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女扮男装,我参加科考做首辅》 第1章 上门寻事 大庆承安十年夏,汝宁府,正阳县,古安镇,大柳树村。 村中有宋家。 宋家曾有三兄弟,宋大全、宋二全、宋三全。 宋大全媳妇和宋三全媳妇曾因为一只鸡闹的你争我抢,满街骂娘,两家算是结下了不愉快。 ...... “王春兰,你可在家?” 天过半晌,王春兰和大闺女宋招弟刚从地里回来,忽听门外传来大伯家大儿媳卞秀琴的声音,她眉头慢慢紧锁。 她们两家公爹虽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奈何年初两家家婆因一只鸡闹的两家大有老死不相往来架势。 走在村里遇见时都会装作看不见对方,平日里更不会主动去对方家。 她们怎么来了? 王春兰心里纳闷,嘴上还是应声道“在。” 卞秀琴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却是先一步钻进院子,“真是开了眼,母鸡尾巴上插彩羽,母的就是母的,怎么都成不了公鸡。王春兰,你把你家小三子喊出来让我们瞧瞧,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带把儿的。” 卞秀琴话落音,人也进了院子,抓贼似的目光在院子里乱窜,企图找到宋良佐的身影。 同时还不忘朝着自己妯娌以及堂妹卞秀厉递一个眼神。 卞秀厉接过自己堂姐也是自己大嫂的眼神,不等王春兰开口。 她勾着嘴角阴阳怪气的开口“成角那小子愣是说你家小三子下面没长小机机,王春兰,这可不是小事。” 俩姐妹仗着有自己家婆支持,又仗着三叔这院只剩下一屋子女人,丝毫没把这院人放眼里。 王春兰气急,心却在duang duang duang狂跳,面上大声呵斥“两位堂嫂,你们说的什么话!我们两家前面是闹了不愉快,也不带你们这般上门污蔑人的。” “是不是污蔑人你心里没数?既然你这个做娘的不想让你家小三子平白受这个冤枉,让他出来给我们瞧瞧就是。小三子呢,让他出来。”卞秀琴目光扫视院子一圈,不见宋良佐,跟着接话。 王春兰只觉得这会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面上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道“他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王春兰心惊归心惊,避重就轻的接了话。 “不在家好办啊,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还难能不回来?”卞秀厉说。 卞秀琴白了堂妹一眼,不耐烦催促 “行了行了, 你家别来这一套,这事是宋成角亲眼见的,你快把良佐喊出来让我们看看,要真是小子,那六亩多地你们种着是应该的,不然那六亩地就要让出来,还要补偿你们多种三年,产出的粮食给大伙。” 自从生了良佐,王春兰过了四年多提心吊胆的日子。 平日里村里人见着良佐嘴上说一句‘你家良佐个头咋还没有我家丫头大’,她都能心惊半天,最后笑着回一句“孩子出生身子羸弱,吃了不少草药”给含糊过去。 当下见堂嫂带着宋成角来,又说得头头是道,她全身汗如雨下。 她心里清楚,这事不能验,也不经验。 “成角你是在哪里看着的?是不是看错了?良佐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说你们不一样呢。”王春兰僵着笑着问卞秀琴身边的宋成角。 第2章 穿成小女孩 作为当事人且跟来的宋成角见自己被冤枉,叫嚷着就站出来,超大声喊“堂婶子,我没看错,昨个我和大哥在山下捡柴,后来我去抓一只大蛤蟆时,看见宋良佐在山上的草丛里尿尿,然后我就看见他没有小机机。我走过去问他怎么没有小机机,他见了我提上裤子就跑。” 宋成角说着还不忘岔开腿,露出开档裤里面的一牙肉,用手摆弄着给王春兰看。 王春兰心怕得要死,哪里会去看他那玩意,继续硬着头皮辩解,“你良佐弟弟肯定没有看到你。加上他身体自小羸弱,估计是山里有风,他怕着凉,所以才急匆匆走的。” 她心在怦怦直跳,震得她耳朵里嗡嗡作响。 “才不会,我没有看错!”宋成角只是个四岁小孩子,这会见堂婶子不认,喊的那叫一个较真。 宋招弟见弟弟被冤枉,攥紧手里装有野苋菜的篮子,有些气急败坏对着宋成角反喊,“你胡说,我弟弟有小机机。” “没有!” “有!” “我看见了,就是没有!” “我也看见了,就是有!” 宋招弟还有俩月就七岁,宋成角四岁,两个孩子就这般水灵灵的吵了起来。 卞秀琴可不是来看两个孩子吵架的,对着宋招弟大吼一声“你个赔钱货闭嘴,大人说话岂有你插话的份!” 凶完她后,转头对着王春兰道“王春兰,这事肯定得弄清楚,如果良佐是小子,咱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要是你们家上演一出赔钱货变小子的戏码,那我可就要请二叔公和村长来主持公道。” 王春兰一听要把宋家二叔公和村长喊来,这下彻底一下慌了神,心里一边怨婆婆昨天作甚要带良佐出去割猪草,一边又寄希望婆婆赶快回来管事,同时对身边的宋招弟说“招弟,你去找你阿奶和小弟回来。” 宋招弟刚答应,就感觉到娘攥着自己胳膊的手用了大力,攥的她生疼。 宋招弟看懂了娘眼神里的意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放下手里的菜篮子,人跑过宋明角身边时,还不忘狠狠的瞪他一眼。 ...... 蓝天白云。 荒郊野外。 阳光有些刺眼,宋小小下意识的举起手挡在眼前。 嗯?哪里来的小爪子? 小手上除了有些不明是什的新鲜绿汁,小手洗的倒是挺干净,胳膊上肉不多,看起来有些纤瘦。 随着小手在自己控制之下在空中弹着钢琴,她笃定,这就是自己的小手。 她的手什么时候这般小了? 宋小小猛的坐起来,入眼便是不远处一个身着深蓝褂子脑后挽着灰白发髻的老妇人在背对着她割草。 边上还有一个梳着哪吒丸子头的小女孩正惊讶的看着自己。 她这是在哪里? 眼前人是谁? 她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噢,想起来了,她出生医学世家,爸爸是中医院主任,妈妈是中医学院教授。叔叔开了一家中医馆,她自幼被中医熏染,选择的专业也是中医,更是硕博连读提前毕业,因医术出众,早早进了本市中医院,成为一名中医师。 她妈妈弄了一些土鸡鸭蛋,让自己拎着要去给导师家送点。 下车后,走在路上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跟着眼前一花,再睁眼,就是眼前的画面。 “啊!奶,小弟摔倒了!” 等声音传进宋小小耳中时,哪吒头小女孩已经满脸惊恐的朝自己跑来,接着她就看到刚刚还在挥舞这镰刀割草的老妇人,扭头看过来。 丢去手里的镰刀,急忙慌的也朝着自己跑来。 “哎呦,我的乖孙,让你别干活别干活,你咋就不听话,这下可摔疼了?疼不疼啊?不哭不哭!奶奶给你揉揉,等奶奶割够了猪草,咱们就回去,奶奶给你炖鸡蛋吃。” 宋小小想说自己没哭呀! 可眼下情况不明,她不敢吱声。 “你还傻愣着做什么,拿碗去给你弟弟舀碗水来。” 哪吒头小女孩被凶,宋小小见她离开自己视线。 还在懵逼中的她被赶过来的老妇人双手穿过腋下,夹裹着她按在石头上坐好,随即她后脑勺上覆盖上一只粗糙大手,动作缓慢轻柔的揉着她后脑勺。 嘴里一个劲的骂天骂地哄她。 没多久,哪吒头小女孩端了一碗水回来,宋小小‘乖乖’喝了水。 “乖孙,你怎么样?可有哪里疼,告诉奶奶,奶奶给你揉。”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紧张的望着他。 宋小小怕露馅不敢多说话,只是摇头。 “那乖孙在这里坐会,我们马上就能回去。” 宋小小前一秒还觉得老妇人人挺好,挺和蔼可亲的。 下一秒就见她凶神恶煞的对哪吒头吼“你个惫懒货,你弟弟没事了你还不赶紧去割草,今天的猪草不打够,回去把你喂猪。” 哪吒头似乎有些怕老妇人,急忙跑开去干活了。 老妇人变脸有些快,宋小小直接惊呆。 第3章 指女为男 她脑袋里一阵阵眩晕,一个个的画面在飞快闪过,等她融合部分记忆后,宋小小确定,她穿越了! 这具身体的原主今年才四岁半,死的有点冤。 他想帮着一起拔草,结果手里一次抓的草有点多,仰着身子使足劲往后拽,草应声而断,惯性下身子一个后扬,脑袋磕到了地上。 挂了! 刚刚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是原主奶奶,今年不过刚刚四十岁,可在她看来说五十都有人信。 端水给自己的竟然是她二姐,宋盼弟!!! 如果从自己还是胚胎算起,她也就比自己大三个月。 炸裂吗? 她23岁的年纪将来要喊这个五岁多小朋友姐姐? 这还不算什么,更让她头晕目眩的是,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具身子明明是小女孩,家里所有人都把她当男孩。 宋小小严重怀疑原主性别认知不行,等她自己悄悄拉开裤腰带,低头看一眼,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具身子没有男孩子特征! 她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老妇人,心道:该不会是小女孩认知没无问题,是这一家人性认知不行? 男女不分? 这叫什么事! 宋小小一边感叹,一边继续翻看了小女孩的记忆,孩子年纪小,所记录的事情并不多。 很快她就找到指女为男的原因。 这件事得从原主曾爷爷定下的规矩开始。 原主曾爷爷是家里独苗,在镇上当过账房先生,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回村了。 跟着在村里陆续置办了六十五亩的田地,人到晚年看着孙子们开始成家,也知道是时候分家了。 就在这时,他老人家突发奇想,为了让子孙后代多生男丁,他把六十五亩田地分成二份。 一份是十五亩,分别给他的三个儿子,宋大全、宋二全、宋三全每家各五亩。 这五亩成了他们各家的自留地。 这几个人也就是原主的大爷爷、二爷爷和亲爷爷。 另一份是五十亩,规矩是:哪房男丁生的多,在五十亩中占用的份额就大。 不论老幼,一男丁就算一份子,有子孙离世就让出一份份额,有男丁出生就获得一份份额,每三年做一次平均分配。 为了使自己家多种地,第一代宋家三兄弟就走上多生儿子的路。 宋大全老婆最给他长脸,一连串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闺女虽然不得田地份额,在家里也能帮下手。 几年下来,儿子也相续娶妻生子,开枝散叶,眼下宋大全那边从老到幼男丁有十一人,占的田地份额最多。 宋老二婆娘肚皮就不如老大那边争气了,一连生了五胎,只有两个儿子,儿子同样娶妻,生有幼子。 院里男丁合计六人。 要说运气最不好的是宋老三这房。 他媳妇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夭折两个,只剩一个儿子,取名宋望山。 宋望山早早娶了王春兰为妻子。 要不就说三房最不争气呢,王春兰头胎生出一闺女,名叫宋招弟。 二胎还是闺女,名唤宋盼弟。 老三还没出生,宋望山去山里砍柴,脚下一滑,人从山上滚下来,当场撒手人寰。 这一下全家都紧张了,只要宋望山在,生儿子是迟早的事,现在人突然走了,全家人的希望和着落全部落在王春兰肚子以及还没出生的孩子身上。 这一胎要是生出儿子,他们这一户也算是有后,等宋老三老了,最起码有孙子给摔盆。 这要是再生一个闺女,宋老三这脉就断后啦。 那段时间家里最多的声音就是:老天保佑!祖宗保佑! 半月后,王春兰生了,宋老三的天塌了,脊梁骨也弯曲了。 紧接着,宋老三院里传出消息,望山有后,王春兰给望山生了一个儿子。 为此,宋老三专门去镇上找了先生给孙子取了名字,良佐,宋良佐! 佐是辅助,辅佐,协助的意思,良佐 即忠良辅臣,表示其为国家效力,成为忠良贤臣的意愿。 全家为这个拥有美好寓意的名字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些是宋小小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的。 还有一层是原主和宋小小都不知道的用意。 那就是家里无后,等宋老三死了,家里房地他的妻子、儿媳根本留不住。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他宋老三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骂他上辈子坏事做尽,才有今生报应。 让他在村里怎么抬头? 就这样,全家遮遮掩掩指女为男。 ...... 就在宋小小觉得这事真荒唐时,视野的尽头,风风火火冲过来一个小姑娘,只需片刻,宋小小就认了出来,来人是原主的大姐,宋招弟。 目前也是她的大姐,以后也是她大姐。 小人还未跑近,声音却是先一步传来。 “奶,奶,不好了,大爷家的堂伯娘来我们家了,非说要看弟弟的小机机!” “......???”宋小小惊,什么情况?自己刚来原主这边包子就要露馅? 老妇人吃惊的挺直身子,“你说什么?她们平白无故怎么想到来寻你弟弟?” 宋招弟一路跑过来,路上都没敢停歇,这会一停下张嘴吐着舌头直哈哈气。 “你这个死丫头,你快说,她们要干什么?”老妇人见她不说,一刻都等不了。 抬手在宋招弟肩膀头重重的拍打了两下,怨恨她不顶用,关键的时候喘什么气。 老妇人把自己所有的耐心和亲情都给了假小子宋良佐,对家里的两个孙女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在她的认知里,生丫头就是便宜货、赔钱货,养大了迟早要嫁出去的。 宋招弟被打两下,这才缓过了那口气,语速加快的说“堂伯娘说宋成角昨天在山上看到弟弟尿尿,说弟弟下面和他的不一样,她们就来我们家要看弟弟的小机机,还说让我们把家里田地让出去。” 啪! 攥在老妇人手里的镰刀掉在地上,干嚎一声“哎呦,我的老天爷耶!” 老妇人嚎完,扭头双眼通红看着宋良佐。 视线真落在宋良佐身上,见乖孙被自己吓的一颤,她立刻咧嘴笑,只不过这半凶半笑的架势在宋小小看来,实在有些疯颠和吓人。 “乖孙,你昨天在山上尿尿时成角看到你了?”老妇人问。 小女孩的记忆中有这一幕,外来户宋小小只能点头。 第4章 有人要验身 老妇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暗下来,恨铁不成钢对着宋良佐指了指,就在宋小小猜测该不会打自己一顿时,妇人抬手啪的一巴掌抽在宋招弟脸上。 “你个没的东西,昨天让你跟着你弟弟去,你怎么跟的?宋成角都摸到你弟弟身边了,你都不知道。家里养着你有什么用,早知道你这般没用,我前面就该把你卖给王家庄的老鳏夫,家里还能省下粮食给你弟弟吃。” 宋小小呆愣只是一瞬间,眼见妇人抬手还要打人,她迈着小短腿冲过去“别打小、别打姐姐”,原本她想说别打小女孩的,随即就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宋良佐了,小女孩是她姐姐。 她受到过的教育使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女孩被打。 老妇人再次扬起的在‘孙子’的阻拦下,僵直在半空。 不过嘴上的语气却是不怎么好,“我和你娘每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就是为了让你长大,因为你是老宋家唯一的男丁,我们还可以在大柳树村苟活下去。依仗依靠的就是你,要是你的身份被戳穿,你娘就的改嫁。你和你两个赔钱货姐姐一样,在叔伯做主下都被卖给别村给老鳏夫做媳妇。过节过日,给你爷爷烧纸的人都没有,你让他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啊!等我死了,我有什么脸去面对你爷爷!” 老妇人像是被捅了心窝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得那叫一个伤心。 宋小小在前世虽然是成年人,父母给了她足够的优渥的生活环境,她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人和事,又事发突然,她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宋招弟见小弟有些胆怯的看向自己,她抿了抿嘴,走过去想把妇人拉起来,小声问“奶,咱们要怎么办?” 妇人的哭嚎声戛然而止,随即想明白了什么,蹭的一下从地上起来,像被点燃的鞭炮一般,抬起胳膊对着村里的方向咒骂。 “就算被那个小兔崽子看到了又怎么样,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看不看我乖孙都是一个带把的。她们想看我孙子的命根子?做梦!我家乖孙那玩意岂是她想看就能看的。当老婆子好欺负不成?走,我们回家,我看谁敢动我乖孙子一下。” 妇人说着转身就去拉宋良佐,还不忘安慰他说“乖孙不怕,有奶奶在,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都不会让她们欺负你。” 老妇人性情变化之快,衬托着刚来的宋小小像一个傻子。 走了两步,宋小小突然停下脚步,连着妇人脚步也是一顿。 “咋了?”老妇人低头问。 她抬头看着自己所谓的奶奶,认真问“奶,回去了你是要和她们打架吗?” 宋小小对眼下事情以及背后牵扯各种利益不明,但她并不傻。 刚刚宋招弟说了一句‘把田地让出去’,她就能猜出一部分家里用意。 去打架?并不是处理事情的方式。 妇人只当她是害怕,压着怒意厉声道“有我在这儿撑着,你怕什么!你是家里的男丁,就要有男丁的样子,谁要是敢动你,我和她们拼命。” 宋小小心里着急,她这泥菩萨能不能安然过江都是难说,哪里还来的男丁样子? 不过,老太太的方式太粗暴! 宋小小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一边想着对策,同时用小手在老人手背上安慰般的抚摸,“奶,你别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天天被养在家里......” “奶,我不是小孩子了,隔壁李二牛四岁已经可以帮着家里捡柴了。”宋小小找到原主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一个村里孩子。 “奶的乖孙呦!我们的命咋这么苦哦!”老妇人蹲下身子,伸手去抚摸孩子的头。 宋小小总觉得老妇人说话有些怪,但要说哪里怪,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眼下见她不说,宋小小干脆扭头看向宋招弟,自己的大姐。 看着屁大的孩子,面对面,她真喊不出那声姐姐,只能含糊其辞的问“娘可有交代什么?” “娘没说,但她用力攥着我胳膊可疼了,娘的意思是让你先躲起来。小弟,我认得去舅舅家的路,要不我送你去舅舅家躲几天吧,等她们什么时候走了,我再去接你回来。” “放屁,你娘那个软蛋她懂什么!良佐能躲到哪里去,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你那个狗屁大奶奶不是好人。年头那只草花老母鸡明明是我们家的,刘翠云那个黑心烂肺满口长疮的玩意非说鸡是她家的。她不就仗着你们爷和你们爹不在了,咱们满院子孤儿寡母,她有你大爷爷和三个儿子傍身,硬生生的分走了我们家的半只鸡,那可是去年的新鸡啊,养着还能下两年蛋啊,就这样被那个嘴里长疮的玩意给杀了。” 老妇人这时接过话,对着宋老大院子里的人又是一阵骂。 苏小小对老妇人有些无语,转而望着宋招弟摇头,回答她前面的话“不能去,奶奶说的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家在这里,我迟早要回来。” 就在这时,宋小小在老妇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魔怔。 “你们在这里待着,我自己回去,我看谁敢在我们家撒泼?我跟她们拼命。” 老妇人说罢抬步就走。 却是被宋小小急忙抱住她大腿。“奶、奶,你先别冲动,我有办法了,你听我说。” 宋良佐的身子发育的一点都不好,身高刚刚到妇人大腿根。 宋招弟宋盼弟压根不用去想小弟要做什么,见小弟做什么,她们跟着做什么。 第5章 想办法 招弟、盼弟姐妹俩又被区别对待了。 明明是她们三人抱着老妇人的腿, 老妇人单单下重手把她们俩姐妹推开,粗糙的手掌落在宋良佐身上时收了力气,“你们都走开,没一个顶用的玩意。” 老妇人骂归骂,总归是不再走了。 宋小小仰着头趁机又问了一遍,“奶,是不是我只要能证明自己是男丁,这事就算过了?” “你本来就是男......” “对对对,我是男丁。”宋小小不予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力辫原主是男是女的事了。 她对这里很陌生,在没有弄清情况时,“她”这个家不能出问题,只有家在,她才有时间来慢慢了解其他的事情。 她可不想刚过来就成了被打的落水狗。 “小弟,她们要看你小机机。”宋招弟在边上开口阐述事实,同样也在提醒宋良佐,你没有小机机。 “我知道。”宋小小点头,跟着她松开老妇人的腿,退后两步对着老妇人道“奶,我们暂时不能回去,先让大姐回去吧。” 宋小小说到这里,接着扭头看向宋招弟,直接开口说“大姐,你回去,你同娘以及堂伯娘说没有找到我们。如果家里有人想要出来找我们,你就说:奶奶应该快回来了,平日里都是这个点回来的,让她们等着。” 老妇人看着突然懂事的乖孙,脱口而出“乖孙,你想到办法了?” 宋小小点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进你弟弟说的?还不快回去!记住我乖孙说的,一个字你都别说差,不然出了岔子仔细我剥了你的皮。”老妇人神情严厉地对宋招弟恐吓。 每逢此时,宋小小总能被老妇人对小女孩莫名的凶意吓一跳。 宋招弟紧紧抿着嘴点点头,再看了一眼奶奶和小弟后,转身就往回跑。 等山脚下再次剩下祖孙三人时,宋小小拉了一把老妇人让她坐在边上的石头上。 老妇人不知道自己乖孙要做什么,只是听说他有办法,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把宋良佐搂在怀里,“乖孙,你有什么法子?” 衣服上的汗渍味、人长久不洗澡的体味、青色的草气,一股脑的往宋小小鼻子里钻。 味道并不好闻,她只能屏息凝气,任由老人抱了一会,在自己要翻白眼时,才挣脱开老人的束缚,先是大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奶,我要去山下去找猎户爷爷,你和二姐在这边继续割草吧。” “你找他做什么?你爷爷在时虽然和他有走动,他却没有本事管我们家里的事。”老妇人只当乖孙是让老猎户来帮着拉偏架,急忙摆手说。 宋小小心里叹气啊,要是搁在以前,想要糊弄人去网上淘一个仿真的那玩意回来,现在? 哎,她没有系统、没空间,没金手指...... 她自己身上又长不出那玩意,不得想办法弄一个假的,先蒙混过关?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去猎户那边看看有没有最近也没有捕捉到什么的动物,只要是公的不都有那玩意嘛。 那样她才有机会找到对抗这件事的一线生机。 宋小小心里这般吐槽,面上装出一副孩子懵懂的模样,傻乎乎的说“奶,爷爷以前带我去猎户爷爷那边玩时,我见过抓回来的兔子,它下面有两个蛋蛋。” “然后呢?”老妇人问。 “我想看看有没有办法把蛋蛋弄到自己身上。”宋小小童言童语回答。 “弄到自己身上?小弟,你怎么弄到自己身上啊?你看一眼自己就能长出来了吗?那为什么不去看李二牛的啊?这样你就可以有真的了!”快六岁的宋盼弟简直语出惊人。 结果,惊的她奶奶一巴掌抽她脑袋上,面色凶恶的说“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不该问的别问。” 宋盼弟抿紧了嘴唇,眼里起了水雾,不敢再吱声。 宋小小看着这一幕脑壳大,这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呀! 宋小小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假孙子做什么事老妇人看在眼里都是棒棒棒,另外两个小女孩就算呼口气都可能会被老妇人觉得吸的多。 宋小小怀疑这老太太有精神分裂。 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假的,可她却正儿八经把自己当做男孩了,态度好不说,家里鸡蛋都给原主吃了不少。 看着压根不像是逢场作戏。 所以这会,她说什么老妇人也不凶她,气急了就对两个小姑娘动手。 “你这个主意不成,你和盼弟找地方先躲躲,我回去把她们赶走。”老妇人依旧崇尚武力。 宋小小觉得今天叹的气比自己过去23年都多,“奶,他们人多,我们越是反抗她们越会觉得我们有猫腻,既然知道躲不过去,那我们就要想办法。我去猎户爷爷哪里看看,能遇见用的东西最好。就算在那边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咱们再回去和她们打架也来得及。” 宋小小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想去老猎户那边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东西。 等天擦黑后她们回家,趁着光亮度不好,找蒙混过关的机会。 虽然有被拆穿的风险,总比跟着老妇人回去跟人打架的强。 要是大院那边的伯伯也参与进来的话,他们人多势众,脱她裤子验证是板上钉钉的事。 第6章 寻求帮助 “那你要怎么做?你总不会是想把兔子蛋挂在你身上吧,那玩意一看就是假的。” 宋小小心里也没有底,不过还是为自己争取“我们先去看看吧。” “简直胡闹!” “奶!”宋良佐撒娇。 最后还是老妇人败下阵来,捏着鼻子哼哼“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既然你想过去看,奶奶陪着你去,我可不会让你一个走在村外。” 眼见老妇人要跟着,宋小小也没反对。 她们是在村后打猪草,林猎户是住在村东的山脚下。 老妇人背着一个大竹筐,宋盼弟背着一个小竹筐,她们做贼一般朝着村东头走去。 沿路,宋小小懵懂都不需要装,直接问出了心里一些疑惑。 “奶,你和我说说家里的田地吧,堂伯娘为什么说要叫我们让出全部的田地。” 原来,宋家祖训有规矩,家里多一个男丁就可以多获得一份田地,其实规矩还有一部分,就是在宋良佐这一代,最小男丁满十岁后,这个规矩就会被作废。 改为现有男丁平分那五十亩田地,划成各家自留田,那可就是自家永远的田地了。 这对他们三院来说也算是好事,靠着宋良佐“小子“身份,多少能分到一份地。 至于以后宋良佐到了成家立业时咋办?她们可想不了那么远。 现在他们家种的公共田地有两份,一份是属于宋良佐这个“小子”的,另一份是刚分好田地就去世的宋老三的,合计六亩。 他是小子,地是他应该得的,他要不是小子,别说这六亩地了,连着家里原有的五亩和房子都的让出去。 谁让她们家没有男子呢。 大院那边宋大全没了亲弟弟自然不说什么,但经不住家里人背后蛐蛐,大致就是说三叔走的真会赶时候,田地都给家里多争取了三年。 大院本来就对这一份的心有不甘,但下次再分地的时间还没到,她们不敢也不能做出什么事。 但眼下不同了,只要大院揭发宋良佐的身份,她们家种的地都要被祖里收走。 毕竟女儿身的宋良佐不配有份额。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被人看到了昨个回家就不知道吱声?偏等她们今天堵上门。她们要是揭穿了你的身份,咱们祖孙都要被赶出村子啦。”老妇人说到这里,抬手狠狠地戳了戳宋良佐的脑袋。 宋小小头被戳的一歪一歪,想着昨天原主的怕的感觉,小声说“奶,我怕。” “怕怕怕,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怕什么!” 这话你让宋小小怎么接茬? 原主自从知道自己在装男孩时,多少个夜里被惊醒? 她们都说原主精神不好,谁知道原主承受了多大压力呀! 昨天要不是快尿裤子,她也不能再山里解决啊,谁知道就被人看见了呢! 宋小小想归想,此时却是按着自己的性子回答“奶,以后我就不会在怕了,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 “你......”老妇人被她说的一时有些语塞。 不过看老妇人面色,就知道她被高兴到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直至到了老猎户那边。 宋良佐个头不高,这就导致宋小小想看清楚院里东西,只能通过篱笆缝。 这也是她用自己的视野看到了第一座关于这个时代的房屋。 入眼是竹子围起来的篱笆院,院子里有坐北朝南三间木屋,东边有竹子搭建的两座开放竹棚。 一个下面盘着锅台,是用来做饭的,另一边棚子下堆放了一些干柴和悬挂的一些动物皮毛。 宋小小第一眼就落在那些皮毛上,结果看了一会她就知道,那些晒的太干了,没什么用。 篱笆院没门,老妇径直朝院子里走去,开始喊人“林猎户,林猎户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也没有人回话,宋小小越过老妇人朝着屋子走近几步,跟着喊“林爷爷,我是宋良佐,您在家吗?” 山间的风刮过,带不来主人的回应。 宋小小抬头望向老妇人“奶,林爷爷是不是不在家啊?”声音里是道不尽的失望。 这下轮到老妇人叹气了,“他经常在山里呆着,你看屋门上的绳子是搭在一起的,想来人又去山里了。乖孙,你快看看这里有没有你能用的东西,要是有你只管拿着用,等老猎户回来,我给他钱。” 宋小小原本想走的,这么一听,还真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结果院子里除了竹棚下晒干的皮毛,是一点新鲜货都没有。 这下她可真犯了难,终于知道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宋小小有心思自己想上山捉东西,随即看看自己瘦胳膊瘦腿小个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人不在,宋小小也不打算在这里多耽误时间,她走到老妇人跟前,“奶,我们往回走吧,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们来的快走的也快。 结果她们刚走出去没多远,宋盼弟突然出声,“奶,小弟,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林爷爷回来了。” 宋小小面上大喜,顺着宋盼弟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有两个人从通往山上的一条小路下来。 原主爷爷在的时候和老猎户多有走动,那个时候原主爷爷时不时带原主来老猎户那边走动。 可以说在原主的社交圈里,除了自己一家人外,只有林猎户这么一个能接触的人。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林猎户,以及他孙子林山野。 相对于见到他们的高兴,宋小小的目光直接被林猎户肩膀上的东西给吸引。 哈哈哈,她心里狂喜,老天都护着她呢! 第7章 回村 宋小小和老妇人以及宋盼弟刚走到村口,就遇上二爷家长孙宋进金带着宋家几个小萝卜头在等着她们。 眼见终于见到人,宋进金立刻迎了上去“三奶奶,你快回去吧,我爷爷和我爹都在你家等着你。” 老妇人模样开心的抬手揉了揉宋进金的小脑袋瓜,故作不知问“你爷今天怎么来我家了,有什么事你来喊一嗓子我过去你家不就是了。” 宋进金今年七岁多,农家七岁多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跟着就把她家里发生的事给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道“大爷爷家的二叔来喊的爷爷,爷爷就过来了。” 宋小小眼睁睁看着老妇人上演了一波炸毛,“小金子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不信你问宋成角。”宋进金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的宋成角,跟着突然凑到宋良佐身边,好奇的问“你真没有小机机啊?咦,你哪里抓的两条鱼啊?” 宋进金目光落在宋良佐怀里的两条还在摇尾的鱼身上,一脸羡慕的抿着嘴,他家好久都没有吃过鱼,上次那个鱼汤真好喝。 “宋成角你个王八蛋,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我乖孙没有那个东西啦,我看你是找打。”老妇人作势朝着宋成角追去。 宋小小通过宋良佐的视野白了宋进金一眼,似乎对于他突然问自己有没有小机机很看不上。 最后她视线落在宋成角身上,模样生气的喊“宋成角你昨天抓了虫子吓唬我,我没找你算账,你倒诬陷起我来了。” 宋小小说着这里假意被气得不轻咳两声。 她心里清楚得很,按小孩子的思想这会说什么也要追上去好好‘较量’一番,可她心知肚明,她不可以去追宋成角。 不然剧烈运动下,裤裆里很有可能鸡飞蛋打! 宋成角眼见三奶奶追自己,吓得拔腿就跑,嘴里还不忘喊“你就是没有小机机。” “你胡说,你就是羡慕我的比你的大,咳咳、你那个长的跟着豆芽菜似的,还来诬陷我,你真坏。咳咳、”宋小小这一刻仿佛林黛玉上身,对着已经被老妇人抓住的宋成角有气无力的喊。 “你个小兔崽子不学好,跟你那馋嘴奶奶一样,眼睛就盯着我们家了,是不是你奶奶让你来的?让你胡说,让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老妇人对自己亲孙女都会下狠手,对这个来找她乖孙麻烦的人更是不待见,干惯农活的手像是老鹰的爪子,一手提溜着小鸡乱扑腾,一手在他嘴上扭了几下。 “呜,你放开我,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我看你的眼睛白长了,还不如挖下来按熊瞎子脸上。回家找你奶喝奶去,别在我眼前晃悠。要是再敢说我乖孙坏话,我就把你的嘴撕烂。”老妇人一脸恶毒的说,跟着才松开宋成角的手腕。 得了自由的宋成角转身就朝宋良佐家里跑,嘴里还不停的喊“娘啊,宋良佐奶奶打我。” 宋良佐尽量让自己走起来不怪异,说不紧张是不可能,颇有明知道要考试,她还选择顶风作案带小抄。 没一会,“家”就出现在视野中,宋小小自动忽略满院子的人,而且用自己的目光去打量这家。 小院不大,正屋的位置盖有三间土坯房,她没有进去也知道,中间屋子是堂屋,东面一间是原主奶奶和原主在居住。 西面一间是原主娘带着原主姐姐住着。 院子西侧盖有两间矮一些土坯房,一间是用来放粮食和杂物,另外一间是伙房。 房子周边围了一圈半人高的土坯墙。 夕阳西下,仅剩不多的光辉散落在人间,给小院披上一层淡淡金色的光芒,看起来让人心里暖暖的。 宋小小双手抱着鱼进了院子,老妇人有力的大手只能搭在她肩膀上,捏得她生疼。 她知道,老人家这是紧张的。 跟着,老妇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自家院子里响起,“哼,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眼见我们家没有担事的汉子,各个想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宋老三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啊,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带我一起,你留下我让我活活的被欺负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你婆娘、你儿媳、你宝贝孙子是怎么被人欺负的,他们不给我们活命了啊!!!都是**啊,我***你啊!******” 一声声哭喊响雷在苏小小耳朵边炸开,炸得她差点魂不守体。 跟着就见背着满满一竹筐猪草的老妇人席地而坐,眼泪跟开了闸洪水一般往衣服袖子里钻。 好话脏话是一股脑的往外骂,她都不知道有些话竟然可以骂的这么脏。 好家伙,老妇人一哭,宋招弟和宋盼弟也跟着在边上嚎啕大哭,那模样也不知道是被吓哭的,还是被老妇人感染的。 宋小小抬头看去,就见原主娘也是红着眼眶,接着朝自己走来,抱住他开始哭。 啊这!她再次被显得像个傻子。 她回来的时候只是和老人说尽量多拖延一点时间,到天朦胧黑时最好。 “你放心,有我在。”说这句话时老妇人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宋小小没想到上来就是大哭的戏码。 此时,她趁机打量着院子里人海,宋大全那院宋望江、河、水,三兄弟和各自的媳妇都在,还有各自屋里的孩子也围着这边看热闹。 二院那边只有宋二全,以及他大儿子宋望树带着家里孩子来了。 两家人都有,两家人都没有来全。 还有的就是看热闹的邻居以及家里的孩子。 “孩子他二叔,你可要为我们家做主,我们孤儿寡母招惹谁啦,好端端的让人欺负到家里来了。年前图我们家鸡,现在又诬陷我乖孙,她们这是恨不得我们一家人都死了,宅子、田地都归你们啊!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干脆逼死我们吧!我们不活了!”老妇人对着宋二全哭公道、哭委屈! 第8章 给你们看 宋大全人还在,只不过他去年伤了腿,长年卧病在床,宋家有什么小事都会找宋二全来主持公道。 大事则兄弟俩拿主意。 鸡这事,当时也是宋二全做的主办的。 原来是宋老大家和宋老三家距离的是并不远。 两家都有一只草花鸡,两只鸡长的还一模一样。 两家为了区分自己家的鸡,分别给自家鸡腿上拴上不同颜色布条,谁知道有天其中一只草花鸡突然就不见了,剩下另外一只鸡脚上的布条也掉了。 这一下两家人不干了,都说剩下活着的这只鸡是自家的。 两个妯娌当时就叫骂起来。 最后这事闹到宋二全面前,关键他也不知道那只草花鸡到底是谁家的啊,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把鸡给杀了,一家分半只。 面上看似这事是被解决了,实际这事成了大院和三院心病,她们都坚信鸡是自己的,是对方心思坏,害的自己家的鸡被杀。 哪成想现在这事又被提出来了呢。 宋二全坐在上了年头的条凳上皱着眉抽烟,吐出来的烟雾了然,这一瞬间让人看不清他样貌,好一会后他抬起脚,把烟锅子在鞋底上敲敲。 “弟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再几年良佐就要说亲,你这样岂不是叫孩子面上没光。望树,去搬张凳子来,给你三婶坐。” 宋小小闻着怀里鱼散发出来的腥气,亚麻呆住。 她才四岁多些,什么叫过几年就要说亲?过几年她也还是未成年好嘛! 老妇人被宋望树搀扶起来,坐在板凳上,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二叔,老三和望山都不在,你说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啊。” 在场了除了宋老二,就属老妇人辈分最大,她要胡搅蛮缠的闹,下面小辈劝不住。 眼见天黑了,卞秀琴待不住了,上前一步,“三婶,你可别哭了,这事不是谁哭谁就有理。我们今天目的很明白,就是想让你们证明下你们小三子到底是男是女。我们请来了二叔,只是让二叔做个见证,省的有人起心思,用这个法子来霸占宋家田地。” “小牙妇你心思可真毒,谁占用宋家田地了?我们只是占了我们应得的份额,你是把我们这房谁不当一回事了。是你死去的三叔得罪你了,还是我乖孙挨着你事了?你只是宋家娶回来的儿媳妇,上蹿下跳显得是威风了。你一个小辈,在我跟前蹦跶什么。” 宋小小被原主娘紧紧搂在怀里,被她抱在怀里的腥鱼被挤成了夹心鱼饼。 她一只耳朵里是老妇人舌战小媳妇,一只耳朵是原主娘哀哀戚戚的小声呢喃“我的儿,我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生活在村里啊,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我们孤儿寡母啊!” 宋小小看着伤心的原主娘,她莫名也跟着伤心,她什么都不能多说,只能用小手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安慰。 “这是咋了?怎么都围在望山院子里啊?” “嗐,你刚从地里回来吧,这事下半晌就开始闹了。望河媳妇听成角说良佐不是小子,这不就闹上门了吗?” “嚯,孩子说的话能信啊,该不会是成角说着玩的她当真了吧。谁不知道良佐是小子啊,大家都住在村里,这事又做不得假。” “话也不能这么说。” “不这么说还要怎么说?” “那我问你,你家距离望山院子近,你可见过良佐光屁股或者穿开裆裤满村跑?” “没见过。” “那不就得了,望河媳妇前面说了,谁家小子小时没溜过鸟,唯独没见过良佐的鸟。” “这话你都信?谁不知道良佐是王氏伤心过度下生的孩子,孩子生来就多病,家里草药味都没断过,能活下来都不容易。平日宝贝的都不出屋子,也就是今年稍微大些,她们才带着良佐出来走走。” 周围来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有的站宋老三这院,有的站宋老大那头。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都是街坊,你们又都是一个祖里人,不就是想知道良佐到底是不是一个带把的嘛,让良佐脱了裤子给大家伙瞧瞧不就清楚了。” “对啊,多简单的事啊,你们吵来吵去反而伤了和气,给大伙看看不就好了,大伙也可以回家吃饭了。” 宋老二这才站起来,先是瞪了一眼宋卞氏,跟着看了一眼三弟妹,缓缓开口道“弟妹,让良佐给大伙看看,一来可以自证清白,二来也让大伙心里有个底。” 宋老妇人只是坐在凳子上掩面哭。 王春兰则是把宋小小抱的更紧了,宋小小胸口被鱼头隔得生疼,她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上场了,她轻轻推开原主娘,抬头望天,她已经能看见长庚星。 她朝着宋二全走进几步,“二爷爷,是良佐不孝,害的奶奶和娘跟着受委屈。我从出生就让奶奶和娘担心,她们把我护在手心,唯恐我病秧子的身子遭了难。我感激在心,原本想着我今年身上有了些许力气,可以帮着奶奶和娘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没成想昨天成角用虫子吓唬我不成,回家告了我的恶状。” 完了,宋小小把自己说哭了,理性的她并不想哭的,可眼里的泪是怎么都控制不住,连着嗓子都带上了哭腔。 她心里闪过思绪,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作出的反应。 就在这时,她突然丢了怀里的鱼,双手压在自己裤腰带上,蓝色粗布的裤腰带被她解开。 “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要护着奶奶、娘和我的两个姐姐,你们不就想看看我的家伙事吗,我给你们看。从今天往后,谁要是再敢搬弄我们家是非,我绝对不轻饶。我宋良佐不是孬种!” 宋小小说到这里,按着裤子的手突然松开了,宽大的蓝色裤子从腰间滑落。 王春兰看到这一幕,原本跪在地上双腿像安装了弹簧一般,噌的站起来伸手就要把宋良佐护在怀里藏起来,“良佐,我的儿,你要做什么啊!” 就在她胳膊即将触碰到宋良佐瞬间,却是被走过来的老妇人伸手一把拦住,“看,让他们看,都睁大眼睛看,看看我们良佐到底是不是带把的,我看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 王春兰压根不知道家婆和良佐傍晚时做的了什么,此时以为良佐女儿身保不住,她想说什么,结果一口气没提上来,最后却化为悲愤的一声惨叫,人华丽的晕过去了。 第9章 自证男儿身 另一边,站在宋良佐对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在他的下半身有着属于男孩的物件。 “呦,看不出来啊,良佐人小那玩意可不小,日后娶了媳妇,媳妇可有福了。哎哎哎,谁扭我耳朵?” “你个不要脸的,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 “哎呦,你这个瓜婆娘......” 宋良佐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自己的东西给她们看,嘴里自责的说“二爷爷,是不是良佐太小了,不该占用族里的田地,是不是我不种族里的田地堂伯娘就不会来找我们麻烦了?那我们不种了,我们再也不种了,哇!” 原本还在抽泣抹泪的人说完这段话后,哇地放声大哭。 “我昨天看的不是这样的。”宋成角在人群中见宋良佐和昨天不一样,冲他过去就想看清楚。 宋小小又不傻,她专门等到天色变得朦胧时才给人看,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看不清,这会见宋成角靠近自己,她哪里会允许他看。 当即提起自己脚腕上的裤子朝着老妇人和原主娘扑去,“奶奶,娘,我们不种田地了,我们明天就去挖野菜留着冬天吃。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宋小小知道,从亮身这一刻,自己再也不是自己了。 她是宋良佐,家里只有奶奶、娘和两个姐姐的宋良佐。 宋家里唯一的男丁——宋良佐! 宋良佐面上毕竟只是四岁大的孩子,小小的人这一刻像被欺负惨了,委委屈屈的说了这么一通话,可把在场的人说得跟着难受起来。 人啊,就是这样,看不得弱小一方被欺负,刚刚还是一副在看热闹的人,这会天平开始倒塌。 宋良佐为自己博了一波不值钱的同情。 有心直口快地出声“呸,还一个族里人呢,你们家人多不帮衬望山家的也算了,竟然还上门欺负人了,平日里真是高看你们一眼了。” “二全啊,这是你们自己族里事,按说我也不该多说什么,咱们都是村里老人,是和三全一起玩大,三全小时候可是很听你这个二哥话的。” 更有同宋望江年纪相仿的汉子龇着牙冲他笑“望江,你媳妇真厉害!” “你媳妇也厉害。”也有人冲着宋望河说。 村里男人最要面子,平日在屋里被媳妇骑着也就骑了,这会被大伙当面阴阳怪气,宋望河一巴掌摔在卞秀琴脸上。 “你个泼妇,平日里在家里你爱诈唬也就算了,今天还敢闹到三叔家,看我不打死你。” “宋望江你敢打我!”卞秀琴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瞪着自己男人。 “你没事找事,伤了我们和三叔家和气,我打的就是你。”宋望江说着又抬起手。 边上卞秀厉见自己男人也有抬手的架势,她急忙后退一步,拉着被打蒙的堂姐就跑,嘴里叫喊着“都是成角那小子说的,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 宋成角被推出来挡刀,果不其然,他也挨了打,只不过是爹用脚踢了他屁股。 陈开云见大嫂二嫂都走了,她急忙拉着孩子也离开。 大院的人今天在这里一点好处都没有落下,还丢了人,妇女孩子都跑了,就剩下三兄弟在二叔的目光中,苦着脸不敢走。 “三婶,都是家里孩子不懂事瞎说说,没想到屋里婆娘却是当真了,这不我从地里回来就赶过来了,刚准备把她们喊回去,你们就回来。”宋望江是家里的老大,农村汉子一脸歉意在边上搓着手说。 老妇人伤心欲绝的冲他摆摆手,看样子并不想多说什么。 反而是一直在给王春兰捏虎口的宋良佐说话了,“大伯,进金说二爷爷是二伯叫来的,是你们叫堂伯娘她们不回,所以才叫二爷爷来帮忙的吗?” 宋良佐的童言童语像一个无形的巴掌拍在他们脸上。 他们哪里是来喊人回家的啊,他们也是来看热闹的,想的是良佐要是男孩,这事就过去了,要不是男孩,那他们家在种的地可就要交出来了。 毕竟有六亩多田地呢,田地收回来后,再过几年可就能成自家的自留地了。 宋望江本就是找这么一个说辞,哪晓得侄儿还能说出一番这样的话。 宋二全看了一眼宋望河,跟着目光再次落在宋望江身上,开口道“你是家里的老大,家里该管的事就管管,今天闹这么一出平白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还不回家拿点好吃的来,孝敬孝敬你们三婶。” 宋望河还想说什么,被宋望江拉了一把,就听宋望江说“听二叔的,我们这就回去。” 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随着他们离开,算是落下帷幕。 宋良佐见他们走了,这才哭着鼻子和老妇人说“奶,娘被气晕了,我们扶她回去躺着吧。” 同时,他朝老妇人使眼色,怕不知情的娘突然醒来,说出什么话。 那她今天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老妇人伤心不是假的,但她心思习惯放在乖孙身上,这会见乖孙朝自己使眼色,她老泪纵横的对着人群说“我老婆子没用啊,哪个好心的帮着搭把手把我春兰扶到屋子里去。” 王春兰被搀扶进屋没一会就醒了,却是被老妇人不着急按住,不让她起来。 宋良佐在院子里重新系好了裤腰带,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鱼,单薄的身影抽着肩膀走到宋二全身边。 “二爷爷,你最爱吃鱼,我今天看猎户爷爷抓了两条鱼回来,央求奶奶用半升高粱换回来,本来想送到大爷爷二爷爷家里,感谢大爷爷二爷爷平日里对我们家的帮助。现在......” 宋良佐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模样伤心的举着举起手里的鱼往宋二全手里塞。 确实只字不提大爷爷了。 要是平日里宋二全说不得还能接受其中一条,毕竟农忙时,他没少带着两个儿子给三弟这院帮忙。 眼下这事闹的,在看看这院子孤儿寡母,他哪里还有脸拿三弟家的东西啊。 他抬起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宋良佐的小脑袋瓜,“哎,良佐懂事了。鱼二爷不爱吃,你留给你娘吃。你爷爷和爹不在了,以后有事就来找二爷爷。” “我看你们这边柴不多了,我去给你们挑一担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二爷家的大儿子宋望树说罢人就出了院子。 眼见他们帮自己家,宋良佐没有拒绝,他手里提溜着没有送出去的鱼对宋二全说“二爷爷,我去给你倒水。” 几乎是他话刚落音,守在边上的宋招弟就跑回了屋子,没一会就端来一碗水。 眼见这边没什么事,来看热闹的人也相续离开,只不过他们特意没有压低声音的话,通过不高的院子围墙传进宋良佐的耳朵里。 “哎,孩子才那么点,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啊!” 第10章 粗茶淡饭就是香 天彻底黑了,宋望树送来柴火凑到自己老爹身边。 宋二全在离开前也没有见到大哥那院来人,他望天长叹,都是亲兄弟何必弄成这样呢? 等不来人,宋二全带着宋望树离开了。 闹哄哄的院子也终于安静下来,昏暗的油灯在西屋亮起,王春兰迫不及待拉住老妇人的手,着急的问“娘,你快说说怎么回事,良佐怎么就、就......” 宋良佐本就是女儿身,是她公爹当日放出话,说良佐是儿子的。 她们一家人就把良佐当做儿子来疼,疼给别人看,可心里终归知道,良佐终究不是儿子。 刚刚那么多人在院子里,能过今天这关肯定是良佐给她们看了什么,不然堂嫂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可、可良佐给她们看什么了? 王春兰一脸纳闷。 老妇人高兴,说话语气都轻快不少,尤其看向宋良佐的目光像是看到了金疙瘩,“还是我乖孙子聪明,这事、你们两个丫头还在这里干什么?看不到天黑了,今晚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没眼力见的东西都去给我做饭去。” 宋招弟、宋盼弟见奶奶凶人,缩着肩膀就出了屋子,只有宋良佐不习惯奶奶的突然变脸。 紧接着老妇人温柔的声音在宋良佐耳边响起“乖孙,把那玩意给你娘看看。” 宋良佐一头黑线,有些不情愿的说“还是不要了吧,我这就去把东西弄下来。” 说完他就想跑出屋子,却是被老妇人一把抓住,嘴上笑骂“你这孩子,你浑身上下我和你娘哪里没看过,你还害上羞了。” 跟着两个大人压根不顾宋良佐反对,轻轻松松就把他裤子给扒了下来。 王春兰看着良佐下面的东西,惊讶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一开口,东西就会消失不见。 “奶,奶,你快松开我,臭死了。”宋良佐像一条被扼制住命运的虫子,在老妇人鹰爪下来回扭动。 “谁说臭了,我宝贝孙子香着嘞。” 随着宋良佐挣扎,王春兰也看出了端倪,同时鼻子里也闻到一种味道,有些像鱼腥,可仔细闻又不太像,味挺难闻的。 她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娘,这......” “假的。这是小鹿身上的。” “小鹿?” “对小鹿,你是不知道我乖孙有多聪明啊!” 宋良佐也不知道是被夸红了脸,还是羞红了脸。 扭动的越发厉害。 老妇人逗弄够他,这才松开。 “奶,你和娘说吧,我出去把东西弄下来。”宋良佐匆忙撂下话,人摸黑跑出了屋子。 宋小小都不知道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原主大难死了,仍有后福。 原来下午他们去林猎户那里,要走的时候见到林猎户扛着一头幼年小公鹿回来,在她求情下,林猎户把鹿鞭解剖出来给了她们。 接着她又问老猎户可知道山上哪里有黏胶树,要不怎么就说老天都护着她呢。 林猎户刚好就带了黏胶回来,只不过这胶有一种刺鼻的腥臭味。 在她的一阵鼓捣下,在老妇人帮忙中,别说,弄出来东西猛地一看,还真有那么几分像。 至于胶水的腥臭? 这不就巧了,林猎户唯一的孙子林山野拿着刀,准备把带回来的鱼给杀了,晚上做了吃。 然后,鱼被她用半斗高粱给换了回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要抱两条鱼回来,而不是拎在手里,目的就是想用沾染在衣服上鱼腥来遮胶水的腥臭。 至于她最后拿鱼给二爷爷,不得不说,那是她的一点小心思。 毕竟那个时候送鱼,会显得她懂事,更会惹得人心疼。 胶水黏在身上粘的很牢,宋小小在疼的龇牙咧嘴中才把东西给弄下来。 今天吃饭格外的晚,气氛却是出奇的好。 宋小小看着碗里的小米汤,端起碗顺着碗边吸溜着。 属于小米独特香味在口腔蔓延,她心里有了比较,这边的小米粥比前世粥香。 一家人吃好,为了节省油灯钱,早早就上炕睡觉。 宋小小以为自己一定会睡不着,毕竟看小说里面的穿越和自己穿越是两码事。 结果,等她再睁开眼时,外面的天都亮了。 阳光透过格子窗上的薄纸朦朦胧胧进了屋,像一团白雾,宋小小一边抓着有些发痒的头皮,一边打量着屋子。 整个屋子里摆设极其简单,炕的周围围了一圈颜色发黄发僵的粗布,炕上放着两个炕柜,炕头放了一张已经包浆的桌子。 桌子过去放了一把椅子,椅子过去放了两个有半个成人高的缸,缸里装的是今年新收获的小麦。 她起来出了屋子,顺着砰砰砰声音,径直去了后院。 就见宋招弟正在剁猪草,她刚喊了一声“我起来了”,宋招弟闻声停下手里的刀,一脸开心的说“小弟醒啦,锅里有给你留的米汤,走,我去给你盛。” 宋招弟起身朝着宋良佐走去,拉着他就去了前院。 宋良佐好好洗了洗手以及指甲里面的黑泥,这才开始吃饭。 嗯,早上还是小米汤,不同的是昨晚吃的是高粱馒头,今天是菜团子。 配着咸菜,宋良佐喝了半碗稀饭,吃了一个半野菜团子。 宋小小怀疑上辈子自己吃的太好,这猛的一吃粗茶淡饭菜团子,竟然觉得还挺好吃。 吃好后,跟着大姐又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大片菜地,里面种着茄子、黄瓜、豆角类的蔬菜,边上还爬了一圈南瓜藤。 最西边是鸡圈、猪圈和茅房。 在猪圈外面有一个灶台,灶台上安了一口大铁锅。 宋招弟在大铁锅边上继续剁猪草,宋小小则好奇的在后院溜达,先看看鸡圈,里面有八只母鸡,一只公鸡,可惜,她没有看到鸡蛋。 鸡个头比想象中小,见他站在边上,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叼着地上的草吃。 这一刻宋小小隔着鸡毛都能闻到鸡汤的味道。 吖,这可是正儿八经家养鸡啊,吃起来肯定很香,宋小小光想想嘴里的口水就开始泛滥。 第11章 发愁 相对于母鸡的冷淡,半大的小黑猪可就热情多了,见着她人哼哼唧唧凑了过来。 “哇,还是粉鼻头的啊。”以前除了在菜场能看到冰冷的猪脸,她很少能近距离看到活着的猪,这会也不嫌弃猪身上脏,把手指伸过木板做的栅栏门,新奇的戳了戳猪鼻子。 哼哼~哼哼~ 小黑猪开心的和她互动,宋小小童心大起,玩的乐此不疲。 等她玩的差不多,扭头和在剁草的宋招弟说“大姐,你知道猪身上哪块肉最好吃吗?” 宋招弟想都不想就回答“都好吃。” 宋小小继续戳猪鼻头,“是猪鼻头最好吃,你看咱家猪鼻头还是粉色的呢。” 宋小小仗着猪听不懂自己的话才这么说,不然对方一定给自己一个大比兜。 宋招弟认真的想了想她的问题,依旧坚持自己的回答,“我还是觉得哪里都好吃。” 宋小小不去纠结这个问题,告别了小黑猪后她溜溜达达去了菜地,前世想吃到这些自然生长的菜可难了。 她和爸妈做过最多的事就是去山里找中药返回时,在路边或者村里会买农民自己种的菜。 每次都会买好多,回来后妈妈会分些给关系好的友人。 这回看着菜地里的果实,着实让她心情大好。 裹着宋良佐的皮囊,连着她的心性都放飞开来,对着地里的茄子、黄瓜就是一阵大点兵。 一点一个不吱声。 最后,她才去了宋招弟那边。 “不用你帮忙,你就在边上自己玩。”宋招弟阻拦。 宋小小以为是小姑娘嫌弃原主年纪太小,帮不上没上忙。现在可不同了,她怎么也是一个成年人的芯子,“我不小了,我可以帮忙。” 宋招弟好奇地看一眼自己弟弟,总觉得他突然懂事不少。 嘴上依旧道“让奶奶看见,她要说我的。” 宋良佐咋舌,老人家这哪里是当宝贝孙子在养啊,简直就是在养废物,简直比小说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都娇贵。 什么样的家庭呀,敢这样养孩子。 以前怎么样宋小小管不着,现在她拥有一个23岁的灵魂也不能看着不到七岁宋招弟干活呢。 宋良佐摇头,“要是奶说你,我就说是我要做的,奶不会说我。” 说罢,她撅着小屁股把宋招弟剁碎的猪草抱起来,等她要往边上锅里放时,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大人了,这具身体委实有点矮了,她没有办法直接把草放进锅里。 就在她准备把猪草先放地下,然后一点点抓起往锅里放时,宋招弟已经到了她身边,伸手接过她怀里剁碎的猪草,一句“我来”,猪草被丢锅里去。 宋良佐见对方来帮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大姐,我下次少拿点。” “我自己就行。”宋招弟回答。 “怎么就你在家里啊,娘和奶奶呢?”宋良佐问着,这次只用双手抓了剁过的猪草,顺利的丢锅里。 “娘和奶奶带着盼弟去地里除草了,奶让我在家看着你,顺带喂猪喂鸡。” “奶早上没有去给猎户爷爷那边送粮食吗?”宋小小惦记着这茬事,毕竟昨天猎户可算是帮了她大忙。 宋招弟笑“送了,奶一早挖了半斗麦子送过去了。” 宋小小有些诧异,昨天原本说的是用高粱换鱼,没想到奶奶竟然送了麦子去,她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想来是把鹿鞭也折进去了,见把人情还了,她也就放心了。 等把猪和鸡喂好,宋良佐有些闲不住的问“大姐,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啊?” “你自己找东西玩,我要纳鞋底。”宋招弟说着从屋里拿出针线筐,先在手指上缠上一小块布,然后带上圈口有些大的顶针。 跟着左手握着鞋底,右手拿着锥子,她力气有限铁锥有时候顶的布面刚冒尖,就被她拔出来,然后用顶针顶着针从刚刚的洞里传过去。 宋小小看了一会实在觉得没趣,她让自己找东西玩,关键家里也没有给她能玩的东西呀。 总不能让宋良佐壳子里面23岁的她,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吧? “大姐,要不你带我去地里吧,我们可以帮娘干活,干完活她们就可以早早回来。” 宋招弟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奶说不让你出门。” “为什么?” “不知道,奶没说,就说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门。”宋招弟回答。 宋良佐只是稍微思索,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她凑近宋招弟说“我知道为什么。” 这下轮到宋招弟惊讶了,手里的活都停了下来,看着他问“你知道?” “嗯,我知道。奶肯定是怕我们出去见了人,有人想看我的小机机。” “所以,我们不出就好啦!” “大姐,你错了,我们就应该和娘还有奶在一起,只有这也有人要看我,她们还可以保护我。家里只有你和我在,随便来个人咋俩都对付不了。你说是不是?” 宋良佐说的话带有一定的歪理,宋招弟却觉得弟弟说的有道理。 最后在宋良佐各种分析后,宋招弟这才带他去了地里。 他们到地里时日头正盛,这里的一切对于外来户苏小小来说都是新奇的,她也不怕太阳晒,欢天喜地跟着就下了地。 收了冬小麦后种的高粱,麦茬还在地里,宋良佐不是左脚背划下,就是右脚背刺下,屁股一个不撅高,不是坐断高粱苗就是被麦茬刺屁股。 ...... 一失足成千古恨,转眼好几天过去了,躲在地头一棵树下的宋良佐忍着被晒到脑袋发蒙,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看着这几天晒的跟黑炭一样的胳膊和腿,生无可恋的望着天。 “这每天睁眼除草闭眼除草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新鲜感过去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苦日子才开始。 要是让她来形容当下生活,那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磨盘,每天醒来吃饭、喂猪、喂鸡,去地里除草,再把锄下里的麦茬根背回家。 或者捡柴,割猪草,摘野菜。 每天吃的不是小米汤,就是高粱饭,或者野草碎米粥,咸菜应该是掏了巨额赞助费,每顿它都要求上桌,并要求站c位。 宋良佐终于知道嘴里淡出个鸟是什么感受了。 生活上的拮据欺负了她的身体,但站在被爱的最顶端又狠狠地让她灵魂升华。 当家做主的是老妇人,老妇人把所有认为好的东西都留给乖孙,也就是她,变相的她是老妇人的心头好。 谁都不能说她的不是。 只不过这几天下来,她已经发现了问题,老妇人自己pua过度,打心眼里把宋良佐认成孙子了,已经忽略她女性特征。 在自己要装成一个男孩和被认定是男孩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 自己活成了全家人的希望和信念。 哎!宋小小看着天上的云叹气。 她不会种地,也不想种地了,种地实在是太热太难了。 抬手摸摸被晒的生疼且烫手的脸,她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她想要去读书,读书后不仅不用种地,说不定还可以当官,只要她当官了,全家人都可以不用种地。 她这算不算改变了全家人的命运? 第12章 央求带他上镇 这个想法一出来,宋良佐整个人立刻来了精神。 作为从考研中杀出来的人,她怕学习吗?自然不怕! 她现在只要寻找到合适的机会试试家里人的态度,至于钱? 她会的多见识也多,自诩随便拿出一样足可以改变家里状况,有些难的是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把自己会的给展示出来。 她最拿手的医术,她要怎么施展出来呢? 总不能和家人说她原本就会吧? 她们也不能信呀,说不定还会灌她一碗草木灰水,驱邪! 和别人学的? 她天天在家人的目光里转悠,她能和谁学? 以大柳树村为中心点,方圆三公里以外地方原主和她都没有去过。 就算家里人信她,她是个四岁的娃娃,哪个病人敢让她看病? 她认识很多草药,同样的道理,她怎么就认识草药了,她要怎么和家里人说她认识草药? 仗着家里人都是不识字说书上学的? 乖乖,原主也不识字啊! 想要识字就要去读书,就要拿出束修,她之前看过不少历史书,书中记载束修各有不同。 有的是送六礼,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肉干、龙眼。 其中的意思是:芹菜,寓意勤奋好学。莲子,莲子心苦,苦心教育。红豆,寓意鸿运高照。红枣,寓意早日高中。肉干,答谢师恩。桂圆,启窍生智,功德圆满。 这些家里是一样也没有,不管哪一样都是的花钱。 这一切像一个封闭的圆,把她会的都圈在里面,等着她发现突破口,慢慢施展。 她分析了一番,这个突破口不在村里,她的想办法去趟镇上。 就在她想着这事怎么和家里人说,并让她们同意时,干活干到地头的老妇人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乖孙,累着了?”老妇人说着,抓起脖子上的粗布巾擦擦额头上的汗。 宋良佐爬起来从带来的瓦罐中倒了一碗水给老妇人,“奶先喝水。” 老妇人对于突然懂事的宋良佐夸道“还是我乖孙懂事,让你在家呆着,你偏不,非要出来受这份罪。咋,还怕日后没你能干的活啊?” “奶,我不累,我就是在这里稍微歇会。我干一点活,奶和娘就可以少做一点。”宋良佐小嘴巴巴着。 “哎呦,你看我乖孙多懂事,村里像我乖孙这么大的孩子都还在关屁股跑呢,我乖孙已经知道心疼我们啦。”这话显然不是说给宋良佐听的。 走近的王春兰手里拿着锄头,笑盈盈的赞同“可不嘛,光听他这番话,我干活都有劲嘞。” “谁说不是啊!”老妇人附和。 被夸的宋良佐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他又说了一些哄家里人开心的话后,话风一转“奶,娘,明天是咱们这里的镇集,我们会去赶集卖鸡蛋吗?我可以去镇上看看吗?” 古安镇每逢初一初五是镇集,这天周围几个村子都会去把家里一些东西拿过去卖。 她们家的吃的油、盐、酱醋几乎都是用家里鸡蛋或者野菜换回来的。 每次赶集都是老妇人一个人或者带着宋招弟去,之前家里人默认宋良佐身份特殊,也因为他年纪小,从来不想这茬事。 这会见他突然开口说这事,老妇人一怔,随即哄着他说“乖孙是不是想吃镇上的点心了,你好好在家待着,奶明天给你带点心回来。” 见最疼他的奶奶竟然不同意,宋良佐骨碌一个翻身起来,走到老妇人身后,抬起手在她肩膀上按了起来。 小嘴继续巴巴“奶,我不想吃镇上的点心,我就是想去镇上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镇上呀。村里也挺好,我就是想去镇上见见世面。奶,你放心,我明天到镇上后一定紧紧跟着你,我不会乱走。” 宋良佐手劲不大,但按肩膀的技术没的说,从来没有被按过肩膀的老妇人只觉得乖孙的手在肩膀上摸来摸去,还挺舒服。 “镇上拐子多,你要是不小心和我走散,那我和你娘还咋活啊!上镇要走半个时辰的路程,等你走到,天都黑了。” 顶着宋良佐外面的宋小小第一次被亲奶奶嫌弃了。 “奶,我快五岁了,我跑起来可快了。到镇上后,我才不会跟陌生人走,他们要是敢抓我,我就大喊大叫。奶,你就带我去看看吧,我绝对不会捣乱。”宋良佐说罢,转身走到王春兰身后,同样抬起小手给她按肩膀,撒娇道“娘,你给奶奶说说,让我跟着去看看吧。” 以前宋良佐天天被关在家里,整个人都显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那个时候因他身份问题,家里的气氛都是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眼下自从良佐当着众人的面证实了身份,肉眼可见性子活泼了些,王春兰内心感受着女儿活泼和撒娇,她这个做娘的心就软了。 有些讨好和小心翼翼地同婆母说“娘,家里这点活我明天一个人就能做完,要不就让良佐跟着你去看看外面,他将来是家里的顶梁柱,迟早要去镇上走动的。有娘带着他,我也放心。” 老妇人被这一大一小两人哄的哈哈乐,最后虎着脸对宋良佐道“过来给奶按按,把我按舒服了,明天就带你去。” 这是松口了呢。 宋良佐屁颠屁颠又跑过去给老妇人按起肩膀来了。 刚刚随着王春兰一起过来的宋招弟、宋盼弟姐妹两有些羡慕的看着小弟,他胆子怎么就这么大,敢开口让奶带他去镇上呢。 要是她们也这么和奶说,奶说不得要骂她们一顿。 宋良佐看见了两个姐姐羡慕的眼神,当下只是抿抿嘴,家里有活,他现在对镇上不熟,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让奶再上她们。 不过,他心里有决定,日后寻了机会,要让两个姐姐跟着自己一起上镇。 地里还有活呢,哪里能真的等他按舒服,没一会,全家再次下地。 太阳西斜,一家人有的背着装有猪草的竹筐,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怀里抱着野苋菜,开开心心回家了。 第13章 上镇 回家后,王春兰进了伙房,俩姐妹负责去后院喂猪、喂鸡。 老妇人则把中午出门前晒过的水拎到屋里,倒进洗衣服的盆里。 都不用老妇人喊,宋良佐皮囊下的宋小小先一步把搓澡用的丝瓜攥进自己手里,防着什么的对老妇人道“奶,我自己能洗,我自己也能搓,不用你帮我了。” “净胡说,你能够到后背?别磨蹭,快过来洗,洗好了那两个丫头也的洗洗。” 宋小小只要一想起第一天老妇人帮她搓澡,那力度,那技术,简直就像在刮猪毛,疼的她光屁股都想跑。 几天过去了,胳膊上还有没掉的如小米粒大小般的血痂。 宋良佐这次说啥也要逃过老妇人的鹰爪,“我身上没有皴,都是活泥,我用手巾擦擦就行了。” 老妇人可不觉得他是在洗澡,在她看来乖孙那是在玩水,晚上天气虽然也热,总归是比不上白日暖和,万一着凉怎么办? “你明天还想不想去镇上了,想去就麻利过来,不然明天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奶,那你轻点!”宋良佐怕威胁,最后只能先求饶上。 宋良佐严重怀疑奶奶是把他当铁锅在刷了,疼的他嗷嗷叫。 他本来想喊‘好了好了好了’,结果一开口却成了“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老妇人被他逗笑,“洗澡能有什么事,还怕我洗掉你皮啊。” 宋良佐趁机喊疼,屁股上却是挨了一巴掌。 良久之后,“奶,头发帮我洗干净些,我头上都长虱子了。” “你看咱家谁头上没有,我头上也有,你是家里的汉子,这点咬算什么,忍忍就过去了。” 宋小小想吐槽您这么大岁数头上还有虱子,我的忍到啥时候?总不能忍到死吧?总不能她死了还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养着那玩意? 就不怕养出尸蹩来? 不过随即她也就释然了,等,只要给了她机会,她找几味药材做出洗发水就好啦。 老妇人见乖孙不说话,却是加快了手上动作,三五下就把人给洗干净,从盆里捞出来给他擦干,让他自己穿衣服,去玩。 还有没有用过的水,宋招弟、宋盼弟也进屋洗了洗,只不过她们姐妹就没有宋良佐的待遇了,她们需要相互帮忙洗。 最后还要把三人的脏衣服给洗了。 晚上吃的是高粱米粥,炒了一大盘苋菜,以及一份腌黄瓜...... ......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都早早起来了。 王春兰去伙房做了吃食,老妇人把鸡蛋小心翼翼装篮子里,又去后院摘的一些新鲜蔬菜装竹筐。 一切弄好,在两姐妹羡慕的目光中带着宋良佐出门。 出村子一路向南,沿路遇见奶奶认识的人,他都会乖乖的爷爷奶奶喊。 乖巧的模样得到老人一致好评!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的路后,腿上像注水了水一般重,拖的宋良佐更像泄了气的皮球,“奶,还有多久到啊?” 老妇人看乖孙累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责怪他道“让你别跟着,你偏要跟着,这会知道累了吧。” “奶,我从来没走这么远过,下次再来,我肯定就不会累了。”宋良佐为自己狡辩。 末了,老妇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鸡蛋,塞他手里“吃吧,吃完你就有力气了。” 宋良佐没客气,心里默念原主才四岁,平日又不锻炼,身体虚的厉害。 只不过鸡蛋她只吃了一半,分了一半给老妇人。 老妇人自然不馋他那半个鸡蛋,最后还是塞他嘴里。 嘴里的鸡蛋味还没消,她们已经到了古安镇。 镇子并不大,在宋小小看来,主街也是那么回事,她以为她们来的已经够早了,结果等到了地,街上已经有很多地摊摆了起来。 老妇人紧紧拉着乖孙的手,看他好奇的东张西望,突然觉得带他出来看看也是对的。 为此,老妇人还特意走慢了些。 等她们把摊摆好,宋良佐乖乖的守在老妇人身边,眼睛灵动的看向四周,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也不见有人来问价买菜,而奶奶像燎了腚的入定高僧,在摊子前面干着记。 不吆喝、不拉客,她这比姜太公钓鱼更不舍得下饵啊! 宋良佐拉拉老妇人衣角认真的问“奶,一般我们什么时候能把东西卖完? “运气好,在晌午头就可以,运气不好,一天都卖不光。”老妇人回答。 宋良佐指了指摊子前的鸡蛋和蔬菜问“奶,这些卖什么价格啊?” “咋,你要帮奶奶卖菜啊?”老妇人逗弄的看着乖孙。 宋良佐点头。 老妇人可不觉得自己乖孙能在这么多卖菜人中把他们带来的蔬菜卖掉,不过还是和他说了说。 “干菜一把五文,这里有八把。鸡蛋一文一个,五文六个,十文十二个,茄子一文两个。黄瓜则是一文四根,谁要是把我们这小堆都买走,给个五六文就好。” 老妇人指着地上黄瓜说。 宋良佐越听报价眼睛睁的越大,这也太不值钱了吧。 黄瓜虽然长的小了点,短了点,这一堆少说有二十六七根,连十文钱都不值? 还有茄子,茄子比成年人拳头都大,两个文才一文? 这些拿到前世,沾上一个农家有机肥绿色蔬菜,你卖5元一个都有人买。 随即,他目光在四周横扫一圈算是明白了,周围都是卖菜的,这卖菜的比买的人都多。 凡是在这边摆摊的基本都没有称,都是按着个头来卖,宋良佐四处打量一眼,只有一户的菜个头有些小意外,其他的都差不多。 “奶,我帮你。” 宋良佐说着上去把所有的菜按着品种分成一大一中一小三堆,就在老妇人想说他胡闹时,宋良佐冲老妇人笑笑,“奶,等会我来卖,你就在这边看着收钱。咱们早点卖完可以在镇上逛逛吗?” 天地良心,宋良佐不是想逛街,是来的路上有老头夸他聪明,问他奶奶怎么不把他送到镇上的私塾读书。 结果他奶奶张口就决绝了,说“俺孙子不上私塾。” 老妇人没说原因,宋良佐也知道原因,家里没有钱。 第14章 快速卖菜 去年爷爷在的时候他们家还种植水稻,冬小麦收后正好可以接种晚稻。 可家里干活的只有奶、娘、和大姐,种水稻就要翻地、要修田埂,更重要的要往地里担水养田,她们家劳动力根本不够。 他娘硬撑着拉了三亩,人都累晕了,不得已今年他们家雇了耕牛把地稍微翻翻。 总的十一亩地,两亩种了黄豆,吃黄豆是其一,其二是要沤黄豆渣水肥田,不然家里十一亩田地,哪里来的那么多肥。 私心一些,过一年多公共地他家要让出去三亩,那这三亩不上肥,光靠他们几个人的拉撒,五谷轮回也不够八亩地用。 另外,种了三亩的稻谷,六亩高粱。 这些农作物和水稻的产量差不多,价格却只有水稻的一半。 说白了,他家就是没有劳动力,没有劳动力就是没钱,没钱怎么上私塾? 不上私塾归不上私塾,他还是想去私塾那边看一眼,图的是一个让他在奶奶面前有个涨见识的机会。 有了机会,他想给家里挣些钱,然后读书。 只有读书了才可以不用种地,只有读书了才有机会离开大柳树村,不然她女扮男装的事,在大柳树村永远是一个炸弹。 他想好了,等卖完东西就央求奶奶。 “胡闹,你都没有卖过东西,哪里知道怎么卖?快进来!还有哪里有你这也卖东西的。”老妇人佯装虎他。 手上动作确实没停,打算把他分开的鸡蛋和菜再归笼在一起。 宋良佐上去抱着老妇人胳膊,开始摇晃并撒娇,“奶,你先不要动,你给我试试嘛。还有,卖东西的吆喝,刚刚来时我见那边有卖豆腐的都在吆喝呢,你年纪大了吆喝太累,我来吆喝,就算我卖不出去,无非就是费了些口水。我不走远,就在摊子前面。你就让我试试嘛!” 老妇人是真宠这个孙子,虎着脸抬手点点他,“要是白费力气卖不出去,回去路上走不动我就把你丢山里。” 宋良佐咧嘴冲她嘿嘿笑“奶,最疼我,才不会丢了我。” 宋良佐说罢,一手拿鸡蛋一手抓了一个青茄子,对着来往的人喊道“大家过来看看啦,新鲜的鸡蛋和早上刚摘的新鲜蔬菜便宜卖啦。这位大娘,你看我家的鸡蛋比我手都大,你看我家茄子,都快赶上我半张脸啦。” 宋良佐有目的性的拦住一位衣服上没补丁,胳膊上挎着篮子的妇人介绍着他家鸡蛋和蔬菜。 妇人顺着宋良佐声音朝他看去,入眼是一身补满补丁的衣服,补丁虽多但针脚匀称。 衣服虽旧,同样干净整洁。 孩子大约在四岁左右,肤色显黑,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纯真无邪。 一双手也清洗得干干净净,指甲短,指甲缝中也没有藏着污垢。 干净爱笑的小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呦,看着是不错。”身穿蓝色棉布上衣的妇人凑到宋良佐摊子前,好奇的看着摊子上分成一堆一堆的蔬菜和鸡蛋,好奇的问“你们是论堆卖的?” 宋良佐笑眯了眼,热情招呼说“大娘,都是按个买的,这一推个头大的鸡蛋是十文十个,中间这些稍小的是十文十一个,这些个头最小十文十二个。大茄子一文两个,这些略小的茄子总的只有七个,只卖三文。这些长得顺溜的黄瓜一文四根,大娘是我们今天的开门生意,不管您今天买什么,我奶奶都会让大娘从这堆里拿两样东西送给您。” 宋良佐说着,小手已经指上摊子边上合在一起的些许黄瓜和四个茄子。 这些个头最小,样子最丑,他是用来半送半卖的。 “大娘,这些都是我奶今早刚从地里摘的。可新鲜啦!”宋良佐指着黄瓜上面的小刺,好一阵自卖自夸。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所有的鸡蛋和蔬菜被宋良佐按着大小个分开后,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大的那些格外的喜人,小的那些就有点不入眼了。 再加上宋良佐左一声大娘,右一声大娘的喊,笑不拢嘴的妇人指着个头大的鸡蛋说“这些有多少个,我都要了。另外这七个茄子也要了。” 一听妇人要买走家里一小半的鸡蛋,宋良佐笑的更开心了,“大娘,这里有二十个,我们检查过没有破壳,大娘您在自己看看,要是发现有破壳的我们就送您。” 哈哈,妇人一听就开心了,真要能被自己找出一两个破壳的,自己不就能剩下一两文嘛。 结果等她二十个鸡蛋全部捡到篮子里,也没有看见一个坏的。 妇人略微有些失望地道“倒是没有坏的。” 宋良佐在边上鸡贼一笑,跟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个头不大的鸡蛋说“大娘,这里有一个裂缝的,您要是不嫌弃,这个就送您,谁让您是我家第一位客人呐。” 妇人明明只是得到一个鸡蛋,瞬间就开心得不行,忍不住对宋良佐夸赞“你倒是会做生意的。” 宋良佐在边上嘿嘿笑。 妇人装好茄子后,又在边上的四个小茄子中挑选了两个看起来大的点,付了二十三文,心满意足的离开。 老妇人很是吃惊的看着宋良佐,“乖孙,你怎么想到这些的。” 宋良佐一本正经指着来路的方向说“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人就是分成一堆一堆卖的,我走的慢听了一耳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实际宋良佐却是要高兴疯了,看吧,只有接触到外面她才能发挥自己聪明的脑袋瓜。 老妇人虽然不会做生意,但就刚刚卖出去的那些,她就知道比往日多赚了两文钱。 眼见乖孙比自己厉害,老妇人对乖孙的滤镜又厚了不少,同时说不少夸奖的话。 太阳刚高挂,她们这边东西就卖光了,45个鸡蛋,18个茄子,27根黄瓜加上八把干菜,总共卖了97文。 最值钱的是鸡蛋和干菜,各卖出40文,至于蔬菜,是真的不值钱。 也对,家家户户都种,怎么能值钱呢。 老妇人对着宝贝孙子就是一阵夸,“我原想着能卖个九十来文就满足了,还是我乖孙厉害,给奶奶多挣了三四个铜钱。” 卖东西对宋小小来说是小事,她前世见过的商业手段多了去了。 不过此时,她变成一个有些贪玩的小孩,用央求的目光看向老妇人“奶,你带我在街上走走吧,我不乱买东西,我就看看。” 早早把东西卖了出去,老妇人也高兴,抬手在他脑袋上点了点,“你不说我也要带你穿过大街,今天难得上镇,咱们等会去买点猪油,晚上给你做盐拌油渣。” 一想到要吃肉,嘴里早就淡出鸟的宋良佐没出息的吞咽着口水,冲上去抱住老妇人的腰大喊“奶,你最好。” 她们离开了,徒留距离她们不远摊位的婆子,也开始给自己的菜分堆,奈何她只看到表面,压根没注意到宋良佐说话艺术。 今天的菜卖的比往日更加的慢。 第15章 眼睛尿尿了 今天是集市,又是上午,街上的人还挺多。 宋良佐在前面走,老妇人背着竹筐紧紧跟在后面,一脸宠溺地看着宝贝孙子凑到人堆看热闹。 他也不多看,看上一会就出来,拉着她好奇的继续朝前走。 遇上摆摊的他要凑过去瞧瞧,遇见几个闲汉蹲在那边聊天,他也要上去听一耳朵。 遇见身穿青衫的读书人他都要仗着自己是小孩子上去和人家打声招呼。 这可把老妇人自豪的不行, 她乖孙都能和读书人说上话嘞! 他往胭脂铺子、成衣铺子钻老妇人也就由着他去,眼看他都要往中药铺子钻,老妇人一把拉住他,哄骗道“乖孙,这里是药铺,我们不进去。” 在老妇人看来,生病的时候去药铺是救命,没病的话去药铺就不吉利。 宋良佐则好奇的指着一位刚刚进去老汉说“奶,我刚刚看见那个老伯竹筐里露出一朵花,那种花我在林猎户那边见过,他拿着花进药铺,是不是那种花就是中药呀?是不是可以卖银子呀?” 这可不是宋良佐胡诌,而且他真看到对方竹筐里面漏出来的金银花。 此时他心里乐开了花,原本还想说去私塾看看能不能遇上什么机遇,没想到中药铺子先给他找到了突破口。 “什么花不花的,那些能值个什么钱。我们田间地头花多了去,也没见哪个挖了去卖钱。那地方咱们不去,晦气!”老妇人义正言辞地说。 “奶,你是想说草药铺子里面会有生病的人进出,所以才觉得晦气是不是。并不是说草药对不对,草药是用来救命的怎么会晦气呢!”宋良佐纠正她道。 老妇人也反应过来自己嘴快了,见乖孙把话说到自己心坎上,急忙点头。 宋良佐见奶奶好说话了,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老妇人又道“奶,要不让我进去看看吧,我想知道那个花是不是真能卖钱。” “走,我跟你一起进去。”老妇人像是下了决心,说着拉起宋良佐就往药铺里面走,却是被宋良佐一把拦住。 开玩笑,他一个人进去随便待一会,出来就和奶奶说,他在边上听了许多,原来田间地头的什么牛舌草啊,婆婆丁呀,扫帚苗啊都是中药。 他这也算变相的给自己身上镀一层金。 要是奶奶跟着一起进去,他知道的奶奶都知道,一个就是一个,怎么也不可能变成无限多啦。 “奶,你进去人家肯定以为我们是去抓药的,可我们又不抓药。我是小孩子,我一个人进去不引起他们注意,我就在边上多看两眼,要是真能卖银子我们也可以去摘,然后拿来换钱。奶也不用担心我,你站在这里就能看到我呢。” 宋良佐抬手指着铺子里的柜台说。 看着中草堂门匾,视线不由自主穿过大门,落在店内一大排枣红色的药柜上。 她不用进去都知道,药柜上有数不清楚的小抽屉,每一个抽屉上都会贴着一片醒目的木片,木片上会写着不同中药的名字。 她还知道常用饮片就放在药柜中上层,便于调剂时称取。 质地较轻的且用量少的饮片会放在药柜的高层,同理,质重饮片就放在药柜下面的抽屉。 至于质地松泡的会放在最下层的大抽屉里。 别问这些她怎么知道的,因为她从小学开始每天放学后就是在叔叔开的中药堂里写作业的。 然后熟悉药草。 看着熟悉物件,宋良佐双眼一酸,感觉它想尿尿。 老妇人可不知道自己嘴里的乖孙这会正忆往昔呢。 当下只证明一件事,老妇人对家里的两姐妹有多不好,对宋良佐就有多好,你看,宋良佐不过是一说,老妇人就听了进去。 在想想自己进去药店的确不抓药,最后点头同意,“你进去别乱说话,看一眼就出来。” 宋良佐痛快地点点头,倒腾着小碎步就朝着药铺跑了进去,店里小二见小男孩进来,正要上前询问他有什么事时,突然就见小男孩冲自己笑了笑,跟着朝柜台那边跑去,对正从竹筐里往外拿药的老汉那边跑去。 哦,原来是老汉的孙子啊,店里小二想,人也就没有再走过去。 老汉见身边突然凑近一个人,抬头一看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娃娃跑了过来,小娃娃有些拘谨又害怕的看着自己,老汉冲小娃娃笑笑,小娃娃就跑开了。 他没当一回事,只当是那位病者带来的孩子。 结果宋良佐没跑出两步,又好奇的凑到老汉身边。 宋良佐硬生生地给店里人演示了一番什么叫美丽的误会,让店里人以为他是老汉的孙子,又让老汉以为自己是店里。 柜台太高,他看不见老汉拿出的东西,只能竖起耳朵听。 同时使劲吸着药铺里的药草香,熟悉的药香入鼻眼睛终于尿尿了,好在他反应够快,抬起袖子胡乱在眼睛上揉了揉。 “老哥,你这半篮子的新鲜金银花,只能算你二十文。还有,这块五年多生的田七还值些银子,你这根三年都不到的,挖的为时有些早了,既然你都拿来了,两样算你二两银子。” 老汉一听能卖二两银子,笑的合不拢嘴的点头“好好好,药掌柜你看着给。另外,你上次给我开的那个方子,我今天还的抓些药回去。” 交易很快,宋良佐担心奶奶在外面等的着急,他便跑了出去。 老妇人见他出来,急忙冲他招手,跟着就见他眼睛有些红红的,老妇人火冒三丈,“乖孙,你眼睛咋了?可是他们为难你了?” 宋良佐生怕奶奶跑进去招人麻烦,急忙摇头说“奶,我没事,就是刚刚进去闻着药味有些不习惯,我就用衣服袖子蹭了蹭眼睛。” 老妇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她刚刚在外面是见到乖孙揉眼睛了,想来是被里面的气味给激的。 眼见人出来了,她就打算拉着人走,却是被宋良佐再次出声拦住,“奶,我们不急,等那个老汉出来我进去问牛舌草和婆婆丁药铺怎么收,我出来的时候看见老汉拿出牛舌草和婆婆丁,掌柜的说收,可我跑的太快,没有听见价格。” 宋良佐撒谎了,老汉压根没有拿出这两味药出来。 是他想知道,这两味药现在田间地头多的是,正好这个时候又是药性突出时,只要药铺收,他就可以不去地里拔草,专门去挖这些药就行。 “你胡说什么?这些不就是地头的野菜,咱们上个月不还吃了好些,怎么就成中药了。”老妇人说着,已经伸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 在宋良佐还没发现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就听老妇人自言自语说“没发烧啊!” 第16章 为姐姐说话 “是真的,奶,我没有看错。等会人走了,我就再进去问一嘴,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好不好嘛,奶!”宋良佐双手拉着老妇人的手,开始摇晃。 “你个怨种,真是我欠你的,去去去。” 得了老妇人的恩准,没一会,宋良佐眼见老汉从药铺出来,他倒腾的小短腿又跑了进去,看着如山一般高的柜台,宋良佐不得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掌柜爷爷,我想请问一下,蒲公英和车前草收吗?” “谁?”掌柜的听见有人喊他,抬头目光落在大堂内,却是不见有人,他眉头紧蹙,纳闷的自言自语,“难道我听差了?” 不说掌柜的看不见宋良佐,宋良佐也看不见掌柜的呀,他听到掌柜自言自语后,急忙再次出声,“掌柜爷爷的我在这里。” 跟着宋良佐努力举起一只手,让手高于柜台并努力的摇了摇。 紧接着他就看到上方探出一个脑袋,以及释然笑声“我倒是谁呢,原来是你个小娃娃在这里。你刚刚问什么?” “掌柜爷爷,蒲公英和车前草收吗?”宋良佐让自己做一个有礼貌的小孩。 药掌柜被他一声掌柜爷爷哄的心情极好,呵呵笑着“小娃,你懂药材?” 宋良佐先点头又摇头,最后含糊的说“我爷爷懂。” “掌柜的,他是和刚刚的老汉一起来的。”店小二此时开口。 宋良佐冲对方笑,心里同时对方竖起大拇指,赞对方神助攻。 “原来如此,你回去告诉你爷爷,这两样也收,只不过价钱不高而已。晒干后品相好的一文两棵,要是你家能再挖到像人参、田七、玉桂这些稀罕的才值钱。” 宋良佐依旧保持着掂脚的动作,在保证对方能看到自己点头的情况下,点了点头,嘴上高兴的道“谢谢掌柜,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爷爷。” 在对方的挥手中,宋良佐快步跑了出去。 见着老妇人后,两人拉手朝前走,一边把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她。 “乖乖,那些野菜真是中药?”老妇人把大大的不信都写在脸上。 婆婆丁春天刚从地里冒出来时,她们不知道挖了多少来吃,这咋就成中药了? “奶,掌柜的说是,你要是不信我们回去可以少挖点,送来药铺真被收,我们就可以多挖点。” 宋良佐今天不打算去私塾,他打算趁现在卖几次中药,先挣到钱再说。 结果还不等他在说什么,就被奶奶拉着走的飞快“那还等着做什么,我们快回去,回家后叫上那俩赔钱货,我们一起去挖。这几天太阳极好,想来用不了两天就能把药晒干。” 这已经不知道是宋良佐听了多少遍关于两个姐姐是“赔钱货”的话,她其实知道原因,无非就是女孩养大要嫁人,浪费了家里粮食。 为了慢慢让奶奶改变对两个姐姐的感观,他还是装作不懂就问。 “奶,姐姐为什么是赔钱货呀?姐姐对我可好啦!” “她们对你好是应该的,你以后是她们的娘家兄弟,现在不对你好,日后在婆家受了难,谁给她们出头。” 提起娘家兄弟,宋良佐就是一阵心虚,实在是太假了呀! 还不等他说什么,老妇人又道“她们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好不容易长大能帮着家里干活了,就成别人家的。我们还要贴嫁妆,不是赔钱货是什么?我养头猪到年底还能卖一两多银子。”老妇人有些不喜的说。 宋良佐为这个时代的女性感到可悲,父母给予了她们生命,却不能得更多关爱。 “姐姐现在也在帮家里干活呀!姐姐嫁人对方不是要给彩礼的嘛?” 彩礼自古就有,在古代大致意思为:女性出嫁意味着离开自己的家庭,不再作为娘家的劳动力。本质上是男方为了补偿女方家庭失去的劳动力和子女,给予的一种经济补偿。 “她们能干什么活,招弟和宋成玉一般大,那小兔崽子现在都能帮家里提水浇地了,你看看你大姐,提一桶水撒半桶。要不是还有那点彩礼念想,我早把她们丢山里喂狼去。” 宋成玉是大院那边宋望江和卞秀琴的大儿子,比宋招弟大两个月。 宋小小用成人的目光看了一眼固执的老太太,张口下了一剂猛药。 只听宋良佐似懂非懂的说“奶,我爹不在了,家里只有我和两个姐姐,她们是我的手足,我们应该对姐姐好点。她们在家会照顾我,出嫁也会念着奶的好,就像奶时常念外曾祖母的好一样。” “念好管......”老妇人脱口而出的话在听清楚他最后的一句话后,突然就怔住了。 她上面有四个哥哥,她是家里最小的,可她在家里并不受待见。 原以为嫁人了就会变好,却只变好了一半,宋老三待自己极好。 自从连续生了两个闺女后,家婆对她非打即骂,像一座山压在她头顶上。 一直到望山出生,家婆才不冷眉竖眼。 后来有一天,她头顶上的山消失,她从媳妇熬成了婆。 她按照自己娘和家婆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念什么念,有什么好念的,你是她们的娘家兄弟,她们要还指望你,我看谁敢不念你的好。” 宋良佐发誓,他刚刚能感受到奶奶好像有一丝心软,没想到说出来的话,还是这般态度。 这事也急不得,慢慢来吧。 她们赶着回去,老妇人带他匆匆朝着市场奔。 ...... 第17章 挖草药 等她们回到家时,院门落绳,家里没人。 宋良佐一进家门人就朝伙房里跑,抓起水缸里的瓢,咕咚咕咚灌了半瓢水下去。 等他跑回堂屋,奶已经把买的猪板油从竹筐里拿了出来,眼见他进来,把一点肉都没有的骨头往桌上一放。 挤兑他说“喏,狗都不啃的东西,你要回来做什么,都不够浪费柴火。” 宋良佐嘿嘿笑,宝贝般的看着两根从中间断开的大腿骨“奶,卖肉摊子的老板不是说了吗,用这个煮汤可好喝了。” 是了,今天在摊子上买猪板油,他看着没有肉的骨头问老板,这个骨头怎么卖? 老板嘿嘿笑道“你要是想要送你了,回去煮汤后,虽然锅里看不见肉,总是能吃到肉味的。” 就这样,他得到两根免费的大骨头。 “你就听他胡说,要是好吃,他还能送给你?仔细把你的牙嗝掉。”老妇人故意唬他,奈何她今天心情好,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唬人的架势自然一点都不吓人。 宋良佐配合的惊吓的捂住嘴巴,这一幕成功的把本就高兴的老妇人再次逗的大乐后,他才说“我就喝汤,我不啃骨头。” “那玩意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喝热水来痛快,快把这个吃了,别告诉那俩人。” 老妇人说着打开今天买的点心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绿豆糕给宋良佐,跟着就把点心口又扎了起来,拿着进了东屋。 他奶是真疼他,一包点心要十二文,他奶想都不想就买了。 等老妇人从屋里出来见乖孙呆呆的看着手里点心却是没吃,抬手戳戳他脑袋,“快吃,不吃等会被老鼠叼走了。我看看伙房有什么,我们对付一口就去地里。” 等老妇人走远,宋良佐吞咽着口水掰了很小一块放嘴里,接着把剩下的点心藏到西屋。 ...... “奶,我听掌柜的说,蒲公英全草皆可入药,采的时候小心些,根须不要弄断。”宋良佐在边上打着药铺掌柜的名头,说着自己知道的知识。 “这还不简单。”老妇人说着用她那粗糙的手轻轻把蒲公英根部土扒松,旋转着向上轻拔。 宋良佐先见蒲公英根周边的土被带起一个小鼓包,接着老妇人手上一个用力,整颗蒲公英就被连根拔起,主根保存完好,只有绒须断开,分泌出让人注意不到的白色黏液。 宋良佐惊讶的看着老妇人,小手拍的啪啪响,“奶,你好厉害。” 老妇人被夸,脸上皱纹像被春风轻轻拂过,一瞬间人都年轻好几岁。 老妇人被哄开心,笑骂他道“奶干了一辈子农活,还拔出不一根草来嘞。” 老妇人一连拔了好几颗,见宋招弟还傻乎乎的站在边上看,笑意盎然的脸不由的垮了垮,冲她吼道“我叫你是来干什么的?是让你在这里看热闹来的?” 宋招弟被骂没敢说话,急忙锁定目标开始干活。 反而是宋良佐在边上装傻道“奶,肯定是你太厉害,大姐都看入迷了。” “就你能说道。”老妇人笑脸肉眼多了起来。 老妇人不确定他们挖的这野菜能不能卖钱,只是喊来宋招弟来帮忙,至于儿媳王春兰和宋盼弟还在地里除草。 拔草需要一定的技术,宋招弟的技术并不怎么样。 宋良佐见大姐把拔断的蒲公英要丢了,急忙小声拦着“大姐,那些留着吧,拿回去可以喂鸡。” 宋盼弟冲他点点头,然后把从根部断裂的蒲公英单独放在边上。 宋良佐力气有限,慢是慢了些,但挖中药的技术牛的没法说,一扒、一提、一松、再一提,带着完美根系的中药就完成了,然后放在大姐的篮子里。 帮她完成业绩。 等老妇人朝他这边看来时,他故意薅断好几根,装作不懂事一般指着大姐的篮子说“奶,为什么我都拔断了,大姐可以拔的那么好。” 宋招弟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小弟,刚想说这些不都是你放进来的嘛?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宋良佐哇哈哈大笑且明目张胆的把那些坏的放在大姐的篮子里,双手摆成拨浪鼓,同老妇人告状般的说,“奶,你看到了,这些坏的不是我的,不是我弄的,都是大姐弄的。” 贼喊捉贼被他玩的溜的很。 老妇人被乖孙逗的哈哈笑,抬手隔空点点他,再次笑骂“你的猴孙,还不快跟你大姐好好学学,今天你要是不拔几棵好的,晚上油渣就别想吃了。” 宋招弟在一旁听了奶奶夸自己的好的话,小身板都挺直直的。 宋良佐自然听见了阿奶夸大姐的话,他在边上乐得像一只偷了油的小耗子。 车前草和蒲公英在地头随处可见,天快黑时,她们装了满满一竹筐和一篮子。 “婶子,你们怎么挖这么多婆婆丁啊,现在吃已经老了。”遇见同村的人,人家见状好奇的问。 老妇人呵呵笑,打着马虎眼说“里面有一些嫩的,用水炒炒还能吃,剩下老的就喂猪。” 回家后,全家人合力把挖回来的中药在院子里一颗一颗摆好,等着晒干。 跟着王春兰把家婆从镇上买回来的猪板油炼出来,骨头在宋良佐的“要求”下,用来煮小米粥,还不忘叮嘱放着野菜和少许盐在锅里。 老妇人给装了一些油渣在小碗,让三个孩子拿去吃。 趁这个空档,宋良佐诱导大姐二姐进了西屋,把自己藏的那块绿豆糕拿出来,分给两姐妹,同时嘱咐她们说“大姐二姐,这个是奶让我特意留给你们的,你们快吃。” “奶让你给我们的?”宋招弟看着东西迟疑的问。 “奶从来不会给我们这些东西吃。”宋盼弟毕竟才五岁多,正是心里憋不住事的年纪,这会一开口嗓子里的哭腔都要出来了。 连着扎成哪吒头的丸子,这会都不支棱了。 宋良佐知道她们不会信,还是选择撒谎下去,两个姐姐平日里有些怕奶奶,再加上她们做什么事奶奶总会说她们做的不好,一无是处。 所以两个姐妹做什么事都迫切的想得到奶奶的认可。 第18章 上镇卖药 就像大姐下午不过听了一句“还不快跟你大姐好好学学”这等字样,她都高兴了半天,这会看着突如其来的点心,再加上宋良佐特意说的阿奶给她们的,她们心里怎么能不水起波澜,生出涟漪? “你们快吃,奶说了,让你们在屋子里吃,也在任何人面前说起,让你们就当没有这回事。奶想对你们好,只不过一下子还不习惯。” 宋招弟抿着嘴突然把糕点推到宋良佐身边,“弟弟,还是你吃吧,我们不爱吃这个。” “弟弟你吃吧,你吃后让我闻闻你嘴里味就好。”宋盼弟一边抬起袖子擦口水,眼神直勾勾盯着小弟手里的糕点说。 宋良佐古怪着看着二姐,你这是什么特殊嗜好。 他心里也馋啊,这些东西在前世她吃的不多,主要是很多商家做的时候会放超多的糖,现在可后悔死她了啊。 要知道有天会穿越,她在前世一定把好吃的东西全部吃一遍。 眼下后悔都来不及。 此时,他面上却装出满不在乎的说,“姐,我下午已经吃过了,可甜可甜了。你们看这上面的印子,是我吃完一个忍不住又从这里偷偷弄了一些下来。” 宋良佐说罢干脆也不等两位姐姐说什么,利索的把糕点一分为二,强横的往她们嘴里塞去。 宋良佐看着两个姐姐吃的那叫一个“慢品”,急的又往她们嘴里塞了两块油渣,催她们赶快咽下去这才算完事。 当天,用大骨头加野菜熬煮的稀饭,香的宋良佐急忙把开始打架的眼皮使劲拉开,劝它们向饭低头。 结果,饭吃饭一半身子一歪还是睡过去了。老妇人也知道他今天肯定累坏了,便让王春兰把他抱回屋子。 等宋良佐再次睁开眼时,太阳都晒屁股了,不过他纳闷,自己一贯是和奶奶在东屋睡觉的,这会怎么是在西屋了? 等他穿好衣服,去了院子,看到晾衣服的竹竿上晒着的单子以及单子上的‘地图’时,他瞬间红了脸。 好在,家里没有人取笑他。 ...... 就像老妇人说的,这两天天气极好,中药只是晒了两个白天就已经差不多了。 晾晒的第三天上午,老妇人一早去地里干活,宋良佐趁着上午太阳好,把院子里的中药又翻了一遍,等中午老妇人一人从地里回来,把药装好,两人再次踏上了上镇的路。 眼看到了中药铺子门口,老妇人难得紧张了,拉着宋良佐有些忐忑的问“乖孙,我们能行吗?” 老妇人在家里是一家之主,在外面总归是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村里妇人,一辈子跟田地打交道,她卖菜都不知道吆喝,现在要卖药,慌得心里不安。 宋良佐抬头望着奶奶说“奶,怎么就不行了,最差咱们就是浪费了两天时间,从明天开始咱们就去地里除草。” 举步不前只是一瞬,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就进了中药堂。 中药堂的伙计刚给掌柜的打完下手,扭头见有人进来,急忙上前询问“客人,您是来抓药还是咨询病症?” “我们来卖菜、草药。”老妇人想着自己竹筐里装着的是菜,下意识的就把‘菜’字说出了口,感觉不对急忙改口。 “草药,我们摘了一些草药。” 伙计恍然大悟,抬手引着两人朝柜台那边走去,“这是我们中药堂的药掌柜,你们有什么好的草药只管拿出来,我们掌柜绝对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价格。” 就在这时,宋良佐冲伙计微微一笑“大哥哥,你还记得我不?前几天镇集我来过。” 原本听见伙计说“草药、价格”时,正低头忙着整理账簿的药掌柜已经抬起头,想看看是谁送药来了。 见是一老一少祖孙,掌柜的正奇怪这个小娃娃怎么看着有些眼熟,此时便听他说前几日正集时来过,不由得又朝他多打量两眼。 伙计年轻,记性就是好,此时脱口而出,只不过话却是对着自家掌柜的说的“想起来了,他是上次卖给咱们田七老汉的孙子。” 老妇人知道这回事,当天乖孙在回去的路上就和自己说了,他被店里人误认为是前面那个老爷爷的孙子了,这会她不敢多说话,怕自己辛苦挖来的草药店里不收。 而且是宋良佐开口了,他说“大哥哥,那人不是我爷爷,我当天是自己进来的,刚好遇见了他。” 伙计见自己误会了,尴尬的笑了笑,嘴里“哦”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宋良佐之所以把这件芝麻都算不上的事给说开,就是不想引出以后的麻烦,看当时药铺掌柜对老汉说话的语气,好像是认识的。 这个时代大多在人感情这块是淳朴的,要是他们再见过说起自己的“孙子”来,两人嘴上对不上账,药铺掌柜再见到他这个冒充人家的“孙子”的家伙,肯定会觉得他人不行。 这个时代被打上一个“人品不端”的标签后,他基本就完了。 你看,眼下他大方的说出来,反而没有人在意。 这时,掌柜的开口问“你们有什么药材,拿出来我看看。” “只有蒲公英和车前草。”宋良佐说着扭头看向老妇人喊了一声“奶。” 老妇人把背后的竹筐摘下来,把盖在竹筐上的盖子揭开,竹筐里是晒的脱水的蒲公英。 掌柜从柜台后面出来,顺手拿起几株看了看,“上面这些品相是不错。”跟着掌柜的对店里伙计吩咐“你带他们去后院,把所有的草药全部检查一遍,能入药的入药,清点好数目后来结账。” 跟着三人去了店铺后面的小院子,宋良佐见后院还有其他的药草,“原来黑茄泡也是药啊。” 伙计看着院子里的晒的龙葵枝叶,笑了笑点头“龙葵也是药,不过那个最近不收。” ”咦,还有狗不理,这个你们也收吗?“ 狗不理学名苍耳子,之所以叫狗不理是因为苍耳果实表面有很多细小的倒钩结构,接触到衣服、毛发,两者很容易粘连在一起。 所以狗都不爱往那边凑,苍耳有毒,以果实为最毒,可用于风寒头疼,鼻渊流涕等症状。 伙计再次笑着摇头。 接着要开始清点草药数量,宋良佐便不再说话。 第19章 装可怜 “掌柜的,车前草和蒲公英两样合起来能入药的总有二百五十九株。”伙计带宋良佐她们来到前厅报账。 掌柜的停下手里的活,扭头问“品相如何?” “和掌柜的刚刚看过的一样。”伙计如实回答,同时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一老一少。 真当是稀罕,不说其他村里人,就连专门采药人有时送来的药都能被他挑出一些不过关的,这一对祖孙送来的药,竟然根根可用。 真是怪哉! 宋良佐不知道伙计想法,不然一定会同他炫耀一番自己的知识。 药掌柜听后点点头,随即对祖孙二人道“药我们都收了,价格按一文钱两棵,二百五十九株应该是一百二十九文,我给你凑这个整数,算你们一百三十文。” “哎哎,好好好!谢谢,谢谢掌柜的!”老妇人这会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的点头道谢。 她怎么都想不到啊,田地看不上的东西,竟然还能拿到镇上卖钱。 她们春天时吃了那么多,那得吃掉多少钱嘞! 啧啧啧,心疼! 随即,药掌柜从抽屉拿出一吊钱,又数出三十个铜板放在柜台上,“数数看,看对不对。” 宋良佐脚踩天鹅步,伸长天鹅颈,依旧看不到柜台上有什么,只能听见奶奶无比激动地喘气声和数铜钱的声音。 等奶奶一颗一颗铜钱数好,然后用手帕把铜钱包起来放进竹筐,这才对店家道谢,同时拘谨的搓着双手问,“掌柜的,那我们过些日子再送些过来,还收不?” “收,现在天气炎热,正是大量耗用这两味药材时,只要你们送来的品质还是如今天这样,你们有多少我就收多说。” “哎哎,谢谢,谢谢,我们回去后一定多踩点。” 就在这时,差点被忽略的宋良佐突然出声,“掌柜爷爷,我认识的草有限,你这里可有其他收到新鲜草药或者图画样式?可以给我看一眼吗?这样日后我们遇见了也知道是草药。我们家可以多一份收益,掌柜爷爷也能得到一份救人的好药材。” “哈哈哈,你这个小娃娃有意思。”掌柜的说着人已经从柜台侧边的门走了出来,望着宋良佐问“你可识字?” 宋良佐摇头,跟着怕被看不起,小小的身上上下透露着坚强,急忙为自己辩解“掌柜爷爷,我家只有我奶,娘和两个姐姐,我现在上不起私塾。我虽然不认识字,可我记性很好,只要我见过的植物我都认得,可我不知道哪些是草哪些是药。就想着掌柜爷爷这里要是有现成的草药,告诉我名字让我多看一眼,我下次再遇上一定会认识的。” 宋良佐说完急忙在心里告罪,他不想道德绑架和装可怜卖同情,可他真的很需要吸收知识啊。 掌柜的认真看了一眼眼前的一老一少,单单从他们穿着上不难看出他们家庭条件的不好。 尤其小娃娃,个子瘦瘦小小一看家里伙食就不好,不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倒是透着精光。 药掌柜一时心软,当下店内也并无病人,他不急不缓的对小娃娃说“我这里倒是有一本《百药集》不过你不识字,我却不能拿给你看,因为你看不懂图片上的注解。我这里还有一块带着些许藤蔓的土茯苓给你看看,你要是能记住,并找到土茯苓,我下次再教你认识一株新药草。” 药掌柜说着对身边伙计摆摆手,就见伙计进了后院,没一会伙计手上拿了一块根茎状的药物和一些绿色藤蔓出来,半开玩笑道“也是你们运气好,这药块是今早被人连着一些藤蔓送来的,你们要是明天来,藤蔓肯定是见不到了。” 宋良佐一见真是土茯苓,没由来的一阵开心,这东西他熟悉啊,以前她跟着爸妈在山里没到挖到。 茯苓分为两种,一种是茯苓,它是一种真菌类中药,没有根和叶的,主要寄生于松树根下。 合适于脾虚、水湿较重的人群,常用于脾虚湿盛所致的水肿、泄泻等症。 另一种是土茯苓,土茯苓是一种藤本植物类中药,它枝条光滑,无刺。叶片革质,椭圆状披针形至狭卵状披针形,先端渐尖。 “这个就是土茯苓,你记住它叶子的样子,日后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们的缘分。”随着药掌柜话音落,伙计已经把东西递给宋良佐。 宋良佐双手接过,很是认真的打量着手里的东西,跟着手指在枝条磨过,嘴里小声呢喃“枝条皮为红白光点花纹。摸上去光滑,叶厚,有不匀称或白或浅于绿色的斑点。” 宋良佐说着把叶子翻过来去看背面,然后又小声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背部发白。另枝干上缠有少量或大量须须。” 宋良佐看似把声音说得很小,可又能保证在场的人全部听见。 他罪孽深重,再次对着一群大人耍心眼啊。 不过,也正是他这般认真切有把土茯苓藤蔓分析得头头是道摸样,惹得掌柜的频频点头。 就凭着这娃娃能注意到藤蔓上的特点,还能嘀咕得头头是道,不难看出是一个聪明的娃娃。 不过,可惜了,他家里条件差,听他刚刚的意思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日子过的清苦肯定没有银子去读书识字,不然等他读两年私塾来店里做伙计,也是成的。 宋良佐可不知道掌柜的此时心里想法,不然他一定会抽自己一下嘴巴,让你刚刚卖惨,让你刚刚卖乖,现在好了吧,失去一个就业机会。 老妇人则在边上满心欢喜的看着自己的乖孙,她乖孙可真厉害,她也看到藤蔓以及上面的斑斑点点。 在她眼里就是一根藤蔓,现在随着乖孙的话说出口,她竟然觉得都对对对。 就是他乖孙说的这样。 第20章 奶,我想上私塾 宋良佐看过东西,并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记下后,双手托着土茯苓还给了铺子伙计。 同时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掌柜的,声情并茂道“谢谢掌柜的指点,谢谢大哥哥帮忙拿药,宋良佐感激不尽,我若有幸寻找此药,一定送到店里来。” 药掌柜被宋良佐这般小大人的做派给逗笑,开怀大笑道“好好好!” 边上的老妇人见乖孙已经记住,想到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问“掌柜的这药贵不贵啊?” “哈哈哈,只要你们能找到鸡蛋大小的,六七百文总是能挣到的,越大越值钱。”药掌柜没有计较妇人的无知,直接和她说了价格。 老妇人一听心里默喊了几声‘我的个乖乖,我的个乖乖’,她仿佛看到银子在自己怀里活蹦乱跳。 搓搓粗糙的手掌,面上更加的谦虚和难为情,继续问“掌柜的您心善,给我们提个醒,这个药一般生在什么地方,让我们也好找。” “山里颇多。” 一听是山里的东西,老妇人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一把攥着宋良佐的手,声音有些严厉的说“乖孙,这个钱咱们不挣,听奶奶的,把你刚刚看的都忘掉。咱们回去挖婆婆丁,你说怎么挖奶奶就怎么挖,咱们不进山。” 宋良佐见奶奶情绪不对,急忙告别掌柜的,拉着奶奶就出了药铺。 宋良佐大概知道老妇人为何会这般,大抵是她儿子是死在山里,让她对进山很抵触。 加上自己现在是家里的唯一男丁,要是再出个岔子,这一家人日子真不用过了。 宋良佐拉拉老妇人的手让她看着自己,主动说出“奶,你放心,我不进山。” 老妇人抬手擦了一把兴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眼泪的眼角,低头看着懂事的乖孙,满脸心疼的哀怨,“果然是奶奶的乖孙子,知道心疼奶奶。你说你想要什么,奶奶今天都给你买。想不想吃糖葫芦,走、奶给你买。” 老妇人说着看见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拉着宋良佐就朝那边走去。 “奶、奶!”宋良佐带喊带拉,总算把老妇人给拦住了,这才不焦不燥的说“奶,我不想吃糖葫芦。” “啊?不想吃?那你想吃什么?难道还想吃绿豆糕?” 今天挣了钱,老妇人说什么都要给乖孙花点。 宋良佐面上摇头,心里却是馋的要哭,嘴上却说“奶,可以把给我买糖葫芦的钱留下来吗,等攒多了,我想学识字!” 宋良佐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声,每天地里干不完活的日子他真过怕了啊。 还有就是他想离开大柳树村,省的日后宋家谁又抽风,非要看自己那玩意,他上哪里弄去? “识字?你想穿长衫?” 在老妇人仅有的印象里,就是前几天镇集时,乖孙和那几个身穿长衫的说过话,孙子想识字,说不定是看上了对方的衣服。 宋良佐想的却是,这个时代在私塾读书的人,都是身穿长衫,奶奶说他想穿长衫也没错。 想到这里,宋良佐郑重地点点头。 老妇人却是有些犯难了,最后苦口婆心的说“乖孙,那个看着好看,穿起来挖药草很不方便,而且那玩意还没有你娘的压箱底的那套襦裙宽大,左右干活都不得劲。穿个一天衣摆就会脏,哪里有咱们老百姓身上短褂宽裤穿着舒服。” 宋良佐听得一怔,瞬间知道奶奶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急忙解释道“奶,我不是为了穿那身衣服,我是想等我们挣了许多钱后,我想去私塾跟着读书写字。识字了我就可以去药铺看有关草药的书,这样我就能认识更多的药材,然后挣更多的钱,还有呀,我要去能考个童生或者爷爷保佑让我再中个秀才......” 宋良佐的话还没说完,剩余的话被老妇人截走,“成了秀才,乖孙是不是就能当大官了?威风凛凛,身边跟着一群婆媳老汉伺候着?” “......”宋良佐满头黑线,第一,秀才有特权却是做不了官。 其二,为啥他做官身边跟着的是婆子老汉?就不能是身强力壮的同龄人? 不过这话他现在也不打算和奶解释太多,含糊的点了点头。 这是老妇人第二次听见关于私塾的话,第一次是赶镇集时,当时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眼下是第二次,她宝贝孙子提出来,她再次想都不想,只不过这次是答应,“好,我孙子想上私塾,等奶攒够了钱就送你上私塾。” 这下又轮到宋良佐发怔了,她奶就这样答应了?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奶,你不考虑考虑?”宋良佐心里有些不踏实的问。 “我考虑什么?”老妇人反问。 “听说上私塾读书很费钱的,你不怕我们全家勒紧裤腰带不舍吃不舍喝送我去读私塾,然后我一无事成?”宋良佐问。 “不成就不成,奶这辈子就你一个孙子,你成了是奶的孙子,不成还是奶的孙子,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奶的孙子。”老妇人回答。 “我要是不去私塾,等咱们攒够了银子说不定可以买一头驴,这样你和娘在种地时就不会那么累了。你不想吗?”宋良佐再问。 老妇人低头,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乖孙,“刚刚不是你说的吗,你识字了就认识更多药材,我们摘的多了,就能卖更多的钱,有了更多的钱我和你娘就送你去识字。然后你再认识更多的字,我们再去挖更更多药材。这不就和我们种庄稼地一样的嘛,收了种,种了收,迟早我们会买一头驴的。” “......!”宋良佐第一次听见她奶奶如此能绕逻辑的圈。 关键他还是第一个提笔画出这个逻辑的人,没法反驳。 这样也好,他的日子也算有奔头了。 ...... 当天傍晚,一家五口齐刷刷的围在吃饭用的小桌前。 “娘,这真是咱们卖草药挣的钱?”王春兰看着桌上的百吊铜钱和一些散落的铜钱,惊讶的嘴巴里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她如此,两个孩子更是不堪,望着桌上的铜钱光知道吸气不知道吐气,不过片刻就憋得满脸通红。 “可不是咋的,这些都是我乖孙想法子挣的。等我们挣多了钱,就送乖孙去上私塾。” 第21章 婆媳叙话 老妇人这话在王春兰听来简直就是石破天惊,她嘴巴张的更大了,面上还是惊讶之色,只不过现在的惊讶和刚刚的惊讶压根不是一回事。 如果刚刚的惊讶是喜。 那现在的惊绝对是真惊。 “娘,你怎么突然想送良佐去上私塾?私塾我们可学不起啊。我娘家王家庄,有个出了五服的兄弟孩子,自幼被村里人夸聪明,他爷爷为了让他读书,硬是不给三个儿子分家。他今年又没考中秀才,这已经是第五次落榜。原本他们家在村里也算中上,听说现在吃饭都困难,我上次回去的时候听我娘和我说,那人为了读书,少说折腾进去好几百两银子呐。家里的二婶三婶觉得不公平,直接在院子里树上挂了一根绳子,要上吊啊!你看看就我们家这情况......” 不是王春兰不想让良佐读书,实在是她家没有多余粮,也没有钱啊。 别说百两银子,她就算把家里的老鼠洞给撅了,也凑不齐二两银子呐。 老妇人白了儿媳一眼,“你都没让我把话说完,怎么就知道我们没钱了。” 跟着,老妇人就把下午宋良佐画给她的‘小饼’,经过她一阵加工后成了‘大饼’,强喂到在场人的嘴里。 “所以,你们要是想过好日子,明天都早早去地里挖草药。还有你们两个,别觉得这事和你们关系不大就想偷懒,你们弟弟要是日后有本事考中秀才,你们两个就是秀才的姐姐。你们能找个好婆家不说,嫁过去还有个秀才娘家兄弟撑腰,你们还怕婆家人敢磋磨你们不成?” 最后这几句话,显然是老妇人说给宋家俩姐妹听的。 宋招弟可不知道什么秀才不秀才的,她只知道一件事,日后良佐会为她撑腰。 小姑娘为这一句话又感动的不行,立马表忠心道“奶,明天天一亮我就和妹妹去挖草药。” 宋良佐虽然不知道老妇人为什么画饼手法如此熟练,但事关自己,他兴趣高涨喊道“大姐,你明天早早喊我起来,我也去。” 王春兰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勤快的孩子们,她最终选择默不出声。 心里确实打定主意,明天自己也早点出门去地里除草,这样娘和孩子就可以多挖点草药。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妇人用勺子先是舀了厚厚一勺的粥给了宋良佐,跟着是自己和春兰的,最后是两个便宜丫头的。 只不过今天和以往不同的是,舀到最后两碗时她手里的勺子往锅里压了压,这就使得今天两姐妹碗里的稀饭不再是野菜和清汤。 吃好饭,宋良佐又是早早睡去,夜里兴许是他在半睡半醒,也兴许是他在做梦,他听见有声音在屋里响起。 “你啊,目光怎么就这么浅,你当我不知道王家庄的事?今天还要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 “娘,我也是担心读书不好读,白白浪费家里的银子!” “读书不好读?那如果我告诉你那是我们家唯一的出路,你还会觉得读书不好读吗?你光盯着眼下看,你看看是十年后,十年后,大院二院那几个孙子都成年,他们娶妻生子,家里人会越来越多。” “届时,我们良佐怎么办?你是给良佐娶妻还是把良佐嫁人?不管做那个,乖孙的身份就再也藏不住。那时我躺在土里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娘四个不得被他们唾沫星子腌死?只能趁着良佐现在还小,找到机会带着良佐离开村子。眼下,他想上私塾,想考秀才,不也是在给自己拼一条出路来吗?你这个做娘的怎么就看不懂!” “我这不是害怕娘你跟着受苦吗?” “这些苦算什么,我的命都是留给我乖孙的。” 宋良佐听到这里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所以他并不知道后面娘和奶的谈话了。 油灯下,王春兰看了一眼家婆,犹犹豫豫,嘴里像是含了千万句想问的话,最后只化为一个字,“娘......” “干啥?” “你、你有没有觉得,良佐的性子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王春兰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良佐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虽然良佐从小跟着家婆睡,但孩子一丁点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她总觉得孩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王春兰豆大的眼泪夺目而出,捂着嘴不敢吱声,唯恐吵醒在屋里睡觉的孩子。 老妇人瞬间炸毛,“你哭个屁,什么都不懂的玩意。肯定是老天爷看咱们太难了,让神仙在梦里指点了咱们良佐,咱们良佐受了点化,心神开窍知道要保护我们,也知道要怎么担起这个家了。春兰,良佐是你亲儿子,是我亲孙子。你要是再说出什么神叨叨的话,小心我把你关猪圈。” 王春兰心善,却不善言语,只是“嗯”一声。 ...... 第二天,宋良佐天蒙蒙亮被大姐喊起来时,等他起来在家转了一圈却是不见娘和二姐的身影,在她的询问下,才得知娘带着二姐已经早一步去了地里。 剩下他们三人,也不再耽误,背着竹筐和篮子就出门了。 随后的很多天里,凡是早早下地干活的人都能在田间地头或者山坡上,能看到宋望山娘带着家里的孙子孙女在挖野菜。 开始大伙还以为是她们家粮食不多,打算多挖点野菜储存起来留着秋后过冬吃,随后却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已经是六月过半,牛舌草和婆婆丁这个时候又老又涩,压根不能吃,喂猪猪都嫌弃。 村里有囤野菜的也是囤眼下野苋菜,有句话说的好:六月苋,当鸡蛋。七月苋,金不换。 他们家家户户这会都去找野苋菜、灰灰菜或者马齿苋,哪里还会一个劲的挖那两种? 再后来,村里有就风声传出,说望山娘挖的那些是草药,晒干后是要送到镇上药铺的。 第22章 不再收草药 风声不知从何起,传的有鼻子有眼。 加上望山家最近的确晒了满院子草,不管住的远近,只要有心从这边围墙外走一圈就能看见,这事想瞒也瞒不过去。 宋良佐站在距离村子很远的地头上,见着越来越多的老人或者孩子朝着他们这边靠过来,并加入挖草药大军后,他垂了垂眸子。 宋招弟手里拿着两片竹片,不知何时凑到他的身边,神情担忧的问“小弟,他们都来挖野菜,我们都要没有的挖了。这样一来,还要我们挖的吗?” 没有的挖有些夸张,不过村子附近被他们挖光了倒是真的。 宋良佐也说不好,只能安慰她说“大姐,我们快挖吧,明天我和奶把家里的这两天晒的先送到镇上去。” 宋家这五人,近半个多月像极了是上紧的发条,每天都是天刚亮就下地,天黑才回家。 人有的时候是带着干粮出去,饿了就对付一口,家里的鸡和猪可却遭了罪,开饭不定时了,饭菜做工也不如以前精细。 这不,今天它们都要开始睡觉,老妇人才把食物丢给它们。 王春兰则点着油灯把已经晒干的草药给装在竹筐里,这样明天天亮娘就可以背着竹筐出门。 等她们忙好,宋招弟和宋盼弟已经做好了稀饭,一家吃过后,再次上炕睡觉。 ...... 宋良佐今天跟着奶奶很早出门,所以到镇上后中药堂的大门还没开,所幸,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开门人还是那个伙计,宋良佐和对方混熟了,知道对方叫方霜降,原因就是对方出生的时候正是霜降那天。 宋良佐笑脸盈盈同对方招呼“霜降哥,早上好。” 方霜降见宋良佐小脸通红满头是汗的站在门口,立即把身边让出一条缝隙,“是小良佐来了,先进来吧,外面热。” 等方霜降忙好,带着他们去后院验收草药时,宋良佐跟在他身边问“霜降哥,这几天可有其他个人来送车前草和蒲公英?” 方霜降嘿嘿一笑,“有,还是你们大柳树村的人, 他们拿来的不多,也有试探之意,不过他们手法不熟练,一多半都不能入药。” 宋良佐心里果然一下,接着他想到了什么,跟着又问“霜降哥,你可知道单单这两味药材,店铺里大概还会收多少吗?” “这个我可说不好,具体的要问我们药掌柜。”方霜降回答。 “嗯,我等会问问掌柜爷爷。”宋良佐仗着自己年纪小又聪明,左一口哥哥右一声爷爷攀了不少关系,他现在在中药堂混的可熟啦。 从后院到大堂,宋良佐心里大概有了盘算,见到药掌柜时,还不等他开口,药掌柜却是笑着先开口“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宋良佐面皮下毕竟是一个23岁的人,做事也不墨迹,当下就把自己在村里见到的现象说给药掌柜听,“掌柜爷爷,我想知道这两位药材店铺还会需要很多吗?” “我本也打算见了你和你们说呢,这两位药材铺子里收还是收,后续估计也不会收太多。