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社畜的那些年》
第一章:往生大阵
那日的江南,芳草萋萋,荻花成霜。青石残碑处,红颜断肠。
那日的冥府,九重宫阙,十里红妆,凤凰于飞,和鸣铿锵。
业火不断焚燃,阴风穿过茫茫蒲苇冥冥,寒月峭风,梳骨透寒,深陷在三途川里的砾石冰凉森冷如白骨,鸮鸟生翼,牙尖喙利,双眼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灼亮。忘川河水不尽流淌,水声激激,轻快地流过遍地尸骸,天地一片昏黑,汇成浓稠浑浊的血河。
日薄西山,暮色玄苍,天阴鬼哭,万物悲鸣。游荡的生魂迷茫地伸出一只手指,顿时哆嗦起来,整个冥府已成修罗炼狱。
苏小小站在漫天血色中,眸中光华空洞无物,一身白色的祭礼服早已被鲜血浸染,她看着站在祭台下的冥王苏瑜,没有流下一滴泪,今日本是二人的大婚之日,可他却算计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及尔偕老,不离不弃。这是你在祭礼时对我说的,可现在这又是为什么?”
脚下是累累白骨,苏瑜飞身来到祭台中央苏小小的身前,轻轻地抚摸过她凌乱的鬓发,语气温柔缱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想你回来。”
“回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到底想让谁回来?”苏小小抬手拂落了苏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的苏瑜她从未见过,透过自己他到底在看谁?
“小小,我们的婚礼还没有结束,满座宾朋还在等着。”苏瑜俯身捡起被苏小小掀落在祭台上的盖头,那盖头上的鸳鸯是苏小小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现在却被她弃如敝履。
苏小小麻木的大笑,笑声中尽是满目疮痍;“满座宾朋?他们不是都在我们的脚下吗?”苏小小一边说着一边向祭台的边缘退去,她真的累了。
“小小,快回来。”
“雪月风花唯有梦,若不得欢何惧死。”说完这句话苏小小毫无留恋的纵身跳下了忘川,须臾百年的时光,终究还是错付了。
“师尊!”冥王苏瑜不可置信的扑向了祭台的边缘,她怎么能丢下自己,就像万年之前一样,“不可以,师尊不要再丢下我。”
东风恶,欢情薄,本应是良辰美景,却落得个镜花水月,渡魂人苏小小和冥王苏瑜居然在大婚之日一同跳了忘川,前来道贺的宾客也都有去无回。
第二章:奈何
“月”色清寒,树影斑驳。
这是我来冥府的第三十个年头。
今日一早我推门望去,风裹挟着雪花旋落,八百里黄泉秋冬雪月,千里一色。
怔怔的看了半晌,我走到雪地中,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落在肩头,融在骨血里。矗立了良久,久到风雪浸染了我的眉眼。
不知怎的,许久不曾有过温度的我突然觉得有些寒冷。做了三十年的渡魂人,我总是问自己,苏小小,你记得你的来处吗?你渡了那么多的魂灵,知道自己为何来到冥府做了渡魂人吗?你真的是苏小小吗?
时天晦大雪,泪目苦矇瞀。思绪纷飞间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有美人兮,云渺渺兮难求。望美人兮,水澹澹兮相思。思美人兮,路漫漫兮无归期。”
蓦然回首,是冥王苏瑜,亦是我的爱人,他披着火狐皮大氅,隐隐露出里头簇金绣的白衣,眉眼温纯,手中提着一壶酒,慢步朝我走来。他是皑皑雪境里泼洒的一抹浓丽朱色,亦是半世烟云中的不尽风雅。
“刚才远远的看着你,还以为你要羽化飞天,做那天人去了。”苏瑜调笑的话让我将我拉回现实,在他的身后,孟婆无华,黑无常苏珏,白无常苏瑾以及判官崔莳一字排开,再看去他们的手中都拿了许多食材。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天气,吃火锅当真是极好的。
“今日你们倒是下班的早,下雪天吃火锅,巴适的很。”抛开那些不好的情绪,我依旧笑的开心,看了看他们手中的食材,又看了一眼苏瑜,就带了一瓶酒,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就拿一瓶酒糊弄我?”我知道食材是他张罗带的,因为昨日我向他隐晦的提了提自己想吃火锅的事,但我就是起了坏心思,想狠狠的宰他几瓶好酒。
“苏小小,做神要讲良心,你越来越会坑我了!”。苏瑜的语气有些委屈,但还是拿出了几个话本子,“你嗑的cp又出了同人,新鲜热乎的。”
“良心,对你,可以没有!”我的话刚说完就见其他的几个人不住的点头,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小小!”
“那是。”说完我一手拿过本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其他几人也跟着进了屋。甫一开门,我的那只一到下雪天就睡懒觉的小懒狗‘豆豆’被我们吵醒了,它伸了伸懒腰,本来还有些不情愿,可鼻子闻见了食物的香气,顿时精神抖擞三两步就跑到了我的跟前,圆乎乎的小脑袋在我的小腿上蹭来蹭去,一看就是馋了,我将它抱在怀里又摸了摸,心中默默吐槽道:‘又胖了,都要抱不动了。’自己养的狗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食材有了,人也齐全,不多时,我们几人坐在了饭桌前。只见当中一个铜制鸳鸯锅,那锅呈太极型,左边是枸杞杜仲羊肉清汤,放了几条煎得金黄焦香的鲫鱼。
另一边则满是红辣椒和种种香料红油翻腾的红汤。那底下的碳炉烧得正旺,鸳鸯锅内汤都在咕咚咕咚冒着泡。
旁边摆着各样涮锅的食材,有切得薄如蝉翼的牛羊肉,鲜红雪白一片,格外勾人食欲。有圆润弹滑的鱼丸,极细的鸭肠,一片片洗涮干净的毛肚。还有鲜翠欲滴莴苣、茼蒿、白菜、冬笋。肥嫩的木耳、海带、金针菇、平菇、红薯宽粉,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主食则是一罐用瓦罐熬成的虾粥,有整只的虾在熬得极浓稠的粥里,那粥熬足了时辰,又放了碎芹菜和虾油,喝一口鲜得不得了。桌子上还放了一壶桂花酸梅饮,用来解辣解渴都是极好的。就着好酒,我们几个喝的极为尽兴,当然豆豆也吃上了它特制的餐食,酒足饭饱后,六人一狗都躺倒在我的茅屋中,醉眼朦胧间,我瞧着几人的样子,又顺手摸了摸狗头心中无限感慨,知交闲坐,灯火可亲,故人依旧,真好。
许是酒的作用,我梦见了自己刚成为渡魂人的那段时光,真是怀念啊。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忘乡台边会孟婆。
听人说过,在奈何桥的另一端,有一个老婆婆等在那里,为每个亡灵送上一碗孟婆汤,就像年迈的母亲为归家的游子备下了一碗热茶,可以洗尽来路上的风尘。
奈何桥,很长。长到可以跨越前世今生。
忘川里,会不会有执着千年不肯放下的记忆?而那三生石上,又是否能记下生生世世的爱恨?
那条火照之路,可引离魂归地府;而那碗忘却之汤,可送生灵入轮回。
临江的郊外,深秋的寒风吹落了一地的枯黄,如同这萧瑟的天地,无趣而苍茫。黄土铺陈的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远处的枯枝上,一只乌鸦在孤零零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忽而,自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而乌鸦拍打着翅膀,惊飞而起,穿过一层树林,落在了一座墓碑上。
而我就站在那墓碑旁,眼神中尽是迷茫,路上的行人为何看不见我,我伸手去触摸墓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穿过了它,难不成我已经死了,可是我明明在跟踪报道啊。
“苏小小,和我们去黄泉。”
说话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留着极长的墨发,脸色是不见天光的雪白,手里拿着一部像是手机的蓝色透明物体,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白发白衣,神情漠然的男子,二人在黑与白的极致间是世上未有的容色。
“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吾乃白瑾,诚如你所见,白无常。”
“吾乃白珏,世人口中的黑无常。你已经不在人世了,走吧,去黄泉。”
没等我接受自己已经去了的事实,他们已经将我带离了临江。
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行走在一座石桥上,身边是形形色色的‘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吵闹的很。
“呜呜呜……我还没当够人呢,呜呜呜……”
“一会儿我得多喝几碗汤,什么臭男人,下辈子老娘要当女海王!”
“不知道他们能给我烧多少纸钱……”
“安静,吾再说一遍,一会儿过了奈何桥,按照你们手里的号牌登记排队上车去黄泉站,下车后去老孟那里登记饮孟婆汤,然后再跟着判官走,听明白了吗?”在队伍前方喊话的是是黑无常白珏。
听了他的话,桥上的‘人’群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只是还在吵闹。
“不知道我下辈子能不能暴富。”
“下辈子别让我再遇见那个孙子,敢惹我,下辈子他也别想好过。”
“你怎么不告诉他们如果不能投胎会怎样呢?”白无常白瑾突然开口,声音如同数九寒冰,冷到了极致。
“告诉了又能怎样,造化如何皆是自身,与他人无关,是向阳而生还是永坠阿鼻都是他们自身的修行。”
黑无常白珏的话音刚落,刚才还在吵闹的‘人们’霎时安静了下来,对于未知,大家都是恐惧的,‘人’群不再吵闹,安安静静的向前行进。
正当我在奈何桥上仔细考虑下辈子时,一辆黑色的公车停在了桥边,车身泛着诡异的绿光,就好似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仔细一看,并无司机驾驶着这辆往生之车,所有'人'一言不发的上了车,去往未知的黄泉。
上车之前我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奈何桥,那块三生石就那样伫立在桥边,见证着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轮回,翻腾的忘川河水吞噬着世间的一切因果,而阴沉诡谲却又青绿森森的天际又将所有的生生死死,是非因果笼罩进无尽的轮回之中。
彼有死境,魂之归路。足八百里,无花无叶。黄沙遍地,延绵流潋,故名:黄泉。
一路上,我也算是领略了黄泉之地的风光,与传说不同的是,黄泉没有流连遍地的黄沙,却横亘着绵延的冰河,冰河上舞动着淡紫色的荷华,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而绯红的曼珠沙华缠绕在荷华墨绿的细茎上,红与紫,铺陈在极致的白上,妖冶异常。
车停了,车上的‘人’陆续下了车,按照号牌排起了长队,再由黑白无常进行领路,我也看了看手中的号牌等着登记,4095,好家伙,我是最后一个。
大抵是今日的‘人’有太多难以放下的因果,迟迟没有到我,而登记完成的‘人’或喜或忧,奔赴着未知的来世。
时间就如同黄泉的流沙般飞逝,我的耳边传来了等待已久的数字。
“4095,苏小小。”
终于到我了。一路上,我跟在黑白无常的身后,偷偷打量着他们,一个极清艳,一个极温润,想来冥府的平均颜值应该不低。
正想着,已经到了。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一间茅草屋,在绵延的黄泉中就如同一座孤舟,苍凉而又孤寂。进入屋中,不过一桌一椅一汤罢了,不知传说中的孟婆是怎样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了几千载的。
“最后一个了。”
说话的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她的声音慵懒至极,语气中透露着古波不惊的疲惫,仿佛世间一切不过是她碗中的一捧汤罢了。
这便是孟婆了。也是,这么多的工作,换谁也高兴不起来。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女子的手可没闲着,手指在键盘上上下翻飞,用的还是不知多少代的mac,一旁等待的我不禁感叹,冥府的办公也太现代化了吧!
“把你的号码牌给我。”
“就她一个了,抓紧些,咱们都好下班。”
“还用你说,白黑炭。”
“我说老孟,不就是昨天打牌输了吗!”
“我那是爱惜钱财,好女不和男斗,有本事咱们今晚继续!”
“呵呵,别把你的黄泉给输了,到时候又去找冥王。”
好家伙,这也能拌嘴,他们不是想早下班吗?
“还在这拌嘴,你们不想下班了?”一旁吃瓜的我无语极了,直接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拜托,我也想早投胎的,ok?
许是没想到一个凡‘人’竟然会插话,三‘人’皆是一愣。
“咳咳。”
打破尴尬的是白无常,“老孟啊,抓紧吧。”说着还瞪了一眼黑无常。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竟然从黑无常的脸上看到一丝委屈。莫非……cp雷达启动!
“奇怪,她怎么没有记档啊,不应该啊。”
正当我浮想联翩的时候,孟婆的话让我们几‘人’都是一惊,都围在孟婆的电脑前,只见本应显示生平的页面空空如也,连名字也无。
“老孟,一个凡人怎么会没有记档,你再查查阴阳卷。”听了孟婆的话,黑白无常面露急色,我也是一头雾水。
“莫不是我走的太早,没来得及存档?”我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绝无可能,世间早夭之人何其多,难不成人人都如此,那冥府不就乱套了。”
孟婆一边回道,一边抬手结印唤出阴阳卷。
“正如你们阳世所说,冥府有阴阳卷,只不过不分阴阳之说,尔等之生死,功过皆录于此,一查便知。”
说罢阴阳卷缓缓打开,很不幸,一片华光之中,应该记载我的那一页还是一片空白。
“你们看,阴阳卷中也是空的!”
见阴阳卷也查不到,黑白无常的面色更白了,想来他们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我这个中奖绝缘体居然中了如此大奖,呵呵,我并不想要。
“这样吧,我和老白在微信上问问冥王,看到底怎么办。”
见孟婆这里查不出什么,黑白无常只能问问顶头上司,不一会他们接到了消息去冥王殿,临走前他们二‘人’吩咐孟婆看好我,他和白无常去当面禀告冥王。话音刚落,他们二人便没了踪影。剩下我和孟婆在黄泉,四目相对,那是相当尴尬。
没别的,我耽误人家下班了。
“唉,今天看来得加班了。”孟婆一边叹气一边给自己的指甲涂上鲜红的寇丹。
怎么办,我也不想啊,我也想早点投胎啊!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我试探性的询问出声。
“那个,要不,我给你做个美甲吧,反正他们两个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耽误你们下班,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想早点去投胎啊。”
“行吧。”孟婆抬头看了我一眼,随手化出了一堆工具。
真是让人羡慕啊!
第三章:还要打工?
书接上回,话说我因为意外到了下面,本来想着早点投胎,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出现了十分抓马的一幕,搞什么啊!
“你这手艺倒是不错。”
孟婆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美甲,一边打量着我,那眼神就好像看到什么珍稀动物一样,“说实话,我在黄泉待了几千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看你的样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真是奇怪。”
“是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这黄泉往来无数,我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想来只是一点小差错。”
“可惜了。。。。。。”
“可惜什么?”听了她的话,我有些疑惑,总不可能是以后没人给她做美甲吧!
正当我满肚子疑问的时候,黑白无常回来了。
“如何?可是解决了?”见他二人一言不发,孟婆急忙开口询问。
“冥王让我们带她去冥殿。”
“什么?”这回和我一起发出疑问的还有孟婆,我们二‘人’的声音让茅草屋抖了一抖,可见穿透力之强。
我的天,这是什么走向,我就是想投个胎啊!怎么还要去见冥王啊!
“行了,老孟,接下来不用你管了,你可以下班了,等着我和老白,今晚咱们或许能来几局麻将也说不定。”
听了黑无常的话,孟婆笑了笑,映衬的曼珠沙华也黯然失色,
“快走吧,别耽误我下班。”说完径直向屋外走去,奇怪的是孟婆不知为何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苏小小,我叫无华,期待与你的下次相见。”
哪有什么下次,哦,再次投胎转世不就再见了,可是到时候我不会记得这一世的一切,何来再见。
见我还在发呆,白无常出声提醒道:“快走吧,冥王还在等我们。”
话音刚落,眼前华光一闪,等再次睁眼,我已不在黄泉,来到了一座巍峨华美的宫殿。
台阁神仙地,衣冠君子乡。昨朝犹对坐,今日忽云亡。
魂随司命鬼,魄逐见阎王。此时罢欢笑,无复向朝堂。
我苏小小居然在故去后居然能来到冥殿,也算是一段奇遇了。
“进来吧,本君等你好久了。”
庄严空灵的声音从殿中传出,如同穿梭了千年的梵音,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服从。
“进去吧。”
黑白无常同时开口催促道。
一步,两步,三步。。。。。。总共365步,正是四季轮回之数。再往前走去,殿中烛火错落,晦暗不明,两侧垂首静立着十二鬼使,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只想快速离开。
这一天,都是什么事儿啊!
等到了正殿之中,端坐于高堂之上的是一位不过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少年,墨发半挽,流泻在赤红的冕服之间,独占风流,瘦削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半閤,眼波流转间有一段芳华,薄唇轻抿,自成帝王之威。
“冥王,人已带到。”黑白无常禀报完毕,行礼离开了殿中。
一时之间,殿中只剩下了我与冥王,还有那十二鬼使,不知怎的,我只觉得寒冷异常,甚至有些心悸。
“苏小小,你的事本君已经知晓,但阴阳卷乃是上古之物,非吾等可以操控更改,你的那一页无故消失,这是我冥府的过失,不知你可愿意在我冥府修行,要不然你在冥府连孤魂野鬼都算不上,无法转生也无处可去,最后消散于阴阳两界。”
打破殿中宁静的是高堂上的冥王,他居然叫我在冥府修行,开什么玩笑,我这就开始了起点待遇?你以为是在修仙?
作为从小坚信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好青年怎么可能会答应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儿呢,所以我立马开口拒绝。
“冥王说笑了,我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鬼,那有这么大的福气在冥府修行,还是想办法转生为妙。”
“苏小小,本君说了,阴阳卷不可更改,你真的愿意就此消散吗?”
我淡然一笑,不在乎的说道:“我已经‘死’了,那再次消散又有何区别。”
听了我的话,冥王笑了笑,这一笑如同桃李芬芳,尽态极妍,冥王抬手理了理冕服,飞身而下。
“你倒是通透,但本君让你修行可不是没有条件的,你要帮我冥府办事。”
呵呵,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都gameover了,才不要再打工。
“我能力不足,怕是胜任不了冥府的工作,就不添麻烦了吧。”
休想骗我996!
我的话让冥王一愣,居然有人拒绝了,不过勇敢冥王不怕困难,他立马换了个无比忧伤的表情,语气十分哀婉:“你知道吗,冥府从来没有过日升月转,我孤独了千万年,所有人的生老病死与我而言都如同过眼云烟,直到26年前,我偶然窥见了一个刚降生的女婴,看着她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我突然觉得人的生命是那么奇妙,孤寂了千万年的心突然又活了过来,她的一哭一笑,爱恨嗔痴都令我着迷。”说着说着,冥王突然来了个停顿,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盯着我,“苏小小,你猜这个人是谁?”
“冥王大人,这个人就是我。”我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的冥王大人,您是不是什么仙侠虐恋的小说看多了,这说出来有人信吗,您对我说那就是苏小小,对别人说就是张小小,王小小,我真的感动不起来。
“苏小小,为了我,你可愿意留在冥府?”见言语输出还不够,冥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语气温柔,眼神中带着五分深情,三分忐忑,二分期待,我从他的眼中似乎读到了扇形统计图。
‘我的天,你们冥府就这么缺人吗?还有,冥府众鬼知道自己的老板这么戏精吗?’一边想着,我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又瞧了瞧站在我面前的冥王,虽然面容落寞深情,但嘴角的一抹笑容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就像得逞的狐狸一般。
“冥王大人,戏演的太过了,到底为什么让我为冥府,不妨直说。”冥王的一系列骚操作没能成功,他立马收起了刚才的造作,身后的拖尾一甩,回到了王座之上俯视着殿下站立的我,语气是不容抗拒的威严:“不拖泥带水就是好,本君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冥府原本的渡魂人快要五百年期满,正好你的事一时解决不了,不如由你顶替,正好补了他的缺,你也不至于落的个消散的下场,岂不是两全其美。”
此话一出,我便知道哪有我反驳的余地,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也换了个语气,“不知冥王让我做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连仙法都没有。”
呵呵,我可什么都不会,到时候坑的不还是你们。
见我松了口,冥王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说道:“冥府中有很多不愿轮回,执念很深的魂灵,你要做的就是渡魂,引渡他们进行轮回。用你们凡间的话说就是做心理辅导,每渡一人,你的功德也会增加,当然了,你还什么都不懂,先让黑白无常和孟婆带一带你。”
“为什么是我,我不过是千万人中最普通的一个?”到了现在我还是不相信这一切,或许只是一个梦罢了,梦醒之后我就又回到了那三千红尘之中。
“为什么是你,千万年来只有你一人不在阴阳册之中,其中缘由本君也不清楚,或许你留在这自有机缘。”
说实话,对冥王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什么机缘,真是在骗‘鬼’啊,罢了,咱胳膊拧不过大腿,为了功德,继续打工吧,总比在阳间996要强。
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冥王慢慢踱步,嘴角扬起了一抹坑人的笑:“你放心,咱们冥府待遇还是很好的,基本全年无休,每年的吉月有三日去天庭述职的休沐日。”
什么啊!这不是坑爹吗!我一定是在做梦。。。。。。
诚如各位所见,我不是在做梦,我又要开始为冥府打工了。
全年无休,这还不如996!
见我呆若木鸡,冥王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你就和孟婆一起住在黄泉吧,你现在什么也不会,先让黑白无常给你弄个房子,其他设备明天我让鬼使给你搬过去。”
行吧,我能说什呢,只能咬牙切齿的回道:“那还真是谢谢冥王了。”
“不用谢,你可以去黄泉报道了。”冥王说完一个转身又回到了高堂之上,身旁的鬼使立马拿出了一个平板。
‘欢迎来到王者荣耀’熟悉的游戏音传入耳中,原来冥府也如此时尚,那不知道我的账号?
“冥王,有机会一起开黑啊!”临走前我又回头对冥王喊道。
“有机会,有机会。”冥王头也不抬的回答了我。
得嘞,再见了您嘞!
出了冥王殿,早已等候多时的黑白无常也是拿着手机不知在用什么游戏消遣,‘qq牛力脊肉’,‘哈哈喂’‘,好家伙,痒痒鼠,冥府的娱乐项目还挺多,黑白无常玩阴阳师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他们怎么没和冥王一起开黑?
见我出来,二人急忙将游戏关掉,“不知道鬼使兄弟什么时候能有新皮肤,下次斗鸡咱们也用千帝灯。”说话的是黑无常,看样子也是被千帝灯支配的一天。
原来他们也会因为游戏emo啊,还真是挺有趣的。
虽然一旁的白无常也是一脸生无可恋但还是开口说道:“在你出来之前冥王已经发微信告诉我们了,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自我介绍一下,吾乃白瑾,诚如你所见,白无常。”
“吾乃白珏,世人口中的黑无常。走吧,去黄泉。”
真是言简意赅。
“那个,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还是挺想知道自己的账号在冥府还能不能用。毕竟全年无休,总得有点消遣吧。
“有什么问题到了黄泉再问!”那语气恨不得把我一下子扔过去。
没等我再开口,黑无常一把把我拎了起来,须臾之间我们就又回到了黄泉,真的是弱小可怜又无助。你们会法术了不起啊,哦,真的了不起,毕竟那个时候我还不会。
嘤嘤嘤。。。。。。
“苏小小,我们又见面了。”
黄泉八百里,孟婆穿梭于曼珠沙华之间,紫色的衣袂走过,常常扫过它的花瓣,留一身芳香。
美艳却又危险。
“老孟,以后她就在黄泉工作了,冥王让咱们先带带她。”
黑无常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摘下一朵曼珠沙华笑语盈盈的送到白无常的面前,
大哥,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太双标了吧!
“幼稚不幼稚,老孟的花都让你摘光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白无常还是接过了花。
这一波操作,属实让我嗑到了。
“咳咳,你们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我住的房子呢?”
虽然氛围很美好,但是今天晚上我的住处还没有着落呢。
“行了,把你也送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黑无常在说话之间,另一座茅草屋出现在黄泉之上。屋檐下还很别致的系了几只风铃,叮叮当当的甚是悦耳。
很好,我睡觉有着落了。
这就是差距啊!
见任务完成,黑白无常拍了拍手,没有一丝留恋,抬腿就走,也是,任谁加班也不会开心。
“老孟,我们走了,今天晚上就不打了。”离开之前,二人不忘告诉孟婆今天不组局了。
等他们离开了黄泉,孟婆也回到自己的茅草屋,剩下我一个人站在曼珠沙华之中,不知前路,分外孤寂。叹了口气,我也转身进入了黑无常为我安置的茅草屋。
第四章: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今天是我在冥府上班的第一天。
清晨,我在八百里的黄泉醒来,贴心的男仆为我精心准备了早餐,享用之后,我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站在两米高的穿衣镜前仔细挑选衣裳,是工装还是汉服呢?
好,收,现实却是没有男仆,也没有什么衣服可选,而且我们根本不用吃东西。
本来以为昨晚会一夜无眠,毕竟这种事情很难让人接受,但我却睡的格外香甜,之前为了工作,很少有睡的这么好的时候。
别说,黑无常为我安置的茅草屋布局还可以,里外间,里间用来休息,外间用来工作。
出了茅草屋,望着极好的天光,我伸了个懒腰,哎?冥府也有阳光吗?
见我出来,孟婆对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早上好啊,冥府也有阳光吗?昨天还是阴沉沉的。”我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本来是没有的,但今日冥王用仙术运转使四季轮转,话说距离上次冥府四季分明还是万年之前,真是奇了,冥王怎么又愿意让冥府如同人间一般。”
孟婆的话让我更加好奇,万年之前?我的乖乖,这工作环境,啧啧啧
“四季分明多好啊,昨天的冥府阴沉沉的,太压抑了,我不喜欢。”
作为一个北方姑娘,春日杨柳依依,夏日烈日炎炎,秋日百花肃杀,冬日白雪皑皑,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二十六载,真的让我在冥府之前那样压抑的环境下工作,我会疯掉的。
“对了,昨天冥王让鬼使给我送设备,设备在哪啊。”
虽然贪恋醉人的阳光,但我还没忘了正事,渡魂。
“刚才鬼使已经送来了,见你还没出来,我就收在乾坤袋里了。”说着孟婆就将她乾坤袋中的设备送到我的屋中。
“去看看你的设备,熟悉熟悉业务,一会他们就勾魂回来了。”
“好。”
进入屋中,就见已经放置好了电脑,平板,手机以及笔纸等办公用品。
“冥府这么现代化了吗。”虽然知道冥府与时俱进,但还是有点震惊,果然,国家富强就是硬道理。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时间长了你就不稀奇了。”孟婆淡定的拿起手机,让我登陆账号,“就用你在阳间的,其他的账号也是一样的,冥府都给你们保留了。”
我半信半疑的打开手机进行操作,却发现我登陆不上自己的账号。
“我登陆不了。”
孟婆轻笑了一声,这笑声里有我听不懂的情绪,“我倒忘了,阴阳卷上都没有你的名字,怎么能登陆上呢,真是笑话。”
笑话,什么笑话,孟婆的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你先来看看电脑档案中记录的那些魂灵,他们的执念太深了,宁愿徘徊在忘川河中受尽灵魂的啃食也不愿转世投胎,很多连冥王都无法渡化。”见我神色有异,孟婆立马回归正题。
听了孟婆的话,我震惊了,一大早的好心情立马烟消云散,合着冥王这是坑我啊,他自己无法渡化,让我一个菜鸡来,冥王,你不会也在摆烂吧!但我现在已经上了贼船,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于是我便跟着孟婆再次来到了忘川,昨天还是千万个魂灵中的一个,今日却站在奈何桥边看着世间往生之人的浮生万象,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奈何桥下奔流不息的忘川河泛着幽蓝色的光,从天穹坠落的星子落入其中,交织成一片潋滟,往生的魂灵游荡在的河水中,不知岁月悠悠。
上班第一天,我渡的第一个魂灵居然是一个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看样子夭折时不过七八岁,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站在汹涌的忘川河中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布娃娃,身上的红格布衣早已经被河水腐蚀的破烂不堪,可怀里的布娃娃却完好无损,我仔细看了看那布娃娃,不是商店中卖的那种精致的布娃娃,而是手工缝制,歪歪扭扭的针脚能看出来缝制之人手艺不精,就是这样一个布娃娃,小女孩却异常珍视。
“她叫阿多,是这里最小的,在这里有十二年了,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脑子也不太灵光,只是每天抱着布娃娃在喊着妈妈,一直不肯离开,忘川河里的其他魂灵看她可怜,拿出自己微薄的灵力护着她,可忘川河哪里是他们能抗衡的,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孟婆自顾自的说着,语气冷漠而又单薄,仿佛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也是,他们已经见惯了,可对我来说,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冷冰冰的物件。见小女孩还在河中徘徊挣扎,我快步走到河边,想要纵身跳入那幽蓝的忘川河,孟婆赶紧将我拉了回来,“你现在没有灵力,你不要命了吗?”说着抬手结印,那小女孩便离开了忘川河,站在我们面前,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呀眨,无辜又干净。
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她怀中的布娃娃,她害怕的直往后退,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而残留的忘川河水还是腐蚀了我手上的皮肤,真疼啊。
“阿多,不要怕,我带你去找妈妈。”看她反应那么大,我只好把手收了回来,语气轻柔的唤出她的名字。
“妈妈,妈妈,妈妈。”一听到妈妈,阿多露出了笑颜,“好,找妈妈。”于是我又试探性的去牵她的手,她还是往后退。
“她就是这样,脑子不灵光,许是不认人吧。”一旁的孟婆叹了口气,也蹲下身去,玉手拨弄着垂下来的青丝,“苏小小,我要去引魂了,你手上的伤别忘了处理。”说完孟婆便离开了忘川,衣袂翻飞,不染尘埃。
“阿多,妈妈就在这里,到妈妈这里好不好。”眼见阿多不愿与我亲近我只好试着用老妈小时候哄我的样子去亲近阿多,“不行,打,妈妈疼。”这一次,阿多终于有了回应,只是说出的话让人很是费解,孩子亲近母亲这是本能,是阿多的母亲不让阿多亲近她,还是其他人?如果是她的母亲,阿多不可能执意在这里等下去,那就是第二种了,会是谁呢?
对了,档案中肯定有记载阿多的生平,一查便知。这样想着,我急忙起身抱起阿多向我的茅草屋走去。一路上阿多还在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好黑,妈妈怕。”
“不打,不打。”
“妈妈疼,血,血。”
。。。。。。
阿多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我的心上,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而我身边的孟婆若有所思,只是默默的伸手理了理阿多额前的碎发。
等回到屋中,将阿多放置在椅子后我急忙打开电脑进行查找,输入阿多的名字,可出现的页面却让我,诺大的屏幕上只有寥寥数语:‘阿多,a省t市f县人士,性别女,其父大荣,其母江梦,家中排行老六,五兄一弟,卒于农历甲申年荷月二十三申时。’
就这冰冷的几行字却是阿多的一生。更是我们所有普通人的一生,自以为的盛大绚烂不过是白话几句,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原来在你们眼中我们的一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折子戏罢了,悲欢离合都与你们无关,最终的结局都是走向轮回又或者是永坠阿鼻。”
外间的清风翻腾动荡了檐下的铃铛,奏出一首奇异的悲歌,幸存的人听到后,露出意味不明地微笑,转身奔向滔天火海,仿佛在向你低语:你看看这人间,还有什么好值得留恋。
“一朵花的凋谢尚且需要时间,可灵魂的覆灭,却在刹那之间。”打破这份沉默的是勾魂回来的白珏与白瑾,他们二人倚在门口,黑白二色的袍子还沾染着尘世的气息,“冥王叫我们给你送一件东西,溯世书,助你渡魂。”
“溯世书,何为溯世书?”我不解的问道。
“溯轮回往生,定乾坤阴阳是为溯世书也,你可以借助此宝物回溯,对了,这是冥王带给你的,能处理忘川水的灼伤。”白瑾一边为我解释一边将放在我的桌面上,眼下我却没有心思管这些,只想搞清楚阿多到底遭遇了什么。
“那个,这东西怎么用啊。”
“你现在没有灵力,先用这个女孩的血作引。”白瑾耐心的打开溯世书,一旁的出声提醒的白珏却是一脸不耐烦,仿佛在嘲笑我这个菜鸟。
“阿多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过去,好吗?”我再次将阿多唤到身前。
“好。”一直坐在椅子上的阿多木然的点了点头,将怀中的布娃娃又抱紧了些。
“阿多把手伸出来,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怕阿多不肯配合,我只能循循善诱。
“游戏,好。”一听到游戏,阿多开心的笑了,“和妈妈,游戏,阿多,好开心。”
这是阿多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听的我鼻子一酸。
看阿多把手伸了出来,我急忙刺破她的手指取了些血滴入溯世书,吓的阿多一阵瑟缩,我用力的将她搂入怀中,温声细语的哄着她,这才使阿多平静下来。
随着一阵梵音响起,绘世长卷铺陈开来,引人进入其中。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出现的画面,黑,好黑,这是哪里,隐隐还能听到女人的凄厉的痛呼,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随着的光幕的展开,我看清了,这里就是阿多出生的地方——一间残破的草屋。
第五章:罪业(一)
人世罪冤知底数。前程不是无冥府。争似静焚香一炷。无行住。声声称念弥陀父。
罪业尽消生有处。弥陀愿力堪凭据。十念一心存旦暮。西方路。功成足步红莲去。
随着画面的流转,我与白珏白瑾终于看清,这是一间破到快要倾倒的茅屋,房顶早已塌了下来,四周的墙壁爬满了霉癍,地上潮湿的稻草就是阿多母亲的产床,女人形容枯槁,唯有腹部隆起,她的肤色惨白,那是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病态白,衣衫也是破烂不堪,而她的四肢都被铁链紧紧的锁住,疼到极致只能紧紧抓住身下的稻草,下身汩汩涌出的鲜血将稻草浸湿,女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回荡在茅屋中,甚是凄凉。
这时屋外传来了男人粗粝的声音,画面也切换到了屋外,那男人身形矮小但却健壮的很,面目也算不上周正,此时的他在屋外徘徊语气中满是不耐烦:“这都一天一夜了,白喂你那么多食儿了,连个孩子都生不下来,废物。”
男人骂骂咧咧的踢翻了院中的木凳继续骂道:“那算命的说了,你肚子里的就是个不值钱的女娃,老子告诉你,你就得生儿子,之前的那几个都给老子生了五个了,你要是生不出就还得生!”
听着屋外的声音,我们便知道,那就是阿多的父亲,大荣。在他的眼里阿多的母亲江月华就是一个生育的工具,丝毫不顾她的生死。
“妈妈,阿多,妈妈。”这时我怀里的阿多挥舞着小手想要触摸画面中母亲,“不痛,阿多吹吹。”见自己的母亲正在受苦,阿多急的哭了出来,想要挣脱我的怀抱,一旁的白珏抬手一挥,阿多晕了过去。
“你这是?”
“怕她受不住。”
话虽短,我却已经明白,接下来的一切只会更加让人气愤。
更更声响,月亮逐渐西沉,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大荣一脚踹开了破旧的木门,迫不及待的问道:“男娃女娃?”
江月华早已脱力,气若游丝,根本无力回答。而由于四肢被铁链锁住,她甚至连脐带都无法咬断,阿多就那样躺在她母亲满是血污的腿间,哭声都像猫一样的微弱,在此情形之下,那大荣径直走到江月华的身旁蹲了下去,双手探向江月华的腿间,接下来的画面我不忍再看,只好转过头去,可耳中传来的声音却又那么清晰。
待我再次将目光转回溯世书,大荣居然面目狰狞的将手死死的扼在阿多的喉咙处想要将她掐死“我就知道是个赔钱的女娃,等到以后老子赔钱给她嫁人,不如现在处理了。”大荣的力气很大,阿多的小脸已经因为缺氧而青紫,这时阿多的母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撞倒了大荣将阿多抢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倒在地上的大荣立马暴怒,起身对她们母女拳打脚踢“还敢撞老子,看我不打死你和这个赔钱货。”眼见着大荣的拳脚落下,阿多的母亲更是用身体将阿多护死死的“求你了,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不反抗,求你了。”阿多的母亲声泪俱下,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苦苦哀求,见女人服软,大荣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可是你说的,臭娘们,什么时候生出儿子什么时候才算完。”话音刚落,他居然,居然,撕开了江月华的衣服!江月华哪有力气能够反抗,只能眼见着大荣把阿多扔到一旁,欺身而上,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着:“留下了又咋地。还不是多余的,就叫阿多吧,快两天没碰你了,怪想的……”
他居然,居然,双手狠狠的砸在桌子上,我恨不得将他杀了,真是畜牲!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渣,律法也不管吗?
“别看。”一双冰冷似玉的手遮住了我的双眼,轻声提醒我不要看,随后咒语轻启,我的听力也暂时被封住。过了片刻,那双手移开了,听力也恢复过来,我偏头看去,是白瑾,他仍旧笑的温润:“女孩子不要看这些。”
“多谢,”人家好心,我也不扭捏,直接道了谢。
发泄完毕,大荣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随便起了一个名字“阿多”,在他看来那就是多余的孩子,那能用什么好名字,阿多,阿多,多么心酸的名字。
大荣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茅屋,只留下一片狼藉,江月华目光呆滞,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腿间的血液早已干涸,若不仔细看去,哪里能看出躺在地上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哇……哇……”阿多的哭声让江月华有了反应,她匍匐着向阿多爬去,颤抖的将阿多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阿多的名字……
当天下午,大荣带回来一个叫陈大娘的给江月华治疗,所谓的治疗不过是敷上一些草药,为的不过是能再给他生孩子罢了。
书中岁月容易过,转眼之间阿多已经七岁了,这七年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走马灯一般,囚禁,欢好,打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阿多这个女儿,大荣更是非打即骂,把她关在茅屋之中,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少个黑云低垂,的夜晚,江月华将阿多拥在怀中,轻轻哼唱着歌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惟余绝望……
“既然冥府有阴阳卷,这样的畜生为何还不向他索命,难道这就是善恶有报吗?”江月华的遭遇让我内心激荡,从小沐浴在春风中的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间炼狱,有人春风得意马蹄疾,有人枯骨黄土泉下泥。对于千千万万像江月华这样的人活着比死亡更加可怕!我白白的活了二十六载,何其荒谬,何其可悲!
面对我的质问,白珏先是施法将溯世书停下,然后的回答道:“阳间自有阳间的法度,活人的事我们管不了,他们死后自有冥府的规矩,我们无权干涉。”
白珏的话让我更加气愤,“好一个无权干涉,死后的惩戒活人能看到吗?”
“苏小小,别忘了,阳间的律法都没有惩罚到他,你们没有资格来质问冥府!”一直沉默的白瑾站了起来,说出的话给了我当头一棒,是啊,人间的法律都没有还给她们公道,我凭什么质问冥府。
“你冷静冷静,世间所有悲欢都是寻常,你要习惯,我们还有工作。”
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白瑾软了语气,我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阳间之人,没有资格站在冥府的对立面去看待问题,“抱歉,一时心神激荡。”
见我似乎冷静下来,他们二人走出了屋子,继续勾魂引魄去了。留我一人在屋中消化一切。许是受到了刺激,我的脑海中不断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铁链,哭喊,无尽的奔跑,车祸,碰撞。不对,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江月华母女的遭遇为何如此熟悉?我的寿数到底是怎样尽的?待渡完阿多的魂魄我一定要弄清楚。
“妈妈,爸爸真的不打我们了吗?阿多也可以出去玩了吗?”耳中突然传来阿多的声音,是溯世书,它又开始了回溯。那声音怯怯的,带着不安,我抬头看去,是阿多,她身上的衣裳换成了新的,被江月华搂在怀里,温柔的给阿多梳着麻花辫。
让我惊讶的是,大荣居然没有将她们母子二人关在茅屋之中,江月华也没有被铁链锁住,周身被打理的很干净,之前的瘦骨嶙峋被养出了不少肉来,仔细瞧去,腹部隆起,她又有了身孕。
这一天的晚饭时分,大荣做了许多饭菜,饭桌上围坐着一家三口,奇怪,那六个孩子呢,许是出去玩了吧,我这样想着,画面里大荣一个劲儿的给江月华和阿多夹菜,从母女二人的表情我只看到了惴惴不安。
到底哪里不对呢?那几个孩子呢?
过了一段时间,大荣又带着之前的那位陈大娘来到家中,大荣把怀胎七月大江月华搀了出来,陈大娘摸了摸她的肚子,转头笑吟吟的对大荣说道:“你有福气,马上就六个儿子了,好福气啊,好福气。”一听陈大娘这么说,大荣更是喜笑颜开,将江月华带回屋中之后又把陈大娘迎进了内屋,然后将屋门紧锁。
福气,哪来的福气,大荣和陈大娘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不安,溯世书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画面立马拉进,不过房门紧闭,隐约只能听到‘井,引,六个’的字眼。
井?我想起来了,大荣家的院子中的确有一口井,这口井从来没见大荣用过,莫非这井有什么蹊跷?
没等我继续细想,溯世书又将时间拉到了江月华生产之前的日子。这一天阿多窝在母亲的怀里,而江月华正给她缝制布娃娃,一针一线缝的认真,可她的手艺并不好,针脚歪歪扭扭的,但阿多的眼里满是幸福,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亲不再打她们,每天有好吃的,自己还要添一个弟弟,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那时的阿多不会想到自己会夭折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刻。
“我的阿多得有一个布娃娃啊,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好多的布娃娃,以后,阿多的布娃娃就能陪着阿多了。”江月华笑的温婉,像是浸透了江南烟雨的湿润。
布娃娃缝好了,阿多蹦蹦跳跳的拿着它到院中玩耍,院中的那口井现在在我的眼中处处透着古怪,井口的形制是八边形,井盖没有提手,极为诡异。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切的疑问在这一天都有了答案。
第六章:罪业(二)
恶人沮服善者起,昔时蹻跖今骞回
农历甲申年荷月二十三卯时二刻,江月华再次分娩,大荣请来了陈大娘替江月华接生,听着屋中母亲一声又一声的痛呼,阿多害怕极了,她不知道母亲在经历什么,小小的她只能抱着布娃娃去拉大荣的手,颤抖说:“爸爸,我害怕。”可令阿多不解的是,之前明明还对她笑语盈盈的父亲会把她的手甩开,不耐烦的骂着:“滚开,赔钱货。”
阿多似乎想起来之前被大荣打骂囚禁的日子,吓的直哭,一时之间阿多的哭声,江月华的叫声回荡在整个院子中,让人听了只觉悲凉。大荣被阿多哭的烦了,一把将她拎了起来,走出房门扔进了之前的那座茅屋,力气之大,阿多的头磕到了地上,一时昏死了过去。“妈的,晦气,号丧呢,看我不弄死你。”说完扬长而去,根本不管阿多的死活。
直到午时,屋内的声音才停了下来,陈大娘走了出来,满手血污,却一脸喜色:“成了,成了!”一听这话,大荣异常激动,冲进屋内抱出孩子并和陈大娘交换了个眼神,本来万里晴空的天气却打了个响雷,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声开始弥漫,似乎想要去洗刷什么。
接生完的陈大娘并没有离开,而是焚香沐浴之后小声吩咐大荣去准备一些东西,不到半刻钟大荣就将东西拿了出来,看样子十分的轻车熟路,直到此刻,我终于明白他们之前到底在密谋什么了,他们,他们分明要,要——镇人生魂!
一方香案,祭品陈列齐备,符纸若干,供奉不知哪方的鬼神。陈大娘净手之后点燃了香案上的蜡烛并敬茶三杯,口中念念有词:“敬告皇天后土,八方鬼神,今陈刘氏于甲申年荷月二十三未时三刻起坛作法,一应祭品金银俱全,恭请神明之降临。”话音刚落,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大开,见此神像,陈大娘肃行三拜九叩大礼:“神明既降,启听箴言。”一旁的大荣立刻焚烧金银纸燃放爆竹,拜供神明察纳。
“神明敬听,刘江氏妇德不容,生性不祥,坏刘氏门楣百年气运,实乃大罪,今其幡然醒悟,一心改过,特奉上生辰八字,愿永镇阎罗,赎今生之罪孽,望神明应允。”
好一个实乃大罪,永镇阎罗,这就是庇护众生的神明吗,不过如此。
见陈大娘祝祷完毕,大荣立即将江月华拖了出来,她的手脚早被捆,嘴里被塞了布巾,刚生产完的人哪能禁得住这样的拖拽,江月华几乎昏死过去。
“大娘,时辰快到了吧。”
“急什么,快了,之前的那六个你可没这么急过!”
“那能一样吗,最后一个了,镇了这个,刘家的气运就能彻底改了。”
“话说回来,这个的气运可大着呢,要不是被弄到这,大小怎么是个官,你啊,要走官运了。”
“那还不是大娘你神通广大,能弄到这样的极品,以后发达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哈哈哈……”他们二人笑的得意,又各自斟了杯酒,开始庆祝遥远的未来。申时将至,陈大娘拿出了八十一颗桃木钉,我倒吸了口凉气,浑身颤抖,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掌心,这是要江月华永世不得翻身啊。
屋外电闪雷鸣,映照出他们二人峥嵘可怖的嘴脸,大荣狠命的按住江月华,陈大娘将八十一颗桃木钉一颗一颗生生钉进江月华的身体。
这一刻的大荣和陈大娘才是那勾魂索命的厉鬼,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屋外电闪雷鸣,屋内断人生魂。也就是此刻,我暗下决心定要杀尽天下恶人,纵使现在无能为力待到渡魂期满灵力已成,谁也不能阻我,犯下天条又如何,我只要公道。
回忆里的我眼神中的狠戾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
“一钉云门位,冥府三门进不得。
二钉天宗位,不达天听无处诉。
三钉魂门位,三魂七魄无归路。”
……
陈大娘每念一句咒语桃木钉便随之钉进江月华的身体,地上的江月华因为透骨的疼痛不住的挣扎着,因为嘴里被塞了巾布,只能发出一阵阵的沉闷呜咽。疼到了极致,江月华弓起身子,吃力的吐出了口中的巾布,那巾布上浸透了鲜血。“啊,啊,啊!”江月华凄厉的惨叫尽数淹没在那大雨中。一钉又一钉,江月华彻底成了一个血人,叫声也越来越微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妈妈,放开妈妈!”茅屋中昏迷的阿多听到了母亲的惨叫跌跌撞撞的跑进屋中,见自己的母亲在遭受如此酷刑,阿多的眼眶通红,大叫一声使劲去拽陈大娘,并苦苦哀求着大荣:“爸爸,求你放了妈妈吧!”大荣怎会理会,心里只想着赶紧做完法事,见阿多出来坏事,一巴掌打向阿多,小小的孩子哪里是大人的对手,被大荣一下子掀翻在地,阿多再次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陈大娘的手,无论陈大娘如何用力,阿多死活不松手,“哎呀!”因为疼痛,陈大娘暂时松开了罪恶的双手,一脚踹向阿多,“死孩子,真是晦气,大荣你抓紧把她解决了,别耽误了好时辰!”
被踹倒的阿多还是向他们爬去,她要救母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要!”阿多声嘶力竭的呼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泪水和着尘土一次又一次敲打在我的心中,想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事已发生,无力回天。
“最后一钉在天灵,十殿阎王难转圜!”随着最后一钉钉进了江月华身体,如同一滩烂肉的江月华魂归地府,永无来世。大荣见陈大娘这里结束,一把扯过阿多恶狠狠的骂道:“留着你也无用了,让我送你们母女去团圆!”大荣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墙上的镰刀向阿多砍去,霎时鲜血四溅,不少喷到了大荣的脸上,他毫不在意的伸手抹去,淋漓的鲜血更加显的他狰狞可怖。
至此,在那万家灯火亲友满座时江月华母子全部殒命,而那两个侩子手却余生同坐高台,享尽人间极乐。这世间哪有什么公道可言。
接下来大荣拖着阿多和江月华的尸体向院中的水井走去,打开了刻满莲花的八边形井盖,陈大娘紧随其后,手中还拿着几张符纸,大雨滂沱中,陈大娘口中念念有词:“神明祈愿,我愿既成,特叩谢天听。”随后将符纸撒向西北方向并催促道:“大荣,快,申时已到。”陈大娘的话让大荣更加兴奋,一把把江月华投入了井中然后将阿多也投入了进去,幽深的井中回响着她们母子落下的声音,传入大荣的耳中就如同瑶池天籁,动听悦耳,甚是享受。满足了他那畸形的快感后他心满意足的盖上了井盖。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虎毒不食子,对大荣来说,区区两条人命哪里比的上自己下半生的富贵,他根本不配为人。
诸事已毕,狼狈为奸的二人回到屋中换下湿透的衣衫,江月华诞下不久的孩子许是感知到母亲和姐姐的离世正哇哇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听进那二人的耳中却如同魔音催魂,恼人的很。
“镇魂法阵已成,大荣,活也给你干了,孩子是不是得给我了啊。”为大荣做了这么多的陈大娘向他讨要起了报酬,奇怪的是她不要钱财,却要那婴孩。”
“还是您神通广大,本来我这口井就是个枯井,听了您的话又挖了挖,嘿嘿正好十八米,您又给我弄来了七个女的为我改气运,您可真是神了,大恩大德我大荣没齿难忘,以后发达了定好好孝敬您,不就是孩子吗,您立马带走。”
“这还差不多,药练好了你也吃一些,总归没坏处。”大荣的话让陈大娘很受用,她拿起了桌上的旱烟袋,大荣立马为她点了火,谄媚的说道:“大娘的药那可是延年益寿的好宝贝,能让我来吃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哈哈哈哈哈……”吞云吐雾间我仿佛看到了陈大娘拿那些孩子炼药的画面,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就那样葬送在她的手中,药炉是他们的葬身之地,一身精血成了她的长生秘药。
“行了,大荣,我也累了,孩子我带走,你也休息吧。”
江月华母子尸骨未寒,大荣和那个陈大娘居然还能谈笑风生,毫不在意,实在令人发指。
一场镇魂仪式过后,雨过天晴,大雨冲刷了所有的罪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始作俑者逍遥快哉,踩着别人的生命登天成神。
后来的后来,大荣靠着偷来的气运一路升官发财,做了当地的书记,西装革履,意气风发,陈大娘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备受尊崇。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只要金银祭品就能任意更改,更可笑的是我一直信奉的律法也没能伸张正义,反而成了恶的帮凶。
第七章:罪业(三)
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银色的“寒月”悬在天上,溶溶月色,却照不进我的心房,冥府的月亮再像真的也是假的,溯世书溯完了因果,静静的躺在桌面上,它又知道什么呢?
吱呀一声,茅屋的门被人打开,我背对着屋门轻轻拍打着阿多,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的向来人倾诉。
“你们知道吗,大荣用来镇魂的那些女子是陈大娘用手段弄到的;她要大荣的那些孩子,是用这些小生命给自己炼制长生药;可是就是这样的恶人最后却风光得意,阳间的律法没有将他们惩处,阴间的惩戒他们也没有打入十八层地狱,这就是所谓的公道对吗?”
“是。”来人没有反驳,我冷笑了一声,慢慢的回过头去,进来的是我的顶头上司冥王苏瑜,他还是昨日的形容,见我情绪不对他走到我的身旁,缓缓的对我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谁也不能干涉,只能顺其自然。”
“不能干涉?顺其自然?那他们祭祀的神明又该如何解释?”冥王的话并不能令我信服,堂堂神明竟然与恶同行!
“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是完美的,神也是有欲望的。”
“是吗?”
“事实如此。”
“好,你们不能做,我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冥王的所有解释在我看来就是狗屁,区区凡人的命在他们看来就是蝼蚁,谁会为了蝼蚁费时间呢?
这个时候的我一心只想着帮江月华母子摆脱困境根本忘了自己没有丝毫的灵力,一味的横冲直撞,见我那么冲动,苏瑜一把拉过我的手把我往屋外带,“既然你想不明白,那就和我到枉死城去。”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到我确实冲动了,真的就是初入职场的菜鸟。
刹那间苏瑜就带着我来到了枉死城,所谓七魄已赴森罗,三魂渺渺应归枉死。传说枉死城乃地藏王菩萨为受无妄之灾而死的鬼魂而创造的地狱之城,它毗邻奈何桥与血盆苦界,主管此城的就是那十殿阎罗中的第六殿卞城王。
入得城中,只见形色人等个个表情悲肃凶悍,死气沉沉的在城中漫无目的的游荡,苏瑜拉着我向前走去,不多时我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十分宽广,河上还通着一座桥,桥底下的河水泛红如同血河散发着阵阵腥臭,我的胃中不断翻涌却又大着胆子往河中看去,那河中有人在挣扎惨叫,桥上有鬼差不断的将人投入河中,我想开口询问但苏瑜领着我又来到了一座楼台前。在楼台上有许多人对着远方叫骂,我不解的看向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苏瑜终于开了口:“在枉死城中的鬼魂皆为冤屈而死之人,他们本不该死却死了,在这楼台上看到了还在阳间害他们的人,怎能不咒骂。”听了苏瑜的话我若有所思,他又接着说道:“寿数未尽而亡是为枉死,死后来到这城中受罪,若非横死何人愿意来这受罪呢?”
“不去找害他们的人却要枉死之人受罪,这又是什么道理?”见我还在钻牛角尖苏瑜接着带我登高远望,从这里向枉死城的天空望去恰好能看阳世之人,他们或悲或喜,其中不乏大奸大恶之人,却都在阳世过着自己的日子。
站在高台之上,阴风吹的他红衣猎猎,苏瑜平静的继续为我解答:“在这里的鬼魂要等到害死他们的凶手到阴间受审,亲眼看到凶手受到苦刑,心中的忿恨才可能消除。而这些冤死的鬼魂,在重新投生为人的那一天,才将凶手提出,押解到各殿的地狱,按其罪恶,收禁囚押去受刑罚。”
“所有人皆是如此吗”?
“并不是所有被害冤死的鬼魂,都一概地收入枉死城受苦。如若为忠孝节义之人,以及为国家牺牲的军人或因公牺牲的人,所谓凡人之躯比肩神明,自然没有进入枉死城中受苦的道理。”
“就好像我们的袁隆平爷爷,吴孟超,杨伯达,夏徳昭,对吗?”
“没错。”听了苏瑜的解释我心中的那股戾气慢慢平息了下来,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自己确实不了解阴界的运行机制,按照阳世的礼法去看自然是不对的,但我还有一事好奇“你能带我去看看奸恶之人是如何受刑的吗?”
“怎么,你还没明白?”以为我还没明白,苏瑜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相信这时的他肯定后悔招我渡魂了。
“不是,只是好奇。”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好吧。”
从高台上下来,苏瑜又带着我去看了十八层地狱,分别见了主管十八泥犁的判官,光就居、居虚倅略、桑居都、楼、房卒、草乌卑次、都卢难旦、不卢半呼、乌竟都、泥卢都、乌略、乌满、乌藉、乌呼、须健居、末都干直呼、区通途、陈莫。
而那些场景直至如今我都无法忘记,太过恐怖,
第一层,剪刀地狱。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并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其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第二层,剪刀地狱。在阳间,若妇人的丈夫不幸提前死去,她守了寡,有人若唆使她再嫁,或是为她牵线搭桥,那么死后就会被打入剪刀地狱,剪断十根手指。
第三层,铁树地狱。凡在世时离间骨肉,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之人,死后入铁树地狱。树上皆为利刃,自人后背皮下挑入,吊于铁树之上。待此过后,还要入孽镜地狱,蒸笼地狱。
第四层,孽镜地狱。如果在阳世犯了罪,即便其不吐真情,或是走通门路,上下打点瞒天过海,就算逃过了惩罚,到冥府报道后,打入孽镜地狱,照此镜而显现罪状。然后分别打入不同地狱受罪。
第五层,蒸笼地狱。平日里家长里短,以讹传讹,陷害,诽谤、辱骂。这种人死后,则被打入蒸笼地狱,投入蒸笼里蒸。不但如此,蒸过以后,冷风吹过,重塑人身,带入拔舌地狱。
第六层,铜柱地狱。故意纵火或为毁灭罪证,报复,放火害命者,死后打入铜柱地狱。小鬼们扒光他们的衣服,让他们裸体抱住一根直径一米,高两米的铜柱筒。在筒内燃烧炭火,并不停扇扇鼓风,很快铜柱筒通红。
第七层,刀山地狱。,不喜欢动物生灵没关系,但它们也是生命,也许它们并且阴司不同于阳间,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牛,马,猫,狗以及人,都统称为生灵。犯以上二罪之一者,死后被打入刀山地狱,脱光衣物,令其赤身裸体爬上刀山......视其罪过轻重,也许“常驻”刀山之上。
第八层,冰山地狱。凡谋害亲夫,与人通奸,恶意堕胎的恶妇,死后打入冰山地狱。令其脱光衣服,裸体上冰山。另外还有赌博成性,不孝敬父母,不仁不义之人,令其裸体上冰山。
第九层,油锅地狱。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诬告诽谤他人,吃动物肉者,谋占他人财产,妻室之人,死后打入油锅地狱,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啪,啪直响!依据情节轻重,判炸多遍……有时罪孽深重之人,刚从冰山地狱里出来,又被小鬼押送到油锅地狱里暖和暖和……
此为上九层,即东地狱,下九层的西地狱,则更为残酷……
据我所知《十八泥犁经》中讲到这十八层的差别,最主要不在于空间的上下,而在于时间和刑法上的不同,尤其是时间上。
第十层,牛坑地狱。这是一层为牲畜申冤的地狱。凡在世之人随意虐待牲畜,死后打入牛坑地狱。投入坑中,无数只牛袭来,牛角顶,牛蹄踩,牛身燃火,触之即焚成灰烬。
第十一层,石压地狱。若在世之人,产下一婴儿,无论是何原因,如婴儿天生呆傻,残疾;或是将婴儿溺死,抛弃。这种人死后打入石压地狱。为一方形大石池(槽),上用绳索吊一与之大小相同的巨石,将人放入池中,用斧砍断绳索......
第十二层,舂臼地狱。人在世时,倘或浪费粮食,糟踏五谷,死后将打入舂臼地狱,放入臼内舂杀。如果你吃饭的时候说话,特别是脏话,秽语,骂街,骂人,掐人死后同样打入舂臼地狱受罪。
第十三层,血池地狱。凡不尊敬他人,不孝敬父母,不正直,歪门邪道之人,死后将打入血池地狱,投入血池中受苦。
第十四层,枉死地狱。作为人身来到这个世界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加不珍惜,去自杀,例如割脉死,服毒死,上吊死等,死后打入枉死牢狱永世不得为人。
第十五层,磔刑地狱。挖坟掘墓之人,死后将打入磔刑地狱,处磔刑,即凌迟。
第十六层,火山地狱。损公肥私,行贿受贿,偷鸡摸狗,抢劫钱财,放火之人,死后将打入火山地狱。被赶入火山之中活烧而不死。另外还有犯戒的和尚,道士也会被赶入火山之中。
第十七层,石磨地狱。糟踏五谷,贼人小偷,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之人死后将打入石磨地狱。磨成肉酱。后重塑人身再磨!另外还有吃荤的和尚,道士同样如此。
第十八层,刀锯地狱。偷工减料,欺上瞒下,买卖不公之人,死后将打入刀锯地狱。把来人衣服脱光,呈“大”字形捆绑于四根木桩之上,由裆部开始至头部,用锯锯毙。
待从泥犁之地出来,我早被吓的说不出话来,是我见识浅薄了,苏瑜见我脸色煞白,浑身泛着哆嗦,不由得叹了口气,“一时的意气可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你愿意等一个公道了吗?”
“嗯。”
“那就回去吧,你的魂还没渡完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化出件红色的披风批在我的身上
“好。”
回到黄泉,孟婆无华和白珏,白瑾兄弟正在激烈的进行一场鏖战,别误会,只是斗地主而已,见我们回来,人家三人屁股都没挪地方,只是说了句回来了就继续斗起来,我还没从十八层地狱的恐怖中回过神来,他们三个的表现更是让我大吃一惊,这可是他们的老板啊,就这么敷衍?苏瑜倒是见怪不怪,领着我回到我自己的屋中,“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他们就是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罐药膏,“你的手必须包扎一下,你还是凡人的体魄,忘川水对你的伤害可不是一星半点。”经过苏瑜的提醒我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被忘川水灼伤了,之前一门心思扑在江月华和阿多的遭遇上,倒是忽略了这份疼痛,现在一放松那股钻心的疼痛便如同跗骨之疽一般漫裂开,这是一种绵长的痛,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你的血肉骨骼,再低头看去,双手的皮肤因为灼伤早已经泛红一片浮起了许多的水泡,苏瑜轻轻的拉过我的手把我按到凳子上开始仔细的为我涂抹药膏。
“嘶。”冰凉的药膏接触到皮肤上,刺激到伤口我不由得的轻呼出声。
“忍一忍,女孩子不要留下疤痕才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是真的很不理解堂堂的冥王为何格外的关注我一个凡人。
“我不是说过我心悦你吗?”苏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未有任何起伏,仿佛在叙述一件平常事,在我看来他就是在撒谎。
“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我从来都不会骗你。”
“从来?”
“好了,药上好了,你自己也要记得上,我得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苏瑜便离开了,仿佛刚才都温柔都是假象,绝对有问题。
“妈妈,等等阿多。”被施法昏迷的阿多在此时醒了过来,我急忙来到床边,将阿多扶了起来。“妈妈呢?”
阿多的话让我很是低落,第一天上班就没做好,有心却无力。阿多似乎感觉到我情绪的低落,她伸出手来碰了碰我的手,“不哭,阿多唱歌给你听。”
“好。”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这是江月华哄阿多唱的歌谣,多少个绝望无助的夜晚,她们母女二人就是这样依靠着彼此渡过的,想想都觉得无助。
听到屋里的动静,屋外的三人结束了牌局各自散去了,孟婆无华站在门外出声提醒道:“把她放回忘川吧,冥府的规矩不能破。”
“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再同情阿多我也不能坏了规矩,但谁能想到,仅过来三天我就狠狠的打脸了。
第八章:罪业(四)
自古机深祸亦深,休贪富贵昧良心。檐前滴水毫无错,报应昭昭自古今。
“无华。可以将阴阳卷借给我吗?”在她们临走之前我开口向无华借用阴阳卷,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江月华是怎么到大荣手里的,溯世书里的一幕幕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人口贩卖,想到这里我后背一阵发凉。
“可以。”孟婆无华答应了我的请求并直接带走了阿多,临走之前阿多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再次被抛弃的无措,我不忍去看,只能回过身去,一想到阿多还要在忘川河中无尽的等待,而江月华的魂魄被压在镇魂井不得翻身,我心中更加坚定要查出真相,随着她们的离开,阴阳卷也出现在我的桌子上。我赶紧打开阴阳卷进行查看,江月华,世间同名之人何其多,不知哪一个才是。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先后查了将近200个名叫江月华的名字,但都不是。直到第368个江月华才有了关于阿多,大荣的记载,随着文字在指尖的跳动江月华的一生淋漓尽致的抛洒在我的眼前,现实远比溯世书要残酷。
江月华,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不大的地界却是钟灵毓秀,生于1985年,前二十年的人生和所有那个年代的女孩子一样,从一声婴儿的啼哭,牙牙学语再到青春物语,一步一步没有波澜壮阔却也安稳踏实,到了大学之后江月华憧憬着自己的未来,在某个风轻云淡的傍晚,落日的余晖撒在她的身上,江月华就婷婷袅袅的站在梨花树下,她笑的温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在等一个人,是她的男朋友,“我来了。”温润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泉水浸润了无尽的干涸,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江月华的肩膀,她回过头去,是她的心上人林轩。
夕阳西下,一对璧人手拉着手走在大学的林荫小道上,金色的阳光将他们的剪影拉的很长,明天就是江月华的生日,若时光能停在此刻会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多年后当江月华回想起这一天,那是她这一辈子无法忘却的噩梦,她人生所有的美好止步于此,从此再无半点欢愉。
第二日,江月华早早的起来,她和男朋友林轩约好今日一起去郊外采风,佳人配才子好不养眼,可老天没有垂怜这对爱侣,出于一片善心却落得个生离死别的结局。
来到郊外的王家村,还没进到村中,他们二人就看见村外的河边躺着一位老婆婆,她的身边还有倒掉的半桶水,看样子是出来打水出了意外。二人急忙走上前去将老人搀扶起来。
“奶奶,你怎么了,你的家人呢?”
“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了,老伴三年前就走了,孩子们都在外地,我就是想打桶水,可人老了腿脚也不利索了。好孩子,你们能帮我回家吗,我家就在村头的第一家。”骨子里的善良让他们二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份善举却葬送了二人的下半辈子。二人搀扶着老人向村中走去,走进了别人早已经布置好的圈套,等二人一进院子,躲在院子的两个男人迅速打晕了二人。
“这两个玩意都咋弄?”
“女的卖的去a省的大荣那里,人家专门等着呢,男的给我弄残疾了。”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这样决定了别人的一生,在他们的眼中不过都是货物而已。后来的事,不用再说,江月华被卖给了大荣,日日被铁链锁住,最后被镇于井中,而江月华的男朋友林轩被废了四肢终日为别人乞讨,两家人找了很多年都没有结果。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之后不堪回首的岁月中,他们或许会在某个好风如水明月如霜的夜晚,共望一轮明月,想起多年前记忆里的她/他。若无离散,他们二人或许已经举案齐眉,儿女双全,可惜,没有如果。
冥府的夜晚是那么寂静,我躺在床上脑中都是关于江月华的事,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别再管了。”
“再查下去小心你的安全。”
“明天你就别来上班了。”
是谁在对我说话,不让我管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晚,我彻夜难眠,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是谁策划了这一切,还有我到底是怎么的死,直觉告诉我,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的天,苏小小,你咋成熊猫了!”我就知道,从黑无常白珏的嘴里我是听不到什么好话的。“谢谢,我成了珍稀动物了。”对于他的操作,我送了一个白眼以示回礼。
“行了,一大早就别在这斗嘴了,冥王叫我们去秦广王那里。”白无常白瑾及时打断了我们的互啄。
一路上黑白无常兄弟走在前面,我和孟婆无华跟在后面。
“秦广王在冥府是做什么的啊!”
“冥府有十殿阎罗,秦广王蒋子文是十殿阎王之首。他手握生死簿,专门负责人的阳寿生死,以及接引超生和幽冥吉凶。秦广王大殿边上有个孽镜台,鬼魂到了那里根本不用说话,只要过去照一照,就能明明白白的看到你一生中所做的善恶之事,照完之后,就会直接送往各殿接受惩罚。”
“前天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遭啊。”
“自从冥府现代化之后,除了那些罪大恶极的鬼魂要接受审判,其他的鬼魂要走的程序都简化了。”
“原来如此。”
由于我不停的去询问孟婆,白珏被吵的头疼,不得不出声打断我的十万个为什么。“苏小小,快闭嘴,一会就给你发一份冥府简史和入职须知。”
“哦。”
“苏珏,别欺负女孩子,她住在我黄泉。”
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我们四人来到了秦广王的鬼判殿,这鬼判殿居于大海沃石外,正西黄泉黑路。进入殿中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右方的高台,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而冥王苏瑜已经到了,在他的左下方坐着一个豹眼狮鼻,络腮长须,头戴方巾的鬼王,想必他就是传说中的秦广王了,而在苏瑜的右下方站着一个以莲花为头冠,墨发半挽,赤火纹饰于眉间,眼角自带一抹嫣红,薄唇轻抿,身穿一袭天晴色的长袍,手中握着一支纯白的羊毫,墨色晕染其笔尖,燃烧着无尽的业火之力。
“他是谁啊?”我扯了扯孟婆无华的袖子轻声问道。“他是冥王身边的判官崔莳,他不像那四大判官是判处人的轮回生死的,他是专门判处冥府众神之过错的。前几日去归墟交接事宜,昨日才回来。”
“见过冥王,秦广王。”三个冥府的老员工行了礼,我一个社会主义青年只是僵硬的鞠了一躬,差点没脱口而出同志。
没有计较我的失礼,冥王与秦广王都点头敬受了这一礼,“人都齐了,把他们带上来吧。”秦广王的话音刚落,“刘荣,陈淑芬,梅英,王奎······”鬼差一个个念出了他们的名字,紧接着外面的鬼差押解着五个鬼魂进到殿中。
第一个被压进来的是刘荣,衣冠楚楚,官场浸润的久了,倒比之前那个刘家村里的大荣多了几分斯文与从容,第二个被压进来的是陈淑芬,陈大娘,多年过去,容光焕发,哪里有花甲之态,分明是用孩童的骨血换得的青春,第三个压进来的是那个诓骗了江月华和他的男友林轩的老婆婆,梅英,之后依次压进来的是那两个男子。
是他们,竟然是他们。善恶有报,只是不知他们折在地手里,真是替天行道。一旁的孟婆无华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冲动。
“殿下一众鬼魂,可知今日为何审讯你们?”秦广王翻开生死簿
“各位阎王老爷,刘某向你们问安了。”中间的刘荣丝毫没有的慌张,反而慢条斯理的回道:“刘某不知,莫不是没给你们孝敬,才有今日之祸?”
“荒谬。”秦广王大声呵斥道。
“呵呵,官场的事儿我还不知道吗,各位阎王老爷放心,这金银礼器不会少的。”说完这话刘荣抬眼把所有人扫视了一遍,面带不屑,最后视线落到了我这里,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用一种和老友久别重逢的语气说道:“苏小姐,你好啊。”
“你怎么知道我姓苏?”刘荣的话让我脊背发凉,心中有一种猜测呼之欲出。“苏小姐这么快就忘了?真是贵人多忘事,看苏小姐的样子,已经高升了吧,说起来还得感谢我不是?”
“刘荣,住口。”明堂之上的苏瑜一听刘荣如此说,竟然挥袖将他掀翻在地,被掀翻的刘荣没有罢休,挣扎着起身后又对我施了一礼,语气中满是得意:“苏小姐,烦请多为我美言几句。”
“我倒是觉得士别三月当刮目相看,之前见到的刘书记可不似现在这般模样,做了鬼,便没有那阳关道可走了,再或者说一朝鸡犬升天,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虽然不知他的话到底有何意思,与我的猜测有没有关系,可我不能乱了阵脚让他牵着鼻子走,于是我缓步来到陈大娘跟前漫不经心的挑起她的一缕黑发,“陈大娘的容颜也是越来越年轻,我能不能讨要下秘方。”说完这话,我被自己恶心到了,脸上还得挂着笑,只是这笑不到眼底罢了。
陈大娘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刘荣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苏小姐哪用的到我老婆子的保养方法。”
“是吗?陈大娘的方法我可真是不敢用啊,那么多的孩童你就不怕他们向你索命吗?”
陈大娘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淡淡的回答道:“索命?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有什么可怕的!”
“再如何不是还有人陪我们下来做鬼了吗?”刘荣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只是把目光投向了苏瑜,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笑声回荡在鬼判殿中显得那么阴森可怖。
秦广王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请示了冥王苏瑜之后便吩咐鬼差道:“冥顽不灵,若是善魂,本不必来此,佛经有言:万法由心生。来人,将他们押到孽镜台前。”
凡是在孽镜台照过的鬼魂,他们生前的画面,就像播放录像一样,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在人间所做的恶事。所谓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
第一个押在孽镜台前的是刘荣,他一生的罪业将在孽镜台前原形毕露,狡诈奸猾难以遁形。
“大娘,你就显显神通,帮我改命吧,日后发达了一定给您供奉金身。”
“罢了,你我有缘,就帮你这一回,我给你找七个气运大的女子回来,你只需要让他们生儿子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那若是生了女娃呢?”
“当然是处理掉。”
这是罪业的开端,不知多少个无辜的女子被他们用龌龊的手段弄到了刘家村,没有人追究她们的来处,在这些村民的眼里她们不过是孕育的工具,这个不中用了还有下一个。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丧命在刘荣家的女子共有六人,皆是在生产之后被活人填井。
“大娘,这么多的好货,您是打哪弄到的?”
“不该问的别问。”
“大娘可别蒙我,您用什么法子我还不清楚吗?村里的货都是您弄来的,有什么来钱的路子您可得教教我。”
“大荣,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些事咱们都心知肚明,别撕破脸不好看,有福同享,有难可不一定我和你同当,我上面有人,你可没有。”
“瞧大娘说的,我可是知恩图报的人,六个亲骨肉都交给了您,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不到他们也有这样面和心不和的时候,不过陈淑芬说她上面有人,不知是哪位大佬。
“大娘,还差最后一个了,听您的意思个极品货。”
“好好受用着吧。”
“大娘,不瞒您说,真是个宝贝,我都舍不得了。”
“以后有的是好的。”
这里的极品说的就是江月华。
“大娘,为何要留着那个赔钱的女娃?”
“她们母女气运相连,弄了她回影响到母体的。”
原来这就是刘荣留着阿多性命的原因。
第九章:罪业(五)
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
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波浪向人间。
长相思,相思长。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若把相思说与谁?浅情人不知。
当年曾施笔墨,展书卷,共同窗。后来各分离,情断绝,阴阳隔。如今想来恍若遥遥前尘往事……春草生,夏花绽,秋叶落,冬飘雪,一年复一年。
正是百鬼夜行,冥府里的鬼魂
从黄泉出来,我一路游玩,不禁赞叹与凡间等比例的冥府当真另有一番趣味,八百里黄泉正好对应的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市,而那临江之景,确实美不胜收,有道是:
百里闻雷震,鸣弦暂辍弹。府中连骑出,江上待潮观。照日秋空迥,浮天渤解宽。惊涛来似雪,一座凌生寒。
一路向西而行,倒是热闹的很,不过天不作美,居然下起雨来,行过便被一家酒楼吸引。
我甫一进门便听见丝竹咿呀,问过店家方知,原来是今日冥府中最大的戏班在街头排演。
听惯了现世的各种音乐,这颇带烟火气的戏腔婉转倒另有番风味。待小二端来一盆我最爱的红油酱蹄时,我已经喝尽了一壶梨花白。我的位置靠近窗边,恰能瞧清那桥头的青青垂柳,荣荣茂茂,像极了那少女一水盈盈的裙袂,正想着,戏已开场。
——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滨,有一个祝英台,秀丽聪明。她胸中有大志,要求学杭城,爹不肯,她设巧计,假装生病,茶不思,饭不吃,关起房门,急得那祝员外坐立不宁。
——英台做祝事太任性,竟想读书上杭城,她是祝府千金女,应该是描龙绣凤在闺门。我有心叫她杭城去,怎奈是闺女怎能出远门?我有心不叫杭城去,又怕她病势转深沉。思前想后心不定。
………
——三载同窗情如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
——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百鸟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
——弟兄两人下山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信,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
——梁兄啊!
不见梁兄见坟台,呼天号地哭哀哀。英台立志难更改,我岂能嫁与马文才?
——梁兄啊!不能同生求同死!
………
——彩虹万里百花开,花间蝴蝶成双对,千年万代不分开,梁山伯与祝英台。
戏已唱罢,我久久不能回神,连我的对面多了一位客人都不知道,“这位仙子,今日相见乃是有缘,如若不介意,可否让我同桌而食。”清冽的声音冲淡了我的思绪,我转头看向来人,那人一席白衣,身形瘦削,虽然头上带着幂篱难以看清其面容,但是周身的气质绝不是冥府之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想到这里我冲他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然后心中默默吐槽道:‘介不介意你都坐下了,不犯法但有病’
小二见我二人不发一言,以为有什么惹恼了我们,正心里暗恨,正绞了遍抹布擦着桌子,忽听得那男子问道:“这出戏倒是不错,意境极好,这位仙子,你说是也不是?”
这位兄台,你cue我干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不过是些后世的杜撰,那梁山伯与祝英台本不是一个朝代的人,不过坟墓恰好在一处罢了,世人便编出这许多故事来,也是有趣,等小二收拾好杯盏,抱好装满狼藉的木盆,方转身走过几步,忽听得身后那声音微哑,许是酒喝多伤了喉咙,
“那马文才呢?”
“自然是疯了,梁祝二人化蝶后,他得了失心疯,也是报应啊!”
听得店小二的话,男子的神色却晦暗不明:“是吗?”
“不会有错,我们冥府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人家梁山伯与祝英台真心相爱,那马文才非要插一脚,毁人姻缘,能有什么好下场!”说完便退出了雅间。
对面男子暗淡的神色,让我有些诧异,莫不是小二的话刺激到了他?难不成他就是那马文才?
“你怎了?”
“不过是一时伤怀罢了,倒让仙子见笑了。”
说话间,那男子又是那霁月清风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而已。
“既然如此,不如趁天色尚早,你我二人将这里好好游赏一番。”
“这就不必了,你我二人萍水相逢,没什么道理结伴游玩,告辞。”
这人是不是有病,咱们两个都不认识,约什么约,我才不约。说完我便溜之大吉,也没管那男子如何。
出了酒楼,我行走于‘钱塘江’的石桥上,细雨已停,徐徐微风伴着伶仃的梁祝唱段,说不出的熏染。
黑夜拉开帷幕,微风拂过之际枝叶轻颤出弧线,斑驳了夜色。本应明月高悬的夜空,却是黯淡无光。静无一人的山林深处,绿衣男子站在一处墓碑前,神情悲凄“五百年了,你为何从不来看我,地府也寻不到你的魂魄,你到底在哪?”一双眼中透露着浓浓的不甘与无助。
香车倾一顾,惊动洛阳尘。
夜色下的‘临安’,曼珠沙华开得最盛。波光流影,金粉琉璃,一派繁华之象。鬼魂满盈,他们各个都带着面具,丝乐萦回,香烟缭绕,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
十里红妆,满城花灯。‘临江’湖畔的戏楼上,芙蓉玉面的花旦咿咿呀呀的哼唱着,成群的男女老少围着戏台,喝彩声一浪塞过一浪。
我走在白日路过的街道上,百鬼夜行不会因为黑夜的降临而褪色,反而更添风韵。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今日本应是‘月’圆之夜,可满天乌云蔽空,不见半点星光,可来往的鬼魂依然兴致不减,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快走快走,一会儿赛诗大会要开始了。”
“城西的那家酒酿圆子极好,待诗会结束咱们去吃一碗。”
“刚才的那出戏真好,梁祝化蝶的时候可把我哭惨了。”
“可不是,那马文才最是可恨,非要拆散人家的姻缘。”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不禁失笑,原来不论阴阳,人都是一样的爱吃爱玩爱热闹,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我走到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挑了一个狐狸面具,那面具用红蓝二色勾勒而成,特别是狐目之处还用金色细细的描了眼尾,十分精致。“姑娘好眼光,这面具本来是一对儿,刚有个公子买走了另一个。”搭话的摊主是一位四十几岁的男子。
“大叔,他们说的诗会是什么啊?”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我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咱们冥府的传统,每到孟夏之时,便会在临安城的城东举办一次诗会。”
“是这样啊,大叔,这面具我要了,多少钱。”
“十块,微信。”
“好嘞。”
付款之后我便带上了面具往城东赶去,这样的热闹我当然不想错过,早早排在了前头。不多时就聚起乌压压的人来,一时人声鼎沸,顿觉喧哗。一股浓厚的文墨气息笼罩在上空,淡淡的笔墨香气拨动了无数‘文人墨客’的心弦,绝美的诗词华章记载了无数动人心魄的故事。
赛诗场上,红幕垂挂,翰墨台下,会聚起无数‘文人墨客’,一睹赛诗大会的风光。
台上中间摆着一起书案,左侧摆上几缸荷花,聘聘婷婷,添了几许诗情画意。右侧是两架屏风,绘着梅兰竹菊的图案,屏风后侧,依稀可见两个人影。
人声嘈杂,身旁的讨论声却也听得清楚。
就听见一个‘长衫书生’向身边人说道:“这屏风后左侧那人,就是咱们冥王身边的判官崔莳大人,右侧那人,就是林夫子,听说生前是位老翰林呢。”
幸亏带了面具,要不然前几日还被崔莳罚过,要不然多尴尬啊。
正想着台上的崔莳便大声发话了,道:“大家安静,今日到场的文人墨客,文豪大亨们,咱们冥府一年一度的赛诗会就要开始。今天的比赛主题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心有佳作欲与大家分享的,诗作须得合乎所给四个主题中任意一个。所做诗篇优劣由今日到场的林老夫子评判”
我踮踮脚后跟,只见崔莳接着朗声道:“今日参赛,不论男子还是女子,凡有佳作,都可拿出来与大家品读,最优者,冥王有千万现金,文房四宝一套相赠。”说着往鬼差手中一指,果见礼盒精美,实为上品。
说完众人便欢呼雀跃起来,眼见有钱可拿,我眼前一亮心里算起了小九九,‘我给冥王打工不能白干活吧,拿点报酬不过分的,自己是学文的,还是有几率赢的。’
楚天佑听了,只顾笑,笑起来灿若星辰,明亮了四方宇宙。
我正想着,崔莳又发话了,朗声道:“肃静肃静!比赛可以开始了,你们哪位先来试试身手?”
一份诗情,含着楚辞汉赋的久远,载着诗经四书的经典,在今天人们的灵魂深处渐渐绽放成花,璀璨人间。
翰墨场上,一时寂静无声,静静等着第一个文人的诗作。
转瞬一位身穿锦缎白袍衣裳的富家公子就走上台去。
富家公子朝台下众人行一拱手礼,朗声道:“在下刘凌,今儿就献丑了。”说完已端端正正坐在台上书案前,提笔作诗,四行字下来,倚马可待,一气呵成,想是早有准备。
不过片刻功夫,诗已做成,刘凌将诗作交到鬼差手上,鬼差便朗声读起来:
“清风伴我身,齐乐家融融。
明月入我眼,父慈子孝安。”
写的是齐家篇,‘人’群中有人轻笑道:“这诗写的前言不搭后语。”可见诗作一般,不入人眼。
紧接着,我身旁的一个长衫书生走上台去,拱手一礼,道:“傅氏小生,在此献丑。”
“十年修得翠绿身,百年博得挺拔名。
拢来一席清幽境,花开消迹逝此生。”
写的是修身篇,一首咏物诗,咏的是竹。只是主旨不大明了,韵脚也有失妥当,果然,从屏风后出来,此诗算不得精品。
……又有几个文人上场,诗作反倒平平常常,不值一提……
时辰渐长,一时没有人上场,人声喧哗。
崔莳又走出来,道:“还请大家安静,今日诗作赏过了不少,但入得林夫子眼的,实在少之又少。夫子猜想许是实力深厚者不显山不露水,特此激励大家,如果心中有好的诗作,千万不要吝啬,拿出来与大家分享才是!”
这话才说完,就从人群里上来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脸眉清目秀的模样,拱手做礼,道:“我叫周晨,还请各位前辈见教。”说完就坐下提笔书写,行云流水。
“生当为国竭忠智,死亦做鬼护国安。
心魂不改凌云志,天下太平日升时!”
一诗读罢,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少年好志气!”
“生前定是。”
我也不住点头,道:“这般年纪,有此抱负,不一般呐。若还活在人世,也可以为国出力了吧。”
后面的林夫子也发了话,道:“周晨,好苗子!写了一首平天下篇,诗作的不错,诗意韵脚皆属上品。”
崔莳又从屏风后出来,朗声道:“子时将至,若再无好的诗篇出现,这魁首可就是这位周晨,周公子了。”
我一听小钱钱要落去他人之手,心中十分焦急,光顾着看热闹了,差点忘了正事,遂大声的喊了一句:“别!”
崔莳闻声看过来,嘴角带着一丝不明的笑问道:“这位姑娘,你可是有佳作吗?”
他不会认出我了吧!
这时我的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男子,他掩嘴笑了笑,因为挨得近,我听到笑声偏头看去,那男子竟然带着和我一样的狐狸面具,白衣翩跹,他莫不是白日的那个男子?
没等我开口询问他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姑娘姿态袅娜,恍若仙人,聘聘婷婷,真如一枝白莲,不污不垢,淡看浮华。”
谢谢您的夸赞,只不过现在用莲花来夸女孩子。我们不是很高兴,真的。
“这位姑娘,请上台来。”
那鬼差没有看不起女子,我也没有扭捏推辞,直接来到台上,稍作思索便开口吟道:“郊原绿苔沙,翠碧湖心芜。半卷斜阳杨柳树,生比小双鸪”
人群一阵唏嘘,一阙《卜算子》,写的是修身篇,人若天上生,词也恍若仙人作。
我顿了顿,续念又道:“何处寻归途,生来已难轧。断桥边上孟婆茶,再作……”
不知为何,词作到这里,我突然续不上了,站在台上我不停的踱步,最后不得不行礼赔罪道:“才疏学浅,让各位见笑了。”
一阙词末尾缺的那三个字,没能填上,众人皆心生惋惜,有人喊道:“姑娘一首好诗,半途而费实在可惜,不如咱们帮你填吧!”
我向台下看去,白日与我同桌而食的男子叹惋道:“好一首绝美的诗篇,只差三个字就填完了。”
这时有人起哄道:“这位公子,你来帮这位姑娘续此佳作?”
只见他手捋发丝,摇头无解。人群的喧哗声依旧无减,甚至有好事者将他往台上推去,男子哑然失笑,道:“也罢。”
于是飘然走上台去,白色的衣纱随风飘扬若天人,明黄的衣领灿然若神人。
“断桥边上孟婆茶,再作重阳掌上花。”清冽的声音如同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续的好!”‘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的掌声,足可见对他的认可。我也向他施了一礼:“我输了。”技不如人就要认输,没什么丢人的。
屏风后的林夫子也开口称赞道:“公子好才华,不知可否再作一首?”
“班门弄斧,还是不要贻笑大方了,是姑娘诗作的好,我不过是填几个字罢了。”
话未说完,屏风后就传来林夫子的声音:“没什么好推辞的,老夫看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就别深藏不露了。”。
我期待的望向他,缓缓问道:“今日诗作万千,唯独没有治国篇,不知公子可否一作?”隔着面具,他的眸中似是盛满了山川日月,万千星辰。
“好。‘
世人就是如此,知道说,知道做,却不知道如何做。
“君子治国民为先,青山培茵万亩田。
贤才做率奖孝行,武侯管相取金笺。”
那片刻的静止,仿佛止息了所有人的血脉,震撼了所有人的灵魂。
足以让一个人漫过浅碧河沙,去寻一场花前月下。
足以让一个人寻觅金风细细,路过那处小径红稀。
没有人说话。
直到屏风后的林夫子朗声说道:“这位公子,还不曾介绍名姓”
“云,云遐。”
顿时,人群里响起鼎沸的掌声。
“云公子好才华!”
“云公子!”
……
我一时听得怔了,重复道:“民先孝行,民先孝行,自古都知道的道理,怎么会没人写呢。”
‘人’群也附和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崔莳满脸笑意,道:“我在此宣布,今日赛诗会的魁首,就是这位云遐,云公子!”
一时陌上斯人,如墨如玉。
云遐,真是个好名字。我心中默念。
诗会比出了魁首,很快散去,只留下我与云遐在那高台上,四目相对,气氛实在有些微妙。
“你不想看看我的真面目吗?”打破这份平静的是云遐,只见他将面具缓缓摘下,端的是一派出尘灵逸,
但当真是明珠耀九州,华彩照苍首。闻君翩若云,望顾思卿愁。
“仙子,还未知你的名姓。”
“苏小小。”
“仙子可是有什么不适?”
“没什么,许是有些热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家伙,都能烫熟鸡蛋了吧,苏小小,你脸红什么,生前也看过不少帅哥啊,淡定淡定。
“是吗,这可是子时。”云遐显然是不相信我的回答。
“我穿的有点多,真的。”一边说着我一边用双手不停的给自己扇风,好尴尬啊,苏小小,你给我清醒一点!
正当我想溜之大吉时,突然之间,一种奇异的风声自上方空间响起,上空昏沉无尽的黑暗幻相走马灯般旋转起来,越转越淡,无尽黑暗向上方汇去,与一道光华相辅相成。那光华如冰销雪,将阵中黑暗一一化作虚无。四周电光流转,各色异采纷纭。
待光华散尽,一座阁楼出现在我们面前。
“既然来到我醉月阁,怎么不进来坐坐?”
