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通房升位记》 第1章 卑微通房 江念穿了。 而且是熬夜看宫斗小说,猝死穿的,要是知道有这档子破事,她一定珍惜睡眠。 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是说幸运还是不幸运,因为她穿书了,还就是她猝死前看的那本。 小说名字是《楚灵传奇》。 这书主要就是讲的女主楚灵是个智谋双全的,若是为男子,必然拜相封侯,她此番心智自然不愿困于四方宫墙内。 但事与愿违,老天不愿让她明珠暗投,在政永二年,即端王即位次年,第一次进行选秀就被选上了。 女主心性不俗,又长得明艳动人,所以入宫独得恩宠了一年多,但宫中又岂是风平浪静地,终还是遭人算计了。 也正是这次挫败,让女主封心锁爱,一心权势,大杀四方,最终把皇帝嘎了,成了太后。 而江念穿书了,却没穿成女主,而是一个工具人。 为什么说是工具人呢,因为她这身子的原主,虽然身份低微,商女出身,入端王府只是最末等的通房,但架不住她妩媚惊艳,所以居然生下了二皇子,也就是政永帝的长子。 既然是工具人,她自然没那个命享受这尊荣,所以在生孩子的时候就血崩无了。 而这二皇子,后面成了女主的养子,虽然没当上皇帝,但也是女主成功的关键人物了。 而江念穿书的时间节点就是入王府第一日,距离她的死期还有一年。 “小姐,您别伤心了,仔细伤着身子。” 江念听着原主从府里带来的贴身丫鬟白芍的话,心里吐槽,还伤身子呢,你家小姐已经哭没了。 不过想着自己现在这糟心的境地,她蔫了。 她突然想现在自杀,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正思考其中可行性的时候,江念大脑中突然出现‘叮’的一声。 没等她反应,后续就来了。 脑子里一堆外来的信息侵入,总结出来就是,她自己看小说已经猝死了,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她由于沉浸式看书,所以被吸进了这个世界。 而且只要她能让这个世界男主,也就是未来的皇上,现在的端王萧怀临对她心动,那么就可以回到现代去。 是心动的声音呀,只要能回去,要她干啥都行。 于是江念不想着自杀的事了,躺床上分析起自己现在所处的局势来。 这次端王府之所以大肆选侍妾和通房,是因为老皇帝身体每况日下,而端王作为皇子,底下却没有儿子。 别小瞧了这一点,一个皇子再有才能,膝下无子,便无继位可能性。 毕竟江山若是后继无人,那便是动摇国之根本。 所以这次选进来的,除了端王党下得力臣子族中女子,余下的都是家中兄弟多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普遍认为,女儿随娘,娘能生的,女儿自然能生。 所以这也是原主一个无依无靠商家女能产下孩子的缘故。 不过知道自己会血崩,江念自然不会再走这条老路。 但她母家是距京城五百里地的一个州的商户,士农工商,地位低下,要不然也不能把她送来攀附权贵,为的就是保住家里那点子基业。 江念对这倒是理解,就她这容貌,嫁入寻常百姓家,哪里能护得住,而且养在闺阁里,千娇万宠的,这次来王府,更是给了五百两银子,实在算是对得住的了。 不过就是位份实在太低了,这次同她一起进府的其余五人,四人都是侍妾,只有一个同她一般是通房。 而且上头还有王妃、侧妃、庶妃压着呢,简直了,整个就悲催。 最后便是她这张脸,这身子,她自己看了都心动,别的女人看了岂不是分分钟想刀她。 她想骂人了,破老天,穿就穿吧,好歹等三年后呀,她去抱女主的大腿,直接躺赢,结果这破节点,怎么活! 而且还让男主对她心动,这简直痴人说梦,要知道女主都没做到。 小说里对政永帝的描写就是勤政爱民,善纵横捭阖,心思深沉,让人琢磨不透。 所以这么一个一心江山的,你跟他谈感情,实在荒谬。 不过为了回去,再难也得干呀,江念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白芍就从明间进来了。 “小姐,王妃还有侧妃她们的赏送来了。” 这就相当于见面礼了,也有几分显威风和拉拢的意头。 “赏钱可给了?” “给了,按照小姐您之前的吩咐,中规中矩的,没多给。” “嗯,那就好。” 原主父母原本准备的封银都厚实得很,就是为了让原主日子好过些,到底也是一片慈父慈母心肠,但却是不妥。 这般反倒让王府里的觉得自己底气不足,说不得还笑话她满身铜臭味,但不如按规矩办事,旁人也挑不出错处来。 “你该改口了,入了王府,比不得在家里,你若是不得当,我也护不住你。” 白芍听了这话连忙应是,心中更不由得心疼起江念来。 “我现在身边只你一个伺候的,你往后愈发得谨慎,那些赏赐便归拢进库房吧。” 白芍自幼跟着原主,自然忠心,听到江念这话,更是觉得小姐信任倚重,郑重应是。 “行了,我这儿没什么要你做的,折腾了这一日,你也去休息吧。” 局势都分析完了,多想也是无益,江念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等再醒已经是晚膳时了。 “姑娘,这膳食也忒差了些,要不奴婢去大厨房问问?” 江念看着桌上的一荤一素,倒没觉得有问题,“进了王府,一切都得依着规矩来,从前在家里如何,都不准提了。” 白芍听出了江念言语中的薄怒,“是,” 江念并未立即给白芍好脸色,在这王府里,若再这般言行无状,那不出一月,她们主仆两个都得在土里待着。 而且这挫士气的话,她也不想再听了,容易坏心情。 不紧不慢吃完了晚饭,又用帕子擦了嘴,江念这才开口。 “这已经是今日第二回了,我便也罢了,但明日是要去拜见上面各位主子的,你若是再错了,便不是你我的事,府上都得跟着遭殃,可懂?” 白芍原被江念晾了这么久,就知道自己错了,但听着这一番敲打的话,还是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是,奴婢定再不敢忘。” 这次白芍直接扑通跪在了地上,上半身匍匐着。 “真记得才好。” 第二日一大早就要去拜见王妃,所以江念早早便洗漱睡下了。 位分表ps: 超品:皇后 正一品:贵妃 从一品:惠妃,淑妃,贤妃,德妃 正二品:四妃 从二品:昭仪,昭容,昭媛,充仪,充容,充媛,修仪,修容,修媛 正三品:四位婕妤 从三品:婉仪,芳仪,芬仪,德仪,温仪各一位 正四品:贵嫔 从四品:嫔 正五品:小仪,小媛 从五品:贵姬 正六品:姬 从六品:贵人 正七品:才人 从七品:美人 正八品:宝林 从八品:采女 正九品:选侍 从九品:更衣 第2章 罚跪 “姑娘,该起身了,否则该迟了。” 现在是二月,天亮得晚,这个时辰外头黑压压的,半点亮光也无,江念原本平复了些许的心,又不由得冒出几分不忿来。 破老天,把她丢到这吃人的地方来,还得跟一群女人争那一根烂黄瓜,真是烦死个人,恶心谁呢? 白芍觑见江念脸色不太好,只以为是起床气,“姑娘,您先擦把脸吧,瞌睡自然就散了。” 江念脾气也就一会子,想着能回去,脸上笑容便又浮出来了,总归愁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她没道理同自己过不去。 “姑娘,今日要不穿这件粉色的吧,肯定好看。” 江念抬头望过去,也不说话,就看着白芍,白芍也不是个傻的,只不过以前经历过这些。 “是奴婢思虑不周,”说着便赶忙又取了件湖绿暗花的妆花缎春衫出来。 这次江念没再说什么,只让白芍服侍。 一通折腾,等主仆二人出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昨日入王府,江念她们是从角门入的,所以也不知道各自分配院子的内里详情,但今日去王妃的葳蕤院,便觉出点意思了。 “姑娘,幸好咱们今日起得早,不然可真就迟了。” 是呀,谁能想到她那梧桐苑,竟然在王府最边角,难怪她那院子就她一个。 “清净有清净的好处。” 江念这话不违心,毕竟请安这事,除了今日特殊,以后一月也就两次,初一十五,既然这般,多走两步,也没什么,倒是平日可以少些与人见面,极好。 