毕竟咱们镇上就这么些人,吃 不了这么多药草。你家里要是有挖采好的只管送来,后面就要控制量了。” “啊!” 他原本还想着要是铺子里会收很多,他想回村后教会村里人怎么挖药草,然后药草有自己代为收购,也给村里人省了往镇上跑腿,毕竟来回要2个多小时,有这个时间,他们在村里还可以多挖一些。 至于自己嘛,做中间商赚个差价,再加上自己家挖的,收益肯定比眼下多。 结果好消息没有听到,却是得到一个坏消息。 “中药堂就这么大,你如果依旧想做这样的生意,可以辛苦一些去县里。”药掌柜答道。 宋良佐想抓脑袋,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正阳县具体在什么方位。 “掌柜爷爷,你可知道县里收的价格如何吗?” “哎呦,这个我说不好,想来应该会比我这里贵。你要是有那心思,我今天下午有事会去趟县里,届时帮你问问。” “那真是麻烦掌柜爷爷了。” 宋良佐原本还打算和药掌柜再聊几句,结果这时有病人来,药掌柜就去忙自己的,宋良佐只能提出告辞。 今天出门早回来的也早,这个时间正是村里户吃早饭时间(约9点左右),他们家的伙房正冒着烟。 宋良佐嗒嗒嗒跑回家,见是大姐正在伙房烧饭,他吸着烟味就钻进伙房“大姐,我饿了,今天吃什么?” “豆高粱饭。” 已经连续吃了六七天豆高粱饭的宋良佐一听又是豆高粱饭,调皮的冲大姐皱皱鼻子,嘴里嘟着“又是这个啊”,人已经跑到缸边伸手解开上面的盖子,就打算去拿瓢喝水。 宋招弟见他动作,急忙对他喊“回屋里去喝,茶壶里的水应该凉了。” 宋良佐一听有凉好的凉白开,人就又朝屋里跑去。 直到这时,老妇人背着竹筐才进院子,只是朝伙房看了一眼,问了一句“你娘还没回来?”她人也没做停留,见着是宋招弟在做饭也就知道王春兰没回来。 人就朝着东屋走去,把今天送草药挣的一两银子放进埋在炕角的一个大瓦罐里。 她看着大瓦罐里多出来四个一两的碎银以及小五吊钱,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多了很多。 老妇人刚从屋子出去,就见儿媳王春兰肩膀上扛着锄头,带着盼弟从地里回来。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老妇人就把药铺后面不再收这两个草药的事说了出来。 这一瞬间,全家人对挖药的热情瞬间被水淋了一个通透。 “娘,那你们下午还去不去挖?” “挖,今天在挖半天。春兰,今天下午你别去地里除草了,晚个一天半天草吃不了苗,今天咱们全家都去挖。明天和后天都去地里,后天我和良佐去送药,再听听县里情况。” 王春兰听的应声点头。 宋良佐一边往嘴里塞饭,心里一边想着其他事情。 这十来天他们卖草药总的挣了四两多银子,这些可快抵上他家一年的收益了,辛苦是真辛苦,付出就有收获。 不过,这几两银子压根不够他读书用的,他必须找到值钱的草药,就像在最贫穷的时候寄希望于福利彩票,机会渺茫,那却是普通人能一夜暴富的唯一机会。 想暴富就需要进山,关键他奶奶不让他进山。 想到这里宋良佐突然想起猎户爷爷和他孙子林山野,宋良佐思考了一番说辞,然后和老妇人说“奶,吃好饭我想去一趟猎户爷爷那里。” 第23章 进山被抓 “你去他们那里做什么?” 宋良佐不敢说想让林猎户或者林山野带自己进山,只能说是想过去问点事,还说他今天想休息下,不想去挖草药了。 老妇人和王春兰只当他是这几天被累着了,“不想去就不去,村里想我乖孙这么大的孩子都喊满街跑呢,你从猎户那边回来,你想去找谁玩就去找谁玩,让你大姐带你去。” “奶,我不用大姐陪着,我一个人在林爷爷那边玩够了就回来,我不出去玩,我会在家晒草药。”宋良佐一本正经的说。 “那也好,你一个人在家要是遇见什么事就去你二爷爷家找人帮忙,我和你奶出去挖草药,下午会早早回来。”王春兰在边上说。 “知道了娘。”宋良佐乖乖点头。 其实对于喊宋招弟、宋盼弟大姐二姐,宋小小压力是不大的,因为当下大学生对喊小孩哥、小孩姐是相当熟练的,更熟练是怎么正大光明伸手同小孩哥或小孩姐要零食吃。 所以对这个两个小萝卜头她喊着喊着也就习惯了。 喊老妇人奶奶这时机会也没有什么隔阂,但但拿她前世的年纪来说,她们虽然才差19岁,但老妇人是真显老。 喊王春兰娘,她心里反而是多少有些别扭,主要她们两个是同岁。 “嗯,多吃点,吃的多身体才长的快。”王春兰说着给他夹了一筷子山葱炒鸡蛋。 这个菜几乎是专门给他一个人做的,他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谢谢娘”手里的筷子又朝着炒鸡蛋夹去,只不过他没有放在自己碗里,而是给了宋招弟和宋盼弟。 宋良佐心里惦记着事,匆匆拔完自己碗里的饭,放下筷子,喊了一声“奶,娘,我出去了”,人就跑出了院子。 宋良佐跑出院子后,就开始走,刚吃好饭不易剧烈运动。 大柳树村农忙的时候大部分一天是三顿饭,吃三顿的家户基本是在辰时、午时和酉时。 像他们家吃两顿的基本是在巳时出和酉时,要干体力活过了中午不饿吗? 自然是饿的,那个时候基本是身上带着一些饼子或者菜团子,饿了就吃,不会单独回家生火做饭。 就像奶和娘等会出去,也会带窝窝头在身上的。 所以,宋良佐走在村里见有人家伙房是这个时候在冒烟,就知道对方也是一天两顿饭那。 出了村子,很快他就到了林猎户家。 人还没进院子,就对着坐在院子里的林山野在摆弄什么东西,“林山野,只有你在家里吗?林爷爷在不在?” 宋良佐的话落声,人也进了篱笆院,林山野抬头看了一眼来的小屁孩,道“爷爷不在家,你找爷爷有什么事?” “啊?那林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宋良佐有些失望。 “爷爷去县里了,要天黑才会回来。”林山野不知道他要找爷爷有什么事,据实回答着。 宋良佐失望啊,他好不容易借用偷懒的名义告假,就是看看能不能让林爷爷带自己在山外围走走,结果林爷爷怎么就不在家呢。 跟着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看着已经有十一岁的林山野问“林山野你经常上山,对山上情况肯定很熟悉,你知道哪里藤蔓多吗?” 林山野不清楚他为何要找藤蔓多的地方,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宋良佐大喜,“那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嘛。” “你要上山做什么?”林山野问。 ”我想去找药。”这事宋良佐也没瞒着,现在村里很些人已经知道他家在采药了,他瞒着也没意思。 “你认识药?” “对啊!你可以带我去吗?我要是能找到,你帮我挖,挣来的钱我可以分你一半。”宋良佐道。 林山野拿眼神上下打量他,小屁孩跟着豆芽菜似的,就这要是进了山里都不够树枝扫的。 林山野摇头,“我不带你。” 本就不开心的宋良佐这下小脸更垮了,脱口而出的疑问“为什么啊?” “你太小,山里危险。” “那我们就在外面走走行吗?可以不进去那么深。”宋良佐看着那张像是冰山一样的脸庞,试图商量。 结果林山野还是摇头。 宋良佐不放弃,激将法、讨好法,最后就连威胁都用了,林山野板着一张脸就是不肯。 “林山野,你要是不带我去,等林爷爷回来我就告诉他,说你打我。”宋良佐不讲武德。 就在林山野不打算理会他时,视线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篱笆外,他面色不变,声音却是有点大,“你让我带你去山上的哪里?” 宋良佐见林山野松开,小小人立刻意气风发起来,那神奇的小模样像极了获胜的斗鸡,“随便哪里,你只要带我上山看看就好,或者是你刚刚说有长藤蔓的地方也行。” “你要去哪里?” “我想上山。”宋良佐下意识的喊出这句话,结果喊出后他心里就卧槽了。 因为刚刚问‘你说什么’这句话不是灵山野说的,他一直盯着林山野看呢,他的嘴巴压根没动过,声音是从他身后的位置传来的,而且很熟悉。 宋良佐慢慢回头朝后看去,就见娘背着竹筐站在篱笆院门口。 王春兰有些生气又有些后怕的快走两步进了院子,一手抓着宋良佐的手腕,“你刚刚说你要做什么?” 宋良佐听出了娘声音里的紧张和害怕,他怂的缩了脖子,为自己找了说辞,“娘,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在和林山野玩。” 宋良佐说着朝林山野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林山野见刚刚对自己像发疯的小牛一般的人,这会怂的像鹌鹑一样,他在边上冷笑一声,“婶婶,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带他上山,等爷爷回来他就告诉爷爷,说我打他了。” 林山野水灵灵的先告他的状。 王春兰眼泪刷的就出来,抬起另一手打在宋良佐的屁股上,“你怎么这么不让我们省心,前几天你奶就说你被山里药勾了魂,我还不信。本来你奶要跟来的被我拦住了,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伤我们心的事。你不知道山上有多危险?” 王春兰一边打他一边更心疼了。 宋良佐狠狠瞪林山野一眼,立刻开始求饶,“娘,我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别打我了,我屁股不疼,你手该疼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王春兰心疼的眼泪更止不住了。 第24章 收药计划 宋良佐被王春兰拉走了,原本下午属于他的假期也被取消,作为不被奶奶知道的条件,宋良佐自动保证不会离开娘的视线。 接连两日,他都过着被盯梢的日子,一直等待再次上镇,他才得以解脱。 熟门熟路到了中药堂,药掌柜带给他一个好消息,“我帮你问了,县里的仁济堂此时正在大量收着两味药,价格比我这里略高,两文钱三株。所以,你看你今天背来的是送到县里还是给我?” 要是没有药掌柜的帮忙,宋良佐说不定就把药草直接送镇上去了。 毕竟六株就能差一文钱,他们今天带来了六百株,这里就差了一百文。 宋良佐自觉药掌柜对自己不差,如果这边需要这些药草,他今天少挣一百文也就少挣了。 在他看来,药掌柜毕竟帮了他。 “只要掌柜爷爷不嫌弃我们今天送来的多,那我就把药继续卖给掌柜爷爷。” 药掌柜呵呵笑着,挥手让伙计把药材拿到后院清点。 随后伙计霜降就报了数量六百株不多不少。 “既然是最后一次交易,今天就多给你们一百文,日后得了什么好药材可要惦记着我这里。”药掌柜乐呵的多取了一百文给老妇人。 “这、这可使不得,平日也亏得掌柜的照顾,我们不能多要。” 宋良佐个子矮看不到柜台上的交易情况,情况却被他听了出来。 他抬头对着空气说“掌柜爷爷,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哪里还能多要草药钱呀!” “哈哈哈,给你们了只管拿着就是。就当是你们遇见好的药材定金了。” 宋良佐见对方这么说,便拉了拉奶奶衣角,他们这才把钱收了下来。 临走的时候宋良佐问,“掌柜爷爷,我们把药送到镇上仁济堂时,可以说是你介绍的嘛?” “哈哈哈,自然可以。我已经同那边打过招呼,只要你们送过去的和送我这里的品质一样,有多少他们都要。” “那真是麻烦掌柜爷爷了。”宋良佐感谢过药掌柜后就和奶奶离开了。 两人今天没急着回去,去市场割了一斤偏肥的猪肉。 前世宋小小只喜欢吃瘦肉,现在日子过得清汤寡水,她喜欢上了肥肉,尤其看着白白的肥肉,她已经能幻想出肥肉在嘴里爆浆的感觉了。 而这个时代的偏肥的肉贵,一斤要十八文,瘦肉就要便宜了,一斤才十五文。 上次买猪板油,他顺回来两根大骨头,今天却是被他顺回来一副大小猪肠。 回来的路上可没少得老妇人的碎碎念。 “奶,咱们就试试嘛,我上次在镇上真的听到一个老奶奶在说他们家对是用草木灰洗这个玩意的,还说洗得挺干净。” “你呀,就是馋肉了,今天都给你割了肉,你还非要这个,做出来的一股猪圈味。”老妇人万般嫌弃。 宋良佐也不狡辩,心里确实偷乐,等他洗干净了,看看你爱不爱吃。 跟着,他同老妇人说了他回去后打算在村里收集药材的事,以及自己的计划和其中利弊。 “我乖孙就是聪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到时候上县卖药材,我得跟着。”老妇人很是支持。 “那肯定的。”宋良佐说罢,就在回村的小路上欢快地蹦跶起来。 回村后她们祖孙二人把东西放好后,便一起去了宋二全家。 宋良佐年纪小跑的快,冲进院子就喊“二爷爷在家吗?” 天色正值中午,宋春枝正和大嫂丁一巧在伙房做饭,距离门口也近,丁一巧从伙房先应声“谁啊?呀,原来是良佐啊,你咋有时间来了啊?” “大伯娘,我和奶奶来找二爷爷。”宋良佐看清来人后出声喊人,跟着不用他再问二爷爷在不在,他已经看见二爷爷从屋里出来了。 同时在院子里树荫下玩的宋进金见宋良佐来自己家,新奇的围了上去,好奇的问“宋良佐,你怎么来了?” 宋二全和老伴朱贵香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 大儿子宋望树,娶妻丁一巧,他们又生了三个崽子,老大老二分别是儿子,叫宋进金和宋进银,分别是七岁和五岁。老三是闺女宋冬雪,今年三岁。 二儿子宋望桩,娶妻曹小萍。他们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宋进田今年五岁,闺女叫宋冬芽,今年两岁。 眼下曹小萍肚子已经有六个月大。 其中的两老人的两个大闺女已经嫁人,家里只有十五岁的宋春枝还没有出嫁,不过也快了,已经和牛家村一户人定了亲,说好是今年年底成亲。 宋良佐对宋进金印象不错,明明只有四岁,愣是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出来和宋进金说话,“我和奶奶来找二爷爷说事情。” 而这一幕让宋二全看到,忍不住骂了一句宋望山,你走那么早,留你四岁的儿子撑起了你们家。 面上却是对孩子热络,“良佐,你找爷爷啥事?” 宋二全话音落,走在后面的老妇人这才进了院子门,“二哥,是有好事找你嘞。” 老妇人同家里人打了招呼,这才进屋和宋二泉说了她们在挖药草的事。 “二哥,家里大人走不开,就让孩子去地里挖草药,只要挖的完整,五颗就可以来我们家兑换二文钱,家里孩子手快,一天挖上两百颗也能为家里挣四十文嘞。” 宋二全也是这两天才听说刘喜平带着良佐在地里挖野草,然后就带着野草上镇了,也不知道她们这是要做什么,眼下听她的意思这是送到药铺的。 只不过他就想不明白,这两样他们吃了一辈子的野草咋就成了草药? 要是被人说他说不得还要怀疑是在逗自己,刘喜平说的他倒是信。 “成啊,你有心让我们多挣几个钱,我们没有不挣的道理,我等会就和他们说说,让他们下午跟着你们去挖草药。” “成,等会让他们来我家,我带他们去。”老妇人说。 跟着两人又聊了一会地里的事,老妇人才带着宋良佐离开。 第25章 上县城 回家后,老妇人不信他能把装屎的肠子给洗出来,只当他要玩,把他需要的草木灰给他,打发他拿着东西走远点。 她可没打算要吃那玩意。 老妇人在伙房把肉炒出来,跟着放了不少盐,接着把一多半炒好的肉装进一个小瓦罐里,去后院摘了几个茄子,中午做了一个茄子炒肉片,用沾满油腥的锅炒了一把长豇豆,拍一个凉拌黄瓜黄瓜。 就在这时,宋良佐端着洗的干干净净的肥肠进了伙房,炫耀一般的说“奶,你看我就没有听错吧,真的洗的好干净。一点臭味都没有。” 说罢,摆出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老妇人看着粉白粉白猪肠子,低头闻闻真不见臭味,不可思议问,“你、你咋洗的?咋这么干净?” 宋良佐嘿嘿笑,“就是用草木灰洗的呀,奶,你来炒吧。” 老妇人就算没有做过这个玩意,但也知道怎么把菜炒熟,加上宋良佐在边上“指手画脚”,属于大肠特有的香味争先恐后从锅里往外冒。 馋的他直流口水。 中午吃饭时,王春兰看着碗里的东西,心里虽然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出来“娘,这个是?” “猪肠子。” “......” 庄稼户就算吃不起肉都不会吃这个东西,实在是这个东西太臭了,不仅仅是入口臭,就连烧过这玩意的锅都能臭好几天。 做饭都带着邪乎味。 她家这两天卖草药没少挣钱,娘怎么买这东西回来吃了? 王春兰始终 不是心直口快的人,想了半天又问“娘,怎么烧这个吃了,这个东西、这个东西......” “娘,你想说这个太臭了是不是?你看一点都不臭,奶奶烧的可好吃了。”接过话的宋良佐用筷子夹一块就往嘴里塞。 看的王春兰口水都卡在嗓子眼不敢往下吞咽,仿佛那不是口水,是一段充满味道的大肠。 最后见宋良佐真的咽下去了,王春兰不可置信的问“能吃?” 宋良佐点头,末了不忘追加一句“好吃的很。” 王春兰见他吃的香不像是装出来的,在胆战心惊中也夹了一块,先闻了闻没有想象中的臭味,这才送进嘴里。 然后眼睛是越睁越大,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快,跟着招呼老妇人“娘,你快尝尝,真的很好吃。” 说话的声音没有了,只剩下咀嚼声。 等众人放下手里的碗筷,眼睛依旧流连忘返看着桌上的空碗。 直到这时,老妇人才和王春兰说了关于在村里收草药的事。 王春兰感觉今天可幸福了,吃了一肚子肉,他们家要开始收草药,只不过她还是有些谨慎不放心的问“娘,这事真的能行吗?县里能看的上咱们东西?” “这有什么看不上的,药掌柜说咱们东西好,他也帮我们打过招呼,我们只管把东西送过去就行。” “娘你就放心吧,今天半天,明天晒上一天,后天有多少我们就送过去多少,也算是探探情况。”宋良佐跟着道。 王春兰感慨的笑着,“我这几天就是觉得跟在做梦一样。” “可不就是,谁都没想到这个竟然能卖钱。今天中午吃的好,下午干活谁都别偷懒。只有咱们银子挣得多,我乖孙才能去读书,然后咱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随着老妇人发话,一家人齐刷刷的又去找草药去了。 一天半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 去县里的前一天晚上,宋良佐乖乖的坐在板凳上,看着娘和奶奶争夺去县里的资格。 “娘,要不还是我去吧,我年轻有力气,回来的时候良佐走累了我还可以背着他。” “走什么走,明天我让他做牛车,来回也才四文钱。”老妇人可不觉得王春兰去是好事,就她那泥捏的性子,到了镇上真遇见什么事她有什么用。 “娘,我之前跟着望山去过两次县里,有些路我还有印象。娘你没去过,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这话可就说到老妇人的心坎上去了,她这辈子出过最远的门就是镇上,真要让她去县里,她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踏底。 她也想去,可家里活不少,去那么多人也是浪费。 老妇人拿不定主意,扭头看着边上的乖孙问“乖孙,你是想让奶跟着去还是愿意和你娘去?” 宋良佐咧嘴冲她嘿嘿一笑,然后面上露出十分心疼人的目光说“奶,明天要不让娘跟着去吧,等我把路熟悉后,我再带着奶去。” “春兰,既然你明天去,性子就给我支楞起来,做事别畏首畏尾。你要是让我乖孙在县里受了欺负,你也就别回来了。”老妇人这般说,算是同意了明天她不上县。 宋良佐之所以选择让娘跟着去,当然有自己的小算盘,因为奶奶知道他大概在镇上的中药堂学会了些什么,娘却是不知道。 这次跟着娘上县里,他在镇上学了什么奶奶并不知道,他日后随便在奶奶面前露点什么出来,也好找借口说是在县里听说的。 主打就是她们之间的信息差。 明天要早起出门,当天晚上把晒的半干的草药装进竹筐,一家人早早上炕睡觉。 宋良佐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在家吃了面疙瘩汤,出门奶不放心的又给他塞了两个煮鸡蛋在身上,这才送他们母子出门,他们村没有去县里的车,需要顺着大路往镇上方向走一刻钟左右,在大路口可以坐别的村牛车上县里。 这是宋良佐第一次坐牛车,感觉还挺稀罕,尤其过了镇后,太阳缓缓越过远处的地平线,路两侧的田地视野开阔,在金色的晨光中泛着勃勃生机。 有更远处山影与天连接,好不震人心魄。 如此景色。 也经不住一个多时辰牛车颠簸,出门支棱的宋良佐都被颠蔫了。 更何况开始只有他和娘两人,一路走来,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个人和货物,不大的牛车上就这样挤着货物跟人。 其中还有一筐子咯咯咕咕不老实的鸡。 牛车在城门口不远处停了下来,车上人拿着各自物品下车。 宋良佐从车上下来,抬头望着眼前高大的青砖护墙,以及大门上石头刻着正阳县三个字。 夯实的土路比他们村的要宽大整洁,路一侧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不少摆摊人,从她们的穿着着裤脚的泥土来推测,应该是正阳县附近的村里人。 而来买菜的却是从县城出来的人。 第26章 大量收购 王春兰背好竹筐,紧紧拉着宋良佐的手,小声同他说“县里人多,你万万不可挣开我的手,不然你要是走丢了,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宋良佐心里想着自己又不是小孩子,真走丢了他会去找牛车,找到牛车他自然就回家了。 再不济他从县里雇牛车,无非都费些钱财罢了,怎么会找不到回家路?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说,谁让他表面上还只是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屁孩呢,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宋良佐被娘拉着手跟着城门口的队伍进门,到了门口处有两个身穿铠甲的士兵在收进城钱。 抬头看了一眼王春兰母子,其中一人问“从哪里来?身牌拿出来我看看。” 王春兰从袖口摸出两个木板递了过去,牌子上镌刻着他们的信息,牌子是每家每户每人都有。 这在宋良佐看来就是前世的身份证。 只听他娘嘴里道“我们是古安镇大柳树村人,今天上县里卖草药。” 其中一人看了一眼王春兰背后背着的竹筐,然后把木牌交给王春兰,“进城一人两文,两人四文。” 宋良佐自认为自己身高没有一米,却也不给自己打折。 “哎哎,好。”王春兰急忙给了对方四文钱,拉着宋良佐进了城。 宋良佐觉得好稀奇,本来就是附近的村民,没想到进城竟然还要掏钱,他有理由怀疑,前世去古镇游玩,被收门票的行为就是这么来的。 宋良佐进了县城,左右打量几眼后,也就没有什么新鲜劲了,反而是他娘又紧张又好奇又慌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娘,我来问路。”宋良佐说着也不松手,倒不是怕自己走掉,是怕他娘压力大。 两人一路走一路停,终于在两刻钟后到了仁济堂的铺子前。 王春兰看着大三间的铺子,又看看门上的牌匾,“良佐应该就是这里吧,你看上面牌匾是三个字,而且这附近只有这么一家药铺。 远远地宋良佐就认出了店铺名字,这会娘这么说了,他只管点头,“娘,就是这里,我们进去吧。” 母子俩刚进去,就有伙计迎上“两位是抓药还是咨询病症?” 宋良佐拉着娘的手,上前一步对着伙计说“都不是。我们是古安镇上中药堂的药掌柜介绍来的,说贵店在收车前草和蒲公英,我和我娘就来了。” “稍等。”伙计说完就朝着柜台走去。 宋良佐趁机打量着药铺,仁济堂比中药堂只是多出一个房间,可这边单独的房间大,所以看上去整体上要大出不少。 进门大厅入眼同样是药柜,药柜比中药堂的大,左边一间屋子放着一张桌子,此时那边正有一位大夫给病人问诊。 右侧摆着成套的桌椅板凳,想来是接待用的。 宋良佐见店铺伙计折回,这才收起目光朝他看去,只见伙计笑脸相迎“你们跟我来吧。” 仁济堂和中药堂不同,在中药堂卖药时,都会先让药掌柜看一眼,伙计才会带人进入里院,仁济堂这里掌柜没有看他们的药,伙计直接带着人去了里院。 宋良佐前一秒心里还在夸药掌柜真厉害,他打过招呼的都不用看草药品质,后一秒就见是伙计负责检查。 王春兰是第一次来卖药,见对方把草药拿在手里反复观看,可把她紧张得不得了。 宋良佐在边上倒是满不在意,这些草药都是他一手精挑细选的,质量绝对没话说。 不过片刻功夫,六百五十株草药被清点完成,伙计再次带着他们回到前厅,“掌柜的,总的六百五十株,品质可入药。” 掌柜的这才打量一眼来人,开口询问“你们就是药时介绍来的?” “啊?!”王春兰有些没反应过来。 药时? 宋良佐心里重复着名字,眉毛微挑,原来药掌柜叫药时啊,这名字倒是蛮好听的。 这才开口回答,“是的,我家之前挖的药都是送到药爷爷那边的,现在药爷爷那边不需要了,就说帮我们问问掌柜爷爷这里要不要,前两天见着他带给我们好、”宋良佐本来努力抬着头对柜台说话呢,谁知道娘这时突然弯腰把他给抱了起来。 视线在慢慢升高,他终于能以一个成年人的高度来看屋子里的东西了,也终于能看见柜台面。 他接着说自己没说完的话“好消息,说掌柜爷爷这里也收这两味中药,我们就来了。” 宋良佐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孩子气的问,“掌柜爷爷,是不是我们有多少药草都可以送过来呀?” 掌柜的乐呵呵点点头,“嗯,你们有多少送来就是。” 宋良佐不敢说自己想在村里收药材,依旧是用一副懵懂、孩子特有的炫耀口吻说“掌柜爷爷,我们家人可多了,我有爷爷奶奶、伯伯、叔叔,还有哥哥姐姐,我一天能挖很多哦,掌柜爷爷都要吗?” 掌柜的被他逗的哈哈笑,“要,只要你有我们就要。你还怕我们吃不下你说的那些草药啊,仁济堂可不是只有我们一家,我们在汝宁府和京城可都有铺子呢。我们不单单收这两味,只要是草药我们都收。” 宋良佐得了对方的准确回答,心里乐开了花,嘴上急忙同对方约定“谢谢掌柜爷爷,回家后我就告诉我爷爷。” 掌柜的笑笑没再多说什么,手在柜台上的算盘上拨弄几下,打开柜台上抽屉。 “价格药时和你说过了吧,我们这里三株两文钱,你们送来六百五十株,应该是四百三十三文三厘,你们大老远过来,给你四百三十四文。” “掌柜爷爷给了我们挣钱机会,给四百三十三文即可。”宋良佐被他娘抱着,一副小大人情深。 掌柜的钱还没有从抽屉拿出来,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惊呼声。 “苗大夫,苗大夫在吗?你看看俺娘这是咋了?这最后一剂药吃了,怎么说胸口疼得厉害啊,人都要晕过去了。苗大夫!” 第27章 药不对症 宋良佐听见声音急忙回头看去,就看门口进来两个中年汉子,其中一人背后背着一位妇人,另一位在旁边扶着。 喊话的是背人的汉子发出的,随着他喊话他们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轻车熟路的朝着左边走去。 宋良佐这才注意到,那边原来的病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有大夫在书写着什么。 大夫听到动静急忙停下手里的笔,起身朝来人应去,“这是怎么样了?”大夫问。 汉子把背上的妇人放下来,把她安置在凳子上。 宋良佐明显能看出来啊,妇人病的不轻,她自己已经不能很好的坐着,整个人需要半倚在汉子身上。 “家里药可是吃完了?”大夫一边开始给病人诊脉,一边问话。 “吃完嘞,吃完嘞,俺娘把之前抓的药都吃完了,咳嗽不见好不说,这着说话就胸口疼是咋回事?还有,大夫你看俺娘的脸色是不是也不好。” “你说俺娘开始就是发热恶寒,吃上几剂药就能好,俺听你的给俺娘吃药,发热好了可俺娘越吃越觉得胸闷。你又给俺娘开药,这药一吃俺娘更难受了,每呼吸一下就说胸口像是有根针在扎。现在饭也吃不下去,你要是再给俺娘看不好,俺就去县衙告你,说你把俺娘给治坏了。”这时,另外一个汉子叫嚷。 显然,来的两个兄弟,性情大不相同,一个性子温和,一个十分暴躁。 掌柜的见那边出事,也不顾继续拿钱给宋良佐他们,起身离开并关上了抽屉,和伙计急忙朝着病人那边去。 伙计倒水,掌柜的安抚家属让他们稍安勿躁。 宋良佐见状让娘把自己从放下来,他也凑了过去。 刚好看到老妇人正在吐出舌头大夫看,他便见老妇人舌边尖满是瘀斑,唇舌色青。 何为青舌?就是体内有气血瘀滞,缺少正常红色,舌肥大,呈现青紫,称为青舌。 宋良佐结合老妇人舌头上满布瘀斑,他初步诊断这是寒凝血瘀,肝脏受损。 就在这时,宋良佐突然听见大夫小声说“怪哉,明明只是发热恶寒,现在怎么成了悬饮症。” 悬饮症是中医里面的说辞,在西医里它还有个名字叫胸腔积液或积水。 至于形成原因要么是炎症或其他器官原发病继发,要么是结核要么是肿瘤。 “什么症?大夫,你快说话,俺娘这个病要怎么治。”刚刚脾气有些暴躁的汉子横着脸上的肉攥紧拳头虎视眈眈盯着大夫。 大有你治不好我就打你的架势。 大夫心里本就疑惑,这会被猛的恐吓后,见病人病症严重也不敢怠慢,提笔书写“我先给你开一个十枣汤的方子,你先抓药熬煮,我再给你开其他药方子。” 大夫刷刷刷写好了一张单子交到脾气暴躁的人手里,边上伙计见对方要抓药,此时更快一步朝着药柜走去,随即接过对方的药方就开始按方抓药。 宋良佐在边上继续观察着老妇人,见她面容憔悴,眼眶深陷,盗汗不止,每呼吸一下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掐着她的喉咙,让她难受至极。 就在这时老妇人又开始咳嗽,只不过她咳嗽无力,难受的整个人都要从凳子上栽下去。 宋良佐趁机上去搀扶住老人,“奶奶小心”,看似是要把人扶着,其实是有意稳住她一只胳膊,因为他的小手已经不着痕迹搭上她的手腕。 不过片刻,“搀扶”着老夫人胳膊的另一只手,摸上对方背后由上往下快速敲击几下,得出结论:腹胀喘满。 “喂喂,哪里来的小屁孩,你有什么力气,还不快给我让开。”脾气暴躁的汉子听见老娘咳嗽,急冲冲的跑了回来。 宋良佐还没吱声就被王春兰拉着后退一步护在怀里,眼神警惕的看着汉子。 宋良佐此时所有心思在老妇人的身上,从脉象上看,细脉主湿亦主阳虚,符合悬饮情况。 但数脉又主热,细数脉出现阴虚证,与病人情况不符。 概论来说主里虚,脉跳无伦,病人已经到垂危边缘。 他想起什么猛的抬头朝药柜那边看去,刚刚坐堂大夫说用什么药来着?十枣汤?他这个时候想用这个方子时间已经不对。 十枣汤攻伐力强,大夫显然忽略了三因制宜里的因人。 所谓三因,自然是因地(地域)、因时(季节)、因人(年龄、性别、体质等)。 当下只怕这一剂药下去,能直接把人送走。 宋良佐左右看看,刚想张嘴说‘这法子不对,’突然发现自己这般说出来不合适。 先不说你自己一个小娃娃说出这样的话谁信? 就单单当着病人和病人家属的面说这事就不合适,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发生医闹事件。 坐堂大夫喷自己一声“无知小儿”是轻,断了自家和药铺的草药路子才是大事。 他小眼睛一转,先拍拍娘手背让她放开自己,然后他跑到掌柜的跟前,跟着对掌柜的说了一番话。 掌柜的当即愣住了,拿眼上下打量着宋良佐。 宋良佐心有成竹也不惧,唯恐对方不信自己,只得小声说“掌柜爷爷,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我见过和听过的,我都会记住。你只管把我的话传给坐堂大夫,他自会明白。” 宋良佐眼见掌柜的不信,催促他道“掌柜爷爷,生命攸关事不宜迟,我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掌柜的此时内心的动荡可比面上激烈多了,他一方面不信眼前孩子会医术。 可他竟然能说出刚刚的病者不满足“表解者乃可攻之”的解表先行条件,他虽然不是坐堂大夫,可见的多了事,这句话的意思还是知道的,意思就是药不对症呗。 一个小娃娃说他的坐堂大夫诊断的药不对症,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是小娃娃在胡闹,你要说对方胡闹,可对方又说出依据来...... 坐堂大夫的对错他不清楚,但事关病人性命,掌柜的思索片刻右手握拳,猛的砸在左手掌上,嘴里“哎”一声,走过去贴近坐堂大夫耳边匆匆说了些许话。 第28章 出手救人 宋良佐和娘站在边上不远处,看着掌柜的和坐堂大夫说什么后,对方面色大惊。 先是一脸不可置信额扭头看着掌柜的,然后在掌柜的拿眼朝自己看的同时,就见坐堂大夫目光顺着也朝自己这边看来。 可能见自己是小孩,接着一脸疑惑再次看向掌柜的,掌柜的点头。 接着,坐堂大夫一把抓住病人的手放在脉枕上,再次开始诊脉。 从开始的面色不佳,跟着眉头微蹙,然后越皱越紧,褶子越皱越深。 此时若有苍蝇飞过,必然会深陷壕沟。 两个兄弟被大夫突然的行径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相互对望一眼,就在暴脾气的打算说话时,却是被另外一人用眼神制止。 气的暴脾气原地哼哼两声。 就在所有人不知发生何事时,坐堂大夫突然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喂喂喂,你不是给俺娘看病,你干什么去?”脾气暴躁的汉子终于忍不住,出手就要拦坐堂大夫。 药铺掌柜的在边上劝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苗大夫刚刚已经开了方。” 掌柜的说着,铺子里众人目光却是紧紧黏在坐堂大夫身上,就见他走到一个小孩跟前突然停住脚步。 作为当事人的宋良佐自然更早一步确认对方是来找自己。 这会抬头望着对方,就在他思索对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时,然后听坐堂大夫说“后生,你师承何人?” 中国文化特别讲究师承,如书法、武术、作画、中医、针灸,以及前世的戏曲等,都讲究拜师。 不拜师就像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行里说“不是门里出身”,通俗说“不正规”。 宋小小师承家族,宋良佐出身山村,师承无人。 他只能说“我没有师父,我只是见过如此病症而已。” 坐堂大夫大约五十岁出头,这会眉头皱的更紧了。 情况紧急,宋良佐有心救人,他也不顾坐诊大夫对自己的看法,此时用极小的声音和眼前人说“病悬饮者用十枣汤主之,惹弱悬饮刚起,病人解表后再用十枣汤效果佳。眼下病人症重,呼吸困难、身形消瘦,受不住十枣汤的霸道药效。” 宋良佐说罢,见对方面色跟着一白,似乎想通了什么,抬手攥着宋良佐手就想朝一个方向去。 还不等宋良佐惊喊出声,王春兰眼疾手快拉住儿子的另外一只手,大声呼喊“你要干什么?松开我儿子。” 边上的掌柜此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病人还在等着,老苗却对这个小男娃娃动手了。 他越俎代庖对着病人那边说声“稍等”,人就朝着老苗那边走去,“这是怎么了?” 坐堂大夫这才察觉自己行为太过激动,看着眼前年轻妇人急忙说道“我和你儿子有几句话要说,你松开。” 王春兰出来的时候家婆对她是千叮嘱万叮咛,一定让她看好良佐,良佐身份虽然有假,却也是她肚子爬出来的,她这个做娘的对他的关心不假。 此时,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陌生人把他带走。 “不松,他是我儿子,你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问。” “老苗,你这是?”掌柜的凑到坐堂大夫身边问。 “我需要问他几句话,眼下并不是说话的地。”也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急得,坐堂大夫额头上汗如雨下。 宋良佐此时双手被拉着,整个人成“大”字打开,他对面正式铺子另一边看似是用来会客的房间,他也不等掌柜的说话,自己先开口“你放开我,要说话就去那边。不然我跟我娘要走了。” 宋良佐说着冲对面的屋子抬抬下巴。 “那边可以,那边可以。老苗你先松手。”掌柜的示意坐堂大夫松手。 坐堂大夫松了手,宋良佐被王春兰双手护在身边,警惕的看着屋里的人。 生怕儿子被人给抢走一般。 宋良佐察觉娘很紧张,用小手拍拍她的手背,小声说“娘,我们过去吧。” 四人在屋里落座,坐堂大夫迫不及待问道“刚刚的病症,你欲用什么方子?” 此时,正充当伙计倒水的掌柜手一抖,茶水差点浇在坐堂大夫胳膊上,吓的坐堂大夫一惊,两人同时瞪大双眼看着对方。 坐堂大夫眼神:你这是何意? 掌柜的眼神:这个病症你不会,要问小娃娃? 随即,两人尴尬的错开目光,掌柜的忙着擦桌子上的茶渍,坐堂大夫忙着看宋良佐。 宋良佐在凳子上挪动了挪动自己小身板,没有卖关子也没有趁机为自己争取什么,只是淡淡开口说“我不是大夫,我见过的人是用了瓜蒌薤白白酒汤......” “等等,”坐堂大夫一听是着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宋良佐的话,“瓜蒌薤白白酒汤是主治胸痹、胸阳不振......” 他话说道此处突然瞪大双眼不在说话,只是片刻,面上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连着眼睛都亮了几分,“是了是改如此,胸阳不振作,阴寒宁结,用瓜蒌薤白白酒汤先通阳气,阴寒散去,再用、再用......” 坐堂大夫说的这里突然卡壳了,他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是用苓甘五味姜辛夏杏汤还是炒葶苈子来辅佐。 目光就这么赤裸裸的再次看向宋良佐。 宋良佐嘴角抽抽,看着对方犹豫不决的神情,反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坐堂大夫明明比宋良佐大,这会自认他刚刚提点自己才没酿成大错,当下也不矫情,“我想到了苓甘五味姜辛夏杏汤和炒葶苈子。【1】” 宋良佐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道这倒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炒葶苈子泄肺平喘,利水消肿功效。再配上半夏桂枝杏仁也许会更好一些。” 坐堂大夫高兴的猛的从凳子起身,“小友真是高人,今日多谢提醒,我必当重谢。我先去看病人,咱们、咱们.......” 他一时不知下文要说什么。 要是同龄人说不定约上对方喝一顿酒,再好好畅聊一番,可眼下…… “我不过是刚好遇见,你忙自己的吧。”宋良佐起身小嘴一张一合。 【1】:中医文化博大精深,病案有出处,但读者老爷们千万别“对症下药”! 第29章 十两银子 出了药铺门,王春兰这才后怕的一手拍着胸脯,一手紧紧拉着宋良佐的手问”良佐,你怎么懂那些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看病,你刚刚在里面可吓死娘了。” 宋良佐叹气,因为他又要撒谎了,该来的总会来,就知道娘会问。 “娘,我不会看病。这个是我之前给中药堂送药时,见那边的大夫是这般诊治的。那边大夫见我在边上看的认真,他就多和我说了两句,然后我就记住了。” 王春兰一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她更紧张了,下意识的捂住藏在身上的十两银子,又回头看一眼身后,生怕店铺里的人追出来同她要回银子。 眼见身后一切正常,她有些担惊受怕说“下次万万不可多嘴了,大夫看病哪里有这么简单。今天我们是遇上好说话的大夫,要是遇上不善说话的说不定要怪罪我们胡言乱语。还有啊,万一人家用了你说的药,吃出一个好歹,咱们可是要蹲大牢的。” 宋良佐见娘是真有些怕,心里也理解她,“知道了娘,我以后肯定不会多说话了。” 王春兰见儿子睁着大眼乖巧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自责起来,自己儿子又没有做错,自己这么大声说话做什么,平白吓着他。 王春兰抬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瓜,柔声说“咱们快回家,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奶她们。还有,这个银子对方会不会再要回去?” 她们今天卖草药不过挣了四百三十三文,掌柜的最后却是又拿了十两银子交给他们,说是什么挽救了他们的名誉。 她是一点都不敢拿,这银子还是儿子接过来递给她的呢,她现在是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是有了这银子,儿子上私塾的钱肯定够了,担心是怕对方再找到她们把银子要回去。 可纠结死她了。 宋良佐见她担心的是着,很不以为然的说,“银子娘你拿着就是,对方不会追过来讨要回去。” 对于这十两银子而言,他帮仁济堂的可不止这点。 毕竟要是有人死在铺子里,他们损失的远远超过给他们的。 虽然今天来看病的一家三口是穷人家的。 王春兰想到什么,嘴里突然发生舒心的轻笑,“你说你也才是一个小屁娃,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说的就觉得值得信。我算是知道了,你爷说你是家里的孙子,是我们的依靠,这话儿啊,还真没错。” “娘,你放心,有机会了我会好好读书,然后做大官,让你和奶还有两个姐姐都跟着我享福。不过,在享福前咱们可以吃一碗馄饨吗?”宋良佐说着,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个馄饨摊子上。 王春兰正听着像梦一样美丽的话,随后却被儿子用一碗馄饨拉了回来。 王春兰还想问哪里有馄饨可以吃,结果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落在眼睛看着一个方向发呆,她顺着他的视线过去,这才注意到那边有个摊子。 她抬手搭在儿子肩膀上,“走,咱娘俩今天吃馄饨。” 一碗馄饨十二文,王春兰听了价格有些心疼。 原本她只打算给良佐要上一碗,自己等会买两个馒头吃也是一样。 结果儿子不依,坚持也给她要了一碗馄饨。 ...... 宋良佐吃饱喝足后见天色尚早,也不着急回去,干脆带着娘朝着来时路上的一家书肆走去。 他想打听打听这个时代的笔墨纸砚价格如何。 家里人只道读书费钱,她们却是不知束修也就那样,真正费钱的是笔墨纸砚这些消耗品。 这个时代如何宋小小不知,她学过的历史告诉她,在古代写字是人生的第一门功课。 字写的差,是一件让人看不起的事情,尤其考试时,字写得差,考官有权利将试卷作废。 所以学子们第一件事就是写好字,想把字写好就要多练习,练习就需要笔墨纸,所以,这些才是求学路上的消费巨头。 等他走了一圈下来,瞬间觉得自己今天挣的十两银子屁都不是。 见店里有宣纸,他也就好奇问问宣纸什么价位,毕竟这个纸是相当有名。 店家却说一两银子一刀,他趁机看一眼,书肆的宣纸不如她之前见过的,差距挺大,一天一地! 店里最便宜的是毛边纸都要七十文一刀,一刀只有一百张。 竹叶纸一百文一刀。 至于竹叶纸和毛边纸的区别她知道。 竹叶纸纸面光滑,落墨后需要晾晒一段时间墨迹才会干,墨迹不易晕染。 毛边纸纸薄松软,写字容易晕染,除非墨稠。 墨稠既费墨。 墨,最便宜的也要两百文一锭。 这样对比下来,其实最划算的还是竹叶纸。 毛笔也不便宜,一支兔毫毛笔就得八十文钱。 宋良佐了解了价格却是什么都没有买。 等他们出了门,王春兰见他小脸紧绷,安慰他说“这些东西都不贵,只要你后面肯好好读书,娘多去挖点药材,什么都有了。” “知道了娘!” ...... 他们回到家时,太阳已经开始往山里躲,调皮的想和大伙玩迷藏。 王春兰见家里没人,先把今天购买的蓝青布和银子放进东屋,接着又把竹筐里的一些草药掏出来,对着在西屋里喊“良佐,你买的药材我给你放屋里的桌上了,你要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宋良佐闻声从西屋跑了出来,一手拿了两根皂角,另一手拉着衣服角,用衣角做成一个小兜子,兜着十几颗无患子,“不用,我自己来。” 他从仁济堂买了黄芪、女贞、透骨草回来,说是他买,这几样药掌柜的压根没要他的钱,说是送给他了。 他今天回来的路上摘了一些松柏叶,他打算用这些东西熬制些中药洗发水出来,实在是他头上的虱子太多了,有时候夜里睡着都会被痒醒。 两个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候他们在一起玩闹,他都能看着姐姐头上的虱子掉到肩膀上。 说起来,这个方子还是她妈妈教给她的呢,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和妈妈隔一段时间就会制作一点中药洗发水自己用。 眼下在制作,身边没有了爸妈,只有奶、娘和两个姐姐了。 第30章 二爷爷家送药来 王春兰回来后,先去把后院的猪和鸡喂上,又把家里脏衣服先泡在水盆里。 然后才去伙房做饭,留下宋良佐一人在院子鼓捣着东西。 说是鼓捣,他不过是用小石头把皂角给砸开然后和无患子一起放在家里一个破了口的葫芦瓢里泡着。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人喊他,“良佐,就你在家吗?” 宋良佐闻声望去,来人是二爷爷的小闺女,还未出嫁的宋春枝和二爷爷的孙子进金、进银三人。 “是小姑来了,我和我娘在家。”宋良佐说着,人已经朝他们迎去。 王春兰听到声音也从伙房出来,见她胳膊上挎着竹篮子来,笑声道“春枝来了,可是送草药来的?” “是呢,大嫂。前天我们去地里挖了一些回来,在家晒了两天也不知道应该晒成什么样子,就拿过来给你们瞧瞧。” 宋春枝说着把竹篮子从胳膊上推下来,里面是捆绑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婆婆丁和车前草。 王春兰看着和自己家晒得差不多,却是也不敢拿主意,目光落在宋良佐身上。 宋良佐过来只是看一眼便点头“晒成这样就可以了。小姑这个办法好,把这些捆成一捆一捆的,清点起来就方便了很多,你这一捆里面有多少颗?” 宋良佐说着手里已经拿了一捆出来,当着小姑的面打开,一来是看草药的完整度,二来是数数里面有多少根。 “这一捆有二十颗。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就给捆起来了。” 宋良佐数了两遍后,抬头对宋春枝笑“小姑,这一捆是二十二颗,这是谁分的,里面多放了两颗呀。” “宋良佐,这个是爷爷让我们这么做的,每个里面都多放了两颗。爷爷说我们自己不懂,怕有些不好的不过关,就多放两颗,说不能因为这个影响收购。”宋进金在边上解释完,笑嘻嘻的凑到宋良佐身边期待的问“宋良佐,我家这草药可以收吗?” “当然可以收了。” 宋良佐已经大致看了,二爷爷家这些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足可以入药。 “小姑,你回去和二爷爷说下次还按这个来。然后你们家肯定还有一些是二爷爷拿不定主意的草药,你等会把那些也带来,我来看一遍。里面要是有能用的,那你们也能多挣点钱。”宋良佐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篮子,拎着就去堂屋。 宋春枝听他这么一说,高兴得不得了,急忙追上去问“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诓骗你不成。喏,篮子给你,麻烦小姑再跑一趟吧。”宋良佐说着把篮子还给她。 “哎,我这就去。”宋春枝开心的往外跑。 宋进金和宋进银此刻慌了,左看看宋良佐,右看看已经出门的小姑,他们一时不知道是该留在这里等小姑回来,还是和小姑一起回去。 最后还是宋进金拿定主意,嗷了一嗓子,跟着往外跑,宋进银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没一会他们又跑了回来,篮子里是摆放整齐没有成捆的草药。 宋良佐在里面挑挑拣拣一阵后,从里面挑了三十颗出来,“小姑,你下次晒干后在家不要挑了,全部拿过来我来选。你看我又选了三十颗出来,怎么也值六文钱。一个月下来岂不是白白损失一百八十文钱呐。你一个月绣手帕才能卖几文钱,那个还熬眼睛。” 开始宋良佐说六文时,她就心疼了,这才一听一个月下来要少挣一百八十文,双眼立刻瞪得老大,恨不得发誓说“后面有的我全部拿过来先给你看。” 宋良佐点了点头,随即说“小姑,你先不急着走,我现在就让娘拿钱给你。娘,拿五十个铜板给小姑。” 最后一句话,宋良佐扭头对着王春兰那边喊。 要是以前,宋良佐肯定会先去县里卖药,然后再结算药钱给大伙,今天他上了一趟县里,知道那边情况,再说二爷爷这边也不是别人,他早点给他们钱,也让他们动力十足。 “哎,好嘞。” 王春兰进了屋子,没一会就拿了五十个铜板出来,这可把宋春枝和宋进金、进银给高兴得不得了。 她们接过钱手舞足蹈道谢后,拿着钱迫不及待就跑了。 ...... 他们刚走没一会,老妇人才带着两个孙女回来。 人刚进院子,王春兰就迎上去帮着家婆把背上的竹筐给拿下来,“娘回来啦!” 老妇人见她们母子在家,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关切的问“今天上县里怎么样?一切顺利吗?他们要多少药材?” “嗯,都挺好的。那边说我们有多少他们就要多少。”王春兰说到这里心里挂着屋里的布和银子,拉着老妇人就往屋子里走。 开口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欢愉“娘,你跟我进屋,给你看个好东西。” 老妇人一边由着她拉自己,一边纳闷的问“好东西?啥好东西?” 王春兰有心卖关子“娘,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屋里只剩下一层朦胧光晕,老妇人一辈子都住在这个屋子,哪怕光线很不好,她还是看到炕上多了一样东西。 快步走上前伸手一摸,布料的手感立刻在手上展现,“是布?你们今天上县里买布回来了?” “嗯,娘已经好几年没做过新衣服了,我看县里布料不贵,做主买了六尺回来。” “我一个老婆子穿什么新衣服,你也是手里握不住钱的,手里有点钱你想着法子要用了。咋?钱在手里烫手。”老妇人说是这么说,声音里的喜欢还是透露了出来。 “奶,这是娘给你的孝敬,你应该夸赞娘懂事。”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亮了起来,宋良佐手里拎着油灯走了进来。 老妇人被乖孙一句话逗乐,忍不住笑骂道“你个泥猴子,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好听。行,是奶的不是,你娘有心了行不!” 跟来的宋招弟宋盼弟羡慕的看着小弟和奶奶能这般说话。 王春兰在边上得了变相的夸奖,开心的用手碰了碰自己发烫的脸颊,然后指着边上用枕巾盖着的东西,“娘,你看那里。” 第31章 收药材 老妇人嘴上问着“什么东西”,行动上已经伸手去把枕巾给揭开。 随着枕巾被揭开,在昏暗的油灯下,一锭闪着银光的大银锭子映入所有人眼睑。 老妇人嘴里发出“啊”的一声呼叫,跟着一手捂嘴,一手指着大银锭子问“这、这是哪里来的?” “银子?阿姐,好大的银子。”压根没见过这么大锭银子的宋盼弟眼睛都亮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银子,可真好看!”宋招弟同样直勾勾的盯着大银锭子点头。 见奶奶问话,宋良佐压根不给娘说话的机会,邀功一般的冲去扑在老妇人身上,抱着她大腿扬着脑袋就把今天自己做的事给说了一遍。 只不过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被缩减很多,他只是说今天在县里的医馆遇见一个病人,他在边上帮了大夫的忙,掌柜的为了感激他,就送了十两银子。 老妇人听罢开心的把孙子一把抱起来,“还是我乖孙厉害,有了这笔钱,奶就送你去上私塾,过两天咱们就去镇上看私塾去。” 宋良佐原本想说上私塾这十两银子可用不了多久,随即一想,自己后面再想办法挣钱就是了,跟着就连连点头。 今天家里突然多了十两银子,最开心的是老妇人,眼看要吃饭了,她对着王春兰大手一挥“你去,把坛子里的肉和什么菜一起炒出来,菜多放些,那个肉里我放了不少的盐。今天咱们良佐给家里长了本事,咱们吃肉。” 一家五口,日子虽然清贫,却十分开心。 ...... 第二日,和宋良佐家住的近的家户,都收到了刘喜平嚷嚷出来信儿,说自己家里收车前草和婆婆丁。 要是谁家有孩子、大人想挖这两种草药的,可以来自己家学,他乖孙子告诉大伙怎么挖。 只要能挖好,五颗就能挣两文钱呢。 村里什么最多,自然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多。 要是前一段时间这些孩子说不定要被家里人拎着去地捡麦穗或者水稻穗,眼下晚水稻的播种进度已经进入尾声。 对这些孩子的约束就不大了。 此时,一听去挖野草就能挣到钱,有大人也有孩子一起朝着宋望山家里去。 宋良佐既然想让村里人加入,他今天就不下地,专门在家里等来人。 只要有人来问,宋良佐就把家里有的样本和挖时需要注意事项,以及对这两种药的大小个头都告诉来人。 不用一天时间,村里人都知道宋望山家在收牛舌草和婆婆丁,有白天没赶上的傍晚端着饭碗来串门,目的也是过来问问真假。 也有下午挖了半篮子的直接拎着过来,翘首以盼的让宋良佐这样行不行。 然后大伙就见屁大点的小孩子认真的看着送回来草药,随着宋良佐左右分开,大伙就听他说“奶奶,你这里只有这些是好的,其他都不行。” 宋良佐指着被他挑出来可以用的草药说。 “啊?这些都不行?我看这些都挺好的嘛。”来人见有一半的草被捡了出来,蹲下身子为自己的草辩解,希望东西能全部被收了。 “奶奶,你看这些有的断根,有的断心,你看这几个,外边的叶子都不见了。奶奶,你挖的时候太不小心了。”宋良佐小脸笑的灿烂,小嘴巴巴说的头头是道。 “嗐,要我说都差不多,要不你带过去让人家药铺的再看看,就算是断了也是草药啊,再说,你看这样的断的,拼在一起下锅不也是行的嘛。”来人有些不死心,自己从被筛选下的来的草堆里捡起两个残缺的。 随着双手一个用力,把其中一颗叶子不好的叶子拧去,又把另外一个根去了,当着宋良佐得面,表演了一个“硬凑”。 宋良佐看着自作聪明的老人,嘴角不由的抽动着,忍着好脾气说“奶奶,你喜欢吃白米饭还是喜欢吃碎米饭?” 白米就是大米,碎米也是大米,只不过是给米蜕壳时弄碎的那些。 本质上它们是同样的东西,但同样做米饭,碎米的就是不好吃。 “你这孩子问这话问的,谁不爱吃白米饭啊。”老人回答。 “那就是了,奶奶都知道大米好吃,碎米不好吃,更何况是药材呢。家里有人生病,既然花了银子,谁愿意给家人用不好的草药呢。” “就是啊陈家婶子,你这不是坑人嘛,咱们庄稼户可不能做那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此时来串门的邻居在边上开玩笑道。 “嗐,我这不是也想多挣几个钱吗。这些你不收,那就算了,我带回去喂鸡。”老妇人被说的有些臊,被她嘿嘿一笑应付过去。 随即她面上笑的像是要骗小孩糖的灰太狼,“良佐啊,既然你已经把好的挑选出来了,干脆你家现在就收了吧,省的我拿回去晒了。关键我也不会晒,万一被我晒坏几颗,我可不得心疼死啊。” 宋良佐想了想,自己后面要在家收草药,晒草药,可能也不会再出不去了,也就点头答应了。 “这里总的有四十八颗好的,按说应该是十九文二厘,咱们谁也没有二厘钱,你把篮子里的那些不好的给我一把,我让奶奶给你二十文。” 宋良佐说着抬手指了指对方刚装进篮子的不好的草药。 要是换成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来,这事他都不开口,直接给对方二十文他也开心,可刚刚她还想通过‘首尾并接’的方式想让自己把不好的药材收下来。 她的精打细算好巧不巧就踩在他的底线上,他不想让她多占便宜。 老妇人二话不说把刚刚装进去的草又拿了出来,笑的一脸不值钱的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奶奶都给你。” 宋良佐也没有推辞,反而转头对着自己奶奶喊“奶,你拿二十文钱给她吧。” 没一会刘喜平就回屋拿了二十个铜板出来,交到来人手里。 这下,本来是想来问问情况的邻居,一看这玩意真能卖钱,呼噜呼噜把饭吃完,跟着问了宋良佐好几个应该注意的事项后,拿着空碗就往家跑。 第32章 五年起步兽 一连两天,每天傍晚时分宋家人是最多的。 “良佐你放心看,你婶婶我可是干农活的好把式,不就把这些菜挖个囫囵回来吗,这都是小事。” “良佐啊,这些都是伯娘挖的,你看看能收多少。” “良佐......” 一波一波人来,一波一波人走,只要是拿着牛舌草和婆婆丁来,宋良佐都是很认真的做着挑选,不得不说,除了第一天的那个破坏率挺高的,现在村里人拿来的这些草药,除了少数不太行,百分之九十都可以入药。 宋良佐原本是打算收干草药的,现在人一挖回来就会先让他看,他既然看了,干脆直接把鲜草药留下来,自己晒干。 这可让来送药的人高兴的不得了,毕竟他们省事了。 ...... 大柳树村也就六十多户人家,谁家前天发生一个什么事,第二天全村就会知道,眼下更何况是关乎钱的事。 宋大全这院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爹、娘,听说挖野草能挣钱,咱们要不要也去挖?”卞秀琴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 家婆刘翠云没好气的啐她一口“你有那门道?还是你要舔着脸去和那院说好话?我把话放着,你们要是有本事绕过她,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要是打的是去给她说好话的主意,我劝你们歇了着心思。” “娘,这怎么能算是说好话,咱们只不过是随手挖了几颗野菜,就能去那院换铜钱回来,要我说这可是她们在给我们送钱呢。”卞秀琴小声争辩。 “就是啊娘,咱们能从她们家拿钱回来,不是应该高兴嘛。”卞秀厉帮着堂姐说话。 啪! 刘翠云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吃饭桌上,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在另外一个小桌上吃饭的孩子吓一跳,他们虽然和奶不在一个桌上吃饭,眼见奶奶发火,全部闷头开始吃饭,都不去看奶奶的脸色。 “我还没死呢,你们想要当家作主除非我死了,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谁要是敢去我就让我儿子休了你们。” 卞秀琴见家婆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话,心里却是瘪嘴,不就是脸面的事吗?能挣钱脸面算个屁。 只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只能朝着自家男人宋望江看去,结果自己男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她气的抬起桌子下的脚就朝着宋望江踹去。 结果只听一声闷哼从宋望江边上的宋望水嘴里响起,“谁踹我?” 卞秀琴眼见自己踹错了人,只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低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 “怎么了?”陈开云急忙放下手里碗,小声问。 刘翠云眼神在众人脸上扫了一个来回,尤其在大儿媳身上多停留了一息。 宋望水还没说话,刘翠云捡起桌上的筷子重新开始夹菜,“还能不能安安生生吃个饭,是不是嫌地里的活少?明天全部去豆子地里拔草去。” 她这般一说,宋望水干脆也不再吱声。 吃罢饭,本来该卞秀琴收拾碗筷,结果她心里不顺,嘴里熬一声,人捂着肚子就出门,声音却是在空中响起“三弟妹,今天辛苦你帮我洗下碗,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下次我帮你洗。” 陈开云视线落在二嫂卞秀厉身上,卞秀厉反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笑吟吟道“三弟妹,今天可不该我洗碗,既然大嫂身体不舒服,我等会去看看她,这里就交给你啦。” 卞秀厉说完,也拍拍屁股走人。 只留下牛马人陈开云收拾残局。 卞羞琴回屋后没少同宋望江怄气,末了还是卞秀厉拿着针线框过来,宋望江这才出了门。 卞秀厉眼见孩子大伯出去了,她这才小声同堂姐说“你平日拎的清,今个脑子却是糊涂了。” 卞秀琴听闻此话,气的抬手指着自己鼻子问“我糊涂?” 卞秀厉接话,“可不就是。娘刚刚说不让我们大人和那院人走动,我们可以让你屋的成玉、我屋的成文那俩小子去找宋进金呀。听说二叔那边除了春枝就属进金挖的最多,要我说让咱们孩子私下把东西给进金,进金送过去拿到了钱再给我们。这事不经过家里,成玉成文挣到了钱也能留在咱们自己手里,这你都想不明白。” 卞秀琴一听高兴的直拍大腿,可不就是这个理啊,接着她又问“那、那这事要是被娘和望江、望河知道了怎么办?” 卞秀厉不在乎的说“知道了咱们就一口咬定不知道,就说是孩子私下玩的。娘顶多是嘴上骂我们几句,她还能吃了我们?至于自己屋的男人,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来。要是真生气了,被窝里一钻不就拿下他们了。” 卞秀琴觉得这个法子,立刻就把在院子里玩的孩子喊了进来,接着就是对他们一阵叮嘱。 就这样,两家的孩子第二天就找到二爷爷的孙子宋进金,宋进金又找到小姑。 宋进金和小姑商量后,让每次对方要多自己五颗草药为代价,私下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 宋良佐可不知道这些事,他只知道二爷爷家送的草药比前两天多了,只当是他们挖的更加熟练呢。 明天要上县里,宋良佐一人在家,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把晒干的草药装起来,为什么心情好? 自然是他自己制作的洗发水洗头管用啊,头发顺不顺滑他倒是不在意,他感觉头上已经不怎么痒了,为此他让家里人全都洗了一遍,不然就算他头上没有虱子了,后面还是会被传上的。 她相信只要再洗上两三次,就要同头上的虱子拜拜了。 就在他脑子里的青花瓷的前调刚起,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喊他。 “宋良佐,你在家吗?” 宋良佐闻声抬头看去,等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宋良佐小脸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害他屁股被打的林山野。 宋良佐站起来,双手叉腰挺着小胸脯,气呼呼的说“林山野,你来我家做什么?” 宋良佐说罢见他手里拎着一个破竹筐,故意挤兑他说“你也是来我家送草药的?你不是不肯带我进山吗?” 林山野敛了敛神色,拎着竹筐进了院子,同时把竹筐里的东西让他看“我不是来你家卖药的,这是我抓的一只穿山甲,你可以帮我卖了吗?” “穿山甲?”宋良佐目光落在竹筐里,里面果真有一只一动不动的穿山甲,他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五年起步兽!”【1】 【1】穿山甲是一级保护动物,我们要爱护它。这是古代架空文,所以不要太在意。 第33章 答应林山野售药 “什么兽?”林山野没听清楚,在边上问。 宋良佐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词汇,小眼睛提溜一转,接嘴笑着好奇的问“这就是穿山甲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为什么不亲自送到药铺?” “我爷爷昨天为了抓它扭伤了腰,我要在家看着爷爷。你要是愿意帮忙,我日后也会帮你一个忙,你要是不愿意帮忙我也不强迫你。”林山野说到这里时情绪有些低沉。 宋良佐一听猎户爷爷受伤,也不顾看竹筐里的东西了,急忙抬头问“猎户爷爷受伤了?伤的可严重?” 不说以前自己爷爷和猎户爷爷关系如何,就说前段时间猎户爷爷帮自己渡过难关,不说其中的什么交易不交易,单说这事,他就记在心里。 林山野摇头,“我不知道。爷爷说没什么大事,可我看爷爷都不敢动弹。你可以帮我吗?” 林山野指着竹筐里的东西问。 宋良佐忍不住冲他抿抿嘴角,记仇似的挖苦他一句,“我可不像你,让你带我上山你都告我的状。东西放这里吧,我明天正好要出门,顺手给你处理了。你之前卖过这个东西吗?什么价格?” 林山野眼神我这惭愧的解释,“全村都知道你是你奶命根子,我不敢带你上山。” 宋良佐见他解释的认真,心下了然,现在想想自己当时好像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他干脆摆了摆手,“不说那事了,说说这个价格吧。” “之前我们有卖过一只比这个稍小的,卖了一两六百文。” “呦,没看出来,这东西还挺值钱的。” 别看宋良佐天天往药铺跑,要是植物类的药材,像什么草豆蔻啊或者地黄这些价格他倒是知道些,只不过这两样还没有到开挖的时间。 像动物入药的价格,他却是真不知了。 他不上山,也没有这块的资源,当下听了林山野的话,心里有了判断,之前一个小的能卖到一两多银子,那这个大一点的想来二两是不成问题的。 这时林山野开口说“只要不低于这个价格就好。” 宋良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完这句话,林山野转身就走了。 当天家里大人回来后,宋良佐把这事说了说,顺带说了自己答应林山野把东西带到县里去卖。 老妇人只说了一句“都是一个村的,能帮就帮吧,左右也不算什么大事。良佐,明天上县里去的草药你可都装好了?” “奶,已经装好了,我看了一下家里的现有晾晒的草药,后天不去县里,大后天肯定的去。”宋良佐这两天在家收了不少草药。 他可不想把这些草药压在家里,早点兑现把银子拿到手里才是真的。不然他先把铜钱兑了出去,万一在他和药铺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导致药卖不出去,他哭都来不及。 “去去,我可巴不得天天去呢。”老妇人一听后天就要去,乐得不行,去一趟县里就能带回来不少钱呢。 随后一家人开始各自忙各自的。 老妇人去伙房做饭,王春兰拿着扁担和水桶出门去村外小溪里担水,宋家俩姐妹去后院喂鸡喂猪。 “阿姐,你等等我,今天我和娘从地里带回来好几条地龙。我拿了一起去喂鸡。”宋盼弟说着去竹筐里拿出一截竹筒,就朝着后院跑去。 原本正在一棵一棵在地上摆药材的宋良佐听到二姐的话,立刻抬起了头。 嘴里小声嘟囔着“地龙?地龙不就是蚯蚓?” 咦,蚯蚓可以养啊,而且蚯蚓繁殖的很快,自己要是能帮着多养点,家里鸡也就更多的蚯蚓吃,家里鸡吃的好下蛋就多,下蛋多了家里人就有更多的鸡蛋吃。 宋良佐想到这里,也顾不上摆弄今天刚挖回来的草药了。 起身就往后院追去,同时不忘大声喊“二姐,地龙你先别喂鸡,给我看看。” “小弟,地龙有什么好看的呀。” “我就要看看,你等等我。” 在伙房做饭的老妇人听到孩子们的嬉闹声,嘴角不由地微微上扬。 多亏宋良佐跑得快,喊得早,宋盼弟手里的地龙还没丢鸡圈,跑到后院他就说想把地龙养起。 “小弟,这怎么样啊,我不会。”宋盼弟为难。 “二姐,你想想地龙不都在肥土里吗,咱们就把它养在土里不就行了。”宋良佐在边上引导姐妹俩。 “那这样好办啊,我把它们放在我们的菜园里。”宋盼弟说着拿着装有地龙的竹筒就打算把东西倒进边上的菜地里。 宋良佐不得不出手阻拦,“二姐,不是这样的。” “我也觉得不是这样,你要是都倒地里,那地龙不就跑了吗,我们要是在想抓它们去哪里抓呀。”宋招弟在边上满脸疑惑的同宋盼弟说。 宋盼弟觉得大姐说的有道理,可她一时也想不出来要怎么办,只能抬手去抓脑袋,小脸都皱在了一起,“那要怎么办呀?我不会。” “我们可以往破盆里放点土,然后养在盆里面呀,这样就不怕找不到它了。”宋良佐指着不远处房阴下的破盆出主意。 宋家姐妹早就被老妇人灌输宋良佐是家里的唯一男丁,是她们的弟弟,所以宋良佐说要做什么,两姐妹也不去考虑能不能养成,只要听弟弟的就行。 一个去拿盆,一个负责挖土。 宋良佐则负责守护着今天抓回来的蚯蚓。 一刻钟后,三人为蚯蚓安置了新家,宋盼弟大功告成一般的拍拍手上泥土,“好啦,就这样吧。” “小弟,它们吃什么呀?”宋招弟问宋良佐。 宋良佐想了想说“喂草它们吧,只不过需要留意它们喜欢什么草。” “我来我来,我会每天过来喂它们的。”宋盼弟很是欢喜的说。 养蚯蚓的事不过是傍晚时分的一个小插曲,弄好后孩子们一哄而散,宋良佐继续去摆弄草药,宋家俩姐妹继续夺猪草。 只剩下不远处鸡圈里的鸡,在咯咯咯的为自己鸣不平。 眼见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 ...... 第34章 你们为什么想上私塾 吃饭时,宋良佐提了一嘴后院盆里的地龙是自己要养的,让奶和娘别把里面的东西抓去喂鸡。 “那玩意养来有什么用啊,地里不是多的很。”王春兰宠溺地看着宋良佐。 “我想看看他们会不会生出更多的小地龙,这样咱家的鸡就有的吃了,鸡吃的好下蛋就多。”宋良佐吸溜一口稀饭,抬起头时嘴角两边沾上米汤,像大大的笑脸。 “就你鬼点子多,谁知道那玩意能不能生,说不定明天就跑光了。” 老妇人笑着接过话,眼神却是越看越是觉得自己乖孙聪明,这还没去读书就这么多鬼点子,要是读书了还不知道他能鼓捣出什么东西呢。 老妇人想到这里,沉吟片刻忽然出声,“春兰,有件事咱们的打听打听。” 王春兰刚夹起一根腌黄瓜,此时一听娘有事要打听,也不急着吃饭了。 腌黄瓜如果有生命,那它面对近在咫尺并一张一合一的深渊,一定会吓的丢去半条命。 “娘,什么事你和我说,我去打听。” 老妇人对她摆摆手,“你一个人办不了。咱们良佐要去镇上私塾读书,这事的跑起来啦,咱们谁也不懂里面的门道,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讲究没有。咱们家都是妇道人家这事跑起来不方便,我打算去你二伯家,想让你二伯帮着拿拿主意,顺带让望树帮着跑腿。” 王春兰听闻是此时,脸色一喜,她的良佐终于要去读书了,他们老宋家要出一个读书人啦。 “要不我和娘一起过去吧,要是望树地里忙的走不开,我就回一趟我娘家,让我娘家兄弟去出服的兄弟家问问。” 话说的王春兰声音里带着喜悦。 老妇人则是老神在在的摇头,“先去你二伯家看看,要是不行你后天就回一趟娘家。” 宋招弟用开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弟弟,见弟弟朝自己看过来,她用眼神询问:开心不? 宋盼弟同样为弟弟开心,只不过她眼神里还有一些羡慕,她根本想象不出来私塾是什么样子的,人是要在里面坐一天不能动吗? 宋良佐接收到大姐信号时,整个人还在放空状态,此时反应迟钝的他看起来有些呆萌,虽然他也很想去读书,家里也同意送他去读书,咋这突然就提上行程了呢? “奶,这就要让我去读书了吗?现在私塾应该还在放假,现在就跑是不是太早了点?”宋良佐眨巴着眼睛在边上问。 老妇人心里既然打定主意,这事就要办成,眼见乖孙懵懂,她宠溺的冲他一笑“不早了,咱们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肯定要先去问问啊。就这么说定了,你快吃,吃完跟我去一趟你二爷爷家。” 一顿饭被吃的火急火燎。 原本只是老妇人想和儿媳去一趟的,眼见三个孩子欢喜的不行一家人干脆都去了。 到了宋二全家,老妇人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宋二全惊讶的把烟锅子里的烟叶都给逗掉了,惊讶的嗓门说出来的话比往日都高上一分,“你说啥?你要送良佐去上私塾?” “二哥,你也知道,良佐自幼体弱,你看他也就比进银小半年,进银都能拎起一桶水,良佐不行。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吃种田的饭,我想趁着我和她娘还能干的动活时,让他上几年私塾能识得几个大字,日后也好去镇上铺子当伙计或者账房先生。” 宋二全目光落在不远处和自家三个孙子一起玩耍的宋良佐身上。 单看还不觉得他怎么样,这会自家孙子往良佐身边一站,可不就显得更小。 要不是知道刘喜平平日对良佐那是捧在手心怕化了,含在嘴里怕碎了。 他都要去想良佐在家是不是受苛责了。 宋望树和宋望桩在边上面面相觑,随即他们的目光一同落在三婶身上,不约而同的想,他们三婶子的性子可真硬啊。 家里本来就没有劳动力,手头上有钱不计划着买一头驴回来,反而想着让良佐去上什么私塾。 这样一来,她们家明年的田地,不定被伺候成什么样子。 他们是这么想,边上他们俩的媳妇可不这样想,他们的媳妇看着良佐的眼神全数羡慕,三婶家这样的情况都敢送良佐去上私塾。 他们自己家情况更好,就不知道公爹什么时候动动心思,也让进金\\进粮去上私塾那该多好啊。 这万一要是也能考上一个官官当当,她这个做娘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当不了官,要是能考上秀才也好啊,之前总是听人说家里要有秀才,都不用去服劳役了呢。 劳役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去年是公爹去的,在距离村子挺远的地方挖河渠,回来后整个人手脚长满冻疮,人瘦的命都要搭进去了。 “弟妹啊,这不是小事,你可要想好,一年交给私塾的束修听说都要不少银子呐。”宋二全在边上劝和。 老妇人坚定的摇了摇头“二哥,我们想好了。我和春兰忙里忙外都是为了我们家良佐,只要良佐能读出一个大官来,也就不枉费我们的起早贪黑。” “就是我家都是妇道人家,出面跑私塾这事有些不合适,我们今天来就是一来是问问二哥意见,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看看望树过两天得不得空,想让他帮着打听打听跑跑这事。” 宋望树眼见老爹在边上点头了,他在边上拍着胸脯说“三婶你放心,这事交在我身上,这两天我就去镇上一趟,看看这事是怎么一个说道。” 大人那边在谈事情,另一边宋进金、进银、进粮也都好奇的看着宋良佐。 宋进金和宋进银是亲兄弟,宋进粮是他们二叔的儿子,也是他们的堂兄弟。 此时,他们四个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截木棍拨弄着地上壁虎断在这里的尾巴。 “宋良佐,你真要去读书了?”宋进金问。 “我奶想让我去。”宋良佐回答。 “我也想去。”宋进银说。 “我也想去。”宋进粮跟着说。 “那你们的去找二爷爷,你家的事二爷爷说了算。”宋良佐看着他们回答。 “爷爷肯定不让,我那天听爷爷说,秋后我们家想买一头牛,说买了牛家里就没有银子了。”宋进金刚刚虽然没有说自己也想去读书,眼下他这般说,说明心里还是也想去的。 宋良佐打量着二爷爷的三个孙子,开口问“你们为什么想上私塾?” 第35章 读书,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三个小屁孩被宋良佐问的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在问彼此他们为什么要去私塾? 末了虎头虎脑的宋进银抓抓脑袋说“我想去私塾,去了私塾就不用去地里干活了。” 刚刚就是跟风回答的宋进粮此时再次展现出跟风架势,“我也不想干活。” 宋良佐有些无奈的看了宋进银和宋进粮一眼,就他们这样的想法,要是说给二爷爷听,想上私塾肯定没戏喽,能保住屁股不开花都是好的。 这时,宋进金再说就显得靠谱多了,他说“我想做大官。” 宋进银和宋进粮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组织,争先恐后的说“我也想做大官。” “我也想做大官。” 这一刻宋良佐玩心起,对着二人说了一句“跟屁虫!” 二人不仅不在意,反而喜乐荣荣,‘跟屁虫’在他们眼里就是在夸他们懂事。 宋进金回答了问题,这会眼神里充满疑惑反问宋良佐,“你读私塾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这一瞬间宋良佐心里闪过好些个念头,什么‘为万民立心,为天地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话题太大了,是他能达到的吗? 他自己都觉得不能!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说了,宋进金能懂吗? ‘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个似乎不错,可他自知没有杜诗圣的先人后己的精神。 因为他更信奉另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就在宋进金以为宋良佐说不出来时,宋良佐的嘴唇动了,他说“读书识字后有了本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宋进金感觉这句话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什么。 宋进银和宋进粮听后则双眼明亮,蹲着身子螃蟹似的横挪到宋良佐左右两侧。 “宋良佐,我们虽然是堂兄弟但我们也是你的家人,等你日后有本事了能不能也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啊。” 宋良佐直接送他们一个白眼,让他们自己去体会。 他们这边的吵吵闹闹,所说的话自然被不远处的大人听到,老妇人听了这句话差点把眼泪给飚出来,她乖孙咋这么懂事呢! 王春兰可就没娘这么好的定力,这会只觉得视线朦胧,她儿子在她的目光中变得越来越高大。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打定主意,家里就算是砸锅卖铁,都要供良佐读书。 天在众人叙话中不知不觉的黑了,豆丁大的油灯在院内被点亮。 村里家家户户为了省油灯钱,几乎是天黑就睡觉,老妇人察觉时间已经晚了,她们把事情说定,带着乖孙回去了。 ...... 庄稼户没有什么娱乐,早睡早起,第二天起来上县。 踏着晨光行走在乡村小径的牛车,牛车上拉着精神十足的娃娃,下车,进城、交钱、到药铺。 宋良佐一进药铺就被伙计认了出来,只不过伙计并没有表现的很熟络,按着平日的样子问了句“可是来送药的?” “嗯。”宋良佐点头。 目光在店内转了一圈,掌柜的在,扭头朝左边看去,那天的坐堂大夫不在。 宋良佐想,该不会被辞退了吧? 掌柜的看见宋良佐母子来,他可比伙计要热情上不少,人从柜台后面出来,看着王春兰背后的竹筐里冒尖的药,笑眯眯的点点头“这次送来不少啊。” “我们家人多,知道有这个挣钱的路子,二爷爷就把家里人全部赶到地里去了。”宋良佐目含自豪和欢心的回答。 “好好好,伙计,去查看下。”掌柜的对边上伙计勾勾手吩咐。 宋良佐眼见要去后院验药,他急忙去接娘手里的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层薄草,让人也看不出来里面放了什么。 “掌柜爷爷,今天我带来一只穿山甲,您这里收吗?” 宋良佐见娘默契的把手里篮子放在地上,他上前把盖在篮子上的青草拨开,这才露出里面物件。 里面的东西直接把掌柜的看乐了,“呦,还真是了,个头不小是个好东西。这样,我直接给你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宋良佐惊讶的小嘴都忘记合拢。 原以为就像林山野说的,能卖个二两银子呢,谁知道掌柜的开口就是三两银子。 这可真的超乎他的意料啦。 这个东西这么值钱的嘛? 掌柜的见他眼睛瞪的老大,小嘴微张一脸不可置信惊讶,以为他是嫌自己给的少了,稍微思索片刻后,他伸出二根手指头在小孩面前晃了晃,“三两二百文,不能再多了。” 宋良佐这才发现对方误解了自己刚刚的感叹,他急忙摇头“不用不用,掌柜爷爷给我三两就好。” 这下轮到掌柜的吃惊了,“多了二百文你还不要了?” 宋良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舍,“我也想要,不过我却不能要。不满掌柜爷爷,这个东西是村里人让我代为售卖,他已经给过我底价,只要交易能过底价就好。掌柜爷爷开始开出三两的价格,我只是在想它还挺值钱的,就是我没有本事去抓。” 宋良佐之所以不要那多出的二百文其实是有自己的用意,谁知道这两百文是不是消耗的自己在这里的好感度? 他日后还要送不少草药来呢。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林山野也说了,只要能卖到二两银子就成,现在他卖到了三两,已经大大超过预期。 掌柜的被他明明只是小孩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成熟样子给逗笑,“哈哈哈,那我今日岂不是又要占你的便宜。就三两二百文了,你个小娃娃都不在意,我总不能连你都不如。” 宋良佐见推辞不掉,突然对掌柜的双手抱拳,“那我就替我村里人谢谢掌柜爷爷。” 掌柜的见小家伙突然对自己行书生礼,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这套。” 宋良佐上扬的嘴角想压都压不住,带着属于孩子的童真和得意,“我想感谢掌柜的,不知道该怎么行礼。等家里农活干活我家要送我去私塾读书,那我就是学子,我上次在我们镇上见过他们这样行礼。” 掌柜的被他逗的又是开怀大笑,“我看行,就凭你这个聪明劲,将来肯定大有作为。” 宋良佐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谢谢掌柜爷爷夸奖。” 第36章 给你一个: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神 母子俩卖了草药,办完了正事,早早去县城门口找了一辆要回古安镇附近的牛车,回村去了。 之所以不坐老早的那一辆,是因为他回去的太晚。 王春兰惦记地里的活,不愿意在县里多逗留。 宋良佐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闹‘我就要在县里多玩一会的’孩子情绪,他乖乖的跟着娘回去。 母子两人到村外,没急着回家,而是拐去地里找老妇人去,这几天地里的草打理不及时,有些长得比苗都要高了。 宋良佐在地头远远看见奶和大姐在地里干活,他在跳着大喊“奶,奶我们回来了。” 宋招弟仗着年纪小耳朵好使眼好使,早一步听见动静扭头看,兴高采烈对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老妇人喊“奶,你看是娘和弟弟回来了。” 老妇人这才站直身子顺着她胳膊指的方向回身望去,可不就是嘛,她宝贝孙子正在地头蹦跳着同自己打招呼呢。 没一会王春兰顺着行档走过来,笑着接过老妇人手里的锄头,“娘,我来锄草,你带着良佐回去吧。这些是今天收入,咱家的草药是一两三百文,林猎户孙子拿来的穿山甲卖了三两二百文,药房把银子称了重,这里是四两五的银裸子。” 王春兰把锄头靠在自己身上,从怀里掏出钱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接过钱笑的合不拢嘴问了一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天坐了赵家村牛车回来的。”王春兰笑着说道。 赵家村距离大柳树村要稍微远些,就算她们选在最近的路口下车也比南阳村远。 她们早上做的牛头就是南阳村的。 老妇人看着满地的草,临了走到宋招弟身边,从她手里接过锄头“你带着良佐去玩吧,我和你娘把剩下的地锄完就回去。” “奶,还是我来吧,我有的是力气。”宋招弟懂事的说。 “你有力气管屁用,就你那乌龟爬的速度,你娘到地头打一个来回,你还在半道上。给我!”老妇人这是嫌弃她干活干的慢。 结果这话却是被顺着田埂跑过来的宋良佐听见了,同时也就见大姐被奶吼的有些胆怯和委屈。 他上前抢过大姐手里的锄头递给奶奶,振振有词说“大姐,奶是心疼你多干活让你歇会呢。你说是不是奶?” 老妇人想说不是,可是这一瞬间看着孙子眼里的期待,再看看大孙女眼里的怯懦,耳边响起乖孙以往说过的话。 都是些“奶奶这好,奶奶那好,奶奶最好。姐姐也好,娘也好,大家都好”的维敬话,每次她听到乖孙说这些,她都会很开心,感觉再累再苦都值得。 眼下,乖孙不过是想让自己承认孙女也好的话,可是孙女做这些不都是该做的吗?女娃在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奶,你要是能把对我的好,分那么一点点给大姐二姐,她们肯定会很开心的,她们可希望得到奶的夸奖啦!”老妇人又想起有天晚上睡前乖孙对自己说的话。 老妇人犹豫片刻后,点了点有些僵硬的脖子,对宋招弟说“嗯,你今天没少干活,歇着去吧。” “哇,奶奶最好!”宋良佐捧场情绪绝对到位。 宋招弟第一次听到奶奶对自己表扬,嘴唇慢慢紧抿着要噘起来啦。 宋良佐在边上眼见大姐要哭,抬手拉着她就朝着地头跑去,另外挥舞着另一只胳膊对着身后的奶和娘喊“我带着大姐玩去喽。” 王春兰看着跑远的孩子的,又悄悄打量家婆一眼,眼神仿佛有星光在闪烁,嘴角不由自主轻轻上扬,脸上映出舒心的笑容。 宋良佐拉着大姐到地头,见她真的掉珍珠,调皮的同她说“大姐,你要是哭鼻子,以后就找不到婆家咯。” 宋招弟憋回去的眼泪这会还是落了下来,她倔强的用胳膊蹭去,“我才没有哭,我刚刚、我刚刚......” “你刚刚只是被风沙迷了眼。”宋良佐都快把脸怼她脸上说。 “对,就是这样的。”宋招弟虽然觉得这个借口不好,但总比在小弟面前哭的强。 宋良佐咯咯笑。 大姐还是一个要面子的呢。 ...... 太阳还没有落山,地里的活已经干完了,一行四人回家,守在家里的宋盼弟见人回来急忙凑上前,“奶,娘,小弟,你们回来啦。刚刚有人来家里送药草我都没收 ,我让她们晚点来。” “嗯!”老妇人态度。 “盼弟乖!”王春兰说话。 “小妹!”高兴的招弟。 “二姐做的好。娘,等会要是有人再送药来,你就收,我和奶去猎户爷爷家看看。”风一般的冲进院子的宋良佐嚎了一嗓子,提了林山野送穿山甲用的破竹筐就往后院跑。 刚刚回来的时候他和奶说了,想摘些蔬菜给林猎户家送去。 老妇人没拦着,由着他自己。 宋良佐摘了四五个茄子,又摘了一些豇豆,回到前院跟着奶一起出了院子。 到林猎户家的时候,林山野正在伙房做饭,眼见宋良佐和他奶奶过来,他急忙起身迎接了上去,喊一声“三奶奶。” “你爷呢?他怎么样了?”老妇人问。 “爷在屋里躺着。”林山野答。 “喏,这些我们良佐给你们摘的一些菜,也别嫌弃少。还有,这些是良佐今天上县里帮你出售穿山甲的钱,你一并收好。” 老妇人说着先从袖口里摸出一个手绢,手绢打开里面躺着三个小银裸子。 林山野看着银裸子脱口而出“这么多?” “哼!”宋良佐双手抱在胸前,递给林山野一个‘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只是碎银,还有呢。”老妇人说着弯腰从竹筐里又拎起两串百吊铜钱,一并递给他,“总的是三两二百文,都在这里了。” 宋良佐刚刚的那个眼神不白给他,他此时的确有些没见过世面了,他以为那只穿山甲能卖二两多一些,至于能多多少他自己都不知道。 第37章 林猎户腰伤 林山野接过银子,对老妇人郑重道谢。 就在这时,他们居住的屋门口出现一个身影,只见林猎户一手抵后腰,一手紧紧扒着屋门,岣嵝着身子对外招呼着“望山娘来了,进屋坐坐吧。” “爷爷,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腰疼得厉害吗?”林山野攥着银子小跑过去,急忙搀扶住从屋里出来的老猎户。 “我没事了,这不是听见有人说话,就起来看看。” 老妇人在距离林猎户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老猎户你咋样?可是伤的厉害?有没有请大夫来看看?” 宋良佐跟在奶奶身边,看着老猎户一边龇牙咧嘴,一边不当一回的说“没啥大事,就是腰扭了下,是山野这孩子心思细,不肯离开我,这才麻烦你们帮着跑趟腿。麻烦你们已经过意不去,怎么还带菜来了?” “我们本身就要去售药材,带过去只是顺手的事。山野这孩子有孝心,你有福气呢。” 宋良佐见老猎户笑,接着他催林山野说“快,快给你宋三奶奶拿凳子,就放在院子里,咱们屋里热。” 边上的宋良佐心里明镜似的,这哪里是林猎户嫌弃屋里热,他这是避嫌呢。 还挺好! “不找忙,不找忙。我们把银子给你们送来就心安了,这就要回去了。”老妇人说着拉着宋良佐的手,作势要走。 “不急不急,等等。”老猎户见人要走,眼急身体不配合,只不过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人差点摔地上。 再次被从屋里拿凳子出来的林山野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摔倒。 “去,去拿半只风干的兔子给良佐,他以前最爱吃咱家的兔肉。”老猎户催林山野。 老妇人一听老猎户要给自己肉,嘴上喊着“不要不要”,行动上拉着宋良佐走的并不快。 宋良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奶奶,您老人家这是要闹哪出?真想要人家的兔子肉呀! 咱家现在也是日进五六百文立马能看到曙光的暴发户,想吃肉咱买不就成了,何必打老猎户家肉的主意。 宋良佐这般想着视线扫过山下小屋,综合对比,比他家穷好嘛! 老妇人要知道乖孙是这么想的,肯定要大喊冤枉,她比窦娥都冤,六月得飞雪。 她这么做着实是为了乖孙啊。 以前宋三全在时,没少带着她乖孙拎着酒来老猎户家那边蹭吃蹭喝,每次回来她问乖孙,“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 乖孙都会说猎户爷爷家的兔子肉好吃。 而每次说到这里时,伴随着都是乖孙眼里发光用手背擦口水的动作。 前几天家里又是吃油渣,又是吃肥肉片,还有骨头煮的米汤以及猪下水,她乖孙只是说她做的好吃。 他不护食不说,连着说起肉来也面上表现的也是平平淡淡,更别提擦口水的动作了。 所以,她心里有了比较,那就是老猎户这边的兔子肉肯定很好吃。 这不,来的时候乖孙要摘菜,她丝毫不拦着。 宋良佐此时是不知道奶奶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他肯定更大声的喊:他冤!他比窦娥都冤,六月飞雪都不够,得天上下刀子才能证明他有多冤。 馋到要流口水的是以前的宋良佐好吗?那个时候家里一年都吃不上两顿肉,平日里最奢侈的就是吃猪油烧的菜。 故而原主每次去老猎户那边能吃到兔子肉,他回想起来怎么能不流口水? 但,她宋小小是谁? 她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是吃过好东西的人。 虽然眼睛看到好吃的东西时最爱和鼻子先串通一气,然后它俩合起伙来去同大脑告状,说嘴巴想吃。 嘴巴往往没吃着羊肉还故意去惹一身骚,它每每都是一副不反驳不反扭扭捏捏、欲语还休、欲走还留的害羞模样,巴不得双手快点把东西往它这里塞。 她能惯着它们? 所以每次她遇见再喜欢、再好吃的东西,吃了就吃了,压根不会表现出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 她们祖孙二人看似是在眼神交流,其实信号完全不同,谁也不知道谁心里的想法。 就在宋良佐想反拉着奶奶走快些时,他另外一只手却是被人拉住了,拽着他不进反退。 他回头看是追出来的林山野,神情有些严肃的说“你别走,我给你拿肉。” 好家伙,以前只有在某音上看到过亲戚给红包,小辈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实际上把口袋撑开让亲戚让口袋塞。 眼下,他奶奶嘴上说着“不用不用”,行动上去和林山野争夺自己,“推让”俩字被她表演得入目十二分,简直让宋良佐大开眼界。 在这场争斗中,宋良佐再次显得像一个傻子。 最后的结果就是林山野怕他们跑,强拉着宋良佐进屋子去拿肉,他年纪明明只有十一岁,手上的劲却是其大无比,宋良佐觉得手腕都快被他给掐断了。 宋良佐跟着进了屋子,屋子里东西不多,收拾得倒是整齐,鼻子对着空中嗅嗅,也没有闻到不干净的味道。 随即,他晃动一下有些被攥疼的手腕对林山野说“我不走,你放开我吧。” 林山野用充满不信的眼神看他,他干脆抬手指了指老猎户,说“我去看看林爷爷。” 林山野见他如此说,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腕。 宋良佐走到老猎户跟前,关心的问“林爷爷,你哪里疼呀?我扶着你回床上歇着吧。” 老猎户笑起来让人能看见他嘴里的掉落牙齿后留下的缺口,“不疼,不疼,好很多了。” 宋良佐注意到他手抵的位置在后腰,也抬手朝他后腰够去,“你是这里疼......” 不等宋良佐把话说完,老猎户却是早一步注意到他动作,下意识的想扭动身子躲避开,结果疼的直吸气。 第38章 治腰伤 “猎户爷爷,你给我看看吧,我在医馆跟着他们学了好多好多本事,他们都夸我聪明。”宋良佐似乎担心自己的童言童语不容易被信服,还特意张开胳膊表示自己会的都快抱不住啦。 “是嘛,小良佐这么厉害啦,好啊,那你来看看爷爷这是怎么了,你要是能说的出来,我就让你给我治。”老猎户说着,果真把抵在后腰的手给挪开了。 宋良佐开心的咯咯笑,举着胳膊小手用足力气朝着对方腰上按去。 已经拿好肉的林山野眼见宋良佐真对爷爷动手,他眼底有疑惑却也没阻止。 反而最应该出声的老妇人这会不仅没出声,在边上一脸好奇的问“乖孙,你知道你猎户爷爷这是怎么了?” 宋良佐手上动作不停,还有闲情回答老妇人的话,“奶,我的看看。” 十几息后 ,宋良佐基本已经确定,老猎户这是腰扭伤。 没伤到骨头。 “猎户爷爷,你真的是扭着腰了,我听他们说这样的病只能在床上躺着,过个十来天就会自己好。”宋良佐拉住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示意对方把自己当做柺棍用。 “你真会?”林山野有些不信。 “会啊,虽然我会得不多。”宋良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属于孩子的快乐全部写在脸上。 “那你可知道怎么缓解疼痛吗?”林山野又问。 老猎户弓着腰手搭在宋良佐肩膀上,一步一步往屋里挪,嘴里发出呵呵笑声“你这不是为难良佐吗?他才多大啊,镇上医院大夫教学徒,也是有讲究的。” 老猎户打断了孙子的异想天开。 宋良佐眨巴着眼睛,扭头看看老猎户,又扭头看看林山野,“我会呀。你们家有酒吗?” “酒?有有有!你要酒做什么?”林山野不清楚宋良佐为什么会问家里有没有酒,他还是把家里小半坛子酒给找了出来。 宋良佐冲他神秘一笑,没急着回答,反而是走到门口同站在院子里焦急朝屋里瞧的老妇人说“奶,猎户爷爷腰扭着了,我用酒给他搓搓。奶你先回家吧,等会我自己回去。” 老妇人想都不想头就扭成了拨浪鼓,“那不行,等会天就黑了,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能放心。你只管给你猎户爷爷看,我在这里等你就是。” 老猎户再次呵呵一笑,斜着肩膀坐在床上对屋里两个孩子说“我没事,让良佐回去吧。” “你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林山野这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跟着他走到门口对着老夫人说道“三奶奶,等会我会送他回去,保证不让他掉一根汗毛。” “奶,我在村里呢能有什么事呀,你先回去吧!娘在家里肯定忙不过来。”宋良佐这时也出声。 老妇人见状算是点头同意了,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别太晚。” ...... 屋里,宋良佐先让猎户爷爷侧躺在床上,上衣撩起,露出腰的位置。 又让林山野拿来一个碗,在碗里倒入小半碗酒,点燃。 “我不能每天都来给林爷爷用酒擦,我告诉你怎么做,日后你就按着我今天这样的做,前三天可以每天都用酒搓搓,后面隔一天搓一次就好,直到林爷爷能走路就好。” 林山野听得一怔,目光疑惑的看着宋良佐,“你要把方子教给我?” 这下轮到宋良佐惊讶了,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你不会是想让我每天都来吧?我家里活很多的。” 等他说完,才察觉自己应该误会了对方的话,跟着解释说“这个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方子。” 林山野这才点了点头。 “林爷爷伤的是这个位置,你每天用点燃的酒在这边来回拍打推按,直到皮肤发大红为止。” 宋良佐一边说小手一边沾了还在燃烧的酒涂拍在林猎户腰上,“林爷爷,可能会稍微有些疼哦。” 林猎户腰间的肌肉被刺激的一紧,嘴上却说“你只管教山野,爷爷不怕疼。” 接着屋里就响起有节奏地拍搓声,以及宋良佐时不时说话声。 “虽然现在天气还是很热,你们住在山下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林爷爷万万不可贪凉被风吹。”宋良佐说着把碗里的火灭了。 林山野十分有眼力劲的把床上的薄单子给爷爷盖了起来。 “良佐,我觉得肉里热烘烘的,辛苦你了。”老猎户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结果被林山野接到宋良佐制止的眼神,按着不让爷爷起来。 “爷爷,你在家待着,我去送他回去。” “猎户爷爷,你好好休息呦,我改天再来看你。”宋良佐踏出屋门,天还没黑,他想自己回去,林山野不答应。 传授林山野一项技能,宋良佐这才受之无愧的拿了对方的半只风干兔子。 从山脚下到宋良佐家,路程不算远,走了大约10分钟也就到了。 林山野安然无恙的把宋良佐以及兔子交给宋家,临走时他则对宋良佐一人说“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在过两天我上山找到那样的藤蔓后带回来给你看。” “好啊,我也去认识更多的草药,我告诉你,你就去找。” 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林山野这才离开。 宋良佐把奶奶硬争取来的半只兔子交她手上,“奶,你的兔子。” “哈哈哈,这是给你要的兔子。” ...... 以前在纪录片时,说留守的孩子早当家,四五岁就要围着锅灶自己做饭,勺子够不着锅里就踩着小板凳。 眼下,他就在做这样的事。 他留在家里负责晒草药,同样包揽了做饭的事,尤其第一天奶和娘从地里回来,见他做好了饭,那个高兴啊,恨不得全村去嚷嚷一遍他的懂事。 这几天的日子,宋良佐过的是相当单调又充实,每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的规律。 直至一天傍晚,他们家正要吃饭,宋进金小跑冲进院子,见着人就大喊“宋良佐,我爹已经把私塾的事打听清楚啦!” 这对宋良佐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他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朝宋进金跑去,“真的?大伯让你来喊我的吗?他现在可在家?奶!” 宋良佐喊出最后一个字后,头已经朝着身后饭桌看去,一脸兴奋与期待的看向老妇人,意思现在去吗? “我爹和我爷爷来了,就在后面。”这时,宋进金抬手指着大门口。 宋良佐目光望去时,正好瞧见二爷爷和大伯走了进来。 第39章 选私塾 “奶,二爷爷来了。” 宋良佐自然猜到这个时候二爷爷和大伯来是为了什么事。 他嚎了一嗓子后,人已经朝着宋二全和宋望树跑去,“二爷爷、大伯,是私塾的事有着落了吗?” 宋望树嘿嘿笑而不答,用手在宋良佐的头上的小啾啾上揉两下,在宋良佐一再追问下,宋望树在他头顶的小啾啾上弹下,摆足了架势使唤他“你急什么,去给大伯搬个板凳。” 宋良佐嘴上“哎”一声,人已经跑屋子里搬两个小板凳出来。 说他是搬不如说是拖,宋招弟见状急忙上前帮忙。 等宋二全和宋望树落座后,老妇人嗔了一眼猴急猴急的乖孙。 宋良佐见状小身板颠颠的跑到老妇人怀里,舒服的靠着,回应奶奶的情绪价值绝对满。 然后大眼睛满是期待的看着二爷爷和大伯。 老妇人笑眯了眼“二哥,可吃过了?在我家再吃点吧!” “不了不了,吃过来的。私塾的事有着落了,让望树说。”宋二全说着手抓着的烟斗已经在装有烟草的小袋子里舀啊舀。 这是烟瘾又犯了呢。 宋望树也没啰嗦,直接说“三婶,我都打听清楚了,咱们镇上原本只有至水街那块侯秀才办的一个私塾,周边只要不去县里读书的人都选择去他那边读,每年束修三两银子,束修礼六样。听说他教出来的学生很是厉害,有一个考中秀才,听说在严家湾镇上严家宗族当教书先生呢。有的在汝宁府最大酒楼当账房先生呢,每次人从汝宁府回来,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回来。” 一说到好吃的,周围立刻响起口水的吞咽声,宋良佐朝二姐望去,可不正在聚精会神的听嘛。 她不知道‘很多好吃’的具体是什么,但是不妨碍她们是幻想自己最爱的食物,有可能是肉,也有可能是点心。 总归是自己最想的。 只有宋良佐眉头有些不舒展,该不会这个夫子教出来的学生只有一个考中秀才,其他都是童生? 还有这在酒楼能当账房先生的宣扬的人尽皆知,不能是除秀才外最拿的出手的吧? 要是这样的话,是他的学问不够?还是收的学生天资不行? 宋良佐心里有些打鼓,随即,他想到什么,眉头舒展,好奇的问“大伯,你刚刚说原本,那是不是镇上还有一个私塾呀?” “哈哈哈哈,还是我们良佐聪明。可不就是,镇上原本只有这一个,我这次去打听才听说咱们镇上有户范姓人家,他们家是早些年一家都进京城当大官去了,这边就留下一片祖宅。眼下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回来一位公子,长年居住在这边不走了。” “年初时,从这户人家传出话来,说是这位公子有意开办私塾,听说也有镇上的孩子送去学习,然后没学多久就不在那边学了,说是夫子管得及严,常常用戒尺把孩子手心打烂。” 一听会打人,老妇人第一个摇头不干,“这可不行,良佐在家我们都不舍得动一根手指头,哪里能送到他手里让良佐挨打。” “要我说这个也不太行,喜欢打人不说,他的束修还忒贵,要五两银子嘞。不过听说跟着他学习的可以免费住在他家里。吃的话就要自己掏钱,吃一顿午饭每月要二百文,早晚都要吃就要四百文。如果没有钱,也允许自己带足够的粮食过去,他们帮着烧。” 宋良佐莫名觉得这个有些靠谱,家里是当官的,又是从京城回来的,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回来祖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宋良佐还是清楚的。 只不过他要的五两银子的束修实在是有些贵,多出二两银子足够他买一套笔墨纸砚和启蒙书了。 宋良佐难得也犯了难。 “另外还有就是严家湾镇那边,那边是严家族学,这几年也开始收周围村里的孩子,就是那边有些远,我没打听清楚。再有就只有县里,嘿嘿,我也没去打听。”宋望树说罢,在边上嘿嘿的笑挠头。 “要我说侯秀才那边就好,咱们是去学习的可不是为了是挨打的。”老妇人听罢,对从京城回来的那位是丝毫不感冒,甚至还有些排斥。 原因就是对方打人。 “娘,咱们让良佐去上私塾是想着让他当大官,你说是不是侯秀才能不行?我娘家村那个人也是跟着侯秀才学习的,到现在还是童生呢。”王春兰难得和家婆刘喜平没站在一条战线上。 老妇人扭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是你懂什么的意味。 “这学习就跟念经一样,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刚刚望树不是说了,人家有教出来一个秀才,现在秀才也当夫子嘞。再说他们哪里能有良佐聪明,就咱们良佐这个聪明劲不管跟着谁学习,那都是拔尖的。” 老妇人说罢,是一脸的得意。 王春兰见娘这么说,她心里虽然不太认同,但还是没多吱声,实在是另外一家束修太贵了,在那边读两年都可以在侯秀才这边读三年了。 咯咯咯~ 咯咯咯~ 就在这时,宋良佐突然大声在边上笑了起来,越笑越开心,像条虫子一般在老妇人怀里扭动。 要不是老妇人用手抓的牢,他说不定就躺地上,顺带滚上两下。 一家人只当他是要去上学太高兴,也都跟着他笑。 只不过是看他笑话。 宋良佐可顾不上那么多,因为他现在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段子,一个非常有名的段子,是某个导师双眼含泪的说,“你很好但我喜欢他!” 他现在的情况不也是这样嘛,他心里多少是有些偏范家的那位,总觉得他挺靠谱的,奈何钱包不允许。 等他笑够后,抬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娘,我可以先跟着侯秀才学一年,他要是教的好我就一直跟着他学,他要是教不好,明年我们再换私塾都来得及。现在只是给我开蒙,不用选择那么贵的。” “行,这事就这么办了,明天咱们就去找侯秀才。”老妇人见乖孙也是选的侯秀才,说不开心都是假的。 进了院子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宋二全这时却是开口了,“我还真怕你们选了那个京城回来的。” 老妇人听闻此话,满脸疑惑的看着宋二全问“咋?这里有什么说头?” 第40章 新衣 宋二全抬手点点宋进金,“我们家商量了,也想送进金去上私塾。要是都在侯秀才那边学习,他们俩兄弟还能作伴。” 老妇人一听宋进金要去上私塾,高兴的拍的巴掌啪啪响,“好好好,进金也要去读书好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进金你比良佐大,日后你们两人在外面可是要相互招呼的,可不能看着良佐受欺负。” 宋良佐同样开心,他骨碌一下从奶奶怀里挣脱,凑到宋进金跟前“你也要读书?哦,我有伴喽。” 宋进金开心的点点头,同时挺着自己小身板夸口说“三奶奶,你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良佐。” “乖孩子,都是乖孩子。”老妇人说完,突然咦了一声“二哥,上次去你家时还没听说你们有让孩子去上私塾的想法,咋只是过了这几天,就想让进金跟着上私塾了?进金要私塾了,老二那屋没意见?” 宋二全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宋望树和二儿子宋望桩,宋进金是大屋这边的,二屋也有儿子,是宋进粮。 眼下他们没分家,可只让进金读书,二屋那边心里能甘心? 宋二全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也决绝了这个问题,他满不在乎的说,“我和老二那边说好了,只要进金读书将来有出息了,家里的几个兄弟他都要拉一把。再说进粮还小,他现在去蒙学太早,学不明白是白白浪费家里银子。进粮要是真想去蒙学,那就每天让进金放学回来教进银和进粮,他们要是能明白,再过个几年,送进粮去蒙学也不是不能。至于为什么想让进金读书了?这事其实也简单。” “咱们爹厉害,一个人置办了这么多田地,留给我们兄弟三人。我们三兄弟生了儿子,他们又给我们添孙子,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伺候着这些田地。可田地亩数总归就这几亩,家的孩子是越生越多,等爹制定的跟规矩结束了,公共田地分到个人头上,我家也就只能落下十几亩。加上原本的田地也就二十亩出头。我还有田地分给望树、望桩他们兄弟俩,在往后呢?这大树分枝,只有枝越来越多的,等轮到他们给进金、进银、进粮分时,哪里还有什么田地?” “所以,我就想好了,与其那个时候田地不够分,不如趁现在我还能拉动地,让进金去读书,将来就算做不了官,要是能在镇上或者县里找一份差事,那也是好的。” 宋二全说罢,整个院子可以说是落针可闻声。 老妇人和王春兰面面相觑,她们是第一次见识到二哥\\二伯的竟然有这么长远的考虑。 看宋望树现在神色,想来这个话题他们在家已经是说好了。 只有宋进金在沉默着想着什么。 宋家两姐妹也是相互看着对方,只不过她们眼神里更多的是迷惑和不解,疑惑什么?不解什么?没人知道。 啪啪啪! “二爷爷,你好厉害呀。”宋良佐发自内心的为他老人家鼓掌。 为他不固执,为他敢目光不短浅。 词穷的老妇人同样是在边上一个劲的说“好好好”,如果非要让她说出来哪里好,估计她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挺好的。 私塾的事,基本就这么定了两家说好,后天趁着镇集,他们就去给候秀才送束修。 日子被提上行程,当天晚上宋良佐饭吃的都比往日少,因为他太开心,突然就不饿了。 王春兰把洗碗的火交给闺女,她找到在后院喂猪的家婆,用商量的口味说“娘,良佐后天去见夫子,身上穿着补丁的衣服会不会被夫子看不上?要不我把他去年过年穿的那套衣服给改改?” 老妇人一拍大腿“你这到是提醒了我,那套不行,那套留着今年过年还能穿。走跟我进屋,把你前几天买给我的那块布给裁剪了,给他现做一套。” 以往宋良佐一直在村里压根不出去,加上他是家里最小,下面没有人能捡他的旧衣服穿,所以他身上穿的衣服大多都是两个姐姐旧衣服改的。或者是用爹以前的半新的衣服拆出面料改的。 家家户户都这样,反而谁家要是天天穿新衣服、穿好衣服下地那才会被人背后蛐蛐。 有钱烧的! 老妇人猪也不喂了,赶忙起身往屋里走。 “娘,那布是用来给你做新衣服用的,我那边柜子里还有几尺布,用我屋那个吧。” 老妇人这边的布是深蓝,王春兰那边的布是偏青色,两人拿着布让宋良佐选,让他看看喜欢那个颜色。 最后宋良佐选了娘拿出来的那块,别的不说,单单颜色都符合青青子衿的青。 为了给他赶制一件衣服出来,当晚的油灯亮到亥时四刻才熄灭。 第二天王春兰在家继续赶制衣服,其他人全部下地去了。 ...... 当天傍晚,宋良佐和奶奶大姐从地里回来,王春兰指着院子墙根一堆藤蔓对宋良佐说“这些是山野那孩子拿来的,说让你看看里面有没有药材。” “林山野来过了?这些都是他带来的?他进山了?他爷爷好了?”宋良佐一连串的问话往外冒,听得王春兰在那边笑。 “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你让我先回答那个?来,不急着看这些东西,过来看看我给你做的衣服合不合身。”王春兰说着低头用牙咬断手里的线,把针放好后,她起身把衣服在手里抖抖,招呼宋良佐过来。 宋良佐不顾去看藤蔓,小跑到娘跟前,任由娘把衣服给自己套上,衣服做的很合身,料子很软,没有镜子,宋良佐不知道穿在身上好不好看。 他用手腹搓着衣服上密密麻麻的针脚,这些都是奶和娘一针一针戳出来的,一定很好看。 “哎呦,我乖孙穿上新衣,还真像读书人嘞!”老妇人喜道。 宋良佐感受着衣服上的爱意,没由来的眼睛发酸,他双手抱着奶和娘,把头挤在她们身子中间,沙哑着嗓子说“你们真好!” 第41章 教林山野认草药 宋良佐新衣服试穿过后就脱下来,让娘帮着收好明天再穿。 什么是好事成双? 昨天选好了私塾,今天娘就给自己做了新衣服。 他现在正在看林山野送来的藤蔓,里面竟然真有土茯苓的叶茎。 不仅如此,林山野送来的藤蔓中竟然还有金银花呢。 这不是好事成双是什么! “奶,娘,林山野送来的藤蔓里有药材,我去和他说一声。”宋良佐在院子吼了一嗓子,拿着那红白点的藤蔓和金银花就往外跑。 “招弟,你跟着弟弟。”王春兰听见动静拎着木勺从伙房跑出来,对着在院子里看药材的宋招娣喊。 “知道了,娘。”宋招弟说着人就跑了出去。 老妇人在后院煮猪草,听见前院的动静抬头对着天上喊“你们两个都早点回来,等会吃饭。” “知道了奶。” “知道了奶。” 宋良佐和宋招弟的声音从土墙前面响起。 两个小的一路不停就跑到了林猎户家,到了地方宋良佐压根来不及说话,双手撑在腿上,吐着舌头喘着粗气。 林山野在做饭,见他来没有意外,随即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藤蔓上,跟着眼前一亮。 端了一瓢水走过去递给宋良佐,然后指着他手里的东西问“这是药草?” 宋良佐只顾着咕咚咕咚喝水,压根没空理会他。 林山野一直等到他喝饱,这才又问了一遍,“你要找的就是它?” “对,就是这个,你可还记得在哪里带回来的?山上可多?”宋良佐说着抬起胳膊擦去嘴周围的水,跟着把手里的瓢以及瓢里的水递给大姐,让她也喝点。 林山野点头,“记得。我没有注意有多少。” 这倒是真的,山上藤蔓、野草实在是太多,他也不认识那些是草那些是药,眼下宋良佐说其中一个是药,他去原来的地方看看才知道有多少。 宋良佐也知道自己问了急了,此时那些东西给林山野做介绍“这个根茎就是药,名字叫土茯苓,按着这藤蔓的粗细,想来地下药块会有拳头、” 宋良佐说到这里举起自己的拳头,这一看,自己的拳头着实有些小,然后目光落在林山野小蒲扇似的大手。 欢喜的冲他手抬抬下巴,“估摸能有你拳头那么大。” 东西多大林山野不在乎,他配合着把手掌变成拳头,举着拳头问道“能值多少银子?” 宋良佐回忆着上次药掌柜说鸡蛋大小的都能值六七百个铜钱,眼下要是真有两三个鸡蛋大小,怎么也要值二两左右吧? 面上他话没敢说的太满,思忖片刻后犹豫的说“我也说不好,想来一两多银子能有的,具体还是要看大小。另外,还有这个,这个是金银花,药店也收,你要是有时间就摘些回来。” 宋良佐说着把手里的金银花递给林山野。 结果林山野看着他递过来的花微微一怔,细长的眼睛眯了眯,他眉头微蹙不是很确定的拿起宋良佐手上的花翻看着。 宋良佐见他一脸迷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只听他和林山野几乎是同时开口。 “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 对完,他俩一个低头一个仰头都看向对方,一大一小俩人眼里都浮现疑惑给对方。 别看他们的话听着像是一问一答,其实两人的对话压根不是对接关系。 还是宋良佐反应稍快,再次确认“这是你送来我家的,你不知道?” 林山野想了想先是摇头,跟着又点头,结果又摇头,这系列动作下来,直接把宋良佐给弄迷糊了。 接着就听他说道“我在山里见过这个,一直在开花,不过这个不是我送去你家的。” 在林山野朴素的思想中,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都不会去和这些花花草草纠缠,他要做的应该是抓兔子、猎山鸡、或抓鹿、更或者猎野猪。 宋良佐才不管这些,只要对方知道哪里有就行。 “那就是了,这个花也是草药,具体价值如何我也不知道,你明天要是有时间可以带摘点,等我下次去售药时问问价格如何。” 林山野不太想去摘花,他并不觉得这东西值钱,不过见宋良佐宝贝的不行,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我明天挖了土茯苓,就去摘花回来,给你送家里去。” 宋良佐想到明天自己要上镇拜夫子,高兴的合不拢嘴“好呀,我明天有可能不在家,不过我家里会有人在,你只管放我家里,等我把东西卖了,钱咱们平分。” 这个是上次送宋良佐回家的时说好的,他负责进山找药,宋良佐负责去卖,然后他还要提供各种药的样式、生长环境、注意事项给自己。 两个人合作。 “知道了。”林山野再次点头。 就在宋良佐要走时,林猎户又从屋里出来, 走路的姿势多少有些不自然,比上次见时情况要好上很多。 “真是良佐来了,我听着就像是你的声音。” 宋良佐见着人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夕阳的余辉打在他身上,不算白皙的脸上像是在冒光,他仰头望着老猎户关心的问“林爷爷,你怎么样啦?好些了吗?” 林猎户被宋良佐的笑意感染,张嘴哈哈大笑“好很多了,多亏了你。你看我都能下来走动了,只是那小子不放心,现在我都要被他管着喽,我一说要山上,他就跟着门神似的杵在哪里。” 要不就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单单听字面,可不就是孙子在管爷爷的事。 简直倒反天罡! 可去细品,你就会发现,这哪里是在责怪孙子多事呢,这明明是炫孙呢。 奈何林山野好像没有听出来,站在不远的地方脸色暗暗的低着头,连夕阳的余光都显得暗淡几分。 宋良佐拖来门外的一把小凳子让老猎户坐下,咯咯笑着说“林爷爷,山里多危险啊,你还没有好利索,万一要是遇见危险那该多危险。他是关心你呢。” 对于小娃娃的“开导”对老猎户来说很受用,他乐呵呵的笑,“听说你最近在给镇上送药草?” 目前来说这事老猎户说对了一半,送草药是真的,只不过不在镇上。 不过他也不想解释,毕竟这个是他生意。 “对啊,原本我们地头的婆婆丁和牛舌草是草药,人家医馆在收。林爷爷,等你腰好了要是不上山的话也可以去挖这种草,我给你钱哦。”宋良佐童声童气一本正经的说。 “好好好,等爷爷没本事了,就去挖草药。” 宋良佐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和林山野说土茯苓的事,眼见正事说罢,又检查了一遍老猎户的腰,比自己想象中的恢复的快。 他才满意的离开。 第42章 去私塾 今天是六月二十五的镇集。 要是平日里上镇老妇人一定会摘上一些蔬菜,拎上家里剩余不多的鸡蛋上镇叫卖一番,但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先是看着乖孙换上新衣服,跟着用篦子沾着水把他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 只不过这个过程疼的宋良佐龇牙咧嘴。 最后带上银子朝着宋二全家走去。 宋二全在前,宋望树右,他们身后跟着宋进金和宋良佐,以及老妇人。 一行五人两个小的穿着新衣,大的看着也拾掇过一番,这可把沿路遇见他们的人看了稀罕。 距离远的够不上说话,只顾着和身边人说“宋二全这是带着他们去做什么?穿得这么新也不见是走亲亲啊。” 全村都知道,宋二全只有兄弟三人,老大这两年身体不好,老三去年底走了,他又没有姊妹,肯定不是去串亲戚。 这看着就稀罕了。 距离近的就不犯愁了,直接喊“二泉叔,你们穿这么新,是要去哪里啊?” 宋二全悠闲的背着胳膊,笑呵呵地说“带孙子去镇上私塾看看,想给他开个启蒙。” “呦,那二全叔可要下血本了。进金你可得好好学,要是将来能考中秀才做个大官,你爷爷可就有福可以享喽。” 宋进金在爷爷说要带自己上镇私塾时,他就激动的小脸通红了,这会在听别人这么一说,他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来来回回就是一句:带孙子去镇上私塾看看,想给他开个启蒙。 好家伙,他们还没有走到镇上,整个大柳树村的人都知道宋二全带着宋进金和宋良佐去镇上私塾启蒙去了。 村里有羡慕的、有觉得浪费钱的,更有发酸的。 ...... 另一边一行到镇上后,先去置办了六礼,跟着五人终是到了至水街,至水街不挨主街,所以整条街上倒是显得清静不少。 宋良佐扭着头左右好奇的打量,心下觉得这地方还不错,倒是个安静的。 到这边后,宋望树一路打听终于到了一户宅院门口,宅院墙上侧边挂了一块一尺多长半尺多宽的木板,木板上刻有四个字。 奈何五人中有四人不认识上面的字,只有一个最小的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此时还要假装不认识。 宋良佐拿眼看着牌子上写的智儒学堂,知道这是到地了。 宋望树不确定的单独朝前跑了几步,见前面几户大门上都没有悬挂木板,他有些紧张和兴奋的同宋二全说“爹,应该就是这里,这附近只有这一家门上挂了木牌子。” “你去敲门。”宋二全对他示意。 宋望树“哎”一声,人到了门前,抬手敲了几下门。 随着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年纪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出现在众人视野,他看着外面的人问“你们找谁?” 宋二全这时上前一步,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些许讨好“小兄弟,这里可是侯秀才办的学堂?” 男孩一听是来找自己爹的,他把大门打开的更展一些,“这里是智儒学堂,你们家可是有孩子要上学堂?” “对对对!” “那跟我进来吧,我爹正好在家。”男孩似乎对陌生的上门人见怪不怪,径直转身带他们进去了。 老妇人没有进去,对着要进去的宋良佐嘱咐几句,就在大门外面等着了。 进门的四人,除了宋良佐,其他三人拘谨的压根不敢东张西望,生怕得罪了夫子。 宋良佐大大方方四处张望,侯秀才家是一进小院,院内并没有什么布置,简单的一目了然,堂屋三间,有东西厢房、耳房以及倒坐房。 每一个房间都是屋门紧闭,加上现在是放假期间,这就让他拿不准哪边是教室。 很快到了正房大厅前,带他们进来的男孩让众人在厅前等着,他转身去了后院,没一会男孩跟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胖矮且留了两撇小胡子的男子一起从后院过来。 夫子的模样与宋良佐想象中的很有出入。 他心里的夫子应该是清瘦欣长,不一定帅,但和胖没有关系。 宋二全见着来人,语气有些激动的说“这位可是侯夫子?我们是大柳树村人,想让家里孩子跟着您拜师学字 。” 宋二全年纪比侯秀才大,这是说话不自觉地用上敬语,可见农家对秀才或者说对知识是多么的渴望。 侯秀才冲着宋二全微微颔首,随即目光看了一眼宋进金微微点头,然后看着宋良佐问“此子年岁几何?他也是来启蒙的吗?” 宋二全见他问的良佐,急忙回应“对对,我两个孙子都是想跟着夫子学认字的,他到年底就满五岁。” 宋良佐见夫子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显然有些不信二爷爷说的他快五岁了。 他之前在水缸里看过自己的影子,说四岁半他自己都不信,要是说快四岁了倒是有人信。 这副身子骨实在是太瘦小了。 宋良佐唯恐夫子不收自己,他上去一步,表现出既懂事又有许懵懂的说“夫子,我只是个子有些矮,确实有四岁半。我记性很好,学东西很快,我想学识字。” 随着他说完话,侯夫子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然后问了宋良佐一个致命问题。 他说“既然你想学识字,那我问你,你学字后想做什么?” 宋良佐语噎,他这会可不敢把在家里说的那套说辞说出来,那个说给宋进金听还行,要是搁在夫子面前可就不够看了。 说不定会留下一个“胸无志向”的印象。 更不能说那些不可触摸的大道理,那玩意,谁知道夫子听了会不会觉得他口出大言。 他思忖片刻,想了一个通俗易懂的,随即他稚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第43章 与秀才起争执 “我学知识,想去参加科考,想去做官,然后让百姓吃饱饭。” “嗯,孺子可教,然后呢?” 宋良佐头上冒出一个不可见的问号,然后,这还要什么然后? 