我们整理了一下衣衫,进了面前的名叫醉月阁的楼馆。
“呀!”刚一进来,便有什么东西尖叫一声,眼见着一个穿的粉红的男子摆着腰肢朝我们走来:“好眼生的客人,从前从未见过,可是第一次来?”
“你们主人呢?”云遐道。
那男子笑道:“什么主人,公子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因缘啊?”说着就要扑过来。
云遐只看了一眼,便叫那男子动弹不得。
“谁找我啊?”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紧接着整个楼馆都倒吸一口气。
二人闻声望去,顿时脸色一变,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冷冰冰的,那修行极浅的魂灵顿时承受不住威压,跑开了。
只见楼梯之上,一个红衣公子正踱步而来。
那公子长眉凤目,唇点胭脂,面如桃李,乌黑的长发松散的系在脑后,额前一片碎发自眉角束在耳后,耳上戴着一颗红色耳珠,别有一番风情。绿色的长衫半散着,隐隐露出里面白皙的胸膛,脚上未着鞋袜,步履之间自衣摆上漏出圆洞的脚趾,直叫人浮想联翩。
他一路走来,嘴角含情,腰肢摇摆,手中一把折扇微微扇动,让无数宾客目光所随,蠢蠢欲动,直到我与云遐面前。
“是你们在找我吗?”他微微垂首,几缕发丝便自肩膀滑落,垂在空中。
我们二人看着面前的男子,云遐的嘴角冷冷的挂起笑意:“好大的手笔,布下如此幻境,到底意欲何为?”
男子眉眼微弯,言笑晏晏:“擅自闯入我的地盘,还打伤我的仆人,我听见那魂灵的诉求,怎么也要出手帮上一帮,可我又没有那通天入地的本事,除了这布下幻境的办法,我也没法子不是。”
那男子忽然合上扇子,挑起了我的下巴:“我看仙子似乎有因缘未了,不如我们作个交易可好?我帮仙子完成心愿,而仙子赠我一瓶精血。”
男子倾身而来,凑在我的耳边:“仙子,你与他因缘不浅呢。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一下子我又舍不得了。”
一旁的云遐抬手据住了我下巴上的扇子,“放开。”
一股纯正的仙力自扇尖传了过去,男子凤眼微缩,一股妖气又顺着扇尾渡去,两股力量在扇子中互相碰撞,此消彼长,都不示弱。
云遐懒得与他纠缠,心下一狠,一股强大的力量渡了过去,男子顿时大惊失色,扇子脱手而出,整个人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
云遐将扇子捡了起来,缓缓蹲下身。
“你叫楚楼,一只修行千年的九尾赤狐以魂魄怨气为食,最擅长幻境一术,对吗?”
“这么快就知道我的底细了,不过我这幻境可是玄妙的很,不知你们能否将其破解呢?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之间,那名叫楚楼的狐妖趁机遁去。
“是我和楚楼做了交易”
我和云遐回过头去,但见一个绿衣公子正站在不远处,眉清目秀,眼若桃花,面如冠玉,也是副好相貌。
“不知阁下是?”
“在下,马文才。”
第十章:明月歌(一)
浅池细雨前,与君共淋漓。
雨中有浓意,流进指与心。
不论孽与缘,莫说蝴蝶梦。
愿此生此世,定至死方休。
“是我与楚楼做了交易,但我也不知道这幻境何时能消失。”
说话得正是刚才自称马文才的鬼魂。
“不知你要了却什么因缘?”我问道。
“寻我此生挚爱,他生前不能与我同寝,死后亦不能与我同穴。千年的时间,寻遍碧落黄泉都不见他得魂魄。偶然得知这楚楼能实现鬼魂之愿,便来试上一试,可他不要我得献祭,只说让我将你二人引来即可。”
“是吗?一个小小的狐妖怎么会有这么大得本事。马文才,你可知这幻境可是以阳间之人的寿数为祭,如此下去,多少人都要死于非命!”
雕镂精致的香檀里正弥漫出一丝丝沁人心脾的牡丹花香气,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垂下的流苏被风吹起,突然之间我恍若对外界失去了感知,见一旁的伙伴突然怔愣,眼中的神采暗淡,云遐急忙出声“你怎么了?”
“”他的话将我拉回现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不好意思地向云遐微微一笑,而这笑容落在云遐眼中,却是潋滟了一方春色。
“已经开始了,我没时间与你们干耗,后会有期。”说话间,那马文才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随着马文才的离开,我与云遐发现我们二人亦不在那楚楼之内,而是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想来是幻境发生了变化。
“站住!”
“别跑!站住.....”
漆黑的竹林中,一位身穿蓝衣的男子,面色苍白的穿梭其间,后面的黑衣人手持木棍紧追不舍。
夜幕之中,我与云遐静立一旁,我们知道,幻境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改变,只能任其发展,因为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无力回天。
纵是出手干预,亦是担雪填井,徒劳而已。
“世人皆道梁山伯是病死的,可殊不知却另有玄机。”
“所言极是,只是不知为何那马家非要致他于死地。”
“大概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也未可知。”
梁山伯知道,这是马老爷派来的,是抓他,还是杀他?无所谓了。
四九,爹以后就只能由你来照顾了。梁山伯的身体本来就没好全,跑了那么久,也到了极限了。一只手搭上了梁山伯的肩膀,把梁山伯扳倒在地,密密麻麻的棍子落了下来。
好痛!我觉得身上各个地方都传来惊人的痛感,等等,被打的是梁山伯,我怎么会痛!我吃力的向我们两个的方向看去,人呢,云遐去哪里了!不是吧,还要角色扮演?那我为什么是梁山伯啊!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往事一幕幕从我的脑海里掠过。
十一年前
梁山伯第一次见到马文才的时候才六岁,他是林有道的养子,被林有道收养的时候只有三岁,还是一个奶团子。
林有道和马德旺向来交好,所以听说马德旺想给自己七岁的儿子马文才找一个玩伴时,就推荐了自己的养子梁山伯。马德旺向林有道了解了一下梁山伯便也答应了,自家儿子马文才向来顽劣,希望这个性格温和,乖巧懂事的梁山伯能好好带一带自家儿子。
马文才第一次见到梁山伯的时候就觉得梁山伯真是可爱极了,白白的脸庞带了些婴儿肥,圆圆的,大大的眼睛像很像葡萄一样,小嘴也是圆嘟嘟的,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小袍子,看上去软萌软萌的。好想拍一下他的脸哦!
梁山伯对马文才的第一印象是——脏脏的。梁山伯来到马府的那天,马文才又跑出去玩了,回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洗漱,山伯就到了。当马文才用他脏分兮的小手在梁山怕脸上留下了一个黑黑的印记时,山伯很不给面子的掉下了金豆豆。
当第二天,马文才穿了一身新衣服,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梁山伯面前时,梁山伯是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五官端正,刚眉毅目的翩翩少年会是昨天那个脏兮分的小鬼。
梁山伯在马府呆了一个月了,不知道了为什么?马文才总喜欢欺负他,虽然梁山伯不太喜欢,但好在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山伯生性温和、豁达,所以都一一看淡,不和马文才置气。
马府的后面有一座山,虽然并没有老虎之类的凶兽出没,但还是有些其他的小动物,这天,梁山伯正在房里练字,马文才疏书童马统跑了进来,对着梁山伯
说:“梁公子,我家公子叫你去后山找他,说是要带你去摘果子。”
“后山?”梁山伯的笔停了下来,“现在吗?”
“对。”马统点点头,“梁公子,马统还有事,先走了。”然后朝梁山伯一个谦身,走了出去。
梁山伯撇了一眼自己才写了一半的宣纸,刚刚四九也被管家伯伯叫走了,自己去吗?
梁山伯把毛笔轻轻地放在笔架上,理了理衣袖,走了出去。
“文才!马文才!你在哪?”梁山伯一边用手扫开身前的荆棘,一边朝树林里大喊。前几天刚刚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到现在山路都还十分的泥泞,很是难走,梁山伯淡蓝色的长袍上都占满了黄色的泥水。
梁山伯在山上找了大半时辰都没有见到马文才的影子,自然知道自己又被马文才骗了,梁山伯看了看自己着满身狼狈有些生气,转身就想回去找马文才算账。
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梁山伯本来就对这片林子不熟悉,加上山路湿滑,梁山伯一个不慎,从一个小坡上滑了下去。摔倒是没有摔伤,就是袖子破了,身上更脏了。梁山伯看着眼前这过于陌生的林子,彻底迷失了方向。
马文才站在上山的路口,他本来认为不出一个时辰梁山伯就会从山上下来,可等了快三个时辰,天都快黑了,梁山伯还是没有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马统!”马文才叫到,“你立马回家叫人来!”
“啊?”马统呆了。
马文才急了,吼道:“快啊!”
“哦。哦。”马统急匆匆的往马府跑去。
马文才看着上山的路,心一横,跑了进去。
“梁山伯!梁山伯!你在哪儿?”马文才边走边喊,完全不在意路上的泥水和荆棘弄脏弄坏他的华美的衣裳。
“梁山伯!梁山伯!.....”一条蓝色的流苏出现在马文才的视线中,马文才连忙跑过去捡起来,这是山伯衣襟上的流苏。马文才看着眼前不算矮的小坡,抿紧嘴唇,抓紧手里的流苏,眼睛一闭,坐着滑了下去。
马文才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嫌弃地看着自己脏分兮的手,甩了甩手,最后往衣服下摆上一摸。
“山伯!山伯!梁山伯!”
天渐渐黑了下来,马文才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是没有找到梁山伯。
梁山伯,我错了,不该逗你的,你在哪?
马文才绕过一块大石头,就看见一团蓝黄色的东西靠在石头边上。
“山伯!”马文才连忙跑过去蹲在梁山伯身边,心疼地看着梁山伯破破烂烂的衣衫和满是黄泥的脸,他伸出手握住梁山伯肩膀摇晃着,“山伯!山伯!你醒醒!你醒醒!”
梁山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着淡淡的月光认出眼前的人是马文才,一双大大的眼睛慢慢涨满泪水,他扑到马文才怀里,软软的声音带着颤抖:“文才!我好害怕!呜鸣鸣....”
马文才也被梁山伯弄得手足无措,只能拍着梁山伯的背,小声地安慰他:“没事没事,山伯不怕,没事了。”
文才,你是不是...是不是很讨厌我?”梁山伯用哭得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马文才慌了:“怎么会呢?山伯,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可高兴了,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呢?”
梁山们抬起头用一双湿渡源的大眼睛看着马文才:“那....你为什么要.....要总是欺负我呢?”
“那个....”马文才尴尬了,“还不是因为你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你,而且你对我总是不理不睬的,我想吸引你的注意而已....”马文才的声音越来越小。
梁山伯的身体一僵,把头继续埋在马文才怀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我不是不理你,而是你总欺负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才离你远点的。”
“那以后山伯可不能不理我哦!”马文才知道梁山伯不是不喜欢他,心中不由得很开心。
“好。”
因为梁山伯的脚受了伤,加上晚上的山路也不好走,所以他们决定原地等马府的人来找他们,马文才抱着梁山伯一起靠在石头上,慢慢地聊着天。
马文才说完一件趣事,疑感没有听到梁山伯的声音,低头一看,梁山伯睡得正香。马文才看着梁山伯安静的睡颜,心变得软软的。
“冷....”梁山伯的梦呓声。马文才收紧了拘住梁山伯的手。
第二天,当梁山伯从床上挣开眼的时候,他和马文才的手还紧紧地拉在一起。
当然,因为这件事,马文才还受到了马老爷的惩罚,三个月不准出去玩!
此后的日子,马、梁二人的感情越发深厚。
马文才上课时打瞌睡,被夫子罚抄《论语》三十遍,梁山伯偷偷的用左手帮马文才抄,往往马文才总是抄着抄着就睡着了,所以马文才的罚抄大多都是梁山伯帮他抄完的,导致梁山伯用左手写的字比用右手写得还顺。
马文才打坏了马老爷心爱的古董花瓶,马老爷罚马文才跪一夜的祠堂,还不许马文才吃晚饭。梁山伯便故意不吃晚饭,等到饭点过后跑到厨房,跟厨房阿姨要了两个馒头,晚上抱着被子翻进祠堂和马文才相拥着取暖,一起啃馒头。可梁山伯总是把馒头都让你刚给马文才吃,还骗马文才吃过了,等到半夜马文才听到梁山伯肚子叫的声音,才发现梁山伯根本没吃晚饭,心疼极了。
马文才.....
“山伯,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啊?”
“因为你是文才啊。”
(;一_一)“
怎么了?文才。”
“山伯,性格你这么软,这么傻,要是以后我不在身边,你可怎么办啊?”
“那文才就一直陪着我啊!"
“好!”
“山伯。你能不走吗?”
十五岁的马文才扯着梁山伯的袖子。
梁山伯看着马文才的眼睛,心中十分难过,但他绝对不能留下来,他扫开马文才的手:“文才,我真的要回书院了,马老爷请的先生已经教不了我什么了,我只有回到书院才能继续学习。”而且,我也必须要远离你.....
“可是山……”马文才还想说什么,就被梁山伯打断了。
“文才!别这样,我迟早要走的,不是今天也是明天,爹年纪也大了,我得回去帮他。”
马文才无话可说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梁山伯和四九踏上马车离去。
马统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伤心的样子,十分不忍,上前劝到:“公子,别伤心了。如果你以后想梁公子,还可以去萧山找他啊!”
马文才眼睛一亮,对啊!
所以,当梁山伯在萧山书院门口看到马文才的时候内心满是无奈和苦涩。
“不行!我不答应!”
十六岁的梁山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拒绝马文才,而且态度十分强硬。
“为什么不行?山伯,好山伯!你就帮帮我吧。”马文才摇着梁山伯的手。
梁山伯甩开马文才的手:“文才!那褚家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她给你写信你必须得自己回。”梁山伯把头往旁边一扭,掩盖住自己的眼神,“我真的帮不了你。”“可是山伯,我的文采根本比不上你,你也知道,我最不会的就是作对子和作诗了,所以好山伯,你就帮帮我吧。”马文才重新抓住梁山伯的手。
“真的不行!”梁山伯再次甩开马文才的手,转身。
马文才跑到梁山伯面前,对着梁山伯不停地眨着眼睛:“求你了,山伯!好山伯!‘
“唉。”
梁山伯真的无法拒绝马文才的要求,“好吧!”
“山伯万岁!”马文才勾住梁山伯的肩膀,“为了答谢,我请你去吃,陆记的烧鸡去,走!”
梁山伯对马文才笑着,被马文才带着往山下走去。
马文才没有注意到梁山伯低头时,眼中划过的伤心与失落。
晚上,梁山伯站在书桌前,毛笔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脑海中闪过一张笑得张扬帅气的笑脸,提笔写下了一首诗。
“一辈子!”
梁山伯写字的手一顿,惊异地转过头看着马文才,马文才连忙伸出手说道:“我马文才发誓,从今日起承诺梁山怕一辈子的笔墨纸砚。只要你敢开口,我立马双手奉上。”
梁山伯明明知道马文才真的意图,可他的心中还是不禁地泛起涟漪。
“不论质地价格?”
“不论质地价格。”
“绝不拖延推脱?”
“绝不拖延推脱。”
马文才看着梁山伯问完就返回身去继续写字,着急道:“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我这正发着誓呢。”
梁山伯把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马文才:“好了,签字画押吧。”
“什么?”马文才疑惑地拿起纸,念道:“我马文才发誓,自今日起承诺梁山伯一辈子的笔墨纸砚,不论质地价格,绝不拖延推脱,但有所求,立即双手奉上。”
马文才看着梁山伯的脸,只能讪讪地说:“你这字写得也太快了吧?”
梁山伯把笔递给马文才,马文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梁山伯穿着一身青绿色的女式衣裙,放下刘海,梳着女子的发髻和马文才一起走在市集上,马文才时不时的会把目光向梁山伯身上投去,马文才突然有点后悔把这样打扮的梁山伯带出来了,因为这样的梁山伯实在是太漂亮了,简直比逍遥楼的花魁还要漂亮。
“蒋公子。”马文才看到了蒋劲,上去和他打招呼。
“马公子。”蒋劲也喊了马文才一声,可眼神却一直往梁山伯地身上飘,眼睛都快冒光了。
马文才看着蒋劲地眼睛直直地盯着梁山伯看,心中升起了一股火气,所以当离开蒋劲之后,他叫山伯对他好点,还让山伯给他擦汗。
回到梁山伯地房间,马文才看着梁山伯换回蓝白色地学院服坐到自己对面,不由地说:“书上都说,美丽的女子呀,都是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我看山伯丝毫不比那女子差啊。”
“你....你别胡说了。”梁山伯有些气恼。
马文才立马说:“我哪里胡说了,你没看到,刚才在市集上,蒋劲看你的的眼睛都快直了。我站在你身边,感觉辈几有面子。
“......”
马文才看着梁山伯白净的面庞,心中一动:“不知,日后山伯的娘子会是怎样的佳人,若是不及山伯的美丽,岂不是很尴尬?
梁山伯感觉胸口有些疼,赌气道:“自是不如文才的祝小姐。”
“文才,你是不是必须要娶那褚家小姐?”梁山伯看着被逍遥楼姑娘围绕的问道。
“是啊。”马文才就着一位姑娘的手喝了一杯酒。
梁山伯再问:“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吧。”马文才对着一位姑娘笑了。
“到底喜不喜欢?”梁山伯的语气带了怒意。
马文才也烦了:“我连那位褚小姐的面都没见过,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那你为什公要娶她。”
“我爹说的。”马文才的语气理所应当。
“那,万一你以后遇到你真心喜欢的人呢?”梁山伯急了。
“那就只能委屈她做小了。”
梁山伯看着眼前和一群逍遥楼的姑娘在一起喝酒调笑的马文才,心中越发心疼,为什么文才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呢?
“文才,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免得日后后悔。”梁山伯说完,便离开了逍遥楼。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的条件?”马德旺停下手中修剪树枝的剪刀,看着梁山伯。
梁山伯直视这马老爷的目光:“就凭我可以不去丹阳,而且马老爷您在在这场交易中只赢不亏。”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丹阳?”梁山伯抿了抿唇:“只要马老爷肯答立马就走。”
马德旺眯了眯眼睛,笑了:“好。我签应你,只要你肯去丹阴,日后我定会给文才一个机会的。”
“山伯,多谢马老爷。”梁山伯对着马德旺作揖一拜,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为一个父亲,马老爷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对梁山伯并不只是单纯的兄弟之情,当然梁山伯亦是如此,虽然本朝男风盛行,可作为世家大户,自己的儿子绝不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为了马家的名声和文才,必须将梁山伯送到丹阳。
“给。”马文才递给梁山伯一个长方形的细盒子。
梁山伯接过,问:“什么啊?”“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梁山伯打开,是一只毛笔,他摸了摸笔尖很是柔软:“好笔。”
“那当然了,这可是上好的紫毫。”马文才敲了敲装笔的盒子,“一辈子的笔墨纸砚哦!”
梁山伯看着马文才笑了:“那就谢谢文才了。
马文才看着梁山伯的笑容,只觉得心中变得热热的,脸也变得热热的,他轻咳一声:“你还不快去写个字试一下,我都看出来了你手痒了。”
“好。”梁山伯掀开被子,走了下来,马文才看着只穿着白色里衣的梁山伯觉得更热了,跟山伯说了一声便落荒而逃了。
回到家中,
第二日,梁山伯在联谊晚会上表演完毕,一直没有看到马文才的身影,便来到马文才的住处来找他,马文才果然在这里,梁山伯看见马文才一直在摇手里的龟甲,眉头皱了皱梁,上前去把手搭在马文才肩上:“文才,这一晚上你去哪了?我怎么都没看见你。”
马文才肩膀一动,躲开了梁山伯的手:“文才一直都在舞台下,山伯如此闪耀,怎么会注意到暗处的我呢?”
梁山伯撇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强打笑容:“文才,又在闹脾气了。这又是没精神又是卜卦的,谁惹你了?”
“这个还真有。”马文才的眸子闪了闪。
''那和我说说吧,说出来会开心一点的。”梁山伯说道。
马文才转过头看着梁山伯的眼睛:“我的事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如果山伯也有什么重要的事,会和文才说吗?”
“当然会了。”
马文才转了转眼珠:“那我问你,你是有否喜欢的人。”
“当然没有啊。”
“可我有喜欢的人。”马文才说道。
“是那褚家的小姐吗?”
马文才笑了,笑得很是诡异,但心思百转的梁山伯并没有注意。
“她....”梁山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有些高兴又有些伤心。
马文才看着梁山伯的语无伦次,笑了:“看把你吓的。”
梁山伯激动的心微平,表情不太自然:“你逗我呢?”
“不然呢?”马文才用嘲讽的语气反问,“你真当我喜欢男子啊?我就喜欢一个人。”
梁山伯感觉好像有人在用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割他的心,好疼好疼,他脸色苍白地说:“不知道...谁会是那个幸运的人。”
“幸运又如何,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马文才把手里的龟甲放在桌子上,表情失落地说。
梁山伯看着马文才落寞的样子,很是心疼,强行打起自己的精神安慰马文才:“没关系,文才还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的。”
马文才看着梁山伯笑了:“山伯,你帮我卜一卦吧。”
“好。”梁山伯拿起桌子上的龟甲,“你想卜什么?”
“杀人。”马文才盯着梁山伯的眼睛。“杀人?”梁山伯缩了一下,手中摇动龟甲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马文才伸出手,用力地握住梁山伯的手,摇晃起来,恶狠狠地说:“对,我想杀掉那个抢我心上人的人!”
“文才!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你没必要这么极端啊!”梁山伯攥紧手中的龟甲,看着马文才劝道。
马文才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梁山伯,将梁山伯手中的龟甲甩出,对着梁山伯大声的说:“我说值得就值得,我马文才想做的事没人管得了,别以为平时对你好些,你龟甲落地的声音很响,铜钱从龟甲中洒落出来,就像梁山伯酒落一地的真心,心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给。”马文才把一包东西递给梁山伯,“喜饼,我和褚家小姐的。”
梁山伯转过头目光悲切看着马文才,没有接过,他没想到马文才说喜欢褚家小姐是真的,原来文才当初要杀的人是他...
马文才把东西塞进梁山伯手里,把头转向一边。梁山伯拿着东西,走下马府大门的台阶,一声惊雷响起,大向接踵而至,梁山伯转过头看着马文才,马文才只是一偏头,避开梁山伯的目光。
梁山伯死心了,拎着喜饼,踏着雨水向远处走去,站在门口的马文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去拉住梁山伯的动作,转身进入院门中。
梁山伯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任由雨水打湿的衣袍,浸湿他的黑发。街上的。人很少,偶尔有一个也是打着伞,步履匆匆
第十一章:明月歌(二)
一归寻君问归期,金杯酒,醉花柳,芙蓉不照壶倾倒。
二归思君弦上语,新秋夜,燕莺约,月上潮平持杯谢。
三归念君相思意,红资减,绿阑珊,秋波绽处泪斑斑。
四归与君诉衷情,清雾敛,风满笺,纸上情薄蜡灯红。
五归见君春满面,行思君,坐思君,感君回顾念朝暮。
六归同君相决绝,山路遥,盼相守,迢迢河汉情长久。
七归知君归穷泉,翰林鸟,双栖朝,新坟立处迎新妇。
八归愿君归,明君不得归,泪痕涟涟,相思相念,孤魂独茕茕,销愁意熏熏。
“啊!!!”山伯终于忍不住了,抬头大喊,发泄心中悲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梁山伯朝着天大喊,可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雨声和偶尔响起的雷声。
梁山伯拄着木棍,不顾四九的阻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画山寺,拜倒在佛祖面前:“山伯,求佛祖收留。”
“施主为何要出家?"
“心巴死,此生再无牵挂。”
“如果施主心已死,有为何会站在此处呢?”
“玄妙大师,山伯已经心无归处了。”梁山伯满脸死灰。
“心无归处,说明施主有心。”
“玄妙大师,山伯凡心已死,只求常伴青灯,了却此生。”梁山伯强忍泪水,声音透着浓浓的绝望,他跪地一拜,“山伯求佛祖收留!“
“阿弥陀佛。”玄妙大师转身背对着梁:山伯。
“公子,公子你起来啊。四九知道你难过,但事情总会过去的,公.....”四九哭喊着。
玄妙大师一直在默念经文,不理会梁山伯。
“四九,我怕是活不下去了。”梁山伯虚弱地说。
“公子.....”四九满脸泪水。
玄妙开口:“此情当真至死方休?”梁山伯开口:“至死不渝。”“施主请回吧。”
草桥上
四九看着一直在咳嗽的自家公子,劝道:“公子,别等了,马公子是不回来的了。"
“不。”梁山伯摇摇头,“他一定回来的,我给他留了信的,咳咳!说是见他最后一面,他一定回来的。”
公子。”四九心中十分难受,我的傻公子,那人明天就要娶妻了,怎么会来见您呢?为何我们都要爱上不该爱的人啊?
梁山伯在草桥上等啊等,马文才一直没有来,梁山伯抬起手看着他刚刚买的一串糖葫芦:“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糖葫芦,文才每一次出去都会给我买的。“
四九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黑了下来,可马文才还是没有来,梁山伯看着水面喃喃自语:“文才,你说过以后不会让山伯晚上一个人在外面的。”
梁山伯记得,小时候马文才在山上找到的时候,他被吓坏了,之后就有了怕黑的毛病,马文才就说以后他不会让他晚上一个人在外面的。
夜色渐浓,梁山伯等来了人,但却不是马文才,而是马老爷带来的杀手。在逃跑的路上,梁山伯不想让四九受牵连,便把四九赶走了。
梁山伯感觉脑后一阵钝痛,意识越发模糊起来,文才,山伯等不到你了.....
梁山伯闭上眼睛前,好像看到了一个橘红色的身影向自己跑来,耳边还响起了他惦念依旧的声音。
“山伯!山伯!你醒醒!你醒醒....”一声又一声,就像儿时马文才找到他时所喊的一样.....
自梁山伯走后,马文才越来越爱看戏了,只要闲来无事,他就会招来府上养好的戏班子,唱的还是那几出,无非是才子佳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戏码。
青山不许人老,戏中自有春秋。
台上戏子唯咿呀呀唱到才子遭外人阻拦,又遇佳人暗自垂泪却逢他人细细安慰,才子黯然离去,马文才坐在台下微眯着眼,被唱词带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旧日时光像一扇封尘巳久的木门,每推开一次,都会被它身上抖落的积灰呛住口鼻,生生呛到窒息。
或许是从未得过老天眷顾,他一生没求过什么,唯爱过一个人,却未得善终。
其实若对方是女子,自当娶她回家;可对方也是男儿郎,只结拜相交,自己又怎么能仅满足于此。
我们总会伤到别人,哪怕这从来不是我们的本意。
明知道他是个极其念旧情的人,君子之交本该淡如水,当年自己怎就把他的不拒绝,当成了两情相悦?一心拖他上贼船,也不曾想过他作何感想。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世上当只有他才配得上,古来有两恨: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可即便自己做了那样辱他之事,他也只说了句恨人太累。连恨我都不愿意了么?山伯,你怎么想的,为何到死都不肯与我多说一句?
马文才半阖着眼睛,恍恍惚惚,眼前的景象仿佛倒退了数年,对方熟悉的背影穿过书院,穿过树林,穿过他们笑笑闹闹的曾经,再不回头。
也罢,原本是自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即便是在这梦中,他不愿看自己一眼,本是活该。
马文才惶惶然立于天地间,耳里传来远处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响,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僵硬的回过头,踉踉跄跄追上前,却不敢靠近,山伯,你看,旁人心里痛了可以宣之于口,可自己心里痛了,却不知该以何缘由一抒悲意,四周一阵恐慌,都说那祝英台跃入坟中与你双双化了蝶,山伯,那我呢,我马文才算个什么?
四周人头攒动,天上不知何时却下起了大雪,空荡荡的墓前,很快被白雪淹没,什么都没了。
白茫茫大地一片,马文才在风雪里站成了个雪人。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旁边的人不敢再让他这么站下去,小心翼翼伸手拉他,他这才觉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似置身子极地百丈玄冰之下,那股寒意如跗骨之蛆,化作利剑,顺着脉络,戳得他千疮百孔,万劫不复。
若是能一直这样站下去,随你去了也好吧。
可是不能,人世间自己就夹在你们二人之间,可九泉之下自己再不能做那不识趣的恶人,反正,你一定也不想要太快见到我,是不是,山伯?
可心底的痛楚却勒得他喘不过气来,看着远处孤零零的新坟,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悔意向他袭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用情至深,千般折腾万般强求,方能对得起自己这一片深情,可到头来,所有的感情都是自己单方面的付出,从一开始就是,只为了心底那可耻的念头。
从未听你讲一讲,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山伯,是我错了,若一切能从来,我就只求你能好好活着。
我原本以为,就那样吧,起码自己能一辈子看着你,可我没想到,这一辈子,这么短,又这么长。
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渐渐消散,马文才睁开眼,是个大团圆结局,他大手一挥,赏!
台上戏子欢天喜地跪下领赏,马文才起身,拒绝马统的搀扶,一步一步往下走,明明才而立之年,鬓边却早生华发,哀莫大于心死。
这晚他又喝了许多酒,嘴里断断续续哼着白月里刚听过的唱曲,他迷迷糊糊,恍惚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踉踉跄跄起身,将来人一把拽进怀里,口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来人拿掉他手里的酒,一声叹息,“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马文才急忙开口,生怕他生气,“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不喝了,我保证,我再不喝酒,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再走了?”
他声音里带着七分惶然,又带了三分委屈,竟不知怎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对方又是一声叹息,拿出一方手帕,仔细替他拭去脸上泪痕,声音里带了惯常的无可奈何“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子。”马文才抬手接过,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又见手上的手帕分外眼熟,心里一喜,果真是他回来了。
马文才一眨不眨的盯着手里手帕,声音沙哑,“你还留着呢?”
“这本就是我送给你的,你忘了?”马文才猛地抬头,“你送给我的?”
来人凝视他半晌,终于轻笑一声,“你果真忘了。”话里话外带着失望。
马文才心念急转,是了,他那时以为那是旁人送给山伯的,以为山伯不想要,从山伯手里接过就扔到了一边。他急急开口,可眼前哪儿还有山伯的影子。睁开眼,果然是一场梦。
恐是大梦一场,终是大梦一场。他摸了摸脸上,果然一脸水光。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惶惶然起身,站在屋中间,心里却不由自主的难过,就连在梦里,你都不愿多看我一眼吗,山伯?
眼泪像开闸的水,怎么拦都拦不住,一滴一滴砸在石砖上晕染开,他抬手捂住眼睛,不知该作出个什么表情。他拿出胸口的手帕,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远山近枝,上面唯有一句,愿君一世长安。这么多年,他都没能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把它当做普普通通的念想,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翻来覆去读一读,想想他。
马文才抚摸着手帕上的树枝,脑里电光火石般响起梦里那人说的话,他说,那本就是他送给自己的。
马文才心里一痛,弯下腰去,就要喘不过气来。
山有木分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愿君一世长安。
那是山伯在自己与褚家小姐大婚前送给自己的,原来他早就告诉自己了。
山伯说,心悦君分君不知,山伯,我知,我知,可是我为何知道得这样晚,恨自己太蠢,蠢得无可救药。
马文才蹲在地上,啪啪扇了自己几巴掌,将手帕捂在胸口,终于嚎啕痛哭。
嘴里翻来覆去,只念叨了一个名字,山伯。
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却又两次失去他。
若有来世,可有来世?哪有来世。
时光流转,荒废许久的学堂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白衫布衣,恍如昔日少年。
正是马文才。
马文才时常想,若是马家和褚家没有婚约,他和山伯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他还是可以和山伯吵吵闹闹,就如同寻常好友,他还是可以半夜爬进山伯的被窝,然后嘟囔着对方不解风情。
或许如果他对爹再硬气一点,结果也会不一样。他不会被强求着娶自己不爱的人,最后还眼睁睁看着挚爱离开。
归根结底,回想起来,马文才觉得自己是对不起那褚家姑娘的。
她是个牺牲品,只要和她在一起,山伯就能平安,这是爹告诉他的。
他曾许给山伯一世的笔墨纸砚。
他想许的,并不只是笔墨纸砚。
山伯是多聪明的人,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或许不过是因为自己是马家的独子,不想害得马家从此绝了后,才时刻保保持距离。又或许,山伯对自己原本就无意,毕竟自己从来不曾吐露过对他的真心,而他的眼里,似乎一直有着英台。
马文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一群好友,还有一个微笑的梁山伯,可是忽然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山伯死了,空荡荡的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一场梦啊.....可那一年穿着女装一脸不满的少年,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
就算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至少他活着也
可就连活着,他都没能做到。
马文才看着布满蛛网的木制陈设,想起很久以前的模样,想起自己求学时的不可一世,那时候有多意气风发。
旧日里粉刷过的知识殿堂,哪里是现在这种荒凉的光景。
他小心翼翼的走着,却被脚下滑腻的苔癣绊了个趔趄,直直的向前朴去,掌心在墙上的苔痕处狠狠地抹了一把。
到底是马家的少爷,他嫌弃的拍了拍手上的苔丝,却冷不丁看到被他抹去的那一片苔癖下有隐隐约约的墨色透出。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走上前端详苔痕深处的字句,却震惊的睁大了眼。
“愿与文才世修好,笔墨纸砚贺同老。”
是梁山伯的字迹。
在失去梁山伯的第二十个年头,马文才懂得了梁山伯的无可奈何和他的情深似海。
可惜一切早已来不及。
再然后,马文才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山伯在向他招手“文才。”在那未知的地方,他与山伯再也不会分开。
正值七夕佳节,街卷里皆是人声鼎沸,男男女女相伴而行,好不热闹。就连书院里的夫子们,也难得好心情,给所有书院里的学生们放了个假。
山伯山伯,这个可好吃了!你尝一口。”
“嗯....好。”
那被唤作“山伯”的少年郎,身材高挑,样貌俊郎,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无奈微笑,用着他特有的,温和中还带着一点软糯的噪音,应着身边一个身高相似,带着面具的男子。
微微张开嘴,那早就凑到唇边的果脯,就被一根修长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推进口中。指尖带着一抹凉意蹭过唇齿。手指的主人收回手指,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指尖。
“山伯,很甜。”因为带着面具,并看不到面具下那人的眉眼,但是那直往上弯着的嘴角,充分地体现了此人的好心情。
梁山伯将那人的所有动作看在眼里,表情虽强绷着谈定从容,但是脸皮上却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渐渐泛起薄红,在那人将手指舔完,并说出那一句十分有歧义的话时,到达了顶峰,闹了一张大红脸。
“...文才...”憋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含着那果脯撇了撇嘴,用带着轻责的语气,呐呐地开口唤了一声眼前人的名字。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带着面具的少年郎身上发出,在这热闹的夜市也倒不显突兀。面具下的双眼亮亮的,盛满笑意。
“山伯,那边有人在河里放花灯,去不去?”用肩撞了撞正盯着青石地面,抿着嘴默背书文在为脸降温的梁山伯。
“嗯?....好。”正在背书的梁山伯根本没听清马文才说了什么,但是却下意识地点了头,应了下来。
稀里糊涂地被马文才拉到河旁的青石板上,看着周围好多男女往水里放着花灯,心下了然,“你要放花灯?”顿了顿,看着周围都是些成双成对的男女,想着今日是七夕,“你要求姻缘?”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与那祝家小姐?”还想说些什么,却忽觉自己问的太多,便又抿着嘴不讲话了。看不到马文才的表情,只能看见那人依旧带着笑的嘴角,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这抹笑愈发促狭。
“差不多吧,你在这几等着,我去买两个花灯来。”马文才没有正面回答梁山伯的任何一个问题,含糊着,反身跑上岸去买花灯了。
梁山伯听了马文才的话,怔愣地在原地站着,但是奈何今日的情侣太多,总是听见这么一句话在身边响起,“兄台,麻烦让让,我们想放花灯了。”,只好一次次地让,让着让着,就被挤到了青石板一隅的角落里,退无可退。突然,肩上被人轻轻一拍,梁山伯一阵无奈,开口就是“这位兄台,在下真的让不了了。”
嗯,让的是挺多的,我差点没找到你,还以为你走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响起,梁山伯没说什么,直接就抽走了那人手里的花灯和笔,“是啊,你要是再慢些,我真打算走了。”一手托着花灯,一手便执笔于花灯上题字了,“这墨磨得不错。”
马文才笑说“当然了,本公子可是答应了成为为你准备笔墨的人,当然要言而有信了。”
梁山伯轻轻一笑,并未多言。
“山伯可有心悦之人?”
正在写字的手轻轻一顿,看着因为这一停顿而写丑了的‘文’字,笑着摇头,“未有。”
待梁山伯把字写完,马文才那儿也刚刚放下笔,“山伯既然没有心悦之人,那在这河灯之上,又写了些什么?”马文才笑嘻嘻地问着身边连写字都好看得像是一幅画的人。
“无非是身体康健,学业有成。”真是睁眼说瞎话。
“哈哈哈!山伯,这七夕的花灯,也就你能写出这种话了。”
“........”紧了紧花灯的底座,不语。
“那山伯可好奇我写了什么?”
“一点儿都不。”捏紧了花灯的底座。说着,便把花灯凑近邻近石台上摆放的蜡烛,把花灯中心的蜡烛引燃,放入水中,手探入水中轻轻凫了两下让花灯可以随着水波漂远去。看着这慢慢漂远的花灯在视线里渐渐变成一团模糊的光亮,梁山伯又走神了。
“山伯。”
“嗯?..唔?.唔!?"
第一声是下意识给马文才的回应,第二声是被东西稍稍遮档了视线的迷惑,第三声是撞入了一双满含碎星的眸子和唇上传来的温热,惊到了。
马文才的面具现在被扣在了梁山伯的脸上,面具眼睛处的孔洞挖得很小,视线被阻碍了许多,似乎小得,只容得下眼前一人。
‘呐..山伯...”眼里是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深情“我不信姻缘,不求姻缘,我马文才这一辈子,但求山伯一人。”
说完话,本来十分忐忑的心,在看到眼前梁山伯渐渐的泛红的眼眶,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却也是心疼了,“你...我都知道。"突然被抱了一个满怀,马文才看着怀里把自己抱得死死的人,肩头忽然一痛,心思微转,了然,怕是那“文魁”对自己居然知晓了他的心思,却还这么晚表白,糟心了。一想到这,嘴角的弧度怎么都控制不住,“我既许诺为山伯准备一世的笔墨纸砚,那山伯可愿让我携君一生,白头到老?”
怀里的人带着一股鼻音,微微松了一些咬人的力度,许久之后才彻底松了嘴,应了一句“嗯…好。”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直到马文才身死,我与云遐才从幻境中抽离出来,一时不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看着彼此还带着之前的缱绻,我们二人在这方幻境中亲历了马文才与梁山伯的前尘往事,那淋漓的爱恨纠缠教人心口难受的紧,那份情意怪不得那马文才追寻百年,可六界之大,他如何能寻到那梁山伯?不过一份执念而已。
四目相对,云遐看向我的眼神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有怜惜,有不舍,对于这样的氛围我有些尴尬,毕竟不算熟悉,用了别人的身份经历了一番爱恨,虽然刻骨铭心但那终究不是真实的自己,于是我开口打破了这份旖旎:“方才,我仔细想了想,那马文才说在冥府寻了千年,梁山伯不在这里,却又没有投胎转世,想来只有一处所在。”
“你是说冥府的渡魂之地,渡魂口岸——三生石。”
“渡魂口岸?”
早已离开的马文才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眼前,带着三分期盼七分狐疑。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去便知。”
第十二章:明月歌(三)
传说每一个上辈子被情所困的人,都会来渡河口岸,渡满一百个魂魄,看尽尘世即可投胎,从新开始。
梁山伯便是这河口,渡魂的一个。原来我接替的就是他。
渡魂口开着一株彼岸花,娇艳,美丽,走过的魂魄常常扫过它的花瓣,留一身芳香,渐渐的,彼岸花化成了人形,成为渡魂口的一个渡魂人。
“你要我渡你一程吗”
梁山伯这才反应过来身边站了一位绝美的男子,好生俊朗,一时慌神“哦,哦好,但是你可以让我等一个人吗?”
“可以啊。”
后来,那男子说起孟婆说过的地府有种草,最配佳人,不知怎的,只想送给他,便去找,却再也没回来,被当作亡魂,喝了孟婆汤,便走了,手里还握着那株忘忧草,梁山伯便替他成了新的渡魂人。
就这样过了百年,梁山伯送走了一个又一个的魂魄,却没有等来马文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彼岸花再也没有盛开过。
梁山伯知道,有种感情生来便是罪恶,在文才心里,还是爱他的,下一世,便是幸福吧。
倘若我的第一百个魂魄,恰逢你的一生,那么这一次,渡你,也渡我
“路还长,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兴许他等的少年,早已经错过了,又或许,还没来,不管是否碰见了,他和他的故事却早已有了结局了。
一百年,二百年,年年复年年,那个叫山伯的渡魂人始终没有等来他的少年郎。
“无华我想向你讨要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不该记得的。”
孟婆无华看着梁山伯点了点头,盛了一碗汤“山伯,莫要后悔”无华连声叹气,给了这个眼眶红红的少年一碗汤,见他一饮而尽,泪伴着汤,顺着脖颈,划过心的位置,渗在衣服里,梁山伯将碗还给无华,这碗汤,喝去了尘世,喝去了牵挂,却没喝去伤痛,心里还是空落落的等着一个人,却不记得,是谁了,大约是一位忘了约定的人,回到度魂口岸,拿起船桨,等下一个魂。
当我与云遐带着马文才来到度魂口岸之时梁山伯正坐在三途川的石桥上。
“山伯,我来了。”
相隔百年,马文才终于寻到了梁山伯,可是他却忘却了前尘,成了一个无悲无喜的度魂之人。
马文才,正是他渡的最后一个魂魄。
“这位公子,可要我渡你一程?”
“好啊。”
“下一世,你要快点找到我。”
马文才眉眼含笑看着梁山伯,目光中尽是释然和深情,而梁山伯却楞楞地站在那里。
“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一见如故。”
“下一世他们应该不会再分离了。”
“是啊,不会了,碧落黄泉,生死相依。”
情之所钟者,不惧生,不惧死,不惧别离,世间万物,唯情不死,唯情不灭。
终有一日行过黄泉,得见八百里红花,株株情根深种。
第十三章:明月歌(四)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巍巍宫阙,赫赫天门
悠悠天路,我入目便见白玉铺陈无尽天路,闪耀着温润光芒。
高高耸立的天门,仰望悬挂九天云霄。
侧眼可见,那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却透露着威严的宫殿。
行过天门,天路尽头便是巨大的广场。宽阔气派,却无情。
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到广场,周边一根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再远便是无尽天阶之上的九霄云宫。我不禁感叹着,这天界也太有钱阔绰了!
来往之人无不向冥王苏瑜见礼。
第十四章:明月歌(五)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巍巍宫阙,赫赫天门,悠悠天路,我入目便见白玉铺陈无尽天路,闪耀着温润光芒。
高高耸立的天门,仰望悬挂九天云霄。侧眼可见,那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却透露着威严的宫殿。
行过天门,天路尽头便是巨大的广场。宽阔气派,却无情。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到广场,周边一根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再远便是无尽天阶之上的九霄云宫。我不禁感叹着,这天界也太有钱阔绰了!
来往之人无不向冥王苏瑜见礼。
《我当社畜的那些年》第十四章:明月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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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明月歌(六)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我当社畜的那些年》第十五章:明月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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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冥府议事
雪漫残阳,冰著寒山,铁骨傲风。笑倭奴痴妄,徒施伎俩;丈夫矢志,为复国兴。
南满烟云,松江烽火,铁骑狂飚正纵横。须来日,看高梁大豆,遍野黄红。
白山昂首苍穹,望林莽,葱葱是古松。问英灵安在,后生可记:当年壮烈,那日从容?
再度回眸,诗篇血就,当教中华瞩目中。还休忘,有余魅拜鬼,海上云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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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初入天庭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苏小小一路跟着孟婆无华来到弱水,孟婆无华的脚边堆放了几瓶空的酒壶,看样子已经喝光了,见苏小小跟来,孟婆无华拉着苏小小来到一艘小舟之上,那小舟不用人划,自己就可以摇摇晃晃的行进在弱水之中,孟婆无华醉眼迷离的看着她:“小小,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好。”
“元清之战后,掌管六合的神祇相继陨落,为了填补神位的空缺天帝与诸天六圣共同签押封神榜。封神之战后,诸仙各司其位,只有天界的姻缘神与冥界阴使的神位还尚有空缺。后来生长在弱水河畔的一颗梧桐树受天帝点化,须臾百年便化作人形,但不知为何化为了一男一女。男子名唤言蹊,女子名唤无华。”
讲到这里,苏小小已然明白,故事中的男女就是孟婆无华与月老言蹊。
孟婆无华用纤手撩动船下平静的弱水继续说道:“天帝点化之后将梧桐树中的元神送去了三千世界,七百年的尘世流离收敛人间的爱恨嗔痴。小小,你也知道的,孟婆汤八泪为引。
一滴生泪:
“第一个百年,他是寒门子弟,我是楼里的花魁娘子。我们因琴曲结缘,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之后他及第登科,不顾世人的眼光为我赎身,用十里红妆迎娶我,洞房花烛之夜,我们望着彼此,落下了一滴清泪,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泪。
二钱老泪:
“第二个百年,他是忠肝义胆的少年将军,我是敌国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三年的朝夕相处,我们彼此早已情根深种。奈何生不逢时,我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母国构陷他通敌叛国,多疑的皇帝将他斩首示众诛灭九族。行刑之后我偷偷的将他的尸首带走,埋在了我们初见的那座山上,山上还保留着我们住过的木屋,在木屋中我找到了他留给我的信,直到此时我才知道,他早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并为我安排好了一切。
‘卿卿吾爱,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天子,也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愿卿卿余生安好。’看着他写下的绝笔,我哭的不能自已。后来我日复一日守着他的坟茔,直到百年之后,我终于能去找他了。黄泉孤苦,我来陪你。
三分苦泪:
“第三个百年,我们只是寻常的夫妻,每天男耕女织倒也安乐。可时逢乱世,连年的战乱让百姓流离失所。那一年,朝廷强制征兵,他上了战场就再也没回来,我走了很多地方去找他,都没有他的音信。后来我也被朝廷带走,每日为士兵洗衣烧饭。在一次和士兵的交谈中我知道了他的下落,找了他这么久,原来他早已枯骨黄土。朝廷修建祭台用活人祭祀,他不幸被选中做了生桩。果真应了那句话:宫阙万间都作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四盏悔泪:
“第四个百年,他是的遥不可及太子殿下,我是官宦人家李宰相的长女。那年上元佳节,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说自己是林将军家的公子,我信了。以后的日子里林公子总是带给我各种惊喜,一封信,一束花,甚至有时还会趴在墙头给我演一出木偶戏。他说五日后就会托父亲上门提亲,我还是信了。
可没等到林公子上门提亲,我们就接到了一份圣旨,皇帝选中了我作为太子妃,我很想拒绝但为了家人的性命我不能这样做。大婚之前我写了一封信让我的丫鬟偷偷的交给林公子,告诉他这辈子无缘,辜负了君的深情厚意,愿君安好,勿念。
可这封信送出去之后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害了我们一家和林将军一家,那封信里的内容变成了李家与林家勾结意图不轨的证据,圣上以结党营私通敌叛国之罪料理了我们李氏一族和林氏一族。短短三天的时间,曾经荣耀满门的李家与林家血流成河,只剩下我们几个妇孺活命。父亲兄长与心上人皆因为我的一封信殒命,我没有脸面活在世上,几次在狱中想要自杀,令我没想到的是太子派人救下了我并出面求情,皇帝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罪臣之女怎配做太子妃。于是太子便让我以侍妾的身份留在东宫。
去东宫的前一晚,我的母亲对我说:娇儿,你必须要活下去,我们李家的冤屈还没有洗刷,我们都不能死。母亲的话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我要借太子的手为李家昭雪。翌日,一顶小轿将我抬入东宫,我见到了我的未婚夫太子殿下,虽然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可他给我的感觉却很熟悉。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很宠爱我,可我就是觉得很不安。或许是天意吧,在我生辰那天,他在前厅大宴宾客我以不胜酒力为由回到了内院,趁人不备我进入了他的书房并发现了一个密室,没等我打开,太子回来了,他站在书房门口,神色晦暗不明,‘你不该来这的,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和本宫进来吧。’太子说完这句话便走过来拉着我进入了密室,在这间密室里我发现了很多人皮面具,都是林公子的面貌。‘你都看见了,是我,和你朝夕相处的是我,和你在上元佳节相遇的也是我。’太子的这句话让我五雷轰顶,是太子,他假扮了林公子,一切都是假的。
‘那封信呢?’
‘是我仿照你父亲的笔记伪造的。’
‘为什么?’
‘李家和林家太惹眼了,我的父皇容不下这样的臣子,身为太子我要为父皇解决一切事宜,当然,也是为了自己。从我扮成林家的公子和你相爱,到下旨让你做我的太子妃,再到调换信件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果然是个好计谋。’
‘皇家哪有真心可言,可我后来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你,今日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我会向父皇求情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太子殿下的爱就是让我家破人亡,我实在无福消受,臣女再此敬祝太子殿下宏图霸业,享长乐无极。’
对于这样的事实,我真的很崩溃,所有的一切都是都是欺骗,是镜花水月。心神激荡之下我抽出墙上的长剑引颈自刎,而弥留之际我看见太子的脸上居然流下了泪水。我想,或许他对我有过真心,但终归都是假的。我李家的血仇我还没报,我真的好恨······
五寸相思泪:
第五个百年,他是诗人陆游,我是他的妻子唐婉,我们二人青梅竹马,经常借助诗词倾诉衷肠。在世人的眼中,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花前月下,丽影成双。可好景不长,他的母亲一心盼望儿子能金榜题名,走上仕途之路。她认为我不能规劝丈夫,整日在闺房厮混耽误了他的前程,几次对我大加斥责。他与我皆非沉溺之人,受到斥责之后开始收敛,不再处处显示的情谊绵绵无以复顾。
然而世事多非人所愿,婚后多年,我们竟然未有所出,期待子孙满堂的陆母,对我更加不满,而且那个时候男子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他的母亲曾多次提起要他纳妾,但他是个重情重义用情专一的人,心已经全部交付与我,岂肯再纳。他的母亲多次提及纳妾一事甚至软硬兼施,他就是一个态度,婉言拒绝。
当时郊外无量庵中有一位尼姑叫妙因,传说她替人相命,无一不灵验。她的母亲迷信此事特意找到她,替我们算上一卦。妙因所说:“他与我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误导,终必性命难保。”之言,更让她的母亲心惊胆跳,更加认为我是儿子前途的绊脚石,是陆家的扫把星。
她的母亲听了妙因的话匆忙赶回家中,态度非常坚决并训斥他道:“速修一纸休书,将唐婉休弃,否则老身与之同尽!”他母亲的话犹如晴天里的霹雳令他不知所以。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同意了,除了一边悲痛着流泪一边麻木的点头应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反应的。但是近十年的感情,非一纸休书可以了断。想到相聚无期,不甘心之余,他与我商定后,筑别院安置我,常常偷空前去探望,诉说相思之苦。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东窗事发后。他的母亲母为断绝我们儿人来往,为他另娶了一位温顺本分的王氏女为妻,并时常训导着他要以科举前途为重。我们唐家看到陆家如此,深受耻辱,于是也托媒寻得当时皇家后裔门庭显赫的赵家子弟赵士程作女婿。
再后来他寒窗苦读几载。在二十七岁那年只身离开了故乡山阴,前往临安参加“锁厅试”。由于当时他经学深厚才华横溢,无出其右者,考官陆阜荐其为魁首。当时朝中为相的是秦桧,据说其孙秦埙有些学识,凭借秦桧之名,取得与他同科的第二名。秦桧觉得面上无光,于是在来年春天礼部会试时,硬是剔除了他的名字。由此他的仕途一开始就遭受风雨的磨难。
未能衣锦还乡,加上家乡风景依旧人面全非。睹物思怀,倍感悲凉。于是他倘徉于青山绿水之间,游历在闹市街市之中。闲游山寺而探幽访古,出入酒肆把酒高歌,浪迹野市赏风观雨,或感仕途之陡峭,或愁命运之坎坷,或急民众之疾苦。
多年之后在一个春日风暖,万花妍放的日子,他无意中漫步入禹迹寺的沈园。那时的沈园布局典雅,花木疏斜,层三叠翠,曲径通幽,万紫千红,是一个游春赏花的佳园。命运就是如此作弄人,给人美丽的开端,却不给人有美满的结束。上天又一次愚弄者悲惨的有情人。在这里我们又再次相遇了,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仿佛时间停住了一般,彼此恍惚迷惘,不知是梦是真,悲喜交集。本来他借着苦读和诗酒麻醉压抑着自己对我的思念,也似乎渐渐的淡忘了心中的痛。而我也在丈夫的呵护关怀下渐渐的平复了心灵的创伤,将要萌生新的爱意。
这样的境遇下我们不期而遇,四目相对,压抑和尘封了的委屈情怀思念以及悲痛,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我们二人几乎无力承受。但是,只是无言的相互看着对方,心中纵有千般心事,万种情怀,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次沈园之游,他是闲悠的,但我却是在丈夫的陪同下。此时我的丈夫正在不远处的亭子布置着酒菜,等待我回去享用。我只能留下深情的一瞥,依依不舍的走了,留下怔怔发呆的他。
风和花香,微凉袭面,他慢慢清醒了过来,远望去,池中水上之处,佳人玉手红袖,才子玉树临风。相顾私语,浅谈微笑。他心都碎了,多么熟悉的情形,曾几何时,我们二人何尝不是如此?我端着酒杯来到他跟前:“你我喝过此杯,便真无见面之日了。”说完忍不住的留下两滴晶莹的泪珠。赵士程是个宽厚重情的读书人,他对曾经遭受情感挫折的我表现出诚挚的同情与谅解。此刻也是他叫我送来小酒的。我已经无法选择了,他虽然情深,但是丈夫义重如天。他也知道,佳人已作他人妇,事已至此,还能如何?看往亭子只能接过酒杯,怔怔的出神。连我何时走远都没有察觉。当回神时又看到似曾相识的景象。悲苦欲绝,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感概万千,血泪迸发,提笔于身旁粉墙上,写下一阙“钗头凤”便走了。
随后,秦桧病死。朝中重新召用他,他奉命出任宁德县立簿,远离故乡山阴。翌年春,我重游沈园,徘徊曲径,见粉墙上他的题词,反复吟诵,想起往昔诗唱词和的景象,不禁泪流满面思绪万千肝肠寸断,于是也提笔于其旁和了一首《钗头凤》。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赵士程的安抚已经不足以抚平我再度列开的伤痕。思念的煎熬,加上终日的以泪洗面,使我日臻憔悴,终于抑郁成疾,一病不起,像沈园里为一唱一和的两词而枯黄凋落的秋叶一样,在萧索的秋风中随风而去。此后多年,赵士程将此词交给他。当真又应了那句: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第十八章:钗头凤(一)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巍峨的天宫是没有夜晚的,即使现在明月皎洁也是晴空白云的白昼,九天之外银河璀璨,华美却透着冰冷。
苏小小静静的聆听孟婆,突然一阵袅袅仙音透过层层宫阙空灵的回荡在弱水,二人再回神看去,无数星辰在天穹上变幻,闪耀。如斯美景,若千年万年的看去,也是太过寂寥。
孟婆无华讲到第五个百年停了下来,沉默的望向远方,的眸子似是有了点点泪光。
苏小小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又递给孟婆无华一条帕子:“无华姐姐,之后呢?”
孟婆接过帕子继续说道:
“六盅病中泪:
第六个百年,我们不再有交集,各自奔赴尘世,过着自己的人生,生老病死,命不由人。悾偬百年后,大抵是一事无成,也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了病中泪。
七尺别离泪:
第七个百年,我们历练结束,临别之时我和言蹊心中感慨万千,五百年的爱恨嗔痴终究是入了心,望着彼此,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之后天帝亲自选中我们做了天神与冥神,然而令天帝意想不到的是,言蹊私自去冥界并再也不返回天界,他要与我天长地久的厮守下去。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们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幸福日子。后来这件事被天帝知道后,天帝震怒,便下令给我和言蹊降下天罚,言蹊无论脚踏到哪里,地下都会生出荆棘刺破他的双脚,而我也被惩罚变得丑陋不堪,脸上的皱纹如菊花盛开,形同老妇。言蹊知道我十分在乎自己容貌,便打破了世上所有的镜子,为了能在一起,我们两人一起躲到了冥界的忘川水中,因为只有在水中生活,言蹊所踏之处才不会生满荆棘。
可是忘川水中的倒影却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丑陋样子,我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用这样的容貌,面对自己心爱的言蹊。便默默走掉后四处逃避他,而言蹊却一直在追逐我,脚下生出的荆棘,刺的脚底流出了鲜血,在冥府之中开出了一朵朵的红花,也就是曼珠沙华的彼岸花,最后言蹊追逐无果,便回到了天上,为人们姻缘牵线,成为了月老。
而我就索性在忘川河边制作孟婆汤,成为了孟婆。孟婆汤八味为引,这最后一味便是孟婆的伤心泪,将一生所有的泪水糅合,去掉其中的辛酸苦涩,只留下甘甜芬芳。我便守在奈何桥的一端为每一个亡灵送上一碗孟婆汤,洗尽来路上的风尘,而喝下孟婆汤的人就可以忘记恩怨,重新找回自己的爱人。
就这样,我们一个在天上掌管姻缘,一个在底下斩断情丝,从此阴阳两隔,永不相见,我和言蹊就像忘川河旁的彼岸花一样,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其实诸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化成一男一女,那是因为我是他为梧桐时绕树的青藤。”
“呜呜呜······天帝为何要拆散一对有情人,这样的天条难道不是错的吗?”
听完孟婆无华和月老言蹊的故事,苏小小哭的涕泗横流,亏她之前还觉得如今六界清平,天帝是个英明的君主,这做事根本就不地道,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小小,你别哭了,我都没有哭。”孟婆无华见苏小小哭的伤心于是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脑袋,“没事,都过去了,是我们的错。”
一听孟婆无华如此说,苏小小更伤心了,‘天庭都把神压榨成啥样了,都麻木了’,苏小小抽抽嗒嗒的回道:“是天条的错,情爱无错。”
“不,天条从来没有禁止过情爱,它约束的是诸仙身上的责任。”孟婆无华笑着理了理苏小小因为哭泣弄皱了的衣袖。
明白自己又感情用事了,苏小小止住了眼泪,她意识到一个问题:“无华姐姐,咱们冥府的陆游是平等王,月老言蹊的某一世也是陆游,怎么会有两个陆游?”
“天帝是将我们送去了三千小世界,那里的时间流逝和现在的六界不一样的,我是我,却也不是我。”
“这么神奇吗?”对于这种说法苏小小觉得很新奇。
“等你修炼的时间长了自己就知道了。”
“我不明白,梧桐树为何会化形出你和月老言蹊呢?”
“那是因为我是他为梧桐时绕树的青藤。”
孟婆无华的话音刚落,一阵清越的笛声在她们身后响起,二人回头望去,重重雾霭中,月老言蹊踏着月光向孟婆无华走来,手中的六十四骨竹伞上画着灼灼桃花,青衫于身,端得天命风流。他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生出荆棘,刺的脚底流出了鲜血,那鲜血染红了弱水,在弱水之上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曼珠沙华。
“无华,我来了。”
“等你好久了。”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
苏小小不想做电灯泡打扰孟婆无华和月老言蹊,她和孟婆无华打过招呼,自己回到灵霄宝殿继续吃席去了。
但苏小小不知道的是,她们出来的太久,灵霄宝殿的盛会已经结束了,之前还对天帝没有好态度的冥王苏瑜此刻正坐在观流亭中和天帝下棋。
天帝落下一枚黑子,状似无意的说道:“冥府换了渡魂人,做的可好?”
“我冥府的事情不劳天帝陛下费心。”冥王苏瑜将他手中的白子落在了那颗黑子的上方,“天帝陛下,下棋要专心,你输了。”见天帝败北,冥王苏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看来心情大好。“是吗,一盘而已。”天帝也不气恼,只是默默的收起棋盘,然后走到观流亭外随手折下一朵菡萏,回头对冥王苏瑜说道:“朕从来都没有做错。”
第十九章:钗头凤(二)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苏小小离开弱水之后想原路返回灵霄宝殿继续吃席,但她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她给白珏白瑾发了微信被告知宴席已经结束了。
“唉,早知道就告诉他们给豆豆留几个仙桃了。”苏小小一边叹气一边连接蓝牙听歌。方才跟着孟婆无华她都没有好好观察欣赏沿途的美景,好不容易能来天庭,她不得好好逛逛?自己也算是有编制的冥府员工,不算什么闲杂人等。
巍巍天界是红尘的烦扰无法到达的清冷之地,连钟声也是寂寥的。苏小小一路看去七彩的云絮萦绕在连绵错落的山头,亭台楼阁交相辉映,各种幽花莹草都竞相绽放,星星点点犹如散落了一地的明珠。
苏小小的鼻尖幽香萦绕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遣云宫,她虽然不知道这里有哪位大神但随便进人家的府邸总归是不礼貌的,况且她连半仙都算不上,进去肯定就是找死啊。想到这些,苏小小立即掉头,还是快些和冥府众神汇合吧。
苏小小走的飞快,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云遐就站在遣云宫的殿外望着她,目光温柔······
没走多远,苏小小就看见冥王苏瑜也站在弱水河畔,他那红色的冕服在月光下居然弥漫着一丝清寂。
‘冥府的神都是什么毛病,不开心了就到河边,河里有河神能满足心愿吗?’
吐槽归吐槽,毕竟是老板,苏小小还是上前对他表示了人道主义关怀:“老板,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在想一位故人。”听到苏小小的声音,冥王苏瑜缓缓的转过身来,他的红衣在风中柔柔猎猎。
“她是我的师尊,可我早已经没有师尊了。她对我很好,对所有生灵都很好,她是那样的高洁神圣,她不该陨落的。”
‘冥王的师尊?那不就是创世神昭阳吗。’虽然苏小小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故事渊源,但她还是想安慰冥王苏瑜:“我听说过创世神昭阳,我相信现在海晏河清,山河月明她一定会高兴的,她应该也不希望你太执着于过去。”
“也许吧。”一滴清泪从他的脸颊滑过落入弱水中,找寻不见。
掌握众生生死的冥王苏瑜竟然落泪了,这让苏小小有些不知所措,没安慰到人家,反而把人家弄哭了。
“你,你别哭啊,你要是觉得难过你就,就,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哄男孩子,她苏小小真的没做过,在阳间她可是母胎单身到生命结束啊。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在我高三的时候我爷爷去世了,因为我当时在学校住宿再加上还有十几天就高考了,所以家里人都瞒着我,等我高考完我才知道疼爱自己的爷爷去世了,爸爸说爷爷去世前还在惦记我,说他的小囡囡在学校过的好不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忘不了自己没见上爷爷的最后一面,我也很想爷爷。”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试探性的去问冥王苏瑜:“要不咱们去凡间散散心,正好现在凡间是国庆。”
“嗯。”他答应倒是痛快。
“但我们得换身装扮,要不然会吓到人的。”苏小小看了看他们二人的衣服,不得不提醒冥王苏瑜要换衣服。
“这个简单。”冥王苏瑜右手一挥,眨眼间二人都换了一身运动装。
“走吧。”
“包子,薄皮馅大的包子!”
“糖葫芦~卖糖葫芦嘞~”
“炒酸奶,新鲜的炒酸奶!”
“麻辣烫,正宗老式麻辣烫!”
“烤冷面,五块钱一份的烤冷面!”
苏小小拉着冥王苏瑜穿梭在临江的美食一条街街上,这条街是苏小小生前最爱来的地方。
熙熙攘攘的夜市中,只见苏小小拿着一支冰糖葫芦,边啃着边用眼睛搜寻美食,而冥王苏瑜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但苏小小要的他都给付了钱。
“我和你说啊,这凡间新奇的事可多了,好吃的好玩的,吃喝玩儿乐花样百出,神仙哪儿比得上。”苏小小兴致勃勃的为冥王苏瑜介绍,冥王苏瑜也很给面子的看着她手舞足蹈,连冥王苏瑜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笑有多宠溺,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呢,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街上人影攒动,灯红酒绿,各种叫卖声,拼酒声不绝于耳。冥王苏瑜忽然瞧见前面有一手艺人,面前摆着一排金色造型的十二生肖,还有各种各样的人,栩栩如生。
“这是什么?”冥王苏瑜好奇的去询问苏小小。
没等苏小小回答,那个卖糖人的老人就告诉冥王苏瑜说:“这是糖人。”
“真好看。”冥王苏瑜有些惊讶,随后自言自语地说道:“一定很甜吧。”
“糖当然甜啊,我和你说,做糖人的手艺现在可不多了,像爷爷这样的更是凤毛麟角。”苏小小接过冥王苏瑜的话,兴冲冲的对卖糖人的老人说道:“爷爷。我要一个糖人。”
“姑娘要什么样的呢?”卖糖老人殷勤道。
苏小小回头看了看冥王苏瑜,笑着说:“我要一个他这样的。”
卖糖老人听了此话仔细看向冥王苏瑜,反复打量,见他容貌俊秀,再看向苏小小,清润可爱,想来可能是情侣间的小情趣,笑呵呵的照着冥王苏瑜的样子捏出个一模一样的递了过去:“我再捏一个姑娘这样的,怎么样?”
“那麻烦了。”冥王苏瑜在苏小小出声拒绝前回复了卖糖的老人。
卖糖老人手艺娴熟,很快便捏好了一个苏小小模样的糖人给他。
“你吃我,我吃你,不是正好吗。”冥王苏瑜接过了苏小小模样的糖人故意咬了一口,气的苏小小也狠狠的咬了一口苏瑜模样的糖人。
‘不就是用他的样子做糖人吗,真小气’苏小小气呼呼的对冥王苏瑜说道:“付钱!”
苏小小觉得还不解气,又啊呜一大口,把冥王苏瑜的‘头’咬掉了。
“呃,我错了。”冥王苏瑜只好认了怂,女孩子就得包容,这是师尊教过的。
他们二人的互动落在老人的眼里就成了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
第二十章:青青子衿(一)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苏小小带着气几口就消灭了那个糖人,也不管冥王苏瑜,自己就离开了糖人摊,“小伙子,还不快追?”卖糖的老人打趣道,冥王苏瑜一脸懵逼心想:我追她干什么,她能丢了不成。”但本着老板关爱员工的精神冥王苏瑜还是在付完钱后追了上去,顺道又给苏小小买了两串糖葫芦。
“现在的年轻人啊!”卖糖的老人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吆喝起来:“画糖人,各式各样的糖人!”
其实苏小小根本没有走远,她饿了,站在一个挂着‘童叟无欺’牌子的小吃店门口等着冥王苏瑜,她身上没有钱,还得靠冥王苏瑜这个金主呢。
“别生气了,你都把我吃了,我还给你带了糖葫芦呢,从白家兄弟,孟婆无华到你,我这个老板就是个提款机。”冥王苏瑜追上了苏小小把糖葫芦递给了她,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我没生气,就是想逗逗你,让你开心一点。”苏小小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并把另一串递给了冥王苏瑜:“刚才你就咬了一口糖人,我觉得你应该不爱吃甜的,你尝尝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冥王苏瑜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白糖的香甜包裹着山楂的酸味在在口腔中迸发出奇异的滋味,他眼神一亮又咬了几口。苏小小一看冥王苏瑜这样,便知道他是喜欢的。
“没骗你吧,你别老窝在冥府,多来人间散散心,对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在冥王苏瑜’她怎么这么能吃的目光中’苏小小拉着冥王苏瑜进了小吃店:“老板,来两碗肉馅混馄饨,都不放香菜!”
“好嘞!”
由于是夜市客人很多,等了一会才有了空位,因为没来得及收拾冥王苏瑜的眼神有些嫌弃,不肯坐下,苏小小知道他这是洁癖,只好抽出纸盒中的的餐巾纸仔细擦拭,等苏小小把桌子擦完冥王苏瑜才坐下,“擦擦手吧。”苏小小接过冥王苏瑜递过来的酒精湿巾和手帕开始净手,不一会香喷喷的馄饨就被端上桌来,散发着特殊的香味,皮薄馅多,晶莹剔透,汤色清澈鲜美。
苏小小用勺子盛了一口汤,真是鲜美无比,随后她又拿起桌上的陈醋往碗中倒了一勺,“我和你说,这混沌放陈醋才好吃呢。”
“你挺喜欢吃醋啊。”冥王苏瑜的话让苏小小一愣,“我从小就喜欢吃醋,家里人就打趣我不是东北人,是个山西人。但我可不爱吃那个醋哦。”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单纯的问一问。”冥王苏瑜见苏小小想到那种吃醋上去了急忙解释。
“我知道啊,原来你也知道这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苏小小咽下一个馄饨又继续加了一勺醋。
“你不会认为我真的跟不上时代吧,你别忘了,你来咱们冥,明日有限公司的那天我可是在打王者啊,公司的现代化还是我提出来的呢。”冥王苏瑜差点把冥府脱口而出,这要是真说了不得吓到人啊。
“也是,一会吃完东西,我们可以去游戏厅,在临江我可是游戏小能手。”
“好啊,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厉害!”
就这样苏小小和冥王苏瑜有说有笑的吃完了馄饨,还约着一起游戏pk一下,吃饱喝足,苏小小浑身十分惬意,连自己的嘴角沾了一点虾米碎末都不知道,坐在她对面的冥王苏瑜抽出一张餐巾纸伸向向她的嘴角,如玉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苏小小的耳垂,冥王苏瑜的亲密举动让苏小小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连耳垂都是红的,苏小小不自然的接过他手上的餐巾纸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母胎单身这么多年,苏小小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酥酥麻麻, 偏偏这时冥王苏瑜又用他那清澈的眸子盯着她。这一眼好似千年,苏小小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起了悸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弥漫在胸口,酸酸的,麻麻的,一时又说不上来。
“那个,咱们也给其他人带些吃的吧。”苏小小开始转移话题,可她的脸上还带着没有消下去的红晕,在灯光的映射下宛若红霞,也迷醉了冥王苏瑜的心神。
“可以,你去下单,我买单。”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偏偏都还装糊涂。
“老板,结账,再打包30份馄饨。”苏小小走到柜台前付款并再次点单,留冥王苏瑜在原地默默的注视着她。
“小姐,您得等一会儿,晚上人多,馄饨不够了,得再包。”
“没事,我们三个小时后来取。”
苏小小点完单就又回到了原位,没等他们两个走出小吃店,一位特殊的客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老板,一碗阳春面。”进来的这位客人身穿军装,却不是现在的军装,而是八路军的军装,并且他没有左腿,右手也缠着厚厚的绷带。
在他进来之后,没有人注意他,准确来说是除了苏小小和冥王苏瑜没人能看见他,因为他不是阳间之人,而是一个游魂。
在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的注视下,这位客人坐到了门口的角落里,看着来往的人流,双眼饱含热泪,口中喃喃的说道:真好啊,我的战友们,你们看见了吗?”
“你能变一碗阳春面给他吗?”苏小小知道这是盛世的奠基人回来看看自己的家乡,可活人根本看不见他,日新月异的发展将荒地变高楼,他想吃的阳春面也是吃不到了。
“没问题,这个简单。”冥王苏瑜的话音刚落桌子上就有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苏小小起身将面端到那位特殊的客人的桌子上:“爷爷,阳春面好了。”
“谢谢。”
第二十一章:青青子衿(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见过皇甫仁和,司马长风带着应怜在修葺一新的司马宅住下。
几日后,苏瑜在府中置办盛宴、广邀宾客,为了昭宁郡主过生辰。
三月十六,苏瑜的府中人山人海:有为两国交好而来的使节、有在四方城中行商贩货的豪商巨贾、有周遭百里的各级官员,自然,还有许多来一睹郡主姿容的百姓。
吉时已至,在红毯的尽头,十二名粉色宫装的女子擎着琉璃灯鱼行而来,雁翅列开。
苏小小的身影,渐入人们眼中。
七颗南海东珠散落在如云乌丝之间,形若北斗;似有若无的的银线萦绕其间,映着华灯光彩,腾起一片朦胧的清晕。
一身银缕衣勾勒出窈窕的体形,一条宝蓝色的腰带蓦地使静物都活跃起来。
动静相衬,分外佳人。
苏瑜早在玉阶旁相应,接过她伸来的手,一步步牵引着她来到正位前。
侍女奉上两只夜光杯,苏瑜举起其中一只,朗声道:“本王为昭宁郡主寿。”
苏小小浅浅一笑,亦举起另一只,两人相敬,各自饮毕归坐。
盛宴已开,各方颇有身份的人端着酒杯,上台祝寿,苏小小亦来者不拒,从容笑饮。几番往来之后,苏瑜则偷偷示意身边侍女换上鸳鸯壶,将苏小小的酒改为水。
这次宴席等于昭告了天下二皇子苏瑜和昭宁郡主是佳偶天成。之后的剧情水到渠成,苏瑜和苏小小真的喜结连理,成为一段佳话。
走出剧情馆,早有工作人员等候在两侧手动撒花:“恭喜二位,剧情通关,获得免费中式婚礼体验!”之前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不由分说就将苏小小和冥王苏瑜推入换衣间。
“请新郎亲自为新娘梳发!”
看着二人的背影,她不由得痴笑:“嘻嘻,主人,我的任务快要完成了哦。”
另一边天庭的姻缘府内,月老言蹊透过水镜观察着下界的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这样他们肯定能成。”“那再好不过了。”孟婆无华感叹道。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或者,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布置的古色古香的换衣间内,苏瑜正执梳替苏小小梳发,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次的体验都是新奇的,再加上之前二人的刹那心动,倒真有些举案齐眉的意味。
“小小,我现在很高兴。”冥王苏瑜看着镜子中的二人说到。
“为何高兴?”苏小小不知道冥王苏瑜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今日我才知道平凡的爱恨真的很动人。”
“那你刚才在剧情中的一言一行是真还是假?”既然心里喜欢,苏小小也不扭捏了,直接切入主题询问。
“皆出于本心。”冥王苏瑜回答的也很坦荡。
“好,我知道了,咱们换衣服吧。”
“好。”
确实是君心似我心。
给二人准备的婚服是同一个样式,只不过一个是男款,一个是女款。
出了换衣间苏小小和冥王苏瑜都很惊讶,在他们面前的是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清风卷着花香刺得苏小小头直晕,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
冥王苏瑜牵着苏小小的手一步一步来到了正堂,而老板作为司仪为婚礼唱祝词:“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苏小小有些微微紧张,两手紧紧地抓着红绸,冥王苏瑜见状,在苏小小耳边低声道“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一拜天地……”苏小小恭敬的拜了下去,可冥王苏瑜却没有拜下去。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在人群的起哄声中,冥王苏瑜含笑揭开了盖头,苏小小满面绯红,二人一眼万年。
直到百年之后苏小小仍然记得这次婚礼,只不过心境如何只有她才知晓了。
“嗑死我了!”姻缘府内的水镜前又多了两个神,白玦与白瑾,你们这样公然嗑老板的cp真的好吗?
热闹过后,一切归于沉寂,苏小小和苏瑜离开了喜结良缘剧情体验馆去取馄饨。
“老板,我们来取馄饨了。”
“好嘞,都打包好了。”
没等苏小小和冥王苏瑜带着馄饨走出小吃店,三位特殊的客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老板,我们再要100碗阳春面。”进来的这三位客人穿着灰色的军装,胸前和右臂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上满是浴血奋战的痕迹,其中一位在点完单后在柜台上留下了一沓纸币,那是七十年前的钱币。
在他们进来之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老板也没有听到他们的点单,可以说除了苏小小和冥王苏瑜没人能看见他们,只因他们不是阳间之人,而是游魂。
在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的注视下,这三位特殊的客人坐到了门口的角落里,看着来往的人流,双眼饱含热泪,口中喃喃的说道:真好啊,我的战友们,你们看见了吗?”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来了又去,谁也没有对他们投来目光,他们就坐在那里,等一碗不会等来的阳春面,等一个未知的中国。作为在阳光沐浴下长大的苏小小眼含热泪,他,他们,是盛世的奠基人,苏小小拭去眼角的泪水想到这样一句话,大概是这么说的:我们今天看过去的历史,是站在中国已经胜利的角度。但是那个年代的人根本不知道以后的中国会如何,会成功还是会功亏一篑,而他们始终坚定着心中的信念,慷慨赴死。今日他们是回来看看自己的家乡,可活人根本看不见他们,日新月异的发展将荒地变高楼,他们想吃的阳春面也是吃不到了。
“老板,100碗阳春面。”苏小小在冥王苏瑜不解的目光中再次向老板下单,作为掌握生死的古神,他不会知道对于像苏小小这样的青年来说看到军人有什么样的意义,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就像苏小小可以为一份公道献出自己的生命。
“100碗?”老板一听还要100碗的阳春面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老板,祖国的生日我想给烈士陵园的那些烈士们送上一碗家乡的阳春面。”苏小小说道。
“行,我们现在就做,这面钱我也不收钱了,给英雄吃的,我不能收这个钱。”小吃店老板骨子里的爱国情怀也是千千万万中国人的爱国情怀。接着苏小小走到那三位客人的桌前轻声说道:“八路军同志,阳春面好了,我们回家吧”
三位客人没想到有人可以看见他们,诧异的看向苏小小:“姑娘,你能看见我们?”
第二十二章:青青子衿(三)
雪漫残阳,冰著寒山,铁骨傲风。笑倭奴痴妄,徒施伎俩;丈夫矢志,为复国兴。南满烟云,松江烽火,铁骑狂飚正纵横。须来日,看高梁大豆,遍野黄红。
白山昂首苍穹,望林莽,葱葱是古松。问英灵安在,后生可记:当年壮烈,那日从容?再度回眸,诗篇血就,当教中华瞩目中。还休忘,有余魅拜鬼,海上云浓。
“心中有信仰,就都能看见你们。”
苏小小的回答让三人心头一暖:“姑娘,我们只是想家了,七十年啊,我们没见过祖国的朝阳了。”
七十年,那不是抗美援朝的时候吗。
“我们都知道,祖国已经将你们接回来了,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中国的曙光了。”苏小小眼含热泪,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们回来了。
“阳春面,阳春面,那是家的味道啊。”三位老兵眼含热泪,透过百年沧桑苏小小看到了他们炽热的青春,那也是华夏之青春。
“妹子,阳春面好了,我和你们一块送去吧。”小吃店老板解下围裙拎着一大兜阳春面走出后厨。
“我们也去。”
“我刚定了鲜花,算我们一个。”店里的客人听说阳春面是送到烈士陵园的纷纷附和要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好啊。”苏小小笑着回答。
这就是中华之信仰,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在爱国这件事上谁也不含糊。
对于苏小小和老板他们的做法冥王苏瑜有些不太理解,冥府每日迎来送往,朝生暮死,生离死别之事他们见的多了。
“小小,我们该回去了。”冥王苏瑜出声提醒,他不愿苏小小多在人间流连,若她仍然留恋人间,是不是······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不差这一会儿。”苏小小好不容易能再次行走于人世间还让她遇到了离家的英雄,她是不愿就这么回去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冥王苏瑜一是不愿让苏小小一人留在人间,二是他也想弄明白苏小小为何如此执着,阳世之人所谓的信仰又是什么,真能有如此力量吗?
“当然可以。”对于冥王苏瑜的心事,苏小小已经猜到了,让他明白一些事情也好,神明也该明白三千红尘都各自有归处,信仰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烈士陵园走去,前面带队的是三位老兵,某一时刻竟有些历史的重叠,百年之前也有这样的一群人去奔赴遥不可及的未来······
苏小小等人一踏进这座烈士陵园,一股浩然之气便扑面袭来,古柏苍松参天耸立、荫天蔽日,使本来夜晚寒冷的空气更添几分寒意。
可当他们一行人瞻仰着烈士纪念碑的时候,浏览着一行行先烈们的名字的时候,所有人没有感到丝毫的寒冷,相反,更多的则是内心的激动和灵魂的震撼。他们大都还很年轻,就这样为了中国的解放而从容就义,他们的功绩比他们的岁月还多。
“我们的战友长眠于此,我们也要回去了。”三位老兵向苏小小道了别,又回到了四方墓地之中继续守护这片净土。
“如果灵魂有大小,我想他们的灵魂一定是灵魂中的巨人。”苏小小站在纪念碑前,她感到自己的渺小,不是因为纪念碑的高大,而是因为她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块纪念碑,而且是一个个巨大的灵魂。
革命烈士永垂不朽,是啊!他们是该不朽的,他们以自己的生命书写了山河的壮丽,以自己的鲜血描绘了新中国的宏伟蓝图。或许他们当时无法选择,也正是他们的无法选择更说明了他们灵魂的高尚。
“青春换的山河壮,碧血染将天地红”,或许这便是他们真实的写照吧!
在这里苏小小一行人不敢大声喧哗,唯恐惊扰了先烈们被残酷的战争早已折磨的疲意不堪的灵魂。他们在每一个陵墓前放下阳春面和鲜花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苏小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和这些伟大的灵魂道别,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声:“你们安息吧,你们以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新中国的自由,我们也一定会
用我们的毕生将华夏建设的更加美好。”
冥王苏瑜一直在他们的旁边用一种空洞的眼神观察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融入他们。
“走吧,我们打扰他们太久了。”苏小小等人祭拜过后便离开了。
番外(二)归去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有人说,人生最美的相遇是两个灵魂一刹那的邂逅,那一刻红尘陷落,如此一眼,便是一生。
可世间最残忍的事却是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他们按照各自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如此而已。就好像两条未曾相交的平行线,越走越远,一个在烟花雨巷中等待,一个在红尘中辗转漂泊。缘分落地生根,不是我们。
苏小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几十年的光阴竟已下落不明,这匆匆百年,孑然一身,到头来只有多年前领养的女儿苏念守在身边。
“母亲,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台湾,好吗?”
“好啊,到时候带上他最爱的那只小提琴。”
“那我去给您打水。”说完苏念轻轻的替苏小小掖好了被子,在她走出房门的一刹,苏小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还能去到那里找他吗?
人之将死,过往的一切都在苏小小的脑海中浮现。
18岁,苏小小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苏瑜。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苏瑜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炙热的阳光斜洒在他干净的白色衬衫上,在同学们惊艳的目光中苏瑜走上了讲台:“同学们,我是你们的音乐师,苏瑜。”
原来他叫苏瑜,真好看,苏小小这样想着。
以后的日子中,这个干净俊秀的老师苏瑜走进了苏小小的心中,她开始关注苏瑜的一言一行,苏瑜也注意到了留着披肩长发笑起来甜甜的苏小小,盛大的年华里总有些奋不顾身的冲动,比如爱情。
19岁,苏小小暗恋苏瑜的第二年,她用画笔描摹了关于苏瑜的一切,上课时的优雅,下课时的风趣,一张又一张,笔端倾注的爱慕只有苏小小一人知晓,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妄念,可那颗心总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他,苏小小最爱苏瑜弹奏钢琴时的专注,那是对音乐纯粹的向往。
在苏小小看不见的地方,苏瑜也在关注着她,这场双向奔赴的爱恋名为——青春。
20岁,苏小小怀揣着爱慕之心走过了流年,那段属于暗恋的岁月里收件人下落不明,如果故事只是发生到这里,此后的岁月便不会那么悠长。
那是一次校际音乐会,苏小小选择的曲目是梁祝,苏瑜作为音乐教师自然要对学生负责,利用上课的时间指导学生练习,苏小小学的是小提琴,苏瑜便让她和其他的同学一起演奏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同学们,梁祝的题材是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以越剧中的曲调为素材,综合采用交响乐与我国民间戏曲音乐表现手法,依照剧情发展精心构思布局,采用奏鸣曲式结构,单乐章,有小标题。以"草桥结拜"、"英台抗婚"、"坟前化蝶"为主要内容。由鸟语花香、草桥结拜、同窗三载、十八相送、长亭惜别、英台抗婚、哭灵控诉、坟前化蝶构成的曲式结构。”
苏瑜站在讲台上一一为同学们讲解,苏小小在讲台下认真的做着笔记,殊不知苏瑜的嘴角噙着笑容望向了她。
第二十三章:沁园春·家国(一)
雪漫残阳,冰著寒山,铁骨傲风。笑倭奴痴妄,徒施伎俩;丈夫矢志,为复国兴。南满烟云,松江烽火,铁骑狂飚正纵横。须来日,看高梁大豆,遍野黄红。
白山昂首苍穹,望林莽,葱葱是古松。问英灵安在,后生可记:当年壮烈,那日从容?再度回眸,诗篇血就,当教中华瞩目中。还休忘,有余魅拜鬼,海上云浓。
“心中有信仰,就都能看见你们。”
苏小小的回答让三人心头一暖:“姑娘,我们只是想家了,七十年啊,我们没见过祖国的朝阳了。”
七十年,那不是抗美援朝的时候吗。
“我们都知道,祖国已经将你们接回来了,以后的每一天都能看见中国的曙光了。”苏小小眼含热泪,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们回来了。
“阳春面,阳春面,那是家的味道啊。”三位老兵眼含热泪,透过百年沧桑苏小小看到了他们炽热的青春,那也是华夏之青春。
“妹子,阳春面好了,我和你们一块送去吧。”小吃店老板解下围裙拎着一大兜阳春面走出后厨。
“我们也去。”
“我刚定了鲜花,算我们一个。”店里的客人听说阳春面是送到烈士陵园的纷纷附和要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好啊。”苏小小笑着回答。
这就是中华之信仰,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在爱国这件事上谁也不含糊。
对于苏小小和老板他们的做法冥王苏瑜有些不太理解,冥府每日迎来送往,朝生暮死,生离死别之事他们见的多了。
“小小,我们该回去了。”冥王苏瑜出声提醒,他不愿苏小小多在人间流连,若她仍然留恋人间,是不是······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不差这一会儿。”苏小小好不容易能再次行走于人世间还让她遇到了离家的英雄,她是不愿就这么回去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冥王苏瑜一是不愿让苏小小一人留在人间,二是他也想弄明白苏小小为何如此执着,阳世之人所谓的信仰又是什么,真能有如此力量吗?
“当然可以。”对于冥王苏瑜的心事,苏小小已经猜到了,让他明白一些事情也好,神明也该明白三千红尘都各自有归处,信仰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烈士陵园走去,前面带队的是三位老兵,某一时刻竟有些历史的重叠,百年之前也有这样的一群人去奔赴遥不可及的未来······
苏小小等人一踏进这座烈士陵园,一股浩然之气便扑面袭来,古柏苍松参天耸立、荫天蔽日,使本来夜晚寒冷的空气更添几分寒意。
可当他们一行人瞻仰着烈士纪念碑的时候,浏览着一行行先烈们的名字的时候,所有人没有感到丝毫的寒冷,相反,更多的则是内心的激动和灵魂的震撼。他们大都还很年轻,就这样为了中国的解放而从容就义,他们的功绩比他们的岁月还多。
“我们的战友长眠于此,我们也要回去了。”三位老兵向苏小小道了别,又回到了四方墓地之中继续守护这片净土。
“如果灵魂有大小,我想他们的灵魂一定是灵魂中的巨人。”苏小小站在纪念碑前,她感到自己的渺小,不是因为纪念碑的高大,而是因为她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块纪念碑,而且是一个个巨大的灵魂。
革命烈士永垂不朽,是啊!他们是该不朽的,他们以自己的生命书写了山河的壮丽,以自己的鲜血描绘了新中国的宏伟蓝图。或许他们当时无法选择,也正是他们的无法选择更说明了他们灵魂的高尚。
“青春换的山河壮,碧血染将天地红”,或许这便是他们真实的写照吧!