不得不说王府是极大的,江念走了整整两刻钟才到正妃院子。 她不是第一个到的,里面已经来了三个,江念都认得,毕竟昨日一起入王府的。 三人显然以前便相熟,正凑在一块说说笑笑,看见江念来了,三人动作倒是出奇地一致,都是侧眼瞧过来,然后像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又转过头去,接着说说笑笑。 “姑娘。” 白芍到底还是历练不足,为着这便心疼起江念来。 “我又不是爱说话的性子。” 白芍听见江念这般说,立马便开怀了。 江念没想凑人堆,以后都是争同一个男人的,哪来的姐妹情深,别互相算计,便是好的了,所以她便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个角落站着,若不仔细找,都瞧不见。 等了大约一炷香,人便差不多到全了,这时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珍珠也恰到时机笑着走出来,说王妃装扮好了,请她们入内。 身为通房,正堂里自然没她的位子,不过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站着,侍妾通房加起来九个呢,她不孤单。 而且这还方便她认人呢,右下首第一位想来便是周侧妃,出身户部左侍郎府,不过是庶女,否则王妃也是当得。 其下方依次坐着的想来便是林庶妃同柳庶妃了,一个是底下知府嫡女,一个是光禄寺少卿嫡女。 左下首第二个应该是秦庶妃,吏部郎中嫡女。 这般算起来,最得宠的荣侧妃还没来呢,小说里荣侧妃便是极出格的,不过人家确实有底气不是。 两个哥哥都能征会战,自己也长得美,而且肚子还争气,虽是个女儿,但架不住物以稀为贵,独一份呢。 在江念思绪运转间,很快六位大宫女便簇拥着王妃出来了。 她身着一袭锦绣斑斓大衫,选用的是宫廷特供的细密苎丝,质地光滑如玉,色泽犹如初升朝阳映照下的朱红霞光,熠熠生辉。 头上的凤冠以金玉镶嵌,璀璨夺目,双凤展翅,流苏轻曳,显得尊贵非凡。 凤冠霞披皆正室才可,王妃这般郑重,意味再明显不过。 “婢妾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江念一行新人正同王妃行跪拜礼呢,“本妃来得不算晚吧。” 江念听到这僭越的话,将头埋得更低了。 “妹妹年纪轻,又不似我,王府诸事缠身,便是多些觉也是无妨的。” 江念算是真真知道了什么叫绵里藏针,王妃句句不说责怪,却句句彰显身份的同时,敲打着荣侧妃呢。 “原本臣妾是想着早些来的,奈何王爷心疼,不让臣妾起身,而且沅姐儿缠人,臣妾便只得晚了些。” 说到这,两人算是打成平手了,自是不会再往下说。 “与荣侧妃说话去了,竟是忘了各位妹妹还跪着,快起来吧。” 这仇恨拉的,不过王妃显然是还觉不够,“说起来各位妹妹也该好好谢谢荣侧妃,你们的住所,本王妃实在忙不过来,是荣侧妃帮忙定下的。” “谢荣侧妃娘娘,”这次行的万福礼,江念也总算是看清了荣侧妃的容貌,明媚大方,又隐约透着几分英气,实在不俗,是端王府老人里容貌最盛的了。 “王爷吩咐,臣妾自然要安排妥当。” 王妃面含笑容,没再接话,转而训话起来,主要说的是要赶紧绵延子嗣,其次便是安分守己。 终于半个时辰后,这场训话结束了,江念作为通房,只能最后离开,怕引起注意,只得将头再低些。 但便是这般,荣侧妃还是顿足了,不过也只是一个呼吸间,她便又离开了,但这也让众人视线都凝了过来,江念更是提了心思。 “王妃,荣侧妃只怕是要找那江氏的麻烦了,我们要不要帮一把?” “左不过就是些锉磨,无伤大雅,而且只有受辱了,才会愈发想往上爬,也才会知道谁是值得依附的。” “王妃思虑周全。” 江念出了葳蕤院,步子就快了一拍,然后便在转角遇见了荣侧妃。 “婢妾见过侧妃娘娘,侧妃娘娘万福金安,”江念主仆两个扎扎实实行的跪拜礼,头更是只差钻地里头去了。 荣侧妃原本凌厉的凤眼,现在倒是漫出不屑来。 “江姑娘,你这走路也忒不小心了,差点冲撞了我们娘娘的轿撵,若是摔了我们娘娘怎么办,你担待得起吗?” 荣侧妃明显是故意在这等着她呢,却说她冲撞了轿辇,这简直就明晃晃地找麻烦。 不过架不住人家受宠,地位高呀,碾死她跟碾死蚂蚁似的。 “侧妃娘娘恕罪,是扶光映衬着娘娘您,恍若仙子下凡似的,婢妾一时入了迷,错失了规矩。” 女人没有不爱听夸她好看的,而且她特地加快了脚步,就是怕荣侧妃久等,到时候更恼了。 “巧言令色,既然知道自己失了规矩,那便在这跪上半个时辰吧。” 说完,荣侧妃的轿辇便浩浩荡荡起了,各院主子早回去了,就江念主仆孤零零跪在这长道转角。 第3章 落水 “姑娘,明明刚刚荣侧妃是故意发难的。” “那又如何,你还想与她争辩不成?”江念压着的声线中裹夹着怒火。 这白芍确实是忠心,但若是蠢得无可救药,那还不如不用。 “姑娘恕罪,奴婢错了。” “你确实错了,若再有下次,你就回去吧,免得连累我和你身首异处。” 江念这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得白芍脸色发白,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现在是二月,又出了日头,跪半个时辰虽然难受,但也还能受得住。 “姑娘,时辰到了,”白芍话语中透着小心翼翼。 “嗯,起来吧。” 白芍得了话,这才连忙起身,扶着江念。 回去路上一瘸一拐是免不了了,江念也没想掩饰,只有这样荣侧妃才满意呢。 终于回了梧桐苑,“姑娘,您别伤心,今晚开始就能开始侍寝了,您这般好容貌,王爷肯定喜欢的。”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那秦楼楚馆中什么风情的没有,但哪个落了好下场的。” “那怎么能一样,她们怎么能同小姐您比?” “怎么不一样,妾通买卖,何况我连正经妾都算不上。” 白芍听了这话,想找补,但却发现江念说的虽然难听,却是惨白的事实,最后嘴巴嗫嚅着,终究是无言。 原主在闺阁中按照琴棋书画养的,但什么都只学了个半吊子,倒是看话本子入迷得很,这不,入王府除了银子,庞的没带,倒是带了三本话本子。 江念现在也没事做,闲得发慌,倒是歪打正着有了趣子了。 “姑娘您看了一日了,仔细伤着眼睛。” 江盈这才发现自己竟看入了迷,才子佳人的虽然狗血,不过情绪拉扯的,倒是勾人心弦。 “不用掌灯了,直接打水予我洗漱吧,”这烛光昏暗得很,江念不想伤了眼睛。 “啊!万一王爷今日宣您侍寝呢?”白芍还盼着呢。 “不会,去吧。” 端王帝王心智,最善权衡,这些日子肯定是宣家中得力的侍妾,她这种暖床的,定放在最后。 白芍满腹疑问,但白日被吓狠了,也没敢问,最终老老实实去了水房。 当晚果然宣的唐姨娘,她父亲左参议。 白芍第二日去大厨房取膳听得的消息,当时还怔愣了片刻,但等消化完,心中满是欢喜。 “姑娘,真让您猜对了,您可真厉害。” 是呀,厉害了才能走得长远些。 “听说王府后花园的明月湖有颇多锦鲤,极美,我们去瞧瞧。” 江念所住的梧桐苑倒是离后花园不远,毕竟在同一个方位。 “这锦鲤看着倒是鲜活,见了食就争头。” 白芍顺着江念的话抻头往湖底瞧,没看出什么新鲜来。 “咳咳……” “姑娘,我们快回吧,早春寒气重,万一感染了风寒,就难受了。” “好容易有点趣,不想回去,闷得慌。” “那奴婢回去取了披风来。” “罢了,回去吧,明日再来就是了。” 江念似是真爱看锦鲤,每日晨间总是要去明月湖待上两刻钟的。 “姑娘,王爷今晚宣的孙姨娘,应该明后两日就是您了。” 这一连十来日,王爷就轮着点新来的四个侍妾,确实该轮到江念了。 江念透过摘窗瞧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嗯,明日就是初一了,早些睡吧,否则明日请安该迟了。” “姑娘怎么开着窗,”说着白芍便将窗关上了。 江念捏了捏冰凉的手心,也没阻止。 第二日,江念起得比上回还早,“穿扮往素净了去。” 经过上回的罚跪,白芍也知王府是龙潭虎穴,越低调越好。 