眼见夫子等他回答,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想到大柳树村以及大柳树村那些满村跑的无知的孩童, 他说“然后,开办更多书院,设立教学资金,让穷人家的孩子有更多的机会上启蒙课。” 侯秀才听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里没有了刚刚的欣赏,他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 思忖片刻的宋良佐摇了摇头,据实回答“小子不知!” “你可是有想让他们免费让他们上学想法?” 这下轮到宋良佐吃惊了,啊,侯夫子已经有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想法了?这个想法还挺超前。 不过,他都不知道大庆朝有多大,他更不了解大庆皇帝是重文还是喜武,要是免费的话估计他们不答应啊。 毕竟开办书院和免费差距还挺大。 宋良佐想想眼下只是回答夫子问题,兴趣是夫子想让他有本事后多回馈社会,他也没多想,便道“要是有这样的机会,小子一定会去做。” “哼!”夫子的脸瞬间黑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啊,一个小娃娃竟然和那人的想法一致! 此时再看他哪里还有聪明劲,明明是一副尖嘴猴腮。 同时,他心中频频不甘,他十二岁中童生,十四岁中秀才,连续参考六次不中举人。 无奈之举做了一夫子,一边教学一边继续参加乡试,只为有一日出人头地。 眼下这个无知孩童开口就想做官,还想开办更多书院,又想让所有孩子免费上课?真当学识不要花银钱? 还有,学士多如牛毛谁去做劳动力? 刚刚他还觉得此子说话清晰,敢直看着自己说话,此时在看,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侯秀才一口气憋在心口,不吐不快,大声呵斥道“简直口吐狂言,你可知大庆有多少府?可知有多少县,可知每个县里有多少人?想让他们免费上启蒙课,你可知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你这么做有何好处?这想法无异于痴人做梦!” 宋良佐没想到他会突然发火,莫名其妙被吼后,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是对方先说免费自己只是附和,怎么这会自己成主谋了? 宋良佐心里也有了小火苗,不卑不亢的回答“夫子,小子不知大庆有多少人,也不知道真正免费后会消耗多少财力,只有尝试过了才知道。另外,让他们读书是为识字、明事礼、知对错,他们强,则朝廷强。就算日后......” “住口!小小年纪你到是伶牙俐齿。你恃才傲物,我教不了你。”侯秀才出手打断宋良佐,不让其再说话。 宋二全本来在边上欣慰的看着良佐说得真好,哪里知道夫子突然就发起火来了呢。 这个在地里刨了一辈子食儿的老汗不知道良佐说错了什么,侯秀才竟然夸他聪明,眼下有说教不了他,他聪明不应该学东西更快吗? 宋二全秉着不知道良佐哪里错,夫子说有错就有错的理念,慌忙上前两步赔笑“夫子不要见怪,家里孩子不懂事,肯定是别人和他说了什么,才他敢在夫子面前胡言乱语的。良佐,还不快给夫子道歉,就说你说错了。” 宋良佐不是四岁半的孩子,他幼小的皮囊下装着一个23岁知道对错的灵魂。 在她眼里,侯秀才喜怒无常,乐于摔锅,如果他单单为了学认字将来好在酒店、药铺做伙计,他跟着读书一年就是。 他现在要为自己后半生谋出路,势必有一天要带着家里离开大柳树村,他要走的惟有科考一途。 跟着这样的夫子,他能有什么出头日吗? 之前大伯说他教出最高级别的就是秀才,他心里有嘀咕,是他学识有限或者不会教人,还是所收的学生都是资质愚笨之辈。 眼下这般看来,想来不全是学生的问题了。 宋良佐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不会跟着这样的夫子做学问,镇上不止他一位夫子,不行他就多花些银子去另外范夫子那里,如果那里也不行,他就上县里。 他就不信,这大庆朝会没有他能读书的地了? 所以他在再度开口,话却是对着宋二全说的,声音里充满执拗“二爷爷,良佐不知有何错。既然侯秀才出言教不了我,我自不会强人所难,我这就离开。大伯,东西给我吧,我去找奶奶去。” 宋良佐说着转身去接宋望树手上的六礼。 宋望树举高手里的东西不让他抢去,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良佐你、你小孩子气性怎么这么大,你快给侯秀才说两句软话啊。咱们今天出来不就是为了求学来的嘛。” 就在这时,侯秀才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指着宋进金问“你可是也来求学?” 宋望树停下上手动作,扭头看去。 另一边,宋二全和顺着声音望去,见侯秀才看向自己孙子宋进金,宋进金被院子里的气氛搞的有些紧张,眼下见夫子突然问自己话,很是紧张的点点头。 “你为何要读书?” 宋进金只觉得脑袋发晕,他想读书当大官。 可刚刚良佐说了也是想当大官,夫子就说他做梦,那他是当官还是不当官? 他紧张的朝自己爷爷望去,可他爷爷这会比他更着急,他在朝爹望去,爹愁的眉头都皱在一起,他望向良佐,小小的他有些气呼呼的站在爹身边。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他后脑勺对着夫子,面上歉意的对良佐笑笑,只不过这个笑比哭都难看。 然后他回头,对视上夫子眼睛后突然挪开,目光落在夫子胸前,张口说“我想读书识字有了本事,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这句话是良佐之前在自己家时说过的,他不知道这样的回答对不对。 然后,他见夫子听后点了点头,又问“你今年几岁?” “七岁。” “家里有几口人?” “十二口。” 侯秀才再次点点头“孺子可教!” 宋二全见侯秀才夸自己孙子,在边上都不知道该喜还是忧,总的来回这会喜战胜了忧,他不确定的问“侯秀才,那我孙子是不是可以跟着你念书了?” “他乖巧听话,自然可以。”侯秀才说到此处,十分没气度的拿眼横了宋良佐一眼。 要是没有刚刚良佐那一出,他说不得还要犯犹豫,在想想进金要不要念书,眼下知道他们想念书都要被夫子挑选,此时进金好不容易被选上,他不敢犹豫,急忙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过来念书?” 第44章 被拒 “七月初一过来即可。自行准备一本《千字文》书籍和笔墨纸砚,学堂分为走读和住宿,走读中午不在学堂吃饭亦可,要是吃午饭每月需多交一百五十文。住宿免费,但需要额外交晚食一百五十文。开始上学之后,一旬休息两天,平日里不可无故旷课。” “哎哎好好,我们这就准备。侯秀才看在孩子年幼的份上,这个孩子一并收下可好?”宋二全见自己亲孙子被侯秀才看上,还不忘在替良佐求个情。 结果侯秀才看都不看宋良佐一眼,直接对宋二全道“恕在下才疏学浅,教不了他,此事莫要再提。” 一大一小俩人互看厌倦,宋良佐趁机夺过大伯手上的准备好的六礼,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二爷爷和大伯”然后一个人拿着东西吭哧吭哧出门。 宋望树想追出去,这边自己儿子要交六礼和束修,他一时犹豫,那边宋良佐就已经走到花墙处了。 ...... 院墙外,老妇人只恨自己脖子短,看不见院子内发生的事。 又恨自己耳朵不好使,能听见里面有大声说话,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就在她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时,展开的大门处出来一个人,不是他的宝贝孙子又是谁? “哎呦,乖孙,你可出来了。可是说好了,什么时候能来念书?你二爷爷他们人呢?”激动的老妇人见人出来是一连串的问话,问完才注意到孙子手上拿的东西,“咦!你怎么把准备好的六礼又拿了回来?该不是我们准备的侯秀才没有看上吧?” “奶,我和这个秀才无缘,他看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他,所以我不跟着他念书了。进金要在这边念书,估摸等会他们就会出来。”宋良佐说这些时多少是有些失落的,毕竟这本便宜。 老妇人的满心欢喜,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她本来就是一个极护犊子的人,眼下一听这秀才没看着自己的乖孙,瞬间一跳三丈高,抬手指着院子里就骂,“我去找他理论去,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乖孙能跟着你念书是......” “奶、奶!”宋良佐放下手里东西急忙去拉扯老妇人,同时跳着举手想捂住老妇人的嘴。 “奶,你小点声。二爷爷和进金还在里面,我们不能坏了进金的事。” 老妇人听到这里猛的一怔,是了,进金那小子还在里面,平日二哥那院对自己不错。 不过,只是瞬间她的火气再次上来,只不过这次声音小了很多,动作上更加的大开大合,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发泄出心里的不顺畅,“那也不能让他这般欺负我乖孙,我乖孙聪明伶俐,能有我乖孙这样的学生是他的福气,他个不长眼的。” “奶、奶,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宋良佐蹦跶着小腿继续安抚奶奶。 老妇人被气的鼻子喘粗气,“你说。” 跟着宋良佐就把刚刚在里面的事和她说了一遍,眼见奶奶又要抬胳膊,这次被他双手紧紧抱着,“你听我说完。” “你再说。”她气! “奶,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我也知道什么夫子能带出什么人。我虽然不清楚他听了我说的后为什么会生气,但我不想成为他那样心胸狭隘之人,也不想他做我的夫子。所以,这件事不是他看不上我,是我看不上他。所以奶,你别生气了。” “奶不生气,他让我乖孙子不开心,他就不是好东西,咱不跟着他念书。镇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夫子。走,奶这就带你去找另外一个夫子去,那个是京城回来的,肯定是个厉害的。” 宋良佐见奶奶也不责怪自己,什么都以自己为主,心里瞬间升起愧疚之情“奶,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去另外一家咱们就要多花银子了。” 老妇人见孙子委屈巴巴的心疼的不行,一把把人搂在怀里用手顺着早上被她梳的顺滑的头发,“哎呦,乖孙不哭。花银子奶奶也愿意,方正咱们家的东西都是你的。走,咱们这就去,老话说的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老妇人说着拉起宋良佐就要顺着原路返回。 宋良佐被老妇人拉着被迫走了两步后,又急忙开口“奶,先不急,咱们等二爷爷和二伯出来,我们要是走了,等会他们找不到我们会着急。” “走走,那我们距离他家远些,不是好东西。” 就这样,祖孙两人在远离智儒学堂有些距离的地方等宋二全他们出来。 ...... 侯秀才家。 侯秀才儿子侯俊杰眼见今天来求学的人留下六礼和束修离开,他跟着去关了大门,人再次返回正厅,有些不解的问“爹,刚刚那个小的说了什么话,竟然让爹这般生气?” 侯秀才放下手里的茶杯,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你懂什么!” 侯俊杰抿着嘴没说话,只是在边上偷偷打量着一向脾气很好的父亲,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直到茶凉不能在入口,侯秀才这才扫了一眼在边上立桩的儿子,“你可知他今天说的那番话还有另外一个人说过类似的。” 侯俊杰也是聪明的,他记得爹是在对方说出“让穷人家的孩子能免费启蒙”后才生气的,那事因就是这句话,这句话委实有些太过夸大。 至于谁还说过这句话? “孩儿不知。” “姓范的那个公子哥也说过这样的话,不然他一个范家的嫡长子,怎么会突然回来祖宅。就是因为他说了这个话,才会被家族赶回来反思。他反思就好好反思,现在也搞一个什么私塾出来。” 侯俊杰把父亲说的话琢磨一番后,突然察觉到有不对的地方,“爹,孩儿不解。既然他提出让穷苦户孩子启蒙,那他为什么束修还要五两银子?这和他说出的话岂不是呈现驳论?” “你看看他现在收的那些人那个是穷户家的?镇东王地主家的孙子,镇南熊镖师的儿子,镇上杂货铺吴家的,还有另外几户哪个是缺钱的。他若是真有高抱负,只管开门办免费学堂就是,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还企图拉我入伙,哼,不知好歹。” 第45章 范夫子 难压心头之喜的宋二全拉着孙子出了院门,看到距离这里远远的刘喜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踌躇上前不知该怎么和她说。 起因是良佐想要念书,刘喜平找他说和,随后他和家里人商量后决定让进金也来念书,谁知道眼下一心想念书的良佐竟然被拒绝,而进金却是被夫子看中。 对她来说,都是打击! 结果刘喜平看到他们三人从侯秀才家出来后,在那边磨磨唧唧,便急忙冲他们招招手。 等宋二全到了跟前,她先开口说“你们终于出来了。进金入学的事可是谈妥了?” 宋二全讪讪一笑,“妥了,就是良佐......” 刘喜平浑然不在意的摇头,“二哥,这事刚刚乖孙和我说了,他看不上我乖孙,我们还看不上他嘞。跟着谁学不是学,走,二哥带我家良佐去一趟范秀才那边。我就不信我们肯掏银子,还找不到夫子教。” 宋望树原本还在担心三婶会跳着骂街,让侯秀才听见会影响到自己儿子,没想到她竟然要去范秀才那边。 他心里感叹,三婶为了良佐真舍得花钱啊。 见事情有了解决法子,他急忙应声“哎,我这就带着你们去。” 说罢,一行五人再次一路打听去了范秀才家。 ...... 侯秀才嘴里的世家范公子哥,可不知道自己之前说过某些话,会被人记在心里。 更不知道今天有个求学小孩也说了类似的话,因为他的原因,变相成了小孩被学堂拒绝门外的导火索。 范宅,范公子哥范明世此时一边伏案作画,目光时不时朝着边上夫人谢知姝望一眼,满眼的爱慕之情都快要化为实质。 故此,手中笔勾勒的越发熟练,阳光温柔,拂过微风,撩起方竹叶,有光顺着微风间隙,落在桌上画像上。 不用仔细望,便知道他画的正是眼前女子。 微风轻抚,使人身颤。 谢知姝咳意上来,急忙停下手中针线,手上不知从哪里变出手帕来,抵在唇边咳嗽起来,侍奉在身边的捧花立即奉上茶水。 范明世哪里还顾得上作画,丢下手中笔人朝着对方走去,刚刚面上的笑容不见,此时仅有担忧。 “起风了,还是回屋里去吧。捧花,拿上你家夫人的针线框。捧砚,那边收了,今天不画了。” 随着他的吩咐,侍女捧花跟着离开,书童捧砚留在后面忙碌。 范明世就是宋望树口中的那个从京城回来的秀才,也是侯秀才嘴里那个沽名钓誉的家伙。 侯秀才说他是京城范家的嫡公子,这事不假。 侯秀才说他因为出言不当被家中长者赶回老宅,这事有假。 因为那是他故意创造的机会,目的就是想带着夫人回古安镇,说起这事很简单也很无奈,他生母去世的早,他爹娶续弦,继母生有二子一女。 他这个占有范家嫡长子名头的儿子在家就显得多余到别人恨不得他不存在。 他祖母常居住在后堂照顾卧床的祖父,也没精力管他。 至于他爹? 他爹听他继母的。 加上他夫人谢知姝身体不好又要日日被继母立规矩,他在京城如困斗之兽,所以才故意才“大放厥词”,然后被父亲赶回古安镇老宅反思。 远离京都,他倒也落得自由清闲。 至于他怎么和侯秀才生了隔阂,那是他在古安县半年后,生出开学堂的想法,找到镇上唯一的秀才侯秀才,想与他合伙,由他提供地方和书本和一些笔墨,侯秀才担任夫子。 让镇上有钱的家户出五两银子束修,遇上聪明的贫苦家孩子,他们就免费给他们启蒙。 至于束修一分为二,侯秀才得一半,另一半用来综合补贴给穷人家孩子。 然后侯秀才觉得他的想法太不切实际,拒绝同他合作。 从此镇上就有消息传出,范家开了私塾,束修五两银子,是丝毫不提后面穷苦人家可以免费来启蒙的事。 正巧那段时间谢知姝身体突然变的极为不好,范明世除了教好家里招收的几个学生外,也没有时间去纠正外面的说法。 这事,一拖就拖到现在。 他现在有了时间却也不想去解释了,因为京城那边把他的月例银由原来的是十两缩减成五,他没钱了。 要不是月份例内还有蔬菜鱼肉、衣裳、荷包、玉佩、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就每月五两银子压根不够他们这么多人开销。 范明世刚把夫人安顿好,走出内宅门,就见范叔他老人家头顶着汗小跑了过来,“范叔可是出了什么事?”他问。 范叔到他跟前,一张老脸激动的发红,说话都透着开怀,“少爷,门外有家长想送孩子来咱们学堂念书嘞。” “哦,可知是谁家的孩子?” “呦,这个我可没看出来,不过瞧着不像是镇上人。”范叔回答。 “把人带到南书房。” 宋良佐跟着二爷爷、大伯进来时以为有幸能观察一下大户人家的院子是啥样,结果给他们开门的老伯直接带他们去了前院倒座房中的一间。 宋二全作为长辈,刚刚没能让良佐跟着侯秀才念书觉得是自己这个长辈坐的不行,这会见到看起来年轻的秀才,更加客气更加小心翼翼的询问“请问,可是范秀才?” 范明世抬手作邀请状“老伯不用如此谦虚,坐下说话就是。” 宋二全哪里敢坐啊,又激动又拘谨的站在那边摇手“不用不用,老汉是大柳树村的,这是我三弟家孙子。他聪明伶俐,我们想把他送来跟着范秀才念书,就不知范秀才愿不愿意?” 从三人进门,范明世就注意到这个孩子,孩子年纪不大,却是给人一种老成的感觉,还有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又和带他来的两位长者很不相同。 但要范明世说哪里不同,他一时也说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哪里人?” “小子宋良佐,今年四岁半,大柳树村人。” “你家有几亩田地?” “十一亩。”宋良佐也是吸收前面教训,能不多说就不多说,这家要是也黄了,他就真有的苦头吃了。 “家里有几口人?” “五口。” “那你可知我收的束修比较贵?” “知道。”宋良佐如实回答。 “来我这里念书家里人不会为此挨饿吗?” “不会。”宋良佐坚定摇头。 “为什么?” 为什么?怎么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和‘以后想做什么’有区别吗?对宋良佐来说,没区别! 是这个时代夫子本就严格?还是只是针对自己严格? 刚刚侯秀才只是看了一眼宋进金就收下他,怎么到自己这边都问的就多? 难道不应该看着他年纪小而少问点吗? 范明世问完见小孩动了动嘴唇,最后却是没有发出声音,目含微笑的鼓励道“没关系,在我这里不用拘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跟着范明世就见小小孩深吸一口气,有些忐忑,有些无奈“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 哈哈哈,范明世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情不自禁大笑起来,越发觉得这个小孩才思敏进,有趣、有趣。 范明世继续问“你是说书中有金子是吗?” 第46章 柳暗花明 宋良佐神情严肃的望着这位看起来有些话多的秀才。末了,他干脆摆出一副迷茫的眼神直视对方,同时一脚把球踢了回去,“小子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哦?那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从何处听来?” 宋良佐吸气,配合上瘦小的外表干脆开始装无知,同时又把孩子气给表现出来,“这是我无意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我觉得有趣就记下来。夫子,书中是真藏有金子吗?可用金子做成的屋子怎么能藏在书里呢?” 哈哈哈,范明世再次被童言童语逗笑,“那你可想知道怎么藏的?” 宋良佐配合着点头,“想!” “日后跟着我好好学习,我自会告诉你书中的金子是什么。” 宋良佐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被录取了,急忙对着他行礼“多谢夫子。” 宋二全和宋望树同松了一口气,接着宋二全陪笑的皱纹都多了两道,语气上却更是小心翼翼“范夫子,这可是收到我家良佐了?” 范明世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他反应迅捷,条理清晰,我这个做夫子要是不收,岂不是错失人才。” “哎哎哎,多谢夫子,多谢夫子。望树,快点把东西给夫子。”宋二全见事真成了,一边伸手朝自己袖口摸银子,一边对着身边的儿子示意把拜师用的六礼让他给夫子。 范明世让范叔接过了六礼。 至于老汉递过来的银子却是被范明世拒绝,他说“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有六礼足矣!” 宋二全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见对方不收自己银子,却是有些急了,“这、这......” 这时范家管事范叔笑呵呵上前“这位老哥,我家公子说有这些六礼就足够了,至于银钱?你们今年就不必给了。” “这、这怎么能行啊,不是说好五两银子的吗?哪有上学不给束修的啊!还是、”宋二全看着对方心疼的问“还是你们觉得五两少了?” 范叔眼见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误会自家公子了,他笑呵呵为自家公子辩解“我家公子收学生看人,有的是要出五两束修钱,有的则不需要。银子拿回去吧,后面花银子的地方还多呢。” 范叔这么一解释,别说把宋二全给整不会了,就连宋良佐都被他给整蒙了,这咋还真不要钱了呢? 就在宋良佐思索,别是有什么其他事时,就听范秀才说“我刚回来镇上时,有心办一个学堂给家里困难之人免费启蒙,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事被耽误下来。既然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农户孩子,我之前的想法就落在你身上,也算圆了我最开始初衷。” 宋良佐喜的眼睛都不由的瞪大,倒不为自己的束修的事,而是对方竟然说了和自己想法雷同的话。 原来他也想免费给人启蒙啊! 不过,此时他却不敢贸然开口说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只是一个劲地道谢。 宋二全听闻这边竟然还有这个说法,一边为良佐高兴,一边又感到肉疼,要是进金没有交那边的束修就好了,跟着一起来这里,说不得三两银子还能省下来嘞。 最后宋二全把钱收了起来,和夫子约定好七月初送孩子来拜师上学。 等他们一行三人从范家离开,等候在外的老妇人和宋进金立刻迎了上来,迎接她的就是宋二全递给她的五两银子。 老妇人面色瞬间灰白,“这、他也嫌弃我家良佐?” “哈哈哈,弟妹家良佐运气可真是好啊。”接着宋二全就把在里面发生的事和刘喜平说了一遍。 说罢,他扭头瞪了一眼自己儿子,“让你来镇上打听私塾的消息,你是怎么个打听的,范秀才这里可以免费给穷苦人家启蒙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听说?要是早一步知道这件事,咱们直接来这里,家里岂不能省下三两银子,那可是三两银子。” 宋二全气的肝疼。 宋望树对着自家老爹哭丧着脸,“爹,我打听的时候没人和我说起这事,我真不知道啊。” 他冤啊,没人和他说起这事啊。 老妇人心情好了,思绪也变得活络起来,“二哥,要我你们带进金去给范秀才看看,要是也可以免费上学,咱们就去侯秀才那边把进金束修要回来。二两银子能买两条小驴腿呢。” 可不是,一头半大毛驴大概在八九两银子,二两银子可不就是两条腿的钱嘛。 宋二全和宋望树一听这话觉得是这个理,让她和良佐在外面等着,他们带着进金又去敲门。 他们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出来后三人面色并不太佳,想来事情并不顺利。 老妇人知道这次自己家占了便宜,此时极为有眼色的装聋作哑不多说话。 跟着一行人去镇上的书肆准备购买笔墨纸砚和夫子点名的书本,东西贵的几人悔恨的心都有了,还是宋良佐开口“二爷爷,念书和种地一样,都要先投入。等我们学出本事了,你们就可以跟着享福啦!” 宋二全道理是知道的,只不过今天经历的事太过起伏,原本以为进金能跟着侯秀才念书比良佐省了二两银子,哪里晓得现在反过来了。 眼下他们花了三两银子,良佐成了那个一个铜板没花的人。 这会被孩子看出自己心里不舍了,他扭头看看良佐,在想想三弟家没有出力汉子,日后日子还不定怎么样,现在良佐上学能省下一笔银子,家里负担就轻点。 自己家人多,多干点活,一年到头这银子也就追平了。 宋二全想通后,嘿嘿一笑,“买。” 买好东西,一行人这才作伴往回走。 第47章 书包 回村的路上,两个小的跑在前面叽叽歪歪说着话。 “宋良佐以后我们就可以作伴上下学堂了。” “是啊!” “你比我小,日后放学后你就在范夫子那边等我,我去接你。” “你认识路吗?”小小人提出疑问。 被小看的宋进金拍着胸脯道“我今天不认识,等我走两趟就认识了。我比你大,你得听我的!” “好呀,那我以后放学了在夫子那边等你。” “我大,学东西快,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认识的字就问我,这样你夫子就不会因为你不认字骂你。”宋进金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宋良佐这次没着急回答,抿着唇带着笑意扭头看他,“真的吗?” 宋进金可不知道宋良佐人有假,很是认真的点头“这哪里能有假,不信你以后只管问我。” 我真要问你,只怕小孩哥你答不上来呀!宋小小心道。 宋进金久久不见宋良佐回答,瞬间觉得自己被质疑,孩子气的警告他“你要是不信我,我以后就不教你。” 宋良佐心道他也是为自己好,为了满足小孩哥的蓬勃向上的心,眼睛笑眯成一条线“好呀,好呀,你到时候要教我啊。” “嗯嗯,那就这么说好了。” 两个孩子说罢,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继续嬉闹! ...... 到家天刚中午,宋良佐见娘在家,激动的扑过去喊“娘,镇上的夫子让我跟着念书啦。大姐、二姐,等会我学会认字后,我回来就教你们。” 老妇人宠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丫头片子,她们学什么识字,纸这般贵,哪里能给她们浪费。” 宋招弟和宋盼弟笑容还没开始在脸上绽放,就被奶奶一声恐吓给吓住了,吓得不敢吱声。 宋良佐在娘怀里扭一个舒服的姿势讨喜的冲老妇人笑“奶,我可以写在地上教大姐二姐,我们不浪费纸。” “这还差不多,要是被我看到你们浪费纸,我就打你屁股。”老妇人佯装虎脸吓唬他。 宋良佐自然看出了奶奶的玩笑,他嘻嘻的笑着“好哇,到那个时候奶奶只能打我,不能打阿姐。” 老妇人笑骂他两句,然后对着伙房里喊“春兰,你跟我来。” “哎,来了。” 伙房剩下她们三姐弟叽叽喳喳,王春兰跟在老妇人身后进了堂屋,十分有眼力劲帮着她摘下背后的竹筐。 跟着老妇人就把今天在镇上发生的事和她说了说,然后从口袋摸出五两银子,“按说这事不和你说也行,谁让家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良佐的束修银子省了下来,对我们是好事。” 王春兰一听儿子竟然不用束修钱,说话都结巴起来,“可是真的?还、还能有着好事?” “怎么不是真的,银子不都在这里。”老妇人指了指桌上的银子。 “我,我是太高兴了。”王春兰性子腼腆的笑。 “这事你知道就好。另外回的路上和你二伯商量过了,日后要是说起来就说咱们良佐是交了五两银子的束修。” 王春兰不解的问“为什么啊?娘。” 老妇人白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也不想想,这事是你二伯和望树出力跟着跑的。进金念书花了银子,咱们良佐念书却没花银子,要是被进金奶奶和进粮娘那边知道,心里肯定不痛快。” 王春兰想想也是,这可是三两银子呢,家里该置办多少东西。 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娘。” 婆媳俩悄悄话还没说一会,宋良佐像被鹅追屁股一般,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娘,你帮我缝个书包,我上学后装书本用。” 屋里的谈话不得不结束,王春兰听着儿子叫喊笑盈盈的出门,“哎呀,这就给你做书箱。” “哦哦,娘要亲自给我做书包喽。”宋良佐高兴的在院子里蹦跶,以此来释放心里的喜悦。 王春兰嘴上答应的快,等答应过后她后知后觉又哎呀一声,她见过书箱,都是木头或者竹子编制,要是手拎篮子或者竹筐她还能将就做一个,书箱的样式可精致了,她真做不来。 王春兰瞬间觉得自己这个做娘的怎么什么都不会。 她想了想只能如实和他说“良佐,那个书箱是木工活,娘做不来。要不娘带你去你外婆那个村子吧,你外婆村有好的木匠,你想要什么样式,娘就让他给你做什么样式的。” 宋良佐听了娘的话,瞬间就知道她和自己想岔了。 她说的是前世那种布书包,娘想的却是这个时代的木书箱。 他嘻嘻笑着跑到王春兰跟前,“娘,我不要背书箱,那个太重了,我每天上下学背着费劲。你用旧衣服帮我改做一个就可以了。” “用旧衣服?那要怎么做?”王春兰脑袋里显然是一片空白。 “就这样,把两片布的两边和底下缝起来,上面留一个口,我能装东西就好啦。然后在两侧再缝上袋子,我就可以这样背在身上,又轻又方便,”宋良佐一边用自己衣角做样子给她看,一边又往自己身上比划。 王春兰性子是柔了些,人又不是愚笨,再加上她在家做惯了针线活,看着他这般比划也就明白了怎么做。 王春兰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脸,夸赞道“我儿子就是聪明。等吃了饭,下午从地里回来,娘就给你做。” 老妇人刚刚进东屋把银子给收起来,外面母子俩的说话她自然听得清楚,这会手上拿了一块做衣服剩下的蓝色新布料从屋里出来“你下午就别去地里了,我带招弟盼弟去。你在家按着他的想法做两个书包出来。一个给他用,一个送去给进金用。” “我现在就做,他的东西也就几针的事,我做好还可以去地里。”王春兰对家婆说完,跟着对伙房那边喊了一嗓子,让那两个姐妹看着点锅里米汤。 她则开始穿针引线。 在宋良佐的语言参与下,很快一个书包的雏形就在王春来手中显示了出来。宋良佐在边上不断说着“娘好厉害,娘好棒”的精神鼓励,等那边老妇人吃好饭,这边一个大小合适书包就缝好了。 就算还没有把袋子缝上,也不耽误宋良佐用胳膊当带子,把书包在自己腰上比划着给家人看。 “你就知道显摆,这几天让你在家里野,过两天去上学后你想野都没时间了。”老妇人满眼喜爱的隔空点点他。 接着她又对王春兰道“春兰,你等会做好书包就给进金送去,要是她们觉得好用,也省得做书箱了。另外,家里没有馒头了。” 说罢,背着竹筐扛着锄头带着两个孙女下地去了。 ...... 第48章 三七与金银花 宋良佐和他娘在家,一个继续缝书包,一个则在给院子里的草药翻身。 王春兰为了更好的区分,还特意在其中一个书包上面绣了一片柳树叶。 做好后,王春兰先把家里上次蒸馒头剩下来的老面掰碎用水泡起来,晚会蒸馒头用。。 这才叫上儿子,两人作伴把东西给宋进金送去。 二院那边除了宋二全和宋望树兄弟俩不在家,其他人都在。 眼见王春兰送来一个新书包,丁一巧一边夸她做的好,一边让儿子背在身上试试。 宋进金背着书包意气风发的给家里看。 “还不快谢谢你婶娘。”丁一巧在边上提醒。 “谢谢婶娘。”宋进金高兴道。 王春兰笑着摆摆手,“谢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 “真好看,春兰你咋就想到做一个布书包了,我们还在说做一个木头的那么重,可别压的进金不长个了,眼下你这个看着就轻巧。”丁一巧越看儿子身上的书包,越发觉得做的真好,真实用。 王春兰听后笑着指着自己儿子说“是良佐说的,他之前上县里说见过这样的背包,回来就嚷嚷着要我们做一个。我婆婆说干脆做两个,给他一个给进金一个。进金这个书包我没有在上面绣字,良佐那个我还特意在上面给绣了一片柳叶做记号,省得镇上有相同的孩子们分不清楚。你也可以给进金书包上绣个什么图案。” 她们是不认识字,但要是绣花花草草那就拿手多了,王春兰也不知道进金喜欢什么,所以就没有绣。 她这么一说,少不得引得丁一巧连连赞同,转身就去屋里拿针线,要给宋进金书包上绣花样。 王春兰在这边稍微聊了两句,家里没人不放心家里的草药,便要起身告辞。 却是被朱贵香出声拦住,问她“春兰,你家可有商量,良佐是住在私塾还是每天来回跑?” 王春兰似乎没有想到这茬,猛的被问到这个话题,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才说“二伯娘,我不清楚。娘还没和我说呢,我晚上回家问问。” 她说是这般说,心里想的却是良佐和其他男孩子不一样,这要是让他住学堂,一个不小心露了身份被夫子赶回来那又该如何是好。 只要一想到那个结果,她又急摇头,“我们不住学堂。” 朱贵香听了这话也不觉得意外,“哎,我们还在商量呢,他爷有心思想让进金住私塾的学舍,说孩子见天跑路上太浪费时间,又不放心让他们俩小的单独来回。” 王春兰是高高兴兴的来送书包,最后却是垂头丧气的离开。 宋良佐一路没少安慰她,说要是进金选择住学堂,自己一个人回来他也不怕。 他这么懂事的一说,惹的王春兰更加心疼,只能放下一句“等你奶回来,咱们也好好商量商量。” ...... 宋良佐刚进院子就见院内站着一个人,看清是谁后他立刻露出一副财迷的模样,倒腾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林山野,你来啦。东西挖到了吗?” 不能不高兴啊,林山野来代表着他挖到了草药,药草拿到药铺卖,他也能挣一半的钱嘞。 林山野见家里没人,正在考虑要不要走,此时听见宋良佐声音后,抬头望去点点头。 “哇,这么多。”宋良佐跑过去看着半竹筐的金银花笑的眼睛都不见。 林山野和他不同,哪怕现在知道这个淡黄色的花能卖钱,他还是兴趣不大,他指了指边上篮子里像是红薯一样的东西问,“你看看这个。” 宋良佐这才注意到边上的土茯苓。 他也不嫌弃上面带着土,拿在手里就是观看和闻味,然后抬头仰视着林山野“对的,这个就是土茯苓。你现在知道长什么样子了,日后遇见就要挖回来哦。” 林山野依旧是点头,见宋良佐看东西看的认真,过了好一会后他忍不住在边上问“你什么时候再教我认识别的药材。” 宋良佐听后再次抬头,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林山野,想了好一会后,起身对他说了一句“等我。” 然后他对着王春兰喊“娘,你可以帮我裁一张纸吗?大小就像今天买回来的书本那样就好。” “你现在要裁纸做什么用?”王春兰问归问,人已经朝屋子里走去。 林山野眼见他跑着去了伙房,跟着手上拿了一块没烧头的大木柴出来,跟着往地上一摔,见了几块碎片就朝屋子里跑,林山野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宋良佐拿到了纸,手挖炭片认真的在纸上画着什么。 他在边上不敢打扰宋良佐,只是认真的看,开始也看不出他在画什么,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看出来他画的是一株长了三个叶柄,每个叶柄生了七个叶片。 随着越多的东西被画出来,他对这棵植物的陌生感越强。 王春兰开始的时候在边上看了一会,随后便去揉面做馒头去了。 宋良佐已经很认真的在按着记忆中的三七在画了,可等他收手后,看着纸上的东西自己认不出来是什么玩意。 跟鸡爪子刨出来的似的。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画工不好,所有的锅需要木炭背。 林山野倒是很新奇的看着他画出来的东西,指着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三七。你注意它的特点,它每株上长三个叶柄,每个叶柄上长七片叶子。也有五片叶子和六片叶子,这类的比较少。另外这个纤细是它花梗,花小,初期是淡黄绿色,果子是红色颗粒,有点像红豆。这个时间有的可能已经顶了花朵,大多可能还没开花。它主茎暗绿色,高度不等,在半尺和两尺中间。我们是要它的根茎,它的根茎有些像山里的野姜,但又有些不同。” 宋良佐说到这里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脑袋,这无实物教学太难了。 “你日后上山可以留意,要是遇上类似或者你辨认不出来的,只管挖回来或者带几片叶子回来给我看。” 宋良佐自己觉得画的并不怎么好的画,在林山野看来却是如获至宝,因为他又认识了一种药草,而且还是带图的。 他认真的把纸折起来揣进怀里,撂下一句“我知道了”,这才起身离开宋良佐家。 宋良佐则把他送过来的金银花小心翼翼的在竹篾上一颗一颗摆放好,金银花摆好后在没有晒干之前不能翻动,不然容易折断花蕊。 第49章 成为今年的唯一供货商 当天傍晚,老妇人背着一筐猪草从地里回来,王春兰就把在二伯家听到的事给说了一遍。 老妇人想都不想的出声拒绝“咱们不住那边。” 等她说完,目光才落在宋良佐身上,用询问的口吻问“乖孙,每天来回赶路,你可怕辛苦?” 宋良佐毕竟不是小孩子,自家情况他太清楚,不说自己住到学校要不要额外花钱,单说就他的身份要是住在学校宿舍。 奶和娘操心不说,万一有个熊孩子闲来无事要和他比谁尿的高...... 咦!想想那个画面就抓马! 宋良佐仰着头语气坚定的说“奶,我不嫌累。我想回来睡觉,这样我每天都能见到奶、娘和姐姐,我见不到你们会想你们的。” “奶的乖孙,不白奶这么疼你,你咋这么懂事呢。” 老妇人对宋良佐带有很厚重的滤镜,只要宋良佐说的话做的事,在她看来都是说到自己心坎上。 王春兰知道自己在家说话排老三,这会见娘和儿子说好每天都要回来,她自然不反对“娘,那以后良佐上学就让我去接送吧,我脚程快回来还不耽误干地里活。还有进金,他要是也不住学堂,那咱们一起接送了。” “行,咱家就这样定了,回头去问问你二伯那边,看看进金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 “哎,我晚会再去跑一趟。”王春兰答应。 当天晚上家里依旧做了米汤,配上新出锅的高粱面掺白面的馒头,宋良佐吃了一个肚儿饱。 …… 随后,他娘自己去了一趟二爷爷那边,没一会人就喜气盈盈的回来了。 “娘,二爷爷怎么说?”宋良佐在炕上和姐姐玩翻花绳,这会见娘回来他好奇的问。 王春兰看儿子着急,难得逗弄他下,“你猜。” 宋良佐非常配合的人往炕上一躺,表现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小嘴里囔囔着“啊!又要我猜啊。” 老妇人停下手里在绣着的荷包,扭头看了一眼在作怪的乖孙,笑骂一句“小东西”,然后替乖孙问“咋样?” “晚上绣这个太伤眼,给我。”王春兰伸手接过家婆手里的针线,这才说“我和二伯说了我们这里的想法,他当场就拍了大腿,说什么:咱们良佐那么小的人都要每天来回跑,进金也不住学堂了。干脆让两兄弟作伴一起上下学堂,路上还可以交流一下夫子教的字。另外二伯也说了,既然两个孩子作伴上下学堂,也不能都让我们接送,他原本说每家接送半个月。我想到咱们差不多隔两天就要上一次县里,我就做主和二伯那边说定,每家接着连送两天。如此一来我去县里药铺时正好送他们去上课,从县里回来再到镇上等他们放学。” 老妇人“嗯”了一声,表示这个法子可行。 装死的宋良佐这时蛄蛹着坐起来,对着王春兰就是一顿马屁“娘,你好厉害啊,这样既不耽误家里卖草药,你还可以接我们回来呐。” 王春兰被儿子的马屁拍的心里舒服,笑骂他一声“就你聪明。” ...... 随后几天里,宋良佐有些忙,先是陪着娘跑了一趟县里,他打算趁着自己最后一次进城,和掌柜的谈一笔交易。 “掌柜爷爷,我日后要去读书啦,一旬才休沐两天,我就不能来送药啦,日后只有我娘一人来。等我找到新药材,我会让我娘带过来。”宋良佐双手搭在进柜台的小门上,开心的同掌柜说。 “要去上私塾了,可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状元郎好不好!” 宋良佐听着明明是哄孩子的话,却还是笑的一脸不值钱,头也点成了小鸡啄米“好啊好啊,等我成状元了,我邀请掌柜爷爷来我家吃饭。” “哈哈哈,好,那我可就等着你这个状元郎帖子啦。” 宋良佐这时突然小眼睛一转,先是捂嘴一笑,给人的感觉他就没憋什么好屁。 跟着在掌柜的注视下他嘻嘻一笑,“掌柜爷爷,我可以和您谈一件事情吗?” “嗯,你说说看。”掌柜的干脆放下手里笔,微微弯曲身子看着他。 宋良佐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两个食指对在一起缠圈圈,“掌柜爷爷,我之前说谎了,我送来的草药不全部是我家挖的,我还让我们村人也去挖了。然后我就帮着收了一道送过来,可是我过来也好费劲啊,我们村子没有来县里的车子,我和我娘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坐上牛车,我们进城还要花进城费,你可不可以做主让我一家做大柳树村的唯一供货商呀!” 尤其说到坐牛车和花进城费时,他可肉疼了。 掌柜的挑眉,若有所思的问“你想让我不收你们村其他人的草药?” 宋良佐心里啧一声,掌柜的问话好犀利,一针见血呐。 宋良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小子可不敢和掌柜爷爷提这么无礼要求。我只想让掌柜爷爷把今年的蒲公英和车前草供货权给我。另外再过一个多月地里的地黄也可以找了,掌柜爷爷要是也收地黄,我可以教村里人挖,到时候全部给掌柜爷爷送来。我挖地黄挖的可好了。” 地黄,是宋良佐给出的自己手里筹码。 同时没忘夸一下自己。 掌柜的听后乐了,其实像他们药铺都是有自己培养的药师和交好的药户。 只不过他们的药师更多的是进山找一些田间地头见不着的药材,至于这些开销大不值钱的药,基本都是鼓励偶然来拿着一些来问能不能换到钱人去多采摘。 不然这么多基础药,要从哪里来? 眼下见这小子想垄断村子里的药材,他不仅不会觉得这小子贪心,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为什么说是好事呢? 第50章 第一次听唱方 只有掌柜的自己知道,和这个小家伙交流起来可比和一些大人更加容易,小家伙有着一点就透的通透。 而且对陌生药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有些时候自己无意和他说起的药材,过后自己都忘记了,小家伙却依旧能说出药的特点和特性。 这样的人不用他费心科普药材的药户实属难得,虽然他送来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药草。 但不得不说,再普通的药材也有好赖之分,小家伙每次送来的都属于好的。 所以眼下宋良佐提出这样的要求,掌柜的几乎没做什么考虑就答应了。 宋良佐见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谈成了,大大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像天上的月牙,“谢谢掌柜爷爷。” 这时从后院出来的王春兰走到他身边,“你又麻烦掌柜的什么事了。” 宋良佐扭头对着娘嘿嘿笑,跟着用最简单的语言和娘说了掌柜的答应他的事。 王春兰觉得儿子的这个要求有些多余,不过眼下见儿子和掌柜的已经谈好,她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在旁对着掌柜的道谢。 一直到结算了今日货款,走出铺子王春兰才问,“咱们最近不是一直在送药,药铺也收了,何必再和掌柜的谈一个什么唯一供货啊?” “娘,你难道没有这几天发现咱们现在能收到的草药比之前少了一些吗?”宋良佐拉着王春兰的手问。 “呦,还真没在意。” “因为娘一直忙地里的活,家里的草药都是我在收。虽然我们村地头这两种药的确不多了,但不会一下子有好几户都挖不到草药。我猜想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把药送到县里来了,就想着自己也送来。所以,我才和掌柜爷爷谈的,不然等村里人都愿意自己跑一趟送来,我们就没有钱赚啦。” 王春兰一噎,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她低头看着聪明的儿子,脸上挂上讪讪的微笑,“还是我儿子聪明,娘就想不了这么多。那村里人送药来了怎么办?” 宋良佐抬头嘿嘿笑,“掌柜爷爷会拒收。” “啊!那这样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看他们自己喽!如果他们可以找到其他药铺收的话,就不白跑。不过价格如果不高,他们还是挣不到什么钱。” 宋良佐说吧,见娘不是很明白,他干脆掰开了说,“现在村里地里有活,挖药的大多是孩子和年纪大的。他们如果要送药上县里,坐车都要两文钱,进城又的花钱,然后再回去,来来回回多半天时间就过去。他们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地里多找找药,之前我收药有时候连着不好的一起收,不好的被我留在了家里。他们既然自己上药铺肯定会拿着一起,药材看上去就不好了。” 宋良佐稀里哗啦说了一通,王春兰这才明白过来。 ...... 两人从县里回到镇上,跟着他们又去了一趟镇上中药堂,他进去时正好听到坐堂大夫在唱药方,“脉象弦滑 血不养汗 舌苔白阴 血不养肝 风阳上扰 痰水蕴扶 要平肝息风 益气安神。处方:石决明五钱,当参钱半,炙黄芪三钱,土炒白术三钱,煅牡蛎一两,五味子八分......” 药铺伙计霜降看见刚进门的宋良佐就被那边大夫给吸引,他笑着走到他身边“你小子可是好久没有来了,今天莫非带了什么好药来?” 宋良佐这才被拉回思绪,看清是谁在同自己说话后,乖乖的喊了一声“霜降哥。”接着指了指大夫那边小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唱方呢,好好听!” “哈哈,日后多送药来,你能长听到。”霜降一边同他说话,视线却是落在他身边的王春兰身上。 瞧着眼生。 之前宋良佐都是和奶奶一起来镇上药铺送药,眼下是娘跟着来,这会立刻帮着介绍道“霜降哥,这是我娘。娘,这位就是我同你说过待我极好的霜降哥,那位是铺子药掌柜。”宋良佐先是介绍了跟前的霜降,随后抬胳膊指了指柜台后面的药时。 王春兰冲对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霜降哥,我今天带了土茯苓过来,还有金银花。” 宋良佐说着轻轻拉了拉娘手,王春兰笑着把背后的竹筐取下来。 宋良佐先拿出一包晒干的金银花,王春兰则从竹筐拿出三块有两个鸡蛋大小的土茯苓。 霜降不敢贸然开价,最后还是药掌柜笑呵呵的过来告诉宋良佐,“晒干的金银花一百文斤,你这里有多少等会让霜降带你去称重。土茯苓不错,这两个稍微大的总的给你五两,这小的,算你二两,你看如何?” 七两银子,可是远远超了他的意料。 他笑得一脸财迷的点头。 药掌柜对伙计说“霜降,你带他们去称金银花。” 宋良佐趁机和王春兰说“娘,你跟着霜降哥去,我有些事想问掌柜爷爷呐。” 王春兰说了一句“别打扰掌柜太久”后,就跟着伙计去边上称药去了。 宋良佐看着药掌柜就是笑,带着点小狐狸尾巴,“掌柜爷爷,我马上就要去上学堂了,等我上学堂后我就认识字啦。之前掌柜爷爷说你有一本《百草集》,日后还可以给我看嘛?” “哈哈哈,我就说你笑的像一只小狐狸,原来还惦记着我手里的《百草集》呢。” 宋良佐刚刚就是故意露出自己的小心思,这会被点破他就站着嘿嘿笑。 “行啊,等你上学堂后,我要考考你,你若是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书借给你。不过......” 药时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 “不过什么呀?”宋良佐心急,像吃不到饭的小崽子,哼哼唧唧催促。 “我记得你奶奶好像不准你进山,你还想看那本书做什么?” 药时可是记得上次给他看土茯苓后,老妇人得知要进山去挖,脸色当场就变的紧张,责令他不许进山。 “掌柜爷爷,我们村有一个进山很厉害的人,可惜他不认识草药,我就想多看看《百草集》记住里面的药长什么样子,我告诉他,他就挖回来给我。刚刚的土茯苓就是我告诉他,然后他进山后先找了很多藤蔓回来,我在里面选出来的,我厉害吧。” 宋良佐仗着自己小,说到高兴的地方,直接往自己脸上贴金,一副孩子气的求夸赞的模样直接把药时逗乐。 “好好好,还是刚刚的话,你学字后过来能回答上我的问题,我就把书借给你看。” “谢谢掌柜爷爷。”宋良佐开心的就差上去抱对方大腿了。 这时伙计在边上出声打断了两人对话,“掌柜的,金银花总的八两。” 药掌柜这才返回柜台,先是拿了七个一两的银裸子给王春兰后,又拿了八十文给她。 王春兰手握巨款,一再对掌柜的道谢,她们把钱收好,这才出了药铺。 第51章 给大姐二姐买头绳 出了铺子,这次换王春兰带着宋良佐朝一个方向走去。 今天他们出门时带了三个荷包,是这段时间一家人的成果,王春兰要把荷包送到镇上常年收女工的铺子。 宋良佐跟着左右,眼睁睁看着三个荷包才卖出三十六文,瞬间觉得不值当。 他见过娘做荷包的,做荷包并不是把布缝在一起就行了,还需要好多工序,尤其上面的刺绣描样,一个荷包要好些个晚上才能完成。 不心疼油灯他心疼娘的眼睛,熬眼伤神才挣了三十六文。 很快,他就不想荷包的事了,因为他目光被店铺内彩色头绳给吸引。 他瞬间想到大姐二姐扎的哪吒头用的是两根已经泛白的蓝色布条,那个也不知道是家里给谁做衣服剩下来。 她万幸,被爷爷指女为男,得到了奶奶和娘的偏爱,两个姐姐就没有她的好运,她们过着挺不受待见的日子。 就像童话书里的老黄牛,活一样不落地干,饭却吃不好。 要不是她个头实在是小,很有可能两个姐姐都要穿她的旧衣服,不过眼下也没好到哪里去,姐姐穿的衣服几乎都是用奶奶或者娘的旧衣服改的。 当然,现在奶奶对她们比之前好了很多,可她们还是没有一根属于自己的漂亮的头绳。 宋良佐看着眼前漂亮头绳眼睛突然有些发酸,他自己得到的实在实在是太多了。 他应该为两个姐姐做些什么。 宋良佐想到这里,突然拉了拉王春兰的手,“娘,那个头绳好漂亮,你给大姐二姐买一条吧。” 王春兰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看见的一瞬间她也欢喜,随即想了想要是摇头“算了,家里柜子里有浅红色布,等过年给她们做新衣服时,多给她们留些头绳出来。” 宋良佐不依,“娘,你和奶把家里好的都给了我,应该也给姐姐一些。你多爱姐姐一些,等将来姐姐嫁人后生了女儿,她就会对自己女儿好。因为她在我们家还是小丫头时,知道娘是怎么对她们好的。”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在外婆家已经淋过雨了,应该要多疼爱自己女儿,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有些大逆不道,他不敢。 这才改成姐姐成家生子对孩子好的话。 铺子的女掌柜也是一位八面玲珑的,一脸热情的把悬挂在货架上的头绳全部摘下来送到王春兰手边,“大妹子,你家儿子将来肯定是一个知道疼媳妇的,他话糙肉不糙。女儿也是咱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咱们做娘的不对她们还要,转指望谁对她们好呢。” 王春兰讪讪笑,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女掌柜为了自己营生,陆续开口“原本这个头绳平日里是三文一条,今天我算你五文两条,你要真舍不得就回去多绣几个荷包,什么不都有了。” 王春兰所有道理都懂,招弟盼弟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会不爱她们,只不过家里一向都是家婆管事。 她要是给她们乱花钱,家婆肯定要埋怨自己,顺带着对那两个孩子会更看不顺眼。 宋良佐见娘还有些犹豫,拉着她的手拖着长音喊了一声“娘!” 王春兰在这一声娘中败下阵来,低头嗔他一眼,然后说“买买,娘给你姐姐买。你来选,你看看什么颜色的好看。” 她心里打定主意,娘要是想发火,自己就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 宋良佐见娘答应了开心的冲她笑笑,然后踮起脚尖从一把头绳中选了两根,一根粉色的,一根大红色。 头绳很长,回去从中间剪开大姐二姐扎哪吒头刚好。 王春兰刚刚到手的三十六文,瞬间少了五文。 不过她还是开心! ...... 进村后,宋良佐几乎是一路小跑进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欣喜的拿出给大姐二姐的头绳给老妇人看。 “奶,我今天在镇上看到的漂亮头绳,好看吧!这是我给大姐二姐选的,嘻嘻,钱是娘付的。” 宋良佐一看奶又想说她那套“丫头理论”,他压根不给奶奶说话的机会,一个劲缠着她问“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奶奶你快回答我好不好看,这是我选的哦!” 老妇人被他缠得厉害,不由地点头说“好看好看,花了......” “哇,奶奶你也觉得好看哇,我就知道我选的奶奶肯定会说好看。”宋良佐仗着老妇人对自己宠爱,故意打断她的话。 老妇人随即明白过来,抬手点点他,默认了这件事。 后进院子的王春兰以为娘肯定会说自己两句,结果娘不仅没有说自己,此时正笑呵呵的拿着头绳在手上认真观看。 “好看。你们两个用新头绳都爱护着点,要是弄坏了日后就再也不给你们买新东西。” 显然,老妇人最后这一句话是说给宋招弟宋盼弟的。 宋盼弟年纪小,最近见奶奶已经不骂人了,性子也活泼起来,此时见娘给自己买了新头绳立即围了上去。 “哇,好漂亮的头绳啊,我好喜欢。哪个是我的呀?”宋盼弟问。 宋良佐开心的说“你和大姐商量。大姐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真好看!”宋招弟目光落在头绳上,都不想离开。 跟着,宋良佐把头绳给了大姐,让她们自己选自己喜欢的。 他则跟着奶奶去了一趟林猎户那边,把卖土茯苓和金银花的七两八十文的一半,给送过去。 只不过他去的时候只有老猎户在家,林山野从山上还没下来。 ...... 两天日子一晃就过。 开学的日子到了,一大早王春兰就起来给他煮了一碗面条,在家婆授意下又蒸了两个鸡蛋。 大姐二姐也是早早起来帮着他收拾东西。 宋良佐趁机又和大姐二姐小声嘀咕一遍“你们记住我和你们说过的话,多围着奶奶转,奶奶不是铁心肠的人。” 宋招弟宋盼弟连连点头。 跟着宋良佐拦住想送他的老妇人,“奶,你不用去送我,我晚上就会回来的。” “奶在门口看着你。” “嗯嗯,奶你等我放学回来哦,回来我教你认字。” “哈哈哈,你奶我老了,可记不住那些。” 就这样,宋良佐在家人的目送下,开始了新的人生征程。 第52章 拜师 太阳还没起床,宋良佐已经走在上镇的路上了。 他今日要拜师,不仅穿着新衣服,昨天还特意洗了一个澡,他奶奶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拜师要沐浴更衣。 还说洗不干净是对夫子的不尊敬,结果就是她一个人搓自己还不够,还把娘也叫来,四手七下,这哪里是在搓澡啊,给鸡去毛也不错如此。 哪怕他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还是觉得衣服料子蹭的皮疼。 肩膀上挎着前几日娘给缝的布书包,与边上宋进金装着笔墨纸砚鼓鼓囊囊的书包对比,他空空的书包就显得格外不真实。 说空空有些过分,他书包里只有两个鸡蛋和五文钱,这些都是出门时奶奶塞给他的。 至于他的笔墨纸砚此时被布包裹得严实,放在娘背的竹筐里啦。 到镇上后,宋二全和宋望树先带着王春兰去了范夫子开的学堂,跟着同她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宋进金走了。 剩下王春兰深吸一口气,先把书本塞儿子小书包后,鼓起勇气看似是给宋良佐说的“我去敲门”,实际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门开了,是上次开门的老者,正在王春兰磕巴着想说明自己来送孩子上学时,对方却是早一步认出宋良佐,先开口,“是你啊,快进来吧,范夫子在里面了。” 宋良佐和娘被带进门去了正厅,范明世身穿长衫,背对他们而站,正全神贯注看着墙上挂着的孔圣人画像。 在他身上的桌子上放着六礼,宋良佐可以肯定,那不是自己之前从来的那些。 王春兰实属紧张,先不说她活了这么久是第一次进了这么大的宅院。 单说那边屋里站着的那人身形瘦长,穿戴素雅,直立的身体跟山脚下那竹子似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严肃。 “少爷,宋良佐来了!” “嗯!”范明时回头。 此时,看见夫子的模样,王春兰脑子里突然就蹦出竹子成精的画面,这夫子好年轻,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多少。 王春兰紧张的站在原地搓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话。 宋良佐见娘紧张,他轻轻的拉了拉娘的手,然后自己上前半步“学生宋良佐拜见夫子。” 范明世微微颔首“不急,你先等等,还有一个求学孩童没到,等他到了再开始。” 宋良佐说了一个“是”,便站在边上乖乖等。 所幸,没让他等太久。 来人是一中年一孩童,男孩看起来大约六七岁,在圆圆大脸的衬托下,让他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为贴近线条。 男孩身材肥胖,又身穿绸缎,想来家境不错,不然在穷人家可吃不出他这样的小胖墩。 不是宋良佐吹嘘,就对方身上的衣服,两个自己都能装的下。 中年人见已经有人等在这里,急忙告罪“范夫子见谅,我们来迟了。” 范明世冲对方点点头,“吉时未到,你们没来迟。” 小胖墩好奇的东张西望,中年人陪着笑连忙说“是是是!” 跟着,带他们进来的老者这会凑到他们跟前同他们说了说拜师流程。 听得宋良佐和小胖墩纷纷点头。 随着吉时到,范夫子走到二人跟前,开口讲道“《礼记》记载: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范夫子说罢,依次帮他们整了整衣冠。 跟着二人在范夫子的带领下,让他们将手放在备好的水盆中清洗,“行盥洗之礼,寓意在于净手净心,去除杂念,日后心无旁骛,专心学习。” 随后宋良佐和小胖墩在各自的家人旁观下,见证拜孔圣先师,再拜范夫子,以及范夫子为手持蘸有朱砂的毛笔,在他眉心处一点。 “以点痣代点智,朱砂点痣启智明志,用眼观四面,用耳听八方,做个明明白白的人。” “是!”两个小人几乎异口同声大声答应。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这段话宋良佐会背,这是出自荀子《劝学》中的一段。 “读书贵勤奋,入门莫忘勤,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若敢懈怠,夫子手中戒尺可不轻饶你们。” 这首诗宋良佐也知道,作者他有些记不清楚,诗名是劝学诗,前两句是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后两句是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翻译过来是,夜里11点还要挑灯夜读,早上3点多要起床继续学习。 她以前上学还挺有天分的,初中作业写到11点是常事,但从来没有6点之前学习过。 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一切都不同了,需要重新开始。 所以,这一刻宋良佐干了这碗鸡血,扯着嗓门声音洪亮回答“是!” 拜师礼毕,范夫子训诫完,接过边上捧砚递过来的书本,赠予他们宋良佐和小胖墩,“这本三字经是我闲暇时抄写,今天赠予你们,望你们好好学习,莫要让我失望。” 他接过范夫子递来的赠书,再次郑重说道“谢夫子赠书,我会好好学习。” 边上小胖墩见比自己瘦小的小屁孩出声谢夫子,他也不甘落于人后,追声道“谢夫子赠书,我也好好学习。” 因为他们两个都不住宿,开学礼完成后范管事就领着王春兰和另外一人离开。 范明时则带着两个小的朝着东跨院走去。 ...... 入院门有小径弯弯曲曲穿过竹林,视野开阔时他已经能看到学堂门口。 宋良佐感受着周围环境的幽静,鼻息间嗅到淡淡竹叶芳草的清香,让他心情不觉就静了下来。 他感慨这里真是读书地好地方。 未进课堂时,他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小孩讲话嘈杂声,等范夫子走到门口时,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一幕让宋良佐颇为熟悉,因为前世她上学时班级里也是这样。 等他跟着进课堂,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着端正的四个比自己大的男孩盯着他和小胖墩看。 屋内有一方方小案桌整齐有序的摆着,范夫子指着两个座位让他们过去坐下。 宋良佐主动选择靠窗位置,因为在这个位置能看到外面的竹林和天空。 第53章 上课 “今天不着急讲课,你们四人把放假时学的千字文背诵一遍。” 不久之前还在屋里嬉闹的孩童,此时一听夫子让他们背诵千字文,脸都绿了。 前排两个不敢回头看,后排两个满含希望的看着前排,希望他们赶快背,多背诵一些,也好让自己“温故知新。” 作为旁观者的宋良佐和小胖墩在好奇的目光下带着看热闹的神情。 “熊平安!” 随着范夫子点名,四人中块头最大,最壮硕的一个孩子认命一般站起来,看看夫子,又扭头去悄悄看距离自己不远的同桌。 希望夫子看在他犹豫的份上,放他一马。 更希望同桌快打开书让他看看。 就在他同桌默默打开书本时,范夫子一句“直视前方”,吓得男孩一个激灵。 攥紧拳头开始背诵“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 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 致雨、霜、霜......” 熊平安背不出来了,神情紧张的偷偷望着夫子。 随着他声音陆陆续续钻进宋良佐耳朵,他好像知道范夫子为什么先让他背书了,因为刚刚他在学堂上吵的声音最大。 “吴成相!” 这次站起来的是一位瘦高,看着就有几分机灵的男孩,随着第一个字出口,他人也开始了摇头晃脑。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剑号巨阙 珠称夜光果 果珍芥姜 海......” “错!”他背诵的调子被范夫子出声打断。 如果刚刚宋良佐猜测有疑的话,那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他可以非常的肯定,夫子就是按着他们在屋里刚刚争吵的顺序来的。 至于他错的部分,刚刚他背诵的是“果珍芥姜”实际应该是“菜重芥姜”! 第三个被点名的叫王金宝,也是一个小胖墩,他之短,从“天地玄黄”到“寒来暑往”,后面的再也背不出来。 最后一个身体不高,在四人中最是纤瘦,身穿细面长衫。 他开口后宋良佐几乎可以确定,刚刚自己在外面基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不吭不响却是四人中最为争气的,一口气背到“鸟官人皇”,自然而停。 范夫子满意点头,接着目光看向另外三个没有背全的学生身上时变得严肃起来,“放假之前嘱咐你们,在家也要时而温书,你们就是这般温书的?” 宋良佐在边上脑补一句:放个假期知识都喂到狗肚子里去啦! 四人中有三人低头不敢说话。 “念今天刚上课,故而饶恕你们一回,下次我若是再提问,你们要是回答不上来,戒尺伺候。坐下!” “是。夫子!”三人闷头坐下。 范夫子把原有的学生教育几句后,目光落在宋良佐这边说,“今日你们多了两位同窗,日后要相互帮助。” “是!”有气无力的回答。 宋良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站起来鞠躬,“夫子好,同学们好,我叫宋良佐!” 等他坐下,这才注意到夫子的手僵直半空,另外几人有睁大眼睛,有眯着眼睛,有张嘴,还有无动于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宋良佐也裂了,这真不怪他,要怪就怪他条件反射太快,以前上初中、高中、大学的第一天,她就是这样给还没有熟悉的老师和同学简单介绍自己的。 结果就在这时,和他一起进来的小胖墩也蹭的站起来,“夫子好,我叫沈连楼。” 沈连楼刚要坐下,突然又站直,匆忙补充一句“同学们好”,这才安安稳稳坐下,然后开心得意看向宋良佐。 好像再说,你看我也会。 一个做事出格行为显得怪异,那两个人做同样的事情,看上去就会好很多。 范夫子这会微微颔首也没太在意他们行为。 “今天第一天上课,先从千字文开始,我先读,你们跟着我读。另外,我会解释意思,放学后我会检查你们四人,如果答不上,中午饿着不用吃饭。” 范秀才说罢,目光转向宋良佐和沈连楼,“你们刚来,只要能跟着我念就好。” 宋良佐朝另外四人看去,除了刚刚背诵最好的那个人外,剩下三人脸皮都皱成了苦瓜。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范夫子身影穿梭在六个孩童中间,他读一遍,孩子们跟着读一遍。 24个字复读了有六遍,听得宋良佐已经迫不及待希望他赶快解释意思。 怎么说呢,这文他前世不陌生,加上他买书后在家偷偷翻看过,这具身体的记忆力也好,他基本可以全文背完。 但她解释不出全文的意思,因为她以前没正统学过。 按着前世积累的知识来注解,总觉得隔着一层迷雾,看不真切。 在他的期盼中,范夫子终于不再读了,宋良佐耳朵都支楞起来等着听注解呢,却听他说“你们自己先自念几遍,至于你们两个若有记不住的地方,可以询问陈青山。只可告诉他们怎么背读,不可细解。其他等我回来再与你们细解。” 陈青山是四人中最后一个背诵课文的人,也是背诵最多的一位。 说完,范明世起身出了门,不用说是往边上去教另外一个班的学生去了。 等夫子背影消失在视野后,熊平安又是第一个开始说话的,只不过这次特意压低了嗓门,手里拿着书朝陈青山身上捅去,“陈二狗你不讲义气,刚刚不是说好的大伙要背一样多的吗?你为什么把夫子教的全部背了出来?” 另外两个没说话,看他的眼神也带有攻击,似乎也在埋怨他出头。 陈青山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带着学霸的耿直回答了学渣的问题“我刚刚没有答应你们。” 说罢扭头看向宋良佐和沈连楼,“你们两个要是记不住刚刚夫子念的,可以来问我。” 宋良佐冲对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被忽视的熊平安气的攥着包子大的拳头在陈青山面前挥了挥,“我看你是想吃我的肉包子了。” 第54章 学霸与学渣的矛盾 “你只要打了我,我就去找夫子。”陈青山轻描淡写说道。 “陈青山,你除了会找夫子告状,你还会什么?”王金宝这时也加入战火。 结果生气的熊平安一下子讲矛头转向王金宝,“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叫他陈青山,他就是陈二狗。” “你怎么就是记不住。青山的名字是夫子取的,我们不能骂,只能骂陈二狗。”吴成相也在说王金宝,只不过他说得就底气不足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金宝急忙附和。 原来陈青山原名陈二狗,范夫子说他名字难登大雅之堂,在争的对方同意后,给他取字青山。 故叫陈青山。 看到这一幕的宋良佐见识无语,他么就因为学霸造成了夫子布置的作业,三个学渣就沆瀣一气挤兑他一人。 这就是学霸和学渣成不了朋友的原因吗? 他也只能无语,实在是熊平安的拳头有些大。 他怂! 这时,范夫子的声音在隔壁课堂响起,“今日教给你们一段,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你们自行默念几遍。另外把放假前的内容再过一遍,放学时我会抽查。” 这时,宋良佐才知道范夫子带了两个班,一个是他们这种年纪小刚启蒙或者启蒙一段时间的。 另外一个班是内容已经涉及四书五经,为过县试考取童生努力的学生。 他所在的班级因为教学进度不同,目前他跟着学千字文,也不知道三字经会不会教,什么时候教。 所幸范夫子也没有让他们多等,没一会人就回来,接着开始讲解他刚刚所讲的几句话的意思。 “天者,苍穹之上,广大无垠,主宰万物之运,神秘莫测,力量无穷无尽......天之道,变化无穷,风雨雷电,皆出于天,其威不可测......地者,万物之基,生养众生,乃众生立足之根本......” 范夫子讲的井井有味,宋良佐偷偷扫视了一圈,那边四人也只有陈青山在认真听讲,另外三个是一边摸鱼一边听。 他再看一眼边上的沈连楼,好吧,这孩子已经在双眼发呆了。 随着第一堂课的结束,陈青山紧跟着夫子的脚步出去,安静的课堂瞬间被另外三个孩子们释放的欢乐、嘈杂的声音充斥。 要不是房子的屋顶是瓦片,他们的吵闹声都能把房顶捅破。 沈连楼因为是第一天上课,又想着自己是和宋良佐一起来的,这会挪动屁股朝宋良佐这边凑了凑“你叫宋良佐是吧,我叫沈连楼,咱们是一起来的。” 宋良佐一时搞不清小胖墩要做什么,这会只是点了点头。 “刚刚夫子讲的你听懂没有呀?我怎么感觉我听懂了,可我现在又忘记了,夫子讲的是什么啊?”沈连楼一脸迷糊的抓脑袋。 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宋良佐开始藏拙,他也一脸迷糊的看着对方,“我就记住夫子念的那几句诗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们一个胖子,一个豆芽菜加起来就是两个傻子,夫子刚刚念的不是诗。”熊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们边上,听到两个新来的对话后,哈哈哈大笑。 跟着另外两个也嘻嘻哈哈的凑过来。 沈连楼怎么也是镇上知味楼的小小少爷,哪里被人骂过胖子和傻子,这会蹭的站起来,生气道“我不是胖子,更不是傻子,你说夫子刚刚念的不是诗,那夫子念的是什么啊?” “那是千字文。”熊平安神情不屑至极。 沈连楼压根不怕他,继续梗着脖子问“什么是千字文?” 这一下直接把熊平安给问住了,“什么是千字文?” 嘶,他不喜欢上学,他哪里知道什么是千字文。 小小人也是一身虎气,想了半天想不出来结果,搭手一挥“我不知道什么是千字文,但我知道那不是诗。我以前可是听人说了,诗有五个字的,也有七个字的,就是没有四个字的。” 熊平安的作派,在宋良佐眼里,完全就是一副熊孩子的模样,欠打。 可惜,自己又打不过对方,此时也不想和他发生不好的冲突,干脆起身出去。 面对熊孩子,他宁愿多参观下大户人家的建筑。 上午一共三节课,第一节讲了“天地玄黄”,第二节课让他们自己复习,另外夫子说除了宋良佐和沈连楼不用交课后作业,其他四人的等会要把夫子讲的解释叙述一遍。 所以,眼下夫子说的复习对于宋良佐和沈连楼来说,其实就是让他们玩。 沈连楼趴在小方桌上看着宋良佐在翻看三字经,忍不住好奇探过去半边身子问“宋良佐,你能看懂上面东西吗?” 宋良佐看得津津有味,然后摇头“看不懂。” “看不懂你怎么还看的这么认真的?”沈连楼忍不住问。 沈连楼虽然有些小话痨,但每次都用很认真的态度和宋良佐说话,宋良佐也不好不理他,他想了想说“我在看上面的字是怎么写的?” “啊?你认识上面的字?你认识哪个字啊,我看看。” “我不认识上面的字,我只是在看字是怎么写的。” 沈连楼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你不认识,还怎么看啊?” “我不需要认识,我只是在欣赏。”宋良佐唯恐他还是不理解,跟着又道“就像在看画一样。你要是没事做,你也可以盯着上面的字看,看它是怎么写的。” 宋良佐找了一个借口搪塞了他,他想安安静静看书。 “你说得好有道理哦。”沈连楼说着撤回了自己半个身子,也拿起夫子赠与自己的书,开始看了起来。 开始他感觉这些字都老老实实待在纸上,可他看了一会,就见上面的字开始长出胳膊长出腿,有的开始站着不动,有的把身子扭成一团,有的在小声说话,有的都开始打架了。 宋良佐看书看到一半,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很轻微的呼噜声,他扭头看去。 好家伙,小胖墩这会已经趴在书本上睡了过去。 第55章 摸情况 一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临近中午放学,沈连楼感激宋良佐前面把自己叫醒,才没挨夫子打。 他又凑近宋良佐问,“宋良佐,你中午是在哪里吃饭啊?也是回家吃吗?” 宋良佐摇头,“我在学堂吃。” “哦,这在啊,那我回家吃了,我回家吃好再过来,你要是一个人吃饭没意思可以跟我去我家吃,我今天记住八个字,我爹肯定给我肉吃。”沈连楼说着还掰着自己肉乎乎的手指头在算自己是不是把八个字都记住了。 “不用了,我娘已经给我交了伙食费。”宋良佐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切,你家要真有肉吃,你就该让你家人送过来,让我们看看有没有肉,你肯定在吹牛。”熊平安这个熊孩子真是哪哪都有他。 “哼,我不喜欢你,我就算带来也不给你吃。”沈连楼护食的说。 “嘶,小爷我才不稀罕。”熊平安表现出一脸不屑。 沈连楼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挺喜欢宋良佐的,他突然抬手摸了摸宋良佐头上的小啾啾“宋良佐,那我明天也在学堂吃,我可以把我的肉分点给你。” 宋良佐没留意结果被这个小屁孩偷袭了脑袋,后知后觉把自己脑袋移开,“在家里吃多好,想吃什么有什么。” 就在这时下课的铃被人敲响,本来就嘈杂的教室,瞬间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嗷嗷叫。 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沈连楼仗着自己身体圆润,也是挤进了前三。 宋良佐个子最小,他乖乖走在你最后面,等他出了屋子,见另外一个班级还没有下课,他探头看过去,见到夫子正在抽查他们的学业。 那屋有八个人,大概都在十几岁左右。 宋良佐在他们身上已经能看到读书人的性子了,那种感觉他有些羡慕。 宋良佐因为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食堂在哪里,就在想找谁问问的时候,熊平安这个熊孩子像小混混一样又凑了过来,“喂,宋良佐你知道食堂在哪里吗?你一个人在这里瞎逛什么,你几岁了?你看着这么小?你家为什么要送你来读书?” 熊平安说完特意抬手在自己胸口比划比划,满眼嫌弃“你也太小了。” “熊平安,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一顿要吃四个馒头。”吴成相此时在边上说话。 跟着有些着急的说“我们快去打饭,不然等他们出来,又要同我们抢了。啊,他们来了。” 吴成相说着回头看,就见夫子已经从屋里出来,后面十几个半大的孩子即将从屋里冲出来,他嘴里发出一声怪叫,抬脚就跑。 宋良佐可是有抢饭的经历,早吃到嘴里的绝对香。 眼见他们朝后院跑去,他倒腾着小短腿急忙追了上去。 伙房是范家原来做饭用的大伙房,这会改成了给他们这些小孩子使用,负责做饭的是范叔。 中午的饭很简单,一人两个白馒头和一小碟咸菜。 宋良佐拿了馒头,再次跟着他们俩人回到课堂。 “宋良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几岁了,你是哪里人。”吃着馒头的熊平安问。 “我今年四岁半,大柳树村人。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人在学堂吃饭,另外两个人都是回家了吗?”宋良佐顺势摸他们情况。 说到这里熊平安来了精神,反问“你知道王金宝是谁吗?” 宋良佐觉得他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自己今天刚来,他怎么可能知道王金宝是谁。 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摇头。 “王金宝爷爷是咱们镇上的大地主,他怎么能吃学堂的馒头咸菜。” 随着吃饭时的交流,宋良佐已经得知,王金宝是大地主的孙子,在家十分受宠,每天中午都是家里赶着马车接他回家吃饭。 熊平安爷爷是镖师,爹也是镖师,他们觉得做镖师既有危险也不如当官有派头,这才把熊平安送到私塾来。 希望他这个镖三代能发奋图强,从此一改家里门庭,弃武从文。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回家吃,竟然是嫌弃他在家吃得多。 还有一个由头是在熊平安的吐槽间宋良佐得出结论,他家人之所以宁愿多掏银子送到范夫子这边来,图的是范夫子是京城来了,万一哪天范夫子又回京城了,这不是他们家在京城那边也有一些人脉了嘛。 毕竟,他们两人之间师徒关系是真的。 只不过这层原因熊平安自己没参透,他只是傻乎乎的还在抱怨爷爷和爹为什么要送自己来读书,自己不喜欢读书,自己喜欢练武。 吴成相家里大人的想法和熊家大人想法有区别,只不过区别也不大,他们图的是认识一个京城回来的夫子,孩子将来让参加院试、乡试、会试时说不定夫子能起到什么作用。 从熊平安嘴中得知,吴家是在镇上开杂货铺的,家里就只有吴成相这个一个独苗苗,压根不缺束修上差的这二两银子。 他家里不让他回家吃饭的原因是在学堂能和夫子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至于陈青山,熊平安和吴成相都说不上来,他们只是说陈青山是陈家村人,今年六岁,其他的一概不知。 ...... 宋良佐中午有两个白馒头,他兴冲冲的吃了一个,把另外一个用原本包书本的布给包起来,他家平日都是吃的高粱黑馒头,白馒头家里很少吃,他打算把这个馒头带回去,晚上给奶、娘、还有姐姐吃。 得知这边茅房是单间时,他去解决了自己屎尿屁,然后回到课堂趴在小方桌上休息。 下午,范夫子过来单独教了他和沈连楼四句三字经,也没说明天会抽查什么的,只是让他和沈连楼跟着念。 接着又给另外四人讲了一堆看似虚无缥缈的书本解释。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宋良佐出了夫子家门,看到王春兰站在不远处对着大门这边翘首以盼,他背着书包哒哒跑了过去。 “娘,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吧。”宋良佐先是跑到王春兰跟前腻歪一句,然后才同宋望树打招呼。 “累了吧,快把书包给我。”王春兰生怕儿子书包里的那块石头压着儿子不长个子,说着上前把书包从他身上摘了下来。 第56章 人之初,性本善 这一摘自然发现早上给他带去的鸡蛋,他没吃不说,包里竟然还多了一个馒头。 “你这孩子,给你带的东西你怎么不吃啊。”王春兰心疼的责怪他。 “娘,我今中午在学堂吃了白馒头,就不饿了,我想带回去晚上再吃。” “你要长个子,一个馒头够什么的,把鸡蛋吃了。”王春兰说着就去包里摸鸡蛋。 “我不吃,我不吃。”宋良佐没有了书包束缚,嗖一下跑到边上宋望树身边,“大伯,你怎么也来了呀?” 宋望树上前稀罕的把他给抱了起来,“快快,和大伯说说,你们这第一天上学,夫子都教会了你一些什么啊?” 宋小小从来到这个时代后,还没被男性这般抱过,瞬间整个身体不自觉呈微微戒备形态。 她有意无意的用手抵着大伯的肩膀,让自己身体和大伯保持着不是太亲密的距离。 又不会让宋望树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疏离,只当是是孩子要看着自己的脸,说话给自己听。 然后宋良佐小嘴叭叭的把今天夫子念了二十四个千字文的事给说了出来。 “啥,你们才学了二十四个字?咱们就这会的功夫说的话都不止二十四个字,你们怎么才学这么几个啊。念给大伯听听,让大伯也听个稀罕。” 接着,宋良佐就把夫子教的千字文给宋望树念了一遍。 这可把宋望树给稀罕坏了,一边抱着宋良佐朝智儒学堂走去,同时嘴里说着不赞同的话,“天地玄黄是什么意思,你要是说咱们种的泥巴田地是黄色,我觉得还有几分道理。可你说这天都的黄色我可不认,你抬头看天,这明明就是蓝色天白色云,就算春天播种起风时它也变不成黄色。这怎么能说天是黄色的!” 宋良佐听了咯咯笑,“大伯,夫子不是这么说的。” 跟着他就把夫子说的那套话转述给大伯听。 明明就是四个字,被宋良佐解释了一大堆,直接把宋望树听的直摇脑袋,“不行不行,你说的那些我一点都听不懂。” 王春兰跟在边上听儿子说的这些跟天书一样的话,只觉得稀奇的不行。 走了好一会后,宋良佐微微挣扎下“大伯,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宋望树这才把他放下来,宋良佐跑到娘身边,拉着娘的手。 “弟妹,你从良佐学堂出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走到那棵脖子树边上,转进里面的小街,往里走没多远就走到头了,然后再右转,其中一户人们挂着木板的就是进金所在的学堂。咱们这么走一遭你就能记住。” 王春兰紧紧点头。 两人接了宋进金,一行四人急速往村里赶路。 路上宋进金问宋良佐,“你们夫子今天教的你们什么啊?” “千字文,教了我们二十四个字。你夫子教的你什么啊?”宋良佐反问。 宋进金毫不掩饰自己的吃惊,同时小脸上也带着些许得意“你都学千字文啦?我们今天只教了三字经。侯夫子说先教我们三字经,说我们想读书,就要学会先做人。你知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性相远是什么意思吗?” 宋良佐没有说过自己今天也学了三字经,也儿只能摇着头。 宋进金高兴的和他分享,“夫子说:人出生之初,禀性本身都是善良的。天性也都相差不多,只是后天所处的环境不同和所受教育不同,彼此的习性才形成了巨大的差别。如果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所以,我们要上学,不能给坏人玩,不然我们就会被传坏的。” 啪啪啪~ “哇,宋进金你好厉害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宋良佐觉得是那个捧场最棒的人。 “啊!你懂了?你懂什么啊?” 宋良佐骨碌骨碌转着小眼睛,“不能和坏人玩啊。” “ 那你知道那些是坏人吗?”宋进金问。 宋良佐老实的摇头,“不知道,你知道吗?” 宋进金不爽的抓抓头,“我也不知道。” 哎,人之好坏,岂是那般容易下定论的。 因为有家里大人来接,两个孩子书包都不用背着,嘻嘻哈哈打闹着回村。 ...... 村外。 宋招弟宋盼弟两姐妹正在路边打猪草,一个负责用镰刀割,一个负责往竹筐里装。 热的满头汗不说,身上还被虫子咬的红一块青一块,看着好不可怜。 卞秀琴挎着篮子面色不爽的从娘家回来,这会看着正在猪草的两个小的,瞬间像是找到了出气筒,上前一脚把装有猪草的竹筐给踢倒。 恶人先告状一般的说“你们两个小的眼瞎啊,路就这么宽,你们把这个破竹筐放在路中央还让不让人走路了。” 宋招弟抿抿嘴,反驳“大伯娘,妹妹没有把竹筐放在路中央,我们明明是放在路边上的。大伯娘你是故意的。” 卞秀琴今天心气本来就不顺,要说起这事还不是因为她们家惹出来的。 她们全院子只有宋良佐一个臭小子,家里一个顶梁柱的汉子都没有,竟然敢把送他去上私塾。 她家成玉马上七岁了,还在家里干活,公爹不管事,家婆不让孩子去上学,宋望江那个没用的软蛋,一点话都不给自己孩子争取。 她一个媳妇开了口,还被家婆骂了一顿,说家里没钱,要送孩子去上学,自己想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她真回了娘家一趟也张不开嘴啊。 这会眼见两个丫头片子敢给自己顶嘴,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死丫头片子还敢还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就伸手想去拧宋招弟的嘴。 “你干什么?” 就在宋招弟后退几步躲开时,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呵斥声。 宋招弟回头望去,正是背着竹筐从不远处山上下来的林山野。 卞秀琴见得不了手,这会也只能收手,瞧了一眼林山野,也是没好气的说道“你个野孩子,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 “刚刚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你要是再不走,这事闹到村长家里去,我自会帮着她们姐妹作证。” 第57章 挑拨离间 林山野今年十一岁,跟着老猎户没少吃肉,人长的比同龄人高不说,加上他整日喜欢往山上跑,山上野物他没少打杀,这就导致他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危险、嗜血的野性。 尤其此时,他手里握着一把沾染着新鲜血肉的刀,这一下子就连卞秀琴都被他的模样给唬住。 她跟着不知道想到了,一双眼滴溜溜的盯着林山野看,咯咯的笑来掩饰尴尬。 她突然放下自己手里的篮子,脸上的笑都快咧到了耳后根,用一种长辈的姿态和他说“你看你这孩子,你远远的能看清什么。还有盼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大姐割的这点猪草你弄地上做什么。来来来,大伯娘帮你捡。” 卞秀琴说着这里露出一副亲近的模样“你说说这叫什么事,我家成玉整天都在家里玩呢,你们都要出来割猪草。” 宋招弟不知道大爷家的大伯娘这会为什么突然就变的不凶了,还帮自己捡猪草,她小心翼翼上前把地上的猪草也往竹筐里放。 卞秀琴把野草装好,起身拍了拍手,见边上的林山野还没用,好笑的问“呦,你还没走啊。咋?还怕我对这两个孩子动手啊,我可是他们大伯娘,刚刚是逗孩子玩的,你倒也当真了。” 林山野不太爱说话,平日里是鲜少进村,这也是最近宋良佐在教他辨认草药,他才对这两个姐妹稍微熟悉起来。 眼下听见对方这般说,再想想对方也算是一家人,也就背着自己竹筐离开了。 这边卞秀琴见林山野走远,勾了勾嘴角,“招弟啊,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在割猪草,你奶奶呢?” “奶奶回家了。” “哈哈,回家了,回家好啊。招弟啊,你看你奶奶做事也太偏心了,虽然你和盼弟都是丫头片子,也没道理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你们两姐妹做。她自己都知道干累了回家歇着,怎么就把你们两人丢这里了!你们才多大啊,你看成玉那小子还比你大几个月嘞,我什么活都不让他干。” 宋招弟和宋盼弟突然听到大伯娘说关心自己的话,两个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变的面面相觑起来。 “还有啊,你知道你们弟弟去上学堂花了多少银子不?五两哦,整整五两,把你们两人卖了都不值五两。你们奶就拿着你们辛苦喂鸡卖蛋的钱去供你弟弟上学,是不是太偏心?家里的鸡是你们在喂吧,吃过鸡蛋吗?知道炒鸡蛋有多香吗?” “......” “家里的猪草是你们姐妹在割吧,吃过猪肉不?家里的饭你们也得做,衣服也得洗,你看看村里像你们这么丁点的孩子哪个不是在村里作伴一起玩啊,就你们俩在帮着给家里干活。” “你们给家里干活你奶奶夸过你们吗?所以啊,你们姐妹俩就是傻。光知道干不知道吃,家里柜子里有糖不?有点心不?一次不能多吃,你们小舔一口嗦嗦味啊!” “家里是你们炒菜吧?做的时候多放点猪油,这样做出来的菜才香。家里的鸡蛋偷摸着吃那么奶奶又不知道是干的,她要真问起来,你们就说是宋良佐吃了,你奶还舍得打他不成?” “啧啧啧,你看话又说回来了吧,你们吃鸡蛋要挨打,你们弟弟吃鸡蛋就是天经地义。所以,日后家里有活就不要干,凭什么自己干了那么多活,还不能吃鸡蛋。啧啧啧,可怜的娃啊,爹不疼娘不爱,你们过的苦啊!” 卞秀琴稀里哗啦说了一堆,直到看着两个小孩产生深深地自我怀疑,这才一把手捂脸后躲在巴掌下偷乐。 心里同时暗暗得意,只要这俩姐妹回去真按自己说的霍霍了家里鸡蛋,那可就有好戏看喽。 然而,这件事没让她高兴太长时间。 “大伯娘,你说奶奶和娘坏话,你是坏人。”宋招弟一面把妹妹宋盼弟护在身后,一面反驳卞秀琴。 卞秀琴脸上的笑容在一分一分的破碎,最后她努力扯着笑意用哄小孩一般的口吻说“怎么说大伯娘呢,刚刚大伯娘说那么多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妹好!你说我是坏人,我刚刚说的那个不是真的。就你们奶奶那抠门的架势,能让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吃鸡蛋?” “呸呸呸,你是坏人,我们不要跟你说话,你说奶奶坏话,还说弟弟坏话,我以后再也不喊你大伯娘了!你走你走。哇~大姐!” 宋盼弟也不知道是被卞秀琴说中了家里事心里委屈的,还是因为她说的那些把她吓着了。 眼下胡乱抓了一把大姐割的猪草就朝着大伯娘丢去,嘴里还嗷嗷说着她的不好。 卞秀琴被丢了一身草气的跳脚“没用的东西,你还敢丢我,看我不打烂你的嘴。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 两姐妹自然不是傻到会站在那边等着她上来打的人,就在她刚抬起手指,宋招弟拉着妹妹的手就朝着远里大伯娘方向跑。 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救命啊,大伯娘打人啦!” 这个点在地里干活的人还不少,随着两小的乱喊,有人直起身子朝这边看来。 卞秀琴就是想做一个挑拨离间的事,这会眼见远处有人朝自己这边看来,她赶忙提着篮子装作没事人离开。 只不过离开前,再次把刚刚装好的背篓给一脚踢翻,不解恨的又上去踩了两脚。 一直等她走远,俩姐妹才走到竹筐前,把地上的草给装好。 “大姐!大伯娘是坏人,我们以后不理她了好不好。”宋盼弟眨着带泪水的睫毛,期待的看着宋招弟。 “嗯,我们不理她,我们以后见了她也不喊她大伯娘。”宋招弟回应。 “嗯嗯!” “还有,刚刚发生的事回家后不能告诉奶和娘,知道吗?你快把你眼睛擦擦,别让奶和娘看出来。”宋招弟说着抬手给宋盼弟擦脸。 宋盼弟一边享受着大姐伺候,一边哭唧唧好奇的问“为什么不能告诉奶和娘啊?我们说了,让奶、娘和弟弟都不理大伯母。” 在她的小想法里,不理会一个人,是对这个人最大的惩罚。 宋招弟却是停手了,俩姐妹面对面,她让小妹看着自己“你傻啊,要是奶和娘知道了,肯定会去大爷爷家吵架的。大爷爷有三个儿子,还有宋成玉,成角他们。我们爷爷和爹都不在了,万一奶和娘被他们欺负,都也人能给我们出头。” 宋盼弟懂事的眨眨眼,用手 “啊,那我知道了,我不说!咱们都不说!”宋盼弟点着脑袋。 第58章 治愈 两姐妹一回家就躲到后院去煮猪草了,倒也没让老妇人发现异状。 宋良佐一路小跑到家时,太阳已经打着哈欠要回家。 “奶,我回来了。”宋良佐一进院子就喊。 “哎呀,奶的宝贝孙子回来啦,可想死奶奶了,快过来让奶看看。”老妇人声音里的欢喜从伙房中传出。 宋良佐见声音是从伙房里传出来,小人就跑了进去,站的直直的让奶奶看。 “哎哟,我乖孙这上了一天课,看着和以前就是不一样,好看真好看,以后我乖孙也是读书人喽。” 人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老妇人眼里是出乖孙。 “奶,这个是我没有吃完了,给你。”宋良佐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和一个鸡蛋交给老妇人。 不等老妇人说什么,他做贼心虚的一溜烟跑出伙房,嘴上却是喊着“奶,我去找大姐二姐了。” 老妇人见他皮猴子一般跑出屋子,看着他背影喊“你跑慢点,她们在后院。” “知道了奶。” 宋良佐去了后院,等了好一会见奶和娘没有追过来,他这才从包里摸出另外一个献宝似的拿了出来。 宋招弟和宋盼弟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开口“小弟......” “嘘!!!”宋良佐急忙把食指竖在唇前,意思让她们别说话。 偷摸又瞧了一眼身后没人,这才说“大姐二姐,这个是我今天吃剩的鸡蛋,我吃不下就带回来了,给你们吃。” 宋良佐唯恐两个姐姐不吃,他手抓鸡蛋朝边上木头上敲去,迅速开始剥皮。 剩下宋家俩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闪着只有她们俩姐妹才懂的暗涌和触动。 要是平日,她们说不定会推辞,今天她们却是一致任由小弟把鸡蛋一分为二塞进自己嘴里。 谁说她们在家不能吃鸡蛋的? 他们这不就吃了,还是整个的煮鸡蛋,等下次在遇见宋成玉娘时,她要是再敢说自己没吃过鸡蛋,自己就告诉她自己吃过。 刚吃过。 俩姐妹虽然对下午宋成玉娘说的话没往心里去,不过心里多少还是留有一些阴影。 眼下却是被弟弟半个鸡蛋给彻底治愈。 “你们等会喝点水漱漱嘴,不然要被奶发现了。” 宋良佐说着低头看着手上的鸡蛋壳,后知后觉懊恼一声,“我忘记先去洗手了。” 嘴里吃着鸡蛋的两姐妹笑的一脸灿烂摇头,似乎不在意他有没有洗手。 “姐姐真好。”宋良佐刚刚光顾着想藏一个鸡蛋给姐姐吃,是真忘记要先去洗手这件事。说罢他把手里的鸡蛋壳丢猪圈。 让它销声匿迹。 ...... 宋家的饭桌上可没有什么食不言这规矩,相反,他们家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最热闹,一家人聚在一起,以前都是老妇人和王春兰说地里的事。 今天却是全家人看着宋良佐,听他说学校的事,以及他念的什么“天地玄乎 宇宙洪荒......” 王春兰哪怕在回来的路上听了一路,这会还是听的认真。 俩姐妹听着小弟念的这些,她们怎么有些听不懂,什么是“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 是太阳和月亮打架,然后谁赢了吗? 老妇人同样也不懂,不过她乖孙能念出这些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话,就觉得厉害到不行。 宋良佐把一个孩子接触到新鲜事物后,急于给家人分析的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全家人都被他说的给吸引,就在这时,林山野背着竹筐来了。 宋良佐因为侧对着自家大门,所以林山野刚露面他就看见了, “咦,林山野,你又挖到什么药材了吗?” 宋良佐顾不上继续吃饭,放下手里的碗就想去看林山野又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同时也看到他手上拎了一只小灰兔。 宋良佐只当他是刚从山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先来自己这边了,起身就朝他跑去,“我先看看你带来了什么。” 林山野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你先吃饭。” 等宋良佐跑到林山野跟前,林山野微微低头看他,显然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背后的竹筐给摘下来。 最后还是宋良佐拗不过,只能老老实实去吃饭,匆匆把碗里粥吃完,这从林山野倒在地上一摊的叶子里开始捡宝贝。 王春兰见吃好饭的两个女儿也想去看,笑着赶她们“想去就去看。” 俩姐妹嘻嘻笑着就围了过去。 “林山野,你去山崖边上了?”宋良佐低头看着手上的一节由肉茎构成的植株,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林山野。 “它是药吗?” 宋良佐把玩着手上有成人大拇指粗细的石斛植株,点了点头“是,它叫石斛,是中药材。我清楚价格如何。” 林山野一听是药,嘴角不由地往上扬了扬,随即伸手指了指地上众多的藤蔓、枝条、叶子问“还有药吗?” 这次他带来的叶子里,不仅有石斛,还有黄精、百合、牛皮冻的叶子。 宋良佐把这几种叶子挑选出来,然后一样一样和他说每株植物需要采的是那一部分,比如石斛,自然是要植物的株,黄精、百合和牛皮冻要是长在地下的茎块。 末了突然想起什么的和林山野说“你挖这些时,如果大的周围有小的,就把大的挖回来就好,小的要让他继续生长,要是一次都挖回来,这片就会被挖断根。” 林山野注视着宋良佐好一会后才说“我从来不打小兔子。” 这下轮到宋良佐注视他了,也是过了好一会,宋良佐才反应过来了,是了,老猎户见天在山上还有,自然知道放过幼小这个道理。 第59章 因材施教 宋良佐对着对方嘻嘻笑,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这时林山野去自己竹筐里面一顿翻,然后拎出一只个头大小适中的兔子,放在地上,“我今天上山抓的,爷爷让我带来给你们吃。还有这些小果子放上几天就可以吃,酸酸甜甜。” 随着他说话结束,他又从筐里拿出一片不知名的超大叶子,叶子里包裹着几十颗野猕猴桃。 “咦,猕猴桃?这些都是给我们的?”这是他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种水果,这一瞬间,他像见到了亲人一般。 林山野点头。 “这哪里成啊,这兔子拿到镇上能卖二十多文钱呢,你带回去上镇卖了吧。”这时,王春兰拿了一两多卖药的银子过来,见着林山野给的东西劝阻。 “爷爷让我送来的。”林山野语言简短,接过王春兰递过来的钱,随手把宋良佐刚刚指认说是重要的叶子装筐里。 王春兰拎起兔子想还给对方,结果对方跑得比兔子都快。 宋良佐见两个姐姐看兔子的眼光都是直的,便上前拦着王春兰“娘,既然是猎户爷爷让他送来的,我们就留下吧,正好家里好久没吃肉了。” “这我们哪里好意思要人家的东西啊!”王春兰拎着兔子站在院子中央。 “娘,我们不是白要呀,我教会他认药材,这些他学会了,日后可以挣到更多的钱,这兔子就算他给的好处呀。”宋良佐用小手去戳兔子鼻头。 “乖孙这话说的没错,咱们教会他认草药,那些可比满山抓野物强得多,来年他自己要是拿去药店卖,不晓得要赚多少钱。”老妇人这会赞同孙子的,既然有吃的,自然先吃了才是真的。 左右也不过一只兔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收了也就收了。 兔子交给娘处理,他则把宝贝猕猴桃给收拾起来。 ...... 宋良佐接下来的日子很忙,白天在课堂上忙着跟着夫子学知识,他没少获得夫子夸奖,说他“聪明通透。” 前几天中午休息时间他还老老实实在学堂睡觉,随着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又得知学堂距离中药堂不远,他现在每天中午都会跑到中药堂去。 别的也不多说,闷头就去后院帮着去晒药,没有草药晒他就在屋子里远远看坐堂大夫行医。 “你说你个孩子,不好好学习夫子教的东西,天天来晒药,日后莫非要来我这里做学徒?”药掌柜乐呵呵的从前堂过来,走到他跟前随和地揉揉他头上的小啾啾。 宋良佐见杆子递过来,他不紧不慢的往上爬,“药爷爷,你要是不嫌弃我笨手笨脚,那我就来给你做学徒啊。只不过我只能中午来一会会时间,我等会还要回去上课呢。我要好好学习,将来好去考童生。” 药时捋了捋不长的胡须,脸上的笑意更盛“哈哈哈,你哪里笨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小孩。考一个童生可不够,怎么也要考一个举人回来,这样将来好做官。” 宋良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嘿嘿嘿,药爷爷说的对,我要考举人。” “行了,你自己这边玩,我去那边看看。”药时说着留下宋良佐一人在原地翻着草药,他自己则朝院内一间小屋走去。 这个屋是小院的伙房,不是用来做饭的,是专门用来炒一些中药的。 宋良佐来药铺待着只是为了刷时长,将来好让自己遇上一些生病的或者需要看大夫的人,他能说出一个“会医”的由头来。 至于自己能在这里学到东西最好,学不到东西他也无所谓。 所以听药掌柜说让他在这里玩,他就乖乖的不朝炒药的伙房望一眼。 眼瞅着距离下午上课时间要到,他远远对着小屋那边喊一声,告诉药时他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别乱跑,早早回学堂上课。” “知道了。” 路过前厅时,他被值守的霜降喊住。 “咋了霜降哥?”宋良佐疑惑的问。 跟着他就见霜降从柜台上拿了一个油纸包,跟着笑眯眯把东西递给他,“这个是掌柜的中午特意给你留的包子。” 宋良佐微微有些蒙圈,小嘴微张发出不解的“啊?”声,随后问“我在学堂吃过饭了啊。” “他怕你下午肚子饿,中午买的时候特意多买了两个,这个是给你留的,快拿着去学堂吧。” 宋良佐也不多推辞,就当这个是自己中午在这边帮忙的酬劳了,这般想通,他接过装有包子的袋子,“谢谢霜降哥,你也代我谢谢掌柜爷爷,我回学堂了。” 眼见宋良佐要跑出门,他急忙再次出声道“掌柜的说了,你日后要是每天都来药铺帮忙,可以不在学堂吃饭,日后我们吃什么你就跟着我们吃什么。” “那可不行,我就中午来一会,干的活都没有霜降哥多,哪里能白吃掌柜爷爷的呢,今天这两个包子我收下了,霜降哥回头和掌柜爷爷说,明天不用为我准备包子啦。” 宋良佐说罢抱着袋子美滋滋地回了学堂。 奶和娘这几天已经不给他带鸡蛋了,要求他在学堂的馒头要自己吃了,不准往家里拿。 眼下突然多了两个包子他还是很开心的,把包子拿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分着吃。 ...... 下午上课后,范夫子教了他和沈连楼学了新的三字经后,也开始让他们开始学习练字。 并布置作业,“放学之前,我会检查上午教你们的内容,如果背不出来,三下戒尺。” 宋良佐明显感觉身边的沈连楼缩了缩脖子,跟着当着夫子的面就开始翻书。 等夫子远走,他都能听到沈连楼嘴里念叨着“要背要背,背会了就有肉吃。肉肉肉,为了吃肉。” 宋良佐听着沈连楼的话,只觉得好玩,他呢又好吃又怕疼,每次只要夫子一说打戒尺,他肯定开启新一轮的念经模式。 同时,宋良佐也知道沈连楼是镇上知味楼的小少爷,家里为了让他好好读书,刻意断了他的肉食。 只有学了新的东西,回家后才会给他肉吃。 所以,双管齐下,沈连楼学习起来卷的有些厉害。 宋良佐怕身边人卷吗? 自然不怕,他不仅不怕,他还希望同桌更卷一点,这样学习起来才有劲不是。 同时,他希望自己能有更优异的表现,这让夫子给自己授课的进度可以适当加快。 因为他发现,范夫子教学真的是在因人施教。 第60章 鸡爪子刨出来的字 那边四个人陈二狗是几人中学习最为刻苦、用功,就这几天的工夫,夫子教他的进度已经远远超过另外三人。 另外三人还在那里背千字文,他已经开始接触论语了。 他今年读书虽然没有掏束修钱,但明年肯定的掏,他学习进度要是能快些,说不定家里就可以少掏一年的束修钱。 五两银子呢,都不知道能买多少好东西给家里。 宋良佐一边努力让自己写的字不那么像鸡爪子刨的,心里一边下定决心。 临下学时,眼见夫子来检查,宋良佐第一个站起来,“夫子,我先背。” 范夫子笑着颔首,“孺子可教,你来背背看。” 宋良佐的出声成功地吸引另外几个都朝着他这边看来,尤其沈连楼,他下午见他都在写字啊,怎么这会背书了呢? 陈青山倒是一脸平静,熊平安看宋良佐带着嬉闹,大有一副你要是背不出来可是要被手心的哦。 宋良佐自动忽略其他人的目光,控制着不让自己摇头晃脑,缓缓出声“玉不琢,不成器。这句话的意思是玉不打磨雕刻,不会成为精美的器物,人若是不学习,就不懂得礼仪,不能成才。 人不学,不知义。就是说......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就是说一个人首先要学的是孝敬父母和兄弟友爱的道理,接下来是学习看到和听到的知识......” 宋良佐不仅把范夫子教的正文给背了出来,他还把夫子之讲过一遍的注解给一字不落的念了出来。 等他背诵完,范夫子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跟着他又考了他几句之前的句子,见宋良佐都能熟练地给出解释,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原本我还在担心教你过快,让你没有办法更好地理解那些内容,眼下你能跟上进度,并且把这些都已经牢记于心,那从明天开始我就给你按正常进度教学。行了,你可以先放学了。” 刚刚还一脸志在必得的宋良佐,这会小脸不由地垮了下来,他原以为自己怎么也让夫子惊讶了一把,没成想夫子反而说“明天按着正常进度教学”,难道他之前的表现都像一个傻子不成? 呜呜呜,他难过! 他以为自己是万里挑一的真聪明,原来不过是夫子对他的手下留情。 再想想夫子以前夸过他聪明通透,该不哄小孩的吧! 呜呜呜! 心里活动万千,嘴上却是听话道一声“是。” 然后收拾了自己的书包,早一步离开教室。 宋良佐的优秀表现狠狠地刺激到沈连楼,小胖墩举起的手都快把他胖墩的身子给带起来。 “夫子,夫子,我要背,我也会背。” 范明世看着沈连楼对他点了点头,跟着沈连楼就把夫子今日教的内容,按着宋良佐刚刚说过的样子,给默背了一遍。 范明世开始只当是他是记得宋良佐刚刚背诵过,跟着也考了他几个之前教过的句子,不过这几句和考宋良佐的不同。 眼见沈连楼也能大致不差说出,范明世微微有些惊讶。 他下半年就收了两个学生,目前这二人在学习方面似乎都表现得让人有些惊讶。 范明世面带笑容的也让他放学了。 只不过前一秒他能有多开心,下一秒另外三个熊孩子表现得能有多拉胯就有多拉胯,原本说好的三戒尺,硬生生被他涨到了五戒尺。 宋良佐可不知道夫子已经对自己有些欣赏,这会他出了门就见大伯宋望叔在一处荫凉地等自己,他急忙跑过去。 “大伯,我放学了。” 宋望树没想到他会出来得这么早,这会见着他一脸惊喜的问“良佐,你今天怎么出来这般早” “今天夫子只是让我们背诵书本上的内容,我早早背诵完就出来了。大伯,我给你看个东西。”宋良佐高兴的说着,然后低头在自己书包里找。 没一会他拿了一张用过的纸出来,献宝似的拿给宋望树看“大伯,你看这些是今天写的字,好不好看。” “啊,你都会写、写、这是你写的?”宋望树初听他会写字笑容瞬间布满脸颊,可等他看清楚纸上那些跟地里虫子爬过的字后,肉眼可见的笑容垮了。 “对呀,这些都是我写的。”宋良佐洋洋得意。 她上辈子小时候练习过毛笔字,只不过后来没有坚持下来,今天第一天练习,加上生疏,他知道写的不是很好看,不过他今天也见了沈连楼写的字,都是黑乎乎的一坨,让人认不出来是什么字。 宋望树这个耿直的农家汉子,他虽然不认识字,也不会写字,但他看过进金的书本,他记住了书本上的字。 再看看良佐的,他说“良佐啊,你这个字怎么这么丑?跟书本上的差远了啊。你这不行啊!” 宋良佐“......”,他不想说话。 等他们接到宋进金后,宋进金今天也写了字。 什么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宋望树看着儿子写的那些连虫子爬的都不如字,他捂着心口“进金啊,我先前看良佐的字还说他的丑,原来你写的还不如良佐。老子和你爷爷花钱让你读书,你怎么能把字写的这么丑?” 两个孩子倒是不在意的说“爹,夫子说了,字想要好看就得多写多练,再说我们今天都是第一天写字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你是不知道哪个毛笔头软软的,写字有多难写,只是一会,胳膊就酸了。” 宋望树对这些也不清楚,眼下一听儿子说手都酸了,急忙接过他的书包和良佐书包,替他们背着,然后三人往家走。 第61章 树叶落了 “奶、娘,这是今天药掌柜给我的包子,我给带回来了。”宋良佐把带回来的包子交给在伙房的王春兰。 王春兰微微不解的问“药掌柜怎么给你包子啦?” “那是因为我最近中午一直在中药堂帮忙,药掌柜就给了我包子,还说每天中午可以让我去店里吃饭,只不过我拒绝了,因为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宋良佐十分懂事的说。 王春兰性子也是诚实的,一听这话也是急忙开口“是了,咱们可不能白白吃人家的,你在那边认识了不少中药,这对咱家来说已经是顶天的好处,可不能在贪人的午饭。” 宋良佐看着心善的娘,站在边上咧嘴笑。 “娘,大姐二姐在家吗?我去找她们玩。” “去吧,她们和你奶奶在整理菜园,先回屋把书包放好在去玩。”王春兰看着他跑出去的小身影喊。 “知道了,娘。” 宋良佐刚进后院就被二姐宋盼弟给喊住,“小弟你放学回来啦,你快来看,咱们养在盆里的地龙多了好多小的。” 宋良佐都快忘记这茬事了,眼下二姐一个提醒,他才想起来,跟着和二姐就朝着养地龙的破木盆走去。 走近,宋良佐果然看到盆里面多了好多条小一点的地龙,有些团在一起,让没有软体密集恐惧症的他,看着多少心里生出一些不适。 “奶、奶,你快来看,二姐好厉害,她每天给地龙喂叶子,地龙生了好多小地龙出来。”宋良佐看了一会怕影响自己晚上的食欲,还是选择不多看。 转头替二姐去奶奶那边邀功。 老妇人见怪孙子终于理会自己的,故意抿紧嘴瞪他一眼“你个混小子,这会才想起奶奶啊。” 哎呦,奶奶吃醋了呢。 想到这里宋良佐倒腾着小腿跑到蹲在地上的老妇人身边,一把从后院抱住她的脖子,把自己的身子摊在奶的后背上,距离为自己争辩“奶,我在前院就喊你了,你没有搭理我。你怎么不理我呀。” 宋良佐在老妇人背后扭来扭去反客为主,胡搅蛮缠问老妇人怎么不理自己。 老妇人瞬间笑得合不拢嘴,反手拍了拍他的屁股,“照你这么说,反而是奶奶的不是了。” “嘿嘿,我可没有这么说,你看到二姐养的地龙了吗?生了好些小的出来,过几天就可以用来喂鸡了,鸡吃的好下蛋就多。奶,你说二姐是不是很厉害?” 老妇人伸手把他从自己背上拉下来,“厉害,都厉害。家里有你这个皮猴子,谁能不厉害。今天学了啥,给奶奶念念。” 宋良佐一边把今天学的东西念了一遍,手上也没有停,帮着把菜园里不管大小的菜都给摘下来,夏天的菜罢秧了,过两天要种冬菜了。 地里忙好,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宋良佐急忙教了姐姐多认识几个字。 ...... 日头升起日头落下,身上的单衣在一层一层变厚。 树梢的绿叶开始变黄,没有了树叶遮挡,树杈上的鸟窝清晰可见。 下雨了,初冬的第一场雨。 宋良佐躲在屋里朝外看,水雾笼罩了村子以及远处的山。 “哎,也不知道这雨啥时候停,春枝过几天就要出嫁,一辈子一次呢,穿着泥鞋泥嫁衣去婆家,总是有点不好看。”王春兰坐在家婆屋的炕头上,在给儿子做新棉袄。 “每年不都这几天下雨,这场雨后天肯定更冷,等会看看有没有剩余的棉花,给良佐做一个护手。他要看书写字,可不能把人冻坏。”老妇人说着对着外间喊“乖孙,门口风那么大,你站那边做什么啊,快回来,来炕上玩。” 宋良佐放空的思绪被拉回,他嘴上嗯了一声,人就钻进东屋,脱了鞋上到炕上,看着一家人做衣服的做衣服,秀荷包的秀荷包。 王春兰看了一眼宋良佐,然后想到什么,微微犹豫下说“娘,现在白天越来越短,家里也没有什么活了。你看一下雨咱们良佐就不能去上学,我们今年收草药和猎户那边合作也挣了不少银子,咱们要不要去镇上租一个小屋子?这也一来良佐能省下不少时间来看书,也不用每天走这么远的路。” 这不怪王春兰心思活络,他们这半年收车前草、蒲公英、地黄等药草,以及和老猎户那边合作,挣了四十多两银子呢。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租房子?”老妇人显然从来没这么想过。 “啊?租房子?”宋良佐也跟着出声,同时思绪却是飞快的转,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啊。 王春兰见娘吃惊的厉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松了口风,“我也就是突然这么想想。” 老妇人和儿媳妇一个锅里吃饭,哪能不了解她什么性子,这会自然知道她软病又犯了,干脆顺着她的话说“我倒是觉得你这个主意不错,咱们要是真能找到便宜的屋子,咱们就去镇上住,等来年开春要忙庄稼时再回来。” 王春兰见娘支持自己,小心思又活络起来“是了,白天良佐上课,我还可以找一个帮人洗衣服或者刺绣的活,多少挣些银钱,这样一来能陪着良佐不说,还可以补贴家用。” 王春兰说到哪里讪讪一笑,“到那时就要娘带着孩子在家,家里的鸡、猪还需要人喂养不然咱们一家都可以去。” 老妇人点点头,跟着两个大人就此展开一场关于去镇上租房子的讨论。 宋招弟和宋盼弟在边上竖着耳朵听,眼底的光想藏都藏不住,她们也想再跟着去镇上。 不知道娘带不带她们。 宋良佐看出姐姐的想法,毫无征兆的冲她们点点头。 似乎在说,有我在。 跟着他思绪转的更快,娘想去镇上租房子的法子不错,不过去给人洗衣、做手工这个想法不怎么好。 她想的一个适合全家人做的小本营生。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以前光顾着学习了,她会的东西实在有限。 最拿的出手的医术,这个东西他可教不会家里人去做。 回到要么是自制洗发水,只不过做那要用到中药材,成本也不便宜,不过等不下雨了他可以去问问吴成相,他家是开杂货铺的,看看这东西他家能不能卖出去。 在她的有限技术里,她觉得做卤肉、卤下水卖是成本最低的营生。 毕竟单单一个很难洗干净猪下水这一件事就能让很多模仿者退而却步。 第62章 打算做营生 想到这里的宋良佐骨碌下爬到娘和娘两人中间,“奶,要不咱们租一个带小院子的宅子,让娘在镇上卖卤水吧。” “卖啥?” “卖卤肉、卤猪下水啊,你想想上次咱家不是做过一次炒猪肠子,咱家都很爱吃。娘不要去给人家干活,天冷了洗衣服太冻手,手会疼的。要是做针线活,要不了多久娘的眼睛就要熬出问题。咱们自己做营生,这样赚多赚少自己都是自己的。” 老妇人还没有说话呢,王春兰一听儿子让自己去做营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连手里的针线活都停了下来,“不行不行,娘哪里能抛头露面做营生啊,再做娘也不会啊,不行不行。” “我觉得也不行,咱家都没有做过营生,那里面的门道那么多,赔钱了可就不值当了。”老妇人难得反驳了宋良佐注意。 只有俩姐妹在边上好奇的看着小弟。 “奶,咱们可以试试啊,要是的确不行就自己家吃,一天吃不完咱就放两天吃,现在天冷了,也不怕放坏。”宋良佐盘腿坐在炕上,不死心的和老妇人说。 “你倒是想得容易,做营生咱们要准备的东西多了,东西置办回来,要是卖不出去,岂不是全部砸手里。再说镇上那么多卖吃食的,他们为啥要买咱们的?”老妇人不想。 宋良佐见奶奶不同意,干脆阿和奶、娘说“为啥不买咱们的?猪下水镇上的人很不爱吃。并不是这个东西不好吃,而是他们不会清洗,总是臭烘烘的。咱们做的这个不臭。还有这个买起来便宜,就算卖不出去自己吃也不心疼。” 两个大人听他说的后,对视一眼都没吱声! 宋良佐见有机会,接着说“要不咱们先捋捋看都需要那些东西,要是真需要置办很多的东西,咱们就不做。要是不用置办什么物件,咱们就试试好不好。” 宋良佐说到这里看向王春兰,小孩说着大道理“娘,咱们先从你开始,你刚刚说要抛头露面,你仔细想想是怕抛头露面还是怕不会做营生?” “娘一个妇道人家,往药铺送药已经是不合规矩,这要是在镇上在做你说的营生,说不得落下什么闲话。”王春兰无奈地勾勾嘴角。 “娘,我们之前去送荷包的那个店铺,里面不就是女掌柜嘛,人家都不怕娘怕什么?再说娘挣钱是为了让我读书,我要是知道谁说你闲话,我就去和他理论去。只要我们奶站在娘这边,娘就不用怕。你说呢奶?” 宋良佐心里门清,农家妇人没有那些官宦人家的讲究,她们为了生存,走街串巷并不稀奇。这是只要奶奶点头,就没有会说什么。 老妇人的想法比宋良佐要多些,古来就有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这儿媳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要是在镇上遇见欺负她的人,家里连一个能站出来的人都没有。 不过,“春兰你在家待着,我去试试也一样。你再说说,然后嘞?” 老妇人最后的问话显然是对宋良佐说的。 宋良佐见奶松口了,高兴地在炕上摇晃两下身子,表示自己的开心。 宋良佐做出思考状,“然后就是柴火,这个我们可以买些,因为就算不做营生咱们在那边吃饭也是要柴火的,锅灶更是不必说。最后无非就是一些调味品,我们可以先尝试做一锅,看看都需要哪些东西,需要多少,再看看能做出多少,要卖多少银子能回本。奶,这个账我会算,我现在天天在中药堂帮忙,可是见过的多嘞。” 跟着,宋良佐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最后已核对,无非就是缺一个摆摊地点和装卤好下水的大木桶。 老妇人一想,好像是不怎么费事,当即决定找到合适的房子后就试试。 雨在当天夜里停了。 宋良佐是在雨停的第三天和宋进金去上学堂的。 泥巴地并不好走,路滑不说,随着鞋底上粘上越来越多的泥巴,宋良佐这一刻突然想到一个词,旱地拔葱。 他脚上的鞋就像那根葱,拔的好连鞋带泥一起拔起。 拔不好,只有脚出来,鞋却是留在了原地,他不得不后退一步再把鞋子穿上。 鞋子上厚厚的泥巴也给他带来的全新的身高。 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学堂时,第一节课已经到了尾声。 饭明世看着突然出现在课堂的宋良佐很是意外,这孩子来的路上应该摔跤了,膝盖和衣服袖口上都是泥巴。 来时的路肯定不好走,整个鞋面看似已经被泥水浸透。 就连脸上都有被擦过的痕迹。 他的学生有些狼狈。 范明时看着不惧条件刻苦求学的学生,招手让他进来,同时跟他说道“你学习进度已经很快,就算这几天没有上课,以你的聪慧想来不用几天就可以赶上进度。” 宋良佐站在自己座位边上,先是回答一句“我爱听夫子授课”,然后才坐下。 经过他的不藏拙,这几个月下来,他已经学上了《幼学琼林》和《论语》。 熊平安前面几天眼看新来的学习进度都要赶上自己,天天急的嗷嗷叫,一边威胁沈连楼学慢点,一边捏着鼻子去翻书。 这几天见宋良佐没来他才放松下来,哪成想自己还没玩够,宋良佐这个卷王就来了。 尤其下课后,熊平安第一个凑到宋良佐身边,挥舞着拳头叽叽喳喳“宋良佐,你说你个四岁的小屁孩这么努力学习做什么,这种鬼天气你就该在家好好待着,你还来学堂做什么?” 宋良佐现在和他也混熟了,知道他那包子大的拳头不会打人,这会自然也不怕他,一脸无辜地说“来学堂自然是学习啊,我要是不来,我的束修岂不是白白浪费。” “刚刚夫子不都说了,你聪明,就算晚两天来也没事。所以,你明天不用来了。” 宋良佐看出了他的小心思,突然对着他嘿嘿一笑,面上露出一副特别人畜无害的样子“熊平安,你是不是怕我的功课超过你呀?下雨前夫子教你的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你还记得是出自哪里?下一句是什么?” 宋良佐故意戳他软肋! 第63章 男尊女卑 熊平安听了这话,脸肉眼可见的绿了。 他悲伤的嗷嗷两声。 大拳头被他挥舞的虎虎生威,人更像渡劫失败的妖兽,扭曲着身子,龇牙咧嘴喊“宋良佐,我看你真是想找打,正好小爷我的手已经有些奇痒难耐,今日就拿你祭刀了。” 跟着熊平安嘴里大喝一声“忒!小子看拳。” 宋良佐看出来对方是在同自己玩闹,可自己这细胳膊细腿可不敢同对方硬碰硬,眼见对方拳头冲着自己面门来,自己要是不躲,碰到自己鼻子少不得要出血。 至于动手反击? 他脑子压根没想这茬事。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袋的思考,等他直视着屋顶的梁时,人已经躲过拳头人躺在地。 所以自然没有看到拳头在距离他面门还有些距离时,已经收了势。 就在他打算来个原地翻滚彻底想拉开与对方的距离时,门口的方向方向突然传来一男声,“你们在做什么?” 紧跟着就是熊平安慌里慌张辩解,“没什么没事,我在和他玩呢。” 宋良佐骨碌一下从地上起来,这才看见来人是范夫子的书童,捧砚。 “你可有事?”捧砚走到宋良佐跟前问。 宋良佐看一眼在那边抓头的熊平安,摇了摇头。 “喏,这个是范夫子让我拿给你的, 这是我之前穿过的,你也别嫌弃。”捧砚说着递上自己手里的一双鞋子。 “啊?给我的?”宋良佐有些疑惑的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子。 捧砚指了指他脚上已经湿透的鞋子,“天冷,怕你冻伤脚。鞋子有些大,你只要不乱跑就不会掉。” 宋良佐明白怎么回事后,急忙起身双手接过干净的鞋子,“谢谢捧砚哥。” 捧砚被他的模样逗乐,等反应过来时手已经在揉对方头顶的小啾啾了,他急忙抽手一本正经地说“好好学习”,说罢,人就出了屋子。 见人走远,宋良佐拿着鞋子看向熊平安道“熊平安,夫子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下次若是再朝我动手。那我以后就再也不和你说话。” “忒,你明明知道我说不过你,你还不让我动手。那我岂不是要憋死!”熊平安理直气壮的反驳。 宋良佐毫不掩饰的冲他露出一个带有嘲讽的笑容,“你人比我大那么多,拳头也比我大,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肯定不能和你比拳头喽!”跟着他把陈青山的至理名言给搬了出来,“你再给我动手,我就告诉夫子。” 他说告诉夫子,引来的仇恨不如陈青山多,因为他是这六人中年纪最小的。 另外几个孩子对他的包容性可就大多了,就像现在大伙都听到他说告夫子,压根不被他威胁。 权当是他小孩子最后的倔强,还一点,这话都快成了他口头禅,结果他一次都没去告过状。 熊平安抓了抓头,有些烦躁的说“不好玩不好玩,和你玩真没劲,王金宝咱们去摘竹叶玩。” 等熊平安和王金宝跑了出去,屋里瞬间安静不少。 沈连楼作为紧挨着宋良佐得同桌,见熊平安走了,他第一个凑到宋良佐跟前,“宋良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不记得夫子有教过。” 