纷纷进入收容所,每日有医士逐一排查,一旦发现有发热,咳喘症状者,需要立即隔离。 此外,倾城还拟好了布告,教给百姓预防瘟疫,以及如何保护自己及家人不受传染的方法。历年历代疫病爆发之后难于控制的原因,便是因为疏于防范,没有控制好传染源以及保护好健康的百姓。 方案执行之后,占州大数百姓都很配合防控,近几日新收治的病人倒少了许多。 第六十一章 雪未融 http://.biquxs.info/

大雪持续数日,终于渐渐消退。 屋内暖炉燃尽,一层余烬轻轻附在炉壁上,飘飘欲浮。 倾城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伸个懒腰,缓缓起身,望着窗外久违的阳光,深深叹了一口气。昨夜连夜配制新药,一夜未眠,早上多少有些疲倦。 将案上的药材整理好,唤来侍从,吩咐人将新药送去医馆,她才得空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暖身。 端茶缓步走到窗前,看着屋外有些消融的冰雪,滴滴答答从屋檐上坠落,她叹口气,下了那么久的雪,但愿这次能晴开。 蜚零进来给炉子添些新碳,见倾城穿着单薄的纱衣,低眸叹了口气,拿起厚衿给她披上,“小姐,你又一夜没睡啊?” 她微微叹口气,眉间尽是愁绪,低语道,“新药一日配制不出来,我怎么能安心睡得着。” 蜚零嗔怪道:“可也不能不睡觉啊,你的身子骨弱,怎么能吃得消呢?夫人知道了,又该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倾城睨她一眼,好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不告状,母亲怎么会知道?” “切,谁稀罕告你的状!”话语说的霸气,眼泪倒是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倾城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有些心疼小丫头,温声道,“哭什么?” 蜚零有些哽咽,“小姐,我就是心疼你。”说罢哭得更凶了。“呜呜呜...” 倾城拉过她的手,轻轻安慰道,“乖,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蜚零嗔怪,“手这么凉,也不知道过来烤烤!”说罢便拉着倾城走到火炉边烤火。暖炉驱散了周身的寒气,她终于觉得冰冷的屋子内有了些暖意。 倾城被蜚零这小丫头逗笑,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很多,但她感受得到蜚零这小丫头是真的很关心她,心头顿时暖暖的。看着眼前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单纯得很,这样下去,定要吃亏。 “姥姥说下雪不如化雪冷,这天儿真是越来越冷了。”蜚零说着便打了个哆嗦,拢紧了身上的衣服。 倾城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一颤一颤的,觉得可爱极了,伸出手便是一顿蹂躏。 一番蹂躏后,看着蜚零愈发毛茸茸的脑袋,倾城只觉有趣,在蜚零哀怨的眼神下,“噗嗤......”一声便笑出声来。 蜚零委屈极了,“你还笑!” 倾城笑着摇摇头,无奈道,“好好好,我不笑了,行不行?”、 蜚零却不依她服软,“哼!小姐惯会欺负人。” 倾城揉了揉太阳穴,在榻上坐下,“好了好了,别吵我了,让我歇会儿,累死了。”一夜没有闭眼,眸中尽是布满猩红的血丝,看着憔悴极了。 “喝点儿粥再休息吧!”怀瑾笑意盈盈的端着粥走进来。 倾城懒懒抬眸看了一眼,摆摆手道,“你们俩喝吧,我不想喝。” 怀瑾打趣道,“确定不喝,这可是渊政王殿下亲自吩咐奴婢为某人准备的哦!” 倾城嗔怪的睨她一眼,笑道,“早说嘛!快给我!” 怀瑾将小粥端到她面前,眼中尽是调笑的意味,“喏!” 倾城接过,慢慢品着,心想味道还不错,这样想着便喝了一小碗。 蜚零却有些丧气,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闷闷道,“小姐还真是偏心,说是渊政王殿下送来的才肯喝,太伤心了。” 倾城笑而不语,但眉间的喜色却掩盖不住。 怀瑾安慰她,“蜚零,不怪你啊,别多想了。” 蜚零抬起头,眼眸之中已是染上了些许雾气,“那是为何?” 怀瑾暧昧的笑了笑,“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倾城闻言瞅她一眼,淡如云烟的眸中含了些许警告的意味,“怀瑾,你别带坏小孩儿。” 怀瑾撇了撇嘴,“我哪有,还不是有些人心虚了。” 蜚零在一旁不明所以,云里雾里的,疑惑道,“心虚什么?” 倾城像摸小狗一样摸摸蜚零的脑袋,“乖,没事!”身边有一个这样乖巧又可爱的小丫头,倾城直呼太幸福了。 . 晚些时候,叶天礼差人来报,说是新药有了效果,前些天高热不退的危及患者竟然在服下新配方后退热了,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 几人听到消息皆是一喜,倾城更是大喜,决定亲自到医馆观察病人的情况。楚凌渊知道后匆匆便来了倾城殿内,一把拽住她收拾东西的手。