一头青丝挽成垂挂髻,只用一对薄荷绿的珠花略微点缀,身上是同色刺绣妆花裙。 “姑娘容貌天成,这素净打扮,也难掩姿色呢。” 江念瞧着铜镜中如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的女子,确实艳色绝世。 这副容貌若是放在现代,肯定大杀四方,“罢了,总归自己瞧着也是赏心悦目的,走吧,否则该迟了。” 这回江念是第一个到的葳蕤院,她还是找了个角落站着。 一炷香后,低位侍妾通房便陆续到全了,不过有意思的是,上回还凑堆说笑的三个,这回站的方位都不同。 而且唐姨娘明显装扮比之第一次来请安,张扬了许多,一身海棠紫彩绣蝶纹软烟罗,瞧着比这院里冒头的春色还娇嫩呢。 “姑娘别伤心,快轮到您了。” 白芍这没头没尾的话,江念却是听懂了,小妮子这是以为她羡慕人家恩宠呢。 一根烂黄瓜,有啥好争的,“瞎想什么呢,我高兴着呢,”可不是高兴,现在有了唐姨娘这个扎眼的新宠,荣侧妃哪有空理她呀。 果然请安结束,江念在回去的道上便瞧见了罚跪的唐姨娘。 而且这次,可比上次江念惨,毕竟跪的是鹅卵石铺的路呢,只怕半个时辰下来,腿得疼上半个月。 江念自然不敢瞧热闹,免得唐姨娘觉得她看热闹,记恨上她,于是她直接改道了。 “唐姨娘居然也被罚跪了,”白芍被吓得脸都白了几分。 “走吧,我肚子饿了。” 白芍听到江念说饿了,哪里还顾得旁的,连忙去大厨房取膳。 “哎呀,这油泼袖子上了,姑娘,换一件吧。” “无妨,先去看会锦鲤吧,肚子有些撑了,就当消食了。” 主仆两个又来到了往日观赏锦鲤的位置,“啊!”江念落水了。 “来人呀,救命呀,我家姑娘落水了,谁来救救我家姑娘呀。” 白芍被吓得直哭,整个后花园都回荡着白芍的呼叫声,而江念眼瞧着要沉下去了。 终于一个打扫的婆子来了,而江念已经抓着白芍丢下来的披风了。 “快,快来帮忙拉姑娘起来。” 江念上岸时,已是面无人色,紧接着便晕了过去,后面自是一顿兵荒马路。 “什么?江氏落水了?”王妃眉心紧蹙,“快去请府医瞧瞧。” “是。” “珍珠,你说是不是荣氏?” “奴婢瞧着是,这般荒唐的事,也就那位做得出来。” 王妃听到这话,原本紧捏着杯托的手指倒是松了力道,脸色也恢复柔和,“王爷宠着她,娇气些也是应当的。” “王妃宽和,但哪里是娇气,分明是骄纵,奴婢瞧着只怕迟早是要让王爷厌弃的。” “那江氏到底是受了委屈,你待会代我去慰问一番。” 第4章 荣侧妃背锅 梧桐苑这边,府医同珍珠来的时候,江念已经悠悠转醒,身上衣服也都换了干净的。 “ 李府医,如何?”珍珠一脸关切。 “春日虽化了冰,但湖中的寒气却没散,幸好上岸得快,寒气未侵入骨髓,吃上几日药也就好了,不过脉象上,江姑娘有惊惧之兆,得放宽心。” 听到这话,江念一张小脸更白了,更是压抑不住猛咳了几声。 “江姑娘,王妃听闻您落水了,心中关切,便遣了奴婢带着补品过来看您。” “王妃厚爱,还麻烦珍珠姑娘代婢妾谢谢王妃,等病好了,婢妾再亲自去谢恩。” “姑娘只要好好将养,王妃便安心了,说来姑娘您怎么不小心掉湖里了?” 迂回了一大圈,总算是进入正题了,江念自然要配合,小脸瞬间更白了三分,仿佛是恐惧,但很快便稍低了头。 怯弱地开了口,“应当是昨晚下了整夜的雨,湖边青苔冒了头,婢妾自己不小心,这才滑落进了湖里。” 珍珠看着江念跟鹌鹑似的样子,嘴边的笑意愈发深了,“听说是姑娘身边的丫鬟机灵,才让姑娘少受苦楚。” “嗯,幸好白芍平日里怕我吹了风,带着披风,不然后花园僻静,等着婆子过来,我只怕是不好了。” “姑娘是个有福的,好好养着,万事莫想。” 江念眸中的恨意转瞬而逝,却是叫珍珠看了个明白,“王妃身边缺不得不说奴婢,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江念作势要起身相送,自然被珍珠给拦住了,“姑娘好生歇息就是。” 江念看着院子里的方向,果然听见珍珠在同白芍说话。 “怎的一副愁眉苦脸的,你家姑娘刚夸了你机灵,怎的就不得体起来。” 白芍一个小丫鬟,哪里受得住珍珠的威慑,吓得扑通跪地上,“珍珠姑娘息怒,姑娘袖子上也不知怎么沾了油渍,原本该扔了的,但这是姑娘母亲做的,想是不舍,所以奴婢犯了难。” 