宋良佐一边换上捧砚拿来的鞋子,一边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卷王同桌,他不得不承认沈连楼别看胖胖的憨憨的,用功是真用功。 自己是有着前世的底子学子起来像坐上了火箭,没想成沈连楼进度能跟上自己。 “夫子还没有教我们俩,那天夫子在教他们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觉得这句话有意思就给记了下来。” 沈连楼见宋良佐会,他有些不甘落后,凑得更近一些问“那你知道这句话是出自哪里吗?是什么意思。” “《论语》宪问第十四篇,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释字,‘骥’指的千里马。全句意思是千里马能日行千里,是很了不起的马。人们该称赞的不是它的气力和速度,而是称赞它的品德。” 沈连楼听得解释是连连点头,还不忘做一个捧哏,“宋良佐你好厉害,我当时怎么就没有记住,怎么就你记住了啊!” 宋良佐挑眉,想了想不得思绪说“估计你当时在练字吧。” 沈连楼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夫子说做事就要专心致志,自己当时肯定在练字。 结果就在这时,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宋良佐,你只知这句话其一不知其二,这句话你光知道表面意思有何用!将来童试时你要是这么回答,定然不会考中。” 不用扭头,光听声音宋良佐就知道是陈青山。 最开始他在学堂对陈青山是有几分朋友间的亲近,因为他上的第堂课就是夫子说有不懂的就问陈青山。 他们的关系也算是夫子背过书的。 可随着慢慢接触下来,宋良佐发现自己和陈青山始终不是能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人。 他们前面积攒的薄如蝉翼的友谊也随着两人‘志不同不相为谋’而慢慢消耗殆尽。 这几个月下来,他和陈青山有意无意地接触中发现,发现他的思想太过重男轻女,更是信奉男尊女卑。 他只知男尊女卑是男子为贵,却不知男尊女卑这个词,最早出自于《易经》。 《周易.系辞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 说的是男人要想合乎“道”,必须像天一样,高亢公正,自强不息。 而女人要想合乎“道”,必须像大地一样谦卑、包容,厚德载物。 “男尊女卑”是倡导自然和谐,阴阳各安其位。 在俗人和时代观念不断传播、继承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男尊女卑。 第64章 才德之争 陈青山家里条件并不好,他能来上学是因为他爹把他大姐卖到别的镇上,给一户大老爷做小妾去了,他家拿了银子来送他念私塾。 可以说他现在能有学上,是用他大姐的后半生换来的,如果他心生感念他大姐为他的付出,为此发奋图强学习。就为有朝一日换取一身功名,让大姐在那户人家能有好日子过,宋良佐都会更加敬重他几分。 可他竟然觉得大姐被卖是理所当然,还说出女子成年后迟早要出嫁,嫁给谁都是一样。 他是家里唯一男丁,只有他好了,他大姐才有娘家兄弟。 这想法让宋良佐很膈应。 为此他们关系才疏远,几乎也不再打闹。 没想到他听了自己刚刚说的话,竟然会特意过来指责自己。 沈连楼左看看宋良佐,右看看陈青山,一副好学的问“陈青山,这话还有其二?是什么意思啊。” 宋良佐自然知道自己刚刚说的只是表面,这话说到底就是用马喻人,是孔圣他老人家对门下弟子的教导。 只不过他现在不想再开口。 陈青山正了正神色开口“既然你问其二是什么,那我问你马会有品德吗?” 沈连楼被问的脑门上挂了问号,越想越愁眉苦脸,最后眨眼语气很不肯定的回答“马应该或许也有品德吧?” “这句话看似是在赞美千里马好,实际他在暗喻人的才能之厉害,不然一匹马哪里来的品德素养,还不是人把它调教出来的。”陈青山看似回答了沈连楼,实则目光却是落在宋良佐身上。 沈连楼听了跟着缓缓点头,好像是有道理,不过他还是疑惑地问宋良佐,“你说是这样的吗?” 宋良佐坐在自己位置上,仰视看了陈青山一眼,跟着转过身体面向沈连楼。 陈青山说的对吗? 笼统看是对,却没有说整。 不过宋良佐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依旧说马的事,“沈连楼,有句话是“德者,调良之谓”。你说是什么意思?” 这话直接把沈连楼干懵,他摇头表示不知道。 “调良,即是和驯而善良之意。马有德即为善,善马有德。千里马的后天驯化是为重要,它能通晓主人之心,通达主人之性,忠护主人之身,与主人间默契配合。进退如意和谐,勇敢顽强、坚韧不拔、智慧忠诚此为有德。” “啊,那什么是没德?”沈连楼下意识的问。 沈良佐目光这才看向陈青山,一字一句地说“你让它往东它往西,你让它跑路它停歇,你让它上山它下水,总之,和你对着干就是无德。至于刚刚陈青山说的人“才”和我说的马“德”,你可以理解成是“才”“德”之争。但此“德”不再是马“德”,而是人“德”。” 沈连楼听的有些晕,只要“啊”了一声。 宋良佐继续看着陈青山说,“孔圣人在很早之前就做出了选择,他告诉我们选“德”。他说德才不能兼备时,那么宁肯选德,也不能选才。因为品性是基础,如果人的品性都无法获取别人的信任,那么他所做出的一切成果就都难以让人信服。” 陈青山眯了眯眼,他觉得宋良佐这是在说自己无德。 “宋良佐先不说夫子是不是这般教我们的,单你说的“人”“德”之分,选“德”就太过庸俗。人若有才,必定才华横溢,才会有机会考中状元。只有那个时候你才有资格为天下立命。” “陈青山,刚才那话不是我说的,是圣人他老人家说的。“才”固然重要,如果没有“德”字在前,等有才之人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官,谁知他人心善与否。是否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就在宋良佐和陈青山说到激动之时,第三者沈连楼突然回到自己座位上,挺直身板开始认真翻书。 “别找了,你的三字经上没有我们刚刚说的东西。”陈青山见沈连楼这时去翻书,皱眉。 沈连楼不敢去看陈青山,不过听了他的话也觉得三字经自己都会背诵,这个时候在翻看这本书也有些不妥。 干脆找出幼林琼学开始翻。 “你在幼林琼学上找不到,要去看论语宪问篇。”宋良佐看着忙到不行的沈连楼,也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沈连楼扭头去看他们,实际他在看他们二人身后的范夫子。 他简直想哭。 刚刚夫子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不让自己出声。 他不出声,也不敢对宋良佐挤眉弄眼,实在是不管他做什么,都被会范夫子看的一清二楚。 既然什么都做了,他干脆不理会那二人,低头猛看书。 陈青山看着沈连楼那傻样,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傲气,“沈连楼,你说我们二人谁说的有道理,如果是你选你是选“才”还的“德”?” 沈连楼真的要哭好嘛,他嘴贱什么啊,好好的课间活动他非得问宋良佐那句话干嘛? 就是这一会工夫,不仅范夫子来了,就连隔壁班大一些的学生也堵在门口朝着他们三人看来。 大冷天的,沈连楼感觉自己脸上都出汗了,朝二人望去时,就见夫子微微对着他点头,意思是让他选。 要命啊,他是胖,他又不是傻。 他爷爷、他爹都告诉做生意要诚信,诚信是什么? 沈连楼笑的一脸谦虚,“那什么,你们说的那些我都不懂,但真要在这两个字里选的话,我选“德”。” “有德无才岂不是愚笨之人。那我们学......” 沈连楼眼见陈青山有些上头,唯恐他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他目光直接落在夫子身上,大声打断陈青山的话“夫子,这文我还没有学过,我选的对不对啊?” 宋良佐和陈青山一顿,这时他们才感觉到屋内是出奇的安静。 俩人不约而同转身回头,就见范夫子一手执书一手背在身后,严肃的神情让人分不出喜怒。 宋良佐吓得一个激灵,像是课堂捣乱被抓了一个正着。 嘶,这比喻不对啊,他没捣乱,只是被捉正着而已。 他急忙站好,出声尊称“夫子好。” “夫子好。”陈青山的声音紧跟其后。 范明世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后才开口问,“这些话你从何得知?我讲注解的时候你并不在。” 显然,他在问宋良佐。 轰隆! 宋良佐只觉得有一道闪电劈在自己脑门上。 完蛋了,他今天说的有点多! 同时,心里狐疑,该不会夫子讲的内容是他也选择了“才”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夫子虽然忤逆了早是白骨的孔圣人的话,那他一番言论也赤裸裸的和夫子想法南辕北辙。 孔圣人肯定不会从地里爬起来找夫子麻烦,但夫子肯定会教育自己一顿。 啧~ 所幸,他小脑瓜转的够快,收拢肩膀,“回夫子,下雨前夫子再和他们几人讲解时我听了原句。放下后我去书肆买纸,正好听那边人在说起这句话和注解,我就在边上多听他们说了些。” 第65章 手心挨打 “你呢,我当日注解只是说了些许,你那些说辞又是从何处得来?”显然,这次范夫子是问的陈青山。 宋良佐朝陈青山那边偷瞥一眼,正巧陈青山也朝他这边看来,眼神微微有些不善,跟着宋良佐就听他说“回夫子,我也是在书肆听他们在议论,因为夫子在课上有讲,我就在那边听了一会。” 宋良佐挑眉,呦,他也用这样的借口。 范明世跟着皱眉,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借口竟然一致。 陈青山见夫子皱眉,立刻转向宋良佐问“我也是雨前去的书肆,既然咱们听到了一样言论,为何我那天没有见到你?” 宋良佐心道你当然见不到我,因为我说辞是胡诌的。 不过眼下陈青山这般说,想来他是真的去了,也真的遇见这件事,只不过夫子刚刚先问的自己,自己先回答。此时再听他的说辞像盗版的一样。 宋良佐冲他笑笑“那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我早或者我晚,不然夫子没有教我的内容我也不知道。” 陈青山还准备再说什么,这时范明世却是先开口,“你们二人一个肯吃苦学习,一个聪明通透,将来稍加努力必然会有所成。你们身为同窗,当然可以因观点不同进行争辩,但不可心生芥蒂。另外,你们的学习进度依然很快,莫不可再贪心,小心多嚼不烂。手伸出来!” 这下轮到宋良佐脸绿了。 尤其看到范夫子身后笑得跟着大马猴似的熊平安,他脸更绿了! 啪啪啪! 伸出的手上不轻不重挨了三下戒尺,“你们二人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打你们戒尺。” “知道了,夫子。” “知道了,夫子。” 挨打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范明世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背对着两人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们所学道理全在书上,做人却在书外”,说完这话,夫子没再理会他们,转身去了隔壁课堂,开始为年龄大的人授课。 以前夫子只要不在,以熊平安为代表,王金宝为辅助,吴成相为吆喝,三人就能把房顶揭穿。 今天他们三人却是出奇的安静。 除了熊平安时不时扭头顶着一张看热闹的脸去看宋良佐。 那得意的表情仿佛在说:咋,你被打了?爽不! 作为这件事导火索的沈连楼此时把身子压在自己课桌上,看着宋良佐十分歉意用眼神加口型问,“你怎么样了?” 宋良佐回了对方一个气呼呼的眼神,乱动的眼珠子似乎在说:夫子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跟着宋良佐甩甩手表示手疼。 沈连楼表情懊悔,眉头微微皱起,嘴巴紧闭,眼神流露出歉意。 跟着想到什么,伸手在自己衣服上一阵摸索,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用纸包裹起来的小包。 他悄悄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麦芽糖。 在沈连楼纠结不舍的神情中,他把糖递给宋良佐,然后小声说“宋良佐,刚刚不是我不想出声,是夫子不让我出声。这个麦芽糖是我带来给自己的吃的,喏,就当是我给你赔礼了,你吃了这个手就不疼了。” 麦芽糖不大,宋良佐看着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同样小声说“你全给我了?” “恩恩,都给你吃。” 宋良佐也没客气,伸手把糖接到了手里,然后送嘴里咬了一口。 别说,还挺甜。 沈连楼眼见宋良佐把糖吃了,他突然露出一副你吃人嘴短的模样,和宋良佐谈判“宋良佐,你比我聪明,你以后能不能带着我学习啊。日后你学了什么东西,都和我说说好不好。” 宋良佐继续咬一口糖,却是摇头,“之前夫子说过学习就像盖房子,需要缓缓图之,不能操之过急,不然房子根基会不稳。你还是多听夫子讲的吧,不过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不是宋良佐不想教,而且这个时代书上的句子都没有断句,理解起来很费力,而且有时候一句话还有好几层意思和射影。 他自己因为有前世所见所闻做贯通,学习就像是在扫雷,会了一个点他能懂一片。 但要他教人,他不行。 他可不想误人子弟。 沈连楼看着宋良佐吃糖,馋的咂吧嘴,想了想也只能点头。 ...... 一直到中午放学,课堂里只剩下吴成相。 就在宋良佐想着要怎么去打听他家事的时候,就见吴成相抬手抓脑袋上的痒痒,他嘿嘿一笑,耷拉着干净鞋子朝吴成相走去。 视线先在对方头上看一圈,见头上果真有虱子后,他心满意足一笑,“吴成相,你头上是不是有虱子啊。” “你没有?”吴成相一边抓头一边反问。 “我没有。”宋良佐回答,顺势把自己脑袋往对方脸上伸,“你看看,我有没有。” 吴成相在他头来回拉巴几下,果然没有见到有虱子。 虱子这个东西,一般只有农家户孩子头上有,原因主要和环境有关,另外这个传染性极强,只要你和头上有虱子的玩过、或者近距离接触过,对方头上的很有可能会爬到自己头上。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吴成相也不知道自己头上虱子是哪里来的,等他家人发现时,头发根上已经有了一层白白的虱子卵。 吴成相觉得稀奇,他就想不明白了,宋良佐是村里孩子,头上怎么能不长虱子呢? 跟着宋良佐就把自己家有用洗发水的事和吴成相说了,过程中少不得吹嘘洗发水的好。 么了才道“你回去问问你家人,看看你们铺子里要不要出售,只要你家能把这东西宣扬出去,将来不比那些胭脂水粉少挣钱。” 吴成相比他三岁,自家又是开杂货铺的,他平日里没少在杂货铺帮忙,见宋良佐这边一说立刻来了精神,当即拍板道“你只管带一份来,我要自己试试,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你有多少我家就要多少。” “一份要二十文,你手里有这么多钱?”宋良佐显然对他的经济产生怀疑。 吴成相拍着胸脯说“不就是二十文,我每月的零花钱都不止这点。” 宋良佐欢心一笑,冲他伸出手“拉钩。” “拉钩!” 第66章 林山野vs熊平安 随即宋良佐想到自己家想在镇上租房子的事,让他帮着问问家里可有便宜房子租给自己。 吴成相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下午放学前,教室的另外几人都知道他想在镇上租房子,纷纷表示回去了问问家里大人。 第二天一上学宋良佐就得到了答复,他们家都没有多余的房子出租。 当天中午,宋良佐在药铺就同药掌柜说起此事。 “你家打算来镇上居住?” “我们住不久,等到明年开春我们就要回家里去。” 药时听了哈哈乐,“那你可问对人了,我这边有套院子,三间堂屋两间西屋,院子不大,但距离你上学的私塾并不远。那套院子之前有人住,这几天刚空出来,你家要是有意向就搬进去住,租金随便给点。只不过有一个要求就是在明年夏天的时候要把房子归还给我。” 宋良佐一听就乐了,连忙又多问了一些信息。 同时也知道对方说的随便给是三百文钱。 宋良佐觉得划算,少说能在这边住四个多月,一个月才七十五文,很划算。 而且他越听他越是觉得院子合适,就在他想拍板定下来时,想到什么突然问“药爷爷,我娘做卤肉最是好吃,我们搬来后我娘想做卤肉摊子。你放心我们不再房子那么卖,会去街上买。这样行不行啊?” “哈哈哈,这有什么不行的。只要不影响周围的邻居,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良佐高兴坏了,急忙点头“药爷爷,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让我娘来给你送钱。等我们做出卤肉来,第一个请药爷爷吃。” 药时被他欢快的小模样逗乐,“好,那我可记住了,等着去你家吃卤肉。” ...... 宋良佐心怀喜悦,想着放学后见到娘后就把这个好消息和她说,结果等一放学他兴冲冲的跑到大门口时,映入眼帘的不是应该来接自己放学的娘,而是身穿毛皮的林山野。 宋良佐很是疑惑的走到林山野跟前,“林山野你怎么在这里?” 宋良佐问罢头来回扭头,“我娘呢?”他试图找到娘的身影。 “婶婶没来,我来镇上送山货。走吧,我带你回去。” 初听林山野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这也是宋良佐和林山野现在熟悉,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他正好要来镇上,遇见同样要来镇来接自己的娘,他就顶替娘,顺带来接自己放学。 林山野不知道宋良佐的心声,要是知道肯定重重的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林山野见到人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走了两步才见他背的书包有些重,走不快。 他随即想到以前见宋良佐放学,每次他的书包都是大人拿着,他既然是当大人来接对方放学的,帮着拿,就该拿出大人的样子来。 “书包给我。”林山野生硬的说着,同时伸手去摘他上身上的书包。 宋良佐不好意思呀,对方代替娘接自己回家,自己哪里好意思再耍无赖让对方帮自己背书包呢。 他双手护着书包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背着就可以。” “给我!” “真不用,我自己背着就好。”宋良佐坚持自己的。 结果他们两人在这边拉拉扯扯的动作让从私塾出来的熊平安看见。 熊平安和宋良佐同窗小半年,自然见过他娘和他大伯,眼下见宋良佐被一个陌生小孩给欺负,看样子他还想抢宋良佐书包。 他们班里人都知道,宋良佐书包里面有五文钱,但他从来不花,说是他奶奶让他带着身上的,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里他瞬间笃定,对方是来抢钱的。 好好好! 敢在他熊小爷眼皮子底下抢他同窗的钱,他的拳头不答应。 “吴成相,冲啊,有人抢东西了。”熊平安喊。 都是屁大的孩子,吴成相在一声吆喝中,紧跟了上去。 熊平安他兴奋、激动、血液澎湃朝宋良佐跑去,同时嘴里大喝一声“毛贼,住手!吃小爷一拳。” 林山野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孩子冲自己这个方向跑来,只当是放学赶着回家。 突然听到对方喊一声“毛贼”,他下意识的朝自己身后看去,身后有人在走动,看样子并不慌张。 等他在回头,就见小屁孩挥舞着拳头朝自己冲来,来人比宋良佐高出不少,该不会宋良佐被他欺负惯了,这会还打算对宋良佐动手? 林山野想到这种可能性不自觉眯了眯眼,眼底出现骇人精光。 好啊,那他就让这个私塾的人都知道,宋良佐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林山野寒着脸,只是斜跨一步就把宋良佐挡在自己身后,同时出手成掌,一把把冲来的拳头包裹,手腕一个用力打算把小屁孩制服。 熊平安眼见自己拳头被对方阻拦,二话不说抬脚就朝对方下路进攻去。 熊平安攻。 林山野阻拦,反攻。 熊平安躲避,再攻! 宋良佐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相互不认识的人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看那架势跟有仇似的。 急得他在边上喊“住手,你们快住手!不要打了!林山野你快住手。” 吴成相到了跟前才发现他们打架自己有点插不上手,干脆拉着宋良佐就往私塾的方向跑。 “吴成相你做什么?你快放开我。”宋良佐挣扎。 林山野这么一看,心里越发笃定原来欺负宋良佐得不止一个人啊! 想到这里他下手更加犀利。 熊平安是跟着他爷爷和爹在家学的他们熊家独处的功夫,平时就是用来打架的。 林山野所会的招式都是老猎户教的,主要是在山林里怎么跟野兽打斗,怎么不让自己受伤。 练的也是生死招式,再加上他个子比熊平安大,只是三两下熊平安就落了下风。 “你快跟我走,那人想抢你东西。”吴成相硬拖着往后撅屁股的宋良佐走。 “我和他认识,他不是要抢我东西。”宋良佐急着挣扎,同时冲那边喊“别打了,有话好好说,连山野你住手,熊平安你也住手。” 结果却是惹来打红眼的熊平安骂声,“宋良佐你个胆小鬼,你东西被人抢,我帮你出头,你还不让我还手了?小爷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跟他拼了。” 就在这时,有一道严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都给我住手。” 随着声音落下,范叔先一步冲过来,三两下就把在打架的人给分开。 第67章 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拉丝眼神 直到这时,宋良佐才看见范夫子以及跟在范夫子身边的沈连楼走了过来。 “在私塾前打架斗殴噗,成和体统!” “夫子,这人是个毛贼,他抢宋良佐书包。”熊平安先行开口指控。 “我不是。”林山野在村里话就少,这会话更少。 只有宋良佐急的满头大汗,“他不是,他是我们村里人,今天来接我放学的。” 然后三人开始对峙,各说各的,最后得出结论,这事就是一个误会。 双方道歉后,见夫子离开,熊平安凑到林山野跟前,一脸羡慕的说“你厉害啊,我都有点打不过你。” 林山野得到来自小屁孩夸奖,丝毫不觉得开心,只是反夸了一句“你也厉害。” 这可把熊平安给高兴坏了,一副与他相见恨晚,都想和他结拜成兄弟了。 宋良佐见状急忙阻拦,“熊平安你快回去吧。我们还得去接人呢。” 宋进金说罢急忙带着林山野离开,等走远见熊平安还在原地站着看自己这边,宋良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熊平安看林山野的眼神太拉丝,他起鸡皮疙瘩吖! 路上,林山野难得有些不安地问“可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没事,熊平安平日里就喜欢打抱不平,他人不坏。”接着宋良佐就把学堂几人的性格以及做事方式都和林山野说了说。 随即接到宋进金后,三人一起往回走。 到家后宋良佐没有和家人说林山野和熊平安打架的事,只是说药掌柜那边有房子,要不明天去看看吧。 “差不多就租,你看把我乖孙脸给冻的,等天再冷少不得要长冻疮。”老妇人看着宋良佐因为走路小脸通红的脸,忍不住心疼。 “好哇好哇,要是明天你们看了觉得房子还行,那奶就租下来,然后我们都搬得镇上去 住。”宋良佐只要一想到能住在镇上,是开心的不行。 老妇人被逗笑,那手点点他“净说胡话,要是都搬镇上去了,咱家的鸡怎么办?猪怎么喂?难道也跟着我们去镇上?去了他们吃什么。家里还是要留人的。” 宋良佐知道是自己嘴快了,这会干脆捂着嘴咯咯笑,笑了一会,他突然笑不起来了。 他去镇上住了,那宋进金怎么办? 毕竟这几个月下来,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关系可比之前亲近了不少。 以前他们俩人上学,每家只要送半月就好,眼下就剩下宋进金一人, 二爷爷那边少不得要专门抽出一个人送他。 宋良佐这般想着,就把这事说了出来。 老妇人和王春兰一听,这的确是个事。 “咱先不急,明天咱们先去镇上看看房子,具体回来再说。”老妇人发话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当天宋良佐做了一些洗发水,又在灶膛边烤了一些花生,第二天他奶和娘一起送他去学堂,然后她们要去看房子。 他到学堂把洗发水交给吴成相,顺带把自己昨天做的烤花生带来给班里几人吃。 他特意走到熊平安跟前,对他道谢“熊平安昨天谢谢你为我出头。” 熊平安大手一挥,“小爷我就爱打抱不平。对了宋良佐,你村里那个人什么时候再来接你放着啊?” 宋良佐一听,眼神戒备的看着他,问“你想做什么?” 熊平安嘿嘿一笑“我昨晚回去把这事和我爹说了,他又教了我两招,我想再和他过过招。” “那你没这个机会,我家很有可能搬到镇上来,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熊平安听后满脸失落,突然想到什么又急着问“那我们休沐时,你可以带我去你们村里找他啊!” 宋良佐可不敢让他们友好切磋,万一一个切磋不当,把谁给伤着了,他可没法和彼此家里人交代。 “他经常进山,我也很少能看到他。不说了不说了,你快吃花生吧,特意带来感谢你的。”宋良佐说着急忙招呼大伙一起吃。 ...... 在学堂的日子每天都是让人期待的,谁也不知道今天夫子会讲什么新知识。 这段时间宋良佐很开心,也很忙。 他们家最后还是租了药掌柜的房子,宋良佐终于不用来回跑着上下学了,这事第一时间和宋二全那边说了。 经过两家人商量,原本只是王春兰上镇陪着儿子读书,改成他们全家都上镇。 当然,宋进金也跟着上镇上,就住在宋良佐家租的院子里,吃的有家里送对应数量的米面过去。 作为交换,宋二全那边帮宋良佐他们看家,同时负责照看屋后的菜,以及喂养家里的猪。 猪吃的东西由宋良佐家提供。 至于宋良佐家里的鸡则全数搬到镇上,这样说来两家也不上谁吃不吃亏。 但宋进银和宋进粮两个小屁孩却是不高兴了,因为以前大哥住在家里每天回来都还能教他们认字,眼下大哥要住镇上,就没有人教他们认字了。 宋进金得知情况后安慰他们说“我现在会写字了,我在私塾多写一些字等我休沐回来,教你们新字。还有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放年假,我也在家里。” 他搬去镇上是一种必然,两个孩子再不开心也没法。 作为宋进金娘的丁一巧,对妯娌曹小萍更是嘘寒问暖,谁让是自己家孩子在读书,他孩子没去读书呢。 虽然这个决定是公爹决定的,等将来进金有出息了,她这个做娘的少不得跟着沾光,那个时候进粮还不定在做什么呢,想明白了,她对妯娌是越发的好。 就怕妯娌也动了想送进粮去读书,他们家可供不起两个读书娃呀。 ...... 一切说定,趁着宋良佐休沐两天,他们开始搬家。 “婶,粮食和棉被已经装上车了,你看看家里水缸可要带一个过去?” “不用不用,水缸那边有。” “那桌椅板凳呢?可要带?” “不带不带,那边都有,齐全着呢,咱们只要带上锅,带上扁担和水桶就成。对了一巧,你给进金多带一床被子,那边没有炕睡只能睡床,铺盖厚些缓和。”老妇人回答了宋望树一连串的问答后,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在帮忙的丁一巧说。 第68章 全家搬到镇上 “婶放心,给他带了两床被子,家里还有新晒的稻草,也带了一捆。”丁一巧在边上说。 “稻草好,那个铺在身子底下暖和。”老妇人附和。 宋望树听的媳妇的安排在边上傻嘿嘿笑。 “婶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不?不过要是有遗漏的什么,到时候找人捎个话回来,我让望树给你们送去。”丁一巧又道。 “成成。”老妇人笑的合不拢嘴。 想到日后要在镇上住一个多月,他们是把能用的上的都带了过去。 找了两辆板车,一辆装被盖床铺、衣服、粮食、菜,一辆拉了粮食、锅碗瓢盆,一捆柴火和家里的鸡。 有些零散的小玩意,干脆用竹筐背着。 尤其见王春兰背了满满一竹筐草木灰,问她要干啥,她就笑着说有用。 具体有什么用,谁也不知道! 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般出了村子。 宋良佐走着走着突然心有所感,似乎感觉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他目光朝着感觉处看去,只有一座孤山,这座山村里人最爱去,上面没有什么野兽,树木长得不粗不细,砍来冬天烧最好。 山不大,但是想在山上找到注视自己的目标却是不容易,宋良佐看了好一会没看到什么人或物,也只能作伴。 也是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离开村子好像没有去和林山野告别。 万一 他上山要是找到了什么中药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自己。 想到这里宋良佐快步追上王春兰,“娘,我们一家都去了镇上,我还没来得及和林山野说一声呢。要不我去和他说一声吧!” “我们已经走出这么想远,你现在要是过去和他说还的绕半个村子,大伙总不能停下来等你,咱们一家到镇上还的拾掇。”王春兰难得拒绝了他的请求。 宋良佐情绪突然微微有些低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里破土发芽,好久后,他弄明白这股情绪的来源。 “娘。我突然有种感觉,我们这次离开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是我在村里除了大姐、二姐、进金以外的最好玩伴。” “傻孩子,我过两天还的回村一趟呢,到时候我去一趟老猎户那边,和他说,让他下次什么时候上镇,就去我们镇上的家不就行了。”王春兰只当他不舍的林山野,抬胳膊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像是在安慰他。 宋良佐也只能点头。 至于心里是不是同意,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眼下回不去。 相对于宋良佐心情不好,宋招弟和宋盼弟俩姐妹激动的恨不得大叫两声,因为她们也可以去镇上住了。 另一边,林猎户把柴捆绑好,眼见山野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朝着通往村里的大路上看,走过去好奇的问“看什么?那边有甚?” 林山野眼见那一队人消失不见,扭头对身边的爷爷说“没事,我在看这边是不是也有兔子。” “哈哈,这边村里人经常来,就算有兔子也吓的跑去深山了。走了,今天的柴捡了不少。”老猎户说罢先行转身离开。 林山野离开前又回头望了一眼曾出现过一队人的路,那边已经是空荡荡。 一小一大的人想着他会回去\/他会回来,却不知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开始缓缓转动。 再想见却不知何年何月! ...... 一行人到了镇上,宋二全、宋望树、宋望桩、丁一巧看着租的方方正正的院子,无不夸赞好。 “嗨,花了钱的总归要有个样子。也是良佐太小不顶用,在遇见一个刮风下雪的天,就上不成课,那我们交的私塾钱不就白搭了嘛。春兰,你带着望树望桩把东西往院子里放,我带着你二伯看看屋子。 “哎,来嘞,娘!”王春兰嘴上打着话已经开始动手帮着搬东西。 “二哥,这边房子和老家差不多,正屋是三间,中间是客厅,两边分别是堂东屋和堂西屋,到时候春兰带着招弟他们睡一屋,我带良佐睡一屋。进金要是跟我们一起睡也行,要是想自己一间屋子,西屋那边还有两间,其中一间里面也有床,等我下午把窗户纸重新糊一下就成。” 宋二全看着破旧的窗户纸,点点头,“是的糊糊了。这样,进金那小子不小了,在村里的时候因为条件不够只能和大人挤在一个屋子了住,眼下这里有空房子,左右也不烧炕了,就让他小子一个睡。” 宋二全把小院看了一遍,做出决定。 老妇人一听更开心了,她原本想的是进金要是不敢一个人睡,就跟着自己和良佐睡,大不了她在炕上拉一道帘子,把人隔开。 眼下见二哥说着话,她急忙对着王春兰喊“春兰,你等会把我们带来的窗户纸找出来,趁着现在人多,赶快把窗户都给糊上。 接下来整个小院开始忙碌起来,有负责去担水的,有负责擦擦麻麻的,有负责把旧窗户纸撕下来的。 中午,家里煮了点面条,丁一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买了十几个肉包子回来。 简简单单吃了一顿,大家继续干活。 一直到天过后晌,整个小院已经安顿好了。 要回去的宋二全把宋进金叫到跟前叮嘱“进金,在镇上住不像在家里,你是哥哥,你放学后不能去外面乱玩,要赶紧去良佐学堂,接上他一起回家。回来后记得帮你三奶奶和婶婶干活。” “知道了,爷爷。” “进金,别忘记娘和你说的,要懂事知道吗?”丁一巧也嘱咐他。 “我知道了娘。”宋进金一一答应。 “二哥,望树,明天家里请镇上药铺的掌柜吃饭,家里就我和春兰不合适,你们明天再跑一趟腿,过来做个陪客。” “行,明天我们过来。” 送走宋二全他们,剩下的人看着新环境是欢喜的不行,几个孩子在几间屋子里来回串,一直等晚上吃了饭,新鲜劲还过不了。 个个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肯睡觉,直到听到远处传来的梆子声,小院内的呼吸声才变得匀称。 第69章 请客 第二天,王春兰拎着家里的水桶出门,等她一路打听知道镇上卖猪肉的就在西城时,找过去说要买三副猪下水。 摊子的掌柜是一个高大彪形大汉,一听她要那么的多的下水,“大妹子,你要是家里想吃个肉味,买上一副尝尝就是了。买那么多你怎么吃的完。” 王春兰也没好意思说自己准备卖,就回答了一句“我家人多。” 掌柜的一听就知道是周围村子里的穷苦户,他干脆大手一挥,“这东西夏天都是丢掉的,冬天一副还能卖个两文钱。这样,我今天杀了四头猪,除了心肝要单独卖,剩下的我全部给你,你给我八文就是了。” “那就谢谢大哥了。那再帮我割两斤肉。”王春兰连着肉钱一起付,对方让她等一会,没一会就有一个伙计从铺子里面拎出一个桶。 跟着把桶里的东西倒给王春兰。 王春兰回到家时,天也不过才到辰时初,除了家婆拿着一块毛巾在伙房擦东西,家里孩子是一个起来的都没有。 “娘,要不我去喊他们起来?”王春兰放下手里东西,朝屋子那个方向看去。 “喊什么,不喊。在这边不像在家里,除了喂鸡也没有活干,今天第一天让他们睡一个好觉,再说他们起来就得往肚子里填东西。不叫!你东西都买回来了?”老妇人嘴上说着硬话,王春兰没进伙房都闻到了锅里煮高粱米的味道。 “下水都在这里了,买了三副只要六文钱,估计这东西也不好卖掌柜说有四副全部给了我们。另外这是买的两斤猪肉。” 王春兰把手里的猪肉递给家婆,低头看着桶里下水有些发愁说“娘,这不喊良佐起来,这东西我们也不会收拾啊。中午药铺的掌柜和伙计就要来家里吃饭,咱们不得早点收拾出来?” 老妇人摆摆手不以为然,“他们也睡不了多久,鸡还有最后一遍打鸣,那个时候他们肯定起来。” 几乎就是老妇人的话刚落音,从家里带来的老公鸡就开始最后一遍喔喔唱。 孩子们跟着一个一个起来。 早上锅里煮了高粱米汤,全家就着咸菜也吃了一个半饱。 跟着宋良佐教家里人怎么用草木灰来揉搓猪肠。 左右没事的宋进金被老妇人打发去屋里学习去,倒也省得他看了家里大肠是怎么洗的。 等他们把猪下水清洗出来,宋良佐在边上指挥着让娘先卤出来。 晌午头,宋二全带着老二屋里的宋进粮和宋望树来了,今天过来就是吃饭,全家人过来也不合适。 想着宋进金在镇上读书,老二屋里的进粮不能读书,跟着过来见见世面也好。 “你们来就来,怎么还担柴来了?”老妇人从伙房出来,见宋望树担柴来,少不得说他两句。 “婶子,你们在镇上什么都要买,昨天带来的柴也不够你们用几天,在这里总归不如在村里方便,就带了点过来。” “行行,就放柴火堆那边。良佐进金,快招呼你们爷爷进去,然后你们带着进粮一起玩。” 宋进粮一来就喜欢这里的不行,尤其看到宋进金都有自己的房间,更是羡慕,躺在他床上都不想下来。 眼见中午时间到了,宋良佐带着宋进金和宋进粮去药铺把药掌柜和霜降一起请家里。 今天之所以请药掌柜,一来是宋良佐在找房子时夸下的口,说娘做饭好吃。二是他们用低于市场的价格租到房子,也算感谢这个房东了。 掌柜的也没有空手来,知道他现在在读书,就拿来两刀纸和木雕灵芝镇纸。 药掌柜送的东西,可真送到这一家人的心坎上去了。 宋二全和宋望树作为家里的汉子,热情的招着来客。 中午有炖肉、肉片炒茄子干、鸡蛋炒圆葱、炒白菜等一系列农家菜。 最引人注目是一大碗颜色光鲜的肥肠。 家里开了两桌,男子一桌,妇女一桌。 药掌柜这桌,他原本不想尝,但在宋良佐劝说下,说这个很好吃,他就勉为其难的夹了一筷子,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摸上盛酒的碗。 心想这东西味道必然不好,等会用酒味冲冲。 边上的霜降看着掌柜的要吃,他在边上已经开始干咽口水了,等会该不会也让他吃吧?他是没读几年书,但客随主便道理还是懂的。 关键猪肠子有股难以启齿的臭,这...... 良佐这小子,吃饭还给人挖一个坑。 然而,等他见掌柜的把东西送到嘴里,就在他心生鄙夷时,掌柜原本也紧缩的眉头在慢慢变得舒展,跟着眼睛越来越亮。 这是啥情况?霜降有些闹不明白。 “咦,你们自己做的?怎么一点腥臭都没有?”药掌柜不信邪,他又夹了一块送嘴里。 “嘿嘿,药爷爷是不是很好吃啊,这是我娘做的,我们有秘方,清洗得很干净呢。”宋良佐回答。 “不错不错,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霜降你也尝尝,别有一番风味。”药时吃还不忘提醒一边的霜降。 宋良佐见娘做的东西得到好评,开心的眼睛都不见了,“药爷爷,你说这个东西要是拿出去卖,可会有人买?” “你们打算出去卖这个?”药时说罢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租房的时候你就说家里想做东西去卖,说的可是这个?” “嗯嗯!”宋良佐急忙点头。 “哈哈哈,别人买不买我不清楚,但中药铺子肯定会买,这个好吃。” “谢谢药爷爷,我用水代酒敬药爷爷和二爷爷。” “哈哈哈,你这个小鬼头。”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这顿饭吃的是相当热闹,酒饱饭足后,药掌柜带着霜降连连感谢并离开,这顿饭也走进了尾声。 下午宋二全离开时,王春兰在老妇人的授意下,用家里的大海碗给装了一碗只带有少量汤汁的肥肠,让他带回村里吃。 宋二全今天吃的嘴角都是油,“春兰,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再有五天春枝就要办日子了,咱家也不大办,局时你看看你能不能回家就按着今天这味给露一手?” 王春兰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二叔放心,我肯定用心烧。” “喜平,你是春枝的三婶子,到时候你带着家里孩子都早早去吃饭,届时我们就不单独来喊你了。”宋二全先是和王春兰敲定让她那天去家里做卤猪下水,跟着再次和老妇人提起春枝的喜事。 老妇人搬到镇上心情好,开怀大笑道“二哥,你就放心,我们到时候早早回去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去家里帮忙。” “成,你们回吧,我们这也回了。”宋二全背着手,嗓子里哼着乡间小调,带着宋望树和不想离开的宋进粮离开。 ...... 第70章 蚍蜉撼大树 家里,宋良佐欣喜的看着伙房锅里剩下的大约还剩有两副卤好猪下水,小眼睛滴溜溜转,随后他欣喜的跑到老妇人身前,抱着她的腿仰着头说“奶,锅里还剩下好些,我们是现在就拿出去卖了嘛,咱们去看看好不好卖吧。” “娘,我也觉得今天可以去试试,今天要是好卖咱们明天继续做。”在洗碗筷的王春兰听到儿子的话,心思蠢蠢欲动。 他们上镇干嘛来了? 不就是为了能做点小营生吗,这个要是能做好,他们家就做这个,做不好就去找洗衣服的伙计。 老妇人乐得眉开眼笑道“去。碗你放着等会我来洗,那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 “娘,不急这一会,我马上就洗完了。”王春兰加快手上的动作。 另一边宋良佐高兴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哦哦哦,咱们要出去摆摊喽。” 宋招弟难得鼓起勇气凑近学着弟弟的模样抱着奶腰,“奶,我和妹妹可以也跟着去看看吗?” 老妇人心情很好,抬手把大孙女额头上的刘海往后拢拢,“去,都去。左右也不在乎这一两天。我们以后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你们也认认附近的路。” 说是去,也不能真背着锅出去,另外这东西也不好过称,最后一番掂量后决定就用勺子舀,一勺子三文钱。 宋良佐心里有盘算,带着汤汁一副猪下水差不多能有四勺多,抛开人工和本钱,能赚六七文。 至于一天能卖几副,现在说不好。 另外,单看这个是不怎么赚钱,但要是再加上点其他的什么东西,积少成多,这一天下来也要不少钱。 收拾好,留老妇人在家守着,其他人全部跟着出去了。 出了院子,宋良佐左右看看,然后扭头问“娘,我们去哪里呀?” 王春兰对这里路也不是很熟,有些拘束的说“我们先走着看看吧。” 几个孩子跟着身边开始走街串巷,走着走着,宋良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巷子是越走越窄,越走越偏僻。 宋良佐拉了拉王春兰手,开始吐槽“娘,你带的路怎么越来越偏僻了啊,你一看这里大门紧闭有没有人居住都不知道。还有,娘你的吆喝,不然咱们走到天黑都不会遇见人来买东西。” 王春兰有些尴尬的笑笑,为自己找面子说“这不是娘想没想到怎么喊嘛,至于这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我们应该距离大街不远,在这里能听到街上人说话声呢。” “娘,你要是没有想好怎么喊,就让大姐喊,我们是小孩子就算喊得不好也没有关系。”接着宋良佐对大姐一阵嘀咕,怂恿着让大姐喊。 宋招弟纤细清脆的吆喝声在小巷子响起,宋盼弟和宋进金觉得好玩,也跟着喊,只不过效果不理想,不是宋招弟喊得不好,而是王春兰带的小巷子不行。 眼见几人嗓子都喊哑了,也才卖出去两勺。 宋良佐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只能拉着她们去街上。 街上就是不一样,几个孩子稍微吆喝后就有人围了过来,知道是卖什么的后第一神情就是鄙夷,等尝过后,急忙回家拿碗。 那架势,仿佛是见到什么好东西,来晚一步就错失好东西。 王春来开始有些臊的慌,随着“我要一勺”“给我来一勺”“到我了到我了”。 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带来的卤下水就被卖光。 回家后王春兰拍着胸口紧张地同家婆分享着过程,她说是紧张,但从她神采奕奕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她还是很开心的。 “娘,你是不知道,后来锅里没有多少了,良佐这孩子在街上逮住人就请人试吃,凡是吃过的人,都表示明天要买呢。喏,这是今天挣的钱,足足二十七文呢。”王春兰说着把今天挣的钱交给家婆。 她整个人高兴的欣喜若狂,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 老妇人是没有见到那场面,不过从王春兰笑意盈盈的脸上不难看出这事有做头。 “明天,明天咱们把那边所有的猪下水都买回来。”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晚饭,第二天宋良佐和宋进金要上学,院门也早早落了锁。 ......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你们可知道蚍蜉是何物?”课堂上范明世问。 屋里六人面色各有不同,宋良佐、陈青山、沈连楼目光透着求学,吴成相求知的目光并不纯粹,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熊平安依旧在滥竽充数。 王金宝跟着熊平安一起滥竽充数。 陈青山站起来,“回夫子,蚍蜉是一种蚂蚁。” 范明世微微颔首,看着他问“那你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陈青山眉头有些紧缩,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是被自己否定而不开口。 “你只管说说,错了我自会给你纠正。”范明世鼓励他道。 陈青山这才开口,“回夫子,蚍蜉是蚂蚁,撼是摇动。从字面上解释是蚂蚁想去摇动大树。可这是不可能的呀,莫说是一只蚂蚁,就算是百只,千只,万只都不能,所以才会被嘲笑不自量力。” 范明世含笑点头,同时让陈青山坐下。 “此句陈青山所说不差,蚍蜉尽管用尽全力想要撼动大树是不量力的行为,但这句话里也蕴含了一种勇敢挑战的精神。就像你们学习,不管中间......” 十个字,足足用了一堂课。 第二堂课夫子让他们自习,宋良佐对夫子教过的知识都牢记于心,他现在唯一感到不足就是自己的字,写的实在不好。 所以在第二堂课时,他开始写字。 只不过在他写到一半时,突然有一个手掌落在他的纸上方,逼停了他的笔尖。 第71章 借他字帖 宋良佐目光顺着眼前手掌望去,却是不该出现在教室的范夫子。 “夫子。” “这些都是你近日所写?”范明时说着拿起小方桌上几张纸,习惯性的先从后面开始看。 后面的纸是早前写的,看着上面彷如地龙爬过一般的字,不看也罢。 范明世直接略过几张,看着他近期写的字,紧皱的眉头有些舒展,可只舒展到一半又变得紧皱。 后面的字已经能看出字形,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也算的上是工整,只不过这些字...... “你再随意写一个字。”范明世道。 宋良佐目光扫过桌面书本,随后论语的“语”被他写了出来。 范明世看出他写字动作上的错误,随即指导说“你手腕太过僵硬,要多加练习手腕悬空这个姿势。另外你书写布局、结构做得很好,可你的笔锋不像在写字,更像在作画。” 宋良佐听闻,很是惊讶的望着范夫子,随即又望望自己写的字,满脸不可置信的问“有、有吗?” “你抓着笔,我带你写。”范明世说着绕到他身后,半弯着腰,手握着他的手腕,“手腕不要用力,用心感受”。 宋良佐的手这一刻像是被用线吊着的木偶,随着笔停,一个明显好看很多的‘语’字出现在纸上。 “你看这两个字有什么区别?” “夫子带我写的比较顺滑,我原本的字有点像、有点像......烂泥。”是了,对比之下他自己的写的字有些软趴。 “你只是说对了一半,沈连楼你写的字拿来。”范明时同那边沈连楼喊了一声。 沈连楼不需要知道夫子要做什么,只是听话的把自己写字的纸给了夫子,范明世拿着几张沈连楼写的字给他看。 这一对看,宋良佐的心立刻开始怦怦狂跳起来,他好像明白怎么回事了。 沈连楼写的字大得出奇,能看出他对字的不熟练,写得有些乱,但在乱中能看出他单笔画中的认真。 以及字的组成。 再看看自己的,他因为对字体熟悉,对毛笔不熟悉,加上手腕用力错误,写的字看起来小小的组合在一起,细看还不如沈连楼的。 这也就是夫子刚刚说他写字仿佛在画字。 就是因为对字体太过熟悉,书写功夫不行,才导致。 通俗来讲就是。眼睛:我会了,手上。 手上了,字残了! 更通俗来说,就像以前她玩游戏时,知道自己操作的端游人物在峡谷和敌对方的见面了,知道要用什么技能,也想到要往那个走位,她有意识。 但因为手上对盲摸键盘的不熟悉,连带着人物笨拙且抽搐。 宋良佐脸上写满受教的样子,很是诚恳的对范明世道谢“我知道了夫子,我会多加练习的。” “你现在年纪小,可以少写多练。” “少写多练?”宋良佐一时反应不过来,少写怎么多练? 范明世看出他的疑惑,声音含笑为他解释道“你每次写字时间不宜过长,中间歇息片刻在练。因你年纪尚小,腕力不够,握笔写的太多反而会伤根本。” 嗨,这么一说,他就懂了,不就是”少吃多餐“嘛,这样一说他就懂了。 “另外,下午放学后去找我。” 宋良佐看着已经走远的范夫子背影,点了点头。 沈连楼和另外几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向他,神情各有不同。 熊平安满是看热闹的第一个开口,“宋良佐,你也有被夫子说不好的时候?你不是啥都会吗?” 宋良佐看着取笑自己的熊平安先送他一个白眼,跟着满不在乎的说“熊平安,你要是在取笑我,回去我就告诉林山野,让他下次见了你,狠狠揍你一顿。” “好啊好啊,来啊!”天杀的这熊孩子,一听能和林山野动手,压根不带怕的,眼里的兴奋都快要化为实质,恨不得现在就和宋良佐去一趟他们村。 宋良佐从上看到下,瞧着他那一身肌肉,瞬间抽了抽嘴角,他不想和这个四肢发达的人说话。 用一句“你想的美!”打发了熊平安。 沈连楼这是也偷摸的凑到他跟前,不过眼底是好奇和担忧,“该不会是你写字太丑,夫子要把你留下来好好打你一顿吧?” 沈连楼说着拿起宋良佐写过字的字认真打量着,声声羡慕的说“可我怎么看你写的比我写的好啊。” 宋良佐心内也有些小忐忑,他上学几个月来夫子从来没有让他留学过,该不会真的自己写的不好,要私下教训自己? 在忐忑中,终于熬到了放学,他和其他人一起离开教室,然后再大门处分开,其他人出了大门回家,他则朝着通往内院的垂花门走去。 路上遇见捧砚,他刚要说明来意,捧砚却是先他口说道“公子让我来接你,跟着我来吧。” 这是宋良佐第一次进范家内院,内院很大,左右是五间东西厢房,正房也是五间,修得却是很气派,不难看出这些应该没少花银子。 顺着连廊,跟着捧砚直接到了范明世书房。 宋良佐拘谨的不敢四下张望,只是低着头喊了一声“夫子。” “来我这里不必拘礼。这里是我之前收藏的一份京城一位名家字帖,你拿回去临摹吧。你的字需要好好观摩字帖,这期间短则三五年,长则数十年。等你什么时候写出属于自己的韵致,才算入门。考试时整洁卷子更好入考官的眼。” 宋良佐没想到范夫子叫自己过来是为了给自己字帖,喜悦之情瞬间爬满脸颊,受宠若惊的声音带着颤抖,“夫子真的把字帖给我?” 范明世微微一笑,纠正他的说法,“是借给你。你回家后可慢慢观摩练习,不可操之过急,等什么时候写的有所成时,再还给我。” 宋良佐只觉得有一股气顶到了嗓子眼,他已经不是在那个一无所知的孩子,知道这个朝代好的字帖和一些书籍是多么的珍贵。 没有字帖的人,只能跟着书本练习,至于书本上的字有几分火候,谁也说不清楚。 就好比老师让你画直线,让你控制着速度还要把线画直,画完你就会发现,最终还是歪了。 但是要给你一把尺子,让你贴着画,只要你不手残,画出来的就是直的。 宋良佐连连点头“多谢夫子,我一定会认真观摩参透,不辜负夫子所望。” ”嗯,去吧。”范明世把字帖给他。 宋良佐拿了字帖离开屋子。 ...... 第72章 师娘之病 “夫人,这东西听名字就上不得台面,再说这个真的好吃吗?咱们就这般拿回去,被老爷看见,要是老爷不喜怎么样办啊?”捧花提着食盒,食盒里放着一个白瓷碗。 也是盖子盖的严实,让人看不出来知道是什么,不过她们走过的路却是留着一些卤煮的香味。 谢知姝刚开口说话,就被迎面的风灌进嘴里,不由得再次咳嗽起来。 咳咳咳~ 纤细的手指缠着手帕抵在唇边,随着她轻声咳嗽,手背上有青色细筋隐约可见。 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病态。 捧花见状,忙上前搀扶,一脸关心的问“夫人,你怎么样了?可有碍?” 谢知姝习惯的冲她摇头笑笑,“我又不是第一天咳嗽,你急什么?到家了你很少在老爷跟前多话,不然我定不饶你。” 这是夫人不让她说自己咳嗽加剧的事。 “夫人就知道凶我,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我们快回去吧,外面天冷。” 主仆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家门口。 咳咳咳~ 嗓子被灌了风,人都进了院子咳嗽的声音还是有些止不住。 捧花眼里满是焦急,却也是没有法子,只能搀扶着夫人稍微走快些,好让她早早进屋休息。 这时宋良佐正好从垂花门走出来,与谢知姝和捧花走了一个迎面。 宋良佐在这边读书,平日里虽然没有机会和夫子老婆接触,但认识是自然的。 眼见遇见,宋良佐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字帖,同时对着谢知姝行了一个书生礼“宋良佐见过师娘。” “是良佐、咳咳啊,不必、咳咳~咳咳不必拘礼。”一句话都都不完整,咳嗽的谢知姝发黄的小脸更加不见血色。 宋良佐不是第一次见师娘,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见她咳嗽的厉害,宋良佐这才认真去看对方的面色。 这一看,立刻断定她身体不适。 他自诩范夫子待自己不错,免了自己束修不说,刚刚还给了自己一本字帖。 他急忙上前关心的问“师娘,你怎么样?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知姝对他笑笑“无碍,一些老毛病了,我回去歇会就好。咳咳咳,放学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可是范夫子对你严厉了?咳咳咳。” 宋良佐摇头“不是,夫子给了我一本字帖,让我回去观摩。我扶着师母回去吧。” 宋良佐面上只是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让人心生“男女大防”,谢知姝嘴里说着“不用,也就剩下几步路了。” 可面对热情的宋良佐,她还是让他拉着手腕。 谢知姝说是几步路还真是几步路,不是她到了地方,而且听见动静的范明世从书房快步走了出来。 “知姝,天这么冷,你怎么出去了?快回屋歇着去。” 谢知姝冲他笑笑,轻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我躺着也难受,还不如出去走走。” 这边宋良佐已经松开了师娘的手腕,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诊断,在要不要告诉夫子你老婆得了什么病的事上,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只能些烦躁的抓了抓头。 这和他在县里遇见的那位病人不同,在县里他可以肆意的说自己“奇遇”,只要和坐堂大夫提点一两句,对方就会发现病症需要注意的地方。 可在镇上,他所有的家里都暴露在众人视线,他家的情况范夫子不说一清二楚吧,大约情况还是知道的,再加上自己在学堂也没有肆意隐瞒自己家的事。 他字都没认识多少,要是自己能开方治病,而且还是治得师娘的病,这...... 他挠头的手压根停不下来。 “你快回去吧,回去晚了你家人该担心了。” 宋良佐听到声音,这才猛然回神,只见师娘被捧花搀扶着已经进了内院堂屋,只剩下自己和范夫子站在廊下。 眼见范夫子赶自己离开,他只能鞠躬告辞离开。 出了学堂,他一边走一边回忆着指尖传来不清晰脉搏跳动和他们简单的对话,因为脉象的不清楚他只能肯定师娘这个得了肺炎。 具体是肺寒、肺热还是肺燥,还需要他更进一步根据师娘的身体表症状来确定。 “肺炎不可怕,喝上一些药剂就能治好,这要是长久拖下去说不得拖出其他病症来,到时候就难攻克了。” “要不要明天我就和夫子说我想试试?嘶!他要是问我怎么回的医术?啊啊啊!好烦啊!” 宋良佐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想着事,想不明白,烦躁的抓难道。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带着粗喘的声音“宋良佐,我喊你你怎么听不见啊?你在和谁说话?谁让你烦了?” 同时一只胳膊也搭在了宋良佐肩膀上。 宋良佐七魂直接吓飞六个,剩下一个支配着身体在原地蹦跶,同时嘴里发出尖叫,“啊啊啊,谁?谁啊!宋进金?你干嘛吓唬我,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宋良佐真是被他吓了一跳,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自问自答,尤其看清是他后,小手还不忘快速拍着胸脯,以此来安慰怦怦跳心脏。 他的小心脏啊,受苦啦! 宋进金无辜的看着他解释,“我喊你了,喊了好几声,让你等等我,你就跟听不见似的。” 宋良佐自己刚刚在想事情,可能是自己太专注,真没听见他的声音,想到是自己误会他了,笑得比哭都难看的和对方说“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在想事情。” “你想什么事情?今天上课被夫子熊了?”宋进金开玩笑的同他说。 宋良佐不在意的摇摇头“夫子才不熊我。哎哎,不说了我们快回去吧,回去晚了,奶奶该担心我们了。” 第73章 没文化,真能哇声一片 老妇人在堂屋门口做针线活,听见门口传来宋良佐和宋进金的说话声,便抬眼盯着门口看。 一直到宋良佐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她才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过去,笑盈盈喊,“乖孙回来了。让奶奶看看你冷不冷。” “奶,我不冷。”宋良佐说着把手递给老妇人任由她攥在手里。 老妇人捉着他微微有些凉的手,用责怪眼神看他一眼,“小手凉的跟冰块似的,还说不冷。快去伙房灶口那边烤烤火。” “哦,我去把书包放下。”宋良佐说着小跑着去了堂屋,放下书包和字帖后又跑了出来。 跟着招呼宋进金一起进了伙房,两人把原本负责烧火的宋招弟挤开。 “娘,你们今天去卖卤下水了吗?好卖吗?”宋良佐一边烤火一边很是关心自己的营生。 一说到这个王春兰就开心得不行,“好卖,今天我和你大姐出去,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把东西全部卖出去了,凡是试过的都夸做的好吃呢。” 王春兰的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今天卖猪下水就挣了五十多文呢,抛开香料和干柴,她们少说能净落三十文。 以前在村里时别说三五十文了,一天五文都挣不了。 宋良佐看着满面笑容的王春兰,冲出崇拜的目光道“那是娘手艺好。” 王春兰宠溺的白他一眼,啐口“你个小马屁精。” 宋进金这时又搓了两把手,见那边宋招弟在清洗干菜,起身过去帮忙,同时也说“婶婶,宋良佐说的是真的,你卤的下水就是好吃。” 两个小屁孩的夸赞少不得惹的她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少拍我马屁,要是手不冷了赶快去屋里写字去,伙房就这么大点地,你们两个小的挤进来,我们连个转身的空档都没有。” 宋良佐耍赖皮道“娘,我手还没烤热。” 王春兰一听手还是凉的,心疼的不行,干脆对两姐妹说“你们两个,把良佐之前教你们的字,背一遍给良佐听听,别是前脚学了后脚忘。” “好呀好呀,姐姐你们现在就背诵,等背诵好了我手肯定就热了,就可以再回去写字了。”宋良佐说罢,眼见奶奶手里端着针线筐过来,移动往墙根挪了挪。 意思是让奶奶过来这边,结果老妇人对他摇头。 他干脆出声“这里暖和。” 老妇人看着懂事的孙子,心满意足的笑了,末了还是凑了过去。 一听要检查,宋盼弟有些紧张的看着小弟,“今天我们要背诵什么啊?” 宋良佐随口说“那就从千字经的‘惟书学、人共遵’开始吧。” 姐妹俩相互望一眼,异口同声开始背诵“惟书学,人共遵。既识字,讲说文。有古文,大小篆。......述圣言,礼乐备。” 等俩姐妹背完已教的部分,拍手为她们高兴, 哇姐姐好厉害,之前教过的都还记得呢。” 接着又让她们说了前面几句的注解。 “行了行,你们两个再不去学习,天就要黑了,还的浪费油灯。”老妇人见差不多了,开口催促,宋良佐和宋进金这才去洗手。 宋良佐现在已经养成看书之前先洗手。 开始家里人还挺不理解,当他解释说“怕把书本弄脏”的话后,奶和娘才恍然大委屈,每次在他要学习前,都会在盆里给他准备好水。 宋进金过来和他同住了几天,这个好习惯自然也被学了去。 “宋良佐,你夫子今天教了什么?你是要背书还是要写字?” “我们夫子今天就教了一句话: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这句话意思我已经知道了,我等会要练字,夫子说我的字不好看。”宋良佐回答。 “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我们夫子还没有教,我们今天才开始学《幼学琼林》第一卷的天文篇。” 宋良佐知道宋进金学子的进度比自己慢,因为他已经学到《幼学琼林》第二卷兄弟篇了。包括他现在已经开始接触论语,宋进金就没有。 倒不是宋进金笨,学的慢,而且他自己在展现一定的聪明后,夫子有意增加了他的进度。 哦,不对,不单单是他的,就连沈连楼那个小胖子都能紧跟自己的步伐,这点宋良佐就很佩服他。 自己是因为有前世学识基础在,他可是实打实的硬跟上来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沈连楼其实是比自己聪明的。 宋进金这点就不如沈连楼。 宋良佐不想打击他,跟着说“我也是学的天文篇,也不知道夫子为什么今天就莫名教了我们这么一句话。这句话的意思是......” 宋良佐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同宋进金说着这句话的意思。 不知不觉宋进金跟着就进了堂屋。 “咦,你这本是什么书,这么没有名字。”宋进金说着就想去拿。 字帖,其实就是一本封着蓝灰色书皮的书。 宋良佐见状抢先一步把书护在怀里,跟个护鸡蛋的老母鸡似的“你不能动这个,这个是夫子给我字帖。” 宋进金见他宝贝的搂在怀里,冲他呲牙,“小气鬼,给我看一眼怎么了,我看一眼又不会看坏。” 宋良佐自己低头看一眼自己孩子气的护着字帖的模样,不由的哑然失笑,这才小半年,自己的心性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 他跟着冲宋进金故意挑眉,把属于孩子的顽劣展现出来,同时一副不舍的模样说“宋进金,这个是夫子借给我的,可珍贵啦。那我打开给你看,你不能动手,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给你看。” 宋进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啥也不懂的小孩,自从读书后,他也知道书本的金贵,更何况眼下这个还是他夫子借给他的,神情严谨的点点头,“我就看看,我不动手。” 宋良佐见状没在做小气鬼,把书本放在桌上,翻开封面。 入眼便见书本上的字端庄、凝重以及厚实的书风,奈何两个小的没文化,说不出字哪里好,此时只能哇声一片。 “写的真好看。” 第74章 锦衣卫 在宋良佐犹豫要不要出手给师娘治病的犹豫中,日子是一晃而过。 眼见到了宋春枝要出嫁的日子,王春兰把买好的四副猪下水用草木灰揉搓出来,放在木桶里等中午孩子放学回来就背着回村。 王春兰找到在收拾东西的家婆“娘,咱们今天都回去了,记得把银子全部收好,可不能留在镇上,万一要有贼人趁着我们不在家,翻墙进来就不好了。” “这还用你说,除了一些铜钱被我藏了起来,家里的银裸子等会咱们全部带回去。下水那些东西你全部洗好了?” “洗好了,我已经装在桶里了。过来娘这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王春兰回答。 “你去,把给春枝买的那块被面拿来,我先包在包裹里。” “我这就去。”王春兰说着去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没一会功夫,人就拿了一块大红被面过来,递给老妇人让她包好。 等她们这边收拾的差不多,眼见天也快到中午,王春兰在家婆授意下去伙房煮了半锅疙瘩汤。 ...... 另一边,宋进金同夫子请了一天半的假,中午放学后,兴奋的背着书包就朝宋良佐所在的学堂跑去。 他刚跑到大街上就见街两边站了不少人,伸着脖子朝着一个方向看去,似乎在那个方向有什么事,吸引着众人目光。 宋进金也跟着看,奈何路的尽头只剩下几个黑点。 一个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官,那大马看着真吓人。” “啧啧啧,你可别说,估计那些都是京城来的。” “你们就不认识了吧,那些不是大官,却是比大官更可怕。”这时又有人道。 “不是大官?不是大官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是啊,你快说说这怎么回事?” 周围人一听他这么说,急忙凑过去让他多说两句。 那人摆够谱了,一脸得意的说“那些人穿了衣服就是传说中的飞鱼服,知道飞鱼服不?那只能是京城的锦衣卫穿。锦衣卫只听当今圣上调遣,也只为圣上办事。他们不算什么官,可他们每次出来都是代表着圣上,谁敢得罪?可不就是比大官都厉害。” 周围的人都被他说的话给唬住,纷纷点头迎合。 这时人群里又有声音传去,“那他们好好的不在京城待着,跑咱们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咱们这里出了什么大事?” “说不好,不过看着他们护送着一辆马车离开,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说头。” 听到这些八卦时,宋进金有意走的慢了些。 只不过听了一路,再进一步的信息却是没有了。 等他到了范家私塾,就见宋良佐正在玩门前的一只石狮子。 “宋良佐,我来了。” 宋良佐百般无聊且有些抱怨的说“宋进金,要不下次我不等你了吧,我有等你的时间这会已经到家了。哎哎哎,别搭我肩膀。” 宋良佐镇说着话呢,察觉到宋进金的动作,扭着身子就要挣脱。 “宋良佐这事你说了可不算,是你奶让你在私塾等我来接你的。你这么小,一个人走在路上要是被人贩子抢走,你奶奶上哪里找你去。” 宋良佐继续扭动身子“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搭我肩膀。” “为什么?咱们是兄弟,可以一起搭肩膀的!”宋进金不放开他。 宋良佐扭着头用手一根一根掰开他抠在自己肩膀上的指头说“我长的本来就矮,你要是在压我,我会长不高的。” 听了这话,宋进金这才堪堪抬起自己胳膊。 跟着他想来时见到的事,立刻拿出来同宋良佐说,“宋良佐,你还不知道吧, 咱们镇上刚刚来了锦衣卫。你说咱们镇上是不是住了什么大人物?咦,你的夫子就是从京城回来的,是不是来找他的?” 宋进金问这话时眼神里的八卦之光都快怼到宋良佐脸上来了。 他很希望宋良佐知道这件事,更好奇锦衣卫长什么样子。 宋良佐听的有一瞬间的愕然,“锦衣卫?你怎么知道是锦衣卫,你连县里的官吏都没有见过。你能认出锦衣卫?” “我刚刚过来听他们说得,他们说是锦衣卫,身上穿的是飞云服还是飞雨服来的。只可惜我过去的有点晚,只看到一个黑点。我要是能早放心片刻,说不定还能亲眼看看他们的呢。”宋良佐说到此处,语气中无不透露着遗憾。 “飞鱼服。”宋良佐真惊讶了,他们小镇上没听说发生什么事啊! “对对对,是飞鱼服。咦,你怎么知道的?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夫子告诉你的啊?宋良佐我觉得你的夫子真好,他不仅给你字帖还告诉你京城的事。” 宋良佐看着像被霜打茄子的宋进金,想安慰他都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说这些不是夫子告诉我的,是我从电视上知道的吧? “我也是无意听夫子和明年准备考童生的那些人说的。听说锦衣卫出手狠辣,不讲道理,你少打听他们的事,小心惹祸上身。” “我没有打听,我这不就是和你说说嘛,他们没有来找你们夫子嘛?”说不打听的宋进金还是好奇的问。 宋良佐摇头,“没有来,上午夫子一直在给我们上课。说不定他们只是路过镇上,并不是找这边的熟人。咱们快回去吧,下午要回村里,送春枝姑姑出嫁。” 两个小的作伴回到镇上的院子,王春兰早早做好的疙瘩汤,等他们回来让他们洗了手,开始盛饭。 吃好饭,他们各自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关了院门,离开小镇。 几天前,宋良佐和宋进金每天都要踏足在回村的小道上,那时光顾着赶路早早回家,只记得路是很长很长。 今天他们两个正经上书肆的人,一路教考的宋招弟和宋盼弟的学问,再加上不用刻意赶路,反而觉得还没有怎么走,就已经到了村外。 他们一进村,立刻察觉到今天的村子与以往很不相同。 “娘,莫不是村里出了什么事?这么冷的天,他们不在家待着,全部聚在一起做什么?”王春兰紧了紧竹筐的肩带,狐疑的问老妇人。 第75章 林山野离开 “章河家的,这么冷的天不在屋里待着,你们怎么都在街上啊?”老妇人上前冲一个比较熟悉的妇人答话。 “你家孙子不是在镇上念书,这咋回来了?”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答非所问。 “这不是春枝明天要嫁人,我就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们都在这边聊天不嫌冷呐,哪里有守着暖炕舒服。” “伯娘,你们刚刚从镇上回来,没有遇见身穿黑色衣服大官?他们骑着红毛大马,马的个头比我都高。对对,他们胸口还绣着这么大的金丝龙头,张牙舞爪的。还有还有。腰上挂着这些长的刀,看着都吓人。”这时村里一个年轻汉子,手忙脚乱的在胸口和腰间比划。 只恨自己表达不清楚。 老妇人听他说罢,几乎想都没想便摇头“没遇上,我们回来这一路挺安静的。” 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宋良佐这会一听描述,再加上在镇上宋进金同他说的关于锦衣卫的事。 没有来的心有些乱跳,有些慌。为什么慌,他也说不清楚。 宋良佐挤到老妇人身边,对着汉子问“叔,你说的那些大官,可知他们来我们村子做什么?可是谁家犯事了?” 汉子嘿嘿一笑,“他们没有进咱们村子,直接去了林猎户那边,估摸着是林猎户犯了什么事,被他们抓走了。” 宋良佐一听,只觉脑袋中嗡的一声,接着就是一片空白。 心中如擂鼓般砰砰直跳,手心冒了一层汗,“你们怎么知道林爷爷被抓走了?你们过去看了?那林山野呢,林山野也被抓走了吗?” 宋良佐焦急。 “那就不知道了,他们啥时候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只是他们离开时被村里人看见了。他们赶着一辆马车,你是没见那个马车有多大,跟我们家房子似的。” 宋良佐可没心情听他夸张地描述,催着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有人看见林猎户在马车里待着。至于他孙子在不在马车里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是被一起抓走了吧,因为他们走后,我们去他们居住的小屋看了,那边什么人都没有。” 回来的几人听得是面面相觑。 这好好的,老猎户怎么就被抓了? 还没等老妇人在说些什么,就见乖孙已经朝着村里跑去,见状她着急的喊“良佐,你做什么去?别怕那般快,小心摔跤!” “奶,我去林山野那边看看。”宋良佐小短腿都快倒腾出残影来。 宋良佐跑了,其他人同样没心情听八卦了,糖葫芦似的,一个一个跟了上去。 快到家门口时,老妇人捂着怀里的银子,对王春兰道“春兰,把东西给我,你跟上去看着点,别让山里的野物伤害他。” “哎,我这就去。”王春兰说着把肩膀上的竹筐摘下来,眼见招弟盼弟也想跟着,仓促对她们说声说“你们跟着奶回家。” 王春兰跟了上去,宋进金背着书包也想跟着,却是被老妇人喊住“你小子回来还不快回自己家看看,跟着良佐去玩什么?你不想你娘!” 宋进金一个犹豫,就见那边宋良佐已经消失了视野,最后只能放弃看热闹的心,耷拉着说“三奶,那我先回家了。” ...... 自从和林山野开始合作挖药,宋良佐几乎隔几天就要来一趟他这边,不是给他送银子就是过来给他送草药的图纸。 所以对这个小院是很熟悉,充当院墙的篱笆和篱笆门用草绳栓了起来,他通过篱笆缝隙能看见草屋的门也锁了起来。 院内还是以前的布置,可哪里又不一样。 比如,以前院里晒了不少的动物皮毛,这会一个都不见了。 有风卷起山间落叶飞进院子里,树叶似乎知道了小院没人,嚣张跋扈在院内乱舞。 “林山野,林山野你在家吗?”宋良佐用手做成筒状,抵在嘴边对着草屋和大山放声大喊。 “林山野!” “林山野!你在不在?” 任凭宋良佐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回答他。 王春兰也知道这几个月下来,儿子和林山野因为草药的事走的近,只当是眼下他心生不舍。 便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良佐,老猎户和山野那孩子都是好人,就算被抓了,说不定过些日子事问明白了就能回来,你不用难过。” “娘,你不了解锦衣卫。只要是后经他们手办的案子,经过他们手抓的人,几乎就是铁案。更何况这事之前并没有听说我们县衙有官兵来此,他们去了京城,想回来,确是不容易。” 王春兰微微用力按按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我教会了他那么多草药知识,我正准备教他认识更值钱的草药,他就这么消失了,那我新画的那些图也没有用了,明年咱家靠什么赚钱啊!” 宋良佐说着说着竟然有些伤心起来,这好不容易培养起来一个合作愉快的挖药人,怎么就突然被抓了呢? 他怎么感觉有一种一腔热血喂了狗的感觉...... 王春兰听到这话却是一怔,用手捏了捏他的肩膀让他抬头看向自己,她疑惑的问“你不是因为山野那孩子消失才难过?” 他原本想否定的,在王春兰‘我儿子不是冷酷无情的人’无目光中,他缓缓点头“是啊,他被抓了我难过。” 王春兰笑了,看起来很开心,“好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你为他担心,应该是高兴的。我们回去吧,家里还有不少事。” 王春兰说完,揽着他离开了小院。 走出去好远后,宋良佐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山脚下的小院,他突然想起来,就在他搬到镇上那天,他想着去和林山野打声招呼,说他去了镇上,以后让他去镇上找自己玩,然而他没有去成。 原本想着这次回来再和他说,结果等他再回村,林山野却也离开了。 难过是真的,在这个朝代,林山野是他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宋良佐望着院子,心里发出成人叹息,缘分这个东西,真是屎一样的东西。 第76章 莫非他大有来头? 宋良佐跟着娘刚进院子,在奶奶急切的招手中,他进了屋子。 他看到他的好朋友留给了他惊喜。 “奶,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宋良佐只是一眼就认出了地上竹筐是老猎户家的。 不过,他还是脱口问了出来。 “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这东西还有那边两袋子粮食就在咱家屋门口放着。我看竹筐和这些皮毛都是老猎户的东西,就给搬进屋里来了。你那边怎么样?”老妇人问宋良佐。 宋良佐摇了摇头,“那边没有人。猎户爷爷把他晒的这些皮货都给了咱们,想来是真的离开了吧。” 宋良佐伸手拿起最上面的兔子毛皮。 “哎呦,这可叫什么事,老猎户那人无儿无女,一个人在咱们村生活了半辈子,这怎么就招惹上官家人了。也没听说他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就算以前做了杀人放火的事,按说不应该是咱们县里的大老爷来抓人,怎么京城来人了!”老妇人在边上唏嘘。 说不上来是忧心还是吐槽。 “奶,猎户爷爷真要杀人放火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会被轻易、等、等等......”宋良佐跟着吐槽杀人放火的事,说到一半突然抓住另外一句话,“奶,你刚刚说猎户爷爷无儿无女?他无儿无女那林山野哪里来的?” 乖孙说话转弯太快,老妇人下意识“啊”一声,跟着去翻找一些陈年回忆,末了面露恍然大悟,不在意地道“你说林山野啊?他是老猎户在一个大雪天抱回来的。” 这下轮到宋良佐吃惊了,“抱回来的?他不是猎户爷爷亲孙子?” 老妇人被他逗笑,没好气地摸摸他头“你傻啦,老猎户终生未娶,无儿无女,怎么能有亲孙子!” 宋良佐吸气,莫非林山野是个皇子? 毕竟能惊动锦衣卫来把人带回去,肯定不是杀人放火这么简单。 前世的小说没白看,脑子里立刻脑补了好几出戏,什么《宫斗之真皇子在荒山啃树皮》《真皇子落难,上山挖药养活自己》《狸猫换太子,他是宫斗的牺牲品》一连串的狗血剧烟花似的往外冒。 炸得他双眼发光,吃瓜体质上线“啊那林山野是被猎户爷爷从哪里抱回来的,该不会是京城人,现在被他们家人找回去了?” “那肯定不是,猎户虽然经常隔三差五不在家,就那几天功夫也不够他到京城。当时村里有人问他哪里捡到的孩子,他说就在山沟沟里。所以他的名字才叫山野。” 原来这样,宋良佐自言自语。 “不过林猎户把这些放在我们家门口是要做什么?让我们帮着保管?”老妇人更在意的眼前的竹筐。 竹筐最上面是硝好的灰兔毛,下边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宋良佐说“奶,咱们先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吧,要是没有贵重物品,估计是这些带走没用,林猎户送我们的。要是有贵重物品,咱们就帮着保管下好了,再看看他们可有留信下来。” 不仅宋良佐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家里其他人也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几人说干就干,他和两个姐姐在边上看着,先是三张灰兔皮毛和一张白色的狐狸皮,随后是一张鹿皮。 光这些皮子就占了多半筐位置。 跟着是风干的一些肉,有兔子的,也有宋良佐不认识的。 再就是一些很新鲜的根茎草药,宋良佐看着那些药草,心里盘算,少说也能卖二十两银子。 最下面则是一罐食用盐和多半坛子的猪油。 “娘,这些皮毛都是老猎户硝好的,真拿到镇上估计也能卖上几两银子。”王春兰手摸着鹿皮说。 “值钱的是这些药。”宋良佐指着药说。 “这半坛子猪油,也要好几百文的猪油嘞。”老妇人说。 “奶,这边还有两麻袋麦子呢。”两姐妹在边上也说。 “那这些东西?咱们怎么处理?”王春兰再说。 随即,他们把竹筐以及所有东西都翻了一遍,也不见里面有书信。 老妇人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他们也没有留个信,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这些一直放着也不是个事。既然放我们家门口了,就是给我们了。” 宋良佐提出不同意见,“奶,娘。这些东西我们给估个价格吧,日后他们要是回来了,我们就给他们银子,要是没有回来,东西我们用了也就用了。” 老妇人明显有些不愿意,最后在宋良佐的捧哄下,也是点了头。 因为药材是按着往日两家平分的算法,最后几个人一阵合计,这些东西折价十五两银子。 用他们家的话说,日后只要见到对方,就给他们银子。 ...... 屋子里几天没有住人,炕是凉的,窗户纸也破了一个洞。 一家老小今天要在村里过夜,家里被子也只有三条,在老妇人的一声招呼中,三个孩子负责烧炕。 家里没有窗子纸,王春兰就把西堂屋窗户纸揭了一块下来,把东堂屋这边破的窗户洞给糊上。 跟着。老妇人带着宋良佐去了一趟二院。 一进屋子,整个屋子乌泱泱的都是人,村里人居多,宋家人偏少。 大人有的坐椅子、板凳,有的坐炕沿,他们带来的孩子则被他们捆在身前。 像宋进银和家里几个小的都只能在炕上待着。 只有宋进金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央,要不是周围的人都乐呵呵的,他都要猜想,这是不是在开批斗大会。 宋进金见宋良佐进来,像看到了希望,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大上几分,热情几分,幸灾乐祸几分。 搞得宋良佐有些汗毛竖立。 就在他想问你要做什么时,他二爷爷开口了,“来来,良佐快来我这里。” 宋良佐有些不明所以,人还是靠了过去。 结果他就听到二爷爷说“良佐,你把你在私塾学的东西念念给大家听听。” “......” 这像不像你是个学舞蹈的,家长逢人就夸:给大伙跳一段,让大伙看看我钱是不是白交了? 又或者说:给你叔叔婶婶喊几句,让我们看看你学得怎么样。 这简直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好吗? 怪不得宋进金见自己进来笑的那么开心,该不会是从进家门就一直在背书吧? 这般想着他递给宋进金一个同样问题的眼神。 宋进金点头。 宋良佐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把《千字文》硬背一遍。 结果屋里人听不懂,只能再背《三字经》。 三字经背完,不等屋里人开口,宋良佐小孩子性子一使,喊了一声“奶,我去玩了”,拉起宋进金就跑出屋子。 第77章 偶遇熟悉大夫 当晚,宋良佐一家在东堂屋的暖炕上对付一宿,天刚蒙蒙亮王春兰就拿着带回来的猪下水去了二叔家。 王春枝是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所以平日里村里走得比较近的人,以及已经出嫁的春花、春桃带着孩子回来。 家里一早烧了丰盛的菜肴,给来帮忙送礼的人吃,其中就有王春兰烧的猪下水,分量又大又好吃,吃的大家连连夸赞。 只有卞秀琴和卞秀厉两个妯娌看王春兰不爽,心里不爽也无计可施,今天这个日子,她们也不敢乱说什么话。 宋良佐几个小孩子这天也高兴的不得了,每个孩子口袋都装了满满一口袋的炒花生。 像忙碌的小蜜蜂穿梭在人群。 时不时钻进屋,瞧一眼村里有经验的婶子嫂子给宋春枝梳妆。 中午前,男方家赶着牛车来接亲,宋春枝一身大红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被婆子背着出了家门放在牛车上。 宋进金奶奶朱贵香扶着门框而站,眼圈通红通红,虽然身在农家,这小女儿也是老家人的心头宝。 边上老妇人劝和道,大致意思是做姑娘的都有这一天,只要嫁的好,这辈子算是有了着落,做娘的就该高兴。 跟着就是家里准备的一应嫁妆抬出门,四铺四盖,有两床看起来很厚实,想来里面没少塞棉花。 四季衣裳以及一些其他物件,装满陪嫁的新打的两个箱笼。 箱笼由她的两个哥哥以及大院的堂哥负责抬,家里汉子去的多,也是在告诉对方,咱们春枝可是有娘家兄弟的人。 你们要是平白无故的敢欺负我们春枝,我们这几个哥哥都是不答应的。 宋良佐作为侄儿去不去送嫁都一样,可他还是三院唯一男子,应该跟着去送亲,奈何出发前他便开始跑茅房,小脸看着也不清爽。 家人大人问候才知道他贪了凉茶水。 送亲是喜事,你一个拉肚子的去算怎么回事? 也幸亏宋家人不算少,少他一个小屁孩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便被留了下来。 接亲、送亲的走了,宋良佐这才跟着娘先回到自己家。 一进家门他就被按在自己家的炕上,见娘要上手给他揉肚子,他这才不装了,“娘,我没事了。我今天没喝凉茶水。 “没喝凉茶水?没喝凉茶水你怎么就拉肚子了?你看你小脸憔悴的。”王春兰揪心。 宋良佐没敢说自己吃了一点药材,只是说“娘,那些是我故意做出来的。” “你故意的?为何?”王春兰不解。 “娘,小姑出嫁是大事,谁知道名义上是男孩,却是女孩的我去了会不会犯什么忌讳。要是小姑在那边过的不好......”宋良佐话没有说完,王春兰却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是了,良佐说到底总归还是闺女。 就在他们母子在屋里唏嘘时,王春兰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家婆声音,她小声对宋良佐嘱咐道“等会别和你奶这茬,不然她老心里又要难过了。” 宋良佐笑嘻嘻的冲娘点点头,小声说“我就说我偷喝凉茶水了。” “就你聪明。”王春兰宠溺的点点他的鼻头,拉过炕上的被子,给他捂身上。 他们要等宋进金送春枝回来才能返回镇上,王春兰干脆又往炕火里塞了一把柴,好让自己“儿子”在炕上更暖和点。 老妇人回来先看了乖孙,见他没事,少不得对他又是一阵数落,“这么冷的天喝什么冷水。” 宋良佐只能一味的讨好并认错,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老妇人这才放过他。 跟着去后院又看了一眼猪,和长势很好的白菜和萝卜,心里盘算着时间,“在有十来天,地里的菜就要收喽。” 然后找了几个稍等的萝卜拔了准备带到镇上吃。 ...... 准备返回镇上时,奶和娘把昨天老猎户送来的粮食给舀到东堂屋的缸里。 随后他想起什么,去了西堂屋娘原本是娘睡觉的那屋,解开麻袋看着里面黄亮亮的黄豆。 接着他就想到了豆浆。 “奶、娘,咱们等会带点豆子上镇吧,到时候可以磨豆汁喝。”宋良佐喊。 “你想喝豆汁?”王春兰答话。 磨豆子也是体力活,他不敢说自己很想喝,只是说“偶尔喝喝也是可以的。” “行啊,你想喝就成,晚会带点回去就是。” 一直到丁一巧送宋进金过来,他们这一行六人再次踏上了回镇的道路。 途中路过别的村外时,宋良佐突然遇见中药堂里的一位记名大夫。 因为是熟人,宋良佐稍微走慢几步,等到对方后同对方打了招呼,“李爷爷,又出诊啦。” “噢,是小良佐啊。这村有位老妇患有咳疾,年年天冷后都要抓润肺止咳药物。这不,前些时间又犯病,家里给抓了药,老妇人说什么都不肯吃,前天突然开始高烧不退,家里人请我过去看看。”记名大夫说到这里时,哀怨着摇头叹了一声气。 宋良佐心里一紧,毫不避讳的追问道“可是人不行了?” 记名大夫缓缓点头 宋良佐跟着叹气,只不过他这个气叹到一半就卡住了。 他一直在犹豫师娘的病要怎么开口,却不知道自己拖了一天又一天,自己会救人,哪里需要那么多借口。 只要自己去表明心意,至于夫子敢不敢让自己诊治,那是他的事。 她曾作为一个医者,学医的初衷呢? 想到这里,宋良佐脚下不由地露出焦急。 记名大夫只当他是性子活泼爱动,看着他家人刻意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眼底含笑的问“私塾还没有到休沐,你这是回家了?” “嗯,二爷爷家的小姑出嫁,我们就回去了。”宋良佐如实回答。 跟着他趁机问“李爷爷,对于长久时间有肺病引诱咳疾的人,也是使用润肺止咳的法子吗?” 要是平日里记名大夫不一定会和他讲这么多,眼下回镇的路还有些距离,他一个走的又颇为无聊。 第78章 找夫子 再加上宋良佐这小子在药堂和药时走的又颇近不说,平日里手脚也麻利,他抬手捋了捋胡子。 说道“大多咳嗽是阴气两虚或风温之邪首犯肺胃导致的咳嗽,病症轻者除了药物不同,归根结底还是用润肺止咳,止咳化痰等药物治疗。至于你说的肺疾引发,基本也是用这个方子。” 宋良佐听的眉头微微隆起,如果是初病,用对方的润肺法子估计是有效的,可是对于那种顽固且病的时间长的,再用这个法子无疑是隔靴搔痒,治标不治本。 “李爷爷,对于那些顽固且染病时间久的人,不可以用小青龙汤吗?” “什么?你竟然知道小青龙汤?” 年纪一大把的大夫此时高亢一声,眼皮拉得紧绷,像做了提拉手术一般。 眼见宋良佐有些懵懵地看着自己,李大夫以为是自己刚刚那声太过激动吓到对方,再开口说话声音小了一些,却已经是比最开始的大,“你怎么知道小青龙汤的?” 宋良佐看对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肯定问出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他眨眨眼,也不用装无辜,他本来就是一脸无辜,“李爷爷,这个汤怎么了?难道不对吗?” “我和你说说这个汤,你和我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宋良佐想也不想的点头。 “哎,倒也不是这个汤不对,而是这个药方失传了。” “失传了?”这下轮到宋良佐吃惊了。 这怎么可能失传呢? 这要是失传,那前世的药方是怎么来的?肯定是流传下来的啊! 虽然这个朝代在历史上不存在,可在她看来,这个更像是明朝中期的平行世界,很多东西和历史记载的明朝很像。 “哎,咱们大庆之前战乱不止,更是经历过迁都,很多方子在战乱中流逝。有些世家藏书众多兴许有完整的书籍保存下来,再者那些医术世家也许会有传承下来。不过我年轻时去过不少地方,得到的消息就是大家都知道这个方子,却不知道具体药有哪些。这和失传有什么区别?” “还是你们好啊,能跟着范夫子做学问,将来说起来也算师有所出。老头子我年轻时可没有机会拜会名师。” “那李爷爷医术是跟谁学的?”宋良佐好奇的问。 “我爹。他以前是走街串巷的郎中。” 宋良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他们这种属于实践派,实践派有实践派的好,。 他就知道这个李大夫对于伤寒之症很拿手。 至于他刚刚说的拜师属于学院派或者师从派。 师从大师,能学到更多本事,有些不在传的方子也有可能学到。 李大夫说完了,转头看向宋良佐。 宋良佐带着小孩子的迷糊说“我家之前给县里医馆用了不少草药,我那个时候天天跟着去,有次遇见那边大夫在治病,就听他说了些什么小青龙汤治肺咳疾病最为有效,后来我们着急走就离开,我便记住这句话。” 宋良佐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是被敲了一个钟声,自己如果用到这个方子,可得要十分注意。 已经‘失传’的方子,他肯定不能明晃晃拿的出来。 记名大夫听他这般说,便点了点头。 跟着二人又说了一些关于师承的事,本来看似漫长的道路,很快就到了头。 宋良佐到家后,见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便和奶、娘说“我要去趟范夫子家一趟,很快就回来。” “这个时辰私塾已经放学了,你还去那边做什么?”老妇人放下背上的竹筐,抬手敲打着肩膀头说。 “我昨天中午同夫子请假时,夫子说我回来的要是早就去他那边一趟。”宋良佐撒谎了。 老妇人一听是夫子要让乖孙去的,她先入为主的问“可是夫子要和你补课?” “啊,我也不知道啊!”宋良佐含糊其辞。 老妇人这会比谁都着急,转身就去翻自己背来的竹筐,同时对宋招弟说“快,快把家里篮子拿过来,把我们带回来的萝卜让良佐带给他夫子。” 宋招弟听到召唤转身就去,宋良佐一听要带萝卜赶紧跑过去,“奶,不用带。夫子不会收的。” 他又不是真的去补课,只是想和夫子说说师娘的病。 老妇人满眼宠爱的点点他“你这傻孩子,夫子要单独给你补课,你总不能空手去。咱家也没有好值钱的东西,也就这萝卜是自己家种植的,保管好吃。” “就是啊,你夫子待你不薄,前几天还借了字帖给你,咱们也不知道怎么感激对方,这事就听你奶的。”王春兰也放下了自己背后的竹筐,走过来说他。 跟着接过招娣拿来的篮子,帮着一起装,最后在宋良佐左一句我拎不动了,右一句太重的魔音下,他们往篮子里装了八根大萝卜这才停手。 “宋良佐,我送你去。”宋进金一边往自己住的屋子里跑,一边把自己的书包摘下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宋良佐双手连着篮子就要往外走。 最后别说宋进金跟着去了,就连宋招弟跟着去了。 ...... 吴伯看着门口站着的三个孩子,他自然认出了宋良佐,不由的问“你怎么来了?” 宋良佐指着大姐和宋进金提着的篮子和吴伯说“我奶知道我来找夫子,就让我们带了一些自家种的萝卜过来。” 吴伯眼见两个孩子拎着篮子费劲赶忙上去搭了一把手,“你来就来,还带蔬菜过来做什么。外面冷,你们先回来,我去和少爷说声。” 吴伯把他们三人带到门房里,篮子也放在他们身边,人就进了院子。 没一会吴伯回来,说是让他们进去内院。 宋良佐来的路上已经同宋进金和大姐说好,让他们在外面等自己,所以这会儿他一个人进了内院。 在吴伯的带领下,再次去了夫子书房。 范明世把最后一段话写完,这才收了笔尖,抬头看向宋良佐,“你今天不是请假回去了吗?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事?” 宋良佐在来的时候已想到措辞,这会见了范夫子后,反而没急着开口,反而看向了给他带路的吴伯。 吴伯不愧是大家户出来的,见宋良佐似乎有事要和少爷说,他看了一眼少爷,见少爷点头后,他便退出房间,并关上门。 课下的范夫子性子更加平易近人,他含笑道“你有意支开吴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 第79章 神医转世? 宋良佐原本打算用超级成熟的模样和夫子说他老婆的病情。 就在看到他笑容的那一瞬间,他改了主意,脸上挂着属于孩童的笑容,眼神带着微微自得,笑嘻嘻说“回夫子,那日夫子借我字帖,我在门口遇见师娘,见她脸色病态,咳嗽不止。在搀扶她进院的时候触碰到师娘的脉象,师娘可是肺部有疾呀?” 肉眼可见,范明世脸上的笑容僵直在了脸上,随即他自嘲一下,反而冲他招招手,“要不是知道你的品性优良,单单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把你逐出私塾。” 宋良佐走到他跟前,表现出恰当的害怕和不服,“夫子可是觉得我在说谎?” “你们几个孩子跟着我做学问,个个调皮捣蛋,你师娘又不是闭门不出,日后少和熊平安捣蛋。” 宋良佐明白过来,夫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意有所指说家里这么多人,你师娘身体不好又不是秘密,尤其熊平安那个捣蛋包最爱闹腾,范府有什么事他最先知道。 眼见夫子不信,宋良佐略微思索,对着范明世伸出手“夫子,要不让我给你把把脉吧。” “你当真懂医术?”范明世显然对他不信。 宋良佐知道自己太小,说出来的话很不容易让人相信,现在他只想用医术为自己证明。 “夫子可先行让我把脉,如若我能说出一二,你再迟疑也来得及。”宋良佐说罢,再次对他伸出手。 范明世这次没有拒绝,依旧面带笑容道“好,那就请宋小大夫帮诊治一番。” 咳咳~ 宋良佐见夫子调侃的称呼自己为宋小大夫,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 要不是见对方在笑,那他肯定会认为夫子是在阴阳自己。 宋良佐跟着笑“好呀,我来帮夫子看看。” 说罢,手指便搭在对方的手腕上,跟着双手诊脉。 宋良佐一边诊脉,一边说给范明世听,“夫子双腿在几年前受过寒,当时有用过药,不知何因却是断了药。现在导致你双膝依旧存寒,平日里不见夫子走路有异,可见它并未影响到夫子。但日后双膝还是需要多加保暖,不然再过几年你的双膝肯定会疼。” 范明世从伸出手腕让他给自己诊脉时,并不相信他会医术,只不过是让他知难而退,而眼下听着他自言自语的话,他自己都察觉到自己呼吸边的缓慢。 好似怕打扰宋良佐一般。 至于他说的情况,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京城府里发生的事,不提也罢。 接着他感觉到宋良佐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用了力度,就在他想问可是发现了什么时,对方却是突然松开了手,笑嘻嘻的说“夫子身体很好。” “没了?”这回轮到范明世对他诊断的惊讶了。 宋良佐嘴角抿着笑意摇头“没了。夫子身体很好,双腿只要日后注意保暖,就不会被腿疼缠绕。” “宋良佐你年纪不大,在你这个年纪很多孩子字都识不全,你怎么会医术?而且我记得你家境并不优越,眼下家里只有你奶和你娘,以及你的两个姐姐。如果你家有人行医,你从小染指医术倒也情有可原,你家并不如此。” 这实在怪不得范明世如此吃惊,要知道学医比识字更难。 想要识字跟着任何一个私塾都可以,但学医需要积累各种脉象,他...... 这边宋良佐心里却是想: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疑问走来了。 就知道夫子会问。 宋良佐既然要来治病,早就想好了说辞。 “夫子一向夸我聪慧通透,其实学生有一事没敢同夫子说起。” “哦,何事?” “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对医术一道更是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夫子可能不知,我家在给镇上和县里的药铺送药,开始只是地头间可见的草药,后来药铺掌柜见我好学,就教了我不少别的药草知识。他只要说一遍我就能记住草药特性,再后来我与他们熟悉后再去店里也不拘束。我最爱看坐堂大夫诊病和唱药方,他们见我年纪小也不避讳,反而会和我说一些治病的知识。我和县里一位坐堂大夫最是相谈甚欢,只可惜后来他搬到其他地方了。” 这段话里除了自己给自己脸上贴了‘过目不忘’一个大金饼之外,其他说的都是事实。 他的确仗着年纪小又懂事,在医馆里特别招人喜欢,不然镇上的药掌柜也不会因为他在找院子就把自己家的院子用极地的价格租给他了。 至于他说的相谈甚欢的坐堂大夫是指县里仁济堂的苗大夫,也是自己第一次上县里送药见他诊治一位老妇人的那个大夫。 他们相谈不错,不过并没有谈过多的医术,不过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苗大夫真的搬走了。 既然搬走了,宋良佐稍微把两人谈话的内容加深下,总是可以的。 范明世听的直点头,“你的确聪明,这点我信你。你每天中午用休息时间去药铺这事我也知道。至于你说你对医术有莫名熟悉感,莫非你是神医转世?” “......”宋良佐原地裂开。 常识的尽头是神学? 宋良佐笑,嘿嘿笑“我也不知道。夫子,要不要给你抓些外敷的药吧,你这个病根好消除,药也不贵。只需要附子、川乌、川芎、花椒、透骨草、伸筋草等中药,研磨成粉,用能护住膝盖的布袋装着,再加上二两烈酒揉搓匀称,上锅蒸......” 既然把话说开了,又在自己领域,宋良佐压根不给夫子说话的机会,一股脑的把治疗寒腿的方子,以及使用法子说给他听。 范明世见他把自己的病症和用药都可以说得此时仔细,只要想到夫人难受的样子,他就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激动,眼神透着迫切,“你有几分把握医治好你的师娘病?” 宋良佐据实回答,“我还需要仔细给师娘诊治一番,才可以下结论,不过结合我之前的判断应该要不了多久。夫子,你相信我啦?” “相信,只要任何对你们师娘有用的法子,我都不想错过。走,跟我去内堂见你师母。”范明世刚起身,却又突然小声同宋良佐说道“你师娘之前的药没少吃,病却不见好,你等会如果没有把握也别和你师娘说,她最近吃睡不好,没少受罪。” 宋良佐见事情轻易过了夫子这关,开心的点头。 第80章 开方子 范明世带着宋良佐去了内宅,他同夫人先说明宋良佐得来意,接着帮宋良佐说话“夫人就让他试试吧,左右也是满足了孩子的好奇心。” 谢知姝性子也是好的,当即放下手里在秀的手帕,伸出胳膊,同时把袖子往上拉了拉,好让夫人露出手腕给宋良佐,嘴角带着浅浅笑意“不知道你原来还爱医术呢,只管帮我看看。” 宋良佐冲对方笑了笑,没再说多余的话,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师娘咳嗽有几年了?” “总的来说有四年之久,只不过前期咳嗽并不频繁也是这两年感觉咳意多了些。” “师娘睡眠如何?” “不太好。 “痰为白色?” 谢知姝拿眼看看范明世,结果就听他笑声道“不是我说的。” 谢知姝温婉笑笑,然后冲宋良佐点了点头。 “师娘最近在吃什么药?方子可能给我看一眼?” 宋良佐话刚落音,在边上的捧花就去桌上一个匣盒中拿出一张有些年头的方子。 宋良佐接过方子里忙扫一眼,看看有没有太过生僻的字,见都是一些常规字,这才慢悠悠的看了起来。 最后他又问“师娘,这个方子的药可是开始吃的时候还是管用,后来作用就变的略小,尤其停药后咳意就会变的厉害?” 这时别说范明世,就连谢知姝看宋良佐得眼神都带上震惊了。 “你怎么知道夫人一停药就会咳嗽的厉害?你真的是自己看出来的?”边上的捧花忍不住问道。 “当然啦,这些都是夫人的脉象告诉我的。” 宋良佐微笑道,然后抬头看向范明世说“夫子,这个方子只有润肺止咳功效。结合刚刚的脉象,师娘是水侵入肺腑不得卧,卧则呼吸困难,另痰白,痰白是肺部有痈疡迹象。眼下只能改方子,不然在拖下去、”回天乏术就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被他豁然改成“再拖下去,师娘就会咳意难耐,影响睡眠。” 谢知姝一听他有方子,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反抓住宋良佐得小手,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良佐,你的能治我的病?” 宋良佐点头“能啊,只要师娘好好吃我开的药,顶多三个多月你身体就会好啦。” 谢知姝听得这话眼红一红,她在京城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说她这个属于疑难杂症,只能拖延,想要根治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她后来伤了身子,她以为已经想通透,自己能活一天便是一天。 早早死了也好,这样明世就会对自己放下,将来再娶一房夫人回来,好给范家续上香火。 可眼下真听这孩子说她还有救,她想抓住这根稻草。 她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范明世,范明世心里同样澎湃,只不过面上却显露不多,他看着宋良佐说“你只管一试。” “夫子我写字不好看,我来念你来写吧。”被评价写字像画画的宋良佐这时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看向范明世。 屋里有笔墨,眼见他准备好,宋良佐便把小青龙汤的药方给念了出来,同时还开了一个排脓的方子。 连着怎么熬煮,一并告诉了范夫子。 等宋良佐要走时,谢知姝亲自拿了大银锭子要给宋良佐,当作诊金。 宋良佐心里很想要这笔银子,可他却是知道不能要。 他连连摆手,“师娘,银子我不能要。就当是我感谢夫子给我教学。“ “快拿着,他给谁上课都是一样,多你一个也不多。你要是不拿着,我心里不安。”谢知姝不依。 “师娘,我真不能要,如果你真要给,就折算成我明年的束修吧。我走了。”宋良佐说罢就朝外跑。 然后他就听到夫子的声音“我去去就回”,跟着夫子快步走了出来,追上宋良佐。 “不管如何,今天很是谢谢你。” 宋良佐一时有些不适应夫子私下的温柔,他回答到“夫子,凡事有因果,如果不是夫子当时免费收了我,我自然不知道师娘身有疾病。夫子要是谢我,不如说是你救了师娘。” 范明世眼底有化不开的笑意,他喜欢这个答案。 随即他想到什么,开口道,“良佐!” “嗯?” “我问你一事,你只管老实回答,你读书是为考官还是为将来走医术这条路?” 宋良佐不知道夫子为何会这般问,几乎想都不想的回答,“夫子,我想考官。” “哦?你小小年纪在医术上就有造诣,日后要是想行医,我也可以帮你,届时距离你当日说的“黄金屋”可就不远了。”范明世故意少说了‘书中’二字。 “夫子,我想考大官,然后让我奶、我娘、我两个姐姐过上好日子,将来我姐姐嫁人,谁也不敢欺负她们。我是我家唯一的男丁,她们待我好,我要回报他们。”宋良佐回答。 范明世心看着懂事的孩子,突然对他生出一种亲近之感,随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开怀笑道,“好好好,既然你想考官,那为师就成全你。你回去和家里人,从明天开始,放学后跟着我在书房再学习一个时辰。” 宋良佐一听就乐了,这是夫子要给自己开小灶了呀! “好呀好呀,多谢夫子!我今天回去就和家人说。”宋良佐咧嘴笑。 等他到了大门口,却见大姐和宋进金安安静静在屋里烤着火,身边小案几上放着两盘点心。 见他出来,急忙迎上去。 “可是学完了?”宋进金羡慕的问。 “嗯,都好了。我们回去吧!” 吴伯见她们也没吃点心,出声道“你们等等,我把点心给你们装上你们带回去。” “吴伯,不用啦。” “那怎么能行,你要是不带回去,我们怎么好意思收你送来的萝卜!” 宋良佐一怔,笑道“好呀,那就麻烦吴伯了。” 一切弄好,宋进金接过食盒拎在手里,等到家,宋良佐没说自己去治病的事,只是说了夫子让他晚放学一个时辰。 还说夫子回点心给他们。 等他们打开食盒,这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十两的大银锭子。 第81章 好事连连 “我们送他们几根萝卜也就值个几文钱,范夫子是不是家里钱多不知道怎么花,竟然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老妇人像是看到什么稀罕事似的看着食盒中银子。 宋招弟和宋进金一脸懵的摇头,表示不清楚。 宋良佐瞬间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只能站起来很是避重就轻的说了今天在夫子家发生的事。 一家人先是喜悦良佐竟然通晓病因都能抓药啦,跟着他屁股上就挨了一顿打。 究其原因就是:你个小兔崽也就是懂一些药材,怎么敢乱给人吃药。吃出毛病来可怎么办! 在宋良佐保证对方只是有些受凉以及自己凄惨的哀叫声中这事才算是过去。 ...... 第二天宋良佐前脚刚到学堂,吴成相第一时间就找到宋良佐,“宋良佐,你卖给我的洗发水真的很管用,我每次少用点,头上真的不痒了。而且我还发现每次洗完头后头发十分的顺滑。我爹说了你有多少,我们就要多少。只不过价格你的再便宜点。” 吴家准备销售洗发水,这对宋良佐无疑是个好消息。 林山野走了,他已经断了山上草药来钱的路子,正愁家里银子不多呢,眼见吴成相家对自己做的洗发水有兴趣,他当然高兴。 “上次给你的是二十文一提,那现在就算你十九文好了。” “宋良佐,咱们都是同窗,你才便宜这么点。”吴成相呲牙,显然对这个价格不满意。 宋良佐则一副小大人模样的伸高胳膊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吴成相,一提只能用一到两次,镇上这么多夫人小姐,他们头发长,每次用的多。你家卖出去一百提,就能多挣一百文,这不少啦。” 吴成相想想也是这个理,对着宋良佐嘿嘿一笑,小脸上的得意比得到夫子夸奖都来劲,“那我就谢谢你啦,我爹说了,只要我能同你谈下来价格,中间的差价都算我的。” “......!”你这样当着我这个供应商的面说你赚了多少钱,合适嘛? 宋良佐这时见他高兴,故意说道“哦,这样啊,那还是按二十文吧,左右这个价格你爹也能接受。” “不行不行,刚刚说的十九文。夫子说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吴成相高兴还没有一会呢,就被宋良佐气的抓腮。 “哈哈哈,逗你的。” 接着宋良佐就和他说了一些关于营销的法子。 吴成相自幼在铺子里长大,对于经营一道也知道一些不过和宋良佐比就差远了。 宋良佐是谁?内里怎么也是一个23岁成人灵魂,分析起事情来头头是道。 最后吴成相感觉他说的很重要,自己又不是很明白,干脆双手一摊,“你放学后跟我回铺子一趟吧,我爹说得见见你。” 宋良佐下午放学后要跟着夫子去开小灶,他万万做不出来放夫子鸽子去谈自己生意的,干脆和吴成相一合计,俩人约定好中午放学去。 沈连楼和王金宝这才得知宋良佐手里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俩人又是不差钱的主,当即也说自己要,只不过他们不是拿来卖的,是打算自己用的。 宋良佐自然答应,有钱不赚王八蛋。 只有熊平安还惦记着林山野,眼见宋良佐来上课,一副天下老子最强的走来“宋良佐,你回去有没有和林山野说我过休沐想去找他。” 宋良佐抬头对着诡异一笑,“熊平安,真不是我不帮你,是你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喽。” 熊平安一听瞬间炸毛,握着拳头对着空去砸了两拳,“咋?他不想和我交手?哈哈哈,他该不是怕了小爷吧。也是他那么大一个人要是被小爷一拳打趴,是挺丢人的。” 宋良佐听的只皱眉,最后终于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他说“熊平安,你要点脸吧。林山野山上的野猪都打过,岂能怕你?” 熊平安不服气,“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交手?” 宋良佐心里叹气,我能告诉你他被锦衣卫‘请’到京城去了? 肯定不能呀! “他和他爷爷去走亲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宋良佐找了一个借口。 熊平安抱着胳膊“哼”一声,“算他小子跑的快。” 宋良佐听不下直接反驳“熊平安,你脸呢。” 熊平安还想再说点什么,眼见夫子从院内过来,他这才过街老鼠一般,跑回自己的座位。 ...... 中午,宋良佐站在吴记杂货铺门口,“吴成相这个铺子就是你家开的呀,我之前和我奶还来买过东西呢。” 吴成相小脸上透着得意“那是,我家的铺子在镇上可是数一数二的大。” 宋良佐嘿嘿笑“等你家把洗发水推广出去,那就是最大。” “哈哈哈,你说这话,我爱听,要做就做最大的。走,我带你进去。”吴成相说着就带着宋良佐进了铺子。 中午时间铺子里没有多少人,在店内帮忙的小二眼见家里少爷回来,笑着打了招呼。 吴成相冲对方点点头,然后对着在柜台上扒拉算珠子的一位中年人喊“爹我回来了,这就是我同窗宋良佐。” 宋良佐顺着吴成相的声音望过去,只见柜台后面是站着一位微微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 对方听见声音抬头,目光在自己儿子身上瞟过,随即落到宋良佐身上,一个瘦瘦矮矮的小男娃就那般站在那里。 “伯父好!” 吴掌柜圆润的脸上带着笑意,“好好,成相没少在我跟前提起你。可是需要点什么?” 吴成相本就是让宋良佐过来和老爹说说今天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当时打的又是老爹要见他的名头。 眼下这不是穿帮了么。 他不等宋良佐开口,自己先说“爹,你不是也说他家的洗发水好用,想见见他嘛,我今天就和他说了。有些事我也不明白,干脆带他来我们家让他同你说。爹我们还没有吃饭呢,今天我们吃什么?” 宋良佐看了吴成相一眼没说话。 吴掌柜瞬间明白儿子意思,交代一声店里伙计让他看着铺子,他则带着儿子和儿子同窗去了内院。 要在这边吃饭,宋良佐也没客气。 趁着吃饭的功夫和吴成相爹说了他目前能给的每供应在一坛,一坛为二十提。 第82章 闷声挣钱 “吴伯父可以先行试卖,你能卖到什么价格与我无关。镇上除了学堂的几个同窗可能会从我这里拿,其他地方我一概不给货。如此一来吴伯这边也有了保障。” “你是成相同窗,我也不瞒你,你制作的这个东西不错,比皂角好用得很。每天二十提并不算太多。” “吴伯父有所不知,制作这个需要好几味中药,药草有受限制。” 跟着宋良佐又同掌柜的聊了好一会。 直到宋良佐和吴成相离开,返回学堂,吴掌柜出神的扒拉着算珠子,嘴里啧啧感叹“那么小的一个娃娃,怎么连做生意的门道都懂这般透彻。尤其他说的一些法子,简直闻所未闻。唉,还是读书好啊,竟然有人把这些写成了书。嘶,我怎么就没想遇见过呢?” ........ 当天放学后,宋良佐背着书包,转战到范府内院,跟着让范夫子给开了一个时辰的学习小灶。 一对一的学习有好处也有压力,所幸,宋良佐觉得自己如鱼得水,像一个吸不饱的海绵。 屋里油灯亮了许久,外面的天也黑了。 “辛苦夫子了。”书房门口,宋良佐对着范明世鞠躬道谢。 “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吴伯送你回去吧。”范明世看着黑灰的天,对他说。 “不用劳烦吴伯,我娘应该在外面等我了。” 就在这时吴伯走了过来,作证了宋良佐的话,“你娘过来有一会了,快过去吧。” 宋良佐同他们道谢,一个人跑出了院子。 王春兰看着终于出来的人,既心疼他小小人就要这么努力,自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摘过他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 “娘,今天生意怎么样?”宋良佐拉着王春兰的手问。 王春兰同他说着自己在街头摆摊遇上的各种人和事,说到这时她突然一顿,十分高兴地说“你还不知道吧,范家人也在买我做的卤下水呢,吴伯还说我们家做的东西好吃呢。他还惊讶呢,没想卤下水是我们家做的呢。” 宋良佐一下子就抓到了娘说的重点,“你说吴伯之前卖过咱们家的下水?我怎么没有听娘说起过呢。” “嗨,他开始说我也纳闷呢,我没记得他来买过呀。后来才注意到他是跟着一个看起来十四五的一个小丫头来的,等他们离开摊子我才想明白,那日小丫头是陪着一位长的很好看的夫人来的,我记得那个妇人总是爱咳嗽,我当时还以为她是灌了风呢,还和她说让她往我摊子后面站站,我给挡着。我也是刚刚才全想明白,我那天见的那位夫人应该就是你师娘。估摸着是他们吃过一次觉得好吃,今天特意来的。” “娘,你说师娘去过我们摊子,可是夫子给我字帖那天?” 宋良佐突然想到,上次给师娘当拐棍时,就闻到了捧花拎的食盒里有一股若隐若现卤下水味,当时他也没有朝这块想,现在听娘一说,他也是想起来,这才问到。 王春兰稍微想了想点头“可不就是那天。怪不得你要给你师娘开药呢,她咳嗽得是有点厉害。”宋良佐背对着娘吐了吐舌头,可不敢顺着这个话题往下接。 同时,也为他们这一连串的巧合弄得真的是哭笑不得。 “咦,那娘今天有没有收吴伯他们的钱啊?”宋良佐突然问。 王春兰抬手揉揉他的头顶,笑道“之前是不知道钱收也就收了,眼下我哪里还能收他们的钱啊。我估摸着他们日后肯定不会再来买了。我在家和你奶商量过了,从明天开始我来接你时就带一碗来,总不能让范夫子白白给你上课。” 母子俩就这样说着话回了家。 因为他回来的晚,全家吃饭也推迟了。 晚上是熬的高粱米菜叶粥配馒头,今天桌上有一小碗留下的卤下水,还有一碗用卤水炖出来类似麻婆豆腐的豆腐,一碗咸菜。 “都快吃,早点吃完,熄灭了油灯也早点睡觉。” 老妇人说着用勺子挖了一大勺子豆腐放在宋良佐碗里,“你尝尝这个,看着就好吃。” 宋良佐十分配合的把豆腐和高粱米扒拉在嘴里,还没咽下就点着头夸好吃。 就在这时她灵光一闪,前世她没少吃卤味店里做的卤味蔬菜,什么海带结、藕片、豆腐干、花生等一系列素菜,那些卖得也不便宜。 “娘,你明天早起可以看看能不能买到藕片、豆腐干,把这些处理处理和下水卤到一起,应该也能卖钱,你看这个豆腐就很好吃。” 宋良佐这么一说,一家人着重品尝了豆腐的味道,纷纷赞同。 等吃好饭,几个孩子稍微玩了一会,这才各自回屋准备睡觉。 宋良佐这时才小声和娘还有奶说了自己和镇上吴记杂货铺说好送洗发水的事。 “奶,娘,我白天的上学,没有时间来熬制这些,等明天早上我起来把需要的东西配齐,你们在家熬制吧,法子就是之前做过的那些。明天中午、哦不行,我明天中午需要到药铺去,后天把,后天中午我带你们去一趟吴记杂货铺,日后就有你们直接送货好不好。” “你这孩子,有了这个好消息你刚刚咋不说,我也能早点高兴高兴啊。”老妇人高兴的拍打着自己大腿啪啪作响。 宋良佐目光朝着宋进金所在的西屋看了一眼,见那边灯已经熄灭了,接着小声说“奶,咱们上镇后,好事太多了。你看又是卖卤下水,又是我跟着夫子补课,眼下再弄出一个洗发水,等进金什么时候回村里,要是家里人问起,他无心说起我们在镇上的情况。二爷爷家人听了没什么,要是有其他眼红的人听了,少不得背后要乱说什么呢。咱们也闷声赚点钱才是真的。” 宋良佐这般一分析,老妇人和王春兰立刻醒悟过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嘛。 老妇人压低声音的笑“我乖孙说的有道理,咱们先闷声挣钱。” 第83章 天寒地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家里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事情要做。 宋良佐忙着上学、补课,中午自然坚持去中药堂帮忙。 以及和药掌柜说好,让他在他们那边竖起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代收无患子和皂角。 这两样是做洗发水的关键的材料,还有几样有的是在药铺买,只有松柏叶是自己去山边摘。 宋进金也忙,他放学后家里几乎没有需要他帮忙干的活,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不是练字就是背书。 自从听了宋良佐的提醒,家里的卤味品种变多不少,出摊也由原来的中午改成了上午。 他们家买了一辆独轮推车,老妇人每天上午在家熬煮洗发水,吃过中午饭就会推着车出去,去杀猪铺子那边把猪下水拉回家。 由她和两个孙女负责清洗,空闲下来就在家做过年要穿的新衣服。 这一忙,就忙到了腊月,私塾放假,宋进金回村。 她们一家五口留在镇上继续卖卤味。 这天,王春兰是被冻醒的,她们在上冻前已经回家一趟专门把家里剩下的三条被子都拿到镇上来。 这会还是被冻醒。 她点了油灯看了一眼床上被冻的蜷缩在一起的招娣盼弟,把不知何时滑到床脚处的外套给捞起来,又压盖在她们身上。 宋招弟迷迷糊糊醒见娘下床,出声问“娘,你做什么去呀。” “可是被冷醒?和盼弟挤挤一会就不冷了,我去那屋看看炭盆。” 王春兰说着去了东堂屋娘和良佐睡的屋子,她刚进去就听见床上传来翻身的洗漱声,“谁?” “娘,是我!我来看看你们屋里的炭盆。” “春兰啊,天还没有亮呢,你起来做什么?” “这两天天格外冷,我怕冻着你和良佐,就过来看看。”王春兰说着人已经走到炭盆跟前,伸手在炭盆上空感受了下。 空气都是冰凉的,炭火也不知什么时候燃尽。 “这鬼老天可是出现窟窿了?往年可没有这么大的雪,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妇人似乎也不困了,人趴在床上看着王春兰重新把炭盆盛着。 “希望住在家里,家里有炕,烧热乎了也不觉得怎样。今年睡床,到底不如炕舒服。” “谁说不是。推近些吧,太远察觉不到热气。”老妇人对着炭盆努努嘴。 王春兰听话的把炭盆朝着床边稍微推了推,然后说“娘,今年冬天实在是冷了,这两天下大雪咱们营生也不好,要不过咱们也回村吧,回家最起码可以睡一个热炕。” “现在还咋回,要知道老天像破了窟窿,前几天就跟着进金一起回去了,那个时候雪还没下,现在外面的雪都能有一尺高,咱们两大人还能走走。宋良佐一脚下去半个身子都不见了......” 老妇人也有些后悔了。 前几天私塾放假,望树和望桩来镇上,一来是接进金回村,二来看看她们要不要回去。 她们俩人不舍得镇上的卤味生意,毕竟一天能有一百多文进账,抛开买食材和浪费的柴,每天净落八九十文嘞。 村里那些妇人媳妇的,在家把眼睛绣瞎,一天也不过能挣几文钱。 再说眼看年关了,上镇买东西的人又多,她们更不舍得这个时候回去。 眼下,大雪一连下了两天,别说营生了,天冷的她们大人都有些吃不消。 衣服穿了一件又一件,还是冻天冻地。 她扫了一眼屋里角落里发出轻微的咕咕声,怕把鸡冻死,鸡都跟着进屋了。 也不知道老家的猪现在怎么样,眼看到了要杀的时候了,可别给冻死了。 她倒是想一个人回家看看猪,又不放心王春兰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镇上。 “奶!可是天亮了吗?”宋良佐这时迷迷糊糊醒来。 “乖孙你醒了?可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老妇人扭头望去。 “不是,是我自己醒了。娘外面的雪还在下吗?”宋良佐揉揉眼说。 “刚刚从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还在下,不过看着好像有些小了。”王春兰回答。 听见雪小了,宋良佐在不怎么暖和的被窝里缩了缩,开始下雪时他还很兴奋,这一察觉下雪带来的不便后,就觉得这样的天气一点都不好。 “那我明天能去药铺帮忙吗?”宋良佐缩在被窝问。 “这么冷的天你还过去做什么,好不容易放假了就在家待着吧。”老妇人开口。 宋良佐嘿嘿一笑,“奶,药铺可比咱们家暖和多了。咱们这个屋子又没暖炕,待着也忒冷了。” “咋,有我和你娘在,还能冻着你不成?”老妇人唬他一句。 宋良佐想说是冷不到我啊,可白天家里又不舍得烧炭,家里唯一有热气的地方就是伙房,做一顿饭也用不了多久,离开了伙房哪哪都冷。 简直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一般,压根找不到一个暖和的地。 宋良佐继续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去药铺帮忙,就可以多学习一点知识,将来也好傍身不是。” “行了,睡觉吧,等你睡醒了,要是雪不下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老妇人发话了,王春兰又把炭盆朝她们那边挪了挪,跟着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 也不知道是天偏向宋良佐还是什么,等他一觉睡醒,雪已经停了,没有温度的太阳高高挂起。 她起来不见娘和奶,从大姐口中得知,她们一起去买猪下水去了。 等她们煮好小米粥,老妇人和王春兰才回来。 从二人喜气的脸上不难看出,她们出去遇见了开心的事。 吃饭的时候王春兰高兴的说,“我还说街上不会有人呢,一大早出去就见街上已经有好些人出来走过了。我们还遇见了两个熟客,还在问我们做不做卤下水了,要是做能不能送到他们家门口,他们说想多买点放家里。省的这么冷的天还要出门。” “然后你和奶就买了那么老几桶的下水回来?” 宋良佐看着停在院子里独轮车里,已经被冻成块的下水问。 “我和你奶商量过了,今天做好我们看看要是街上人不多就走街串巷的卖,要是卖不完也不急。左右这么冷的天也不会坏。