倾城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眸看他,竟是撞进一双猩红的眼眸里,“你要去医馆住?你知不知道那多危险?” 倾城一时间被他吓住,感觉到一股大力捏着她,才皱眉道,“四哥,你抓疼我了。” 楚凌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用的力气太过大了些,才连忙送了些力道,“没事吧?” 倾城摇了摇头,自顾在案前坐下,给楚凌渊倒了杯热茶,挑眉睨他一眼,道,“湖州的君山银尖,上好的茶,尝尝?” 楚凌渊气急,“你当我是来品茶的?” 倾城轻轻抿了一口,清香晕开,她诚心夸赞,“好茶!” 楚凌渊气结,郁闷得很,自己的脾气迟早要被这丫头磨平。 想到那茶,可能是楚凌谦送来的,突然变了个脸色,“七弟送来的?” 倾城放下手中白瓷小盏,抬眸看他,一双湿漉漉的大眼中满是无辜,“嗯,怎么了?” 楚凌渊得到答案,愈发看那茶不顺眼,不等倾城再次举杯就冷冽阻止,“不许喝。” “这么好的茶,为什么不许喝?”倾城却觉得可惜,这茶倒很合她的口味,入口便是浓郁的清香,茶香沁人心脾,不得不说楚凌谦的确很有品味。 楚凌渊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你说为什么?” 倾城却突然靠近他深沉如水的脸,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故意道,“四哥,你吃醋啦!” 楚凌渊睨她一眼,傲娇的将脸转向另一边,不想再理她。 倾城素手悄咪咪的伸向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四哥,你转过身来。” 楚凌渊正在气头上,不理会倾城。 倾城扶额,真难哄啊!叹了口气,佯装要起身,“不理我算了,我还是继续收拾东西吧!” 楚凌渊闻言转过身来,攥住她:“往后不许再用老七送来的东西。” 倾城好笑,“还不承认自己吃醋了!”她伸手戳了戳楚凌渊黑到滴水的脸,“放心吧,我的渊政王殿下,我和谦王呢,就只是朋友而已。” 倾城好心解释,谁知楚凌渊却冷哼一声,“他可未必会这样想。”他心里可清楚得很,每次楚凌谦看倾城的眼神那样灼热,他是一个男人,明白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倾城眨眨眼,有些故意逗他的意味,“那我能怎么办?毕竟貌若天仙又不是我的错,四哥,你说是不是?” 楚凌渊将人一把拽在怀里,阴鸷的眸子里透着危险的气息,威胁道,“还敢说?” 倾城弱弱的,眼下肯定是占了下风,情况不利,只好装装可怜,有意无意的扣着楚凌渊的衣扣,无辜道,“毕竟人家心悦于我,我也不能伸手就打笑脸人不是?” 听到倾城的虎狼之词,楚凌渊直接眉心一颤,随即便开始对他的霸王条款侃侃而谈,“往后,你要和他保持五丈距离,更不许同他单独相处。” 倾城推开他,不依道,“不行,你这是霸王条款,强人所难!” 楚凌渊闻言皱眉,“怎么,不愿意?” 倾城见楚凌渊脸色不太好,有些瑟瑟发抖,咽了咽口水,挺直腰杆,硬气道:“你要是能做到,我也能。” 楚凌渊傲娇道,眸中意味不明,“有什么是本王不能做到的!” 倾城锤他一拳,“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京畿的那些个莺莺燕燕。” 楚凌渊被气笑,上前一步,挑起她的下巴,“本王能有什么莺莺燕燕,竟连自己也不知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倾城低头,闷闷道,“就上次那个钟毓姝,听说她以前是你的红颜知己。” 楚凌渊拧眉解释,“你也说了,是以前。” “谁知道你现在对她还有没有意思!”说完这话,倾城都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有些心虚,在气场上便败下阵来。 楚凌渊强迫她与他对视,“她进了大理寺,你说我对她还有没有意思。” 倾城气结,“你...” 楚凌渊步步紧逼,“我什么,无话可说了吧?” 倾城自知理亏,又不想服软,只好硬着头皮道,“你欺负我!” 楚凌渊再次被气笑,步步紧逼,“我欺负你?” 倾城被他欺压,连连后退,磕巴道,“没错,你就是欺负我!” “看来你是不太清楚什么叫欺负。”倾城直觉危险,直直后退着,直到退无可退,腰际撞在身后的楠木架上,掉落下几个药罐子,滚了几圈,停在桌角处。 楚凌渊欺身过来,倾城凝神屏息,不敢乱动。就在俩人即将触碰到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声响,箭在弦上,俩人皆是一顿,楚凌渊当场就黑了脸。 空气中暧昧的气息顿时便烟消云散,寒气袭来,倾城只觉周遭气压又降了几个度。 楚凌谦在这种关键时候闯了进来,撞到这样的场面,尴尬一笑:“倾城,马车替你准备好了,随时等着你。” 被撞见这样的事,倾城也有些尴尬,脸上红霞未消,轻声道,“好,多谢七殿下。” 楚凌谦笑了笑,掩下眸中情绪,“我先走了。” “嗯。”倾城目送楚凌谦离开。 全程,楚凌渊都黑着一张脸,而楚凌谦亦是,不曾看楚凌渊一眼。 倾城明显感觉到了俩人之间的较量,暗自心惊。但随即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也有了些定夺...... 第六十二章 绕指柔 http://.biquxs.info/