在这里苏小小一行人不敢大声喧哗,唯恐惊扰了先烈们被残酷的战争早已折磨的疲意不堪的灵魂。他们在每一个陵墓前放下阳春面和鲜花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苏小小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和这些伟大的灵魂道别,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声:“你们安息吧,你们以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新中国的自由,我们也一定会
用我们的毕生将华夏建设的更加美好。”
冥王苏瑜一直在他们的旁边用一种空洞的眼神观察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融入他们。
“走吧,我们打扰他们太久了。”苏小小等人祭拜过后便离开了。
走出烈士陵园,冥王苏瑜拽住了苏小小的手:“小小,溯世书进行了升级,新增加了体验模式。”
一听这话苏小小便知道冥王苏瑜这是想亲身体验自己口中所说的信仰。
“怎么,我们高高在上的冥王大人也想体验一把世事无常吗?我怎么记得某人可是有过这样的经历啊,先是褚英台,再是皇子苏瑜,哎呀呀,你还上瘾了是吗?”
苏小小调笑的话让冥王苏瑜羞红了脸,这个苏小小怎么净揭短啊。
“咳咳,随你怎么想。”冥王苏瑜不自然的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褶皱的衣袖来掩饰尴尬。
“那就开始吧,幸好随身带了,不过这体验模式什么时候升级的,在我这里你怎么知道的?“
“溯世书本就是我送到你手上的啊。”冥王苏瑜不由得扶额,之前剧本杀里的温情烟消云散,苏小小是不是还有些健忘啊,现在换渡魂人还来得及吗?
好歹苏小小渡了几次魂有了些许灵力,在冥王苏瑜的指导下尝试用口诀去开启溯世书。
“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苏小小咒语轻启,溯世书缓缓而开,共和国的百年沉浮一一展现在二人眼前。
苏小小带着冥王苏瑜打开了第一扇门——清朝的末日之门:
“在17世纪后半叶到19世纪初清政府虽然开创了“康乾盛世”,但那只是落日的余晖,很快就暗淡下去。”
“这怎么还带旁白啊?”苏小小惊讶的问道。
“宝物有灵,操控之人不同显现的法相也不同。”冥王苏瑜解释道。
“18世纪中后期在清政府统治下的中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土地高度集中在官僚地主手里,农民丧失土地的现象十分严重。清朝政治腐败,财政困难,军备废驰。可面对西方殖民者侵略的威胁,清政府仍然实行闭关锁国政策。
从18世纪中期起,英国向中国输人呢绒、棉纺织品和金属制品,从中国购买茶叶、生丝和药材。受自然经济的抵制英国商品销路不畅,在两国贸易中,中国处于出超地位。为扭转贸易逆差,英国违背国际道德,向中国走私毒品鸦片
掠走中国大量白银,并严重摧残着中国人民的身心健康。”
溯世书随心而动,第一次用咒语操控溯世书的苏小小有一种此物为她而生的感觉,只见苏小小纤手一指,在冥王苏瑜面前便出现了当时的社会景象。
那个时候,中国的城镇烟馆林立,吞云吐雾的大烟鬼成千上万;那个时候,华夏的子民骨瘦如柴,一个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倾家荡产。
人们用泪水浸泡出这么一首歌谣——我所畏者鸦片烟,杀人不计亿万千。君知炮打肢体裂,不知吃烟肠胃皆熬煎。君知火箭破产业,不知买烟费尽囊中钱。
“每日鸦片抽一口,神仙日子咱也有。”残漏的茅屋中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正歪躺在土塌上,在他的身侧同样歪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女子,二人手执烟枪吞云吐雾,目光迷离,面容尽是吸食鸦片后飘飘欲仙的快感。
“神仙日子?咱们是活神仙,这玩意儿就是好。”
“哈哈哈······”
在这之后男子吸食鸦片,没钱之时就开始卖妻子或女儿,鸦片早已经将他们们的身心腐化,已经不会顾及妻子或者是女儿为婢还是为娼。至于那名女子吸食竟然去卖身,以此来获得一些贵族的赏赐。无数家庭的惨剧几乎是一夜之间爆发,看不见的伤痕在清政府统治之下蔓延。
更为可怕的是,鸦片早已经渗透到清政府的官兵之中。晚清之时各地的农民已经开始暴动,同时还面临着无数的列强侵犯,是正需要军队来捍卫江山的时候。但是官兵早已经被鸦片摧毁了身体与意志,哪里还能顾得上保家卫国。如此一个天下,安能长久!
“小小,上至官员下至百姓,他们已经这副形容了,还惦记着吸食鸦片,可见人性本劣。”冥王苏瑜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禁皱起眉头。
“人性固然有其劣根性,可和当时的历史背景也有关系,清朝晚期的时候在政治上有所懈怠,吏治之上也出现了不少的纰漏,但是历数以往朝代,其实到了晚期因为天下过于安宁,君主过于骄奢导致亡国的实在是不在少数。但是清朝的君主本身还是有着一定的抱负,若不是英国用鸦片打开了清朝的市场,将清政府的绝大多数人口置身于鸦片烟瘾之中,也不至于最后丧权辱国。”
苏小小替冥王苏瑜解释道。
“是吗,我拭目以待。”
“那你就看看吧,大清是怎样灭亡的,还是这条巨龙亲手杀死的。”
面对鸦片给中国带来的巨大灾难,一些有见识的清朝官员主张禁烟,要求严惩贩卖和吸食鸭片的人,其中态度最坚決的是湖广总督林则徐。
御书房之内道光帝手里拿着一本奏折,奏折上是林则徐痛陈鸦片的奏稿:
‘当鸦片未盛行之时,吸食者不过害及其身,故杖徒已足蔽辜。迨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兴思及此,能无股栗!’
看过林则徐的奏章,道光帝深知鸦片一日不除,国一日不宁。遂任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广东查禁鸦片在虎门海滩当众销毁。
在公元1839年3月,林则徐到了广州。外国烟贩和勾通他们的洋行商人,开初并无把他的到来放在心上。因为他们知道,清代官员都爱钱,只需花上银子,没有过不了的关。于是,他们派怡和洋行的老板伍绍荣为代表,去求见林则徐,示意行贿的数量。可这一回,烟贩们的如意算盘打空了。林则徐听完了来意之后义愤填膺,训斥道:“本大臣不要钱,只需你的脑袋!”他命令伍绍荣回去告诉外国主子:“限三天之内,把所带的鸦片所有交官,并且签立此后永久不夹带鸦片的保证书。假如胆敢违令,一经查出,货物一律充公,国的商人一律处死。”英国大烟贩颠地,是外国鸦片商人的头领,手中还拥有走私武装。他先是呈报了一千箱鸦片,企图蒙混过关。林则徐早就检查过海上商船的状况,知道他故弄玄虚,命令传讯颠地,对他提出警示。颠地回船后,一直拖延时间,对缉个人员进行武力寻衅,于是林则徐决定拘捕他。
英商监察义律把颠地隐匿在商馆里,拒不交出,还以战争叫嚣相威迫。林则徐唇枪舌剑,封闭了黄埔一带的江面,又派兵包围了商馆。广州百姓自发参加巡逻,一防颠地逃窜,二防叛徒混入。商馆断水断粮,义律再也没法顽抗,不得不交出所有船上的两万多箱鸦片。
之后林则徐派人在虎门海滩的高处,挖了两个长宽各五十丈的大池,池壁有涵洞与海洋相通。6月3日,林则徐带领广东大小官员,前来监察销毁。
一箱箱鸦片被投入浸满海水的大池中,再倒上海盐和生石灰,立时池水沸腾,浓烟滔滔,鸦片化作了灰烬。不计其数围观的民众,发出了春雷般的喝彩声。虎门销烟的资料一批焚毁,冲洗洁净,又投入一批。就这样,虎门销烟整整连续了二十三天。
这便是林则徐虎门销烟,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鸦片在中国的泛滥,却也成了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引线。
第二十四章:沁园春.家国(二)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溯世书带着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走过了虎门销烟,此次销烟向全世界表明了中国人民禁烟的决心和反抗外国侵略者的坚强意志。可苦难远没有结束,因为侵犯到了英国的在华利益,1840年6月,英国舰队侵入广东海面挑衅,鸦片战争爆发。
“我说的没错吧,山川异域之人也都有着相同的贪念。”冥王苏瑜好整以暇的站在英国的一艘名为阿勒琴号的舰船上,冷眼看着英军的虎视眈眈。
“虽然我成为渡魂人的时间还不长,但我也看出世间的罪恶大多由贪念而起。”苏小小对冥王苏瑜的话深以为然,世人果真至贪至恋。
“不过,吾辈尚有铮铮铁骨之人。”顺着苏小小手指的方向,冥王苏瑜看见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在英军进攻虎门炮台之时亲临战场指挥:“人在炮台在,不离炮台半步!”
就这样清军打退了英军的多次的进攻,很多士兵壮烈牺牲,而关天培身负重伤终因伤势过重殉国。
“确实是个响当当的英雄,我记得他在来到冥府之后成了一名鬼将,继续保家卫国。”这是冥王苏瑜在进入溯世书后第一次开口夸人,苏小小内心狂喜,今天她苏小小就要让冥王苏瑜接受爱国精神和共产主义的洗礼,回去后把冥府变成社会主义冥府!
历史不会因为某个人或某件事停留,因为广东防御严密,英军无隙可乘就沿海北犯,进攻厦门。在厦门的守军英勇奋战击退了英军,英军继续北上,一度攻占浙江定海,最后到达了天津白河口,威胁到了北京城的安危,清政府大为恐慌,急忙与英军谈判。
“这般没有骨气,大清亡了也是情理之中。”冥王苏瑜忿忿的说道。
“这才哪到哪啊,你继续往下看。”苏小小的话音刚落二人的位置就变换到了紫禁城的养心殿,在这里道光皇帝将林则徐等人革职查办,改派琦善为钦差大臣赶赴广东与英国议和。
“昏庸,无能。”冥王苏瑜恨不得一掌拍死道光皇帝。
“冷静,冷静,这才哪到哪啊,现在就受不了,之后别给您气的羽化了。”苏小小没想到冥王苏瑜共情的这么快,简直超出了她的设想。
“欲壑难填,英国觊觎中国已久,对当时中国这个落后的东方大国垂涎欲滴,鸦片战争只是一个开始。”旁白声再次响起,随后二人又变换了地点。
在1841年,由于英军想在议和时给清政府施加更大的压力,年初强占了香港岛威逼广州。此时道光皇帝感到尊严有失对英宣战。
“为了所谓的皇帝尊严才对他国宣战,在革职查办林则徐等人时怎么不这么硬气呢?”冥王苏瑜是有些瞧不上在身上的。
“上古混沌时期,我,天帝元凌和苍澜神君哪个不是在杀伐中淬炼出来的,犹记得昭阳师尊带领我们弟子三千补天裂,退洪水,斗灵兽,镇压魔物,每一次都可能元神俱灭,有谁怕过?”
一提到师尊昭阳,冥王苏瑜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苏小小能看得出来创世神昭阳对冥王苏瑜来说真的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信仰。
“如果有机会,我想好好了解创世神昭阳的事迹。”苏小小如是说。
“好。”
在二人谈论创世神昭阳之时,溯世书已经将时间推进到了1842年的8月,这时英军舰队驶抵南京下关江面,并扬言要架炮攻城,最后的结果是清政府屈辱求和。
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站在南京下关江面的英军军舰“皋华丽”号上亲眼看着清政府被迫与英国签订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不平等的条约———《南京条约》
这一刻,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真真切切的看到,华夏大地沉痛地哭了……
时光回转,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看见古老奢靡的北京的紫禁城里至高无上的皇帝宣布:“耆英、伊里布等,代表大清,赴南京签订和约。"
画面再一转,下关江面上,英国这个“战胜国”的代表璞鼎查心满意足地登上瞭望台,手指着浩浩大江,以得胜者的口吻命令耆英、伊里布:“大臣阁下,想必您看到了大英帝国的坚船利炮,无所不摧,我们已打开了中国这个古老帝国的缺口,我们的兵舰可以任意游弋在中国江面上,我们可以打到紫禁城!”
他咆哮起来:《条约,签!签!!······”
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眼看着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双战栗的手,一纸公文,一方大清御印,断送了中华民族的前程。伴随着侵略者轻狂狰狞的笑,伴随着那双毛茸茸的手得意洋洋地将《中英南京条约》塞到口袋里的动作,伴随着侵咯者铁蹄的刺耳声响,中国,沉痛地哭了!
与此同时,千百年来滋养着中华大地的长江与黄河愤怒了!它们咆哮着,滔天的巨浪冲向天空……
“亲眼看见师尊曾经守护的华夏大地遭受这样的屈辱,我那个时候在哪里呢,神明不可干涉阴阳乾坤,都高居在九重天上冷眼看遍世间的兴衰,或许真的是太过无情。”
冥王苏瑜在苏小小的面前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是因为看见了曾经知道但没有亲眼见过的事实,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师尊守护的华夏遭受了苦难,无论因为什么,在苏小小心里只要有所觉悟便是好的。
“列强没有满足他们的既得利益,在鸦片战争之后,英国又联络美法两国向清政府提出修订条约,继续扩大侵略权益的要求,在遭到清政府的拒绝后便决定采取武力解决问题。”
沉重的旁白又一次在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的耳边回响,这一次,时间又来到了1856年。英军进攻广州,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随后,法国也加入了侵华战争,英法联军攻陷广州,继而北上进逼天津,历史再一次重演,在1858年清政府被迫分别与英法两国签订《天津条约》。
“你可见过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吗?”苏小小凝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语气苍凉而又愤怒。
“见过,但在我们眼前的圆明园已经快要成为一片废墟了。”
“该死的强盗,毁了这座包罗万象的皇家园林,你看,他们丑恶的嘴脸,轮回有报,自己也陨命于烈火中。”对于熟知华夏历史的苏小小来说,以前了解到的不过是课本上的知识,亲眼目睹之后更是心神激荡。
顺着二人目光所致的方向,熊熊烈火把圆明园上方的天空染成了红色,建筑物纷纷倒塌,人们四处逃窜。那火红火红的火焰就像中华人民愤怒的心一样,像中华人民的鲜血一样!
按下苏小小和冥王苏瑜在溯世书里的一切,九重天上的几位神仙还聚集在姻缘府中。
“他们两个还记得给咱们带的馄饨吗?”红线仙子红绫双手托腮坐在姻缘府的姻缘树上,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早都忘了吧。”月老言蹊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二十五章:沁园春·家国(三)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我当社畜的那些年》第二十五章:沁园春·家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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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沁园春·家国(四)
仰望关山苍茫,几斜阳,忠义传家遗训,岂敢忘。
百年恨,常落泪,男儿强,我辈今逢盛世,不凄凉。
等苏小小和冥王苏瑜再次有了意识之时,竟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书中人。
“又来,溯世书,你是不是有bug?”苏小小对于这个变故很是无语,她只是想让冥王苏瑜接受共产主义的教育,怎么就又成了亲历者呢?
“并没有哦,这是体验模式的升级版,请二位全身心的沉浸体验哦。”一改之前的沉重,溯世书旁白的语气满是轻快。
“太坑人了,我要投诉。”苏小小面无表情的说道。
“没有用哦,暂无接受投诉的选项。”
“呵呵。”苏小小送了溯世书一个免费的白眼。
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信纸——《与妻书》,她竟然成了林觉民的妻子陈意映,再看看自己对面的冥王苏瑜,林觉民是也。
“在升级的体验模式中,体验者保留自己的意识,但行为受已定事实的操纵,无法自行更改。”
在溯世书提醒之后,苏小小和冥王苏瑜便成了故事中的人物,林觉民与陈意映。
“自古以来,多少痴男怨女穷尽毕生都在追逐爱情的真谛?他们为爱痴狂,为爱悲痛,为爱欣喜,甚至为爱殉情……
也是这样的痴念,有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感叹!
但什么样的感情,才能称为纯粹真挚的爱情呢?
百余年前,一位胸怀天下的热血青年,用一纸情书为我们作出了完美的解答。而他就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觉民,那封写在就义前的绝笔《与妻书》更是跨越了时空,成为“中国第一情书”。”
随着溯世书沉重旁白的响起,陈意映(苏小小)和林觉民(苏瑜)作为主角,第一幕的画面开始了: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林觉民出身于书香门第,从小被过继给叔父林孝颖。林孝颖是福州著名廪生,诗词写得极好,在这样书香家学的浸染下,林觉民通读古今中外典籍,并成为了当时思想先进的新知识分子。
13岁时,林觉民曾受父命参加科举童子试,结果刚进考场,就挥笔在试卷上写下“少年不望万户侯”七个大字,随后昂首离去,徒留现场考官们目瞪口呆。
少年身上的这番潇洒恣意,倒与宋代词人柳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洒脱如出一辙。
但与柳永洒脱人生的活法不同,林觉民出生在动荡不安的晚清时代。
因为深知清廷内部的腐败堕落,年少起,他便决然将眼光放到了海外先进思想文化上,励志寻求新知和新方向。
?所以自1901年起,考入全闽大学堂的林觉民,就开始接受民主革命思想,努力追求救国救民的真理,因为经常阅读《警世钟》等进步书刊,他常常与同学说:“中国非革命无以自强。”
彼时的中华民族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林觉民也经常参加反清革命的斗争和演讲。
有次,他在福州七星庙作“挽救垂亡之中国”的演讲时,刚好有个学监也在场;听完林觉民慷慨激昂的发言,这位学监悄悄对旁人感叹:“亡清者,必此辈也!”
作为典型的先进爱国青年,林觉民的爱情,却是那个年代最为常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觉民的妻子名为陈意映,是螺洲陈若霖的后代。
同样生于书香门第的陈意映,温婉贤淑,文采斐然;喜爱古典文化的她,还曾为《红楼梦》中的人物写过诗卷。
两人虽不是自由恋爱,彼此却一见钟情。
特别是结婚后,这对年轻夫妻更因为相同的爱好,常常赏梅玩月、诗文相对。
即便是平静散漫的日常生活,两人却成就了“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浪漫经历,感情愈加甜蜜、深厚。
在林觉民留学日本时,还曾专门写了篇记录两人婚后浪漫生活的文章《原爱》。
他评价妻子陈意映:“吾妻性癖好尚,与君绝同,天真烂漫真女子也。”
“在那样岁月动荡,风雨飘摇的年代里,两人这种真挚的爱情也堪称弥足珍贵。”
第二幕:婚后投身革命:心中除了小爱,还有家国大爱
在日本留学期间,林觉民加入了中国同盟会,并且开始积极宣扬革命思想,掀起革命热潮。
对于丈夫参加革命这件事,陈意映是知道的,清政府对革命势力的残忍围剿,陈意映更是知道的;但身为妻子的她,却不忍以儿女情长牵绊了丈夫的脚步,最后选择了默默支持!
林觉民若去同盟会开会,她便帮丈夫应付公婆;
林觉民在家创办女学,动员家中堂嫂、众姐妹入学读书,陈意映第一个响应;
林觉民亲自编选新思想教材,向大家介绍世界大势,陈意映孜孜不倦,时常同丈夫就国运前途进行讨论。
如果生在政治清明的太平时代,林觉民会是一个温情丈夫,志趣相投的这对夫妻也会有着让人艳羡的温馨家常。
然而时局诡谲,终不能如人所愿!
在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的封建王朝末年,饱读诗书的林觉民不仅是藏着傲气的文人,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古代侠客。
他心中除了小爱,还有家国大爱,他渴望走出去革命,救民于水火之中。
所以,相比小家的儿女情长,他最终选择成为了为天下蹈死不顾的“铁血大丈夫”
?那是1910年以后的事情了。
第二次广州起义失败后,同盟会里被沮丧和低落的气氛笼罩,而孙中山却认为“愈不可为,愈为”;因此,作为核心人物的林觉民也回归福建,布置福建响应广州起义之事。
当林觉民从日本回到家后,父亲林孝颖更是惊讶。
林觉民只好借口“学校放樱花假,回家与友伴一同游玩风景”来敷衍父亲。
但林觉民这趟回家,却让聪慧敏锐的妻子察觉到了危机!
此时归家的林觉民,并没有像以前般与妻子花前月下,每次进出家门的步伐也十分匆忙。
诚然如此!林觉民在这段时间中,正紧锣密鼓地与福建支部总干事林斯琛等人会商起义要事;同时更身先士卒,带领了十余名敢死士赴穗聚义。
这些危险的事情,林觉民都没有告诉妻子,他谎称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危险。
可每次看到妻子担忧的神色,内心却煎熬无比!
陈意映内心的不详感愈渐加重,所以她央求林觉民,即使今后远行,也要带上她一起。
此时林觉民还带有运送炸药赴粤的任务,当妻子得知后,主动要求乔装打扮为送殡的贵妇人,用出殡的仪式把炸药伪装藏入棺木中运出。
但此时的陈意映已经有八月身孕,身体承受不起长期的颠簸和惊忧。
林觉民心疼妻子的身体,最终还是改换了人选!
起义日期近在眼前,离家时刻也不容再拖!
人来人往的码头处,看着眼眶红肿的妻子和年迈的双亲,林觉民毅然决然地抛下心头的不舍和牵挂,转身踏上了离开福州的船,前往香港参加起义。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那些欲说还休的爱恋,随着一个简单的转身,便永远被压在了岁月的皱褶中!
第三幕:诀别书信: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探亲结束后,林觉民独自重返香港,准备起义事项。
一场革命的风暴正要酝酿开来,可是亲手缔造这场风暴的人,却在风暴来临前最安静的时刻挂念起他远方的妻子。
在广州起义的前三天,林觉民与同来参加起义的战友们住在临江边的一幢小楼上。
夜阑人静时,他想到即将到来的残酷,想到生死未卜的命运,想到自己的龙钟老父以及稚子娇妻,不禁涌起诛心之痛。
让他强烈牵挂着的妻儿亲人,此生还能再见吗?
在这种实难平复的悲痛中,他摊开一方白巾,写下了给妻子陈意映的一封信: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
此刻,起义并未开始,谁也难料结局,但是在林觉民的心中,他却早已预设了最坏的可能——成为阴间一鬼,此生再无团聚处。
夜深人静,灯光昏黄!
这时的他,角色不再是一名革命家,而是丈夫、父亲和一名普通的中国人;有儿女情长的牵绊、亦有黑发人先绝的悲痛……
“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这句话简直叫人读之便心生柔情!
因为爱情,所以慈悲!
正是渴望与妻子相守到老的这份心愿,才让他不忍天下有情人饱受动乱分散。
这是林觉民的大义凛然,更是深情之人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
这封流传后世的《与妻书》就这样写在一块白色丝帕上;在黎明到来后,他匆匆将信件交给一位可靠的朋友:“我死,幸为转达。”
风雨飘摇、民族危亡的时代,那声简单的再见,他亦没有机会说出口!
1911年4月27日,林觉民参加了黄兴领导的广州起义,与同盟会的战友们进攻总督衙门。
然而这场无畏的起义却似飞蛾扑火,在悲壮激烈的冲锋后,革命党人死伤无数,而冲在最前的林觉民也因为受伤被俘!
?但即便身陷囹圄,林觉民也没有丝毫的屈服。
面对严刑拷打,他义愤填膺地谴责清廷:“大清要我的命,我诛大清的心。”
当两广总督的张鸣岐和水师提督李准会审他时,身为阶下囚的林觉民也毫无惧色;因为不会粤话,便用流利的英语对答,综论世界大势和各国时事,宣传革命道理。
李准被他的话打动了,他并非暴虐之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后生,竟恍惚想起了年少时第一次戴上顶戴,启程前往西江剿匪时的壮志奋烈。
动了恻隐之心的李准,怜惜人才,决定力保林觉民,希望他能为清廷所用。
而总督张鸣岐却忌惮这个集智慧与勇气于一身的青年,他说:
“若不能为清廷所用,留下必为大祸害。”
所以5月3日,张鸣岐便下令处死林觉民。
?就这样,年仅24岁的林觉民在在广州天字码头英勇就义。
面对死亡的那刻,他仍旧神色镇定,毫无恐惧。
令人心痛的是,林觉民牺牲的这天,距离清政府被推翻仅剩七个月了;然而命运不允,英雄最终没有等到姗姗来迟的光明,年轻的他死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第四幕:收到丈夫绝笔:陈意映悲痛赴死,林家父母跪地相求
广州起义失败后,担任广东候补知县的岳父陈元凯得知了噩耗。
悲痛之余,他连忙派人去福州报信,并将林家人安排到乡下避祸。
尚不知详情的林家人,还怀着微薄的希望,期待着林觉民的归来;而妻子陈意映更是夜夜难眠,不断地抚摸丈夫的衣物,以感受丈夫留下的淡淡气息,来换得心安。
直到有一天,陈意映在门缝中收到了用医药盒装着的白色方巾!
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后,陈意映顿时晕倒在地!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意气风发、温润如玉的丈夫,就这样匆匆离开了!
四五年前,林觉民曾对妻子说:
“相比我死在你前面,我更希望你先我而死。”
陈意映闻言生气,林觉民解释道:
你本娇弱,自然无法经受丧夫之痛,我不忍将全部悲痛留在你心;所以宁愿爱妻先去,让我来承担所有的悲伤与痛苦。
如今,两人生死相隔,唯有绝笔书信上的无奈感慨:
“谁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是啊!那个立誓要与她携手终老的男子,却在革命风暴中,毅然决然冲进了刀光血影,用舍身取义来换天下更多有情人相守!
“爱妻,吾真不能忘汝也!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
“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又望其真有。”
他也想永久地陪伴她,一起在楼前月光下读诗,一起观赏窗外的梅花,一起逗弄怀里的孩子……但寻常夫妻间的这些琐事,他却做不到了,在诛心的落寞和愧疚中,从不相信神怪之说的林觉民,最后的遗愿却真心祈愿世间有灵魂,可让自己来到梅香缭绕的窗外,再听一次爱妻的呢喃细语。
纸短情长,读之断肠!
至此,他心里所有的惦记和内疚,最终都化作了那一声“意映卿卿如晤”的呼唤。
收到林觉民的书信后,悲痛欲绝的陈意映,一心求死。
她呆呆站起身,然后猛地冲向墙,若不是公公拉住,她可能已经丧命了。
明白儿媳的意图后,悲痛欲绝的公婆当即就跪下了:
“孩子,你不要想不开,你肚子里还有觉民的骨肉啊,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活着啊!”
最终在林觉民父母的跪求下,生无可恋的陈意映才强忍悲痛,为了腹中的孩子活了下来。
然而这份巨大的打击,却让陈意映早产,生下了次子林仲新;两年之后,这位温婉柔情的女子最终因悲伤过度而病逝,年仅22岁。
随着故事的结束,苏小小脱离了溯世书的体验模式,重新拥有了身体的控制权,她再也抑制不住的飞扑向冥王苏瑜,双手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身,苏小小语带哽咽:“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了······”
“我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冥王苏瑜也是语气悲怆,颤抖的回抱住苏小小,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自古难有佳期,多有怨侣?原是命运弄人、苍天无情,不愿人间白头……
这对恩爱夫妻本都是意气风发之人,在上天的有意撮合下彼此萌生了爱情,如林觉民在书信中所说:“汝幸而遇我……吾幸而得汝。
然而残忍的命运,却让他们尝尽了爱情的所有甜蜜后,又将他们轻易分开,徒留一段暗殇衬在生命底色中,也飘荡在时光更迭中!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
溯世书不合时宜的旁白再次响起,但对依然沉浸在失去彼此的痛苦中的苏小小和冥王苏瑜来说,根本没有听见。
二人不知拥抱了多久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带着泪水的氤氲苏小小缓缓的开口说道:“年少懵懂,第一次读到《与妻书》的时候,不明白这样的深情究竟是滚烫还是凛冽。可我真正经历过些乱世的无奈和牵挂后,方知这爱中的英雄气概,儿女情长,缠绵却悲壮,以至于让人难以承受。”
苏小小又找回了对溯世书的控制,她手指轻点,二人便又出现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之前。
“我活着的时候,是羡慕那些发生在民国时期的爱情的!那是一个战火与浪漫并起、硝烟与温柔同存的年代;在新旧文化的交替中,留下了众多浅浅情深的惊鸿一瞥,也充满了痴缠一生的爱恋传奇。”
苏小小对着这七十二位烈士郑重的行了一礼又继续说道:“不管是林觉民与陈意映,沈从文与张兆和,闻一多与高孝贞,鲁迅与许广平……他们所上演的一幕幕或情深缘浅、或痴缠一生的爱情往事,都无比让人着迷!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他们写最美的情书,谈最真的恋爱;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便是不爱,没有那么多矫情与算计,也没那么多暧昧和疏离。”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的。”冥王苏瑜牵起了苏小小的手,掌心传来倾世的温度,苏小小用力的回握住他的手。
“好。”
第二十七章:沁园春·家国(五)
————南湖碧水荡红船,马列传播星火燃。
电闪雷鸣风雨路,乾坤扭转换新天。
————斧镰在手战雄关,脱困攻坚共克难。
民族复兴圆梦日,神州十亿尽开颜。
溯世书里勾勒出波澜壮阔的历史长河,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走过了近代最为屈辱的时光,之后在孙中山先生的领导下,辛亥革命取得了胜利,推翻了统治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
南京城中,苏小小和冥王苏瑜亲眼见证了这次翻天覆地的改革,人们不再留着满清的发辫,称呼上礼节上也一改之前的阶级性,变得平等起来。
“确实面貌一新。”冥王苏瑜如是说。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这一次,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看到的是袁世凯窃取了辛亥革命的胜利果实,俄国的一声枪响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新文化运动的开展以及五四运动的经过。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冥王苏瑜很是欣慰。
“没错,接着看,马上中国革命的面貌就要焕然一新了。”苏小小自豪的说道,终于可以亲眼见证党的诞生了!
“1921年7月23日至31日,一个预示着彻底改变中国命运的秘密会议在上海举行,这就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很久没有出现的旁白再次出声,随着旁边声音的结束,苏小小和冥王苏瑜来到了一艘红船之上。
苏小小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副金丝眼镜,煞有介事的给冥王苏瑜上起课来:“之所以转移到这里,是因为被帝国主义密探发觉,会议又转移到浙江嘉兴南湖的一只游船上继续进行。参加会议的有李达,李汉俊,张国焘,刘仁静,董必武,邓恩铭,陈公博,周佛海,共等,共十二名。代表全国各界五十七名党员出席了会议。
包惠僧受陈独秀派遣,出席了会议。参加会议的还有共产国际代表马林,赤色职工国际代表尼柯尔斯基。大会通过了党的章程,宣告中国共产党成立。从此,在中国出现了完全新式的以共产主义为目的,以马列主义为行动指南,统一的工人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开辟了中国历史发展的新时代,使中国革命的面貌焕然一新。”
听苏小小说完,冥王苏瑜很给面子的给与了肯定:“等回了冥府就让你给他们上课。”
“没问题。”苏小小有些傲娇,终于可以对神仙进行全面的社会主义教育了吗,她苏小小就是践行此事的第一人!
“我如果教那么多的神明,能不能称得上是万神之师啊?”苏小小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冥王苏瑜的不自然。
“当然。”冥王苏瑜回道。
溯世书没给二人太多的时间,接下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苏小小站在历史的洪流中继续为冥王苏瑜进行讲解,溯世书也很配合的进行回溯,简直是大型的纪录片播放现场。
“1931年9月18日22时20分,九一八事变,日军迅速入侵中国东北,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序幕由此揭开。
1932年1月28日,一·二八事变,日军企图转移欧美各国对其侵占东北,炮制伪满洲国的注意力,并夺取中国东部沿海富庶地区的新基地。
1935年12月9日,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数千名爱国学生涌上街头,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
1935年12月17日至25日,瓦窑堡会议,正式确立了中国共产党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基本政策。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变爆发,开始了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一致抗日的新阶段,促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
1937年7月7日,七七事变爆发,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全国抗战由此爆发。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中国军队毙伤日军7万余人,坚守上海达3个月。
1937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日军侵华暴行中最野蛮,最凶残的典型事件。”
随着溯世书对抗日画面一幕幕的回溯,之前还能镇定的为冥王苏瑜进行讲解的苏小小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国仇家恨一起涌上心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国家献上自己的生命。”
滚烫的泪水灼烧着冥王苏瑜冰冷的神心,只觉酸涩,冥王苏瑜轻轻的揽过崩溃的苏小小,柔声安慰着。
“小小,都过去了,现在的九州是他们想要的清平盛世了。”
靠在冥王苏瑜的怀中,苏小小崩溃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还不愿离开冥王苏瑜的怀抱。
“快擦擦眼泪。”一直有洁癖的冥王苏瑜默默的替苏小小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苏小小开始贪恋冥王苏瑜的好。
“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对你这么好的。”冥王苏瑜说道。
“我记住了,不许反悔。”苏小小止住了泪水。
站在北平城中,那是车水马龙的繁华喧闹,仿佛华夏九州的烽烟未曾燃过这片土地。
“小小,你听有人在唱长生殿。”冥王苏瑜耳力极好,在人声嘈杂的街道上分辨出了戏楼里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苏小小吟诵出了白居易的长恨歌。
“我们也去凑个趣儿。”
没等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进入戏楼,一声枪响打破了北平城的繁华。
“小日本死得好!”
“大快人心啊!”
“那个卖国贼怎么不一块死了。”
枪响过后,日本人带兵封锁了那座戏楼,仗着没人能看见,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进入了戏楼。
纷繁杂乱的戏楼中,一位杨妃扮相的角儿跌坐在戏台上,怀里搂着一个血人。
“这位角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苏小小仔细的打量着,尽管脸上涂着油彩,可苏小小还是觉得这位‘杨妃’在哪里见过。
没等苏小小继续探究,那位已经没有神采的‘杨妃’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桥本君,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走吧。”冥王苏瑜没有理会这一切。
冥王苏瑜拉着苏小小的手走出了戏楼,将身后三千凡众的悲欢喜乐抛诸于战火纷飞。
第二十八章:沁园春·家国(六)
雄狮觉醒屹东方,党指航程日益昌。
推倒三山奔富路,实施四化步康庄。
黎民正迈蓬莱景,科技且超世界强。
往返月宫常作客,国门大敞耀辉煌。
冥王苏瑜拉着苏小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北平的那座戏楼。
“我们出去吧。”冥王苏瑜突然说道。
“为什么?”苏小小很是不解。
“结果还用说吗,没有胜利我可能也遇不到你不是吗?”
“话虽然这样说,可我想亲眼看着新中国的成立。”苏小小眼含热泪,她是真的不想离开。
“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冥王苏瑜抬手结印想让溯世书停止回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溯世书居然不受他的控制了。
“抱歉,冥王陛下,吾已经认渡魂人苏小小为主。”溯世书苍凉的声音传来。
“你为什么会认我为主?”苏小小有些不可置信,上古神物竟然认她为主,她苏小小买彩票都没中过奖,自从死后却接连撞大运,她是打通任督二脉了吗?
“吾感受到了您纯净的灵魂,在数万年的天地间您是吾遇到的第二个拥有如此纯净灵魂的人。”宿世书如是说到。
“第二个?”苏小小很好奇,那第一位是谁呢?
“是的,以后吾任您差遣。”
“小小,既然溯世书认你为主了,你是否愿意让它停下来?”冥王苏瑜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催促苏小小离开溯世书。
“我不愿。”苏小小神情坚定。
“那好,我陪你。”冥王苏瑜抿着唇不经意的抬手抚过苏小小刚才因为哭泣而绯红的脸颊。
“这可是你说的!”生怕冥王苏瑜反悔,苏小小立即指挥溯世书到抗日的战场上去。
在那段残酷的岁月中,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看见了几位熟悉的面孔,他们就是在小吃店遇见的三位解放军。
他们都是东北地区的抗日联军,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平凡而又伟大:
有人弃文从武,面对敌人的炮火从来没有畏惧,他要带着牺牲的战友的华夏梦亲眼看着日本人被赶出中国。
有人全家被日本人杀害,为了国仇,也为了家恨,毅然决然的奔赴战场,多少次死里逃生终于见证了华夏的新生。
有人救治伤员,从来没有害怕过敌人的袭击,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死神的眷顾,直到血染他乡,他也从不后悔。
“小小,回去之后我们一起遣返他们吧。”冥王苏瑜的眼神一阵动容,凡人之躯的确可1935年5月25日,中央红军长征先头部队红1军团第1师第1团一部在四川省安顺场强渡大渡河成功后,蒋介石急调川军2个旅增援泸定桥。
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为迅速渡过大渡河,挫败国民党军前后夹击红军的企图,决定红1军团第1师及干部团由安顺场继续渡河,沿大渡河左岸北上,主力由安顺场沿大渡河右岸北上,两路夹河而进,火速夺占泸定桥。
二十七日清晨,右路先头部队红1军团第2师第4团,由团长王开湘、政治委员杨成武率领从安顺场出发,沿途击破川军的阻击,经2昼夜强行160公里,二十九日清晨占领了泸定桥西桥头。
守城川军第4旅第38团在红军抵达前,已将桥上的木板拆除,只剩悬空的铁索。
是日16时,红4团第2连连长廖大珠等22名突击队员,在全团火力掩护下冒着川军的密集火力,攀踏着铁索,向对岸冲击,当接近桥头时,川军突然施放火障,突击队勇敢地穿过火墙,冲进泸定城,同川军展开巷战。后续部队及时投入战斗,经激战,红军占领泸定城,川军一部被歼,其余向天全溃逃。与此同时,红1师和干部团击溃川军的阻击,胜利到达泸定城,策应了红4团的夺桥战斗。接着,中央红军主力从泸定桥上越过天险大渡河,粉碎了蒋介石歼灭红军于大渡河以南的企图。
1938年10月,东北抗日联军第5军第1师的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被乌斯浑河挡住了去路,队伍中有第5军妇女团的八名女战士,她们是:冷云、胡秀兰、杨贵珍、郭桂琴、黄贵清、李凤善、王惠民、安顺福。当大部队被日伪军包围后,冷云果断地组织女战士殿后,从背后袭击敌人,吸引日军火力,掩护大部队突围,而她们却重重包围,最终,八名女战士投出最后一颗手榴弹,趁敌人卧倒的机会,毁掉枪支,挽臂涉入了冰冷的乌斯浑河中……
1947年1月12日,盘踞在大象镇的敌人和地主武装,忽然包围了云周西村,封锁了所有路口,抓住了当时村中唯一的共产党员、区干部,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刘胡兰,想从她口中得到敌人需要的东西,但敌人的利诱和威胁都失败了。
但他们并不死心,妄图用血腥的屠杀逼迫刘胡兰投降。在大庙西侧广场上放下了铡刀、木棒,刑场就是战场,英雄斗志如钢,刘胡兰昂首挺胸迈着矫健的步伐,向着烈士染红的铡刀走去。
就在生命的最后一息,刘胡兰同志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她从容地走向铡刀……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为了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刘胡兰同志从容就义,壮烈牺牲。
苏小小挑取了几个典型的人物事迹,可冥王苏瑜的反应让她摸不着头脑,刚才还为那三位解放军如此动容,现在怎么又恢复到了之前冷漠的样子?
“我就是脑子抽了,才想让掌管生死的冥王去体会他早已经麻木的生离死别。”
“冥王大人你走吧,让神明接受我们凡人的思想,是我异想天开了,溯世书,送冥王陛下出去。”苏小小自嘲的一笑,眼眸中尽是失落。
得到苏小小指令的溯世书旋即将冥王苏瑜送出了书中世界,离开之前冥王苏瑜不舍的望着苏小小决然奔赴“战场”的背影,他这一生尽是失去吗?
在转身离去的刹那,苏小小不禁流下了一滴清泪,原来茫然天地间到头来依然只有她一人,她所爱慕的冥王苏瑜终究和她会是陌路。
“苏小小,你就是孑然一身的命。”
这是苏小小在溯世书中留给冥王苏瑜的最后一句话。
“小小,对不起。”冥王苏瑜轻闭双眼,自己又伤害了她。
他还有事要做,不能再陪她于溯世书中回溯了。
虽然冥王苏瑜和苏小小在溯世书中回溯了将近百年的时间,但溯世书外的世界才过了半刻钟。
此时书外的世界月明风清,只是冥王苏瑜的身旁少了一个人。
“冥王陛下,用不用我教你追妻啊!”调笑的话从冥王苏瑜的身后传来,是月老言蹊。
“你不在姻缘府陪着无华,跑到人间做什么?”冥王苏瑜收起了对着苏小小的柔情。
“还不是操心冥王陛下的姻缘。”月老言蹊笑着回道。
“我和小小腕间的红绳,还有那场剧本杀都是你的手笔吧。”冥王苏瑜掀开衣袖露出了腕间的红绳。
“都是为了冥王陛下好,这姻缘绳是用姻缘树上最艳丽的桃花和着我的神力编织而成,定能让您得偿所愿。”
“多谢,等朝会结束,汤会继续送到你那里。”
“冥王陛下的恩情我和无华无以为报,只能用此姻缘绳聊表心意。”月老言蹊深施一礼。
“我的好师兄,惠泽万物的天帝,永远是那样无情。”一提到天帝,冥王苏瑜就没有好脸色。
“天帝手握封神榜,我和无华都受控于他。”
“等师尊重回三界,封神榜自然会失去效力。”
“我和无华会一直等着这一天的。”
“我去一趟苍澜山,麻烦你在此处替我守着小小,她第一次操控溯世书。”冥王苏瑜吩咐月老言蹊守好苏小小,之后便化作流光离开了。
“啧啧啧,恋爱中的冥王······”月老言蹊无奈的充当起了爱情的保镖,他随便找了棵柳树编姻缘绳去了。
“哎呀,怎么忘了向冥王要馄饨啊······”
而留在溯世书中的苏小小终于得偿所愿,亲眼看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
第二十九章:椒花颂声(一)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槽,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自你走后,天地动容,山河失色,物是人非,我仰望着坟冢边的绿树,依稀听见风中你的声音,念念情深无绝期,千言万语无处寄,但愿一千年一万年之后,还会有人和我一样,永远永远地,记着你。
苏小小独自一人留在溯世书中,回望共和国的百年沉浮。
1949年10月1日15时,30万军民在天安门前隆重举行开国大典。
伴随着《义勇军进行曲》激昂奋进的旋律,领导人亲手按动电钮,升起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面五星红旗。
接着,以领导人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这声音传遍天涯海角,震撼神州大地。从此,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始了。
苏小小以一个未来人的身份亲眼见证了她在历史书上学到的所有,书上单薄的几行字却是他们的一生。
“溯世书,结束吧。”苏小小淡淡的说道,可眼角的泪水还在诉说着她的心境,彷徨失措。
华光闪烁之后,苏小小离开了溯世书,她又回到了尘世,此时正是天光微亮,人们开始一天的忙碌的时候。
苏小小四下环顾,她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经历了百年的光阴,从受人欺凌到重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现在的海晏河清正是历史最好的续集。
可她自己呢,万家烟火没有一个是她的归处,生与死,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苏小小前二十六年的人生如同流星,往后的余生与亡魂为伴。
她好像一个被时光留在原地的人,不能回头却又无法前进,明明她现在和世人身处同一个世界,呼吸同样的空气,沐浴同样的月光,可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当苏小小看到其他人幸福生活的那一刻觉得只有自己如同行尸走肉般活在自己阴云密布的小世界里,像隔了一层膜一样与身边格格不入。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苏小小看着自己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其实,放不下,忘不掉的应是心中的一份执念,总归这茫茫人海,自有它的归处,再不济,还有那奈何桥上的一碗孟婆汤,该忘的,不想忘的都化作三生石上斑驳的文字,再没有人去触碰他们的悲喜。而那下一世的追寻亦是无穷无尽的轮回,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被红尘搅扰。”
回答苏小小的是一直坐在树上的月老言蹊。
“您怎么在这?”见到月老言蹊的苏小小很是惊讶,他不是在天上陪着无华姐姐吗?
“我受人之托在这里替你护法。”月老言蹊从柳树上轻盈一跃落到了苏小小的身前。
“是冥王陛下吗?”
“聪明,就是你的冥王陛下。”月老言蹊打了个响指,苏小小立刻换回了之前的那身冥府打扮。
“是世人的冥王陛下。”苏小小冷冷的说道。
“闹别扭了?冥王陛下是有事要办,他真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月老言蹊极尽助攻之能,谁让他是姻缘神呢!
“没有闹别扭,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妄想让神明坠落如同凡人一般。”
“观念不同罢了,你接受的是社会主义教育,冥王陛下受得是先天神谕,自然不同了。”月老言蹊继续劝道。
“我知道的,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与红尘不相关了,当岁月的年轮一圈圈缠绕,是否还有人执着?红尘辗转,只为留那烟花不碎,却是可怜昨夜听春雨,化作重阳掌上花。”
“你得这样想,身是人间惆怅客,却羡山花烂漫时。所谓君子,所谓浮生,不过一茶,一酒,一笛,一知己,足矣。”
“知己?他会是吗?”苏小小骨子里的文青细胞活跃,从小的舞蹈功底让她和着晨光熹微开始翩翩起舞。
初晨的阳光下,苏小小清颜紫衫,青丝墨染,身姿飘逸,若仙若灵,恰似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苏小小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冥王大人,再不回来就看不到你的苏小小的绝美舞蹈了。”月老言蹊惊叹于苏小小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舞姿,同时也在替冥王苏瑜惋惜。
正当月老言蹊感叹冥王苏瑜没有眼福的时候,一阵乐声清泠于耳畔,月老言蹊回头看去,正是冥王苏瑜。
听得一阵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苏小小一个回身,正好看见冥王苏瑜踏着晨光而来。
“小小,接着。”冥王苏瑜扔给苏小小一柄剑,月老言蹊仔细看去,竟是创世神昭阳的轩辕剑!
苏小小接过冥王苏瑜扔过来的轩辕剑,立马明白他的意图,随即改换成剑舞。
配合着冥王苏瑜的箫声,苏小小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面庞淡淡然笑。
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视。一袭紫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紫衫如花,长剑胜雪,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这太美好了,我得谱成故事和词曲。”月老言蹊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化出纸笔开始创作。
“得这样写:听,烟雨浮生,叹,人事已分。回首向来萧瑟处,自是明月长时圆。遥相忆,马蹄声声,闲庭信步,看云舒云卷。醉里浮生,天上人间,只因当时年少。此去经年,落花拂照影,只叹寻常,无关风月,换他信马由缰,天高水长。久困樊笼,奈何无可,罢罢罢,独自凭栏,唱尽十二弦悲欢,无人和······”
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这边郎情妾意,而月老言蹊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几十页的故事词曲。
“婉儿,你看,他们多好啊,多希望我们也能回到过去。”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但不及我们还是凡人之时。”
在三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两个绝色佳人默默观察了他们好久,她们正是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
第三十章:椒花颂声(二)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槽,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自你走后,天地动容,山河失色,物是人非,我仰望着坟冢边的绿树,依稀听见风中你的声音,念念情深无绝期,千言万语无处寄,但愿一千年一万年之后,还会有人和我一样,永远永远地,记着你。
一舞终了,苏小小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
“小小,还生气吗?”冥王苏瑜放下玉箫问道。
“我说我生气了吗?”苏小小挽了个剑花,歪头对着冥王苏瑜嫣然一笑。
“当然没有,不知渡魂人可愿渡我一程?”冥王苏瑜冲着苏小小一个施礼。
快被这恋爱光环闪瞎的月老言蹊无语望天,他为什么要下来受这个罪,好好陪着无华不好吗!
“得嘞,正主来了,我回姻缘殿了。”
月老言蹊得偿所愿写出了感人肺腑的词曲,但也不想继续做电灯泡,于是哼着小调化作流光回天庭去了。
“忘了告诉你们,马上朝会就要开始了!”月老言蹊的话回荡在九霄,他是真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小小,我们好像也忘了让月老言蹊把馄饨带回去了。”冥王苏瑜突然想起自己的乾坤袋中还有三十碗的馄饨。
“应该不能吃了吧······”苏小小也才想起还有三十碗馄饨没有送到冥府众神的手中呢。
“问题不大。”冥王苏瑜绕过这个话题,转而继续说道:“小小,这是轩辕剑,作为渡魂人还是得有防身的法器。”
“轩辕剑,十大神器之一,我用会不会大材小用了。”一听是轩辕剑,苏小小赶紧将剑递了回去,让人她一个半仙都不算的菜鸡用轩辕剑,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无妨,四海八荒神器多了去了,谁没有几个厉害的。”冥王苏瑜满不在乎的回道。
“那也不行。”苏小小还是拒绝。
“这样吧,你和我去一个地方,若你通过了试炼这轩辕剑自然会认你为主。”说完冥王苏瑜不由分说的就拉着苏小小驾云凌空。
“不是还有朝会吗,快来不及了!”第一次在天上飞的苏小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这也太高了!
“去不成就不去,他还能也杀了我不成。”冥王苏瑜不以为然,去与不去,谁能左右的了他,除非他的好师兄天帝元凌还想杀神证道。
九霄云殿,此时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各位仙家正兴高采烈,举杯欢庆。
有道是:碧霄遥望天之乡,白云半隐仙之庄。
乘风直至瑶之台,沽酒设宴肆之央。
座中聚者高之士,席上饮者琼之浆。
今夕不辞酣之醉,尽欢不吝时之光。
如此盛景,有两位女仙却和这天家气派格格不入,她们二位坐在十二花仙的首位,时不时的盯着对方看,眼中弥漫的情绪是那样的浓重。
“当年,张易之曾称赞太平你是大明宫中的牡丹。饱满艳丽,生来就带贵族气质的紫红色,与你的母亲一样具有天下女主人的风范。”
其中一位女仙举杯对着另一位女仙柔柔一笑。
“婉儿,原来你还记得,当时我总觉得贺兰姐姐等一众父亲宠爱的女子们,则应该是芍药或者海棠,让人忍不住想采摘下来收藏。”
被唤作太平的女仙亦举杯回敬了那位婉儿仙子,钗裙铃叮,盛唐气象尽显。
她们二位便是唐时的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如今做了九重天上的万花之首。
“那么太平觉得婉儿是什么呢?”上官婉儿用手支着头,似是有了醉意。
“是荷花,虽然荷花因多生在江南,常常被比喻为柔媚的、婀娜的吴楚美人,但太平觉得荷花在佛经中被称为“莲眼”,故而有一种清洁的佛性。我第一次见你,你身着女官的衣着,没有后宫中莺莺燕燕繁杂扑鼻的脂粉气,我那时只觉得你斯文、平和,天然带着一种既恭敬义不刻意媚顺的神态,与我心目中的荷花是再契合不过了。”
“是啊,世间的男子多只欣赏和赞叹女子的美丽的外表和衣着,鲜有人去注意她们内心深处的东西,这些东西不会随着容颜迟暮、衣着朴素而被冲淡,而是更加熠熠生辉。”
上官婉儿随手化出了一支荷花簪在了太平公主的云鬓中:“如此,我们便永远在一起了。”
“冥王陛下怎么还不带着苏小小回来,朝会都开始了。”
与太平公子和上官婉儿的境遇不同,冥府这里是一片愁云惨淡,因为顶头上司‘跑路了’。
“你就应该用姻缘绳把他们两个绑回来,这下好了,跑路了。”孟婆无华对着月老言蹊说道。
“无华,我也没想到他们两个不回来啊,我真的告诉他们朝会要开始了。”这个锅月老言蹊才不背。
“行了,还是想想怎么把天帝应付过去吧!”白珏白瑾两兄弟不由得扶额,神生太难了。
冥府众神急的不行,冥王苏瑜却带着苏小小落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冰湖上,这里的湖水千波浩渺,波光粼粼。
最为奇特的是,本是白昼却颠倒了日夜,入目是风雪依稀,湖水平静,微风拂过时泛出点点涟漪,将映出的满天星辰都缭乱。夜深寂寥,湖面上腾起白烟,如轻纱,丝丝缕缕流盈。湖水四周被群山笼罩,山间郁郁葱葱枝蔓繁盛,景色迷人。
“阿嚏!”寒冷的温度让苏小小打了个喷嚏,如斯美景,她无福消受。
“我教你御寒的咒语。”冥王苏瑜嘴上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替苏小小用法力挡去周身的风雪。
‘口是心非。’苏小小心里吐槽道。
“小小,你要做的就是进入冰湖,无论遇到了什么都不要退缩,一切皆为幻象。”
“我晓得了。”
有了御寒的咒语,苏小小很顺利的就进入了冰湖之中。
一入冰湖,苏小小最先接触到的是一片虚无,就好像天地还是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小才感受到世间万物的繁衍生长,可此方世界中依然只有她一人。
某日的清晨,苏小小寂静的世界里迎来了一个少年。
在温煦的光影下,有白衣少年,柔顺黑亮的长发在风中柔曳,苏小小朝着那少年走去。
她的紫衣宽袖在风中荡漾,柔柔的。
苏小小伸手,指节分明,白皙修长,一把抓住了那少年。
这少年的眉眼极是俊美,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一身白衣轻袅,却一股子的清冷之意,简直惊为天人。
“你是谁啊!”苏小小好奇的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少年怯怯的回道。
苏小小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越看越觉得眼熟。
‘原来是少年时的冥王苏瑜。’苏小小倾身上前:“那你为什么会到这来呀?”
“我和不小心迷路了。”
说着,小苏瑜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苏小小静静的看着有些稚嫩的杨戬,似乎饶有兴趣,唇角还勾出一抹笑来。
“哦,我可以帮你的。”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小小,一个精灵”
远山雾霭重重,云霞与山巅相接。小苏瑜眼如丹风,妙有姿容,他微微眯眼,很是不解,他忽然就凑近苏小小,道“你才不是什么精灵呢,你少骗我了。”
不愧是日后掌管生死的冥王,果然骗不了他。
第三十一章:椒花颂声(三)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槽,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自你走后,天地动容,山河失色,物是人非,我仰望着坟冢边的绿树,依稀听见风中你的声音,念念情深无绝期,千言万语无处寄,但愿一千年一万年之后,还会有人和我一样,永远永远地,记着你。
在萧瑟的天地间,苏小小见到了小苏瑜。
“你分明是个神,我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别的生物,我只知道天地间只有创造了万物生神。”小苏瑜握着小拳头认真的歪头说着。
被小苏瑜的可爱一下子击中了,苏小小捂着心口一副“好妈妈”的样子。
“你说是就是吧!”苏小小趁机上手摸了摸小苏瑜的头,圆圆的,毛茸茸的,太可爱了!
“以后怎么就不这么可爱了。”苏小小小声的嘟囔着。
“你说什么?”小苏瑜扯了扯苏小小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没什么,那你叫什么啊!”苏小小
“我,我也不知道,我自从有了意识就一直流浪,可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生物死亡,它们都不和我玩。”小苏瑜委屈巴巴的挠了挠头。
‘不愧是掌管生死的神,从小就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苏小小不禁如此想着。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可以吗?”苏小小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反正是在幻境,自己逗逗孩子怎么了,昭阳神尊,不要怪我!
“可以,你是第一个见了我还没有死的。”小苏瑜点了点头。
“你就和我姓,姓苏,单名一个‘瑜’字。”苏小小心里翻了个白眼,谢谢啊,我要是死了,幻境就没了。
“为什么要和你姓,为什么用‘瑜’字?”小苏瑜追问起苏小小来。
“因为只有我没有因为你而死,我就算是你的再生父母。还有,瑜字从玉,是为俞声,有着美玉的意思,也可指代美玉。《说文》曰:“瑾瑜,美玉也。”《礼记·玉藻》曰:“世子佩瑜玉。”苏小小不得不替小苏瑜解释起来,小苏瑜看着小,可人小鬼大,不好糊弄。
“行吧,以后我就叫苏瑜。”听了苏小小的解释,小苏瑜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好孩子,今后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吧!”苏小小牵过小苏瑜的手,一起走向了层云深处。
而此幻境之外的冥王苏瑜身边多了一位客人,正是九重天上的天帝陛下。
冰雪琉璃中,天帝元凌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冰湖幻境里的一切:“不错,不错,多好的初见啊。”
“天帝陛下不在九重天上俯瞰众生,来到这里做什么?”冥王苏瑜面色不善的看着一身白衣的天帝元凌。
“师弟,我只是来看看师尊。”天帝元凌随手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酒瓶缓缓的说道:“这是师尊身前的最爱。”
“师尊不会喝你带来的东西的。”冥王苏瑜抬手打翻了天帝元凌手中的酒瓶,白玉落在冰冷的湖面上发出铃叮脆响,回荡在空旷的冰山上,分外寂寥。
“师弟,万年的时光过去了,你还放不下吗?师尊永远都回不来了。”天帝元凌摇摇头,被冥王苏瑜打落的白玉酒瓶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纵使天帝陛下法力再强盛,在朝会上只留下一个分身坐镇,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吧。”冥王苏瑜泰然自若的坐在了冰湖的岸边点出天帝元凌的把戏。
“分身也是朕的一部分,四海八荒谁敢不从。”天帝元凌一甩衣袖,端的是一派睥睨天下的气魄。
“也是,这几万年来,你杀伐决断,签订封神榜,收服上古神兽,镇压妖魔作乱,六界之中莫敢不从。”冥王苏瑜说道。
“朕倒是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渡魂人重新启动轩辕剑。”天帝元凌也一撩衣摆坐在了岸边。
“怎么,天帝陛下连我恋爱也要管一管?”冥王苏瑜也不看他,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你能有好姻缘自然是好事,朕也很高兴,只是她一个小小的渡魂人能驾驭的了轩辕剑吗?”
“天帝陛下不如静观其变。”
冥王苏瑜的话音刚落,一阵华光过后在他们的面前,赫然出现了一名俊美的男子,正言笑晏晏的看着他们
那男子蓝衣墨发,广袖及地。一双桃花眼顾盼生情,面若冠玉,头发没有束起,只随意拿了两缕拿着白色发带松松的扎了。
只听他缓缓启唇说道
“你们今日倒巧。”
冥王苏瑜喝天帝元凌对视了一眼,正是苍澜神君,云遐。
云遐的本体为白凤,是天地初生的时候便同着天地灵气而诞生的瑞兽,得盘古大神赐名云遐。
他没有父母,若是死了,便会在机缘下于天地灵气中再诞生一只,世间也只有一只。
当初天地初生之时,从天地灵气中诞生了许多瑞兽,如龙,凤,白泽,文鳐等。他们都是天生地养,没有父母的。
但是后来,元清大战,远古瑞兽在那场大劫中几乎尽数陨落。云遐受创世神昭阳的庇佑,在那场大战中毫发无伤,成了天地间最珍贵的存在,就连天帝元凌喝冥王苏瑜也是比不上的,他们二人在那场大战中神格受损,实力仅存十之二三,可就是这仅存的实力,对以后的修仙之人来说也是遥不可及的境界。
后来大战过后,天地中才又诞生了瑞兽。可是自那之后,灵气锐减,诞生的瑞兽自然也不比远古时候的。
“你来干什么?”这次开口的是天帝元凌。
“来见见故人。”苍澜神君云遐如是说道。
“谁是你的故人!小小还是师尊?”冥王苏瑜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谁知道呢,或许都有吧。”苍澜神君目光悠远,眼底的一丝暗淡一闪而过。
九重天上,仙音袅袅,众仙家推杯换盏好不快活。九尾狐汝嫣也带着青鸾,扶瑶和楚楼落座。
满堂花醉之际,九尾狐汝嫣突然转身向御座上的天帝元凌行礼说:“今日天下同喜,我愿以一曲九州同恭贺六界升平。”
天帝元凌淡淡的回道:好!”
九尾狐汝嫣站起身来一甩衣袖,随着天庭的乐师的乐曲翩翩起舞,她身段柔媚比起嫦娥的弱柳扶风,她更妩媚妖娆,随着韵律舒展衣袖每一个回眸都勾动着人心。
太平公主似乎也是有些醉了,思绪仿佛回到了上官婉儿去世的第三年。
“人若思念便思念,终会相见!执手相看,再回首,已是人去楼台空。千里孤坟,坟茔松槽,料得年年相思处,椒花依旧颂歌声。”
“婉儿,你在哪?”太平公主用美目开始搜寻上官婉儿的身影。
“太平,我在。”上官婉儿伸手扶住了玉体将倾的太平公主,一片温柔缱绻。
第三十二章:椒花颂声(四)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槽,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自你走后,天地动容,山河失色,物是人非,我仰望着坟冢边的绿树,依稀听见风中你的声音,念念情深无绝期,千言万语无处寄,但愿一千年一万年之后,还会有人和我一样,永远永远地,记着你。
幻境中,苏小小带着小苏瑜开始了养孩子的生活。
第一日,苏小小勉强搭了个能住人的木屋,除了四下透风,哪里都好。
第二日,苏小小意识到,他们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硬着头皮做了些吃食,差点把小苏瑜送走。
第三日,苏小小想到了小苏瑜的教育问题,试着召唤溯世书,没想到溯世书在幻境中也可以使用,苏小小利用溯世书的回溯功能给小苏瑜上课。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
一道少年的身影出现苏小小的眼中,他一人独坐在天地间,背诵着人间儒家经典。
白衣轻纱,只是脑后勉强简单挽了一下。
一个看似普通的孩子,却让人莫名觉得尊贵无比。他低沉眼眸,若有所思时,却让人觉得难测。
苏小小本来不知道该教小苏瑜些什么,但苏瑜毕竟是掌管生死的神明,教他帝王心术总没错。
“阿瑜,治国之道有如御马,而国君治国就如驾驭马匹。万民如马,国君如驾驭者,德法如马嘴中的衔勒,百官如控马的缰绳,而刑罚就如策马的鞭锤。善御马者,一定要正衔勒,齐辔策,均马力,和马心,如此,不须喝叱,马就能配合缰绳而行;不须扬鞭锤,马就能驰骋千里。而一个善于治国的国君,一定要以身作则,树守德法,正其百官,调和民力,安和民心,如此不须强迫而民顺从,不用刑罚而天下治也。反之,一个不懂御马者,不用衔勒而专用鞭锤,则马必伤且不受控制;一个不懂得治国的国君,专用刑罚而不用德法,则民必流离,国必败亡……”
“帝王便该明德亲民?为何我所见皆非如此?”小苏瑜虽然还没有日后的通天法力,可却能在苏小小教过溯世书的口诀之后自己洞悉三千世界。
言出之下,小苏瑜起身而立,眺望远方,那一股天然的清贵与温润之气让苏小小不由得叹服。
“人心真的难测吗?德法真的能安和天下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苏小小和小苏瑜的身后响起,二人回头一看,是一个高鼻凤目,满目倔强,姿态中满是骄傲的少年。
“你是谁?”小苏瑜满是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少年人摇了摇头。
“我只知道自己有了意识后就一直游荡在天地间,凡是接触过我的都会起死回生。”少年说道。
“你们两个都是天地灵气所化。”苏小小心里的小人不由得兴奋起来,自己这是不断的在捡孩子啊,还是了不得的孩子。
“这样吧,他跟着我学习,我也为他取名苏瑜,如若你也愿意拜我为师,我亦可为你起一个名字。”苏小小开始用言语招揽少年。
“我愿意,我观察你们很久了,我知道你把他教的很好。”少年目光灼灼,看的苏小小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这样,你以后就叫元凌吧!”苏小小其实不知当今天帝的名讳,只是觉得这两个字的寓意好,配得上眼前的少年。
“有什么意思吗?”
“元字,是首领,也有浩然正气、英姿潇洒之意,亦可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凌字,有高尚,加官进爵、勇于拼搏,超凡脱俗,杰出不凡,凌驾于众生之意。”苏小小用她多年的文学素养解释着。
“我喜欢这个名字。”少年元凌郑重的向苏小小行了一个礼。
“那我和他谁是第一?”小苏瑜一见苏小小又收了一位和他同样的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看元凌比你要大上一些,以后你就是师弟,元凌是师兄。”苏小小基于事实说道,但她也看出了小苏瑜的心思,孩子争宠呗。
“师弟。”小元凌也是机灵,直接就开口叫师弟。
“阿瑜,别这么小气,做师弟多好啊,以后你就可以享受双倍的照顾了!”苏小小慈爱的摸了摸小苏瑜的头,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想起来团宠小师弟的小说梗呢。
“好了,回去之后我给你们做鱼汤喝。”苏小小一手牵着一个少年,倒真有些师傅的样子。
“师兄还没尝过你的手艺,今日我把自己的让给师兄喝。”小苏瑜偷偷的向小元凌做了个鬼脸。
“多谢师弟。”小元凌不知道,今晚在喝过苏小小的鱼汤后差点死翘翘了,还是单纯啊。
九重天的朝会上冥府众神见天帝元凌没有过问冥王苏瑜为何没来参加朝会,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只有判官崔莳在座位上用判官笔一一记下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的“罪状”。
朝会结束之后,九尾狐汝嫣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径直去了广寒宫,并吩咐楚楼跟着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
“太平,你醉了。”上官婉儿扶着已经喝醉的太平公主驾云而去。
一案茶台,青烟袅袅,偌大的宫室冷得骇人,也只有这处尚存些余温,明堂寂落,伫立在九重天上靠近广寒宫的所在,千年如一月的冷寂,浸到太平公主的骨子里,淌成血,都是凉的。
依稀恍惚间,太平公主又回到了千年前的盛唐岁月。
某一天,太平公主早早歇下了,忙碌了一整日,她早就疲惫不堪,任由婢女伺候她脱下了外衣,卸了钗环,放下层层帐幔,点了熏香。
屋外夜色深沉,蝉儿啼鸣,室内金笼吐烟,太平公主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有人喊她:“太平……”
“什么人!”太平公主拉开帐子,只见是上官婉儿站在她窗前,她青丝散落,身上只披着薄衣。
"太平,好生睡吧,我来是和你道别的。"
"婉儿,发生什么事了?”
“婉儿红颜薄命,不能长长久久地陪伴太平了。"
“婉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临淄王?”太平掀开被子,冲上去抱住她。
“太平,不要去怨恨,你好好活着就是了,婉儿先走一步了。”太平公主用力抱紧她,可怎么也抱不住,上官婉儿变得越来越透明,直到不见了。
“来人,备马……"
长安城的宵禁执行得非常严格,夜色覆盖下,皆是寂静。
敢在这时候在朱雀大街策马狂奔的女人,除了镇国太平公主,还能有谁?
“婉儿,你再等等我。"
太平公主松松地挽成一个发髻,发丝早已散落,她仅在中衣外披了一件袍子,就急冲冲地往大明宫赶。
前方宫城里,火光冲天,厮杀声不绝于耳。
太平公主仿佛隔着人山人海,刀光剑影,看到什么一样,她声嘶力竭道:“婉儿!"
鲜血飞溅上旗帜,一代才女香消玉殒。
太平公主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倒在地上的上官婉儿,解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
她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看不见周围人试图阻止她的样子。
太平公主抱起上官婉儿,她很轻,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可她还撑着,何苦呢?
太平公主抱着上官婉儿一步一步地出了宫门,上官婉儿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襟,身后的九重宫阙被她远远抛在后面。
“婉儿,你自由了。”太平公主看向远处的连绵的群山,群山上,月照林间。
待太平公主醒来后,才发现又做梦了,她命侍女熄灭了香。灵犀香,可通阴阳。你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了。现在也只有在梦里,还能得到些许安慰了。
明明是夏天太平公主突然觉得,无比寒冷。
“婉儿!”太平公主一声惊呼,天宫处处碧瓦琉璃,云蒸霞蔚,好一派繁荣景象。
只是,她寻不到那个曾亲切唤她太平的女子了。
“太平,你又做噩梦了!”上官婉儿轻挑珠帘,太平公主这才缓过神来,她又梦到凡间的过往了。
在之后的教导中,苏小小逐渐发现,小元凌在治国之道上要比小苏瑜有悟性,也更霸气更狠厉许多。
“人心善恶难辨,你们要记住,他人的目光与言语不是能打击你的武器,你要清楚自己的如何,变成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他们便不敢言说。”
“我们可以吗?”
二位少年有些怀疑的抬眸,看向他们的师父苏小小询问。
“古人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然我见某个三千世界中一位帝王亲民亲政,博爱天下,然而却落得个奸相窃国的下场,为何?”
而苏小小取了茶水,杯至其下,高抬茶壶。
“天下之势,如同蓄水之壶,看似乎静祥和,然其余诸国纷乱,他们都想喝下一杯,只需要一些刺激。”
苏小小手下微倾,这茶水凌空落下,水花四溅而开,湿润茶杯,却并无几分茶水入杯。
“他们纷乱而来,皆想瓜分天下,然而众虎分食却无多利,反而将害百姓苦不堪言。古人之言,非此时之态,因地制宜,因势而变,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小元凌认真的看向苏小小,苏小小淡然而笑。
“所谓齐身治国平天下,国之治在于法,法度之下才能稳固民心,而偏居一隅不能自保,唯有天下一统,百姓才能真的长治久安!”
“天下一统?!”
小元凌惊讶的抬眼看向苏小小,却看到苏小小理所当然的一眼。
“欲成大事,手眼不可低。”
苏小小含笑在桌子上用水画了一张地图,将小元凌的手压与其上。
“九州皆属你!”
小元凌五指一紧,握住地图,用力点头。
“元凌记下了!”
“你看,无论在什么时候,你永远都这么看重六界。”幻境外,冥王苏瑜和天帝元凌一直关注着幻境的变化,只有苍澜神君云遐闭目养神。
“师尊的教诲,朕永世不忘!”
第三十三章:椒花颂声(五)
“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槽,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自你走后,天地动容,山河失色,物是人非,我仰望着坟冢边的绿树,依稀听见风中你的声音,念念情深无绝期,千言万语无处寄,但愿一千年一万年之后,还会有人和我一样,永远永远地,记着你。
时移势易,沧海桑田。
原本萧索的天地间渐渐的有了生灵,活泼灵动的飞鸟,机警可爱的小鹿,自由自在的游鱼。苏小小领着两个少年也不再那么孤寂。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小小少年长成了翩翩君子。
苏瑜和元凌寻到苏小小时是在一处河流旁。
正是阳春三月,烟雾迷蒙,清澈的河水边站了个青衣女子,衣袂当风,姿态如竹,手上撑着一把二十四骨墨兰油纸伞,周遭朦朦胧胧的一片,教人一时分不清是空气里的新绿染在了她身上还是她青衣颜色被雨揉进了天地间。
生动的像一颗柔韧舒展的植株。
那一刻心跳的声音在宁静周遭显得无比清晰,小苏瑜不敢打搅,他按住心中悸动,轻轻走上前去,一声“师尊”还未喊出口,眼中人便施施然转过身,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的笑意,自然而然把伞撑过他和小元凌的头顶,笑着对他们开了口:
“下雨了,你们怎么不撑伞?”
“这雨淋不到我们的身上。”苏瑜接过苏小小手中的伞遮在了她的头上。
“对了,你们看,这是什么?”苏小小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白蛇,小白蛇吐着信子缠在了苏小小的手臂上。
“哪里来的白蛇?”苏瑜看着缠在苏小小手臂上的白蛇面色不善。
“我从水里捞出来的。”苏小小兴奋的说着。
“师尊,你又乱捡东西了。”元凌很是无奈的叹气扶额,苏小小这些年来不知捡来多少东西,什么五色的石头,残败的破剑,枯萎的柳枝,近些年还升级了成了捡各种小动物。
“它多可爱啊!”苏小小享受着白蛇缠绕带来的清凉。
“师尊,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加餐吗,就吃烤蛇肉!”苏瑜越看那条白蛇越可恨,他都没有被苏小小抱过呢,你看它还得意的扬起蛇头,不能留!
“你们不能吃我!”一听自己要被烤,白蛇身上的鳞片都炸了起来,嗖的一下从苏小小的手臂上爬到地上。
“你会说话?”苏小小很是惊奇。
“当然!”白蛇很是傲娇的摆了摆蛇尾,嘭的一下变成了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
苏小小的嘴巴成了一个“o”型,神话故事她也没少看,人首蛇身,那不是创世造人补天的女娲娘娘吗!
“你,你,你是不是叫女娲?”苏小小激动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我不知道,你说是就是吧!”女子扭动着蛇身说道。
“师尊,我们回去吧,她不需要你的照顾。”苏瑜面无表情的盯着女娲,不能再有人和他抢师尊了。
“是啊,师尊,你看她完全能自理的。”元凌也劝苏小小不要把女娲带回去,虽然他不像苏瑜那般占有欲极强,但也绝不允许有人来插入他们师徒三人。
“我没说带她回去啊!”苏小小很是不解,他们怎么反应那么大!
“相遇就是缘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些五色的石头,还有柳枝你拿去。”苏小小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这些东西。
“多谢。”女娲接过苏小小递过来的东西,笑的明媚。
“师尊,我们回去吧。”苏瑜和元凌催促道。
“那我们回去了。”苏小小向女娲告了辞,带着两个怨种徒弟离开了。
“真是个有趣的人。”女娲拿着那些破烂,目送苏小小带着苏瑜和元凌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是夜,苏小小的住处。
苏瑜拿着一瓶桂花酿,走过逶迤曲廊,魂牵梦索的那人正凭栏静观这天光山色。
月光将那人侧颜薄染一层色,眉目平和请雅,闲看花开花落,淡望云卷云舒,仿若世间一切外物,概不索怀。
不过让苏瑜觉得美的,不是这如斯美景,而是河边倚着的人。
苏小小一袭银朱素纱,坐在亭边,倚着琉璃翡石,正闭着眼假寐。
月色如凉,照的周遭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淡白色幻光。苏瑜一时间滞住了呼吸,不敢动弹一步,怕破坏了这幅画卷。
这漫长的岁月不知多久,午夜梦回,每每醒来,孤枕衾寒,惟愿余生一切换那人温度。
如今,人在侧,却迈不过纲常。
只因为她是自己的师尊。
岁月如更漏,往事如烟散。
许久,一阵夜风袭来,吹皱一池秋水。风带起了苏瑜腰间的玉佩,环带相击,琳琅玉声。
苏小小被这声惊到,转身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苏瑜,不知什么时候,当日捡回的小小少年已经长大,芝兰玉树风流倜傥。
“我睡了多长时间?”苏小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我也不知。”苏瑜摇了摇头,怪自己惊扰了苏小小的好梦。
“忘给你和元凌做饭了。”苏小小一拍脑门,忘了给徒弟们解决晚饭了。
“师尊,我已经做完了。”元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自从喝过苏小小的鱼汤过后,元凌就苦练厨艺,生怕自己因为苏小小的手艺而提早结束生命。
“好徒儿!”苏小小十分感动欣慰,自己养的娃儿长大了,知道孝顺师尊了。
再看看一旁的苏瑜,每天惹事生非,苏小小又很心塞,同样是徒弟,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这是师尊那年亲手种下的桂花树,我亲手酿制封坛的桂花酿。一直珍藏着。”元凌扬了扬手里的酒瓶。
汲取门前水,酿得万里香。
苏瑜在元凌下一步动作之前替苏小小倒了一杯酒,模样乖巧。
苏小小举杯轻啄一口,微笑道:“甘冽清甜,入口醇香,确是好酒。”
这一笑,让苏瑜和元凌有片刻失神。酒是陈年的香,万年韶光沉淀,倾慕亦如酒,日月发酵。
“今日既有美酒佳肴,也有这良辰美景相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师尊说的对。”
苏瑜和元凌欣然应允。
苏小小哪知,对他们二人而言,良辰美景,不及眼前人一笑倾城。
三人一番对饮,谈天说地,苏小小讲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大多时候,元凌都是细细听着,托手指着侧脸,面色如玉,细细聆听。听到有趣处,附上悦耳的一两声笑。
渐渐,凉风习习,意兴阑珊。酒气泛上苏小小的脸颊,白皙肤色透出粉红,煞是好看。
葱白玉指轻轻摩挲白玉酒盅,元凌的面上挂着礼貌温和的笑意,望着苏小小:“师尊可有心悦之人?”
苏小小怔了怔,她心里确实有了冥王苏瑜,但总不能和现在的苏瑜说吧,活着的时候苏小小虽然是单身,可也是有过感情经历的。生死一瞬,苏小小几乎从未和人刻意提起。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苏小小的目光凝在掌中玉杯雕刻的县花花纹上,前尘往事如玉雕花蕊吐露。
“我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他,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他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炙热的阳光斜洒在他干净的白色衬衫上,在同学们惊艳的目光中走上了讲台。
以后的日子中,这个干净俊秀的老师我的心中,我开始关注他的一言一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留着披肩长发笑起来甜甜的我,盛大的年华里总有些奋不顾身的冲动,比如爱情。
这场双向奔赴的暗恋名为——青春。”
说到这,苏小小又灌了一杯酒:“后来,不提了,总之就是一则相约结同心,奈何世事变幻,二人终难白首的悲剧故事。”
苏小小的眸中闪着光,神情哀伤。
苏瑜静静的听着,温煦脸色一点点覆上薄红。
——原来,师尊也曾动过情,也曾为爱付出自己的一切。
——原来,师尊也同我一般,求而不得······
苏瑜抬眸,看着眼前的苏小小,心情复杂。
他从来不敢忘,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苏小小是自己的师尊,他守望千万年也未等来想象之人回首。
面对苏瑜望向自己的目光,苏小小低首错开,不发一语。
渺渺云雾拢住苏小小那抹白色身影,却让元凌觉得那犹似梦中,他如何使劲伸手也握不住够不到的虚影,又像隐没于山川的云絮,也许沉埋着,也许看不透。
他和元凌一样对自己师尊苏小小有了别样的情愫,可这万年的教诲,元凌早已把护卫苍生作为自己的毕生追求,若让师尊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师徒情谊怕是就到头了。
又过了很久,苏小小醉倒在桌上,伏案睡去。
苏瑜看着眼前人的睡颜,不忍打扰。伸出手细细摩挲,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皮肤,勾勒出苏小小的眉眼,鼻梁。到了眉头,精雕玉琢的眉眼间,即使睡去,也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苏瑜轻点了点,试图散开那丝皱起的弧度,却不得要点,只换来了那人的一声呓语。
苏瑜看了又看,忍不住在苏小小的眉心,落下一吻。随后,拦腰抱起那单薄清瘦的人,不堪一握的腰肢显得衣服有些空荡,掂了掂感觉苏小小重量,也太轻了点。
苏瑜小心翼翼把人抱着,将怀中人视若珍宝,一路到了寝殿床榻上,轻轻放下,生怕一丝疏漏怀中璧人就会破碎。最后盖好被子,梳整了苏小小一头泼墨青丝。
第三十四章:轩辕(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女娲滑行在大地上,她热爱树木花草,陶醉于那些活泼、富有朝气的鸟兽虫鱼。
在把它们打量了一番后,女娲认为盘古的创造还算不上完整,想起来昨日苏小小身体上那些优美结构,女娲心神意动
她要创造出比任何有生命之物都要卓越的生灵。
这样,世上就会有了能主宰和管理万物的生命,也就不会仅仅只是野草漫山、野兽成群、飞禽成帮,世界也就不会寂寞和荒凉了。
于是,当女祸沿着黄河滑行,低头看见了自己美丽的影子时,不禁高兴起来。她决定用河床上的泥按照自己的形貌来捏泥人。女娲心灵手巧,不一会儿就捏好了好多的泥人。这些泥人几乎和她一样,只不过她给他们做了与两手相配的双腿,来代替蛇尾巴。
女娲朝着那些小泥人吹口气,那些小泥人便被灌注了活力,"活"了起来,变成了一群能直立行走、能言会语、聪明灵巧的小东西,女娲称他们为"人"。女娲在其中一些人身上注入了阳气,于是他们就成了男人;而在另外一些人身上,她又注入了阴气,于是她们便成了女人。这些男男女女的人们围着女娲跳跃、欢呼,给大地带来了生机。
女娲想让人们遍布广阔的大地,但她累了,做得也太慢了。于是,她拿出昨日苏小小给的柳枝。她把柳枝放进河底的淤泥里转动着,直到柳枝的下端整个儿裹上一层土。
接着,她提起柳枝向地面上一挥,凡是有泥点降落的地方,
那些泥点就变成了一个个小人,女娲就这样创造了布满大地的人们。
因为醉酒,苏小小醒来的有些晚,元凌和苏瑜都已经开始和溯世书研习了。
见苏小小从房里走了出来,苏瑜和元凌颇有些不自然,生怕苏小小看出什么来。
“早啊。”苏小小打着哈欠。
“师尊早啊。”元凌主动打了个招呼。
“今天你们想吃什么?”苏小小飘向厨房。
“师尊,我们已经做好了。”
“是什么?”苏小小很是好奇,多好的徒弟啊!
“师尊看了就知道了。”
“好吧。”
吃过了不算早饭的早饭,苏小小带着元凌和苏瑜出去打猎,令三人惊奇的是,原本空旷的大地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和他们一样的生灵。
“我们又见面了。”刚刚造人完成的女娲热情的和苏小小等人打了招呼。
“又见面了。”苏小小也热情的回应着,她居然能和女娲大神攀关系,太幸福了吧!
“我用你送的柳枝和着泥土创造了他们。”女娲说道。
“荣幸至极。”苏小小压下心中的激动之情,天啊,自己也间接的参与了女娲造人,真是与有荣焉。
“可他们以后该怎样延续下去呢?”女娲有些困惑。
“阴阳交合。”苏小小红着脸说道。
女娲作为先天神祇,自然悟性极高,她立马明白了苏小小的意思。
于是为了使人类绵延不绝,女娲听了苏小小的建议,为人类建立了婚姻制度,让男女互相配合,生儿育女,使人类能繁衍后代。
此后的时间里,这些人类生灵在大地上生息繁衍。
世间充满了欢声笑语。
苏小小既然做了元凌和苏瑜的师尊,自然不能只能教他们书本上的知识,还得有仙法教学。可苏小小本身就是个刚上任的渡魂人,那点子微薄的灵力简单的操作溯世书还算勉强。
但既然担起了师尊的责任就要负责到底,苏小小召唤出溯世书询问道:“有没有修炼仙法道书籍,急用。”
“有的,不过你得从基础学起。”溯世书照实回答道。
“我知道。”苏小小叹了口气,想她一个高材生还得像孩子一样从头学起她就觉得心塞。
“所谓修炼,归根结柢是要修炼内在的精、气、神三宝。因此外在姿式动作,并不重要。只求能够做到头脊正直、舒适自然,即是最大原则。”
溯世书一板一眼的开始教学,苏小小也照着溯世书中的影像进行学习。
“静功的采取坐式、站式或卧式,或散步亦无不可。”溯世书自动为苏小小播放了各种姿式的要点:
画面中,有坐式,可以平坐凳上,小腿垂直于地面,或者交叉亦可;还有盘腿坐在床上,盘坐困难者可先在座下垫个枕头;两手相叠,大拇指相抱成太极图形状,置于丹田即可,或者手抚两膝亦可。
苏小小跟着溯世书的视频开始打基础,真的有一种世间气运皆汇聚于她胸口的感觉。
“怎么样,有感觉了吗?”
“有。”
“孺子可教。”溯世书很是欣慰,自己的主人还不差。
“以后我们循序渐进。”溯世书为苏小小快速制定了xiux方案。
“没问题!”苏小小应的痛快,她也不想再像菜鸡一样靠人保护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九重天的宴会结束后,在的至寒至冷的广寒宫中,九尾狐汝嫣坐在了嫦娥仙子的对面。
“清源怎么没来?”九尾狐汝嫣看着嫦娥心不在焉的样子调笑道。
“他在灌江口呢。”说到清源,嫦娥不由得有些气恼,说好一起在月宫过中秋的。
“怎么了?”九尾狐好奇的打听着,不是她八卦,实在是清源和嫦娥在天界是出了名的恩爱,现下闹了别扭自然是件稀奇事。
“蜀地发生了一件怪事,梅山兄弟解决不了,传信叫他回去解决。”嫦娥抚摸着怀中的玉兔说道。
“就这样?”九尾狐汝嫣扶额叹气,她就不该来。
“我为他做的月饼他还没吃呢。”嫦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得,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若是苏小小在天界必定会受到刺激,她可是二郎神的铁粉,这下作为毒唯的苏小小可是塌房了!
“我去看看他。”嫦娥说说完拎着准备好的食盒驾云往灌江口而去,留下九尾狐汝嫣一个在广寒宫里凌乱。
作为连接都江各州的交通要道之一,灌江口的秋天,丝毫没有万物凋零的萧条。城中街市酒巷一片热闹,歌女的琵琶声和说书人的响板声,都在茶香酒意中飘散开来。过路的江湖人,外来的客商都喜欢在城中酒店茶馆中稍作歇息,洗去一身疲倦,聊聊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委实热闹的紧。
嫦娥站在云端,听见街上传来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还有马蹄和鞭炮声在响。
“街上怎么回事?哪有二更天迎亲的?”
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嫦娥化作一位男子落到了凡间。
“冒昧问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您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内情啊。”
嫦娥来了兴趣:“此事究竟有何名堂?”
那凡人左右顾盼了一阵,揣着什么咬人东西一般,又不吐不不块,才小声说:“是一个姓武的商人,,娶得是第十三个老婆了。”
嫦娥略微一惊讶:“十三个老婆?”
“是啊,可古怪的是之前的十二个都死了,全都撑不过一个月,暴毙而亡啊!”
嫦娥心中一惊:“还有这样的事!那怎么还有人敢把姑娘嫁给他?”
“嗨,为了钱呗,这次的是跑了一回又被找回来的。”
“真是造孽啊。”嫦娥感叹道。
待那凡人走后,嫦娥望着长长的街道,迎亲车队已经走过没了影子,只剩一地的凌乱。
———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远山月圆,桂枝扶疏。
这一年秋意来的不迟不早,月光给灌江口镀了层珠箔浮掠的辉芒,如翻卷过陈年旧册、楮英渐黄。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从江亭小憩中苏醒时,那江水还在浅眠,暗涌的潮汐起伏如微缓的呼吸。他望着天边腾起的朦胧烟云,不动声色地掌借折扇之风拂去身上的落花。
来者正是嫦娥,见她手中提了个精致的食盒果,杨戬便心知是从广寒宫赶来的,不必等他开口,步伐促乱的女子已经对他月下闲人的悠然模样畜意戏谑道:“说好陪我一同过中秋,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莫非堂堂真君还要食言不成。"
“有仙子在侧,杨戬可不想辜负如此良辰美景。”
“这还差不多。”
第三十五章:轩辕(二)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幻境之中又过了百年,苏小小的修仙大有长进,当然只是从菜鸡晋升成了普通修士。
有了灵力的加持,苏小小决定为自己的住所添砖加瓦,两个徒弟元凌和苏瑜也任劳任怨的帮着苏小小盖房子。
庭院落成的那一天,风和日丽,苏小小满意的看着焕然一新的住所。
只见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皆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苏小小拉着元凌和苏瑜亲手栽种了一棵梨树。
“元凌,阿瑜,我们的师徒情谊应该快到头了。”苏小小虽然灵力不高,但她也清楚百年的时光里,元凌和苏瑜的神力觉醒已然达到了巅峰,元凌洞悉万物,苏瑜掌判生死。
“师尊······”元凌和苏瑜说不出安慰的话,他们自己也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之前总是说苏小小是他们的“笨蛋师尊”,可万年的相处,元凌和苏瑜都把苏小小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自从女娲造人以后,世间便逐渐觉醒了各位神明,从我把你们领回来开始,我便知道你们总有一天会离开我。”苏小小说的伤心,纵然幻镜为假,可相处的情谊为真。
“师尊,你也会和凡人一样,会,会······”元凌哽咽着说不下去,“死”字多次在嘴边打转。
“不会的,你们和我生活了这么久,要是我会死,你们还能好好的和我说话吗?”苏小小不知道为什么往日里沉稳持重的大弟子元凌会问出这样的傻话。
“不管我们做了什么神明,您永远都是我们的‘笨蛋师尊’。”苏瑜忍着心里的悲痛说出了让苏小小扶额的话。
其实,苏瑜不止想让苏小小做他的师尊,只是,有伦常在,他们永远都不可能。
“既然你们都舍不得我,今晚我亲自下厨!”苏小小为了表示对徒弟的不舍,决定好好做顿饭。
“呃,这倒不必了。”元凌和苏瑜连连摆手,他们还是要活命的。
“不许拒绝!”苏小小转身往厨房进发,她的厨艺绝对是有长进的!