你说冷天讨人不喜吧,这做了东西耐放还是挺让人喜欢的。”王春兰斗志高昂的说。 这雪一天停,她也不再动脑筋要回村了,似乎夜里被冻醒的不是她。 第84章 躲在帘后给人诊病 吃饭后,一家人把猪下水用温水冲开,然后开始用草木灰揉,再用温水洗。 下雪的另外一个好处此时也体现出来了,不用去井里担水了,直接把干净的雪铲放锅里,烧柴煮化开就是水。 一直到中午忙好,宋良佐这才得了批示,一个人朝着中药铺去了。 刚进门就见药铺,他就察觉今天的人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多,而且有些乱。 “药掌柜,你们这坐堂大夫什么时候来啊,你快看我儿子,从昨天就开始烧,现在人都烧迷糊了,你快救救他吧。” “掌柜的,大夫什么时候回来,我头疼。” “我也头疼,还流鼻涕!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么冷的天,药时却是急的满头汗,“这位老弟你先等等,今天店里只有一位大夫,被镇上的李家请去了,他那边有产妇生产,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老弟不妨带着孩子去另外几家药铺看看,只要有大夫开了方子,就好了。” 汉子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满脸通红的孩子,他急的不行,说话声音都比往日大了几分“要是另外几家开了我也就不急了。一家昨夜死了老娘,今日门上直接挂了白联,还有一家自己都病了。你着、你着......” “掌柜的,先给我抓药吧,我家人也有人生病,等着我回去煎药呢。”这时等在边上的人也说。 “对啊,对啊,先给我们有药方的抓药。”手里有方子的则催着药时开始抓药。 宋良佐看着店内来求医的人,他这时走进柜台,拉了拉药时衣服说“药爷爷,你听我说句话。” 药时忙的恨不得多长两个胳膊,这时见宋良佐要找自己说话,也是急的不行,“良佐你来啦,快帮让大伙排队。” “药爷爷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跟着他让药时附耳,他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等他说吧,药时被吓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你能行吗?” 宋良佐和他说的是让自己出诊。 这会见他疑惑,他很是肯定的点头,然后又说“平日里我一直跟着坐堂大夫学,药爷爷您不是也有看见?他们不是也夸过我有慧根。另外,药爷爷您不会诊病可您会看方子,我开过来的方子您看一眼不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吗。” 所以说药时这个掌柜的做的是相当奇葩,可以说他非常了解所有草药药性,也知道很多方子,更知道这些方子分别治什么病。 但,他不会诊病。 就像你拿了一盒感冒药,看着说明书知道是治哪种感冒,甚至知道是什么因为引起的病。 但反过来让你先诊断得什么病了,需要吃什么药,他不会。 药时对诊病有着天然壁垒,就是不行。 不然店铺他自己坐堂都行。 宋良佐说自己可以诊病,药时丝毫不觉得他小不懂,就拒绝。 相反,他能看出来宋良佐对中药,对看病有着天然的通透。 他店里的大夫对他评价都不错,甚至说要不是知道对方志在科考,说不定都有收徒的打算呢。 他是不会诊病,但他自觉看人还行。 “你先进去,等会我让霜降去帮你。”药时瞄了一眼店内求诊的人,很快拿定了主意,冲他点点头。 “记得,没有把握不许开单子。”临了,药时嘱咐。 “我晓的轻重,药爷爷。”宋良佐退出柜台。 没一会,药时冲霜降小声说了些什么,霜降去后院一趟拿了一床单子,随即去了内堂一个房间,开始布置起来。 没一会,霜降就冲堂内喊,“我们有位大夫来了,你们谁要看病的一个一个跟我来内堂。” 汉子最是着急,抱着昏迷的孩子就去了内堂一个房间,进去一见屋内桌子上面拉了一道帘子,脱口而出“这哪里有大夫?” 霜降指着帘子说“大夫自己身体也有些不适,怕把病起过给你们,就这样拦一下,这样对大家都好。” 汉子可不怕什么染不染的,他儿子已经病了,还怎么染? 等人坐下,霜降帮着把小孩手放在脉枕上,让宋良佐诊断。 宋良佐既兴奋,内心又一次一次告诫自己慎重,看病事关人命,不可出岔子。 至于他为什么要躲在帘后,一来是自己年纪太小,怕人见着自己压根不信自己会医病,再有他还是年纪小,不想早早出名。 随着手搭在对方脉搏上,跟着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让霜降问了问对方,得到答复后,宋良佐就提笔开了方子。 对方捧着方子像是捧着救命稻草,就去了前堂抓药。 药时看着宋良佐开出的柴胡、防风、紫苏叶、薄荷等具有解表清热、疏风散寒的中药,很是欣慰的点头。 看病的有第一位就有第二位,一直忙到太阳落山,店里才没有什么人。 药时第一时间来了内堂,眼神看向宋良佐时简直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宝贝。 “你说你接触药物才不过半年,怎么就会诊病了。我也是心大,怎么敢让你出手。” 宋良佐今天可以说是自己来这个时代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他会的医术在这一刻终于回报给了社会。 他一下午接诊了不下十位病人,都是天冷后染的风寒感冒。 虽然是躲在帘后面,没人知道大夫就是他。 这种救死扶伤的感觉真好。 此时,他小脸上带着疲惫,却依旧兴致勃勃的说“那是因为药爷爷平日肯让我在铺子里学,也让坐堂大夫和我多说话,我今天才能帮药爷爷,帮那些生病的人。” 药掌柜后知后觉这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够严谨,一本正经的问他“你老实和我说,今天你诊断的几位自己都有把握?” 宋良佐同样用超级认真的表情回复他“药爷爷放心,我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性命攸关,药不能乱吃。我今天开的方子绝对不会有问题。另外,我的字迹药爷爷也认识,如果有病人因为吃药出了事,我一人来承担。” “哈哈哈哈,你呀!这件事是我让你做的,真出事怎么会让你一人承担。只不过为了日后,你不可对其他人说起今天是你在帮人诊病。还有你霜降,这事不准传出去。” “是,药爷爷!” “好的,掌柜的!” 第85章 年关近 雪停了,整个小镇被银装素裹,道路上的积雪被踩的结实,有些店铺门口的雪扫了,有些则堆垛成雪狮,雪象来招揽顾客。 更有孩童趁着家里大人看管不严从家里溜出来,和熟悉的小伙伴互丢雪球。 尽管如此,街上还是显得冷清。 也因此,最近染风寒人不少,药铺每日都要接待不少病人。 宋良佐依旧是白日去药铺打下手,有坐堂大夫在他就帮着接待、抓药。 没有坐堂大夫他就时不时客串一把大夫。 连病人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守着炭盆看书,小日子过的很充实。 另外,他家卤味营生不再是单纯守在固定地方,王春兰带着大闺女开始走街串巷,只不过现在她们摸到了营生门道,尽量少走小巷子,住在大街附近的人出手买的更多。 宋良佐有意帮家里的忙,却是被他奶和娘拦着,“清洗猪下水太冻手,你手要是长了冻疮来年开春,我看你咋写字。你还是去药铺待着吧,那边暖和。” 老妇人见营生又好了,又不想早早回村子,原本有意想上几斤棉花做两床新被子。 自己和乖孙这屋一条,春兰那边一条,等她去买棉花,却发现棉花由原来的二十五文一斤,涨价到了四十文,冬天的一床被子少说要做五六斤,薄了也没啥用。 这一条被子加上被面里子,少说要花三百文钱,老妇人思来想去还是不舍得做新的。 一合计,和良佐干脆搬到西堂屋大同床上和王春兰她们一起睡。 别说,人一多挤在一起,夜里也不用生炭盆也暖和上不少。 ...... 匆匆忙到腊月二十一,今天是镇集也是年前倒数第二个集,一大早,王春兰挑着担子带着盼弟去摆摊,年关将近,今天上镇的人肯定多,想来生意肯定好。 老妇人留在家里带着招弟、乖孙收拾准备带回村的东西。 原本老妇人是打算今天过完,雇一辆牛车把这边的人、被子、锅碗瓢盆送到大柳树村,就要在大柳树村准备过年了。 结果前两天村里有人上镇遇见他们带了宋二全那边的话,意思是镇集这天他们来赶集,顺带拉着车把他们东西给拉回去。 眼见省下顾牛车的钱,老妇人还挺高兴。 收拾好东西,家里留着宋盼弟看家,她跟着孙子手里挎着篮子去了一趟药铺。 宋良佐进了铺子见铺子没什么人,就招呼奶奶把东西拿出来,赫然是满满一大海碗卤下水和一碗卤豆腐,“掌柜爷爷,我们今天就要回村,过年就不来同您拜年啦。现在算是提前跟您拜年啦,你可不能嫌弃我送的东西不好。” “哈哈,你这个小滑头,天天吃你家的东西,怎么会嫌弃不好吃呢。”药掌柜接过东西,对老妇人道谢,随即问“年后什么时候回来?” “良佐学堂要二月初一开学,我们会提前两天回来。”老妇人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等我一会我把碗腾出来给你。” 霜降有眼力见地过来帮着端了碗,跟着掌柜的去了后院。 没一会药时回来,手上却是拿了四包东西递给宋良佐“来来,这些是一些点心,原本就是要给你的,正好你现在来,一并给你了啦。” “使不得使不得,良佐没少给铺子里添麻烦,我们哪里好拿你们的东西嗯。”老妇人推辞。 “哈哈,霜降和店里的其他伙计都有,是过节铺子给的年礼。” 相对于老妇人的推辞,宋良佐就爽快多了,“谢谢药爷爷,祝药爷爷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哈哈哈,好好好!” 宋良佐和老妇人从铺子这边出来,先回家一趟,跟着拿上东西又去了一趟夫子家。 老妇人被请去内院,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谢知姝陪着老妇人说话。 老妇人是第一次进大户人家的院子,坐在屋里拘谨的不行。 随后,宋良佐和老妇人说“奶,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帮师娘看看。” “你快去快去。别耽误正事。” “老夫人,那您在这边歇歇,有事吩咐捧花,我随后就回来!” “不敢不敢,你忙!”老妇人有点受宠若惊! 谢知姝含笑打了招呼,人去了内堂。 宋良佐诊脉后,询问用药情况后,他稍微调整了药方,让她继续按时吃药。 范明世见夫人这边没什么大事,自己拉着宋良佐说了不少话,总结起来意思就是回家了看书,温故而知新。 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本《神童诗》让他回去自己看。 那边师娘不仅给他准备了点心,还准备了一件细棉布做的棉衣衫。 惹得宋良佐和老妇人一起推辞。 最后被范明世一句“长者赐 不敢辞!”给压了下去。 “多谢师娘。”宋良佐这才接过衣衫。 老妇人不懂夫子说了什么,见良佐收了,也只能跟着道谢。 ...... 中午头,宋望树宋望桩俩兄弟分别带着自己婆娘和宋进金、进银、进粮上镇了。 他们先拉着板车到宋良佐这边,从没来过的曹小萍挺着大肚子看着收拾利索的小院子,好不羡慕,“这镇上的院子就是好,看着周正。” 丁一巧在边上搭话,“周正是挺周正的,就是不如咱家宽敞,这边连个后院都没有,想自己种个菜,养头猪都没有法子。” 因为进金上镇读书,进粮在家干活。丁一巧总会下意识的说镇上的不好,多少有点不想让她动了也想把孩子送到镇上的心思。 “我看三婶这边还盖了鸡窝,养鸡倒是不差。”曹小萍眼里满是羡慕。 老妇人听了这话直叹气,接过曹小萍的话道“老二屋里面,你可别提了,你没发现我家那只大尾巴的公鸡不见了吗,刚来镇上没多少天,就被杀了。” “啊?为啥!”曹小萍惊讶的去看鸡圈里的鸡,可不就是少了一只大尾巴的公鸡。 老妇人视线往四周扫一眼,压低声音同曹小萍神神秘秘道“左邻右舍找上来嘞!说它天天大清早打鸣吵的人家睡不着。还有人说我们在这边垒鸡圈臭的。要不是这房子是镇上药铺家的,说不定这几只鸡都不让养呢。” 曹小萍吃惊,同样压低声音“咱们养在自己院子关他们什么事,咋就不让养了。” “说是有味呢。要是在家里天冷了鸡往柴火推一赶,也不怕冻死,在这边夜里都得放屋里,不然过不去。”老妇人朝鸡圈努努嘴。 跟着她又小声说“这院和那院中间就隔一道院墙,和周围几乎距离的也不远,大家平日里说话都小声呢,在院子里说话声音大了,左右听的可清楚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王春兰说的话,就在这时隔壁住的老头又在骂老婆子“你个婆子,饺子有什么好吃的,你变着花的想吃......” 第86章 回村过年 曹小萍一听这架势,立刻缩了脖子,她可是知道三婶子这人的,在村里时就属于泼辣。 谁要是敢惹她不痛快,她能骂上一天一夜。 这么一个爆脾气的人在镇上都过的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这般想在镇上住的也不如村里住的畅快,这要家发生点事,还不被隔壁全听了去。 曹小萍看罢了,心里觉得镇上也就这样啊,怎么都削了脑袋想上镇。 想归这么想,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思绪羡慕。 左右看罢,她这才左右扭头好奇的问“怎么不见春兰和招弟,她们是上街摆摊去了?” 老妇人乐眯了眼,“可不嘛,想着这个集人会多,就早早出去了。” 一听王春兰在摆摊, 其他人都好奇地想去看看。 “我知道我知道娘在哪里摆摊,我带你们去。”这时宋良佐跳出来说。 老妇人这时一把拦住宋良佐,笑骂一句“哪里都有你的事。” 接着她目光朝曹小萍肚子上看去“你这肚子看着应该快生了,你还要上街上去?” 曹小萍不在意的说“婶子放心,之前找人看过,说他想爬出来最起码在年后嘞!我就是口实,所以看着肚子有些大。” 口实用宋良佐理解就是不挑食,吃什么都行,吃什么都香,人就长的壮实。 老妇人见她这么说也放下心来,“那你们想去看看就让良佐带着,我在家做口饭,你们买了东西早点回来,咱们在这边随便对付一口就回村。” “三奶奶,今天可还有卤猪肠子吃?”宋进粮在边上擦着口水,自从他吃了两次卤猪肠后,那个味道想到了现在。 老妇人哈哈一笑“知道你们今天要过来,家里留了两碗,等你们赶集回来了吃。” 宋进粮一听真有,高兴的在院子里蹦蹦哒哒。 ...... 临近年关,镇集比往日热闹很多。 花生糖果、油炸果子、剪纸灯笼,各种代表喜庆的玩意街上应有尽有。 来的几人一边买过年家里需要的东西,一边任由宋良佐带着去找王春兰。 等到了摆摊的地方,见有人在买东西,几人也没有急着靠上去,等人走了他们在围了过去。 “娘,我们来啦!”宋良佐第一个出声。 王春兰给他正了正头上戴着的帽子,目光却是看向丁一巧和曹小萍“你们来啦,年货可买了?呀,小萍你也来了,你挺这么大的肚子还上镇,路上滑不?” 王春兰出来的时候没带板凳,左右看看也没有什么适合她坐的,她讪讪一笑“这里却是连一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你不找忙,我站一会就好。路上积雪还挺厚,不过我是被孩子爹用车拉来的,倒也没事。我看你这个摊子生意好呀。” 曹小萍话刚落下,就又有人拿着两个海口大碗来买了两勺的猪下水,十片卤豆干。 曹小萍眼见王春兰接过十四文钱收起来,在看看地上的桶里还有大半桶,心里合计这不得还有三十来勺? 这么一算这半桶少说能值二百文钱呢,一想到一天就能挣二百多文,心里别说有多羡慕了。 “也就是今天集市上人多,要是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好。对了,等会你们去逛豆腐就不要买了,我买了一板豆腐,回去分你们两块。”王春兰说着指了指边上空桶里面放着的冰冻豆腐块。 “你们自己留着吃好了,我们先去看看。”丁一巧接过话。跟着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分散开去买东西。 宋良佐没有东西要买,干脆就守在娘这边。 天过中午,王春兰这边东西卖完,摊子都收了也不见丁一巧她,那边几人就回来了,他们一起作伴回镇上的房子。 回去后锅里煮了小米粥,老妇人把家里前面的剩下的饼子用刀切成碎块,没人碗里放了些,浇上热滚滚的米粥,端出早上留下的卤菜,让大伙对付了一口。 ...... 除了一些柴,他们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部装上车,屋门、院门落了锁,一大一小两个车子朝着大柳树村走去。 孩子身上总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几人一路上是你追我赶,我给你一雪球,我还你一捧雪。 眼看那个摔倒剩下的哈哈笑,笑不过两秒自己也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欢快的笑声激荡在天际。 一行人终于回到村里,天都快落黑了。 宋望树、宋望桩两兄弟帮着把三婶子东西送回院里,并搬进屋里这才离开。 屋里多半个冬天没有住人,墙都冷得冻手,老妇人唯恐冻着乖孙,第一件事就是把院子里留过冬的柴去把炕火烧上。 眼见王春兰抱着被子要去西堂屋,她发话道“春兰,你和那两个丫头都在东屋睡,家里柴不多,不烧两个炕了。” “好,我们还一起睡。娘,你来铺炕,我去把鸡放开,在去后院看看猪,” 宋良佐跟着去了后院,空荡荡的后院被白雪铺盖,白雪地上有不少脚印,想来是二爷爷那边来喂猪时留下的。 菜地中央鼓着两个雪包,宋良佐知道那里面是家里储备的冬菜。 噜噜噜~ 宋良佐跑到看起来大了不少的黑猪前,高兴的叫它。 “娘,咱家这头猪能有多重啊?”宋良佐一边用手指戳猪的鼻头,一边问。 “咱家猪之前喂的好,现在看少说也能有九十来斤。”王春兰回答。 “那咱家的猪是要卖给来村里收猪的屠夫?还是自己留下来吃啊!” “按你奶的想法是卖给收猪的屠夫,就算要吃自己留几斤肉也就够了。”王春兰说罢回看了他一眼,笑问“咋?你馋猪肉了啦!” 宋良佐对着她嘿嘿笑,没有直说,那意思却是馋了。 “行了,这边冷,快回屋吧,看看你奶把炕铺好没有。” 跟着俩人一起回了屋子。 第87章 三年 村里的生活是单调的,却是温馨的。 他们回村的第二天,村里来了外村屠夫来杀猪,宋良佐家的猪吃了一顿热乎早饭。 换宋良佐家煮了多半锅的杀猪菜。 可把他给香迷糊了。 同时,老妇人得知孙子想吃肉,加上今年卖药、卖卤味、煮洗发水、以及他夫子给的十两银子,按说家里应该能攒六十四两银子,这段时间给乖孙买笔墨纸用了不少银子,眼下只有五十七两,还有几百个铜钱。 今年家里不缺钱,明年开春后她们要在村里种田,就不能经常上镇买肉吃,干脆大手一挥,猪只卖了半幅,留下来半幅用盐涂抹过后,挂在伙房熏了起来。 届时,乖孙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奶,你真好!”宋良佐高兴的跑过去抱着老妇人的腰。 在老妇人看不到的地方冲自己的两个姐姐使眼色,宋招弟和宋盼弟只是一个愣神,跟着跑过去学着弟弟的样子也抱着老妇人的人,仰着小脸开心的说“奶,你真好。” 老妇人被三个小人围着,心内无比欣慰,用平等的眼神望着三个小的,笑骂一声“走走走,你们两个也被他带坏了,就知道说好听的。” 宋良佐绝对是一个会顺杆爬的,趁机又喊了好几声“奶,你真好!” 王春兰在边上看着和谐的一幕笑的嘴角弯弯。 这一幕,可把屠夫和来帮忙的人看乐了。 过年前,王春兰带着三个小的,拎了约有两斤猪肉,拿了一包药掌柜给的点心,以及够做一件上衣的暗红色的面料回了一趟娘家,在这边少不了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顺势让宋良佐又表演一番背书,把外婆和舅舅看的羡慕不已。 王春兰惦记着自家事,在娘家这边吃了中午饭就回了大柳树村。 宋良佐刚到家钻进屋子,那边宋进金就背着书包进了院子门。 “三奶奶,宋良佐在家吗?” “刚串亲戚回来,在屋里呢,你去找他。” 宋良佐在屋里听见动静已经小跑了出来,只是一眼目光就落在他的书包上,诧异的问“咦,宋进金,你来我家怎么还背着书包呀。” 宋进金有些无奈的说“你要学习吗?咱俩一起学习吧,我家人太多了,我想帮家里忙爷爷又不让,说是让我读书,可我家实在是太吵了。” 这事都不用宋良佐回答,在院子里找忙的老妇人却是第一个跳出来“学学,良佐也学习。你们去东屋,我把炕火给你们烧热些,不冻手!” 宋进金扭头冲老妇人嘿嘿一笑,“谢谢三奶奶!” 屋内! “宋良佐,你今天是抄书还是练字啊?”宋进金问。 “抄书,放假时夫子给了我一本《神童诗》,我打算抄写一本,留在家里给姐姐看。”宋良佐回答。 “那你今天可以把你字帖给我练练吗?” 在镇上时就是两人一起练字帖,眼下见宋进金想练习,宋良佐自然也会拒绝,只不过目光却是落在他手上问,“你洗过手没有?” 宋进金举起手给他看“洗过了。” 接下来几天,宋进金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来找宋良佐家一起学一个时辰,这事一直坚持到年二十八。 随着各家各户传出的馒头香、卤肉香,大门贴上对联,有调皮的男孩点了火堆烧竹子“听”爆竹的声音,年味席卷了大柳树村。 过年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老二多了一件新棉衣,宋良佐多了三件。 一件是师娘给的,两件是奶和娘给他做的,其中一件是外穿的棉衣,另一件是用老猎户给的鹿皮裁剪的背心。 这件背心一穿就穿了三年。 ...... 七岁的宋良佐个头看似长高不少,但和班里的几个且胖且魁梧的同窗比起来,他更像是豆芽菜了。 这三年来宋家变化不小,先从大处说。 第一件事:宋家大院那边卞秀琴和卞秀琴以及三妯娌每屋都添了一个孩子,两女一男。 宋家二院那边三年前曹小萍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宋进田,眼下肚子又隆了,估摸五月份就要生。 宋进金娘也不甘落后,去年也怀了,估摸再有四个多月也要生产。 宋良佐无意间从奶和娘的聊天中得知,那边两家都在拼命生呢,目的就是为了届时最终分田地事,能为自己家多争取一点。 第二件事,宋三院当时因为六亩地和大院那边闹得不和,三年过去已故的宋三全曾占三亩田地名额已经失效,三亩田地还了回去。 因为别的院有男丁出生,所有占地份额从新分配,宋良佐也由原来的三亩改成二亩六分。 宋良佐不想要自己那一份,也不想占那份便宜,家里有五亩田地足够了,而且他家也没有劳动力,种的多了也是累赘。 为这事一向宠他宠到无边的奶奶第一次生气,硬生生饿了自己两顿,可把全家人给吓得不轻。 宋良佐更是左哄右哄,并保证自己知道自己错了,日后再也不说类似的话了,这事才过去。 后来还是王春兰告诉他的,说:良佐,娘明白你的心意,哪怕我们全家把你当儿子看你终归还是女儿。你把地让出去,面上是因为我们忙不过来,心里想的却是不占那个便宜,也算是和另外两院划分清界限,不该自己的不多占。可你奶不是那么看,在她眼里,占着田地你就是家里男丁,你是男丁所以我们才占了地。要是不占地了,不就是在告诉别人我们在做鬼吗? 王春兰也是难得不站在他这边,“这事,我和你奶想法一样。” 宋良佐羽翼未丰,这事也只能由着奶和娘去。 另外,还有她家生意,随着年后镇上两三天杀一头猪和春播即将开始,卤水的生意只能暂时放下,全家人开始准备翻地。 宋良佐不想奶和娘累,提议家里可以买一头驴,结果被拒绝。 用老妇人的话说,买了就要天天喂,等地里活忙吧,它就没用了。 这事也有后话,也是他娘悄悄和他说的,:送你上学,再买驴,别人会以为咱们家有很多钱呢!你奶不想引人注目! 再有,他家这三年几乎没收到药材,因为村里人已经知道药材送到镇上更值钱。 这种没有技术含量事,很容易饿死师傅! 同时,他七岁,宋进金九岁,她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上学也不用家里大人送,今年开始两人要作伴上下学。 第88章 睡前小故事 这不,后年开学第一天。 宋良佐还没有到教室,就听见熊平安那个大嗓门在嗷嗷,“我跟你们说哦,沈连楼,你家酒楼在镇上算的了是数一数二的是吧?那你们是没见京城的酒楼,人家那酒楼又高又大,那雕梁画栋,那飞檐翘角,听说里面还有亭台阁楼,池馆水榭,瞧着就比你家气派多了。” “听说?熊平安你没进去吗?”王金宝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在边上纳闷的问。 “小爷我倒是想进去呢,可我老子和我说:进去后把我卖了都不够一道菜钱。这点你小爷还是知道好歹的,不敢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你说的这么起劲,我还当你进去了呢,原来也是没有进去过。呵!”沈连楼见他说自己家酒楼不好,不服气地呵呵两声。 “哎哎哎,沈连楼,你看看你那不服气的样子。小爷我虽然没进去,但我长眼了,知道人家的大门比你家一间屋子都大。还有,这个点心每人只有一块,你别打宋良佐和陈二狗的那份的主意。” 宋良佐就是这会进的教室,一个多月不见自己这些同窗,说不想都是假的。 “熊平安,我在院子里都听到你说话的声音最大,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吗?” 屋里的几个人听见声音急忙回头,尤其熊平安表现的最为亲切,“宋良佐你来了,快来快来,看我从京城给你们带回来的马蹄酥,这个可好吃了。我带了六个过来,咱们一人一个,这个可没少花钱嗯。” 十岁的熊平安身上已经有了少年人的影子。 此时,献宝似得拿起一个马蹄酥递给进屋的宋良佐。 宋良佐小心翼翼的接过,看着手里真的如同马蹄大小的乳白色重油重糖的糕点,没出息的狠狠的吸一下香味。 她刚来的时候不是这样,实在是日子过的太过清汤寡水啦! 就在熊平安以为他会大咬一口,然后猛夸他回来的东西好吃时,就见宋良佐指着原本装马蹄酥的油纸包说“那个是谁的?怎么还不吃。油纸包是两层呢,熊平安你分一层给我,这东西这么好,又是京城带回来的肯定很好吃,我要带回去和我家人一起分。” 熊平安失望,“你现在不吃吗?” 宋良佐这个鬼精看出了他的期待,犹豫一番后从边上掰了一点放嘴里。 他不是故意要眯眼睛的,是京城的糕点真的比他们镇上的好吃。 “很好吃,可我舍不得一个人独自吃。熊平安既然这个你送给我了,我怎么吃是我的事。” 在场的几人都知道宋良佐有了好东西肯定是带回去给家人的,这会也在多说什么。 “还有呢,还有呢,京城还有什么好玩的?”王金宝抹去嘴唇上的马蹄酥渣渣,好奇的问。 熊平安瞬间来了精神,“还有,好多好玩的。来来,你们凑近点,我和你们说个秘密。” 熊平安想到什么,先是鼠头鼠脑地朝院子里看看,见夫子没来,然后冲几人招手,让他们距离自己近点,跟着小声说“我在京城听说书先生说,京城的秀才可以一起作伴去逛花楼,还可以在花楼里饮酒作诗。说什么谁作的诗好,就能出名,还会受人追捧。” 几个小的面面相觑,熊平安第一跟班王金宝此时是第一个不信,“熊平安这个肯定是你瞎编的,我们县里就有青楼,我爹说里面都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在那里面能有什么出名?比谁睡的姑娘多吗?京城的秀才还作伴一起去......” 熊平安被说的直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听他们这么说的。” 宋良佐知道熊平安听到的其实是读书人的‘附庸风雅’,只不过眼下他也不打算多解释。 万一自己解释清楚了,这帮家里不缺钱的没有听明白,以为逛‘花楼’或者‘青楼’就是文人墨客追求的清雅,而付诸行动,那他就罪孽深重了。 “熊平安,你说说他们那边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吧。”这时,宋良佐却是开口说话了。 “嘿嘿,这个好说。我跟着我爹还真听了一会,话说讲的正是咱们当秀才后去京赶考走到荒郊野外,眼见天下大雨,无处落脚,只能寻了山上一个庙,然后就见庙中有一女子也在避雨......” 宋良佐听着听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荒郊野外,秀才与女子,肯定是什么人妖情未了的故事,这天的故事聊斋里面比比皆是。 另外几人听的那叫一个认真,尤其在熊平安说“我这里有些盘缠送予郎君进京赶考,希望郎君高中状元之日,莫要忘记小女子才是......没了!” 众人愣,满脑子问号。 “没了?这怎么能没了?那后来秀才可考中状元了?他们怎么样了?” 熊平安双手摊开“我也不知道啊,说书先生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和我爹又不能在京城多逗留,哪里知道下回分解是什么!” 几人听了一个半截的故事,都是急的不行,吴成相扭头看向沈连楼,“你家酒楼去年不是也请了说书先生来,他没有讲过这个故事?” 沈连楼摇头,“他没说过,他说的都是什么大街上流传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 “哎哎,你们都凑过来,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掉脑袋的事情。”熊平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做贼似的把本来就围在他身边的众人又朝着自己跟前招了招。 仿佛他要说的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吴成相下意识的双手护着脖子,惊恐的问“掉脑袋的事情你还要和我们说?” 熊平安对他“嘁”一声,“你要不要听,不要听你出去。” 吴成相嘻嘻一笑,“我逗你玩的,听,怎么不听!” “你们都凑近点凑近点。” 众人虽然疑惑还是把耳朵贴近他。 “我这次去京城,听到一则关于皇家的秘事,说是皇帝在三年前寻找回失落民间的皇子......” 三年前?皇子? 林山野的名字赫然从他的记忆深处跃起。 “不可能!”宋良佐猛然出声。 熊平安的话被打断,虎着脸啧一声“你都没出过古安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宋良佐瞬间被怼的哑口无言,像是装了发动机一般的心脏在砰砰狂跳。 他说的时间倒是和林山野消失的时间能对起来。 那也不对,皇家认亲不像普通人家,认了也就认了,无非就是多了一个人继承家里的锅碗瓢盆。 皇家认儿子是要昭告天下的。 古安镇也算是一个不小的镇,各地往来人也多,如果有昭告天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样重大的消息。 几人可不知道宋良佐的心思,还在催着熊平安继续说。 结果熊平安再次摊开手,“没了,这些都是我偷听来的。” “又没了?”几个小孩子失望至极。 “老大,你故事讲不完,这个什么皇子不皇子的也讲不完,你怎么就不能说一个完整的啊。”王金宝在边上发牢骚。 “我能有什么办法。哎,我不过是京城的过路客而已。” 就在众人苦于听不到故事的后半部分时,宋良佐心里叹了一口气,林山野啊林山野,没想到你的身份还挺值钱...... 不过他也知道,林山野与自己再也没有瓜葛啦,他要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这般想着,手上动作却是放好书包,放好点心,故意在王金宝衣服上蹭去手上的油。 然后,贼兮兮得说“京城的故事也就那样啊,还没有我平日想的多。” 几人正在听的不过瘾的兴头上,此时一听宋良佐得话,立刻缠着他,让他说。 宋良佐故意把这个话头挑起来,目的就是他想说故事,此时,四大名着已经在他脑子里争先恐后想出世。 他面露微笑,“那我就给他们讲一个睡前小故事吧。” 他说:很久很久以前,洪水泛滥导致民不聊生,有一个叫大禹的男人站出来带领大家治理洪水,他三过家门而不入。 他夫人每天都会站在外面遥望大禹所在的方向,久而久之变成一块大石头,村民深受感动,就给这块石头取名望夫石。 后来这块石头历经风吹日晒雨淋,感受田地日月精华,在某一天石头突然爆炸了,从里面蹦出一只猴子...... 第89章 了解科举 几个孩子正听得来劲,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众人下意识的认为是夫子来了,个个像被抓的老鼠似的,慌里慌张就要去找自己的座位。 就在这时王金宝突然出声,“不是夫子。” 身形各异的几人同时抬头、扭头看去,可不就是嘛,门口站着的哪里是夫子啊,是隔壁的学员,也算是他们上一届的学长刘昌林。 刘昌林见屋里人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冷冷地说道“你们安静些行吗?” 熊平安作为不学无术的头子,又仗着自己拳头硬,对隔壁屋的人并不怎么买账,顶嘴道“还没有到上课时间呢,夫子都没有来管我们,你多什么事。” “现在夫子有三个班学生带,就属你们这几人最吵闹,你们听听隔壁屋,再看看你们。” 刘昌林这也是没法子,他们那屋有四人今年要参加二月童试,他们刚过元宵节不惧天寒地冻就来学堂上课,为的就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谁知道这二月头天开学,中间这屋吵闹得实在影响他们温书。 熊平安对刘昌林说的那屋面露不屑的“哼”一声,抱着胳膊十分欠揍的说“那帮小兔崽子各个像没蛋的哑巴似的,谁要像他们看。还有,你们那屋那么多人都不觉的我们声音大,你就过来说我们声音大,你看看我拳头大不大!” 熊平安说罢,冲着对方挥了挥自己包子大的拳头。 “你看我的拳头大不大!”王金宝不甘示弱同样挥舞着自己肉肉的拳头。 眼见对方被熊平安和王金宝气得不轻,大有一副撸袖子要干架的架势,宋良佐却是在这时开口。 “学长回去吧,我们会声音小些的。” 熊平安见他说话帮着对方,气的鼻子直冒粗气,指着宋良佐骂“宋良佐你个软蛋。” 宋良佐现在可不怕熊平安,扭头看他“你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熊平安很想说不听就不听,可宋良佐讲的故事实在新颖好听。 他不甘的“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王金宝也跟着“哼”,只不过他是哼刘昌林的, 宋良佐不理会熊平安和他的跟屁虫王金宝,只是对着刘昌林面带笑意。 对方有了台阶下,同样冷哼一声这才转回了自己教室。 见没有了外人,熊平安三步走到宋良佐跟前,生气的问“你为什么要帮着他说话。” “因为他们再过半月就要去参加考试,不说他们学习三年多能不能一步成童生。单说他们是夫子教出来的第一批去考试的人,我们不给他们面子,也要给夫子面子。” 几个孩子是玩闹心大,又不是真傻,听宋良佐这般一说也都不自觉的小了声。 “那你快接着说,面对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针,猴子怎么办?”熊平安催促。 “能怎么办,伸手就拿啊。猴子说‘大’,定海神针就变大,猴子说‘小’,定海神针就变小,然后就被被猴子拿走了。” “你胡说,人家海里的宝贝怎么可能会听猴子的话!”王金宝不信。 “定海神针是大禹治水留下的,猴子是大禹妻子石像孕育出的,神器通灵,它认得主人血脉......” 咳咳~ 门口再次传来咳嗽声。 熊平安听个故事被打断两会,尤其现在宋良佐声音小的还没有蚊子声大,头还没回,怒火中烧的声音已经在屋里响起,“刘昌林你有完没......” 等熊平安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后,眼睛瞬间瞪的老大,一声“夫、夫子!” 脱口而出! 随着熊平安一声‘夫子’出口,剩下几人纷纷扭头看去。 完啦!这次是真的夫子! 这次几人正儿八经成了见猫的老鼠了,来回逃窜,匆忙找到自己位置,挺直身子坐好,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范明世背着胳膊进来,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随即目光落在属于陈青山的位置上,眼下只有他的位置是空的。 “陈青山没来?”范明世问。 屋内几个孩子相互望一眼,尤其熊平安看着他座位上自己放的马蹄酥明晃晃摆着,他有心去把东西藏起来,可夫子就在讲台上站着,给他十个胆子他现在也不敢动。 只能摇了摇头。 范明世眉头微微蹙起,然后和在座的几人说“上午你们自行温习《中庸》内容,放学的时候我会来抽查让你们背诵释义。另外,这段时间在学堂都安静些,隔壁教室里,有你们学长要参加今年小试。他们这段时间需要安静复习,谁要是敢大声喧哗,我手里的戒尺可不饶你们。” 刚刚听宋良佐说隔壁要考试,他们还不觉得怎么样,此时听闻夫子也这般说,明明需要考试的是隔壁屋,眼下几人却是兴奋的不得了。 尤其熊平安胳膊刷的一下举得老高,连带着半个身子都被拽了起来。 范明世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夫子,夫子,你给我们说说科举呗,让我们听听,等我们来日参加科举,心里也有底。” 熊平安这话一出口,屋里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满眼期待的望着范夫子。 就连他最为得意的学生宋良佐也不例外,范明世哈哈一笑。 含笑颔首道“所幸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本也不打算授课,那就和你们说说科举的事。” “你们现在虽然在念书,在普通人眼里你们进出学堂是读书人,但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你们依旧是一身白丁。你们想要参加科举就要先成为童生,怎么成为童生?自然是参加每年二月下旬举办的县试和府试。” “县试和府试都要去县里规定的学院做考,有知县大人出考题,考题范围一般是儒学的基本知识和文学素养,包括四书五经基础知识,时务策论等。一般考题方式是默写、释义、补字等。” “只有过了县试,你们才有机会去参加府试,如果第一关县试都不过,那你们也不用参加府试。相反,如果府试也能通过,你们那个时候自然就成为童生。” “夫子夫子,是不是我们成童生了,就可以去参加科举然后当状元啦?”吴成相举手问。 第90章 考教 范明世失笑的摇了摇头,“童生只是拥有去参加院试的资格,只有通过院试成为了生员,也就是秀才,你们才算正式有了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至于你说想要高中状元,那后面还有乡试、会试、殿试等着你们呢。后面那些你们现在可以不用了解,等你们成了秀才,自然有人会告诉你们,需要怎么做。” “夫子、夫子,如果我们考中了秀才,还是有夫子给我们授课吗?可是可是......”沈连楼举手。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至少宋良佐懂他的意思了。 他是想说:夫子你是秀才,我们也是秀才,你还怎么教我们呀! 这话,挺戳人肺管子的! 得亏是班级好学子之一沈连楼问的,宋良佐相信,要是熊平安那小子问的,夫子很有可能趁机给他两戒尺。 今天是开年第一天,范夫子心情颇好,为何心情好,自然是他夫人即将为他诞下麟儿。 当然这是私下话,不在课堂上说。 他心情好,几乎是有问必答,“虽然那一步对你们来说还有些远,如是你们其中有人考中秀才,那时我们会用‘学友’或者‘同窗’相称呼。届时我也不能再给你们授课,你们需要到县学府里读书。要说家里有门路也可以找到由举人举办的私塾念书。总归一句话,想要知道后面怎么走,你们先努力成为童生,届时我会帮你们押题。” 宋良佐前面一直听的十分仔细,毕竟之前都是听说些许,眼下可是夫子实打实的在讲。 眼下突然听到“押题”二字,眼睛瞬间睁的很大,顺着夫子的话脱口而出“押题?” 范明时看了他一眼,显然眼下没有想多解释这两个字的意思。 反而是抬手对着熊平安点点“从今天开始你搬到宋良佐前面去,如诺再敢大声喧哗,我拿你是问。” 宋良佐看着夫子手指冲着自己,他不信邪的左歪歪,就见手指也跟着他在歪。 他再右倒倒,手指简直是如影跟随。 宋良佐简直欲哭无泪,他心里哀嚎,为什么熊平安捣乱,要拿自己是问? 想想自己和夫子私下的关系,也只能认了。 在所有人以及熊平安的幸灾乐祸中,他站起来道了一声“是!” 范夫子留下一句“温习书本”后,就转身离开了。 夫子今天同他们说了这么多,等他离开后,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眼见熊平安扭头想说话,宋良佐先他开口,直接威胁道“熊平安,我脑子里会的可不止这一个故事,还有很多梁山好汉的事故,你要是在课堂上大声说话,我日后一个字都不说给你听。” 熊平安冲他皱皱鼻子,扭着身子小声问“什么梁山好汉的事故?” 宋良佐见他上钩,胸有成竹的一笑“你想知道吗?放学后我说给你听。” 眼看中午放学,熊平安刚要起身去找宋良佐讲故事,结果就见他背着书包,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宋良佐你去哪里?”熊平安在后面喊。 已经跑到竹林边上的宋良佐头都没回,举着胳膊对身后摆摆“我去药铺,你记得把我的午饭带回来。” “你不是......”不等熊平安把话喊完,那边早就没了身影。 这就导致熊平安中午吃馒头时,那一口一口的恶狠样,彷如在吃宋良佐。 宋良佐到药铺后找到药时,“药爷爷,今天夫子布置了默文,我要先做作业啦。” 这三年下来,两人关系更像亲爷孙一样,药掌柜拨拉算盘头都没抬“嗯,把火盆距离自己近点。” 药掌柜说完突然抬头看看门外,又看看他,随即问道“你可吃饭了?” 宋良佐嘿嘿笑。 药掌柜突然神情严厉地抬手点点他,“本来个子就长不高,眼下还不好好吃饭,将来就你这样怎么在考场坐上三天。走,跟我吃饭去。” “药爷爷,我让同窗帮我拿了馒头,我回去了吃。”宋良佐笑嘻嘻的为自己辩解。 “回去都要上课了,哪里还有时间吃东西。”药时不给宋良佐其他机会,拽着他去了后院的伙房。 等药时揭开锅灶盖,宋良佐就见锅里箅子上放着一碗白米饭,白米饭上还扣着两片肉和一些蔬菜。 药时把米饭端出来,又拿了一个空碗,分过去一半,俩人端着碗守在灶台边上,扒拉米饭。 吃饱后宋良佐主动把碗收拾了,又跑去前堂,掏出纸笔开始写串烧西游记。 他今天可不是白给班里人讲故事的,他目的是想靠‘抄’前世的故事卖给沈连楼家的酒楼,这样一来他也算又有了挣钱门道,不然家里的银子都快要被他用光了。 故事他又不能在学堂写,因为另外几人现在都在学堂吃饭,自己做点什么,他们都喜欢围观,根本没有给他一点私人空间。 所以他才跑到药铺来的。 宋良佐是卡着下午上课点回来的,这就导致熊平安看他的时候眼神都带着抱怨。 想着放学后他绕点路也能勉强听一段故事,结果最后一节课范夫子来了。 这时,熊平安和王金宝才紧张起来。 完啦,他今天光顾着抓心肝地想听宋良佐讲故事来着,温书的内容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范夫子进来第一句就说“今天谁能回答上来,就可以早些时间放学回去。回答不上来的戒尺五下。” 范明世说罢,目光停在第一排距离他最近的身上。 “吴成相,从你先来。子曰:回之为人也。” 吴成相起身,胸有成竹回答,“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释:回:指颜回。是说颜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范夫子点头,“子曰:“道之不行也。”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释:中庸之道......” “仲尼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 “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释:仲尼说:“君子中庸,小人违背中庸......” 吴成相连答对三题,范夫子面上露出很是欣慰的笑意,冲他颔首道“你可以先放学了。” “是。夫子。”吴成相开心的收拾着书包,走到范夫人跟前时不忘朝他鞠躬再离开。 等他走到夫子看不见的地方,冲屋里的几人使鬼脸,那模样要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第91章 考教2 屋里,范明世对王金宝说“你来。子曰:天命之谓性。” 咦,王金宝开心了,这个他会,因为这个就是书上第一页。 眼看王金宝的题这么简单,熊平安那个替兄弟激动啊,为了分享自己的开心,他故作背后痒痒一只手伸到背后看似是在抓痒,实际是对着宋良佐抓挠。 宋良佐目光被他手吸引,显然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不过从手指活动的频率来说,看起来是兴奋? 宋良佐有些不确定。 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兴奋什么。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万物育焉。释:人的自然禀赋叫做性,顺着本性行事叫做道,按照道的原则修养叫做教......”王金宝声音洪亮的回答问题。 范夫子颔首,继续道“子曰:自诚明,谓之性。” 熊平安背后的手挠的更欢快了,似乎在说:这个我会,我会! 他会,王金宝确实抓马了,他刚刚气势升的有多高,这会熄灭的就有多快。 他小脸通红的想找人求救,奈何前方这一排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 “不可东张西望!”耳提面令声音响起,吓的王金宝急忙注视前方。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谓之......” 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你笨,这都记不住,熊平安在心里为自己好兄弟着急,却又不敢出声提醒。 范明世等王金宝终于磕巴不出来,吐出一个字“释。” “释:由、由真诚而自然明白道理,这叫做天性;由明白道理、明白道理......”王金宝缩着脖子低头抬眼、伸手看向范夫子,“夫子,我忘记了。” 啪啪啪啪啪! 竹板炒肉的声音在课堂响起。 “坐下翻书把此句的前后两段全部背上,什么时候把三段熟记于心,你在放学。” 王金宝委屈的给手吹着凉气,却是老老实实坐下开始翻书。 “沈连楼。子曰:其次致曲。”范明时目光看向沈连楼。 沈连楼起身的动作都带着从容,他和王金宝都属于胖墩,可胖墩与胖墩的差距此时就显露了出来,只听他不急不缓悠悠开口,“其次致曲。曲能有诚,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释:比......” “嗯,不错,下一章!” “二十四章,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故至诚如神。释:最高境界的真诚可以......” 沈连楼背完,看向夫子,等着他给自己下一题的指示。 宋良佐这会觉得自己看懂熊平安爪子的抓挠代表的意思了。 快表示他会,慢或者停顿代表他应该在思考。 从整体变化来说除了沈连楼背二十四章时他手指头犹豫了,其他时候挠得都是很欢快。 在沈连楼的期待下,范明世便放他离开。 沈连楼收拾起自己的书本,尤其宋良佐下午给他的一些手稿,被他极其郑重的夹在书本中,随后递给宋良佐一个‘我先走的眼神’然后人离开了教室。 宋良佐回给对方一个微不可察的点头。 “熊平安!” 熊平安自觉夫子刚刚提问的自己都会,这会听到自己的名字,很是信心满满有把握的站了起来。 他今天就要证明自己,要让夫子对他刮目相看。 “《诗》曰:德輶如毛。” “啊......”熊平安呆住了,这、这是书本上的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夫子该不会是拿别的书上内容来考他吧? 范明世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开口提醒道“书本最后一页。” 宋良佐看着熊平安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看他苟缩的模样就知道他压根没想起来。 果然,他听见熊平安说“夫子,我背‘衣锦尚絅’行不?” “将来你去参加县试时,遇到不会的考题也和知县大人说这题我不熟悉,换个题做?” 熊平安被教育的脸色微红,小声嘀咕道“那也不是不行!” “你说什么?” “啊啊,我说我知道错了。”自知说错话的熊平安急忙给自己找补。 “伸出手来!” 熊平安眼见夫子朝着自己走来,为了避免被打手心,他急忙双手握拳抵在自己心口,“夫子,你在出一题,我肯定会。” “好,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诗》云:予怀明德,下一句和释义是什么?” 噗嗤~ 躲在熊平安身后的宋良佐笑了,他算是发现了,夫子这是料定熊平安没有看这本书最后一页。 因为夫子第一个问答选的是这本书的最后一句,眼下这个问答是这本书的倒数第二句。 熊平安也没想到自己这里怎么就和‘诗云’‘诗曰’过不去了呢? 尤其在听到宋良佐的笑声后看似恶狠狠的扭头回瞪他一眼,实际背对夫子一双眼满是求救的看着宋良佐,希望他能出声提醒下自己。 宋良佐故意对他咧咧嘴,摇头! 熊平安被气得牙痒痒。 范明世简直要被这个混世魔王气的不行,他和王金宝比宋良佐和沈连楼还要早来半年。 眼下进度被后来两人赶超不说,尤其宋良佐对四书五经做不到倒背如流,却也熟记于心。 两两一对比,越发对这两人不思进取感到头疼。 范明世黑着脸,“伸出手来!” 说是五戒尺,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看的前面王金宝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宋良佐不等夫子点名,自己就站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是最后一个人啦。 “你把刚刚熊平安没回答上来的回答一遍。” “诗曰:德輶如毛 毛犹有伦。上天之载 无声无臭至矣。释:德有无尽光彩,又轻得像羽毛......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释:......” 宋良佐也放学了,今天他放学的早,看眼宋进金还没有来,他干脆背着书包去找宋进金。 至于熊平安和王金宝什么时候能离开,他就不得而知了。 第92章 拒绝拜师 等全部学生放学后,范明世这才找到范叔,“范叔,明天早上若是陈青山还不来,劳您跑一趟腿,去他家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今天没来上课?他前几天不是都有来上课,我记得他今年要参加小试?”范叔道。 “嗯,昨天来上课时也不见有什么异常,今天确是没来,明天要是人还没来也没有家人来请假,你就跑一趟。小考之事耽误不得。” “行。我明天就去他们村走一趟。” 范叔走开两步,突然又停下脚步,神情微微不解的问“少爷,那陈青山说是比宋良佐早读半年书,可我看你这两年多来没少给宋良佐私下授课,如此说来宋良佐进度应该不比他差,良佐这孩子是不是也能参加小考?他今年不试试?” “我也有心让他试试,不过眼下名额有限,大年纪那边有四人要参加。陈青山情况特殊,他自己找到我想要今年下场。” 范叔也知道陈青山家情况,他爹为了让他读书,把他姐姐送到镇上给一户儿子都有他那么大的人家做小妾去了。 范明世见范叔没说话,继续道“眼下依宋良佐对四书五经的熟悉,他要去考只要不出岔子必然能过府试。当下一来没名额,二来我事我也留了私心,想再让他多稳固一年,等他下场说不定能争一个小三元出来。” 范明世一边同范叔说话,俩人作伴朝着内院走去。 小三元是指县试、府试和院试中每一场都是第一名。 小三元也分两种,一种是当年或来年(三年考两次)从白丁一跃成秀才,且场场考试都是第一,这个是正儿八经的小三元。 虽然没有实质奖励,好名声却是在外。 还有一种是伪小三元,伪小三元是指你同年得中童生,又是府试案首,但放弃同年院试,第二年或者第三年再参加院试。 在院试过程中有幸得案首。 此时总会有一些人跳出来,打着祝贺的名义拍马屁道:原来某兄去年就是府案首,今年案首又被某兄摘得,真是可喜可贺,你这也是争了一个小三元。 读书人尤其要脸面,既然话是别人说的,自己还去澄清个什么劲。 长久下来,也就有了伪小三元一说。 只不过这种一般都是娴熟的人私下喊喊,得不得官方认证。 “他有机会争一个小三元?他要真争个小三元回来,那日后不说在县里,估摸在府里都能有名声。将来他去府学读书也好,或者做教书先生也罢,定然比同期其他秀才占优势。”范叔听闻后真心为那个孩子感到高兴。 范明世却是微微一笑,“范叔你想差了,明年没有院试,他想考中秀才的后年。但他明年也才八岁,只要明年能夺得府试案首,八岁的童生可算是神童。正阳县出了一个神童,就连知县大人对他都会格外关注。将来参加科考能为自己博得不少好处呢。” “哈哈哈,不差那一两年,他要真成神童,再一举成秀才,咱们私塾也能跟着出名嘞!”范叔高兴的哈哈大笑。 “你们两人说什么呢,在屋里都能听到你们谈笑声。”这时,谢知姝挺着圆滚肚子,在捧花的搀扶下从屋里出来。 范明世快走两步代替捧花,搀着她就要回去,却是被谢知姝小手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下。 “我今天在屋里歇了一天啦,就想出去走走。” “外面天冷,你需小心身体。”此时一脸柔情的范明世和课堂上一张黑脸的他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又不出大门,就在院子里走走。”谢知姝是打定主意要出门走了。 范明世没法,只能苦笑一下,对着捧花道“你去把夫人的披肩拿来。” “哎!” 不过片刻捧花拿来披肩,范明世接过,仔细给夫人披上,这才出门。 眼见捧花要跟过来,被谢知姝阻拦。 俩人沿着院子的走廊,范明世轻声和她说着点什么,俩人慢慢走到东跨院,看着那一间间学堂,谢知姝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 “致远,良佐那孩子聪慧、心细又懂事,对我又有救命之恩,就连我们现在能有身孕,也是他在旁没少跟着操心。她若是个女孩我都想认他做干女儿,可惜他是个男丁,日后我没有法子同他走的过近。你就没有想收他做入室弟子的想法?” 致远是范明世的字。 范明世见夫人提到这些,不由得苦笑一声,颇为冤屈的说“夫人怎么知道我没有提过?” 谢知姝停下脚步,狐疑的看向他,“莫非你和他说过?” 范明世点点头,“我同他提过两会,首次是在你病好之后,我心生感念,问他可愿意拜我为师?我告诉他只要他愿意跟着我做学问,我的一些珍藏书籍都会拿给他看,和他说明我没法子让中状元,也有机会让他成为一名举人。结果,你猜他小子怎么回答我?” 谢知姝宛然一笑,“我可猜不出来,你快说说看。” “那小子仗着我对和颜悦色道:夫子,你又不是小气之人,届时肯定会拿出来给我看的对不对。他那模样好像我不拿给他看,便成了藏私之人。” 谢知姝没想到宋良佐会如此回答,被逗的哈哈笑,良久后才道“像是他会说出的话。另一次呢?” “年前放假时说的。” “这次他说什么?”谢知姝好奇问。 “他问了什么是弟子,我告诉他后,他几乎又是想都没想的拒绝了。只不过这次他严肃了很多,他说想跟着我做学问,因为自身原因他不能当我的入室弟子。” 范明世眼见夫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再次失笑,“我没有多问,可我也想不通,他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将来家里的出路都应在他身上。眼下拜我为师我也不会亏待他,他更有机会走到最高位置。他怎么还是拒绝呢?” ...... 此时,通往大柳树村的路上,宋良佐正在和宋进金对对子。 他是不知道夫子和师娘正在议论自己为什么不拜师,就算知道也没法子。 他是真不敢拜师。 这年头拜师就如同给自己找了干爹和干娘,他要是正儿八经到小子,在第一次就答应了。 眼下他的伪装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巨雷,万一等他哪天考到京城,身份暴露,谁知道会不会连累他们呢。 谁知道会不会死人呀! 第93章 南有嘉鱼 “这是京城带回来的点心?看着是比咱们镇上油大,这上面明晃晃的看着像是糖。”老妇人手心里托着有红枣大小般的点心,赞不绝口。 “可不就是,熊家那孩子看着是莽撞,没想到还能给你们带东西,倒是有心了。”王春兰认识熊平安,以前冬天在镇上做买卖,那孩子知道她是谁后,距离老远都会跑过来打招呼。 倒也是个懂事的。 宋良佐没多说什么,这会只顾着把不大的点心塞嘴里,含糊其辞道“还行,你们快尝尝。” 宋招弟和宋盼弟把掌心的点心吃了,看着手心沾的一些亮晶晶的还伸出舌头去舔掉,不舍的一丝浪费。 晚饭是小米粥,炒的一个白菜,就着刚出锅的饼子。 吃完饭,天都黑了。 屋里亮着油灯,油灯心被调拨出来些,屋里瞬间亮了不少。 “距离油灯稍微远些,仔细熏眼睛流泪。”王春兰习惯在儿子写字时,提上一嘴。 “知道了娘,我会注意的。” 这个时代可没有眼镜可以戴,宋良佐每次写字都会特别注意姿势和保护眼睛。 他也不敢告诉家人他今晚是在写故事,为此他还像平日一样,在桌面上放着打开的书,其实仗着奶和娘不识字他在默写小说。 老妇人、王春兰带着两个孩子,坐在炕沿上做针线活。 昏暗的油灯光下,毛笔书写的沙沙声和针线穿过鞋底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一道代表着希望与光明,另一道则把所有情感与爱意纳在一针一线中,简陋的土坯房中却充满朴实无华的温馨。 ......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 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这是一首诗专叙宾主淳朴真挚之情的宴饮诗。诗意与《小雅·鱼丽》略同......” 范明世手执书卷,不急不躁的声音带着彷如冬去春来的美境,班里几个孩子皆是全神贯注的在听。 等范明世把这首诗的诗意全部解说完,这才对着屋里仅有的五人说“你们跟着读三遍,小声即可。” “南有嘉鱼......” 眼见熊平安和王金宝读的也是像模像样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一直到中午下课,范明世才对众人说“下午你们自己复习前面讲过的,今日就不讲新篇了。你们对之前讲过的内容一定要做到熟记于心,不然等你们下场参加科考时,补字题都做不出来。至于你们两个有不懂的就问吴成相或者宋良佐。” 范明世前脚离开课堂,屋里孩子飞一般的朝后院伙房跑去。 今天是小米粥咸菜烙饼。 宋良佐端着自己饭刚进学堂就被等在那里的沈连楼给迎上,不由分说接过宋良佐手里饭碗就往自己课桌那边带,“宋良佐我终于有时间和你说话了。快来,你和我一起吃,我今天特意给你带了肉。” 等熊平安和王金宝进来,就见宋良佐和沈连楼哥俩好的面对面坐着,尤其宋良佐筷子上夹了一块红烧肉正往嘴里送。 “忒!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般好啦。沈连楼你又带肉啦,给我尝尝什么味呗。” “行啊,把你口袋的鸡蛋拿出来,我就给吃一块肉。”沈连楼已经不是当初的沈连楼啦,开始他还脸皮薄,他们说尝尝就分点给他们。 眼下和他们混成一片,谁手里会有好东西他心里门清。 “两块。”熊平安伸手掏出鸡蛋在手心摊开,讨价还价。 “一块,你要是不答应宋良佐就要吃了。”沈连楼坚守。 作为用书稿换来得肉,宋良佐吃的一点压力都没有,听沈连楼说罢十分配合的咀嚼动作快上不少。 熊平安见他又要去伸筷子,嘴上说着“给给给”,把鸡蛋丢给沈连楼,接着他眼疾手快用手里筷子直接戳了两块肉,得逞后转身就跑。 同时飞快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又往王金宝嘴里塞了一块。 等沈连楼反应过来被气的不轻,要去追人却是被宋良佐拦住,“他爱胡闹又不是一天两天,我们快吃吧,等会凉了。” “喏,鸡蛋给你。”沈连楼把带着衣服余热的鸡蛋推给宋良佐。 宋良佐也不客气,敲碎、剥壳,一分为二,一半放自己稀饭碗里,一半放沈连楼的白米饭上。 “这么说,你爷爷看了我写的,想要后面的?” “嗯,我爷爷还说了,他会给你润墨费。” 要是以前,宋良佐还说吐槽,就给润墨费呀,这几年时间下来,他已经知道了润墨费其实就是出购买的银子。 只不过是润墨费听起来好听些罢了。 “那你爷爷是想买断整本故事还是只打算买单次?” 沈连楼听的一怔,下意识的伸长脖子凑近宋良佐,“啊?什么意思啊?什么是买断?你写出来不就是给我们家说书的吗?” 宋良佐在这件事上是有自己小心思的,这个时代小说、故事之类的有,但内容绝对有些大同小异和枯燥。 他相信自己抄的西游只要在经过说书先生开讲,绝对能火。 毕竟它曾经是四大名着。 火就代表爱听的人多,人多就会招揽来生意,生意就是银子。 沈连楼家酒楼因为这个故事火了,其他酒楼肯定也想讲这个故事,这对宋良佐来说就机会。 把故事卖给一个酒楼和卖给两个酒楼还是有区别的。 那有人说啊,不行让家里人去沈家酒楼先听,回来后自己酒楼再讲。 要宋良佐说这里面区别还挺大,毕竟当天就能听到一手故事,谁高兴去听二手。 再者,一个是有稿子讲故事,另一个是听来的故事再讲出去,很容易缺斤少两! 第94章 陈青山应该生病了 跟着宋良佐就把自己的逻辑,以及‘买断’与‘非买断’里各种利弊一同给沈连楼说清楚。 “我明白了。”沈连楼很认真的点头。 这点,他觉得沈连楼比吴成相更要通透些。 “你只管回去问问家人,不急着回复我,我写起来没有这么快的。你慢慢吃吧,我的去药铺了。” ...... 另一边,范叔门口拦住了范明世,“少爷,我让捧砚代替我门房等了一上午也不见陈青山家人来。我刚刚已经把给孩子们的饭分了下去,趁着天还早,我去一趟陈青山他们村子看看情况。” “嗯,你等会出去雇一辆驴车,早去早回。” “少爷放心,我在天黑前肯定能回来。”范叔说完,急匆匆的出了门。 宋良佐背着书包一路小跑一路终于到中药堂,进门喊了一嗓子“药爷爷我来了”跟着熟门熟路去桌边摊开自己的书本。 “今天可吃饭了,后院还留着饭呢。”药铺不忙,药掌柜乐呵呵的从柜台出来,走宋良佐所在的桌边坐下。 “药爷爷,我今天是在学堂吃过饭才来的,您不用等我,您快去吃吧。”宋良佐心虚,怕药爷爷守着自己,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办法写故事了呀。 “饿肚子对身体不好哦!”末了他又追加一句。 “哈哈哈,既然你吃过了,那我自己去。”药时笑呵呵背着手去了后院。 他趁机研墨,提笔,开始写故事。 就在宋良佐写的认真时,大门处突然进来一个中年汉子,进来就焦急的喊“大夫大夫在不在?” 宋良佐听到声音抬头,这才发现铺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刚刚还在的霜降哥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人呢?哎,后生,这药铺的大夫不在吗?”来人看见了宋良佐,急着上前询问。 宋良佐放下手里毛笔,起身朝对方走近,“大伯,你是要来抓药吗?可有方子?我可以抓。” 来人急得满头汗,“我不抓药,我儿子病了,我来请大夫帮我儿子去看病。” “那你稍等,我这就去把掌柜的喊来。”宋良佐说着人朝通往后院的门走去,见霜降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他便大声说“霜降哥,有病人家属来问诊,咱们店里大夫呢?” “大夫都出诊去了,不过李大夫应该快回来了。”霜降说着人也进了铺子,径直走到老汉跟前,“可是这位大伯找大夫?” “对对对,我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天夜里就可以拉肚子,昨天腿脚软得都下不了炕,给他喝了神符水也不管用,你们快跟我去看看我儿子吧。”老汉上来就抓着霜降的手,想让人去诊病。 神符水? 宋良佐下意识的想到了以前电视剧里看到的迷信之一:做法事时烧的那个黄符。 只不过眼下情况不对,他也不好问。 “大伯你莫急,我只是店里伙计,我不会诊病。我们大夫出去了,应该很快会回来一位,你看你是等等还是去别家看看?”霜降耐心解释。 “俺不去别家,你们是镇上最大的医馆怎么能连个大夫都没有呢。” 就在对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宋良佐在边上却是紧紧盯着对方看,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汉子,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觉得有些熟悉。 药时听到动静也从后院走了进来,就听见霜降在同对方说“你要是把人带来,我们店里还能想办法找一个大夫给病人诊治,若是要出诊只能等大夫回来。” “霜降,李大夫去了侯家,你去迎一迎路上走快点。”药时开口。 “哎,我这就去。”霜降听话的跑出店铺。 宋良佐见没有自己什么事了,眼下见也快到了下午上课时间,迅速收拾好东西便同药掌柜告别。 他小跑追上霜降,好奇的问“霜降哥,店里那人说的神符水是什么?” “什么神符水,就是香灰。”霜降有些不屑的说。 “香灰?” “可不就是,有些村里老人遇见家人生病,就会用香灰冲水给人喝。说什么香灰是敬神仙用的东西,包治百病!” 宋良佐有些无语! “咦,我看见李大夫了,你快回学堂吧。” “哦!” 等他一路到了学堂,路过属于陈青山位置时,他脚步一顿突然停下身来,扭头朝着空无一人的课桌望去。 “宋良佐你看什么呢?陈青山两天不来你就想他了?以前他在的时候也没有见你们说过几句话啊!”熊平安嘴里叼着一小段干竹枝,手肘抵在课桌上,手掌托着自己脑袋。 像一个街边流氓似得,打量着宋良佐。 宋良佐没理会对方的话,抬手指着陈青山的位置,突然说“熊平安,陈青山应该是病了。”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了?”吴成相问。 宋良佐摇头,跟着就把自己在医馆遇见的事给说了出来,“我当时只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他应该是陈青山的爹,他们眉眼长得很像。” “该不会是真病了吧?陈青山那厮平日里总是臭着一张别人欠他银子的脸,实属讨厌。”熊平安说到这里却是顿了下来,宋良佐没急着接话,等他说后面的。 果然,没让他等太长时间,就听熊平安又道“他小子不讨喜,但咱们哥几个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万一他要死了,顺道就当送他了。” “熊平安你可闭嘴吧,这话要是被他们家人听到,不打你个半死。”宋良佐从他身边走过,顺带给了他一个白眼。 “那去不去啊?”熊平安扭身问。 “怎么去?今天是开学的第二天,你去同夫子请假。” “砌!平日里看你点子挺多,对谁都一副好样子,这回你倒不上心了。” 宋良佐没理会他。 熊平安眼珠子一阵乱转后,伸一个懒腰,嘴上哀嚎道“哎,人生寂寞啊,没劲,无聊。王金宝别睡了起来蹲茅坑了。” 他无聊,就把正在酣睡的王金宝给拉起来,非要作伴去拉屎。 宋良佐也没在管他,刚刚在药铺他写到‘你是烧窑的还是卖炭的’这章,眼下他想把这个章节写完。 上课铃声什么时候响的他也没注意,因为夫子下午不来授课,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写’故事上,等他画上最后一个句号,这才放下手中的笔。 双手伸过头,一个懒腰伸到一半,目光里却是不见熊平安和王金宝的身影。 他目光急忙扫视一眼屋内,只有吴成相和沈连楼在。 他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嗖地一下站起来,对着另外两人问“熊平安和王金宝呢?他们怎么不在?” 第95章 找人 “没、没注意啊。”另外俩人面面相觑。 他们就说今天感觉课堂格外安静,原来是熊平安不在。 “会不会是知道夫子下午不给我们授课,他们跑出去玩了?”吴成相有些不确定的问。 宋良佐摇头。 剩下俩人也不知道他摇头是表示否定吴成相说辞?还是想说自己不知。 宋良佐也没解释,只是人抬脚朝外走去,“应我去找夫子。” 这个时间范夫子正在给大年纪那边要参加小试的人讲重点,见宋良佐在门外对他招手,微微一顿,同屋里人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先看书”,人就朝大门口走去。 等他走出门口,“找我有事?” “夫子,熊平安和王金宝不在课堂。” “不在课堂?可知去哪里了?”范明世嘴上问着,人已经走到他们所在的课堂。 果然客厅里面不见他们二人身影。 宋良佐在他身边快去把中午发生的事和范明世说了一遍。 范明世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幸他反应也够快,暗骂一声“兔崽子”转身人就朝外走。 宋良佐见状也跟了上去,“夫子你可是要去找他们?” “人在我这里丢的,我的去把他们找回来。”范明世步伐明显走的快了很多。 宋良佐想都没想跟了上去,“夫子,我跟你一起去。” 眼见夫子想出声拒绝,他急忙跟着又说“万一陈青山要是生病了,说不定我能帮着看看。” 范明世脚步一顿,想到他的确懂医术,便他点了点头。 范明世虽然不知道陈家庄具体在什么位置,但镇上驴车知道啊,付了几十个铜钱,驴车拉着他和宋良佐朝着陈家庄行去。 正值二月天,春风未起,寒风依旧。 驴车没有棚子,宋良佐被吹的有些冷。 见夫子眉头紧锁不说话,他干脆把自己身子往夫子后面躲了躲,瞬间感觉暖和不少。 范明世察觉到宋良佐的小动作,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不顾他反对,把他的脖子和脑袋全部裹起来。 “夫子我躲你身后就不冷了。”宋良佐小声说。 “我不冷!”范明世答非所问。 转身再次把他挡在身后。 驴车也不走了多远,宋良佐好像听到夫子喊了一声“范叔”,他耳朵被围巾捂着,视线是盯着来时路在看,他觉得自己没听不真切,便转身半跪在车上,伸长脖子朝前路看去。 这才看见前方有一辆牛车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随着他望去,车上何止有范叔啊,熊平安和王金宝赫然也在。 “夫子你看,他们真的跑陈家庄来了。”找到了人宋良佐也说不清是开心还是揪心。 开心是终于找到他们俩人了。 揪心是熊平安胆子真大,怎么敢带着王金宝跑这么远。 但范明天明显是不开心了,他“嗯”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 两车相遇,熊平安和王金宝从车上下来,朝着范明世走近几步,低着头缩着脖子喊了一声“夫子。” “不听管教,肆意逃课,你们可有把我这个夫子放在眼中?明天把你们家人带到私塾来。”范明世面色冷清说道。 “夫子,我们知道错了。”眼见要叫家人,熊平安有些怂了,被他爹知道他不好好学习,逃课出来跑这么远,肯定要打的他屁股开花。 “夫子,我们下次不敢了。”王金宝也有些怂,自己爹和爷爷虽然不会打自己,但他娘最爱抹眼泪。 他看着就烦! “下次?你们还想有下次!”范明世赫然提高的声音,吓的二人都快缩成鹌鹑了。 范明世看着他们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见人是范叔带过来的,声音缓和三分,“范叔,这是怎么回事。” “少爷,是这样。”范叔开口,说着今日发生的事。 原来,他中午先去镇山雇了一辆牛车,沿路打听去了陈家庄,在村里又是一阵询问这才找到陈青山家。 陈青山的确病了。 他也不知道这孩子得了什么病,会不会传染。 也没敢贸然进屋子,隔着窗户和陈青山说了几句话,就在这时,他爹带着镇上的大夫回来了。 陈青山爹得知他带了一包点心来,是代表夫子来看自己孩子时,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大夫确诊后得知是腹泻,需要在家休息几天才能好,范叔简单了解情况后,便准备离开。 就见熊平安和王金宝被陈家庄里一个小孩子带进了院子,三人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个看似陌生的地方见到对方。 彼此都是一怔。 尤其熊平安暗呼一声“不好”,拉着王金宝就想溜之大吉,却是被范叔给呵斥住。 得知他们是私下自己跑出来,他担心少爷发现他们不在课堂后担心,这不便急忙把这二熊孩子按到车上就给押送回镇上。 只是没成想会在这里遇见自家少爷。 范明世越听越来气,要不是戒尺不在手上,不然怎么都要给这两个兔崽子来几下。 眼下没有趁手用具,只能是抬手对着二人道,“你们,你们是真敢!” 熊平安偷偷扭头看一眼同样在偷偷看他的王金宝,一咧嘴,然后继续维持一副受教的模样。 “少爷,荒郊野外天寒地冻,有什么话,我摸回去说吧。”范叔上前解围。 眼见人找到了,也知道陈青山没来上课的原因,一驴一牛车开始原路折返。 等一行人终于返回到私塾,熊平安眼见夫子脱离视线,他和王金宝冲上去,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宋良佐掖制胳膊圈中。 半威胁半质问“宋良佐,是不是你告诉夫子我们不见了?” 宋良佐毫不吝啬给对方一个白眼,“咱们屋里就我们五个人,你当夫子眼瞎?少了两个人他看不出来?” “也是哦,熊平安,我觉得宋良佐说得有道理。”王金宝在边上呐呐开口。 “啧,你懂什么,这小子滑着呢,他说的你也信。那你说,是不是你告诉夫子我们去找陈青山了?”熊平安全面的话是在回答王金宝,最后一句话显然又是问的宋良佐。 第96章 和夫子交谈 宋良佐见挣脱不开,也只能由着对方圈着自己脖子,“熊平安,你可告诉我你去做什么去了?” “小爷能告诉你!” “那不就是,你都没有告诉我你做什么去,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怎么能是我告诉的夫子?” 宋良佐这话回答的有些取巧,不过眼下也没被熊平安发觉。 就在这时沈连楼从喊了一声“夫子”来了。 熊平安和王金宝像极了受惊的兔子急忙松开宋良佐,人就朝课堂跑去。 等他们快跑到门口,这才回头看,院子哪里有夫子的人影。 显然是沈连楼为了帮宋良佐故意喊的,熊平安对着那边俩人挥了挥手里的拳头,这才回屋。 下午临放学时,范夫子突然在课堂上宣布了一件事。 “陈青山身体不适,不得不放弃今年的县试。吴成相、沈连楼你们二人可有想今年下场的打算?” 被点名的二人激动得瞬间脸红,吴成相回头看了一眼沈连楼,就见沈连楼也在看他,接着他就听见沈连楼用激动的声音问“夫子,我们能行?” 范明世稍微沉默片刻,“你们二人对四书五经内容掌握能做到问答如流,想来知县出题有关时务策论题目时,你们在四书五经中能找到答案,毕竟这题是所依四书五经所出。另外,对子、贴诗你们也熟悉,要是有想法可以一试。今年能考上童生自然是最好的,要是今年没过,你们也算积攒了下场经验。” “夫子,我想试试!”吴成相先出声。 “我们跟着夫子做学问,就是为了这天,既然有机会我也想试试。”沈连楼回答。 “夫子,你怎么就问他们两人,不问问我啊?”熊平安在自己座位上为自己鸣不平。 “你肚子里有几两墨水自己不清楚?可需要给你抖搂出来,看看能写出几个大字!”范明世丝毫没给他留脸面。 熊平安被夫子怼得一噎,他自然知道自己好像是不太行,可他明天就要叫家长了,左右夫子明天是要告自己的状,今天不干点什么他心里难受。 随即,他目光落在自己难兄难弟身上,看着王金宝那傻乎乎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聪明的,自己这个老大不行,他一个做小弟的肯定更不行。 就在他准备熄火时,突然想到自己身后的宋良佐,也不管宋良佐自己高不高兴,举着胳膊就站了起来。 “夫子,我是不行。那宋良佐肯定行啊,他是我们几人中年纪最小也是最聪明的,你刚刚问话怎么不带上他。” 不得不说,宋良佐在夫子看不到的地方很感激的看了熊平安一眼,随后面对上夫子,他脸上带着微微期待。 没有谁,不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宋良佐也不例外。 “他的事,我自有定论,熊平安我已给你授课三年半有余,就算是榆木脑袋也该有开窍时。你如依旧我行我素,冥顽不灵,明天我会同你家人说是我无能,教不会你。”范夫子注视着熊平安有些失望的说。 熊平安不敢说话了,只能小声嘀嘀咕咕坐下。 “你们二人不急着这么快回答我,可以回去后问问家人。顺带和家人说,下场一次住宿、笔墨纸砚、担保费用,前后要用五两银子,明天告诉我即可。” 范明世对吴成相和沈连楼说罢,目光落在双眼充满希望的宋良佐身上。 道上一声,“你跟我来。” 宋良佐不知道夫子单独把自己喊出去要做什么,依旧跟了上去。 在去书房的路上,范明世反问他“你也想试试?” 宋良佐稍微思考后回答,“我想试试,但夫子平日授我学问从不藏私,你刚刚故意不问我,应该是夫子有为我作答的考量。” 范明世突然笑了,笑的很是舒畅,“如果所有的人都像你这般聪慧就好了。” 跟着,范明世就说了自己心里的打算,“我打算让你明年冲一下府试,也打算近期开始白日在课堂给你授课,放学后再单独给你讲解。” 宋良佐这只燕雀被范明世这只鸿鹄的想法吓了一跳,想都没想连连摆手“夫子,我不行。” “哈哈哈,我都没说你不行,你倒是自己否定上了。”范明世乐。 “我刚接触破题、承题,其他我都不会,更领悟不到夫子你说的‘破题之前,文章由我。破题之后,我由文章’的奥义。夫子,小子腹中墨水也不多呀。”宋良佐是真的亚历山大。 要是单单让他去争一个童生,他必然胸有成竹。 但让他二月下旬县考,过了县试在四月份会参加院试,这不是要压榨他幼小的生命嘛? 宋良佐越是退缩,范明世反而越是觉得可行,“你啊,平日里那股机灵劲哪里去了?这真到了考教你学问时,你倒是想退缩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明年不中小三元,你还有童生保底,这点压力都扛不住,将来怎么为民分忧?” 宋良佐真想说一句:夫子你行你上呀! 这话有些太大不敬,他不敢说。 “夫子,我心里没底。”宋良佐如实告知。 “哈哈哈,有我在!你只需充满斗志即可!” 宋良佐很会调整自己,就这一会时间,他心态已经有了变化。 原本他是打算先成童生,然后再学上两年在去考秀才。 眼下既然夫子这般说,他还退缩什么?自己本来就是要走这条路,无非就是缩短时间而已,自己这年下死功夫罢了。 “好!”这次回答,可有底气多了。 “嗯,既然你也这样认同,那你回去和你家人说,过两天你就搬到府里来住,想和范叔一起住或者自己住都可以。我也不收你的住宿费,吃喝的话我和你师娘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 “搬、搬到这边来住?和范叔一起住?”宋良佐更吃惊。 范明世看他吃惊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怎么?你又不愿意了?往年农忙你不都住村里?从你们村到镇上要用不少时间。” 宋良佐双手在胸前晃出了残影,结结巴巴道“是是是,啊,不是不是。我、我回家得和我家人说一声。” 宋良佐一阵语言混乱,让范明世抓到一个重点,那就是:他回去得和家人商量。 “理当如此。来,我给你一本书,这几天抽空把书誊抄一本,自己留着。”接下范明世带他去了书房,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左传》递给宋良佐。 宋良佐接过书,问了一句“夫子可还有别的嘱咐?”在得到“无”的信息后,他便回了课堂。 一回到课堂另外几人急忙凑过去问他夫子把他喊出去做什么? “也没有什么,夫子只是和我说,我年纪还小,科举不急一时,不要让我往心里去。” 第97章 熊平安叫来家长 宋良佐回家后,趁着吃饭时间把接下来一年时间里,夫子要再次单独给他授课的事说了。 老妇人是个会抓重点,“你夫子真说了要让你中秀才?” “奶,夫子只是说我可以这也试试,没说一定能考上。”宋良佐连忙纠正道。 “俺的老天爷啊,俺乖孙都要成秀才啦!”老妇人放下手里筷子,双手合十跑到门口对着老天膜拜。 宋良佐听得是满头黑线,同时深知半路开香槟乃大忌,抓着手里馒头跑到老妇人跟前多说了两句。 “奶,你出去可别这么和村里人说,夫子只是让我准备,不一定会怎么样。你要是先说的全村都知道我能考中秀才,结果我没有考中,那多丢脸呀。” “奶知道,奶知道,奶就是自己高兴高兴。”老妇人笑的很开心,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变的深邃可爱。 只有王春兰在边上忧心忡忡,她见娘到现在还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不得不出声提醒,“娘,刚刚良佐说要住夫子家里,你看这事?” 老妇人“哎呦”一声,这才恍然醒悟,不过片刻间她就拿定主意“咱们良佐不能和夫子一起住。” “娘,开春地里事多,这时候去镇上租房子只怕地里活忙不过来。”王春兰跟着犯愁。 往年, 他们家为了迁就宋良佐读书,都是冬天居住在镇上,开春后回村里。 这就导致他的补课也随着居住地而变化。 眼见今年夫子要整年单独给他授课,这突然的消息打的全家有些慌乱。 宋良佐不忍心看着奶和娘在跟着自己开会折腾,用商量的口吻和她们说“奶,我已经七岁了,可以自己看好自己。夫子那边没有别的学员留宿,眼下只有我一人,夫子说我可以一个人睡一间屋子,要不我就住夫子家吧。” “不行。天天在一个屋檐下,万一要是被他们家人发现端倪,那我们这三年不是白读书了。不行,说什么都不行。”老妇人顽固的不给任何人商量的余地。 全家人大眼瞪小眼,宋招弟和宋盼弟相互看一眼不敢吱声。 王春兰也是左右犯难。 宋良佐继续为自己争辩“奶,我会格外小心的,我不会被发现端倪。” 老妇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一下想不全,皱着眉头给出只言片语的词汇,“之前良佐说过一个事,是谁娘来的,为了让自己儿子有好的学习环境,搬了三次家。” “奶,那是孟亚圣的故事。”宋招弟在边上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他老人家,人家一个寡母为了孩子学业都能不停搬家,咱们还比她们人多,就不能向对方学着点。这样,春兰我明天跟着你一起上镇,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院子,咱们也搬家。” “娘,搬到镇上咱、咦...”王春兰心里挂念村里的地,正要说什么时她忽然想到什么,咦了一声。 稍微组织一下语言后说“娘,你看这样行不,咱们去镇上租一个小屋子。也不要大,有一个房间睡觉的地儿再能放下一张桌子就行,以后每天咱俩轮流上镇上陪良佐睡。第二天他上学后,咱们早早回来村子干庄稼活。以前咱们总是心疼良佐来回跑,却也没法子,眼下咱们跑,岂不是省了良佐来回跑的时间了。” 王春兰越说越激动,满眼是光的看着老妇人,等着她的肯定。 啪~ 老妇人激动的把手里的碗放下,“对啊,咱们怎么就没想到这茬。这样一来,给吴家杂货铺的洗发水就可以在镇上熬了。” “奶、娘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租房子还要房租......” “你小孩子闭嘴!” “你闭嘴!” 王春兰和老妇人异口同声呵斥他,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就这样,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趁着地还在上冻,家里也没有活干,王春兰和老妇人第二天跟着宋良佐、宋进金一起上镇。 俩人把他送到私塾后,便去找原来认识的熟人打听打听哪里有空房子。 宋良佐看着私塾门口停着王家的马车,进门后追上沈连楼小声问“王金宝的家人已经来了?” 沈连楼做贼似的四处观望,然后凑近宋良佐小声说道“熊平安家人也来了,他铁定挨打了,我看他走路姿势都怪异。” 沈连楼说着,故意快两步走到宋良佐前面,一手捂屁股一手抻腰,大腿也不敢迈开。 如果要按着熊平安那身材走路姿势应该不会太难看,奈何沈连楼这三年来一点没瘦,此时模仿的动作加上自身条件,撅着屁股像一只肥胖的鸭子。 在宋良佐的目瞪口张中他返回宋良佐身边,“看到了吧,就是这样走路的。” “啧啧啧,他爹也真下得去手。那王金宝呢,有没有挨打?”宋良佐好奇问。 沈连楼摇头,“没有挨打,不过他是被他爹提溜着耳朵进去的。” 宋良佐凭空想象一下,噗嗤笑出了声。 真是闹心! “对了,你家人让你去参加考试吗?”俩人作伴朝着课堂走,宋良佐问。 “让啊,我家又不缺那几两银子,我爷爷说了,经验很宝贵。”沈连楼回答。 “那吴成相呢,他家也不缺钱。” “他还没来,夫子说只有一个名额,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沈连楼难得有些愁。 宋良佐脑袋才到沈连楼的肩膀,这会抬起胳膊小大人的拍拍他的肩膀“你愁什么,这事最后听夫子的就对了。我那事咋样了?” 宋良佐冲对方挑挑眉毛,他没明说,沈连楼也是听懂了。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记了,我爷爷说不买断,两回合算你一两银子,你已经给了我五回合故事,你是要银子还是银票,我明天带给你。不过银票最低也要十两银子,你需要多写几回合故事给我才行。” 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实在是这个时代对版权没有啥重视。 不过一回合五百文的价格很让他满意,要知道完整的西游记有一百回合左右,他前期缩减了几回合猴子学艺,变相加快了取经路线。 沿路打妖怪他注注水就能弄到一百回合或者更多。 那岂不五十两银子就到手啦? 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天降横财。 第98章 廪生是一个能挣钱的身份 “那就银子吧。一回五百文就五百文,不过那我以后就不能给你原稿了。我写好后你带回家让人誊抄出来,我的原稿你要还给我。另外,我的笔墨纸砚你家是不是稍微补贴点给我?” 财大气粗的沈小公子好爽的拍拍胸脯,“都包在我身上。” 宋良佐开心,“够意思!” “走走走,夫子肯定不会像往日那般早来上课,我看了你给的原稿,讲的太精彩了,你快写后面的事。” 一直到一节课过去大半截时间,熊平安这才捂着屁股回教室。 让宋良佐没想到的是他一进来就来找找自己,“宋良佐,我要好好读书了,日后我有不会的你要教我。” “......!” 宋良佐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一条缝伸着脖子往外探,他倒是要看看,今天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出来了? “你看什么?”熊平安螃蟹似的挪到宋良佐身边,也跟着朝外看。 宋良佐看看他,又看看外面一切正常的天空,毫不避讳的说“我想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说要好好学习?” 熊平安被他的说的话一噎,然后在宋良佐的诧异中,把所有的不开心的全部写在脸上又回到了自己位置。 找出封皮都不知道丢哪里的书,在那边翻了起来。 只不过他屁股有些不敢坐,歪着身子倚在书桌上,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欺负惨了。 宋良佐用询问眼神看向沈连楼,沈连楼冲他摇头。 他在看向吴成相,吴成相也对他摇头。 就在他把目光落在王金宝身上时,只见王金宝直接糗了一张大圆脸,神情落寞的坐在了自己位置上,竟然也开始翻书。 宋良佐惊讶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难道就是叫家长的威力? ...... 夫子随后也进来课堂,在得知吴成相和沈连楼的想法后,他犹豫良久才道“既然你们两人都想参加县试,名额和廪生担保我会处理,你们等我消息。” 一直到临近下午放学,宋良佐帮熊平安解了十个书本上知识后,才得知他奋斗的原因。 原来是夫子和他说“你长大了想带兵打仗,你一个大字都识不全的人谁会听你的?那个将军不识字?日后收到朝廷密信后,你还能找人来给你念内容?” 宋良佐明悟过来,原来这孩子被夫子用了激将之法。 不过这也是好事,知识学会了都是自己的,它是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第二天,宋良佐就听说夫子搞定了沈连楼和吴成相的名额,听说是侯秀才那边只有九人参加考试,范夫子和他联系后就把自己这边多出来的一个人,同那边五人结了团。 为何要五人结团? 自然是朝廷防止作弊的手段,意为五人彼此相互担保考试,若以后参加考试有谁作弊行为,则五人连坐。 所以如果在平日里得知谁人品不好,一般人是死都不会和他一同担保,怕的就是对方人品不端,祸害到自己。 又过了两天,范夫子带着自己这边六人去了县衙署礼房报名。 中午他们人才回来。 沈连楼一回来就找到沈连楼,兴奋的和他说着去县礼的事,“要填写自己姓名、年龄、籍贯、祖上三代、夫子名称和样貌特征。宋良佐你想不到吧,原来做廪生还有钱可以拿。我日后要是能成为咱们县里的廪生就太好了。” 宋良佐送他一个大白眼,“之前夫子不是讲过,谁要是成了本县廪生不仅有廪米拿还有廪饩银拿,你连这个都能忘记,你还参加什么县考。” 沈连楼见宋良佐误会,想想也是刚刚自己没说清楚,跟着解释道“不是廪饩银,是担保银子。原来廪生给我们担保,都要收我们每人三两银子呢。你说咱们这边有六人参加县试,他就收了十八两银子。侯秀才那边有九个人参加考试,那就是二十七两银子。这一天下来比我家铺子挣的钱都多。” 宋良佐土鳖了,还有这事? 怪不得前世有那么多“挂靠”,原来是得老祖宗真传吖! 他惊讶的感叹“虽然拿这些担保银子有一定风险,但一年能拿到这么多银子还是很让人羡慕。” 沈连楼抿嘴点头,“我发誓,我要当咱们县的廪生,我日后也要给咱们私塾的其他人担保,我要挣他们的银子。” 沈连楼说到这里,甚至攥紧拳头给自己加油一下。 就在这时宋良佐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他举高胳膊意重深长的拍拍沈连楼肩膀,“沈连楼那你可的加油了,千万别和我同一年参加院试,不然第一名肯定是我的,你就做不成廪生喽!” “砌!你就吹牛,说不定你考不上都有可能。”沈连楼嘴上如是说,行动上却是去翻书。 想想他要是真输给宋良佐这个小屁孩,他的大圆脸往哪里搁? ...... 时间一晃而去,终于到了县里放榜的日子,这天难得范夫子给所有人放了假。 宋良佐也再次搬到了镇上小院。 院子是他们之前住药掌柜那边小院时,他娘认识的一个妇人帮着介绍的。 一早起来宋良心就对王春兰说“娘,你等会回村吧,我和同窗约定好,今天跟着他们一起去县里看放榜。” “知道啦知道啦你昨晚就说过了,你快吃饭,吃好了再去。”王春兰满面笑容说道。 同时手里拿了一串铜钱,边朝他书包塞,边说“喏,这里有三十文铜钱,到了县城要是看上什么想吃的,就买这个吃。你那几个同窗要是请你吃东西,你也记得回请他们。咱们不能总占他们便宜。” 宋良佐咽下嘴里的稀饭,冲王春兰笑眯了眼道“知道了娘。” “还有,到县城了别乱跑,一定要跟在你们夫子身边。” “知道啦,知道啦。我不乱跑,娘你就放心吧。我吃饱了,我走了,说好一早要在夫子家集合,今天他们还特意包了骡车呢。”宋良佐说着拎起书包就要跑。 王春兰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他,跟着拿起桌上碗里的两个煮好的鸡蛋塞给他,“你就喝一碗米粥管什么用,把鸡蛋带上,去私塾的路上吃。” 宋良佐拗不过她,只能接过塞进书包,冲王春兰挥挥手,这才跑出院子。 第99章 恭喜你,沈连楼 宋良佐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兴致跟着去县里见证他们第一步成功与否,是因为他特意同沈连楼打听了,他们进考场时搜身并不是让你全部脱光光坦荡荡。 只要脱鞋脱袜敞开衣服检查,严防夹带,就连衣服夹层也是仔细检查,允许穿着里衣粗略检查。 这些对宋良佐来说绝对是一件绝对的好消息,人高兴嘛,跟着去一趟就当放松自己。 此时,骡车里。 沈连楼、吴成相、宋良佐、熊平安、刘昌林,几个熊孩子简直像是鸭子附身,嘎嘎嘎的吵闹了一路。 原本应该坐在车厢里的范明世此时坐在车厢外,实在受不了几人吵闹,想今天有是期待的日子,也就没有约束他们,有着他们在车厢里吵闹,他反而十分惬意的轻轻摇晃脑袋。 等他们到了县试放榜的地方,从车上下来,就见小小的放榜牌被早到的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那边就是放榜处,若是挤不进去就在这边稍等,等人少一点在去看。我就在楼里,有事可以去喊我。”范明世先告诉他们放榜处,跟着指了指自己要去的地方,便转身离开。 留下众人是既期待又兴奋。 “这么多人咱们也挤不进去啊。”吴成相看着那一圈圈穿各种衣衫的人群说道。 “宋良佐你个子小,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进去?”刘昌林看着人堆也有些犯难。 “放屁,就宋良佐这小胳膊小腿,他挤进去要是被挤坏了,你养他下半辈子?还是你要给我补课啊?再说,我们俩只是跟过来沾沾喜气的,我们又没参加考试。” 不等宋良佐自己开口,边上熊平安立即化身正义之师,对着刘昌林就是一顿怼。 刘昌林讪讪摸摸鼻子,“我就是这么一说。” “不行咱们就等他们看完在挤进去看,要是考中晚去看一眼,名字也不会跑。”沈连楼在边上缓解气氛。 “好消息不第一时间知道,那还叫什么好消息。你们给小爷等着,我挤进去给你们看。”熊平安说着开始撸袖子,同时还不忘在挤兑他们一下,“这下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就你们这几个弱不禁风的,一到关键的时候屁用都顶不上,看我的!” 说罢,熊平安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硬生生的消失在人群堆里。 宋良佐不得不感慨,熊平安脑子是不咋记事,但这身体条件和讲义气的性子是真好。 这玩意要是有机会学了兵法,将来真去了战场,说不定真能让他闯出名堂。 他们几人在外围等着,宋良佐无事左右看稀罕,然后就见侯秀才带着人也来了。 侯秀才朝他这里扫了一眼,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随即,他人直接去了旁边的酒楼,至于他带来的人在不远处聚成一个小团。 里面没有宋进金,因为宋进金今年也不下场。 宋良佐只是打量了那边一眼,便没有在多看,他后退两步让自己贴近靠墙的地方。 此时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观看着人群。 有年幼稚子,一脸懵懂渴望! 有青年书生,神色坚定! 有清瘦中年人,眼底透着紧张! 更有鬓生白发的老者,双眼不抱希望! 当然还有“兄啊,我这次没有考好,好些题不会,都是靠蒙的,我都不敢同夫子讲我破题之法!唉!”嘴上说着自己不行,脸上的嘚瑟之意恨不得告诉别人,我今年肯定是第一。 宋良佐觉得自己真是厉害,已经能在人群中分辨出来哪些是家长,哪些考生。 所幸也没有让他们多等,很快放榜的人就来了,本来有些在外围观望的人,呼啦啦朝着人群围了上去。 那架势哪里像是看县里榜啊,更像是去抢钱的。 沈连楼和吴成相前面还说着不急不急,晚会看也是一样。 这会真到揭晓的时候了,也是着急的伸长脖子朝里面瞧,像求偶的大猩猩。 “喂,沈连楼你刚刚不是还在说不着急嘛,等他们都走了你在看也一样。”宋良佐故意挤兑他。 沈连楼不好意思抓抓头,嘴里发出嘿嘿的傻笑声。 “都别挤别挤,我还没看到我座号。” “你过去点,你那边有我不。” “啊啊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你座号了吴成相。”熊平安亢奋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吴成相“啊”的大喊一声,“真的,你看到我座号了?我中了?啊啊啊!沈连楼我中了,我考中了!宋良佐我过县试了。” 吴成相激动的想朝人群里挤,他想亲眼看看代表着自己名字的座号。 奈何人群比刚刚挤的更厉害,有人要出来,有人要进去,全部冲撞在一起,进退不是。 任由吴成相在外面怎么扒拉,他就是进不去。 “熊平安,找到我名字没有?”沈连楼焦急的冲人群里喊。 结果人多太过嘈杂,熊平安没有回答沈连楼。 宋良佐这会也知道沈连楼压力山大,也不再调侃他,跟到他身边安抚道“你别着急,熊平安要慢慢找。” 机会宋良佐刚说完话,他就见熊平安满头大汗的大汗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接着沈连楼后眼神有些躲避,一副欲言又止。 “我、没我的座号?”沈连楼颤着音问。 熊平安面色有些不佳,抿着唇摇了摇头。 沈连楼竟然没有考过?他连县试这关都没有过?宋良佐有些不敢相信。 听说他前几场考试考得都不错,尤其最后一场县令大人亲自出题,县令大人还对他点头来着,怎么就没有考上呢? 沈连楼此时,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失望,叹出一口混气,“我出来的时候我爹和我说,只要我这次能考过县试,他就让我请你们去我家酒楼吃饭。我对不起我爹,也不能带你们来我家吃......” 刚刚还是一脸同情你、替你难过的熊平安这会一听要吃饭,“哇”的怪叫一声。 手掌抵着沈连楼肩膀大声激动的问“你爹说你要是能考中,就请我们吃饭?” 宋良佐在边上见熊平安这么说,突然眯了眯眼,“熊平安不是你在捣什么鬼吧?” 熊平安笑的人往后仰,“沈连楼我刚刚就是想逗逗你,上面有你的座号,你的名字比吴成相还要靠前几个名次,你就准备去府试吧。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去你家吃饭?我要吃你们家的红烧猪肘子,还要吃红烧大鹅......” 熊平安已经开心的点起了菜单。 这大起大落的消息直接把沈连楼给搞糊涂了,肥胖的小手抓着熊平安的胳膊,迫不及待求证“我考过了?我真过了县试?” “过了过了,我刚刚就是逗你,你要是不信自己去看,就在靠近下面的位置呢。” “恭喜你沈连楼,这会人少了,你自己去看看。”宋良佐真心替沈连楼高兴,同时还不忘给熊平安一个:你没事找事的眼神。 第100章 今年考题是什么 他们私塾今年总的有六个人参加考试,有两人在县试第一场时就因为太过紧张,五言律诗都没有写出来。 还有一人在第二场就被刷了下来,原因是他被分到的位置紧挨着厕所,他没法答题。 走到最后的只有刘昌林、沈连楼、和吴成相,结果也只有沈连楼和吴成相过了,反而是被夫子寄予厚望的那几人一个没过。 谁过谁不过,宋良佐不是很在乎,他此时正坐着回镇车,想着明天去沈连楼家的酒楼吃饭,自己是不是从早上就要少吃点东西,这样中午才能往肚子里多塞些东西? 沈连楼过县试的消息随着骡车停步,消息就传回了他家。 不需片刻,台上的说书先生得了准话,笑着对台下的客官讲“今日东家有喜,今天在座的各位茶水减半。另,连续三天中午讲两回合《西游记》。” 当下这个故事相当火爆,每日都是虚无空座。 “好好好!” “咦,沈老板家里有什么喜事?!” “好像听说是他儿子过了县试。” “呦,那可真是喜事,马上要成秀才老爷了嘞。” 今天吃着店里半价的酒水,谁不会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沈连楼爹先是同店里人一一感谢。 跟着也是第一时间带着礼物去邀请范明世来家里吃饭,却是被范明世以和故友约好为借口,拒绝了沈家和吴家的邀请。 ...... 另一边,宋良佐看天还早,这个时候娘或者奶应该还没来镇上,他也不急着回镇上租的房子里,转身去了中药堂。 在那边待到平日自己放学时间,才回家。 进小院门开着就知道家里有人,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却是先一步进了院子,“我来回啦!” “良佐回来啦!今天你同窗他们考过了没?”王春兰听到声音,人从伙房出来。 “娘。他们过了。沈连楼和吴成相都过了,你是没见他们有多高兴。”宋良佐一边同王春兰说着今天自己看见的事,一边把身上的书包摘下来放屋里,跟着去了伙房帮忙。 等他一进伙房见老妇人正在烧火,惊讶得“啊”一声,嗖的跑过去双手抱着老妇人脖子,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奶,你咋也来了?不是说你和娘分开来吗?” “你个小滑头,咋!听你的意思这是不欢迎奶来了?”老妇人抬手扭头宠溺的在他鼻头上点了点。 宋良佐咯咯咯笑,“才不是,我只是没想到奶你能来。咦,你来了我大姐二姐呢?她们没有来吗?” “你个小白眼狼,你是把你那两个姐姐看得紧。我要真把他们丢家里了,你不得怎么找着法子说我。”老妇人白他一眼。 “我才不敢说奶呢!” “还有你不敢的?”老妇人显然不信他的话。 王春兰在边上开口说“家里盐不多了,她们去买盐了,不定一会人就回来了。” 几乎是王春兰声音刚落,宋良佐就听到大门口传来大姐二姐的说话声,撂下一句“奶你最好”,人就跑出去找两个姐姐了。 他们家最温馨的时刻就是吃饭的时候,以往吃饭都是老妇人说些什么,早在宋良佐念书后就反了,现在每次吃饭都是他说些什么趣事。 今天他就把在镇上所见到的事和家人一起分享。 王春兰听到熊平安那孩子逗弄沈连楼后也是哭笑不得,“他怎么那么皮呢,这沈家公子一会伤心一会开心的,他就高兴啦。” “要不是沈连楼说过了县试要请我们吃饭,熊平安不定什么时候才会说出来。哦对了娘,我明天中午要去镇上知味楼吃饭,沈连楼请呢。” “人家过了县试,邀请你们这些同窗那就去。你们可需要给准备什么礼物吗?”老妇人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们说好了都不送。” “嗯,要是大家都不送那就不送了,要是大家都送,你和奶说,奶这就拿银子给你。你们有同窗交情,可不能因为着伤了和气。” “知道了,奶。” 吃好饭,俩姐妹缠着宋良佐问“县里真的有头发都白的老爷爷还在考试啊?” 宋良佐很肯定的点头,然后又用一副很同情的神情说“他今年又没考中。” “啊!好可惜啊!头发都白了,还没有成童生啊!”俩姐妹深感惋惜。 “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啊!”宋良佐小声同两个姐姐吐槽。 ...... 今年县试开的早,眼下县试结束也不过才三月初六,府试是在四月初二,他们这里距离汝宁府坐马车也就三天时间,眼下过了县试的人不会那么早去汝宁府。 所以,第二天学堂就恢复了上课。 宋良佐刚到课堂就发现了屋里的变化。 他们屋原本课桌挺多的,后来随着有更小的孩子跟着夫子来学习,就把屋里的多余课桌搬到隔壁屋给新来的学生用。 他们屋里当时就只剩下六张课桌。 可眼下整个屋子哪里还是六张啊,现在变成了十几张,把整个屋子都给占满了。 随着格局的变动宋良佐一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原来的位置在哪里了。 就这时他听见动静,回头看是捧砚正从隔壁屋搬着几个草席出来,他急忙上去帮忙,“捧砚哥,这屋里怎么多了这么多桌子?是夫子又收了新学生了吗?” “没事,我自己能来,这些不重。不是少爷收了新人,而是把你们两个班合并在一起。” “合并在一起?为什么啊?之前不是都分开的吗?”宋良佐狐疑。 “少爷说这样他方便授课,省得你们上课总是贪玩。你怎么来这么早?”捧砚都不用抬头望天,就知道他来早了。 “我娘和我奶一早要回村子里去,她们起的早,我也想过来温书,就早早起来了。”宋良佐这边话刚落下。 课堂门那边又有其他人声音传来,无疑都是对合并课堂的疑惑。 捧砚只是说了一句“夫子让的”,便不再多说话。 宋良佐冲来人笑笑,去选了一个和之前差不多的位置的课桌坐下,等其他人陆续来,都是问的“怎么合在一起啦?” 宋良佐干脆说自己也不知道。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夫子进屋后见众人都选好了自己位置,他微微颔首。 然后在众人的疑惑中开口“以后,你们都在这个屋里学习。” “是,夫子!” “嗯,在和你们说一件高兴的事,兴许你们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要和你们分享,吴成相和沈连楼已经考中了童生,你们要多多向他们学习。” “是,夫子!” “你们二人也要戒骄戒躁,别以为考中童生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想要成状元,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是夫子!”这次答话的只有吴成相和沈连楼两道声音。 可他们的声音贼大,既有激动又有高兴。 范夫子再次点头,似乎对他们二人很满意。 “这堂咱们先不授课,你们二人来说说今年的考试题目是什么?顺带说说你们是怎么破题!” 第101章 止于至善 “回夫子,考题分别是四书文二篇、五经义一篇、试贴诗一句:阴阴夏木啭黄鹂。最后一道题出自《礼记.大学》里的:‘止于至善’写三百字。” 宋良佐瞬间就听到课堂上发出的极小、带着兴奋的抽气声。 诗对他们来说不难,这首诗是出自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他们不需要写些什么有思想的东西,只要格式符合,能突出“歌功颂德”诗就行。 试帖诗只要中规中矩,几乎对童试结果不构成影响,主要是要看八股文。 因为对当下的他们来说,都知道‘止于至善’这是《大学》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单从“止于至善”四个字理解,止于,停止在,达到;至善,指无上的完美境界。 可以理解为:不达到十分完美的境界绝对不停止自己的努力。它不仅仅是指达到完美,更是一种不断追求卓越、不断完善自我的过程。这是一个持续改进的过程,而非一个终点。 这道题对于他们来说相对较为简单。 看到学生们似乎都很胸有成竹,范明世冲沈连楼微微一笑,“你来说说你是怎么破题的。” “夫子,我从《诗经.卫风.淇奥》篇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以君子的自我修养磋磨......” 等沈连楼说完,范夫子对他一笑,缓缓点头评价“‘止于至善’这句话是《大学》的开篇之言。《大学》本就是教修身之道,学着当君子。你又以‘想要成为君子,就要像雕琢玉器一样,切割之后还要磋平,雕琢之后还要打磨,来佐证学而不止,回答的倒是可圈可点。” 沈连楼得了夸奖,胖乎乎的小脸满是神奇之色。 随着范夫子对他点头,他这才坐了下去。 接着范夫子把目光落在吴成相身上“你如何作答?” “回夫子,我答:《论语.子路》‘行己有耻’来破题。子曰:圣人教我们心得其正......” 随着吴成相说下去,范明知眉头有些微微隆起。 吴成相用做事要有知耻之心、懂得廉耻和有所为有所不为,来应对‘止于至善’中在追求完美过程中保持谦逊和自我反省,以及不断调整自己的行为。 他的回答不如沈连楼从容,有些许剑走偏锋味道。 “你的破题既然过了知县的眼,我就不在这里多点评什么,日后关于破题、承题你要好好学习。” “是夫子。” “坐下吧。” “谢夫子。” 吴成相坐下了,这会全班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刘昌林身上。 刘昌林是唯三人中也走到最后的人,却是没考中。 他被众人目光凝视,此时只觉得呼吸急促,脸上有些发烫。 低头抬眸朝夫子那边看去,他羞愧的目光却是与夫子鼓励的目光撞在一起,此时他只觉得脑子里嗡一声响。 心下一慌,完了,夫子不会让我说我写了什么吧? 接着,他见夫子上下嘴唇在动,但具体说了什么他又没听清楚,这一刻他甚至还能出神想自己怎么就不懂唇语,这样就算听不见也能知道夫子在说什么。 就在他愣神的空档,他前排的学员扭头半侧身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声提醒他,“刘昌林你快站起来,夫子已经喊你三遍了!” 他轻“啊”一声,神魂归位,人急忙站起来“夫子。” “嗯,你来说说,你是如何作答的?” 刘昌林被问的有些无地自容,只能小声说“夫子,我没有考过。” “无妨,今日主要是为你们讲解不足之处,你说出来,下次就有经验了。”范明世脸上透着鼓励的笑容。 “我、我回答了《左传.宣公二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 一直在全神贯注听的宋良佐,听到这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刘昌林这是运气不好。 他的回答也不能说不占边,很有可能不符合阅卷官的心。 跟着范夫子就给他指正一番。 “我与你们说过很多遍,唯有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每一个注释也要心里有数,你们见到题目的那一刻,才知道出自哪里,有何深意,才可以从书中找到破题之法。” “还有,如果就因为拿着‘厕号’就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答题,将来有一日你入朝为官,遇见问题要你解决,解决不掉你能说你是被其他原因影响?” 被点名的学员,瞬间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对于这种试后复盘,宋良佐听得很认真,不仅如此,只要是他觉得夫子说的有用的,都会快速用笔记录下来。 这一上午,主要就是复盘考试内容,分析出来给他们听。 顺带敲打那些不用功,或者心比天的。 跟着激励他们,一定要拿出所有精力和时间,认真对待“学习”这件事,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上午下来,就连熊平安都没有小动作,夫子说到哪里时,他就在那边像模像样的点头。 宋良佐很有理由怀疑,他丫的就没听懂,是在人群里滥竽充数罢了。 一直到中午放学,随着范夫子离开,课堂内紧张压抑的气氛才过去,熊平安还是在宋良佐前面一个位置。 这时他突然转过身,和宋良佐面对面而坐,见宋良佐在急速书写着什么,伸着脑袋就去看,“你在写什么?” 宋良佐任由视线里多出半个脑袋,只不过他头都没抬,“我在把夫子刚刚讲的东西记录下来。” 记录笔记可以说是他自己独特的习惯,毕竟四书五经就十七万字,再加上注解,他虽然不知道注解有多少字,想来十多万字总有的。 他才几岁啊,后面还不知道要用脑瓜子记多少东西,所以,课堂笔记很重要,等自习时或者回家后会再整理一遍,装订成册,时不时的翻看几下。 这就叫:温故而知新! “宋良佐,你抬头看看我。” “嗯?”宋良佐继续写,一个嗯声表示他在听。 熊平安却是不依不饶,干脆威胁道“你抬头!你要是再不抬头我就要打断你记录了。” 这事熊平安绝对做的出来,正好宋良佐也把认为重要的东西全部记录了下来。 这才停笔抬头。 ps:关于八股文这块写的稀碎,大伙就当小说看吧![自闭中...] 第102章 下馆子 熊平安一张逐渐在褪去稚嫩的脸怼在自己眼前,本能的他身子微微后仰。 “看什么?”他问。 随着熊平安‘挤眉弄眼’一阵表现后,宋良佐这才惊讶出声“熊平安,现在还没到三月,你怎么热的出了满头汗?” 他更是条件反射一般对熊平安伸出手。熊平安嘿嘿一笑,非常默契且快速递上自己手腕。 等宋良佐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之后,这才猛的醒悟自己这是在课堂,在看看熊平安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干脆抬手在他的手腕处拍打一下。 “把你爪子收回去。” “你就帮我看见吧!”熊平安死皮赖脸。 宋良佐不理会他,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同他说“你这就是太紧张导致的,没病!” “你看都没看。” “你怎么知道我没看?‘望’就是看。”宋良佐不想他太过纠缠自己,赶紧对着和自己同排的沈连楼说“昨天说的中午请我们吃饭还算数不?” “当然算数啦,我和我爹都说好了,他专门给我们留一间距离说书台很近的包厢,我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说书。走,跟着我去吃饭。”沈连楼非常豪迈的大手一手。 就要走。 他们这班原本只有六人,这六人肯定要去,关键现在另外一个班的人今天和合并过来,他们认识自然是认识,但眼下...... 邀请去吃饭?他们关系好像没这么熟络。 宋良佐看着那边几人也是面面相觑,都在犹豫是不是要跟着沈连楼蹭一顿饭。 眼见沈连楼朝外走,有一个清瘦的少年忽然出声,明知故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外面吃饭?” 宋良佐看出名堂, 眼下只要沈连楼答应,他们肯定跟着一起来蹭饭。 他朝沈连楼望去,就见沈连楼似乎也想到了问题。 从看他的神情不难猜出,沈连楼并没有把另外几人包含在吃饭内。 可他刚刚大手一挥实在是挥的潇洒,这会让他再说‘不带你们’估计他自己面子也放不下。 就在宋良佐打算出声帮他解围时,结果,熊平安开口截胡了“都中午了不去吃饭要干嘛?饿着肚子等下午上课啊!你们要当好学生你们在这里慢慢学吧,我们去吃饭了。” “哎,那什么?沈连楼考上童生,不是说一起去吗?”对方忍不住说出了目的。 熊平安大咧咧十分没正行的把胳膊往王金宝肩膀上一搭,顺势把沈连楼挡在自己身后。 “那什么,你们误会了吧。在今天之前咱们都不是一个班的。我们约这个吃饭已经是昨天的事了,他今天只不过是招呼我们。下次,下次等沈连楼中秀才,肯定会把我课堂上的人全部叫去。你们快去伙房吧,范叔肯定在等着你们了。” 熊平安混不计的说完,转身把和自己面对面的沈连楼不着痕迹推了一把,嘴上嚎了一嗓子“走了,吃饭去了喽!” 刘昌林是镇上人,家里也就那样,为了供他读书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他也好几天没有开荤腥了,至于下馆子吃饭? 他用一根手指头都能数清。 眼下见熊平安拥着沈连楼要走了,他不甘的抿抿嘴,跟着眼睛滴溜溜一转,径直跟上去。 上去就学着熊平安的样子想去勾搭宋良佐肩膀,嘴上开玩笑一般的说道“昨天说的时候我可也在场哦,这会也不能把我拉下。” 回答他的却是宋良佐的“松开,我不喜欢被人搭肩膀。” 不等刘昌林自己收手,他人一个转身就脱离了对方的‘友好’。 “额,哈哈哈,刘昌林你也敢。不对啊宋良佐,我要是搭你肩膀你肯定会给我教训,怎么他搭你肩膀,你就只是口头警告啊。咱们还是不是哥俩好了。” 熊平安说着松开沈连楼和王金宝,屁颠颠的绕道宋良佐另一侧,伸出胳膊就打算搭宋良佐得肩膀。 宋良佐对他可就不客气,“刘昌林不知道,第一次我自然不会对他动手。你手不疼了是吗?” 问得平平淡淡,但威胁味十足。 熊平安见状,也只能收手,只不过嘴里不甘地“嘁”一声。 原本的六人此时变成了七个人,剩下的那些人见对方压根不带他们玩,只能小声嘟囔他们。 ...... 七人到了知味楼后见大厅座无虚席,有好些都是拼桌在吃。 说书台上有位老先生正在说书:好妖精,按落阴云,在那前山坡下,摇身一变,变作个老妇人,年满八旬,手拄着一根弯头竹杖,一步一声的哭着走来“我的儿,长老啊,你们可见着我家小女了?她下山给家人送饭,至今未归!” 猪八戒大惊道:\"师父!不好了!那妈妈儿来寻人了!\" 宋良佐只是听了一耳朵,便知道这是要三打白骨精了。 和他的神定自若相比,另外几人脸上多是带着东张西望的新鲜和好奇。 “你家生意还挺好的嘛。”熊平安小声说。 沈连楼嘿嘿笑,却是对宋良佐抛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掌柜的见他们来,亲自带他们上了二楼,等几人坐好,掌柜的笑的和蔼可亲,“小少爷,你看你同窗都喜欢吃点什么?” 熊平安昨天还在嚷嚷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这会真到了地,却是礼貌的像个好孩子一样,对沈连楼看过来的目光,回了一句“我们客随主便。” “你们想吃什么?”沈连楼跟着问了一圈人。 刘昌林很有自知之明,他今天是厚着脸来蹭饭的,心里打定主意上什么吃什么。 陈青山压根没来过酒楼,根本不知道店里有什么吃的,这会自然不会开口。 吴成相也是第一次来,左右看看只得摇头。 宋良佐是这群人里个头最小的,见大伙都没点,他也跟着摇头“我都行。” 王金宝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倒是一个会吃的,“你家烤乳鸽不是很好吃,给我尝尝呗!” “行啊,沈爷爷,给我们每人都上一份烤乳鸽,剩下的你把招牌菜都给我们上一份就好了。” “行,那你们稍等,我这就让后厨去准备。” 随着包厢门关闭,几个孩子面上拿着矜持,只从窗户口露出半个脑袋稀罕的听下面台子上说书人在说故事。 实际心里早就乐疯了。 第103章 课堂诊病 “哎,这是你写的,你怎么还听的这么上瘾?”沈连楼侧着头小声问身边的宋良佐。 宋良佐脸朝沈连楼那边侧了侧,双眼依旧紧紧盯着说书台,同样小声回答“你不懂,我写的哪里有你家说书人讲得有感情。” 楼下说书先生一人担任几个角色,语气调子各有不同,口若悬河,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提的这个沈连楼不由得小小得意起来,自从他家开始讲这个故事,店里生意天天爆满。 虽然镇上别家酒楼也开始找人来说书,生意可没有他家的好。 他爷爷和他爹原本就有计划要去县里开酒楼,眼下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听说再有个小半年就能开张。 想到这里,沈连楼自觉自己一定要抱好宋良佐这个小细腿,让他多写点故事给自己家。 自家说书先生故事讲得精彩,生意自然就会好。 生意好了,他就吃的好。 就在这时,店小二已经送上了热菜。 沈连楼急忙招呼众人入座,嘴上说着“我们可以一边听一边吃”,手上动作却是把宋良佐拉到自己身边。 菜刚放下,他筷子精准一块盐水鸭,夹了一块放宋良佐碗里。 “你多吃点,你不是最爱吃我家的盐水鸭嘛。” “谢谢,我自己可以来。” “你今天里的负责吃,我给你夹菜。”沈连楼表现的相当热情。 宋良佐啃着鸭肉,用眼神瞟他,似乎在说:你怎么这么热情? 沈连楼读懂了他的意思,嘿嘿一笑,“先吃先吃。” 另外几人见正主都动筷子了,他们也跟着动筷子。 开始几人还能竖着耳朵听说书,随着菜一道一道上来,他们哪里还顾的听啊,所有人开始大快朵颐。 至于读书人不是应该有矜持? 那他们抹去嘴上的油,反问,矜持是什么鬼? “喂,你们尝尝这个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还有这个青蒜炒肉味道浓郁、香气扑鼻。” “哇,烤乳鸽来了,快让我尝尝。” 沈掌柜还贴心的给他们上了一壶茶水,让他们慢慢吃。 中途宋良佐端起自己的茶杯,对沈连楼和吴成相说“恭喜你们考过县试,再接再厉早日成童生成秀才,中状元。我们以茶代酒,干啦!” 几个半大的孩子,情绪立刻被这一声“以茶代酒”给点燃。 他们学着大人样子,杯杯相碰,推心置腹,气氛好不热闹。 等他们吃好,楼下说出的正说到兴头上,他们下午要回去上课,哪怕再恋恋不舍,也只能回去。 除了刘昌林,其他几人都知道这个故事是出自宋良佐的手,左右缠着他要讲一段,宋良佐没法,只能把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故事讲完。 沈连楼趁机和他说了让他多写点故事给自己家。 宋良佐头都摇成了拨浪鼓,“多不了,我每天要做很多功课,这个还是因为我想挣银子才么干的,不然我也不会每天很晚才睡觉。” 沈连楼也不气馁,继续纠缠着“看在我对你很多好份上,你休沐时就多写点,左右只要是你写我都要。” 宋良佐点头点到一半,突然转头看他,“哦,怪不得刚刚吃饭时你老是给我夹肉,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沈连楼见被说破,也不解释,就在那边哈哈笑。 ...... 下午夫子继续讲解破书案例。 同时,下午课堂上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就是陈青山再夫子的注视下一连跑了好几趟茅房。 尤其他最后一次从茅房回来,看向沈连楼的目光带着欲言又止。 沈连楼开始还纳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随即他猛地瞪大眼,说话声音都比往日大了几分,“陈青山你该不是想说你下午拉肚子是在我家吃坏的吧?那你可就冤枉人了,我家店里的东西肯定没问题,我们这么多人吃了,都没有问题,该不会是你上次病还没有好利索吧?” 沈连楼的出声引得众人朝他和陈青山望去。 陈青山本来拉的面色就有些蜡黄,眼下被沈连楼这么一说,他在看看其他人,手下意识的去捂自己的肚子,该不会自己又病了? 沈连楼虽然嘴上说的不是自家问题,可看着陈青山那样,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他转身找宋良佐,“你快给他看看,告诉他不是我家菜的问题。” 宋良佐有些意见和陈青山很不一致,私下也没有太多交际,但这两年多同窗也实打实的走了过来。 眼下又是沈连楼开口,他也不好拒绝。 他径直走到陈青山跟前,指了指他的座位说“你坐下我给你看看。” “你刚刚拉的屎是什么样子?”宋良佐手指搭在陈青山手腕上问。 陈青山被他问的一怔,哪里有人上来问人家屎是什么样子? 屎不就屎的样子! “就、就是那样。”陈青山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稀糊糊?” 陈青山听见周围有笑声,快速看了众人一眼,快速“嗯”了一声。 “舌头。”宋良佐说着对陈青山做了一个吐舌头的动作。 宋良佐看了看他舌头,结合他的脉象说道“你这是脾虚引起的腹泻,日后少吃油腻的食物,今天沈连楼招待我们的菜好。你吃了不少肉才会这样,这事和他家确认没有什么关系。” “吃肉不是才能强身壮体?”陈青山很不理解的问。 宋良佐简介的说“对人。我们吃了没事,你肚子不行。回去吃几天家里的米粥就能好。” 眼见宋良佐要走,陈青山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急切问道“你天天在医馆呆着,那你可知道我这个要怎么样才能根治?我日后是不是不能吃肉了?” 宋良佐脱口想说人参能治,他扫一眼陈青山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只怕自己说了人参,他回家后,家里没钱又要卖姐妹。 投胎在他家的女子也是倒霉了。 宋良佐这般想着,随即点点头:山药莲子粥,每天喝一小碗。至于肉,你也可以吃不宜过多。 