楚凌谦出去后,倾城抬眸看向楚凌渊,“四哥,你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凌渊黑眸沉沉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没事。” 倾城皱眉,“你别骗我了,就你们刚刚那样,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来。” 楚凌渊饶有兴味,睨她一眼,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没听说过?” 倾城:“......” 不过她此时实在没有同他开玩笑的意思,想到某种可能性,她终于还是开口,“四哥,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成为敌人。”占州疫情 许多年后倾城才明白,许多事情,在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不论怎样挽回,怎样挣扎,在命运的支配下,都是苍白无力的。 楚凌渊闻言皱了皱眉,只深深瞥了她一眼。她捉摸不定他的意思,蹙着眉头,却无法再深思下去,疫情才刚有了些进展,深入疫区,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亦是责任,刻不容缓。 转身继续收拾,她手中快速整理,将这几日配的药方迅速理好。 楚凌渊站在她身后,眼中虽探寻,心中却早已有了决断,“你当真要去?” 倾城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道,“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去。” 为还天地安宁,为还百姓平安,身为司医,她有责。 他一双眸子坚若磐石,十分表情认真,沉沉道,“我同你一道去。”在触碰到他眼神的一刻,倾城就知道他动真格了,他从不同她开玩笑,她一向明白。 倾城这下可不淡定了,皱起秀眉,焦急道,“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如今医馆是整个占州城最危险的地方,如今无药可医,一切都是未知的。未知最能让人生出恐惧,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绝不敢让他去冒这个险。 楚凌渊重新锁住她,深眸如水,“你也知道危险?” 倾城就事论事,坚决道,“我是司医,我去是天经地义。”在这件事情上,她有自己的原则绝对不能做出退让。 楚凌渊一双深眸紧紧锁住她的,像是要将她看穿了去,若是常人也许早就被他这股子清冷的气质震慑住,可她丝毫不避,更不曾退让。看着占州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妻离子散,叫苦连天。街头巷尾挂满森寒的白幡,哭到沙哑的影影绰绰的哭泣身,一下一下撞击在她的心上,猛烈如斯,扯得她生疼,痛入心骨。 看着民不聊生的这般境况,她心中特别不是滋味儿,夜夜辛熬,只求早日能找到能治病的方子,只要能多救下一人,对她来说,就已经很欣慰了。 她叹口气,“四哥,你在外面,稳住民心,我在里边也够才能安心。”医馆里的情况,凶险万分,她宁愿自己去闯,也不想他受伤害。他是八十万大军的将领,震慑四方如狼似虎的敌人,他若有事,多年来潜伏的敌人蠢蠢欲动,八方来犯,国必动摇。 她只知,他不能有事,不论是为她,还是为国。 这一次,她只能自己去闯。 见楚凌渊还是不置一词,她心里始终有些忐忑,她最怕他这个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他久久未言,倾城有些失落,哽咽道,“四哥,就答应我吧!” 良久,楚凌渊深深看她一眼,道,“万事小心。” “四哥,谢谢你!” “我只希望,你完完整整的还我一个风倾城。”他捏捏她的脸,抿唇一笑,露出脸颊处浅浅的酒窝,映在她眼中,胜过千树万树的繁花,雪水漓漓,她纵身痴醉在他给予的心安之中。 眼前男子,时清冷如寒冰,时霸道侵人心骨,时又温柔似春水。看尽他的百态,她觉得自己当真是沉醉了。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风倾城,她剥离了这具飘荡在世间的肉体,她孑然一身,只携缥缈如烟的一具灵魂,寻到这世间另一具与她相合的魂。 孤傲的蝶退下怯懦,涅槃重生,蜕变成新的她。 不论事情会如何,在临别前,他的支持,是她最想要得到的。他相信她,是她精疲力竭了无生意时坚持下去的信念与力量。 他垂首,在她额间深深烙下一吻,声音却沉沉道:“一定要好好的!”他轻轻在耳旁的的嘤咛,其中掺杂了太多的情绪,是无奈,是不舍,亦是焦心,她都能懂。肩负重则,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万千百姓的性命,很多时候,他顾不了儿女情长。 身在皇家,又有谁人能够苟且? 她理解他的难。 她收起那喷涌而来酸涩的情绪,对他回之一笑,眉眼弯弯,灿若星辰,“好!”