果然不出苏小小的预料,夜幕降临之前,天道降下法旨,元凌和苏瑜于明日午时登天梯。
于是,这一顿晚饭,元凌和苏瑜吃得格外香,纵然苏小小的厨艺没什么长进。
可往日里充满欢声笑语的饭桌今天异常的沉默,离别就在眼前,三人各怀心事。
苏小小随手拎过一瓶元凌酿的酒,斜坐在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上,白衣胜雪,墨发静静的垂悬在白色的衣袍间,桂花树亭亭玉立,花色淡雅,十里白云香。在夜色下美得叹为观止,惊心动魄。
忽而一阵风吹来,白衣在风里游走,墨发轻轻地飞扬,更添无限风致清雅。
酒入愁肠,苏小小突然伤感起来,她不是不知道幻境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离别。
有一次在医院挂水,苏小小旁边的老爷爷一个人也在挂水,一直拿着手上的一张泛黄的照片自言自语,
说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苏小小的外婆得了老年痴呆,每天就在床上坐着,看着床头已故外公的照片,
有一天她突然问苏小小:“这个人是谁啊?我可不可以嫁给他?"
脑海里全都是还活着时的记忆,苏小小伸手想要触摸天穹上的明月,是那么遥不可及。
酒瓶摔落,惊了一树的落花,纷纷扬扬,争相落下来亲吻脚下的土地和湖面,晚风绕着湖水泛起阵阵涟漪,清香扑鼻萦绕。
“月亮注定是要西沉的。”她抓住了一抹月色,小心的捧在手心。
阴差阳错,她参与了几万年前苏瑜的过去,也算是一种独特的浪漫了吧。
一想到在幻境里和苏瑜相处的种种,苏小小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对于幻境里苏瑜对自己的心意,苏小小很早就知道了,是某一次目光的交汇,还是不经意肢体的触碰,还是更早,苏小小也不记得了。
这是不是也说明,不论时间如何变换,苏瑜对她的心意都是亘古不变的呢。
“苏瑜,你能不能不走。”苏小小小声对着手里的月光说道。
可当苏小小松开手里的月光,转瞬即逝。
“呵呵,留不住,什么都留不住。”苏小小已经有了醉意,摇摇晃晃的树枝上仰望不属于她的苍穹。
“苏小小,你矫情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苏小小不想沉溺在无尽的感伤里,醉意朦胧的想要从桂花树上跳下来。
可醉酒之人哪有平衡可言,落地之前苏小小心里不由得吐槽到,这不得脸着地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苏小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一刹那,光阴流转,时间定格,苏瑜抱紧了已然醉过去的苏小小,内心五味杂陈,师尊,竟然,你是也舍不得我的。
原来吃完晚饭,苏瑜注意到苏小小的异常,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苏瑜将苏小小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苏小小贪恋怀抱的温暖,又在醉眼朦胧间仿佛见到了苏瑜,口中不由得喃喃呓语:“苏瑜,我再也见不到你现在的样子了,你以后能不能多笑笑,我会在遥远的未来等着你……”
听着苏小小的呓语,苏瑜轻轻的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今夜之后,天高水长,师尊,祝安。
此后的岁月中,元凌和苏瑜受天道感召做了天神与冥神,只留下苏小小孤身一人,她每日都和溯世书修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久到苏小小已然忘却了年月。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雪山上突然多了一座琅琊阁。
从琅琊阁正殿翘首远眺,广场三千弟子清一色白袍,划剑成风,势如破竹。
而后俯瞰整个雪山,山峦起伏,大有君临天下之感,再俯视苍穹,中殿耀眼至极,仿佛触手可摸,登天不过咫尺之遥。
天边,一道身影卓然飞至,飘然立于正殿之上,她白衣飘飘,神情温和,正是苏小小。
“参见师尊!”广场上的弟子齐声参拜。
苏小小缓缓而来,步步生莲,她像水中青莲,也是空中皎月,甚至是天上的流云,求而不得。
青莲难采,皎月可见,却无法触摸,流云易变,就连看,有时都看不到。
苏小小卓然负手而立,身姿若仙,再也不是那个灵力低微的笨蛋师尊了。
众弟子望着她的身影不敢多言,亲手教出了天神与冥神,他们的师尊是世间最厉害的存在。
幻境外,天帝元凌盒冥王苏瑜亦是贪婪的看着卓然而立的苏小小,像,太像了。
“她们不是一个人。”一直闭目不语的苍澜神君突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第三十六章:轩辕(三)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有情青山团圝绕;得意孤亭缥渺间。
琅琊阁,在红尘的繁扰无法到达的地方,有一层凡人无法看到的结界。
穿过结界,便是苏小小的住所所在,也是她将昔日和二位徒弟的居住之所用法力搬到雪山来的。但见其间亭台错落,雅致异常。
苏小小为其取名长生殿。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雪山的天际。
已经飞升成冥神的苏瑜居然坐在苏小小的院子里,自顾自地剥着核桃,预备着熬一锅核桃粥。
核桃味甘、性平,温,无毒,微苦,微涩,有“长寿果”之称,尤其适合老年人食用,可以有效预防“呆症”和“健忘”。
谁让师尊下棋的时候不让着自己的,哼╯^╰
核桃粥透出氤氲的雾气,苏瑜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心里一阵发虚——不知道师尊看到后会作何感想。
等到苏小小带着还未炼化的一把破剑回到长生殿时,四样小菜并两色点心也摆上了饭桌。
“阿瑜,怎么突然熬了核桃粥了!”
这个苏瑜,都是成了神明了,还是这般调皮,想到这苏小小无奈的摇了摇头。
“咳咳,师父,这粥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苏瑜立在一旁,直直地看着苏小小喝下了第一口粥,又尝了一口脆笋咸菜,确保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神色之后,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嗯~~粥很醇厚鲜滑,小菜也清淡爽口,阿瑜对我这个师尊可真是上心啊,特意做了核桃粥。”苏小小抬起头,朝苏瑜笑了笑。
“咳,师尊,你要是喜欢就多吃点,呵呵。”
“对了,元凌呢。”
“他可是忙得很。”说到元凌,苏瑜就气不打一处来,百年间居然从不来看望师尊。
“作了万物的主宰,自然是忙的。”苏小小放下了粥碗,嘴上说没关系,心里还是失落的很,怎么说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
“我还是世间万物生死的判定者呢。”苏瑜撇了撇嘴,满是不赞同。
“好了。”苏小小及时打住了苏瑜继续吐槽元凌的话。
这时,一位琅琊阁的弟子轻轻拍动着长生殿的结界。
“师尊,你吩咐我们做的事,我们办完了,这几日夜观天象,确实如师尊所说,天穹隐隐有开裂之像!”
“好,为师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师尊,你怎知道苍穹要裂?”苏瑜问到。
这并不是苏小小神通广大,而是她根据神话的记载推断出来的。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笨蛋师尊了。”苏小小得意的看向苏瑜。
“师尊最厉害了,我该走了,冥府还有事要做。”苏瑜不舍的离开了琅琊阁,苏小小叹了口气,当年三人一同栽种的梨花树已经枝繁叶茂,只是物是人非了。
是夜。
钟声寂寥,山雨欲来。崖下潮声阵阵,狂怒闷如雷,寒风灌入袖凌冽。
落日隐蔽,俯瞰江水涛涛,湍急回璇,镀一层烫金余晖,昏黄之下黑暗蔓延,仿佛欲将天际拉扯进无边阴霾,此无止境。
忽而,疾风骤雨席卷,鬓发湿润,水珠自额角滑落,袍襟雨水湿透寒气催发。
尚未逢春,寒瘦枯枝萧条,山间飞鸟绝径,万籁如隔水雾相观,触不真实。无来时路,亦无去时途。
脚下泥泞,步履维艰,忽见一茅屋立于风雨之中,安稳如山,透窗灯火昏黄,隐约可见人影,却是莫名熟悉,苏小忍不住前去一探究竟。
身后垂伞遮下,推开遮挡,冒雨踉跄上前,叩门时堪堪停止,多了些近乡情怯的迟疑,最终额角抵上门板,眼睫垂下遮去泪意,唇角颤抖无声。
所求不过一门之隔,不敢再近,亦不能再近。环抱住双臂,贴着门跌落而坐,仿若久游归乡无亲,羁鸟投林丧居,轻声啜泣。
“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你是谁?”
苏小小一身湿漉狼狈的被人拥进怀中,额角相贴,气息相合,似是同源,心跳微妙共鸣,难过一线,悲喜一线,契合如真。
身体逐渐变轻,如同牵引,山川怒涛俱轻,身如尘埃。
淡谈的酒香索绕,意识混沌又慢慢清晰。睁眼间自已然化作一滴泪,贴着人眼角,坠散湮灭。
还未开口,便看着那人怔愣失神模样,那面容却同自己一般无二致,最后印象是那寂灭双眼,却又逐渐模糊,唯有那一声怅然,清晰回荡。
“你游离的太久了!”
“你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
“你错了,你该如此赎罪的!”
一声又一声的叹息环绕于苏小小的耳边,忽然周围景色大变,眼前的一切开始崩塌,徒留下自己在这茫茫的天地间,不知未来与今朝,没有归处。
“不,不是这样的!”
许久未曾有过梦境的苏小小被困于梦魇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待清醒之时,苏小小借着月光起身披衣慢慢踱步于窗前,望着天上那轮明月,融融的月光不知世事的离合悲欢,固执的洒向人间,永不疲倦。
“她到底是谁?”
后来,果真如苏小小预料的那样,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斗法,共工被祝融打败了,他气得用头去撞西方的不周山,结果将这座撑天的大柱撞塌了,半边天便塌了下来,天上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大地也被震荡得多处破裂。裂口中爆发出的火焰燃烧着人们的房屋和农作物。
天裂中滚烫的橙红色熔岩倒灌,释放出无间地狱中的魑魅魍魉。
天裂越来越大,雷声轰鸣,一条条雷电狂闪,皆惧。
业火倾倒,所降下之处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鬼哭神嚎!
天地聚变,黑云压顶,如同天塌地陷,连同魔界中,忘川翻涌,卷入无数亡灵!
苏小小和两个徒弟站在黄河的边上,满怀恐惧地望着成千上万的人类饿死和淹死,他们的心中无限的悲凉。
必须要拯救他们,解脱他们的灾难。
而女娲也滑到黄河边,满目悲切的看着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类遭受苦难。
“我们必须把天补上。”女娲对着苏小小说道。
“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些五色的石头吗,我们把它们放在熔炉里熔化,再用这些熔化了的石头液体把天上的洞补起来。”苏小小衣袍冽冽,映在元凌和苏瑜的眼中,比之神祇还要伟岸许多。
“好,我们一起!”
女娲神色坚定。
于是女娲带着苏小小,元凌和苏瑜不停地补呀补呀,九天九夜过去了,天空终于被补好了,大地也放晴了,
天边出现了五色的云霞,比以前更灿烂绚丽。
之后,苏瑜瑜凝聚万千魂灵之力镇压作乱的恶鬼,元凌操纵天道对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降下天罚。
第三十七章:轩辕(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巨大的天裂被五色石补上,与此同时,女娲又把大量的芦葭烧成灰,苏小小指挥三千弟子用芦灰填平了地上洪水泛流的沟壑。
可是,女娲还是不放心,苏小小主动揽过去东海捉来万年的巨龟的任务。
“有了天柱作为支撑,天才不会再塌下来。”女娲说道。
“众弟子听令,立刻去往人间,洪水过后定会出现疾病,你等必须尽全力救治,若有违抗,逐出琅琊阁!”苏小小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事关万民的安危,她不得不如此严厉。
“是!弟子必不辜负师尊重托!”琅琊阁的弟子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
见自己的徒弟们都很有志气,苏小小真正的体会到了为人师表的意义,所谓桃李满天下就是如此吧。
“师尊,我们要和你一起去!”苏瑜和元凌作为苏小小的首席弟子义无反顾的请求一同前去。
“好。”苏小小一口答应了下来。
苏小小这边忙着救世,而反观冥王苏瑜,天帝元凌和苍澜神君云遐却自在了很多。
“师兄,天庭是没通网吗,你怎么不会斗地主啊!”苏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手机里越来越少的欢乐豆,不玩了,再输就没了。
“天庭早都现代化了,是雪山这里没有网。”天帝元凌放下手机无奈的说道。
“不会啊,我和冥王就有网啊。”一直作为地主的苍澜神君云遐心满意足的的打开了抖音。
冥王苏瑜一把拿过天帝元凌的手机,好家伙,堂堂天帝陛下居然欠费了!
“你一直都在单机,那我们是和谁在玩啊?”冥王苏瑜震惊的声音传遍了雪山,这要是引发雪崩可就有意思了。
“你说机械做的心会梦到电子蝴蝶吗······”
突然,一阵微信语音铃声从冥王苏瑜的怀里传来,他想起来了,苏小小进入冰湖幻境之前把手机交给他进行保管来着。
“小小,你们怎么还不回来?”冥王苏瑜接下视频电话后听到的是孟婆无华的声音。
“孟婆,有什么事吗?”冥王苏瑜问道。
“呃,没什么事,小小若是不方便,我过些时候再打,冥王陛下,再见。”孟婆无华一看接下视频的是冥王苏瑜急忙挂断了电话。
“等会,我发视频之前是不是给小小发了一个文档来着?”孟婆无华突然想起自己给苏小小发了她刚创作的同人小说,主角还是冥王苏瑜和苏小小。
“冥王应该不会看到的,没事。”孟婆无华小声的安慰着自己。
当然,也确实如她所想,冥王苏瑜并没有点开去看,因为他打不开苏小小的手机。
“要不,打几局王者,我开热点。”苍澜神君云遐极力邀请二人一起开黑。
“我可以,天帝陛下,你呢?”冥王苏瑜表示赞同。
“来吧。”好不容易出来放风,天帝元凌也想好好放松一下。
苏小小:你们还记得我吗?
瀚海阑干百丈,愁云惨淡万里凝。
苏小小带着元凌和苏瑜赶到东海时,本来平静的海面掀起了滔天巨浪,一道冰蓝色的结界从四面升起,将苏小小三人隔绝开来。
“尔等擅闯东海,只有死路一条。”空灵又诡谲的声音从海底传来,警告苏小小他们不要靠近。
“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滔天的巨浪中,苏小小左手结印挡在两个徒弟的身前,同时用溯世书将结界撕开了一个口子,可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元凌,阿瑜,你们快去寻找巨龟,我先用溯世书替你们抵挡。”
深知时间不多,苏小小赶紧吩咐两个徒弟去找巨龟。
“师尊,我们一定会找到的!”虽然心里放心不下师尊苏小小,可往日里苍生为重的教导元陵和苏瑜铭记在心。
元凌和苏瑜从苏小小撕开的口子离开了结界前往东海深处,二人离开之后,结界也恢复如初。
“女娃娃,莫要逞强。”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用不着你管。”苏小小不甘示弱的回道。
“女娃娃真倔啊,看看不听劝的下场吧。”
声音刚刚落下,苏小小就看到远方的地平线上海水被红日染的浓红。
你听,那是一个小女孩的欢笑声,她一路迈着欢快的步伐小跑而来,身后没有父母跟随,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结界。
红日初升,笑容明媚的小女孩正满心欢喜的在海边戏水,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可世间从没有完美,一场海啸即将到来,而她却毫无察觉。
苏小小想出声提醒这个小女孩,但她的声音根本入不了小女孩的耳朵。
眼看大浪铺天盖地而来,小女孩有所察觉,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苏小小的面前消失,而海水在几阵大浪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悠悠,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欺负一个小女孩,你可真有种。”苏小小对着神秘的声音挑衅道。
没有回应苏小小的话语,只是从远方飞来一只五色的小鸟,在海陆间往来衔着石子树枝,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不知疲倦的填着海。
“竟是精卫。”苏小小默默的说道。
“女娃娃,你若执意与我作对,下场就会和它一样,那两个男娃娃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苏小小从来就不怕威胁,我都死过一次了,我怕什么,敢欺负我徒弟,你找死!”苏小小被激怒,从随身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之前捡来的还未炼化的那把破剑,原因无他,溯世书的攻击太弱了。
月白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伴随着幽幽的海啸声,苏小小玉手抻出剑鞘里的剑身,手腕轻轻旋转,那把破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却与苏小小那抹白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
金色的剑光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苏小小的腰肢随即顺着剑光倒去,却又在着地那一刻随机扯出水袖,勾住向她袭来的巨浪,绕着东海上空如天仙般的环绕在金色的剑光中,只在一瞬,苏小小瞅准时机,水袖扯下,作一飞仙之状,原本骇人的海浪顿时四散成点点浪花落入海水之中。
“女娃娃,确实有两下子,你手里的剑也很有意思。”海浪化作五指轻轻的碰了碰苏小小手里的破剑,似乎很是好奇。
“多谢夸奖,但您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是不是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呢。”苏小小理了理被海水打湿的鬓发说道。
“有意思,有意思。”
“那就请现身。”
“好。”
第三十八章:轩辕(五)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随着海水的翻涌,出现在苏小小面前的,是一名俊美的男子,正言笑晏晏的看着她。
那男子蓝衣墨发,广袖及地。一双桃花眼顾盼生情,面若冠玉,头发没有束起,只随意拿了两缕拿着白色发带松松的扎了。
只听他缓缓启唇说道:
“吾名,灵越。”
灵越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地苏小小,见苏小小也在打量着他,顿时笑出了声。
“怎么?难不成被我的美貌震慑住了?”
“你也太自恋了。”苏小小内心翻了个白眼。
“我这不是自恋,女娃娃,你觉得我长的丑?”灵越状似惊讶的看向苏小小。
“那倒没有。”苏小小没有违背她的基本审美,灵越确实长的很好看。
灵越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出现的洞门。
“你的两个徒弟都在里面,他们和你身上血脉极为相似,难道……”
灵越睁着眼睛看向苏小小,伸手指了指她。
“你乱搞!”
苏小小:……
“不是!”
苏小小霎时整张脸变得通红,她无语的望着面前的灵越,自己和两个徒弟生活了几万年,气息相似很正常好吧。
“他们不是我的孩子!”
灵越摸了摸鼻子,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咳咳……”
润玉见他身后的洞门紧闭,不自觉的蹙起了眉。
“我们今日来只是想找到巨龟,不想叨扰您的清净,请您放我进入海底,找到巨龟之后我等立刻离去。”苏小小深知她不是眼前灵越的对手,还是先礼后兵为妥。
灵越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答道:“女娃娃,我在这东海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个和我胃口的人,你得留下来。”
苏小小抽了抽嘴角,看着面前一脸无辜的盯着她的灵越。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事关天下苍生,请您不要再开玩笑了。”苏小小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天下苍生?我从来都不在意。”听到苏小小提到天下苍生,原本还算温和的灵越一下子就变了副模样,海水感知到灵越的情绪波动,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顿时波涛四起,蛰伏在海里的各种巨兽全都浮了上来,盘旋在海面上,声声啼叫。
“既然您不肯答应,就别怪我无礼了。”苏小小也不客气,手持一把破剑就凌空而起。
之后便听见灵越又说道:“女娃娃啊!不好这么凶的,要不然以后郎君跑了怎么办啊,脾气太差不好找伴儿的!”
苏小小:······
我脾气挺好的,真的······
“看招!”苏小小主动进攻,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空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
苏小小招招凌厉,灵越却不慌不忙的闪身躲开,几息之间就化解了苏小小的剑招。
“女娃娃,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还是好好看看我的真身吧!”
灵越的话音刚落,苏小小只见天昏地黑蛟龙移,雷惊电激雄雌随,清泉百丈化为土,鱼鳖枯死吁可悲。
灵越的真身竟是一条蛟龙!纤长粗壮的龙身上密布着银白色的鳞片,在阳光的映照下发散着耀眼的光芒,头顶上长了一根长达数米的尖角,看起来极为慑人。
化作原身的灵越操纵海里的巨兽向苏小小扑来,苏小小赶忙闪身,继续挥舞着手里的破剑,身体周围升腾起阵阵白浪,与青色蛟龙缠斗到了一起。
“女娃娃,我不想伤你,你的徒弟已经快要找到巨龟了,我拖延你这么长时间,不过是寂寞的太久,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蛟龙原身的灵越从空中落下化作人形,苏小小也从龙身上下来收起那把破剑。
“莫不是戏弄于我。”苏小小很是无语,她和灵越纠缠了半天,他竟然说只是想找人说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很有趣,手里的剑也很有意思。”灵越说着在他身后的洞门突然打开了,里面赫然摆着一个雪白的棺椁。
苏小小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个雪白的棺椁,出声说道:“可是万年寒玉?”
灵越挑了挑眉:“你这个女娃娃倒是识货。”
说完,又一挥袖子,只见那玉棺缓缓的打开,里面的人也渐渐显露了面貌。
苏小小上前一看,棺中躺了一人,一身白衣,容貌清隽,眉眼精致,倾国倾城。就算他只静静的躺在棺中,都让人心生痴迷,可见他还在世的时候,是个怎样的光景。
苏小小从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她一直以为,冥王苏瑜已经相当好看了,但是看着棺中的人,却是觉得就算苏瑜在这里,怕也是比不上这人的。
“这是……”
灵越眸中一片柔软,里面浓烈的爱意似乎要溢出来似的,缓缓伸出纤长的手,轻轻的抚着棺中人的面颊。
“这是我的爱人”
“您的爱……”
“她是应龙之身,天地间独一尾的白龙。”
灵越看着棺中人没有一丝一毫改变的面孔,只觉得,时间真的是过得太快了。
“当年,天地之间的灵气十分充足,瑞兽本就是在灵气中诞生,龙族亦是。我在她之前诞生,我比她,可是大了整整五万岁。她虽然在龙族里是最小的,可长得好,修为也高,当时想要得她青睐的人还有瑞兽不计其数。她虽然看起来冷冷谈淡的,但是却最温柔不过了,说来也不怕女娃娃你笑话,当年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她同我在一处。”
灵越说到这里眸中流露出点点的笑意,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愉快的事情。
“后来,出了许多事情,我与她有了误会,不得已,分开了。她是应龙,上古瑞兽,除却天地灵气中自行养育外,便是自身也可成孕。我俩皆为瑞兽,后代哪里是轻易便能孕育出来的,她这一孕便是千年。才终于诞下一个孩儿,身具应龙,蛟龙两种血脉。可是,这个孩子的出生,耗尽了她的心血,等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却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灵越说道此处,眼眸中的悲伤简直都能溢出来,他似乎在哭,但是他已经无泪,却是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我寻了许久,才寻到这万年寒玉,制成棺椁,保存了她的肉身,想要寻找起死回生之法,让她复生。可是,还不等我寻到,天地之间,便降下了劫数,所有的瑞兽,都没有逃脱这个劫数。”
灵越自嘲的摇了摇头。
“当年因为她的离世,我亏欠了我唯一的孩子,天地大劫,我不能让他出事,我将他的记忆血脉统统封去,放入东海的此处,我不想旁人扰了他们的清净,更不想因为苍生再失去他们。”
苏小小听完这一切,恍然大悟:“所以,您才会阻拦我们。”
灵越慢慢起身:“我在这里呆了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个人来,还很对我的脾气,况且故人所托,我得尽力完成。”
听到这话,苏小小有些不解,故人所托,什么意思。
灵越看出了苏小小的疑惑,继续解释道:“你不是此方世界之人,我受冥王苏瑜所托助你取得轩辕剑,你手里的那把破剑就是上古神剑------轩辕,虽然这里是幻境,但所知所感都是真实的。”
灵越的话让苏小小大吃一惊,冥王苏瑜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想来那日他突然离去就是为了此事。
“敢问一句,我的二位徒弟也是他安排的吗?”
“不是,一入幻境便不受他的意志所控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他没看错你,轩辕剑已经受你支配了,只是它还没完全炼化。”
“这剑是我无意间捡到的,在创建琅琊阁后我尝试着炼化,但一直没有成功。”苏小小叹了口气,神剑果然有灵性。
“慢慢来,他还在幻境外等着你呢。”灵越如此说道。
“我一定会成功的。”提到冥王苏瑜,苏小小的玉颊绯红,灵越看在眼里,会心一笑。
“我看得出来,你们很在意对方,但是我还是想要说,将来你们之间无论有什么事,莫要因为一时之气,而遗恨终生。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从来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苏小小看向文鳐,点了点头。
灵越见苏小小点头,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歪头想了想,双手做了个手势,口中默默念了一句,然后朝着苏小小一挥,霎时一道灵光便朝着苏小小而来,停在苏小小的面前,化为了两块通透的玉佩。
玉佩雕刻的十分精致,下面还垂着长长的流苏,流光溢彩的,十分好看。
苏小小不由得伸手融摸玉佩,只觉得入手温润。
“这是……”
“这是连理同枝配,是我与她的定情之物,也是远古至宝。”
“连理,同枝?”
灵越点了点头:“不错。”
“送给你们吧,提前做你们的贺礼。”
第三十九章:轩辕(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只见灵越一挥手,苏小小的右手霎时抬了起来,苏小小只觉得指尖微微一痛,一滴鲜血便从指尖溢出,滴落在玉佩上。
“合眼,凝神,静心,将自己的气息探入玉佩。”
苏小小不由自主的随着灵越的话语做着。当苏小小将自己的气息探入玉佩的时候,玉佩霎时发出阵阵光芒,然后缓缓升起。
只见两块玉佩相对旋转着,索绕在它们周身的气息越发的融洽,最后,两块玉佩合为了一块。
苏小小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玉佩便又分了开来,分别挂到了苏小小的腰间。
“连理同枝配可联结有情人,以情为引,以魂为介。若是在过程中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便不能成功。希望你们二人能早日缔结良缘。”
苏小小认真仔细的收好了玉佩,“多谢灵越前辈。”苏小小对灵越称起了前辈。
“话说前辈是不是用这个玉佩套牢应龙前辈的。”苏小小戏谑的问道。
“咳咳······不提这个了······”灵越尴尬的用咳嗽掩饰,这个女娃娃,怎么这么聪明。
“我猜的,我猜的。”苏小小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行了,去找你的两个徒弟吧,我要陪着她。”灵越说完一个挥手,苏小小就离开了海面直通海底。
夜色渐渐的深了,灌江口依旧热闹。
城中一座普通民房里却灯火通明。
外门上处处结彩,高挂的灯笼分外嫣红。
白日里的人声鼎沸也喧嚣得尽了,一位形容枯槁的男子坐在布置得华美的洞房,一片死灰寂静中他忽然抬手拿起床边的文王鼓,声音嘶哑的开始哼唱:“幽幽巷,深深肠,李家子,莫还乡······”
男子边唱还边姿势怪异的跳着类似于祭祀的舞蹈,说不出的诡异。
“啧啧,他唱的可真难听。”
哮天犬半夜蹲守在那男子的屋顶,听了半宿的魔音。
终于屋里的声音停了,哮天犬隐去身形往屋里看去,只见那个形同骷髅的男子坐到了镜子前仔细的描画,一炷香之后一个清秀的男子出现在了镜子前。
“画皮啊。”哮天犬在心里说道。
屋里的男子换上一身青色吉服,手里握着一捧红花撂在了案上,花是好花,红的像咒人早死的恶鬼的衣衫,烈的像受刑人眼泪越浇越旺的阴火。
“天清地灵,兵随印转,将逐令行,李家翰林奉皇帝敕令,拜请中方五鬼姚碧松,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张子贵,东方五鬼陈贵先,急调阴兵阴将,火速前往冥府,速速领令,火速奉行,当今皇帝敕令。”
男子念过咒语,一阵烟雾过后几个阴兵冥将便出现在了屋外。
“恭请李翰林。”
男子上了四抬的纸轿,动身去往冥府。
得了清源真君的任务,哮天犬赶紧跟着男子去往冥府。
冥府的第一站,土地庙。
这里有着古色古香的装饰,中间有一张棕红案桌,上面摆有一本本地的《户籍册》,记载着本地的人口牲畜、人员生卒年月等信息。
在土地公公福安的旁边有两个通道关口,一个是通往西方极乐世界的大路,一个就是前往阴曹地府的黄泉路,这两个关口截然不同,一个光明万丈,一个漆黑无比,阴兵会压着鬼魂化作阴风踏上黄泉路。
冥府的第二站,黄泉路,人们常说黄泉路上不好走,黄泉路上无老少,在哮天犬看来,的确如此。
从黄泉路上向上看,看不到日月星辰;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尘埃;向前看,看不到阳关大路;向后看,看不到亲朋四邻。
黄泉路上一路崎岖颠簸,各路灵魂哭嚎不停地前往,有的满嘴花言巧语来讨好阴兵,有的迷迷糊糊一路直走。
冥府的第三站,望乡台。
“他是来旅游的吗,一共十三地,他都要去个遍,冥府之人都不在,他倒是会挑时候。”
哮天犬跟在男子后面吐槽道。
吐槽归吐槽,哮天犬还是紧紧的跟在男子的后面。
血泪染,从头忧未知。
旌旗照耀,长戈摇动,秘境遍布东海神秘的海底。
湛蓝色的水泡不断上涌。鳌怪虾将排列,威风凛凛,神武不凡。
“一水通幽天地处,万滨沉醉画图中。”一滴滴的蓝水,像是女神的眼泪,美的令人心醉,静的令人向往。海水绵绵,似是丝绸般,光华柔亮。海底的世界,更是包罗万象,景色万千。
三人寻找的巨龟就横卧在东海的海眼之处,元凌与苏瑜分别立于珊瑚海的上方,却不敢轻举妄动,巨龟若离开海眼,东海震动,后果不堪设想。
“师尊,你来了。”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彼此的信任。
“你们二人引出它,我来填海眼。”苏小小说道。
“师尊……”
“不用多言。”
巨龟喜食人肉,一看见元凌和苏瑜出现在它的面前,不顾自己镇守海眼的指责也要将他们吃到嘴里。
见两位徒弟顺利的引开了巨龟,苏小小立即跳入海眼,强劲的吸力使苏小小觉得身体像要被撕裂了一般,不断刮过的冰棱刺破了苏小小的衣衫。
“师尊!”元棱和苏瑜目眦欲裂,他们师尊就在他们的眼前被海眼折磨。
就在苏小小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她手中轩辕剑爆发除强烈的金光,原本布满锈迹的剑身褪去了腐朽,露出耀眼的黄金色,这是一把圣道千年古剑,是由众神采首山之铜所铸,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轩辕!”苏小小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高声喊出轩辕二字,那轩辕剑便有灵性一般自己托着苏小小离开了海眼。
幻境中轩辕剑重获神力,它爆发出来的威力将境外的雪山为之一震,神力所到之处,万物复苏,百花争放。
“她成功了。”冥王苏瑜欣慰的说道。
幻境里,元凌和苏瑜望着苏小小,他们的师尊就是最大的神祇。
海眼有了轩辕剑的神力不再翻腾。
如同死亡的空寂,苏小小挥手便将轩辕剑旋起幻化成数百道剑影,铺天盖地击向巨龟。
巨龟本以为苏小小不过是强弩之末,没想到自己一掌击中苏小小,自己也受了伤,分明就是苏小小的计谋!
巨龟的两个前爪扑起,如刀剑互击挡下轩辕剑,却还是受了几分伤,它捂住伤口怒视苏小小。
只见此时苏小小长臂一展,以周身灵力引动东海海水,周遭空间为之一静,如同变换介子空间,疾风暴雨欲来。
仿佛天柱崩塌,天色暗沉欲滴,昭示危机重重!
苏小小飞移至空中,停漂直立身形,气息低落,眼眸冷睁寂静如湖。
巨龟脸色一变,此招若成,它性命难保!
果然苏小小手持轩辕剑,唤来百米水龙。扑向巨龟,挥动之间,如同雪山崩裂破碎,分崩离析,轰然坍塌,巨龙咆吼。
只听轰隆巨响,海底炸开无尽水花,爆裂之声不绝于耳,水浪飘散掉落,苏小小用轩辕剑斩下巨龟的四足。
“走吧。”
拿到了想要的,师徒三人离开了海底。
女娲把它们用作擎天柱,分别竖在大地的四角,支撑住了天地的四方。
就这样,人类终于摆脱了灾难,大地上又出现了祥和欢乐的气氛,人们更加幸福地生活着。
“他们终于可以安居乐业地生活了。”
站在云头,苏小小这样说着,却似乎有些精神恍惚,脚下也有些不稳。
苏瑜担忧的拉住苏小小肩膀,有些焦急的问。“师尊可是受伤了?!”
苏小小不想让两个徒弟担心,勉强的笑了笑:“我,无事……”
突然苏小小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脏一紧一阵窒息让身体不受控制的下落。
元凌在后面看到她脸色青白,身体摇晃了一下掉下云端,赶紧上前抱住他急道:“师尊,你怎么了?说话!”
苏小小觉得无力感袭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模糊的视线看见元凌和苏瑜焦急的脸庞,张了张嘴昏了过去。
第四十章:青玉案(一)
小篷又泛曾行路。这身世、如何去。去了还来知几度。多情山色,有情江水,笑我归无处。
夕阳杳杳还催暮。练净空吟谢郎句。试祷波神应见许。帆开风转,事谐心遂,直到明年雨。
十里长街,炎炎业火。
苏小小意识混沌之间看见一位严妆华服的女子,她满目悲戚,犹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天地间。
“今神女昭阳为天道所不容,奉盘古大神之命降下业火!”多么威严的声音,冰冷又熟悉。
“我没有错,天道能奈我何!”
轩辕一出,万物皆枯,昭阳神女手持轩辕神剑,一剑划动九州,从此世间再无山川湖海,日月星辰黯淡无光。
“吾以诸神之血令,速召轩辕归位!”
天帝神令降下,远古众神皆殁,昭阳神女手里的轩辕神剑强行回归正位,天道所化的法则之链牢牢将昭阳神女锁在了昆仑圣地。
“你竟要欺师灭祖!”一道磅礴的灵力从干涸开裂的大地倾泻而出,抚平熄灭了昭阳神女周身的业火炎炎。
“轩辕!诛!随着神令落下,昭阳神女被一剑穿心,金色的神血唤醒了轩辕神剑的意识,以身弑主,罪无可赦。
轩辕神剑收敛神力,褪去金色的剑身,永远沉睡在东海海底。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此番历练结束,苏小小经历的万年时光轰然倒塌,那些点点滴滴破碎成吉光片羽,再难寻觅。
少年苏瑜,少年元凌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大梦,梦里光怪陆离,苏小小携她永远遇不到的少年苏瑜经世事春秋,梦外,世事如昨,不肯淋漓,梦醒,故人依旧在。
痛楚传遍四肢百骸,苏小小只觉得周身经脉翻涌着醇厚的神力,但那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苏小小以凡人灵魂之态唤醒轩辕剑,但终究筋脉细弱,如何承得起上古神兵所载的上神之力,虽然可以将仙身修的极为强横,但至少还需万载的光阴,不过倒是让苏小小捡了个便宜,直接从散仙晋升为上仙。
雪山之巅,冥王苏瑜怀里抱着昏了过去的苏小小,幻境里的蛟龙灵越从冰湖里迤逦而出,“这个女娃娃真是不错,青龙宿就送给她了,冥王苏瑜,布下这个幻境可累死我了,我得陪她多睡一会儿,不和你们玩了。”
灵越说完就又沉到了湖底,
“希望你们,白首同心,莫要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说完,灵越来到棺椁边,看着棺中人的面孔,笑道:
“嫣嫣,我来陪你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等烦了没有。”
灵越慢慢闭上双眼,又想起当年初见。
“你长得这么好看,嫁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滚……”
灵越化为了一颗圆润的珠子,躺在白衣应龙的身边。他的脸上浮起笑意。
风刮过寂静的雪山。
“朕该走了,她既然晋升了上仙,就该举行封仙典礼。”天帝元凌负手而立,脸上瞧不出悲喜,和方才在峡谷里大杀四方的模样判若两人。
“莫要用你那破封神榜禁锢我冥府之神。”冥王苏瑜面色不善的看着天帝元凌,他也忘了他们刚才组队时的默契。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苍澜神君赶紧开口:“冥王陛下,天帝陛下只是想让她名正言顺,不会将她签到封神榜上的。”
“她,你,没资格。”冥王苏瑜抱着苏小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雪山,他感知到冥府有人闯入,这帮阴兵冥将,到底是还未开化的鬼魂,是真是假都分辨不清。
“各路阎君,黑白无常,孟婆,速回冥府。”
敢在他的地界撒野,无间地狱,恭候大驾。
冥府离了冥王苏瑜的法力维系,已无日夜之分,哮天犬跟着李翰林走过了第四站,恶狗岭。第五站,金鸡山。第六站,野鬼村。第七站,迷魂殿。第八站,阴曹地府酆都城。第九站,十八层地狱。第十站,供养阁。第十一站,鬼界堡。十二站,莲花台。第十三站,还魂崖。
之后那李翰林就坐着纸轿子回去了。
“神犬也不能这么干啊,累死了,回去让主人好好奖励我。”
哮天犬累的趴在了三生石上,这个李翰林就是来冥府溜达一圈,什么也不干,倒是累得他气喘吁吁。
“哮天犬,回去告诉清源真君,多谢他费心。”
冥王苏瑜带着冥府众神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什么九重天的朝会,他冥王苏瑜才不在意。
“明白了,我这就回去。”
“小小晋升上仙了,恭喜啊。”孟婆无华好奇的往冥王苏瑜的怀里看去,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是,我已经叫织女制作她大典时的羽衣了,你们的馄饨就在孟婆无华的屋里。”
“还记得,难得啊。”
“还能吃吗。”
黑白无常的吐槽大家都很赞同,但还是去吃馄饨了,不吃白不吃。
没给众神探究的时间,冥王苏瑜径直抱着苏小小来到她住的茅屋。
屋里的小狗豆豆听到有人开门,熟悉的味道让它明白是主人回来了,可还有别人。
轻轻的把苏小小放在了床上,仔细的描摹她的眉眼。
“小小······”
此时无声胜有声。
小狗豆豆跳上床铺,趴在了苏小小的身旁,它真的好想主人啊。
蜀地川水纵横,烟波浩淼。灌州草木菲微,灵泽绵长。
眼下人间正值国庆之时,举国欢腾,灌江口也是岁月静好,一派祥和安稳之气。
清源真君在灌河尽头看见了嫦娥仙子。
清婉美人戴顶薄纱斗笠,青溪半里桥头触及一方柳树。风动叶摇,吹起轻纱一角,露出那张他倾慕了千年的惊艳脸庞,如月临水般动人。
“仙子……"
嫦娥惊闻回首,慌乱拢手回他:“清源……”
她偷偷在灌江口栽满名贵罕见的合心柳,此树江南独有,别处极难成活。但如今灌江口木秀于林,亭亭如盖。
这不明显被清源抓了个现行?!
转身看见清源好整以暇摇着折扇,嫦娥羞恼端起清冷的做派:“堂堂的清源道妙真君,金花太子,背地跟踪尾随仙子,是否有违君子所为?"
“哦?仙子何出此言,清源接自己的心上人回家,何错之有?"
嫦娥一时竟无言反驳,红霞染上眉梢面颊,扭头去看身旁柳树。杨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柳树,成片的合心柳树。
“池上无风有落晖,杨花晴后自飞飞。为将纤质凌清镜,湿却无穹不得归。”
清源真君牵过嫦娥仙子的手:“走吧。”
“好。”
只羡鸳鸯不羡仙。
还是灌江口,李翰林的屋里。
鲜血从发梢一滴滴的流到脖颈处,纯色的衣服被染的深红,修长的指尖下垂着,弯曲延伸成两朵妖灼的葛珠莎华。
原本清透的眼瞳带上一股恹恹的鬼魅气。殷红的唇角微启,叼起另一双手中的桃蕊,粉嫩嫩的桃花在与瓷白的脸庞相映,竞更加深了李翰林眼中的阴森魅感。
男子松开束缚在新娘手腕上的红纱,新娘跌落进他的怀中,腕上的红纱虚虚的垂在林立的骨架间。
李翰林看向半倚在怀中的沈翊,带着血沫的眼睫往上掀起,独属李翰林的温柔已消失殆尽,李翰林伸手从新娘的眉眼处往下游走,手指撷了唇边的桃蕊,蕊瓣上沾着水色,手指一错,桃蕊落在脚边的血池中,沉浮几下就被血水吞没。
第四十一章:青玉案(二)
小篷又泛曾行路。这身世、如何去。去了还来知几度。多情山色,有情江水,笑我归无处。
夕阳杳杳还催暮。练净空吟谢郎句。试祷波神应见许。帆开风转,事谐心遂,直到明年雨。
淡色的云絮飘在黛青的山头,山间溪流如银带牵系,环抱青砖白墙。
缜乱的屋上黛瓦铺就,有炊烟渺渺升起。疏淡的人影零星缀在石板湿润的步道上,凭自生出几分恬静适然之气。
屋影绰落,隔水而坐,风吹琳琅,带起圈圈外散的涟漪。
“二哥,嫂子。”
水边,屋里三圣母杨婵从窗口探出满是笑意的脸,望着那对长身而立,白衣束腰的人喊了一句——声音不低,却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柔意。
杨戬侧过凝望嫦娥仙子的脸,阳光洒进他湛墨的眸子,生生镀了一层薄金,清澈的声音和着水声,倒在不着意间似和了韵曲。
“清源,我前几日遇见一件怪事。”嫦娥仙子一拢鬓间的碎发,临风吹起她的衣袂一角,似也拂动了眉眼。
“什么怪事?”水边坐着的玉鼎真人一边摇着竹扇玩着手机一边好奇地开口,“怪事,我很想知道,快说。”
“是一件棘手的怪事。”一旁的清源真君敛了袖子,面上浮起自然真切的浅淡笑意,替嫦娥仙子说完了未完的话语:“一千年前灌江口,李翰林。”
“哎呀呀,是他啊。”玉鼎真人一听是李翰林,顿时站起身来,手机也不玩了,拿着竹扇围在清源身边不停的转圈。
“正是他,因缘未了。”清源真君颔首点了点头,
“主人,仙子,三姐,真人,你们是不知道这李翰林可讨厌了……”
哮天犬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可以一吐为快,兴致勃勃的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了,主人,冥王让我告诉您,李翰林的事他心中有数了。”
“知道了。”
这时一个身着蓝色斜襟长裙的年轻女子和一名白色月缎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穿过杨府的结界。
“主人,你吩咐我们做的事,我们办完了!”
最早参加封神一战的人都知道清源真君牵犬架鹰,后来清源真君做了司法天神身边就一个哮天犬,很多人就慢慢的忘记了清源真君除了追踪万里的哮天犬,还有嘴厉爪犀的逆天鹰和日行万里的银合马,蓝衣女子就是那只厉害的金眼神鹰,白衣武士就是银合马,。他们当年受命看守灌江口,便没有追随杨戬去天庭。
“清源,可是关于李翰林的事?”
见清源真君神色有异,嫦娥仙子立马出声询问。
“是啊,那个李翰林都死了一千年了,还有什么因缘未了?”
“师父,三妹,让逆天鹰和银合马将他们探听到的一一说来。”
“主人,那李翰林抓了很多女子,还有男子……”
因为有了冥王苏瑜的法力,冥府又恢复了日月更替。
是夜,苏小小的茅屋。
飘渺的琴声在空气中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乱了空气中浮动的灰尘,让人愈发听不透彻。
仿佛,这琴声来自另一个世界,仔细听来,空灵中却带着淡淡的,特别的杀伐与傲气,像是经过无数烽烟的洗炼,让人无端的想到战场,想到那金戈铁马,如血残阳,想到那一袭骄傲的银袍白甲。
这样矛盾的结合,让人捉摸不透,又莫名压抑。修长的手指在琴弦间游走,在穿窗而入的月光下显现的苍白。
苏小小已经昏睡两天了,不算强盛的灵体过早的晋升为上仙,磅礴的灵力在苏小小周身游走,使她如同坠入冰火炼狱,而原本的雷劫被昏睡替代,不知哪年再次降落。
冥王苏瑜一直守着这里,用琴音替苏小小梳理体内乱窜的灵力,算算时间,她也该醒过来了。
“汪汪······”一直窝在苏小小怀里的小狗豆豆出声叫了叫,它饿了。
“她很快就醒了,你自己去吃吧,我特意给你留了几个蟠桃。”
小狗豆豆自己跳下床去,一边啃着蟠桃,一边用眼睛盯着苏小小,主人,你什么时候醒啊。
“不要!”苏小小突然从昏睡中惊醒,他环顾四周,大口喘着粗气,轩辕剑穿心而过的感觉是那么清晰,不,那不是她,她只是苏小小。
“你醒了。”冥王苏瑜见苏小小醒了过来,急忙来到了她的床前,连不小心打翻了鎏金香炉都没有察觉。
“阿瑜。”苏小小没有光彩的双眸找回了焦距,却唤出她在幻境里对冥王苏瑜的称呼。
“我在。”听到苏小小这样叫他,冥王苏瑜明显一愣。
“我们回来了,对吗?”苏小小紧紧的拉着冥王苏瑜的手,她是冥府的渡魂人,不是幻境里的人。
“你回来了,还晋升为了上仙,轩辕剑也认你为主了。”冥王苏瑜绞了帕子,轻柔的替苏小小拭去了额间的冷汗。
小狗豆豆一听苏小小醒了,立马放下了爪子里的蟠桃,一个飞扑到了苏小小的怀里。
只听“咚”的一声,苏小小差点再次躺了回去,双手抱起小狗豆豆的身体,柔软肉乎的触感终于让苏小小回到了现实。
苏小小掂了掂它,歪着头说道:“豆豆,你又胖了!”
“小狗胖点好。”冥王苏瑜不动声色的将小狗豆豆从苏小小的手里抱了出来,并放在了床下:“你蟠桃还没吃完呢。”
小狗豆豆不舍的看了苏小小一眼,冥王苏瑜的心思不要太明显,真小气,想到这里,小狗豆豆回头冲冥王苏瑜汪了一声。
“对了,明天是你的晋仙大典,我们还要去九重天。”冥王苏瑜拿出织女做好的羽衣说道。
“我知道了。”苏小小淡淡的说了一句,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太乱了,意识馄饨混沌之时她看到的女子是谁,她在幻境里遇到的两个少年是真是假。
“那你好好休息。”冥王苏瑜知道苏小小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事,拿上七弦琴便离开了。
看小气的人走了,小狗豆豆又扑到了床上,不停的在苏小小的怀里打滚。
“我还是我吗?”苏小小一声叹息,落入烛光,摇曳不明。
翌日,冥王携冥府众神再赴九重天的天庭。
九霄云殿前,苏小小身着冥王苏瑜特意让织女制作的羽衣,一步一步地迈上云梯。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佳人遗世独立。
延颈秀项,腰如约素,融万千缱绻。朝服上衣纯白,只在衣领寥寥勾了几道蓝色水纹。从腰开始就有了蓝色的渐变,在下端就成了夜空的深蓝,缀上繁星点点,增添了些许飘渺与幽魅。
发簪是那东官青龙宿,龙首处缀有流苏,底端是一颗水蓝色晶石,里面容纳了整个星空,正好落在了后颈根。
轻纱随风,广袖流仙。直教人离不开双眼。这是上仙苏小小。
这是翩若惊鸿的冥府渡魂人。冥王苏瑜眼中的绝世无双。
苏小小负手而立,看着云梯之上的巍峨宫殿,有些神色莫名。
在她身后的冥王苏瑜:“小小,怎么了。”冥王苏瑜见苏小小停下,觉得奇怪。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苏小小没看冥王苏瑜,仍旧看着云梯。
万阶云梯,直冲云霄,连入巍峨官阙。云气环绕,万灵仰望。看似美好,威严肃穆。
第四十二章:青玉案(三)
小篷又泛曾行路。这身世、如何去。去了还来知几度。多情山色,有情江水,笑我归无处。
夕阳杳杳还催暮。练净空吟谢郎句。试祷波神应见许。帆开风转,事谐心遂,直到明年雨。
冥王苏瑜望向苏小小的身影,心神摇晃,她此次幻境归来,似乎越来越有仙人之姿,不卑不亢,天地间独有之风骨,无人可折。
万年之前,他的师尊也是如此,得日月之灵秀,夺天地之造化而成。
是六界中最仙姿佚貌的,如她姓名,言阳气始萌,万物合生,故曰昭阳也。
苏小小是那般出色了。
清风明月是她。
星河璀璨是她。
水穷看云起是她。
暗香浮动也是她。
今日与苏小小一同登上天阶时,冥王苏瑜才恍然发现,他的渡魂人苏小小,早已经如月清辉,可照亮漆黑长夜,染上她独有的光明。
他会好好看着苏小小每一次的不同。
“走吧!”苏小小抬着头,轻撩起衣摆,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冥王苏瑜在她的身后慢一步跟上。
九霄云殿上,天帝元凌正式册封冥府的渡魂人苏小小为上仙,但因其是冥府之人,便没有载入封神榜。
“小小,恭喜你啊!”走出九霄云殿,月老言蹊的声音就从苏小小的身后传来。
“算是好事吧。”苏小小特意看了看他身后的红绫,果然是那天的女孩。
“你好啊,小仙子!”苏小小热情的和红绫打了招呼。
“苏上仙,你好,你好。”红绫说完就躲到了月老言蹊的后面,完了,遇见正主了。
“说说,你怎么收伏轩辕剑的?”月老言蹊十分八卦的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纸笔。
“用命。”苏小小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幻境里的经过。
“哎呀,小小,到底怎么回事?”
“不提了,不提了。”
“冥王还等着你呢。”
“我现在不想见他。”
“怎么了?”
月老言蹊一头雾水,难道红线不灵了?
其实苏小小现在心里别扭的很,她在幻境里的一切是那么真实,方才受封上仙之时,天座上的天帝与少年元凌的身影渐渐重合,更是与她在梦境里的天帝如出一辙,他用轩辕剑斩杀了昭阳,是他,可他又是谁?元凌还是杀伐决断的天帝?
还有冥王苏瑜,他爱的到底是谁,从她一入冥府就说倾慕于她,可苏小小总觉得冥王苏瑜在透过她在看别人,他说的是真是假?
苏小小太乱了,她想好好的静一静。
日落,月升,冥王苏瑜望见了苏小小的身影。
她就远远站在弱水上,仍是一身熟悉的白袍长身玉立,好似是仰着头,正在望天观星。
清冷月光笼在苏小小的身上泛起了淡淡银辉,这般幽幻的微光落在冥王苏瑜的眼中,却竞不知怎的耀目得近乎泛起泪意。
冥王苏瑜心尖藏着一丝揽月入怀的期冀,于是天地间便仿佛只看得见这一点明光,哪怕遥悬天际永不可及,仍是引着他心甘情愿地忘我前行。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各。
逐月的冥王苏瑜并未刻意隐藏踪迹,甚至在将要靠近时,他还有意放慢了速度,用灵力搅乱了平静的弱水。
但苏小小却对他的靠近毫无反应,她仍保持着望天的姿势,既没有立刻离去,也没有转头看上一眼。
于是冥王苏瑜带着些许忐忑踏上山顶,待离得近了,才发现苏小小竟是在捻诀作布星之术,她身周如薄纱般的银光原是从指尖溢散出的灵力清辉。
冥王苏瑜一时莫名。
这天界已经设有四象七宫二十八星宿,此隐彼显皆顺天时而定,各司其职,苏小小居然能够操控星辰,恍惚之间,冥王苏瑜仿佛看见了他的师尊号令星辰的身姿。
苏小小一心沉浸在推演之中,是以冥王苏瑜近在身旁她也完全没有发现。
一道道流光自指尖划出,天上星子在法力牵引下各自落回应有的位置,苏小小的动作一直保持着不疾不徐的节奏,
“小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小小慢慢停下法力,凝成的法印瞬间散去。
她回过头,看向了冥王苏瑜。
四目相对,却是一片沉默。
冥王苏瑜想问苏小小她如何了,可看着那双平静到不显分毫情绪的眼,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来了。”苏小小转过身,对着冥王苏瑜清浅一笑。
“你,想通了吗?”冥王苏瑜问道。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从小到大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上学,练舞,从来都没有和父母红过脸,之后上了大学,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可因为某些原因又分开了,直到我死去,也才谈过一次恋爱。”
苏小小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一生,冥王苏瑜也静静的听着。
“书里学到的是冷冰冰的知识,我在溯世书里看到的是过去,当时我就在想,我如果还有下辈子,一定要为祖国做贡献,就算是牺牲了也没关系,后来入了幻境,我又舍不得了,我知道有一个人在等我,可那个人我却看不懂了。”
苏小小说出了心中所想,似乎畅快了许多。
“小小,我从来没有变,我从来不会骗你。”冥王苏瑜牵过苏小小的手,郑重的说道。
“或许,我应该相信你。”
有层云飘过掩住了月光,
恰天上云影刚好散去,柔和月光复又洒向大地。
翌日,苏小小坐在三生石上发呆。
“小小,你的工作来了。”黑无常白珏叫住了走神的苏小小,把一份档案交给了她。
接过黑无常递过来的档案,是灌江口的冥婚之事。
“灌江口?”苏小小一看是她偶像杨戬的地盘,立刻来了精神,这下可能见到他了,但苏小小没想到的是迎接她的却是塌房。
“说来也是奇了,灌江口是清源真君的属地,居然把奏请送到了冥府。”白无常白珏耸了耸肩。
“我现在就去。”有了工作,苏小小才不会胡思乱想,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苏小小已经驾云而去了。
“冥王陛下,你惹到她了?”孟婆无华问道。
“没有。”冥王苏瑜面无表情的回答。
离开了九重天,苏小小便带着轩辕剑去往灌江口,但因为第一次驾云再加上有些路痴,居然走错了路,幸亏有手机导航才顺利的来到了灌江口,当然还是费了些时间的。
站在云头,苏小小看见灌江口的一个名叫观音镇的地方,十里阴云敝天,滚滚雷声大震。
纵地狂风把树丛刮得惊心乱响。猛地扑进来,又湮灭了路灯,百里观音镇霎时漆黑一片。
苏小小来到观音镇里的一个民房前,一道红影忽然冲出,苏小小来不及躲闪直接撞了上去,抱了个满怀。
苏小小稳往身形,一看撞上的是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女子,扯落了头纱,神色慌慌张张的,跑得比自己还急。
苏小小把她扶稳了,说道:“姑娘没事吧?”
那女子一看正当妙龄,芳华绝代,不知道怎么穿着嫁衣在外流落?
“我没事。”年轻女子匆匆答谢,眼中忍着泪光,看样子没时间解释什么,只低低一点头还继续向前跑去。
他苏小小仔细听去,那名女子口中还麻木的哼唱着一首歌谣:“千里红妆迎新娘,十指相握拜高堂。喜悲交错入洞房,怀抱娴妻了心殇。”
第四十三章:青玉案(四)
小篷又泛曾行路。这身世、如何去。去了还来知几度。多情山色,有情江水,笑我归无处。
夕阳杳杳还催暮。练净空吟谢郎句。试祷波神应见许。帆开风转,事谐心遂,直到明年雨。
苏小小闻到了从女子身上传来尸体腐烂的味道,又见惨白的月光下,女子没有影子,她分明已经死了。
“姑娘,你要去哪里?”苏小小瞬移到女子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若是活人见苏小小这般,早都吓得不知所措了,可女子木着身子,只是一味的向着天边的月亮走去。
““幽幽巷,深深肠,李家子,莫还乡······”
女子的口中不断的涌出黑血,声音嘶哑,尖细又哀怨、似哭似笑,又像婴提哭泣般既忧郁还绵绵不断。听得人直发颤......
苏小小凝神看去,随着月光的铺撒,女子原本秀丽的脸庞褪去了容色,她的眼睛像两个血洞,头上披着撕成一条条的破烂灰纱,身上的白色婚纱被血浸透,她抬起胳膊挥动纱袍,一团带着地窖里的霉味的烟雾朝苏小小扑来。
苏小小将轩辕剑横在女鬼身前,抬手封住了女鬼的命门,听得一声闷响,那女鬼已经倒在地上了。
拿出溯世书,苏小小收敛了女鬼的魂魄,本应该是最幸福的新娘,却成了心有怨恨的孤魂野鬼。
女鬼死于五年前,婚礼那天莫名失踪,家里人找了好久,最后在一处破庙里找到了她的尸首,这是女鬼显示的生平,但对于她失踪后的事,苏小小只能借助溯世书来查看,得到的结果只有两个字,冥婚。
苏小小缓缓一合眼,再睁开时竟然换了副模样,巧笑嫣然,与她手里举着的红烛相映,明艳动人。
她美丽的嘴角,微微地扬起,挂着一抹讥诮,似是在嘲讽世间。
一双莹白的手,修长的手指,亦无血色。只是美丽的指甲上,涂着血色,分外妖娆。她穿着狭长的缎鞋,镂空雕花,仍是血红色。她有一头美丽的及腰长发,纯粹的墨黑,齐齐的刘海遮住了修眉。
风起时,发丝飘扬,掩住了娇媚的脸容,衣袂翻飞,妖冶而诡异。
突然一阵狂风卷来,满天的黄纸纷飞,迷乱了视线,一队身着红绿寿衣的鬼使抬着棺椁缓缓向苏小小走来,领头的鬼差吹吹打打,唢呐声起,滔天喜悲。
大风是妖的出奇,竞生生的将棺盖刮开,苏小小被鬼使抬进了棺椁。
“千里红妆迎新娘,十指相握拜高堂。喜悲交错入洞房,怀抱娴妻了心殇。”
接到了新娘,鬼使又抬着棺椁行进起来,瘆人的歌谣听的苏小小直起鸡皮疙瘩。
九重宫阙,至寒至冷。
元凌自袭天帝之位以来,手执天界权柄万载,亦是形单影只万载。沧海桑田,桑田沧海,如此一眨眼,便过了万载。
万年的时光里,他几将所有心思都扑在天界琐务之上,除陈去弊,恩威并施。
天界不可谓不是一片祥和之气,与其它五界亦是互通有无。
挣扎、阴谋算尽,不过是为了求得生万世太平。
一步步走到现在,其中辛酸苦痛有谁懂?
这天宫看似风光,享尽荣华,却也品尽孤独。
偷换流年,天涯望断,怅望宫阙数年,寂寞与谁说?
可天帝元凌终究坚持了下来,大胆革新,创造了太平天国的盛世华歌。
元凌以傲然的姿态站在高楼上俯瞰九州,向四海八荒展现他杀伐决断,号令天地众生的魄力。
金阁遮不住他的风华,红墙也挡不住他的光芒。
天帝元凌以绝美韶华,铸就了九州四界万世一帝。
“朕,对的起师尊的教诲。”
苏小小眼波所至只见那人的影子如鬼魅般站立门前,大红色的喜服两衽随风乱舞,犹如交练。
打量了一会儿,那李翰林背身把门关好。
苏小小变作的鬼新娘已从榻上站起,用袖子掩着将喜烛重新点燃了。
明黄的火焰刚刚腾亮,新郎的样子跃入视线,苏小小眯眼乍一细看,面貌很周正,眉目之间却藏着些许妖邪,似有一团黑雾在。
李翰林掩好门,扯松那碍事的领口,照着新娘倩影便向内摇晃着踱步而来。
凑的近了细细端详,良久,竟恶作剧地一拂手,打掉了点蜡用的火折子,苏小小一怔,被他捉住手腕拉着就向怀中跌去。
苏小小心道:这是你自找。
默不作声入了他的怀抱,一手环住他后背,由他拥着在桌旁坐下。
李翰林攥着不满一握的雪白腕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驾轻就熟地斟了两杯酒,一杯递过去:“礼不可废,娘子还得和我饮过这交杯酒。”
苏小小顺势接过酒杯,细声细语道:“那是自然。”
李翰林却及时按住了她伸过的臂膀,只作把臂碰杯,欲饮同欢。
美酒刚一入口,适时一道霹雳炸开在庭院,照得院肆光景如白昼。惊雷旋踵而至,声势之罕见,连李翰林也忍不住回头观望。
苏小小便趁这空隙悄悄将嘴里的酒水吐了出来,眼眸暗了暗。
酒里有东西。
李翰林回过头,杯盏已空,也不觉有他。一抛手便要去碰苏小小那张秀丽无双的脸。
苏小小低眉避开:“郎君可知今日不宜嫁娶。”
李翰林不悦道:“良辰吉日,说什么不宜嫁娶。”
“你不知今日天有异象,乃是九重天发下的祸端吗?”
李翰林揶揄地笑道:“娘子可真会打趣。你又不是天仙私配凡人,我抢了你来,能引动天劫不成?”
苏小小冷笑道:“这可说不准了。”
李翰林变了脸色。“好个不识抬举!”
怒气上涌,只见李翰林拂袖站起衣摆扫过眼前,径自走到了放物品的墙格子旁,挪开格上的一本书,墙体陡然晃动,移开后露出一间密室。
苏小小盯着,那密室暗道看起来长而幽深,一股怨气自里面透出。
李翰林已经走了回来,将苏小小从座上拖拽起,快步走到密室入口,一把推了进去,按在了地上。
“我本想对你温柔一点,好玩得久些,”
李翰林逆着光走下来,语调极轻而可怕,“真是可惜了你这身好皮囊……”
烛光照亮密室,拿眼睛一扫,苏小小暗自吃惊,这室内竟然满放着刑具和各种冥婚用具。
第四十四章:青玉案(五)
小篷又泛曾行路。这身世、如何去。去了还来知几度。多情山色,有情江水,笑我归无处。
夕阳杳杳还催暮。练净空吟谢郎句。试祷波神应见许。帆开风转,事谐心遂,直到明年雨。
“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抬,抬上红装,一尺一恨,匆匆裁……”
进入密室以后,苏小小的脑海中浮现出生前听过的“囍”这首歌。
整个密室完全就是个灵堂,中间供奉的不知是哪路的神明,红发白骨,邪气森森。
“彩棚搭就仙人洞,花烛照来泪如泉。”
“生前未结朱陈好,殁后配成秦晋亲。
”横批:“阴阳一礼”。
两副对联挂在苏小小的面前,白纸黑字,死气沉沉。
没等苏小小出手,李翰林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直接把苏小小定在了椅子上,她的变化之术也随之消失,显露出苏小小的本来面目。
“不乖哦。”李翰林指挥三名女鬼替苏小小换上了绿色的嫁衣。
“你抓了那么多的男子和女子,都是配了冥婚。”苏小小试着冲破禁锢,却不得其法。
“嘘,不是冥婚哦,是配骨,而且我只是不想他们太孤单。”李翰林打断了苏小小的诘问,轻轻的拿起桌上的胭脂为苏小小上妆。
“你若拿鬼魂或许还能不受无间惩罚,可你竟然用活人,丧心病狂。”苏小小一想到那些鲜活的生命都葬身于他们最美好的时候就恨不得引动天雷劈死李翰林。
“红衣进,白衣出。一生只进一家门,一生只爱一个人,一生只进一家坟,一生只记一人魂。始于月老,终于孟婆。始于脸红,终于眼红。”
李翰林神情缱绻,用画笔细细的描摹苏小小脸上的新娘妆。
待到妆成,苏小小俨然就是宋朝时新嫁娘的样子。
“真好看!”李翰林像欣赏一个艺术品,郑重的在苏小小的眉心印上了一粒莹润的珍珠。
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不得不说,李翰林的审美还是不错的,但是这样的环境之下,也没了多少美感。
“呸,妖孽。”苏小小虽然不能动弹,但嘴巴可不饶人。
“童男童女,来接新娘!”话音刚落,四个纸扎的红男绿女向苏小小走来,嘴里还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新嫁娘,着红妆,同心百年不相离。”纸扎的红男绿女搀着苏小小跪在了供奉的神明面前,强迫苏小小磕了三个响头。
一时礼成,李翰林神神在在的跳起了舞,他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三清书,嘴里念念有词:
“百器之王,当属唢呐,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千年琵琶,万年古筝,一把二胡拉一生,
唢呐一响全剧终,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棺一抬,土一埋,亲朋好友哭起来,鞭炮响,唢呐吹,前面抬,后面追,
初闻不知唢呐意,再闻已是棺中人,两耳不闻棺外事,一心只蹦黄泉迪,一路嗨到阎王殿,从此不恋人世间。”
苏小小心里不禁感叹,还是个精通东北文化的,在李翰林的时间,苏小小偷偷的用口诀调动星辰之力来解开定身术。
大风骤停,拨云回月。
一只飞鸟扑停在屋顶上,翅膀一收,被双手捉了去。
如水的眸子在鸟雀身上转了转,没什么威胁,放松了手掌,把它捧在手心里。
低声道:“这里不是你停歇的地方,快些离去吧。”
抛开手,飞鸟却没离开,在周围绕着低飞,又叫了几声。
清源真君叹道:“世人一生都困在笼中,哪能如你一般来去自由。”
说罢脸色黯淡下来,一拂手:“去找你的广阔天地吧。”
在屋顶上临风而立,白衣飞舞,绝美而空灵。
苏小小知道冥婚时间一般在午夜十二点前,果然李翰林跳完了大神,就吩咐纸人把苏小小抬进了棺材。
“新嫁娘,着红妆,同心百年不相离。”
苏小小躺在漆黑的棺材里,又听见了烦人的歌谣,她不禁吐槽,怎么那么多歌谣,谁写的。
双方棺木按男左女右在坟地摆好。
两具棺材前用一条打着花结的红绸带相连,前置一长桌摆放祭品。
眼见时辰已到,李翰林放了三枚纸制的仗炮,焚烧早就写好的婚姻证书。
而纸扎的鼓匠班子开始吹打、焚烧纸品。
大约一个时辰后,纸人将两具棺木按顺序置入墓穴中,在棺木上挥撒粉末状的朱砂、雄黄及五谷杂粮。
李翰林亲自为墓室封了口,并将地面上的脚印抹扫干净。
被封在棺材里的苏小小知道时机已经成熟,口中默念咒语:“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灵神卫我,庆门立章。禄存拱惠,不云炳刚。把持既济,标摄大匡。未越绝命,故水鬼乡。三元满体,八神作疆。逆吾者死,敢有冲当。黄老律令,急离远方。北神统录,永断不祥。急急如律令。”
“砰”的一声,棺材炸裂开来,苏小小素手破空,绿色的嫁衣凌风飞舞,手中的轩辕剑熠熠生辉。
“小瞧你了!”李翰林从腰间抽了一把软鞭出来,当空甩了两下,传来破风声。
苏小小依着月光缓缓落了下来,拳头攥得发紧,面上愈沉。
李翰林又甩了一道鞭子,冷笑道:“方才说我是妖孽,那你呢?。”
可是苏小小略一侧身,教鞭子扑了个空,荡在一旁,啪地与树干相撞。
再挥一鞭,鞭子一端却被苏小小牢牢抓住,扯得笔直。
只听苏小小讥笑道:“喜欢鞭子?我教你啊。”
随即向里一扽,李翰林收手已迟。那软鞭落到了苏小小的手中,被他就地一甩,声如霹雳,听着能削骨三寸。
李翰林向后退出几步,汗珠滚落下来,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小小用手慢条斯理地挽着鞭子,收束起来。“冥府渡魂人,苏小小是也。”
“多管闲事,我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试试吧!”
第四十五章:青玉案(六)
小篷又泛曾行路。这身世、如何去。去了还来知几度。多情山色,有情江水,笑我归无处。
夕阳杳杳还催暮。练净空吟谢郎句。试祷波神应见许。帆开风转,事谐心遂,直到明年雨。
邪风滚地,天上的月色刷地被黑云遮住。
两股魂息从李翰林的周身缠绕着溢出,渐渐凝为实体,苏小小大惊,居然是黑白无常的样子。
“什么渡魂人,都是骗子,好好看看他们,眼熟吗,我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拜他们所赐!”
李翰林放出黑白无常的魂息之后气势大涨,双手打出的灵力撞击树木,周身剧震,整个坟场都在晃动。
苏小小抽手就是一鞭子,打在李翰林的脸上,刮得生疼,让他吃痛地下意识躲避。
“妖孽,可知道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翰林听了苏小小的话果然暴躁,她这么一激,便是大怒。
手里的阴火朝着苏小小扑来,苏小小一个躲闪,反手用轩辕剑在李翰林是周围划下禁锢。
在方圆百里之内的坟场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不多时,一道青光冲天而起,李翰林打破了苏小小用轩辕剑划下的禁锢屋顶飞出,落在苏小小面前,却是面目狰狞,狼狈不堪。
突然李翰林被人一脚踹开,烟尘和着轩辕剑的金光四处飞散,灿若繁星的金光下一个白衣人自里走了出来。
眉目是清隽无法描画,气势却自里向外透出威慑,比积压了数千年的冰雪还寒。
一时竟叫人不能说话。
清源真君走近了苏小小,他手中的墨扇一闪已经变了三尖两刃刀,提着向前徐行。
李翰林捂住伤处连连退后,仿佛已然见了自己身首异处的下场,被骇得面如死灰。
清源真君顿住了步子,三尖两刃刀在月下泛着幽微的银光。
“不知是何方神圣,莫要阻挡冥府办案。”出了幻境之后,苏小小总是不自觉的拿出冷峻的做派,
苏小小的话让清源真君一惊,竟然有人不认识他。
“清源妙道,你们口中的二郎神。”清源真君不疾不徐的做了介绍。
“二哥!”苏小小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就是她的偶像,怪她刚才只顾着李翰林,没注意到他手里的三尖两刃刀。
“二哥?”清源真君又是一阵惊诧,除了三妹没有人这样叫他二哥。
“失礼了。”苏小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怎么能脱口而出二哥呢。
“无妨,我看仙子是冥府之人,但我还不能让你杀了他。”
“为何?”苏小小不解。
杨戬复又执起刀:“仔细看看他是什么!”
神兵疾出,迅如蛟龙,却在离李翰林喉间半寸的地方被截住了。
清源真君怔了一下,目光对上苏小小的眼睛,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清源真君如此说道。
杨戬的神兵两刃都是刀锋,吹毫立断根本碰不得,居然被苏小小空手接住了。
好胆色的仙子!
清源试着抽了抽三尖两刃刀,竟是没能夺回来。
清源见状周身气势一荡,震得纸人鬼魂们纷纷站立不住连连倒退倒在地上,只留了个圆弧把李翰林圈在了当心。
清源真君打量着苏小小。
绿色嫁衣,青丝半绾,秀气的蛾眉下一双剪水的眼眸,也正凝神盯着他,不敢大意。
忽然一道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出。
二人齐齐回头看见李翰林正扶着胸口爬起,既怕又恨地嘶吼道:“你们都骗,都骗我,“幽幽巷,深深肠,李家子,莫还乡。哈哈哈······”
李翰林笑的绝望,苏小小这才发觉,他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准确来说是个一体三魂的怪物。
清源真君见苏小小还不松手,右腿一跨马步扎开,脚下戳得甚牢,提气一带三尖刀便向上撩起,苏小小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紧抓神兵不放,结果整个人被他用三尖两刃刀挑起在当空。
隔着一柄枪身那么长,苏小小渐渐支持不住了,身形直往下坠,明知不是办法,陡然松开了手,照着清源真君的脸面扑来。
清源真君收刀侧让,连旋两个身避开招式,已挪到苏小小的身后,伸手扣住她肩膀向后急带,被她用手肘撞了开。
正好向后退去拉开距离。
清源真君看了看苏小小手里的轩辕剑,疑惑她有如此神兵为何不用。
不待他转身,苏小小就已站定,手中的轩辕剑熠熠生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画地为牢困住了李翰林,蓄势一招疾贯而出。
这一剑擦过清源真君,直追他身后的李翰林。
“不好!”
知道了苏小小要干什么,清源真君此时回身掷出三尖两刃。
清源真君杨戬天生神力,肩可担山,力劈九日,三尖两刃枪这一掷,携了千钧之力,快如电闪,苏小小躲也不过,眼看着被一枪捅了个对穿,钉在树干之上。
一阵剧痛透过左肩而过,青锋没入身体,苏小小遏制不住的一口血喷出,轩辕剑脱手插入土壤,和着苏小小的鲜血,竟然开出了一朵朵曼珠沙华。
“清源真君,伤我冥府渡魂人,不是你金花太子的作风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苏小小勉力抬头望去,冥王苏瑜一袭红衣正站在远处,还像来时一样幽寒。
苏小小没忍住落下泪来,她的阿瑜,总会跨过千山万水来到她的身旁。
“阿瑜······”
“我在。”冥王苏瑜扶住了苏小小摇摇欲坠的身体。
“杨某得罪了。”清源真君没想伤到苏小小,他只是想拦住她,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伤药,这还是嫦娥仙子为他准备的。
“刚才还叫你二哥,转眼就伤了她,金花太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还是说你只是对嫦娥仙子不同。”冥王苏瑜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他和嫦娥仙子的关系进行调侃。
苏小小听了冥王苏瑜的话,心那是拔凉拔凉的。
‘什么,她居然塌房了!二哥和嫦娥仙子是一对!算了,戬娥也不是不行,她还磕过这对cp呢。’
“咳咳,冥王陛下何出此言,我和这个李翰林算是故人,而且他和冥府的黑白无常也有渊源,就这样杀了他怕是不妥。”清源真君收起三尖两刃化作一把墨扇。
“既然如此,一同前往冥府探个究竟吧。”
苏小小闻言,急忙拿出溯世书收敛了李翰林。
“走吧。”
像是回应着冥王苏瑜的话,狂风吹开了冥府的阳间之门,唢呐声若隐若现,只见门外影影绰绰的来了一队人马。
领头的是两个牛头马面的纸扎人一路吹打,后面的两队童男童女各自手捧宝剑纸钱,最后方是两顶八人抬着的黑色轿子,轿子前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
那队诡异的人马浩浩荡荡的飘到了三人的面前。
牛头马面,童男童女和抬轿子的人消失了,只留下“桀桀桀”的笑声,听得人心里发慌。
第四十六章:两生花(一)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束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疾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冥王苏瑜抱着苏小小坐在轿子中,后面的轿子里坐着闭目养神的清源真君。
他们最先来到的是鬼门关,鬼门关是阴阳交接处,俗话说“过了鬼门关,阳间再无关。”过了鬼门关之后,阳间所有的事情活人就再也管不了了。
“小小,等李翰林的事情了结了,我有话对你说。”冥王苏瑜一边替苏小小疗伤,一边为她梳理因为打斗而凌乱的秀发。
“现在不能说吗?”苏小小好奇的问道。
“不能,现在说了就没有惊喜了。”
“惊喜?那我等着。”
“睡一会儿吧。”
冥王苏瑜小心的扶着苏小小躺在了他的腿上。
“好。”
轿子一路摇晃,过了鬼门关,便正式走上了黄泉路。
“一天不吃人间饭,两天就过阴阳界,
三天到达望乡台,望见亲人哭哀哀。”
清源真君坐在轿子里掀起轿帘一看,只见他们已经过了奈何桥和忘川河来到了望乡台。
冥府的望乡台建造甚奇,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除了一条石级小路外,其余尽是刀山剑树,十分险峻。站在上面,七大洲、四大洋都可以望见。
鬼魂去地府报到前,对阳世亲人十分挂念,尽管鬼卒严催怒斥,还是强登望乡台,最后遥望家乡,大哭一声,才死心塌地前往“阴曹地府”。
正是“望乡台上鬼仓皇,望眼睁睁泪两行。妻儿老小偎柩侧,亲朋济济聚灵堂。”
“放我出去,我没死,我不要到冥府!”
溯世书里的李翰林感知到自己到了阴间,不住的大声呼叫。
“闭嘴!你前几日不还召唤阴兵冥将到冥府一游吗,怎么现在就不愿意了!”
苏小小被李翰林的声音吵醒,他是不是精分啊!
冥王苏瑜不耐烦的将李翰林禁了言,吵到了苏小小,不让他说话已经很仁慈了。
“停轿!”冥王苏瑜一个抬手,轿子就停在了望乡台上。
“怎么停下了?”苏小小从冥王苏瑜的腿上慢慢起身,伤口已经愈合,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想让他再看看遥远的故乡。”
“他是活人,能看到吗?”
“我可以让他看见。”
冥王苏瑜说完,苏小小就捏诀将李翰林从溯世书里放了出来。
“呜呜呜······”李翰林被禁了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源真君把他提溜到望乡台上。
但见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一些鬼魂在崖边大声哀号。
望乡台上,众鬼魂一个个无精打采、愁容满面,哭得实在让人心力憔悴,好像有人家刚死了人一样。
苏小小见此情景,也禁不住心情沉重。
拉过一个低头啜泣的哭鬼问道:“你为什么伤心落泪呢?”
那鬼哭道:“小人生前是种地的,因妻子生病,小人去集镇上抓药,糊里糊涂地就被一个炸雷劈死了。”
“生死有命,你不要怨天尤人。”苏小小宽慰了一下哭泣的鬼魂。
“小人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的命不好。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恩恩爱爱才过了三年,就阴阳分离,也不知她的病好了没有,想起来实在让人牵肠挂肚,好不伤心。”
苏小小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恩爱夫妻不能分离,你想你的妻子也是人之常情”。
她沉吟半晌,又往前走去。
走不多远,又见一面色苍白,两眼红肿的女鬼,一边用头撞着岩壁,一边放声大哭。
苏小小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上前问道:“你又为何在此痛哭?”
“想我女儿。”
“你女儿现在何处?”
“在阳间。”
“骨肉之情,精血相连,哪有不想的。”苏小小点了点头,顿生怜悯。
苏小小迎着风,在山上转了半天,一连问了好几个哭鬼,这些鬼魂不是想儿女,就是想父母。他们来到地府,因思念故土,思念亲人,终日闷闷不乐,茶饭不思,听说望乡台上能遥望阳间,便趁着黑夜纷纷跑上山来,谁知阴阳两世相隔,任凭他们望穿秋水,哭断柔肠,眼前除了一片茫茫雾海,哪里能见亲人的影子?于是就忍不住伤心大哭起来。
苏小小想到这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如石击入心田,泛起层层波澜,心想:自那日别了父母,亲朋好友,到临江的郊外调查,因为刘荣的手下在自己的车上做了手脚,因为车祸爆炸命丧黄泉,她入了冥府后被冥王苏瑜忽悠做了渡魂人以后就和阳间再无瓜葛。
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也没有见过家人一面,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想那日清晨,父母向往常一样把自己送到门外,千叮万嘱,等着她回去吃午饭,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黑发人送白发人的消息!
苏小小想到此,不由黯然神伤,泪湿衣襟。
“小小,别难过了。”冥王苏瑜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于是不动声色的靠近了苏小小,并把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在他们身后的清源真君看出了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刷”的一声,墨扇打开,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冥王陛下,让他看一眼吧。”清源真君如此说道。
冥王苏瑜不舍的放开了苏小小的手,冲着李翰林一指,李翰林就被送到了望乡台前。
“望乡台是亡魂最后一次向阳世亲人告别的地方,你既然流连过去,我就叫你再看一看!”冥王苏瑜随手一指,在李翰林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千年前的宋朝风光。
火光,无尽的火光。
“救命啊!”
“救命,别杀我!”
“为什么要杀我们!”
漆黑的夜晚被凄厉的叫喊声打破,一个偏远的村庄突然被大火吞并,一队人马手里拿着刀剑,刀身,剑身上还滴着鲜血,在他们的脚下是全村人的尸体,男女老少无一幸免。
“我不该回去的,不该回去的……”冥王苏瑜解除了李翰林的禁言,眼前的场景让他痛不欲生,是他害了全村的人。
“幽幽巷,深深肠,李家子,莫还乡。哈哈哈······”
李翰林又唱起了那首歌谣,可苏小小只觉得悲凉。
第四十七章:两生花(二)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疾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欲何往,黄泉乡,登台望,拜阎王。”苏小小作为渡魂人,不自觉的吟唱出了这首歌谣。
没了之前的张牙舞爪,李翰林瘫在望乡台上失声痛哭,惹得方圆百里的鬼魂都跟着悲鸣起来。
“看也看了,走吧。”冥王苏瑜才没有心情看李翰林失魂落魄的模样,一下子打碎了望乡台上的一切。
“走吧。”苏小小虽然同情李翰林的遭遇,但他身上的杀业也不能轻易原谅。
清源真君悻悻然的拎着李翰林与冥王苏瑜去往冥王殿。
这是苏小小第三次来到冥王殿,第一次是以孤魂的身份,第二次是以旁听者的身份,这一次却是以审判者的身份。
站在华丽空旷的大殿之中,苏小小恍如隔世。
“都到了吧。”冥王苏瑜拖着及地的红色冕服,一步一步带着苏小小坐上了明堂。
红男绿女,仿佛天生的一对。
从明堂扫视下去,北阴酆都大帝,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钟馗,牛头马面,黑无常白珏白无常白瑾,孟婆无华都齐聚冥王殿。
“李翰林,你说我冥府的黑白无常骗了你,今日就做个了断吧。”冥王苏瑜懒懒的说道。
黑无常白珏白无常白瑾听冥王苏瑜叫到了他们,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
“诚如他所说,我们确实有些渊源。”他们二人承认的很痛快,但看李翰林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你们我谁也不信,他们是冥府的,你们一定会偏袒。”李翰林终于见到了他恨了千年的人,若不是受制于人他早就报了仇了。
“本君不属于冥府,由我审判你可有异议?”清源真君冲着李翰林朗声说道。
“真君老爷,小人当然信得过您,若不是您退冶洪水,我早就死了。”李翰林一听清源真君发了话,立马答应了下来。
“好,就由清源真君主持此次审判,渡魂人苏小小从旁协助,这次您可不能再伤了我冥府之人了吧。”冥王苏瑜还记得清源真君伤了苏小小的事,这笔帐他记下了。
“自然不会。”
“白珏,白瑾,得罪了。”苏小小再次用轩辕剑画地为牢困住了他们兄弟二人。
“无妨。”
能和偶像一起办公,苏小小早已经忘了刚才清源真君用三尖两刃伤了她的事情,“二哥”脱口而出,冥王苏瑜看着苏小小那不值钱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是你第二次喊我二哥。”清源真君实在不知苏小小为何执着于喊他二哥。
苏小小摸了摸鼻子,她就是控制不住。
“你愿意叫就叫吧。”对于女孩子,清源真君总是很温柔。
“谢谢二哥!”若不是还在办公,心花怒放的苏小小肯定就拉着清源真君自拍了,那可是二哥哎!
“据本君所知,这件事要从一千年前说起。”收起了对女孩子的温柔,清源真君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一千年前,用溯世书吧。”苏小小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用你们冥府的东西。”李翰林态度坚决。
“本君的山河社稷图也可溯洄,但毕竟是杀伐之物,那就麻烦渡魂人也拿出溯世书,将两个神器合在一起,效果会更好。”
“好。”
清源真君神目张开,本命真元化为银芒,直射入两方神器之中。
夺目的光华自上直泻下来,生硬硬嵌入整个冥府。
众人循了光华望去,两方神器隐隐高悬着,一道奇异银辉注入其中,山河社稷图藉了那银辉幻出异采,缓缓逆向转动。
光华愈盛,终于带得整个冥府的阴阳阵法尽数缓慢逆转了开来。
时光似乎是回溯到了一处岛屿之上,陆地绿意肆长,四周又全被水包裹着。
苏小小倒也是奇怪,这地方是荒无人烟?
小天地自成方圆,除了渺无人烟以及全无灵气之外,一切倒是看起来与外界别无二致。
时间过了许久,月光莹莹地照下来,放宽了能见的范围。
突然山河社稷图中传来一声脆响,苏小小抬头看去,那是半截手骨。
清源真君眼神一凛,这个岛屿上,始终存在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气。
月光融融,所有人都看清了,原来整个岛屿都是白骨累积而成的。
“这里是万尸坑,千百年来所有死于战场的战士都埋在了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血肉浇筑出来的戾气孕育出了两朵黄泉之花。”冥王苏瑜此时开口,替苏小小解释。
“黄泉之花?”苏小小把疑惑的目光放到了白珏和白瑾身上,莫不是?
“渡魂人的猜测没错,这两朵并蒂双生的黄泉之花就是黑白无常。”
清源真君肯定了苏小小的猜测。
一切的因果都从万尸坑而起,两朵黄泉之花,迎着万千戾气罡风,舒展着生长在累累白骨之上。
随着世事迁移,一个红衣公子来到了万尸坑上带走了这两朵黄泉之花,正是冥王苏瑜。
又过了百年,黄泉之花受黄泉的滋养,化为了人形。
“从今以后,你叫白珏,你叫白瑾。”寂寥空旷的冥王殿中,冥王苏瑜为他们取了名字。
居然还是养成系,苏小小心里的小人再次上线。
再然后,冥王苏瑜也将他们二人送往尘世轮回。
一场春雨过后,大地呈现出一片复苏的景色。垂杨不断,细柳如丝,春风拂面,惹得湖水心底也荡起片片涟漪。
此时,有两人缓步而行。
是两位公子,一个白衣黑冠,另一个黑衣金冠,白与黑一尘不染,气质非凡,风度翩翩,手中折扇轻摇,笑意盈盈。
他们正是转生的白珏和白瑾。
“新雨明净洗尘埃,柳杨细丝随风来。”
“行人那处寻芳景?还需并蒂莲花开。”
城郊路上,他们二人款步而来,悠游自在,实入画境。
白瑾执袖遮遮骄阳,翘首以盼,果不其然,前方荷塘不远处正婷婷的长了一株并蒂莲花,随即满心欢喜,笑道:“哥哥!果真如你诗中所说,这株并蒂莲花虽然未开,却也看得出娇艳万分呢!”。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并蒂莲前,白珏来细看那荷花,只见花径笔直,花瓣姣美,两朵花都拢着花蕊聚在一块,实在罕见,那并蒂莲花,双花齐生,娇嫩欲滴,恍若仙池里的尤物,一时竟有种难言之感。
第四十八章:两生花(三)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疾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天帝元凌换上许久未着的素白弟子服,鞋底沾着落过梨白的泥土。
他站在雪山上的冰湖前,喃喃地说了些什么,如今一切都随他所愿,没有比这更好的归处了。
神界是他的根,他生于斯长于斯,他的香火绵延在这,他的师尊长眠于此。
他从前希望这里能成为他归骨的地方。
雪山琅华。
天帝元凌或许心怀天下,可三界之中除却这处能叫他牵挂,便再无他处了。
对于天帝元凌来说,曾经和冥王苏瑜一起在师尊座下学习的日子还记忆犹新,那时候洪荒远古,只有他们。
后来的后来,最是心如刀割。
离开了雪山,天帝元凌行走在万千尘世之中。
其实,能够自如地行走在凡尘也是一件幸事。
不知不觉间,天帝元凌来到了苏小小的家乡临江。
这里的秋天,带着万物萧条的清冷,但城中仍然是一片热闹,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鸣笛声,商场里的广告升,都在茶香酒意中飘散开来。在一间普通的饭馆里,天帝元凌要了一碗馄饨,和着客人们的交谈声,倒也自在。
“前几天有人给烈士陵园里的烈士们点了阳春面,但面店的老板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
“我当时跟着一起去的,还送了鲜花,可过后却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
“真是怪事。”
天帝元凌轻笑一声,遗忘术。
“怪事多了去了,你忘了半年前死的那个女孩了吗?”