沈连楼听宋良佐这边说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我就说我家的东西没问题。” ...... 临近放学,夫子一连给他们布置了三道作业,宋良佐被特殊照顾,留了八道。 其他人放学回家,他转身去了夫子书房,开始写夫子布置的作业。 八股文的破题可以用三四话点透题目之意,难也难,宋良佐已经学了一年多,中间案例看了都不知道有多少,眼下总算做顺手了。 夫子的第一题出自《左传》的“鼷鼠食郊牛,牛死。” 鼷鼠食牛是一种天象象征。 从天象上来说:鼷鼠是小老鼠,牛为大畜,祭天之尊物。鼷鼠咬大牲畜(牛)之后,象征着臣子有伤害君主的威仪,同时这种现象被视为上天对君主的警示。 第104章 师娘,你看夫子不相信我。 “鼷鼠食牛”也是一个成语,意思是鼷鼠咬牛之后,牛不会感觉到疼痛,只会感觉身上有些麻痒,直到死也不知何故。 两者都是比喻暗箭伤人。 知道了意思,宋良佐也就知道该从何处入手,论的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提笔便开始洋洋洒洒书写。 写完放在边上等着墨迹干,他则开始审视第二题。 第二题是《论语》中的“女与回也孰愈。” 此话出在《论语.公冶长》篇第八章,全文是“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问一以知十;赐也,问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孔子最着名的教育方法是循循善诱人,特别会按次序诱导弟子。 这是诱导启发子贡的一段话,让他和最好的学生颜回比较,是否比得上颜回。子贡实事求是地认识自己,说明比不上颜回。说颜回能问一知十,自己只能问一知二,差距很大。 孔子肯定了他回答的正确,极为赞许。 宋良佐抓住“愈”“自省”两点,“愈”是比较子贡与颜回,“自省”是启发子贡的认识。 宋良佐看明白后,便开始答题。 随后,第三题:不以规矩。 这话出自《孟子.离娄》篇,原文为:“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孟子提出,行“仁”要遵循一定的规范。治理国家,也要遵照一定的法度,而不能单凭主观的好恶、单纯的道德说教、自以为是的政策和死板的法律制度。 为什么有人会“不以规矩”呢?无非就靠着自己的“明”“巧”罢了。 宋良佐破题是:规矩而不以也,惟恃此明与巧矣。 等屋里点亮了油灯,书写的莎莎声这才停了下了。 那边范明世已经把他前面的作业写了批注,看完他最后一张的作业,又把前面他答过的再给他讲一下足或不足之地,这才放他离开。 “夫子辛苦!”宋良佐习惯性离开前同夫子道谢。 “嗯,路上慢些。”范明世嘱咐。 宋良佐走出房门,天色已经变的有些朦胧,用不了片刻天就黑了。 在走廊上遇见范叔,范叔乐呵呵的给他说“你本家兄弟已经在前院等你了。” 宋良佐心生欢喜,“是嘛,谢谢范叔。” 宋良佐小跑着去了前院,果然在门房找到宋进金。 “我好了,你等我很久了吗?”宋良佐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手扒着门框问。 “我刚到。我们回去吧,婶婶已经在家里做饭了。”宋进金说罢,便带着宋良佐出了范府。 宋良佐这次虽然租的房子很少,那也是有小三间屋子的,平日里他都是跟着娘或者奶睡,剩下一间小屋子就给宋进金住。 这样一来俩兄弟读书也算有个伴。 宋进金也不白住,会给家里帮忙,同时他爹也会时不时送些柴火和粮食来,两家也算互帮互助有商有量。 至于宋二全为什么不让宋进金住私塾学社? 他觉得进金年纪比良佐大,学的快,良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进金可以教他。 兄弟就是要相互帮助。 晚上吃了饭。 王春兰知道儿子要挑灯夜读,她早早把油灯续上油,又把灯芯子挑高一些,把油灯放在桌子中间,这才让儿子和宋进金过来学习。 他今天的作业在夫子家已经完成了,这几天晚上都是在看夫子给他的《六先生文集》,里面有三百二篇文章,想要琢磨透,够他啃一段时间了。 ...... 冬去春来,夜深人静,宋良佐望着天上的星星,再想想明年自己也要下场考试,他真的体会到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了。 废寝忘食这成语他还担不起,卯时起,亥时末睡已经成了他必修课。 王春兰或者老妇人每每看到儿子\/乖孙这般用功,一边心疼他,一边更是对他照顾的事无巨细。 三月底时,宋良佐特意去看了师娘。 宋良佐例行先诊脉,末了笑着报平安“师母阴阳平衡气血调和,是母子平安象。夫子你管带着沈连楼去考试吧,小师弟要月下旬才会出生。你从府城回来,还能赶上师娘分娩。” 谢知姝脸上透着母爱,“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你小师弟出生,你可要带着他一起玩。” “哈呀好呀,等小师弟长大了,我带他去我们村子里抓鱼摸虾掏鸟窝。” “你啊,不是说带你师弟好好学习,怎么净是玩耍。”范明世在边上点点他,只不过目光里对妻儿的不舍都要化为实质。 宋良佐心里感叹,夫子对师娘是真爱啊。 不过,只要有师娘在,宋良佐面对范明世时就会自动忽略他的‘夫子’身份,这会干脆仗着自己年纪小,耍混道“学习有夫子盯着呢,哪里需要我教小师弟呀,我只要带着他玩耍高兴就好。不然天天在家做学问,那多枯燥。” 哈哈哈~ 宋良佐得回答,引的谢知姝在边上笑。 宋良佐眼见自己在屋里待了不少时间,临走时担心师娘生产时不好生,便对她说“师娘,再有半个多月你可能就要生产,你不能一味在房间不出。眼下天气升暖,你多在院子里走走,每日早晚走上半刻钟就好。” 范明世在边上听了,摇摇头头“不妥。别的大夫说越是到要生产时越要小心行事,哪里还能出去走动。” 范明世这个宠妻魔眼见宋良佐说让自己夫人多走路,立刻提出之前大夫说的意见。 教文学那块,范明世觉得是一个合格的夫子,但在医术这块,嘿嘿他不如自己。 产前让孕妇适当走动,也是有氧运动的一种,散步能够增强自身体质,也有助于锻炼盆底肌肉收缩力,同时提高心肺功能,促进新陈代谢,有助于胎儿入盆。 从一定程度上是有助于生产的。 这些话他显然不能说出来,干脆有些耍无赖的当着夫子的面给谢知姝告状,“师娘,你看夫子不相信我。” 第105章 被罚作诗 谢知姝笑的摸摸他的脑袋说着“在这个屋里,你是大夫,他又不懂医术。我信你的就好,腿长在我的身上,我正要出去走,你夫子还能拦着不成。” 她说罢,对着边上的范致远递上一个拉丝的眼神。 宋良佐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只顾在边上咧嘴笑。 他真想说一句,师娘你真是我的互联网嘴替啊。 随即仗着师娘对自己疼爱,他挑衅般的对夫子做了一个鬼脸。 范明世被他们二人逗笑,扬起的眉毛像两把能射出箭的弓,随即对宋良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师娘说的对,我不是大夫。” 宋良佐得意,想说我肯定不会害师娘的之类的话时,就听范明世又道,“出了这个门,我是你夫子。” 宋良佐微微一怔,睁着圆圆的眼角在思考夫子说这话什么意思。 想了片刻他也没想出来,眼见夫子没有再说什么,他估摸着宋进金差不多要到了,便提出了告辞。 “路上不要贪玩,早点回家。”谢知姝关切的叮嘱。 “知道了师娘。夫子再见。”宋良佐说着就朝门走去。 结果,他刚迈出去一只脚,范明世带着虐笑的声音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回来后交诗三首。” “啊!”宋良佐一声惨叫,苦着脸回头。 他与夫子一门之隔,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一个虐笑,一个苦笑! “夫子,你已经给我布置了很多作业了,还要写诗呀?你不是说我写的诗平平常常嘛。我就写课堂作业好不好。” 他不爱写诗,因为他不会写。 宋良佐这时也明白夫子刚刚在屋里那个笑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四首!” 宋良佐见夫子背对着自己,他急忙看向师娘,跟着就是一阵比划。 谢知姝撞上他的目光和动作,低头抿嘴一笑,在抬头就见她原本清澈的目光这会突然变的装傻起来,“那什么,良佐你路上别贪玩啊。” “......师娘!”带着幽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师娘在呢,师娘等你休沐回来,让捧花给你做红豆糕吃。” 宋良佐傻眼,刚刚还和他最好的师娘,这会已经和夫子一个鼻孔出气啦? 他就是多余呗! “你要是再不走,那就五首。” 一听要做五首诗,吓得他慌忙开跑,嘴里叫喊着“我走了,四首。” 等他跑得不见踪影,夫妻俩却是相视一笑。 跟着范明世搀扶着谢知姝出了屋子。 走走就走走又不是多大的事。 他都能把知姝咳疾治好,他这个做夫子的怎么又会不信他。 ...... 宋进金还没有来,宋良佐只能沿着他常走的那条路迎了过去,所幸没多远就遇见了宋进金,跟着两人作伴一起回村子。 当宋进金得知他夫子给他留了那么多作业后,瞳孔都睁的老大,“你夫子要求也太严苛了吧。” 宋良佐哀怨的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不过,侯夫子到现在还没教我们怎么作诗。”宋进金有些羡慕。 宋良佐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真的,听我的,作诗比背诵课文难!” “当真?” “当真!” ”哈哈哈,都能让你说难的肯定是很难了。不管了不管了,我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也不知道我娘有没有再给我生一个小弟弟。咱们走快点。” 宋进金说着小跑几步超过宋良佐,眼看他没有跟上来,又转身倒退着走路,冲宋良佐招手,意思让他走快点。 两个孩子打打闹闹回了村子。 宋良佐回家后,家里确是没有人,他也没去地里找娘和奶,而且前前后后把自家看了一遍,便跑去伙房做饭。 煮的是米汤,煮好后把锅里多余的米汤盛出来拎到后院,用米汤给小猪拌麦糠。 临近傍晚,干活的人从地里回来,见家里炊烟袅袅心里没由来地一暖。 他们这院人都是围着宋良佐转,眼见他休沐回来,少不得惹得老妇人对他又是一阵稀罕。 晚上,宋良佐当着全家人的面把自己近段时间写小说挣的二十两银子交给老妇人。 “哎呦我的乖孙!”老妇人哪怕知道他在写什么东西,说是能挣钱,之前只是拿了五两银子回来,现下又拿回来二十两银子,老妇人是又开心,又心疼他。 “看把我乖孙累的,这全家的担子怎么都落在你肩膀上了呦!奶都挣不了这么银子。” 宋良佐嘿嘿一笑,“奶不我累,你和娘才累,你们要种地干活,我又不用干活。” 老妇人佯装瞪他一眼,“你以为奶真不懂,你在镇上每天熬油点灯学习到深更半夜,怎么能不累?行了行了,不说这些,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一天,奶明天就给你做好吃的。” 眼看奶拿着银子进屋前对娘做了一个朝外看的眼神,娘点了点头,然后对宋招弟和宋盼弟说“你们去后院看看小猪。” 俩姐妹默契的出去了,王春兰则去前院。 宋良佐则毫无顾忌的跟着娘进了屋子,他知道家里的银子藏在哪里,只不过平日里从来不去看而已。 眼下见奶上炕,跟着把炕尾的一块砖扣了起来。 宋良佐伸着小脑袋朝洞里看,只见砖下面还有一块砖,老妇人嘴上笑骂着“你个小滑头,哪里都有你的事”,手上却是把另外一块砖取了出来。 “奶,我就看看,我不说话!”宋良佐眼睛紧紧扒着洞里的一个罐子。 随后见奶把手伸进去,拿出一个小包裹,不用解开他已经听到银锭子碰撞的声音了。 “奶,这里有多少银子啊?” “你不是不说话吗?”老妇人挤兑他。 宋良佐被抓,忽然抬手捂着嘴咯吱咯吱笑。 “这个罐子里有一百二十两银子,加上你刚刚给我的二十两就是一百四十两,另外柜子里还有一些碎银和铜钱,这就是我们所有的家当。你这个娃娃争气,很少买书,给家里剩下了不少银子。你有要花银子的地方就花,日后我和你娘挣到的银子都是要给你花的。别什么都不舍得买。” 宋良佐在边上嘿嘿笑,故意打趣道“奶,抄书用的纸也不便宜哦。” 第106章 作诗( 求为爱发电) “你奶我是不认字,可我又不傻,真当我不会算账啊。你抄一本书才能用几张纸,用买一本书的钱给你买的纸,你抄十本都够了。你不也说了,抄书你还能练字。” 宋良佐被说羞了,上去抱着奶的胳膊一阵摇晃撒娇,“怪不得我这么聪明,原来是得奶奶的福呢。” 一记马屁,拍的老妇人浑身舒坦。 等老妇人把银子藏好,宋良佐试探的说“奶,咱们买一头驴吧,这样你和娘就不用那么累了。” 老妇人想都不想的拒绝“不买!” “为什么呀?现在村子里都知道咱们冬天在镇上做营生,咱们挣了买驴的钱也正常。”宋良佐问。 “你啊,就是想的简单!咱们眼下去哪里都是一大家子,冬天我们肯定去镇上陪你读书,人去了镇上驴怎么办?” “驴放在家里可以托二爷爷帮忙喂,农忙的时候我们可以让二爷爷家用驴。” “那驴吃什么?那么大一个牲口吃的可比猪多。一个冬天下来,你知道光储备干草要储备多少?喂驴比养一个人都麻烦。你只管念书,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老妇人态度异常坚定。 好吧,他又被奶给拒绝了。 他难得回家,晚上在炕上和两个姐姐打闹一番,玩够了这才睡觉。 只不过第二天村里的鸡刚打一声鸣,他就跟着睁开眼。 他刚翻过两个身子,老妇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乖孙醒了?” 宋良佐被吓一跳,随即又转个身,面向老妇人方向,沙哑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奶,可是吵醒了你?” “奶年纪大了,觉少。你可是尿尿?” “不想,我睡不着了,想看一会书。”宋良佐不确定的说。 “好,你等着奶给你点油灯。” 接着就是老妇人起身的悉悉索索声。 没一会油灯亮了,宋良佐也不起来,书本就放在枕边,伸手拿过人缩在被窝里面看书。 一直等到外面天亮,他吹了油灯,在炕上扭动好一会这才穿衣起来,趁着早上脑子清醒,去堂屋桌上先写了一部分夫子布置的作业。 一早家里其他人起来,简单收拾一下都去了地里,留了宋盼弟在家里给他作伴,顺带做上午饭。 他趁着这个时间抓紧把作业写完,心里盘算着等娘和娘回来吃早饭后,他跟着去地里帮忙。 ...... 三月过半村里每家每户都要开始翻地,她们家也不例外。 辰时,奶和娘以及大姐从地里回来。 他收起自己的作业,吃饭,饭后要跟着去地里干活,老妇人说什么都不肯,非说他的手是用来写字的,哪里能抓锄头。 “奶,我要是光顾着学习就要成书呆子了,你让我跟着去地里玩玩吧。” “天看着不好,今天说不得会下雨,你在家待着多好。你要是不想一个人在家,就让你姐姐在家陪着你玩。” 前几天下过一场雨,眼下正是翻地的好时间,他们家劳动力本来就不够,要是姐姐再陪着他在家玩,地里的活可真就落到奶和娘头上了。 今早奶还说她年纪大了呢。 哎,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干的呀。 宋良佐想到这里,更是坚定的说“奶,我跟着去玩一会,要是下雨了我自己就回来好不好。哎呀,奶你就不用再想了,我们快点走,再不走干活就要来不及啦。” 宋良佐不给他奶拒绝自己的机会,抢先一步扛着家里的一个锄头跑了出去。 生怕跑的慢,奶又不让他去。 老妇人脸上映出如春花一般的笑容,满眼的满足溢于言表。 他的乖孙是真懂事啊! 哎,可惜了啊! “春兰,把门锁上,我们下地。” ...... 宋良佐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他这刚到地头,天空就飘起了蒙蒙细雨。 “你去树下老老实实躲着,淋了雨仔细的生病,等会雨下大了,你就回家。”老妇人说着从竹筐里拿出家里的斗笠盖他头上。 “知道了奶。” 宋良佐像一个被粗糙双手保护很好的泥娃娃。 春雨蒙蒙像一层水雾,笼罩田地间。 不知不觉,眼前的农忙在他眼里变成了一幅烟雨朦胧的画。 画里是在田地里干活的村里人和田间地头玩耍孩童,近处有大姐二姐用锄头翻土,远处谁家老黄牛在耕地。 他们是村民,都在为春耕做准备。 宋良佐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有了吟诗的冲动。 感觉上来了憋都憋不住。 “稚子舂锄啐春雨,老农扶犁破春耕。田间地头少闲人,只待秋后庆丰收!” 随着一首七言绝句脱口而出,宋良佐突然闭眼。 等他在睁眼,眼前的画面还是那个画面,可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刚刚的那个状态。 那种置身事外看天地间如画的感觉消失了。 但刚刚那个感觉对他来说足够。 因为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一丝对诗的明悟,他脑子里有很多诗人,很多出名的大诗人,他一直羡慕那些诗人是怎么写出天高地阔?,怎么写出山高耸入云。 又是怎么写出小桥流水人家! 眼下,他知道了,他们真的是在有感而发,有对人有对景,有相思有念情。 王之涣登高望远,写出: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李白出游庐山,写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王维借红豆写了相思。 他要做的不再是贴诗,而是要看山看水看人看景,去一字一琢。 想明白了关窍,他再看这方天地似乎和自己多了很多牵连。 宋良佐看着家人忙碌的景象,突然大笑起来,突然又吟唱起来,只不过这次却是带上了浓烈的调侃。 “家有八亩田,春来把地耕。小子地头坐,遥望家人忙。” ...... 雨,没有下大,宋良佐还是被赶了回去。 这次他没坚持,一个人跑回了家,把自己在田间地头上想的全部写了下来,就等回到镇上拿给夫子看。 既然不去地里,他也没有温书,沈连楼不是说了吗,想让他休沐的时候多写点故事,那他就写,早点完成《西游记》的事,他就安心读书。 只是今天奶回来得有点早,说早给他烧肉吃。 傍晚的时候他一个人去了一趟二爷爷家,借着看望二爷爷顺带看了一眼宋进金娘和宋进粮娘。 她们两人都有身孕,一个在四月头生,一个在四月尾,正是农忙开始时。 她们让良佐诊脉了,并不是相信他会看病,而是当做逗孩子玩罢了。 尤其良佐一本正经的说“母子健康”时,少不得惹的大人哄堂大笑。 宋良佐也不介意,随后和宋进金约定好明天早上出发的时间,他寻了一个由头回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和家里人说起他看了两个伯娘的身体这件事。 王春兰想到什么,笑着看了一眼家婆,老妇人冲她点点头。 然后和宋良佐说“良佐,你师娘不是也快生了吗,我和你奶前一段时间给做了一套虎头鞋、虎头帽和一床小被子,原本打算是过一段才给你看,眼下你也回来了,等会就拿给你看看。” 第107章 你别丢人现眼可好 饭后,宋良佐看了娘专门做给小宝宝的衣服鞋子,说是衣服其实是小抱被,内里料子是细棉,外层是粗棉布,摸着就很舒服。 做工很精细,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娘,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很好看,比我小时候戴的帽子都好看。” 宋良佐试探一般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鞋子上用丝线做成的虎须。 “你天天不在家,哪能知道这些。开年后我和你奶慢慢做的,这个要是用绸缎面料做出来的会更好看。可我和你奶手太粗糙,摸不得那个料子,就改用棉布。”王春兰满眼是珍惜之色,显然对自己动手做出来的东西也很是满意。 “好看,真好看,想来夫子和师娘看见肯定会喜欢的。”宋良佐很是有把握的说着。 “良佐也说好看,那就是真好看。春兰,你明天上镇时把东西先带到镇上去,等良佐师娘什么时候生了,咱们也好早早把东西送过去。” “哎,知道了娘。” “你今天早早睡,明天你还要起早呢。”老妇人扭头又对宋良佐嘱咐。 “知道了奶,我等会就睡。” 宋良佐把自己的作业和笔墨纸砚全部装在书包了,这才洗洗手脚,上炕。 ...... 第二天到私塾后,宋良佐把自己完成的作业交给夫子,夫子看了前面几道题虽然没有出口夸奖他做的好,微微点头也是对他回答的肯定。 “这是你写的?”范夫子突然指着他昨天作的诗问。 “嗯,我昨天跟着家人去地里,把看到的景象写了出来。”宋良佐如实回答。 范明世很肯定的点点头,“诗不在用词华丽,而在意境深远。你这首诗意境上虽强差人意,却是比你之前写的那些都好。” 宋良佐得了夫子夸奖,笑的像向日葵花。 只不过随着夫子看第二首在看第三首,向日葵花不灿烂了,他想溜之大吉。 显然,夫子没给他这个机会,因为被压在最后起到滥竽充数的那首‘家有八亩田,春来把地耕。小子地头坐,遥望家人忙’的诗,已经被夫子看到。 宋良佐眼瞅着夫子鼻孔在慢慢扩大,夫子生气喽! 他眼珠里一阵乱转,“那什么,夫子你慢慢看,我回去温书去。” “这也是你作的诗?连最基本的格式都不对,说它是一首打油诗都牵强。从今天开始,每天交两首诗文给我。”范明世声音里带着严厉。 宋良佐缩了缩脖子,想想自己已经掌握住作诗的关键了,便也轻松应下。 课间休息时,熊平安疯牛犊子似的从外面跑进来,踏的地面都跟着震动。 “后院范叔在垒鸡圈,王金宝你跟着我去帮忙。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熊平安先喊了自己小跟班,剩下的话是对着课堂里其他人说的,他没有具体在问谁,目光却是落在宋良佐身上。 “垒鸡圈?难道夫子也要养鸡了?”宋良佐嘴上说着,人已经起来朝着熊平安走去。 沈连楼、吴成相不在,陈青山倒也是跟了上去。 范府是标准的三进院带东跨院,他们是在东跨院的厢房里学习,厢房后面还有不少空地,这会范叔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些青砖和木棍回来,他和捧砚俩人正在那边忙活。 熊平安除了对学习不感兴趣,他对什么都感兴趣,眼下也是,撸着袖子就上去帮忙。 王金宝这孩子明明是地主家的傻孙子,在家也是养尊处优不干活的,但只要熊平安做什么,他也乐意跟在后面做什么。 眼下见熊平安帮着搬砖,他也去跟着拿砖,压根没有地主孙子该有的傲纵之气。 “你们这些孩子快去上课,这里没有多少事,我们慢慢弄就行,别弄脏了你们的手。”范叔眼见他们来帮忙,急忙出声劝阻,同时一张半老不老的脸乐得像花似的。 “范叔,你说这话就见外,我们是夫子的学生,夫子家有事我们帮忙还不是应该的。是不是就这样摞起来就行?”熊平安有心帮忙,奈何他对这个真不怎么会,拿着砖在那左右的比划。 “哎呀,你们这些孩子能过来看看我就开心了。哪里能让你们动手干这些粗活,你们难得课间歇会,都快去玩。”范叔敢使唤着几个也算是富家弟子来干这种粗活。 “哈哈哈,范叔你就不知道了吧,夫子教过我们,说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知道啥意思不?”熊平安冲范叔抬抬下巴,性子张扬又神气。 “哎呦,那还真不知道了,你给说说嘞。”范叔十分配合他。 “嘿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们在富贵时不能偷懒,要干活。另外别人打我们,我们要还手,狠狠的打回去,绝对不能屈服。” 啪! 宋良佐得下巴被惊讶的掉地上了,他要窒息。妈的,这句话他前几天还有给熊平安说过是什么意思,怎么从他嘴里出来就变了味? 他扭头去看陈青山,见他是一脸便秘的样子看向自己,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头笨熊他是教不会了。 范叔在笑,捧砚也在笑,熊平安自认自己说的很好,浑身上下侧漏的已经不是熊气,是王霸之气! “嘿,范叔你发什么呆,给个反应。”熊平安等着被夸奖。 范叔好脾气的哈哈笑,抬手冲他竖起大拇指“说的好。” 眼见熊平安还要嘚瑟什么,宋良佐急忙出声,“熊平安你够了,范叔和捧砚不是童生,却有堪比童生的学问。你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要干活就抓紧干活,不干活就别打扰范叔干活。” “啧,我怎么没干活。你看我手里的砖都拎了半天了。”熊平安说着故意晃晃手里的砖。 然后一脸不解的问“然后要干嘛?” “要放泥。”这一刻陈青山回答了熊平安。 “要放泥啊,这个简单。”说着见边上泥堆里有挺宽的竹片,抓着竹片干净的地上,把竹片当铲子,铲了一疙瘩泥学着另一边范叔样子,把泥放在已经垒起的砖面上。 “泥要少点,我来放泥,你来放砖。”陈青山跟着动手。 王金宝负责地砖,熊平安负责放砖,陈青山负责铲泥巴。另一边捧砚夫子拿砖递给范叔,范叔一手铲泥,一手砌墙,两人配合完美。 第108章 肩有重任 这就剩下宋良佐一人在这边无事可做。 既然没事干,他负责聊天,“范叔,这里将来是要养鸡吗?” 一说到这个范叔就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师娘不是快生了吗,我打算养几只鸡,到秋天后不仅有鸡蛋吃,还可以熬鸡汤。” “范叔,那你现在养可就晚了,要是去年开始养就好了。你们庄子上不是也有人专门在养鸡吗?”宋良佐好奇问。 “那边是有,总归是不如养在眼下的吃起来方便。再说我在家里也没有事,权当打发时间了。去年没想起来,现在养也来得及。” 有他们几人来帮忙,范叔乐的扬起的嘴角都没放下来过。 宋良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要开始付诸行动,迟早都会有收获。 ...... 当天放学后,他在夫子的书房补课,捧花送来了红豆糕,“谢谢捧花姐姐。” 捧花当着自家少爷的面没好说什么,只是冲他笑了笑,“要是不够吃,还有。” “捧花姐姐手艺好,我吃再多都吃不够。不过我也不能多吃,吃多回去饭吃不多,娘会不开心的。” 捧花被他说的话逗得心花怒放,压着笑意退出房间。 宋良佐没想到不仅在府里有的吃,补好课后他还有的拿。 在宋良佐临走时,范明世把他喊住,“明日我就要出发去汝宁府,家里虽然有捧花、范叔照应,你师娘这边我委实放心不下。你虽然只有七岁,我对你颇为信任,我不在家的这几日,你帮我稍微照看一些你师娘。” 原本还在因为拿到红豆糕开心的宋良佐,听闻夫子的说辞后当即收起笑脸,神情严肃的说“夫子你只管放心,有我在,我必保师娘和小师弟无忧。” 范明世冲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 他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是他信宋良佐的医术,二是他眼下才七岁,又是他的学生,天天在他家出入也不会招人口舌。 宋良佐回到镇上的住处,他把师娘特意给的红豆糕拿出来给娘一块,给宋进金一块,剩下的让娘带回去给奶还有姐姐吃。 跟着和娘说起了范叔养鸡这事,目的是让娘和奶说,等师娘生了,抓两只老母鸡来给师娘炖汤。 他娘连连答应! 等到临睡的时候,屋里只有他和娘在,他才和娘说了夫子今晚对他的嘱托。 “你说你个孩子懂什么?他怎么就敢把那么大一个人交到你手里?”王春兰本来都躺下了,此时吓的又惊坐起来。 “娘,夫子只是让我用医术帮着照看一下师娘。师娘真要生产,自然有府里安排的婆子去帮忙。夫子这般说,无非也就是寻一个心安。沈连楼他们是夫子教出来的第一批考生,又是第一次去汝宁府,夫子必然要跟着一起去。万一科举出了岔子,沈连楼吴成相他们这一辈子就毁了。” “那、那你怎么照顾呐?你一个七岁的孩子,家都没成,这、这......”王春兰急。 宋良佐跟着坐起来,黑暗中摸索到娘的手,“娘,夫子说是让我帮着照看,其实我也就是一个跑腿的,其他的事有范叔在呢。你不要过分担忧。只不过要娘和奶说一声,按说这几日私塾不授课,我应该回家帮着干活,眼下我答应了夫子,只能暂居镇上不回家。” “没事没事,家里就那些活,我和你奶忙的来,就算你回家了你奶也不会让你下地,你还不如在镇上好好温书。你夫子平日待你不错,他要出远门,咱们能帮就帮,这事娘知道了。” 就这样,夫子带着沈连楼和吴成相走了,宋良佐肩上有担子,这段时间天刚亮就去夫子家,天黑在回自己家。 一连几天过去,四月初五天晴。 宋进金娘真争气,给他生了一个弟弟。 取名宋进宝。 宋进金为此高兴了很多天。 宋良佐没想明白为什么不叫宋进财,这样刚好可以连成‘金银财’,要是还能生再叫宋进宝,组成‘金银财宝’四兄弟,那喊出来多拉风。 眼下老三叫了宋进宝,日后万一再生一个儿子出来,那叫什么? 不过这事宋良佐说了也不算,他也就和娘私下嘀咕了两句。 四月十三这天,不知道消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沈连楼和吴成相考中童生啦! 四月十四傍晚,有马车停到了范府门口,出门半月的范明世终于回来了。 这时宋良佐还没走,他知道夫子最在意什么,急忙把这段时间师娘的情况给他做了汇报。 范明世丢给他一个小包裹,“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这里是从汝宁府专程给你带的两本书,今日赠送与你,你回去没事就看看。另外,沈连楼和吴良佐的消息应该传了回来,他们成童生了。” “他们成童生了?恭喜夫子教出两个童生来。”宋良佐一边说着恭喜的话,一边凑到蜡烛面前打开夫子给的小包裹。 赫然是和《世说新语》,其中《文心雕龙》全书共10卷,50篇(原分上、下部,各25篇),以孔子美学思想为基础,兼采道家,认为道是文学的本源,圣人是文人学习的楷模,\"经书\"是文章的典范。 宋良佐神情大喜“谢谢夫子。” “这几天辛苦你了。” 宋良佐抱着书傻乐,“应该的,应该的。” 范明世回来了,这里就没有他什么事了,正好天也黑了,他把师娘交给夫子后,就离开了夫子家。 沈连楼和吴成相成了童生,又宴请了他们这些同窗吃了一顿饭,这次宋良佐准备了礼物,分别送了他们一人一个镇纸。 随后几天,宋良佐明显察觉到夫子授课有些心不在焉,他怎么察觉到了? 因为前天给他布置的作业考题,之前就做过,昨天布置的作业也是翻了前面的旧题。 宋良佐太知道夫子这是怎么回事了,一来他要给人蒙学、要教准备县试的,还要教准备院试的,更有他这个学习怪胎更让夫子费心。 不说每个人和每个人的进度都一样,单单说跨越四大阶段,就有看不完的作业,这些足够夫子忙的。 再加上师娘就在最近要生产,他与师娘相守好几年,俩人情比金坚,爱如磐石,他二十五岁喜当爹,说不分心,那是不可能的。 这天,范明世正在给他们讲课,那边捧砚匆匆跑来,远远就喊“少爷,夫人要生产了,范叔去请稳婆了。” 啪! 范明世手里的戒尺都掉了。 嘴上说着“当真?”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出了课堂,跑出去没多远他又折回,对着屋子的学生说“那什么,你们想在这边学的就学,不想学的就可以提前放学。后天是休沐日,你们明天可以不来,休沐结束后正常来上课。” 范夫子这次是真的跑开了。 剩下屋里的孩子开心的炸开了锅,立刻开始蛐蛐起来,“你们说师娘是给我们生一个小师弟还是小师妹?” “肯定是小师弟。” “你怎么就肯定是小师弟?万一是个小师妹呢?” “怎么,你就这么盼着师娘生不出儿子来啊。要我说小师弟好,以后小师弟长大了,跟着我们一起学习,那是不是夫子怎么教我们,我们就怎么‘教’小师弟啊。嘿嘿!” “等生出来自然就知道了。”陈青山说罢,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出门了。 随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宋良佐是最后一个离开课堂,他人还没有走出东跨院,眼角余光里突然捕捉到一侧角落有什么影子在晃动。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等看清是什么后,他突然就悄无声息摸了过去。 王金宝见到宋良佐过来刚想出声提醒在爬树的人,却是被宋良佐一个眼神制止。 跟着他还不忘捡了一截树枝,走到那个正在爬树的人下,不由分说挥动手里的树枝对着那人的屁股就抽了过去。 “熊平安,你做什么?” “噢!谁?谁打小爷!”熊平安没想到自己爬树竟然被发现,嘴里嚎叫着,胳膊也一松,人就顺着树滑了下来。 等他双脚落地,看清来人是谁后,捂着屁股对宋良佐抱怨“你好端端的打我做什么?” “你说你在做什么?” 熊平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愧,还一脸倔强的说“我能干什么啊,我在树上又看不到师娘生孩子,无非就是看看夫子着不着急。” 熊平安一边说一边看向王金宝,似乎在抱怨他怎么不给自己通风报信。 宋良佐把他的模样都看在眼里,十分没好气的说“行了,你别看他了,是我不让他说的。你也赶快离开这边,不然我去告诉范叔。” 熊平安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点点宋良佐,“你个没良心的,以前陈二狗就爱告我的状,现在又多了一个你,小爷我这是倒了什么霉。” 宋良佐不理会他的嚎叫,挥了挥手里的树枝“走不走,再不走我还打你。” “行行行,你就欺负小爷吧。咱们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熊平安说罢和王金宝勾肩搭背的走了。 宋良佐落后几步,出了东跨院径直去了内院。 就见夫子在内院渡来渡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屋子间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师娘一声痛苦却压抑的呻吟。 宋良佐走到夫子跟前,拉了拉他的手说“夫子,师娘吉人天相,你不用为她担心。我在门房待着,在小师弟没有出来前我不离开。” “好,辛苦你了,去吧。” 第109章 喜得贵子 宋良佐还没走,捧花那丫头突然从屋里跑出来,范明世没有丝毫经验,眼见捧花出来,对着她就喊“可是你家夫人生了?” 捧花被问的一怔,掩嘴笑道,“少爷,夫子刚刚只是肚子疼,李娘子说夫人这个是头胎,没这么快,她让我出来备上热水,等会给夫人用。” 捧花说的李娘子,这人宋良佐知道,是范府外面庄子上的什么人,这两天谢知姝临近分娩,特意喊过来给帮衬一把。 “你快回去陪着你夫人,我让捧砚去烧水,对对还有之前你夫人之前准备好的那些幼儿衣服、布你都拿进出去。”范明世知道自己刚刚太着急。这会急忙催促她回屋。 眼见有人烧水,捧花“哎”一声,立刻又折回屋子。 “捧砚、捧、”范明世喊到一半突然住口了。 “可是捧砚哥出去了?”宋良佐在边上询问。 范明世懊恼的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真给我急糊涂了,我竟然忘记了, 他见范叔还没有回来,出去接应去了。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烧水。” 范明世说罢人往伙房的方向走去。 宋良佐自认有自己在,这事哪里能让自己的夫子去做。 他当即自告奋勇“夫子,我去。你在这边等着照应。” “你去?”范明世没有明说“你行吗”但上下打量他的眼神说明他就是这么想的。 “夫子,我在家都会做饭,烧热水我有什么不会的,我去。”宋良佐干脆点出夫子对自己的疑惑,然后他也不给夫子说其他话的机会,因为他说完人已经跑出去好远。 范明世显然有些不放心,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一阵痛喊,他瞬间又成了热锅里的蚂蚁,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宋良佐到伙房后,动作麻溜的往大锅里加水,跟着开始生火。 等这边火烧上,他又从柜子里找出面粉,先去洗手,然后挖上一大碗倒干净的盆里开始加水和面。 等他面皮都擀好,范叔和捧砚才回来。 “咦,你这是要做面条吗?”捧砚进伙房问。 “女子生产要消耗不少力气,我想给师娘煮一碗面,里面再多卧两个鸡蛋。想要生孩子必须先吃饱。” “你小子怎么连这个都懂?”捧砚知道他会医术,可没想到他还懂女子生产。 捧砚今年虽然是十五岁,老婆都没有对女子生产这事还真不清楚。 宋良佐拿起边上的菜刀开始切面条,同时回答捧砚“我们村里之前经常有人生孩子,我没来念书之前在村里也是顽皮,少不得要跑去凑热闹,所以就知道。刚刚屋里要过一次热水,你把热水舀在盆里端过去吧。” “捧砚送水过去,这里我来。”这时范叔也进来了。 范叔回来,这里基本就没有宋良佐什么事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和范叔说了一遍,跟着洗干净手去了前院。 他夫子还在那边瞎转悠呢。 宋良佐听着屋里时不时传出师娘杀猪一般的声音,他无力的耸耸肩膀,他眼下的身份是男娃,这事他可帮不上忙了。 但他也不可能走,万一到后面需要大夫了呢? 见夫子心不在焉,他也没有过去招呼,自己径直去了前院门房等消息。 一这等就从上午一直到傍晚。 今天难得王春兰来接儿子放学,到了范府这才知道儿子的师娘今天要生了。 “啥时候开始有动静的?”王春兰问宋良佐。 “巳时末初。” “呀,这都快一天时间了还没有生出来?里面都有谁在帮忙?” “夫子请了稳婆,还有一个庄子上来的娘子,再就只有捧花了。”宋良佐掰着手指头嘴里说出一个名字,他竖起一根指头。 “那小丫头肯定没有经历过这事,她什么都不懂。娘想进去看看,也不知道你夫子同不同意。”王春兰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良佐一想也是啊,他娘虽然不识字,怎么也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人,说没有经验都是假的,进去了肯定能帮忙。 “娘,我带你去见夫子。” 宋良佐说着拉着娘穿过外院和内院中间的垂花门,进了内院。 他夫子还和前面一样,像不知疲倦的陀螺,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呢。 宋良佐上前和夫子说了娘的来意。 范明世急忙冲王春兰行礼,“有劳宋娘子。” 王春兰被范明世这个书生礼慌的一跳,不知道该怎么还礼回去,只能慌的连连摆手“我、我这就进去。” 既然他娘也进去了,宋良佐这次就没再去门房,而是在这边陪着夫子一起等。 屋里的蜡烛亮了,谢知姝的痛嚎声和稳婆的“使劲、再使劲,就快好了”混合在一起。 那声音,听的宋良佐心都怦怦直跳。 在范明世忍不住想冲进屋子里时,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哭声。 “啊,生了!恭喜夫子!”宋良佐最先反应过来,激动的大喊着。 范明世悬挂的心终于放下,紧张被激动与期待替代,“生了!终于生了,姝儿生了,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少爷,夫人生了,是个小少爷!”捧花激动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你家夫人眼下如何?”范明世见捧花跑出来,上前两步问。 捧花开心得不得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高涨的喜悦“夫子好着呢,就是有些累。小少爷长的很像少爷呢。” “恭喜少爷,咱家多了一位小少爷!” “恭喜少爷!” 范叔和捧砚凑过来,纷纷道喜。 没一会,稳婆抱着用小被子包裹着严实的孩子就从屋里出来,范明世激动上前,看着襁褓里属于自己的孩子,他想伸手去接,可又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抱自己的孩子。 那么小一点,自己会不会把他弄疼? 稳婆是个有经验的,眼见他伸出的像两根棍子一个胳膊,非常配合的把孩子放在他的伸出的胳膊上。 道贺的话也跟着出来,“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母子平安,福星高照!” 稳婆是个会说话,边上范叔把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去,稳婆接过打开一看,笑的合不拢嘴又说了好些个吉祥话。 “孩子像,像姝、像我。”范明世看着皱皱巴巴像猴子又像老头的孩子,真心说不出孩子像姝儿的话。 姝儿那么贤惠好看,这个小老猴子怎么能像姝儿呢! 宋良佐在边上急得抓耳挠腮,他可想看一眼刚出生的小孩啦,是不是真的像小老头? 可他个子太矮,他看不见。 第110章 春去冬来又一年(求加书架) 还是捧砚看出他的心思,无声笑笑,伸手穿过他腋下,双手交叉在他胸前。 这一动作可把宋良佐吓一跳,他抬头明白捧砚的用意后,这才放松了身子。 随着捧砚一个闷哼,宋良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高了。 他勉强能看到一点点婴儿的皮肤。 “夫子,让我看一眼小师弟吧。” 宋良佐趁着捧砚抱起来的机会,用超级小的声音求着。 范明世见状,胳膊和脚一动不敢动,只能硬扭着身子,托着孩子凑近他,让他看了一眼。 前世她总是听爸妈说自己出生时,皱巴巴的像一个小老头,她还不信。 因为她看的新生儿都是白白粉粉嫩嫩很可爱。 眼下看着小师弟果然是这样,他噗的笑出声,就在他觉得这一声很突兀时,急忙跟了一句“夫子,小师弟长的真好看。” 范明世嘴角抽了抽,脖子也不敢动,保持着低头架势抬眼,用很诧异的望着宋良佐。 心下打鼓,这孩子的眼光可真独特! 就在这时,范明世突然把孩子又给了稳婆,撂下一句“我去看看姝儿”,人就钻进了屋子。 稳婆抱着孩子也进去。 宋良佐被捧砚放下,双脚踩地后对着捧砚说了声“谢谢”。 门口就剩他们一大一中一小,三个男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宋良佐目光落在门帘上,这一刻他的目光彷如穿透门帘,看见夫子正在低声细语安慰着师娘。 真没想到啊,他夫子还是一个痴情的,阁下自己的嫡长子不亲近,转身跑屋里找孩子的娘去了。 ...... 宋良佐和王春兰回到镇上住的小院子时,头顶已经是繁星点点。 到家后见大门被从里面抵着,王春兰贴近门缝对着院子里小声喊“进金开门,是我们回来了。” 宋进金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看星星,这会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急忙跑了过去,随着门闩抽动门被打开,“婶婶良佐,你们回来啦。” “一个人在家可害怕?” “有点。不过我把大门关起来,再想想左右院子都有人居住,我也就不害怕了。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锅里煮了米汤,我还上街买了六个包子。” 宋进金说着人就摸到了伙房,随着油灯被点亮,只见他们平日用来吃饭的小桌上,放着大碗,大碗里是白白的包子。 “哇,宋进金你又花身上的钱啦。”宋良佐冲过去对这包子闻了闻,高兴的扭头对王春兰说道“娘,还是肉包子嘞。” “你这孩子,你身上就几个铜板攒着给自己买书本就好,家里的开销哪里能让你花钱。来,拿着!”王春兰说着从身上摸出六个铜板给他。 宋进金往后躲,“婶婶我不要。你快和宋良佐去洗手,我们可以开饭了。” “这事听婶婶的,婶婶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王春兰可做不出让他一个小孩子花钱给家里买吃食。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盛饭了。”宋进金说着就跑到锅台边,开始盛饭。 王春兰转身把铜钱递给儿子,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宋良佐接过钱,嘴里嚷了一句“我去洗手”,人就跑出屋子,把钱放进宋进金的书包里,这才去洗手。 他们回来的时候从范府带了几个红鸡蛋。 晚上三人吃着肉包子、稀饭碗里烫着剥了壳的鸡蛋,就着咸萝卜条,倒也吃得很是津津有味。 接着宋良佐同宋进金说了明天不上课,他一早就要跟着娘村的事,让他放学后不用去接自己。 “你也别怕,我明天回村先去你家说一声,看看有没有人上镇接你。要是你放学不见咱们村里人,你也别在那边傻等着。沿着经常走的路往回走,万一接你的人还没到,这样你们在路上也能遇见。要是遇不见人,你一个人往村里跑,路上别贪玩,知道吗?”王春兰仔细嘱咐。 “婶婶,你不用去我家说,我认得回家的路,我一个人能回去。眼下家里忙,娘要照顾进宝,二婶也快生了,去地里也干不了重活。我爹要是再来镇上接我,地里的活就没有人干了。”宋进金啃一口包子,认真的同王春兰说。 “行,明天看!”王春兰含糊地回答。 第二天天一亮,宋进金早早出门去了私塾,宋良佐则跟着娘回了村子。 回村后还是去二院那边说了一声,至于他们家有没有人去镇上接宋进金,王春兰就不管了。 这次假期放的匆忙,夫子没有留作业,宋良佐回家当天一口气写了四首诗,至于写的好不好,他不管,主打一个够数不重量。 这两天跟着家人去地里干活,休沐结束后再次返回私塾。 往后的日子,他过得自律又忙碌。 每天都是上午上课,中午去医馆,下午上课,放学后跟着夫子补课。 只不过补课由原来的一个时辰改成了半个时辰,所有的作业全部留到回家在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农忙假时,宋良佐在家一边擦汗水,一边在编写西游记的纸上写上“完结”二字。 这本书终于让他写完了,不多不少刚好一百回。 价值五十两银子。 再然后,院子里的那棵槐花树见证了时间流逝。 春来,枯枝吐嫩芽。 夏来,清风细雨中夹杂着花香。 秋来,绿色开始泛黄。 冬来,落叶枯枝再盼春。 初雪过后几场大雪覆盖大地,寒假如期而来。 放假前,范明世没有再给宋良佐布置作业,反而是夸奖他,“你这三年多的努力我看在眼里,过年你在家里自行温书。记住,功课一日不可废。” “是,夫子!” “开年后着手准备县试和府试,我也会给你们讲参加考试的一些注意事项。我相信,你参加考试,圆桌纸上,必将有你的名字。” 哪怕宋良佐知道自己该上场了,此时依旧心中澎湃“是!夫子!” 此刻,他使出过浑身力气,回应着夫子。 翻过年,宋良佐八岁了。 第111章 县考前夕 县试的时间出来了,在二月二十六日。 只要考试时间出来,想要参加考试的学生就可以去报名。 今年范夫子也是早早带着自己这边五人去县里报名。 分别是宋良佐、陈青山、熊平安和另外两人。 陈青山我原本上一年就要参加考试,因为身体原因才被吴成相和沈连楼替补上去。 眼下喝了多半年宋良佐教给他的方子,再加上他现在吃东西特别注意,今年他说什么也是要考。 今年熊平安也下场,夫子直言不讳同他明说,“你最近是比之前肯用功,今年参加县试依旧是无望,你可以多学几年在下场都来的及。” 熊平安这个混货,满不在意,最后来一句,“我家有钱。” 王金宝有模学样,也想去。 范夫子看着连熊平安都不如的人,骂了一句“为师办学堂虽然不为名声,可你们一个两个各个当科考是什么?是茶馆还是戏园子拿了银子想去就去?” 王金宝被骂的缩脖子。 这个时代人人重名声,每次考试的人选都是夫子精挑细选的,怕的就是你没考上影响学堂的“升学率”。 可以理解成:那谁谁教出来的学生,年年来考试,年年落考,竟然没有一个考上童生的。 范明世虽然不在意“升学率”,但他也不想上赶着去丢人啊! 就像智儒学堂,侯秀才门下教的人多,宋进金今年就没有参加考试的机会。 要宋良佐说,夫子之所以同意熊平安参加,那是为了补一个空缺。 因为今年他和陈青山,还有另外两个同窗一起参加考试,想要一个学堂完成“五人保结”却是少了一人。 智儒学堂那边今年人数刚好,熊平安要是不参加,他们只能和别的镇学堂去“保结”。 谁知道可靠不可靠啊,万一遇见一个敢夹带的,那他们这边四人也要跟着受牵连,这个时候如果是一个学堂出来的人就会好很多。 他们一行五人,在范夫子的带领下去了县衙署礼房报名,姓名、年龄、籍贯、家里三代、夫子名称和样貌特征。 宋良佐见自己的样貌特征被写成:身高三尺有二,瘦弱小,肤白,左耳后有痣。 左耳后有痣是什么鬼?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左耳后有痣,现在好了被别人先知道了。 同时,他对于自己的身高也是无语,这几年来他吃的真不少,家里有好东西奶绝对是第一个塞进自己嘴里。 他真是对不起这几年吃过的肉和鸡蛋。 确认过五人“保结”无误后,夫子又带着他们五人找的廪生在单子上签字。 同时也让他们见见廪生,这样到考试那天也不会出错。 廪生这个字可不是白签的,每人需要给三两银子呢。 跟着他们又去负责科考的处盖印,盖印成功后,他们才算跑完了手续,只等二月二十六来参加考试就行。 一天跑下来,宋良佐算是知道了,考试是真花钱。 从合伙雇车,到县里各处打点,用去几百文不说,单单交的担保费三两银子,就是普通农家的半年收入。 前提是这半年来家里不能有人生病,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 宋良佐回家后,老妇人和他娘围了过来,迫不及待的问“乖孙咋样,今天顺利吗?该交的钱都交了吗?” “奶,一切都办好了,我们只要等着到了时间去县里就好了。” 跟着宋良佐提到了考试要用考篮的事。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到这个时候才说还需要考篮啊,我和你奶都没有准备。”王春兰和家婆这几天光顾着给他做新衣服和改旧衣服,没听说他还要用什么篮子啊。 “可不是,你需要什么篮子?家里那个篮子可以不?”不等宋良佐回答老妇人自己就摇头否定,“不行不行那个篮子是平日家里用来装菜的,已经很旧。我乖孙去参加考试用的怎么都需要买一个新的。” 老妇人说到这里,起身就打算拉着宋良佐出去买他需要的篮子。 “奶,篮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很早之前就和沈连楼说好了,这次借用他的篮子。”宋良佐螳臂当车一般,拦在门口。 “这借用别人的合适吗?要不娘给你买一个新考篮吧。”王春兰会不会不太确定的说。 “合适,怎么不合适,沈连楼去年就考中了童生,我借用他的还可以沾沾他的喜气。”宋良佐丝毫不觉得用别人旧东西有什么不妥。 老妇人想了想也点头,“用沈家也好,就像乖孙说的,咱们还可以沾沾地方的喜气。还有,你下次不许如此,有什么就要先给我和你娘说,你这突然冒出一个篮子,可把我们吓的一惊。这也是现在距离考试还有十来天,要是到跟前再说,你不是要我和你娘的命吗。” 后面的几句话,显然是老妇人单独说给宋良佐听的。 宋良佐嘻嘻一笑,“知道了奶。” 他们报名的早,报完名后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范夫子主要就给他们五人授课,还开启了‘硬灌’或者‘填鸭’模式。 本来不紧张的宋良佐,在这样的氛围下,不得不说,他有即将考试的感觉了。 只是这感觉,每次在看到熊平安在哪里不知云云的乱翻书后,又风消云逝。 他不紧张,他家人紧张。 尤其回到家,他奶,他娘,他两个姐姐在家大声说话都不敢。 自从年前家里的猪杀了后,饭桌上必有一道菜,就是猪肉。 刚穿越来时她还调侃过家里的咸菜,说是交了坑位费,每天都要求上桌还的站c位。 眼下好了,轮到猪肉站c位了,不仅站c位,他还有标签,叫【宋良佐专属】! 他不敢说不用顿顿吃猪肉,因为反对无效。 “奶,今天还吃肉啊!” “吃,咋不吃,你等会,今天你娘还给你做了好东西。过来洗手,马上就吃饭了。”老妇人往水盆里倒了一些温水,然后招呼他过去洗。 第112章 考试前的叮嘱 宋良佐走过去,一边洗手一边微微疑惑问“什么好东西?” “你急什么,等会吃饭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宋良佐“哦”了一声,随即用挂在门后的粗布擦擦手,跟着宋进金、他大姐二姐用他洗过的温水洗手。 一直到开始吃饭时,宋良佐才知道奶奶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其他人都是高粱粥,只有他面前是一碗蒸的热腾腾的白米饭。 “精米饭?奶,咱们家哪里来的精米?”宋良佐惊讶出声。 他们家别说精米了,想吃糙米都得买。 因为他们家不种水稻,说到底就是人力不够。 “你这傻孩子,你奶看你最近学习辛苦,马上又要去参加县试,去镇上的粮铺买的,专门给你吃的,不然哪里来的。” “说那么多做什么。”老妇人不咸不淡说了王春兰一句,随即又对宋良佐满脸笑容“乖孙,肉你的多吃点。我和你娘打听了,你们考试的地方就是临时搭的棚子,四处都钻风。这要是不吃点肉,你这小身板哪里能扛得住那么冷的风吹啊。” 老妇人手里的筷子比她嘴都快,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呢,肉已经夹到他碗里去了。 太爱一个人会给对方带来压力吗? 宋小小觉得是会的。 她记得曾经在互联网上看到过一个话题,叫“半个猕猴桃故事”和“妈妈只爱吃鱼头”的故事。 爱是有的,尤其是在参加“一切都是为了你”的说辞后,这样的爱,令人窒息。 宋良佐觉得不会,因为无他,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爱自己的家人。 宋良佐抓起筷子狠狠的扒了一口米饭在嘴里,好吃的他笑眯着眼,吐字不清的说“很好次!” 老妇人见他吃的欢快,又夹了一筷子肉给他。 “进金,你今年不参加县试,就先吃高粱粥,来,这片肉给吃。”王春兰做不到太偏心,从碗里夹了一片很薄的肉片放在宋进金碗里。 碗里总共只有几片薄肉,是她特意切的,宋进金有,她的两个女儿也有。 老妇人对此没有说什么。 ...... 县试开考的前五天,‘填鸭’式的上课终于结束。 这天夫子开始给要考试的几人讲考试的注意事项。 “你们只肖记住,试纸每页以红线为界,以黑线为直格,每页纸差不多能写一百字左右。一共十四页试纸,你们把握好文章篇幅,若是《四书》洋洋洒洒写着五六百字,那后面的《五经》以及策论就没有地方写。另有四张白纸是做起草用的。” “二十六那日,天气还是很冷,你们可以穿多件单衣,三层四层,七层八层都是允许的。万万不可穿棉衣,为了防止考生有夹带,所有棉衣都要拆开检查。考篮用细竹篾编织的,方便差役搜查,砚台也不能过厚,吃食最好是一些饼子。” “吃个半饱即可,如果吃得过多,就要如厕。考场内允许如厕,如厕前需要先把试卷交给监考官,随即会有衙役陪同前往。你们如厕回来,试卷上会印上一个黑印,文人私下里俗称这个黑印为屎戳子。” “往年县考第一场通常不下于三百人,最后录取的名额只有五十人。哪怕有些人明知自己考不上,也会下场试试,权当积累经验陪考。这就导致阅卷官在一天之内看完三百多份考卷,他能用心看多少?尤其遇见严苛的考官,他们第一眼看见这个印章后,首先对试卷会产生不好的印象,如果试卷上字迹稍微不端或有墨迹晕染,想拿到名次却是难上加难。” “再说这五十人......” 范明世在县试即将开考时,给他的这些学生讲的都是硬货、干货,事无巨细,把他所知道的经验全部讲的明明白白。 宋良佐尤其听的认真。 原来县试一共会录取五十人为童生,其中第一场会直接录取二十名考生,而那些没有被录取的学生,还是有机会的。 考官会从这些人中选出答卷行文还算靠谱的百人左右,参加之后的“招覆”、“再覆”。 简单说就是给这些考生一个补考机会。 三场考试下来,录取的所有考生最后一起参加第四场和第五场的面试,以决定考生的名次。 即便第一场考试录取通过的考生,只要愿意也可以参加之后两场补考,就像后世已经保送清华大学还不满意,还想通过参加高考来证明自己。 最后范夫子说道,这接下几天不再授课,你们自行复习。 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 转眼到了二月二十三。 “你们明天就上县里?为什么要提前两天去?夫子不是说提前一天到那边就好了吗?”同样作为参考生的熊平安,在听宋良佐说他们明天就要出发去县里,狠狠的惊讶一番。 宋良佐捧着手里的《左传》在看注释,嘴上却说“我奶担心去的晚了租不到距离考场近的客栈。” “县里那么多客栈,近的没有租稍微远一点的也可以。”熊平安不理解。 “我奶想让我早上多睡一会。”宋良佐享受着家人给他的爱。 同时眼睛也终于离开书,扭头看着熊平安问“你家是打算二十五日那天才去?” 熊平安挠头“我爹说二十五去,不过我们住的客栈距离考场也不远,我爹早就和那边的掌柜的打过招呼了。” 就在这时王金宝进来了,一脸不舍的说“老大,你可不能考上,你要是考上了谁还跟我一起作伴。” 熊平安听了这话后槽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双眼瞪得像驴眼,“王金宝你竟然诅咒小爷我考不过,我看你就是找打。忒,看拳!” “啊!”王金宝转身就跑,嘴里还喊叫着“我没诅咒你,我原本想跟你作伴的,可夫子不让我去考试。” 王金宝没跑出去多远,就被熊平安给按在树上,两人开始了“友好”交流。 放学前,宋良佐和夫子说了自己会提前去县里,夫子和他说好在哪里汇合后,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一天时间悄然而过。 第二天一早,宋良佐一家人雇了一辆牛车,拉着被子、拉着装单衣的包裹,还有考试用的物品,朝着县里出发。 宋良佐在老妇人眼中就像那刚出壳的鸡崽子,是万万不可能让他跟着人或者一人去县里的。 哪怕宋望树说他带宋良佐上县里去参加考试,也是被老妇人以这个时节家里要翻地,不能劳烦他为由拒绝了。 第113章 悦来客栈有点贵 正阳县此时人来人往,驴车如水,牛车如龙,少量马车穿插其中。 在城门的入门处,宋良佐见到不少和自己一样身穿青衫长袍之人,只不过他们年纪都比自己大,最小的年纪都有二十出头。 “乖孙,那个人也是身穿泛白青衫,该不会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吧?”老妇人突然指着前方人群中的一个头发有些花白身穿青衫的干瘦老者问。 宋良佐见对方背着摩擦到光滑的书箱,不着痕迹点点头“想来是的。” 老妇人倒吸一口凉气,紧张的不行,“乖孙,他那么大年纪了,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他不早考不晚考,怎么这个时候来,这不明白要和你来抢那童生位置?” 王春兰听的娘这般说辞也是心惊,她儿良佐才学习三年有余,那个瞧着少说也有四十五岁左右,就算他二十开始念书也念了二十五年。 这这...... 宋良佐被奶奶的说辞逗笑,这学习哪里能按时间来累计啊。 见她和娘太过紧张,干脆凑到她们耳边小声说“奶,娘,你们想啊,他这么大的岁数肯定不是第一次参加县试。之前参加过多少次咱们不知道,现在还在考童生试想来运气也是不济的,不然也不能到这个年纪还考不过县试。与他相比,那些个年轻书生才是厉害的。”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家里人入目可见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当即更傻眼。 只不过她们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恐吓着孙子,给良佐增加包袱。 不过片刻就轮到她们乘坐的牛车进城。 守城士兵见宋良佐小小年纪也穿着青衫长袍,便问他进城做什么。 “回官爷,我是来参加后天县试的。” “哈哈哈,你年纪看着倒是不大,这时来参加县试莫非还是个神童。”这时有另外一人身着衙门皂衣壮汉从边上过来,嘴里发出朗爽笑声。 宋良佐不认识对方,不过看对方走过来后,另外两个差役不自觉站他身后半步位置,想来他应该是负责这边的头头。 见对方并没有取笑自己之意,宋良佐也有原本团坐的姿势,改成站在牛车上挺直腰身,冲对方行书生礼,“官爷说笑了,小子可不是什么神童,只不过听从夫子教诲,下场试试。” 对方见宋良佐如此懂事,不由得又乐了几分,“好好好,不错。你这娃娃看着年纪小,却也懂事。既然是来参加童子试的,你的进城费就免了。” 进城费每人是两文钱,这点钱对眼下的宋家来说不算什么了,但人家的好你的领情,宋良佐感激的朝对方行礼,“谢官爷!” “这俩丫头也是你的家人?”对方指了指车上的宋招弟和宋盼弟笑问,结果不等宋良佐答复,他自顾说道“两个小丫头进城费也免了,你们只要纳其他人的进城费即可。” “谢官爷照拂,小子感激不尽。” 对方摆摆手,再次爽朗道“哈哈哈,你们可是未来的官老爷,好好考试!” 宋良佐冲对方笑笑,等他娘交了钱,他在牛车上坐好,牛黄晃悠晃悠进了城。 等牛车走进去一段距离后,身穿皂衣的壮汉身边跟着当值门差有些纳闷的问,“头儿,给参加县试的学子免进城费是惯例,这怎么还给家人也免上了?” 壮汉瞟他一眼,“这都看不出来?” 当值门差更加懵了,他也不知道头儿让自己看什么,只管伸着脖子去看走远的牛车,好一会后收回视线,又转向看头儿,最后摇晃着脑袋说,“看不出来!” 自己手下什么品行自己知道,壮汉也没卖关子,抬手指了指已经牛车消失的方向,“那一家人瞧着就是周围村子的普通户,看家里人的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不难看出家里并不富裕。参加县试要花不少银子,他家人舍得花钱让他这个年纪来参加考试,肯定是对他抱有希望。既然他有希望成童生,咱们卖他一个好又何妨。” 门差听的眼睛都睁的老圆,想想头儿说的很有道理,附和的点头赞同。 等他在接下来的守卫中,凭着自己的眼光,放进城不少个拖家带口的,当然他们说的这些话宋良佐并不知道。 牛车带他们去了距离考场很近的客栈,宋良佐抬头一看,好家伙,还真是悦来客栈。 来之前他心里还在琢磨,以前看电视时,古装剧里大多都是悦来客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遇上悦来客栈。 没想到啊没想到,还真被他给遇上了。 “我就说我们来的不早,你看,那些个穿青衫的肯定都是来考试的,他们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到了县里,老妇人唯恐自己大声说话给孙子招惹事端,当下说话都小心翼翼。 “娘,我进屋问问看看这边还有没有客房。”王春兰说着下了牛车。 她在家里和镇上表现的有些唯唯诺诺,可能是每年都会给县里医馆送药的缘故,眼下她倒是支楞起来了。 “嗯,你去。” 王春兰得了家婆的示意,转身进了客栈。 宋良佐想从车上下来,被老妇人制止,然后他就听见二姐兴奋的在和大姐说着什么。 什么这里的铺地的青石板真大,房子比他们镇上的都高,街上人真多之类的话语。 “大姐,你看那边,为什么这么冷的天,那些人手里还攥着扇子,他们不怕冷吗?”宋盼弟看着不远处的人,小声给大姐嘀咕。 宋盼弟看了一眼急忙收回目光,不轻不重拍了她一下,“你别看他们,省的他寻小弟麻烦。” 她们这次能跟着出来,是小弟在奶那边说了不少好话,娘也担心她们两个在家害怕,这才带他们出来。 她们万万不能给小弟惹事! 宋良佐听见大姐说话冲大姐笑笑,以示这些不妨事。 那边王春兰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只不过她喜气盈盈的进去,满脸肉疼的出来。 “咋?没房间了?”老妇人坐在车辕上着急问。 “娘,有房间,只有一间上等房,一晚要价六百文。”王春兰搓手。 “啥?要六百文?咱们镇上最好的客栈住一晚也才不过一百多文。”老妇人显然没想到客栈会这么贵。 第114章 祭拜文曲星?不去! “奶,眼下来县里赶考的人多,估计是房子涨价了。这个价格太贵,咱们再去找找别的客栈。”宋良佐听的这个价格都跟着咋舌。 他可太明白其中的套路。 那些守着景区或者景点又或者各种大型活动地方的房子,不趁机涨价? 老妇人心疼是心疼,不过一想到住的远乖孙起来要走很远的路,还是咬咬牙道“就住这里,左右咱们也只能住两晚。” “奶,你说错了。”宋良佐在旁纠正。 老妇人惊愕的看着乖孙,“奶说错了?哪里错了?” “奶,你忘记了,县试又不是只考一场。我第一场要是进不到前三十名,后面要接连考好几场,我们少说要在这里住十多天,一天六百文,半月下来就是九两银子。九两银子哦,足够咱们家买一头驴。你可舍得住半个月下来,一头毛驴打了水漂?” 单单住两天花一两多银子他咬咬牙也就住了,同时他相信到后面几天房价会降,可是再降也还是贵。 他觉得没有必要。 老妇人这会被宋良佐说得心更疼了,那可是白花花的九两多银子呢,春兰每年冬天在镇上卖卤下水,也能挣个十多两银子。 这...... “娘,这里是有些贵。” “奶,咱们去找一个便宜点的,只要有你和娘陪着我一起,稍微远一点有何妨。”宋良佐在边上劝慰着。 老妇人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同意。 她同牛车说了一声,让牛车带着她们一家去了稍远的一家客栈。 新寻的客栈距离考场走路约莫半炷香时间,虽然不及刚刚的越来客栈出门就到考棚的距离,但这里也不算太远。 关键是便宜,头三天住是每天交三百文,从第四天开始,每天只要两百文。 老妇人听乖孙的先交了三天的银钱,选了一间顶头靠里的房间,图的就是安静。 屋里只有一张床,顶多够睡两个人,她们从家出来时就带了被子,早就想好晚上让老妇人和宋良佐睡床,王春兰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子里打地铺。 店铺小二得知她们要打地铺,好心说道“客人,你们来的早,我们掌柜知道每年都有大人跟着孩子来参加考试, 天寒地冻的特意准备了一些草垫子在后院,你们要是需要可以去和掌柜的说一声,拿一条上来,铺在身子下晚上睡觉也不至于着凉。” 王春兰一喜,她朝家婆看去。 “快去快去,这里有我们,你先把东西拿回来。”老妇人冲她摆手催促。 “哎,我这就去。” 不过片刻王春兰就把草垫子拿了上来,跟着一家人收拾东西,中午让店里送的面条,大家对付一口。 下午宋良佐在客栈里温书,剩下几人不敢打扰他,王春兰干脆带着两个女儿出了房间,她们也没有走远,就在客栈附近四处看看。 傍晚宋良佐在一楼吃饭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少人,晚上睡一觉,等第二天中午他下楼时,整个客栈已经住满了人。 一楼大堂正有五六成群书生聚在一起,说什么要去县里的文昌寺祭拜文曲星。 宋良佐路过听了一耳朵,倒也没有在意,反而是老妇人拉了一把宋良佐,低声说“乖孙,我知道文昌星,祂老人家是天上的神仙,专门管那么读书人的事。要不咱们也去拜拜吧,万一文昌星也喜欢乖孙,下凡来指点你一番,咱们不就能做状元啦!” 宋良佐听后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奶!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文昌星下凡? 下凡到身上,那“我”去哪里? 难道让我这个和文昌星开启一场“肉体”夺舍大战? 要是她前世的肉体还在那还好,她输了大不了回去,万一她肉体不在了,那她岂不是要灰飞烟灭? “不去不去,奶,咱们不是说好要去看考棚的吗?” 祭拜文昌星?宋良佐想都不想。 老妇人可不知道宋良佐心里的花花肠子,眼见他不去,难得有些觉得可惜。 “这位小兄弟,你是陪家里长辈来参加县试的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宋良佐听见有人说话,先是不确定是不是在和自己说,四下张望一番,眼见这边也没有其他人,最后抬手指着自己扭头看着人群,“是在同我说话吗?” 带头的人冲宋良佐一笑,宋良佐心里惊呼一声“呜呼!我了个唉哉!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这可是她这三年多来遇见的第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儿。 他有潘安之貌,笑起来如沐春风,一身青衫被对方穿出大方得体,就该如此的感觉。 这要是搁在前世,肯定是她追不到的小鲜肉。 “学、学兄叫住我可是有事?”宋良佐抬手看似是在嗅自己的手指,实际是看自己有没有流鼻血。 这几人他都不不认识,既然同为学生,喊一声学兄自认是没错的。 “我们几人在商议去文昌寺烧香祭拜文昌星之事,不知道小兄弟陪同之人可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正好沿路大家还可以作诗吟赋。” 宋良佐听出来了,对方以为自己是来陪考的。 对方好看是好看,对他来说就像那河中莲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宋良佐想明白,冲对方笑道“在下并无陪同之人。多谢几位学兄好意,在下想和家人去考棚那边看看,熟悉一下位置,省得明日一早走错了路。” 宋良佐说完,那边几人明显一怔,此时又有人出口,惊讶大于好奇“你也是考生?” “在下古安镇大柳树村宋良佐,有幸见过几位学兄。既然你们是要去文昌寺庙,那在下就不打扰诸位了。”宋良佐说罢,冲对方拱拱手,拉着奶的手,出了客栈门。 最开始说话之人有些无奈的笑笑,“诸位,咱们遇见对手了!” “哦?陆兄何以见得。”周边人问出声。 “感觉!” 第115章 遇见同窗 “陆兄,你可是我们逐鹿书院这一批中的佼佼者,夫子私下说过,你很有可能是这届的案首,有你这明珠在前,他在厉害又能如何?再看他年纪不过六七岁,哪怕自幼读书,也不过才读三四年书而已。” 说话之人是同样来自逐鹿书院的苏文洲,他与陆泽川是同窗好友。 两人年纪相当,岁十八。 周围几个有意讨好陆泽川的人也是捡着好话说,有意无意暗示你陆兄是第一的样子。 陆泽川摇摇头对几人说辞一笑了之,心性并不被几人所说的话影响,“他这么小年纪回来参加县试,相比之下肯定有过人之处的,你们也不可轻视。你们不是想在县考前一天去祭拜文曲星吗,走吧。” 陆泽川说话行事都是一副大家公子的模样,人学习好,又是非分明,让人挑不出一丝不是,再加上他不俗的家世,好些学子都与他走得近。 此时,几人眼见陆泽川抬步朝外走去,也是急急忙忙跟了上前。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苏文洲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陆兄你要是这般看好他,那我们就做一个雅赌如何?你也不用下别的赌注,就那本......” ...... 另一边宋良佐和一家人正朝着考棚那边走,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手中的骰子。 “奶,你看那边就是考......” “宋良佐!” 宋良佐正和家人说得起劲,突然听到有人喊他,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陈青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中年汉子,汉子他认识,是曾在镇上的药铺有过一面之缘的陈青山他爹。 宋良佐朝对方走近几步,先是礼貌的喊了一声“陈伯父好”,跟着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不见有随身包袱,便问“你们已经找到落脚的客栈了?” “嗯,距离这里有一段路的云升客栈。你们这是要去?” “考棚,我们想去考棚看看。”宋良佐回答。 “真是巧了,我也打算过去看看,一起?” 他俩之间的关系只能用不冷不热来评价,可能曾经的意见不同,是做不到交心。 是一个私塾出来,又是“五保”关系,明天一大早就要在考棚那边碰头,眼下提前过去大致看看也是应该。 “嗯,那就一起吧。” 就在宋良佐以为陈青山爹会跟着一起去时,陈青山却是让他爹回去了。 没法子,他这边都是女眷,和陈青山走的太近也不妥。 王春兰站出来笑道,“良佐你和你同窗去看考棚吧,我和你奶四下看看。” 王春兰说是四下看看,实则是一行人远远的跟在儿子身后,她们像是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我见有些私塾学生结伴去文昌寺拜文曲星去了,你不去?”陈青山突然说。 宋良佐一怔,然后回答道“不去。你去过了?” “我也不去。” 宋良佐微微惊讶,“你也不去?” 这下轮到陈青山狐疑,他俯视一眼宋良佐,“我应该去?” 从根本上说他们两家情况有些相似,忽略过程,目的都是家里人合全家之力在供他们念书。 她这个外来户不敬鬼神也就算了,陈青山这个本地户竟然也不想去文曲星那边讨一个吉利,就有些让人想不明白。 宋良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陈青山只当他是在组织语言,便没有催问。 结果,一阵的无语后,还来一路无语。 他们到考棚时那边有不少身穿长衫的学子已经在那边观看。 考棚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非常简陋,为了防止学生提前带小抄进考棚,周边有衙役守着,只让他们远远看,知道大概区域划分就好。 眼下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座号是什么,这个只有明天拿到考卷,考卷会显示。 “喂,宋良佐陈青山,你们来啦,我还一直在找你们。” 宋良佐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时,熊平安已经到了他们身后,哈哈大笑着,他似乎把陈青山当做王金宝,抬起胳膊就压在对方的肩膀上,身体的重心正要往胳膊上使时,哪里晓得陈青山突然一个侧身,竟然摆脱了自己肩膀的上的胳膊。 猛的失去了依靠,熊平安差点甩一个狗吃屎。 气的他抿嘴瞪眼,“陈青山,给我压一下怎么了?你能掉块肉?” “咱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勾肩搭背。”陈青山三十七的嘴说着零下二十度的话。 熊平安气得抬手指他,“我还以为你性子好了,原来你还是一如既往欠揍。宋良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熊平安气不过。 “我们刚刚来的路上遇见的,就一起过来看看,你什么时候到的县里?” “我刚到没多久,在客栈闲着无事,就过来看看能不能遇见你们。”熊平安说到这里不满的瞪一眼陈青山。 宋良佐看着俩人之间你来我往升起的火花,干脆拉了一把熊平安,毫不避讳的说“他在私塾也不喜欢被人靠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不就是你自找的?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我们就回去。” 熊平安有个优点,就是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不愉快的事在他脑袋瓜里消失得比烟都快。 当下被宋良佐这么一说,他想到什么事,立刻又开心起来。 “走走走,我住在悦来客栈,我出来时那边有一帮书生要搞一个什么诗会,你们也知道我这个脑子作诗肯定不行,我都没有好意思在那边逗留。正好你们来了,咱们一起去凑热去。” 熊平安说罢,拉着宋良佐就朝着自己住的客栈走去。 宋良佐被拉着小腿三步并两步的追赶着熊平安的脚步,很是惊讶的问“你住悦来客栈?” 跟着回头见陈青山跟了过来,这才放心。 “对啊 ,我爹安排的。” 宋良佐看他的眼神真像看一个大怨种,一晚上六百文说住就住,真不把银子当银子。 “啧,你什么眼神?”熊平安责备问宋良佐。 第116章 做的那门子诗 跟着宋良佐就把自己昨天遇见的事给说了,末了回一句“你爹待你真好。” 熊平安得意,“我是我爹儿子,他不待我好待谁好。” “你等会,我要和我奶说一声。” 随着宋良佐出声,熊平安这才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四人,他自顾的嘿一声,松开宋良佐快步朝着她们走了过去。 “奶奶,婶婶你们好,在县里住的可还习惯,这招娣妹妹又长高了。”熊平安热情的同宋良佐的家人打着招呼。 宋招弟见对方也冲自己招呼,害羞的冲他笑笑,身体下意识的朝后躲躲,没做声! 老妇人和王春兰见熊家少爷过来打招呼,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好好、好孩子。我们都习惯,住了一晚好着嘞。明天好好考试,可不能辜负你家里对你的期望!” 熊平安难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我就是来试试运气。奶、婶婶,我住的客栈今天有学子在举办诗会。我想带宋良佐一起去,你们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 老妇人一听是读书人的事,双手都快摇成风中柳,笑得眼角起皱纹“我们泥腿子哪里懂什么诗,去了也是给你们丢人,我们不去我们不去。对了,你住那个客栈?” “奶,他住我们昨天去过的那个客栈。”宋良佐这时走过来说。 “啊!那个忒贵,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我们那个客栈每天才三百文,过两天还降价嘞。”老妇人听他住那么贵的客栈,替他们心疼。 “奶,他爹已经安排好了,再说我们住的客栈今天人也住满了,他们去了也不一定有房间。” 宋良佐阻止了奶的好心,跟着又道“我想去看看那边的诗会,奶、娘,要不你们和姐姐先回客栈等我吧,等我看完,我自己可以回去。” 宋良佐还没见过这个朝代的诗会呢,是不是学子们聚在一起,他们或端坐或立,围在会场之中。时而低吟浅唱,时而高谈阔论。 挥毫泼墨,即兴创作出妙语连珠的诗句。 他们也会品茗交谈,欣赏着彼此的才华和风采。 只要想想那个场景,宋良佐眼底的向往之情拦都拦不住。 知儿莫若母。 知孙莫若他奶! 老妇人和王春兰都看出他想去,俩人一个对视,便点了点头,“你想去就去。在那边参加完了别急着回来,我和你娘在天黑去接你。你对这县里人生地不熟,万一找不到咱们住的客栈怎么办。” “奶奶,你不用担心,我认得路,我送宋良佐回去。不行还有我爹呢,保管会安安全全把宋良佐送到你们手上。” 熊平安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王春兰愈发觉得熊家少爷长得是那么高大壮实,良佐的身高连对方的肩膀头都够不着了。 也不知道熊家少爷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咋能长这么快。 宋良佐也不想让奶和娘来回跑,在边上劝说,“奶,我记得回客栈的路,我让熊平安送我回去。” 老妇人还有些不放心,在看看他们三人,最终还的点了点头。 得了允许,他们三人结伴朝着悦来客栈走去。 宋良佐是真的一心想看诗会的,结果等他和陈青山跟着熊平安来到悦来客栈后,听到的就是“李兄,许久不见,这次李兄肯定要夺得案首。” “朱兄幸会幸会,小弟不才万万不可在你面前充大,等你金榜题名。” “王兄好些时日不见,听闻你学业又精进不少。” 宋良佐见到的就是十几个人在一楼大堂相互吹捧,尤其听到有人对自己说‘案首’‘金榜题名’‘高中’之类的话,一个个跟喝了几两小酒似的。 自醉其中。 熊平安激动的带着宋良佐寻了一个角落桌子坐下,双眼泛光的听那边人在那边谦虚,还不忘和宋良佐以及陈青山说“嘿嘿,他们还没开始,我们来的不算晚。” 宋良佐也是这么想,看他们正在彼此打招呼,想来也是刚来,诗会估计等会就开始。 结果从日头正中一直等到日头西斜,也不见这群人作诗,反而是吃着花生、坚果,喝着茶水各种商业互捧。 中间只要稍有人说出几句什么诗词、词牌类的话,都会引得众人鼓掌叫好。 宋良佐察觉到不对味,扭头看向陈青山,“这就是诗会?” 陈青山也是眉头紧皱,好一会后摇头“不知!” 熊平安也看出了不对劲,为了挽回面子急忙道“在等等,说不定在等一会就开始了。” 约莫又过来了半刻钟,陈青山坐不住了,“这样的诗会不看也罢,还不如回去看书。” 宋良佐没有说话,可看向熊平安的眼神,透着如同和陈青山一样想法的神情。 熊平安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尤其当下觉得在陈青山面前丢脸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气不过的他包子大的拳头毫无征兆的砸到桌子上,人也噌的站起来,对着满屋子所谓的‘文人’问道“你们不是说要举办诗会吗?怎么就在这里吃吃喝喝,不见你们作诗?” 在场的基本都是二十出头的人,眼下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不知道谁家书童模样的人给打断,纷纷愣神。 这时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这是谁家书童,好不懂礼数。” “嗐,你说谁是书童?小爷是正儿八经来参加考试的。原本以为你们真在举办什么诗会,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群屡次不过的人在这里相互吹捧,怎么就信了你们肚子里那几两墨水能作诗。你们又做的那门子诗!我们走!” 熊平安一向知道宋良佐平日里十分用功,就连吃饭时都会拿着书本看。 他原本真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好得不得了的聚会,就想带他来见见世面,哪里知道是这样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在此相互吹捧。 他也是信了鬼了,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是来参加县试的,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人,他怎么就信他们能做出好诗来? 如果单单带宋良佐来也就算了,在他面前自己已经没脸了,也不存在丢不丢人。 谁让边上还有一个陈青山呢! 可他刚刚的话简直就是一瓢水泼进油锅里,瞬间炸的堂内开花。 有脾气暴躁的已经冷着脸站了出来,“好狂妄的小儿,你是那个书院学生?自己又喝了多少墨水,竟然敢当众指责我们!报上名来!” “说话粗鄙不堪,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第117章 诡计多端是夸人的 “咋啦?还不让说!你们说是举办诗会,这么多人就做了两首诗,还什么‘他日若登金榜科,跪谢恩师授业恩’‘一杯美酒饮诗对,我乃案首第一人’啧啧,听听听听,你们夫子给你授业十几年,你们就写出这玩意?”熊平安这一波嘲讽算是拉满了,说罢撸着胳膊好似要和对方干架。 对方那么多人,个个被熊平安说的瞪大眼睛,在如此大庭广众下,这完全就是被打脸了啊。 宋良佐和陈青山相互看一眼,也是双双扶额。 他这个莽夫,真不怕把这群文人得罪了? 虽然这些人目前都是白丁,可保不齐日后有哪位一飞冲天,不说考一个状元,就算混一个朝廷乙科出身,那也是能做知府大人,只要心中记恨今日之事,只怕熊平安把全部身家都赔进去都不够用。 就算他们一直考不中,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世家公子哥,读书人交友广阔,说不定谁认识一个有权的,熊平安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宋良佐想到此,起身拉扯一下熊平安衣服,“别说了,我们本就是来见世面的,何必和他们起争执。” 熊平安还想说什么,胳膊上被宋良佐重重地捏了下,得到警告,他算是闭了嘴。 “诸位,是我们唐突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你们继续,我们先行离去。”宋良佐说着对着屋里众人行礼,然后拉着熊平安就要离开,陈青山也是紧跟其后。 在场众人学子被熊平安一锅端的骂,又都是十八岁或者二十来岁的年纪,刚刚是没反应过来,眼下见他们要离开,为了面子也要表现出属于自己的血气方刚和傲骨。 不然日后传出去,他们有可能前途尽毁。 想及此,几乎不用谁特意吱声,大家很有默契,表现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横斜一步,拦在准备离去的三人面前。 尤其这次的举办人还是县里云文书院的魏镛,他曾被云文书院夸奖下场考试必夺取小三元案首,为此不惜故意晚下场几年。 然在他十四岁准备一展宏图时,奈何家母离世,他伤心欲绝在家守孝三年,直到今年才参加县试。 他脸上看似云淡风轻,实际已经咬碎了后槽牙,沉声道“既然说我们作的诗不入你眼,那你作一首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对!有本事你作诗,也让我们好好欣赏你的风采。” “哼!你说我们说的狗屎不如,那你作诗,别做的连我们都不如吧。” 瞬间他们三人被反向嘲讽了。 熊平安这一年是很努力的在学习,能记住一些四书五经已经是要他命的事,眼下让他作诗? “小爷可不会作诗。” 他的成功的点燃众学子的怒火,一个个戟指怒目,对着熊平安就是一阵言语输出。 “狂妄小儿,你狗屁不会竟敢取笑我们。” “小小顽童不知天高地厚。” “有辱师门,简直有辱师门。说,你们是那个夫子学生,我必然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你们夫子,我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当夫子的。竟然能教出你们这般劣童,这样的私塾不建也罢。” “喂喂喂,你瞎嚷嚷什么,我是不会作诗,可我这里有人会作诗。我都没有问你们是哪个书院出来的,凭什么我要告诉你我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年纪还爱找夫子告状,丢不丢人。” 熊平安像泼皮一样,把对方找夫子的事理解成要告他黑状。 同时他扭头对宋良佐嘿嘿一笑,在宋良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把瘦、矮、小的他,拉着挡在自己前面。 他人高马大躲在宋良佐身后,继续引战火,“你们要是连我小师弟都比不过,哪里有脸问我夫子是谁。” 宋良佐抬脚狠狠的踩在他的熊脚上,同时扭头去瞪他,那喷火的眼神彷如在说:熊平安你个狗贼,你卖我!还有谁是你小师弟?咱俩只是同窗! 熊平安脚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冲他挤眼,:这些都是小事,万万不可丢了夫子的脸。 “哼,你看似憨厚,实则诡计多端。推这么一个稚子让他作诗,如此一来不管他作出的诗如何,我们都不好多说什么。若是多说他两句,少不得落下以大欺小的由头。”魏镛眼神不善的盯着熊平安。 熊平安一怔,随即爆发出惊天大笑,“哈哈哈宋良佐,我就说我聪明吧,你看他不认识我都知道我诡计多端,你日后不准再说我笨了。” 宋良佐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 什么时候诡计多端是夸人的词了? 其他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品性,此时有的偷笑,有的露出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更有的带着鄙夷,似乎不想与这样的人为伍。 就连陈青山都觉得头疼,拉他一把,小声说“你少说两句。” 熊平安瞪眼,“凭什么。” 陈青山看一眼握紧拳头的宋良佐,勾着嘴角说“凭他等会会打人。” 熊平安在他的眼神试一下,这才看见宋良佐得拳头,选择闭嘴。 宋良佐可以让熊平安在这里丢人现眼,却不能把夫子牵连进来,此时心里拿定主意知道该怎么做后,上前一步道“论诗而已,自然要接受你们的点评,那边的笔墨可以用吗?” “哼,我看你能写出什么好诗来。”魏镛居高临下的哼一声,算的回答了宋良佐的问题。 宋良佐不在意他态度,也不问这个诗会可有主题,人径直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毛笔,沾了沾笔墨,不假思索直接在纸上落下小楷。 他之所以用小楷,是因为小楷有着如高山中之孤松,不受点缀而卓然的独立,因为他要写的诗是一首关于竹子的。 见他要动笔,熊平安和陈青山一左一右护在他身边,同时也能保证自己是第一个能看到宋良佐写出来的诗。 其他人见状表现得依然是不屑一顾,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第118章 《竹石》 随着宋良佐书写出第一句,熊平安迫不及待的大声念了出来,“咬定青山不放松”。 人群中有人眉来眼去,有人低声呵斥一声“竟用‘咬’字,真是俗气!” “立根原在破岩中”,陈青山朗读出第二句。 熊平安眼见陈青山抢了应该自己念的句子,原本想瞪他一眼的,眼见周围都是在看他们热闹的人,他突然想起来爷爷之前和他说过话,对敌人时要和自己的人抱成一团,绝对不能窝里横。 念及此,他也只能暂时作罢。 为了防止在被陈青山抢先,干脆宋良佐写一个字,他就念一个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见宋良佐搁笔,熊平安不管自己读懂多少,拍着蒲扇般的巴掌哈哈大笑,“好诗好诗,任尔东西南北风,真是一首好诗!” 哪里好? 熊平安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知道宋良佐作的诗就是好就成! 在场学子初听并不觉得他写的这首诗如何,本想等他落笔后开口挑刺,可真等人家写完,在场众人反而没有一个出声,反而都在细细品味,而原本不屑的脸色,在一刻都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沁人心脾的笑声从门口处传来,“哈哈哈好诗,的确是好诗。学友,你这首诗可有名字?” 宋良佐顺着声音朝那门口望去,只见门口处站着两人。 巧了,这两人他都有过一面之缘。 就是中午在他居住的客栈,问他要不要去拜文曲星的那个长的贼拉好看的人。 看到长得好看的人,宋良佐心情都变的舒爽起来,“原来是学兄,失敬。这首诗取名《竹石》。” 宋良佐说罢,心里已经开始同郑板桥告罪,小子盗用了你的诗,莫见怪莫见怪。 “好,好一首竹石。” 陆泽川不请自来,人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纸忍不住又夸赞“学友小小年纪,字写的流畅自然。” 他也不等宋良佐回答,自顾的开始吟唱起来,“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好好好,好一个“咬定青山”,这字用的妙,把竹子在破碎的岩石中扎根,经受风雪雨霜的打击展现得淋漓尽致。” 宋良佐被人夸的小脸一红,对这位夸他的学兄行礼“谢学兄夸奖。” 看来他真的选对了诗,在场众人心中所爱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但既然走上读书人的路子,所爱无非就是“梅兰竹菊”几样。 竹子高雅纯洁,象征着君子之道,谁人面上不爱? “怪不得你不愿和我们一起去祭拜文曲星,原来是来参加这里的诗会。魏镛,我们虽然还是白丁,但你今天举办的诗会上出了这么一首好诗,来日只等他高中也算你人生中一段佳话。” 陆泽川后面这段话显然不再是对着宋良佐说的。 只不过,这话猛地一听没毛病,可稍微细嚼一下就会发现,什么叫‘他高中也算你人生中一段佳话’? 大家同为读书人,日后谁取得的成就名次高低还不一定,为什么不是‘他在我的诗会上作过诗,是他人生骄傲’? 宋良佐看他一眼,又看一眼魏镛,心里微微有些疑惑,莫非这两个人有些不对付? 他这个镇上出来的孩子,自然不知道县里有两大书院,一个是陆泽川在的逐鹿书院,还有一个是魏镛在的云文书院。 这两个书院曾经因为一些事,表面上看起来一派和气,私下却是针锋相对。 尤其他们二人都是当下白丁中的佼佼者,这一见面,火药味自然浓厚。 魏镛瞥陆泽川一眼,“两位不请自来倒是出乎意料,可惜我们诗会结束,不能让陆兄留下墨宝。” “魏镛你这话说得真可笑,这悦来客栈做的就是人来人往的营生,我们过来是寻找这小友的,可不是来参加你们什么诗会。有句话陆兄说的对,在场的都是身无功名的白丁,非要学着那些文人秀才举办什么诗会,也不怕招人笑话。”跟在陆泽川身边褚宗之讽刺道。 在场人之前被熊平安嘲讽了一波写的都是什么玩意,眼下又被人讽刺效颦学步。 在场众多学子被戳破了心思,多少有些无地自容,只有魏镛被气的牙痒痒,“褚宗之你......” “哎,我什么都不是,无需你提醒我,真气不过咱们明天县试上见,都是读书人想一比高低就看看接着来县试谁考得好不就行了。还有跟我争论能动手就别动嘴,不然咱们都是读书人,这要吵起来得吵到什么时候。还是拳头好啊,当即就能手下见真招。你说是吧?陆兄!”褚宗之说罢,神情得意的看向边上陆泽川。 宋良佐看到这一幕有些傻眼,这人说话怎么如此独特?而且说话方式十分眼熟,总是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在宋良佐思考时,他身边突然传来熊平安的吸气的声,以及他小声嘀咕“嘶,还可以这样,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 宋良佐裂开了呀! 他就说那人说的话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不正好是一个熊平安的放大版吗? 一个专门给自己挖坑,一个专门给好看的人儿拉仇恨! 宋良佐见陆学兄帮自己吸引了仇恨,他朝陈青山望去,见对方眼里也有趁此离开之意。 他不假思索急忙开口给自己谋了出路,“几位学兄既然都认识,那你们慢慢聊。明天就是县试,小子在考试前想临阵温书,就不打扰诸位学兄,告辞!” 宋良佐说罢,递给陈青山一个眼神,陈青山推了一把熊平安三人逃一般的离开。 “哎哎,小友你莫急着走啊!”褚宗之声音在三人背后响起。 宋良佐只当听不见走的更快了。 等走出去客栈老远,宋良佐拳头终于落在了熊平安身上,熊平安被捶的嗷嗷叫,却也不还手。 打够了还被两人用夹枪带棒的言语好好问候一遍。 等宋良佐到自己居住的客栈后,叮嘱另外俩人也早早回客栈,并约好明日在考棚碰头,三人这才分开。 第119章 进考场 别的学子在临考试前有没有睡着宋良佐不清楚,方正他回到客栈后是早早的睡了,而且睡的还挺好。 倒也不是他贪睡,而且前世参加过太多的考试,面对考试他已经没有了那种压力。 寂静的夜下响起一声炮竹声,宋良佐睁开眼,问了奶一句,才知道四更天不到。 老妇人见他醒来急忙点了油灯,跟着指使宋招弟“去,看看你娘那边早饭做好了没,快拿进来。” 衣服是一件一件往身上套,林林总总套了有八层,其中有三件是他爹以前的衣服,专门给他改的。 连着那件已经有些小的鹿皮坎肩也都派上用场,穿在最里层,用老妇人的话说,挡风。 不过片刻,王春兰端着煮鸡蛋、包子和一碗八宝粥进来。 老妇人告诉他这是状元粥,昨天听别人说起,他们买了材料半夜王春兰就去客栈的后厨熬的呢。 咋说呢? 家人给他的满满都是爱意。 考篮里面除了笔墨和镇纸,就只有四个煮鸡蛋和摊的薄饼,一家人陪着他,送他去考场。 天还没亮,三百多名正阳县考生聚集在考棚前。 周边点了数十盏大灯笼,有衙役在维持秩序。 送孩子来的人也不在少数,他们都被栏杆拦在外面,宋良佐在约定地点找到熊平安和陈青山,这时发现另外两人也在。 几人相继和对方家人打了招呼,便在外面等着。 等第二声炮响,说明考生可以入场,王春兰把被她攥的紧张考篮递给宋良佐,“儿子,好好考。” “乖孙,别害怕,我和你娘陪着你。” “弟弟你一定能考过的。”宋招弟和宋盼弟跟着鼓励他。 宋良佐接过考篮,“奶,你和娘等会就回客栈,我要下午才能出来,你们不要在冷风里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用为我们操心,你们只管好好答题就是。” “小子,你知道能给老子考一个童生回来,你想做什么老子都答应你。”熊伯父以前对熊平安的要求是考中秀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低要求只要是童生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爹你就放心吧。”熊平安一副胸有成竹。 “儿子你手抖啥?” 不知道那个考生家长在说话,宋良佐趁机去看,就见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个年纪估摸在十五六岁的考生,手里拎着的篮子都快荡成秋千。 哭唧唧的声音响起,“爹,我、我脑子里怎么就一片空白了,我想不起来书本上的内容了。” “啊?这可咋办?眼下想在看书依然来不及啦!” 啧啧,这是典型的紧张过度。 宋良佐收回目光挥手和家人告别,跟着熊平安和陈青山几人进了排队的队伍。 天色快亮时,知县谢大人到了,原本还有在小声议论的声音此刻立刻消静下来,人多,宋良佐个子小,人又在中间,被说看清谢大人长什么样子,就连他说的一通勉励的话,都听不真切。 他就听到一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知县大人进了考场,官吏们这就开始点名。 队伍有三排,每排顶头都有衙役在负责唱名,以及检查这些学子的证明以及随身随带的物品。 就这一会工夫他们就拉出一个带小抄的人,自作聪明把小抄藏在毛笔的笔杆里。 被抓一个现行哭爹喊娘求放过,谁敢放他们进去?自然是取消了他的参加资格。 他作弊被抓是咎由自取,和他一起“五保”的另外几人更倒霉了,受连累也被取消考试。 担保的秀才也被取消三年担保资格。 “上阳镇陈家村陈青山!”前面有人大喊。 走在宋良佐前面的陈青山上前“学生在!” “上阳镇大柳树村宋良佐!” “学生在!” 宋良佐急忙上前,跟着把自己考篮交给边上的衙役,接受检查。 同时有考官喊道“担保人朱姚。” 他们的担保廪生上前,看了两人一眼后“在下朱姚为这二人担保,他们正是考生本人。” 廪生喊归喊,考官还是拿着县衙署礼房报名登记的资料一一查看他们的体征,因为考官搓了宋良佐耳后的痣。 见没有搓掉,这才放心。 “转过身去!” 宋良佐和陈青山转身,面朝数百名考生,这是在履行检举揭发制度。 进考场唱名时,若有人揭发考生不是本人,揭发者将得加分,作弊者和担保人都会被严惩。 别人在看他,他也在看下面的人,目光所到处考生大致在十五六或二十开外,人群里兴许也有年纪小的,可惜被挡在人后,他也看不见。 门口只是检查人和物品,宋良佐带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他就被放了进去。 进去大门后,要去边上一间屋子里,到这里就要开始脱衣服接受检查。 宋良佐尽量表现出从容不迫的进了屋子,等他按着顺序站到一个衙役面前,突然一怔。 好嘛,他遇见熟人了,这不是他进城的时候和他说过话,还免了他和两个姐姐进城费的那个衙役头嘛! 宋良佐怎么都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他。 宋良佐也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也不敢同对方说话,只是微微抿唇笑笑。 对方可不像他这般小心翼翼,乐呵着“咱们还真是有缘,又遇见了。来脱衣服接受检查。” 宋良佐点头,依旧不敢吱声,怕被边上负责的监视的考官认为自己有作弊嫌疑。 小手快速开始解衣服。 “鞋子!” 脱鞋,任由衙役检查。 等鞋子检查好,他身上的衣服才脱了三件,等他在脱鹿皮坎肩时,心里紧张得不行,这上身的里衣脱了也就脱了,他里裤咋办? 难道要坦荡荡? 就在他犹豫时,壮汉衙役说话“行了,身上留一件,小心染了风寒。” 这一刻,宋良佐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回应对方的依旧是笑脸。 穿着底裤,对方粗糙的大手在他身上粗鲁的摸了一遍,挥手“行了,进去吧,好好考。” 宋良佐感激的看对方一眼,只有他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检查绝对是马虎大意的。 过了这道关,宋良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进了考棚,拿到考卷和自己的号牌,丁丑号,知道在那个区过去有衙役给他们指方向。 他运气不好不坏,没有挨着厕所,但棚顶上有个大窟窿。 所幸今天没雨,不然他今年就走了“霉运”! 设施十分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后就不能再走动了,不然被发现铁定当作作弊者赶出去。 宋良佐坐在座位上,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这才打开试卷,等天色亮后第三声炮响了。 炮响则代表考场的大门要关闭,考试要开始。 第120章 县试 宋良佐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不过片刻,就有两位衙役合力高举一大块木板在巡回展示,本场考试题目就贴在这张大板子上。 第一场正试,题为四书文二篇,五经义一篇,试帖诗一首。 其中四书一题为默写《论语.雍也篇》,这对熟背论语的宋良佐的来说不难。 不难归不难,他却异常认真,先在稿草纸上默写,默写好再检查一遍。 他只要在考试结束前交卷即可,所以他并不着急。 要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的粗心大意污了试卷,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容不得丝毫马虎不得啊。 这才把试卷在桌上铺好,他定了定神,开始认真的往考卷上誊抄。 第一题写好,他开始着手一题,另一题是制义,为: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语出《论语.里仁篇》,意思是:孔子对学生的教诲,强调一个真正的君子在处理人和事的时候,不应有固定的的亲疏远近之分,也不应有特定的好恶偏好,而应该以“义”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 “义”还体现了儒家的中庸之道,即避免极端,追求平衡和谐。 此题在于:义之与比。 世间的任何事情都存在着一种恰如其分的分寸和度,都需要理性对待,那么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义”字一解太多,宋良佐直接从忘却私心,放下私情,秉义而行开始...... 中午头,他已经把四书两题做完。 他的要感谢之前写小说时对自己的锻炼,板板正正坐了一上午,竟然也不觉得累。 不累归不累,他还是选择休息,一来放空下脑袋,二来把开始咕咕叫的肚子给打发上。 看着娘给他带来的饼子切成小块,就知道她娘和奶没少费心思。 因为他没和娘说过饼是要整张的还是切碎的,眼下饼子切碎肯定是昨天下午他去参加诗会时,娘和奶从别人那边听说的。 就像今早吃的状元粥。 吃了些饼子,又吃了一个凉鸡蛋,鸡蛋只要不皮壳 ,是允许带进考场的。 跟着把手上的油在衣服上蹭去,着手开始写五经。 诗经题出: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这道题难是不难,甚至算的上是县试的入门级别,但不得不让人去深究谢大人出这题的目的。 或者说出题者想看到什么答案。 因为这句话在《礼记.大学》中有出现,全句是: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大致意思是:和乐的君子,他是民之父母。民众所喜爱的东西你也喜爱,民众所厌恶的东西你也厌恶,与民众融城一体,这才叫做是天下民众的父母。 倒是可以用“絜矩之道”来破题。 但这话在《诗经.小雅.南山有台》中也出现,:南山有杞,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南山有台》为一首招待宾客用的宴饮诗,单单这一句可以是歌颂君子祝寿张本。 但若是反扣《南山有台》全诗,‘乐只君子’在诗中反复出现,可以着重去解‘民之父母’,怎么样才是‘民之父母’? 思路可以从:君子不只要作百姓父母,更是作邦家之基,以朝中君子角度,从更高的位置看待百姓。 为民父母者,惟不以民视民而已...... 这两题区别在,前一题用“絜矩之道”去破,主张内心公平中正,做事中庸合德,是以推己度人为标尺的人际关系处理法则。 后一题用‘为民父母者,惟不以民视民而已’去破,强调的是为官者应当真正地关心和爱护人民,而不是高高在上地对待他们。 到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夫子对谢知县为人分析了。 知县谢润,字念之。 彰德府汤阴县人,早年属于落魄书生怀才不遇,直到三十岁才过秀才并接连中举,在三十三岁中乙科进士。 他经常与人说起的一句话就是“无父母倚仗,无以成今日之我”,此人极重孝道。 之前沈连楼去参加县试时,范夫子曾说过“押题”一词,后来夫子没对他再多说。 今年轮到他县试,夫子从新提说起这件事,他这才知道,夫子不单单是“押题”,他还押人。 用他的话说到了考场上你知道撞上主考官的喜好,闭着眼也能过。 撞不上,就老老实实答题,成败在自己学问。 宋良佐几乎是不假思索,以《南山有台》篇为题去破,因为用这题往大的写是歌颂朝廷,但初衷还是‘民之父母’为基础。 谢大人是极重孝道之人呐! 马屁都露出来了,你不拍? 出题不详,强者自强! 洒洒洋洋写了草稿,誊抄了三张纸。 就在宋良佐刚放下笔,注视试卷时,忽然有一股风刮过,他眼疾手快按住试卷一角,任由风过,这才险些没有酿成污秽试卷的大祸。 那知他这边刚送一口气,和他同一排,以及后一排考棚里突然传出两声惊呼,跟着就是一阵哭声,“完了完了,我的卷子污了。啊!” 一声惨叫后却是突然没有了声响。 跟着就是一声“有人晕过去了”。 不过片刻他就看见衙役拖着一个人从自己考棚前面过去,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刚刚那阵风刮过,考生的卷子被风刮起,手上激动导致毛笔出现一顿,墨汁污了试卷。 宋良佐应该高兴的,这个时候少了两人他就少两个对手。 他却也为他们感到惋惜,刚刚被拖出去的一人,看起来已经有三十出头,错过了今年,他又要等一年。 世事无常! 他稍微歇息片刻,便开始做最后一道题,最后一道是试贴诗。 夫子说过,试贴诗只要不求写出光彩,只要不出错就好,他想了片刻便按着题诗写了一首。 至此,他的试卷全部答完。 第121章 拿到厕号的孩子 最后检查了一遍试卷,确认无误后,在场内衙役巡逻过来时,他申请交卷。 巡逻衙役不负责收卷,他们只负责有没有人在考棚作弊,但他们会在收到考生要交卷的信息后和收卷的书吏知会。 没一会收卷的书吏过来,总的两个人,一个人负责核对考生的身份信息,既考卷上的名字以及座位号,主要是核对座位号。 怕的就是考生中混进来替考,如:你在座位号是甲子,你在考卷上写上丁丑,这不就是明目张胆代替丁丑的人行考吗? 另一个负责用浆糊和白纸把考生的名字糊起来。 糊名字也有讲究,可不是浆糊一抹,啪的用白纸把名字给盖起来就完事。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是简单完事,等考官选出优秀考卷后,怎么知道这卷子是谁的? 糊名是书吏在考卷名字四周涂抹上浆糊,用规定的纸覆盖上去,这样一来考生名字那块纸是留空的。 阅卷完毕划开那张白纸就可以看到考生的名字。 所以收卷这个流程是很严谨的,不管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都要承担责任的。 跟着宋良佐在衙役目光的监视中,出了考棚,朝着大门走去。 此时大门已经不叫大门了,叫龙门。 穿过这道龙门寓意他们这些考生能鲤鱼跳龙门,也算博一个好彩头。 宋良佐带着敬畏之心,跨步越过龙门,走出考场,他紧绷的心弦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正在想奶和娘有没有来时,跟着就听见他奶的声音“乖孙,我们在这里。” 老妇人喊了一声眼见负责值守的衙役瞪自己一眼,急忙闭了嘴,大门外也不让大声喧哗,怕影响里面的考生。 老妇人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在衙役的注视下点头下腰的上前接宋良佐去。 宋良佐看见奶奶,也是急忙朝他们走去。 手在碰到老妇人手背时,却是冰凉的厉害,跟着就去看走过来的娘和姐姐,姐姐脸颊被风吹的红彤彤的。 “奶,你们没有回客栈?” “哎呦,我的乖孙你终于出来了,考的好不好,有没有冻着你啊。走走,我今天听人说县里有家卖羊肉汤的摊子,你回客栈,奶这就给你买羊肉汤去。” 宋良佐任由奶冰凉的手搓自己脸。 却没有放弃自己的询问,转眼看向王春兰,“娘,不是说好让你们在客栈等我的吗?” 王春兰接过他手里的考篮,讪讪一笑,“我们本来是想回客栈等的,后来看这么很多人都没有走,我和你奶站在群堆里倒也不冷。” “怎么能不冷,你看姐姐的脸颊都冻红了。” “她们是激动的。奶回去等着也还是心焦,还不如在这里等你,这不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们。乖孙啊,你是不知道,我和你娘在这里看见好几个人一出来就嚎啕大哭,可把我们吓坏了,眼下你安然无恙出来,我们也放心啦。” 周围还有没离去的考生,有的神色喜悦,有的脸色苍白失魂落魄。 宋良佐跟着奶走了几步两步这才问“娘,你可有看到我同窗出来?” “嗯,熊家公子早就出来了,他出来就吐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他人跑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王春兰想起这茬,心下不由的一紧。 这熊家公子平日里挺懂礼貌的,每次见了自己都是婶婶长婶婶短,可别参加一个县试给冻出风寒了吧? “他吐了?”宋良佐跟着诧异。 随即对家人说“奶,娘,咱们先不回自己客栈,去看看熊平安吧。要是真生病了,我也好帮着他看看。” 就这样,一家人去了悦来客栈,他还在想可别遇见昨天那些人,他不想让奶和娘为他担心。 事实证明,他自己多虑了,客栈的大堂压根没有考生。 宋良佐问了掌柜,知道熊平安在那间屋子后就和娘上去了,他奶在楼下等他。 结果他刚到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熊平安的嚎叫,“臭的,还是臭的。呕~爹啊,今天的这饭怎么也是臭的!呕~呕...” 这门窗实在是不隔音,他和娘现在门外把房里得说话声听的清清楚楚。 一大一小俩人面面相觑,跟着宋良佐抬手敲门,“熊平安,你怎么了,我来看你了。” “宋良佐?”熊平安惊讶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接着屋门就被打开,他换了新衣服,披头散发,发尖还带着水气。 “你怎么来了?”熊平安问。 “我听我娘说你出门就吐了,来看看你怎么了。”宋良佐说罢,看见熊平安他爹在,乖乖喊了一声“熊伯父”。 熊平安爹叫熊大力,长的那是相当的高大威武,宋良佐都要仰着头去看对方。 对方见宋良佐和他娘上来,哈哈一笑,跟着嗡声说道“宋家小子来了,进来和这臭小子说说话,我去看看姜汤煮好没有。” 有女眷来,他自然是不方便在场的。 等熊父离开,宋良佐拉着娘进屋,屋门大开。 在宋良佐的追问下,他才知道熊平安这小子运气是真的差。 因为他拿到了厕所号。 熊平安逮着他,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你是不知道,考场里有个小子也不知道吃什么吃坏肚子,一上午就拉了三次,还窜稀。那味隔着八百里我都能闻见。” 宋良佐想说他的位置距离茅房半公里都不到,他没有闻到。 只不过眼下说这样的话有些伤人,他没有说出口。 “还有一个跟沈连楼一样胖的,明明拉不出来,非要在那边嗯嗯唧唧使劲,小爷我的屎都要被他哼唧声勾出来了,他还在那边用劲。” 什么屎啊尿啊,熊平安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宋良佐听不下去了,起身对他说道“你头发还没有干,还是先用毛巾擦擦吧,后面还有几场考试,这个时候染上风寒就不好了。想来熊伯父也快回来了,我的走了。” “哎哎,你别走啊,在和我说会话呗。” “我奶和我姐在楼下等着我和娘回去。再说今天在考场坐了一天,我的回去休息了。” 宋良佐离开时在外面的走廊上撞见熊父,看他的架势并不是要进屋,就是在那边站着,手上端着一个碗。 宋良佐同对方打了招呼,这才离开悦来客栈。 第122章 等放榜 二月二十六考完第一场,两天后,也就是二月二十八下午就会‘发案’,公布第一场的考试成绩。 她们家人一合计,今天就算回到镇上明天一天也赶不出多少活,后天又得上县里来,干脆不回去,就在县里多住两天,等到发案。 按着老妇人的说法是让宋良佐先回客栈,她拿碗去买羊肉汤,却是被宋良佐以会撒为由拒绝了。 他要跟着一起去。 既然他去,一家人都去。 卖羊肉汤的是一个路边摊子,生意不错,他们到的时候也有人在喝。 摊子是一家三口,年轻的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女孩,女孩年纪和宋招弟差不多,应该都在十岁左右。 小女孩见人来麻利的擦擦桌子,让她们一行人入座。 “客人可是要羊肉汤?我家的羊肉汤可好喝啦。” “闺女,你家羊肉汤咋卖?”一行人没急着入坐,王春兰笑盈盈的开口问。 小女孩也不怯生,“伯娘,我家羊肉汤是八文一碗,里面有羊肉和羊内脏。” “竟然要八文。”老妇人自言自语嘀咕一声,随即想明天后干脆对王春兰摆摆手,“刚刚应给良佐了,今晚就吃这个吧。左右县里的东西都贵。” 老妇人发话,一行人入座。 等五羊肉汤上来,宋良佐一看也不行啊,光喝汤哪里能喝饱人,就算他能喝饱奶和娘肯定也吃不饱,还有两个姐姐眼下也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能饿肚子。 他见这边还有烧饼卖,只说了一句“奶,我想吃烧饼”,老妇人急忙让店家送来五个烧饼。 汤里有零星的肉和羊杂碎,宋良佐心里一边抱怨羊膻味有点浓郁,一边吸溜的来劲。 别说,考完试后喝上这么一碗热乎的汤,整个人都舒服起来。 只不过他在喝汤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的就去看摊主家的那个小孩。 小女孩应该经常干活,是这对夫妻的得力助手。 “你在盯着什么看?还不快吃,等会汤凉了。”王春兰见他总是看别人,小声提醒他说。 “知道了,娘!” 一家人吃饱往回走的时候,宋良佐脑子里有一件事在慢慢勾勒出大致想法,只不过眼下以他考试为重要,他便没有说出来。 尤其今天起的太早,再加上考试绞尽脑汁,宋良佐回到客栈后歪头就睡,等他在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半晌午。 宋良佐起来后吃过东西,就开始温书。 俗语说的好啊,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这次不止他自己温,他还把带来的书丢了一本给大姐二姐看。 俩人不想看,却是被宋良佐唬住“这上面的字你们大部分都认识,遇见不认识的就问我,要是在今天傍晚之前读都读不顺,我就告诉奶,下次再去哪里都不带你们,你们就只能留在家里。” “良佐,你这几天要考试,时间都紧的不行,你还管你两个姐姐做什么?”王春兰不想让他分心。 宋良佐扭头冲王春兰龇牙嘿嘿一笑,“娘,你别管,我有自己的打算。” 转眼到了二十八发榜这天,她们一家人也是早早的出门,到了放榜的地方。 这地方宋良佐太熟悉了,去年跟着沈连楼就是来的这里。 老妇人看着这边聚集的乌泱泱的人,紧紧的把宋良佐的手攥在自己手里,“乖孙,这么多人都是等着看放榜的?” “奶,咱们不急,等他们都看完,咱们再进去看都来的。或者等等看能不能遇见熊平安,去年就是他挤在人群里看榜单的,等会他来了,顺带让他看看我的座号在哪里就行。” 结果熊平安没有等来,却是等来了陆泽川和褚宗之。 “小友,我们今天又遇上了。” 宋良佐见着来人,行礼笑道“原来是学兄。” “我们几人在楼上定了一个雅座,位置正好对着放榜处,小友可愿意和我们一起上去一边喝茶一边等啊?”陆泽川说着指了指边上的酒楼。 宋良佐感激的看对方一眼,“不叨扰学兄你们欢聚,我和我家人一起等放榜即可。另外我也约了我同窗再次碰头,唯怕我上楼了我同窗来了找不见我。” 陆泽川目光在宋良佐家人身上扫过,跟着微微颔首,“那我就不打扰小友了,希望我们能在后面的考试中相遇。” 宋良佐冲对方笑笑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人一走,老妇人惊奇的问“乖孙,我们和他不过就见过一次,他怎么就邀请你去喝茶?” 宋良佐跟着就把那边参加诗会的事说了,只不过没有说另一伙人对自己不喜,只是说了大家都在参加诗会。 “我乖孙就是厉害,都能和县里的这些人说上话。” 她们一家聚在一起等放榜,没一会陈青山和熊平安结伴而来。 几个相熟的见面,很快就打闹成一团。 “宋良佐我已经知道陈青山座号, 你把你的座号也给我,我挤进去帮你看。” “哈哈哈,熊平安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我的是丁丑,可一定要在榜上看到我的座号。”宋良佐开心的同熊平安说着自己的座号。 熊平安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只管放心,剩下的交给我。” 他这边刚把话说完,不远处突然响起的炮仗声把神色飞扬的熊平安吓了一跳,炮仗响,衙役拿着卷好的案纸过来。 一见衙役过来,周围的人哄的一般围了上去,有书生、有小伙计、有管事,有年轻的也有中年人,不管是谁都想更早一步先睹为快。 “别挤,都别挤!”负责护送的贴案纸的衙役,阻止着围过来的人。 熊平安留下一句“我去了”,人就消失在人堆里。 陈青山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澎湃且激动的喊了一句“我同你一起去。宋良佐你等我,我帮你看。” 陈青山离开前对宋良佐喊了一嗓子,人就挤到人群中消失不见。 所幸案纸很快张贴好,都不用衙役敲锣提醒众人来看榜,围过去的人已经开始看了。 宋家祖孙三代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啊,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 “娘,我认识字,要不我也去帮小弟看看吧。”宋招弟看着人群眼热的说。 “你不能去,那么多人要是谁把你挤倒在地,被人踩了都不知道。”宋良佐一把拉着大姐的手。 王春兰跟着点头,“你弟弟说的对那么多人,要是伤着了可怎么办?” 宋招弟不能去,看着红彤彤的案纸激动的问道,“小弟,是不是名字就那两张红纸上,就是过了县试呀?” 宋良佐抿唇一笑,故弄玄虚的回答,“非也!” 第123章 内圈二十人 “可急死我了,小弟你快说我听听。”宋招弟着急的去拉他的胳膊。 宋良佐看家人都一脸好奇等着着,他这才缓缓而谈,“你看那边有两张纸,其中一张是正案,上面会有以圆圈方式进行书写的五十个座号。内圈二十人,是代表第一场就通过的考生,接下来等着参加县试的第二场和第三场即可。外卷三十人,是属于文章写的不错,但没有通过,他们这三十人需要参加接下来的“招覆”和“再覆”。” “另一张纸上是副案,副案上同样是一些考生的名字,只不过这些考生兴许某一道题答的极为不好,或者某一道题答的极好,考官思考再三选出来的名字,他们会和正案上的外卷三十人一起参加“招覆”和“再覆”,通过“招覆”和“再覆”从中选出一定的人数。再和内圈的二十人参加县试的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最终选出五十名童生。” 宋盼弟听的眼睛都睁的圆溜溜的大,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惊讶“啊!还有这么多场考试啊!可、可第一张纸上有大圈和小圈,那第二张纸上大圈小圈代表什么意思呀?” “副案上没有大圈小圈,上面的名字是正常排序显示。另外,二姐你看,这才是县试,等县试过了,到四月份还要去汝宁府去参加府试,府试也有好几场,等过了府试才算是童生呢。”宋良佐把自己知道的说给家人听。 “啊!还要去汝宁府考试?那什么时候才能做状元啊。”宋盼弟像听天书一样,刚刚小弟说的什么“招覆”和“再覆”她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宋良佐抓着二姐的手摇了摇,“早呢,府试过后还有院试,院试过了就会成为秀才。然后在参加乡试、会试、殿试,到那个时候还要看自己做的文章皇上喜不喜欢。总归啊,路还长着呢!有些人一辈子都到不了那个高度。” 宋良佐说着,目光不由得落到距离自己不远处一个身穿泛白长衫满头银色白发的老者身上。 那人看着少说也有五十岁,这么多年童生都过不了,还在坚持什么? 此时,他两个姐姐听着那一连串的考试,不由得面面相觑,边上俩个大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老妇人和王春兰眼神交流的这一幕正巧被宋良佐看见,他会心一笑,挪一步挤到两人中间,孩子气的左右胳膊抱着奶和娘一条胳膊,仰着小脸望着她们俩人说“秀才也是很厉害的噢,见了知县大人都不用跪呢。” 王春兰知道儿子这是在宽慰自己呢,用手指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读书的事娘也不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只管读书,其他事有我和你奶在。” 之前听人说过寒窗苦读,她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到底有多苦,后来儿子开始读书后她算是知道了。 听着三更天的棒子声音睡,鸡鸣二次就爬起来,去年好几次写着字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啊啊啊,我过啦,我过啦!” “少爷少爷,我在内圈找到你座位号了。” “老天待我不公,老天待我不公!” “等来年、又是一个来年......” 已经有人从人群中出来,高兴与沮丧得一目了然。 不过片刻陈青山先一步从人群中出来,他对着宋良佐苦笑一下,“恭喜你,你干过了,名字在内圈。” “我过了,还在内圈?你呢,你在哪里?”宋良佐有想过自己可能会入正案,他私下也设想过能入圈,没想到自己真入了。 “哇,小弟你过了,你考过啦!我好替你开心呀。”宋盼弟最先反应过来,用胳膊一把把宋良佐圈住,开心的蹦蹦跳跳。 “那啥,这入圈了算不算就算过了?”老妇人同样激动的想知道答案。 “这过了后面还要考几场?”王春兰也问。 虽然刚刚良佐已经过来了规矩,隔行如山,这又是读书人的事,她还是有些不确定。 宋良佐没急着回答自家人这边问题,自己过的好消息是陈青山带回来的,听听他的位置还是有必要的。 