一字箴言,胜过千言万语。 此时万物皆静,他将她紧紧拥入怀里,是前所未有的力道,倾城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力道,他的情绪。 这些天在占州,她很明白,身在高位,他不比任何人轻松,调遣部署,防控疫情,慰问百姓,他鲜少有时间能够稍作歇息,高处不胜寒,她心疼他,却有无能为力,只能将千丝万缕的愁绪,化作一缕绕指柔,抬手触上他冒出些许青色胡茬的下颌,缓缓向上,抚平他深深皱起的眉头,她逼退眸中泪意,心疼道:“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 许是她的手太过冰凉,他微微蹙眉,攥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灼热的呼吸,瞬间熨烫她冰彻,低语道,“没事。” 良久,她伸手拉开紧紧搂在她腰间的手,垂眸道,“时候不早了,四哥,我要走了,你一定保护好自己。” “好!”淡淡一字,却像是定心妙药,给予她心安。 ...... 此一别,山一程,水一程,或许便是生死别离,天人永隔。 她挥去眼角残泪,毅然离去。 马蹄声声急,载她飞驰在街头巷道。 寒意从车帘猛烈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城中空空,惨淡萧瑟,像是久无人居的无人鬼城,看得她心中凛寒。 心寒之间,一声声梵音重重响起,层层叠叠,起起伏伏。钟山寂寞千年余烬,一缓一撞,撞入人心, 她深受触动,轻声道:“任世间纷乱,这钟声却日日不变,普济寺倒也真有一份普济众生的心。” 叶天礼一路同来,心里同样心生悲壮,道:“这次瘟疫,普济寺折了不少僧人,却日日撞钟,不曾改变,足以见其普济之心啊!” 普济寺是千年古寺,黄瓦青砖,每一物,都是佛意的诠释者。僧徒们日日抄佛念经,为逝者祈愿。愿逝者安宁,生者康健。 倾城低语:“但愿这次的药能有效果。” 叶天礼叹息,“是啊!再这样下去,别说我们,百姓也撑不住了。” 叶天礼转头看她,“对了,这次有退热效果的方子司医可是加入了独特的药。” 倾城抿唇道,“嗯。这次我用了些峻猛之药,本也是大着胆子配的,不料竟还有些效果。” 叶天礼翻看了倾城的药方,蹙眉道,“或许,是我们先前太过拘泥于古方,忽略了这次瘟疫的不同之处。” “是啊,先前我们的确是太过束手束脚了,导致犯了大忌。” “那不如我们便放开手脚,在用药上面大胆一些!” 倾城点头,“叶太医所言极是。” . 大疫之下,举国悲痛。 楚凌谦去了岳州三日,果然带回八百担粮食。 天穹皇帝亦是对占州疫事十分上心,已经下旨给户部,拨款三十万两白银,物资方面的压力一时间便轻松了许多。 这次疫情来得突然,本是热瘟,却在寒冬之后转为湿寒之瘟。倾城他们一直以来忽略了天时对这次瘟疫的影响,想岔了这些细节上的问题,才导致配药上出现了问题。 发现问题所在,倾城和叶天礼到了医馆,查探了病人的情况,却发现先前有用的药方只是对发热患者有用,对喘咳等症却是毫无疗效。她拧眉记录下一些特殊症状,便开始连夜研制新药。 . 大雪消融,最是寒冷。 在这样寒冷的天,本应肃穆,却自占州传出好消息。司医风倾城以射干麻黄汤、麻杏石甘汤、小柴胡汤、五苓散多方组合,巧妙配伍,依据患者病情有所取舍,重用麻黄、紫菀、生石膏、茯苓、青黛、大黄等药,最终配制出八个有效药方。 不同病症、不同患病阶段的病人又适合服用不同的药方,倾城、叶天礼他们逐一排查,给每个病人用最适宜的方子。 朝廷斥巨资收购药材,纷纷送往占州,亦有药商主动献出药材,占州大疫有望可除。更是明令禁止药商私自涨价,严管严控,倒也没有出现不良药商闻风涨价的现象。 不过半月余,占州疫情便松了许多,送去西郊焚烧场的病人少了许多。京畿得到楚凌渊等人奏折,天穹皇帝大喜,又给占州送来急缺的物资。 一月余,占州便开放了城门,陆陆续续开始有商人开始走动。 一时间,举国欢庆,纷纷奉倾城为神女。民间皆传相府小女乃是神女下凡,是救世济民的仙女。倾城闻言只是一笑带过。哪有什么神女下凡,不过是夜夜泡在药材医书当中有了些发现罢了,其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占州百姓自四面八方而来,在医馆外跪了十里长街,来感谢送药的神女。倾城见了痛哭不止,只觉自己习医多年,终于也为国之安宁,散出小小力量。 第六十三章 塞上飘雪美人妆 http://.biquxs.info/

大雪停了两三日,竟又开始纷纷扬扬洒落下来,恍若千树万树的梨花盛开。倾城仰头望着漫天大雪,微微叹息,想来这雪一两天是不会停了,再过几日就要返程回京畿,可她心中却还记挂着一事,轻易放不下。 雪花在半空中轻旋,周遭竟是一片安宁。 蜚零在耳边轻语:“这雪也不知何时能停,再不回去,丞相和夫人又该想念小姐了。” 倾城轻笑,“别着急,等占州的事情一结束咱们就回去了。” 怀瑾揶揄道,“我看啊,某人这般心急,是想念自己的小情郎了吧?” 倾城闻言亦掩面轻笑,“算算,我们小蜚零也快到年纪了吧?” 怀瑾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是嘛!” 蜚零想到了如意郎君,红着脸低下了头,羞道,“小姐莫要打趣蜚零了,还有怀瑾姐姐,你年纪还比我大呢!” 怀瑾懒懒睨她一眼,“我要做小姐的陪嫁丫头,才不嫁人呢!” 