“没忘,没忘,死得蹊跷,但后来凶手也落网了,因果报应啊。”
酒客们仍在喋喋不休,只要事不关己,无论多大,总是可以拿来当作谈资,这便是世间常态。
坐在另一桌的天帝元凌摇摇头,一双桃花眼中盛着摇曳的笑意,映出众人的神态,却带了几分凡尘的烟火之气,看戏一般。
天下之人尽皆如此,万年以来,他总是站在九重天上俯视人间,世事在他眼中不过一场场闹剧。
“老板,结账。”
走出饭馆,天帝元凌又直奔青丘而去。
“哥哥!”白瑾的声音透过山河社稷图传了过来,和现在温润不同,那时的白瑾,语气中还带着稚嫩的清脆。
“阿瑾……”作为哥哥的白珏似乎要稳重一些,这次转生,他们投身到了一个官宦之家,从小锦衣玉食,今年是他们的舞象之年,再过几日他们便要一同参加省试。
“父亲母亲叫我们回去。”白珏拉着白瑾的手穿过池塘浅浅,林间泼洒下细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
苏小小目不转睛的看着青涩的黑白无常,觉得十分新奇,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他们成了现在的样子呢?
“一切有因才有果,往下看就是了。”冥王苏瑜对他们的经历了如指掌。
“我,我不该遇见他们的,不该的。”李翰林对着光幕自言自语,已经陷入了遥远的过去。
山河社稷图不愧是女娲大神的法宝,会随着事主的思想而变化。
时间一转,画面拉到了省试的时候,白珏和白瑾由家丁一路护送到了省试的客栈,在这里他们见到了李翰林。
与白家兄弟不同,李翰林是个贫苦人家的学子,好不容易凑到了盘缠参加省试,临到了客栈却让人偷去了钱财,没了盘缠,纵使进了考场以后的日子也无法维持。
十六岁的少年,稚气未脱,虽然是粗布衣衫,却也清秀端正。
白珏和白瑾看见李翰林失魂落魄的徘徊在客栈的门外,二人心有不忍,不顾家丁的阻拦来到了李翰林的身边。
“兄台遇到了什么事?”白瑾首先开口。
这一句问候,对当时的李翰林来说真的是如沐春风,他回过头去,只见两位年轻俊秀的公子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我是来参加省试的,我的盘缠被偷了。”李翰林说到底也是个和白家兄弟一般大的孩子,遇见两个目光澄澈干净的公子,什么都忘了。
“兄台不要急,先和我们进去,盘缠我们去报官。”白珏拉着李翰林就进了客栈。
之后的日子里,李翰林和白家兄弟打成了一片,本来以为白家兄弟和其他纨绔子弟一样,可相处下来,李翰林发现他们心思单纯,李翰林很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日子久了,李翰林发现了白珏和白瑾相处起来的不同之处。
白珏总是会在白瑾起床之后和他亲昵一会儿,摸摸脸颊,再然后亲自替白瑾挽发,白瑾会依偎在白珏的怀里撒娇,一声“哥哥”会让白珏无条件的纵容他。
白瑾会每天缠着白珏,白珏也不厌烦,二人的衣衫永远都是一黑一白,傍晚的时候白瑾会采下夕阳下的一捧花送到白珏的面前,白珏总是笑着收下,一个用力,白瑾就到了他的怀中。
李翰林察觉到了白珏和白瑾的不同寻常,但他从来没有觉得二人有什么错,还没到动情的年纪,可李翰林就是认为白珏和白瑾是最好的样子。、
如果有人说他们的不是,李翰林第一个不同意。
“青春物语,真美好啊。”苏小小第一次了解到了黑白无常的过去,和她之前看到的传说完全不同。
“小小,过来。”冥王苏瑜一个招手,苏小小对着他莞尔一笑。
“我在。”
“行了,你们两个别肉麻了,接着看吧。”孟婆无华打断了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的小粉红,没看见黑白无常要社死了吗!
“这是我最美好的时候。”李翰林面带憧憬,即便后来隔着万千仇恨,这段时光他也从来没有忘却。
但人心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渐渐的有人开始传出不好的话。
“那个李翰林,攀高枝了啊。”
“也就是他们傻,等着被骗吧。”
“我看那对兄弟也不正常,你看他们真的不像兄弟,倒像是一对夫妻。”
“你说李翰林是不是,是不是······”
其他人的污言秽语落到了李翰林的耳中,即便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
“让你们瞎说,道歉!”其他人没想到文文弱弱的李翰林会这样下死手,但他们人多势众,李翰林还是吃了亏。
第四十九章:两生花(四)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疾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道歉!”李翰林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但还是倔强的说着这样一句话。
他们闹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奉命看管的夫子,以为寻衅滋事罚了所有人。
白珏和白瑾赶到后,小小的李翰林倔强的不肯认错,夫子正用戒尺打着他的手心。
“错没错?”
“我没错,错的是他们!”纵使被打的手心红肿,李翰林眼中的泪花就是不肯掉下来。
“要罚就一起罚!”了解了事情经过的白珏和白瑾一把夺过了夫子手里的戒尺。
“反了你们了!”夫子被气得火冒三丈,但碍于白家兄弟的身份不好发作,只能拿李翰林泄愤。
“把李翰林关到静室里。”
“我看谁敢!”白珏第一次拿出白家长公子的威严,一时唬得夫子说不出话来。
白瑾趁机把李翰林拉到了身后大声说道:“他们说我和哥哥的坏话,还辱骂殴打李翰林,夫子应该罚的是他们!”
“那就一起罚,打不得就关禁闭!”夫子不敢得罪人,一起罚,谁也不能说什么。
夫子的话一说完,就有人把一群年轻人带了下去,关到自己的房间闭门思过。
白家兄弟买通了看守的人,把李翰林安排到了他们的屋子。
“幸亏打的是左手,要是右手,后天你怎么考试啊!”白瑾拉住李翰林的手,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
“他们骂你们,我听不惯!”李翰林这个时候才把泪水落了下来。
“让他们骂去吧,别人的话不用放在心上。”白珏替李翰林整理好了弄皱的衣衫。
“呜呜呜……”李翰林越想越委屈,凭什么啊!
“但他们确实该打,骂你不行!”白珏的话让李翰林的心头一暖。
“不论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理会别人的话,别人的看法,我们都会金榜题名的。”白瑾上好了药,拉过白珏和李翰林的手心放在一起,郑重的说道。
“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一起做官,一起退休!”李翰林破涕为笑,三个少年在一个微风和煦的下午,许下了一辈子的誓言,连风都分外温柔,只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既然许下了诺言,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小小想从白珏和白瑾的脸上找到答案,但是她忘了,不是所有的承诺都会实现,赤诚永远会败给现实。
“不是我们,是当时的社会困住了我们。”
李翰林两目低垂,他走到白珏和白瑾面前,想要去拉他们的手,但碍于轩辕剑的威力,只能在圆圈外看一看他们。
是了,苏小小想起来了,那时程朱理学盛行,罢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天帝元凌拍了拍旁边睡着的小狐狸,张嘴问道:“汝嫣呢?”
“谁?谁是汝嫣?”小狐狸没听过这个名字,茫然的看着眼前出现的男子。
“就是你的祖师奶奶。”天帝元凌无奈道,他忘了这三界知道九尾狐名字的人很少,一般熟悉的叫姐姐,不熟悉的叫九尾狐,只有少数亲近之人才能叫她的名字,真是怪脾气。
“祖师奶奶去了九重天就没回来了。”
九尾狐是天下第一只灵狐,所有的灵狐按规矩都要奉她为祖。
“她早都回来了。”天帝元凌看着周围的狐狸,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想我啦?”这时,狐狸洞口突然传出了一个婉转的女声。
天帝元凌听到声音,回首就看到斜倚在洞口的九尾狐汝嫣,此时她绝美的脸上还带着刚才说话的嘻讥表情。
天帝元凌听到声音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女人一天到晚就喜欢惩口舌之快。
第一次见到她时自己还是个在师尊座下的少年,她总爱捉弄他和冥王苏瑜。
再后来,元清之战诸神陨落,汝嫣成了轩辕坟三妖。
自己再见她是在殷商的王宫,封神之战正式开启。
“来,喝杯酒吧。”九尾狐汝嫣在天帝元凌思忖之间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从来没有后悔过吗?”天帝元凌拿起酒杯,却是不喝。
“从来没有。”九尾狐汝嫣喝下一杯酒,再也不说一句话。
“朕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但愿你没忘了本心。”
“下次再去九重天去看看他吧。”
“随便。”
“朕回去了。”
“走吧,青丘狐狸洞从来不留客。”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冥府的时间流速和人间一样,此时山河社稷图里的画面到了白珏,白瑾和李翰林省试结束的时候。
由于省试是在春季举行的,由各州或转运司送贡士到京城参加尚书省礼部的考试,也被称为“春闱”,考官主要由皇帝来任命。
在这次省试中,白珏,白瑾个李翰林否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成为进士出身,三个少年的约定似乎在一步一步的实现。
三人约定一同去参加殿试,殿试也被称为“廷对”,一般都是由皇帝担任主考官,过程十分严格,一般能够入选殿试的进士都被称为“天子门生”,使得君臣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
经过殿试,三人的才学脱颖而出,皇帝亲自为他们任命了官职。
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三人出发的前一天,白家出事了,朝里有人告发白大人勾结外邦,皇帝下令彻查,罪名坐实,白家一时间大厦将倾。
三日后,除了得到功名的白珏和白瑾,白家人全部下了大狱,等待处决。
李翰林不相信白家会做这样的事,不停为他们奔走,可他一个新科进士,都不曾到任的外派官员的力量哪里能撼动巍巍皇权。
最终,白家全部斩立决,只留下白珏和白瑾,皇帝下令将他们罚入官家春楼,昔日锦衣玉食的公子,一朝成了供人玩乐的男妓,真是奇耻大辱!
李翰林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替白家人收了尸,大雨滂沱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身后拉着一个牛车,上面都是白家人的尸体。
“白珏,白瑾,我会救你们的!”雨水冲刷了一切罪恶,泥泞不堪的路上,李翰林一瘸一拐的拉着牛车,目光坚定。
第五十章:两生花(五)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疾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万千繁华,有人高坐明堂,世间亦有人辗转红尘深彻且浑浊之水中。
白珏和白瑾因为家中变故被皇帝下令罚入官家春楼,那样的地方,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来说无异于十八层地狱。
“到了这里,都给我放下架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都是奴籍了,再不能拿三捏四,客人的要求就是你们的命!”
主管春楼的嬷嬷手里拿着鞭子,在给新来的白珏和白瑾训话。
“哥哥……”白瑾紧紧的抓着白珏的袖子,他很害怕。
“别怕。”一朝家变,从前的小小少年一夜之间便长大了,白珏明白,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
“妈妈的话,我们记住了。”白珏使劲的把白瑾藏到身后,无论怎么样,他都要保护好弟弟。
“这才乖,今晚好好收拾一下,有客人来。”对于白家兄弟,主管春楼的嬷嬷很是满意,模样好,将来一定很成气候。
等嬷嬷走后,白瑾才从白珏的身后走了出来,他被保护的太好了,完全不知道嬷嬷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放心,哥哥永远会保护你。”白珏还像之前一样亲了亲白瑾的额头,从今往后,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了。
“我也会永远保护哥哥。”虽然心里害怕,但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白瑾也长大了,他要和哥哥一起为父母洗刷冤屈,无论多么艰辛,他都要坚持下去。
“以后我们一起活,好好活!”白珏用力的抱住了白瑾,二人相互依偎,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雨。
“不知道李翰林有没有受我们牵连。”到了这个地步,白珏和白瑾还是没有忘了李翰林,生怕连累到了他。
夜色渐临,华灯初上。
春楼的嬷嬷亲自为白珏和白瑾上了妆,锦衣华服,胭脂水粉,俨然独占春色的花魁公子。
正如白珏所想,春楼的嬷嬷带着他们离开了狭小的木屋,大约走了百十来步,一栋精美的建筑跃然出现在眼前,木制描金的牌匾上刻着“春风楼”三个大字。
这春风楼的规模比他们家乡长街上最大的那家春楼都大了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客人们进进出出。
一看便知此处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之地。
白珏和白瑾随着春楼的嬷嬷走入大厅,舞台上几位窈窕舞娘正在表演舞蹈,其中央的女子身后春光一览无余,舞动间留下令人遐想的背影,如梦似幻,引得台下的客人们掌声不断。
跟随着春楼嬷嬷的脚步,白珏和白瑾被带到了春风楼的最高层。
等到在某扇门前站定,春楼嬷嬷告诉他们客人就在屋里后,就扭着腰肢离开了,白珏伸手想要开门,门却先他一步打开了。
“当真绝色。"
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端坐高位。
“之前就听说白家公子姿容绝世,今日可算能亲自摘花了。”
华服男子的笑声里透着不怀好意,他走下座位,在白珏白瑾的身边不住的打量,双手也不老实的伸到了白瑾的脸上,如玉的手感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白瑾极其不自然的躲开了男子的手,油腻的手感让他作呕。
“弟弟年幼,还是由我来服侍您吧。”白珏压下心中的怒火,语气温软。
“就先弹琴助兴吧。”果然男子放开了白瑾,转头搂住了白珏的细腰,温热的气息打在白珏的脸上,极其暧昧。
“我可以作扇舞。”白瑾知道白珏这是在保护他,从他进入到春楼以后就已然明白了,这里就是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现下白珏是为了保护他,他也要保护白珏。
“那更是再好不过了!”男子示意门外的仆从布置一桌好酒菜。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骆骆尔勿嘶,素素尔勿啼;骆反厩,素返闺。吾疾虽作,年虽颓,幸未及项籍之将死,何必一日之内弃骓兮而别虞姬!乃目素兮素兮!为我歌杨柳枝。我姑酌彼金,我与尔归醉乡去来。”
琴声袅袅,白珏白衣分落,玉指轻挑弹风雅,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浓愁。
白瑾听着白珏的琴声,手里的折扇缓缓打开,不同于女子的娇媚,白瑾的舞姿是英气的,是飘逸的,和着琴音词曲,直把华服男子看的痴了。
“绝了,绝了!”华服男子目光痴迷,已经解了自己的外衣腰带,直奔白珏白瑾而去。
“放开!”
“不要!”
苏小小见事态的发展不对,眼下冥府众神都在,她的偶像也在,若是放任山河社稷图再播放下去,对白珏白瑾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轩辕,破!”
正如当初白瑾蒙住她的双眼一样,苏小小明知山河社稷图是上古神器,以她的力量不足以撼动,但为了白珏和白瑾,苏小小还是将手里的轩辕剑掷了出去。
“砰!”两大神器相互碰撞,爆发出的威力让整个冥府都为之一颤,两股金色的神力缠绕着青色的神力在冥王殿的上空盘旋,巨大的冲击力射向众人,冥王苏瑜立即在众人头顶设下一个保护罩,就在他想把苏小小拉到自己的身边时,苏小小身旁的清源真君快于冥王苏瑜一步,直接拉开了苏小小。
“你都叫我二哥了,我总不能让你受伤吧!”墨色的扇子遮在了苏小小的头上。
“谢谢,二哥。”苏小小此时幸福的不行,她的偶像居然保护了她,三生有幸啊!
明堂上的冥王苏瑜握紧了拳头,自己的人让别人抢先了,回头得和嫦娥仙子说一说完清源真君的事迹。
“冥王陛下居然没快过真君。”孟婆无华惊讶的和白珏白瑾分享八卦,全然忘记了他们还是待审之神。
角落里的李翰林面如死灰,似乎,他们已经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了……
“冥王陛下,咱们得继续。”冥府的内卷之王判官崔莳及时提醒了众人,审判还没有结束,两大神器还在冥王殿上空盘旋呢。
“真君,你的法器,你来解决。”冥王苏瑜好整以暇的看向清源真君,一脸无辜。
第五十一章:两生花(六)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疾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说时迟那时快,清源真君额间的天眼一闪,山河社稷图便如同一件死物般往下落,清源真君伸手接过,溯世书和轩辕剑脱离了山河社稷图的挚肘也回到了苏小小的手里。
“怎么会,不是这样的,是他们将我送进了春楼!”
李翰林突然发疯,一切都和他的记忆不一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他们!”清源真君手持墨色的折扇,说出了令人震惊的真相。
“什么?”这下苏小小都震惊了,那李翰林一体三魂是怎么回事?
“这就得问问我们的冥王陛下了。”清源真君面向冥王苏瑜,
“用血肉浇筑的黄泉之花生来便是善恶两魂,只要肉身不灭,这两股魂息就会永远拉扯,为了不让他们受灵魂拉扯的痛苦,我用阴阳镜分开了善恶两魂,分别投入了三千世界。”冥王苏瑜走下明堂,一袭红衣,云淡风轻。
“也就是说,现在的李翰林受另一个世界李翰林的影响,两个世界的善恶爱恨交融,才让记忆错乱。”
经过冥王苏瑜的解释,苏小小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你们都在骗我,骗我,是他们,是他们害了我!”李翰林无法接受自己千年来都恨错了人,他没有受别人的影响,他就是他!
“他们三个人相遇是个拐点,从这之后,两个世界的走向是完全相反的。”
清源真君再次打开山河社稷图,天眼一开,社稷图里的场景就改换到了另一方世界。
在另一个世界里,白珏,白瑾和李翰林三人也是在客栈外相遇的,只是此方世界里白珏和白瑾由恶魂主导,他们二人虽然也救下了李翰林,但一直都是把李翰林当作仆从,甚至是狗来对待,在殿试之后,白珏白瑾嫉妒李翰林得皇帝钦点,便用白家在朝里的权力去构陷李翰林,说他勾结外邦,意图谋反,这样的诬陷错漏百出,但皇帝昏庸无能,竟然相信了。
李翰林出身贫寒,本来在殿试上一夜扬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此时的李翰林风光无限,名满回乡。
小小的少年哪里想得到,在他回乡的第三天,死神的魔爪拢住了整个村庄。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皇帝的圣旨降下,即刻押解李翰林回京,其余九族押入监牢,听候发落。
为了斩草除根,白家连夜派出杀手屠杀了整个村子,全村无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都在睡梦中被冰冷的刀剑刺进身体,成了刀下亡魂,霎时间火光冲天,原本宁静安和的村子变成了人间炼狱。
可白珏和白瑾觉得杀了李翰林不够痛快,居然在殿上假惺惺的替李翰林求情,说他既然有功名在身,那就是刑不上大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帝应允了白珏和白瑾的请求,下令将李翰林罚入官家春楼,永入奴籍。
和之前回忆的一样,只是角色发生了对调,受到华服男子欺辱的是李翰林。
“别碰我!”受到刺激的李翰林识海中的记忆在不断交错拉扯,一会是生死至交的美好,一会是得意忘形的狰狞嘴脸。
这般极致的拉扯对峙之下,李翰林开始控制不住体内白珏和白瑾的恶魂之力,两股魂息从李翰林的体内溢散出来直奔白珏和白瑾而去,但因为苏小小在他们二人周围划下禁制,轩辕之力阻挡了恶魂之力,没有找到原宿主的恶魂之力开始凝聚冥府的鬼魂之愿,冥王殿里的众神都听见从忘川河里传来魂灵的悲哭声音,镇压在九幽之下的恶鬼闻到了邪恶的味道,蠢蠢欲动
“李翰林,冷静,否则你就真的入不了轮回了!”苏小小不顾清源真君和冥王苏瑜的阻拦,径直走到李翰林的身前,用刚刚得到的星辰之力净化李翰林被侵蚀的识海,点点星芒从冥府的天穹落下,笼罩在苏小小和李翰林的周围。
光华散尽之后,李翰林终于冷静了下来,那两股魂息又飘回了李翰林的体内,蠢蠢欲动的魂灵也都平静了下来。
“李贤弟,无论如何,都是我们对不起你。”白珏和白瑾虽然被困在轩辕剑划下的禁锢里,但李翰林的遭遇都是因为他们而起。
“我都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该去恨谁。”李翰林顺着苏小小的力量滑到了地上,他不知道执着了千年,自己是否真的错了。
“继续往下看吧。”冥王苏瑜不想苏小小再去接触他人,便去催促清源真君快些溯回。
“好,既然分为两个世界,还是请渡魂人再次拿出溯世书吧。”
“好。”
两方神器再次相遇,光幕里的画面却是两种境地。
接下来的一切,对于另一个世界的李翰林来说,简直比堕入炼狱还要可怕。
春楼嬷嬷得了白家的命令,对李翰林无休止的折辱打骂,只要稍有忤逆便是一顿鞭子,别的公子尚有休息的日子,可李翰林别说休息,只要有一口气就得出去接客。
知道之后的日子是不堪入目,山河社稷图自动跳过了这些画面。
“别怕,你和我们都是一样的。”苏小小怕李翰林再受到刺激,还是坐到了他的身边开始安慰他。
“谢谢。”这是千年以来李翰林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温暖。
画面转到溯世书里,白珏和白瑾所在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声音,地上全是衣衫碎片和各种瓷器的残骸。
本来以为会是满室春光,可画面里的却是横躺着华服男子的尸体,白珏抱着白瑾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几乎是衣不蔽体,但身上却没有暧昧的痕迹,看样子华服男子并没有得逞。
“当时是我杀了他。”一直没有出声的白瑾低沉着眼眸平静的说出了过往的真相。
“你是为了保护我,那时候的阿瑾好勇敢。”白珏用力抱紧了白瑾微微颤抖的身体,那段记忆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永远的噩梦。
“都过去了。”白瑾靠在白珏的肩上,白珏不顾旁人的眼光默默的顺着白瑾单薄的脊背。
过了好一会,白珏和白瑾才缓了过来。
“继续吧。”白珏和白瑾卸下了素日的神性,入目皆是人性的苍凉。
第五十二章:两生花(七)
忘川之畔,与君长相憩。
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寸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罗。
“千山已尽一峰孤,立马行人莫疾驱。
从此蜀川平似掌,更无高处望东吴。”
世事无常,白珏和白瑾错手杀了人,按照当时的律法应当处以绞刑。
春楼的嬷嬷害怕极了,一心把二人推出去顶罪,白珏和白瑾被关在春楼的暗房里,看守的人奉了嬷嬷的命,私下动用了刑法。
李翰林知道之后,用不多的俸禄上下打点才在春楼的暗房里见到了关押的白珏和白瑾。
彼时相见,潦倒落魄,三个少年几乎阅尽了人世沧桑。
“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李翰林没想到白家兄弟会是那般模样,身上裹着艳俗的华裳,脸上是还未洗净的脂粉,没有了从前的骄矜,只有家破人亡后的破碎疏离。
“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们杀了人,逃不过去的。”白珏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注定要死,不能再连累别人了。
“我帮你们收敛了家人的尸骨,如果有机会我定会为白家平反的。”
李翰林的话让白珏和白瑾落下泪来,那滚烫的泪水滴在李翰林的手上,灼伤了一路风霜。
“贤弟的大恩我们无以为报,请受我们一拜!”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白珏和白瑾郑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翰林是真心和他们结交,不论生死贫贱,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少年之约。
“我们二人难逃一死,心中除了白家平反一事,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白珏和白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他们不能哭。
似乎猜到了白家兄弟的意思,“你们说吧。”
“我们兄弟的关系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即便世俗不会承认,但我们已经认定了彼此,我们想在行刑之前成了婚嫁大礼。”
“我们听说,夫妻拜堂叩首才算牵了红线,就算以后一个先死下了黄泉,也有红线牵着,到了奈何桥就再走不远了,另一个还能寻到他,来生还做夫妻。”
白珏和白瑾握紧了彼此的手,眼中是决绝的坚定。
“我们知道这有些为难……”没等白瑾把话说完,李翰林就打断了他:“不必多说,我会做到的。”
“可是,你的前程?”白珏白瑾虽然心里很想和对方成亲,但如果用李翰林的前程作为代价,他们不会安心的。
“你们放心,世俗的枷锁困住的是人心,从来都不是魂灵,谁人没有爱欲,男欢女爱也好,分桃之癖也罢,都是人之常情,我从来都不惧怕世俗,我怕的只是魂灵的不自由。”
李翰林这番“离经叛道”的话彻底点醒了白珏和白瑾。
死有何惧,魂灵的不自由才是束缚住世人的枷锁。
“愿来生我们还能再续。”千言万语也道不尽此时三人的情谊。
过了三日,官府的判决下到了春楼,白珏白瑾当街处以绞刑,以儆效尤。
临刑之前,李翰林又带着物品来到了暗房,他特意买通了看守的人,这是白珏和白瑾的大喜之日,怎么能不好好打扮呢。
“我带了喜服,你们快穿上!”李翰林强迫自己换上笑脸,好日子,不能哭。
“哥哥,你看,喜服多美啊!”白瑾不住的抚摸着李翰林带来的喜服,真好。
“我们一起换上吧。”
昏暗的灯光下,白珏和白瑾互相换上了喜服,李翰林替二人整理了鬓发,恍惚之间,李翰林仿佛又看到了从前。
“时辰已到,快走吧!”
门外的催促不合时宜的响起,刚才的一切美好都要消散。
行刑台上,白珏和白瑾一身喜服,不顾底下人的指点,手一直牢牢的牵在一起。
李翰林掏出了早已经写好的婚书,这一程,他定要奉陪到底。
“此一拜,叩敬皇天后土,予此良辰美景。”
这场婚礼,没有祝福,只有黄泉的风在呜咽,白珏和白瑾在李翰林的声音里对着天地一拜,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说他们不知羞耻。
没有理会人群,李翰林继续做白家兄弟的婚礼司仪:
“此一拜,敬谢高堂,予我二人此身此性。”
白珏和白瑾对着父母的埋骨之地遥遥下拜,已经有人开始高声叫骂,三人都没有理会。
“此一拜,致我二人和谐,情敦鹣鲽,共许下白头之约。”
最后一拜,白珏和白瑾相视一笑,纵死黄泉心也甜。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订此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姑苏白氏白珏,姑苏白氏白瑾。”
一场旁人眼中的闹剧,在行刑官的高声叫喊中落下了帷幕,从此离人万里遥。
在场的神明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社稷图里的悲欢爱恨对他们来说触动不算大,但对于苏小小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他们死后,我也受了牵连,被罢了官,但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他们。”
找回了理智的李翰林悠悠的说出了他之后的遭遇。
“那你为什么会受到另一个世界李翰林的影响?”苏小小来不及消化白珏和白瑾已经成亲了的事实,渡魂人的任务便提醒了她该去找到李翰林的症结所在。
“在另一个世界,他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三人依次身死后,两股恶魂之力没有了宿主,都寄托在了李翰林的魂魄上,因为死后怨恨不消,冲破了三千世界的禁锢附着到了这个李翰林的身上。”
清源真君为苏小小解开了疑惑。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就全都是对他们的怨恨,说不清道不明,找不到缘由,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你要找到白珏和白瑾报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那么多的男男女女来冥婚,潜意识里有人告诉我是枉死的村民太孤单了,可我又总觉得是我自己经历过一场绝世婚礼。”
李翰林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千年来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执念,李翰林像是舒了一口气,自己过了一千多年浑浑噩噩的生活,现下找到了答案,无论受到什么惩罚他都释然了。
“冥王陛下,请您裁决吧。”清源真君不想掺合冥府的事,直接把最后的裁决权又推到了冥王苏瑜的手上。
“一切有因才有果,是本座种下了黄泉之花的恶因,你们三人吞下了轮回的恶果,错的是我们四人。”
冥王苏瑜的话让苏小小很是震惊,他狠起来自己都罚?
“崔莳,你来说吧。”
“按照冥府律例,冥王禁闭领受落神鞭百下,白珏白瑾禁闭七日,李翰林抽剥灵魂,永世为冥府服务。”
判官崔莳宣判了四人的结果,清源真君功成身退,只是离开之前把一根玉钗交给了苏小小,说是给妹妹的见面礼。
“怎么一个两个都送簪子啊!”收下了清源真君的见面礼,苏小小还是吐槽了一下神仙的行为,太俗套。
“对了,落神鞭是什么啊?”苏小小想起冥王苏瑜要受的惩罚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你自己去问他吧。”孟婆无华一耸肩,示意苏小小自己去问,这可是她为二人创造了大好机会。
“什么是落神鞭?”
“你不是不在意我吗?”
苏小小一阵语塞,他怎么还在别扭?
第五十三章:鹊桥仙(一)
月照轩窗,人影乱。千古幽愁空浸月,道不尽悲欢离合,古今风流事。皆随一江春水,付东流。少年狂,谁与我对酒当歌,问月伤别离?
雨落长安,燕归巢。醉倚东风,诉不尽离人心上。皆与一现昙花,如梦影,别离苦。谁与我共看烟雨江南,书信中洛阳牡丹?
“就和打神鞭差不多,不过落神鞭惩戒的是元神,纵使是冥王和天帝也扛不住百下。”
内卷之王判官崔莳飘到苏小小的身后幽幽的解释道。
苏小小回头看向冥王苏瑜,发现他已经带着李翰林离开了,好家伙,都开始躲着她了?
“那你还罚了他百下,不怕冥府无主吗?”苏小小震惊了,不,更多的是害怕,她怕冥王苏瑜扛不过去。
“不怕,冥王陛下不会有事的,明日就在冥王殿行刑。”判官崔莳笃定的说着,一旁的苏小小恨不得用轩辕剑把他打醒,您罚的可是生死轮回之神,若真的没了,再上哪里找去?
“好了,小小,冥王陛下真的不会有事的。”孟婆无华赶紧安抚炸了毛的苏小小,看样子,有门!
“小小,你是不是忘了把我们放了?”眼看自己要在冥王殿里禁闭七日的白珏和白瑾不得不提醒苏小小。
“出来吧。”苏小小撤下了禁制,白珏和白瑾十分自觉的往监狱去了,其他神明也渐渐的散去,苏小小强迫自己不去想冥王苏瑜,这个时候,唯有工作能够麻痹人。
“还有李翰林杀害的无辜的魂灵没有渡化投胎,我得去渡魂了。”苏小小走的飞快,只留给孟婆无华一个背影。
“又是一个工作狂,崔判官,你有同伴了。”孟婆无华拍了拍判官崔莳的肩膀,当然她没有够到,只是象征性的拍了拍他飘逸的绶带。
“你也该工作了。”判官崔莳面无表情的拍开了孟婆无华的手,在他的眼里,来啊,都内卷啊,卷起来啊!
“呵呵······”孟婆无华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抻了抻懒腰,赶紧溜回黄泉去了,她才不要内卷!
回到了黄泉的小茅屋,苏小小一边抱起小狗豆豆一边打开了电脑,小狗豆豆用脑袋使劲拱了拱苏小小,一副求撸的神态。
“豆豆乖,我要开始工作了。”苏小小摸了摸豆豆的狗头,一脸满足,手感还是这么好。
小狗豆豆汪了一声像是听懂了苏小小的话,乖乖的窝在她的怀里。
输入密码后,苏小小调出了死于李翰林之手的鬼魂资料,牙牙学语的婴孩,风华正茂的少年,踌躇满志的青年,柴米油盐的中年,老骥伏枥的暮年,林林总总竟有十万余人。
“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恨,这个李翰林也是够狠,不过万事有因才有果。”
苏小小不停的翻阅着受害鬼魂的资料,其中有十几人是和李翰林有关的,其实苏小小还是好奇李翰林遇到另一个世界的李翰林之前又都遭遇了什么。
“溯世书,你帮我查一查。”苏小小用文档记录了鬼魂信息,方便日后的渡魂工作。
“好的主人。”溯世书接到指令,快速查阅了苏小小想要的信息。
“他查到了陷害白家的凶手,但因为势单力薄差点被灭了口,此后一直东躲西藏。”
寥寥数言,便是李翰林的余生。
“我知道了,那其中的十几个人分别是春楼的嬷嬷,行刑的刽子手,以及陷害白家的凶手,得友如此,不枉此生。”
资料核实之后,苏小小发出了感叹,前世债必要来世偿。
“豆豆,我要通宵,你先睡吧。”
整整一晚,苏小小都在整理资料,第二日“阳光”斜射入茅屋之时,苏小小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狗豆豆蜷缩在苏小小的脚边,一如阳世一般。
苏小小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去了忘川河,站在岸边,苏小小一眼就看到了一身蓑衣站在船上的李翰林,彼时他已经剥离了灵魂,成了忘川河里的摆渡人。
“姑娘,你要渡河吗?”李翰林前尘尽忘,撑着船来到了岸边,脸上无悲无喜。
“谢谢,我不渡河。”
“那下次姑娘要渡河可要告诉我。”
“一定。”
“再会。”
李翰林撑着船蒿,小船摇摇晃晃的在河里穿行,不时渡过一两个魂灵。
“小小,你在哪里?冥王陛下就要受落神鞭了。”
孟婆无华焦急的声音从苏小小的手机里传来,苏小小叹了口气,总归放心不下,还是去看一看吧,别恋爱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苏小小人还未到冥王殿,就先看见冥王殿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看就是大事发生的前兆。
快步走进殿中,苏小小看判官崔莳手持青色的长鞭矗立在大殿中央,那鞭子泛着银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而要受罚的冥王苏瑜褪下了往日里鲜艳的红,只着了一件白色的外衣,即便是在受罚,冥王苏瑜仍然挺直了脊背。
苏小小无端的从他的身上见到了脆弱感。
“判罚开始!”
判官崔莳话音刚落,落神鞭裹挟着雷霆之力缓缓下落。
疼。
这是冥王苏瑜的第一想法。
好像空气中全是细细密密的长针,在落神鞭下落的瞬间全部戳在冥王苏瑜的元神上,随后便是如三昧真火般的剧烈的灼烧。
那些无处不在的巨大触手在见到冥王残缺的元神之后更显兴奋,蠕动着抽搐着往他的元神上糊。
冥王苏瑜避无可避,被落神鞭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元神上,他的意识中一瞬间便充满了疯狂而细密的呓语和不知为何的流动着的过于炫丽的色彩,周围的一切都被扭曲成不成形的样物,好像叫骂着要他沉到什么遥远的、遥远的、不可名状的星空里去。
“六……”
……
“五十……”
“七十……”
……
判官崔莳一下又一下的报着数,每一下都落在了苏小小的心上,她看着冥王苏瑜白衣染血,殷红的血液绽放在白雪之上,一阵风吹来仿佛就能落下枝头。
“落神鞭就连冥王和天帝都扛不住百下。”
判官崔莳的话在苏小小的耳畔响起,她真的害怕,害怕冥王苏瑜就这样离她而去。
“九十……”
“九十九……”
“一百……”
不知过了多久,落神鞭才停了下来,苏小小已经泪流满面。
“判罚已经完成,诸位请回吧。”
即便白衣染血,不知何时沾上了灰尘,好不狼狈,冥王苏瑜还是云淡风轻。
“你还好吗?”苏小小擦干了眼泪,走上前去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她不信冥王苏瑜没事。
“你回去吧。”冥王苏瑜强撑着精神,她不想让苏小小担心。
冥王苏瑜倒得突然。
几乎是一瞬间,那身着白衣的身影就那样软倒了下去,就连一直关注着他的苏小小也才堪堪垫住了冥王苏瑜的头,没让他直接磕在地上。
冥王苏瑜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嘴角渗血、面色惨淡。
“阿瑜……?"
苏小小怔怔地看着冥王研丽却苍白的面容,就连眼尾那一抹嫣红都显得暗淡。
苏小小几乎在这华丽空旷的冥王殿里用上了腾云驾雾的能力,她一把捞起冥王苏瑜,他全无意识的身体软得吓人,在她的手中沉甸甸地往下坠。
“阿瑜,别离开我……”
第五十四章:鹊桥仙(二)
月照轩窗,人影乱。千古幽愁空浸月,道不尽悲欢离合,古今风流事。皆随一江春水,付东流。少年狂,谁与我对酒当歌,问月伤别离?
雨落长安,燕归巢。醉倚东风,诉不尽离人心上。皆与一现昙花,如梦影,别离苦。谁与我共看烟雨江南,书信中洛阳牡丹?
“崔判官,我也回去了。”孟婆无华向判官崔莳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另一边,苏小小怀里抱着昏过去的冥王苏瑜回到了茅屋,她从来没有见过冥王苏瑜如此脆弱的样子,像一尊琉璃,仿佛一碰就碎。
轻松的冥王苏瑜放置在床榻上,苏小小心急如焚,生怕他就这么没了。
“对了,二哥给我的伤药还在!”突然想到清源真君送给她的伤药,苏小小像看到救星一般,慌忙从抽屉里找到了伤药,然后颤颤巍巍的为冥王苏瑜上了药,如果清源真君知道了自己送给苏小小的伤药用在了冥王苏瑜的身上,大概会无语望天吧。
感受到主人的恐惧不安,小狗豆豆也低下头去,不停的用爪子去够苏小小的小腿。
“小小,别着急,我把药王请来了。”孟婆无华推开了苏小小的房门,身后是她从九重天叫来的药王孙思邈。
“烦请药王看一看,我们的冥王陛下刚刚受了百下落神鞭。”苏小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握着冥王苏瑜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
“上仙请让一让,我要替冥王陛下把脉看诊。”
“好。”
药王孙思邈静静的坐在床边探脉,又用法力探查了冥王苏瑜的元神,怎么回事,元神怎么不全?
“药王,到底怎么了?”苏小小见药王孙思邈半天不说话,心里立刻慌了神。
“这……”药王孙思邈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毕竟这可是冥府之主,此等秘密不知到底有几人知晓。
时间不偏不倚,床上的冥王苏瑜紧紧地蹙着眉,睫毛轻颤,那眼皮似有千斤重,可他终究是睁开了眼睛。
冥王苏瑜的眼神并不清明,眼前的一切都在转圈,他脸上泪珠缓缓划过脸颊,他张口,唇珠一点鲜红,唇角一片艳滟,偏偏眉眼颜色极重,就更衬得脸上其他地方凄然。
那双桃花眼眸光焕散,却始终牵绊着苏小小。
“小小,别怕,我没事。”
药王孙思邈一听冥王苏瑜这样说,立马就明白了该如何开口,反正,冥王苏瑜除了元神不全,落神鞭带来的伤他自己都能治好了。
“上仙大可放心,冥王陛下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必须静养。”
“真的没有问题吗?”苏小小不信刚才昏迷了的人会没有事。
“这是药方,一日两回,七日便可痊愈。”出于医者仁心,药王孙思邈还是留下了一个药方,希望冥王苏瑜能自己放在心上。
“小小,我去送送药王,你陪着冥王陛下。”孟婆无华趁机制造机会,希望能撮合成二人。
待孟婆无华和药王孙思邈走后,苏小小沉默的浸湿了帕子,替冥王苏瑜擦去了脸上的鲜血,又用清洁术给他们换好了衣衫。
“你在担心我。”冥王苏瑜盯着苏小小的一举一动,轻声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非要受这百下落神鞭?”苏小小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谁让他之前和她别扭呢。
“有错就要受罚,是我剥离了恶魂才导致一切发生,错了就是错了。”
虽然受了伤,但冥府之主的气场还是那般强大,说出的话威严有力。
“你说的对。”苏小小不动声色的给冥王苏瑜掖了掖被子。
“你还没回答我。”冥王苏瑜不依不饶,非要苏小小说出一二。
“当然担心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吓人,浑身是血,不省人事……”不说还好,一说苏小小忍了很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一百下,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挺过来的,你还不搭理我,你,你……”
苏小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永远也忘不了,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凉凉的,闷闷的。
“小小,别哭了,我错了。”冥王苏瑜没想到苏小小会哭成这样,本来还存着逗弄的心思,现下只有心疼的份儿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苏小小发泄完了情绪,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就逃一般的离开了房间,太丢人了。
“这个丫头……”冥王苏瑜窝在被褥里,不由得轻笑。
接下来的七日,苏小小每天都亲自给冥王苏瑜煎药,二人越来越亲密,冥王苏瑜学着给苏小小梳头,苏小小每日给冥王苏瑜念话本,偶尔二人一起坐在床上开黑,一切都很美好。
但让冥王苏瑜郁闷的是,药王孙思邈开的药也太苦了。
其实,药王孙思邈开出的药方冥王苏瑜心里有数,在那件事成功之前,他不会说出自己元神不全的事的。
当然,虽然药苦,但是当事人的心里甜啊。
七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连白珏和白瑾都出了思过狱,冥王苏瑜也恢复了。
即便要照顾冥王苏瑜,苏小小还是每天坚持渡魂,毕竟十万冤魂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一日,苏小小回到到茅屋的时候,冥王苏瑜正在搭好的水榭里烹茶,行云流水的动作,让苏小小觉得赏心悦目,袅袅升起的雾气模糊了对面人的眉眼,带着一丝朦胧美。
苏小小接过冥王苏瑜递过来的茶杯,轻嗅了几下,“这茶香闻起来甚是凛冽,不知是何品种?“
“这是昆仑山顶的一株老树上的,是何名我也不知。”冥王苏瑜说罢便饮下一口。
“原是如此。”
“上次多谢小小如此照顾。”
“无妨,不知冥王陛下打算如何谢我啊?”
冥王苏瑜听闻,抬起头,内心有些紧张的看着苏小小,抿了一口茶。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知冥王陛下以为如何?”
“咳......”
回应他的是冥王苏瑜咳得耳尖都红了的脸。
“莫要玩笑,不如让我亲自下厨来答谢小小。”
“好啊。”
“老孟,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啊,老白,冥王陛下,他……靠谱吗?”
隐身许久的孟婆无华,白珏,白瑾如是说。
第五十五章:鹊桥仙(三)
月照轩窗,人影乱。千古幽愁空浸月,道不尽悲欢离合,古今风流事。皆随一江春水,付东流。少年狂,谁与我对酒当歌,问月伤别离?
雨落长安,燕归巢。醉倚东风,诉不尽离人心上。皆与一现昙花,如梦影,别离苦。谁与我共看烟雨江南,书信中洛阳牡丹?
其实,打冥王苏瑜一进厨房,里面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苏小小就有点不大放心。
“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事实让苏小小有些出乎意料。
苏小小看着眼前散发着悠悠香气的菜肴,有些不敢相信,冥王苏瑜的手艺有两把刷子啊!
冥王苏瑜的脸上闪过一丝骄傲,“这是给豆豆的。”
那我的呢?
苏小小眼看着冥王苏瑜施施然端着盘子走了小狗豆豆的窝前,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是来给我的狗报恩的?”苏小小佯装生气的看着冥王苏瑜,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原本在大快朵颐的小狗豆豆停了下来,一脸迷茫的瞅着苏小小。
“我先让它尝一尝,要是不好吃就不给你做了。”冥王苏瑜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很是无辜的回道。
小狗豆豆听懂了冥王苏瑜的话,嘴里的肉肉顿时就不香了,太欺负狗了!
“晚上再给你加餐。”看出了小狗豆豆的委屈,苏小小轻轻摸了摸它的狗头,算是安慰。
“小小可要去监督?”冥王苏瑜一脸真诚的邀请苏小小,含着一汪春水的眼眸实在令苏小小不忍拒绝。
“好啊。”
“主食吃饺子好不好?”冥王苏瑜一进厨房先净了手,看了看食材对苏小小说道。
“可以啊,我们临江什么节日都爱吃饺子!”苏小小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冥王如瑜只是边包饺子边和她聊天。
做神美到他这个地步,不论干什么都赏心悦目,手上粘的白面那也不叫白面,叫造化之手给那皓腕上风情万种的点缀。
冥王苏瑜包出来的饺子也和他一样好看,效率又高。
苏小小本来还帮着包,后来加一块效率不如冥王苏瑜一个人快,包出来的饺子放在他包的旁边显得惨烈了些,索性罢手只帮着干一些和面擀皮拌馅的杂活。
“小小先出去吧,饺子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那我就等着吃了。”苏小小也不客气,还是别妨碍人家发挥厨艺了。
暮色四合,冥王苏瑜才刚刚布好菜,苏小小不由得惊叹,“好厨艺,看来创世神昭阳教导有方。”
“师尊的厨艺和你差不多,当年在师尊座下,我和天帝元凌还只是十几岁的孩童,为了不被师尊的厨艺毒死,我便练就了一身厨艺。”
冥王苏瑜的话虽然没有任何情绪,但苏小小知道,那段往事是冥王苏瑜一生的伤痛。
“抱歉。”
“无事,落座吧。”
“小小没什么事提什么创世神啊,完了,冥王陛下又伤心了。”
“难搞哦……”
别人不知,但冥府诸神知道,他们的冥王苏瑜是个十足的师尊控。
当年他和天帝元凌是创世神昭阳的徒弟,三人一同走过洪荒岁月,后来冥王苏瑜却看着天帝元凌一步步走向权力的深渊,一步步走向众叛亲离。
最让冥王苏瑜无法原谅的是,他们的师尊死在了自己的弟子元凌手中,身死道消,九天十地,再无昭阳。
冥府众神看着冥王苏瑜逐渐用沉墨的眸子掩住所有情绪,以为他练就了无坚不摧的本事,待他褪下光华,才恍然发现他其实还是那个会难过会伤怀会流泪的孩子。
到如今,六界焕然一新,他也遇到了苏小小,旧人旧事也都烟消云散,过往不究……
岁月安好,没有什么比这更今冥府众神值得期许的。
“现在一切都随了冥王陛下的心愿,只要他幸福,那些过往又何必执着呢。”
“是啊,老孟,不过……冥王陛下做的饭好香啊,咱们却吃不到……”
“………”
而另一边,冥王苏瑜已经领着苏小小坐在了饭桌前。
“饺子怎么样?”
“美味至极。”
听到苏小小如此说,冥王苏瑜的嘴角渐渐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既然如此,小小一定要多吃一些。”
“好。”
待二人饭毕,冥王苏瑜拿出一根绸带蒙住了苏小小的双眼。
突然鹅黑暗让苏小小很不适应,“你要做什么?”
“别怕,和我走。”
冥王苏瑜牵着苏小小的手来到了一处新开凿的莲池前。
“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冥王苏瑜转过身,摘下苏小小蒙眼的绸带,示意苏小小看面前的莲池。
苏小小抬眼一瞧,吓了一跳,这个莲池,和她活着时小区里的一模一样,就连莲池旁的石头也是一样的,就是大了好多。
“小小,你看这莲池,我特地扩建了规模,我知道你还在阳间的时候喜欢在那里跳舞,人间的莲池那么小,我很想多看你为我跳舞。”
“阿瑜……”
与此同时,藏在不远处的孟婆无华和白珏白瑾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袋子。
三人将袋子打开,却见里面是满满一袋的各色灵力凝成的灵珠。
三人将袋子放在地上,双手成剑指,施了一个繁复的手势,然后灵力便猛地朝着袋中而去。
袋中的灵珠发出浅浅的光芒,然后冲天而去。
灵珠因着孟婆无华和白珏白瑾朝它们施了灵力,所以不断的朝着天际飞去,虽然它们原本是灵力,但是毕竟已经凝成实体,如此上升,便也开始一个个的碎裂。
地上冥王苏瑜的看见这景象,便知他们全都给他准备好了,于是单手结印,释放灵力,而那灵力朝着灵珠的方向飞去。
苏小小也本能的朝那处看去,只见灵力飞到那些灵珠聚集的红芒处,磅碍的灵力压向灵珠,那堆灵珠本就碎裂了,被这灵力一压,顿时碎成了一粒一粒。
灵力珠的碎粒朝着天空中洒去,它们本身便是灵力,也会发光,刹那间,满天都是星星点点的,散发各蓝色光芒的碎粒,犹如一颗颗的星子。
苏小小看着满天的繁星,忽然之间明白了冥王苏瑜的意图,他竟然花了这样的心思……
冥王苏瑜又是朝天一道灵力,将大部分的碎粒定在天上,然后侧身望着苏小小,又指了指天上。
“小小,你看,和你在人间看到的是不是一样……”
苏小小忽然之间出声打断冥王苏瑜的话。
“为什么!”
冥王苏瑜愣了愣,问道。
“什么为什么?”
苏小小转身深深的看了一眼冥王苏瑜,
“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好的我不知所措,好的我简直觉得,我不喜欢你就是罪大恶极,你赠我轩辕,为我下厨,现在,又为我布这满天的繁星。
苏瑜,为什么,你对我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几个月前,你为什么能为我做到如此地步?苏瑜,你一直让我接受你,我也真的在努力接受你,可是我还是很怕,怕你只是一时兴起,怕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苏小小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冥王苏瑜,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苏瑜,我从刚来到冥府的时候想着渡魂期限一到便离开,可后来我又不想走了,如果我还在人世,怕是也遇不到你。”
苏小小讲完,心中像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还不等他将这口气舒完,便被对面的冥王苏瑜搂在怀中”
“阿瑜……”
杨戬打断了他的话
“第一次,你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告诉我,你在顾虑些什么,我很高兴,真的。”
苏小小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冥王苏瑜好像知道她要说话似的
“你不要说话,等我说完,好么”
苏小小闭上嘴巴,默默点了点头
“你如果想要问我的感情为什么会来的如此的浓烈,讲真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第一次在冥王殿见到你的时候,我心中便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告诉我,就是你,就是你,这辈子就是你了。如果非要一个解释,我只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冥王苏瑜紧了紧怀中的人,抚摸着怀中人的黑发,眼神温柔而情深
“你不必担心我会离开,我既然闯进了你的世界,你也闯进了我的世界,便不会离开。”
“因为我知道,我如果生生撕开了你的心,然后又血淋淋的离开,你会很疼,我舍不得你疼。我所做的,不为什么,只不过求一人开心而巴。我只希望我们就像白头翁一般,白头到老,携手此生。”
冥王苏瑜絮絮叨叨的的讲完了这一大串的话,这才扶着苏小小的肩膀将他从自己的怀中拉了出来,他看着苏小小泛红的眼尾,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问他
“小小,你可愿,与我携手此生,不离不弃。”
苏小小听见这句话,眼中的泪水忽然掉了出来,冥王苏瑜见了,慌慌张张的伸手为她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苏小小一把搂过冥王苏瑜,将自己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当日在剧本杀里你的嫁衣我还留着,你再穿一次给我看看,好吗?”
“好。”苏小小满面绯红,轻声答应了冥王苏瑜。
冥王苏瑜看着苏小小的面颊,伸手抚了抚,然后慢慢的低头,温柔又坚定的印上了她的唇
不远处的孟婆无华和白珏白瑾见状,知道肯定是成了,朝天一挥袖子,冥王苏瑜的灵力随即散了开来,霎时天上的各色光芒齐齐落了下来,宛如星落。
在这漫天的星落中,一对璧人紧紧的搂在一起,两人之间没有一丝距离,美的不可物。
三人看着这幕场景,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算是成了……”
“冥王陛下可真温柔啊。”
“咕咕咕”,三人的肚子也在这时响了起来,他们还没吃饭呢……
随即转身,不知道冥王陛下有没有给我们留些饭,自己抱得美人归。
哼╯^╰
第五十六章:鹊桥仙(四)
月照轩窗,人影乱。千古幽愁空浸月,道不尽悲欢离合,古今风流事。皆随一江春水,付东流。少年狂,谁与我对酒当歌,问月伤别离?
雨落长安,燕归巢。醉倚东风,诉不尽离人心上。皆与一现昙花,如梦影,别离苦。谁与我共看烟雨江南,书信中洛阳牡丹?
冥府四季轮转,但再好的景致也比不上浮世三千愿景。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临江市有一小镇,遍地栽满桃树,镇上住户虽少,可家家户户都会酿酒手艺,也得了一个大俗大雅之名——梦生镇。
雪月风花唯有梦,若不得欢何惧死。
梦生镇桃花灼灼盛开,恍若落下百里胭脂云,一年一次的花灯会也在此时开始。
苏小小主动说想去瞧一瞧,冥王苏瑜自然不会拒绝。
租了一艘画舫船,斜卧船舱,抱酒于怀。船家摇橹,闻得破水声潺潺,船上的烛火也随着船体轻晃,暖暖的平添几分朦胧。
苏小小端坐在冥王苏瑜的对面,用手捻一片云片糕送入口中,冥王苏瑜盯着她指尖上沾的细细绵白糖,不由得仰头饮下了几杯酒,才压下身体里蠢蠢欲动的躁火。
“阿瑜,梦生酒虽温和,也是会醉人的。”
苏小小将手擦拭干净,看他这个模样,以为他是贪杯。
“船要靠岸了,阿瑜莫不是打算在这饮酒到天明,那待会的绝妙花灯,只得我一人独赏了。”
烛光映衬,将苏小小泠然的气质柔了又柔,面上似笑非笑,此番话语听来,也叫人品出几分玩笑之意,直把冥王苏瑜的心都说得酥软了。
“怎么会,我自然是要陪小小一块去的。”
六界四海,天上人间,再好看的景致,若没有苏小小,那对冥王苏瑜来说就是过眼云烟。
其实若说欢喜,让苏小小守着冥王苏瑜便极是了,可她怕冥王苏瑜冷清。
苏小小总觉得,若在欢声笑语音歌缭绕的地方多走一走,冥王苏瑜身上那种让人心疼的孤介和清寂或许就能稍微化解些。
如此,似乎冥王苏瑜就能少受些寒意侵扰。
苏小小心里想着,就算风花雪月世间种种,冥王苏瑜不见得会喜欢,那也得一起看看才好。
万一漏下了喜欢的呢。
只是人多的地方,她总怕冥王苏瑜会不见了。
现在科技发达,民风开放,对一切的包容性很强,看到冥王苏瑜和苏小小一身古装,旁人只当是cosy罢了。
“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冥王苏瑜在冰糖葫芦摊前打量过每串糖葫芦之后,指着顶端的一串洒了果仁芝麻的山楂冰糖葫芦对小贩说,“然后再拿四个。
小贩特别利落的取下来包糯米纸,冥王苏瑜付了钱,先接了看好的那个拿在手里,等其他四个的时候趁机回头在人群里寻找苏小小的身影。
花朝灯会上,观者如云,熙熙攘攘,但苏小小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一眼就看到了。
怎么那么好看呢,冥王苏瑜在心里感叹。
他的目光一但落在苏小小的身上就再无法移开了似的。
在冥王苏瑜的眼中,此刻天星明月,火树银花,或者比此刻再绚丽繁盛千倍万倍的景色,都只能是苏小小的衬景而已。
冥王苏瑜望着苏小小出神,直到听见小贩的声音才回转过来。
三三两两的人群在前面猜灯谜。几个姑娘为了一只会转的明月玉兔灯绞尽脑汁,冥王苏瑜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
他一脸懵的回过身去。
“冥王陛下,看灯会也不带上我们。”
“就是啊,冥王陛下。”
“陛下”
“……”
看着突然出现的一行人,冥王苏瑜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将糖葫芦分给了孟婆无华,白珏白瑾和判官崔莳。
‘唉,还得再去给小小买一串。’
四人有些蒙的接过了糖葫芦。
啊,是给他们的。
四人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然后发现冥王苏瑜已经走掉了。
就不能多敷衍一句话吗。
神仙似的白衣女子在护城河畔看灯,夜色如水,于灯花如昼中半掩住她的容貌身形。
苏小小的视线正落一只凤凰河灯上,眼见它就飘至桥洞,却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滞,偏了方向朝岸边碰去,很快就搁浅了。
苏小小心里不由叹了一声可惜,然后忽然有一只手摸进了她的袖子里,她指尖被人攥了攥,苏小小的心跟着一动,好像冥王苏瑜攥住的其实是她的心似的。
苏小小丢下那盏搁浅的凤凰花灯,转过身去看冥王苏瑜。
刚才不知道他发现什么,神秘兮兮的要自己等他一会然后就跑掉了,回来的倒是快,还在身后藏着东西。
“藏了什么?”
“你猜?”
苏小小想了想,摇头,“猜不到。”
然后冥王苏瑜笑得超开心的拿出那串糖葫芦交到苏小小的手里,“我挑了一个最好看的。”
苏小小一下子被冥王苏瑜逗笑了。
他们两个极好看的人,一个比一个笑的好看。
“那你给自己的呢?”
苏小小的唇边笑意犹未散去,明眸皓齿眉眼弯弯的问冥王苏瑜。
冥王苏瑜愣了一下,说:“忘了。”
苏小小把糖葫芦递到冥王苏瑜的嘴边。
冥王苏瑜低头就着咬了一口。
“甜吗?”苏小小仰头看着冥王苏瑜问道。
“嗯。”
冥王苏瑜说着把苏小小往自己怀里一带,伸手捂住苏小小的耳朵。
苏小小被山楂酸的眯了眸子,眼前流焰忽起,她看到夜空中炸开了第一朵烟花。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策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乐声与鼓点伴着龙凤灯舞的队伍渐渐趋近,终于有人拿下了那只明月玉兔灯。
焰火与花灯交相辉映,舞乐行处观者分潮让路,白珏与白瑾未及闪避,被判官崔莳带上了附近的屋顶,孟婆无华亦是。
孟婆无华四处张望去找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的身影,可是被灿然花火晃迷了眼睛。
“在那。"
很远的地方,其余三人朝孟婆无华指的方向看去,借着流焰的光辉,飞扬高耸的庙宇之上,她们隐约看见一袭白衣。
“怎么走的那么远。"
孟婆无华安下心来,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把视线移向飞舞翻腾的花灯。
人间的龙与凤是这般模样吗,虽然也好看,可是远不能及他和苏小小的一身风姿。
冥王苏瑜与苏小小隔着一条河,看向如花缀锦的对岸。
乐声就着隐约水波渺杳传来,绽于夜幕间浓墨重彩的烟火也稍微淡薄了些颜色。
那串精心挑选漂亮极了的冰糖葫芦,苏小小吃了两三颗山楂之后就塞给了冥王苏瑜。
冥王苏瑜特别乖的解决了剩下的,捻了火花将竹签化烬散去,然后把本来就倚在他肩上的苏小小更牢靠的环在怀里。
此间良辰美景盛世华年。
苏小小就是他的良辰美景。
在这纷扰的世间,他们就是彼此的归处。
许久,他们远远望着,人间的烟火,终于将燃尽了。
苏小小眨了眨眼睛,看到冥王苏瑜手中扬起一道灵火,继而散作万顷流光,瞬间冲入夜空。密密匝匝的金色的雨,骤然狂潮相错分势两端,攒作升腾的龙,遨游宛转将人间烟火的落幕踏于身下。
以夜幕为纸,凭流焰绘卷。他们都看见了那幅璀璨盛放的画。
花朝灯会之夜汝嫣敲开了帝辛的门,前情往事过眼云烟,似乎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金雨织成三春盛景,锦簇繁花之中那游龙的影像渐渐淡了,终于融成了一袭天星环绕衣带若飞的人影。
孟婆无华不由惊讶出声,是苏小小,但竟能如此肖似。
华彩的烟火已然消散,只凝成了点点星光,盈盈落于仙人的衣袂之上。
判官崔莳想起在冥王苏瑜的书房里自己看过极相似的画。
他以为那些画只是冥王苏瑜收集了来挂着,原来俱出于他一人之手。
判官崔莳想,那笔触之间融魂入画,他思慕一个人,到底挨过了多少光景。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
孟婆无华眯着眸子看着流光之中终于定格了的画面,心里仿佛有种见证了热恋的神圣感。
不过这才哪到哪啊,以后这种日子多着呢。
苏小小手中笼起银光向夜幕画卷中那袭清华人影送去,银光凝成另一道身影,是冥王苏瑜的身影,终于站在苏小小身旁。
就像他们此刻。
“还想留我一个人在画里,然后用幻境敷衍我?”
冥王苏瑜愣愣的看着光影纷然落于苏小小玉发间,肩上,像是掺了暖色灯火碎片的雪。
“你是不是没有画过你自己?”
苏小小也在看着冥王苏瑜,温润眸光描摹那人眉眼容颜。
冥王苏瑜画过那么多画,可是没有一张是画他自己的。
苏小小有些想笑,在冥王苏瑜看着她发愣的时候,苏小小仰头亲了下对方的唇角。
她想吻冥王苏瑜的眉心,够不着……
冥王苏瑜故意的,明知道苏小小够不着,还站的特别直,让苏小小更够不着。
苏小小把手搭在冥王苏瑜的肩膀上,继而环上了他的脖子,
许久,还是默默放弃了踮脚这个方案。
绚烂的光烬中苏小小微微地叹了口气。
“你低一下头……”
冥王苏瑜现在只想把苏小小抱走藏起来,藏起来,谁都不给看了。
但是他还是特别听话的,先低下头,让苏小小亲了一下。
第五十七章:鹊桥仙(五)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而后时日,便是苏小小渡魂时冥王苏瑜也会一同前往。
其余时间,不是带着苏小小在冥府游乐,就是在冥王殿里和苏小小处理日常事务。
当然,是苏小小在认真工作,冥王苏瑜一脸痴汉的盯妻。
今日在这书香阁层层叠叠的书架中,苏小小更显得那么可爱娇俏。
天光透过厚重的窗棂洒向苏小小,让那身紫衣都仿佛变得渡了一层看不清的柔雾,仿佛她就是光本身。
在冥王苏瑜的八百层滤镜下,苏小小她是沉重岁月里的那一抹光,是万家春日的夜间明月,是夏日炎炎的一袭清朗,是泛黄树叶里悄悄早至的雪,亦是刺骨寒冷中的点点温柔。
美好的让人瞩目,冥王苏瑜希望苏小小能一直这样美好。
冥王苏瑜看着苏小小不由露出笑意,而此时苏小小正踮起脚尖去拿书架的一卷档案。
冥王苏瑜都没想到要怎么样,就已经来到苏小小的身后,伸出手替她拿到了那卷书。
冥王苏瑜现在刚刚好将苏小小完完全全的笼罩在自己怀里。
他突然觉得这样似乎很好。而此时苏小小转头看向冥王苏瑜,也是一个无奈又信任的微笑。“好了,档案给我吧。”
对啊,他们本就如该此亲近。
冥王苏瑜心中带着羞怯的欢喜,将档案抽出来,却没想到刚好带动了档案上的另外一部档案,档案临空落下,眼看就要砸到苏小小的头上,冥王苏瑜连法术都没想到用,直接把自己额头抵上苏小小额头,把人向后压了压,手指也撑住了书架。
那部档案砸到冥王苏瑜头上,又顺着他的背滚了下去,两个人倒是真正的亲密接触了。
冥王苏瑜只觉得心跳加速,他看向苏小小,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而苏小小也只是呆呆的看着冥王苏瑜,然后露出一个笑脸,甚至伸手捧住了冥王苏瑜的脸庞:“很可以嘛,冥王陛下保护起人来倒真是帅气。”
“多谢苏苏夸奖。”这是冥王苏瑜第一次如此称呼苏小小,满是亲昵。
“好了,好了,知道了。”
苏小小这样笑言,刚才冥王苏瑜那样叫着她的名字,似乎把那些许不可言说的旖旎铺散开来了,两个人都通红的耳朵显示着彼此的羞怯。
突然,冥王苏瑜伸出手来,抱住苏小小便是一个深吻。
冥王苏瑜的冰冷贴上苏小小红润的唇,品尝那份甘甜,纠缠着不放,扫刮过每一寸温热。
苏小小几乎被吻的腿软,还好被冥王苏瑜箍在怀里。
许久,冥王苏瑜放开苏小小被自己吻的发红的唇瓣,两人纠缠间弄乱了交叠的衣衫。
“工作还没完成呢。”
苏小小整理了自己衣衫然后瞪了冥王苏瑜一眼,可惜在冥王苏瑜看来,那一眼顾盼生辉,万种风情。
苏小小弯腰去捡作为始作俑者的那部档案,而冥王苏瑜也走了几步去看那部充当了助攻的档案,只看那部档案已经打开,里面是一册又一册的文字图画。
“这是什么?”
“记录上古的一份档案,类似于山海经的存在。”
苏小小好奇的翻了几页,里面记载了许多她之前不曾知道的,比如三皇五帝、三清四御、天之四灵、天官五兽等。
突然,其中的一页吸引了苏小小的注意,那是一个红发白骨的神明,和苏小小在李翰林的家里见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在李翰林的家里见过她。”苏小小顺着档案的记载认真查找,档案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苗疆红发老祖,白骨化成,擅机巧,能歌舞,位列末神之首。
“就是她唆使李翰林行冥婚之事。”冥王苏瑜一手扯过苏小小手里的档案,响指一起,出现在苏小小面前的就是关于苗疆红发老祖的所有视频资料。
视频里的苗疆红发老祖半倚在一棵百年杨树上,在她的脚下匍匐盘旋着数十条黑红相间的毒蛇,正吐着信子贪婪的盯着不远处的猎物——另一个世界的李翰林。
“既有所求,本尊必有所应,你们本不是一方世界,但阴差阳错致使你们两两相和,本尊就成全你!”
随着苗疆红发老祖不男不女的声音落下,那数十条毒蛇一拥而上,逐渐吞噬了李翰林的最后一丝善念。
“去吧,去寻找你的永欢极乐吧,无边的恶魂啊,尽情蚕食世间所有的快乐吧!”
吃饱了毒蛇乖乖的回到了苗疆红发老祖的脚下,不时的有一两条毒蛇顺着她的小腿爬到她的怀里。
“看样子法力不高啊。”苏小小自小就怕蛇这种生物,不自觉的握住了冥王苏瑜的手,这让冥王苏瑜很是受用。
“你之前不是问我们那个陈大娘祭祀的恶神是谁吗,就是苗疆红发老祖。”
“什么?”苏小小瞪大了双眼,竟然是她!
“你说过,神也分善恶,之前我还和你吵,但现在我明白了,没有绝对的黑白,也没有绝对的善恶,为了世间的平衡,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成为渡魂人以后经历了这么多事,苏小小早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苏小小了。
“好了,我的渡魂人,别在这里发表感想了,该有了,别忘了,我们明天就要去人间找寻没有轮回的魂魄。”
冥王苏瑜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怎么能让苏小小如此沉迷工作呢?
“好。”
“这也算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冥王苏瑜又在苏小小的额间落下一吻,虔诚而又深情。
第二天,在布置好冥府众神的工作以后,冥王苏瑜带着苏小小准备去往人间。
黄泉的茅屋前,冥王苏瑜和苏小小两人拴好了门,抱起了小狗豆豆,准备出发。
只见二人衣着一深一浅,一黑一白,这才是苏小小之前想要追寻的向往的生活。
从今而后,他们俩人在一起。
饮马江湖,策马狂奔,白日放歌,红尘逍遥。
冥王苏瑜君临天下,苏小小四海为家。
天地相邀,与君为伴,
愿同行。
西湖泛舟,断桥赏雪,
南屏听钟,漫步山塘,
宏村品茗,华山论剑,
凤凰廊桥……
观西塘夜景,品洛阳牡丹,
临黄鹤古楼,望同里湿地,
登五彩天池,踏泰淮乌镇,
……
江南烟雨,乌蓬船里苏小小大喊:“喂!苏小小,这才你向往的生活啊!"
冥王王苏瑜倾身在苏小小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大喊,“喂!苏小小,你就是我苏瑜向往的生活啊!"
“讨厌……”
夜光下,
红笼高挂,风景如画,
船夫回头,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笑了。
这里风遇山止,船到岸停。
这里陆地绵延,穿云而上。
这里河水波澜,绕地而行。
这里的一切都是有始有终,
可以容纳红尘的不期而遇和一切的久别重逢。
无论是苏小小甘愿留在冥府成为渡魂人,抑或是冥王苏瑜拐了个媳妇回冥府。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山光水色间,人间并蒂莲。
是风华正茂,也是绝代双骄。
第五十八章:黄粱梦(一)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为了在人世间行走方便,冥王苏瑜和苏小小都做了假身份证件,并且等回到冥府以后,所有接触触他们的人都不会记得。
冥王苏瑜带着苏小小像凡间的情侣一般游过了名山大川,从塞北到江南,春花秋月,他牵着她的手踏遍万里山河,那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
没遇见你之前,我路过山,山不说话;
路过海,海不说话,繁花也只是盛开。
可我遇见你之后,浮云抱着春山,绿树发芽挠它痒痒,春山笑了。
浪潮从远处赶来,和堤岸嬉戏。春有惊雷,夏有凉风,秋有绵雨,冬有落雪,我四季有你,胜过人间无数。
春去秋来,正是金秋九月。
这一日,冥王苏瑜和苏小小来到了素有“九州腹地,十省通衢”之称的河南省。
热闹川流不息,苏小小拉着冥王苏瑜,誓要玩遍整个中国:“我们先去开封看一看吧!”
“我记得文曲星当年下凡以后就在开封任职。”冥王苏瑜细心的替苏小小带好遮阳帽,虽然他们不怕晒,但女孩子总该格外呵护。
“文曲星,是包大人吗?”苏小小脑海里浮现出了非常经典的包公形象。
“是,不过他可不是你们民间传说里的那副形容,剑眉星目,身形挺拔,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形象。”冥王苏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订好了车。
“是不是神仙就没有长的不好看的啊?”苏小小想了想自己见到的所有神仙,个个风姿俊秀,难不成,神仙也看脸?
“那倒不是,苏苏忘了前些日子的苗疆红发老祖吗,飞升的时候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只不过有的美,有的丑罢了。”
“哦。”苏小小点了点头,随后也拿出手机查起了旅游攻略。
“隋堤烟柳,铁塔行云,包府清风,相国霜钟,州桥明月,繁台春晓,梁园雪霁,金池夜雨,这是有名汴梁的八景,之前都没有机会看,现在有阿瑜陪我一起,我都要乐不思蜀了。”
事业爱情两开花的苏小小的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幸福,母胎单身多年,没想到在死后老树开花,真是造化弄人。
“以后苏苏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冥王苏瑜的眼眸温柔的能化出水来,苏小小已经完全沉溺于他的温柔之中,情不自禁的这恋爱的酸臭味。
“上车吧。”网约车司机的话打破了二人缠绵的氛围,没眼看,没眼看。
“师傅,顺路吗,我要去河南大学。”
车门即将关上的刹那,一个清脆怯嫩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转过头一看,是一位拎着行李箱的女孩子,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身上穿着白色格纹的t恤衫和黑色短裙,满满的青春洋溢。
“师傅,我们去河南大学。”不知为何,冥王苏瑜和苏小小临时改变了路线。
“上来吧。”司机没有回头,在后视镜里确认人都上来之后,车子启动了,正好女孩坐在苏小小的旁边。
女孩上车后仔细整理了她的仪表着装,又从背包里拿出了录取通知书,眼神里透出对大学生活的憧憬。
“妹妹是外地来上大学的吗?”女孩一举一动,勾起了苏小小的大学回忆,
“不是,我是本地人。”女孩不好意思的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她有些怕人。
“我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自己去学校的,我报道的时候,我爸妈可舍不得了。”
苏小小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了她大学四年的美好时光,看得冥王苏瑜不自觉鹅勾起了嘴角。
“大学生活一定特别好吧?”女孩见苏小小那么热情,便不再怕人,主动开口和苏小小聊了起来。
“当然了,上了大学之后你就能学到很多知识;可以认识很多朋友,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世界各地;还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社团,总之就是特别好。这四年刚够你创造一段精彩的青春,也刚够你睡上一个黄粱大梦。大学四年不长,一点都不长,四年的青春记忆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苏小小讲的滔滔不绝,车窗外的景色也在不断变换,女孩听得入迷,仿佛已经开始了美好的大学生活。
“河南大学到了,总共36块,微信还是现金?”
“微信。”
“现金。”
各自支付了车费,冥王苏瑜拉着苏小小的手下了车,女孩也拎着行李箱紧随其后。
待三人走远以后,司机才嘀嘀咕咕的说道:“她刚才和谁说话呢。”
“师傅,安远门。”
“上车。”
下车以后,冥王苏瑜和苏小小却是不急着进去,他们回头看了看那个同行的女孩子,在她进入校园之后才跟在他们后面一路观察着。
丹桂飘香,清风徐徐,又是一年迎新时。
布置一新的河南大学开始热情的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新生。
放眼望去,花团锦簇,彩旗飘舞,欢声笑语,人潮涌动,整个大学上下一张张灿烂的笑脸都传递着全体师生对新生的欢迎,一声声亲切的话语都表达着全体师生对新生的问候,尽最大的努力让新生感受到河南大学师生的温暖、热情。
女孩首先去了报道处,她拿出录取通知书和证件,脆生生的开了口:“您好,我是2022届汉语言系的新生,我叫周晓梦。”
“去吧,四公寓四楼四号寝室四号床。”接待的学姐头也没抬起,直接就让下一位新生过来了。
“谢谢。”周晓梦也没生气,只是推着箱子自己去寝室了。
“当年你也是像她一样吗?”冥王苏瑜很是好奇,苏小小的青春是否也是这样的呢?
“差不多,我也是在本省上的大学,自己报道,第一次那样独立。”苏小小很是怀念,可时光一去不复返,再美好也回不去了。
“我当时就应该也投胎和你一起上大学,这样就能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你了。”
“可我记得某人说过,从我出生就一直关注着我,怎么现在不认账了?”苏小小故意翻起了旧账,就知道冥王苏瑜当时是在诓她。
“苏苏生气了?”冥王苏瑜没想到苏小小会旧事重提,说实话,那个时候他确实是在忽悠苏小小来冥府打工,这不,现在有些做贼心虚了。
“不敢。”苏小小傲娇的松开了冥王苏瑜的手,自顾自的向前走去,整个背影写满了:快哄我,快哄我!
冥王苏瑜无奈的摇了摇头,余光撇见旁边有一家奶茶店,正好给苏小小点一杯杨枝甘露,毕竟,老婆比较重要。
第五十九章:黄粱梦(二)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苏苏,杨枝甘露。”冥王苏瑜拿着两杯加了冰的杨枝甘露追上了苏小小,本来就是佯装生气的苏小小自然十分配合的停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甘甜冰凉的杨枝甘露入口之后,苏小小满足的闭上了眼睛,那娇俏可人的模样让冥王苏瑜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碍于是大庭广众,只好作罢。
“请问你们是来报道的吗?”
一个高挑清瘦的男孩出现在了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的面前,他穿着一身的灰色,脚上是一双半旧不新的布鞋,站在人群里面色焦急,时不时的四处张望。
“不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苏小小礼貌的回道。
“我是来找我妹妹的,她今天来报道,她叫周晓梦。”男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不是巧了吗,刚才我们还一起坐车来着呢,她去寝室了,我们听接待的学姐说她住在四公寓四楼四号寝室四号床。”冥王苏瑜打量着男孩,给出了他想要的回答。
“谢谢!”得到了周晓梦的信息,男孩显得十分高兴,向他们道了谢之后就直奔四公寓而去,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看的分明,那个男孩没有影子,走路也都是飘着的。
“我们也去看看。”冥王苏瑜临走之前还特意给白珏和白瑾发了信息。
“看样子有工作了。”苏小小跟在冥王苏瑜的后面,直接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为了不引起麻烦,冥王苏瑜带着苏小小来到一处死角直接将他们二人隐了身。
“走吧。”
冥府长夜,月上中天,
冥府里的其他神明早已歇息了,判官崔莳也吹灭了蜡烛,关上房门,向自己的寝室慢慢走去。
途中,经过蜿蜒曲折的长廊,穿过小巧精致的别院,在扶疏的花木中穻梭而过,分花拂柳间,花木深处,一缕淡淡的、虚无缥缈的香气就在夜色中缓缓地氤氲,一丝儿一丝儿地转进判官崔莳的鼻里。
那是不知何处飘来的一缕冷香,在这漆黑的深夜中仿佛是从梦境中飘
散出来的一样,带着冷冷清清的味道。
那又是哪一位鬼魂的梦呢?
判官崔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银白色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中,柔柔的月光洒了下来,给寂静的院子镀上了一层银白色。院子里的花木在月光的照耀下,都像是笼了层银纱一般。
青石板的地面还微微有些湿润,那是不久前才下了一场小雨,润润的。空气中那淡淡的冷香也越发显得清新了,花木也更加青翠。
早晨就盛开了的桃花被雨水打掉了一些,还剩下一些在枝头上,继续颤巍巍地开放着,含羞带怯,在清冷的夜色里带来一丝儿娇俏的意味。
月亮高挂在树梢之上,像一只妩媚的眼,静静地看着春雨过后的满树桃花,满庭落芳。
不知什么地方隐隐传来箜篌的乐声,若有若无,和着那股淡淡的冷香,浸着夜的冷清,在清新的空气中慢慢地、宛转地飘散着。
判官崔莳凝神听着,细细分辨,却听不出来是哪里传来的乐声。
也许是枉死城里的鬼魂,在思念着阳世的亲人吧?
那若有若无的箜篌声里,或许寄托的,就是那魂灵子苦苦等候的之情。
箜篌别后谁能鼓,肠断天涯。
判官崔莳静静地听了许久,也在院子里停留了很久。
那箜篌声不知何时缓缓地消失了。
夜,重新宁静下来。
判官崔莳这时才继续往前缓步走去,走向自己的寝殿。
室内,鬼使们早已掌了灯,静候着主人回来。
窗边的几案上,一缕茶香幽幽地、婀娜地飘散,绕过几案,从碧青色的窗纱间透了出去,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有形之物,终会为情所困。”
判官崔莳在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充满的是怜悯和轻蔑。
怜悯于其的易于摆弄,轻蔑于其的不堪一击。
判官崔莳作为掌管神明判罚的古神,一直是自持而自傲的。
归根结底,世人也好,鬼神也罢,在这红尘中生活着的有形之物,终究逃不开一个“情”字。
千万年的时光里,判官崔莳见过为了自己生病的妻子而咬牙将性命卖给贵族的农民;也见过明知是死路,但为了救回自己的孩子而一头撞死在捉妖师布下的陷阱中的妖怪。
就连那些已经死去了的灵魂,也会为了内心牵挂着的亲人和好友而游荡在人世。
万物在判官崔莳的眼中,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世界罢了。
这世间的一切终逃不出一个“情”字。
“情”虽然可以让人变得暂时勇敢、暂时强大,但其让判官崔莳所在意的,却是其令人神魂颠倒、变得愚蠢的猛毒。
判官崔莳一向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他人的情意进行一些利己的行为。
比如曾经九幽阴灵对他的忠诚,比如那些低等魂灵们对他外貌的迷恋。
判官崔莳自从天地中诞生以来就一直沐浴在赞誉中。
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手握九幽的执法者,……
诸如此类。
可判官崔莳最想知道的却是自己究竟来自哪里,他只记得自己来自一片虚无,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自从苏小小来到冥府之后,冥冥之中似有一种牵引,判官崔莳总觉得对苏小小似曾相识。
“或许,另有机缘吧。”
判官崔莳灭了烛火,再次陷入了沉睡。
惠风和顺,天高日明。
“怎么进不去?”
周晓梦站在四公寓外一派的茫然,不知所措。
她看着身边三三两两的女孩说说笑笑的进入了公寓,而她仿佛被隔开的局外人怎么也进不去。
“你好,请问是有门禁吗?”周晓梦鼓起勇气问了问周围的同学,但没有人回答她。
“今天可真开心。”
“有新学弟,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新开的实验项目还缺一个人,我向导师推荐了你。”
·······
一张张生机勃勃,青春洋溢的笑脸在周晓梦的面前经过,她真的被隔绝在了原地。
突然,有人拍了拍周晓梦的肩膀,周晓梦回头看去,是一个高挑标志的女孩,她对着周晓梦甜甜一笑,说道:“你是新生吧,怎么不进去啊?”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周晓梦的行李箱,热情的样子让周晓梦很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周晓梦慌忙跟上了女孩的脚步,这次她居然进去了。
“我也是新生,昨天来的,你在几楼啊?”
“四楼,四号寝。”
“好巧啊,我也是。”
“你叫什么名字?”
“周晓梦,你呢?”
“林鹃。”
······
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现了身,站在公寓的门外看着周晓梦顺利进入了大门,心中是五味杂陈,苏小小的手机新闻界面上还停留在这样的一条新闻上:
——18岁少女高考圆梦,却不幸殒命同村恶霸之手。
而新闻的配图上受害者正是刚才进入了公寓的周晓梦。
“高校的公寓外都有门神坐镇,她怎么可能进去呢。”苏小小盯着手机上的新闻出神,情绪明显很是低落。
“但她还是进去了,谢谢你们。”
方才遇到的那个男孩又出现在了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的面前。
“她熬过了三年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的河南高考,她还没有感受到她的未来,那罪犯是个头发都花白的糟老头子,就在我家不远,是熟人作案,凭什么啊,一命抵一命我都觉得那个罪犯不配,我妹妹才高考结束,甚至刚刚收到了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男孩的语气里全是愤怒,他便是周晓梦的哥哥,周春生。
第六十章:黄粱梦(三)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冥王苏瑜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抬起,向着苍穹凭空一抓。
只见随着他这一抓,天地之中,灵气瞬间凝聚,一道数丈高的结界出现在了河南大学的上空。
飞花走石,禽鸟不堪飞。
刹那间,时间静止,周围所有的人,在这一可,全部定住,他们的时间,全部停止!
只有冥王苏瑜,苏小小,周春生,这二神一鬼还能自由活动。
“神荼,郁垒,速速现身!”
随着冥王苏瑜的话音一落,结界里云雾弥漫,门神神荼和郁垒从公寓里现了真身,他们左右手交叠,微微向前躬身,一起向冥王苏瑜行了大礼:“参见冥王陛下。”
苏小小好奇的看去,只见他们头戴金盔光烁烁,身披铠甲龙鳞。护心宝镜幌祥云,狮蛮收紧扣,绣带彩霞新。这一个凤眼朝天星斗怕,那一个环睛映电月光浮。
本是英雄豪杰旧勋臣,只落得千年称户尉,万古作门神。
苏小小一个踮脚靠近了冥王苏瑜的耳畔,她轻声说着道:“这就是门神啊,我知道的,《山海经》里就有这样一段记述:东海度朔山有大桃树,蟠屈三千里,其卑枝东北曰鬼门,万鬼出入也。有二神,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众鬼之害人者。”
“苏苏很是博学。”冥王苏瑜偷偷扯了扯苏小小的衣角,工作之余也不忘打情骂俏。
“那是自然。”苏小小得了夸奖很是高兴。
“你们做的很好,她不是作恶的鬼魂,此番只是为了完成未了的心愿罢了。”冥王苏瑜端起冥府之主的架势,直看得周春生瞠目结舌。
“接下来的事你们也不用插手,倘若天帝问起来,你们直接向他禀告是冥王做的。”
“是。”得了御令的门神也很识时务,安安静静的去做门上的摆设去了。
解决了门神的阻拦,冥王苏瑜转过身去看向一旁的周春生:“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周春生看了看二人,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叫周春生,我的妹妹叫周晓梦,家住河南省洛阳市新安县八陡山村,今年的7月1日下午我的妹妹晓梦在自己家中遇害,但现在我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小小和冥王苏瑜静静的听着,万千疾苦,不如亲眼所见。
“晓梦刚参加完今年的高考,遇害的那日在家中填报高考志愿,我们的父母出门办事去了。而不幸随之而来,恶霸闯入我们的家中,将晓梦拖入废弃洞口,先是强暴了她然后将她杀害,之后逃回自家,作案手段极其残忍。”
说到这里,周春生止不住的颤抖,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的妹妹衣不蔽体,满身伤痕的躺在那里的样子,之前还是充满朝气的女孩,马上就要迈进大学的美好,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就没有了生息,像一个残破的布娃娃一样。
苏小小联想到刚才从手机里看到的新闻,眼里的怒火快要喷射而出:
“多狠的心啊,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下如此杀手,无冤无仇,竟下此狠手。花季般的年龄,梦想还都没有实现,未来还未开启,就这样逝去。”
冥王苏瑜担心苏小小,替她默念了几遍清心诀才压制住了她的愤怒。
周春生狠狠的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得知晓梦出事,父母伤心欲绝,寻死觅活的,而我刚刚毕业参加工作,对事情也没有处理能力。
我们知道此人之前,作恶多端,背后有领导撑腰,多次犯法未得到惩处,一次又一次的上访,多希望有关部门能够予以关注,能够给予一些法律援助,希望恶霸能得到应有的惩罚,给妹妹一个公道。
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那人利用关系煽动舆论,说,说晓梦是自愿的,说是我们故意讹钱,走投无路之下,我也承受不住网络舆论的压力,跳楼自杀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苏小小自言自语的说着,之前的江月华事件已经让苏小小二十六年来的信仰开始崩塌,这次的周晓梦案件更是桑她失望到了极点,这就是她之前一直留恋的人间。
“是啊,人间如此,不如做鬼来得痛快。”
周春生对世界失望到了极点,否则又怎么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我看到了,网上居然同情杀人者,说他可怜,年过半百没有娶妻可怜,没人照顾可怜,那被他虐杀的晓梦不可怜吗,她才十八岁,最美好的年华,生生断送在那个人渣的手里,这就是所谓的公道。”
苏小小冷笑着,冥王苏瑜只觉得苍凉,她该有多失望啊。
“苏苏,你说过,世间百媚千红,你很想再次行走于人世间,这只是其中的个例。”冥王苏瑜不想见到苏小小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应该是灿烂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而苏小小像是没听到一般,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她抬头看向了周春生,缓缓的开口说道:“既然阳间没能给你们公道,那我就替天行道!”
话音刚落,轩辕祭出,结界上空电闪雷鸣,天地为之变色,冥王苏瑜顿时明白了苏小小的意图,但他没有开口阻止,她没做错。
“苏苏,我等你回来。”一句话,包含了冥王苏瑜对苏小小所有的情谊,纵使她与万物为敌,那万物就是他手里的亡魂。
“阿瑜……”
明白冥王苏瑜的情谊,苏小小心里犹如春河初生,此生得一人,足矣。
苏小小手握轩辕剑走出了结界,她要去寻找她的道,世间的公道。
“她是要去帮我们报仇,对吗?”缓过神来的周春生问道。
“没错,从现在开始,我会在整个河南大学缩日为时,周晓梦可以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走完她的后半生,之后冥府会派黑白无常来接她入轮回,你可满意了?”
这是冥王苏瑜做出的最大让步,允许周晓梦以灵魂留在世上完成心愿,作为地缚灵,她的执念太深了,竟然走出了限制范围,并且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与其直接戳破她的愿景,不如让她得偿所愿。
“谢谢,同时,我也希望能够促进农村法制建设,不要再发生类似案件。”
周春生不住的拜谢,自他死后,一直跟在妹妹周晓梦的身边,他看着妹妹每日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样子却无能为力,他恨,他怨,同时也希望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件了。
“你倒是心有沟壑。”冥王苏瑜没想到周春声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对他很是赞赏。
第六十一章:黄粱梦(四)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黑云压日,寂静阴森。
一间木屋里,杀害周晓梦的凶手李德贵正热火朝天的准备着酒菜,好不快活。
房屋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明明是正午时分,却漆黑的如同暗夜。
屋里的男人李德贵骂了一声“什么鬼天气。”
可这并不影响他温酒听曲的闲情逸致。
“新四军久在沙家浜,这棵大树有阴凉。
你与他们常来往,想必是安排照应更周详……”
李德贵倚在太师椅上,不时小酌一杯,手里还打着拍子。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窗头,可是外面寂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
“谁?”李德贵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警惕的看向窗外,树影婆娑,却是什么都没有。
“自己吓自己。”
李德贵轻笑了一声,又继续喝酒去了。
正当李德贵兴起,想要起身添酒的时候,屋外雷鸣电闪,劈开了他的木门。
漫天狂风中,一位白衣女子破空而来,有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实当得起“冷浸溶溶月”的形容,那正是来替周晓梦兄妹报仇的苏小小。
“你,你,你是谁?”李德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慌乱之间撞上了木桌,酒瓶酒杯应声而碎,满地狼藉。
“来送你下地狱的人。”苏小小眼眸一压,目光凌厉,手里的轩辕剑熠熠生辉。
“又是老周家找来的人是吧,之前死缠烂打不管用,这次装神弄鬼吓唬我,告诉你,我不上当!”
李德贵找回了理智,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以为又是周家对付他的手段。
“是吗?”苏小小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
“不就是玩了他们家的闺女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受不住死了能怪谁?真以为考上了大学就山鸡变凤凰了,做梦去吧!”