陈青山自嘲一下,“我已经很用功的在读书了,却还是在外圈。” 他想进内圈,他觉得自己应该能进内圈。 宋良佐看出他的失落,安慰他道“能在外圈,只要不出意外就能过县试,无非就多参加两场考试,你也不用忧心。” 跟着宋良佐快速同家人又说过了一遍后面的事。 结果他刚说完,熊平安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更加的愁眉苦脸,身上的衣服挤得比他脸都皱。 走到宋良佐这边,他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压根不敢看宋良佐的眼睛。 宋良佐一看他那样子,心里嘀咕这熊孩子不会连副案都没上吧? “没找到名字?”宋良佐问。 熊平安扭扭捏捏,过了好一会似乎想明白该怎么说,他上前一步,用快赶上宋良佐脸大小的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很是鼓励道“宋良佐,我都知道你很聪明,你这次没有考过肯定是有其他原因,你明年再来考试,肯定能过!” “我没考过?”宋良佐问着,目光确是看向陈青山,刚刚陈青山说他和了的啊! “啥?啥意思?”老妇人着急了。 其他人一听都是一怔,陈青山刚刚过来还说她家良佐过了,咋的熊家公子却说没有找到良佐的座号呢? 那这到底是过了还是没过? 还是宋良佐最先反应过来,指着他笑骂“熊平安你去年用这样的法子骗沈连楼,今年又想用这样的招式骗我,我才不会信你。” 熊平安见他不信,急忙得满头大汗,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几分“宋良佐,我真没看见你座位号,我没骗你。” 要不是宋良佐已经从陈青山嘴里先知道答案,这会说不定真会被他的演技给骗过,他用拆穿他的语气说“陈青山已经过来告诉过我了,收敛起你的表演,你这招对我没用。” 刚刚还着急的熊平安瞬间石化在原地,跟着惊讶“啊”的大喊一声,不相信的说“你过了?不可能,我这么晚出来就是在里面找你的座号,我压根没有看见。陈青山你看见他的座号了?我怎么没看见!” 陈青山见自己被质疑,抿唇回答“我亲眼看见就正案上。” “我发誓,正案我也看了,我就没有看见,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第124章 回镇上 陈青山见他说的那么认真,心里也不由得起了疑心,莫非自己看错了? 宋良佐瞧着熊平安不像是演戏,看着两人在那边大眼瞪小眼,这一下宋良佐心里也犯嘀咕了,别真是谁看错了吧? 熊平安看错还好,事不大! 要是陈青山看错...... 这心脏过山车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宋良佐抬头看看奶和娘,见她们也是一脸紧张,他继而转头看向陈青山问“你刚刚在什么位置看到我座号的,我自己去看看!” “内圈下方!” “内圈下方?宋良佐,人多你挤不进去,我再进去看看。”熊平安说着就再次冲向了人群。 刚刚还在高兴的宋家几人,此时因为熊平安的话心情都焦虑起来。 这次没用多长时间,熊平安又挤了出来,脸上的神情和刚刚简直一天一地,他乐的跟啥似的跑过来,“看见了看见了,宋良佐你真过了。主要你的座位号是倒着写的,我刚刚都没认出来。” 再次听到好消息,宋良佐终于松了一口气,反问他道,“你呢?你的座位号有吗?” 熊平安嘿嘿一笑,“有,副案最后一个就是我的。” 半个多时辰后,看榜的人少了很多。 为了保险起见宋良佐自己亲自挤进去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的座位号在内圈,他开心的同奶说,“奶,咱们回家吧。” “回、回家?不是说后面还有考试吗?”老妇人微微有些不解。 “奶,招覆和再覆一场是在明天考,一场是在后天,大后天才会发榜,县试的第二场开始在三月初三,距离考试还有好几天,咱们与其住那么贵的客栈在这边等,还不然坐骡车回家。三月初二那天再过来也来的及。”宋良佐把后续的开始日子和家里说了说。 老妇人和王春兰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这里多住三天房费要不少钱不说,地里的活也不能干。 因为熊平安和陈青山要参加接下来招覆和再覆,肯定要留在县里。 宋良佐同他们打过招呼后,一家人在县里买了一些东西,也有给夫子的礼物,算是感谢夫子这几年来不辞辛苦的教导自己。 回客栈,收拾好东西退了房间,找了骡车先回镇上。 哪怕马上进入三月,天黑的也比之前晚,等她们到镇上后,太阳已经大西斜。 ...... “夫子,我回来啦,我回来啦!”宋良佐刚迈进范府大门一条腿,就开始大喊。 听着动静的范叔出来见是他,先是一怔,随即哈哈笑着说“看你这么高兴,莫非是第一场过了?” “哈哈,范叔你好厉害啊,这都能猜出来。夫子在书房还是在内院?承弘在吗?喏,这些是我在县里买的东西,你收好,我去找夫子和小承弘去。” 范承弘是夫子孩子的名字,名字并不是夫子起的,是孩子出生后这边去信回京城,是夫子他爹取的。 宋良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又把自己带回来的一些礼物丢给范叔,人就朝内院跑。 范叔见他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在后面提醒,“你这般火烧猴屁股,少爷见了少不得要说你没规矩。” 宋良佐边跑头也不回的对范叔摆手,“没规矩就没规矩,左右我还小,在夫子家不用规矩。” 等他顺着走廊跑进内院见书房没有灯光,就知道夫子肯定在内屋陪师娘和小承弘。 他嘴上和范叔说着自己还是小孩子,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随随便便进夫子房间啦。 在这个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时代,他去年是仗着自己半个大夫的身份加上师娘怀有孩子,他时不时要问诊,常跑内堂。 今年不行啦,他八岁啦,是大孩子了! “夫子,夫子我回来啦!”内堂是不能进,院子还是能进的。 不过片刻,范明世就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门内对他招手,“可是第一场县试过了?” “过了过了,我的座号在内圈。陈青山在外圈,熊平时在副案的最后一个。他们要参加后面的招覆和再覆,第二场考试在三月初三,我就先回来了。”宋良佐进了大堂。 “不错,这些都在意料之中。你要是连县试第一场都过的艰辛,那真是要枉费我一片苦心了。” 宋良佐这也就是没有长尾巴,不然这会尾巴一定摇成了风扇。 范明世说罢,唯恐他对后面的考试掉以轻心,跟着又冷着脸嘱咐了他几句,一定要戒骄戒躁,才能行稳致远。 “知道夫子。我不会骄傲的,我就是太开心了。” “你啊,孩子开心一下你偏要在边上泼冷水。良佐又不是平安那孩子,他经得住夸。”就在这时,谢知姝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捧花,捧花抱着范承弘。 见着小师弟宋良佐也不顾着和夫子说话,他嗒嗒跑到捧花跟前伸出手拍着巴掌发出声音想要吸引小师弟的注意。 “小师弟看这里看这里,来找我,让我抱抱!” 捧花可不敢贸然把小少爷给宋良佐抱,视线朝夫人看去,见夫人点头,她才一边把小少爷送到宋良佐跟前,一边笑着说“小少爷最近长大不少,你小心些。” 说是给宋良佐抱,其实捧花的双手一直在范承弘后面护着,唯恐他一个抱不住把小少爷给摔了。 范承弘还有一个多月才一岁,每次见了宋良佐也只能挥舞小胳膊,两人叽叽呀呀,嗯嗯哼哼聊上好一会。 每次聊完,宋良佐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们聊了啥。 反正两人聊的挺开心的。 等灰色天空笼罩小镇时,宋良佐这才提出告辞。 第125章 二爷爷来家 宋良佐跟着奶、娘一起回到村子,这个时候大多人都在地里干活,有距离村里近的,正巧又在地头干活的人。 见着刘喜平(老妇人)带着一家人往村里走,稀罕问“宋刘氏你家孙子不是在镇上读书吗,这么快就放假啦。好些时间不见这小子,倒是变化不大。” 宋良佐听了这话就觉得扎心,记得上次见这人还是年前家家户户杀猪时,这好歹过了三个月,你哪怕说我长胖一点,或者长高一点我都会很开心,怎么就变化不大了? 老妇人眉目笑得舒张,“我们前几天去参加县试,我孙子过了第一关,能休息上几天,这不赶回来忙地里的活。” 村里人大字都不识几个,更何况是村里的妇人,更不知道读书里面的门道,一听是去县里考试,惊讶的大声问“可是要当状元啦?” 她家里儿子凑过来,听得一知半解后跟着,笑道“娘,听说要先当秀才,然后才能当状元。不过良佐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日后你要当了状元,可要回来给伯伯瞧瞧,嘿嘿,咱家可还没见过状元嘞!” “就你知道的多,要是望山(宋良佐爹)家的考中状元,那可比咱们县太爷官都大,哪里是你先见就能见到的。哎,良佐你可见着我们县太爷了?你可曾同他说上话?” 状元是什么? 距离这些世代生活在村里靠种地生活的人距离太遥远。 县太爷是谁? 县太爷是他们的父母官,他们有什么事都要去找县太爷。 要是能和县太爷说话几句话,用村子里的说法:那是有本事的,面子有光。 宋良佐脑子转得飞快,含蓄一笑,点着头说“县太爷同我说话了,他说让我们好好考试,不要辜负寒窗之苦。” 嘿嘿,这可不是瞎说,知县大人确实和他说了要好好考试的话,就在进考场之前。 众人一听瞬间挣的老大,颇为与荣有焉的说“好好考,好好考!” “你们忙吧,我们回家看看!”老妇人此刻像得胜的将军,带着自己的骄傲告别村里人,朝村里走去。 沿路遇见不少人,距离的远的就远远喊一嗓子,距离近的就拦着问上两句。 她奶奶就说考了一场,回来住几天。 宋良佐在回村的路上和奶奶千叮咛万嘱咐,到村后能不多说就别多说,眼下他不过是刚过了第一场,具体后面如何谁也说不好,他不喜欢半路开香槟。 万一在村里传开他考上童生了,要是后面他没有考上,岂不是要丢人? 一回到家,宋良佐就被勒令在家好好温书,至于他想去地里帮忙? 想都别想。 宋良佐也明白眼下正是自己关键时候,不会拧着性子就要去帮忙。 只有自己的考好,才能给家里博一条出路。 他上午、中午温书,下午把县试试题,以及自己是如何作答的全部写了下来。 当然,至于他为何选用《南山有台》为背景去解答,以及用意是想拍知县老爷马屁这个背后隐藏的典故,至少眼下他不会告诉宋进金。 等他什么时候要去参加县里科考在告诉他一些关于谢知县的事也不迟。 等所以得写好,他打算等家里吃过饭后,就去二爷爷家一趟,把写有试卷的纸拿去给他,让他也试着做做看。 也算积攒经验。 一直到天快黑,宋良佐好做了饭,家里几人才从地里回来。 他们刚准备开始吃饭,宋进金的声音就从大门口传来,“宋良佐你回来了是吗?我听村里人说你回来了。” “宋良佐我们来啦!” 宋良佐在伙房听到喊声急忙走出伙房,结果宋进金声音是先到了,人却还没到。 宋良佐先一步风风火火出现在院子门口,看见站在伙房门口的宋良佐,不等他开口回答,他惊讶的更大声“你怎么回来了?县里的考试不是还没有结束吗?” 他后面还跟着九岁的宋进粮,宋进粮简直就是复读机,扯着嗓门喊“你怎么回来了?县里的考试不是还没有结束吗?” “你来了,我还说等会吃好饭去你家找你嘞。我名次在内圈,要三月初三才去参加第二场考试,所以就先回来了。”宋良佐说罢才看见二爷爷嘴里叼着烟锅子进来。 “二爷爷!”他急忙招呼。 “二伯来啦。招弟快去给你二爷爷搬凳子。”王春兰手里端着刚盛好的饭,眼见二伯过来对大女儿吩咐。 宋招弟起身就去伙房搬出来一个小板凳,放在伙房门口边上“二爷爷坐。” 宋二全对宋招弟点点头,目光里带着属于长辈的慈和“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看看。可还顺利?” “二爷爷,我才考了一场,还算顺利。” “咱们宋家祖上都是一代单传,也就到你们曾祖那时跟着在私塾念过两年书,这才有了眼下的这一切。你要是能考一个秀才公回来,那可真是给咱们家长脸了,你爹和你爷爷在地下也会高兴的。” “嗯,我会努力的。”宋良佐回答。 终于找到插话机会的宋进粮急忙问“宋良佐你刚刚说的内圈是什么?难道你们考试还要画圆圈不成?这么简单吗?我也会画圆圈,我画的比宋进金的都圆。” 宋良佐听得噗嗤一笑,眼见二爷爷也不是很明白,他就把考试的那一套流程同二爷爷以及宋进粮说了说。 说完后他才对宋进金说“我不知道你夫子有没有开始给他们讲这次县试的考题,我下午还是把第一场的内容写下来了,你回去了可以看看。” 宋进金双眼清澈如湖,“真的吗?我太需要了,学塾的夫子说是等他们全部回来再给我们讲解这次县试考试内容。” 宋良佐见他还不知道考试题目,起身就想去给宋进金拿。 结果却是王春兰开口留住,“左右不急这一会,你二爷爷专门来看你,你同你二爷爷说会话。” 宋二全乐呵的摆手,“良佐说的那些我们可听不懂,以前听进金说私塾里也是经常考试,有次让他念了念,都是些什么‘知知乎乎者者’,听的就费劲,哪里有我们这般说话自在。” 第126章 修田埂,种水稻 “爷爷,这个一点都不费劲,你看‘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说的不就是咱们春天种一颗粮食在地里,到秋天就可以收获很多很多。他们用一句话就说了我们一整年的事,爷爷,等我也念书了,我给你说好多好多的书里话。”宋进粮一蹦三尺高,身上有使不完的牛劲。 宋良佐听的一怔,纳闷的问宋进粮“你也要去念书?” 宋进粮高兴的像初次学会飞翔的幼鹰,“对啊,爷爷说忙完这两天就送去念书。” 宋良佐这一刻都不知道是该替他开心,还是担心他们家的经济压力,送宋进金一人读书家里已经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眼下在送宋进粮念书,在节俭笔墨纸砚的情况下一年的开销也要多出六七两银子。 他可不敢多置喙二爷爷的事,只是嘻嘻笑着对宋进粮说“那你念私塾后可要好好读书,将来也去考一个大官,好让二爷爷跟着你们兄弟俩享福。” “二哥,这咋也想送进粮去念书了?”宋良佐不敢问的事,从后院过来的老妇人替他问了出来。 宋二全磕磕手里的烟锅子,冲宋进粮这边努努嘴“进金去念书时他娘就我心思送他一起去,那个时候家里没有那么银子,这事就被压了下来。眼下他娘跟前也守着三个孩子,想给孩子谋出路嘞。读吧,日后两个谁读的好,家里就供谁读书。” “这样一来家里开销可不小。” “都说好了,等春耕结束就带着望树望桩去把挨着后山那边的空地开荒出来,到时候点些豆子或者高粱,也能卖钱。”宋二全说着头朝着一个方向撇了撇。 宋良佐眼见奶奶过来,他干脆回屋一趟,拿了几张写满字的纸交给宋进金,末了不忘多说一句“题目都在这张纸上,你可以先按着自己的思路去辩解。这几张是我在县试上回答的,你可以作为参考。” 宋进金如获至宝,连宋进粮想看都被他拒绝,“你刚认识没有多少字,这上面的东西你看不懂。再说天都黑了,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等回去后我们一起看。” “你都没有让我看,怎么知道我看不懂,你先给我看一眼,让我看看上面都是些什么。”宋进粮不依。 宋良佐担心他们俩兄弟为这事闹不愉快,在边上劝说“你就给他看一眼吧,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大不了我在写一份给你。” 宋进金拗不过他,最终还是把手里写有今年县试第一场的纸摊开给他看。 另一边,宋二全和老妇人在说话,主要是说今年宋进粮跟着去镇上读书,春夏秋让他们俩兄弟作伴回村子,到了冬天白天日子短,每天上下学辛苦,那个时候想让这两个小子都住镇上。 老妇人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行啊,左右进金是一个人睡,进粮这小子去了正好可以给进金作伴。” 得了这边的准信,宋二全这才放下心来。 “行了,我们回了,你们吃饭吧。良佐这几天学习紧张,让孩子早早休息。” 宋二全走了,带着宋进金和宋进粮一起离开。 她们家今晚吃饭的时候有了话题,无非就是就是小声揣测二院的事。 ...... 时间一晃而过。 三月初二,宋家早早做了早饭,吃罢饭后王春兰背着竹筐,竹筐里放着儿子的纸墨笔砚,打算带着他先上镇去,然后从镇上找去县里的牛车或者骡车。 这一去少加上路上来回少说要用五到六天的时间,要不是地里活实在没有法子再耽搁下去,老妇人万万不同意会让王春兰一人带着乖孙上县里去。 “你是做娘的,路上多操点心,别出了岔子。”临行前老夫人对她叮嘱。 “娘你就放心吧,县里我也不是第一次去,我会照看好良佐的。只不过你这几天辛苦了,地里的活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剩下的等我回来翻。” 老妇人摆手,“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大不了今年我们偷个懒,雇村里的牛车帮我们耕地。乖孙,你到县里完事要小心,记得好好答题。” 老妇人对王春兰说罢,视线落在宋良佐身上叮嘱他说。 “奶,我知道了。”宋良佐说罢见左右无人,用很小的声音对老妇人说“奶,咱家现在不缺银子,你该花就花,我已经想到了挣银子的法子,等我考试完后,就开始慢慢做。你可不能累坏身子,不然等我做了大官,你还怎么享福。” 老妇人被他一句话说的心里暖烘烘的,用手摸摸他的脸,笑骂“你个小兔崽子,你奶我干了一辈子庄稼地活,还能被它累着。行了,快和你娘走吧,早早赶到县里去。” “好的奶,那我们走了,你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娘,我也走了。招娣盼弟,你们两个也不小了,在家记得多帮你们奶干活,别淘气知道吗?”王春兰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自己的两个女儿。 “行了行了,快走吧。” 王春兰带着宋良佐走了,家里只剩下一老两小。 老妇人锁了屋门,扛着锄头带着两个孙女下地。 到了地头老妇人把农具交给两个小的,指着昨天翻过的地说“今天你们继续翻这块地,我也不指望你们两个能翻能什么样,但这活必须的干。我去修田埂,今天要是能把这一亩地拾掇出来,等种上了水稻,等水稻收了也让你们吃大米稀饭。” 十岁多的宋招弟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不解的问“奶,咱家不是好几年都不种水稻了吗?” “之前不种是家里没有干活的劳力,你们两个眼下长大能帮着家里干活了,今年就种一亩。” 宋盼弟想了好一会在边上歪着头问“奶,是因为弟弟爱吃大米饭吗?” 老妇人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让你干活哪里来的这么多屁话,抓紧时间干活,家里谁是大小王你都分不清楚?这事还用问。” 宋盼弟被奶奶骂了一顿,调皮的冲她做了一个鬼脸,拉起属于自己的锄头,人就欢快的跑进地里,“我干活啦!” 第127章 县试第二场 三月初三,县试第二场开始。 第一场考试发案时总的有一百三十人,经过‘招覆’和‘再覆’和眼下含内圈人数在内只剩下一百人。 好消息,夫子的四位学生都过了‘招覆’和‘再覆’,熊平安依旧是吊在最后一名过的。 县试第二场是在县衙里面考的,宋良佐知道自己名字在圈内,不用参加招覆和再覆,可他万万没想到啊。 等他再次被验过外貌信息后,有衙役客气的说了句“跟我来”。 宋良佐乖乖的跟着对方朝县衙里去,进了县衙大门能见到院子里已经摆好桌子板凳。 显而易见,这次考试是露天的。 他心想,今天天气好,没风,在院子里考试也还可以。 因为不知道自己座位在哪里,只能跟着衙役走,同时心里还在暗庆这次的考试待遇真不一样,衙役竟然带自己找到座位。 眼看要走到最前面,宋良佐瞄了一眼桌椅板凳的摆放,一排有六个位置,莫非是圈内二十人要占用前面的三排之内? 就像前世上课时,好学生总是要坐前排一个道理。 然后,等宋良佐一路跟着衙役进到了县衙的大堂内,见这里面也有准备好的桌椅板凳,以及已经有其他考生在大堂时,他心里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让自己在这里考试吧? 而且在场的考生里还有熟人,只不过这个熟人看他的目光并不友好,不是别人,正是在悦来客栈被熊平安挤兑不会作诗,拦着不让他离开的那个魏镛。 “这个座位是你的,眼下虽然没有开始考试,为了防止有作弊嫌疑,不要和任何人说话。”衙役指着正对明镜高悬的一个位置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等衙役走远,宋良佐听到一声不大带着不屑的冷哼,不用他猜就知道这是谁发出的。 眼下他可没心思去管对方,他此时盯着明镜高悬看的入神。 我的祖宗老爷呀,原来名字在圈内的人是要在知县老爷眼皮子底下考试的呀。 他虽然不作弊,但也不想被老师直勾勾的盯着监考呀! 就这一会的工夫,大堂又进来好几人,陆泽川也在其中,座位就在他隔壁,宋良佐冲对方笑笑,以示友好。 不消片刻,谢知县带着四五人来到考场,这是宋良佐第一次用超近距离看大庆官员,知县是正七品官员,身穿蓝色盘领官服,官服前补子绣着鸂鶒图案。 谢大人年纪约莫四十有二,左右脸颊饱满,透着威严。 双方视线在空中相遇,宋良佐第一感觉,对方眼神犀利而严肃。随之他明显感觉对方目光顿了顿,发出惊讶之神情。 只不过这神情很快被对方收敛,让人觉得那是错觉。 宋良佐不敢再同对方对视,迅速垂目。 接着是知县大人讲话,无非就是让他们好好考试,早日走上仕途,为朝廷分忧,为百姓解难。 领导讲完话,考试开始。 县试的第一场和第二场一样,都是考四书五经的“帖经”,既默写。 只不过题的难题对比第一场真是上了高高一个台阶。 题目是《中庸》中的两句话,一句是: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 另一句为: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第一句是出自《中庸》第十五章的开头,第二句话是出自二十章的结尾。 短短六章,其中第二十章的“哀公问政”,就有一千多字...... 眼下只放出一题,考试时长为一个时辰,宋良佐整理好考卷深吸一口气,开始闭目背书。 这题对他来说不难,毕竟背熟四书五经是必修课。 倒也不是他有意在知县眼皮子底下搞着一处,而且如果他在起草稿,然后把文在誊抄在试卷上,时间很紧凑。 与其打一个不详细的草稿,不如直接在试卷上作答。 谢润身居高位,对堂下作考的二十位考生一览无遗,尤其目光每次从远处收回时都会不自觉扫过堂下宋良佐。 因为他是这些考生中年纪最小的,上次名次在内圈二十人,又坐在自己眼皮子的位置,想来他的试卷自己一定看过,只不过内圈二十人,他不知道眼前稚子的试卷是哪一张。 今天开考之前他曾以为那张卷子是出自逐鹿书院或者云文书院中的某一人。 再不济也有可能是一位老考生,哪知坐在他靠前座号上的竟然是一个八岁稚子。 要是平日,这兴许勾不起他多少兴趣,眼下却是大大不同。 明年年底他就要卸任正阳县知县之职,按他乙科进士的身份,此次任命到期后想去好的县里任职几乎无望,很有可能会落得一个闲职,但是在自己离任前,正阳县能出一名神童,岂不快哉? 谢润心下如此作想,可等他视线再次落在这个八岁孩童身上时,见他不是在奋笔疾书,而是像佛家那般,打起坐来。 他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微不可察的点点的头,想来此子是在心中默书,如此下去誊抄时间虽然会有些紧凑,但他此时给人的感觉胜在沉稳。 谢润心里有了盖伦,干脆起身穿过内堂去看外面考生此时作考状况如何。 他是监考官,自然有权利横穿在众考生内,甚至可以停在某个考生身边看他做考。 就如眼下,他见考生中有人竟然没有起草,直接在试卷上作答,就走过去看上一眼。 作考者是一位年约三十的中年,他原本胸有成竹在写,心里盘算着想早早完成试卷,第一个呈交上去说不定还能博一个好彩头。 然而等他无意间抬头见知县大人就在距离自己的不远处时,心下却是开始慌乱,再也做不到下笔如神。 尤其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皂靴,整个人更是脑中一片空白。 谢润刚走到考生桌前,就见他握着毛笔的手抖动如筛,更是有墨迹撒在了试卷上。 眼见这一幕,谢润轻轻摇头离开,此人心性不坚,遇事易退缩,不堪大任...... 第128章 考题之难 等他回到大堂,远远看着那稚子已经开始书写,他略微好奇下,也是有意朝他那边走去。 然后再等他走到他身侧时,却是瞳孔微涨,没想到此子竟然也是在考卷上直接作答。 他在边上站了片刻,此子好像并没有被自己影响。 知县大人站到桌边时,宋良佐眼尖余光就察觉到对方,只不过还有几字写完才会告一段落,便没有停笔,继续书写。 等一段写完,他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知县大人,见他正在盯着自己的试卷,由于他自己的动作,对方视线也跟着移动,两人目光再次相遇。 宋良佐礼貌的冲对方一笑,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人是丝毫不被他影响。 谢润越看头点的幅越大,心里道:此子虽然年少,心性却是坚韧,此子可教,此子可教啊! 宋良佐是不知知县大人心里想法,要是知道后不得大乐一场? 她以前读书时就是尖子生,那次考试不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尤其她跳级的时候更是有好几位考官监视着她一举一动,钢铁般的意志在就被她练出来了好吗! 再说她成竹在胸,又不作弊,何惧? ...... 一个时辰一晃而过。 宋良佐不是第一个交卷的,也不是最后一个交卷的。 等书吏把所以考卷全部收上来时,宋良佐瞥见垫底的一人的试卷只写了三分之二,这样的试卷交上来,那人的今年的县考算是结束了。 中间休息片刻,衙役举着牌子亮出了今天的第二场,看着上面的考题,宋良佐都不由地吸了一口气。 之前他还在感叹知县大人出题很人性化,从第一场到目前出的都是些常规题目。 结果眼下这场,可是不好对答啊。 经论:《论语.雍也》不迁怒,不贰过。 这是出题出《论语.雍也》篇的中一句话。全文倒也不长: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翻译过来就是:我有一个叫颜回的学生最爱学习,他从不迁怒于别人,也不犯同样的过错。只是不幸短命死了,现在没有这样的人了,再也没听到谁爱好学习的了。 此题如果是制义可以从修养、涵养中去破解。 重点在论,论既议论,它的范围要广得多,举凡天地万物,皆可成为议论的对象,从经书中摘句议论,谓之经论。 这题是一道论题。 说说经论和八股文的区别,严格来说应该是经论和经义的区别。 从文体角度看,经论和经义最为相近,都是摘经书字句为题要求成文,只不过在历史的长河中,经义发生演变。 八股文是从经义演变而来,在元、明初,经义又名五经义与四书义,明中、清四书义又名八股文。 经论重点在学识论断,八股文重点在通经义。 前者可以稍自己发挥自己的才智,后者必须属守经传的文本。 夫子在平日中授课当中虽然有涉猎经论的方向,却还是以八股文为首,如果这道题出现了院试附加题或者乡试中那倒是不突兀,眼下才是县试,简直要人命。 解答这道题没有时间限制,宋良佐想吐槽,你弄一个超纲的题,对于不会的人来说,时间就是用来扯淡玩的。 他一边叹息,一边趁机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陆泽川,见对方眉头也是紧锁,他便知道难的不是自己。 这题有些超纲,可出题是知县大人,阅卷的还是知县大人,连个为他们考生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良佐思索良久后突然想起来,他曾在夫子的书房中看过一篇文,是韩愈写的《省试颜子不贰过论》,上面记载:登孔氏之门者众矣,三千之徒,四科之目,孰非由圣人之道,为君子之儒者乎?其于过行过言,亦云鲜矣。而夫子举不贰过,惟颜氏之子,其何故哉? 译文:进入孔子门下的人很多,三千弟子中,各有专长,谁不是遵循圣人的道路,成为君子之儒呢?他们在行为和言语上的过失也很少。但孔子只称赞颜回不重复犯错,这是为什么呢? 圣人具备真诚和智慧的正直品格,根植于中庸的最高德行...... 可以说韩愈写的就是这题标准答案,可你要加入自己才智,总不能原书搬抄啊。 他决定取“帖”字之精髓,贴着《省试颜子不贰过论》去写。 内堂有些年纪大的考生,此些考生此时已经开始奋笔疾书 ,兴许在他们的漫长的求学生涯中,依然接触到此等题目。 而年纪尚小者,兴许他们足够聪慧,但对此涉猎不深,大多都迟迟不动手。 若是私下,他们也许会高谈阔论,眼下是考试,谁敢把私下说的那套落在试卷上? 魏镛此时只觉得无处下笔,不经意抬头间却是看见宋良佐已经在草稿纸上笔走龙蛇,他心里暗暗排腹,一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乡野村夫,肯定是连题都没有看明白,就在那边书写。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对手陆泽川那边时,对方似乎想到了答题方向,也是伏案疾书。 魏镛气不过却也是无法,只能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落在草稿纸上。 宋良佐把草稿纸上的誊抄在试卷上后,也是早早交了卷子离开这个压抑之地。 等他顺着空地往外走时,目光巡视一圈不见熊平安,想来他已经交卷出去了,同时,他明显感觉到院子里的考生因为有人先交卷离开而升起的迫切感,只不过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黎明开始进考场,眼下时间已经到了未时初,多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平时明镜高悬下的桌案是谢润用来审理县衙各种大小案卷,此时,他已经开始阅卷。 按说试卷是需要县里有人专门抄一遍考生试卷,再呈现给阅卷考官。 目的也是防止某位阅卷考官被买通,能辨认出考生笔迹,或者考生在试卷上留下什么记号示意提醒。 可眼下出题人是知县大人,他现在就在阅卷考生原件,谁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知县大人你这是作弊! 第129章 你为状元,我为将军 “熊公子,你们今天考题真的很难吗?既然难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应该要做很久吗?”王春兰在县衙门口看着一个个考生愁眉苦脸的出来,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去问那些不认识的考生为何愁眉不展,眼下见儿子同窗出来,这才上前询问。 熊平安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婶婶,对我说太难,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随便写了些就交卷出来了。不过我出来时远远看了一眼宋良佐的背影,他还在写。” 儿子考试母担忧,县衙大门紧闭她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焦急的脱口而出“你都不会,也不知道良佐情况怎么样。” 熊平安听了这话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对方,不情不愿的说“婶婶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儿子的差距啊?” “啊?你说什么?”刚刚门口又有人出来,王春兰光顾着看了压根没听见熊公子说了句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熊平安叹气摇头。 “出来了,良佐出来啦!”就在这时,王春兰紧盯着县衙侧边小门看,突然就看到儿子的身影。 话还没落音她人就越过熊平安焦急的朝宋良佐疾步过去,“你终于出来了,考的怎么样,我看很多人出来都快哭了。” 王春兰接过他手上的考篮急忙问道。 宋良佐也不知道自己考的怎么样,心里有些没底的说“娘,知县大人这次出题有些难,我答是答了,也不清楚答的对不对。” 上次考试出来良佐虽然嘴上也是说还行,但那时他眼里却是有光,可眼下儿子眼里的光都不见了,可见这场考试有多难。 王春兰不懂,也不敢多问多说,生怕给儿子加重负担。 赶紧找话说“你们从一大早考到现在,想来已经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王春兰说罢看向熊平安,笑的一脸和蔼,“熊公子要不要跟着我们去吃饭?正好你们俩人路上还可以多说说话。” 熊平安头点到一半,便开始摇头“婶婶,你跟我去我住的客栈吃饭吧,我爹回家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他给客栈留了银子,专门供我一天三顿吃饭用的。” 王春兰摇头讪笑“我们两个人哪里能让你掏钱请吃饭。” “不碍事,我们吃的不多。哎,我住的客栈住了不少考生,我们去吃饭还可以听他们说说今年的考题,这怎么和去年沈连楼说的考题很不一样啊。” 熊平安满不在乎花不花银子的事,对他来说能和玩的好的人一起吃饭就是开心的。 他唯恐宋良佐不想和自己一并去吃饭,便用讨论考题为由想要说服他跟着自己去客栈吃饭。 本来在犹豫要不要跟熊平安去吃饭的宋良佐,一听他说去听其他考生讨论今天的考题,他瞬间就想起了上次的什么劳资诗会的事。 本来考试就让人心情不好,干嘛还要和那群人讨论这个话题? 他坚定的摇头“不去。” “啊?不去!为什么?”熊平安诧异。 宋良佐不想多解释,只是对他说道“我之前在一个摊子上喝过羊汤,就着店家的饼子一起吃,味道还算不错,我今天想吃羊肉汤,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我请你喝。” 熊平安嘴角翘的像被吞了鱼钩一般,“啧”一声,得了便宜卖乖道“哎,既然你想请我吃饭,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我不能寒了你的心。走喽,喝羊肉汤去喽。” 宋良佐看他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急忙出声喊了句“这边!” 熊平安回头,“噢噢噢,来了!” 三人一同朝着之前吃过的摊子走去,路上王春兰见熊公子跟着良佐身边唠叨学习简直不是人干的活,说什么不如打架来得有意思。 还说明天县里发榜后,自己就可以滚回镇上继续念书了。 别看熊公子有些闹腾,儿子的心情倒是被他逗的好了起来。 三人很快就到了卖羊肉汤的摊子,眼下过了中午吃饭点,其他客人到没有,只有一桌考生在。 眼见宋良佐他们过来,其中有一个考生似乎是认出了他,先同同桌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引的其他人频频回头朝着宋良佐一行三人看。 “哎,宋良佐,他们在看你耶!”熊平安用自己的胳膊碰碰宋良佐的肩膀头小声说。 “你怎么确定是在看我,说不定是在看你?”宋良佐说罢用怀疑的眼神瞟一眼熊平安,半开玩笑半揶揄道“该不会是你这几天在县里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不知道?” 熊平安被他审视的眼神看的人发毛,跳脚着辩解“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这几天都是考完试老老实实的去客栈休息。你当小爷我傻,你们都不在我去招惹这些书呆子作甚。” “嘁,说得好像你不是读书人一样。” “我读书和你读书不一样,你是为了考状元,我读书识字将来为了当将军,既然我将来是要做将军的人了,谁还和他们一般见识。”熊平安一说到自己的梦想,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还不等宋良佐取笑他一句你是打算上演一出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戏码时,就听他嗷嗷叫着,“不行,我把自己说高兴了,我今天要喝两碗羊肉汤。” 宋良佐“......” 另外几人还在朝他们三人看,其中一人用怀疑的眼神问最先说话的人,“蒋文,你确定他在大堂考试的?那么一个小孩他有本事坐大堂的位置?” “我欺谎你们有甚用,我今天的座位正对大堂门,他就坐在最里头的正前方,中间虽然还隔了几人,但他个头实在是小,想让人记不住都难。” “嘶,照你这般说他真有真才实学?” “有没有真才实学我不清楚,但能坐在大堂内,总归是在内圈二十人中。如果不是考的自己,莫非?” 此人说完后,又和同桌交换起眼神。 “想那么多做什么,等他过来,我们问问他今天如何作答不就行了。” 此话说完,所有人笑着点头。 第130章 熊平安出局 就在宋良佐一行三人,来到摊子这边时,就见那边几个考生中有一人站了起来。 热情冲他招呼道“我们几人也是今日参加县试之人,在此一聚。这位学弟要不嫌弃可以在我们隔壁这桌吃,正好我们可以说说今日考试辩论。” 宋良佐这才仔细去打量几人,差不多都在十五六的年纪,最大一个也不超过二十岁,原本正应该是朝气满满意气风发的年纪,眼下个个都像是霜大的茄子。 想来也是被今天的考题折磨的不轻。 宋良佐朝对方拱拱手,“那就打扰各位学兄了。” 走近,在位置上坐好,依旧是摊主的女儿过来招呼他们,在他们的羊肉汤还没端上来之际,几人已经打开话匣。 “在下大西镇书海私塾考生蒋文。”招呼宋良佐他们过来之人自我介绍。 “在下古安镇如竹私塾宋良佐,见过几位学兄。” “学弟好才学,没成想你名次竟然在内圈,真是让我们几人汗颜。自认读书七八载,竟然不如学弟考的好。”蒋文汗颜开口。 熊平安听了这话,冲宋良佐送去一个眉飞色舞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说不是看我吧! 宋良佐冲对方拱拱手,谦虚的笑着说“几位学兄莫要取笑在下,在下能进大堂也是夫子压对题,在下侥幸跻身进去而已。这次考试虽然排名不分前后,学兄座位能在靠前处,想来第一场也是考得不差。” 宋良佐不认他们,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座位在哪里,这么说无非也是捧对方一个高,因为不管对方坐哪,只要不是倒数几个,他怎么说都不会让人挑出理来。 “唉,是学弟过谦。学弟今天的题答的如何?可否说说你是如何答题的,也好让我们见识一番。”另有人出声。 还不等宋良佐回答,他自嘲一番又说“学弟知识渊博,想来你这次考的应该不差。可真是苦了我们几人,第二题完全答的混乱。” 宋良佐不是爱出风头之人,尤其在考试成绩没有公布之前,他不说自己贸然去猜自己成绩。 此时微微斟酌后谦逊道“学兄谬赞,今日的题对于在下来说实在是难。也不怕学兄笑话,在下出了县衙大门,脑中竟然是一片空白,竟然把自己如何作答的事忘得一清二楚。不说第二题的经论,就连第一题的内容,我现在都在想不知道有没有漏字。想来是自己的答的太过不好,竟然主动选择忘记。” 宋良佐好一顿自嘲,弄的几人面面相觑。 几人原本是想听听这个内圈之人是如何回答今日考题的,尤其是第二道。哪知道对方接了他们的话却是直接堵死,压根不说今日考题的解答情况。 几人眼神一阵交流,下意识的都在想,哪有出门就忘记考题的,莫非此子学习不行?走的不是学问的路子而是官府的途径? 几人中年纪最大的,此时看宋良佐眼神带着玩味,有些审视的问“哦?学弟如此谦虚,却又胸有成竹,莫非是学弟认识县衙中人?” 宋良佐听了此人说话,对几人的热络之情突然变的有些距离,他这是潜意识在说自己县里有人,甚至是有人透漏考题给自己吗? “啊!县衙有人吗?说的是你吗?我怎么不知道?”熊平安原本耸着鼻子在狠狠的吸空气中的肉汤味,突然听对方说什么‘县里有人’后,一脸诧异的望着宋良佐。 熊平安是真糊涂,他觉得自己天天跟宋良佐在一起,并没有发现他有结识县里人呢? 宋良佐真感谢他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变相的帮自己解释了一番。 “我天天跟你在一起跟着夫子读书,我认识的人你那个不认识?”宋良佐先是回到了熊平安,跟着转头面向刚刚提问之人,“小的不过是乡下村里的孩子,平日里都不来县里一趟。可万万不敢去和县里的大老爷们攀亲。学兄如此说冤枉了在下是小事,万一因为这话得罪县令的大老爷却是万万不妥的。” “冤枉你?谁敢冤枉你。你家啥情况我还不知道?”前面对方说了什么熊平安没在意听,眼下见有人冤枉宋良佐,他瞪着铜铃大眼,十分不友善的盯着对方。 “我......”年纪大的被熊平安狠狠一瞪,要说的话被噎了回去。 “客人,您的羊肉汤来了,这里是六个饼子,要是不够只管招呼我们娘俩就是。”就在这时,摊子的老板娘,带着她的女儿送来了他们点的三碗羊肉汤。 宋良佐也不等对几人再说话,先开口道“在下腹中早已饥饿不堪,就先不同几位学兄闲谈了,你们几位慢用。” 宋良佐说罢朝对方几人拱拱手,算是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那边几人吃好后把铜钱放在桌上,蒋文同宋良佐招呼一声,便跟着另外几人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远,熊平安才问“宋良佐,刚刚他说什么了,你怎么说他们冤枉你?” “就是啊良佐,你们说话,娘也不敢插话,我看开始你们聊得挺好的,怎么后面那个人说话之后你们就不怎么说话了呢?”王春兰也是在边上关心。 跟着宋良佐就把那个年纪最大说的话和娘、熊平安说了下,“估计对方见我年纪小,刚刚又一直在推脱自己考的不好,他们就以为我能在内圈中,是因为衙门里有人泄题给我。” “放他娘的狗臭屁。小爷我刚刚是真没想到这茬,不然小爷当场打掉他门牙,让他以后也再张不开嘴说话。啐,不是个好玩意!”熊平安对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行了,你与他们计较做什么,几人考的不如意就开始想其他,我们本来与他们就形同陌路,何必为他们生气。”宋良佐劝说他道。 结果熊平安转脸对着宋良佐嘿嘿一笑,“我倒是希望你在县衙有人呢,这样一来好打听打听明天发案情况,以及明天考题是什么?总不能比今天还难吧?” 熊平安惆怅。 ...... 第二天上午发案,原来的一百人只剩下七十人,熊平安和夫子的另外一名学生止步县试第二场。 宋良佐、陈青山和另一名参加县试第三场考试,也是县里的最后一场考试。 第131章 算术 县试第三场开始,同样是在县衙,人数越少对于检查个人信息越是方便,宋良佐见负责的衙役对其他人检查的都很仔细,尤其检查到自己时,对方只是瞄上一眼就让他进去。 跟着他就听到有衙役小声议论,“他错不了,上场开始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些人里就属他长的最瘦小,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宋良佐“......”你们说这样的话礼貌吗?我已经八岁了,再过年就九岁啦! 心里再非议却是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耷拉着脑袋进了大堂。 等听到外面大门关闭的声音,宋良佐趁机扫视一眼屋里人,只见屋内原本应该有二十人的。眼下只剩下十六人。 考试还未开始,大堂内的气氛有两个极端,一种是考生自我给的极致压抑,都在担忧今日知县大人又会给出什么考题。 另一种是松弛,衙役的松弛,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他们已经在想象晚上要去哪里喝一碗,来舒缓这几天的精神紧绷。 不消片刻,知县大人和其他几个监管出来,身着官服的知县大人又讲了几句官话,随着他一句考试开始,有六个衙役分别举着五块木板,三五隔距在考场不同的位置站好。 目的就是能让所有人都可以看清上面的内容。 木板上的字比之前考试的都多,单从字数上来说给人的感觉并不友好,可等宋良佐看清题目时,笑的嘴角那个上扬。 这题他不熟悉,但他会啊。 因为板子上竟然是三道算数题,作为新生代,那个对数学不熟悉? 题出自哪里他并不清楚,在这个时代归类是《九章算术》,总答题时间为半个时辰。 其一题,题如下: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合用尽不差争。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进一碗羹。请答寺内几多僧? 这个时代已经涉及算术,不过是涉猎并不广泛,主要是读书人和做生意的会用到,别的不说,他之前听宋进金说过,他所在的私塾有不少人并不是来学四书五经的,而且来学识字和账房算法。 这也是家里有些银子的会送孩子去私塾学,要是做小本生意的压根不会去学。 就像他去喝羊肉汤的那个摊子,摊主家的女儿并不识字,可简单算账还是算的清楚,这些都是爹娘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 越是走到这一步宋良佐越是小心翼翼,把心算得出的数字先行记录在草稿纸上,然后又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x, 跟着点了几个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点,见心算和用x公式算出的结果一样,他这才提笔把答案写在试卷上。 二题:今有妇人河上荡杯(洗碗),津吏问曰:杯何以多?妇人曰:家有客。津吏曰:客几何?妇人曰:二人共(合用)饭,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几何? 这题算是第一题的升级版,当别人还在用‘壹贰叁’算来算去时,宋良佐已经用‘点点’算出了答案。 依旧是一笔一划在书卷上写上答案。 题三:今有三女,长女五日一归,次女四日一归,小女三日一归。问三女何日相会? 答:六十日。 三题答完,举手交卷。 作为全场第一个交卷的考生,在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屋里其他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从放题到交卷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是夸大,简直就是茶水刚续上你就交卷合适吗? 大家一起考试,我还在审题你就交卷,你交卷交得那么快,让我们这些看着年纪比你大的人情以何堪? 随着宋良佐第一个交卷,无形中像是有很多手掌,啪啪地抽在还没有作答的考生脑袋上。 紧张的气氛瞬间让其他人开始变得急躁,算写的速度是越来越快。 宋良佐交卷后可以去院子里偏后方的空地方待着,只要不出声影响到其他人就好。 他也是坏,出去时故意背着胳膊慢悠悠的在院子里从前走到后,然后他就见在院子里作考的人明显也跟着慌张起来。 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陈青山,也看到了昨天有一面之缘的蒋文,只是不见质疑自己和衙门互通的那个考生。 他找了一个角落揣着手躲起来充当起半个监考官,看着院子里的考生,绞尽脑汁的算题。 同时,谢润已经让人把宋良佐的试卷拿到自己眼前,只见试卷上工工整整写着:知僧人六百二十四人。 知客六十人。 三女相会需要六十日。 谢润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对这个稚子生出好奇,手不自觉地捋着下颌的胡须,心里再次惊叹,莫非自己真遇上一个神童了? 跟着他想到什么,对着身边一个书吏招招人,在他耳边吩咐几句,书吏听了谢大人的话,面色有些为难,小声说“大人,会不会不合规矩?” 谢润捋胡须的手一顿,侧头看了一眼书吏,书吏急忙应声“是,在下这就去把他的第一场考卷拿来。” 宋良佐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早交卷,竟然引起知县大人注意,要看他第一场的考卷。 另一边在院子里的有其他考生心神不宁时不时朝宋良佐那边撇头,都被监考官制止,并给出警告,谁在东张西望一律按作弊处理。 那些考生这才不敢东张西望。 有衙役和其他监考却是时不时看一眼宋良佐,心下都在想,这考生年纪看着实在是小,该不会胡乱写了几个数字就交卷了吧?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交卷。 开始交卷的那些考生还不敢过去就找宋良佐,眼见和自己同学堂的陆泽川和褚宗之去找那稚子,他们也慢慢的靠了过去。 “学长幸会!”宋良佐见着熟人,抬手拱拱手。 “昨天我就有预感,今天必定还可以遇见学弟,没成想今日又是被你超越。”陆泽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执在胸前,对于能再次见到宋良佐仿佛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心情颇好。 他心情好,就有人心情不好。 聚拢过来的褚宗之看宋良佐很不开心,在边上说风凉话“你小子可以啊,昨天的考题都被你答了上来。今天你是第一个交试卷的,该不会是乱写了几个答案就上交了吧?” 第132章 我帮你赢赌约 宋良佐不清楚他面对自己时,怎么露出一副肉疼且心情不好的样子,感觉自己欠他银子似的。 “算数题对我来说不难,我为什么要乱写。”宋良佐回答。 褚宗之微微抬头,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他,“真的假的?你才几岁,怎么可能熟背四书五经还把算术都学会了?” “我经常出入药铺,掌柜爷爷在空闲的时候总会找一些算术问题考校我,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月息我都会算,更何况这个。宋良佐半真半假的回答。 月息是正儿八经账房先生干的活,就是高利贷利滚利那种。 “哦,你家是开医馆的?”褚宗之好奇的问。 “那倒不是,是我们镇上的医馆,只不过是我经常去而已。” 宋良佐有些纳闷,自己和这几人顶多也就是说过几次话,平日里也不曾和有什么交集,更谈不上什么得罪。 怎么感觉他今天说话都凉飕飕的! 这么一对比的话,还是陆学兄人好,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想接触。 “嘁,我还以为你家的开医馆的。”褚宗之撇撇嘴。 你看,又这样呐。 陆泽川见宋良佐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好友,而宗之又表现出一副输不起心疼的的样子,他在边上轻笑一声,然后对宋良佐道。 “你莫要同他计较,他啊眼看要输了,这会看什么都不爽。” “要输?你们在打赌吗?”宋良佐好奇问。 陆泽川歉意的看一眼宋良佐,思忖片刻后无奈一笑,摊摊手坦白说道“实不相瞒,我和他在初次见学弟时就立下赌约,我赌你必过童试,他一向爱与我持不同意见。喏,眼下见你劈荆斩刺走到县试最后一场,他开始心疼即将输给我的书了。拿学弟做赌,还望学弟不要介意。” 宋良佐微微挑眉,对于自己是他们赌注的一部分,也不是很在意,他抿唇一笑,“不知你们押注的是什么书?学长要是胜出可否把书借给小弟也看上一看?” “哈”陆泽川刚要放声大笑,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考场,下意识闭嘴并用手背抵着双唇掩轻咳一声,“只要学弟能让我胜出,他输给我的那本《西游释厄传》就借给学弟看上一段时间又何妨。” 宋良佐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几乎是脱口而出“西、西什么?” “哎哎哎,收拢你的嘴巴,你长大的嘴巴里都能塞得一个鸡蛋了。”褚宗之看着宋良佐张大的嘴巴,乐着笑他。 宋良佐白他一眼,干咽了一口唾沫,不太确定的问“你刚刚说的什么书?” “啧,西游释厄传听说过没?你肯定不知道。这可是县里茶楼、酒楼说的很火热的一部打妖怪的故事,里面不仅有人,还有佛教和神仙、以及何种精怪,你是不知道一个小猴子能有多厉害,你知道十万八千里有多少远吗?”褚宗之满眼挑逗一般的看着宋良佐。 《西游释厄传》又名《西游记》,他写的书他会不知道? 不过,这西游记什么时候出书了,他这个原抄者怎么不知道? 褚宗之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再看看他一身粗布穿着,瞧着也不像是会下茶楼和酒楼听书的人,跟着他收拢了继续逗弄他的心思,开始大倒苦水。 “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我来告诉书里猴子的一个筋斗云能飞十万八千里。你知道我为了能把这个故事听完整,费了多少心思吗,我白天让家里的仆人专门候在酒楼听,傍晚等我放学后再让他说给我听,我再记录在纸上。我好不容易整理出好几册,眼下就要输给他了。”褚宗之满脸都是肉疼。 而他说的这些话,让宋良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算不算是他的粉丝了? 而且粉丝当着他这个算的上是作者的面夸他? 这、这挺让人不好意思的呀! 本来慢慢围过来的另外几个考生一时也插不上嘴说话,眼下见他们在说西游释厄传,立刻也纷纷参与进来,都说之前在知味楼听过两回,那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真不知是谁有本事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真想结交一下这位高人,看看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听说过这故事最先是从古安镇的知味楼传出来的,你们说会不会写这个故事的高人就在咱们县里?” “以前倒是有可能在,眼下肯定不在,你没见最近知味楼没有什么新的故事出来了吗?那人要是还在这附近,我就不相信他们不去登门拜访好好再求一个故事来。你们说要是我们去找高人,会如何?” “喂喂,你们就歇了这心思吧,能写出这般精彩的高人,一定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我们这些连个童生身份都争的这么难的人,就算找上门去,估计都会被嫌弃。” 好嘛,原本只是他们三人在说赌注的事,这一言合了就拐他写的故事上去了,顺带他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宋良佐身为当事人,这会见别人在自己眼前议论自己一会老,一会少,一会说不定是被狐妖迷惑了书生,从狐妖那边听了故事就写了出来。 呵呵,真酸爽。 一帮人聚在这里,连着算术考试什么时候结束的,他们都不知道。 随着一声锣响,这的提醒考生赶紧入场,第二场的考试要开始了。 众人这才作鸟兽散。 陆泽川、褚宗之和宋良佐一起朝大堂走去,路上陆泽川还不忘和宋良佐说“学弟只管好好考试,莫不可被今日之事影响。我和宗之赌约不过是一时兴起,不过一个雅兴而已。学弟要是因此影响,那陆某可就罪孽深重了。” 宋良佐见他竟然还在关心自己,当即回给对方一个笑容,“学兄只管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会让 你看到这本书的。” 大不了自己真考不上童生,就把西游记的原稿拿给他看也不是不行。 褚宗之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当他是看上了自己手里的孤本,故作气呼呼的说“你想赢了我的书,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成童生吧。” 宋良佐扭头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进堂、入座。 县试的最后一节考试开始。 第133章 几人同窗情 最后一场考题只有一题,是一篇八股文的截搭题。 “生而知之者,或生而知之。” 看着两个短句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分别语出《论语.季氏》和《中庸》。 “生而知之者”语出《论语.季氏》,全文是: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孔子在这里把人的资质或者聪慧分为三等,上中下三等。 其中“生而知之者”是说生来就知道的人,是上等人,这句核心为天赋和先天知识的重要性。 另一句“或生而知之”语出《中庸.第二十章》,意思和“生而知之者”几乎相同。 都是困知勉行、学知利行。 要说不同的那就是前者关注人的天赋和后天修养,后者强调行为、态度和苦学。 越是这种看似几乎相同的论题,越是让人不好回答,谁知道考官或者阅卷人想看的论“先天聪明”还是论“后天学习态度”。 这要是和考官的想法背离,破题跑偏破错题,那后面你论得再好那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功夫。 谢知县谢大人再次注意到堂下稚子时,只见他一手托腮一手捻着桌案上的草纸一角做思考状。 谢润心里不禁在想,这个来自古安镇的学生真是怪哉。 之前八股文写得是相当出色,上一场的算数题他几乎是阅卷便写出答案,想来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 至于会不会是被他提前知道试题而早早算出答案? 谢润可以用自己的官职生涯来确保,他没有那样的机会,因为这三题是他在开考前亲自所写,写好后直接拿到考场。 除非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不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想出什么题。 既然他这般聪慧,眼下这题明明很简单,他怎么反而需要思考这么久? 就在这时宋良佐终于动了,他原本还想从后天学习态度来破题,顺带再次拍知县大人的马屁。 毕竟知县大人努力了三十多年才开始走上仕途,随即想想这经常拍马屁有风险,万一这次没拍好直接拍在马腿将得不偿失。 他最后还是决定按着字面意思从“先天”开始入手,这一场考试可是县试中的最后一哆嗦啦。 只要自己答的不出错,过县试肯定是稳的。 眼下他不求出彩,但求无过。 有了解题思路,他开始在草稿纸上起草。 一个时辰后他的答案已经写了四张草稿纸,把笔放好,他自己在阅读一遍做稍微修改后,这才开始往试卷上抄。 他这题思考时耗费了一些时间,誊抄的过程中已经有人在交卷。 等他誊抄结束,再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无错后,也申请交卷。 等他走出考场,这才注意到考场内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天已未时,想到娘肯定在门口焦急的等着自己,他走的又快了几分。 宋良佐从侧门出来,大门外没有几人,他一眼就锁定了娘了身影,几乎是他出现的瞬间,王春兰已经快步朝他走来。 县试结束,他紧绷神经终于得到了舒缓,他则长长的吐一口气,蹦蹦哒哒小跑去找王春兰。 “娘,又让你久等了。”宋良佐拉着王春兰的冰凉的手说。 王春兰一手接过他的考篮,一边佯装生气地轻轻点点他的脑袋瓜,“今天进考场时不是和你特意交代过吗,出来时要左脚先跨门,你怎么忘记了。” 宋良佐一懵,这才想起来今早娘和自己说过的话,意思是左脚吉,出来时先迈左脚。 他刚刚光顾着终于考完试很高兴了,好像把这事给忘记了。 他干脆装迷糊,“娘,我刚刚出来好像是先迈的左脚吧。” “你说呢?”王春兰瞅他一眼。 让自己说? 具体是哪只脚先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娘,我记得清楚,我好像就是左脚先出来。对,就是左脚先出来的。娘你是面对着我看的,你这样转一下,你看我不就是左脚先出来的嘛。”宋良佐信誓旦旦加上肢体动作帮着他娘重现自己出门时的架势,企图把他娘给绕晕。 王春兰难得有了不再一味纵容他的事,拉着他的手朝客栈走去,路上说“你说什么娘都信,可好运是天上的神仙给安排的,你的那些小心思可瞒不过祂们。娘会替你去说好话的,日后可万万不敢再哄骗天山神仙,知道了吗?” 宋良佐知道娘着是太过关心自己,也知道天上的神仙是她们的信仰。 今天受了娘的说教,他可以不信天上神佛,但他不想让娘不开心,乖巧的点点头,“知道啦娘,等我有机会去府里考试时,娘说迈那只脚出来,我一定迈那只。” 王春兰一脸宠溺笑着抚摸他的头,她嘴唇微动,无声发出,似乎在说着什么。 宋良佐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在给自己‘说情’呢。 考试时宋良佐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眼看着第二天就要发案了,他心里猜测自己就算成不了县案首,进前五十人还是板上钉钉的,只要进了前五十就可以去参加府试。 结果他夜里辗转反侧了一夜,他来到这个朝代,首次竟然失眠了! ...... 第二天,因为要到中午才发案,巳时初,宋良佐和娘在客栈吃了一碗面后,打算和娘出去走走,想看看县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奶还有姐姐买点带回去。 结果他刚走出客栈,去路就被人拦住。 “忒,你可是姓宋名良佐的考生。今日俺奉西天如来法旨来和你一起去看那发案,跟俺走吧。” “你说错词了。你是齐天大圣美猴王,你是听观音菩萨的,不是听佛祖的。” “吴成相我就说你扮演美猴王不行,的我来。”沈连楼仗着自己身宽体胖,一屁股把吴成相挤开,他刚要说美猴王的台词,就被吴成相从后面抱着伸手堵上嘴巴。 吴成相的声音在沈连楼后耳响起“你是猪八戒,你不能说我的词。” 第134章 县案首 “他才不是猪八戒,我是。”王金宝不甘心猪八戒的名头被抢,急忙开始为自己争取。 “放屁,你看你今天穿的一身银色绸缎,你是那匹马。”沈连楼挣脱了吴成相的胳膊,伸手扒拉着王金宝说。 “行了,不就是一个扮相吗,我把我的沙和尚给你们。”熊平安在一边沾沾自喜。 “沈连楼你是童生,你竟然说粗话,我回去就要告诉夫子,让他打你手掌心。”王金宝上前挤开扭打在一起的俩人,嬉皮笑脸的跑到宋良佐跟前,“宋良佐看到我们都来了,你高不高兴?” “你们都是来找我的?”宋良佐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几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知道今天发榜,特意过来看看你。”王金宝挺着肉乎乎的肚子说。 宋良佐何止高兴啊,他太开心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宣泄自己心里的激动之情,挥着胳膊一拳头击在王金宝肩膀上,非常爷们的说“真有你们的。够意思!” “那可不,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小弟,我看上的人他能不跟着敬重?”熊平安像没骨头的虾一样,整个人靠压在王金宝身上。 王金宝被他压的一咧嘴,嘴上抱怨道“你怎么又重了?” “宋良佐宋良佐,你去年专门陪我来县里看县里发案,我今天说什么也要过来陪着你。”吴成相和沈连楼已经停止了打闹,这会过来把宋良佐半包围在他们中间。 结果还不等宋良佐说话,沈连楼却是先一步接走了吴成相的话,并拆台“谁说宋良佐去年是专门去陪你的,平日里我和他的关系最好,他去年是专门跟着我来的。” “嗨,来的时候你就和我抢美猴王,眼下你有同我争这个,我看你是想同我打一架是吧,来啊,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螳螂拳。”吴成相说罢,后退一步五指尖并拢,在那边晃啊晃。 这幸亏他说是螳螂,不然宋良佐还以为他这个是毒蛇呢。 王春兰见儿子的同学都来陪他,高兴得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见他们要打架,也是急忙在边上劝阻,“你们都是同窗,可不兴为了这个打架。好好的,都好好的。” 几人这才收敛了闹相,整齐的喊了一声“婶婶好。” “哎哎,都好都好。良佐既然你同窗是来找你的,你和他们一起去玩吧,娘远远的跟在你们后面就行。”王春兰激动的说。 宋良佐冲娘点点头,就和自己的这些同窗叽叽喳喳朝前走去。 王春兰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幕,心下感叹,看来送良佐上私塾是对的。 不然他哪里有机会认识到这些镇上的小少爷们,和他们玩的还很好。 几个孩子走在前面,好不热闹。 “我不管,等我明年再来参加县试时,到这一天你们也得来陪我,不然我就和你们割袍断义。” “熊平安,你知道什么是割袍断义吗?” “嘿,沈连楼你真当小爷大字不识啊,割袍断义就是将袍子割掉,将情义断了。” “沈连楼,你让他割,咱们四个人嘞,熊平安你要是不割断四件袍子,这事就不是你说了能算的。” “啊!吴成相,我还不想和熊平安分开,我也不想让他割断我的袍子。”王金宝在边上接过话。 宋良佐是几人中个子最小的,又是站在中间位置,他们像一面行走的‘凹’字。 “王金宝,我们在同他开玩笑的。不过你放心,将来不说熊平安,就算你什么时候参加县试,别人我不做保证。我一定也会像今天你们来陪我一样,陪着你们。”宋良佐对和自己隔着熊平安的王金宝说。 “什么叫‘不给我们做保证’?宋良佐你看不起我和沈连楼是不是?咱们五人中可没有薄情寡义的。就这么约定好,日后不管你们两个要参加多少次县试,只要点案首这天,我们几人都要在。”吴成相说。 “喂,你们这么说我很感动,不过吴成相你这话说的是几个意思?意思是说小爷我次次不过,年年考呗!”熊平安不服。 “哈哈,这个主意不错!”宋良佐欠欠的应了一嗓子,抬腿就朝前跑。 同师门的几人瞬间就你追我赶起来,好不快哉! ...... 他们对发案过程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会县衙的人还没来,告示牌那边有人,但还没有完全聚拢起来。 熊平安仗着自己已经初现虎背熊腰的外形在人群中开道,沈连楼和王金宝仗着自己头圆、脖子圆、肚圆、腿圆的,浑身圆的占地面积为宋良佐和陈青山充当左右臂膀。 是了,到发案处后要他们六人相聚了。 吴成相则护着宋良佐身后,真担心这个还没有自己肩膀高的人儿,等会不会被人挤倒哦。 鞭炮和铜锣声分别响了,有衙役来张贴今年县里考试的告示。 刚刚还感觉不怎么样的宋良佐这会也不知道被身后谁挤了一下,要不是自己胳膊被人用力拉住,就害的他差点摔一个双膝跪地狗啃屎。 “谁啊?挤什么挤。” 是熊平安的声音。 “过了!过了!我过了县试,我过了县试!” 就这一会的工夫已经有人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的发案不再是用座位号,而是直接写名字,按名次先后横排,其中第一个人就是“案首”。 宋良佐站的位置本来就有些偏边,再加上他多少对自己有信心,所以干脆从第一人开始看,结果这一看惊的他瞬间失声。 第一排第一个三个字的名字,写的不正是宋良佐三个字? 这一刻他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死命的去拍打紧紧拉着自己胳膊的熊平安手。 “咋了?谁又挤你?”熊平安横眉竖眼。 宋良佐抬起另一只手指着最上面的一处,再开口话都带着颤音“你看,你快看!” “看啥?” 熊平安嘴里说着目光已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他眼珠子都要从眼眶蹦出来,“啊!中了!中了!宋良佐是案首!哈哈哈宋良佐是县试的案首!你们快来看,宋良佐是案首!” 第135章 我同窗是案首 熊平安在人群中这般一嚎叫,那些原本在找自己名字的考生或谁家书童目光不自觉朝案首的位置望去。 “啊!宋良佐是案首?快让我看看。”沈连楼靠着自己一身肥肉保驾护航,硬生生挤到宋良佐这边,好似怕自己晚看一下,名字就跑了似的。 等他看见位居榜首的那三个字后,笑的比自己当时过县试都开心。 “哈哈,真是案首!宋良佐咱们真是案首啊!哈哈哈!我同窗是案首!” 围观众人眼见案首就在自己身边,跟着骚动起来。 这一刻自己的名字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左右不会跑,案首还是要见上一见的。 想看看到底是谁赢了自己。 此时,看向熊平安的考生眼神多多少少带着一些羡慕与嫉妒,来帮家里公子少爷看榜单的仆人或家人则带着一丝好奇。 有距离熊平安近的原本想拱手恭祝一下对方,奈何背后人挤的实在是厉害,害的他站都站不稳。 不过他看着眼前人长的三大五粗,不大的年纪一身匪气,一看就不像是读书人怎么就中了案首? 有这样疑惑的人可不在少数,谁让就属熊平安在这里叫得欢。 “恭喜这位学弟,考得今年案首。” “学弟一看就是天赋异禀、聪慧过人之人,有幸与学弟一见啊!” “啊! 谁?你们在恭喜我吗?”熊平安眼见别人都盯着他。 突然想明白的他,也不知道是被臊的还是觉得这些读书人太没有眼力见,脸上的笑意红的发僵,“都别给我说恭喜,我不是案首!” 啥?你刚刚不是叫得最欢,你不是案首谁是案首? 熊平安说罢冲身边的众人嘿嘿一笑,非常的与荣同焉道“案首是我同窗,我们关系好着呢,大伙让个小道出来,让我们先出去,给你们腾出地,你们也好看自己名次。谢谢嘞!谢谢嘞!麻烦大伙让个道。” 跟着周围的就见他护着一个年纪和个头都小的考生,往外走,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人。 “该不会是那个个子最矮,年纪最小的那位是这次的案首吧?” “要我说会不会是中间那两个身材?胖若海鳞?的人才是?” “你看那人身穿绸缎,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 “喂,你们谁是案首?” 人群中终于有人问了出来。 “哈哈,自然是宋良佐啊。喏,他就是宋良佐,我们几人的同窗!”熊平安得意的好似这次中的人是他一般! 说着他人已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转身抬手指着宋良佐就说。 宋良佐这会也出了人群,回头忽视掉众人眼里的诧异,冲大伙拱拱手。 算了打我招呼。 “嘶,真的是他!” “我记得他,最后一场考试,算数题时他是第一个交卷的。” “对对,我也记得他,实在是他在我们这些考生中太过显眼。”有的考生不屑和那群人挤,想着等人少了再去看发案。 所以他们站在人群外把谁是案首,以及宋良佐长什么样子瞧的一清二楚。 “哎,我们竟然连一个稚子都考不过,实在是我们平日里太不用功了。某发誓,这次回去一定闻鸡起舞。” “他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成绩。实在是神童是也!” “额!哈哈哈。咱们正阳县要是真能出一名神童,那我们这些陪考的也与荣有焉!” “哈哈哈,我过了,我也过了,我是第四十三名,我过啦!” “哈哈哈,我过了,我也过了,我是第四十二名,我过啦!” 随着人群中一声又一声的欢喜响起,众人这才被唤醒注意力,纷纷去案上找自己的名字。 周围还有一些年轻考生羡慕嫉妒的望着宋良佐的身影,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今年案首竟然是一个小孩子。 宋良佐见大伙终于不再盯着自己,转身就去找娘的身影。 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他目光刚落到王春兰身上,王春兰也朝他这边看来,见他从人群中出来,急忙迎上去。 王春兰上来就问。“良佐,我刚刚听见熊公子喊说是中了,可是真的?” “娘,我过了县试!我还是案首!”宋良佐兴高采烈同娘分享着自己的喜讯。 “老天保佑!祖宗保佑!我们家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王春兰双手合十对天祷告。 感谢地话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起了一层水雾,让她看不清儿子的模样。 宋良佐见娘眼里升起泪花,知道娘这是太高兴,不过还是拉了拉她的手,“娘,不哭。这么多人看着呢。” 王春兰破涕为笑,匆忙抬手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轻声责备他说“娘哪里哭了,娘是太高兴,太开心。我儿给咱家争了一口气。” 王春兰抹完泪,瞧见周围都是儿子的同窗,后知后觉觉得丢人,没由的脸一红,讪讪的说“那、那我们现在是能回家了吗?你奶还在家等你的好消息。哦!还有你夫子那边也要告诉一声。还是要留在县里做其他事?娘、娘不知道该做什么。” 王春兰激动的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下,可把宋良佐也问懵了,他也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呀,想想去年沈连楼就是考完试就跟着一起回镇上,他干脆说道“娘,我们先回客栈收拾东西,然后和他们一起回去。” 宋良佐说罢,见其他人都在了,却是不见陈青山,他伸长脖子朝着人群里看了一眼,问道“陈青山还没出来?” “我跟着你出来的,没在意。”沈连楼说。 “我听见老大喊你的名字,我就想朝你们那边挤,结果我挤错了方向,就出了人群。”王金宝挠头笑。 吴成相没说话,在边上嘿嘿笑。 宋良佐想着也不知道陈青山那边怎么样,便对众人说“我们要不等下陈青山吧?” 其他几人都无所谓的点点头。 王春兰也觉得应该等等,毕竟他们是同窗。 ...... 这时,在距离他们不到三丈远的地方,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书生,问着身边一个年轻考生“你说,那个娃娃是今年的案首?” “对,他就是宋良佐。知县大人亲点的案首!” 老书生后退三步,突然指着苍天喊“苍天不公,吾非愚钝,你我皆为读圣贤书人,为何一个稚子都能过县试,吾却不能!” 刚刚同他搭话的书生听他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被吓的一个激灵。 等他转头望去想和人拉开距离时,就见老书生双唇哆嗦着,然后他就见人直挺挺躺在地上。 “考生再次被吓,忍不住的大喊“啊! 死人了!” 第136章 救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语惊得众人惊。 距离近的人立刻围了过去,指指点点,却是没有一个敢上手的,实在是让他们读书还行,救人却是不行的。 宋良佐本来和自己伙伴在等陈青山出来,见那边出了事,还死了人,匆忙赶过去。 王春兰想拉都没拉住! 这不来不知道,一来才知道这人竟然是因为自己得了案首活活把自己气晕过去的。 周围有人认出老者,替他感到惋惜,说他隔一年考一次,次次不过。 也有的在说他真才实学没多少,不然为什么连一个县试都过不去。 更有人说考了一辈子连县试不过,死了好,家人可以松快了...... “喂,他还有没有气?这突然死在县城,家里人不得着急?” “难矣!难矣!!” 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上前救人的。 这一瞬间,宋良佐对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有了一种悲伤感。 圣人教会了你们读圣贤书,却不知道怎么用来救人。 “都让开些,让我看看!” 宋良佐不顾其他,挤进人群蹲在老者身边,却对着围观的人挥动双手,企图让包围圈稍微大些。 至于熊平安和沈连楼他们几人,虽然不知道宋良佐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是知道他肯定是要救人。 急忙用自己的身体和张开的胳膊把其他人压的让他们后退。 以晕倒老者为中心,周边空出来好大一片地。 宋良佐抓起老者手腕,手指压上,脉搏微弱近乎于无。 随即放下他手腕,双手拍在老者肩膀上,同时大声在老者耳边喊了两声,老者依旧毫无反应。 这时,有另外一个老汉也走进,见人昏迷不醒,着急说“都还愣着做甚啊,快来几个人给我搭把手,把人送到附近医馆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嘞。” 老汉说罢就要去拉晕厥在地上的老者,却是被宋良佐制止。 熊平安他们原本在拦着周围的人,见宋良佐出手拦人,他们想也不想的一步跨过来,把老汉拦在自己身后。 在他们眼里,宋良佐就是神医,平日在私塾可没少给他们诊脉。 既然他要救人,决不能被人打扰。 “唉,你这群娃娃拦着我做什么?”老汉急。 他急,宋良佐更急,“附近医馆距离这里有多远?” “老汉腿脚快,跑过去约莫只要一盏茶时间。” 宋良佐一听一盏茶时间,连忙摇头。 开玩笑,一盏茶时间少说要10分钟,这人是气急攻心,引起昏厥。 莫说10分钟,错过4分钟救活他的几率只有十分之四。 “来不及,我懂医术,我来救他。”跟着宋良佐不再与老汉多口舌。 他左手掌掌根置于患者胸骨中下段,右手掌压在左手手背上并向下压,用手掌和肩、肘按压。 开始做心肺复苏。 一次、两次、三次...... “他这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人就算不死也要被他给压死啊。” “你给我闭嘴!小爷的同窗轮不到你来议论,看不见他这是在救人。” 熊平安听见人群中有人在说宋良佐的不是,张口就骂了回去。 “犹如斯文,毫无君子之德......” “放你的狗臭屁,我们是在救人。哼哼!”王金宝不甘示弱也跟着骂。 他这几年别的没有学会,熊平安骂人的那几句话却是被他私下偷学了个遍。 熊平安见状冲他挑眉,仿佛在说:你小子可以呀! 王金宝也不知道是骂了一句人爽到了,引的脸红扑扑的,还是被老大夸这才红了脸。 这边宋良佐按了三十次不到,已经满头大汗。 加上他自己瘦小和力气有限,眼看自己已经按完一组,见老者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他的胳膊已经在打颤。 “吴成相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做。” 跟着他快速把按压的要诀同吴成相说了,同时自己还在边上给他做示范,嘴里叮嘱着“不能太用力,力度要适中。” 宋良佐则趁机将自己左手放在患者额头上,左手用力向后压,右手手指放在患者下颌缘,将头部向上、向前抬起,使他微微仰头。 助其打开气道。 吴成相比他大两岁,本身就是男孩子,身体素质比他强了,比他多做了一组后,人直接瘫倒在地上。摇着手说“宋良佐不行了,我浑身软。” 太仓促,他的姿势也不是很对,两组做下来很是消耗自身体力。 宋良佐不敢让熊平安和沈连楼以及王金宝上。 他担心熊平安手上力气太大,要是一个不留神把老头肋骨压断,老头必死。 至于沈连楼和王金宝,他们太胖,做这件事的容错率更高。 宋良佐一咬牙,“我来!” “我来!”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挺身而出的宋良佐给拦了下来。 宋良佐回头看,却是陆泽川和褚宗之挤了进来。 “救人要紧,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陆泽川问。 宋良佐自然知道自己还剩几两力气,压根不和他抢,他让开自己的位置,接着双手折叠给对方看,等对方动作做到位,他抓着对方手掌引导着按在老者胸部。 教他怎么用力,并且在边上跟着做了几下后,人半趴在老者侧边听他口中可有呼吸声。 ...... 人群外,这时有两个衙役却是走了过来。 “都让开,此地发生了何事?” 挤在外围的考生和百姓,本想说挤什么挤,没见我们都挤不进去吗? 结果一扭头闯入眼帘的却是身着皂服之人,急忙把准备怼人的话给咽下,改说“官爷, 听说里面死人嘞!还是一个考生。” “死人了?还是一位考生?”衙役一个对视,面露急色,跟着往人群里挤的更加用力,“都让开,让开!” 凡是看到挤过来的人是谁后,纷纷避让。 人群中间! “停、停下来!他醒了,他醒了!”一直在关注着老者变化的宋良佐这时突然抬手制止了陆泽川。 第137章 见知县,再被考 老者醒来,入眼是一张稚嫩的小脸,跟着他被搀扶坐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扫过周围众人,跟着望向今年案首,双唇哆嗦“是、是你救了我?” “您老并无大碍,刚刚不过是急火攻心,稍微缓一缓就无事了。您要是不......”宋良佐正想说你要是不放心去医馆看看也行。 这边老者侧头“噗”的吐了一口血,这可把围观的人吓的连连后退。 “喂,你没事吧?”过来的衙役居高临下望着问。 宋良佐抓着对方胳膊正要诊脉,却是老者挣脱开,自己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失魂落魄的朝着人群外走去,嘴里依旧念叨着“苍天不公、苍天不公......” 嘶,这老头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宋良佐心想。 眼见这边没事了,周围的人也随之散去。 王春兰刚刚没有挤进来,这会才进来,见自己儿子没啥事,她才放心。 他的几个同窗见自己帮着救了人,各个在边上乐得都跟傻子似的。 “多谢学兄今日出手相助。”宋良佐对陆泽川道谢。 陆泽川会心一笑,“救人乃大善!有学弟在前施救,我不过是过来搭把手而已。”陆泽川说到这里微微疑惑“只不过我往日所见所听都是用掐人中之法,学弟刚刚让我按压对方胸腔是为何以?” 不说陆泽川好奇,熊平安几人也是觉得好奇。 宋良佐微微思考,正在想着要怎么回答时,过来的衙役却是出声“你可是大柳树村宋良佐?” 前边宋良佐只当是衙役见这边有情况过来瞧瞧,眼下见对方在询问自己,他满腹疑惑的朝他们拱手行礼,“小人正是宋良佐。” “哈哈,那我们来的倒是不晚。谢大人有令,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和衙役的哈哈笑意相比,王春兰心里却是一惊,她不知官爷为啥要带走她儿子,下意识的像老母鸡一样,把宋良佐护在身后,紧张的脸上陪着笑“两位官爷,可知大人突然召见我儿,是为何事?” 宋良佐同样惊讶,这知县大人怎么就突然要召见自己?莫非是后悔点了自己这个案首? 衙役见他们母子疑惑,难得往日的寒脸带着笑意“你莫要担心,谢大人召见总归是好事。行了,你们别磨叽了,跟我们走一趟就是。” 此时还是边上的陆泽川看出宋良佐的疑色,同他小声说道“你说县里案首,按理是要去拜谢老大爷的。眼下谢大人先召见,通常情况下你还会得到奖励。” 宋良佐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紧绷的一根弦这才放松,感激的朝对方拱拱手“多谢学兄告知。” 熊平安几人一听他要被老大爷召见,说什么都要陪着他一起去。 “你肯定进不去,先回客栈等我也是一样。”宋良佐对着同窗说。 直到这时,他才看见陈青山,不知他何时过来的,不过眼下也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只冲他点了点头。 “进不去在门口也得等你。再说回什么客栈,我已经和我爹说好了,中午要在我家酒楼吃饭。”知味楼的小少爷发话喽。 宋良佐不能让衙役久等,说了一句“随你们”,他人就跟上了衙役。 ...... 到了县衙,只有宋良佐在衙役的带领下在花厅里略坐片刻,谢大人身着便服过来,手上拿着一张纸。 身后跟着两个小吏,其中一个双手托有托盘,托盘上放着两锭五两的银锭子。 宋良佐见状急忙下跪老老实实磕头,“小人宋良佐拜见知县大人。” 心里却在暗喜,原来真有银子拿呀! “快起来吧,你小小年纪能在众多考中脱颖而出,想来这中间没少吃苦头。再有你虽还不曾过府试,也是本县亲点的案首,就不要再自称小人了,儒童即可。”谢润对他招手,示意他起来。 宋良佐眼下不过是一个案首,厚着脸皮也只能说已经迈了一只脚接近童生,说到底还只是普通百姓,自称小人倒也合情合理。 既然是知县大人说他可以自称儒童,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多谢大人。”宋良佐起身,这才接过他的话头,“晚生不觉得读书苦,每天能从圣贤书中明白很些许道理,便如获珍宝。晚生只恨年纪小,书读得少,对圣人言理解还不够彻底。” 谢润对这个谦虚的晚辈很是欣赏,严肃的脸上露出几丝温和的笑意,“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也是读书人,多少能看出你的功底。你写的试卷紧扣圣人章句,用词也处处有典,比那些自诩读半辈子圣贤书的人都通透。” “多谢大人夸奖。”宋良佐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暗暗得意。 夫子说得果然没错啊,写的文章对上考官的眼,那真是猪八戒看媳妇,怎么都觉的好。 他自是不知,如果最后一场考试他还是用的拍马屁文章,依旧能过县试,却不会是案首。 是他的谨慎,为他赢的了案首这个名额! 接着谢润又问了一些他跟着谁读书,家里都有谁,家里供他读书可有难处等等系列问题。 尤其在得知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祖母、母亲坚决送他读书,冬日为了能创造出好的条件让他读书,全家都在镇上陪同。 这些话似乎勾起了谢润的一些往事,兴许是因为宋良佐太小,谢润并没有多加掩饰自己的情绪,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和善“我今日特意召见你,这也是历来惯例,这里有纹银十两,是县里奖励给你。” 谢润眼见他又要行跪拜之礼,抬手制止“免了。” “多谢大人犒赏。” “你当真熟背四书五经?” 宋良佐不知大人为何会这般询问,但想来是有什么目的,他稍微思索下回答“晚生不敢大言,只是对这几本书大致记得。” 谢润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稚子小小年纪性子倒是不急不躁,“县试已过,那我在随便考你几题。我主治《四书》那我就考你四书内容吧。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作何解释?” 第138章 一场机缘 宋良佐应声答“这句是曾子所言,语出《论语.学而篇》,谨慎地对待父母的死亡......” “吾日三省乎吾身,下句。” “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 “子路问成人。” “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何解?” “语出《论语.为政》,子张问圣人关于未来礼仪制度的变化......”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宋良佐一顿,不是说好考四书的吗?这怎么突然拐到《诗经》上来了? 见大人没有说这句要求,他便回答,“《诗经.国风.召南》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谢润很满意的对他点点头,“你可知‘学不可以已’何解?” “回大人,此句是《荀子.劝学》的首句,意思是学习是不可以停止的,即学习是无止境的。” “我无意中得诗一首。”谢润说着拿过桌上一张纸递给宋良佐。 宋良佐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不正是县考前,他在悦来客栈诗会上写的诗吗?怎么跑到知县大人手里了? 宋良佐心里这么想着,便这么水灵灵的看向知县大人。 也亏得他还是孩童,谢润心生惜才,便没在意他的失礼。 开口问道“这诗可是你所做?” 宋良佐不清楚大人为什么会这般问,就如他不知道自己明明县试都过了,大人为什么要还在抽考他题一样。 不过这诗是在大众之下所写,既然大人能拿出手,想来大人心里已经知晓此事。 宋良佐点了点头“回大人,是晚生在县试还没开始时,去同窗所在的客栈,见那边在举办诗会,便作了此诗。” “哈哈哈,好好好!” 知县大人的突然大笑,吓的宋良佐一个激灵。 接着就听他说“我知你经治的好,没想到诗也做的很好。这诗我很喜欢,你这个年纪能把读书人的骨气比喻成竹子,又把寒窗十年苦读比作立根在破岩中竹根实在是出人意料。你是如何写出如此诗来?” 宋良佐听得有些汗颜,这诗不是他写的,他顶多是一个抄手。 而且,他当时写的这首诗真没想这么多,他当时是被逼的。 眼下知县大人总不能不回答,跟着他就想到夫子院里那片竹林,心下有了主见。 “多谢大人夸赞。晚生读书的院子有一片竹子,晚生没事就爱看那片竹林,看得多了,就在竹子上看出了一种韧劲,然后大言不惭写了这首诗。” “好啊好啊!不落神童的称号。你回去只管专心应对接下来的府试,只要你在今年能过府试,本县就送你一场机缘。”谢润开怀爽朗。 “机缘?”宋良佐重复。 “眼下你不可知,你只管好好去考试。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是!” 谢润对着身边小吏挥挥手,小吏端着银锭子走到宋良佐面前,示意他接下。 既然是县里给的奖励,宋良佐自然不会拒绝,他正愁家里最近开销有些大呢,眼下倒是好,还给他挣回来十两银子。 接过银子,少不得对着知县大人又是叩谢。 “起来吧。你且记住,莫要因为我点你做案首,今日又夸奖了你,你便沾沾自喜趾高气扬。你眼下童生还不是,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要时刻记得: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这几句话谢润说的时候加入了官腔与严厉,仿佛暮鼓晨钟,声音在宋良佐脑中盘旋。 “谢大人提醒,晚生定当牢记大人教诲,不会得意忘形。” “嗯,去吧!” 宋良佐一手握着一个银锭子,在衙役的带领下出了县衙。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紧张,是很从容的在面对的知县大人,等有风穿过他的衣裳,衣裳上的湿意贴在他的后背,他这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汗。 县衙内。 负责带宋良佐来的一个衙役把今日在街上见到的那一幕说给知县大人听。 “哦!他竟然还救了一个人?” “回大人,是的。被救之人也是今年考生,可能是没过县试人就晕了过去。” 谢润冲手下挥挥手,等人离开他自言自语,“谁敢相信,他一个农家出来的孩子不仅学文作的好,竟然还会医术。而且,他的运气比本县好啊!” ...... 县衙大门口。 宋良佐出来就见他娘,他的同窗都在等他。 眼见他出来,全部围了上来,“你快说说知县大人找你有什么事?” “你手里的银子哪里来的?是知县给的?” “他为什么要给你银子?难道真有奖励。” 几人的七嘴八舌,把宋良佐直接问的都不知道先回答谁的好。 他挥了挥手里银子,跟大家说这是县里的奖励。 跟着就把银子交给娘保管,然后同沈连楼嘿嘿一笑,“今日可是说好是你做东,你可不能打我银子的主意。” “良佐!”王春兰哭笑不得嗔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个小财迷。 “娘,我同他说玩笑的!”宋良佐对娘嘿嘿笑。 “婶婶,这是我们来的时候说好的,再说我们是很要好的同窗,今天又是宋良佐中案首的好日子,他能来我家酒楼吃饭,是我们酒楼的荣幸,让我们酒楼蓬荜生辉!”沈连楼笑着接过话。 “行了行了,别说了,小爷我肚子都饿了。” 王春兰推辞不去,硬被几个孩子拉了过去。 路上,宋良佐给大伙说了他在县衙里面的事。因为他也不知道知县说的机缘是什么,就把这事给隐瞒了下来。 几人听的是瞠目结舌,无不在吐槽,这知县大人怎么这么爱考试? “我也不知!”宋良佐回答。 很快到了知味楼,因为已经过了午饭点,店里用餐的人不多。 王春兰说什么也不和这几个孩子同桌而食,不是她非要如此,而是那些孩子中最大的已经有十一岁,她一个妇人凑过去算什么事。 掌柜的知道她身份后直接带她去了二楼一个雅间,临街不说,正好也在几个孩子用餐的隔壁。 等几人吃好,王春兰在掌柜的帮助下租了一辆大骡车,把她和良佐的衣服,以及几个孩子一同拉回镇上。 而他们居住过的客栈,在得知宋良佐是本县案首时,愣是免了他们这两天住宿费用。 第139章 你骂我是鸡? 一行人到镇上时,天已经过未时。 陈青山犹豫下问宋良佐“你是打算现在去夫子家?我马上要回家,今天没有办法去告诉夫子这个好消息。” 宋良佐瞬间明白陈青山的意思,他想说的是告诉夫子这个好消息,需要带一些感谢礼去,他今天拿不出来。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宋良佐问。 陈青山点点头,“我们一起去考试,理应一起去面见夫子。” 宋良佐对他说的也认可,随即两人约了时间,明天一起去夫子家。 陈青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对着王春兰道“谢谢婶婶今日让我乘车一起回来。” 王春兰忙不迭地摆手“不谢不谢,你和我儿是同窗,平日你们也没少照顾他,带你们回来是顺手的事。” 陈青山点点头,转身离开。 熊平安看他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他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平日里恨不得在头顶上挖两个窟窿当眼睛,这会倒是客气上了。” 王春兰听了在边上尴尬的笑。 宋良佐双手叉腰,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直接怼了回去,“熊平安你竟然骂我是鸡?还当着我娘面!” 熊平安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何止骂了宋良佐呀,更是把家人娘给带了进去。 他抬手啪啪在自己嘴上抽了两下,憨实的脸上带着慌张的歉意“呸呸,婶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不是你们,我就是说他,他属黄鼠狼的心眼多着呢。” “哼,这还差不多。”宋良佐背着胳膊说道。 王春兰跟着笑笑,不在意道“没事,我看那孩子话挺少的,你们多玩玩。” “嗨,婶婶你是不知道,这人不说话的时候还像模像样,一说话就招人讨厌,总感觉一肚子坏水。”熊平安嘟囔。 王春兰几年前就从良佐口中知晓了那孩子家里做的事,要说排斥倒也说不上,哪个村里没有卖女儿的? 她们大柳树村就有。 只不过她家是幸运的,婆婆早几年虽然对招弟盼弟俩姐妹天天没好脸色,却从来没说过要卖她们。 一家有一家的事! 这段时间她和那孩子接触下来,倒也不觉得他做事有多偏执,她和事佬一般的说“你们是同窗,只要他对你们没使过坏,你们就一起玩。对了,婶婶问你们点事。” 跟着王春兰问沈连楼和吴成相可知道去年他们过县试后,家人给夫子送了什么的礼的事。 平日话说不停地俩人罕见的皱了眉头,表示不知道。 “婶婶,我这就回去问问我爹!”沈连楼说着就要跑,被宋良佐一把拉住袖子拦住。 “你不用去问了,我知道。”宋良佐答。 沈连楼小眼睛瞪的圆圆的,吃惊的看着他,“我家送什么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宋良佐嘻嘻一笑,“我说的我知道是指我知道该送什么,我可不知道你们送了什么。” “真不用我们回去帮你问问?”吴成相不太放心的说。 宋良佐摇头,送这个最低标准就是按着拜师六礼走,再者说一家和一家的条件不同。 他们两个一个是家里大少爷,一个是小少爷的,自身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架不住家里有钱。 他们家长辈随便从指头缝里漏点,就比自己的腰粗,自己拿什么和对方比? “真不用问了,我心里有数。行了行了,我们的回家去了,你们今天没少跟着操心,明天给你们带烤花生吃。”宋良佐说着冲剩下的四人摆手。 和同窗告别后,他和娘背着东西就往大柳树村赶。 回去的路上才和娘说,他想拿家里伙房熏着的一条猪腿和两只活鸡。 王春兰自然是答应。 ...... 三月初,地里正是忙的时候,家里没人,王春兰见伙房有吃剩的饼子,便对宋良佐说“你奶和你姐肯定在地里干活,我去找找她们。你在家煮上一锅米汤就好,把饼子热锅里,等我回来炒菜。” “知道了娘,你去吧,我会做饭。” “做完饭你就去看书,菜等我回来在炒知道吗?”王春兰不放心的再次叮嘱他。 宋良佐满口答应,“知道啦!我不弄!” 结果等王春兰一出去,他鸡贼一笑,让娘回来炒菜,她不舍得多放肉不说,关键家里什么时候才能把饭吃到嘴里? 先烧了半锅水,跟着找来一根够粗的树杈,把火房房梁上的一块熏的黑漆漆的肉给叉了下来,还不忘用棍子戳了戳打算送给夫子的那只大蹄髈。 他自言自语一句“还挺大!” 跟着在火上烤去上面一层油脂,找出家里的碱粉,涂抹在肉上,接着等锅里的水烧热,用瓢舀一些在倒在放着肉的盆里。 跟着在锅里加入足够的小米,一边让那边锅慢慢滚煮。 他则趁机洗着有成人手掌那般宽那般厚又那般长的熏肉,用水清洗好几遍后又放在小灶上煮。 等王春兰和老妇人她们一行踏着天地间仅剩一丝光亮到家时,家里的屋内已经亮起了油灯,堂屋的大桌上摆着冒着热气的菜和正在认真写字的宋良佐。 宋良佐烧了一碗肉片炖白菜和肉片炖萝卜,此时听到院子传出的动静,他抬头望去,只见院子里出现几道模糊的身影。 “奶,你们终于回来啦!”宋良佐说着放下手中毛笔,人跑了出去。 “呀呀,奶身上脏,别抱奶!我乖孙就是厉害,奶听你娘说你考了一个什么第一名,和奶说说你这个第一名能做什么?还有县里大老爷给你奖励银子啦?”院子里是老妇人笑的那叫一个舒心。 宋良佐抓着老妇人腰间衣服的手用了用力,“我一点都不嫌弃奶身上脏。奶,这个只是县试,没什么用,等我过了府试那才叫厉害。” 老妇人用一只胳膊半圈着他往屋里走,声音中带着浓厚的笑意,“哦,有多厉害?” “哈哈哈,奶,你又忘记了对不对?我过了府试就是童生了呀!” “哈哈,还是你这个小嘴会逗奶乐,我和你两个姐姐在家,她们两人的嘴巴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句奶爱听的都不会说。” 第140章 大半夜去串门 “是吗?那我去教她们怎么逗奶开心。奶,屋里有温水,你快去洗手。”宋良佐说着松开老妇人,跟着摸到两个姐姐身边。 挤在她们中间分别抱着她们的胳膊。 “大姐二姐,你们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想你们了。本来今天早上在县里要给你们买东西带回来的,然后我几个同窗来寻我,我和娘就没能给你们买东西。” 宋良佐说到这里有些惋惜。 “我们才不用小弟给我们带东西呢,娘说你考的可好了,我们可替你开心啦。”是二姐的声音。 “小弟,你出去莫要乱花钱,我和你二姐什么都不缺,你顾好自己我才放心。”是大姐的声音。 三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堂屋,宋良佐冲她们咧嘴笑,故意对着奶和娘的面说,故作小大人的说“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些做什么,家里真要赚钱也是我和奶、以及娘来想办法。再说,我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吗,银子是靠赚的,不是靠攒的,它在罐子里又不会自己生多的银子出来。” 宋良佐说着就把今天带回来的两个小银锭子放在桌上,“大姐二姐,你们看,这个就是县老爷奖励给我,咱家不缺钱。” 俩姐妹知道家里有银子,却是没有仔细看过,这会趁着奶和娘在洗手,她们一人抓起一个,仔仔细细的看。 仿佛银子上有花一般,引得人就想看。 “快去洗手,仔细看在眼里拔不出来。”老妇人洗好手,夺走两个孙女手中的银子。 她拿在手里稀罕的看,“这就是官银?可真亮。” “奶,你看银子底部刻着‘北衙正银’几个大字,说明这个银子是在北衙司铸造的呢,这可是北州那边专门给官府铸造银子的地方出的。”宋良佐一边收拾桌上自己刚刚写好的试卷内容,一边同老妇人说话。 “奶可不懂这些,奶连北州在哪里都不知道。奶只知道,奶的乖孙出息了,得到了大老爷的召见呢。快和奶说说你考试的事。” “好呀,奶,我们边吃饭边说。” 宋良佐刚说罢,王春兰已经端着盛有米粥的大盆进来了屋子。 趁着要盛饭的间隙,老妇人拿着银子转身回了屋子,等她再出来时,手上已经空空。 一家五口围着油灯。 仔细听着考场上的那些事,面对桌上的肉,众人都忘记了夹菜。 等宋良佐讲完,这才发现两碗粥已经下了肚子,桌上的菜却还剩下甚多,想来是另外几人压根没舍得吃。 王春兰在边上轻笑,没理会儿子眼中的无奈,笑着对老妇人说了良佐明天想拿伙房那只猪蹄髈和两只鸡的事。 孙子的事,老妇人是一点都不含糊,“会不会不太够?家里还有一些去年年底腌的咸鸡蛋,现在吃正是出油紧,要不明天也带一些过去吧。” 宋良佐想了想摇头,“奶,娘说的那些就够了。再说我对夫子的最好报答也不落在这些事上,只要我好好读书,将来中了秀才,考过了举人,能去金銮殿争一个名分出来,那个时候是对夫子最好的报答。” 老妇人觉得乖孙说的有些不靠谱,转而问王春兰“你从镇上回来也没问问良佐那两个同窗?就是去年考上的那俩孩子,他们当时送了什么?” 王春兰苦笑,“娘,我问了,结果那两个孩子都是不操心这事的人,他们压根不知道。” 老妇人想了想起身对王春兰道“我去趟你二伯那边,问问他这里的门道。” 宋良佐小大人一般的叹气,“奶,你现在遇见过的事可比二爷爷多多了。你看二爷爷整天在村子里,镇上都鲜少去。你和娘每年冬天都在镇上住着,啥事没遇见过?” 老妇人被他说得一顿,随即笑骂着戳戳他的脑袋,“就你知道的多。你当奶真是为这事啊,你县试考了第一名,这事不得和你二爷爷那边说一声?不然明一早你就要上镇,被你二爷爷知道你今天回来,也不去看他一眼,少不得惹人心里不痛快,指不定以为咱们过了县试就不和人家来往了。过去说一声,明早正好跟着进金、进粮一起上镇,我和你娘可不去送你。” 老妇人说罢进了屋子,想来是去拿油灯去了。 宋良佐则躲在娘身边,告状一般的小声说“我看奶就是被我说中了,然后找了一个去和二爷爷说这事的借口!” 王春兰哭笑不得,转身拉住他胳膊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抽了一巴掌,“我看你是皮痒,都敢说你奶奶的笑话了。” 宋良佐自己找打,只能耸耸鼻子抗议。 从屋里出来的老妇人可不知道乖孙子说了什么,反而见儿媳妇打了她乖孙,少不得把儿媳妇给骂了一嘴。 “奶,我跟你一起去,我写了考题给宋进金。”宋良佐说着,冲娘歉意一笑,拿起之前被他专门放在凳子上的纸,跟着他奶出了门。 ...... 村里很少有天黑之后串门,家家户户因为白日里干活,消耗不少体力,再加上熬油灯要花钱,家里只要没有什么大事,几乎就是天落黑后洗洗就睡了。 宋望树正要关院子门,就见有一盏油灯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他看不见人,只能摸黑喊了句“谁啊?” “大伯是我,我来找进金来了!”宋良佐答话。 宋望树听出是他的声音后惊喜的不得了,“是良佐啊,你啥时候回来的?咋这么晚还过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好着呢好着呢,二哥二嫂可是睡下了?”这时老妇人的声音跟着响起。 “刚躺下,他们屋里的灯刚熄灭。” 跟着宋良佐就听他扯着嗓子喊“爹,三婶和良佐来了。” 等他和奶进了院子,二爷爷屋里的油灯才亮,这仿佛是点了一个信号,只见东西屋里紧跟着也亮起了油灯。 好嘛,他们来把二爷爷全家都给惊动了。 第141章 见夫子 宋二全身上披着薄袄子坐在炕沿上。朱贵香则没下炕,下身用被子捂着,上身也披着薄袄。 “良佐回来了,这次考的咋样?” “你个老头子没眼力劲,你看喜平高兴的样子,咱们良佐考的肯定不差。”油灯下,二奶奶倚在炕头笑呵呵的挤兑自己老头子。 宋二全被怼得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看一眼她,终是没说啥。 反而看着宋良佐哈哈笑,“也是,良佐读书识字肯下功夫,不过才是不应该。” 老妇人坐在屋内的一把椅子上,眉眼舒展,等二哥说完她才开口,“过了。说是考了一个第一名,县大人还专门把他召过去见了见,你和二爷爷说说县大人都和你说了什么。” 老妇人说罢,对着被她圈在怀里的宋良佐示意。 “二爷爷,县大人先是考了我一些知识,然后又问是跟着那位夫子在治经,家里几口人,是做什么的。得知是种田后还嘱咐我将来一定要好好孝敬奶和娘。”宋良佐自己和县大人的对话,捡着一些说了说。 宋二全听后啪的一拍大腿,“咱们真是遇上一个好的父母官了。那你眼下过了第一名,然后还要怎么做?”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屋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尤其宋进金知道是他来,更是第一个跑进来的,跟在他身后是他娘还有他叔婶以及进粮都跟着过来了。 在得知他考了一个第一名时,无不替他高兴。 宋良佐把后续的事和二爷爷这边都说了说,等他说完眼见奶和二爷爷聊了聊送肉和鸡会不会太寒酸的事。 他趁机把这次考试的试卷题给宋进金,让他自己看。 “好事成双,我们这边也还有一条熏肉,一起给夫子送去。望树,你去把肉摘来给你三婶。”宋二全坐在炕沿上对大儿子吩咐。 老妇人像是屁股上安装了弹簧,蹭的跳起来拦住要出门的宋望树,“望树你不许去拿。我家有肉,只不过是一时拿不定主意给夫子送多少。既然二哥说好事成双,我知道怎么办法了。” 宋望树见自己胳膊被拉着扭头去看自己爹,只听宋二全“啧”一声,他稍微一个用力挣脱开三婶,人摸黑跑去了院子里。 宋良佐真不想要二爷爷家的熏肉呀,他们这院子现在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尤其几个小的盯着肉看的眼珠子都冒绿光。 他们一家里人都不舍得吃,被他拿去算怎么回事? 两家来回推搡,还是宋二全发话,意思是我这个做爷爷的给孩子一些吃的不能够? “喜平,孩子爷给的你就拿着,都是一家人见外什么。”二奶奶跟着劝。 “我家有,你们这边孩子多,留着自己吃吧。” “咋,你家有我就不能给良佐一个添头?”宋二全吹胡子瞪眼。 本来只是过来报个喜,说一说,谁知道硬生生的从这边顺了一条肉回去。 老妇人还担心望树媳妇和望桩媳妇心里会不得劲,哪知道她们却是开心的不行。 因为宋进金以往没少说三奶奶在镇上吃的好,他也吃的好。 至于望桩媳妇心里想的却是,左右今年进粮能去镇上读书,天冷后还要在三婶子那边住,眼下就当提前把粮食给了。 宋良佐和奶回到自己家,却见娘在伙房忙活着什么,等他进去闻到烤花生的香味,哒哒哒的跑进去,“娘,你真好。” ...... 第二天,宋进金和宋进粮一早过来接宋良佐去镇上念书。 宋进金负责帮忙背着竹筐,竹筐里是一只猪腿和一条肉。 宋良佐和宋进粮一人拎了一只被拴着腿的老母鸡,朝镇上走去。 三兄弟走在路上,大多都是宋进金在问考试的事,宋良佐哪怕知道他明年都不一定有下场去试试的机会,依旧是事无巨细,把自己知道的、需要注意的全部和他说了一遍。 到镇上后,宋进金和宋进粮先把宋良佐送到他所在的私塾,俩兄弟这才朝自己私塾赶去。 范府门口,宋良佐在想是先把鸡拎进去?见是一手抓鸡一手拖着竹筐给拖进去? 再或者请人来帮忙拿下? 就在他犹豫时,却是听见身后传来动静,他还没来得及回头,捧砚的声音已经在他身后响起。 “少爷说估摸你快来了,特意让我来门口看看,还真被我遇见了。”捧砚到了跟前,看着他带来的东西,微微惊讶,“作甚带这么多东西来?” 宋良佐抬头冲他嘻嘻笑,见左右没人,小声且开心的说“我怎么都是考了一个案首,不得好好谢谢夫子呀。这些都是我家自己养的,我也没有花钱。捧砚哥,你快帮我拿进去。” 宋良佐手里拎着想要伺机而逃的鸡,用下巴点点地上的竹筐,跟着俩人去了前院书房。 同时,也从捧砚口中得知陈青山已经来过,宋良佐没问陈青山送了什么。 快到书房门口时,宋良佐把鸡交给捧砚,拍去手上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脏东西,手在身上擦擦,背着鼓鼓的书包进书房,“夫子,我来啦!” 范明世放下手里的书,眉开眼笑望着他,“我已知道你这次考试名次,考的很好。不过这只是第一步,不可骄傲!” 宋良佐嘻嘻一笑,顽童似的使泼,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和范明世说“夫子,你应该先夸夸我,然后再告诉我要戒骄戒躁。我好不容易考了一个县案首,高兴劲还没有过呢,夫子就泼我冷水。” 范明世被他说得哑然失笑,无奈的摇摇头,“我刚刚不是已经夸过你了吗? 宋良佐眨巴眨巴眼反问,“有吗?” “我已经夸你考得很好!” 宋良佐没大没小的冲夫子耸耸鼻子,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夫子,你满腹经纶,夸人也只会这么一句,好无趣!” 范明世笑出声,抬手点点他,“你啊,这么多学生里也就你敢同我肆无忌惮的说话。等将来你中了秀才,还能这般同举人老爷或者某位大儒也如此说话吗?小心他们直接把你扫地出门!” 第142章 为大姐谋划出路 宋良佐似乎没有想到自己有天会换夫子,他张着嘴巴愣了好一会。 跟着眼珠里一顿乱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夫子,我见知县大人时他送了我一句话,他说“学不可以已”,我觉得为了我自己,应该把这句话转给夫子。要不你趁着这段时间去考一个举人老爷吧,这样等我将来成秀才后,你就可以继续传授我知识啦。” 宋良佐想的特别好,羊毛能捡着一只撸就撸吧,毕竟他挺喜欢范夫子的。 他在教学上,认真又负责。 范明世直接被他气笑,温和眼神的瞪他,笑道“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宋良佐咯咯笑,然而他笑到一半就不笑了,他突然想起见知县大人时大人说的“机缘”一事,当时他无意问出,却是被知县大人一句''你不可知''回绝。 宋良佐正了正神色,就把这一幕说给范夫子听。 范明时本来起身要赶他回去上课,听他这般说人又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身前的书桌上,新奇的看着他问“竟然还有此事?前因后果你仔细同我说说。” 面对夫子,宋良佐没有再隐瞒,干脆把自己和知县大人见面,以及知县大人对自己单独考试,全说了一遍。 “我当时脱口而出“机缘”二字,知县笑着说‘我眼下不可知’。夫子,你可能猜出是何事?或者可从别处有听到关于这事得丁点消息?” 大庆盛行佛教,他要是遇上一个和尚打机锋说送自己一场机缘,那也说得过去,这谢大人怎么也学起和尚同自己打起了机锋。 范明世想了片刻后却是缓缓摇头,“我现在猜不出来,想来知县大人不会害你。你还有二十多天就要去汝宁府参加府试,这段时间你只管静下心来好好做文章。其他的事交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 宋良佐点点头,“夫子,那我回去上课了。” 在范明时的点头中,宋良佐出了屋子,身上斜挎着装有烤花生的书包朝学堂跑去,见面就把自己带来的烤花生分给众人吃。 等上午的课结束后,宋良佐匆忙收拾东西,还不忘同熊平安说“记得把我的馒头帮我拿回来,我要去一趟药铺。” “等你回来肯定冷了,你不能吃了再去吗?”沈连楼看他慌里慌张的忙提醒。 “我有急事。”宋良佐说着已经收拾好自己课桌上的书本,人就跑出了院子。 ...... 他自从在县里遇见卖羊肉汤那一家人后,心里就生出一个想法。 他家人不能种一辈子地,等自己哪天需要离开古安镇他奶和娘肯定要跟着。 她们跟着,两个姐姐就要一起,日后不种地了,奶和娘可以卖卤味,他两个姐姐总归要有一技在手,总不能靠着绣花或者给大户人家洗衣服补贴家用。 所以他有心思想让大姐来药铺帮忙,他不知道这个法子能不能行,他需要去见药爷爷。 宋良佐一路小跑终于到了中药堂,进门时差点与要出来的霜降撞一个满怀,还是霜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他才没有摔倒。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莫非有坏人在追赶你?”霜降说着把他推进店里,自己则伸着脖子朝街上看,却是不见有什么神色可疑之人。 “没人追我,是我自己要跑的。”他话是回答霜降的,只不过人这会已经跑到了柜台侧边。 到跟前,把头搁置在进出柜台的有成人半身高的门上,对着柜台里面的药时傻乐。 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嗓子里发出风铃般的清脆,他也不说,只是笑,他所有的好都在笑里。 药时看着发笑的他,脸上也不自觉的布满笑意,半弯着腰问“可是过了?” “嗯!”宋良佐点头,点得比那小鸡吃米都快。 “这么高兴,莫非是成绩很好?” 宋良佐笑眯了眼,再次点头。 “那我猜猜?” 宋良佐继续点头。 药时干脆面向宋良佐这边坐下,惬意的捋了捋下颌的胡须,自言自语说“能让你小子这么高兴,名次肯定不能差。莫非在前十?” “嘿嘿,比这个好,药爷爷您再猜。” 药时微微吃惊,“比前十都好,莫非在前五?” 宋良佐笑的像一只小狐狸,“药爷爷再猜。” 药时有些不敢相信的慢慢睁大眼,“莫非在前三?” “药爷爷,我比第二名还要高一名!” 药时哈哈一笑,一时没反应过来“比第二名高一、高一名?那你岂不、不是县案首?” 直到这个时候药时才反应过来,人也激动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朝他迈进一步。 宋良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对着药时狠狠地点头。 “哈哈哈,好小子,有本事。你小小年纪竟然能摘得县案首的名次,不白这几年的寒窗苦读。” 药时说着从柜台走出来,手自然的搭在宋良佐的肩膀上,高兴的说“你这个点过来肯定还没吃饭吧,后院刚做好饭,走陪我去吃饭。 “药爷爷,我同窗已经给我留好了饭菜,我回去了就能吃。我今天来找药爷爷是有别的事想同您商量呢。” 药时干脆对他吹胡子瞪眼,恶狠狠的道“怎么,刚考上先案首就看不上药爷爷这边的饭菜了?” 宋良佐嘿嘿笑“小子这不是不好意思吗,药爷爷要是再喊上一句,我肯定屁颠颠的就跟着去了。” 药时被他逗乐,不由分说把他往后院推。 等一大一小做好准备开始吃饭,药时这才问“你刚刚说有事想和我商量,你说说看,什么事?” 宋良佐放下手里得筷子,小身子都坐的板正了不少,“药爷爷,我也不同您绕弯子,我直接说了。药爷爷是见过我大姐,您觉得她可以在药铺这边做帮工吗?随便让她干什么活都好。药爷爷您放心,该我们出的学徒工费用我出,药爷爷也不用管饭,我们可以自己带吃食。您也不用教她什么,我每天中午和晚上铺子打烊之前,我都来铺子里,我可以教她。” 第143章 为了大姐 药时停下咀嚼动作,用很是诧异的目光看向宋良佐,“你想让你大姐来铺子里做伙计?” 宋良佐诚恳点头。 药时放下手里的碗和筷子,望着他问“和我说说,可是家里遇上困难了?不然怎么想让你大姐来铺子做伙计。你也知道铺子里什么人都要接触,她一个女娃娃,抛头露面将来还怎么嫁人?” “谢谢药爷爷关心,我家挺好的。我今天之所以来找药爷爷只是单纯想给大姐寻一个差事。药爷爷也知道我家情况,我奶和娘为了让我更好的念书,她们在镇上和村子里来回跑。” “我不想看她们太过辛苦,我寻思给大姐先找一份药房活计,我自己也有机会把我学习到的医术和药草知识教给她。当然,眼下我也不图大姐靠这个挣钱养家,我这么做的目的是抽调走家里劳动力,慢慢让我奶和娘也不再种地。至于我大姐婚事......” 在这件事上,宋良佐同药时持有不同态度,他坚信就算女子抛头露面行医也不会影响她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相反,他反而觉得大姐将来有医术在手,会更好找个婆家。 毕竟这个年代女大夫凤毛麟角,很多身有隐疾的女子或妇人面对生病,并不是来寻男大夫,而是不知道从哪个闺房好友那边弄来的‘私密方子’,依葫芦画瓢治自己的病。 将来她大姐可以做一名女大夫,肯定是比去种地强,大夫在这个时代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总的还是受人尊敬的。 日后她嫁人有医术在手,只要公婆家是个讲道理的,他们完全可以开一个小医馆。 主要还有一个不能告诉大家原因,她前世从小学医,还没有用自己的医术回馈社会人就来到大庆朝。 在这里,他很有可能也不会走行医这条道路了,大姐性子沉稳,他就想把医术全部教给大姐,让大姐替他走这条有他护航的道路。 思绪只是瞬间,宋良佐此时接着开口说“至于药爷爷担心我大姐的婚事,则是我最不担心的。” “哦,为何?” “药爷爷你想呀,只要有一天我走上科举的路子,我两个姐姐身份也会因为我的变化而水涨船高,将来嫁人应该是不愁的。再有药爷爷怀瑾握瑜,嘉言懿行,有您在铺子里坐镇与教导,我大姐必然?自尊自爱?。另外,我大姐识字认理,她断然也不会给铺子寻麻烦。” 药时微微点头“你这句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将来你哪怕是一位秀才,只要你肯为你两个姐姐出头,想来她也不会太糟糕。你刚刚说是打算自己教?” 宋良佐见药时有松口的征兆,他嘻嘻一笑,“我大姐是女子,可不敢图药爷爷祖传手艺,铺子更不用付我大姐工钱。等府试结束后我就有很多的时间,我中午和下午放学后都可以来铺子里帮忙,只要药爷爷给我一个给人诊病的机会,我就可以教我大姐我会的医术和一些药理,届时药爷爷也想让霜降学医术,我绝不藏私。” 宋良佐就差说,只要给我大姐一个就业平台,我这个做小弟的肯定会把医术无私传授给铺子里的其他人。 药时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先笑后语,同时用手里的筷子点点他,“你个小滑头,爷爷哪里能贪你手里的医术。既然你有这想法,我不答应倒是显得我薄情。让她来吧,中午就跟我们在店里吃,住的话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霜降和李大夫住在铺子里,她一个女娃住这边不合适。至于你说的工钱,也不能真不给,每个月给她三十文辛苦费。另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让你大姐扮作小子,这样......” 咳咳~咳咳咳! 宋良佐一听要大姐扮作小子,他一口气悬的嗓子眼,撩拨的他不咳嗽不快。 药时只当他是被糙米饭抢到了,“你慢慢吃,又没有人同你抢。” 宋良佐难得的心虚,“我好久没有吃糙米饭,太好吃了。” 药时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他碗里,继续说“先让他扮作小子,等日子久了,再慢慢恢复。眼下一个小女娃在药铺,总归让人不放心。” 宋良佐头点的让下巴以为自己有了吃饭的本事,可每次都距离米饭碗好远,它够不着。 “行啊行啊,这些都是小事。药爷爷你能让我大姐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工钱我们不要。” 对于女扮男装这件事,宋良佐是满口答应下来,这事他家可太有经验啦。 药时听他说不要工钱,也是乐得直笑“哈哈哈,这话你说的可不算。不过我是有句话要叮嘱你,你一定要同你家人考虑清楚,让你大姐抛头露面做伙计合不合适。” 宋良佐咽了一口唾沫,他能说这事他压根没有和奶以及娘说过吗?因为他有信心说服奶和娘让大姐出来当一个打工人。 他之所以想先和药时说,是不希望自己一家人对此充满幻想,而药铺不要他大姐,反而让一家人日后在和药掌柜见面时会觉得难为情。 眼下自己先和掌柜的谈,成了最好,不成也没有关系,左右他家人也不知道。 宋良佐秉着自家事自己搞定的原则,面上十分认真的回答“我明白药爷爷意思,我回去会和家人再次认真商量这件事的,我替我大姐感谢药爷爷。 一顿饭的工夫,宋良佐就把大姐日后的路子给推开一道门缝。 ...... 中午从药铺离开后,他又跑回私塾,午饭是在药铺蹭的,让熊平安拿的馒头也没吃,被他装在包里,等着晚上带回家吃。 下午倒也没别的事,除了作文章就是学新的内容。 等他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后,天都快黑了。 一个人出门跑回在镇上住处。 他到的时候家里的伙房已经在冒烟,他一进门就先喊一声“娘,我回来啦!” 王春兰的声音在伙房响起,“回来啦,快去洗手吧,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第144章 说服家人 宋良佐先跑到伙房,从包里拿出馒头递给王春兰,“娘,我今天在药铺吃的饭,私塾的馒头被我带回来了,热热我们等会吃了吧。” 王春兰接过馒头笑道“你又去药铺蹭饭了?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我会帮药爷爷接诊的。”宋良佐见话说到这里,一把扑过去搂着正在炒菜的王春兰侧腰,仰着头说,“娘,我今天做了一件特别重大的事。” 没有哪个父母不喜欢自己孩子缠着自己的,王春兰更不例外,她任由良佐抱着自己,手里依旧在挥舞着锅铲子。 头都没回,嗓子里带着笑意问“什么事?” “我和药爷爷说好了,要送大姐去药铺当伙计。” “啥?”王春兰听得一怔,翻炒菜的动作停止了,她侧低头看着儿子,“你把你大姐怎么了?” 宋良佐松开王春兰,小手背在身后仿佛做错事一般,不去看娘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和药爷爷说好了,让大姐去药铺做伙计。我每天放学后会去药铺帮忙,顺带教大姐认识中药,然后怎么抓药方。” 王春兰听急了,也顾不上锅里的菜,着急的发问“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胆子这么大,你要让你大姐去药铺当伙计这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们说呐?那边已经答应了?” “药爷爷答应了,他说了要给工钱,我说不要工钱。只要大姐能学到医术就好!”宋良佐说着微微低头抬眼看着娘的表情变化。 “哎呦,我的小祖宗耶,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自己做主啦。家里我和你奶都恨不得住地里,要是你大姐也在镇上不回家,地里的活哪里还忙的过来呀!而且我和你说,你奶前几天做主灌了一亩水稻田,过两天就要撒秧苗了,这是专门给你种的。其他的地还没有怎么翻呐!” 