倾城眉眼淡淡,在微不可查间蹙了蹙眉头,她不愿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为她舍去幸福,便朝怀瑾和蜚零道,三分认真,三分娇俏,“你们俩人要是有中意的便告诉我,我替你们做主。怀瑾你也是,不必为我牺牲自己。” 怀瑾好笑,“小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丞相大人可早就在京畿为您挑着如意郎君了呢。” 倾城闻言一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蜚零只得如是道,“你还未回京畿丞相大人就开始做打算了,先前放任你在外边,便是想给你些自由,往后成了家便没有这般自在了。” 倾城闻言蹙眉,“父亲怎么从来没有同我说过。” 蜚零却道,“女子成家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又何必问子女的意愿。”拿过披风替倾城围上,道,“当初大小姐便是这般。” 听到这话,倾城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此刻发了疯一样的想见一人。缓缓起身,眸光看向屋外的茫茫白雪,心中凌寒,道,“替我去前厅寻渊政王殿下来。” 怀瑾应声即去了前厅。 . 塞上飘雪,侧侧轻寒,倾城轻拢锦衣,踏上一地白雪,踩碎一地清梦,却只留下浅浅脚印,诱人神往。 楚凌渊一袭青衫,神采飞扬俊逸,劲步踏入殿门,受邀而来,却寻不到心中想寻之人,脚步微顿,不由得锁眉头。 身侧怀瑾不解:“小姐方才还在,才一会儿不知又去哪了。殿下稍坐片刻,奴婢去寻一寻。” 楚凌渊正欲点头,转身却见石阶上散落着的点点脚印,心中了然,抿唇轻笑,“不必了。”随后抬脚便寻着地上浅浅的痕迹而去。 留下怀瑾在原地不知其然。 浅浅痕迹一直蜿蜒至湖心亭内,远远便见雪中霞色女子一袭绯衣静立,在雪中遗世独立。衣袂飘飞,飘逸绝尘,他心中微动,在他的印象中,她鲜少穿这样明媚的颜色,她多是穿白色。 他不由得细想,上一次见这样明媚的她,还是在青城山中,那时的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时光飞逝,如今的她,眉眼之间已是添上了几分内敛与沉静。倒是,越来越像他了。 他悄步上前,也立在她身后,看她看的方向,温声道,“在看什么?” 倾城笑道,“闲来无事,就出来看看雪。” 将人扯入怀中,察觉到她身上的清寒之气,皱了皱眉,“不冷?” 倾城颔首看他,眼中带着盈盈笑意,“若是有你的地方,就不觉得冷。” 楚凌渊抬手轻刮她小巧的鼻头,宠溺道,“什么时候你也像十四那般油嘴滑舌了?” 倾城察觉,楚凌渊喜欢刮她的鼻子,她不生厌恶,反生欢喜,嗔怪他明知顾问,“不知何时。”低头一笑,不胜娇羞,似一朵内蕴芬芳的水莲花。 她抬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殷殷询问,“手中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 倾城却忽道,“四哥,你往后要少皱眉,不然变丑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楚凌渊闻言瞳孔地震,脸色瞬间便有些阴郁,沉声道,“你说什么?” 倾城见状更是掩不住笑意,笑着出言挑衅,“你看啊,你比我大上好几岁,等你老了,变成了老头子,可我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你忍心看我这么娇弱的鲜花被摧残么?” 良久,楚凌渊眸中是掩不去的阴鸷,才道,“这么说来,你只是觊觎本王的美色?” 倾城故意气他,便佯装赞同他的话,假模假式道,“是啊,我爱惨了你的美色。” 楚凌渊被她气到肝气郁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 “本王已经应你的要求多笑,如今,连皱皱眉头也不许了?”怎么说呢,倾城看着此刻可怜巴巴的楚凌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不,准确来说是小狼狗,有尖牙的那种。如何说这也不是一个战神会露出的神情,她承认自己被他这副模样取悦到了。 不过她乐在其中,看得畅快,“噗嗤......”一声便笑出来。 见楚凌渊脸色不太好,心想还是适可而止,清清声,随即便道:“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 她正得意,还未反应过来,却被他强势以缄封唇,她这才乖乖闭嘴,甘落下风...... 良久,她推开他,道,“四哥,陪我去个地方可好?” 楚凌渊点头,“好。” 倾城轻笑,“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 楚凌渊亦笑,“去哪儿我都陪你,又何必问那么多。” 倾城先翻身上马,朝他挑眉,倒添了几分挑衅的意味,拍了拍身后的位置,明媚道,“上马!” 楚凌渊回之一笑,随后翻身上马,毫不拖沓。 倾城又如愿看到他脸颊处微现的酒窝,心情瞬间美哉,忽然想到一个词来描述这浅浅一笑,是了,就是一个字,甜! . 