李德贵以为苏小小怕了她,不敢再有动作,于是便得意的回到了太师椅上,眼神轻蔑的看着苏小小:“说吧,要多少钱?还是让我……”
李德贵笑得淫荡,他见苏小小长得标志,贼心又起,殊不知这次他踢到了铁板。
“我要的,你给不起!”苏小小已经出离了愤怒,她抬手一挥,李德贵跟前的木桌霎时变成了两半,飞扬的木屑落进火炉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你,你,你……”
这次李德贵真的感到了恐惧,他脸皮下面的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着,浑身颤动,满是突然起来的寒噤。
“怎么,害怕了?”苏小小不断地靠近男人,轩辕剑划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
李德贵被吓得从太师椅上跌落了下来,满身尘土,他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小小走到了他的身前。
“李德贵,你自己做过的恶事还能记得清吗,他们能包庇你一时,却包庇不了你一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索命鬼,是吧,我不怕你,看这是什么!”
李德贵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拇指长的桃木剑,这是十年前他从普济寺求来的护身符,多少年了,从未有鬼魂近过他的身,这次也定能逢凶化吉。
可出乎李德贵的意料,苏小小毫不畏惧他手里的桃木剑,也没有灰飞烟灭,反而是苏小小目光一凌,他手里的桃木剑碎成了尘土。
这下,李德贵彻底的慌了,最后的护身符也不顶用了,他真是要死了吗?
“我,我,我错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自首,我这就去自首!”
到了这个时候,李德贵还是心存侥幸,自首还能争取宽大处理,要不然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李德贵趴在地上连连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可苏小小怎会放过他。
“这样吧,你写出包庇你的人是谁,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什么,害了哪些人,周晓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五一十的写出来,若有虚言,我手里的轩辕剑可不答应。”
报仇是要紧,可没有证据那些人还是会肆意妄为,苏小小不再冲动,而是思虑周全。
“我,我不知道啊……”李德贵也不傻,他不能写,写了就真的完了。
“九天惊雷,落!”
言出法随,苏小小的话音刚落,风云聚变,六道惊雷就穿过屋顶落在了李德贵的周围,燃起了一片业火。
“现在可以写了吗?”苏小小温和的看着李德贵,仿佛刚才的女修罗不是她一般。
“我写,我写。”李德贵三魂丢了七魄,但求生的欲望还是让他做了最后的挣扎,只见李德贵猛得往屋外冲去,只要见了人,她就不敢对他怎么样了。
“不自量力。”
苏小小冷笑一声,手起星落,整个木屋都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笼罩,任李德贵如何逃窜,也是于事无补。
眼见逃生无路,李德贵面如死灰,他瘫坐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审判。
“动笔吧。”苏小小幻化出笔纸递给了李翰林贵,桩桩件件,必须写个明白。
李德贵木然的接过了纸笔,却不知从何写起,这么多年他害了多少人,早都记不清了。
“想不起来了?我可以帮你。”苏小小召唤出溯世书铺陈在李德贵的面前,让他好好回忆所犯的恶行。
十年前,他第一次抢了别人钱财,那人没有追究,他沾沾自喜,又继续占了他人的土地,偷了农场的猪。
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又认识了几个当官的狐朋狗友,他们相互勾结,欺压乡邻,鱼肉百姓。
再后来,那几个朋友的官越做越大,他也越来越无法无天,盗窃,抢劫,强奸,甚至是杀人,他都干过,却什么事也没有,朋友替他解决了,恐吓的恐吓,替死的替死,他永远是逍遥的。
时间到了今年的六月份,同村老周家的闺女高考得了六百多分,考上了河南大学,他心里妒忌,又觊觎人家的美貌,便在7月1日的那天趁周家家里没人,他用让周晓梦帮忙写信的理由去哄骗她,但周晓梦没有答应,他恼羞成怒,直接把周晓梦从她家里拖拽了出来,在一处废弃的洞口里,他强暴了周晓梦,还对她百般折磨,只为了发泄心里的不平衡和嫉妒,最终,周晓梦死了。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尽管周家人一再上访告状,都被他的朋友挡了回来,为了摆脱周家人的纠缠,他让朋友们借助媒体造势,颠倒黑白,果然事情成功了,周晓梦的哥哥受不住舆论压力也自杀了,一切是那么完美。
李德贵看着溯世书里自己走马灯一样的过往,几乎都是害人的,最开始的美好从来都只有一点。
他似乎也曾经善良过,幸福过,但他没有满足,自己走向了罪恶的深渊,怨不得旁人。
不知道写了多久,李德贵才写完了认罪书,洋洋洒洒,竟然有十页之多,条条件件,罄竹难书。
苏小小仔细的收好了李德贵写下的认罪书,这个人渣,可以上路了。
“能死在轩辕剑下是你的福气,去冥府继续赎罪去吧。”
临死之时,李德贵出奇的平静,反正那些朋友也会下来陪他,他不亏。
苏小小提着轩辕剑对着李德贵轻轻一挥,血都没出他便见了阎王,从此世上少了一个人渣,冥府又多了一个受刑的恶鬼。
“剩下的,就交给法律了。”苏小小撤下了结界,顿时黑暗褪去,重现光明。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又是一个好日子。
第六十二章:黄粱梦(五)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小小,下手挺利索啊。”
前来收魂的白珏白瑾看了看地上李德贵的尸体,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脑浆迸裂,体面的很。
“行了,别欣赏了,快把他的魂魄带走吧。”
“得嘞,不耽误你们度蜜月了,反正抓狂的只有我们的崔大判官。”
黑无常白珏一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草纸,然后把草纸捏成衣服的形状,往李德贵的身上一套,他的魂魄就被套住脱离肉身,乖乖跟着白珏白瑾前去冥府报到。
“你们走之前帮我把他吊起来呗,这样看着可不像自杀。”
有了免费的劳动力,苏小小秉承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赶紧让黑白无常来搭把手。
“好。”白珏白瑾也是好脾气,实际上苏小小一个口诀就能解决的事,他们也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三位冥府员工合力将李德贵的尸体用麻绳吊在了房顶,制造他畏罪自杀的假象。
“ok了,这下我们真得走了,一会还得接下一个呢。”
白瑾隔空打了个响指,那辆往生的公交车就出现在了木屋外,兄弟两个押着李德贵的魂魄上了车,留苏小小处理剩下的事情。
“还得再给他弄一份遗书。”
说干就干,苏小小利用溯世书的复制功能将李德贵之前写下的认罪书又复制了一份,放在了李德贵喝酒的桌子上。
一切事宜都已经结束,苏小小嫌弃的擦了擦手,平白的让轩辕剑沾了晦气,等下得好好保养一番。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河南大学里熙熙攘攘的学生们下了课,成群结伴的往食堂和图书馆走去。
周晓梦刚刚认识了新的朋友,正要结伴采买日常用品。
“你喜不喜欢周杰伦的歌啊?”周晓梦从超市货架上选了一个可爱的小熊水杯,她身边的林娟也拿了一个,只是颜色不同。
“喜欢啊,我收集了很多他的专辑呢”
提到偶像,周晓梦和林娟都是神采奕奕,互相交换着心得。
“我和你说……”
“对对对……”
小姐妹两个说说笑笑的选好了物品,一起结了帐回宿舍去了。
周春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妹妹的一举一动,这样的生活本来就属于她,可是却只能以现在这种方式实现,何其不公。
见周春生又开始难过,冥王苏瑜特意岔开了话题: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在冥府做事啊?”
很明显,他又要开始忽悠人打工了。
“我……”
没等周春生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我的冥王陛下,又忽悠人了,没工资,没假期,整个就是黑心老板,别坑人啊。”
苏小小一回来就听到冥王苏瑜又在故技重施,诓人给他打工,忍不住打趣起来。
“苏苏,我没坑人,再说了,你不就是我拐到冥府的吗。”
一见苏小小回来,冥王苏瑜立即迎了上去,拉着她前前后后的打量,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我没事,都办妥了。”苏小小笑着说道。
“嗯,刚才苏苏说我是个黑心的老板,不如苏苏亲自看看我的心是不是黑的。”
冥王苏瑜扯过苏小小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处,神情委屈。
“既然如此,不如冥王陛下供我驱使,我会支付报酬的。”
苏小小用手指在冥王苏瑜的心口不停的画圈,笑得像个猫儿一样。
“不知道苏老板愿意付多少报酬啊?”
冥王苏瑜的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
“冥王陛下想要多少?”
苏小小配合着挑起了冥王苏瑜的下巴,不就是角色扮演吗,多刺激啊。
“我敢要,苏老板敢给吗?”冥王苏瑜偏过头去,趁机搂住了苏小小的腰。
“奉陪到底。”
苏小小用手抵住了冥王苏瑜的胸膛,欲拒还迎的姿态让冥王苏瑜很是受用。
“那好,我晚上再来和苏老板讨论具体的细节。”
温香软玉在怀的冥王苏瑜心情大好,不就是替苏苏做事吗,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他也不亏。
“咳咳咳……”目睹了全程的周春生此时一脸尴尬,只能用咳嗽声提醒二神这里还有个鬼在。
“对不住啊。”苏小小不好意思的从冥王苏瑜的怀里抬起头来,满面绯红,如同一颗熟透的蜜桃,煞是可爱。
“苏苏得习惯啊。”冥王苏瑜很是喜欢苏小小害羞的样子,娇艳欲滴。
“走吧,去看看你妹妹接下来的人生吧。”苏小小推开了冥王苏瑜,开始解决周晓梦的事情。
于是,二神一鬼亲眼见证了本该属于周晓梦的一生。
开学第一天周晓梦和林晨成了好姐妹,二人形影不离,之后的四年,她们一起学习,成绩优异,每年都会拿到国家奖学金,各种社团活动,社会实践二人也积极参与,成就了美好的四年大学生活。
23岁,周晓梦毕业于河南大学,她本想继续读研深造,但面对贫穷的家庭,体弱的父母,她决定早点踏入社会,赚钱补贴家用。
周晓梦找了一份专业还算对口的工作,从实习生干起,每个月三千多的薪资让她的生活捉襟见肘,城中村最后成了她的落脚点,沙县小吃基本就是她的食堂。
24岁,周晓梦终于还清了大学的助学贷款,但她不敢放松,每天仍然紧绷着神经,基本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林晨劝她放轻松点,现在还年轻。
25岁,周晓梦辞职创业,林晨也跟着去了,二人一同打拼,吃过苦,受过累,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在大城市站稳了脚跟,人前人后成了周总和林总。
27岁,周晓梦在一次商业聚会上认识了一个男孩,他阳光帅气,谈吐有礼,周晓梦和他一见钟情。
没过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二人志趣相投,能一起谈天说地,也能一起去吃路边摊。
28岁,周晓梦带着男孩去见了父母,男孩没有看不起农村人,周晓梦的父母也很相中男孩。
几天后男孩同样带着周晓梦去见了父母,男孩的父母知书达礼,对周晓梦一百个满意,对她的父母也很是敬重,两家人相处的很融洽,好一对天作之合。
后来,林晨也有了男朋友,她和周晓梦商量着一起结婚,以后有了孩子再订娃娃亲。
29岁,周晓梦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和自己最好的闺蜜同一天结婚,都嫁给了爱情最好的样子,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30岁,周晓梦和老公有了宝宝,是个可爱的女孩,两家的父母都对这个小公主宝贝的不得了,而周晓梦的老公心疼妻子,自己去做了结扎,孩子一个就够了。
巧的是,同年林晨生了个男孩,这下可就订成了娃娃亲了。
35岁,孩子有两家父母的照顾,周晓梦和丈夫又把心思放在了工作上,二人各自的公司越做越强,势均力敌的爱情羡煞了很多人。
又过了很多年,周晓梦和丈夫已经垂垂老矣,他们的女儿出落的更是优秀,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接手父母的公司了,而且她和林晨的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好得不得了。
这一辈子,周晓梦和丈夫过得幸福圆满,二人相约下辈子再次共白头。
人生若此,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后来,周晓梦病重,丈夫一直守在她的床边,闺蜜林晨也来看她,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这一生,我还没有过够呢,你们得等等我啊。”
周晓梦笑着对他们说。
但今夜,周晓梦拖着病体还是一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对着月亮给自己许了个愿望。
“愿来生顺遂。”
一轮玲珑的弯月挂在梢头,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儿,洒在大地的每一片土地上。
在遥远的天边,若隐若现闪闪发光的星星也在不甘寂寞出来展示魅力;像天使一样,悄悄的来聆听人间的秘密。
“晓梦,快回来!”
身后是丈夫和林晨的呼唤,但周晓梦只是笑着,并没有回头去找他们。
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走完这段路,醒来后,世上就真的,再也没有周晓梦了。
她步履蹒跚的走着,周遭的一切渐渐的化为了虚无泡影,丈夫和林晨的呼唤也不再真切,她又回到了四公寓的门前。
再美好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冥王苏瑜的缩日为时到了期限,周晓梦也走完了她的后半生。
此时周春生已经泪流满面,苏小小和冥王苏瑜也沉默着不说话。
本该是这样灿烂的人生,生生断送在了李德贵的手里。
“哥,我好想你……”
周晓梦扑到了周春生的怀里,兄妹二人忍不住抱头痛哭。
“是哥没用……”
“不是这样的……”
哭了好一会儿,周晓梦才从周春生的怀里出来,她擦干了眼泪对着冥王苏瑜和苏小小深鞠一躬。
“多谢你们。”
“你还应该感谢一个人。”苏小小说道。
“谁?”
“是你的好朋友黎宸,在你遇害以后她一直在网上为你申冤,她的愿力化成了实体,陪你走完了后半生。”
苏小小为周晓梦转述了她的所见,在她处理了李德贵想要离开的时候,一股强烈的愿力吸引了她,那不是恶意,是一股执念,苏小小前去查看,是一个女孩子的愿力,她用溯世书一探,是周晓梦的好朋友,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善恶有报,如果可以,她还想和周晓梦一起走完下半辈子。
就是这一股执念,穿过了时空的界限来到了周晓梦的身边,履行了她们的承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她。”
周晓梦接过苏小小递给她的竹蜻蜓,那是黎宸和她一起做的,当时二人许下愿望,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放心,她以后会平安顺遂的,你们的父母也会一生平安的。”冥王苏瑜出言安慰道。
“神仙言出法随,你们的父母和黎宸会过得很好的。”
同为女孩子,苏小小很能理解周晓梦现在的感受。
“谢谢。”
兄妹二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的感谢。
“叮咚”一声,空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周晓梦,周春生,你们该走了。”
白珏白瑾从往生之车上走了下来,他们来接鬼魂归冥府,一切都该结束了。
“妹妹,我们走吧。”
心愿已了,周晓梦兄妹对人间再无留恋,跟着白珏白瑾上了车,去往下一个人间。
第六十三章:炎光谢(一)
炎光欲谢,更几日、薰风吹雨。
共说是天公,亦嘉神贶,特作澄清海宇。
灌口擒龙,离堆平水,休问功超前古。
当中兴、护我边陲,重使四方安堵。
神仙的时日比凡人多磨。
天上一天,下界一年,嫦娥自从嫁给清源真君以来,只每年回一趟月宫。
她本是帝喾之女,在天庭的地位不低,是唯一可以上朝议政的女仙。
即便住到了灌江口,但是司月的本职还是要做的,好在月宫地处偏远,来往下界方便,凡间的每年回去查看工作,其余日常工作便交由月兔完成。
嫦娥回月宫的时候,清源真君便会和兄弟们外出打猎,三圣母杨婵也回到华山。待到嫦娥下界,已是两三个月后。此时清源真君早已在灌江口等候多时了。
自月宫回来,夫妻二人在家小住几日后便启程,游遍名山大川。
嫦娥最喜爱的还是江南,粉墙黛瓦,小桥流水。雨巷的青苔,映绿了人家门上的铜环,铜锈斑斑。
清源真君便在这江南雨巷中寻得一处宅院,二人做些时日的普通凡人夫妻。
自江南再到华山,探望三圣母杨婵,最后和三圣母杨婵一起回到灌江口。
而嫦娥回月宫时,清源真君和梅山兄弟打猎也好捉妖也罢,两三个月间不回家。
二人游览再回到灌江口,清源真君庙里的工作也忙碌起来,与兄弟玩笑只得忙里偷闲。时时夜里挑灯批阅真君庙里传来的文书。
此时嫦娥才知,以往清源的屋里不曾点灯,倒不是神仙无需光亮也可夜视,只为月光可以洒进来。
凡人的文书不止是祈求,也有些请真君断案的,若是碰到有意思的事情,清源真君也会说给一旁研墨的嫦娥听。
“怎么昭惠显圣二郎真君还管求子的营生?”嫦娥随意翻着桌前的文书,有几本叫她眼前一亮。
“凡人所求岂是我能左右的。"
“那想必还是灵验咯?一传十十传百的,所求人才越来越多。"
清源真君放下手中的文书,满是真诚地注视着面前的妻子,“那不如嫦娥仙子也试试,看看是否灵验!"
嫦娥随即反应过来,“呸,好不要脸!"
清源真君很是享受地笑着,起身拥住妻子,进了内室。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浮世三千,忙碌了一天的网约车司机回到家里,在收拾车内的时候从后座上翻出了一张冥币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清秀,工工整整的写着:谢谢。
本来还有些害怕的司机回想起白日的事,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他可能间接做了件好事,积了阴德。
“希望得偿所愿吧。”
司机嘟囔了一句,关上车门和家人相聚,享受人间烟火去了。
河南大学的校园内笼罩着一层夜的光辉,朦胧,轻柔,仿佛一层薄纱,覆盖于万物之上。
零星的落叶幽幽落下,和着的那唱随之月洒下的淡淡月光,柔和,不失温暖。
白日里的喧嚣被音乐声取代,一群充满活力的大学生聚集在某一个操场上跳着广场舞。
蜿蜒的跑道上运动达人还在跑步,小情侣牵着手走在林荫小路上,各人有各人的归处,都是人生的美好。
月光和灯光交汇成一支画笔,将校道旁郁郁葱葱的树木,描绘在光滑宽阔的水泥路上浓发淡着,恰到好处。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生托杜鹃。”
不知怎的,苏小小突然想起了李商隐的无题,或许是因为周晓梦兄妹的名字吧。
“我们也走吧。”
漫天星辰,冥王苏瑜牵起苏小小的手,也握住了他的一切。
“你可答应我了,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老板!”
“明白,苏老板。”
冥王苏瑜煞有介事的行了个绅士礼。
“走了,还没玩够呢,我要去灌江口!”
苏小小轻快的说道。
“苏老板还惦记着清源真君,可太让我伤心了。”
冥王苏瑜故作伤心,苏小小才不上当。
“那是二哥,三界少有的大英雄!”
“那我呢?”
“三界少有的黑心老板!”
“看我不好好惩罚你!”
“我等着!”
冥王苏瑜笑着去抓苏小小腰间的软肉,苏小小躲闪不及,被抓得“咯咯”直乐。
“苏苏……”借着月色,冥王苏瑜一把将苏小小抱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苏小小突然被抱了起来,身体的悬空让她很不适应。
“惩罚你。”
冥王苏瑜快速的在赵安乐的脸上偷了个香,羞得苏小小把头埋在了冥王苏瑜的颈间,这个举动正中他的下怀。
“苏苏害羞了。”
冥王苏瑜坏心思的颠了颠苏小小,苏小小只能抱他抱的更紧了。
“你耍赖!”
苏小小此时虽然不占上风,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等回宾馆的。”
冥王抱着苏小小迈着大步往宾馆走去。
蓉蓉月色,将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回到了宾馆,一进屋,冥王苏瑜轻轻的把苏小小放在了床上。
一路上苏小小清楚的感觉到冥王苏瑜的气息越来越不稳,能忍到现在,苏小小也是佩服。
冥王苏瑜目光灼灼,摇曳的灯火打在了他的轮廓上,他好看的眉眼像化了一池的春水。
苏小小仿佛要化在这个眼神里,她鬼使神差的用双臂环住了冥王苏瑜的脖颈,轻声说道:
“阿瑜……”
一句呼唤,包含了无限春意。
“苏苏再叫一次……”
冥王苏瑜低头将额头抵在苏小小的额间,和着沉重的喘息,语气是那样的缱绻。
“阿瑜……”
苏小小主动剥去了冥王苏瑜的红色外衣,素手刚要往他的腰间探去,冥王苏瑜就拉住了她的手。
细碎的吻落在了苏小小手上,颈间,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
“苏苏……是我大逆不道……”
意乱情迷之际,苏小小丝毫没有注意到冥王苏瑜的话里有何深意。
冥王苏瑜的神志已经不太清明,扶着苏小小慢慢解开了衣衫上的纽扣。
灯火重重,一夜足风流。
宝镜台前玉树枝,绮疏朝日晓妆迟。梦回五色江郎笔,一夜生花试画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物化成种,播洒在沧海横流的心田,让繁华人世的万千过客每日晨起,都能感受阳光扑面而来。
那是一片让人眼前一亮的颜色,清晨的精神振奋,也由此而来。
八陡山村里,人们照常忙碌了起来,不知是谁发现了吊在房梁上的李德贵,他早已经死去多时,身体僵硬,眼球突出,舌头掉的老长。
李德贵死了的消息顿时在村子里炸开了锅,人们纷纷前来围观,有人将李翰林德贵丛绳子上放了下来,桌子上还有一壶没喝完的酒和一张遗书。
“死得好!”
“你们看,他在遗书里承认了自己强杀了周晓梦和污蔑老周家的事!”
有人大着胆子看了李德贵的遗书,纸上的内容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他怎么认罪自杀了?”
“老天有眼啊!”
“周大爷,周大娘,你们的儿子女儿能瞑目了。”
死了一个人渣,大快人心,村里人个个喜气洋洋,周晓梦和周春生的父母更是老泪纵横,恶人已死,但他们的儿女却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有人报了警,警察从李德贵的家里还找到了其他九张认罪书,桩桩件件,清楚明了,罪恶无所遁行。
另一边,冥王苏瑜神清气爽,而苏小小却像一条咸鱼一样瘫在了床上。
“苏老板,不是要去灌江口吗?”冥王苏瑜故意捏了捏苏小小的脸颊,惹得苏小小翻了个白眼。
“我要扣你的工资。”苏小小拍掉了她脸上的爪子,生无可恋的说道。
“我可没做错啊,苏老板可不能如此不讲理。”
冥王苏瑜索性直接将苏小小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把她推进了卫生间。
“车票我已经订好了,下午咱们就去灌江口。”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
“知道了。”
洗漱完毕,苏小小坐在梳妆镜前开始上妆。
“苏苏,今日我替你匀妆吧。”
冥王苏瑜订好了早饭走到苏小小的面前说道。
“好啊。”
有道是: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过了一个小时,冥王苏瑜簪好最后一支玉簪,苏小小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墨发用玉簪半挽,垂落的发髻间错落的别了几株玉兰花。
可冥王苏瑜觉得还缺些什么,思考了片刻,他拿起玉笔在苏小小的额间勾勒了一朵梨花。
一时妆成,玉面粉黛,回眸一笑胜星华。
“苏苏……”
冥王苏瑜很满意他的手艺,二人笑闹着吃完了早饭,然后收拾了一番,乘坐高铁去往灌江口。
夜晚,天如墨染,月弯如钩。
各种莹草幽花皆暗自绽放,犹如在林间、草地上散落了无数夜明珠,星星点点,煞是漂亮。
清源真君坐在杨府的竹苑外,鼻尖幽香萦绕望着此间美景,一花一叶一草一叶皆生机勃勃。
指尖轻轻弹出一抹幽蓝,调皮的灵力围绕着清源真君的周身上窜下跳的,最后不情不愿的被拘在指尖,凝成一块巴掌大小的冰晶。
什么金花太子,司法天神,本就非他所愿,封神一战,三百六十五里路正神各司其位,他乐得逍遥。
可后来,他已无路可退,若非成为天帝元手中制衡六界的刀,便是天道手上可随时吞掉的物件。
他不愿意做石,亦不愿意做那死物。
所以只能做那握刀的手。
司法天神之位,便是这天界最为锋利的刀。
灵力聚成牛毛细丝,清源真君凝神屏息,专注的在幽蓝色的冰晶上雕琢着什么。
灵力所至之处,冰屑散落在地化作灵力四散而去,指尖微动,蓝色的冰晶极快的出了轮廓、雏形、然后精细到脉络,枝角末叶,一点点的雕琢,一点点的修饰,尽善尽美,手法熟练恍若做了无数次。
须臾,清源真君的手心间,一朵冰蓝色的六瓣荷花栩栩如生,光华璀璨。
远远望着,清源真君神色温柔,手持蓝色荷花,正欲捏诀。
天际忽然划过一道流星。
清源真君似有所感,转身凝眸望去,便见两道极为熟悉的绚烂光影落在不远处化出身形。
杨府的夜色向来清幽,而那两人却似敛了骄阳旭日六界华光集于一身。
其中一人薄唇微张,眼中含了些捉摸的意味。
“几月不见,真君别来无恙啊。”
另一道声音清脆悦耳:
“二哥……”
第六十四章∶炎光谢(二)
炎光欲谢,更几日、薰风吹雨。
共说是天公,亦嘉神贶,特作澄清海宇。
灌口擒龙,离堆平水,休问功超前古。
当中兴、护我边陲,重使四方安堵。
“看样子,冥王陛下得偿所愿了。”
打量着二人,皆是一身白衣,紫色腰带,风约绰姿,在月色之下风吹仙袂飘飖举,更显独立遗世。
而对于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的突然到访,清源真君显得很是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似得,此刻像是旧友重逢。
“那真君可得赏脸来冥府吃一杯喜酒啊。”
“这是自然。”
苏小小看了看她和冥王苏瑜的情侣装,这是在出发之前冥王苏瑜特意穿上的,就为了宣示主权。
还记得在一路上他们有多引人注目,好在大家包容性很强,只是以为他们是一对汉服袍子罢了。
可世人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们之中曾经有过真神仙,擦肩而过,缘起缘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要麻烦真君了。”冥王苏瑜笑着说道。
“既然到了我灌江口,我这个川主自然要好生待客。”
没等清源真君招呼家人,一群人便从各自的屋里走了出来。
“二哥,有客人吗?”
“徒弟,谁破了杨府的结界!”
“主人,我鼻子是不是又坏了?”
“二爷,怎么回事,结界有波动!”
“没事,我正要向你们介绍两位新朋友呢。”
清源真君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人,几千年了,还是老样子。
“好久不见。”
对于,冥王苏瑜,无论是三圣母杨婵,玉鼎真人,还是梅山兄弟也好,都不陌生,所以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苏小小的身上。
“二哥,这位是?”
“苏小小,冥府的渡魂人,上次解决李翰林时认识的,你二哥我还不小心伤了这位仙子呢。”
“是的。”苏小小一下子被这么多少看着,一时有些害羞,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她实在不够看。
“说起来也是有趣,这位仙子第一次见面就叫我二哥,当时我就在想,若是娘亲真的再生一位妹妹,或许就该是那般模样。”
清源真君一边带着众人往大厅走去,一边说着他和苏小小第一次相见的趣事。
“徒弟,你手里的是什么啊?”玉鼎真人眼力极好,看见了清源真君手里的那朵蓝色荷花。
“这是我用一缕本命真源雕刻的荷花,想着下回见面送给小小姑娘,就当赔罪了。”
“二哥,你看这就是缘分,既然如此不如就认小小姑娘为四妹妹吧,正好和我做伴。”
三圣母杨婵一见苏小小就觉得很亲切,像是很久之前就见过一样。
“是啊,是啊。”玉鼎真人打着蒲扇,乐呵呵的说道。
正有此心的清源真君会心一笑,把手里的蓝色荷花递到苏小小的面前。
“此荷花赠予小小,既然叫了我一声二哥,以后便是我的四妹妹了。”
苏小小又惊又喜,呆萌的样子融化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她小心翼翼的接过清源真君手里的冰蓝色荷花,眼里灿若繁星,居然成了二哥的妹妹,这也太幸福了!
“二哥,三姐……”
“四妹……”
“哎呀呀,天大的喜事啊!”这是玉鼎真人说的。
“我有四姐了!”这是哮天犬的话。
“二爷多了个妹妹,灌江口又要热闹了。”这是梅山兄弟的声音。
在众人的一片祝贺声中,苏小小郑重的将荷花放入了自己的丹田中,这可是二哥的本命真源,简直像做梦一样。
神仙并无日夜之分,有了这样大的喜事,不消说,该是整夜的饮酒庆祝。
第二日,和往常一样,清源真君会早起花费几个小时的时间处理公务,为了防止自己看太多跟自己工作无关的公文,所有折子都先经过杨婵和三只宠物的筛选。
什么?你说梅山兄弟干嘛?那是兄弟好吗?兄弟不就是来跟你吃喝玩乐或者过过苦日子关键时刻挺你一把么?像这种正常时刻,自己的事当然是自己处理啦。
以上是梅山兄弟的话。
清源真君勉强同意,反正三妹加上三只宠物也够用,当然,除了今天。
“所以为什么求娶媳妇还要问我要?”
“没办法,最近未婚大龄青年求亲的太多了,所以我们只好带给你看看。”银合马如此说。
“如果有对象我还可以帮忙牵牵线,没有的话去找月老要啊,冥府应该也有安排吧!实在不行去找送子观音要啊!”
“月老没办法,而送子观音不管这个啦。”
银合马继续吐槽,“您老明明自己都吐槽过,别假装自己忘了好么?”
“好吧好吧……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这片地区女孩太少了。”逆天鹰摊手,“供不应求吧。”
“噗嗤,没想到二哥也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时候,莫不是因为嫦娥仙子回天宫去了,二哥的心也跟着飞走了?”
苏小小坐在清源真君的下首,调皮的冲着清源真君说道。
“休要胡说。”清源真君的脸上浮起了可疑的红晕,恨不得把头埋在折子里。
“我二哥最是心口不一,小小别揭他短啊。”
和苏小小紧挨着的三圣母杨婵掩袖而笑,可算有人能治他了。
“一物降一物啊。”玉鼎真人摇着蒲扇,神情悠闲,看起自己徒弟的热闹来一点都不含糊。
“真君,你这妹妹还要不要啊?”看好戏的冥王苏瑜恨不得在三界开个现场直播。
“二哥……”
眼见清源真君的面子要挂不住了,苏小小赶紧扯着他的袖子撒起娇来了。
“二哥,你好久没弹过琴了,今日给大家露一手吧。”
三圣母杨婵也凑了过去,和自家哥哥撒娇。
“好。”
“二哥的琴艺一定很好!”一直是二哥吹的苏小小眼冒星星,看得冥王苏瑜一阵心梗了这么可爱的表情不是对他的,恨啊!
最是拿妹妹没办法的清源真君唤出了一床七弦琴。
“早些年间,伏羲神王制琴,定弦为一”清源真君拨了一下琴,边校音边同苏小小讲到。
“随后神农氏、唐尧、虞舜皆改一弦为五弦,直至周时,文王添文弦,武王添武弦,于是这琴这才被定为七弦,也就是你眼前的这一床。"
清源真君双手抚上琴弦,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
他的思绪仿佛义被琴声带回千年前的封神时期。
他记得,当年也是这样,一伙人坐在周营的大帐里放歌饮酒,谈天说地。
记忆里那个皎若明月,灿若朝阳的文王的小女儿若芷永远在后方支持着伐纣大业,就连苏妲己都和她交好,身为女子,胆识计谋丝毫不输于男子。
犹记得,她还和姜师叔有过一段姻缘,可最终死在了封神台上,罢了,不提了。
“二哥在想什么?”
苏小小不知道清源真君想到了什么,只是感觉方才片刻,他身上的气息很孤独,像是一个人点了一盏孤灯在黑夜中穿行。
苏小小的话将清源真君的思绪悉数拉回。
杨府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清源真君正在校音的动静。
叹了口气,清源真君回答道:“没什么,一些旧事罢了。"
待调好音后,清源真君双手覆在弦上,目光蓦地温柔下来,像是在看一位多年的老友。指尖微动,便有几个灵巧的泛音从那床琴上蹦出来,清脆而婉转。
苏小小不知杨戬在弹的是什么曲子,也看不出有什么门道,只是见他左手时不时在弦上滑来滑去,右手也在极快地拨弦,余下没有其他动作,一首曲子便像流水般淌了出来。前半段节奏是缓慢的,琴声低沉而古朴,带着点悲壮的意味。
愈到后面琴声渐快,清源真君的指法也愈发华丽,弹到最为紧张的部分,众人听在耳中,下意识屏了呼吸,在一旁静静看着。
“就到这里吧,这首曲子实在是长的很。”清源真君轻轻止了琴弦的震动,偏过头看向苏小小,“你可知这是什么曲子?"
苏小小闻言一愣,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虽不知这是何曲子,但它似乎在讲一个悲壮的故事。"
一时间,杨府的里的气氛很是低沉,正当苏小小想开口缓解这低沉的气氛时,突然间府外传来一阵声音。
“杨小圣,俺老孙来了!”
孙悟空在杨府前大声喊着。“赶快把结界给老孙打开!”
“二郎神!俺老猪也来找你喝酒了!”
众人正在庭院内同清源真君饮酒作乐,一切都很美好。
当然除了那只猴子的咆哮。
“杨小圣!俺老孙等了这么久,给俺老孙出来,你我再战个几百回合!”
众人:………
“杨小圣!你不让俺老孙进门,你的待客之道呢?”
“这猢狲简直放肆!”玉鼎真人提溜着自己的破扇子冲出门去。
“猴子,怎么和你大师兄说话呢!”
苏小小只得为孙悟空默哀片刻,这猴子…
“你这猴子,简直无礼!”
孙悟空将手中的金箍棒转了一圈,依旧满脸堆笑“嘿嘿,师父莫生气,俺老孙不是想念师父和师兄了吗,一时口不择言,师父莫要怪罪!”
“哼!”
“俺老孙给师父带了花果山的桃子。”
清源真君/三圣母杨婵/苏小小/冥王苏瑜/哮天犬/梅山兄弟:………
“猴子走,喝酒去。”
清源真君引着孙悟空和猪八戒进了了杨府,玉鼎与孙悟空依旧嘴不饶人的互相怒怼。
“你……你这猢狲……”
“师父……”
“行了,都别站着了。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杨婵招呼着众人,一起入了杨府正厅。众人落座,自然是免不了又是一场饮酒畅谈。
“杨小圣,冥王陛下也在这里,那这位仙友是?”
孙悟空见厅中有一不认识的白衣仙人,不由笑着问道,
“我叫苏小小,是冥府的渡魂人。”
“哦哦哦,好好,你不说俺老孙也知道,新晋的上仙,也是冥王陛下的女朋友!”
玉鼎真人白了他一眼,这猴子,还是老样子。
不知为什么,苏小小总觉得孙悟空的目光一直在探究她,让她有些不自在。
冥王苏瑜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苏小小的面前,给孙悟空倒了一杯酒。
孙悟空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又去烦他的师兄清源真君去了。
“二郎神,你结交了新朋友却不告诉我们,不厚道了啊!”
“你这呆子,存心找打是不是!”
话音一落,屋内便只留下孙悟空追逐猪八戒的身影,与众人的欢声笑语。
岁月斑驳,时光零落。唯此情此意,亘古绵长………
第六十五章:炎光谢(三)
炎光欲谢,更几日、薰风吹雨。
共说是天公,亦嘉神贶,特作澄清海宇。
灌口擒龙,离堆平水,休问功超前古。
当中兴、护我边陲,重使四方安堵。
六界清平,本应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却出现各种异相,草木凋敝,阴雨连绵,禽鸟惊慌。
黄河长江之母虚弱不堪,两河的河神无力承载生灵,居于其中的生物居然死亡过半,甚至出现了白鲟灭绝的情况。
而三山五岳灵气骤减,各地镇压的妖魔更是蠢蠢欲动。
悬挂在天穹上的星辰暗淡无光,隐隐有坠落之势。
就连冥府也受到影响,只听刹那间,雷声轰鸣,一条条雷电狂闪,皆惧。
突然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鬼哭神嚎!天地聚变,黑云压顶,如同天塌地陷,连同冥府中,忘川翻涌,卷入无数亡灵!
金色华光一闪,这些翻涌的妖魔亡灵全都安静了下去,不想成为它的亡魂。
杨府花园。
漫地桃花如灼灼蒸霞,到处是粉色的云雾,地上覆了一层厚厚的花瓣。
苏小小便寻了棵花树一躺,她手里拿着平板,新闻界面上是关于周晓梦事件的后续,因为李德贵的认罪书,官方顺藤摸瓜查出了他背后的官阀团伙。
条条件件,证据确凿,他们无从抵赖,全部被绳之以法。
“他也算死得其所。”苏小小关掉平板,心里不是滋味,公平的代价就非要用人命来换吗?
而就在这时,孟婆无华发来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写新书,一想到成了清源真君的妹妹,苏小小文思泉涌,我和战神偶像做兄妹。
可没等苏小小写下大纲,她便觉得很是困倦,眼皮不断的打架。
天朗气清,惠风阵阵,她不禁阖上眼睛,一会便沉沉睡去。
梦里,寒风泠冽,一女子于高台上起舞,似乎是在行祭祀之礼。
环顾四周,高台上聚集的人都面带悲戚,其中有两张苏小小熟悉的面孔,是二哥和苍澜神君云遐。
“二哥!”
苏小小大声的呼唤清源真君,可他没有回应苏小小,而是转身将手里的一册书简交给了苍澜神君云遐。
“师叔。”
师叔?苍澜神君是二哥的师叔?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约莫过了小半日,有一个声音似乎从远处传来。
“苏苏,别睡了!”
是谁在叫她?
苏小小睁开迷蒙的双眼,她心里一慌,忘了自己身在树叉上,退无可退,一头载下树来。
苏小小扑通一声跌在地上,溅起纷纷扬扬的花瓣。
“嘶……”
苏小小痛的长吸一口气,入眼是一双白底皂靴,略滚金边,她把头从土堆里抬起来,清源真君正看着她,一双朗星似的眸子,却带着处惊不变的深沉。
苏小小吐掉嘴里的几根青草:
“二哥怎么不接我一接?”
苏小小脑子里还不算清明,就要爬起来,清源真君伸出手捞了她一把,她快速的站起身来。
两人站得很近,苏小小这才发现清源真君的手上握着那柄三尖两刃刀,全不似往日在杨府的模样。
三尖两刃刀化作黑扇落入清源真君的掌心,他顺手将扇柄在苏小小的头上中敲了两下:“我要出去一趟,路过花园,你就从树上掉下了来。”
“都打傻了。”苏小小捂着头委屈的说道。
“好了,以后注意点,我可不想有一个笨蛋妹妹。”
漫天花雨中,清源真君眉目如画,长身玉立,发色黑中带着微微金棕,神威千面,自有一段风流。
“清源真君在欺负苏苏吗?”听到动静的冥王苏瑜走了过了,生怕苏小小吃亏。
“我先走了。”
清源真君也不分辨,盘龙大氅惊起了一地落花。
苏小小目送他离开,突然福至心灵,恨不得现在日更十万。
“我决定了,要聘用你来画插画!”
“好的,苏老板。”
冥王苏瑜一阵心塞,自从来了灌江口,他的地位直线下降。
九重天阙
凌霄宝殿上群仙罗列,肃穆庄重。
九方天柱上,金色古字凌空浮现,瑞气千条,彩凤绕梁,天色霁明,一派气象甚是辉煌。
天帝元凌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然而当清源真君从殿外缓缓走来时,一切都似乎作了平铺直叙般的背景,微卷的淡金长发,玉砌般的面容,描摹不尽的倾绝六界的风骨,濯濯如泉中玉,清朗无暇,萧萧如风下松,挺拔傲然,敛尽了一身肃杀威势,带出几分潇洒自如的随和,偏生又让人不敢逼视。
这是清源真君几千年来第一次主动来到凌霄宝殿,谁人不知,灌江口的真君,听调不听宣。
他走到近前,他只目光沉静地微微低首行了个礼,声音清澈明晰,“清源见过陛下。”
天帝元凌坐在高座上俯瞰下方群臣,又将目光锁在眼前眉目傲然的外甥身上,仿佛透过那袭白衣,又见到了数千年前瑶妹凛然而立的模样。
一梦千年,也迟迟拔除不去那梗在心底的痛处。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纵贵为六界之主,也担不了天道的怒气,不敢妄图与天道相斗。
“你的来意朕已经知晓,三山五岳近日频有奏报,他们的法力受到阻滞,就连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也受到了影响,周天星宿更是失衡暗淡。”
“陛下圣明,小神用天眼探查过,在东北,华北等地均有不明阵法干扰,就连小神的道场也被下了阵法。”
清源真君不疾不徐的说出了他的所见所得,在维护六界清平上,除了天帝元凌,没有比清源真君更为热切之神了。
“文曲星君,你来说。”天帝元凌命文曲星君说出下界的奏报。
“据南京一带的山神上报,倭寇要在南京等地举办“夏日祭”,其本质上是为战死的侵华日军举行招魂的仪式。
而把即将举办城市依次连接,俨然就是一张日本地图。
日本阴阳家布置的北斗七星阵。北斗有指示方向的寓意,牡丹江作斗柄所指东北方的地界,七星阵配合“夏日祭”招魂仪式指引战死日军亡魂进入日本的北海道,用来唤醒沉睡的日本死神,妄图吞并中原。
夏日祭与动漫结合可以吸引大量的未成年人参加仪式活动。
民俗扎纸人诸位都不陌生,金童指路、玉女伺候,但这里用的是真人。每次的仪式时间也选在农历七月,北斗七星阵眼居中,玉衡,天玑是命门。”
文曲星君一条一条的向众神念读了下界山神的奏报,一时寂静无声。
“我们是佛了,不是死了,倭寇竟然妄图占领华夏,痴人说梦。”
凌霄宝殿的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个个义愤填膺,既然享受了下界的香火,就必须守护华夏安宁。
“此事非同小可,但只要破了阵眼,七星招魂也就失效了。
既然他们动用阴阳术,我们也要回礼才是,下界还有两天便是九九重阳,这一日阳气最盛,各路神明暂时不受阵法压制,均可一同前去破阵。”
天帝元凌轻蔑一笑,敢在神州大地上撒野,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陛下圣明。”
“文昌帝君,烦请您将法旨昭告六界,于九月初九共抗倭寇。”
天帝法旨一出,诸神莫敢不从。
“清源,你留下,陪朕下几局棋吧。”
散朝以后,天帝元凌叫住了清源真君,血浓于水,他也很孤独。
“是。”
月华如练,万籁俱静。
因为答应了苏小小白日里替她画插画的请求,此时冥王苏瑜正坐在桌前挥毫泼墨。
“二哥的形象一定要一比一还原!。”苏小小坐在凳子上摇晃着双腿,十分的悠闲。
“苏老板,你的要求是不是高了?”
冥王苏瑜提着笔画了一会儿,总觉得不满意。
“那我二哥就是丰神俊朗,神威千重嘛!”
此时的苏小小就如同杀千刀的甲方爸爸一样,无情的压榨着乙方冥王苏瑜。
“苏苏这样夸清源真君,那我呢。”
冥王苏瑜酸溜溜的说道。
“阿瑜是我心上人。”,苏小小歪着头,在冥王苏瑜的脸上落下一吻。
“我心亦如此。”见苏小小主动,
“油嘴滑舌。”
苏小小用手支头,烛光下,冥王苏瑜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那苏老板是不是得支付双倍的报酬呢?”
冥王苏瑜一个挑眉,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想的美。”
苏小小拿起另一支毛笔,轻轻的敲了敲冥王苏瑜的头。
没想到苏小小会如此做,冥王苏瑜被敲了个措手不及,睁着好看的双眼,无辜又懵懂。
从没见过冥王苏瑜如此情态的苏小小被萌的小心脏砰砰直跳,无意识的卖萌最为致命了!
“阿瑜,你好可爱啊!”
苏小小顶着星星眼说出了这句话,反应过来的冥王苏瑜佯装生气的放下了毛笔。
“好啊,编排我!”
冥王苏瑜故技重施,双手抓住苏小小腰间的软肉,苏小小被他弄的咯咯直乐,嘴里不停的说着:“阿瑜,我错了。”
笑闹了一会儿,苏小小突然灵光乍现,她素手一指,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和清源真君一模一样的小人。
“阿瑜照着他画!”苏小小兴奋的说道。
“很好,和清源真君别无二致。”冥王苏瑜重新研好了笔墨,开始作画。
“对了,不知怎么的,这几日我总觉得好困好困,经常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而且我看天上的星辰也暗淡了许多。”
苏小小敲了敲脑袋,对着冥王苏瑜说起了她近日身体的异样。
“莫不是我冥府要有小主人了。”冥王苏瑜放下手里的毛笔,将手放在了苏小小的小腹上。
“不正经。”苏小小拍开了冥王苏瑜的手,心里很是无语。这家伙想到哪里去了。
“不逗你了,其实不止是你,崔莳发来信息,冥府众神也有和你一样的症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不是我想的那样。”
“什么?”苏小小不明白冥王苏瑜的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了,我看你也累了,你二哥的画像还没画完,得加紧工作啊。”
“好吧。”
夜深人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苏小小目不转睛的看着奋笔疾书的冥王苏瑜,锋利的眉眼时而舒展,时而紧绷,暖黄的烛光打在他的轮廓上,神圣又飘渺。
苏小小一脸花痴,果然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气了。
冥王苏瑜画的很快,苏小小得到了她想要的清源真君形象。
“和我二哥一模一样。”
苏小小接过冥王苏瑜递给她的成品,人物栩栩如生,一笔一线都能看出工笔的精致老道。
“看苏老板很是满意,那我们就来谈谈价钱吧。”
冥王苏瑜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和肩膀,他望着苏小小,轻轻俯身,双手撑在卓沿上,整个人几乎要把苏小小完全包裹住了。
“任君采摘。”
苏小小也不扭捏,笑着邀请冥王苏瑜共赴巫山。
“岂不陶然忘忧。”
冥王苏瑜打横抱起苏小小。
烛火熄灭,月明风清,巫山云雨,乐此不疲。
第二日一早,苏小小在被窝里随意滑动着平板上的新闻界面,突然,一则要在南京举办夏日祭的新闻吸引了她,南京,他们疯了吗?
再往下看去,苏小小差点没被气死,居然还在玄奘寺供奉日本战犯,国仇家恨都忘了吗?
“苏苏,快起来,天帝的法旨到了。”
第六十六章:炎光谢(四)
炎光欲谢,更几日、薰风吹雨。
共说是天公,亦嘉神贶,特作澄清海宇。
灌口擒龙,离堆平水,休问功超前古。
当中兴、护我边陲,重使四方安堵。
冥王苏瑜从屋外走来,神情严肃,不同于之前和苏小小游历人间的休闲装扮,他又换回了那身红色冕服,手里还拿着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此剑通体修长,剑身还缠绕着九股青白之气,九九归一,汇于剑柄处,大道无形,裹挟死生轮回之法。
之前学习冥府入职手册的时候,苏小小从附页上见过冥王苏瑜手里的这把剑,此剑名唤无极,取九幽阴灵至寒至恶锻造而成,一剑光寒动九州。
“天帝法旨,是不是出事了?”
苏小小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从冥王苏瑜的举动来判断,以往他和天帝相当不对付,现在如此整装待发,肯定出大事了。
“没错,倭寇设下七星锁灵阵来破坏华夏气运,九天十地都受到了影响,近日出现的各种异相都是因为此阵。”
早在判官崔莳发来奏报信息的时候,冥王苏瑜已经有所察觉,清源真君更是用天眼镇压了一部分妖魔鬼魂。
“呸,不要脸的,不打不行了,什么时候送邱小姐出嫁?”
不等苏小小自己穿好衣裙,冥王苏瑜已经捏诀替她穿好了。
苏小小唤出轩辕剑,恨不得现在就劈了富士山。
“你虽然不在封神榜上,但终究是凡人修仙而飞升的,还是要受天帝召令。”
“走吧。”
到了杨府正厅,众人已经聚集。
清源真君头戴三山飞凤冠,外穿墨色蟠龙大氅,内衬银甲,好一副威风凛凛,神威千重,三尖两刃刀更是泠然光辉。
平日里温柔似水的三圣母杨婵手持宝莲灯,神情冷冽,眉间的坚毅和清源真君如出一辙。
总是嘻嘻哈哈的玉鼎真人收起了往日的跳脱,一身青色道袍,手里握着他的本源命剑,斩仙剑。
梅山兄弟和哮天犬个个戎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天地之间九万里,天帝的法旨协着万千雷霆之力响彻九州。
“九月初九,诸天六界,共破邪阵,护我华夏!”
清源真君手持玉珏,厉声而喝:“梅山兄弟立刻调集一千二百草头神,分二十路开赴黑龙江牡丹江、吉林长春、辽宁铁岭,山东枣庄,德州,滨州、河南固始,永城、江苏南京,新沂,丰县、安徽铜陵、江西新余、广东韶关、四川攀枝花,南充、贵州贵阳、云南大理,文山,楚雄,驻守此地,若有异动立即回报!”
“哮天犬,你即刻再领五百草头神,日夜看守封神台,近前者,死!”
“梅山兄弟得令!”
“哮天犬得令!”
梅山兄弟和哮天犬领了军令,立刻领兵出发。
“三妹,你负责净化三山五岳的所有生灵,若有妖物作乱,不必禀告天庭,就地正法!”
“杨婵得令!”
军令一下,三圣母杨婵也带着宝莲灯出发了。
“师父,徒儿不能如此命令您,昆仑是咱们阐教的道场,师祖自有妙计,您先回昆仑。”
“放心吧徒弟,我们还能让外人欺负了吗?为师先回昆仑了,你多加小心。”
不出片刻,清源真君就安排好了一切,诸事已毕,他使出纵地金光去往九重天协助天帝元凌。
这下,杨府里就只剩下冥王苏瑜和苏小小了,冥王苏瑜祭出冥王令,对着苏小小说道:
“渡魂人苏小小,即刻回到冥府,传我法令,五方鬼帝立即开启摄魂大阵,罗酆六天镇压十八层地狱作乱之恶鬼,十殿阎罗王驻守忘川,其余诸神各自带领十万鬼将剿灭九幽溢出的阴灵,言出令随,不得有误!”
冥王苏瑜将一枚金色的冥王令交给了苏小小,见此令如见冥王,若敢不从,打入九幽,永世不得出。
“得令!”
苏小小学着梅山兄弟去行半膝礼领过冥王令。
接过令牌后,苏小小不敢耽误,立刻就回了冥府。
得了冥王法令的冥府众神摆阵以待,一旦天界诸神失败,他们便是最后一道防线。
摄魂阵衍生于五行八卦,汲取了十数万年魂灵之愿的阵法笼罩在冥府上空,判官崔莳以身作阵,护佑冥府安宁。
“小小,你去人间斩杀逃窜的恶鬼妖魔!”
冥王苏瑜隔空传令,此刻,二人的感情在华夏安危面前一文不值。
“明白!”
苏小小立于云端,俯视浩然之人间。
受邪阵影响,海水倒灌,冰川融化,山川草木,尽皆凋敝。
孕育了华夏的两条母亲河,被一把无形的刀,横断了灵脉。
镇压在各地的妖魔受邪气召唤,不断溢出,入侵人间。
“风月同天,山川异域,这次敢作大死,只有死路一条。”
苏小小横眉冷对,神入人间,轩辕一出,妖魔无所遁形。
四海八荒,皆是泱泱上朝的同心合力。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天帝元凌和清源真君点兵之后,破阵的日子便如期而至。
九月初九,艳阳高照,所有天地间的神仙精灵都听到了震撼的鼓声。
“登天鼓!”
潜入九幽的冥王苏瑜听到那个声音心中一震:“这是九重天集结兵力的声音,所有玄门弟子听闻鼓声必须即刻前往点将台,登天梯,受天令。”
登天鼓轻易不会敲响,九重天大规模调兵必有大事。
顷刻之间,黑云压城,彩虹作桥,六界同心,共创新篇。
九重天,这是苏小小第三次踏上凌霄宝殿。
第一次是以渡魂人的身份。
第二次是以上仙的身份。
这一次,苏小小是以炎黄子孙的身份,若有战,召必回,她是为了国家而战,每走一步骨子里热血的都在沸腾。
凌霄宝殿,威严肃穆。
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个个宝相庄严,手持本源法器,只等天帝元凌法旨一出,所向披靡。
“今日九月初九,朕令天地时间一致,凡玄门弟子,封神榜之正神,须领命待发!”
天帝元凌身着战甲,是诸神最为惧怕的样子。
司法天神清源真君手持三尖两刃刀,命千里眼与顺风耳随时汇报消息。
“禀天帝陛下,在这次夏日祭之前,策划者九菊一郎早都在这二十地举办了八十场,只等这次,阵法大成,窃取我华夏国运,他还炼化了三十万阴阳术士成为鬼魔,刀枪不入。”
“真当我们死了吗?”
“必须给他们颜色瞧瞧!”
诸神群情激愤,天帝元凌挥袖高呼:
“三山五岳正神于四极之地设山河阵。”
“斗部正神,太岁正神于东天设六神阵。”
“位正神于西天设七杀阵。”
“四大天王并哼哈二将于北天设北极阵。”
“雷部诸神于南天设五雷阵。”
“诸天二十八星宿于中天设星辰阵。”
“火部正神于八荒设业火阵。”
“瘟部正神于倭寇边界处设瘟神阵。”
“四象镇守三十三天设玄武阵。”
“其余诸神归于司法天神麾下,听其调令。”
“是!”
法旨一出,九天十地,大阵立成,更有昆仑十二金仙镇守不周山,以正天极。
“天帝陛下,如此盛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女娲神使汝嫣呢。”
就连九尾狐汝嫣都率领十万上古神兽围守华夏边境,寸土不让!
“诸神听令,前往河南阵眼破阵!”
“莫敢不从!”
“大和之族,阴阳天士,九菊一郎,请战!”
始作俑者向天一战,座下众鬼魔飞入人间,妄图摧毁世人的意志。
金光一道天门开,紫雷烈烈破阵来。
凡间的人族不会忘记九月初九那一天,是如何的天生异相,火烧云顶,闪电齐发,人们都说这是仙人斗法,破阵中来。
天门大开的那一刹,宝莲灯在众人面前几个轱辘砸在地上,转了几转,便不动了,倭寇阴阳术士九菊一郎设下的护法结界碎裂成万千光点,消散于空气中。
偌大的阵眼暴露于众神视野,草木葱茏,但在他们看来,却不过是土石瓦砾,无甚风景。
“宝莲灯也不过如此。”
九菊一郎斜睨了一眼落在地上不动了的宝莲灯,语气嘲讽,“我还以为,女娲留下的宝贝有什么了不得之处呢”
“了不得的地方,怕是你没见着。”
杨婵淡黄衣裙,立在九菊一郎之前,一向温婉大方的神色中,也泛着几分隐隐寒意。
“是吗?”
九菊一郎一声轻嗤,瞧着落在不远处光芒暗淡的宝莲灯,“你现在恐怕连灯,都拿不到吧?”
杨婵眸中光芒一闪,袍袖一挥便有大雾瞬间弥漫开,云气在天空中相衬,更显模糊不清,趁这情状,便旋身向宝莲灯落处掠去。
眼见便要触到宝莲灯了,却有一束暗色迅速袭来,杨婵大惊退避,仍被擦掉了半幅衣袖。
回眼之间九菊一郎浮在半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看着正地面的宝莲灯,“如何?你这雕虫小技,我还不放在眼里。”
三圣母杨婵的唇角却勾起一抹越来越深的笑,于此同时,地下的宝莲灯忽然发出一道刺目华光,将九菊一郎在内的众术士尽数囊括,九菊一郎失色抬头,在一眨眼,竟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心知,绝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他大意了,宝莲灯,怎可能当真如此不堪一击!
“恭喜你啊,这可是华夏众神特地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话音刚落,设在九州方圆的十方阵法,以雷霆为剑,劈开了九菊一郎下在他们身上的护体邪术。
一时之间,倭寇哀嚎遍野,他们再也不是无坚不摧,刀枪不入的鬼魔,而是华夏众神手里待宰的羔羊。
“死祭!”
九菊一郎双目含血,将死去的鬼魔一一炼化,他要用死祭亡魂之力召唤早已经死去百年的侵华倭寇。
“去吧,厮杀吧!为至高无上的天皇将铁蹄踏破此地!”
“不自量力!”
没等诸天神明再次出手,从人界散出一股磅礴之力。
“你们看,是万民的愿力!”
透过云层,苏小小和诸天神明看见了此生最为震撼的一幕。
九州各地的万千英魂应声而起,用微弱的魂力筑起抵抗倭寇的万里长城;人族所有的道家弟子奔赴河南阵眼,以肉身道法生破七星锁灵邪阵。
尽管他们浑身染血,身心疲惫,但是目光仍旧坚毅,像是淬火而出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锋锐气势。
“天佑华夏,战无不胜!”
“天佑华夏,战无不胜!”
“天佑华夏,战无不胜!”
蛮夷溅血地,九州同披甲。
第六十七章:炎光谢(五)
炎光欲谢,更几日、薰风吹雨。
共说是天公,亦嘉神贶,特作澄清海宇。
灌口擒龙,离堆平水,休问功超前古。
当中兴、护我边陲,重使四方安堵。
九菊一郎不断的炼化鬼魔,而鬼魔又唤醒了沉睡百年的战犯,他们死时不甘心,不甘心未竟的霸业,更不甘心败于之手,如今受了九菊一郎的感召,誓要踏平华夏。
更有甚者,九菊一浪还以武士生祭东洋的八百万神明,召来妖兽进攻华夏边境。
九尾狐汝嫣早就带领上古神兽,白泽腾蛇,龙族,凤凰一族还有麒麟一族围守边境,对那些妖兽撕咬殆尽,仿佛再次回到了洪荒时期。
“八百万神明啊,保佑我大和民族一统东亚吧,看啊,英雄们又回来了!”
黑袍迎风列列,九菊一郎指挥着死去的战犯从沈阳开始进攻,就连时间都卡在了9点18分,赤裸裸的挑衅。
“如此猖狂。”
九重天第一反骨仔哪咤三太子狠狠的啐了一口,踩着风火轮便第一个下界助阵去了。
紧接着,负责传令的天兵舞动起战旗,战旗滚滚,战鼓隆隆,九天十地伏魔大阵启动,五雷阵,玄武阵,北极阵,玄武阵……逐个落在七星锁灵阵不同的阵地上。
数百万天兵天将随着一马当先的三圣母杨婵、嫦娥仙子,文昌帝君挥军进攻,苏小小在看到司法天神的传令后立即令早已埋伏在云端的冥府鬼将们配合大阵上下夹击。
霎时间,天雷地火,闪电齐发。
万里神州大地,百年后又陷入了战火,牺牲的英灵再一次扛枪披甲,挡在了人民的面前。
永远不要小看人族的力量,蚍蜉撼大树,我自犹可量,但四万万民众的愿力不是蚍蜉,而是鸿鹄,这股信念无坚不摧,攻无不克。
无论是道家弟子还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驱逐倭寇,护我河山。
立于云端的天帝元凌向下看去,只见华夏各地刹那间黑云滚滚,遮天蔽日!
竟然是数千名道家弟子同时起身前往河南阵眼破阵引起的天地异象!黑云间还有紫雷滚滚!
“一群蝼蚁,七星锁灵阵法的玄妙之处可没这么简单,破一阵生百阵,阵阵相连,无穷无尽,哈哈哈哈……”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九菊一郎怎么也不会想到,阴阳术起源于华夏,一阵生百阵,断其根基便可解。
“泰山神,去吧。”
司法天神调令一下,掌管泰山的神君飞渡东洋,生生踩碎了八纮一字塔。
敢偷泰山石,就得做好了被反噬的准备。
“启万象阵!”
阴风簌簌,天帝元凌话音刚落,消失许久的冥王苏瑜终于从九幽现身,他一身红衣,手里的无极剑直指九菊一郎,凌冽的剑风划破了他的面门。
“天帝陛下,万象阵没有我,你能开启吗?”
“冥王陛下,请吧。”
上古真神,言出法随,世间万象,翻云覆雨,一时间,星落成霜,华光万丈。
分立云端两侧的千里眼顺风耳接连奏报:
“长春阵法已破!”
“南京阵法已破!”
“云南阵法已破!”
“山东阵法已破!”
……
“河南阵法已破!”
在诸天神明和道家弟子的齐心协力之下,七星锁灵阵逐一击破。
随着最后一处阵眼的瓦解,横亘在长江黄河上的刀刃寸寸断裂,万物清明,大道昌隆。
“不可能,七星阵怎么会破呢?”
九菊一郎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些所谓的英雄一个又一个倒在了大地上,鬼魔承受不住九九重阳之气,消散在天地间,就连妖兽们都被斩杀殆尽。
他所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都不堪一击。
阵法已破,九菊一郎节节败退,狼狈的带着幸存的鬼魔逃回了东洋,妄图东山再起,可既然招惹了,就别想全身而退。
天帝元凌,冥王苏瑜带领众神开赴东洋,百年的国仇家恨,今日必须有个了断。
其实,边界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天空阴暗,花草不生,连月光照下来都是惨白惨白的。
以暗河为界,两军隔岸对峙。
右侧河岸百里之后,就是拔地而起的黑色高大山脉,高耸入云,直插云霄,生生将漆黑惨谈的两界夜空给分割开来。黑色的岩壁光秃秃的,周围索绕着一般令人恐怖窒息的结界。
那是界山,界与界的交汇之处。
界山与暗河之间乃是两国仙魔混杂之地,暗河以东便是倭寇的地盘。
换句话说,华夏众神已经退无可退了。
“到了我们的地盘,就容不得你们猖狂了!”
九菊一郎立于富士山上,不甘心的再次召唤出大批鬼魔负隅顽抗,华夏众神自然是以礼相待,只不过是兵礼罢了。
无论千万年蹉跎,那都是盛景无双的一战啊。
天帝元凌和冥王苏瑜法相现世,遮天蔽日,黑云翻涌,四海俱荡,洪水滔天。
上古真神血脉源源不断释放出悍人可怖的威压,六军灵台皆受震荡拜伏手地,漫天神器如流星般失去控制颗颗落下,连天兵的神识也被震慑到支撑不住,半跪于地,仰视那高高在上的天神之姿。
苏小小亦仗剑巍然屹立于云端,身后是冥府众神,天地昭昭,睥睨万象。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既然要断我华夏国运,那我们就毁你国脉永世!”
“剑来!”
乾坤,无极,斩仙,轩辕……万剑合而为一,这汇集着诸天神明的本源之剑,非古神不可持。
天帝元凌,冥王苏瑜,一生一死,一阴一阳,是六界最为强盛的所在,
兄弟共执一剑,生生斩断了倭寇的国脉,永生永世,国之不存。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不要!”歇斯底里的吼声响彻海岸,九菊一郎亲眼看着东洋海岛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再无踪影。
见国土被断,九菊一郎肝胆俱裂,他掏出了他万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吞天钟,施禁咒,逆天改命,汇聚天地之力,绞尽妖佛。
风啸九天,山河震荡,九菊一郎运转全身灵力汇于吞天钟上背水一战。
他知道这是极冒险的举动,将全身灵力调动至一处时一旦受到攻击就会立即灵脉倒流爆体而亡,但他已经别无选择,国不在,他要用用尽一切力量报仇!
这是一场关乎国的豪赌。
当然,华夏赢了。
之后的年岁里,苏小小想起那一刻时只觉得华夏国祚万年。
九菊一郎出手了,却把那足以彻底扭转结局的致命一击打偏了,灵力带起的凌厉罡风席卷过华夏边境只留下海风呼啸。
一击未成,九菊一郎顷刻就用吞天钟召来死去的鬼魔妖兽附于他身迎战,
九菊一郎的身形陡然变大,长出了鸟爪和蛇头,这时他已经妖不妖,人不人,鬼不鬼了。
一瞬间天地变色,光华如炽。
苏小小在混乱的两国战场上仰首深深望了立于云端的天帝元凌和冥王苏瑜一眼,他们周身光芒万丈,昼夜奇景同现于天,日月齐辉。
九菊一郎虽然是强弩之末,却仍有余力。
很多年很多年之后,亲眼目睹了那一日的仙神,忆及当时,都犹似历历在目。
那一日,天生异象,万山动荡。
那一日,鹰飞鹿走,云鱼相从。
那一日,熊熊黑焰似能燃尽一片碧色苍穹,犹从地底而发的魑魅魍魉诡谲挑染着浮动的云气水色,恍搬来修罗炼狱。
那一日,黑压压是惊天动地来势汹汹的灭世之力,卷袭无穷戾气。
那一日,魔幡乱舞,吞日击月。
却也是那一日,明霞射几,山岫朗润。
那一日,气开天震,声动天发。
那一日,上古两大真神带着从容而温和的微笑,挡在六界之前,劈浊扬清,凌云独立。
那一日,清凌凌是二人的一身傲骨,凛冽眉眼,卓然绝代的风华。
那一日,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
天帝元凌和冥王苏瑜手执绝天一剑,周身是淡银光华流转,眉目冷冽却似星辰烁目,静静站立在原地,不发一言。
而黑衣黑袍的九菊一郎也凌空而起,风刮地长袍猎猎作响。
良久,三人未有一动。
只因三人皆毫无破绽可寻。
众人屏息凝神,也皆未有人敢出声相扰。
威压过盛。
一念之间,天帝元凌与冥王苏瑜几乎同时化作一道耀目流光,穿梭于那纵横黑雾间游刃有余般风神无双。
“这是……纵地金光?”
托塔李天王在一旁愣愣出了声,语气却万分怀疑不定——这还是纵地金光之术吗?
他所知的纵地金光,是来去万里的纵横之术,所耗心神巨大,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其用于方寸之间,而迅疾至此。
两位真神,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众神还未回神,却见周围忽然一阵惊呼之声响起,仓促抬头只见九菊一郎的利爪直直没入了冥王苏瑜的前胸,电光火石间,轩辕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捅穿了九菊一郎的心脏。
没有什么剧烈的声音,九菊一郎的面容突然扭曲起来,似是不甘又不可置信地盯着穿心而过的轩辕剑,刃面甚至映射出苏小小唇角隐约带上的一抹清浅笑意。
肉身损毁,九菊一郎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口,只得尽快操纵自身灵魂疾疾逃逸,欲寻宿主,重头再来。
可司法天神哪里再会容他逃跑。
偌大天地之间,白衣广袖的天神踏云拂风而立,额间流云一闪,天眼开启,流转万千光华,强碎枢罗使元神,直接抹杀痕迹。
九菊一郎这么死了,连同他的故土一同消散在天地间,再无踪迹。
一瞬之间,鲜血飞溅。
素净万分的白袍上染了血色,带起几分妖冶,苏小小张了张嘴,心揪成一团,仿佛那一爪是抓在她的心上一般。
疼到了骨子里,喊不出任何话。
苏小小握紧了拳头,一瞬间脑子一片迷糊,冥王苏瑜一身红衣染血与当日为她化出满天繁星的身影重合。
苏小小红着眼眶,却不敢直接大力抱住,生怕哪儿碰到了伤处,“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冥王苏瑜低头,一把将苏小小搂入怀中,轻声安慰。
“别着急,我没事……”
“你少骗我了,我都看到了……”
苏小小的语气已带了几分哽咽,“那么大一摊血,不是你的是谁的……”
“那一爪他没有刺中我,你们看到的,都是清源真君用山河社稷图做出的幻象。”
冥王苏瑜耐心给苏小小解释,“我没受伤,清源真君不会让自己的四妹守寡的。”
“二哥……山河社稷图……”
听冥王苏瑜这么一说苏小小便想起来了,“阿瑜,二哥,为什么你们不和我商量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
“四妹,我也不是故意的……”
冥王苏瑜酌了一下用词,
“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没有了。”
苏小小听了,歪了歪头,看着冥王苏瑜。
明显是让他表态的架势。
冥王苏瑜不由失笑,刹如冰雪消融般,带着温和而不凌人的气势。
“好,回去都听你的,苏老板。”
“这还差不多。”
云端一不小心吃了一嘴狗粮的众神:
……
第六十八章:盛世回首
琥珀光,千金裘。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千里城不夜,万里疆封候。
绝色半遮面,帝王藏风流。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论是人神妖兽,这次绝世一战,都共同筑成了华夏的脊梁。
短短半日的时间,曾经欺凌华夏的倭寇在天地间荡然无存,百年的国仇家恨在此终结,永无后患。
随着大和民族的消散,困扰了中华三年之久的疫病也消失不见。
“这就是他们的福报,依附于别国,将瘟病通过七星锁灵阵散布到华夏大地,可最终反噬的却是自己。”
天帝元凌冷冷地注视着已经沉没消散的海岛,这次诸神齐出,可保万世太平。
此时,云蒸霞蔚,四海升平。
此时,彩虹横跨,海晏河清。
蓦然回首,在历史棋盘上纵横捭阖了五千年的泱泱华夏,傲然屹立在东方。
诸天神明各归其位,仿佛今天只是出去旅游罢了。
大战结束、打扫战场、押送东洋死去的鬼魂、定罪服诛,普降福泽,擢升英灵,包括将此次出山破阵的道家弟子写入封神榜,白日飞升,以证仙道。
桩桩件件,诸天神明谁也没闲着。
而对于凡界来说,九月初九那一天,在天生异相之后,所有同胞都听到了一声惊天巨响,似乎是在樱花国的方向。
“据我台记者报道,樱花国昨日因为不明原因国土沉没,联合国派遣国际救援队连夜探查,仍然一无所获。”
“喜大普奔,连续三年发生的疫情病毒全部消失!”
“昨日,我国各地频发异相,彩虹,雷电,火烧云一时同出。”
……
回到冥府之后,苏小小一边关注着各种新闻报道,一边协助冥王苏瑜他们处理东洋的鬼魂。
这些鬼魂中,一大部分是死有余辜,另一部分是永世不得超生,还有一部分命不该绝。
命不该绝者从归墟送入轮回,死有余辜者罚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者直接打入九幽,日日受刑,行刑者冥王苏瑜特意选定了百年之前受其侵略国家的鬼魂。
人间讲求赏罚分明,冥府也是同样的道理,在这次大战里奋勇抗敌的英灵和道家弟子,整整三千人,由冥府编写成册,定一生功过荣辱,再送到九重天进行封神。
一时间,冥府众神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九重天也没好到哪里去,早就休假千年的司法天神,也就是清源真君再次上班,协助天帝元凌写定封神名册,时隔千年,封神再启,这也是当时清源真君派兵看守封神台的原因。
“清源,听说你认了个妹妹。”
偶尔闲暇时,天帝元凌状似无意的询问了关于清源真君认苏小小为妹妹的事。
“天帝陛下,这是小神的家事。”
言下之意,即便你是天帝陛下也不要打听我的家事。
“你我本就是一家,清源认了妹妹,朕就多了一个外甥女,天界也就多了一位帝姬,怎么能不问呢?”
天帝元凌合上了奏折,开始考虑苏小小的身份问题。
“天帝陛下是六界的主宰,所有生灵都是您的家人。”
清源真君不愿和他多交谈,他只想回去做他的川主。
“行了,朕还有事,清源先回去吧。”
“是。”
九重天的神仙办事效率极高,在九月十五那一日,沉睡了千年的封神台再次开启,天门大开,受到天令感召的三千道家弟子一步一步走上天梯,接受封禅。
庄严的封神台上,阐教三代首座清源真君身着青云布衣,登上封神台,神威千重,身姿挺拔,遥遥的立于台中,遥望天河。
“时移世易,千年已过,封神台再次开启,有谁还记得若芷帝姬呢?。”
清源真君叹息着,又想起了千年前封神的时光。
那是一个人间四月天,清源真君出门没有带着哮天犬,不知不觉走到了西岐的一片桃花林中,千树桃花,随风飘散,粉色花雨,姜师叔轻抚琴弦,若芷帝姬在花海中翩翩起舞。
好一对绝世佳偶。
但世间好物不长久,彩云易散,琉璃易碎。
二人到最后落了个生离死别的下场,姜师叔只能留在封神台上思念爱人。
思绪收回,清源真君长身玉立,发丝飞扬,手握元始天尊赐下的封神榜于封神台八卦阵中为参与破阵的三千道家弟子进行敕封。
“三代首座,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今奉六界之主天帝之命敕封三千道家弟子为护法正神……”
仙乐渺渺,大道通途,封神已成,尘埃落定。
等到诸事已毕,已经又是人间的国庆日了,而九重天也再次举办了大朝会。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到凤池头。
人间国庆阅兵之日,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特意来到了北京天安门广场的上空,这盛世,她也曾守护过。
“这次阅兵前所未有啊!”
“可不是,樱花国说没就没了,大快人心啊!”
“反应那几天我总能刷到道士破阵。”
“唉,要相信科学!”
“可是,道长自己飞走了啊!
“哈哈哈……”
“三年了,我们总算不用戴口罩出门了!”
“痛快……”
“哈哈哈……”
……
天安门广场前人山人海,各自谈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有参加阅兵的人民解放军、有参加群众游行的百姓,也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
今日的北京,分外美丽;
今日的北京,与众不同;
今日的北京,华夏共仰;
今日的北京,世界瞩目。
苏小小和冥王苏瑜立在云头,遥望天安门广场,感到这个亿万立方米的神圣之地,今天焕然一新,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在五星红旗的簇拥下显得庄严无比。
回想当日的一切,冥王苏瑜也是感慨万千。
一个恢宏文明的历史不应该让人淡忘,历史给我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历史的潮流上也对未来充满的无限向往。
古代帝王拓土开疆,今夕保家卫国不容外敌入侵。
上到天宫,下至蛟龙,文明在不断延续,也在不断的发展与创新。
“阿瑜,这盛世我们一起守护过!”
“苏苏,我很高兴。”
在经过家国情怀洗礼以后,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的情谊更胜从前。
十时许,阅兵盛典正式开始。
随着轰鸣的礼炮,天安门广场沸腾了,雄壮的国歌声响彻天空,苏小小不由自主地跟着着大家齐声高唱。
只见护卫队迈着整齐的军姿,护送着鲜艳的五星红旗进入广场中央,当国旗冉冉上升时,苏小小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阅兵开始,国家**站立在华夏独立自主研发的红旗轿车里,开始检阅陆海空三军。
随后三军开始列方队通过天安门城楼。
首先有十四个徒步方队向天安门城楼走来,冥王苏瑜高度赞扬这才是真正的威武之师。
整个阅兵过程,苏小小和冥王苏瑜一直没有离开。
他们亲眼看着人民军队用事实,用实际行动,展现出了中国的军魂,中国的力量,让世界看到了现在的中国神圣不可侵犯。
苏小小也再一次真切体会到祖国是多么的强大,作为中华民族的儿女她感到无比的自豪!
苏小小激动的拉着冥王苏瑜在云头高声大喊:祖国万岁!
“冥王陛下,四妹,走吧,九重天的朝会开始了。”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三圣母杨婵又是一派温柔似水。
“好啊,二哥呢?”
“他已经在九重天了。”
“那我们也走吧!”
这次九重天的朝会宴席空前盛大,赴宴的除了平日能够上殿议事的文武群臣,驻外的元帅、主将,四海八荒的所有仙人以及西方诸佛。
清奏当筵,治世之音安以乐。
霞舒绛彩,玉照铅华。
玲珑环佩之声,绰约神仙之伍。
朝回金阙,宴集瑶池。
九重天觥筹交错,等苏小小等人到了凌霄宝殿的时候,清源真君已经醉了,没错,千杯不醉的清源真君,喜闻乐见的,醉了。
任谁也挡不住群仙的轮番轰炸敬酒啊!
“清源,再来一杯!”
“杨二哥,我敬你!”
“杨小圣,来,再喝!”
……
“二哥,别喝了!”
三圣母杨婵不由得扶额,怎么,我二哥好欺负吗?
清源真君还在喝,眼神迷离,水光潋滟,坐姿明明还是端正,身骨却奇异的显出柔软,竞像是一抔清亮亮颤巍巍的春水。
苏小小去和杨婵一同去扶他,清源真君点头浅笑,他理智已经有些模糊,全凭本能行动。
他的眸子亮的惊人,展颜一笑间,众神竞恍惚间看见了春花烂漫,好几个角落都响起了低低的嘶声。
以前只觉司法天神凛凛神威不可逼视,常服也是桀骜冷冽拒人千里之外,如今这一笑之间,竞惊觉他一副华美皮囊,细看之下竞泛着温玉般润泽的柔光。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吞口水的声音。
清源真君眨了眨眼睛,又笑了。
那是一个极其肆意,极其张扬的笑。不复杨戬一贯君子自持的气度,眉目舒朗,眼尾却淌着桃花般的媚意,一时之间竟是艳色无边。眼波流转间,所有人居然都产生了一种这笑是对自己而来的错觉。
“阿瑜,你去替二哥挡酒!”
关键时刻,苏小小果断把冥王推了出去。
“我?”
“你是他的妹夫,你不去谁去!”
这样好看的二哥,得赶紧带走,对不起了,阿瑜,你先替二哥挡着吧。
苏小小和三圣母杨婵对视了一眼,果断的一左一右扶着清源真君回灌江口去了,废话,嫦娥嫂子还在等着呢!
“来,冥王陛下,咱们喝!”
走了个司法天神,来了个冥王陛下,众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敬酒。
你问冥王苏瑜是什么感受,呵呵,有了哥哥就忘了相公,无语!
第六十九章: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九重天上,冥王苏瑜好不容易脱身回到杨府,就看见苏小小忙前忙后的替清源真君换下衣服,心里不由得醋意大发。
苏小小本打算和三圣母讨论二哥喝醉的一二事,却被冥王苏瑜拽去了厨房。
清源真君醉成那样,苏小小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不得做一碗醒酒汤表表心意。
想起自己糟糕的厨艺,苏小小很怕将杨府的厨房炸掉,她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而冥王苏瑜却已经忙开了,他换了身短打,袖口提的高高的,一边从篮子里往出拿材料一边跟苏小小说道:
“苏苏,你来帮我烧灶吧。”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灶口坐下,那灶口就像苏小小此刻的心情,一片黑洞洞,看不见底。
希望这次不要出什么意外……
苏小小看着身旁一垛柴,犹豫半天,拿了一些塞进灶口,然后幻出灵火,弹了进去。
只听“扑”的一声,那把柴瞬间成了灰烬,灶里只绚烂了一瞬,黑洞洞依然黑洞洞。
苏小小愣住了,冥王苏瑜这时伸了头过来看,刚好看到灵火消失的一瞬,不由笑了起来。
“这都是凡间之物,哪儿经得住我们的灵火,幸好你这火苗不大,要不然一会儿锅都烧没了。”
苏小小抿着唇,捻着袖口,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看冥王苏瑜。
这便是不好意思了。
冥王苏瑜强忍住吻她的冲动,道:“来,你看着我。
冥王苏瑜拿起烧火棍,将灶膛里的灰往两边拨了拨,又取出灶旁的火折子和干草,点燃了放至灶膛中央,待干草烧至最旺时,才添了几根柴进去。
“就这样,等火烧起来了再添柴,视火力大小多添或少添,若太大了就要往两旁拨一拨,免得锅里糊掉。”
冥王苏瑜示范完毕,又道:“我来做饭,你就负责添柴火和控制火候,好不好?”
“好。”
等到苏小小在冥王苏瑜的指导下磕磕绊绊的把醒酒汤做好,端给清源真君的时候,清源真君看起来已然醒了。
他不停的打量着冥王苏瑜和苏小小,就好像老岳丈看女婿一般,操碎了心。
“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一语既出,杨府大厅立时安静了下来。
“成亲?不着急。”苏小小连连摆手,倒是冥王苏瑜目光灼灼。
“不行,必须成亲,明天就成亲!”
清源真君一拍桌子,桌子顿时裂开了一条口子。
“二哥……”这是三圣母杨婵的惊呼。
“清源……”这是来自嫦娥仙子的关心。
敢情酒还没醒呢!
就在苏小小不知所措的时候,冥王苏瑜却是一把搂过了她,“那真君得做证婚人才是啊。”
“阿瑜,你……”
苏小小没想到冥王苏瑜会这么说,他真的认定她了吗?
“那是当然,四妹出嫁,我自然要亲眼看到。”
清源真君又笑了,这一笑好似山花烂漫,不可方物。
“苏苏,吾倾慕汝已久,愿执雅之手,与雅偕老。”
冥王苏瑜郑重的执起苏小小的素手,虔诚的落下一吻。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苏小小羞涩的低下头去,这便是答应了。
“好啊,咱们现在就开始准备!”
玉鼎真人高兴的拿出纸笔,他要亲自策划这场婚礼!
“太好了,嫂子,我们一起去为四妹挑选嫁衣!”
“那我们兄弟去打扫布置杨府!”
“那,那,那我陪着主人!”
“四妹,走吧,明天成亲之前你和冥王陛下是不能见面的!”
三圣母杨婵拉过面色爆红的苏小小去准备明天的婚礼去了。
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全走了,杨府大厅只剩下清源真君和冥王苏瑜。
“多谢真君成全。”冥王苏瑜放下冥府之主的架子,极其庄重的向清源真君行了个大礼。
刚才在众人眼里还没有醒酒的清源真君此刻的眼神异常清明,他勾唇一笑,说道:
“既然喜欢就别犹豫,以后要是欺负我了我的妹妹,本君可饶不了冥王陛下。”
“这是自然,以后还要补给苏苏一个更为盛大的婚礼。”
“但愿冥王陛下不会食言。”
“说笑了。”
比飞却似关睢鸟,并蒂常开边理枝。
杯交玉液飞鹦鹉,乐奏瑶池舞凤凰。
“歪了,歪了,那里再挂高点!”
“哮天犬,厨子都到了吗?”
“老大,那个不能放那!”
玉鼎真人写完了婚礼策划就去看他徒弟为苏小小准备的嫁妆。
“金元宝二十箱,各种金器六十箱,玉器六十箱,银器六十箱,绫罗绸缎十马车,还缺啥?”
“之前的凡间皇帝娶亲也不过如此,还差啥呢……”
“哮天犬,我让你买的苹果呢!"
“真人,苹果都在后院!"
玉鼎真人回头一看,一院子的苹果。
整个杨府肉眼可见所有的树上都绑满了红绳,门前挂满了鞭炮红灯笼红毯铺地,杨府连一朵白花都找不出来。
贴心的清源真君又特意请来了创世神昭阳的神像放在了主桌。
终于到了第二天,苏小小早早就被三圣母杨婵和嫦娥仙子抓起来,一顿捯饬,
看着苏小小一脸迷糊三圣母杨婵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四妹,一会误了吉时就不吉利了!”
嫦娥仙子看着面前的苏小小,面容精致,仿佛一朵待开的牡丹,于是拿出毕生的化妆技术为她匀妆。
整整画了两个小时,妆面才算完成,最后又在她的眉间画了朵并蒂的海棠,红纸染唇。
美人墨发金冠,红衣烈唇,眉间并蒂海棠显得更加妖艳。
苏小小心里没底,小声问道:“好看吗?"
既忐忑又兴奋。
“好看。”
三圣母杨婵笑得温柔。
而另一边,足足六条街的彩礼,被一千二百草头神抬着绕着灌江口走了一圈浩浩荡荡就又来到了杨府。
一路上哮天犬和梅山兄弟挑着十六筐苹果,逢人就送,只说讨个喜气,一路上但凡是有路人,喜糖苹果都没少得,路人不禁感叹是谁家小姐这么有福气。
新郎不仅面如桃李,家大业大,还把新娘捧在心尖上。
冥王苏瑜骑在一匹白色的马上,马头还绑了朵大红花,他平日里多穿红衣,今日换了新郎官的衣服,身长玉立好不俊朗,和苏小小一样,冥王苏瑜的婚服是相同的服饰,五爪金龙金冠盘发,五官本就浓墨重彩这一穿为这水墨丹青,填上了一笔惊艳。
一路上吹吹打打,一行人又回到了杨府。
创世神昭阳的神像被放在了主桌,清源真君和嫦娥仙子坐在了主位上,等着一对新人。
三圣母杨婵搀扶着苏小小来到了杨府的大厅,冥王苏瑜自己等候多时了。
玉鼎真人作为司仪,青色的道袍上也别了一朵红花,看着喜庆的很。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礼成,苏小小和冥王苏瑜正式成了夫妻。
清源真君和嫦娥仙子招呼着一行人出去喝酒,把空间留给了小夫妻。
苏小小站的直了一些,虽蒙着盖头,却准确无误地冲着冥王苏瑜的方向勾了勾手指,声音里带着笑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冥王苏瑜眼尖地看见苏小小连指甲都染了。
他慢慢地朝苏小小走过去,很慎重地拉过苏小小的手,将她背了起来,缓步向洞房走去,
途中冥王苏瑜小声地说道:“很漂亮。”
苏小小将头搁在冥王苏瑜的肩上,悄悄掀了点盖头,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殷红的唇,笑问道:“什么?”
冥王苏瑜转了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似是要透过盖头看见苏小小的面容,半调笑半认真道:“卿为群芳冠。”
就见苏小小愣了愣,拍了拍冥王苏瑜的背示意他停下。
苏小小忽然一掀盖头将冥王苏瑜的头亦罩进盖头中,双手紧紧攀住冥王苏瑜的肩膀。
冥王苏瑜看见苏小小一副惊艳绝伦的妆容,愣了愣,下意识将盖头往下拉了拉,生怕自家美人被瞧了去?
这一动作引得苏小小轻笑一声,紧紧勾住冥王苏瑜的脖子,眼尾的胭脂显得越发浓艳,眼神亮亮地看着冥王苏瑜。
现在在她的眼中,有了光,也有了冥王苏瑜。
后来的日子里,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玉鼎真人拿着鸡毛掉子,跟在哮天犬和小狗后面撵得气喘吁吁,眼见就快撵上了,一个一下跳到了正笑眯眯旁观喝茶的苏小小怀里,另一个扑到清源真君的怀里,朝玉鼎真人得意地吐了吐舌头,直把玉鼎真人气个半死。
这样鸡飞狗跳地过了十年,小狗豆豆开始能够口吐人言。
可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比如苏小小与冥王苏瑜打游戏的时候,腿上总窝了只小狗团子;
比如冥王苏瑜教苏小小法术时,身边总有冥府众神吃瓜的之音;
比如清源真君身边总有玉鼎真人的叽叽喳喳;
比如清源真君与杨婵兄妹二人总是赌气斗嘴;
比如清源真君带着眉山兄弟外出捕猎回家时,桌上也总是已经有香喷喷的饭菜,虽然味道欠佳,可大家总能吃得津津有味;
再比如偶尔冥王苏瑜在冥府下厨时,清源真君便会带着杨府的人一同来蹭饭,
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欢乐地便如流水一般。
第七十章∶鹧鸪天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自从在灌江口举办了婚礼,冥王苏瑜和苏小小更加的如胶似漆,几乎闪瞎了冥府众神的眼,当然,那是一个只有判官崔莳受伤的世界。
说来也是奇怪,判官崔莳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苏小小,除了正常的工作交接,他很少去接触苏小小。
以后的年月里,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过上了她最想要的生活,虽然活着时没有实现,可也不算太晚。
时光匆匆,苏小小与冥王苏瑜总会在每天清晨的时候去北京一起看红旗升起。
闲暇时畅聊江南塞北,春花秋月,他牵着她的手踏遍万里山河。春日一起留恋于碧草青青;夏日泛舟湖上,画船听雨眠;秋日临窗和诗,闲敲棋子落灯花;冬日折梅烹茶,细赏落雪惊鸿。
当然,清源真君的灌江口也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每次都是欢声笑语。
这便是最好的归处了吧。
某一年,苏小小和冥王苏瑜在凡尘里遇到了江月华母子的转世,她们又成了母女,没有了前世的厄运连连,这一次,她们幸福的生活在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里,日复一日的享受着天伦之乐。
后来,苏小小和冥王苏瑜还遇到了周晓梦,她做了前世最想成为的科研人员,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模样,二人心里都是一阵感慨。
除了凡尘三千,冥府依旧和苏小小来时一样,各人有各人的归处。
当然,也是有一些意外的,忘川的摆渡人李翰林又和黑白无常打成了一片,似乎圆了千年的夙愿。
一年又一年,这是苏小小做了渡魂人的第三十个年头。
三十年间,苏小小看尽了人世沧桑,世事无常,所有的魂灵都只不过为了心中的一份执念罢了。
世间之事大抵都是如此:
18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20岁: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25岁: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30岁: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35岁: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40岁:忆曾年少青云志,回首顾盼老少安
52岁:生在人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
60岁:人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70岁: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81岁: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看得久了,苏小小的心就淡了,渡魂也就成了一份正常的工作。
可自古烟花易冷,情深不寿,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大抵还是不生心肺的好。可惜,软红千丈,多少痴男怨女看不破这许多愁,为情所困,想来便是用情至深的寂廖。相思不减红冰薄,又有谁拿的起放的下呢?