招娣已经快十一岁了,地里活她能干不少,良佐猛的搞这么一出,她急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娘你快翻翻菜,菜都要糊了。”宋良佐听着锅里蔬菜发出被铁锅烤的呲呲声,出声提醒。 王春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炒菜,手忙脚乱的说“等会吃饭的时候说。” ...... 吃饭时间! “说说吧,你怎么想到了这些,可是你大姐和你说什么?” 宋良佐毫不掩饰的反问,“娘,你觉得大姐她自己敢同我说这些吗?” 王春兰想想也是,大闺女她乖巧听话,肯定想不出来药铺做伙计的事。 “那、那是你自己想的?”王春兰狐疑的看着他。 宋良佐瞪着圆溜溜的眸子看着娘,然后点头。 他自从在县里见过那户卖羊肉汤的后,就在想着给家里其他人谋路子,既然已经同娘说开,他这会干脆反问“娘,要是哪天我考上了秀才,不能再跟着范夫子念书,我要去县里读书,你和奶要跟着我去县里吗?” 王春兰想都不想,“那还用说,我们肯定要跟着你。” 宋良佐冲她点点头,然后说“娘你看,到那个时候我们全家要上县里,就再也顾不了家里的农田了,咱们五个人在县里总要做点什么保证我们的生计。你和奶可以卖卤煮,大姐有在镇上药铺学的本事,将来到县里后,说不定还可以去那边药铺也谋一个抓药差事。再过上几年,她就可以单独行医......” “嗯,你说的再过几年。三月过完你大姐就可以说是十一岁了,她还能在家留几年?等她有那本事了,也到了嫁人年纪。”王春兰回答他。 “娘,你想大姐将来过好日子?还是像村里的家家户户一样都面向黄土背朝天,日子是一眼望不到头且又一年一年重复刨地?” 论口才,王春兰是比不过宋良佐,更何况宋良佐说的有道理。 “我当然希望你大姐过的好。”王春兰不可否认的回答。 “那不就是了,与其哪天我们要去县里了,大伙什么都不会,还不如眼下做好准备,等真到那天我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这事只要娘你觉得行就好。” “我、我的想想。”王春兰不敢贸然应下。 宋良佐点头,也不催促,让娘自己慢慢想。 等他们饭都吃好了,王春兰似乎也想明白了,她试探的说“要不我明天和你奶说说看?” 宋良佐知道娘这是想通了,他不急不躁的对王春兰摇摇头,“娘,这事你别和奶说,我明天回去单独和奶说。” “不用我先探探你奶口风,你再回去?” 宋良佐急忙摆手,同时对王春兰叮嘱道“娘,在我没有回家之前,你千万别和奶说,我回去自己和奶说。” 他是真怕娘这个话要是传的不好,万一让奶在心里把大姐去医馆当伙计这件事给打上‘不行’的标签,他再想改,可就要废功夫喽。 王春兰似乎也知道自己和儿子谁在家婆那边说话更有分量,便点头同意。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不亮两人就起来了,一个起来做早饭,一个起来温书。 早早吃过饭后,一个出镇回村,一个去了私塾。 日子一切照旧,上午上课,中午去药铺帮忙,下午继续上课,唯一一个不同的是宋良佐今天同夫子告假,说自己要回村子,作业在家做好后,明天带来私塾再让夫子审批。 早早放学后,宋良佐小跑去宋进金和宋进粮回家必经的路口等着他们俩,那俩兄弟遇见他后先吃了一惊,好奇他为什么要回家。 被宋良佐用一句家里太忙,娘没有时间上镇把那兄弟俩给打发了。 ...... 大柳树村。 老妇人回到家果然见宝贝孙子把饭都给自己做好了,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心疼,“你学业那么忙,你还专门跑回来做什么呀!不是马上要去府里考试了吗?” 宋良佐逮着奶奶就是一个劲地给她灌迷魂汤。 这些对老妇人十分受用,老妇人听音醉酒,等差不多了,笑问“行了,你这个皮猴子,你一撅屁股奶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不用给奶说这些比枣都甜的话,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第145章 把大姐送药铺 他的伎俩被他奶戳破,他反而开怀大笑,跟着就把自己被大姐找了一份工作的事给说了出来。 “大姐,你要去镇上药铺做伙计?”宋盼弟在边上悄咪咪的问大姐。 “我、我不知道呀!”宋招弟作为当事人,此时脸上神色可精彩啦,一会是惊讶,一会是开心,一会是担忧,最后眼神幻化迷茫看着小弟和奶。 她要离开家去镇上当伙计? 她、她能行吗? 王春兰一个人在忙着盛饭,见儿子在那边缠着家婆说这事,她心里也忐忑,她觉得家婆应该不会答应,毕竟招弟...... “啊!还有这等好事?”老妇人的反应在众人意料之外。 “奶,那你也同意大姐去?”宋良佐眼里发光,期待的看着奶奶。 “去啊,干嘛不去。去那边挣的银子肯定比家里多,让她晚几年嫁人可以多挣几年银子补贴家用。” 老妇人的想法就简单了,她觉得在镇上当伙计肯定比在家里种地挣的多。 地里都是重活,看似每天捧着锄头在干活,实际也干不出多少活来。 “娘,你真同意招弟去?”王春兰端着饭碗进来问。 “合着你们都没有听懂我乖孙说的?”老妇人问是问,也不等众人答复,便自顾继续说“日后咱们说不定要都去镇上或者县里住着她们俩姐妹半大不小,做什么都指望不上她们,还不如去铺子里当伙计,家里省了一顿饭不说,她还能挣钱。” 宋良佐以为奶这边得好好磨一下呢,结果比他想象的顺利多了。 宋良佐心情大好,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冒,“还是奶你想得通透,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我就带着大姐上镇,让大姐先在那边适应。” 宋良佐说到这里才把他大姐这个当事人给喊到跟前。 “大姐,刚刚我和奶说的你都听到了吧。药爷爷人很好的,你明天就去药铺干活,具体到了估计要做什么活估计霜降哥会告诉你。我不能一直在那边陪着你,你也不用害怕,因为我中午放学后肯定去找你。” 宋招弟激动的一会看看奶,跟着看看娘,最后又看着小弟,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怎么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同宋招弟对日后的忐忑相比,宋盼弟可就羡慕的紧了,“大姐你能去镇上了,那你日后是不是就要住在镇上了?” 宋盼弟说罢一双的明亮的眼睛看向宋招弟。 宋招弟在边上攥着手紧张的不行,“我、我不知道”,说完后看着奶,等着奶发话。 “大姐跟着我住镇上,这样娘就不用天天来回跑。”宋良佐听到大姐和二姐的聊天,把话头接了过去。 “尽胡说,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能单独住镇上,要是遇上坏人,让你们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晚上还让你们娘过去陪你们。”老妇人瞪乖孙一眼,这件事情算是有了结论。 能去镇上药铺做伙计,绝对是一件挺让人期待的事。 这就导致今天吃晚上吃,全家都在围着这件事在说,而作为当事人的宋招弟,不管家人说什么,她都点头嗯嗯,表示知道知道了。 吃好饭,宋招弟要写作业,家里其他人在帮着宋良佐收拾明天要带到镇上的东西。 ...... 当天夜里宋良佐是挤在娘这屋睡的,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他看大姐太兴奋,打算再和她说一些注意事项。 宋良佐虽然没有上过班,对于上班那套理论还是很清楚的。 然而,王春兰刚把油灯熄灭,打算几人摸黑说会话,结果宋良佐没说两句,就变的大舌头起来,“遇事...呼~别慌...呼~我、你呼~...” 被窝里,宋招弟激动的一点的睡意都没有,眼见小弟已经起了呼噜声,等了片刻后,她小声同王春兰道“娘,小弟好像是睡着了。” “小点声,别吵醒她。你明日到了那边一切听药掌柜的,眼里要有活,可别像在家里这般懒惰。” “嗯嗯,我知道了娘。”宋招弟回答。 眼前是一片黑,娘和小弟的话却像是一个又一个白色光点在她眼前划过。 彷如一盏盏明亮的油灯,照亮她的希望。 ...... 第二天一早。 宋招弟的双髻头改成了小男孩的抓髻半披发,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一早就跟着来接他们的宋进金去了镇上。 直到四人走在路上,宋进金和宋进粮才知道宋招弟是要去镇上的药铺当伙计,个个惊讶不已。 “如果没有关系,这些铺子一般人可进不去,宋良佐他们为什么会要你大姐啊?”宋进金好奇。 宋良佐咧嘴笑,“宋进金你也说了,没有关系进不去,眼下不是有我的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天天往药铺跑,你当我是白跑的?” “哇,宋良佐你这么厉害啊,那你能不能把我爹也弄到药铺去啊?”宋进粮满怀希望的问。 宋良佐想都不想便拒绝,“不能!” “啊,为什么啊?” 宋良佐看了他一眼,十分无语的说“因为二叔不认识字。” 宋进粮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随即想到什么突然又问,“那我日后识字了,你能不能把我推荐给药铺啊,我也想挣钱。” 结果还不等宋良佐说什么,宋进金倒是把话接了过去,“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娘让你读书是为了让你考大官。” 宋进粮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想给自己找个后路嘛!” “日后再说吧,你刚开始读书,现在说这些还早!”宋良佐在边上说。 四人说着话很快就到镇上,俩宋直接去了私塾,宋良佐带着大姐去药铺。 宋招弟见了药时有些胆怯的去看小弟,见小弟给自己眼神,她抿着嘴上前喊人“药爷爷好!” “好好。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用紧张,日后你就在店里帮忙干活,可以先帮着擦擦桌子扫扫地的什么的。”药时乐呵呵的说。 一听是干这些活,宋招弟这才有些放松,紧张的情绪都缓和不少 “药爷爷放心,这些我都会。擦桌子的毛巾在哪里,我现在就干。” 宋招弟说着就扭头找打扫的工具,看架势她现在就要开始干活。 药时也没拦着,反而指着霜降说,“你带她熟悉熟悉店铺。” 药时先对霜降说罢,这才转而看向宋招弟笑着帮她介绍,“这是铺子的霜降,你也认识的。有的时候我忙,不一定会教你什么,你要是有不懂的或者不明白的只管问他就是。” 宋招弟急忙点头,跟着喊了一声“霜降哥。” 霜降冲她笑笑,“我先带你熟悉铺子。” 宋良佐见大姐能很快的融入,这就也放下心来。 “药爷爷,那我就把我大姐留在铺子里了,等我中午再过来。我现在的去私塾了不然我上课要来不及了。” 药时对他摆摆手,“快去吧,仔细去了晚了让夫子打手掌心。” “嗯,那我走啦!大姐,你在这里吧,我中午来看你。”宋良佐说罢,背着书包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分割线————————— 宋良佐、陈青山以及另外一名学子府试考试在即,夫子对他们三个可谓是格外‘关照’,一上午时间几乎都在给他们三人上课。 一直到中午放下的铃铛声响起,范夫子这才结束上午的授课,临走之前对三人说“空余时间看看温书。” 宋良佐伸了一个懒腰,见夫子走远,他低吼一声,“我急着出去,谁也别和我抢第一名。” 说罢他冲锋一般朝着伙房跑去,熊平安紧跟其后,还不忘调侃,“就你跑的这么慢还想当一名?” “哈哈熊平安你让让我,我拿了馒头要出去。”宋良佐小短腿倒腾的更快了,生怕被熊平安追上。 等他第一个跑到,见锅里冒着白气,有些懊恼的喊了句“捧砚哥,今天吃菜粥啊?” 捧砚见他第一个跑进来,微微惊讶“你今日倒是早。今天有粥,自己去蒸屉拿一个馒头,”说着就打了一碗粥放在边上小桌上,等着宋良佐端走。 “我今天不在这儿吃,就拿馒头。熊平安我那份粥给你了。”宋良佐第一句自然是在回答捧砚,后面一句话却是对身后的熊平安说的。 跟着他去蒸屉里拿了一个馒头像是被什么追着屁股一般,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去药铺的路上又专门去买了六个肉包子。 等他进了药铺见药爷爷正在抓药,边上有人在等着,那边李大夫也在给患者诊病,屋子里扫了一眼却是不见自己大姐和霜降。 药时见他进来笑着对着后院抬抬下巴,“在后院呢。” “谢谢药爷爷,我去看看。哦,对了,我今天想吃肉包特意多买了几个一并拿了过来,中午咱们一起吃。”宋良佐说完也不等药时回答,人就跑去了后院。 他在伙房找到了大姐,大姐正在这边烧火,“大姐,我来了。” 宋招弟回头的那一瞬间,宋良佐对精气神有了具象化,只见大姐面上先是不确信打破了紧张,跟着惊讶惊喜充满脸庞,在然后大姐整个人都变的明艳起来,“小弟!” 大姐之前虽然没少来药铺,却都是作为家属身份来接他回家,眼下自己成了药铺一份子,感觉上还是有着天大的差别。 负责炒菜的霜降见他来,打趣他道“瞧你气喘吁吁,莫不是担心你大姐受欺负?” “有霜降哥和药爷爷在,才不会有人欺负我大姐呢。我带了包子来,霜降哥你要吃个不?” “先不,等会吃!” 宋良佐对于大姐怎么在烧火这事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事之前是霜降在做,霜降在这里熬了多少年才进入大堂抓药,他大姐今天刚来,不可能去触碰到药柜的。 就算药爷爷教她什么,估摸着也是先从晾晒药物开始。 眼下是开春,大批量的药材晾晒不在这个时间,想来这才让他大姐帮忙烧火吧。 “霜降哥,我来帮你。”宋良佐说帮,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就是在边上陪着说话,等他们三人把饭做好,这才去了大堂。 今天来抓药的人不少,宋良佐没过去打扰药爷爷,反而是拉着大姐躲在不远处,宋良佐指着柜台后面的药柜,问大姐,“柜子上的字你可能全部认得?” 有小弟在,宋招弟总算不再是那般拘谨,她看了一会点点头,大部分都认得。” “你按着顺序念来我听听,从麻黄开始。” 宋招弟目光锁定住麻黄后开始按着一个抽屉上的字念,“麻黄、桂枝、紫苏...”等她目光转移到第二个抽屉上时,瞬间被第一个字给难住了,这个字她不认识。 “小弟,那个是什么灵仙?我不认识。” “威灵仙。” “威灵仙、川乌头、白话蛇,桅子...” “是栀子。” “栀子、鸡内金......” 把第一组柜子上方七个小抽屉上的二十一个中药名字全部念完,她总得有五个字出错。 宋良佐对于捧场这事最是熟络,“大姐,你好棒,竟然能认识这么多字。我有时间把这些名字全部写下来给你,等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些药的名字全部记住,我就开始教你认识草药。” 宋招弟双眼明亮的点点头,到现在她还是懵懵的,她不管,小弟说什么肯定有道理,小弟怎么说,头就怎么做。 那边药时送走最后一位来抓药的,这才从柜台出来,“怎么样,和你大姐说了点什么?” 宋良佐嘿嘿一笑,指着药柜上的字说“刚刚教大姐认字来的。药爷爷你忙好了?是不是可以吃饭啦,我今天又要在这里蹭饭,药爷爷您可不能嫌弃我吃的多。” “哈哈,你就每天吃的那点,都不如耗子拖到洞里的多。走,让我们尝尝招弟的手艺。”药时说,转身对着霜降也招呼一声。 霜降没有在后面吃,他用大碗盛了饭菜端着守在大堂吃,宋良佐见状急忙给了他两个肉包子,剩下三人则在后面吃。 白日里宋良佐尽量早点完成夫子布置的作业,晚上他在纸上画出药铺的柜子,一个抽屉就是一个小方格,每个小方格里都写上中草药的名字。 他不仅教大姐去认识纸上面的字,还无实物地教她记住每味中药材的药性分别是什么。 第146章 这哪里是坏消息? 二十天的日子一晃而过,这段时间宋良佐只恨自己不会七十二变,如此一来,他就能兼顾家人和自己学习。 不过眼下情况也不差,她大姐这段时间已经认识药柜上所有的字,对于一些草药的药性她也能记住十之一二。 ...... 就在宋良佐开始做准备要去汝宁府参加考试时,沈连楼却是神色有些慌张的拉着他就朝墙角躲。 宋良佐被拉的有些莫名奇妙,不过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也任由他拉着,不解问“沈连楼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连楼把宋良佐堵在角落,见左右无人这才同他说“宋良佐你考试在即,本来这事我不打算同你讲的,可昨天县里掌柜的在和朋友喝酒后,说起了,说起了......” 宋良佐微微皱眉,“说起了什么?可是你家在县里的铺子遇上麻烦了?么不是和我有关?” 见宋良佐聪慧如斯,沈连楼愁的点头。 宋良佐更加不解,他上次去他家酒楼吃饭还是自己中案首那天,总不会是那天沈连楼说要请自己和同窗吃饭,被掌柜的喝多后告诉他爹了?眼下被他老爹教育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说。”他做好了自掏腰包的打算了。 沈连楼愁得抓了抓脑袋,倒也不墨迹,“前些时间西游释厄传不是讲完,这几天有好几位自称是县里书院的学生和什么书店的人。到我家酒楼同掌柜的套近乎,想打听出来这个故事是谁写的,家住哪里。我爹谨记你之前说过的话,不让知晓这事得人多嘴,有人来问也都被我家掌柜的以‘不知道’‘不清楚’回绝,可前天有一个同掌柜要好的朋友请他喝酒。” 沈连楼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宋良佐,可怜兮兮接着说“然后他就把你和我是同窗的说了出来......” 书铺?莫非是有书铺或者书店想印刷自己的书?这要是真的有书铺想印刷书怎么也的给自己一个版权费吧? 就算没有版权费,润笔费总该有的吧? 宋良佐眨眨眼,这听着像是好事呀,怎么感觉沈连楼说的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沈连楼见他呆住了,心里更是急,说的语速都快了不少,“掌柜的真不是有意的,我爹在得知情况后急忙让我来和你说一声,让你这两天小心些,可莫要一个人走路,万一被人逮住了怎么办!” 沈连楼越说越急,“要不这两天你跟着我去睡觉吧,你们镇上的房子暂时不要住了,等你从府里考试回来,过了童生,他们肯定就不敢来找你了。” 宋良佐是越听越迷糊,出声打断了沈连楼,“不是,我听的有些糊涂,按说这是好事呀,你家担心什么?” “好事?”这下轮到沈连楼不理解了,随后又说“这怎么会是好事呢?之前你不是说过,夫子不让你写故事,说写故事是不务正业,你自己也说不想写,还说再写下去就要耽误你考试。你还和我说让我们家里帮你保密,不要告诉别人这个故事是你写的?虽然你当时没有说为什么。” 与沈连楼的紧张,宋良佐却是表现很轻松,很期待。 眼下情况和去年不同,去年是因为要备考今年的县试,他不敢分心。 眼下等他参加完府试,要明年秋天才可以参加院试,这段时间,他有空再写一部小说出来。 关键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他家穷啊,他的想法子挣钱呀! 大姐不能在家帮着干活,家里劳动力不足,她眼下又挣不到钱...... 想明白后,他反问沈连楼,“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找我?那几个书生模样的无非就是爱听这个故事。兴许是听不到完整版就想找到我,具体他们要做什么我也猜不出来。但是经营书铺的想找我你猜他们为什么? 沈连楼只是太紧张,他本人不傻,经宋良佐这么一说,他稍微思忖片刻,不是很肯定的说“难道是想让你写新故事?” 宋良佐挑眉点头,“很有可能。” “你也知道他们是想让你写故事,那你更不应该不见他们,你都没有时间帮我写,哪里还有时间帮他们写?再说你马上就要府试,你也没有时间写!” 宋良佐举起高高的胳膊拍拍他的肩膀,人开始朝教室走,“我眼下肯定没有时间。不过我要是过了府试应该是能有一段时间来写少量故事。你放心,只要我开笔写,你家酒楼肯定是第一个拿到我手稿的人。” 宋良佐嘴上云淡风轻的说,心里却是在就乐开了花,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应该早早去找带有印刷作坊的书铺啊,这样一样只要他写的故事能印刷成书,他所赚的远远不止沈家的这五十两银子啊。 “哎,我往日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宋良佐想着,心里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身边的沈连楼见他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好奇的问“想起什么来?” “沈连楼,我在请你帮个忙,你回去和你爹说,要是在有人去你家酒楼打听我的事,你就让你爹说留下他们书肆或者书店的名称,说我有机会会去找他们。要是他们问起我在哪里或者具体是谁时,你让你爹帮着打个掩护,就说我一个月前就去京城了,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咱们县。”宋良佐心里在心里勾勒这件事的可行性有多少。 “行,我今天回去就同我爹说,让掌柜的留意。你真要写啦?还是让我家酒楼说书先生先讲?”沈连楼一张圆脸,笑的像一尊期待的小弥勒佛。 “我们什么关系?我没写就没写,既然写了肯定要照顾自家兄弟的生意。” “哈哈,宋良佐我就知道你最靠谱,我放学后就跟我爹说。你马上要去府里考试了,一定要摘得府案首回来,也好让我们跟着你沾沾光。”沈连楼大乐。 他还以为自己家给宋良佐寻了麻烦,没成想竟然促成他要写新故事,这样一来,自家酒楼生意又要好上不少。 ...... 第147章 动身去府里 汝宁府考试时间是四月初六。 从古安镇到那边乘坐骡车起早贪黑赶路三天就能到,但那是要在在荒郊野外留宿。 不赶时间就慢慢走,第四天中午也能到,沿路可以在路过的村子或者客栈投宿。 眼下已经三月二十八,不只宋良佐,这次连着范明世都开始准备带几个人去府里参加考试的事情。 准备启程的当天晚上,范明世抱着小儿逗弄,“明日爹爹就要离开你们母子,你可莫要想爹爹。” 范承弘还有几天才一岁,眼下已经能‘的的的’的喊。 同时挥舞着双手去抓大人耳朵。 “你陪他们参加完府试早些回来,还能赶上弘儿的拈周礼。”谢知姝一边帮他收拾出行的衣服,一边说着范承弘的周岁礼。 “你放心,我一定在他周礼的前赶回来,这几日私塾不授课,家里人少,要是觉得太冷清,你就带着捧花出去走走。” “你不用挂念我们,反而是你们出门在外,路上注意安全,莫要赶急路,该休息就休息,带着几个孩子可莫要在荒郊野外留宿。” 范明世面对夫人的关心很是受用。 ...... 宋家。 “三婶,还是我跟着良佐去吧,万一良佐要是遇上什么事,我一个汉子去哪做事总归比你和弟妹方便,这去府里可不比在咱们县里,路上都要走好几天。” 当时宋良佐要去县里考试,宋望树就要跟着去陪宋良佐考试,被他三婶拒绝,眼下要去府里参加考试,还让他们孤儿寡母去,宋二全这院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不,宋望树自觉站了出来。 这事都不用宋良佐出面,自然有他奶和娘去回绝二爷爷那边的好意。 “你们两个妇人懂什么,那么远的路程,你们跟过去能帮什么忙?出了乱子就知道哭。这事没的商量,让望树跟着,良佐亲爹亲爷是不在了,他这个亲二爷还在。眼下要跑那么远,家里怎么能没个男人跟着。”宋二全加入,还把他奶和娘说了一顿。 “二哥,眼下地里忙......” “我们人多,就那么几亩地,忙的过来。”宋二全回答。 宋良佐眼见奶和娘要败下阵来,这时不得不开口,“二爷爷,我们夫子会跟着去。而且夫子说了,我们去府里参加考试,去的路上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历练。夫子还说不然将来我们做了官却是没有胆子一个人出门,将来还怎么为天下百姓谋福利。” 宋良佐见那边宋进金在点头,小嘴一勾,使坏道“宋进金,你们夫子是不是也同你们说这类似的话,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 宋进金听到他喊起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就点头,结果他头点到一半就被爷爷打断。 “啥大丈夫,你们两个年纪加起来也不过是成年之年,眼下都是小屁孩,想要成大丈夫还需要再过上几年。”宋二全吐出一口烟雾。 他不懂那么多,他就懂一个道理,家里孩子要出远门,怎么能没一个男人跟着? 他们孤儿寡母的出去,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任凭宋良佐这边怎么说,宋二全执意让宋望树一起去。 末了,宋二全以为是她们担心望树去了要他们花银子,干脆说“望树去了吃住算我们的,不然你们要是出了意外,老三这院可就没人了。” 老妇人和王春兰面面相觑,她俩似乎都没想到高二哥\/二伯这次这般坚持。 老妇人在儿媳王春兰一个眼神提醒下,叹了口气开口“既然二哥不放心我们,让望树跟着就跟着吧。不过望树的吃住我们都包了,不然我宁愿闹的二哥不开心,也不能放他跟着了。” 宋二全稍微犹豫下,还是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两家都忙,既然要出远门肯定要准备带的东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望树背着竹筐出现在三叔这院,本来是王春兰要跟着儿子去府里,眼下望树跟着,她一个年轻媳妇再去多少有些不自在,只能让孩子奶跟着去。 路上宋良佐看着大伯背着的大竹筐有些好奇的问“大伯,你竹筐里背的什么呀,咱们也就过去十来天,你咋还背这么大一个竹筐?” 宋望树揉揉他脑袋,笑道“大伯背的都是好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宋良佐下意识的耸着鼻子,有些不确定的问“大伯,你这里不会装的是吃的吧?我高兴闻到了高粱白面馒头的味道。” “就你鼻子尖。”这算是他承认了自己带了干粮。 “我昨天蒸了一锅馒头,还带个咸菜,你咋也带。现在的天有些犯暖,带得多吃不了要坏。” “我出来时我娘非让我带着。”宋望树憨厚的笑。 一行三人到镇上后,陈青山和另外一名学生也到了。 其他都带一位家属,只有宋良佐带了两位。 宋良佐帮着做了介绍,宋望树是汉子,很快就与另外两家搭上了话。 范明世租的是一辆马车,他要带三个孩子路上继续为他们授课。 几家大人一商量,又租了一辆牛车。 “咱们几人先平摊费用,要是沿路遇上也有想租车的,咱们也让他们上来,帮着我们一起分担就成。”陈青山爹有些精明说。 剩下几人虽然心疼眼下的花出去的几百文,不过想想万一路上再遇见人,他们还能少掏钱,便也只能认了。 就这样,几个孩子跟着范明世乘坐的骡车,沿路范明世还在同他们讲解课题。 后面紧跟的牛车上已经由原来的四人变成了七人,众人挤的连一个伸脚的地都没有,这就大家的脸上依旧是喜荣和稀罕。 用宋望树的话说,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府里嘞。 车厢内,范明时没在同他们讲论语,而是讲的《大庆律》。 宋良佐第一次接触《大清律》,听得十分认真,只不过一听有四百三十六条,他就两眼冒黑星。 第148章 进府 “夫子,我们不会还要考《大庆律》吧?”陈青山很是担心的问。 宋良佐虽然没有开口,但从他点头上不难看出,他也想知道。 范明世笑笑,“不会,就算要考《大庆律》也只会在附加题中,一般考的不过是《大庆律》总的有几条,分别包含哪些条例之类,具体的刑法不在你们的考试范围之内。” 宋良佐见另外两人很明显地松气,他却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为了不让自己遇见有关律法的问题,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开始了祷告,没法子啊,律法他也没学。 当天中午大伙是在路边客栈吃的饭,直到这时宋良佐才知道他大伯竹筐到底背的是什么了,怪不得来时他闻馒头味,原来里面真装了二十来个红白互掺的馒头。 每家大人都不怎么吃客栈的饭菜,只是同他们要一碗水,就着自己带来的馒头咸菜。 宋良佐不忍心自己奶和大伯吃得那般清贫,每到一处落脚地都会给他们每人要上一碗面。 一路相安无事,终于在第四天的中午 时分一行人远远的看到了汝宁府的城墙。 范明世租的车子是带有车厢的,这会三个孩子全部挤在车厢门口,好好演绎了一会什么是乡巴佬进城。 “哇,你们快看,汝宁府的城墙真高,竟然比那边的山都高。”刘柳抬胳膊指着遥遥望去的城墙和山。 刘柳是夫子的另外一个学生。 宋良佐看了一眼没吱声,心想那倒不是城墙高过山,而是明显山在城的侧方,看着近,实际上不知道要远出多少里。 不过距离这么远,他还是能看出来,这府里的城墙比他们县里要高出不少。 “这都不知道比我们县城大出多少,一眼望不到边,宋良佐你快看那边,城墙是不是已经建到山上去了?”陈青山指着一处说。 距离还有些远,宋良佐有些不确定的说,“应该不能吧,这要建到山上,还怎么防范山里野物?可能是我们视觉问题吧。” “乖乖,这么大的一座城,生活在里面该多热闹!”刘柳又说。 随着几人小声理论,城墙在他们眼里变的越来越高,等马车到了城门口,宋良佐看着由青砖白泥砌成的城墙,再看着青砖上留有的伤痕。 它像一位勇士亘古屹立在这里,似乎在诉说着它往日坚守在这里的霸道。 前方人有在进城,他们在排队。 看着能同时进出四辆马车的大门,除了宋良佐以外,另外俩人都在不停的咽口水。 “宋良佐,你说这城墙可有三丈高?” “我不知。” 他的眼睛又不是尺,他真看不出来这城墙有多高。 “城墙高二丈四寸。汝宁府因地处中原,不受打仗困扰,城墙相对要低一些,若是边关重城墙体一般在三丈多高。”这时范明世却是接过了陈青山的话。 “哇好高!” 范明世的回答,少不得引的三个学生惊叹。 “你们快看大门上那铜钉,一个都比我拳头大。”刘柳惊讶。 “这算什么,你没见整个大门口都铺着厚实的青石板嘛,咱们县里可没有。”陈青山低头看着地面上被磨平道路说。 宋良佐没说话,只是在静静的打量着这座城。 汝宁府怎么也是一座府城,下面管理着四个县,能是这样倒也在情理之中。 随后,轮到他们进城。 范明世把他们几人的路引和府试的文书给负责检查的士兵看,见他们是来考试的学子,士兵痛快放他们进去。 后面牛车上的宋望树以及宋李氏就没有这般待遇了,那边士兵知道他们是来陪考的,每人还是收了五文进城费用。 几人视线穿过几丈厚的城墙门洞,映入眼帘像是画着青石板街道和繁华人群画,在他们面前一点点舒展开来。 春风拂面,有花香扑鼻,路边的柳树挂着翠绿的枝条,微风吹过,枝条随风飘动,像极了少女在舞蹈。 入眼皆是穿着细棉与绸缎之人,只有赶考的书生穿着粗布长衫,像一根根瘦高的青竹,格格不入却又生机盎然。 随着马车深入,喧哗的叫卖声勾的他们这些乡下人逐渐开眼。 宽敞的街道上支着干净的茶店铺; 飘着葱油香的馄饨面条; 冒着热气的包子馒头; 冒着油香的炸油饼和油糕; 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宋良佐想到一句诗,荞熟油新作饼香! 不知名的巷子里有货郎挑着担子在吆喝,拖着长长的音调,不知道在兜售什么。 有咚咚咚的拨浪鼓声,不知谁家小子攥着拳头就跟了上去,跟着露出掌心托着的铜板,双眼冒光盯着对方用稻草扎成架子上的糖人。 马车在陆续前行。 宋良佐到了羊肉汤的味道,眼睛顺着鼻子的指引望去,他看见了卖羊肉汤的摊子,熬得浓白的羊肉上面飘着绿色的芫荽。 有客人往羊肉汤滴了红红的辣酱油,手上拿着掉酥渣的烧饼...... 宋良佐不仅在想,也不知道这里的羊肉汤会不会比镇上的更好喝...... 真是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碗中...... 几人在这一路中已经看花了眼,直到马车停下来,宋良佐望了一眼周围,看着客栈门上方挂着同福客栈的牌匾,才惊醒已经到了地方。 “几人先下去,让你们家人快去看看这间客栈可还有空余房间,这间客栈距离府试的考场并不远。”坐在正位上的范明世提醒几人。 “谢夫子提点!”刘柳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人,当先下了车。 陈青山和宋良佐紧跟其后。 宋良佐跑带牛面的牛车边上,见奶独自占了一个车辕这才放心,他急忙上前搀扶“奶,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宋刘氏面上带着疲倦,可眼里却是带光,“奶不累,奶这一路光看稀罕物,多的眼睛里都快装不下了。” 宋良佐见大伯也要下来,急忙伸手去帮着扶一下竹筐,宋望树哈哈大笑“不碍事。” “奶,我们快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房间吧,要是没有咱们就要去别的地方寻找。”宋良佐一说。 宋刘氏立刻行动起来,怎么也有了上次在县里订房间的经验。 拿上东西,喊上宋望树就进了客栈。 进去客栈一问,一晚六百六十六文。 还是下等房。 要知道他们县里六百文那可是上等房间啊。 第149章 考试前夕 “啥,六百六十六文?”宋望树惊愕。 “三婶,你不用给我开房间,左右现在天气暖和,我自己随便去外面找一个凑合几晚上。” 宋望树显然被这个价格吓到了。 他们少说要在这里居住十来天,一间房要六百多文,两间岂不是要一两多银子,十几天可就是十几两啊。 这还不带吃喝,要是算上吃喝,这一趟下里不得二十多两? 宋望树心里那个不舍啊,他好像有些明白为啥三婶不想让他跟着来了,这实在是耗钱。 “几位一看就是来参加科考的,小公子们才高八斗,配上六六大吉的数字,可谓是考试顺利。” 嘿,店铺的掌柜还挺能说。 “你们估计还不知道,这两天少说也有四五百多人来考试,有些家里富裕的都是开上两间房,府里的客栈有限,若订的晚了,只怕这两间房都没了。订的太远凌晨起来还要坐车过来,这也是要花钱的。” 宋良佐想想也是,这次来参加考试的有四个县的考生,他们古安县是小县,都有五十人来参加考试,另外三个是大县,过县试的人数肯定比他们这边多。 再加上汝宁府本地考生,总的参考人数估计有五百人左右。 他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 宋良佐深知临近考试,周围的客栈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一年一次的府试,谁不想趁这个时间多赚些钱。 想了想便道“奶,我们就住这里吧。” 另外两人眼见宋良佐开口了,也分别看向自己的爹。 六百六十文,这可不是小数目,另外两家面色疑惑。 “我不住,我不住。三婶你们住吧。”宋望树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一天花六百多文,他宁愿出去睡树下。 “我们这里有大通铺,每人每晚只要五十文。”掌柜的又说。 “这好这好,要不让两个孩子住一间,咱们大人住大通铺?”陈青山爹同刘柳爹说。 “我看成!” 就这样,宋良佐和奶奶住价值六六六的房间,给宋望树订的大通铺。 另外陈青山和刘柳住合住单间,他们的爹也是睡的大通铺。 说是下等房,也不比他们在县里住的差,房间很干净,被子上都能闻出阳光的味道。 回到房间后把东西收拾收拾好,宋良佐同奶说“奶,我在车上已经同陈青山以及刘柳说好了,要一起去买考篮。” 他去县里考试时,借用的沈连楼的考篮,眼下来府里考试,走路都要走好几天,他也不好带着对方的考篮跑这么远。 “现在就去吗?我跟你一道去。”宋刘氏下意识的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腿。 这一幕被宋良佐看见,他急忙上前按住要从凳子上起来的奶,同时手指就搭在她的手腕上,结合着奶面色,他很快得出结论,“奶,这一路来,你有些累着了,你在客栈等我,我和大伯还有同窗一道去。” 宋刘氏不在意的挥挥手“净胡说,奶坐车来的还能累着?” “奶,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一个不仔细就容易累出病来,奶要是生病了,我肯定就不能安心考试,我要是不能安心考试......” 眼见乖孙越说越严重,她急忙答应“奶听你的,奶什么都听你的,你说让奶咋办奶就咋办,奶可不能给我给我乖孙拖后腿。” 宋良佐得逞一笑,同奶这边拿了足够的铜钱,反复叮嘱让她在客栈好好休息后,他便下楼去找大伯去了。 跟着,他们几人作伴去买了一些考试要用的东西,跟着就回到客栈。 便开始温书。 范明世也住在这个客栈,第二天一直给这三人讲东西讲到申时正,嘱咐他们几句,考试不要紧张的话,这才放他们离开。 当天夜里,宋刘氏起床离开时宋良佐迷迷糊糊知道,他翻了一个身睡了过去。 四更天的打更声刚响,紧跟其后的就是爆竹的破空声。 这是府里放的头声炮,提醒来参加的考生要起床啦! 宋良佐刚睁开眼就要摸黑穿衣起来,宋刘氏却是一手油灯一手拿着一个大碗进来。 “乖孙,别的奶也不敢做,还是给你烙了饼子,我已经都切碎了,你先对付这吃,等你啥时候考试结束,奶在带你去找好吃的。” “哇,还是白面的呢,闻着真香。咦,这个是米饼吗?奶你还烙米饼了?”宋良佐在床上看着大碗里同样被切碎的米饼,很是惊讶的问。 “本来想给你攥饭团的,怕检查的时候被那些官兵捏坏,我干脆压扁从油锅里过了过。喏,还有两个鸡蛋,一起带上。快起来洗洗脸,你大伯马上就把面给端过来了,吃的饱饱的,去考试就不冷,肚子有食心不慌。” 宋良佐吃了两个荷包蛋,又吃了一大碗面条,这才去楼下找夫子,等他们这边三人都到齐,这才出了客栈加入路上的赶考大队。 凌晨天,外面漆黑一片,一行人朝着考场走去。 宋望树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沿路嘴都没停过。 ...... 府试又称童子试,考不过只能等下一年继续从县试开始。 过了府试就是童生,也就有机会参加下一次的院试,院试不过,来年可以继续从院试开始考,过了就是秀才。 其实最难的是院试,因为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当届新童生,还有不知道复复复了不知几年的老童生。 到那个时候才是众人过海,各凭本事。 同时,府试需要两名廪生担保,其中一名是在县试为他们担保过一次的朱姚,另一位是夫子从府里给他们找的。 对于他们几个考生来说,只管交钱就是。 他们这边只有三人考试,也是夫子帮他们找的其他书院的人,组成一个五人结保队。 不过片刻工夫,他们就到了考场外边,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场面却比县试压抑多了。 范明世带着他们快去找到相互结保的人,便开始在这里等着。 五更天,知府出来讲话,讲了什么宋良佐压根没听见。 跟着就是进场。 第150章 府试 在门口检验物品、唱保、然后进去。 轮到宋良佐他们时天都已经蒙蒙亮,喊过他名字的文官见着他人后微微吃惊,负责的文官可以看到手里资料上显示他是正阳县县令点的县案首。 就这么一个八岁稚子? 衙役并没有给文官去多看宋良佐的机会,因为他已经在高唱“担保人。” 随着衙役出声,他的两位担保人从旁边出来。 一切流程走下来,确认不是冒名顶替、没有夹带后衙役让放他进去。 依旧是侧边一个房间,只不过他明显感觉这边进场检查不如县试那般严格,他上衣还没有完全脱完衙役就开始动手在他身上摸,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确定他身上没有夹带,再次放他进去。 对于验身不严一事,宋良佐猜测可能是这些衙役觉得他们都是从县里一路走来。 觉得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要没有夹带纸张立刻放行,似乎没人会去想这群人里会不会有一个女扮男装的。 进去后有另外的衙役带着他朝一个方向走去,等他到自己座位上坐好,抬眼看着对面摆放的桌椅板凳,他心里不禁惊呼一声,我的乖乖! 怎么又是在考官大人眼皮底下考试? “茅房在大后方的拐角,要去茅房需要先通禀过,若是擅自离开座位,哪怕你是县案首也会以作弊论处。”见他小小年纪就能坐在第一排,衙役对他说了这番话时,语气都算得上是温和的。 只不过也不等宋良佐回答,他便转身离开。 等衙役走后,宋良佐又仔细打量一眼对面高台,好吧,他这个县案首的待遇就是在知府老爷的眼皮子地下考试。 说起知府老爷,范夫子同他讲过。 知府杨曾明,是个近六十的老官员,乙科出身,和当今首辅是同一批考生。 由于不善奉高,无心争斗,经营一辈子才从地方主簿、县丞、县令,他在县令位置上一坐就是三十多年,临老了反而得了机缘,直接从同知一路升迁到如今的一府知府。 一府知府不小的官了,奈何日落西山。 再美的景,随着他今年年底告老还乡都将结束。 所以面对这样一个人,夫子给的建议却是让宋良佐老老实实做题。 这么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你去揣摩他的喜好实在不易,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是啊,谁知道老知府在最后这一年任期内,是打算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用余温超额完成自己任职生涯内最后一次为大庆选拔人才。 还是压死他们这些初生牛犊,既然我一辈子不得志,你们这些新秀? 呵! 宋良佐坐了没大多一会,便见知府大人和各位考官进场,随着一声炮响,大门关闭,考试开始。 ...... 府试和县试考试内容几乎是雷同,都是题出四书五经,默写,释义和试帖试,不同的就是府试的难度会更大。 宋良佐这般想着,就看到那边已经有衙役举着牌子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他身居第一排位,很快就看清这次考试题目。 出题中规中矩并不难,宋良佐猜很有可能是知府大人出了三十多年县试题,对于府试题把控有些偏县试。 也有可能是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想出太难的题,不然这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压力。 毕竟四书五经就那么几本书,这么多年下来,每次考试都要和以往‘不同’,对考官的学识和出题能力也是一种考验。 思绪稍微停了片刻,他继续看题。 板子上两道四书题,一道是默写。 题目出自《中庸》,后面分别跟了五、十一、十四三组不同数字,这题的意思就是让你默写《中庸》中的第五章、第十一章和第十四章上的内容。 第二题是题出《孟子.离娄》全章,虽然只有两句话,却也是一道大题。 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储子是谁?齐国相,他见到孟子说:王派人来看您,看您果真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孟子说:我有什么不同于平常人的呢?尧舜也是与平常人相同。” 单看两句不过是一问一搭的对话,但其内蕴藏的含义却是深奥。 先说“瞷”一字,本就为偷偷的看,既“偷窥”“窥伺”。 更直白的说法为你齐宣王以王者至尊,竟派人偷偷窥视我?还是你这个齐国人告诉我的。 这里多少有些阴谋论在。 孟子告诉他。我在相貌上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尧舜他们是很伟大的,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 你从表面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吗? 自然要看心性。 这题释义起来并不难,宋良佐只是思考片刻便拾笔沾墨在草稿纸上写下“怀疑”“盯梢”“本性”“行动”四字。 继续写到:从所闻者不一见...... 等他写罢,草稿纸已经被他用去四张有余,修修改改不见有需避讳之词,也没有犯忌讳之后,便搁在手边不再理会。 他并不着急先把这些作的文章誊抄在试卷上,反而开始在草稿纸上默写第一题。 他之所以先完成第二题,又不正式誊抄在试卷上,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会,稍后片刻用一个阅读者的身份再去看自己写的文章。 等第一篇默写完成,他把第二题又做了简单修改,这才把它誊抄在试卷上。 眼见快到中午,他稍微吃了些饼子,喝一小口水,他不能吃太多,不然要去如厕就很不方便。 第三题是一个截搭制义题:吾日三省吾身。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前半段很容易,出自《论语》,意思是我每天多次反省着自己言行和行为,以便不断改变自己,提高自己的素质和能力。这是一种自我反思和自我提升的精神和态度。 后半句“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出自《大学》“经”的部分,单就这九个字,意思很是明朗,想要治理好自己的国家,先要管理好自己的家庭和家族。 第151章 应约 两句虽然出自不同的书籍,但却是有一个共同点,都体现了儒家思想中的“修”的理念。 前者体现的是儒家思想中的内省修养观。 后者体现的虽是儒家治国理念,却也强调个人修养。 两个倒是相辅相成的概念。 明白了两者之间的关系,把圣人说过的那么多关于修养的话,取其精华,作一篇三四百字左右的文章,并不是很难。 宋良佐从众多圣贤之言中找到合适的切题内容,开始作答。 提笔不知时间过,再停日头已偏移。 再次检查有无需避讳的问题,然后开始把文章誊抄在考卷上,字迹工整,多多少少带着属于自己的韵味。 等他做好这题,微微伸下腰,抬头看去却不见高台上的考官。 呦,这是监考老师下场巡视去了吗? 宋良佐这般想了一句,目光已经落在远处的第四题目上。 第四题是一道七言绝句试帖题,题目是宋.喻良能的《雪》。 就在宋良佐想作一首什么样的试帖诗时,忽然有一团什么影子从他眼前飞过,等他要去捕捉时眼角余光内突然出现一个绯色身影。 他下意识的扭头望去,却见身着云雁补子官服,腰系金荔枝腰带,胡子花白的知府大人身后带着三个人巡视来了呢。 随着对方走近,宋良佐视线忽然被落在对方四粱官帽上很小的一团白色棉花状絮给吸引。 他脑海里瞬间有了想法。 视线在收回的瞬间却是与知府大人对视上,这一刻,刻在脑子深处的记忆在迫使他立马拿起笔开始装作好好学习。 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等他抓笔欲写字时才反应过来,不由莞尔一笑。 自己已经是一个老生,怎么还有小学生被抓包的感觉? 杨知府自然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见他不敢逾越自己,微微点头。 跟着停在全场第三年纪小的考生桌案前,驻足不前。 宋良佐这时已经不理会来人,专心致志书写刚刚那一瞬脑海中产生的诗意。 新年逝以不见雪,春来柳梢生嫩芽。 待到四月微风摇,行人已是白头日。 ——《柳花》—— 知府大人见考生下笔如神,并没有因为他到来而受影响,同自己身边的教谕点点头,跟着转身离开离开。 教谕陪在知府大人身侧小声说“不愧是一县案首,就这份镇定自若比不少考生都强。” 教谕自认是不认识宋良佐的,但距离他们最近的这几个位置可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只有县案首才有资格坐。 “确定不错,里面虽然有几个年纪同他相仿的,见着本府后虽然在极力掩饰,不免还是能让人看出不够镇定。这位考生虽然见着本府后才开始书写,明显比另外几位强上不少。真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在他们这个年纪也不过刚刚去私塾读书尔。” 教谕自然知道眼前大老远的过往,这话你让他怎么接? 说你行还是不行? 他嘴角跟着抽动下,便没有说话,只是跟在知府大人身后继续前去。 宋良佐把诗誊抄在试卷上,等到有衙役从自己这边经过时,出声交卷。 接着又有专门的官吏过来,宋良佐当着他们的面在考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府试的名字不能早写,提前写了都会按着作弊来处理。 跟着就是官吏糊名字,收试卷,宋良佐紧跟其后出考场。 在他拎着考篮走到最边上一排时,却是遇见了同样出来的陆泽川,这个时间能在考场内走动的显然也是交卷。 俩人一路没敢说话,直至迈过‘龙门’,出了考场,宋良佐长长舒出一口气,同对方笑笑“学兄,我们又见面了。” 陆泽川的话让人如沐春风,“我进考场时还在思索怎么不见宋学弟身影,没成想此时倒是遇见了。遇见却是缘分,我在距离此处不远的望春楼订了位子,同我们县里几个考生约好,考试结束在那边相聚,学弟不如和我同去,大家相互结识一下也是好的。” 宋良佐刚想开口回绝,因为他奶和大伯肯定在等他回去呢。 结果还不等他开口,他奶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急忙替他答应,“去去,我乖孙去。来来,考篮给我,你去和同窗相聚,到时间了我和你大伯去接你。” 宋刘氏说着手已经接过了宋良佐手里的考篮。 回头,宋良佐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奶,“奶,你啥时候来的?我就不去了吧,我跟你们回客栈。” 宋刘氏暗暗对他使眼色,小声在他耳边说“你这孩子,和他们多交流交流,万一他们有谁知道明日考题,咱们有所准备,不就更好考了嘛。” “奶!”宋良佐低声喊道,然后隐晦的冲奶摇摇头,这话是能在考场门口说的? 再者就算有人真提前得知了题目,人家也不会傻到在好些考生聚会时说出来呀,对方只有一个脑袋,就算是活腻了也不敢如此作死呀! 他扭头去看陆泽川,对方一副君子的模样,似乎在说我没有听你们说话,这才放下心来。 宋刘氏见乖孙面色不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不确定的问“没、没事吧?” 宋良佐冲对方摇摇头,同样小声说“奶,日后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 “良佐,你去吧。去长长见识也好。”宋望树这时也过来,他明明没做亏心事,瞧了一眼在那边值守的衙役,还是有些发怵。 宋良佐多少也有心去,学习不是闭门造车,多同人沟通、交流、多思考,才能更好的提升自己。 孔圣人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宋良佐想明白后,冲奶和大伯点点头,回复正常大小声音说“那我就同学兄去想涨涨见识,奶和大伯先回客栈等我,等我这边结束自己回去。” 宋刘氏有些不放心的问,“距离的可远?” 宋良佐压根不知道望春楼在哪里,不得不歉意的向陆泽川请教,“学兄,我住同福客栈,不知你说的望春楼距离我所住客栈远吗?” 陆泽川微笑上前一步,对着宋刘氏和宋望树行礼,“晚辈见过宋祖母宋伯父。”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我、我......”宋刘氏很是手忙脚乱。 宋望树也没好到哪里去,老实的脸上透着无措,同时心里却在想,这人是比自己家小子厉害,看人家那什么那什么的样子就知道是读书人。 那什么了啥,宋望树就是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比喻。 “望春楼在你们回客栈的必经之路上,咱们可以同行。” 宋良佐感激的看对方一眼,抬手同对方做出邀请状“学兄先请!” “请!” 第152章 惊!他掉马甲啦? 宋良佐跟着陆泽川进了望春楼后,才知道这里竟然是茶楼。 因为在府试期间,此时一楼可谓是座无虚席,大部分都是书生打扮的人。 宋良佐跟着上二楼,二楼装修明显比一楼好,除了居中的几张桌子外,另外的桌子全部放在靠窗的位置,好让人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外面的美景。 宋良佐视线扫过,见二楼只有两张桌子是空的,其他都已经有人在了,他还在想也不知道那张桌子是学兄订的。 靠近窗户边桌子那忽然有人站了起来,正在冲他们挥手,“平介平介,这里这里。” 宋良佐闻声望去,好嘛,当真是又遇见熟人了,还不是一位,是两位。 “宋学弟请!”陆泽川听到褚宗之招呼,回头对宋良佐招呼。 宋良佐跟上,嘴上也是礼貌道“学兄先请。” “呦,这位学弟咱们又见面了。” 宋良佐总觉得对方调侃之意大过欢迎之意。 “见过学兄。见过蒋兄。”宋良佐对俩人抱拳行礼。 眼前二人,一个自然是有过数面之缘的褚宗之,还有一位是来自大西镇如海私塾考生蒋文,他们曾经在县里的羊肉汤摊子那边见过。 “我原本应陆兄所邀来,还担心皆是不相熟之人,没想到在这里能再见宋学弟,着实让人意外。”蒋文说着站了起来,并把自己所坐的条凳让开些许。 意思不言而喻,这是邀请宋良佐与他同坐一条凳。 八仙桌足够宽敞,天入四月,他们早已脱去厚棉衣,这会一张桌子上坐上五六人也是绰绰有余。 倒也不怪蒋文如此热络,他们作为同届考生,又都是从一个县里出来到府里来,那种‘同乡’的感觉,实在让人觉得容易多几分亲近。 宋良佐没有拒绝,跨一步停在对方让的位置前,先冲对方笑笑表示感谢,接着解释道“我是在考场门口偶遇陆学兄,得知你们再次相聚,便厚颜跟了过来。” “咦,等等等等!”竖着耳朵听的褚宗之这时却是开口。 他狐疑的视线在宋良佐和陆泽川扫来扫去,“你们已经知道彼此名字?” 是了,他们虽然相遇有数次,每次却没有并介绍过自己,就连刚刚宋良佐称呼对方还只是“学兄”。 宋良佐扭头抬头与同样望向他的陆泽川相视而笑,跟着两人挺有默契对着褚宗之摇头。 “并无!” “并无!”两人异口同声说。 褚宗之“啧”一声,“那你怎么知道他姓陆?” 显然,他这话是在问宋良佐。 宋良佐嘴角上扬“在下之前听学兄喊过陆学兄的名字。” 褚宗之咧咧嘴,显然有些不信。 陆泽川先笑后语,有些歉意的说“到是我失礼了,一直未曾正式向学弟介绍过自己。在下姓陆,名泽川,字平介,在县里逐鹿书院就读。这位是我的同窗及好人褚宗之,他目前还未取字,你唤他名字即可。”陆泽川说着对褚宗之指了指。 “在下古安镇宋良佐,见过褚学兄。” 宋良佐和褚宗之相互拱手,这算是正式结识了。 随即陆泽川视线落在蒋文和宋良佐身上,“你们二人早就相识,想来已经不用我做介绍。大家既然已经相识,又是一个同县之人,自是不用拘谨,我们先入座,等着另外几人到来即可。” 桌上有刚上来的茶水和花生瓜子,几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今日对府试试题的各自回答。 随后没多久,又有五位同县考生应约而来,其中有三个宋良佐也算是见过,毕竟当时考算数那场,他第一交卷,在边上没少看其他考生。 来人见宋良佐倒是都有印象,可并不知道他就是案首,眼下从先到的几人聊天中得知,这个其貌不扬的竟然是他们县案首,惊讶之后少不得同他好好结交一番。 半个多时辰一晃而过,作为参与者宋良佐觉得这次还是有收获,在场之人可谓是当地私塾里的佼佼者,对于读书有着自己的法子。 就在宋良佐感叹不白来时,褚宗之突然把话转到他身上。 “宋学弟,你们私塾总共有多少学员?” 宋良佐吃花生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这般问,想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如实回答,“目前只有二十三人。” 褚宗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生怕宋良佐听不到自己说话,或者怕自己漏了什么,伸长脖子又问“那你对这二十来人都熟悉吗?” 宋良佐微微皱眉,如实说“我们私塾有两个班,我对同班几个同窗较为熟悉,至于后来新招的学弟并不太熟悉。褚学兄日此关心我所在私塾,莫非是有认识的人在我所在的私塾?褚学兄只管告诉我名字, 我定当帮你照拂一二。” 褚宗之见他如此说,玩笑的摆摆手,“这倒没有。既然你们私塾人不多,我同你打听一个人相比你应该知道。” 莫名宋良佐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依旧点头“说来听听。” “沈连楼!” “沈连楼?”宋良佐惊讶出声,同时心里一松。 他有些不明白了他打听沈连楼做什么? “他和我同窗,也是去年的童生,不知褚学兄是要?” “哈哈哈哈,真被我打听到了吧。”褚宗之没急着回答宋良佐的话,反而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褚兄这是?” “褚学兄莫非是遇见了什么好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不出来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在场几人纷纷朝笑的前仰后仰的褚宗之望去。 就连陆泽川也忍不住开口,“你别吊大家的胃口,想到了什么,快说。” 褚宗之见平介也在催自己,这才收起笑声,满脸得意的问宋良佐“之前我打听现在风靡的西游释厄传是沈连楼的同窗所写,你既然和他是同窗......” 宋良佐怎么都没有想到褚宗之在这里等着他,更没有想到他刚刚问了自己一大推事竟然是为了这个? 难道他的马甲已经被对方猜到,眼下要被戳破了吗? 不对啊,他什么时候爆扣的马甲? 宋良佐干涩的咽着口水,他是想同那些书铺或者印刷铺合作,可他没有想到从知味楼掌柜嘴里掏出话的竟然是褚宗之! 第153章 你们都是我的粉? “你和他既然是同窗,那和写这个西游释厄传的人肯定也认识,你告诉我他是谁,或者帮我引荐一番,我必有重谢!如何?” 额! 宋良佐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我还以为你小子知道这是我写的了呢,原来你并不知道,转了一圈又一圈,这还在同我打听呢。 那你可真找对人了,直接同正主打听正主的事。 “什么?那人竟然是宋学弟同窗?” “宋学弟你当真知道是谁所作?那你可知他怎么不继续写了?” “宋学弟你回去帮我问问,他既然能写出这般精彩的故事,是不是也可以多写几个温柔女妖和书生的故事,只要他写的能印刷出来,我必购买。” “宋学弟,我对西游释厄传喜爱的不行,更是对能创作出这般旷世之作的人敬佩,只可惜之前无缘相见,就不知道宋学弟......” 褚宗之的话,何止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呀,简直就是在水里丢了一个炸弹。 炸得半个屋子人都围了过来。 里三层外三层打听情况,看架势都是西游粉。 宋良佐前世没少见粉丝见明星,甚至自己也是老薛的粉,更是追了他两场演唱会。 远远的面对自己的偶像,那个时候喊得嗓子都哑了,只不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成了这帮读书人的偶像。 瞧,他们看自己的眼神炙热中透着期待嘞。 心里高兴归高兴,眼下这事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宋良佐急忙站起来撇清关系,“诸位学兄莫要激动,褚学兄所说之事在此之前我是一点都不清楚。我和同窗私下交情好的也只有一两人,这两人绝对不是写这个故事的人。” “你们私塾总的也才二十来人,能写出这般精彩故事之人一定是上了一些年纪的,不然哪里能想到那般稀奇古怪的事。你想想你同窗里谁年纪最大,那就有可能是谁写的。” “教我的夫子是刚办的私塾,在里面读书的孩子,左右也不比我大几岁。” “那会不会是你们夫子所写?” “......”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你们私塾卧虎藏龙,除了你一个小小年纪的县案首,竟然还藏着一个如此会写故事的人,谁要是做你们的同窗,定是千钧重压。” “你想想平日里谁......” 好嘛,一个个读书人,此时全部化身成探员,给出各种条件帮宋良佐来锁定嫌疑人。 宋良佐是有心思和书铺合作,可并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下把自己卷进去,眼下还在考试期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能是其他同窗所写,对方在私塾从来不曾说起过此事,我真不清楚。不然我早就拿这事来炫耀,怎么也能在几位学兄面前给自己脸上争个光。” 宋良佐说到这里故作腼腆地笑笑。跟着继续说“既然大家都很在意,我也答应大伙,等府试结束回到私塾就打听这书是谁所写。” 宋良佐为了逼真,这时干脆用上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不瞒大伙,我为了听这个故事结尾,曾和同窗偷偷旷课去听,为此还被夫子教训了一顿。嗨!我竟然都不知道写作者竟然就在我身边,我这次回去后一定对同窗逼问,看看究竟是谁所作。此子,藏的深啊!” 别说,这事被宋良佐这个当事人这般真假一说,还真把在场的给忽悠住了。 就在大伙将信将疑时,有道带着鄙夷和不屑的声音从一个方向传来,“你们都是读圣贤书之人,竟然还尊崇那些妖魔鬼妖。一只猴子一只猪能说人言也罢,既然刻画出他们天命不凡,为何还甘愿为一个凡人卖命,写作者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你们偏偏当了真。真是晦气!”魏镛没想到自己和友人出来小聚,竟然会在这里遇上逐鹿书院的人。 宋良佐顺着声音望去,好嘛,他今天真是掉到熟人窝了。 他除了镇上人,县里几乎没有认识的人,参加县试时好不容易见过几个,眼下全部凑齐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因为作诗和他闹了不愉快的魏镛嘛。 “姓魏的,你说谁晦气?亏你还自愈读了圣贤书,不懂世间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自己形同魑魅羒羊,如今还在我们这边找不自在。” 宋良佐之前就觉得褚宗之和熊平安性子有些相仿,眼下真是一点都不承让,拍桌子怼了回去。 魏镛被他一句‘魑魅羒羊’气的不行,举着手里的折扇指着褚宗之道“你说什么?” “我说......” “宗之!”这时陆泽川拦了一把褚宗之,接着起身面对魏镛以及他身边的人,声音轻柔和煦“魏镛,这里不是正阳县,我们既然都出门在外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陆泽川,别人都道你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你双手做过别以为别人不知。王兄,看着王春楼的确不是一个喝茶聊天的好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吧,改我做东。”魏镛自认揭了陆泽川老底后,转身对身边的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身穿锦衣的年轻人说。 身穿锦衣的年轻人明知故问“你们既然是一个地方出来了,不应该相见甚欢吗?” 魏镛瞥了里面人一眼,阴阳怪气道“有些人被人赞誉两句,就不知道天在哪里了。我们换个地方吧,听说醉春楼......” 对方说的声音小,宋良佐也没听清楚。 只不过那个年轻人离开时意味不明看了一眼陆泽川。 “平介,对他你还客气什么,每次都是他自己偏要在我们这里找不自在。”褚宗之见人走了,坐下来气鼓鼓的说。 陆泽川对他摇摇头,“我们之间关系虽然不能和睦,眼下也没有必要同他争执,再说我们都是出自一个县城,何必做那煮豆燃豆萁之事。再者后天还有考试,眼下何必同他争吵。” 第154章 各自暗爽 在二楼的除了两桌是他们的人,其他都是一些普通百姓和别的地方考生。 此时就有其他地方考生听了陆泽川的话大为赞同,“这位学兄说的很有道理,在府里我们是来自不同的县,是竞争对手。等有一日我们有幸参加乡试,会试、殿试,我们出自同一个府,就应该团结一起,总不该在天下学子面前诋毁自己同乡。” 对此,在场考生也是众说纷纭。 宋良佐这会已经吃不下了,挺着有些滚圆的肚子,茶水不自觉的喝多了,他想回客栈! 就在他打算先同正主说一声,早点回去温书时,陆泽川却是先开口对在帮自己说话的考生含笑致谢。 跟着又同在场的人说“今日时辰不早,却没能让大伙尽欢。” “哎,陆兄说的哪里话,今日听各位对应学习的方法,已经让我受益颇深,这可比什么都强。” “就是,今日的确受益良多。” “不瞒诸位,眼下我都迫不及待想回去,好好拿起书来读一读。” 随着有人表示想回去,正是合了大家的心意。 陆泽川站出来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今天聚会算是结束了。 就这样一众人施施然下了楼,然后大家相互道别,还不忘约好明日一起去考场外看第一次发案。 府试和县试步骤都是一样,所以府试自然也包含“招覆”和“再覆”,具体要不要参加第二场和第三场考试,就要看今天考试的名次如何。 “宋学弟,我们住在同一个客栈,倒是可以作伴回去。”蒋文不知何时挪到了宋良佐身边,笑着道。 “好啊,不过蒋兄稍等我片刻。”宋良佐先回应蒋文,接着眼见其他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上前一步走近陆泽川和褚宗之。 他有话想同褚宗之说,只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话地儿,他便问“不知陆学兄和褚学兄住哪个客栈,明日发案后我可否去找你们说上两句话。” 陆泽川笑道“我们二人不住客栈。既然如此不如明日发案后,你跟着我们去我们所住的小院,有什么话在那边说也方便。” 宋良佐巴不得如此,当即点点头“那我们明日在考场那边见。” 说完,他同蒋文一起回了客栈。 褚宗之望着宋良佐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一般说“他找我们能有什么事?” 陆泽川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猜不透的摇头,“不知!别看他小小年纪,做事却是有章法,他既然主动说来找我们,肯定是有事想要同我们说。你与其在这里猜想,不如等着明天见着他之后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走了!” 说罢,这两个人朝着同宋良佐相反的方向走去。 宋良佐这边走出不远,他大伯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等回到客栈,天才慢慢黑了下来。 宋良佐第一件事就是跑了趟茅房,跟着才洗手去了一趟夫子那边,同夫子说了今日考试他是如何作答,以及应了县里几个考生相约,去和他们交流。 同时也把自己和那些考生交流心得同夫子说了说。 第二天中午发案,依旧是用圆桌形式,内圈二十人,外圈三十人,需要参加“招覆”和“再覆”的另外两张纸上。 宋良佐和奶以及大伯等在外面,陈青山和刘柳进去看各自的名次,顺便帮他看。 “宋学弟,你座位号多少,我让家里的小厮挤进去帮你看。”这时陆泽川和褚宗之并排而来。 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宋良佐同对方抱拳,“不劳烦陆学兄,我同窗已经进去帮我看了。可是你们的名次出来了?如何。” “我们两个有幸进了内圈,因不知道宋学弟学号,故不知哪个是你。”陆泽川不急不缓道。 与陆泽川的不急不缓相比,褚宗之却显得有些火急火燎“你还是告诉我们吧,早点把你的座号找出来,你好和我们说事情,你昨天说话只说一半,我一晚上心里就跟闹了耗子似的,睡都睡不踏实。” 宋良佐听的微微挑眉,这点他和熊平安不像,熊平安性子大咧,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他该干嘛还是干嘛。 宋良佐也早点想知道这次成绩如好,只要能进内圈,他就可以休息两天,不然他也要明天的“招覆”做准备。 “先恭喜两位学兄,也要麻烦这位大哥,我做号丙寅!”宋良佐说。 跟来的人没有着急挤到人群中去,而是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他点头,对方这才消失在人群。 眼下左右无事,几人找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空地,褚宗之忍不住追问“你昨天说想找我们聊两句,想聊什么啊?可以先说来听听。” 宋良佐本来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说,眼下见他急的不行,稍微组织下语言,缓缓开口 “我听沈连楼说,他家掌柜应好友喝酒,才被问出写书人是他的同窗,昨天你也有说类似的这话,莫非他家掌柜应的是你这里约?你不是已经有西游释厄传大致手稿了吗?为何还要去寻找创作者呢?” “嘿 ,这你就不懂,眼下这个故事只是在汝宁府流传,已经延伸出不少版本。我家有全县最大的印刷铺子,我作为一个印刷铺的主人,自然有义务去搜集一些好的故事印刷成册,趁机大赚一笔。要不是故事延伸出众多版本前,我直接印刷就是,眼下为寻最初的版本,我酒菜都不知道搭进去几桌,才知道那人竟然就在你们私塾。你昨天回去可有想谁是怀疑对象?”褚宗之说着就想哥俩好的去搂宋良佐肩膀,却是被他不着痕迹躲开。 宋良佐心里却是乐的不行了,没想到褚宗之家真有印刷铺,如此一来甚好,他正好也有心思同人合作。 想挣钱必须的搞出版啊。 不然他也不好总是揪着沈连楼一家撸羊毛。 他心里高兴,面上却是不显“嗯,我大致有了猜想,却是不能确认,我需要回去后逼问对方一下。” “哦,是吗?是谁,你先说来听听。”褚宗之欢喜。 宋良佐却是摇头,“现在不能告诉你,我需要先确认对方身份。不过你放心,等我这里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去找你。” 跟着就是褚宗之企图从宋良佐这里打听更多关于‘那人’的事。 宋良佐呢,也是不着痕迹询问了一些关于他家书铺的事。 相谈到最后,俩人都暗爽,仿佛已经看到银子在朝他们这里飞来。 眼看他们这边说得差不多,陈青山和陆泽川派出去的伙计一同出来。 第155章 不爽 “恭喜你,又是在内圈。” “恭喜这位小公子,名字在内圈。” 陈青山和陆家的下人并不认识,所以他们见到宋良佐后同时开口道喜。 俩人说罢,这才知他们说的竟然是同一人。 宋良佐见自己不用参加“招覆”和“再覆”,心下松了一口气,跟着问“你和刘柳呢?” 陈青山苦笑一声,“我的名字在外圈,需要参加明天两天的考试。你现在回客栈吗?我想回去温书了。” 宋良佐眼见在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了,干脆同陆泽川道别,跟着一起回了客栈。 俩人本来想把情况告诉一声给夫子,结果等他们回到客栈后夫子却是不在。 宋良佐也只能先回自己的房间,宋良佐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左传》后开始温习。 结果没一会刘柳却是来敲门,宋良佐去开的门,“夫子回来了,让我来喊你过去。” “回来了?我刚刚从楼上下来。”宋良佐说着同屋里的奶奶说一声,就跟着刘柳上了楼。 陈青山已经在了,范明世得知他们考试结果后,继续给他们授课。 四月初的微风带着暖意,宋良佐整个人摊在阳光下,屋内只有夫子清泉流淌的声音。 倒也是一幅岁月静好。 而他们不知,此时有一辆几天前从京城出发而来的马车已经停在了范府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个年约三十多岁出头的男子,身着暗色绸缎,下车后拾步朝着范府大门走去。 铁圆环碰在实木大门上发出沉重的闷声响。 片刻,范叔开门,见着来人后大吃一惊,急忙邀请进院。 “忠厚你怎么来了,可是京里出了什么事?”范叔着急问。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城范府大管事的大儿子,也是范府的二把手,范忠厚。 自从他们回到祖宅这边后,除了过节送些必要的孝敬和每到年底把这边庄子上产出折成银票,扣除应得的例银外送回去后,压根没有人员走动。 就连范承弘出生这边想带着孩子回去,那边也只是来了一封信,意思天正值太热,少折腾。 范承弘出生在四月,天怎么就热了? “范叔,大少爷可在家?我这次来得老爷话,来接大少爷和承弘少爷回京。”范忠厚年纪明明比范叔小上不少,却是比范叔隐隐超过半步。 范家的二把手,有这个待遇。 范叔听了这话更是吃惊,步子不由的一顿“让大少爷回京?眼下大少爷不在府里,府里只有夫人和承弘少爷在。” “大少爷不在?”这下轮到范忠厚驻足。 跟着范叔就把大少爷带私塾里孩子去参加府试的情况给说了说。 “先见夫人吧。”末了,范叔带着人进了前厅。 差来捧砚帮着给范忠厚上茶,他自己跑了一趟内院,不过片刻谢知姝在捧花的陪同下见了范忠厚。 申时初,范叔跟着范忠厚离开古安镇范府,朝着汝宁府的方向而去。 谢知姝带着捧花开始收拾家里的金银细软。 ...... 四月初十。 宋良佐再次踏进考场,招覆”和“再覆”后的考场人少了能有一半。 等时间到了便开始放题,第一题是考《诗经.大雅.民生》,考题的诗并未出全,需要考生把缺失的那一部分默写完,并诠释诗意。 宋良佐先把答案默写在草稿纸上,跟着诠释:此诗前二章写姜嫄承天帝之命,平安顺利产下后稷之事。第三章写后稷屡遭遗弃却大难不死、平安成长的神奇经历。四、五、六三章写后稷长大后播种百谷、大获丰收之事,凸显了他卓越的治农才能。七、八章详细描写后稷祭祀天帝的整个过程,并说明绵延至今的农祀活动即源于后稷之时...... 第二题是默写《孝经论》前三章。 宋良佐只是稍微思索,便开始写: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耳边只有毛笔的书写的刷刷声,今天小题格外多,宋良佐中午就吃了两个鸡蛋。 一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多时辰,他才算完成了今天所以考题,以及十道明经题和五言八韵试贴诗一首。 交卷后他人是耷拉着脑袋走出门的。 别问,问就是脑子被掏空。 守在门外的宋刘氏见着宝贝孙子蔫不拉几的出来,心疼的迎接上去,“这是咋了?该不会是题太难把我乖孙给考成这样了。” 宋良佐这才打起精神,“奶,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咱们回去吧。” 以及接过考篮的宋望树听了他的话,很是诧异的看着篮子里几乎没有怎么动的白面饼子,“良佐你饿了咋不吃饼子?这些都是你奶半夜起来给你做的,在咱家平日白面饼子都吃的少,你咋还不爱吃了嘞!” “大伯,吃了饼子就要喝水,喝水就要上茅房。”宋良佐仰着头连声说。 “哎呦,你可别笑了,比哭得都难看。”宋望树伸出头揉揉他头,跟着说“咋,你们考试还不让上厕所?这考试就考试,咋还管人吃喝拉撒啦!” 宋良佐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竟然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眼见大伯为自己鸣不平。 他想了想说“里面上厕所可麻烦了,考生自己不能离开考棚,想上厕所就要衙役带着去,回来后时间上还被按一个黑印子。有些考官不喜欢那个印子,所以在里面能少上就少......” “呸,我就说事哪里会有这般赶巧的,你和我都分到了厕号,肯定的魏镛那小人捣的鬼。” 宋良佐正在和大伯说话呢,身后却是传来熟悉的声音,等他回头,看到的面色十分不佳的陆泽川和褚宗之。 “陆学兄、褚学兄你们这事?”宋良佐扭头问。 陆泽川面色尴尬的同宋良佐笑笑,“宋学弟今天不同你说了,我们先回去了。” “回什么回,不回!我出来的时候见魏镛那小子还没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他出来,看不打的他满地找牙!”褚宗之恶狠狠说。 第156章 字面断案 “你们这两个孩子这是咋了?这咋还要打架?”宋望树作为在场大人,又是宋良佐的大伯,更知道良佐这两日与他们二人走的近,这会免不了好心询问。 陆泽川性子总好些,眼下很是无奈的说“我们二人这次考试拿都是厕号。” 他这么一说,宋良佐瞬间就觉得嫡仙人一般的好看的面容上被硬糊了一层屎...... “啊这...要不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宋良佐是没有坐过厕号,不过见过熊平安坐厕号后的后遗症。 “不行,你看那小子做了什么事,这要是都放过他,我们和那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褚宗之气的鼻孔都大了一圈。 “褚学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何必自伤一千损敌八百呢。这会好不容易出了考场,先回去收拾一番才是真理。”宋良佐好言相劝。 “宗之,先回去吧,衣衫不洁在这边守着成何体统。宋学弟说的有道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泽川说着感激的看一眼宋良佐,跟着就把人硬拉着往回走。 等他们走远,宋望树这才好奇的问宋良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良佐拉着奶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同大伯解释了厕号恶心之处。 宋望树眨巴眨巴眼,突然说“你说你们考场有那么多屎尿,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你说这要是在咱们村子附近多好,那些屎拉出来沤沤,上到地里明年的庄稼长的肯定好。” “......!”宋良佐看一眼大伯,再看一眼刚拿到手里准备吃的饼子,瞬间觉得饼子不香了。 回到客栈后宋良佐先去夫子那边报到一趟,到饭点后和奶、大伯在一楼大厅要了三碗白米粥,一碟咸菜四个烧饼,其中宋良佐和宋刘氏一人一个,宋望树吃两个。 跟着三人又把宋良佐剩下的饼子给分吃。 明天是府试的最后一场,因为要早起,三人吃了饭后,宋良佐又去夫子那边报到一下,然后回屋就睡。 第二天,府试的最后一场考试如期而来。 之前的流程再走一遍,宋良佐终于到了属于自己的考棚。 等时间到,看着梯板上出的默写、诠释的四书五经文大题小题只有十道,宋良佐松一口气,心里盘算今天考题不多,中午过后他差不多就可以交卷走人。 结果就在中午过后,他正准备誊抄倒数第二题时,突然有衙役举着牌子又放出两道题目。 除了梯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剩下的就是在场考生的吸气声。 其一,他们似乎从来没想过会遇见这么多字的题。 其二,包含宋良佐在内,以为今天所有的考题就是早上放出来的那些,哪知道到下午竟然出了附加题。 一题是:有一菜贩担菜去集市售卖,路上捡的一包袱,其内有三个五两银锭子,菜贩大喜过望,把银子藏匿起来,随把菜快速卖出,买米肉回家。 家中老母见他带回米肉用钱超过卖菜所得,奇怪问哪里的银钱? 菜贩得意答:天降横财。 在其母追问下随即告知详情,其母劝菜贩把钱还回去。 菜贩不依,其母大怒:你如不去送还,我就向官府自首。 菜贩心里不爽却也不敢不听母言,便去捡钱地等待失主。 随有失银者找来,菜贩经验不足,没诘问对方丢失多少银钱,是钱还是银?是什么颜色布裹着。 只管双手捧银。 围观者夸菜贩拾金不昧,又七嘴八舌劝失银者酬谢菜贩。 那知失银者却突然大喝:我遗失银三十两,还有一半尚未寻回,肯定也是你所捡,你只管一起还我,我必有重谢! 菜贩顿时大惊自责对方存心讹诈,恩将仇报。 失银者苦苦喊冤,称这是救命银子,被对方私藏不给。 随后,两人对簿公堂! 这题的要问的是你将如何审讯? 题二与第一题相比简直不要太简洁,只有八个字:通州通县粮仓发霉。 但看第二题你压根不知道对方想问的是什么,是如何防范粮食发霉吗?还是问粮食发霉后要如何处理?或者让你讨论下粮食为什么会发霉? 考场内吸气声再次起伏,衙役也不管,任由考生吸气,结果有个考生也不知道是自知自己回答不了,还是觉得这题出的太难,刚呜呼哀哉一声“这怎么还有题?” 就被附近的衙役冲进考棚,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人给提溜出来,直接取消了对方考试资格。 考生苦求“我、我什么也没有......” 衙役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从身上摸出一布条塞对方嘴里,防止他在说出什么话来。 宋良佐心里暗骂一声这知府老爷真的把他们害苦了,最后出的两道题明显是这次考试的关键,这么多题早点放出来作答时间肯定够,眼下很多人可能以为就上午那些题,觉得今天时间充足,就慢慢作答。 就像刚刚被拖出去的那位倒霉考生说的,他们时间不够。 宋良佐本来还打算休息会的,眼下也顾不得休息,给自己灌了一口自带的凉白开水,继续开始誊抄。 从他书写加速情况看,不难看出他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太阳划过代表正午时辰的位置,继续西移动。 宋良佐终于誊抄完之前考题,揉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立刻开始仔细审视新题,欲作回答。 第一题看起来难,是也难,因为出题不是很详细,又没原告被告给你审问,所给出的条件已经在字面上。 就好像说你看他们谁是坏人? 有道是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当下压根没有的多的案情给你看,你怎么好定义银子是谁的? 这就是难! 不难也有不难的法子,只要不去想人性的复杂,按着字面给出的提示做题,这题就简单。 他稍微理了理思绪,提笔直接在试卷上作答:菜贩重孝,听母言,不敢藏私。既然失银者丢失银为三十两,菜贩所拾为十五两,银钱数字不相符,如此看来菜贩所拾之钱并非失银者之银。 故此银钱不归丢失者。 至于丢银者,哪里丢的让他去哪里寻找。 宋良佐回答完,吹吹纸上未干墨迹,接着开始思索第二题。 第157章 见京城范家人 通州通县粮仓发霉? 宋良佐心里不免对这个即将要退休的知府非议上两句,第一题你就出的含糊其辞,眼下这题你更是省事。 他们能看出来你要考的是对策,关键你的方向是什么? 其他人此时如何作想宋良佐不清楚,但他看着远处的八个字,压根不敢再同回答第一题那般简单。 怎么说呢,秉着某些原则,题看着越简单,那它可能就会越复杂。 良久后! “这题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宋良佐直直盯着那八个大字暗自失神,“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 就在宋良佐小声嘀咕自己在哪里见过这道题时,他眼角目光中突然出现一团红色火焰。 当思维和眼角里的红色火焰碰撞,他猛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道题。 他眼里是知府大人那一身绯色的官服,他脑子里闪出他在夫子书房看过大庆刑律附加案见过一题。 其中有记载:大庆三年,通州通县知县勾结管粮仓的粮官,两人合伙把部分粮仓里的粮食掏空,拉出去售卖,赚取利润落进自己口袋。 谁知当年干旱,民不聊生,朝廷宣旨让通县放粮仓煮粥以渡百姓之苦。 就在知县盘算怎么弥补时,却又得知朝廷派来安抚百姓的巡抚已经到了。 他知道没有法子将粮食填补回来,一急之下干脆放火烧了几座空粮仓。 唯独剩下两座粮仓还没来得及,就被赶来的巡抚大人命士兵抢救里面的粮食,抢救出来却发现竟然是发霉的烂米。 宋良佐不清楚通州通县还有没有别的关于粮仓的案子,他知道的就这一个。 这是他无意所看到的。 不得不说知府大人是真奸诈,故意在这个时候把题放出来,目的就是留给考生能仔细思考的时间很少。 逼着他们要快速作答,不然题就做不完。 既然不知道知府大人要考什么,宋良佐干脆从粮食本身防霉谈起,通风、晾晒、定时抽检等一系列制度。 跟着画风一转开始一层层递进,怎么建立更加完善制度,怎么管控实操者,怎么防止贪污腐败。 为此他还把前世药物进库有单,出库有依据,每日有专门人员负责稽查核对,从单日进出库,累计成一旬、一月汇总。 结合朝廷派单做最后数据等。 末了,提笔总结‘粮仓,国之根本,易招天灾,更易生人祸,粮食腐为次,人心腐为重,故制度所建......” 写完,交卷! 宋良佐跟在衙役后边,看着马上到规定交卷时间,考棚里的考生全部在埋头苦写。 ...... 宋良佐出门找到奶和大伯,高兴的、放松的,压着嗓子嗷了一声“我终于考完啦!” “嘿嘿,这考试真不是人干的活,太折磨人的。你是不知道,刚刚你还没有出来时,有好几人是被抬着出来的,我去打听了,都是自己把自己的被憋晕的。” 宋望树熟练的接过宋良佐上手的考篮,幸灾乐祸的说。 “大伯,你是不知道,今天考题可难了,你看我这么聪明都到这个点才出来呢。”宋良佐摇摇再次被掏空的脑袋,神情轻松的说。 “你考试我都替你揪心,要是过一两年进金也来考试,我的老天奶啊,我还不定紧张成什么样子。”宋望树仰天长叹。 宋刘氏满脸笑容的说“进金学习一点也不差,你这个做爹愁什么。我们快回客栈吧,良佐连着两天都是半夜起来,今天回去了好好睡一觉。” “走走,我们回客栈,我正好和夫子说说今天考题。”考试结束了,他反而更精神了。 结果,等他跑到客栈门口,正巧与日夜兼程一路狂奔到过来的范叔走了一个迎面。 第一眼宋良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就听到范叔惊讶喊道“良佐,我家大少爷呢?” 宋良佐脸上的笑意逐渐变盛,快步跑过去惊讶的开口“范叔,你怎么来啦?” “我有急事来找大少爷,你快带我去。”范叔急道。 宋良佐见范叔申请真是慌张,此时一息都不敢耽误,“我知道夫子在哪里,范叔跟我来。奶,我带范叔去找夫子。” 最后宋良佐扭头对身后的宋刘氏喊一嗓子,转身就在前面带路。 上楼梯时,他回头看,这才注意到范叔身后竟然还跟了一位面生的人,心里不由的猜想,莫非是镇上师娘出了什么事? 宋良佐这边想着,人已经迫不及待朝夫子所在的房间跑去。 人还没有到门口,声音已经穿过门缝钻了进去,“夫子,我来了。范叔也来了!” 跟着人就是推门而入,范明世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抬头见是他进来,脸上笑容更胜,“回来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天见了县里的韩教谕,他告......” 宋良佐急着出声打断夫子,“范叔来了!” 范明世眉头微蹙,他一声“谁”刚问出,就见范叔人已经出现在宋良佐身后。 他惊的放下手里毛笔,刚想问范叔你怎么来了,跟着视线里又闯进来一个人,正是沈忠厚。 “忠厚?”范明世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范忠厚向来是在京城待着,这会怎么跑汝宁府来了? “见过大少爷!”范忠厚进来直接对范明世行跪拜之礼。 “快快起来,你怎么来了?可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范明世追问。 范忠厚起身,“今年开春,二少爷因得老爷荫终于进入国子监读书,半月前他带着三少爷请了几个要好的同窗去踏青。回来的时候不知马车怎么受了惊吓,连人带车全部翻沟里了,二少爷摔断了腿,太医院的大夫说就算医治好日后走路也会受影响。三少爷则、三少爷......” “三少爷如何了?你快说!” 宋良佐作为一个还没来得及走开,事不关己的吃瓜群众,心里猜,该不会 是三少爷死了吧? 范忠厚扭扭捏捏低头抬眼十分别扭的道“三少爷被断木伤了下体,日后只怕、只怕......” 第158章 夫子要离开 范明世后退一步,被椅子绊一下直接跌坐在座椅上,宋良佐见状就过去扶一把,范忠厚这才注意到屋里竟然还有外人,这个给他们带路来的学生并没有走? 那他刚刚说的话,岂不是全被这个学生知道了? 范忠厚瞬间瞪大眼睛,看宋良佐的眼神带着审视。 “夫子,你没事吧?”宋良佐悄声问。 范明世冲他摇摇头,聪明如他,心里此时哪怕有了猜测,还是问范忠厚“我父亲让你来是?” 范忠厚扫了一眼宋良佐,接着又看看大少爷,见大少爷压根不为所动,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当着宋良佐这个外人继续说时,宋良佐自己却是动了。 “夫子,我先回自己房间了。”宋良佐说罢,转身离开。 等宋良佐退出屋子并关好门,范忠厚这才说了自己来的目的,“老爷让大少爷跟我回京。” 接着,范明世又从范忠厚这边了解了一些府里的情况。 有些事情若是放在平日里范忠厚可能不会说,然后他比谁都看的明白,范府将来的话事人必将是大少爷,不说他嫡子的身份,就凭府里的二少爷将来腿脚不便,三少爷不能人事,必然是做不了一家之主了。 所以他知无不言。 ...... “可是夫子说教你了?小脸上的笑容怎么都不见了?” 客房内,宋刘氏眼见乖孙耷拉着脑袋回来,急忙上前询问。 “奶,夫子没有说我,是我...”是我什么?是我有感觉夫子要离开古安镇了吗? 他离开夫子房间后,那些人再说什么事他不知道,但他当时在屋里听到的内容足以让他能肯定夫子是要回京。 一个官家高门大户,未来的当家人不会是瘸子,更不会是万一治不好就成太监的人。 因为如果三少爷有一丝希望,范府那边就不会派人来找守着祖宅的夫子。 “是什么啊?你可别吓唬奶。”宋刘氏见他有些惊魂未定,要不是宋良佐说了句“奶,我有些累了,想自己坐会想想事情”,宋刘氏当场就要给他上演一番什么是叫魂。 宋良佐小屁孩不开心,搞的两个大人也是心神不宁。 至于宋良佐说的想事情,他是真想。 他在想如果夫子真离开了,他的要怎么办? 是转到侯秀才门下求学还是去县里读书? 想到当时他就没被侯秀才看上,加上宋进金在那边读书,宋进金没少和他说一些私塾的事,说者无心,他这个听者可有意。 他和侯秀才不是一路人。 只怕自己去了日后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去县里读书? 去县里后他奶、娘肯定要跟着,这可真应了他之前想过的打算,他们家总有一日不能种地的,奶和娘要跟着他出去求学。 只不过这一天来的比预想的早。 他刚给大姐在镇上找了一份看起来很不错的工作呢,这要是举家去了县里......哎! 随即又想,夫子离开对夫子自己而言是好事,他怎么都是范家的嫡长子,之前是因为他爹宠妾重次子,把他这个嫡长子给边缘化,眼下他夫子有了翻身机会,回去是好事啊! 世事无常! 真是世事无常啊! 一声叹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等陈青山和刘柳结伴而来时,宋良佐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宋良佐,夫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范叔来了?” “不只范叔来了,还有一位瞧着脸生的人也在,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夫子谈吧。”宋良佐自然不会和他俩说自己听到的那部分话。 “陌生人?”陈青山和刘柳疑惑。 宋良佐见他们的目光盯着自己,他急忙摆手撇清嫌疑,“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俩人见宋良佐也不知道,干脆也不再理会这事,他们夫子认识的人多,说不定是府里的友人。 三位同窗刚要开始讨论一下今天府试的最后两道题,范叔却是来了。 “你们三个都在呢?” “范叔!” “范叔,你怎么来了?”三个孩子起身相应。 “我来看看你们,你们都考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握过府试?” “说不好,题有些难!” “范叔可是夫子忙好了?我们正想去找夫子呢。” 范叔摇摇头“你们两个可能还需要等会。良佐,大少爷让你过去一趟。” “让我一个人过去?”宋良佐说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目光随即望向陈青山和刘柳。 范叔心情很好,好到面上的笑容想压都压不住。 “对,你一个人,快去吧!”范叔点头。 宋良佐不禁疑惑,夫子怎么就叫了自己? 疑惑是疑惑,他还是走出了出去。 见他走了,屋里剩下几人也是跟着出去。 等宋良佐和范叔到范明世的房间后,走在后面的范叔进门后顺手把门关了起来,同时,人就站在门后,大有不让人进来的意思。 宋良佐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范叔的行事,随即转向范明世问“夫子,您找我?” 范明世冲站在距离有几步之遥的宋良佐招手,跟着指了指对方的一张凳子,示意他坐。 宋良佐上前两步,摇头表示自己不坐,“夫子可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范明世未语先笑,笑容里带着他自己都觉得荒诞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轻声询问,“良佐,我知你医术不凡,刚刚你也在场,你对他们的病情可有法子?” 宋良佐瞬间瞪大了双眼,大得都把夫子整个人都装在眼里,“夫子你让我去给他们看病?” “明章今年十八,已有妾室。明业不过十五,还未娶亲......” 宋良佐想都不想摇头决绝“夫子,我治不了。” 开玩笑,他刚刚还在屋里为夫子高兴,他这个嫡长子终于要归位了,眼下就让他去救对他夫子并不好的那两个便宜弟弟? 咋! 救了他们让他们好继续和夫子争位置? 他又不是没看过宫廷剧,真当他不知道大宅里面的那些事? 那俩人要是夫子一母同胞亲兄弟,他必定全力以赴,眼下? 没门! 范明世闻言后失笑,随即无奈说道“我不过是舍不得你们,你们即将进入科举路,我却不能再继续给你们授课。” 宋良佐差点被这一软刀子捅得流泪,果然啊,夫子要走了。 哪怕如此,宋良佐还是坚持摇头“夫子,我眼下真没法办。” 片刻后,他小心求证“夫子,你是要回京城了吗?” 第159章 软刀子捅心 范明世抬手撸了撸让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头,“你也听到,府里出事,我的回去了。只是你们几个被为师害苦,学业不成却要转投其他夫子门下。” 宋良佐眼下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出路在哪里,不过还是安慰夫子“夫子不用为此感到自责,您已经教会了我们很多。与其说您害了我们不如说您给了我们几人不一样的求学时光,让我们在这几年中懂了更多的大道理,也让我们在这个年岁有机会入场考试。” 呵呵呵~ 范明世轻笑出声,目光中有些不舍的望着宋良佐“这么多学生里,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最让我放心的也是你。” 啊?宋良佐没有说话,眨巴的眼睛里透着满满的疑惑。 “范叔,你去把另外两个孩子也叫来吧。”范明世突然对守着门的范叔道。 等范叔离开,范明世语重心长的同宋良佐说“你四岁多跟着我求学,转眼四年过去了,我知你聪明勤奋好学,也够足智多谋,心思更是通透。身上更是有‘学无止境’的任性,你是读书的好苗子。我若能在多教你两年,将来为师必将以你为荣!” 要是平日,宋良佐听到夸奖一定会像欢快的小狗,眼下他是怎么都欢快不起来。 “夫子,就算您日后不能继续教我了,将来我取得成就后,我依然是您的学生。这段师生之情,良佐永不忘记。” 范明世笑容里带着自己都发觉不了惆怅和满意“在学业上我对你是放心的,不放心的是你的人!” 宋良佐眼神里充满不理解,疑声询问“夫子,我怎么了?” 范明时叹气,语重心长的道“我知你是家里唯一男子,肩膀的担子比任何一个人都重。正是因为如此为师离开前就多念叨你两句。你心思太过深沉,小小年纪心中彷如装了无限事情,你这个年岁不该如此。你看似每日与几个同窗相互打闹,好不热闹欢喜,转身刹那,你就会冷静如初,仿佛那些对你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又或者说你好像在刻意陪他们玩。为师不知你心结所在,原本想着慢慢把你心结打开,眼下,为师却是做不到了。于公于私,你却成了最让人担心的人。” 宋良佐知道夫子坐在那里没动,可,为什么夫子在他的眼里一会变的模糊不堪,一会又变得支离破碎,跟着又忽远忽近。 他嗓子有些发胀,连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夫子怎么老是软刀子捅我心窝子! 你看出我的不安了吗?你看出我心事重重了是吗?你看出我的努力了是吗?看出我肩膀上的重担了是吗? 夫子啊,我也不想的,可谁让我没有爷,没有爹,只有一心为我的奶和娘,以及大姐二姐了啊! 她们没有本事,可她们爱我。 为了她们,我能生羽翼,何必仰云梯! 范明世手掌附在宋良佐脸颊上,大拇指擦去他脸上两行清泪,结果他越擦,那泪像是决了堤的黄河水,越来越多。 范明时只当是这孩子是对自己的不舍,说话的声音也连带着沙意,继续念叨着,“良佐,你眼下九岁不到,爱学习是你的本能,但玩乐也是你作为孩子的天性,日后不可过度压抑自己。可以多和熊平安玩,那孩子脾气是有些冲动,性子却也单纯直爽。王金宝人有些傻气,心气更为纯粹,多和他玩对你有好处。你和沈连楼同一天来私塾,在学习上你们可以作伴,相互监督,他是唯一能跟的上你的人。” 范明世说到这里突然叹了一声气,“都是为师之过,我这么一走,也不知道你们几人还能不能再做同窗。” “呜呜~夫、夫子,不用为我们担心。我、我回去、去就问他们要去哪里读书!”宋良佐终于小声抽噎起来。 “你啊,倔儿!”哭都不敢放大声,这话范明世没说出,因为他人突然转身仰头背对着宋良佐。 良久后,范明时才转回身,缓缓开口“为师原本有高兴的事想同你说,被你这般一闹,差点把正事忘了。” 宋良佐粗鲁的抬胳膊蹭去脸上的泪,这时他才觉得有些丢人,吸一下鼻子,幽怨的目光看着自己夫子,好像在说,都是你在给我下的软刀子。 结果等他看到夫子也是眼眶微红,不争气的他又想嗷嗷了,怎么办? “什、什么好事?”宋良佐抽噎着问。 “你可想知谢知县说的机缘一事?” 宋良佐瞬间瞪大水雾朦胧的眼睛,“想想想!” “我今天见到县学署的韩教谕,我从他口中得知,你这次若是在府试中能取得好成绩,谢知县会上书朝廷,举荐你参加明年五月的神童举。” “神童举?神童举是什么?”这是宋良佐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神童举是朝廷每隔三年举办一次的考试,上次神童举是前年。凡年岁不过十二的童子都可被举荐参加,有各地官员推荐后,先有府考试再到朝廷,也就是翰林院,最后天子亲试。到那时就算不能被天子点位神童,单你面见过天子,都将是一辈子的殊荣。” 随着范明世同他说了神童举,宋良佐直接化身哑巴,只会啊吧啊吧啊! 范明世看着他惊呆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他,“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这次要是府试没过,莫说神童举,你就连想在见知县,都难!” 宋良佐也顾不上哭了,着急询问“夫子,是不是我明年去京城参加这个神童举就能再见到你?还有还有,万一我中了神童举,是不是就能做官了?” 说罢,他脑子里已经在想着九岁县太爷的事迹,瞬间就激动起来。 范明时被他着急的模样逗笑,扬扬嘴角“汝思甚美!” 第160章 等发案 翻译过来就是你想的太美。 “不 、不能做官?那能做什么?”宋良佐不甘心的问。 “如果成了神童,你的美名将天下皆知。” “还有呢还有呢?”宋良佐对名扬天下倒也没太多在意,相比之下他更想要实际的东西,比如金银这些。 这些对他和对他家来说才是最实惠的东西。 范明世抬手隔空嘘嘘点点他,失笑道“还有金银,正常来说朝廷会赏你一些金银或者书籍,你所在府县也会给予一定补贴。另外你可以直接进入县学馆读书,不仅免费届时很多书也可有你阅览。你要是运气再好点,说不定还有机会进入国子监。” “嘶!”宋良佐吸气,“那我的待遇岂不是和廪生相同?” 范明世摇头,“不然。朝廷对神童是有赏赐的,却只是一次,各府县也会有补贴,却是不如廪生多。再者,神童之名并不能帮你跳过科举走入仕途。你想要当官,你需要走科举路,秀才是科举的起点,神童只能为你博得一些美名。” “哦这样!” “莫要贪,你不走科举路也就罢了,你若是走科举路,你有神童身份,也会有家族给予你方便,日后考试都是堂考!” “嘶!”宋良佐吸到一半他突然就卡住了。 好嘛,他要是真能争一个神童回来,好像也都是好处,有钱拿,还有美名,重要的是考试永远没有坐厕号的可能。 其实夫子有一个没说,是他自己想到的,他要是真成了神童,日后不说在府衙如何,最起码在上阳县,进出县衙应该会很容易。 他这也算得上是能触碰到官了。 她想起来很久远的一件事,说是为什么不见公务员出来相亲,有人告诉她,不是公务员不相亲,是他们不和普通人相亲。 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叫联谊! 思绪飞逝半息足矣,宋良佐终于笑了,“这真是一件好事!” 他话刚说完,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陈青山和刘柳应声而进,范明世先问了他们考试发挥如何,然后先同他们说了因自己原因不能再教他们的事。 “这事是为师的责任,你们这几天想想去那个私塾或者跟着那个夫子念书,我尽我所能满足你们。” 另外来人比宋良佐争气,只是面色如霜打的茄子,却是没有哭出来。 “这几天早起你们也够辛苦,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发案后,我们就回去!” 范明世看看天色不早,便让三个孩子早早回去休息。 本来三人还想对对今日考题大伙是怎么作答的,眼下因为夫子要离开,却是没了心情。 宋良佐回到自己房间和奶说了夫子这边的事,也是引得宋刘氏唏嘘不已,可她更关心的是孙子的学业,在得知夫子会帮忙安排好时,这才放心。 ...... 第二日! 宋良佐一早起来就拉着奶,以及带上大伯这个苦力去逛街。 茶叶,烟叶,点心、布料,头绳、红糖等一些送人的物件,宋刘氏看的一阵心疼,宋良佐则开导她,这些都是应该的。 到快发案时,宋良佐已经买了一竹筐的物件让大伯和奶送了回去,他则跟着陈青山以及刘柳去了发案地。 “昨天没来的问你们,你们随后两道题是怎么做答的?”刘柳问。 “我把银子判给了菜贩。”宋良佐回答了其中一题。 “啊?” “什么?” 陈青山刘柳二人齐刷刷的看向他,似乎在想你是不是说错了,你怎么会把银子判给菜贩? “你是想说你把银子物归原主判给失银者了吧?”陈青山没有直接否定他的答案,反而更像是在提醒他。 宋良佐摇头,反问“银子不是失银者的,为什么要判给他?” “银子不是失银者的?明明是菜贩捡了银子,失银者丢了银子,怎么就不是他的了?”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是从三人旁边响起的。 宋良佐扭头看去,是两位面生的考生,话是他们其中一人问的。 “这位学弟,可否细说说银子怎么就不是失银者的吗?你是有什么依据吗?”另外一位对宋良佐拱手问道。 “对啊,你是怎么想的,说来让我们也听听。”褚宗之身穿石青色绸缎直裰,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踢着四方步,缓缓走了过来。 他身边的陆泽川身穿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手中同样攥着一把扇子,扇子盛开,像蝴蝶的一只翅膀,在他胸前扇动。 见着熟人,宋良佐不自觉的就开心起来,先是抬手朝刚刚同自己问话的陌生考生回礼,接着朝陆泽川走近两步,“又见到两位学兄了。” 陆泽川冲他点点头,“刚刚距离的远没有听清楚,你是把银子判给了菜贩?” 宋良佐点头,随即把话又拐回陆泽川和褚宗之身上“不知两位学兄是如何作答?” 陆泽川含笑点头,“同你一样。” 相对于陆泽川的含蓄,褚宗之就得意多了,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先整理整理衣袖,吸引够大家足够的视线,这才不急不缓欠欠的“差不多吧,我也是如此回答的。” “不能吧,为什么银钱不还给丢银者?”陌生考生问。 “因为银钱压根不是他丢的!”褚宗之回答。 “为何?” “捡银者捡取十五两,丢银者遗失三十两,有什么证据证明捡银者所拾取的是丢银者丢失的银两?” “不用证明,因为菜贩的确拾取了银子,这些银子不属于他,既然有人来认领,就算金额不对也应该还给对方即可。一来银子本就不属于菜贩,二来也减少了丢银者的损失。”陌生书生说着自己的看法。 啪,褚宗之右手的扇子敲打在自己左手掌心,“拾取者只是拾取者,丢银者只是丢银者,我们在没有供词的情况下,不能因为有人拾取了银子,有人丢了银子就要判定拾取者把银子归还给对方。万一此银非彼银呢?” 第161章 报喜钱 陆泽川此时也是开口,“这两位学兄觉得,此题是律法题还是常规题?” 陌生考生相互一个对视,异口同声回答“律法!” “在下和两位见解稍有不同,我觉得这是一道《孝经》和律法题。”陆泽川回答。 跟着那两人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陆泽川收拢手里的折扇,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行人朝着发案处走去,跟着众人听他说了一些自己的观点。 陈青山小声问身边的宋良佐,“你也是如此思考的?” 宋良佐点头,同样小声问“你是如何回答?” 陈青山面上抽了抽,“我判菜贩把银子归还。” 陈青山的想法与陌生人中那人想法一样,既然银子本来就不属于菜贩,那判给失银者减少对方损失也是人之常情。 这题宋良佐不知道具体答案是什么,也不好说陈青松这样回答不对,只是跟着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既然说起了第一题,自然也不会错过第二题。 “哎,宋学弟你第二题为了防止粮食发霉写了几种法子?”褚宗之隔着陆泽川伸着头问宋良佐。 “我写了六种防霉治霉的法子。” “啊,我只写了通风和晒,不过我又写可以多做几次。” “啊,我也写了通风和晒,我写的是加强巡逻和抽检的法子。” 压根不等宋良佐说,另外几人已经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等他们说完,这才有目光落在宋良佐身上,宋良佐见大伙答的都很简单,只有陈青山写到了加强巡逻,他摸了摸鼻子说“我和你们的都差不多。” 陆泽川听他如此说,微不可察的挑挑眉扭头打量一眼对方头顶,思索片刻后却是没有说话。 几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发案的现场。 陆泽川对宋良佐几人邀请“我在边上茶楼订了座位,三位学弟要不先跟我们一起喝杯茶,等人少些再下来看榜如何?” 宋良佐是不会在人最多时挤进去看名次的,所以他答应了陆泽川的邀请,只不过跟说“上次就是陆学兄请茶,这次换在下请你们,只不过在下囊中羞涩,只能请你们喝一些便宜茶水。” 陆泽川不在意地摇摇手中折扇“一杯淡茶足以生津止渴,那今天就让学弟破费了。” “宋良佐,我们就不上去了,我们先去占据好位置,如此一发案我们就可以先看。”陈青山说着抬眼扫了一眼边上的酒楼,跟着吞咽口水。 能把茶楼看在这个地方的,想来里面的茶水都不会便宜。 宋良佐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犹豫,邀请说“眼下还有些早,可以先进来喝杯茶,我请客!” 陈青山摇头,“不了,我们还是去先占位置吧。我要是看到你的名字会和你说的。” 宋良佐见对方不来,只能笑着同对方说“有劳了!” 陈青山和刘柳去占位置去了,宋良佐跟在陆泽川和褚宗之身后上了楼。 结果他刚到二楼,走在他前面的褚宗之停下脚步哈哈哈大笑,“笑死我了,这里哪里来的一个猪头!哈哈哈!” 宋良佐瞬间想到什么,立刻横跨一步从褚宗之身后露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啊哦! 只见靠窗那边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人被打成了熊猫眼。 不是魏镛是谁! 宋良佐心里非议,没看出来,这两个公子哥下手还挺狠,专门对对方的脸招呼。 就在宋良佐看去的同时,那边魏镛噌的站起来,指着他这个方向大骂“褚宗之你个xxx,你还有胆量出现在我跟前,真以为我会怕你。你个卑鄙一下人,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没完!” 褚宗之也不生气,神闲气定的用手里扇子指着对方,“犹如斯文,简直犹如斯文,一个读圣贤书之人,竟然在广庭大众出口成脏!你夫子就是这般教你圣贤书的?” 褚宗之指着把前两天魏镛说过他们的话,原数还给了对方。 “今天我心情好,小二,我们这桌多上两盘蜜饯,我掏钱!”他说完就不再理会魏镛,大爷一般找了做了一张桌子坐下。 “褚宗之你这个小人,我跟你拼了!”魏镛说着就要冲过来,却是被同桌几人拦着。 褚宗之此时冷哼一声,“魏镛你枉读圣贤书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血口喷人。你真当我怕你不成?你有种来啊!” 褚宗之说着就开始撸袖子,大有好好打一架的架势。 陆泽川没管好友的同对方的对骂,直接拉着宋良佐坐下。 跟着让小二上茶。 魏镛身边都是云文书院的人,他们人多但也敢在这个时候同褚宗之动手,因为府试期间不允许打架,只能恶狠狠的看着这边三人。 宋良佐觉得事不关己,自动忽略那些人的目光,陆泽川更是不在意,只有褚宗之在意,但他更多是得意。 所以,对方像是一拳砸到了棉花上,气得不行! 这边三个喝着茶水吃着蜜饯,惬意同时还不忘气对方。 没过一会,有铜锣声响,接着就是一位衙役手里拿着东西出现在众人视线,宋良佐居高临下明显能看到楼下的人全部朝着那边聚拢去。 乌泱泱的挤在一起。 片刻,他就见有纸被贴在专门的告示栏上,本来就拥挤的人此时更拥挤了。 宋良佐开始还能像模像样坐在凳子上等,等着等着心里也不免期待起来,他有些着急自己考的如何。 跟着人扒着窗户朝外看,恨不得自己双眼变成千里眼,这样他站在楼上就能看到榜上的名字。 陆泽川品了一口不怎么好的茶,看着宋良佐笑道“宋学弟莫要紧张,我家小厮已经在人群中看榜,他看到你的名字,肯定会上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宋良佐扭头冲他笑笑“我可没陆学兄的沉稳,总想知道、咦,陆学兄,我看到你家小厮从人群中挤出来了。你快看他在冲我们这里招手呢,他在喊我们,声音实在嘈杂,听不真切,想来是陆学兄取得了好名次!” 宋良佐说着,冲着楼下挥了挥手,然后在板凳上坐好。 三人视线都朝楼梯口望去,他们先听到奔跑上楼的声音,跟着小厮脑袋就露了出来。 再接着,屋内所有人都听到“少爷你考了第二名,你过府试了!” 宋良佐见状高兴的同陆泽川道喜“恭喜陆兄!贺喜陆兄成童生啦!” 宋良佐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小厮哒哒哒跑到他前侧方,激动的冲他伸出双手。 在他还不明白这陆家小厮干嘛对自己伸手时,就听对方用超大的声音说“宋少爷,你要掏报喜钱! 第162章 府案首 宋良佐先是一惊,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脸上瞬间被欣喜充盈。 手快速从腰间荷包中掏出一块价值三百文左右的碎银递给对方。 小厮喜气盈盈的接过银子,深吸一口气大喊,那声音不说二楼,连着一楼挨着楼梯口的人都能听到。 “恭喜宋少爷,考得今年府案首!” 哔,在二楼的都是读书人,随着那边一声高喊,立刻扭头望去,却见案首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十岁不到的稚子。 陆泽川从自家小厮敢同宋良佐讨要喜钱这一事中明悟。 是了,宋良佐若不是案首,家里的小厮可没这个胆子去讨喜钱。 陆泽川在笑,却是比哭更难看,“真没想到在县试中被宋学弟摘得头冠,眼下又被宋学弟压一头。恭喜宋学弟,看来明面的院试,你我又要同时下场。为兄不才,届时可要再同宋学弟一较高低了。” 宋良佐掏银子时心里有了猜测,眼下被陆家小厮这般大声喊出来他还是有些懵的。 他成童生了? 他还是案首? 他成了,他终于成了,奶和娘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宋良佐只要想象一下奶和娘知道信息后的高兴模样,他就激动! 陆泽川见他自己说的话对方没听进去,只顾一个人在那边傻乐。 当他被迷了心窍,突然凑到宋良佐耳边大呵一声“学弟回神!” 这一声呵斥像一颗炸雷在宋良佐耳边响起,吓得他人一哆嗦,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别说宋良佐,就连同对面的褚宗之也被吓了一颤,手里茶杯一个不稳,有热烫的茶水溢在他手上。 烫的他一边甩手一边咧嘴,“平介你做什么?” 宋良佐一手捂着耳朵面向陆泽川同问“怎么了?” “你终是回神,我刚刚同你说话,见你面露憨笑,不理不睬,唯恐你太过高兴迷了心智,不得已便在你耳边大声呵斥。” 他刚刚其实听到陆泽川的话了,只不过他正在想家人知道后该有多开心,就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他。 眼下耳朵嗡嗡作响! 知道对方是好意,他抱拳行礼,“多谢陆学兄!另外,我是侥幸考得案首,明年和陆学兄一起参加院试,定然是比不过陆兄博通经籍。” “宋学弟你有真才实学,不要妄自菲薄,我虽年长于你,这几日接触下来发现见解上却不如你深谋远虑。同你相识,到是我们之幸了。” 陆泽川并不是妒才之人,虽然眼下是没有比过宋良佐,心里却是暗暗下决心,明年的院试廪生他不是没有机会一争的。 他们这边相互恭喜道贺,整个二楼瞬间像炸了锅,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过府试已是万幸,此时见案首在这里,少不得过来恭喜一番,顺带结交一下。 毕竟府案首就是板上钉钉的秀才,日后说起来他们这些人也是与秀才有过说话的。 宋良佐礼貌的站起来一一回礼。 另有自认为有望夺得今年府案首之人却忿忿不平“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稚子都能考上童生,夺得府学案首,我等寒窗苦读十年,却连一个小儿都争不过!” 有人不敢把这些话说的太大声,魏镛却是敢,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望着宋良佐这边“为什么?” 宋良佐的互联网嘴替立马上线“还有脸问为什么,自然是宋学弟考的好。没看我俩都没考过他,你平日里连我都不如,你还想挣第一?平介不能答应,我更不能答应。” “你们是你们,你们考不过他,不能说我们也不行。这位考生可敢把自己作答答案说与我们听听!你若真比我们回答的好,我们不及你也就认了。”人群中有人说。 “你那个书院的?你连我俩都超不过,还想找第一名讨论?我告诉你们,他可也是我们县试案首。你们别看他年纪小就想欺负他,有我在别说没门,窗户都没有!要是觉得不服只管去府衙问个明白。” 褚宗之跟个被点着的小鞭炮一样,对着不服的人就是噼里啪啦一顿炸! 别说,那些人还真被他唬着。 褚宗之说到此处,突然咦了一声,看向陆家小厮“你光顾着讨喜钱了,我考了多少名?” 就在陆家小厮准备回答时,楼梯那边不见有人,但闻人声,“魏兄魏兄,你考了第四名,成童生了,恭喜魏兄贺喜为兄。” 随着话音落才看到是一个身穿青衫长袍之人跑上来同魏镛道喜,想来是云文书院的其他考生。 要是平日,魏镛少不得也要高兴一场,眼下,第一名第二名就在他对面坐着,其中一个还是他的死对头,这样得名次他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魏镛不高兴,褚宗之确实高兴了,“哈哈,我以为你能考多好,不过是第四名。实在是不值得高兴啊!” 魏镛瞪他,“呵,我最起码考了第四,你呢!该不会还没我考的好吧!” “切,你没看第三名悬着呢,你都能考第四,那第三名非我莫属!”褚宗之说罢,目光落在陆家小厮身上。 陆家小厮在褚宗之的期待中选择闭嘴。 他心里懊悔啊,他刚刚应该先说褚少爷排名的,怎么就给被人抢了先机,眼下他还和人对呛起来...... 褚宗之见小厮眼睛东张西望就不看他,气的用折扇在桌面上点点,“该不会你为了宋学弟的喜钱,早早跑回来没看我的名次吧?” 小厮有意遮掩,“褚少爷您才学好,名次肯定不差,要不等会在看吧。” 褚宗之被他气笑,直接找陆泽川告状,“平介,你家小厮光顾着讨好宋案首这个新人,却把我这个旧人给忘喽!” “不是的不是的。”小厮急忙摇手。 另一边魏镛注意到这边情况,讽刺道“呦,刚刚还得意的褚家少爷该不会没考上吧。要是那样的话,那我今天心情可就好了。还有,你一介白丁,怎敢如此同我们童生说话!” 褚宗之见陆家小厮迟迟不说,心里难免有些发虚,不满的瞪魏镛那边一眼,跟着收回视线注视着陆家小厮,“可看到我的名字了?” 小厮点头! 第163章 回村了 陆泽川看出自家小厮吞吞吐吐,直接冲他扬扬下巴,“既然看到了,告诉宗之即可。” 小厮一闭眼,认命一般地说“褚少爷取得第五名次!” 褚宗之一听自己考了第五名,哈哈大乐,只不过这笑声刚出口,他面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第、第五名?你没看错?”褚宗之满眼写着不信,以及被魏镛第一名的不甘。 宋良佐听的嘴脸直抽抽,他此时也不知道该替他高兴还是脸疼。 高兴他也是童生了? 但他刚刚那些言行现在看实在是打脸。 他那般出头都是为了自己,眼下他告诉自己千万别笑出来。 魏镛已经笑得前仰后翻。 “哈哈,褚宗之我当你有多厉害,你刚刚不是得意的很吗?眼下怎么不说话了?你考一个第五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压一头?哈哈哈,第五好啊,第五是真好!哈哈哈!” 魏镛原本还嫌弃自己名次不好,可眼下偏偏就压了褚宗之一头。 他身心舒畅! 与魏镛开怀大笑相比,褚宗之脸色可就精彩多了,堪比彩虹,“你......” “我什么我,我再不济也比你强哈哈哈,走了走了,今日高兴!晚上我坐东,在场要是有兴趣就来醉香楼!”魏镛压根不给褚宗之反驳的机会,兴高采烈的走了。 “妈的,我考第几不好,怎么就被他压了一头?!” 宋良佐虽然在安抚他,更多的心思却是在发案处,他盯着有没有衙役在寻人。 毕竟上次 他考了一个县案首还得了十两银子的嘉奖,眼下怎么也是一个府案首,不得再奖励一次? 衙役他是没看到,却看见陈青山和刘柳神采飞扬从人群中出来。 宋良佐想 同他们去会合,同时也难掩想要离开之心,站起身笑容灿烂对另外两位说“陆学兄,褚学兄在下想去把好消息告诉家人,两位学兄是现在就走还是要在这里继续逗留?” 陆泽川跟着起身,“我们也走。” 宋良佐付了茶钱,下楼见到陈青山和刘柳,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也过了府试,在这边又磨叽一会,确实不见有衙役来找自己,也只能认命离开。 宋良佐脚步飞快回到客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和夫子,他猜到奶一定会很开心,结果他奶高兴得直抹眼泪。 范明世自己高兴,也替他高兴。 想想自己的教过的学生考了府案首,又有神童举在等着,只要他不犯错,将来他的仕途必将直上青云。 府试结束,他们收拾东西也要离开汝宁府了。 他居住的客栈得知宋良佐考的本年府案首,还给他免了一晚的住宿钱,这可把宋良佐给开心的不行。 宋良佐和陈青山以及刘柳是蹭的范府马车,这样他们家长只要再合租一辆骡车即可。 来时有风吹杨柳相迎,归去时有燕子飞送。 好不美哉的一次府试呀! ...... 宋良佐心心念念的被召见自然是不能,因为从发案被张贴出去后,杨知府就在接见上阳县知府谢润,具体他们聊了什么没人知道。 不过看他们相谈甚欢,想来也是高兴的事。 另一边,府榜发案处。 围观的考生和百姓少了不少,此时有一位年纪约莫二十左右,打扮普通的人站在案榜单前,仔仔细细把纸上的五十人从头看了一遍,目光最后再次落在排在第一‘宋良佐’三字上。 确认无误后,这才转身离开,回到客栈付了银子,骑马离开。 瞧着方向,像是去京城的。 ...... 因为范明世惦记府里得事,以及那些在跟着他念书的学生事,催的范忠厚手里的鞭子都抡出了火花。 原本应该四天走完的路,硬生生被他们三天就赶了回来。 奈何到镇上时天已经黑了,宋望树在着急回去,也不敢走这么远的路回去,只能在三婶租的房子里,对付一宿。 第二天宋良佐睡醒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他匆忙穿上衣服起来,找到正在收拾东西的宋刘氏“奶,不是说今天要回村吗?你怎么也不喊我起来啊!” 宋良佐说罢左右看看却是不见大伯身影,疑惑的问“大伯呢?出去了?” “你大伯天蒙蒙亮人就回去了,奶看你睡的香就没有喊你。桌上有我一早买的包子,你快吃,吃了咱们回村。” 宋良佐在屋里耸耸鼻子,“奶,我怎么觉得我闻到了烧鸡的味道?” 宋刘氏抬头笑骂他一声“就你鼻子尖,我一早出去买了两只烧鸡。” 他奶的节俭他可是知道的,眼下听奶说奶了两只烧鸡宋良佐简直不敢相信,不等他问宋刘氏自己就说了起来。 “别看了,鸡可不是买给你吃的,是给你爷爷和你爹吃的。你赶快吃,吃好了咱们带着烧鸡回家去看你爷爷去。” 给他爹吃?他爹都... 随即他反应过来,奶这是要让自己去给爷和爹上坟去。 宋良佐也顾不上吃了,说是要帮着收拾东西,却发现也没什么要收拾,只能催促宋刘氏“奶,我们先走,包子路上吃。” “行,那就路上吃。”宋刘氏更着急回家。 按说四月正是农忙的时间,宋良佐走进大柳树村村地范围,却是不见有人在地里忙碌。 只当是他对农事不熟,记错了日子。 可等他已经能望见村口时,只见村口那边站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奶,你看!” “这、这是咋了?”宋刘氏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宋良想说,他也不知道,接着他就看到有三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脱离,朝着他这边跑来。 宋良佐心生欢喜,“奶,你看是娘和两个姐姐。他们肯定是在迎接我的,我们走快点!” 王春兰见着家婆和自己儿子回来,只道上一句“你们终于回来了,那边村长和村民都在等着您们呢”,跟着就喜极而泣。 宋良佐他们朝村里走,村口的人朝他们迎接,很快两拨人在村口外相遇。 村长乐的见牙不见眼,“宋家小子有出息,你可是咱们村第一个童生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