骏马一路飞驰,驰速虽比寒霄稍差了些,在这寒冷的天倒也恰好。 千年古寺,影影绰绰的巍峨之姿掩在茫茫白雪之中,悠悠扬扬的梵音依旧如常,时隔多日,再次细听,倾城仍为之动容。 普济寺庙宇轩昂,静静肃立于群山之首的巅峰之上。若只用一字来描绘,那便是巍。古寺巍巍,风雨屹立,任世间纷乱,它自岿然不倒。 千级长阶,皆以青石铺就,两侧皆有参天之木层叠掩住,一步一阶,一跨一心境。 楚凌渊牵着她纤若无骨的手,提步踏着厚重的雪逐级上登。 “四哥,我父亲已经在替我寻夫婿了,你就一点儿不着急?”倾城挑眉看他,却见他面容镇定,一丝焦急之色也没有,便有些想笑。 楚凌渊扭头看她,悠悠道,“急什么,你又跑不掉!”倾城觉得楚凌渊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光芒,专耀她的眼。 她却不依他这般强势,嘟囔道,“你就这么有底气?” 楚凌渊闻言脚步一顿,眸子深深锁住她,声音充满磁性沙哑,“我楚凌渊想要的女人,逃不出我的掌心,明白吗?” 倾城只觉他太过霸道,撇撇嘴道:“佛门重地,四哥休得说些不雅之词。” 楚凌渊见她这般耍无赖像极了小孩,倒也不想同她计较,宠溺一笑,便牵着她继续向上爬。 他愿让她三分,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的三分。 纵他只有三分月,他愿都给她。 . 到了峰顶,在山下望着巍峨的庙宇此时看着更是显尽磅礴的气势,如潜龙卧渊,内敛却不失本色。 远远便见一尊佛像肃立在眼前,遗世独立,与众不同。巍巍峨哉,庄严肃穆。 倾城喜欢礼佛,喜欢寺院,喜欢这样有章、有度、有节的佛礼。 寺院正门和大雄宝殿的正门一般的佛弟子不可占用,二人便走偏门进去。走的是左侧偏门,齐迈左腿,动作行云流水,竟出奇的一致。 进门拜弥勒,出门拜韦陀。即便是楚凌渊这样不信佛的人,在佛前,亦随倾城躬身而拜。轩昂的眉宇之间,敛尽昔日面对敌人的锋芒,尽是虔诚,不沾染一丝凡尘。 须发皆白的老方丈不知二人身份,只觉极有眼缘,便带二人环寺周游。 参天的古木不耐大雪压身,堪堪断在石阶中央,堪堪挡住了道路,只有寥寥几个僧徒在清理着残树,凄凉无比。 他们无法再越过去,只得换条路走。 倾城叹息,“这古木当真是可惜了。” 老方丈却看得开,微笑道:“万物的来与去,都有定时。姑娘不必忧心,好好珍惜眼前人便是。” 倾城与楚凌渊相视一笑,微微点头,虔诚道,“倾城受教了。” 老方丈依旧温文有礼,“阿弥陀佛,施主无须多礼。” 寺院东北角还有一棵千年古木,老方丈说那是祈愿之树。挂满了信男信女的祈愿书,倾城早些时候便听说了这棵祈愿树,亦是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她执笔,写下今世愿...... 写完祈愿书,倾城为自己求了一签,随后请老方丈解签。 老方丈解了签,抚须微笑道:“姑娘,此签昭示,来年将有大喜之事。”却又再次叮嘱倾城,“定要珍惜眼前人啊!” 二人闻言皆是眉间一喜,心中了然,却不追问。许是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便也不强求那一句说辞。 倾城自知天机不可窥探,躬身道谢:“多谢方丈提点。” 二人辞别老方丈独立雪中,心中却早已千帆过尽,此签乃是双刃利剑,事可成,亦可破。他微叹息,但愿求签人所愿皆成。 第六十四章 祈愿四月璧人双 http://.biquxs.info/

下山之路,依旧是千阶长梯,路遥山远,她有些走不动,他便蹲下身,让她伏在他背上。 她也不推辞,顺势便将全身重力压在他背上。 她心满意足,唇角上扬,眉间更是掩不住笑意。“四哥,我重不重?” “瘦成这样,怎会重?”顿了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抿唇笑着低语,“母妃说得对,你确实该补补身子。” 她闻言莞尔,“回了京畿你多给我买些好吃的便是。” 她本是随口一说,不了他却当了真,眉宇之间尽显沉敛,问她,“想吃什么?” 她眨巴眨巴明晃晃的大眼睛,笑着说,“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我很好养的。” 楚凌渊闻言挑眉,“你这是在求本王养你?” 倾城见自己的小心思被他这般洞悉,有些害羞,便锤他肩膀一下,嘟囔一句,“哪有?”却发现他的肩膀想铜墙铁壁一般坚硬,很是硌手。 不过,正是这一股刚毅之气,给予她心安。 他笑她,“不想我养你?” 她不假思索便道,“想。” 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抿唇轻笑。 在心中思量许久,他问,“来年开春可好。” 她道:“好。” 他又问:“喜欢几月?” 她略微思索,便道,“四月极好。” 说罢便飞快在楚凌渊棱角分明脸颊侧印下浅浅一吻,随后便屏住呼吸,不再去看他的神色。 虽是雪天,可她却笑得如沐春风。 察觉到暖意的楚凌渊脚下一顿,呆愣片刻,随即勾唇一笑,俊逸无比。 他笑得宠溺,“别闹。” 空气之中尽显暧昧。 周遭温度也像是升高几度,倾城的脸颊不一会儿便被熏蒸透出绯色,不知是绯色衣襟映红了人面,还是人面染红了衣襟。 他不许她再作乱,不是想束缚她,只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她窃笑之余,“哦!”