苏小小经常和冥王苏瑜说世间的罪恶,大多由贪念而起。
其实,放不下,忘不掉的应是心中的一份执念,总归这茫茫人海,自有它的归处,再不济,还有那奈何桥上的一碗孟婆汤,该忘的,不想忘的都化作三生石上斑驳的文字,再没有人去触碰他们的悲喜。而那下一世的追寻亦是无穷无尽的轮回,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被红尘搅扰。
当岁月的年轮一圈圈缠绕,是否还有人执着?红尘辗转,只为留那烟花不碎,却是可怜昨夜听春雨,化作重阳掌上花。
身是人间惆怅客,却羡山花烂漫时。所谓君子,所谓浮生,不过一茶,一酒,一笛,一知己,足矣。
听,烟雨浮生,叹,人事已分。回首向来萧瑟处,自是明月长时圆。遥相忆,马蹄声声,闲庭信步,看云舒云卷。醉里浮生,天上人间,只因当时年少。此去经年,落花拂照影,只叹寻常,无关风月,换他信马由缰,天高水长。久困樊笼,奈何无可,罢罢罢,独自凭栏,唱尽十二弦悲欢,无人和。
“月”色清寒,树影斑驳。
今日一早苏小小推门望去,风裹挟着雪花旋落,八百里黄泉秋冬雪月,千里一色。
怔怔的看了半晌,苏小小走到雪地中,没有撑伞任由雪花落在肩头,融在骨血里。矗立了良久,久到风雪浸染了她的眉眼。
不知怎的,许久不曾有过温度的苏小小突然觉得有些寒冷。
做了三十年的渡魂人,她总是问自己,苏小小,你记得你的来处吗?你渡了那么多的魂灵,知道自己为何来到冥府做了渡魂人吗?你真的是苏小小吗?
时天晦大雪,泪目苦矇瞀。思绪纷飞间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有美人兮,云渺渺兮难求。望美人兮,水澹澹兮相思。思美人兮,路漫漫兮无归期。”
蓦然回首,是冥王苏瑜,亦是她的爱人,他披着火狐皮大氅,隐隐露出里头簇金绣的白衣,眉眼温纯,手中提着一壶酒,慢步朝苏小小走来。他是皑皑雪境里泼洒的一抹浓丽朱色,亦是半世烟云中的不尽风雅。
“刚才远远的看着你,还以为你要羽化飞天,做那天人去了。”
冥王苏瑜调笑的话将苏小小拉回现实,在他的身后,孟婆无华,黑无常苏珏,白无常苏瑾以及判官崔莳一字排开,再看去他们的手中都拿了许多食材。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样的天气,吃火锅当真是极好的。
“今日你们倒是下班的早,下雪天吃火锅,巴适的很。”
抛开那些不好的情绪,苏小小依旧笑的开心,看了看他们手中的食材,又看了一眼苏瑜,就带了一瓶酒,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就拿一瓶酒糊弄我?”
苏小小知道食材是冥王苏瑜张罗带的,因为昨日苏小小向他隐晦的提了提自己想吃火锅的事,但苏小小就是起了坏心思,想狠狠的宰他几瓶好酒。
“苏小小,做神要讲良心,你越来越会坑我了!”。苏瑜的语气有些委屈,但还是拿出了几个话本子,“你嗑的cp又出了同人,新鲜热乎的。”
“良心,对你,可以没有!”苏小小的话刚说完就见其他的几个人不住的点头,并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小小!”
“那是。”说完苏小小一手拿过本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其他几人也跟着进了屋。
甫一开门,她的那只一到下雪天就睡懒觉的小懒狗‘豆豆’被众人吵醒了,它伸了伸懒腰,本来还有些不情愿,可鼻子闻见了食物的香气,顿时精神抖擞三两步就跑到了苏小小的跟前,圆乎乎的小脑袋在她的小腿上蹭来蹭去,一看就是馋了,苏小小将它抱在怀里又摸了摸,心中默默吐槽道:‘又胖了,都要抱不动了。’自己养的狗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食材有了,人也齐全,不多时,他们几人坐在了桌前,中间放置了一个铜制的鸳鸯锅,左边是枸杞杜仲羊肉清汤,放了几条煎得金黄焦香的鲫鱼。另一边则满是红辣椒和种种香料红油翻腾的红汤。底下的碳炉烧得正旺,鸳鸯锅内汤都在咕咚咕咚冒着泡。旁边摆着各样涮锅的食材,有切得薄如蝉翼的牛羊肉,鲜红雪白一片,格外勾人食欲。有圆润弹滑的鱼丸,极细的鸭肠,一片片洗涮干净的毛肚。还有鲜翠欲滴莴苣、茼蒿、白菜、冬笋。肥嫩的木耳、海带、金针菇、平菇、红薯宽粉,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主食则是一罐用瓦罐熬成的虾粥,有整只的虾在熬得极浓稠的粥里,那粥熬足了时辰,又放了碎芹菜和虾油,喝一口鲜得不得了。桌子上还放了一壶桂花酸梅饮,用来解辣解渴都是极好的。
就着好酒,他们几个喝的极为尽兴,当然豆豆也吃上了它特制的餐食,酒足饭饱后,六人一狗都躺倒在苏小小的茅屋中,醉眼朦胧间,苏小小瞧着几人的样子,又顺手摸了摸狗头心中无限感慨,知交闲坐,灯火可亲,故人依旧,真好。
许是酒的作用,苏小小梦见有人氤氲了青史画卷,重重雾霭中,她看见了一个惊才绝绝的女子踏着月光走来,手中的六十四骨竹伞上画着灼灼桃花,青衫于身,端得天命风流。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可是,这次火锅局以后,毫无预兆,苏小小病了,神仙大多没什么头疼脑热,除非天人五衰,可苏小小并不是。
她静静的睡着,呼吸均匀,只是醒不过来。
冥王苏瑜从九重天叫来了药王孙思邈和冥府的大夫轮番医治,可是苏小小的身体反而越来越糟,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去了般。
清源真君也从灌江口带着一大堆天材地宝赶了过来,可苏小小还是没有任何起色。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昏睡的苏小小,冥王苏瑜似乎又忆起那一年,苏小小成为轩辕剑的新主人,自己也是如现在这般不安,似乎他不看着,苏小小就会睡去般,再也醒不过来。
“苏苏,屋前的荷花就要开了,你为什么还不醒?”
冥王苏瑜勉强笑了笑,握住苏小小有些冰凉的手,仿佛又想到当年苏小小借着破晓日光的一舞菁华。
“当年的嫁衣我给你留着呢,等苏苏醒了,再穿一次给我看,好不好。”
一滴泪落在了苏小小苍白的脸颊上,但她还是静静的睡着。
第七十一章: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小小,吃饭了。”
母亲熟悉的声音传来,苏小小有些愣神,她不是死了吗?
苏小小环顾四周,屋里的摆设是她记忆里的样子,这里就是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这孩子怎么回事?”母亲嗔怪的话打断了苏小小的思绪,她机械般的接过了母亲手里的碗筷,一如活着时一样。
“哎呀,孩子每天这么累,你就少说她几句吧。”
父亲带着老花镜,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转头给苏小小偷偷的递了一块奶糖。
苏小小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奶糖,剥开糖纸,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嘴里。
真甜,苏小小没想到还能吃到父亲的糖。
每次母亲批评苏小小,父亲总是会偷偷的给她一块糖,二十多年,这是父女两人的默契。
“我这不是为她好吗,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把工作丢了,还受人威胁,我能不难受吗?能不心疼吗?”
“小小是为了正义,我相信,小小会成功的!”
“小小万一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
“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得保护咱闺女!”
……
听着父母围着她吵吵闹闹,苏小小不禁红了眼眶,她死后,父母该是如何度过的啊!
“爸,妈,你们别吵了,那件事今天我是最后一次管了,以后,我哪里也不去,永远的陪着你们。”
如果这是上天给她的一次机会,她愿意永远的留在这个真实的梦里。
“行了,先吃饭吧。”
没想到苏小小怎么会改变了主意,她的父母满是惊讶,但还是尊重了女儿的决定。
饭桌上,苏小小大口大口的吃些母亲做的饭菜,母亲也心疼的一直为她加菜。
“多吃点,你看你,这些天都瘦了多少啊!”
“吃完饭,我们陪着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深知自己的车被做了手脚,苏小小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对了,爸,有空你打电话叫修车的来一趟,我的车该保养了。”
“好。”
吃过了早饭,苏小小恋恋不舍的出门了,她要直接将证据交上去,剩下的,她要好好的陪着父母。
或许,她再也遇不到他……
茅屋里,苏小小最爱的沉水香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
“主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小狗豆豆窝在苏小小的身前,它好想主人能醒过来抱一抱它啊。
“快了。”
冥王苏瑜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苏小小,说出的话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哗啦啦……”
竹帘轻响,是判官崔莳走了进来。
“冥王陛下,去歇一歇吧。”
“不,等苏苏醒了,她该找不到我了。”
“情之一字,当真如此吗?”
从未动过情的判官崔莳眼见身边之人一个接一个的落入了情网,他还是不明白。
冥王苏瑜没有回答他,只是来到苏小小的办公桌前,仔细的在红纸上书写起来。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尔昌尔炽。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鸳谱。
此证,冥王苏瑜,渡魂人苏小小。”
冥王苏瑜守了苏小小很久,但她就是不肯醒过来。
今日,他决定写下婚书,等她醒了,他便再给她一场最为盛大的婚礼。
“算了,我不想明白。”
实在想不通的判官崔莳放下了卷宗便离开了,儿女私情是小,造福六界为大。
冥府日夜轮转,苏小小屋前的荷花过几日便能开放,却不知能不能等来主人的醒转。
“小小再不醒,冥王陛下怕是要疯了。”
从天界偷溜出来的月老言蹊和孟婆无华坐在三生石上,一同感叹着。
“也是奇怪了,药王孙思邈和清源真君都看不出是什么怎么回事。”
从凡尘回来的白珏白瑾拂去一身烟火,忘川河里的李翰林热情的和他们打了招呼。
“或许,自有天意吧。”
临江的郊外,深秋的寒风吹落了一地的枯黄,如同这萧瑟的天地,无趣而苍茫。
黄土铺陈的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远处的枯枝上,一只乌鸦在孤零零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忽而,自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而乌鸦拍打着翅膀,惊飞而起,穿过一层树林,落在了一座墓碑上。
“没想到,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苏小小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刚才的爆炸声不过是一户人家在放鞭炮罢了。
“滴~呜~~滴~呜~~滴~呜~~”
警笛声大作,是接到报案的警察来了,他们在一处废弃的房屋里找到了在苏小小车上做手脚的男人,并在他们身上搜到了炸药。
看着警察扭送他们的身影,苏小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一次,不会有无辜的人再受到伤害了。
“来世再见。”
苏小小对着远方的江月华母女说着祝福的话,未来的某一天,她们终会再见。
“小小,回家吧。”
不知什么时候,爸爸妈妈来到了她的身后。
“好,回家。”
苏小小转过身去,父母一脸慈爱,手里还提着她爱吃的榴莲千层。
“你们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我的老闺女呗。”
“你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亲爱的老妈,之前我一吃榴莲千层你就嫌弃,怎么主动给我买了?”
苏小小双手揽着父母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撒起娇来。
“下不为例!”
“切。”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往家走去,错过了半辈子的俗世烟火,终究要得到了圆满。
之后的时光里,苏小小的生活按部就班的过了下去。
她重新找了份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忙碌却很充实,周末陪着父母游玩,尽一尽未尽的孝心。
当然,她也没有遇到他。
和大多数人一样,苏小小也要为生活奔波,说白了,就是为了钱财。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惆怅,可让父母安康,可护幼子成长,但这碎银几两,也断了儿时念想,让少年染上沧桑,压弯了脊梁。偏偏这碎银几两,看清人心险恶和善良。不如土里一躺,不用慌慌张张,可是回头一想,想躺,还得碎银几两。
时光走过了苏小小的双十岁月,父母开始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可苏小小一直推脱,她想再等一等,或许他便来了呢。
“小小,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还想抱外孙呢。”
父母的话总会在苏小小的耳边响起,可她还是一笑置之。
又过了十年,苏小小已过了而立之年,她还是孑然一身。
“小小,我们都六十多了,你该着急了。”
这一次,苏小小没有反驳,她接受了父母安排的相亲。
前前后后,苏小小见了十多个相亲对象,但她心里装不下他们。
“你好,我叫宋源。”
这是苏小小的第十五次相亲,眼前的男人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他礼貌,疏离。
“你好,我叫苏小小。”
不过是简单的介绍,每次都是同样的开场白。
“虽然很唐突,但是,我还是想说,苏小姐愿意和我结婚吗?”
“什么?”
苏小小很是不解震惊,第一次见面,宋源是疯了吗?
“我知道苏小姐很震惊,我是真心的,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
“是吗?”
苏小小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或许,她应该答应他。
“好吧,但是我要等一等,你愿意吗?”
苏小小答应了宋源的请求,可她还是想再等一等苏瑜。
“可以的,毕竟我们也需要相处。”
就这样,宋源成了苏小小的男朋友,在父母眼里二人很是般配。
过了一年,苏小小还是没有等到苏瑜,她决定和宋源结婚。
婚礼很是隆重,双方父母也都很满意,但苏小小又想起了在灌江口的那场婚礼。
“若没有你,我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热闹的婚礼上,苏小小如同一个局外人,她不属于这里。
“苏苏……”
“主人……”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苏小小逐渐看不清了眼前的所有人。
热闹如同泡沫,苏小小坠入了一片虚无。
“我又在哪里?”
一处陵园内,苏小小盯着眼前的墓碑出神,她从婚礼上脱离又到了这里。
“苏小小之墓……”
她轻声念着墓碑上的字,原来是她的坟茔啊。
“卒于……”
没等苏小小继续念下去,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苏苏……”
“主人……”
“小小……”
“四妹……”
她该回去了,有人还在等她啊!
在苏小小茅屋外的荷花池中,冥王苏瑜亲手折了几支荷花,看着满池盛放的荷花,他对身后的清源真君说道:“我永远记得她在小区莲池旁跳舞的样子。"
“一定很美,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清源真君嘴角噙着笑意,他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苏小小时她的倔强模样。
“我先回去了。”
清源真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纵地金光离开了。
冥王苏瑜笑了笑,拿着几支荷花往屋里走去。
还未到门口,他就见到小狗豆豆焦急的跑来,气喘吁吁道,“主……主人,主人她…"
“她怎么样了?”冥王苏瑜捏着荷花枝的手紧了紧。
“主人醒了!”
小狗豆豆用爪子擦着眼泪,“主人她醒了!"
冥王苏瑜脚下一顿,随即大步往屋里走去,手里的荷花落了几片摇摇欲坠的花瓣。
走进里屋,冥王苏瑜正巧看到苏小小靠坐在床头,对着扑到床上的小狗豆豆露出温柔的笑。
似乎察觉到冥王苏瑜的到来,苏小小侧头看了过来,清澈的目光,多了丝血色的唇,让冥王苏瑜不自觉地将荷花扔到了地上。
“阿瑜,梦里没有你,我便醒了,然后你就来了。”
”苏苏,我来了。”
第七十二章:金缕衣(一)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因为苏小小的苏醒,冥府上下都热闹了起来。
“小小,你终于醒了!”这是激动的姐妹淘孟婆无华。
“该工作了!”这是内卷之王判官崔莳。
“再不醒,冥王陛下就要把我们压榨没了。”这是一直加班的白珏和白瑾。
“主人,我都瘦了。”这是可怜的小狗豆豆。
“我去开几副药来调理一下。”
来到冥府以后一直没发挥作用的药王孙思邈赶紧去写了几张方子,要不然,显得他很没用的样子。
“好了,我们也走吧。”
不愿打扰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的几人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茅屋。
窗外好风如水,丝丝缕缕的荷花香气探入窗棂,搅动了一室静谧。
“苏苏,再也不许吓我了。”
冥王苏瑜紧紧的握住了苏小小的手,生怕她再一次离开。
“一梦经年,镜花水月,还好我醒过来了。”
对于冥王苏瑜的温柔,苏小小却是答非所问,说出的话也似乎带有某种含义。
“屋外的荷花都已经开了,苏苏要去看看吗?”
苏小小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阿瑜,记得我刚来冥府的时候,是因为阴阳册上没有我的资料,所以阿瑜让我留下来打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吗?”
冥王苏瑜没想到苏小小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
“一样的,原来苏苏还记得我诓你打工的仇啊!”
“当然要记得啊。”这句话,苏小小不知是说给冥王苏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苏,下个月初一便是黄道吉日,你愿意向天地昭告我们吗?”
冥王苏瑜拿出了早就写好的婚书,苏小小接过这一纸婚书细细描摹着,看得出来,一笔一划都倾注了书写之人的无尽思念。
“我们在灌江口举行过婚礼了呀。”
“那不一样,有了这次祭礼,我想让六界都成为见证。”
此时的冥王苏瑜像个孩子一样的执拗,眼底的渴望和热烈让苏小小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好,都听阿瑜的。”
后来的后来,每当苏小小想起多年前的这一天时,恨不得掐死当时的自己。
“苏苏,你先休息,等我把工作处理完了再来陪你。”
冥王苏瑜替苏小小掖了掖被角,临走之时又隔空取物,折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别在了苏小小的鬓间,铺散的长发中落下了一片极致的美人面,当真美极了。
待冥王苏瑜走后,茅屋里就只剩下苏小小和小狗豆豆。
“豆豆,我是不是错了。”
苏小小一声叹息,小狗豆豆毕竟没有人的思维,只能讨好的窝在苏小小的怀里。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冥府里唯一的大事就是准备下月初一的祭礼,由于事关重大,连天帝元凌都送来了贺礼。
而身为祭礼主角的苏小小也在加紧练习祭礼上的舞蹈。
“苏苏,放轻松一点。”
冥王苏瑜眼看着苏小小第
次跳错了舞步,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应该,苏小小是有舞蹈功底的啊!
“我怕……”苏小小停下了练习的脚步,她回头望向深情注视着她的冥王苏瑜,满是忐忑不安。
“就算到时候苏苏跳错了又怎么样,在我眼里,苏苏永远是最棒的。”
“又来哄我。”
“歇一会儿吧,我记得新娘子是要自己绣盖头的。”
冥王苏瑜想到了凡间婚礼的习俗,上次在灌江口举行婚礼,由于时间仓促,都没有完全按照流程来,这一次可不要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我可不会,到时候不得让来的宾客们笑话啊!”
苏小小捏了一下冥王苏瑜腰间的软肉,总感觉胖了一点。
“可以找你三姐和嫦娥嫂子帮忙啊!”
“好主意!”苏小小非常赞同冥王苏瑜的提议,想了想冥府的其他人,根本不靠谱啊!
二人的腻歪劲儿让围观的冥府众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走,快走,受不了,受不了。
就这样,冥府里最平常不过的一天安然度过了。
此时冥府里残缺的夕阳零零碎碎的洒在苏小小的茅屋,橘红色的余晖透过窗子投射到厢房内
房内香炉里的沉水香袅袅升烟,小小的浮尘在残阳中浮动着。
内室绣床的床脚处苏小小端跪在妆奁前,碎阳的照射下只看见黄铜镜里模模糊糊的容颜。
只见苏小小素手轻扬,取下发髻上的冥王苏瑜送的金步摇和发簪放在妆奁台的一边,拾起另一边素白色绢花斜插在发鬓上。
接着苏小小捞起一旁水盆里的湿帕子拧干,‘哗哗’的水声在这静谧的室内显得如此的突兀,她拿着帕子一下一下的擦拭着脸上的胭脂和水粉。
看着镜中人已是素面朝天的面容,便起立走向床榻前,解下腰间的衣带,褪去白日里身上的练舞的红色服饰,她踱步走到衣架前,抬起的手迟疑了一会,摸上了架子上白色的孝服,苏小小忍不住低下头,隐约间仿佛听见浅浅的抽噎声。
“糊涂了这么久,也该清醒一回了。”
夜晚的冥府寂静如雪,苏小小一身素白游走在整个冥府之中,比鬼魅更加妖冶。
“我要过河。”苏小小立在忘川前招呼掌船的李翰林。
“好嘞,等着吧!”李翰林摇晃着船桨来到了苏小小的面前,苏小小很自然的跟着他上了渡船。
“不知姑娘要去哪里呢?”
“恶狗岭。”
“是有什么急事吗?”
“寻人。”
几句简短的话以后,苏小小和李翰林便都不出声了,忘川河水翻涌不息,天穹星落如雨。
“姑娘,到了。”
渡船一路摇晃,李翰林将苏小小送到了恶狗岭。
这是冥府十三站的第四站,苏小小下了渡船一路前行,忽听见一阵阵的狗吠声,那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听的人毛骨悚然。
苏小小只见一群群的恶狗,目光凶横,满嘴钢牙,皮毛钢丝一般坚硬,向各路灵魂疯咬过去,不撕扯掉腿脚是不肯松口的。
各路灵魂使劲浑身解数也难逃这恶狗的铁嘴钢牙,有的被咬断了腿,有的被扯断了脚,有的成了独臂,有的成了断手。
苏小小在一众鬼魂里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很遗憾,她没有找到。
接下来,苏小小又去了冥府的第五站,金鸡山。
苏小小一入金鸡山,一群一群的公鸡迎面扑来,那铁嘴和秃鹫的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下一下的都要捯瞎灵魂的双眼,煽动的翅膀更是让鬼魂无法睁开眼睛,那锐利的爪子更像黑无常手里的抓魂钩,一爪子就可以让鬼魂皮开肉绽,深入五脏六腑,并且不抓出鬼魂的心肝不算完事。
没在金鸡山找到人苏小小继续向前,突然人山人海,彩旗飘飘,好像举行什么聚会,有扭秧歌的,有舞龙舞狮的,热闹非凡。
她这是到了冥府的第六站,野鬼村。
在冥府工作了三十年,苏小小明白其实表面上那些热闹的场面皆是幻化而来,是那些过了恶狗岭、金鸡山肢体不全的灵魂所幻化而成,因肢体不全无法前进,只得在这里滞留聚集。
等那些被热闹迷惑的健全灵体到来,趁机下手,找到新的肢体换到自己的身上好继续前往阴曹地府。只见那些被迷惑的健全灵魂,根本无法挣脱这些魔爪,一阵阵痛苦的哀号,血肉模糊,撕心裂肺。
“千万别在这里。”苏小小心里一阵祈祷。
搜寻了半天,没有在这里找到人,苏小小又继续往前走去。
过了不久,在苏小小的前方出现了一处凉亭,亭内有有一口深井正冒出滚滚泉水。
这是冥府的第七站,迷魂殿。
过了这里便就到了阴曹地府酆都城。
而过了前方几个关口的灵魂,到达此地必须要饮这迷魂水,这样才会能嘴吐真言,如实禀报阳间种种罪行,等候十殿阎王的审问。
同时喝了迷魂水,就是大罗神仙下届,也难以还魂归阳了。只有安安心心的成为鬼魂,等候发落。
苏小小看到了过往此地的灵魂,心中的那块石头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看着一个个鬼魂井然有序的排队饮水,前往酆都城。
队伍中还是没有她要找的人。
苏小小一路阴风行云,终于看到前方一座城门,上有一副对联,上一联: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下一联: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没有横批一块黑匾,酆都城三个金漆大字挂在城中央。
在苏小小的印象里酆都城是一个极其庄严,需要瞻望的行政单位。
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让人庄严起敬。真是向上看看不到星辰日月,向下看看不到土地埃尘。
苏小小进入酆都城,里面共有两道城门,在二道门和头道门之间有两盏灯火高高悬空漂浮,却纹丝不动。
一盏光亮无比,一盏昏暗黑沉。暗灯走下去进入了玉雕成的二道门。
一进入二道门苏小小便看见了并排排列的十座城门,依次排列着一殿至十殿的阎王殿。每个殿堂门口都有阴兵鬼将把守。
看过冥府入职手册以后苏小小才知道阴兵鬼将穿着并不是彻底的古装,只是上身穿着的制服是古代的款式。
而冥府的阴兵鬼将也都是有轮回和替换的,近代不少的亡人也都可以担任阴兵鬼差的。
“渡魂人,你有何事?”
就在苏小小在酆都城里焦急的寻找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苏小小回头一看,是酆都大帝。
第七十三章:金缕衣(二)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苏小小在酆都城中行走了十余里,来到了一水之地,广不数尺,流而西南。
原来她已经到了奈河,所谓奈河,其源出冥府。
观即视,其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因河上有桥,故名“奈河桥”。
桥险窄光滑,有日游神、夜游神日夜把守。桥下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恶人鬼魂堕入河中,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
鬼气森森,苏小小立于奈河桥上,阴风吹得她的白衣烈烈。
“参见大帝。”苏小小行了个标准的冥府礼节。
“百鬼夜行,渡魂人要往何处去啊?”
酆都大帝用那双洞悉万物的眼睛一直观察着苏小小。
“寻找两位至亲。”
“人世百年,是时候该放不下了。”
“血肉至亲,如何能放下?”
“既然到了冥府,前尘往事就该尽数勾销。”
“凡人之躯,血肉相连,做不到。”
“既然如此,带着路引和这盏幽冥灯吧,它能助你找到想要找寻之人。”
“多谢大帝成全。”
苏小小接过酆都大帝递过来的路引和幽冥灯继续往下一站找寻。
孤星碎,残梦断,素衣寒,声声更鼓,苏小小手执白色的幽冥灯穿梭在冥府之中。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冥府的第九站,十八层地狱。
因为苏小小的父母信佛,所以对于佛经里讲的十八层地狱,即便是苏小小活着的时候也是比较熟悉的。
而当苏小小成为渡魂人以后看到的十八层地狱和佛经描述的完全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各个地狱所上的刑罚都比描述中要严厉,要真实,那种痛苦的感觉,凄惨的场面只有亲眼看到的人才能够体会到。
当然,十八层地狱是单独的一座城门,并不在十殿阎王殿的排列中,自己单设一处。但是十殿阎王殿和十八层地狱内部都是相通的。
各路灵魂从一殿开始过堂问审,佛经上说的照世镜、红铁柱、磨人台等等刑罚工都是真实存在的,掌管这些刑具的阴兵也真都是青面獠牙,没等上到刑具都吓的半死。
而且一般的灵魂在通过第一殿的审核后,阳世三间的时间也应该是亡人的头七了。
这个时候一殿阎王都会重新发出批票,交给阴兵,各路灵魂都要带上捆仙锁头七回魂,进行为鬼的第一次头七犯阳,看望亲朋好友。
如果有耽误时辰,不肯返回阴间的鬼魂,那么捆仙锁就会开始拘禁灵魂的魂头,施展灭魂大法,让不肯返回阴间的灵魂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
头七过后,返回阴间继续等待审问。一殿一殿的走,一殿一殿的过,有委屈的一定还你清白,行贿送礼做恶事的一定严惩不怠。各个殿堂都是明镜高悬,为民做主,在这里恶人善人都会得到该有的果报。
同时,常说的枉死城、阴灵城等等都是这十八地狱的城中城,只要有犯下这样的罪行的人,谁也逃不过。
苏小小深知她要找寻的人不会在这里,于是她没有过多的停留,只是冷眼看过刘荣,陈大娘,李德贵等人受刑之后便离开了。
因为有了路引和幽冥灯的加持,苏小小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来到了冥府的第十站,供养阁。
之前活着的时候苏小小的心中有很大的疑问,阳世的活人给死人烧纸钱,烧衣物,上供品,亡人到底能不能收到。
在成为渡魂人以后,苏小小得到了答案,只要正确的、如法的进行烧纸钱、烧衣物、上供品那么亡人都是可以得到的。
所谓的供养阁,其实就类似冥府的邮局一样,专门负责传递阳间的供养品给死人。
当然这供养阁里也是分配的很明确,按照阴宅的地址、供养品德不同进行分类,都会及时准确的送到灵魂手中。这个时候的灵魂已经可以开始接受阳间的供养了。正在供养阁中观看阴兵门分配阳间的供养品,而冥府入职手册里还特意注明了,在冥府不同的阴兵,穿着的制服也是不一样的。
老祖宗留下规矩,说人死后要烧七日、要烧百日、要烧周年等等,
苏小小和冥府众神进行讨教过,原来这些规矩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般七日、百日、周年阴间的鬼魂都是在各个殿堂受审核的时候,好比五七的时候烧花五朵,就是给五殿的阎王爷看的,希望阎王爷看花,观花可以让亡人顺利过关。
但实际情况其实不然,冥府的一切法律法条都是公平公正公开的,阳世一直延续这个习俗,是蕴含着供养的真心爱心孝心的。
苏小小一直很认可孝感动天这句话,不过可叹的是,当时代的真孝子又有几个呢?
羊羔尚知跪舐母乳,何况我等今生为人?常见牛羊灵前供,谁见亡人到嘴边。人活着时候要多多的孝顺自己的父母,不要等到父母不在了已为时过晚!
苏小小在供养阁里仔细的找寻,确实找到了要找寻之人的阴宅地址,但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没办法,苏小小只能继续寻找,这已经是冥府的第十一站,鬼界堡。
鬼界堡里的鬼魂也有自己的法律法规,有自己的年节假日,阳世活人所冲撞的鬼魂就多数是这鬼界堡里的鬼魂,只有极少数的才是冲撞到了孤魂野鬼。
鬼界堡里的鬼魂在特定的日子,特定的情况是可以返回阳间的,但这些鬼魂必须严格遵守自己的道行范围和道行要求,什么时间可以显形,什么时间可以回家,什么时候可以附体,什么时候可以收供养品这些都是严格规定的。只要不遵法守纪,都要被聚魂到十殿阎王爷面前,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们不会在这里的。”
苏小小继续前行,到了第五殿,看到了白玉殿门,门口朵朵莲花出现,阵阵藏香,种种瑞祥,五殿门口的对联,阴曹地府,十座殿堂五殿为主;十八地狱,百种刑罚以法正道。五殿阎王殿内,冷气纷纷。
冥王苏瑜曾经告诉过苏小小是日后若有阳世活人过阴,万不可让他随便乱吃冥府的东西,不然难以还阳,就是还阳了也会身得重病,三花不聚顶,五气不朝元。
出了第五殿,苏小小来到了冥府的第十二站,莲花台。
一片黑暗里,苏小小看见前方放出阵阵大光明,那光亮放出大光明但却丝毫不刺眼,强光中看见一座莲台,金色为主,七色为辅,给人是无尽的欢喜,无尽的自在。
苏小小不问心中也知晓,这是地藏王在地狱讲经说法的宝座莲台。
她又继续向前,来到了酆都城的二道门处。再一次看见了一盏明灯,一盏暗灯。
原来苏小小方才一路行程都是暗灯路,地狱路。现要返魂阳间,就要走上这明灯路了。
这所谓的明灯路,就是返魂路,投胎路。过阴的阳世之人若是踏上了投胎路,就再也无法还阳了。
走了整整一晚上,苏小小走到了冥府的第十三站,还魂崖。
崖边有一座桥,桥上有四尊护桥神兽,坐落两边,界碑石上写金银桥。
苏小小听孟婆无华说起过,她之前的工作地就是在金银桥,后来搬到了黄泉。
而金银桥的那边是六个圆道发出各色光芒,这就是六道轮回,投胎哪道便要跳进哪个圆道。
在这里,苏小小终于找到了她要找寻之人。
“爸,妈!”
六道轮回前,是苏小小最为熟悉,最为亲近的身影,若再晚一步,便是相见无期了。
听到苏小小的声音,轮回井前的两个灵魂立马回过身去,三十年不见,他们已然是垂垂老矣。
“小小!”
“我来晚了!”苏小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里的路引和幽冥灯散落在地,她真的不孝啊!
两位老人急忙想要搀起苏小小,从小疼到大的宝贝闺女,怎么忍心让她跪在那里呢!
可苏小小哭的不能自已,久久不愿起身,她抱着两位老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女儿哭的如此伤心,两位老人也是心酸不已,他们一如儿时那样轻轻的抚摸着苏小小颤抖的脊背。
“小小不哭。”
“乖,再哭就没有糖吃了。”
“我,我……”苏小小很想问一问这三十年他们是如何度过的,可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开口,白发人送黑发人,又何必多问。
“渡魂人,时间到了,他们该去投胎了。”
值守的阴兵鬼将看了看手表,时间快到了,他不能徇私枉法。
“别哭了,小小,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下辈子不知道我的老闺女能不能再做我的女儿了。”
“会的,会的,我永远都是你们的闺女!”
知道冥府的规矩不能随便更改,已经到了投胎的时间,苏小小只能放开了父母,让他们重新开始下一世的生活。
“小小,我们在下一世等你!”
两位老人眼含泪花,恋恋不舍的跳进了轮回井,三十几年的期盼终于尘埃落定。
“爸,妈,对不起!”
还魂崖上,阴风阵阵,鬼魂往来无数,苏小小执意跪在轮回井前,不停的磕着头,她哪里还有下辈子啊!
第一下,叩谢生养大恩。
第二下,叩谢养育之情。
第三下,叩谢教导之义。
……
第九下,自惩不孝之罪。
一下又一下,是苏小小道不尽的悔恨之心,一切都太迟了!
第七十四章:金缕衣(三)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苍澜山。
并无四季之分,即便已经是八月时节,这里依旧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无论是那柳梢的嫩芽还是山路边新绽的娇花,都透出一股勃勃的生机。
花瓣铺满山间小路,和煦的清风微拂过苍澜神君云遐的脸颊。
榆阴下苍澜神君云遐静静而立,姣好的容颜此时却带着一丝悲悯,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静立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的美足以令这天山争艳的百花黯然失色,她的容颜美似妖姬,却于眼底浮现最干净的目的。
她便是九尾狐汝嫣。
苍澜神君云遐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已是第五天,九尾狐汝嫣自五天前来到苍澜山,所求之事却从始至终未曾言,五天,她所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便是:我想救她。
“汝嫣。”
一道淡淡的声音在九尾狐汝嫣的身后响起。
“神君。”
九尾狐汝嫣转过身去,那绝代的容颜此时微微泛着一抹苍白,高挽发髻的鬓角却显出了几缕白发,
“你要救何人?以你的道行,想救一个人并不难。”
“这一世她没有见过我,但她对我有恩。”。
“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您也见过她。”
九尾狐汝嫣垂眸,看着脚下那被吹落的旧叶,不禁心底苦笑,真的无可转圜吗?
“神君,真的没有办法吗?”
九尾狐汝嫣抬眸,转头看向身旁绽放的百花,语气中带上一丝希冀甚至乞求。
苍澜神君云遐满眼复杂地看着九尾狐汝嫣,抬手轻轻拨开九尾狐汝嫣那挡在额前的柳枝,开口道:“有,只是,代价太大,或许,不是六界所能承受。”
九尾狐汝嫣没有开口,只是那身侧长袖中微微颤抖的手在告诉她,时间不多了。
但她不能放弃,有人在等她,那个曾经于她有恩的女子。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九尾狐汝嫣不求这乱世之中能有人来救赎她,只求她能与此生所爱之人一起,伴她度过余生,只是命运的殊途注定不可即甚至不可望,谎言终究要被拆穿。
不能让某人毁了她,九尾狐汝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逐渐攥成拳。
“姜丞相,不救她,六界也会大乱。”
九尾狐汝嫣突然叫出了尘封千年的名字,她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那白衣神君沉静的容颜。
苍澜神君云遐看着眼前的九尾狐汝嫣,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
世人皆知,至忘川,前尘断。
回首往事,可消散。
苏小小便坐在摆渡人李翰林的船中看着那荧光的河面。
那些都是亡者破碎的魂魄碎片,在这河水中翻卷,被拍打在沿岸,成为一条美丽的光带。
忘川不可渡,片羽不能飞。连都无法横跨志川,只能由船摆渡。而这忘川水,洗尽前尘往事,碎落过往悲欢。
“这位姑娘,可是心愿已了?”
李翰林依旧划着船桨,搅动的河水叮咚作响。
“或许是这样吧。”
苏小小脸上泪痕未干,一身素衣,梨花带雨。
见苏小小情绪不高,李翰林便开口说道:
“这世间的万物,除去表皮,都是一样的躯骨。一样的盛放,一样的寂灭。结局也是一样,化作春泥,化作山河。光来了,照向万物。它们也在努力生存,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所以,我该放下过去,不再执着,对吗?”
苏小小似乎有所感悟。
“那在你的心中。”
“心中?”苏小小不断的回想着过往的种种,自从醒来后的那股颓然之气竟然慢慢消散了,灵台清明。
“多谢,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李翰林继续向前行进,苏小小便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过了一段时间,李翰林的声音在苏小小的耳边响起。
“好了,船靠岸了。”
苏小小听到声音猛然惊醒,她提着裙摆下了渡船,眼前是执灯等待的冥王苏瑜。
“苏苏,你回来了。”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只是站在那里,嘴角含笑,风灯在前,灼深河暗夜,也照亮了苏小小的心门之路。
“我回来了。”
苏小小快步走到冥王苏瑜的身边,很自然的拉过他的手,一如当年。
对于苏小小今晚的行踪,冥王苏瑜早都知晓,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双手紧握,不离不弃。
“明天是七夕,我们去人间看看吧!”
“好啊,苏苏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灌江口?”
“不是吧,过七夕苏苏都惦记着二哥?”
“逗你的,我们去台湾省吧!”
“台湾省?为什么?”
“你忘了,我们之前通过须弥芥子经历了三世情缘,其中第一世你不是就是来自台湾省的苏老师吗!”
“都听苏苏的。”
时间还很长,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嘘,莫追莫问……
街上花灯烟火年年相似,岁岁年年同游的人却不同。
之前的千万年岁月里,冥王苏瑜从不过这种节目,冥府从前阴森寒冷,如同一座牢笼,人间的一点热闹化不开他心中的万年寒霜。
”悲欢离合”他早已看腻了,也觉得说多了“爱”,难免落俗,所以即便和苏小小在一起这些年,他也不与苏小小刻意去过这种节目。
苏小小也随他的心意,只是总能在这种日子变出些好玩的东西赠予他开心。
今年今日,烟火漫天,星星点点,金闪坠落如星子入河,似诗说“更吹落,星如两。
少年人们青湿的脸,赤诚可贵,街上的人太多了,目光越过人群,落不到具体的人身上。
这世间有好多人,或许都不是彼此心里想的人。
但冥王苏瑜今年却牵住了苏小小的手。
“苏苏,你先回民宿等我。”
看完了街头的表演,冥王苏瑜很是神秘,这也勾起了苏小小的好奇心。
“好吧。”
目送着冥王苏瑜离开的背影,苏小小的嘴角是压不住的甜蜜。
可苏小小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她有些想他了。
从民宿一楼的窗户看月亮,好像是格外的明朗,苏小小曾听人说过月亮月亮,你越想一个人,它就越亮。
午夜时分,苏小小见海棠花未眠,总觉得此时,冥王苏瑜应在她的身边。
苏小小睡不着,躺在酒店的床上上胡思乱想。
有些人的爱,是云浓掩弯月,琵琶半逸面,爱一半,留一半,从不露全面。
可冥王苏瑜从来不是。
冥王苏瑜给予她的是所有下意识的偏爱。裹进每日清晨的相拥里,映在星光满瞳的笑眼中,落笔写成相隔千里的“愿卿安”。
十年前的腊月,冥王苏瑜去往人间漠北荡平作乱的妖魔,那一年大雪纷飞,他却乘云万里匆匆赶回,就为在她手心放下一页信笺,展开来看,纸上只有工工整整的“苏小小”三字。
苏小小好笑的问他:"这是什么?"
"情诗。"
冥王苏瑜拉着她的手
"我想了很久,世间的字千千万,要怎么排序才能写出对你的爱,可此题于我而言,无解。唯有你的名字才能诠释我的爱。"
苏小小看着他正经的面色,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无心者教不会,有心者不用教。
之前孟婆无华说冥王苏瑜不懂浪漫,他自己也说孤独了千万年,早都不知如何去爱了。
可苏小小记得三十年前的七月,黄泉的茅屋外就开了满池的荷花,冥王苏瑜弹着《凤求凰》,眼中的爱要谥出来。
太多的情与爱,都刻在日升日落,岁岁年年里,永不褪色。
晚风微凉拂过,苏小小翻了个身,却发觉窗边月色下开着一株并蒂莲。
她只愣了片刻,起身推门而出。
湛蓝色的法力包裹着并蒂莲的根部,飘飘立在她窗边,苏小小走近执起粉白莲花,一茎生两花,绒黄花蕊还沾着今夜的露水,相思树上双栖翼,连理枝头并蒂花,看来今夜的并蒂莲沾着西湖的水,被赋予他的爱,跋山涉水才来到她面前。
“节日快乐。”
苏小小落入一个怀抱,那人衣袖上还覆着来路的风尘,她回身揽住他脖颈,将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冥王苏瑜亲昵的去蹭她侧脸
“今日玩的开心吗?"
苏小小笑着摇摇头。
"现在很开心。"
冥王苏瑜握紧她的手:“为什么?"
"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冥王苏瑜愣住。
"我总以为热闹的时候,要看烟火色彩,要看谜面字句,眼里塞满了东西,就应是没空想你的。"
"可是心里会想。越是人声鼎沸的时候,我越觉得你不应只在我心上,你应在身边才对,身边越嘈杂,越热闹,我越想你。"
怀里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清楚落在冥王苏瑜的耳边,刻进心上。
这不是冥王苏瑜第一次听到苏小小这么直白的说想念,直白的袒露心底的爱。
可他还是很心动。
月亮一直含蓄内敛,洒在二人的身上。
正如花开两朵,却并蒂同心,只要是去见你,相隔的八千里路云和月,不过尔尔。
河面上还荡着祈愿的花灯,冥王苏瑜牵起她苏小小的手:"许了什么愿?"
初秋晚风,静夜星辰,衣袖沾满相思情意,心上人就在身边,手中拿着一株他迎着月光,撑船找寻才得来的并蒂莲。
苏小小微微踮脚,吻上他的唇: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七十五章:桃李嫁东风(一)
自从西子入吴宫,幸有英娥可劝忠。
同姓最惭曹孟德,垂名只许叔先雄。
虚生浪死人何限,白日青天古一同。
看得冢头三寸草,也嫌桃李嫁东风。
冥王苏瑜带着苏小小过了一个不错的七夕节,之后就是准备下个月初一的祭礼的一切事宜了。
虽说是祭礼,但冥王苏瑜坚持用三书六礼迎娶苏小小。
为了符合规矩,冥府众神将苏小小打包送去了灌江口。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在接到苏小小以后,清源真君的养老日子又被打断了。
此时,灌江口,杨府大厅。
玉鼎真人还在写书,清源真君悠闲的喝着茶,而苏小小却在埋头苦干,绣盖头。
“二哥,那天你可得去送我啊!”
“知道了。”
“二哥,你还是戏神吧,我想听武家坡!”
“打住,昨天刚吃了火锅,不得行!”
“二哥,你真的不管姻缘和子嗣吗?”
“不管。”
“那……”
苏小小还想再问,被清源真君及时打断了。
“四妹,你的盖头上的鸳鸯绣歪了!”
清源真君眼看着苏小小将一对鸳鸯绣成了一对水鸭子,不由得扶额叹气,这个妹妹傻了,不能要了。
“啊,还是去找嫦娥嫂子和三姐吧,二哥你继续喝茶撸狗吧!”
苏小小拿着已经失败了二十几次的盖头,伤心的去找靠谱的人去了。
果然,有了靠谱的人指导,苏小小的盖头总算有了起色,白日里绣盖头,晚上练习祭礼的舞蹈,当然了,还得和冥王苏瑜远程恋爱。
瘫在床上的苏小小不禁感慨,真是充实啊!
消停了小半个月,清源真君好不容易可以陪着玉鼎真人写书,但是好日子到头了,因为冥王苏瑜开始三书六礼了。
所谓“三书”是指在“六礼”过程中所用的文书,包括聘书、礼书和迎书。“
第一天,纳采,这是六礼之首礼。男方欲与女方结亲,请媒妁往女方提亲,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
冥王苏瑜派判官崔莳前往灌江口提亲,清源真君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搞得苏小小一阵心塞,二哥不要她了!
第二天是问名,冥王苏瑜在行纳采礼后,再托判官崔莳询问苏小小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及时辰,以便冥王苏瑜这边卜问,决定成婚与否,吉凶如何。
当然,问名也须携带礼物,一般用雁。于是苏小小收到了来自冥府的大雁。
第三天,纳吉,又称过文定,为六礼中第三礼,当接收庚帖后,便会将庚帖置於神前或祖先案上请示吉凶,以肯定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
苏小小仔细看着合婚庚贴上冥王苏瑜的年龄,妥妥的老牛吃嫩草啊!
冥府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算出双方并没有相冲相克之徵象后,备礼通灌江口家,决定缔结婚姻。
第四天纳征,也就是冥王苏瑜向苏小小送聘礼,看着灌江口快要堆不下的各种箱子,清源真君揉了揉眉心,很好,当天还得再添置一倍。
第六天请期,又称告期,也就是俗称选日子。
冥王苏瑜依旧是派判官崔莳到灌江口去通知成亲迎娶的日期,下月初一。
一直跑腿的判官崔莳真的无力吐槽,你们结婚,累的是他啊!
最后,是亲迎,又称迎亲,是六礼中第六礼,需要冥王苏瑜亲自迎娶苏小小回冥府的礼仪。
亲迎礼始于周代,女王成婚时也曾亲迎于渭水。
此礼历代沿袭,为婚礼的开端。亲迎礼形式多样。
至清代,新郎亲迎,披红带花,或乘马,或坐轿到女家,傧相赞引拜其岳父母以及诸亲。
岳家为加双花披红作交文,御轮三周,先归。新娘由其兄长等用锦衾裹抱至轿内。
轿起,女家亲属数人伴送,称“送亲”,新郎在家迎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要迎亲的日子,清源真君却不知去哪里了。
夜难眠,时间就是一把折磨人的刀,黑夜胡思到白天,白天乱想到黑夜,到了最后身心疲惫,失去意识,谁也不知道剩下的是什么?是孤独还是寂寞!
在迎亲的最后一晚,苏小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过神仙不存在熬夜一说,索性披衣而起,盖头已经绣完,苏小小决定再绣一个香囊。
“这个阿瑜,好几天都没理我了,大概在忙吧。”
苏小小知道这次婚礼不同寻常,冥王苏瑜忙也是应该的,就原谅他了。
“溯世书,出来。”
觉得长夜漫漫,手机也不香了的苏小小再一次召唤出了溯世书,她想看一看大千世界的红尘万象。
“主人,有什么吩咐?”
休假很久的溯世书语气慵懒。
“我想看一看现在的人间如何了。”
“没问题。”
“嘶……”做事不专心的苏小小被绣花针不小心扎了一下,小小的伤口冒出了血珠,正好落在了溯世书上。
“宿主接收完毕,开始溯回……”
眼前华光大盛,溯世书没有按照苏小小的指令播放,而是自动播放苏小小从没见过的画面。
“这是……”
苏小小疑惑万分,她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目不转睛的看着溯世书。
随着画面的播放,苏小小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溯世书停止了播放,苏小小毫无生气的坐在那里,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良久她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苏小小笑得苍凉,随手打翻了桌子上的针线竹筐,这些针线,正是她绣成盖头的那些。
“错了,都错了。”
这一夜,苏小小彻夜无眠,很快,天亮了,一切都在重新开始。
一大早,嫦娥仙子和三圣母杨婵就开始替苏小小上妆,心事重重的苏小小任由她们摆弄。
时间分毫不差,在苏小小盛装之后,冥王苏瑜迎亲的队伍就来到了杨府的大门外。
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
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
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
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
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这场盛大华美的迎亲,千百年后依旧被仙家们津津乐道。
从旁观者的目光去看,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寒风卷着花香刺得人头直晕。
就连迎亲路过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冥府士兵,涌动的仙家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千年难见的盛礼。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可苏小小却觉得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后来的流程,苏小小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被冥王苏瑜八抬大轿的接走了,她的二哥却食言了,没有来送她。
为什么呢?
兜兜转转,迎亲的人到了冥府。
苏小小蒙着盖头,只能看见冥王苏瑜从轿子里拉过她的手,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今日他的手格外的寒冷。
“苏苏,别怕。”
往日令人安心的话语,此刻苏小小却觉得无比遥远。
“阿瑜……”
心头千言万语,苏小小不知从何说起。
“等拜完了天地,就要开始祭礼了。”
“好。”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是月老言蹊的声音,苏小小机械的行着礼,她还记得,前几日月老言蹊跑到灌江口送了他们特制的红绳作为贺礼。
“红绳?”苏小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可又捉摸不住。
“礼成,送入洞房!”
没等苏小小开口说话,冥王苏瑜直接抱起了苏小小,周围都是起哄的声音。
“各位仙家先去往祭台等候!”
在月老言蹊的主持下,众仙家笑着前往设忘川河上的祭台,把大好的时光留给了这对新婚的夫妻。
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它们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龙凤花烛默默的燃烧着,冥王苏瑜抽出先前藏在靴靴中的红纸裹着的快子。
他踌躇了一下,手也微微地抖着。
冥王苏瑜仰起头看,似乎有些近乡情怯,但他还是将苏小小头上那张盖头帕一挑,居然挑起了那苏小小亲手绣的盖头,把它搭在床檐上,一阵粉香往他的鼻端扑来。
“苏苏……”
清风明月,朗月入怀,冥王苏瑜再一次伸手接住了他的月亮。
天下间的所有事,阴阳自分,道有轮回。
冥府的阴婚大祭,敬天、敬地、敬阴阳。
祭坛设在忘川河上新化的山峰之上,缥缈的云雾间,全是冥府的员工以及前来观礼的各路仙家。
冥王苏瑜坐在居中的神座上,他右手边的凤座台空置着,正等着苏小小的到来。
判官崔莳偷觑他的神色,见这位冥王陛下并没有要询问的意思,赶紧站起来清叱一声:
“礼启!"
空旷的祭台之上,酆都大帝和十殿阎罗分八卦之位而站,手中法印同时张开,祭台上就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轮盘图形。
这便是往生轮盘,不仅掌凡人轮回,更是连通六界的至高法器。
往生大阵一旦铺开,将会一点一点把祭品的元神抽离,化为灵力送进承载容器。
从此,祭品便会成为天地间的一缕尘埃,在这六界中无迹可寻,却又重获新生。
阵法落成,像是某种复杂而神秘的图腾。
白珏白瑾越众而出,以忘川为媒,奈河为聘,结成了一道魂力之墙。
无尽的哭嚎随风而起,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银色的衣摆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当云收雾散,今日的主角已经站在了图腾中央。
冥王苏瑜坐直了身体。
苏小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祭袍,每一条织线上,都好像隐隐涂了落日晚霞,当她抬起手的时候,便洒落一地的余晖。
她的长发梳起一半,还是当日在灌江口成亲时的那套金冠,腰间配饰了玉石雕刻的环带,每一颗都是上选之物。
长长的裙摆逶迤铺开,用星辰凝成的花纹绣线层层叠叠,裁成了曲裾的形状。
山河社稷舞,是冥府大祭的主要祭礼。
这是一支庄严肃穆的舞蹈。
挥袖间,原本纯白的衣袍上瞬间出现了水墨色的山水纹样。随着苏小小的每一个旋转扩散开来,在空中筑起了连环变化的画卷。
山川河流,风雨雷电,草木花鸟,世间万物依次而出。
盘古开天辟地的千万年里,万物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到尚不及指尖的一颗露水。
天穹之上雷声阵阵如战鼓,落在脚下,渐渐地激烈起来。
“敬告天地四方,阴阳乾坤……”
一舞即毕,举座皆肃然而拜。
冥王苏瑜振袖自座上翩然而降,落到苏小小的身前。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轻轻摁在苏小小的额间。
冥府之主的神血衬着去小小那张白皙又盛妆过后的脸,红到让人觉得有些刺目。
“阴阳交感,乾坤相合,礼成!。"
冥王苏瑜的声音很冷。
苏小小慢慢俯下身去,等着冥王苏瑜的下一步动作。
往生大阵的八角开始有卦位隐隐泛出金色光芒。顺着刻在地上的凹线凝成光流,渐渐朝着中心的苏小小汇聚。
就在苏小小转过身,将要飞出阵法的那一刻,变故突生。
往生大阵的底下忽然浮现出另一重繁复的纹路,强大灵力场从阵法中央爆发,瞬间扩散成一个圆顶形状,将所有人罩在其中。
有仙家最先反应过来,想要退出祭台,但是他们被牢牢的困在阵法里,随着灵力越来来越强,这些仙家感觉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怎么会……”
有仙家捂住胸口,直接咳出一口血。
“今天,谁也走不了!”
第七十六章:桃李嫁东风(二)
自从西子入吴宫,幸有英娥可劝忠。
同姓最惭曹孟德,垂名只许叔先雄。
虚生浪死人何限,白日青天古一同。
看得冢头三寸草,也嫌桃李嫁东风。
在苏小小惊诧的目光中,冥王苏瑜加大了阵法的威力,一时之间,哀鸿遍野,所有仙家痛苦的捂着头颅和胸口,身上的血越来越多,一点一点渗进了阵法的花纹之中。
“阿瑜,快停下,你们在做什么!”
苏小小不敢相信,方才还是前来祝贺的热闹景象,转眼就成了血色炼狱。
“不!”
苏小小亲眼看着前来祝贺的仙家一个一个倒在了祭台的阵法上,有的魂飞魄散,有的化成了累累白骨,心里满是绝望。
大阵还在继续,不断的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都失去了护体灵泽。
通过星辰之力,苏小小感应到了现在六界的惨状,江河枯竭,山川崩裂,星辰开始坠落,天河之水倒灌人间……
“救命……”
“地震,怎么会地震!”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不要……”
凡人无法承受世界崩塌带来的毁灭性打击,一时之间凡界烈火纷飞,山崩地裂,无数人类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园。
“不可以!快停下!”
让苏小小更为绝望震惊的是,往生大阵吸取的灵力竟然全数流进了她的身体。
“都是我的错……”
那日的江南,芳草萋萋,荻花成霜。青石残碑处,红颜断肠。
那日的冥府,九重宫阙,十里红妆,凤凰于飞间,和鸣铿锵。
吹箫恰喜追萧史,举案堪欣媲孟光,诗咏关雎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长。
今日原本是举办冥王苏瑜和渡魂人苏小小婚礼的良辰吉日。
可这热闹的幽冥之地入目皆是业火在不断的焚燃,阴风穿过茫茫蒲苇冥冥,寒月峭风,梳骨透寒,深陷在三途川里的砾石冰凉森冷如白骨,鸮鸟生翼,牙尖喙利,双眼在黑暗中显得尤为灼亮。忘川河水不尽流淌,水声激激,轻快地流过遍地尸骸,天地一片昏黑,汇成浓稠浑浊的血河。
日薄西山,暮色玄苍,天阴鬼哭,万物悲鸣。游荡的生魂迷茫地伸出一只手指,顿时哆嗦起来,整个冥府已成修罗炼狱。
苏小小站在漫天血色中,眸中光华空洞无物,盛妆过的脸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前来致礼宾客的鲜血,一身白色的祭礼服早已被鲜血浸染,伶仃萧瑟中尽显凄美。
她看着站在祭台上的冥王苏瑜,没有流下一滴泪,本是她和冥王苏瑜的大婚之日,可他却算计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设下了往生大阵,所有前来致礼的仙家无一幸免,全都做了阵中亡魂。
苏小小扯下发髻上银色的凤冠,精美繁复的凤冠落在祭台上发出叮铃脆响,越发衬的冥府幽森可怖。
“无华姐姐,黑白无常,连你们也在骗我,对吗?”苏小小一步一步的走到祭台边缘质问冥府众神,放眼望去,祭台下肃立的冥府众神皆是一身白衣素稿,哪有一丝喜庆的意味。
“欺瞒你并非我等所愿,这三十几年的情谊也做不得假。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冥王于我们有恩,对不住了。”回应苏小小质问的是黑无常白珏,站在他身旁的白无常白瑾一言不发。
“这就是你说的白首不相离,可现在这又是为什么?”在其他人这里得不到回答,苏小小又把目光转向了她的新郎,冥王苏瑜。
脚下是累累白骨,冥王苏瑜飞身来到祭台中央苏小小的身前,轻轻地抚摸过她凌乱的鬓发,语气温柔缱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千万年的时光蹉跎,我想你回来。”
“回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你到底想让谁回来?”苏小小抬手拂落了苏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这样的苏瑜她从未见过,透过自己他到底在看谁?
无视苏小小对他的冷漠,冥王苏瑜抬手幻化出了一具被冰封的躯体,那是苏小小最为熟悉的身体。
“精心骗了我三十几年,就为了今天,对吗?”
亲眼看到的真相远比苏小小在溯世书里看到的更加绝望。
“苏苏,再等一等,很快就结束了。”
冥王苏瑜想再次将手放在在苏小小的脸上,可却被苏小小躲了过去。
“呵呵,你们一直都在骗我,若不是大梦三生,我真的以为自己死于三十年前,怪不得阴阳册上没有我的名字,和你们在一起的三十年里,我根本没有死!”
苏小小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迟来了三十年的真相,在那场梦境的最后,她看到的是苏小小死于一个月之前,也就是说她的灵魂困于冥府三十几年,躯体躺在床上,做了三十几年无知无觉的植物人,何其可笑!
“我承认,我是使了一些手段,但你也很开心不是吗?”
听到冥王苏瑜亲口承认了他的所作所为,苏小小只觉得脊背发凉,太可怕了,他们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开心?用移魂大法夺走了我本来的人生,让我的父母整整三十年照顾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这就是所谓的开心,是吗?”
苏小小情绪已经有些崩溃,她的质问回荡在祭台上,显得那么无助又凄凉。
“我们的情谊做不得假,你还记得吗……”
“够了!都是借口!”
冥王苏瑜的话此刻在苏小小听来都是来自地狱的罪恶,她简直大错特错!
“苏苏,我们的婚礼还没有结束,满座宾朋还在等着。”
冥王苏瑜俯身捡起被苏小小掀落在祭台上的盖头和凤冠,那盖头上的鸳鸯是苏小小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现在却被她弃如敝履。
“东风恶,欢情薄,本应是良辰美景,却落得个镜花水月。雪月风花唯有梦,若不得欢何惧死。”
苏小小环顾四周,尸骸堆满了整个黄泉,入目皆是满目疮痍,她笑的苍凉:“满座宾朋?他们不是都在我们的脚下了吗?”苏小小一边说着一边化出轩辕神剑。
“我苏小平生最恨欺瞒,既然如此,那过往的情谊便都不作数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设下这往生大阵究竟意欲何为?”
情爱虽伤人,可在苏小小的心中天下人的命运远比情爱更重要。
“待此阵功成,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不会让往生大阵成功的。”苏小小手握轩辕剑用力一挥,整个祭台便被劈成两半。
“小小,阵法一旦开启便不能停止,现在还差最后的主角没有登场。”
在苏小小满是惊诧的目光中,冥王苏瑜随手一挥,祭台又恢复了原样。
“虽然不知这大阵的阵眼为何物,可你们费尽心思诓骗我,想来如若我死了,这阵法也会停止吧。”
说完这句话苏小小便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了无尽的忘川,以一人之身能换得六界清平,倒也无憾。
对苏小小来说,这须臾三十几年的时光,终究还是错付了。
“师尊!”
冥王苏瑜不可置信的扑向了祭台的边缘,她怎么能丢下自己,就像万年之前一样,“不可以,师尊不要再丢下我。”
他没有料到,平日里可爱温婉的苏小小,烈性起来,没有痛哭流涕和哀婉缠绵。
那燃尽烟火后空余灰烬的眸子,凄婉的惊心动魄。
冥王苏瑜似乎忘了,她也可以执剑出征,护华夏安宁,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甘心受别人的欺骗呢。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苏小小挥剑斩情丝,跳入忘川,她要永生永世的忘记冥王苏瑜。
冥王苏瑜拼尽全力阻止,他苦苦求索,全无半分冥王的气势,最后仍留不住他最爱的女子,也留不住最爱的师尊。
他承认,苏小小成为渡魂人,终究是场阴谋,或许也是个错误。
这尘封的注事,冥王苏瑜以为她不会知道,他们可以做永生永世的神仙眷侣。
可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此时见苏小小跳入忘川的眉眼,仿佛那日神祇陨落,师尊决绝的回眸再现。
慈悲,漠然,空旷,苏小小注视着他,仿佛和注视着大千世界里芸芸众生一般,没有情绪,无悲无喜。
随着苏小小跳下忘川,本来还在运转的往生大阵竟然真的停止了,压抑在冥府穹顶上的黑云开始消散,自云层中显露出一尊庄严的法相,正是天帝元凌。
“师弟,你还是这样做了。”
天帝法相之下,是没有送苏小小上花轿的清源真君,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在而在黄泉苏小小住的茅屋里,那支苍澜神君送给苏小小的玉簪,毫无预兆的从首饰盒中飞出,小狗豆豆像是有所感应,一路跟着玉簪狂奔,正是忘川的方向。
坐断维摩方丈,发露阎罗地狱。
千古万古黑漫,剑树刀山转辘。
“主人……”小狗豆豆追到忘川河边,却没有找到苏小小的踪迹。
“主人,你不要豆豆了吗?”找寻不到苏小小,小狗豆豆落下泪来,也要跳下忘川继续寻找苏小小。
清源真君不忍心见它这般,直接用法力牵引着它,将它抱在了怀里。
“豆豆,睡一觉吧,睡醒了,小小就回来了。”清源真君施了个昏睡咒,小狗豆豆便立马睡了过去。
四妹,你的宠物,二哥替你照顾了。
“苏苏,师尊……”冥王苏瑜此时已经接近癫狂,他筹谋了几千年,就是为了今日。
冥王苏瑜不顾阻拦,再一次命令冥府众神开启往生大阵,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清源真君立于云端,流云天眼一开,生生压下了整个冥府的魂灵之力。
天帝元凌无声的闭上了双眼,金身法相庄严神圣,统御六界的主人随手一挥,受往生大阵控制的四海八荒迅速恢复了原状。
“天帝陛下,你真的要再一次欺师灭祖吗!”
冥王苏瑜召唤出无极之剑,携带着无尽的九幽阴灵,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他!
“师弟,天命不可违,师尊已经不在了,谁也不是她。”
“师尊……”
就在几位神明对峙之时,一声凤鸣划破了冥府的天穹,忘川河水开始翻涌不止,凤鸣声越来越近,最后盘旋在忘川河的上空,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凰,流光溢彩,连日月盈昃都逊色三分。
只见那白色凤凰直接飞进了忘川,却毫发无伤。
“是云遐!”
第七十七章:番外(一)归去来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自从冥王苏瑜抱得美人归,每日和苏小小在冥府员工面前秀恩爱撒狗粮,搞的冥府众人苦不堪言。可又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
倏忽百年的时光,苏小小与冥王苏瑜畅聊江南塞北,春花秋月,他牵着她的手踏遍万里山河。春日一起留恋于碧草青青;夏日泛舟湖上,画船听雨眠;秋日临窗和诗,闲敲棋子落灯花;冬日折梅烹茶,细赏落雪惊鸿。
用他们的cp粉头孟婆无华的话来说就是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这日苏小小窝在冥王苏瑜的怀里,一双纤手不安分的拨弄冥王苏瑜胸前的发丝:“阿瑜,其实在刚来冥府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冥王苏瑜笑的狡黠。
“和你有关······”苏小小搂着冥王苏瑜的脖子轻声低语。
听完苏小小的描述,冥王苏瑜微微挑眉在苏小小的眉间落下一吻:“原来苏苏这么早就惦记上我了。”
“才不是,是当时我看了无华姐姐的话本才做这样的梦的。”苏小小羞的满脸绯红,微微侧首躲过了冥王苏瑜的吻,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是吗?”冥王苏瑜对苏小小害羞的样子爱不释手,一个用力就拉回了想要溜走的苏小小。
“之前苏苏好奇孟婆无华和月老言蹊的三千世界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你的灵力有了很大的长进,不如我们去三千世界游历一番,看看我们能否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
“这倒不错,要是找不到我就罚你一个月吃我做的爱心大餐。”苏小小捏了捏冥王苏瑜的鼻子威胁道。
“七天成吗?”一想到苏小小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冥王苏瑜为自己的胃默默的点了一根蜡烛。
“不成,就一个月。”
“好吧。”冥王苏瑜还是怂了,胃算什么,老婆最重要。
而一直窝在二人脚下的小狗豆豆默默的翻了个身用爪子捂住了胖脸,没眼看,没眼看。
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冥王苏瑜拿出了先天至宝须弥芥子,又让孟婆无华特制了两碗孟婆汤,他要带着苏小小去三千世界游历一番。
“你们得快些回来,积压的工作我们是不会替你们做的。”黑无常白珏面无表情的说道,真是服了他们了,在冥府秀恩爱还不够,还要去其他世界接着谈恋爱。
“我们就三生三世的时间,耽误不了太久的。”苏小小不好意思的说道。
“行了,快去吧,你的豆豆我们会给你照顾好的。”关键时刻靠谱的还是姐妹啊。
“冥王陛下,护法之事就交给我我吧。”挑起护法大梁的是判官崔莳,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苏苏/阿瑜,你一定要找到我。”
“走吧你们!”一阵蓝色的华光过后,苏小小和冥王苏瑜便被送至三千小世界里了。
冥府众神送走了二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秀恩爱的终于走了,他们可以清净清净了。
第七十八章:番外(二)归去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有人说,人生最美的相遇是两个灵魂一刹那的邂逅,那一刻红尘陷落,如此一眼,便是一生。
可世间最残忍的事却是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他们按照各自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如此而已。就好像两条未曾相交的平行线,越走越远,一个在烟花雨巷中等待,一个在红尘中辗转漂泊。缘分落地生根,不是我们。
苏小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几十年的光阴竟已下落不明,这匆匆百年,孑然一身,到头来只有多年前和丈夫领养的女儿苏念守在身边。
“母亲,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台湾,好吗?”
“好啊,到时候带上他最爱的那只小提琴。”
“那我去给您打水。”说完苏念轻轻的替苏小小掖好了被子,在她走出房门的一刹,苏小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还能去到那里找他吗?
人之将死,过往的一切都在苏小小的脑海中浮现。
18岁,苏小小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苏瑜。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苏瑜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炙热的阳光斜洒在他干净的白色衬衫上,在同学们惊艳的目光中苏瑜走上了讲台:“同学们,我是你们的音乐师,来自中国台湾,我叫苏瑜。”
原来他叫苏瑜,真好看,苏小小这样想着。
以后的日子中,这个干净俊秀的老师苏瑜走进了苏小小的心中,她开始关注苏瑜的一言一行,苏瑜也注意到了留着披肩长发笑起来甜甜的苏小小,盛大的年华里总有些奋不顾身的冲动,比如爱情。
19岁,苏小小暗恋苏瑜的第二年,她用画笔描摹了关于苏瑜的一切,上课时的优雅,下课时的风趣,一张又一张,笔端倾注的爱慕只有苏小小一人知晓,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妄念,可那颗心总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他,苏小小最爱苏瑜弹奏钢琴时的专注,那是对音乐纯粹的向往。
在苏小小看不见的地方,苏瑜也在关注着她,这场双向奔赴的暗恋名为——青春。
20岁,苏小小怀揣着爱慕之心走过了流年,那段属于暗恋的岁月里收件人下落不明,如果故事只是发生到这里,此后的岁月便不会那么悠长。
那是一次校际音乐会,苏小小选择的曲目是梁祝,苏瑜作为音乐教师自然要对学生负责,利用上课的时间指导学生练习,苏小小学的是小提琴,苏瑜便让她和其他的同学一起演奏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同学们,梁祝的题材是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以越剧中的曲调为素材,综合采用交响乐与我国民间戏曲音乐表现手法,依照剧情发展精心构思布局,采用奏鸣曲式结构,单乐章,有小标题。以"草桥结拜"、"英台抗婚"、"坟前化蝶"为主要内容。由鸟语花香、草桥结拜、同窗三载、十八相送、长亭惜别、英台抗婚、哭灵控诉、坟前化蝶构成的曲式结构。”
苏瑜站在讲台上一一为同学们讲解,苏小小在讲台下认真的做着笔记,殊不知苏瑜的嘴角噙着笑容望向了她。
第七十九章:番外(三)归去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苏老师,你也加入我们吧,你可是咱们学院的门面。”
“是啊,苏老师,你就答应了吧,咱们这十八个人里演奏梁山伯的技术都不太行。”
排练休息的空档,有同学起哄要苏瑜加入,苏小小站在台下满眼期待的看向苏瑜,这次音乐会苏小小是祝英台的演奏者,
他会答应吗?
“好,那我就演奏梁山伯了,等音乐会结束,我请同学们吃火锅!”苏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傻丫头,你的王子很快就来接你了。
“耶!”
得到苏瑜肯定的答复,同学们欢呼雀跃,手里还握着小提琴的苏小小面颊染上了一抹绯红,心也砰砰直跳,他居然答应了。苏小小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于是苏小小暗下决心音乐会一结束就向苏瑜表白。
“哎,小小演奏祝英台啊。”
不知是谁说出了这句话,使本来就热闹的教室更是炸开了锅。
“小小。你也太幸运了。”
“早知道我也选小提琴了。”
“给男孩子一次机会呗。”
“去你的。”
同学们调侃的话苏小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还沉浸在能和心爱的人一起演奏的喜悦中,连苏瑜何时走到她的身旁都不知道。
“英台,山伯这厢有礼了。”苏瑜学着古人的样子向苏小小施了一礼,苏瑜的声音将苏小小拉回了现实,她看着眼前行着叉手礼的苏瑜恍如梦中,他真的站在自己的眼前了。
“梁兄。”苏小小也向苏瑜回了叉手礼,起身的某刻,苏小小真的觉得她和苏瑜就是故事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嗑到了,嗑到了。”
青春里的少年没有不对爱情向往的,苏小小和苏瑜的互动落在同学们的眼里那真是好嗑的很。
“苏老师和小小真是郎才女貌,简直是梁祝再世。”
“呸呸呸,梁祝都化蝶了,苏老师和小小都在眼前呢。”
“嘴快了,嘴快了。”
到了音乐节的那天,苏瑜领着十八名同学走上了文化馆的舞台,男孩子们清一色的燕尾服,洋溢着少年的清澈,女孩子穿着各式的晚礼服,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
为了今晚的表白,苏小小特意选了一件淡蓝色的磷光裙,长发用玉簪挽成髻,耳间垂坠着一对盈润的珍珠耳环,整个人散发着清冷飘渺的仙气,和一身白色礼服的苏瑜相得益彰。
曲子开始几声拨弦声,接着长笛,如同身在云端,以此来揭开序幕,有如从天上俯瞰人间,拨开云层,人物景象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楚。首先由小提琴奏出主题,二长二短加上一个结束句,绵绵长长,幽幽远远,仿佛小提琴祝英台在身旁说著昔日的故事。然后在低音重复一次主题,回到人间落入现实。
接着管弦乐总奏主题,景象全明白了。负责大提琴梁山伯的苏瑜出现了,两人情意绵绵,大小提琴和鸣奏著主题,渐渐的小提琴主导旋律并引进管弦乐再强调一次。等乐音渐歇,木管接续旋律慢慢落下。小提琴独奏深情舒缓带点内省的音色,表示祝英台对将来疑虑不安,但还是坚定相信自己。勇敢去爱吧!情绪轻快,笛声嘹亮,大提琴也婆娑起舞,有如风光明媚三月天两人春游。小提琴展现技巧,风华绝代。
相聚虽好总有分别,欢快的情绪之后就是离情依依十八相送。将主题变奏缓缓奏出,有如迈不开的步履,却终究不得不离去。大小提琴二重奏,紧密结合难分难舍。在这段末尾由弦乐第一次奏出哭调主题,预言悲剧结局,这构成了全曲的呈示部「相爱」。
第二段发展部里面有三小段:强、弱、强,也就是快、慢、快。开始如大浪涌来的管弦乐声代表祝父的反对,连续几个小节下行乐句,好像在说:不可以!不可以!小提琴则猛烈与之抗衡,两者冲突渐渐上升,最后全体合奏梁祝主题表示恋情曝光,一波波涌来浪潮终将这主题给淹没。
楼台会小提琴委婉的诉说情意,大提琴拨奏聆听。轮到大提琴倾诉爱意,小提琴一旁随和。突然,音乐急转而下,运用越剧中嚣板的「紧打慢唱」手法,梁山伯因过度悲伤绝望而病逝。
祝英台在被迎娶过门途中,停在梁山伯坟前哭灵,小提琴以凄厉声调哭出:梁兄呀!碎奏、断奏哀痛欲绝旋律,有哭声,有跪行,其中还有些回忆片段。渐渐的泪眼开了,哭声歇了,心意已决,在悲愤低音锣声中,纵身投入突然爆开坟墓中自尽,音乐同时推向最高潮。
乐曲的最终部份是再现部「化蝶」,在轻盈飘逸的弦乐衬托下,爱情主体再现,梁山伯与祝英台从坟墓中化为一对蝴蝶,在花间欢娱自由飞舞,永不分离。
有诗云:彩虹万里百花开,花间彩蝶成双对。千年万代分不开,梁山伯与祝英台。
一曲梁祝,台下的观众掌声雷动,有些感性的同学已经泪湿眼眶。
聚光灯下,苏小小和苏瑜相对而站,白色的灯光洒在二人的身上,这一刻,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小小,你的王子来接你了。”苏瑜走到后天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捧到苏小小的面前。
“王子差点就晚了哦。”本来打算表白的苏小小没想到苏瑜竟然向她表白了,真的不是梦吗?
“那公主愿意等下去吗?”
“愿意。”
直到多年之后,苏小小仍然记得当时苏瑜嘴角的微笑和自己幸福的泪水。
第八十章:番外(四)归去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曲梁祝,台下的观众掌声雷动,有些感性的同学已经泪湿眼眶。
聚光灯下,苏小小和苏瑜相对而站,白色的灯光洒在二人的身上,这一刻,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小小,你的王子来接你了。”苏瑜走到后天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捧到苏小小的面前。
“王子差点就晚了哦。”本来打算表白的苏小小没想到苏瑜竟然向她表白了,真的不是梦吗?
“那公主愿意等下去吗?”
“愿意。”
直到多年之后,苏小小仍然记得当时苏瑜嘴角的微笑和自己幸福的泪水。
21岁,苏小小和苏瑜成了令人羡慕的一对,佳偶天成。
“你画了这么多的我。”苏瑜搂着苏小小坐在沙发上一张张的翻看着苏小小画的苏瑜,他的笑,他的好,他的一切,苏小小对苏瑜的爱恋都被倾注在笔端。
“我是不是很傻?”苏小小把头埋在苏瑜的怀里,声音都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我的丫头才不傻,是我没有早点向你表白。”苏瑜宠溺的将装鸵鸟的苏小小从怀中拽出来。
“那我们此生共白头。”
“我比你大了十岁。”
“我不管,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好。”
苏小小靠在苏瑜的怀中,感受着彼此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也贪婪的吮吸着彼此的气息。
岁月静好,莫过如是。
23岁,苏小小大学毕业,她和苏瑜终究走到了陌路。
“苏小小,我们分手吧。”没有多余的语言,苏瑜轻描淡写的便将过往的鲜艳美好抹杀的一干二净。
“好。”苏小小苦笑,没有哭,也不想挽留。她想世间之情缘大抵都是如此,刻骨铭心的永远是心动的刹那,过去种种都是镜花水月,梦醒了,没有理由,只是缘分已经罢了。
25岁,苏小小有了新的男友,对于和苏瑜的一切都已经淡忘,只知道他又回了台湾。
男友做得一手好菜,极大的满足了苏小小作为吃货的胃,没有波澜壮阔,可是苏小小却感到烟火的真实。
26岁,苏小小和男友结了婚,在婚礼上苏小小从昔日的大学同学口中得知苏瑜也有了自己的女友,同学们本来以为苏小小会表现的相当在意,可她却很平静,“挺好的。”
28岁,苏小小和丈夫领养了一个女儿,二人渐渐忙碌于生活,时间似乎真的冲淡了一切。
每次下班,苏小小都能看见桌子上一家三口的照片,真好,这便是平凡的幸福。
偶然有一天,苏小小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你是苏小小吧,我的哥哥苏瑜去世了。”电话那头女人悲戚的声音让苏小小入赘冰窟,苏瑜去世了。这一刻,苏小小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怎么会,他才38岁,是那么的耀眼夺目,为什么会这样,苏瑜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温润的苏瑜,曾经自己爱恋的苏瑜彻底从苏小小的世界中消失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苏小小把自己关在了房中,双眼没有任何神采,空洞的眺望着远方,丈夫轻轻的推开门,那刺眼的灯光让苏小小睁不开双眼。
“东西我替你收拾好了,你去吧。”
黑暗中,苏小小紧紧的搂住了丈夫,“谢谢。”苏小小知道,丈夫想留给她和苏瑜最后的空间。
第八十一章:番外(五)归去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葬礼上,苏瑜静静的躺在那,时光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半分痕迹。台上那个高瘦的女人神色悲凄,苏瑜的亲友岁哭声在苏小小的耳中仿佛不存在一样。
苏小小没有哭,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又见面了。都说时光不老我们不散,可到头来还是食言了。这一刻苏小小只想好好的再看着他。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份独属于她和苏瑜的宁静。
当苏瑜要被送走的那一刻,苏小小冲上前去紧紧的抓住棺木,没有言语,只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我多想留住你,可再也不能了。我们错过了那么多的时光,多想你现在能醒过来再对着我温柔的浅笑。’
可现实却那么残酷,看着苏瑜被抬进车内缓缓驶入那无尽的黑暗中,苏小小知道,她永远的失去了苏瑜。
苏小小不知道满屋的人群是何时离开的,她站在空荡的礼堂中,那样的无助。这时那个高瘦的女人走到了苏小小的身边:“你是苏小小吧,这是我哥让我交给你的。”
“那她呢?”
“谁?”
“他的太太。”
“我哥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结婚,最后的时间是我陪着他的。”
“我哥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结婚,最后的时间是我陪着他的······”这句话一遍遍回响在苏小小的耳边,原来,苏瑜一直都是一个人,苏小小颤抖的打开了那张信纸,熟悉的字体,熟悉的气息,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对不起,小小,我没有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台湾省这边紧急的叫我们回去,我也不知为什么,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我不能害了你,况且你也知道我们家族有心脏病遗传史,你不介意可我不想在我真的走了之后留下孤单的你,忘了我,好好的生活,我的公主。”
“小小,这封信根本邮寄不出去,也好,你应该忘了我吧。”
“小小,还记得我第一次走进音乐教室,你就安静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浸在柔和的日光中,是那般的美好,当你低头摆弄小提琴时可知道我在看你吗?”
“小小,那天你第一次下厨,当你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我,一脸期待地等着答复,我故意皱了皱眉头,看着你撅起嘴巴生气的样子,我知道,我得逞了,‘你欺负人。’现在,我想告诉你,其实你做的真的很好吃,只是,我再也吃不到了。
“小小,每当你赖在被窝里不愿起来向我撒娇:“五分,就五分钟!”
看着你迷糊又可爱的样子,我真的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假装严厉:’再不起,我就要掀被子了!’
‘不要!’看着你顶着一头乱毛,极不情愿从床上爬起的一脸哀怨,我的心都快化了,上手宠溺的摸了摸你的头发。小小,多想保护你一辈子,可命运到底是开了玩笑。”
“小小,那天在海边,金色的阳光穿过你粟色的发间,你笑得那么甜美,你真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轻轻地你楼在怀中,多想这瞬间化作永恒啊。一辈子到底能有多久,我不知道,只要有你,一刻就是一生······
“小小,原谅我,我真的很想陪你走下法,可上天不曾怜悯,我不知道为何要强制我们回到台湾,我们台湾也是华夏子孙啊,为什么要分彼此呢?”
“小小,对不起,分手的那天你一定很伤心吧!在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从此遥遥在望,一水之隔。忘了我,好好的生活,我的公主殿下。”
“小小,我们分开有一年了,你有了男朋友,听到这个消息,我应该很高兴啊,可为何心中会像被掏空了一样?我只能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压抑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明明是我推毁了这段感情,那个下午,真是静得可怕,窗外和暖的光斜射进屋内,却也抵不过我周身的寂寥,从此我的生命中,收件人下落不不明……”
“小小,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快就发病了,也好,省的再蹉跎岁月了,这段时间我总是想起我和你一起演奏梁祝的样子,很想再听你拉一回小提琴啊,或许在选择lz开始,你和我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吧。”
“小小,我要走了,你应该很幸福吧,或许下辈子我们能再次相遇吧,再见了,我的公主······”
看完了信件,苏小小顺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下,她跌坐在地上,那一刻,苏小小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汹涌成河。苏小小用力的抱着自己,可却那么冰冷。那些已成往事时画面不断的在她的脑中盘旋:夕阳西下,苏瑜在海边弹奏着钢琴,苏小小站在他的身旁悠扬的拉着小提琴,是梁祝。一曲结束,苏瑜抱着苏小小,他的吻那么温柔,落日的余晖拉长了二人的剪影,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这一天,苏小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泪水干涸在眼角,过来打扫的工作人员用不解的眼光看着苏小小,小声点议论着:“她是谁?怎么哭这样?”“不知道,估计是个疯子吧!······”
通话中,王子总会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可苏小小在这一刻明白了,童话都是骗人的,漫长的岁月,她的苏瑜的老大是一个人度过的。海峡的另一边,公主找到了守护的骑士,可苏小小的王子却在华丽的空城中孤独终老······
后来的后来,苏小小回到了大陆,依旧和丈夫过着平静的日子,在丈夫六十八岁的时候也离开了苏小小,除了领养的女儿,苏小小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时间真的可以掩盖很多,却藏不了情深入骨,梦中的真实让苏小小室息,原来所谓的遗忘,不过是自欺欺人,当她思念成海,他却消失在地平线上,永远,永远。
静静地倚靠在床边,是什么都不想,还是想的太多?错过的时光,是独守的执着。窗外有人演奏起了苏小小最熟悉不过的梁祝协奏曲,似是那年的浅吟低唱,苏小小泪如雨下。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爱他了,从未有过的宁静,泪,汹涌逆流,浸湿了光阴的阻隔,偌大的病房回荡着悲戚的呜咽,一点点被暗夜吞噬。
也许,人老了,真的爱念旧,这次,苏小小又梦到苏瑜了。
梦里苏瑜在文化馆的舞台上低眉顺敛目,沉醉的拉着大提琴。苏小小贪婪的望着他,还是初见时那般的熠熠生辉,苏小小站在台下静静地聆听,她好想靠近他一点。
苏瑜对她温柔地浅笑,那温和的笑容让苏小小完全没有抵抗力,“小小,快上来啊!”舞合有些高,苏小小无措的看着他,苏瑜一步一步向苏小小走来:“来,我拉你上来!”苏小小笑了,是那么明媚。
恍惚间苏小小听到了女儿苏念悲痛的呜咽:“母亲,快醒过来吧。”女儿的声音将苏小小硬生生的拉回了现实。
“来,小小,想什么呢?”苏瑜的话再次传入耳中,他还在等着自己呢。于是苏小小毫不犹豫的奔向了他向他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手掌,在双手紧握的那一瞬间,梦境变得好真实,真实的苏小小都快分不清了。苏瑜一用力苏小小便被拉上了台。错过了一辈子,这一刻,苏小小握住了苏瑜的手,再也不会放开了······
第八十二章:番外(六)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当社畜的那些年》第八十二章:番外(六)春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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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番外(七)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不知怎的,今年北燕的冬天出奇的寒冷,民间渐渐有传言是宫中的妖孽所致,朝中的大臣也开始向女帝上官熙施压,要求将前朝皇帝驱逐出宫。
北辰殿中,君臣似乎闹的不是很愉快,
“陛下还是早做决断,自古以来便没有如此对待前朝废帝的先例啊。”
“朕早说过,子书不是废帝。”
对于民间的传闻和朝中的压力女帝上官熙不是不知道,她也明白确实不该如此做,可她只想多留子书在身边罢了。
“你们的心思朕知道了,可你们也要明白朕才是这北燕的王,是朕许了你们的荣华。”女帝上官熙随手将桌案上奏折的扔到了殿中,那奏折上的桩桩件件都是在场的朝臣结党营私,散播谣言的罪证。
“你们搞得小动作朕都很清楚,其实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何必为了这些伤了咱们君臣的和气呢?”
“陛下说的是。”面对这些罪证朝臣们噤若寒蝉,女帝的雷霆手段他们都见识过的,政变之后这座王宫里的杀戮持续了整整七日,除了废帝子书,前朝后宫凡是和废帝子书父王有瓜葛的一律斩杀殆尽。淋漓的鲜血染红了青石台阶,恢弘的宫门高傲的俯视着一次又一次的朝代更迭,没有人听见百姓的叹息。
“你们一直催朕广纳后宫,朕早都拟好了旨意,封子书公子为后,如何啊?”虽然是问句,可在场的朝臣无不感受到了女帝的威压,为了一个废帝和女帝作对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左右是个掀不起风浪的后宫之人了,便随女帝的心意而去吧。
“臣等悉听陛下的旨意。”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女帝上官熙也不再为难这群朝臣顺手赏了些东西便让他们退下了。
暮色四合,北燕王宫里早早便掌了数盏宫灯,远远望去,如同雪夜中的几颗星辰,寂寥又清远。
女帝上官熙从北辰殿一出来,就急匆匆的赶往熙和宫,后面跟着的宮人来不及为她撑伞。熙和宫中早早的就修葺了地龙,内室里的暖炉整日烧着,但在床上躺着的子书却依旧觉得冷,彻骨的寒冷将他拉入了噩梦,其实无非就是些陈年旧事,但却魇了他,不得挣脱。
女帝上官熙解了厚重的大擎,围在暖炉边去了身上的寒气,才掀开重重的帷幔进入内室。炭火烧得极旺,寻常人待的久了都要流一层薄薄的汗,女帝上官熙亲自拿了一柄扇子慢慢地扇着,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如何了?”女帝上官熙小声点询问着伺候的宮人。
"回陛下,今日公子什么也没吃,喝药的时候又全吐了出来。陛下先前让太医新配的药,公子更是一口未动,说实在是苦得厉害。"
"哪里是药苦,分明是心苦,你们都下去吧。”女帝上官熙屏退了宫中伺候的宮人。
"是。"
女帝上官熙竖眉注视着在床榻上昏睡的人,面无血色,长睫微额,躺在柔软的被褥中,脆弱的像一捧琉璃,往日凛冽的眉眼只剩下一片温软。
“子书,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年开春就封你为后。”她坐在床边,轻轻的描摹过子书的眉眼:“你可高兴?”
“陛下还想着我这个废帝做什么。”榻上的人悠悠转醒,也不去看女帝上官熙只是盯着床顶的帷幔发呆。
“子书又说气话。”
第八十四章:番外(八)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时间过的飞快,冬日的冰雪已经消融,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在北燕的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的日子里,上至大臣下至宮人都在为封后的事情忙碌。
子书经过太医院的调养身体也是好了很多,女帝上官熙龙心大悦,好好的赏赐了一番。
“子书,明日礼部就会把吉服送到,是你最爱的兰花样式。”忙完了朝政,女帝上官熙带着子书来到一处凉亭中闲坐。
“都好。”对于这次封后,子书没有抗拒也没有多欢喜,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以后这北燕你我二人共治。”受了点女帝上官熙也不气恼,自顾自的替子书批上了披风,落在在宮人的眼里当真是一片情深似海。
子书抬手拂开了女帝上官熙的手自己拢了拢披风,对她终于有了活人的反应:“权柄下移,陛下当真舍得?”
“自然。”
“陛下,我累了,您请便吧。”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一直伺候的宮人叹了口气,陛下一片情深,废帝真的无动于衷吗?
可帝王心思又有谁能看得清呢?
是夜,北辰殿里灯火通明,女帝上官熙的手上拿着一封密信,底下跪着的暗探正向她汇报。
“你们做的很好,朕一直都知道,他不会坐以待毙受这样大的屈辱的。”
“陛下圣明,一个前朝的废帝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这才是朕认识的他啊。”女帝上官熙深深的叹了口气,子书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这样也好,是时候作个了断了。
“切不可打草惊蛇,朕要好好的接受这一份大礼。”女帝上官熙默默的将密信烧掉,火苗摇曳明灭间映衬着她冰冷的眼眸。
“陛下,子书公子请您去用晚膳。”殿外宮人的声音响起,刚才还冰雪面容的女帝上官熙又是一派的明眸善睐。
“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话音刚落那密探倏的隐于黑暗中,了无痕迹。
“朕知道了。”
子书,或许这是你我二人最后的温情了。
熙和宫内,子书少有的穿着一套淡紫色的长袍,腰间的玉带更衬得他长身玉立,风采卓然,女帝上官熙一进到内室,恍惚间似是看到了多年前风华正茂的‘牡丹太子’
“子书,今日备了什么吃食啊。”女帝上官熙拉过子书的手,言笑晏晏。
“是汤圆。”
女帝上官熙不由得一怔,汤圆,原来他还记得。
那是上官熙的母国被灭的第一年,作为一个亡国的公主上官熙每日都在痛苦中挣扎,国仇家恨压在她单薄的背上。可亡国之人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子书的父王将她罚入掖庭为奴,身体上的摧残上官熙尚能忍受,可心理上却不能,胜利者还要她每天在正午时分瞻仰他们的功绩——那些被斩杀的皇室的头颅。
“父王,母后,儿臣定会报仇雪恨。”
这样屈辱的日子上官熙过了很久,久到已经忘了年月。
时年冬至日,上官熙依旧跪在宫门前瞻仰子书父王的功绩,天寒地冻,她的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衣,过往的宮人也都用鄙夷不屑的眼神打量着她,是啊,亡国之人在他们眼里连蝼蚁都不如。
上官熙的心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再加上跪的太久,她倒在了这片冰雪琉璃之中。恍惚间上官熙看见台阶上有人朝着自己走来,如果她没记错,那应该是‘牡丹太子’子书。
第八十五章:番外(九)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再次醒来,上官熙发现自己不在掖庭那个残破的屋子里,身上的锦缎软被还沾染着沉水香的味道。
“你醒了。”珠帘微动轻响,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眉眼如画。
“你就是太子子书。”上官熙警惕的看着来人。
“你很聪明,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东宫的中书舍人上官熙,那个亡国的公主死在了冬至日。”
“为什么这么做,不怕我报复吗?”上官熙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不怕,你的国都没了,有什么资本报复呢。”这个太子子书绝对不简单,或许她可以借着他的东风报灭国之仇。
“来,陪我下会儿棋,衣物都替你准备好了,从今以后你都只能以男装示人。”
“好,容我更衣。”
上官熙拿着仆人递过来的衣物,是一件款式简单的男装,整体呈淡蓝色。
换好衣服后上官熙便和太子子书开始下棋,你来我往,倒是有趣的紧。
“今日是冬至,你还没吃饺子吧?”太子子书状似无意的问道。
上官熙放下手中的棋子,轻轻摇了摇头,神色一派寡淡,一个亡国之人哪里有饺子可吃呢?
“冬至不吃饺子店话耳朵会被冻坏的!”太子子书笑的狡黠,转头就对仆人道:“吩咐膳房做两碗饺子送来。”
热腾腾的饺子很快便呈了上来,太子子书拉着上官熙在桌边坐下,可他却发现发现上官熙呆呆地望着那碗饺子,不言不语,像是丢了魂一般,明明离得那般近,给他的感觉却那般远。
“怎么了······”
上官熙沉默了很久,久到子书以为这沉默会生硬地收场,上官熙缓缓的开了口:在我的母国,冬至不吃饺子,吃汤圆。”上官熙的眼睛里飘起遥远而缅怀的神色,轻轻地道:“我和父王母后围坐在桌子边,一边吃,一边笑闹。我还记得那是芝麻馅的汤圆,又甜又糯,咬下去唇齿生香……我有时分辨不出,是汤圆更甜,还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更甜……”
“原来如此。”太子子书叹了口气又吩咐道:“来人,把饺子撤了!再上一碗芝麻馅的汤圆!”
上官熙静静看着他,露出一个悲恸的笑容:“回不去了。”她微微阖眼,摇头道,“回不去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若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太子子书掏出怀中的手帕轻轻地拭去上官熙脸上的泪水。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在我十岁那年,我在草原上见到了一个像太阳一样热烈的姑娘,她在马上自由的驰骋,放声大大笑,是那般的恣意洒脱。可后来我的父王带兵灭了她的母国,我再也没见过她笑了。”
“快吃吧!”
“嗯。”上官熙低下头去大口的吃着,泪水混着甜糯的汤圆刺痛了她的心,亡国之后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可他偏偏是仇人的儿子。
烛火摇曳,将女帝上官熙的思绪拉回了现实,面前的子书一如当年,直直地撞进她的眼里,“铮’地一声拨动了她的心。
女帝上官熙带着满腔甜蜜与酸涩凝望着眼前人,许久,终于轻轻笑了一声:“快吃吧。”话音轻浅,余音缱绻,似一声爱语,更似一声叹息。
第八十六章:番外(十)春日宴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冬雪消融,草长莺飞。
三月初三,微风和煦,艳阳高照。整个北燕王宫都被喜庆的红色装饰着,喧闹的礼乐也一直未停过,来来往往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因为今天是他们女帝大婚的日子。
在北燕王城的最高处挂着许多的红绸,红绸缎带上都挂着花球,每一个花球都系着一根缎带,只等封后大典开始,便会有宫人拉下那些缎带,无数的玉兰花瓣便会随风飘落,形成漫天的花雨。花瓣会随着灵动的春风飘落在帝后的发间,肩头,婚服上,似在玩闹嬉戏,一路相随,在他们身后铺落了一地。
女帝上官熙一身正红色的冕服,上绣五爪金龙,十二旒冕更衬她的绝美韶华。君后子书的喜服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白色九尾凤凰,错落有致的洒落着金色爹玉兰花,明纹暗纹折射出太阳的风华。
梳发的女官为了令君后更有气色又在子书的脸上淡淡的扫了一层胭脂,连唇上都上了红色的口脂。这样一身装束在君后子书的身上不但丝毫没有一丝女气,反而勾勒出了他的绝世芳华。
女帝上官熙牵着君后子书的手并肩而行,宽袍大袖之下,女帝上官熙紧紧为握住君后子书的手,这一刻的美好终究会如同梦境一般消失殆尽。
在祭司的祝祷声中,二人拾着台阶缓缓而上,台阶下是列队而站的北燕朝臣以及前来观礼的扶桑族人,也是君后子书母后的母国。
到了高台之上,祭司朗声道:“吉时到!”
“一拜天地!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女帝上官熙和君后同时转了个身,背对着香案,跪于蒲团上,行叩首大礼。
“二拜高堂!敬,先祖,谢先人庇佑,子孙昌盛。”两人起身,转身,跪于先祖香案前,再行叩首大礼。
“再拜!祝帝后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女帝上官熙和君后起身再相对而跪行叩首礼。
“礼成!”
随着祭祀的话音刚落,女帝上官熙的嘴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是时候了,该收网了。
“恭贺陛下君后大喜!”在朝臣的祝贺声中,早已埋伏伪装多时的扶桑人尽数出动直逼女帝上官熙而来。
“陛下小心!”场面一片混乱,朝臣们奔走逃命,可总会有几个死在了刺客的剑下。
扶桑刺客持剑刺向女帝上官熙,可女帝上官熙没有丝毫的惧怕,仍是一派的镇定自若,她冷笑道:“不自量力。”
眼见长剑就要刺进女帝上官熙的心脏,一位黑人突然出现用腿踢走了长剑,一个回身便将那名扶桑的刺客拿住了。
“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该收网了。”
“是。”黑衣男子的话音刚落,从王宫的四面八方涌现出大批的精兵,不到半刻就拿下了这些扶桑的刺客。
“上官熙,你不得好死!”
对于刺客的叫骂女帝上官熙轻蔑一笑:“朕说了,你们是自不量力,自以为天衣无缝,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任谁也不能阻止朕的千秋霸业,君后,你说是吧?”女帝上官熙收起了封后时的柔情,现在的她才是那个杀伐决断君临天下的女帝——上官熙。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任凭处置。”计划已然失败,子书似是松了一口气。
“你就不再辩解了吗?”
“无可辩驳,陛下早都知晓我和扶桑勾结还同我演了这出戏,我甘拜下风。”风吹起了子书的衣角,也吹起了王朝的悲歌。
“借用你们的计划铲除异己,扩大疆土,何乐而不为呢?你看,有异心的臣子都躺在那里了,扶桑也是朕的囊中之物了。”女帝上官熙霸气的一甩衣袖,朗声说道:“只有朕才能成就这千秋霸业!还要多谢‘牡丹太子’的调教,没有你们,何来朕的今天!”女帝上官熙被子书的态度刺激到了,凭什么他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就是要他从高台上掉下来,沾染尘埃。
子书默默的闭上了眼眸:“陛下青出于蓝胜于蓝,早在你用药物废我武功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不再是那个明艳如火的上官熙了。”
“你父王若不灭了我的母国,朕何至于此,牡丹太子,你知道你父王出兵的理由有多荒唐吗?他只是看中了我母国的一棵银杏树!就为了这个,他便出兵将我的母国覆灭,我的族人被斩杀殆尽,留我一人苟延残喘!”
“所以报应不爽,你也灭了我的国家。”
“可你却要覆灭我的霸业,和扶桑勾结,要置我于死地。”女帝上官熙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直接向父王提娶你为太子妃,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在女帝上官熙不曾注意之时,子书已经移到了高台的边缘。
“哪有什么如果,你我隔着国仇家恨,永远不可能和解了。”
“在子书的心里,陛下永远都是那个明媚的少女,遥祝陛下长了无极,永享盛世!”
说完子书便纵身跳下了高台,风吹动衣袍冽冽,可他却从未如此平静,都结束了,一切纠葛都结束了,下辈子再不入帝王家······
对于这样的结局,女帝上官熙早有预料。一点也不意外,在吩咐好后事之后便离开了。
从今往后,没有人再能阻止她成就功业了,可也不会有人再陪她共看天地浩大了······
红尘辗转,那些繁华浮梦早已被人遗忘。
已过古稀的女帝上官熙拖着虚浮的脚步走进了子书最爱的月华台。
月华台上临飘渺,下至山河锦绣,此时繁星坠落,划过寂寥的天堑。
“子书,朕很快就会来陪你了。”
不知何时天地间下了一场素白的雪,祭奠了属于太子子书和上官熙的芳华,生死相隔,竟已半生······
那一年的冬至,女帝上官熙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弥留之际她恍惚看到了“牡丹太子”子书,在不知名的国度,他们还是旧时的模样,“牡丹太子”子书温柔的唤她:“熙儿······”
史书记载,文宣女帝上官熙,一生励精图治,唯有君后一人,无子嗣。没有人知道,她曾用余生漫长的时光去爱一个人,史书工笔,寥寥数语,倾尽了一生的爱恨······
第八十七章:番外(十一)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那一年,日本入侵,国破家亡,我的兄弟姐妹一个接一个惨死在日本人的刀下,我义无反顾的拿起自己的武器——含泪唱戏,传递情报,御山河如故,等待春天的到来。城南花已开,我的故国何时才会春暖花开。”
年过古稀的京剧名角蓝牡丹坐在摇椅上回忆着往昔。
“师傅,我们······”身边的弟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蓝牡丹却只是用浑浊的双眼看着身侧的老式唱片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还······”
老式唱片机中传出咿咿呀呀的声调,蓝牡丹跟着哼唱起来,“不是这个,是长生殿。”
身旁的弟子听了蓝牡丹的话急忙上前播放起了长生殿,正是最后一折——重圆。
“情一片,幻出人在烟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贫道杨通幽,前出元神在于蓬莱。蒙玉妃面嘱,中秋之夕引上皇到月宫相会。上皇原是孔昇真人,今夜八月十五数合飞升。此时黄昏以后,你看碧天如水,银汉无尘,正好引上皇前去。道犹未了,上皇出宫来也······”
“我和松本君就是因为长生殿相识的。”
蓝牡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兰花指一捻,弟子们仿佛又看见了风华绝代的蓝牡丹,那个在乱世中摇曳的蓝牡丹。
1937年,日本的铁蹄肆意践踏中华大地,九一八事变,卢沟桥事变,南京大屠杀······日本的罪行磬竹难书。
多少中华儿女奋然抵抗,只为了心中的那个火种。
在风雨飘摇的动荡岁月里,北平城被侵华的日军占领,但北平的军民从来都没有屈服,蓝牡丹就是这千万人中的一个。
蓝牡丹自小就生活在北平城中,可因为家境贫寒,为了讨生活被家里人送进了戏班学戏。
十年功成,蓝牡丹以一出长生殿名动北平,世人皆赞蓝牡丹乃是杨妃再世。
可好景不长,战火燃到了北平城,日本人屠杀了蓝牡丹所在的戏班,见蓝牡丹是个名角便留了她一命给日本人唱戏,用此彰显他们的‘仁善’。
亲眼看着自己同门的师兄弟们死在了日本人的屠刀下,蓝牡丹心中的恨意弥漫,她发誓定要为他们报仇。
起初蓝牡丹抵死不从为日本人唱戏,任他们威逼利诱蓝牡丹就是不为所动。
“你的,大大的,不恭敬,送你进狱的干活。”
又一次的不顺从,蓝牡丹被日本人关进了监狱,在监狱中,蓝牡丹第一次见到了日本人对待抗日同胞的残忍。
在蓝牡丹隔壁的牢房关着一位共产党人,他因输送情报被日本人抓捕到这里,每日严刑拷打,但他依旧不开口。
见从他那里得不到想要的情报,日本人决定将他处死,以儆效尤。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还······”
明天就是处决他的日子,可遍体鳞伤的共产党人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唱着这首歌谣,敏锐的蓝牡丹听出了曲调中的异常,他是想借着自己传递什么吗?
第八十八章:番外(十二)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行刑时,日本人特意让全北平城的人观看,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蓝牡丹。
“你们只是杀死了我,千千万万个我还会站起来!未惜头颅新故国,甘将热血沃中华!”
这是那位共产党人慷慨就义之前高喊的一句话,在场的中国人无不动容,站在行刑台下的蓝牡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加入他们!
一声枪响,一条鲜活的生命葬送在了日本人的手上,鲜血染红了朝霞,火红如歌,一如华夏新的生命正在冉冉升起。
“蓝牡丹小姐,现在愿意为我们献唱你们的国粹了吗?我们对您可是秦慕已久。”
“可以。”
“蓝牡丹小姐,今晚就为您安排。”
红日西去,冷月初升,蓝牡丹坐在铜镜前云罗香帔,珠璎锦裳一一装扮而上,亦喜亦悲的妆面下是不动声色的隐忍潜伏。
今晚,蓝牡丹要唱的是她最拿手的长生殿。
闻说蓝牡丹时隔半年终于要登台唱戏,戏还未开始就已经座无虚席。
可看戏的观众一看前排尽是一些日本的高官,原本喜悦的心情被愤怒给取代。
“我就知道,戏子无义,这不就成了日本的走狗!“
“之前还觉得蓝牡丹有多硬气,软脚虾一个。”
看客骂骂咧咧的往外走去,一直没有出声的日本高官突然起身鸣枪示意:“今日是蓝牡丹小姐的专场演出,我大日本帝国免费请大家观看,还请各位赏光。”
“我们才不听蓝牡丹这个走狗唱戏呢,还有,你们小日本给我们滚出中国!”
“砰”的一声枪响,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蓝牡丹小姐是我们的贵客,今天是请你们来听戏的,别扫兴。”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没有人再付诸无谓的挣扎,只能战战兢兢地坐在台下。
“长生殿前七月七,夜半无人私语时,好一似那浪子羞愧归故里,往日的荒唐你莫再提,你我的情缘谁能比······”
锣鼓一响,蓝牡丹粉墨登场,出人意料的是蓝牡丹今日没有扮作杨妃,而是唐明皇。
“从前只听过蓝牡丹的旦角,今日一听,生也是登峰造极。”
台下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那又如何,还不是做了日本人的走狗。”
“卖国贼。”
台下人的话蓝牡丹尽数听见了,可戏已开场,断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况且要取得日本人的信任今日必须完完整整的把戏唱完,无论发生任何事。
第八十九章:番外(十三)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玉环倾城又倾国,孤王难舍又难离,悔恨眼观流泪眼,悔恨我负断肠妻,双星在上重盟誓,明月鉴我李隆基,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好在再没有出什么差子,蓝牡丹的唐明皇唱到了最终折。
“精彩!”日本人带头叫好,其他的看客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喝彩。
一场戏,本应该博得个满堂彩,如今却尴尬无比。
“蓝牡丹小姐真是当世的大家,今日能听蓝牡丹小姐的戏真是三生有幸,等一下会有车来接蓝牡丹小姐去帝国酒店。”
“荣幸之至。”强忍着心里的不快,蓝牡丹一口答应了日本人的邀约。
“好。”
得了蓝牡丹的保证,日本人满意的离去了。
台下的看客亦是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临走时不忘朝着蓝牡丹啐了几口。
“卖国贼,呸!”
“戏子无义啊!”
“呵呵,卖笑的戏子。”
人群的议论蓝牡丹尽数都听到了,但她想要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去窃取情报,只能先取悦他们。
蓝牡丹坐在梳妆镜前,一步一步的卸下伪装。
上了妆的蓝牡丹,精致,却生活在戏里的假像中;卸了妆的蓝牡丹,依旧活在国仇家恨的阴影中。
不怪天地,不怪神明,只因蓝牡丹把往后余生唱成了戏。
一曲终来一曲上,唱来唱去同台戏。
悲可悲,笑可笑,卸去浓妆真面目。
曲终人散台空空,只留一人品惆怅。
赴宴过后的蓝牡丹被全北平骂作卖国贼,日本人对她的戏几乎场场送礼,这个骂名,实实在的落在了蓝牡丹的头上。
半个月后。
车水马龙,华灯初上,戏楼早已装点整齐,各路日本人今日总算是一览梨园的芳华了。
“桥本君,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北平,怎么老想着往梨园里来?我记着你在天津的时候也不爱看戏啊。"
这位日本军官的印象中桥本可不是这么一个爱扎这种老地方的人,在天津的时候光找他就得花一天的功夫,这人忙的跟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似的,怎么跟着他来了北平就转了性了,天天要来这梨园。
“不是你天天和我说这梨园里的名角蓝牡丹,我很好奇,能得到你的夸奖,想必是个人物。"
日本军官看了桥本一眼:“我是这样说过,你见到她就知道了,今天她唱的是断桥。”
说罢日本军官就走了,他今天撺了个局子,北平里有头有脸的几位都会到,他们北平至今,还没结识当地的大亨呢。
蓝牡丹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
抬眼望去,烟雨迷蒙处,飞起一座如虹彩桥,桥畔有红袖女儿悄然独立。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
那份清纯,那是哀婉,恰似春风碧于天的湖面上,有落花点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河水轻轻流过,为戏曲伴奏,蓝牡丹和一位小生在花船上倾情对唱,词曲美妙。
第九十章:番外(十四)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桥本君,怎么样?”
日本军官带头给蓝牡丹叫好,抛除对立面,他还是挺欣赏这份艺术的。
望着风姿绰约台上的蓝牡丹,桥本君倒没有多大的触动,漂亮的,清纯的,他见的多了,此时粉墨全施的蓝牡丹在桥本君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华夏女子。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会唱戏罢了。
“唱的不错。”出于礼貌,桥本君笑着称赞了一番。
“你是不知道,这个蓝牡丹当初可拧的很,不过现在怎么样呢,还不是乖乖的给咱们唱戏。”
说起如何“驯服”蓝牡丹,那个日本军官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桥本君一直静静地听着,而戏台上,蓝牡丹的断桥也快唱到了最后。
她步态踉跄,眼神哀伤,唱腔如泣如诉。情绪更是贯穿全场
每段都让人觉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直到这时,桥本君才完全的被蓝牡丹的断桥所吸引。
这一刻,蓝牡丹就是生动立体、哀婉痛绝的白素贞,当蓝牡丹唱完“妻本是峨眉一蛇仙”之后,台上的许仙来为他拭泪,她一把推开,随即低头转身神伤,然后再转身回来唱的那个桥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桥本君似乎听到了她的有声的哭泣,还感到了她无声的难过。
“桥本君?”
坐在他身边的日本军官见桥本君忽然呆滞起来,出声唤了唤。
可桥本君完全沉浸在蓝牡丹的断桥世界里,对同伴的声音充耳不闻。
看着桥本君的神态,那个日本军官笑了笑,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此时,台上的蓝牡丹唱到:“妻盼你回家你不转”一句时,唱完三个字后她上前一步,低头对跪着的许仙的脸,桥本君却觉得他已经脱离了这个戏楼,蓝牡丹的如泣如诉,让桥本君有了他才是那个许仙的错觉。
‘和她回去……’这是桥本君内心深处的想法。
西子湖依旧是当时一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
这时候白素贞已经不是一条蛇了,她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和蓝牡丹一样的女人。蛇没有感情,她有。
柔肠寸断,千回百转。
蓝牡丹继续摇头唱出:“回家你不转”。
然后她黯然,一个趔趄退回原地。
在那个唱腔里,桥本君分明听见了她深深的叹气,这样的叹气仿佛是从最深的地底喷薄而出,先是冲到了她的胸腔,后又无奈寂寞而回。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
一曲断桥,曲终人散,桥本君已经完全将自己带入了许仙,此刻他只想带回自己的妻子。
“蹭”的一声,桥本君从座位上离开,他起身的突然,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周围的人好奇的看着他,这人怎么了?
同行的日本军官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桥本君里目光是他没见过的深情流连,他赶紧上前将桥本君拉了回来。
这家伙,不会真的陷进去了吧!
第九十一章:番外(十五)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桥本君,怎么了?”
日本军官的拉扯让桥本君找回了理智,他怎么了?
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桥本君默默的坐了回去。
蓝牡丹那里已经谢幕,台下发生的小插曲被淹没在掌声中,此时还是桥本君的单恋。
“怎么样,不错吧,这断桥还不是蓝牡丹最拿手的,改日你再来听听她的长生殿,那才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雷鸣般的掌声中,桥本君一直注意着台上的蓝牡丹,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让他着迷。
“这样吧,待会我约她出来,机会可给你了!”
日本军官有意撮合桥本君和蓝牡丹,在他看来,一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二是为了进一步控制蓝牡丹。
“那多谢了!”桥本君爽朗的笑了笑,对日本军官的心意他清楚的很,但那有何妨呢?
梨园的后台,蓝牡丹正在卸掉白素贞的行头,刚才在台上,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许是对她不满的人吧。
这些日子里,她每次去给日本人唱戏的时候都会留意他们说的话,虽然她认字不多,但记唱词的本事还能用得上,不过很多时候日本人都是用日语交流,这让蓝牡丹很是着急。
“听不懂他们的话这可不行,得想办法得到情报啊!”
正当蓝牡丹暗自思量如何学到日语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蓝牡丹小姐,初次见面,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请您共进晚餐。”
她放下手里的花钿,从镜子里看去,是一个没见过的男子。
他的脸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非凡。
从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漠视。
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让人不小心就会陷进去。再加上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扬着令人眩目的笑容。
“您是?”蓝牡丹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帕子,还未卸干净的妆面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桥本环奈,您可以叫我桥本君。”
男子礼貌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蓝牡丹没有太多的情绪,东洋人,看样子是个高级军官。
“桥本君,第一次见面,我们还不熟吧?”
蓝牡丹摘下头上的簪子,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还残留着桂花的香气。
没想到自己会吃瘪,桥本君一时说不出话来,是啊,第一次见面,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些。
“蓝牡丹小姐,今日一曲断桥让我魂牵梦萦,唐突了佳人,是我的不是。”
桥本君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绅士礼,对刚才的行为道了歉,虽然他似乎没做错什么。
“呵呵……”蓝牡丹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得掩唇而笑,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下次,长生殿。”
“好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九十二章:番外(十六)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回到家里的蓝牡丹卸下一身的疲惫,对于在梨园里和桥本君的约定,蓝牡丹也有自己的打算,通过他打入内部,顺便学习他们国家的语言。
“难搞啊!”蓝牡丹对着月光叹气,虽然很累,但她不能休息,还没有和组织联系上。
“这些日本人天天在远处巡逻,想单独出去都难。”
蓝牡丹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驻扎的日本士兵,每三个小时换一次岗,
这样想着,蓝牡丹换上一身旧衣服,乔装成孕妇,趁着日本士兵换岗的间隙偷偷的溜出了屋子。
南京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这里,没有因为夜色的降临而褪色,反而更加热闹。
各种叫卖声,从百乐门里传出的歌声,共同交织成了一幅繁华盛景,当然,不过是表面而已。
蓝牡丹走在路上,她观察了许久,在一处偏僻的街道旁停留了十几位黄包车司机,虽然他们一直在拉客,但是以蓝牡丹的观察,他们双手虽然粗糙,但却没有常年拉车的老茧,身形挺拔,很有精气神。
以她多年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的判断,他们绝对不是黄包车司机。
如此思量,蓝牡丹找了一个和他们离得近的馄饨摊坐了下来,然后随便点了一碗虾仁肉沫馄饨。
老板是个热情的,见蓝牡丹大着肚子,特意大声告诉其他客人不要抽烟。
“您的馄饨好了,这年月,能少出门就少出门吧,您这身子,当心点准没错。”
“谢谢您,我会注意的。”蓝牡丹接过馄饨道了谢。
接下来的时间,蓝牡丹一边吃着碗里的馄饨,一边用余光观察着那些黄包车司机。
大约感受到了蓝牡丹的目光,那些司机也时不时的抬头看向蓝牡丹。
吃完了馄饨,蓝牡丹付完了钱,然后扶着腰走到了黄包车司机的面前,轻声的开口说道:
“师傅,去北条路。”
“下班了。”蓝牡丹没想到他们会拒绝,但还是带着笑脸接着说道:
“师傅,我加钱,您看我这身子也不太方便,通融一下吧。”
黄包车司机抬头打量了一番蓝牡丹,思考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行吧,上车。”
“谢谢师傅。”
蓝牡丹托着“笨重”的身子上了黄包车,得亏学了多年戏曲,要不然这孕妇不得穿帮了啊!
黄包车一路颠簸的走了起来,蓝牡丹留意着身边的景物变化,眼见黄包车开始远离了市中心,蓝牡丹开始了她的戏精表演。
“师傅,慢一点,我肚子疼……”蓝牡丹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脸上“痛苦”的神色惟妙惟肖。
黄包车司机见蓝牡丹捂着肚子,觉得这是要生了,他赶紧停下车,对着蓝牡丹说道:
“这位夫人,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不……不用……把我送回家就行,现在……现在……不去北条路了,去,去下里村……”
蓝牡丹坐在车上“疼”的不行,黄包车司机却觉得不太对劲,莫不是有诈!
“那行,你坐稳了!”出于关心,黄包车司机还是同意送蓝牡丹“回家”,但还是对她留了个心眼。
“呃……啊……”
一路上还有行人,蓝牡丹卖力的演着,直到黄包车拉着她越走越远,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的时候,她收起了刚才要死要活的做派,直接唱出了那位牺牲的英雄教给她的歌曲: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一曲唱毕,黄包车司机停下了脚步,他定睛看着蓝牡丹,神情晦暗不明。
“你怎么会唱这首歌?谁教你的?”
第九十三章:番外(十七)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我是蓝牡丹。”一句简单的介绍,黄包车司机立即变了脸色。
“蓝牡丹,我知道,给日本人唱戏的那个。”
知道自己现在臭名远扬,蓝牡丹也不生气,装了几个小时的孕妇,可得“卸货了”,她拿出衣服里的布包,又拍了拍。
“是啊,我是在给日本人唱戏。”坦坦荡荡的语气,倒是让黄包车司机一愣。
“说吧,这首歌谁教你的,还是谁指使你的。”
“是一位英雄唱过的,我学会了。”
蓝牡丹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几张纸,上面歪歪捏捏的写着不少文字。
“这是?”
黄包车司机疑惑的接过这些纸,虽然字勉强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不认得了。
“每次在包厢里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只能用咱们的话记下来,但我认识的字也不多,就这样了。”
黄包车司机拿着这些纸,脸上的神色半信半疑,见这人还有疑虑,蓝牡丹也不说话,清者自清,这些情报对他们会有用处的。
“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我先走了,若这些东西有用,你还会来找我的。”
说完,蓝牡丹留下了几瓶药物便离开了。
望着蓝牡丹离开的背影,黄包车司机收好她留下了药物和纸张,等回去之后再好好研究。
蓝牡丹走了大约两个小时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特意又从布包里换了一身休闲服,一会儿趁着换岗,假装出门锻炼。
观察了大约二十几分钟,蓝牡丹抓住了换岗的机会,她快速走到自家门前开嗓练功,等下一班军队到来的时候,蓝牡丹已经吊完嗓子,开始练习基本功了。
“早啊,蓝牡丹小姐。”
“早安。”
“早安……”
……
这些士兵热情的和蓝牡丹打了招呼,出于礼貌,蓝牡丹也笑着回了礼:
“早啊……”
接下来的一天,蓝牡丹过得和往常一样,吃饭,练功,中午午还补了一觉,毕竟晚上还有排戏呢。
下午一点,梨园的班主来问蓝牡丹今晚演出的曲目,蓝牡丹回想起和桥本君的约定,笑着和班主说道:“长生殿,我还是旦角。”
另一边,当梨园挂出今晚演出蓝牡丹的长生殿的时候,桥本君正在探查北平的街道地形。
“长生殿……”看着广告牌上印着的杨贵妃,桥本君似乎透着冰凉的纸板看到了台上风华绝代的蓝牡丹。
“她还记得。”
喃喃的说了几句,桥本君便离开继续工作去了。
夜晚,华灯初上。
蓝牡丹坐在后台贴着片子,心里默好戏文台词。
“蓝牡丹小姐,祝您今晚演出成功。”
她慢慢的转过头去,眼前是手捧鲜花的桥本君。
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眉眼衣襟,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在玫瑰花的映衬下,格外明媚。
多年后,物是人非,蓝牡丹依然记得他此时最美好的样子。
“谢谢桥本君。”蓝牡丹笑着接过了花,又接着上妆去了。
第一次接触京剧的桥本君对一切都很好奇,他看着蓝牡丹用白色的“粉底”在脸上匀妆,有点像他们国家艺伎的上妆手法。
“蓝牡丹小姐,这是什么?”桥本君拿起梳妆台上的凤冠,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这是杨贵妃的凤冠……”
蓝牡丹看着桥本君像个孩子一样,不由得开起了玩笑:“要不,桥本君替我把它戴上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
灯火阑珊,伊人如梦,桥本君捧着杨贵妃的凤冠,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他小心翼翼而又郑重的将凤冠戴在了蓝牡丹的头上。
“真漂亮,蓝牡丹小姐……”
桥本君痴痴的看着蓝牡丹,那一刻,一眼万年。
“蓝牡丹小姐,该换衣服上台了。”丫鬟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旖旎。
桥本君出于礼节,笑着走出了后台,他要去台下亲眼看到风华绝代的杨贵妃。
“呸……居然还和日本人勾搭上了……”
“真是不要脸……”
“贱不贱啊……”
换好戏服的蓝牡丹在上台前听到了别人对她的议论,不过一笑置之。
随着鼓点轻敲,蓝牡丹粉墨登场。
这一刻,桥本君似乎得见了盛世大唐。
桥本君看蓝牡丹的眼神就如同日本遣唐使渡过东洋,他日日夜夜在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盛唐气象一下子具象化了的惊艳。
“这位公子,明明是您的手先勾住了我的水袖。”
“这位角儿,虽说是我先勾住了您的水袖,可是您却勾住了我的腰啊。”
“可是您也不能耍流氓啊!”
“是谁先耍流氓的?我明明是不小心的,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嗯?”???
一折又折,桥本君已经完全沦陷在了蓝牡丹的杨贵妃中。
京剧《长生殿》的曲词清丽流畅,充满诗意。
比如《弹词》一出中,用北曲〈转调货郎儿〉九支曲子,从金钗钿盒定情弹唱到銮舆西巡,低回深郁,曲曲动人。
————破不剌马嵬驿舍,冷清清佛堂倒斜。一代红颜为君绝,千秋遗恨罗巾血。半棵树是薄命碑碣,一捧土是断肠墓穴。再无人过荒凉野,莽天涯谁吊梨花谢!
可怜那抱幽怨的孤魂,只伴着呜咽的望帝悲声啼夜月。
在桥本君的人生中仿佛还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一梦一生,一生一梦。
蓝牡丹就像一只千百年前穿越时空的古人,载着杨贵妃的魂,亦歌亦舞,踽踽独行,把人生百态世道变迁徐徐道来。
岁月都在她的袖子里,一抛水袖一声叹,演的人痴了,看的人醉了,演的人不知自己身在戏中,看的人不知自己身在梦里。
桥本君此刻如同一个游客,行走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追着蓝牡丹的背影一直走下去。
他一路走过了长生殿,马嵬坡,走过了北平的街道,金戈铁马,纸醉金迷,周围穿梭的是幽魂一样的人,桥本君与这些人擦肩而过,最后走进一片黑白之中,被时光吞噬掉,片羽不留……
第九十四章:番外(十八)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桥本君开始正大光明的追求蓝牡丹。
今日送玫瑰,明日共看电影。
郊外踏青,游山玩水,甚至蓝牡丹还主动和桥本君学习日语,当然,一开始桥本君是心有疑虑的,但当蓝牡丹羞涩的说要学会他的母语,愿意和他回国的时候,桥本君心花怒放,极其有耐心的从头开始教蓝牡丹日语。
于是,在桥本君的教导下,蓝牡丹很快就掌握了不少基本的口语,每日梨园戏楼迎来送往,她也能和日本人说几句简单的日语了。
而不到半个个月,整个北平城都知道,蓝牡丹和日本人打的火热。
“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都已经忘了本了!”
“呸,上不得台面的戏子……”
“赶明儿还得去给人当媳妇呢……”
……
人们的话越骂越难听,蓝牡丹却一点也不在意。
这天,蓝牡丹和桥本君约会以后回到家里,还没等开灯,她便察觉到屋里有人。
“蓝牡丹小姐,好久不见啊。”
低沉的声音从沙发上响起,因为光线昏暗,蓝牡丹并不能看清沙发上的是什么人。
“不会是看不惯我,前来杀我的吧……”
蓝牡丹心里发怵,倒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不想要做的事中道崩殂。
正当蓝牡丹思考怎样脱险的时候,那声音再次响起:“蓝牡丹小姐,别怕,你送的信息和药物帮了我们大忙。”
一听这话,蓝牡丹忐忑的心落了地,原来是那日的黄包车司机。
“这是我应该做的。”蓝牡丹此时欣慰极了,总算为***做了点什么。
但看了看屋外巡逻的日本士兵,蓝牡丹会心一笑,拿着手提包走出了房门。
“各位军爷辛苦了,这些钱是请大家吃酒的,大家在此日夜巡狩,我这里已经没有人敢来撒野了,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大家去对面那家酒楼里要些酒菜,这件事,我不说,大家也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蓝牡丹带着笑脸用日语和巡逻的士兵说了这些话,日本的士兵们自然知道蓝牡丹和桥本君的关系,再加上她说的是日语,不由得更加亲近几分,已经把她当成半个日本人了。
“多谢蓝牡丹小姐。”为首的队长接过了蓝牡丹递过了大洋,笑呵呵的招呼着兄弟们吃酒去了。
支开了日本人,蓝牡丹才回到屋中,她拉上窗帘,打开唱片机,谨慎点总没错。
“他们已经走了,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蓝牡丹为黄包车司机倒了一杯水,然后也坐在了沙发上。
“是这样的,半个月前你交给我的情报经过我们的整理,帮我们揪出了三个叛徒,那几盒特效药治好了十几个同志。”
“那太好了!”蓝牡丹听到这样的消息,激动的不得了。
“所以,我今日来是想问蓝牡丹小姐,您愿意加入我们,成为一名花匠吗?作为中间人,我可以为您引见我的上级。”
中间人看着蓝牡丹,目光灼灼,眼里的火光快要迸发。
“可以吗?”蓝牡丹没想到能够加入他们,也是激动不已。
“当然可以。”中间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申请书,上面已经写好了,就差蓝牡丹签字了。
“我,我……”平日里八面玲珑的蓝牡丹此时语无伦次,几乎是说不出话来,她郑重的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从这一刻开始,她也是千千万个花匠中的一员了。
“接下来,由我做蓝牡丹小姐的见证人,你和我一起宣誓。”
“好。”
借着唱片机的掩护,蓝牡丹跟着中间人进行宣誓。
“我志愿加入花匠……”
“拥护***的纲领,遵守***的章程,履行花匠义务,执行***的决定,严守***的纪律,保守***的秘密,对***忠诚,积极工作,为理想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离***。”
在这样一个最为普通的夜晚,没有轰轰烈烈,荡气回肠,蓝牡丹成为了花匠的一员,从今以后,她便是***的保卫者了。
时间把握的刚刚好,这个时候,喝酒的日本士兵都回来了,大家守口如瓶,今夜,无事发生。
“我亲爱的杨妃仙子,你睡了吗?”
月光下,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是桥本君。
没有多余的言语,中间人从后窗离开了,蓝牡丹迅速的收拾好了桌面,并换上了睡衣,卧室的床头上还特意放上了一杯温水。
“是桥本君啊,等一下。”蓝牡丹打散了头发,神情慵懒的走向了房门。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月华如练,桥本君穿着唐明皇的戏服,笑靥如花。
“桥本君,你这是?”蓝牡丹有些诧异,大晚上的,他这是要做什么?
“今夜,我想和你唱一曲长生殿……”
对于桥本君的要求,蓝牡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好啊……”
粉黛未施的蓝牡丹和桥本君在清练的月色中,演绎了一曲从来设想过的长生殿。
透过对立与偏见,他们也算是绝唱。
“果合欢,桃生千岁;花并蒂,莲开十丈。”
……
“半行字是薄命的碑碣,一掊土是断肠墓穴,再无人过荒凉野。”
……
“感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看臣忠子孝,总由情至。”
……
“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
“霓裳天上声,墙外行人听。音节明,宫商正,风内高低应。偷从笛里写出无余剩。人散曲终红楼静,半墙残月摇花影。”
……
“流莺窗外啼声巧,睡未足,把人惊觉。翠被晓寒轻,宝篆沉香袅。宿醒未醒宫娥报,道别院笙歌会早。试问海棠花,昨夜开多少?”
……
桥本君也是下了苦功,他的唐明皇对上蓝牡丹的杨贵妃,竟然迸发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但,终究殊途……
第九十五章:番外(十九)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天空被夕阴染成了血红色,桃红色的云
彩倒映在流水上,整个江面变成了紫色,天边仿佛燃起大火。
“桥本君,你看,这夕阳多美啊!”
某一日,北平的傍晚,蓝牡丹与桥本君携手在护城河旁散步。
“是很美,但不及蓝小姐倾城一笑。”
情话技能点满的桥本君贯会讨蓝牡丹的欢心。
听了桥本君的情话,蓝牡丹却只是一笑,这些日子和他相处下来,若只是做个男朋友,桥本君绝对是合格的,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日本高层军官,更是参与了很多事件,每一件都是国仇家恨。
“桥本君,我们回去吧!”
迎着晚风,二人慢慢的走着,走着,那是一条永远不会交叠的路,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因为蓝牡丹的表现,日本人对她慢慢放下了戒备,正因为如此,她得到了很多情报,每一次都借着不同曲目传送出去,久而久之,这也引起了桥本君的怀疑。
唯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蓝牡丹不怕死,只怕看不到曙光。
所幸,历史没有薄待他们,当然,她和桥本君也走到了陌路。
为了占领华夏,桥本君策划了一场灭绝人性的实验,很多人死在了那里,他背负了几十万冤魂,却仍然能和蓝牡丹谈笑风生。
蓝牡丹多次向中间人传送情报,但是都石沉大海,原来,樱花国已经掌握了花匠这一组织,她的引路人早都被桥本君抓了起来。
对蓝牡丹的怀疑,桥本君不是一天两天,自从那日去找蓝牡丹唱戏开始,他就怀疑蓝牡丹了,每一次和她相处,都是一场试探。
这一日,桥本君特意邀请蓝牡丹去观看处决花匠。
烈日炎炎,中间人被绑在木桩上,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鲜血已经干涸成了黑色,蓝牡丹甚至看到他身上爬满了蛆虫。
坐在观看席上,蓝牡丹一直故作镇定,可偏偏桥本君一直跟她解说他们是如何折磨这位花匠的。
“你知道吗,他的嘴可真硬,我啊,先是割掉了他背上的皮,然后……”
一句又一句,像一记重锤砸在蓝牡丹的心上,他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太可怕了,简直禽兽不如!
“那桥本君想要如何处置他呢?”
“当然是还之以礼了,凌迟。”
蓝牡丹抑制住心中的悲愤,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人家可不敢看。”
看似在撒娇,实则在掩盖内心的悲痛,她的引路人五脏都被打坏,全靠药物吊着命,现在还要受如此折磨,她真的快要忍不下去了。
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有普通的百姓,也有混在人群里的花匠,蓝牡丹见过一些,她冲这些人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可花匠们眼神里的怒火快要燃烧起来,自己的同志,自己的战友就在那里,他们,他们,他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你们看,是蓝牡丹!”
“说不定就是她告的密!”
“台上的那个人才是真英雄!”
“玛德,不要脸的蓝牡丹!”
没有理会人群的声音,桥本君看了一眼时间,吩咐士兵开始行刑,一刀又一刀,蓝牡丹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看着自己的引路人如此受罪,她再也压抑不住,直接从桥本君的身上掏出了手枪。
“砰”的一声,蓝牡丹结束了引路人的生命。
“你干什么!”桥本君扯过蓝牡丹的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今日就是为了引出其他花匠并试探她的,这下,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我,我害怕啊,他一直盯着我,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蓝牡丹捂着脸颊,泪水从眼眸中落下,十分委屈的看着桥本君,刚才拿枪的手都在颤抖。
“对不起……”
桥本君确实也注意到了那人的眼神,一直在盯着蓝牡丹看。
他哪里知道,那眼神里包含了多少情绪,有不舍,有不甘,更有让蓝牡丹帮他结束生命的乞求,他不能因为自己让其他花匠暴露。
蓝牡丹读懂了这个眼神里的含义,无奈之下只能亲手结束引路人的生命。
为了效果逼真,蓝牡丹委委屈屈的看着桥本君,然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把这人扔到乱葬岗去!”
桥本君拦腰抱起蓝牡丹,难道,真的错怪她了?
然而蓝牡丹们这一枪,几乎断送了她的整个后半生。
“蓝牡丹!”
“你这个叛徒,卖国贼!”
“那是你的同胞啊!”
愤怒的声音从人群里爆发,这一次,他们彻底对蓝牡丹寒了心。
不过,她的同伴们始终相信,他们永远是在一起的,因为他们也看见了那个眼神。
薪火相传,他们不会输的!
窝在桥本君怀里的蓝牡丹听到了人群的叫喊,但她从来不会害怕这些,就算死了,她也不怕。
记得引路人曾经问过她,蓝牡丹你怕不怕所有人都误解你,怕不怕死在了曙光到来的前夕,怕不怕死后都背负着骂名。
当时蓝牡丹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我不怕,我只怕后人都过着咱们这样的日子。
所以,哪怕以后她蓝牡丹一人龃龉独行,她也要为了那道曙光奉献自己的余热光辉。
日落沧海看夕阳,万丈霞光谱辉煌。轻叹美景难留住,只因月色要锋芒!
因为这次事件,桥本君暂时放下了对蓝牡丹的怀疑,樱花国更加认为蓝牡丹已经离不开他们了。
但他们怎么知道,蓝牡丹心中的恨意,山川异域,风月不同,她不会让中间人白白牺牲的!
即使后来再无人知晓那年那月那日发生的一切。
乱世中的爱恨情仇,家国情怀,每个平凡的普通人的抗争,都被封存在了历史里。
第九十六章:番外(二十)赤伶
血照渌江水,气壮太行山。
才华横溢谁属,赤胆更心丹。
九路围攻化解,敌寇诡谋又灭,捷报四方传。
名利置身外,论战有新篇。
战辽县,炮火烈,斗凶顽。
将星忽殒,飞雨如泪晋东南。
多少青春换取,华夏全新天地,青史记左权。
但愿蓝天下,春灿百花妍。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无情是家国对立下极致的深情,而生命是当国家不再需要时,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给你最后的献礼。
芙蓉湖上芙蓉花,秋风未落如朝霞。
蓝牡丹躺在床上,一夜过去,辗转反侧。
中间人牺牲的模样总是浮现在她的脑海,是她杀了中间人,但又是谁走漏了风声呢?
之后的日子里,桥本君为了向蓝牡丹赔罪,变着各种花样讨她欢心。
为了继续获取桥本君的信任,蓝牡丹对他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勾得他更加欲罢不能。
当然,北平城内对蓝牡丹的唾骂越演越烈,桥本君一怒之下,杀了很多辱骂蓝牡丹的百姓。
看着自己的同胞死在了桥本君的手里,蓝牡丹心里难过,可面上还是笑靥如花。
“多谢桥本君。”
“我的杨妃仙子怎么能容许别人辱骂呢!”
桥本君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枪还带着余温,真真是玉面修罗。
某一日,桥本君居然破格带着蓝牡丹去到了他工作的地方,在这里蓝牡丹见到他折磨同胞的手段,整个监狱一片血腥,听看守的士兵说从未有人开口说出什么。
“卿卿,吓到了吧!”
这是桥本君近几日对蓝牡丹的爱称。
见蓝牡丹面色惨白,桥本君只当是被吓到了,更加用力的握紧了蓝牡丹的手。
“还好。”蓝牡丹不自然的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紧紧的跟在桥本君的后面,这笔账,他们必须要还!
在中间人牺牲的半个月后,蓝牡丹秘密联系了其他的花匠,因为桥本君的信任,她得到了一份重要情报,他们要挑起新的事变。
这一次如果成功,华夏便会彻底沦为它国的附属品了。
月黑风高,情势危急。
一处破败的庙宇内,蓝牡丹和花匠们碰了头,他们要一起计划把这份情报送出去并刺杀桥本君。
“蓝小姐,三日后务必拖住桥本,情报我们拼死也会送出去的。”
说话的是一位姓李的青年,他倾慕蓝牡丹已久,对于蓝牡丹做法,他愿意称之为大无畏。
“这个容易。”
蓝牡丹答应的很快,自从中间人那件事之后,桥本君对她越来越好,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好,那今天就到此为止。”
一群花匠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生怕出什么差错,所幸一切如常,他们便神态自若的离开了。
月华如练,三春寂静。
桥本君坐在蓝牡丹的家中,目不转睛的看着蓝牡丹打理戏服。
灯火摇曳,蓝牡丹抬起头来,对着桥本君柔柔一笑:
“明日可是长生殿最后一折,桥本君不来赏脸吗?”
“当然会去啊。”
桥本君昨日得到了一份情报,有人要在明日刺杀蓝牡丹,虽然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但小心一些总没有错处。
“卿卿,什么时候能带你回到家乡,看一看美丽的樱花呢?”
桥本君搂着蓝牡丹,眼里全是厮守的憧憬。
“快了……”
在桥本君看不见的地方,蓝牡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第二日,蓝牡丹的长生殿再次开唱,桥本君依旧坐在台下捧场。
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北平城的繁华。
“小日本死得好!”
“大快人心啊!”
“那个卖国贼怎么不一块死了。”
……
枪响过后,樱花国人带兵封锁了梨园的戏楼,
纷繁杂乱的戏楼中,蓝牡丹跌坐在戏台上,怀里搂着一个血人。
没有神采的蓝牡丹口中喃喃自语的说道:“桥本君,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的国家。”
其实,哪有什么刺杀蓝牡丹,这只是放出的***罢了,真正的目标是桥本君。
可蓝牡丹也没想到,计划会如此顺利,桥本君已经布置了士兵在戏楼的周围,但当子弹射向台上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犹豫的飞身上台,子弹没有打中桥本君的要害,是蓝牡丹用银针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爱的是那个对艺术纯粹的桥本君,而不是罪恶滔天,与我有国仇家恨的桥本君。”
……
后来,后来的事情,蓝牡丹也记不清了,她似乎被带到了日本人的面前,但没审出什么就把她放了。
她还是那个一曲惊天下蓝牡丹,但是她却悄悄离开了北平城,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谁也挡不住巨龙的觉醒。
那一年,因为关键战役情报外泄,樱花国战败,华夏在无数仁人志士的努力下收复失地,百废待兴。
那一年,一场牵涉众多的清算随之而来,在空前高涨的爱国情绪下,一切与贾国有牵连的芒国人,都被打上“卖国贼”的标签,锒铛入狱。
那一天,一场审判引来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因为那个在被告席上,衣衫破旧,头颅低垂,发丝凌乱的女人,正是曾经风光无两,艳丽无双的京剧名伶,蓝牡丹,一个太适合背负历史骂名的美人。
“以叛国罪,判处蓝牡丹,死刑。”
“且慢!”
一个坚定的声音刺破人群的喜悦与欢呼,一如当年那个中间人舍命去刺破漫长的冬天。
“叛国这个罪名,蓝牡丹小姐当不起。因为她是华夏的炎黄子孙,她是一个英雄。”
“李政委,她杀了我们的同志,这个女人身份敏感,唯有她死才能平民愤,还是不要...”审判官连忙趋近,低声劝道。
李政委转头,目光落在被告席上,蓝牡丹终究不肯抬头望向他。他便也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明明是笑,却那么悲凉。
他转身向群众,将当年之事细细讲来,语调平和,宛如看客。
人群从不解到震惊,再到敬佩,一个弱质女子竟然背负了这么多,说她是英雄一点也不为过。
后来,广受关注的蓝牡丹因身份查清,她成了北京城里京剧协会的座上宾。
许多年后,她的弟子们在收拾梨园的时候在仓库里翻出了一套唐明皇的戏服,上面还刻着“乔”字。
“师父,这戏服是谁的啊?”
“我识得。是位故人。”
……
飞花满地,故土难离。
“那一年,日本入侵,国破家亡,我的兄弟姐妹一个接一个惨死在日本人的刀下,我义无反顾的拿起自己的武器——含泪唱戏,传递情报,御山河如故,等待春天的到来。城南花已开,我的故国何时才会春暖花开。”
年过古稀的京剧名角蓝牡丹坐在摇椅上回忆着往昔。
“师傅,我们······”身边的弟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蓝牡丹却只是用浑浊的双眼看着身侧的老式唱片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还······”
老式唱片机中传出咿咿呀呀的声调,蓝牡丹跟着哼唱起来,“不是这个,是长生殿。”
身旁的弟子听了蓝牡丹的话急忙上前播放起了长生殿,正是最后一折——重圆。
“情一片,幻出人在烟眷。但使有情终不变,定能偿夙愿。贫道杨通幽,前出元神在于蓬莱。蒙玉妃面嘱,中秋之夕引上皇到月宫相会。上皇原是孔昇真人,今夜八月十五数合飞升。此时黄昏以后,你看碧天如水,银汉无尘,正好引上皇前去。道犹未了,上皇出宫来也······”
“我和桥本君就是因为长生殿相识的。”
这样想着,蓝牡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兰花指一捻,弟子们仿佛又看见了风华绝代的蓝牡丹,那个在乱世中摇曳的蓝牡丹。
你看,她连初见都记不清了,桥本君和蓝牡丹分明是在断桥相识的啊!
有些情爱呀,生于乱世,隔着家国,不至身死,不敢言说。?
第九十七章:番外(终)春江花月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鱼灯引魂开地府,夜夜晶光射幽户。
八百里黄泉又落了一场雪,距离冥王苏瑜和苏小小在须弥芥子里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冥府众神叫苦不迭,工作太多,神仙也遭不住啊!
“绝了,绝了,这就是黑心的老板啊!”
黑无常白珏和白无常白瑾瘫坐在李翰林的渡船上,仿佛两条咸鱼。
在船的另一边,是同样生无可恋的孟婆无华。
“还得兼职苏小小的活,这谁能顶得住!”
“就连内卷之王崔判官都没陪着咱们,不过,他一直在护法,估计更惨!”
“呵呵,主要是没钱。”
正当三位狠狠的吐槽他们的老板和苏小小的时候,冥王苏瑜和苏小小的游历结束了。
冥王殿中,一阵华光闪过,冥王苏瑜抱着苏小小出现在了莲花台上。
“苏苏,醒醒,我们回来了。”
大梦三生,兜兜转转,冥王苏瑜和苏小小又回到了冥府。
“回来了?”
苏小小睁开双眼,入目是冥王苏瑜艳若桃李的面容。
“对啊,苏苏,我们还好好的。”
“你不是苏老师,不是子书太子,也不是桥本君,你是我的阿瑜。”
苏小小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冥王苏瑜,她真的以为他们就是那样的结局。
回想起须弥芥子中,二人的每一世都不得善终,说好的甜甜的恋爱呢!
“阿瑜永远是苏苏的阿瑜。”
抱着苏小小,冥王苏瑜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苏小小的泪水浸湿。
原来,失去彼此是如此痛彻心扉。
“都是假的,以后千千万万年的岁月里,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冥王苏瑜一下又一下的顺着苏小小的脊背,直到她不再抽泣。
哭够了的苏小小从冥王苏瑜的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活像个小兔子。
“对了,不是说这三生三世都会是甜甜的恋爱吗,怎么会是刀子呢?”
苏小小不理解,苏小小很生气,什么破法宝,一点都不好用。
“呃,或许是坏掉了。”冥王苏瑜也很懵逼,明明下了设定,要甜甜的恋爱,怎么实际上却是虐恋情深呢!
“咳咳咳……”
冥王殿里的温情突然被打断,进来的是加班了大半个月的冥府众神,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阴沉着脸,将各种文件放在冥王苏瑜的面前就离开了,仔细看,都是面无表情的。
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文件堆,冥王苏瑜觉得自己可能会提前天人五衰,撒手人寰。
“我陪你。”苏小小很是同情冥王苏瑜,她拍了拍自己男朋友的手,表示愿意和他一起处理。
“苏小小,你陪不了他,你的工作和他差不多。”
已经走出殿门的判官崔莳突然回身,给了苏小小一个晴天霹雳。
“阿瑜,加油,我也爱莫能助了。”
苏小小叹了口气,很好,他们又是一对苦命鸳鸯了。
冥府依旧正常运转,生死轮回,无穷无尽。
接下来的几天,冥王苏瑜和苏小小对着各种文件埋头苦干,说多了都是泪啊!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堆积的文件,他们二人都熬出了黑眼圈。
但每次抬头都能撞见彼此的眼眸,波光粼粼,情深无限,也算是另一种约会的形式了。
遇见你之前,我看山是山,看水为水。
得遇良人之后,我看山是妩媚,见水如依偎,料想年年岁岁,应如是。
第九十八章:桃李嫁东风(三)
自从西子入吴宫,幸有英娥可劝忠。
同姓最惭曹孟德,垂名只许叔先雄。
虚生浪死人何限,白日青天古一同。
看得冢头三寸草,也嫌桃李嫁东风。
风雪肆虐的苍澜山,高耸直入云霄,这里的冰雪千万年不化。
一眼望不到连绵雪山的尽头,因为主人的打理,苍澜山四季如春,林花欲榭,十里葱笼。
如若细细闻去,便能闻见极淡的兰花香味。
梦,很长……
梦里,是繁华如锦的冥府,有人于月下抚弄琴弦,白衣如雪,遗世独立,那琴声沉静,温和。
“阿瑜······”
借着月光,苏小小看清了那抚琴的仙人,是冥王苏瑜。
“苏苏,过来。”冥王苏瑜笑的明媚。
一步,两步,三步,苏小小提着裙摆向他走去。
此刻,苏小小一直向着光走,越过晨昏线,越过日界线,回到初识冥王苏瑜的那一天
看似美好的一切在天雷的轰鸣声中被划破。
冥王苏瑜望着远方崩塌的天柱,眼中尽是茫然的痛苦。
轰鸣声中,有声音在苏小小身旁乍然的响起,她的眼睛赫然睁大,急忙转身看去。
一位严妆华服的女子,她满目悲戚,犹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天地间。
“这是哪里?”
苏小小问道。
“这里,是琅琊阁啊……”
“琅琊阁?”
听着女子的话,苏小小刹那间脸大变,脑袋仿佛被巨石击中,她抬头,痛苦的捂着头,环视着四周。
转瞬,那熟悉的的冥府风光,崩塌的天柱全部消失不见,换而代之的是曾经在梦里见过的封神台。
封神台上的女子回头看她,哽咽声仿佛只是错觉,她脸上笑靥如花,笑道:“子牙,你回来了!”
“子牙……”
三言两语,痛更深几分,苏小小痛苦的抱着头,温和沉静的的容颜不再,湿湿的汗水顺着额头如雨下,她望着眼前的女子,久久难以言语。
“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耳边有声音传来,那声音是如此温柔,温柔中还带着浓浓的焦急与关怀,似乎又带着几分无力之感。
湿湿的温热感觉,在他说话之时在苏小小的额头缓缓的移动道,像是帮她擦拭额头。
是谁?
苏小小想要抬手,可是却在顷刻间感觉自己的双臂有千斤重一般难移半分。
“也罢,你好好睡吧。”他的声还在耳畔若有似无的传来。
苏小小能感觉到,那人用他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掌轻轻的握紧,将他的手塞进了被褥中。
渐渐的,苏小小眼前的一切顷刻消失不见,又只剩下了一片无物的的苍茫。
那人的气息越发的浓重,令人莫名的想要沉论,他到底是何人?
苏小小慢慢的的睁开眼睛,向着不知何时起身背着自己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男子看去。
那人沉默不语,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墨发半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月色下身影,风仪如画,好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
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已经是不可方物了。
苏小小觉得就算是嫦娥嫂子,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虽然还未看见他的正脸,苏小小却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你醒了……”
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那人急忙转过身来,苏小小这下看清了,是她刚到冥府时在鬼市上结识的苍澜神君云遐。
月光下,他眼睛里闪动着千种琉璃的光芒。
“是你救的我?这里……是哪里?”
环顾四周,她现在正身处一座洞府之中,雕梁画栋,清雅异常。
苏小小定定的看着苍澜神君云遐半晌才问道。
“这是苍澜山,你跳了忘川,我把你带了回来。”
对啊,她和冥王苏瑜举办婚礼,但是出了差错,为了阻止冥王苏瑜开启往生大阵,她跳了忘川,之后的事,她便不知道了。
“往生阵……”
苏小小脑袋还不甚清明,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全身无力,稍微一动浑身钻心的疼。
“别动。”
苍澜神君云遐小心的扶着苏小小倚靠在床头,被褥滑落,苏小小看清了自己手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不渡忘川河,满身伤痕捡回一条命算是苏小小幸运了。
“这些,会淡掉的。”看出了苏小小的情绪,苍澜神君云遐轻声安慰着她,并替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淡不淡的,我无所谓……”苏小小摇头苦笑,当年初入冥府,自己的手被忘川水灼伤,还是冥王苏瑜为她上的药,现在,却是物是人非。
“等你再好些,我再把豆豆送来。”
见苏小小伤情,苍澜神君柔柔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为她披上了一件衣服。
“我想问一下,我,创世神昭阳,有什么关系?”
记忆里,冥王苏瑜是想要复活创世神昭阳的,自己到底是她复活的容器,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人呢?
“你还很虚弱,这些事,等你好了再说也不迟。”
对于苏小小的疑问,苍澜神君避而不谈,这让苏小小的疑惑更深,恰好此时有仙侍来回话,说有客人来访。
“你先休息,等过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苍澜神君替苏小小掖好了被角,然后跟着仙侍离开了。
“呵呵……”苏小小自嘲的一笑,看样子,创世神昭阳是他们所有人的痛点,那她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大病未愈,苏小小精神不济,很快又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冥府的九幽之地。
尽管苏小小在冥府生活了三十几年,但是她从未来到过此处。
所谓九幽,乃是冥府的最深最深处,此地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只有无尽的时间流逝。
这里,没有日夜之分,风声是唯一可以听见的,除此之外,便是亘古无人的荒凉,仿佛对于生命并无念想。
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无知无觉的蜷缩在干裂的地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一身红衣被九幽业火灼烧。
再仔细看去,正是冥府之主,冥王苏瑜。
不过,之前的墨发此刻洁白如雪,满头华发,配上红衣,落寞妖冶。
“此刻,你可后悔了?”
一道苍凉的女声突然出现,伴随着杜鹃哀啼,一位女子来到了冥王苏瑜的跟前。
若是苏小小在场,定会惊讶于女子的长相,因为她和冥王苏瑜长得一般无二。
红衣金冠,风华绝代。
“未曾有悔。”
冥王苏瑜听到了女子的话,他睁开了双眼,毫不惊讶。
“罢了,你这次伤得太重了,我就不说你了,你接纳我吧,伤好的才快。”
“多谢。”冥王苏瑜没有拒绝女子的要求,一阵华光之后,女子竟然和冥王苏瑜融为了一体。
“你睡吧……”
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冥王苏瑜的身躯隐隐浮现出一道淡淡的光晕,柔和的光晕笼罩间修长挺拔的身躯逐渐变得柔软娇媚,连身上的外袍都变得有几分宽大了。
光晕散去,原本清俊风雅的人已化作一娇媚可人的绝色女子。
冥王苏瑜默默红了耳尖,这本是他的另一半女相,为了天地造化化生出来,成为了九幽之主,后土娘娘,如今却是为了疗伤再次显现。
“睡吧……”
回应后土的只有无尽的风声,冥王苏瑜已然陷入了沉睡……
又过了半个月,苏小小已经能够自己下床走动了。
春风暖软,柳叶青青。
苍澜山,祥瑞之气徐徐环绕在山间,仙鹤飞瀑,一派祥和。
这一日,苏小小坐在竹椅上晒着太阳,金乌晒得她暖烘烘的,让人昏然欲睡。
分花拂柳间,苏小小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苍澜神君云遐,他信守诺言,果真带着小狗豆豆来了。
“主人……”
小狗豆豆眼含泪花,爪子搭在苏小小的腿上,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我从清源真君的府上把它接来的,听清源真君说当日它差点跟着你一起跳下去了。”
山间风冷,苍澜神君云遐很自然的给苏小小披上了薄被。
“傻狗……”苏小小抱起小狗豆豆,原来,还有人对她不离不弃。
“对了,二哥他们还好吗?”
苏小小忍不住询问道。
“清源真君过几日就会来看你了。”
“那一日,我还怪二哥没有送我上花轿,原来他看出了那人的计划,是想要救我的。”
提起清源真君,苏小小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纵然被三圣母杨婵打了预防针,苍澜神君云遐还是被苏小小的哥吹属性吓到了。
“二哥是三界少有的大英雄……”
说起清源真君,苏小小可谓是涛涛江水,连绵不绝,直听得苍澜神君云遐目瞪口呆。
……
等到苏小小说够了,苍澜神君云遐发现,小狗豆豆已经睡着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的二哥最好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我和你说啊……”
本想顺着苏小小说的苍澜神君云遐给自己挖了个坑,苏小小又从头开始讲起了清源真君的事迹。
……
沉默,是苍澜山的风声,后悔,就是非常后悔,这是苍澜神君云遐最真实的想法。
不过,她还能如此谈笑风生的与他说话,再好不过了……
第九十九章:只道当时错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不知是不是苍澜山海拔较高的缘故,这里的日光明丽到灼人,清清艳艳地从山头洒下,却被山中氤氲的水汽散漫成无处不在的热气,更显得闷热。
苏小小纱制的裙摆从丛丛草叶上扫过,一路上惊起草丛中的小虫子们无数,那些绿的褐的小东西们以她为中心向两侧跳开,如石入静池般的在草丛中撞开一层层的波澜。
她抬手除去一枝长着尖刺的妖艳藤蔓,再抬头看一眼那又藏进层层云雾与水汽中的热气腾腾的金乌,一头钻进终于找到的一片浓阴里。
那是一块极为突出的崎岖山石,底下是山间小涧潺潺流淌的一段,山石上生满了蒙络摇缀的五爪叶形藤蔓,长长的垂下来,圈出一小片纯净到不可思议的阴凉来,溪中各式各样大的小的石块颇有些意趣地陈列着。
怕热的苏小小好不容易寻到一处清凉地,于是毫不讲究地坐在一块红褐相间的砂石上,手里还捏了一朵被蹂躏了跟久的木兰花。
过了片刻,苏小小映在水里的倒影让她愣了愣。
怕苏小小伤心,苍澜神君云遐将所有的镜子撤走,这是苏小小第一次见到自己被忘川水灼伤后的模样。
她自己是有感觉的,这张脸,怕是不能看了。
此时借着水光,苏小小看清了,从鼻梁开始,肉粉色的疤痕横亘在她的左脸上,其他各处星星点点,粗粝可怖。
“怎么样都是我,难不成因为毁容就不是我了吗?我偏要活的高兴。”
对于自己的容貌被毁,苏小小不甚在意,再好的皮囊都是一张人皮罢了,无所谓的。
“豆豆,过来!”
苏小小一招手,在草丛里追着蝴蝶的小狗豆豆立马向她奔来。
“主人,我今天晚上想吃鸡腿……”
吃了好几天素食的小狗豆豆开始想念肉的味道,它不是兔子啊!
“鸡腿?你怎么和狐狸一样啊。”
捏了捏小狗豆豆的耳朵,苏小小心情大好,决定一会儿和苍澜神君云遐提一下自家狗狗的要求。
“我不是狐狸,人家就是想吃肉了嘛……”
“好,晚上给你吃鸡腿!”
“主人万岁!”
“我觉得你真得少吃点,我都要抱不动了。”
“我这是可爱到膨胀,才不是胖!”
“好好好,豆豆最可爱了……”
……
玩够了的一仙一狗开始往回走,又到了苏小小吃药的时间了。
在苍澜山住了一段时间,苏小小很是认同云遐神君的审美,从“苍澜”这个名字上就可窥见一二。
苏小小抱着小狗豆豆,一路驾云而行,只见苍澜山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
虽然是连绵不绝的雪山,却是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
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
两种奇异的景象竟然如此和谐,不愧是洞天福地。
走了半晌,苏小小终于到了现在的住所——露落园。
走进园内,珠帘绣幕,画栋雕檐,说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
“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小小放下小狗豆豆,一抬头便看见清源真君正与苍澜神君云遐对弈下棋。
“刚来。”
清源真君落下一枚黑子,看样子还得再厮杀一段时间,苏小小很自然的坐在了清源真君的身边,等着自己的二哥大杀四方。
山中岁月容易过,忽觉世上已千年。
距离那一日冥王苏瑜和渡魂人的婚礼已经过了半年。
九天十地,所有神仙鬼怪都还记得冥王苏瑜开启了往生大阵,六界界差点不复存在。
幸而天帝元凌带着清源真君及时赶到,才阻止了这场毁灭,当然,更有渡魂人舍生取义跳入忘川,之后生死未卜被苍澜神君救下。
“这冥王陛下,唉,怎么还放不下呢!”
“用六界清灵去复活一个早都死得透透的神,冥王陛下糊涂啊!”
“刚才天帝陛下不是说了吗,冥王陛下自罚贬入九幽,更用神体本源修复往生阵对六界带来的伤害。”
“不过,人家终究是上古古神,冥府之主,即便是错了,也轮不到我们来说。”
“害,别说了,你工作完成了吗?”
“还没呢,自从那日以后,工作量陡然增加了。”
朝会之后,那三三两两散去的仙人免不了窃窃私语起来,谈论着关于往生阵的事。
而作为这些仙人口中生死未卜的苏小小此刻正好好的待在苍澜山中,悠哉悠哉的看清源真君和云遐神君下棋呢。
“神君,承让了。”
落子无悔,这一局是苍澜神君云遐输了。
“真君好棋艺,本君自愧不如。”
苍澜神君云遐笑着收起了棋盘,并吩咐仙侍上茶。
“二哥,怎么才来看我。”
苏小小扯着清源真君的袖子撒起娇来。
“有些公事耽误了。”
“唉……”
一声叹息,让清源真君觉得自己是不是罪孽深重。
“小小,你怎么样了,还是和二哥回灌江口
吧。”
“我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以后二哥得有一个丑妹妹了。”
苏小小打趣着,可这话落在清源真君的耳中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胡说,谁敢嚼舌根,本君定要他魂飞魄散。”
“没有人说我,二哥别生气!”
眼见清源真君像猫咪一样炸毛,苏小小赶紧出言安抚。
一旁默默喝茶的云遐神君心里不由得感叹道,真不愧是兄妹,一个兄控,一个妹控。
“我在这里挺好的,但我有一件事想让二哥帮我。”
苏小小一边说着一边从东边的书桌上抽出了一张信纸交给了清源真君。
“这是,休书?”
清源真君接过苏小小递过来的信纸,竟然是一封休书,内容大致就是她把冥王苏瑜给休了。
“还请二哥帮我把休书交给他,我们一刀两断。”
历经半生坎坷,尝尽世情冷暖,苏小小的心早就千疮百孔,没有力气去爱了。
情爱一事,于生活便如锦上添花,有了会更加绚丽,没有也可以继续生活。
曾经或许是她太过执着,一心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如今她放下了心里的冥王苏瑜,等哪日身体大好了就离开,做一个逍遥散仙。
“冥王陛下现在身在九幽,这休书还是得你亲自去送。”
“真不愧是本君的妹妹,做的事都这么惊世骇俗!”
清源真君妹控属性直接拉满,可把一旁的云遐神君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休夫!
“好,也该当面做个了断。”
苏小小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
“我陪你去吧,九幽之地至寒至阴。”
“谢谢二哥!”
还未从苏小小休夫的震撼里缓过来的苍澜神君云遐机械性的和他们告了别。
“对了云遐神君,别忘了给我的豆豆做鸡腿!”
跟着清源真君上了云头的苏小小才想起来豆豆想要吃肉,赶紧冲着底下的云遐神君大喊。
“知道了。”
神仙的耳目极好,苍澜神君云遐自然听到了苏小小的嘱咐,只好任劳任怨的为豆豆准备鸡腿去了。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不出片刻,清源真君的纵地金光便带着苏小小来到了冥府的九幽之地,故地重游,苏小小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了。
作为和冥王苏瑜一体的后土娘娘,她感应到了结界灵力的波动,是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是你要见的人。”
后土叫醒了沉睡的冥王苏瑜,顷刻间便从女体又变回了男体。
“是她。”
冥王苏瑜一声叹息,随即起身等候苏小小的到来。
九幽之地,清源真君用天眼开启了进入的通道,阴风阵阵,鬼哭神嚎。
无边无际的荒凉中是遗世独立的冥王苏瑜。
红衣白发,神祇降临。
他缓缓的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消瘦憔悴的苏小小。
时隔半年,冥王苏瑜又见到了苏小小,本是如花的容颜,却被伤了半侧面容,碎乱的发丝挡下那伤痕,触目惊心。
苏小小也看向冥王苏瑜,那眼神里有恨,有爱,有悲,有痛,千头万绪都揉在一起。
那泪光仿佛就在星眸中闪动着。
现在的冥王苏瑜更冷,更让人心惊,就如同吞噬血色盛开的彼岸花,绝美却致命的吸引力。
“我……”
冥王苏瑜心中亦满是酸楚,更是知道苏小小心中那种五味杂陈,那种悔怨愧,却再没有有重来的机会。
“我这次来是给你送休书的。”
苏小小面色如常,直接把怀里的休书交给了冥王苏瑜。
“休书?”
冥王苏瑜接过休书,满含眷恋的抚摸着苏小小的字迹。
“没错,我们结束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你还是这样的性子,做的事也都惊世骇俗。”
不知想起了什么,冥王苏瑜笑了笑,笑着笑着,他却又落下泪来。
“也好,你走吧。”
第一百章:逍遥游
酒杯浓,一葫芦春色醉山翁,一葫芦酒压花梢重。随我奚童,
葫芦干,兴不穷。谁人共?一带青山送。乘风列子,列子乘风。
送完了休书,苏小小便和清源真君离开了九幽之地。
“二哥,我还有一事未了。”
苏小小想起自己对父母的孝道还未尽,于是又转头去了轮回台。
“小小莫不是要分裂神魂?”
看出了苏小小想要送神魂下界轮回,清源真君急忙出手阻止。
“二哥,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这么做。”
“小小,你现在本来就没有真正的肉身实体,若强行分裂神魂你会死的!”
“我不怕!”
要说苏小小倔强起来是真执拗,就差唤出轩辕剑了。
“这样吧,用我送你的荷花做一个替身送下界轮回去陪你的父母。”
清源真君不等苏小小说话就施法取出了她丹田里的那朵蓝色的荷花,法诀默念,眨眼间荷花就成了一个和苏小小一模一样的人偶。
“这,这还是死物啊。”
苏小小惊叹于人偶的精致,但却没有人气。
“用你的精血赋予她灵气即可。”
清源真君收回法力对着苏小小说道。
“好。”
划破手指,苏小小抬手想要将精血点于人偶的眼睛之上,还未碰到人偶的眼睛,清源真君就阻止了她。
“不可,正所谓画龙点睛,倘若给她点上眼睛,她就会脱离你的本体成为另一个苏小小。”
“这么可怕吗?”
苏小小咽了咽口水,脑海中想起了关于纸扎人的传说。
“非但如此,她还会蚕食你的神魂直到完全取代你。”
一听清源真君的解释,苏小小顿时觉得脊背发凉,老老实实的将精血点在了人偶的手上。
“去轮回吧,找到他们,做他们的女儿。”
苏小小又为人偶注入了亲缘线,去替她完成未了的心愿。
“是,主人。”
人偶有了生气,自己跳入了轮回井中。
“走吧。”
至此,前尘往事,尽数勾销。
而在苏小小和清源真君离开以后,押送鬼魂前来投胎的黑白无常感应到了苏小小来过的气息,那日一别,已经过去了半年,他们或许再见就是陌路。
“是小小,看样子她应该好了。”
“是我们对不住她……”
黑无常白珏湿了眼眶,拿出手机给孟婆无华发了一条微信,只有四个字:小小安好。
收到信息的孟婆无华放下了手里的汤勺,一滴清泪落入锅中,倏忽不见。
“小小……”
拭去了脸颊的泪水,孟婆无华对着排队的鬼魂喊道:
“下一位……”
“来了,来了!”
生生死死,循环往复……
回到苍澜山后的日子里,苏小小过得按部就班,每天喝药吃饭遛豆豆。
而在苏小小的建议下,小狗豆豆每顿都吃上了心心念念的鸡腿。
当然,悠闲的是苏小小,忙碌的却是清源真君和苍澜神君云遐,他们一直在找寻能够承载苏小小神魂的容器,好为她做一个新的身体。
一开始,苏小小觉得不用如此,就用她自己的肉身就好了。
可清源真君却说她的肉身已经腐烂,若是用了极可能会出现尸斑,而且凡人的肉身承载不了上仙的神魂,还是再另寻容器为好。
见他们执意如此,苏小小也就不再争辩了,安安心心的养她的伤,偶尔偷溜出去,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后来的某一日,在苏小小的伤已经全好了,只差被忘川水灼伤的疤痕没有除掉的情况下,清源真君和苍澜神君云遐搬来了一座和苏小小一模一样的青玉雕像,说这是为她寻的新肉身。
“这,你们雕的?”
苏小小指着雕像惊讶的说道,脑海里全是他们二人拿着刻刀在灯光下认真雕刻的模样。
“没错,这青玉是我们元始天尊那里从拿来的。”
二人很自豪的向苏小小展示着他们的劳动成果,听得苏小小一愣一愣的。
“别小看了这青玉,这可是从造化玉碟上扣下来的,若不是清源真君是阐教的三代首徒,元始天尊断不能将青玉送给我们。”
“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就是个琉璃仙了吗?”
苏小小回想起了活着时看过的一本小说,自己现在可不就是那小说女主的走向了吗?
“琉璃仙,听上去倒是不错。”
苍澜神君云遐用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根本指不上了。
“你们有没有在雕像上下什么奇怪的设定啊?”
关键时刻,苏小小把目光放到了清源真君的身上,自家二哥,总不会坑妹妹吧!
“没有的。”
清源真君的回答让苏小小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要不然就这真的成了无心无情的琉璃美人煞了。
“你试试看能不能进入到青玉雕像中,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由我们二人替你护法,直到完全融合。”
“好。”
有了自己二哥的担保,苏小小放心的运转法力催动神魂进入青玉雕像中,别说,真是异常顺利。
“挺好,挺好。”
感受着青玉冰凉和神魂相融合的冰凉触感,苏小小再次陷入了昏睡的状态。
见苏小小没有任何的排异现象,清源真君和苍澜神君云遐放心的在园外布下结界开始替苏小小护法。
一束束蓝金色的光芒从苍澜山四散而出,宛如一条条丝线,细弱却坚韧的缠住了山川风月的滢光。
这些滢光一点一点的飞进了苏小小的身体中,慢慢修补她的神体。
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功法大成,苏小小有了全新的肉身。
“小小,醒醒……”
苏小小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灯火葳蕤,她再次重获新生。
不过,似乎出了点差子。
“成了吧?”
苏小小蹦了蹭,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体,生怕把这青玉磕坏了。
“成了,不过,出了点小问题。”
清源真君眼眸流转,说出了事实:“因为你的落魄离体太久,之前有冥王陛下的缘故所以没有出现问题,但你本体的肉身已毁,所以融合之后便出现了尸斑。”
“哎呀,问题不大,怎么都能遮掩过去。”
听了清源真君的解释,苏小小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能活着就行。
“倒是乐观。”
苍澜神君云遐压下心里泛起的情绪调侃着苏小小。
“这样吧,为了表示感谢,我亲自下厨为你们做一顿爱心宵夜!”
好久没有下厨的苏小小此时手痒难耐,跃跃欲试,但深知苏小小手艺的清源真君如临大敌,赶紧开口说道:“小小,还是别去炸云遐神君的厨房了……”
很好,妹控属性暂时下线。
“炸厨房?”
还未见识过苏小小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的苍澜神君云遐好奇的看着苏小小,实在想象不到她下厨失败的场景。
“我可是有进步的,等着瞧吧!”
不想丢了面子的苏小小立志要一雪前耻,她一头扎进了厨房,并扬言不许人进来。
放心不下的清源真君和苍澜神君云遐赶紧跟在后面等着帮收拾苏小小炸掉的厨房,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进入厨房后苏小小一顿忙活,等在外面的清源真君忐忑不安,时刻准备着进去救场。
所幸时间不长,没有发生什么,苏小小也终于做好了她独家秘制的麻辣烫。
两位“老”神仙从未闻到过如此奇异的香味,当然也没吃过这样新奇的做法。
“快吃吧,糖醋和辣椒油是自己调味的。”
自从到了这里养伤,苏小小好久没有吃过麻辣烫这类的食物了,如今自己做了出来,肯定要好好享受一番的。
清源真君迫不及待的同苏小小坐在了桌前,谁人不知清源真君嗜辣如命,苏小小所做的麻辣烫正中他的下怀。
三位神仙几乎同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只一口,云遐神君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小小。
“怎么,不好吃吗?”
被云遐神君的眼神看得没底,苏小小正在放糖醋的手一顿,难道,失败了?
“好吃!”
云遐神君咽下口中的食物才开口说道。
这是他之前从未尝过的味道,酸甜麻辣,还有一股芝麻的味道,咸香异常,蔬菜肉类裹满了汤汁,咬一口,回味无穷,面条软而不烂劲道得很。
“你们可以再放些辣椒和糖醋。”
苏小小听了云遐神君的话松了一口气,又见一旁的清源真君的表情满是赞叹,便知道,她做的很成功。
二位神仙依着苏小小的话做了,果然美味。
你说后来啊,三位神仙只是埋头吃饭,整整一锅麻辣烫,连汤底都不剩。
“嗝……”
一顿宵夜,三位神仙吃得满足,苏小小吃到了久违的味道,清源真君和云遐神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好不惬意。
“哎呀,忘了给豆豆也弄宵夜了!”
苏小小一声惊呼,只有小狗豆豆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二天苏小小跟云遐神君告了别,她要跟着清源真君回灌江口去了。
而在灌江口住了半年之后,苏小小又独自出发游遍大江南北。
日月星辰,秋收冬藏。
苏小小带着小狗豆豆行过玉门关,那时祁连山上飘雪回转,漠北万丈孤烟,长河落日圆。
日复一日,苏小小也到过长城万里,听着从塞外潇潇吹过来的风声涛涛,光阴流转,她似乎听到了羌管胡琴悠悠唱不完的歌,那是一曲太平之音。
后来的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华夏一统,山河壮丽,苏小小都亲眼见证过。
每一件事,她都通过手机和二哥一家分享,时间逐渐冲淡了一切。
再后来,终年极寒的苍澜山下多了一个自在酒馆,老板整日抱着狗在外面晒太阳,生意却出奇的好。
而且每年总有三个月的时间老板是关门打烊的,据山上的神仙鬼怪说老板是去看哥哥了。
时移世易,往来运转……
番外(一)归去来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自从冥王苏瑜抱得美人归,每日和苏小小在冥府员工面前秀恩爱撒狗粮,搞的冥府众人苦不堪言。可又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
倏忽百年的时光,苏小小与冥王苏瑜畅聊江南塞北,春花秋月,他牵着她的手踏遍万里山河。春日一起留恋于碧草青青;夏日泛舟湖上,画船听雨眠;秋日临窗和诗,闲敲棋子落灯花;冬日折梅烹茶,细赏落雪惊鸿。
用他们的cp粉头孟婆无华的话来说就是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这日苏小小窝在冥王苏瑜的怀里,一双纤手不安分的拨弄冥王苏瑜胸前的发丝:“阿瑜,其实在刚来冥府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冥王苏瑜笑的狡黠。
“和你有关······”苏小小搂着冥王苏瑜的脖子轻声低语。
听完苏小小的描述,冥王苏瑜微微挑眉在苏小小的眉间落下一吻:“原来苏苏这么早就惦记上我了。”
“才不是,是当时我看了无华姐姐的话本才做这样的梦的。”苏小小羞的满脸绯红,微微侧首躲过了冥王苏瑜吻,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是吗?”冥王苏瑜对苏小小害羞的样子爱不释手,一个用力就拉回了想要溜走的苏小小。
“之前苏苏好奇孟婆无华和月老言蹊的三千世界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你的灵力有了很大的长进,不如我们去三千世界游历一番,看看我们能否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
“这倒不错,要是找不到我就罚你一个月吃我做的爱心大餐。”苏小小捏了捏冥王苏瑜的鼻子威胁道。
“七天成吗?”一想到苏小小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冥王苏瑜为自己的胃默默的点了一根蜡烛。
“不成,就一个月。”
“好吧。”冥王苏瑜还是怂了,胃算什么,老婆最重要。
而一直窝在二人脚下的小狗豆豆默默的翻了个身用爪子捂住了胖脸,没眼看,没眼看。
挑了一个良辰吉日,冥王苏瑜拿出了先天至宝须弥芥子,又让孟婆无华特制了两碗孟婆汤,他要带着苏小小去三千世界游历一番。
“你们得快些回来,积压的工作我们是不会替你们做的。”黑无常白珏面无表情的说道,真是服了他们了,在冥府秀恩爱还不够,还要去其他世界接着谈恋爱。
“我们就三生三世的时间,耽误不了太久的。”苏小小不好意思的说道。
“行了,快去吧,你的豆豆我们会给你照顾好的。”关键时刻靠谱的还是姐妹啊。
“冥王陛下,护法之事就交给我我吧。”挑起护法大梁的是判官崔莳,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苏苏/阿瑜,你一定要找到我。”
“走吧你们!”一阵蓝色的华光过后,苏小小和冥王苏瑜便被送至三千小世界里了。
冥府众神送走了二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秀恩爱的终于走了,他们可以清净清净了。
番外(二)归去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有人说,人生最美的相遇是两个灵魂一刹那的邂逅,那一刻红尘陷落,如此一眼,便是一生。
可世间最残忍的事却是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他们按照各自的人生轨迹走下去,如此而已。就好像两条未曾相交的平行线,越走越远,一个在烟花雨巷中等待,一个在红尘中辗转漂泊。缘分落地生根,不是我们。
苏小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几十年的光阴竟已下落不明,这匆匆百年,孑然一身,到头来只有多年前和丈夫领养的女儿苏念守在身边。
“母亲,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台湾,好吗?”
“好啊,到时候带上他最爱的那只小提琴。”
“那我去给您打水。”说完苏念轻轻的替苏小小掖好了被子,在她走出房门的一刹,苏小小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还能去到那里找他吗?
人之将死,过往的一切都在苏小小的脑海中浮现。
18岁,苏小小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苏瑜。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苏瑜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炙热的阳光斜洒在他干净的白色衬衫上,在同学们惊艳的目光中苏瑜走上了讲台:“同学们,我是你们的音乐师,来自中国台湾,我叫苏瑜。”
原来他叫苏瑜,真好看,苏小小这样想着。
以后的日子中,这个干净俊秀的老师苏瑜走进了苏小小的心中,她开始关注苏瑜的一言一行,苏瑜也注意到了留着披肩长发笑起来甜甜的苏小小,盛大的年华里总有些奋不顾身的冲动,比如爱情。
19岁,苏小小暗恋苏瑜的第二年,她用画笔描摹了关于苏瑜的一切,上课时的优雅,下课时的风趣,一张又一张,笔端倾注的爱慕只有苏小小一人知晓,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妄念,可那颗心总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他,苏小小最爱苏瑜弹奏钢琴时的专注,那是对音乐纯粹的向往。
在苏小小看不见的地方,苏瑜也在关注着她,这场双向奔赴的暗恋名为——青春。
20岁,苏小小怀揣着爱慕之心走过了流年,那段属于暗恋的岁月里收件人下落不明,如果故事只是发生到这里,此后的岁月便不会那么悠长。
那是一次校际音乐会,苏小小选择的曲目是梁祝,苏瑜作为音乐教师自然要对学生负责,利用上课的时间指导学生练习,苏小小学的是小提琴,苏瑜便让她和其他的同学一起演奏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同学们,梁祝的题材是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以越剧中的曲调为素材,综合采用交响乐与我国民间戏曲音乐表现手法,依照剧情发展精心构思布局,采用奏鸣曲式结构,单乐章,有小标题。以"草桥结拜"、"英台抗婚"、"坟前化蝶"为主要内容。由鸟语花香、草桥结拜、同窗三载、十八相送、长亭惜别、英台抗婚、哭灵控诉、坟前化蝶构成的曲式结构。”
苏瑜站在讲台上一一为同学们讲解,苏小小在讲台下认真的做着笔记,殊不知苏瑜的嘴角噙着笑容望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