一声,便不再作乱。 后来她便乖乖伏在他背上,低低在他耳边轻语:“四哥,你信佛吗?” 他淡淡道,“不信。” 征战多年,他自持锐气,铁骨铮铮,看过血泪成河,白骨遍地,他不再轻易信得过什么。他的信仰,是汩汩血河与森森白骨筑起的铜墙铁壁,难以改变。 倾城笑,“你怎么不问我信不信?” 他失笑,“你若不信,就不会冒着大雪来。” “四哥,你既不信,方才为何还事事陪我一起。” 他敛眉道,“形仪敛束,敬道顺俗;内增信心,外生物善故。” 她展眉,莞尔一笑,知他的意思,佛的规矩如此,进此门,行此礼,如此而已。 雪花纷飞,公子一袭白衫赛雪,女子漫卷绯衣若梅。一点白,一簇红,相互交融,再难分清谁与谁。 . 占州湖心亭内。大雪多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唯有一俊逸之姿,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上下一白。风雪吹皱湖面,湖上万象皆化为虚影。 “殿下,渊政王殿下同倾城姑娘去了普济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要不,咱不等了?” “无妨,我能等。”说罢便猛咳两声,像是牵涉了肺腑那样疼。却依旧迎着风雪肃立,浑然不知周遭寒冷之气。 晏离看了直皱眉,“殿下,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他展眉望向远处风雪,“你去前厅候着吧,四哥回来,你便同他说我在这候着。” “殿下?”晏离欲言又止,想再劝他。 晏离抬头,却见男子眉眼淡淡如云烟,“我有分寸,你不必再劝我。” 晏离噤声退下,不再劝他。 . 二人回来,却见晏离早已候在门口。 上前行礼,恭敬道,“渊政王殿下,谦王殿下在湖心亭等您。” 倾城闻言蹙眉,心知最近俩人之间的状态,“可说是何事?” 晏离摇头。 . 倾城看着楚凌渊的背影,有些担心,蹙起好看的秀眉。 晏离见倾城似是很担心的样子,轻笑,“倾城姑娘不必如此担心,殿下他不是洪水猛兽。” 倾城轻笑,“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他们二人互相隔阂。” 晏离宽慰她,“姑娘不必多虑,他们之间的事情,便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倾城闻言蹙眉,隐隐从晏离的话里听出些意思。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久久不语。 良久,晏离才开口道,“倾城姑娘可知小侄儿怎么样了?” 倾城不解,迷惑的看着他,他笑道,“倒是我唐突了,倾城姑娘可能还不知,晏楚是我大哥。” 倾城闻言,心中了然,“原来如此。”随即道,“近来京畿的信来得极少,我也不知小侄儿怎么样了。” “想来又是长大了不少。” “是啊!” . 湖心亭飞雪。 远远看见楚凌谦的背影,楚凌渊信步过去,“等很久了?” 楚凌谦摇头不语,轻笑道,“四哥,普济寺有趣吗?” 楚凌渊抿唇道,“有趣与否,全在个人,你若有兴趣,不如自己去看看。” 楚凌谦却笑,“若无佳人,再好的美景,不过尽是无聊罢了。” 楚凌渊拎起身侧翠色酒壶,仰面猛灌下一口,酒香浓烈,他任它淬冽心胸,催醒心神。 “这些年不是不喝酒?怎么今日又喝了?” 楚凌谦亦仰头闷下一口清酒,“只是觉得这景色不错。” 楚凌渊敛眉,“配着雪景,倒也恰好。” 良久,他道,“老七,倾城,我不会退让。”他拧眉,沉重无比。 周遭气氛瞬间降低几个度。 楚凌谦展眉一笑,“四哥说笑了,倾城的决定,我会尊重。” “苏濡弈对你提了什么条件?” 楚凌谦敛眉,“丞相之位。” 楚凌渊闻言嗤笑,“他胃口倒是不小。”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要的恐怕不止这些。” “就怕给他,他也吞不下去。” “四哥说的是。” 楚凌渊蹙眉,“你可有应对之策了?” 楚凌谦将眸光投向远处,儒雅温文的俊颜上因为酒意而生出一股淡淡的哀伤,“他要丞相之位,我自是无法给。” 公子抿唇,一笑解纤尘,这便是楚凌谦,令京畿万千女子为之倾心的人。 第六十五章 http://.biquxs.info/

临近年关,雪却愈下愈大。倾城一行人奉旨回京,沿路州郡纷纷张灯结彩,喜迎新春。若无些喜色,这寒冬确实难捱。 因先前向苏濡弈借了粮,一行人到了岳州,免不了要登门拜谢。 岳州,苏府。 几人登门拜谢,主人家本应热情相迎,却不料苏濡弈果然如传闻一般性情乖张,不仅没有热情相迎,还当堂便给几人一个下马威,迟迟不来,甚至连一个倒茶的下人也没有。 端茶倒水的人亦是迟迟不来,大雪的天,竟连个添炭火的人也不曾有。倾城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楚凌渊侧眸见这一幕,便将身上玄黑色的裘衣披在她的肩上。黑色的裘衣宽厚,披在她肩,更显得她清瘦,愈发清丽动人。 饶是见过不少佳人的楚凌渊,都不由得被这样的身影攥住眸子,久久不能移开。 一旁的楚凌谦不动声色,将一切尽收眼底,敛下眸中一缕意味不明的神色捏了捏拳头, 几人等了许久,苏濡弈才姗姗来迟,进门便是主人家高昂的做派,假模假式道,“各位,有失远迎,还望多多海涵啊!”嘴上说着歉意的语言,面上却十分自得,了无一丝歉意。 楚凌渊眸色深沉,映着殿中明晃晃的炭火,清澈得如同寒冰一般冷冽,“这便是岳州第一人苏大人的待客之道?” 倾城一眼便看见依傍在苏濡弈身边的女子,穿着红晃晃的一身云裳,精致的妆容衬得红唇更加明艳动人,发间钗鐶随着妖娆的步姿,一步一摇,曼妙的身姿婉转,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摄人心魂。倾城在心中感慨,确实是个美人。 若说倾城是清冷的美人,那么眼前这一位,便是烈焰玫瑰,眉眼之间尽显妩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美色。 传闻苏濡弈性格乖张暴戾,他的升官之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遇魔斩魔,在朝中有苏家撑腰,官场上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一路畅通无阻,青云直上。外界还传闻,苏濡弈虽不是善类,却将岳州治理得极好,每年向朝廷纳赋最多,民生兴旺,倒也得天穹皇帝的重用。 倾城原以为苏濡弈是中年男子,不料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俊朗男子。不过,依他的做派,倒不是好对付之人。 “这位便是四王妃了吧?倒是生得一副好姿色!” 闻言只见楚凌渊脸色深沉,倾城亦是有些不悦。 精制的销金火炉中火虽烧得红旺,整个殿宇内却弥漫着一股叫人窒息的冰冷和死寂,压抑得很。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 十四见状,笑着打圆场道:“苏夫人可真会说笑,四哥还未成婚,何来王妃一说?” 苏濡弈虽是笑着开口,但笑意不达眼底,倒真的应了那句笑面虎的戏称,“十四爷比起濡绯更是说笑了,鄙人亦是未成婚,这是家妹。”随后转头对身旁女子说:“濡绯,这是十四爷,你没见过的。” 女子闻言明媚一笑,微微屈身,“濡绯见过十四爷。”她笑得妖冶,摇曳生姿。 女子再抬头,便又将话锋转了回去,似乎想要问个究竟,“不过,前些年还听说渊政王殿下早已与潇洒女将喜结连理,如今看来,倒是我消息不通了。” 十四闻言讪笑两声,“苏小姐如何说也是苏家人,这样的事竟会消息不通?” 楚凌渊低声喝了一句,“十四!”十四会意不再针锋相对,退至一旁。 “苏大人,本王本是念在占州一事,亲自登门道谢,如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 苏濡弈还未吭声,身侧苏濡绯便打圆场道:“殿下息怒,方才我与兄长确实是有要紧事才怠慢了各位。” “苏大人有何要紧事,倒不如说来我们听听?”楚凌谦依旧温文,即便是这般类于责难的话,被他一说,却在一语之间缓和了不少其中的戾气。 屋内气氛这才略有缓和。 苏濡弈方才笑道:“雪这般大,各位远途而来,不如今晚便在我府中住下吧?” 受到冷眼,一行人自然不可能再留宿。婉言辞谢,众人找了家客栈暂时歇脚。 . 屋外北风骤急,风雪愈发大了。灰暗的天空,毫无节制的向人间倾洒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积满院中每一处角落,压弯庭树枯枝。雪势愈来愈大,久久不见停,瑞雪之兆,一时间便令人不知是吉还是灾。天意如圣意,都难于揣测。 朝中的旨意来得突然,倾城还未做好十足的准备,便收到天穹皇帝的旨意。时大雪纷纷,二人皆跪,朝向北朝之都,京畿北肃城。 白雪纷纷,自京畿而来的宣旨人手持卷宗:朕之皇子楚凌渊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有风丞相之三女,朝廷司医风倾城,秀外慧中,温良敦厚,品貌端庄,与四皇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四子,册渊政王妃,敕封一品诰命夫人。当顺圣意择吉日奉旨完婚。钦此! 倾城疑惑,心中不安,为何这道旨意,来的如此突然,隽丽清眸下隐藏着浓浓担忧,略微思索,只同楚凌渊说:“四哥,你有没有觉得,此事蹊跷?” 二人身上皆落了冷雪,寒意直达全身,楚凌渊道:“有何蹊跷?” 倾城一双秀眉直入病角,昔日清隽的眼眸此时却是写满了疑惑,抬手接过一片碎雪,凝重道,“就算皇上有意指婚我二人,为何不能等我们回京,咱们也不过十多日便能到达,可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楚凌渊闻言深眸皱缩,却只淡淡道,“别多想,或许父皇只是想成全我二人罢了。” “四哥,我心中不安,京畿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皇上下此旨意?”楚凌渊还未及答话,她便道:“近来我心里总是闷闷的,只觉有事发生。” 楚凌渊还未向天穹皇帝请求赐婚,却在此刻传来消息,她心中难免不安,她的直觉,向来便准,她不敢再往下深思。 他上前拥她入怀,身上温暖干净的气息瞬间便将她包裹住,只道:“别怕,万事有我。” 倾城拧眉,“但愿京畿无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