珍珠看着白芍旁边木盆里袖子上满是油渍的衣裙,眸色变换,“这是你家姑娘今天落水穿的?” “回珍珠姑娘,正是。” “你这丫头,罢了,瞧你事事为主,也是个忠心的,刚才是我错怪了你。” 白芍哪里担得起王妃身边大丫鬟的一句错,更是惶恐了,“没有,是奴婢的错。” “这油渍简单,你去厨房讨些米醋,浸泡一会,就能洗干净了,不过这到底有损绣面,只怕你还是得去问过你家姑娘才行。” 白芍得了法子,千恩万谢将珍珠送出了梧桐苑。 “姑娘,您真是神了,居然连珍珠说的话都猜了个十之八九。” 从被荣侧妃罚跪回来,江念就开始思索如何攻略端王。 一是为了回家,二便是为了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过得好些,她可不想做那案牍上的鱼肉。 所以她策划了这场落水,原主不会游泳,但她会呀。 “既然我唯一能靠的便是这张脸和身子,那自然要它换来最多的利益。” 若是按着规矩,直接被抬到端王的床上,那她就真成了暖床的了。 都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她自然不能让端王得到得太容易,至少不能第一次照面就在床上不是。 “但姑娘,我们将脏水泼荣侧妃身上,会不会不妥呀?” “谁给她泼脏水了?我不是说了,我是不小心脚滑,自己落水的嘛,王妃如何想,那便不是我能把控的了。” 珍珠见了江念那件沾了油渍的衣服后,脚步便急促了许多。 “既然这般,只怕真是荣氏动的手。” “那王妃,我们可要将这事今晚禀了王爷?” “不可,无凭无据的,王爷连问责都不会,只怕还要彻底厌了那江氏。” “王妃说的是,奴婢今日瞧着,那江氏只怕也是认定了是荣侧妃害的她,不过就是畏缩了些。” “她一个商户出身的,自然小家子气,而且王爷还没宠幸她呢,没宠自然没底气,不过她那张脸确实是极好的。” “那王妃您的意思是?” 王妃用茶盖撇了撇浮沫,轻抿了一口茶,“出身不出身的原也不重要,只要王爷喜欢,能早日诞下子嗣,便是极好的。” “王妃说的是,荣侧妃哪里有儿女双全的福分。” “江氏那边让府医悉心照料着,吴氏那边也是,她们两个母家不显,我总要看顾几分。” “王妃仁慈,这是她们的福气。” 而此时的春风院,荣侧妃正手捻着贵妃红品尝呢。 “如此不稳当,落水还是好的,要是在王爷面前失了仪,摘了脑袋也是不够用的。” 荣侧妃身边的妙音,连忙附和,“侧妃说的是,商人重利轻别离,教养的女儿,自然也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总归王府不缺她一口饭,养着便也是了,倒是那唐氏,着实讨嫌。” “侧妃何必与她生气,不过是王爷用得着她父亲罢了,哪里能同您与王爷的情分比,而且论起得力,哪里能同将军他们比。” 这话显然取悦了荣侧妃,刚拢起的眉,俱都舒展开来,但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你明日出府去请了周大夫来,王爷的第一个儿子,必须是从本妃肚子里出来的。” 今日是初一,端王自然是宿在王妃房中。 “王爷,臣妾有件事同您说。” 端王原本就用膳用得应付,索性便放下了筷子,用帕子擦了嘴,“何事?” “这次新进府的通房江氏,今日不小心掉入明月湖里了,只怕近些日子是不能侍寝了。” 端王听到‘江氏’,脑海倒是立马浮现出那体态婀娜,艳冠群芳的轮廓来。 “既是病了,那就让府医照料着,这都是小事,你无需巨细都同本王说,你是王妃,后院之事,你拿主意便是。” 端王这话是放权,亦是信任,王妃自是欢喜,眸中更是盛满柔情。 “好了,本王乏了,睡吧。” 日子一晃就又是十来日,“不中用呀,不过是落回水,竟还吓出了梦魇。” “王妃莫气,总归王爷这些日子也就去了两回荣侧妃那,新人还是分了宠的。” “罢了,那边不用照顾着了,倒是吴氏,体态丰腴,看着便是好生养的,侍寝完的坐胎药别漏了。” “王妃放心,奴婢都省得。” 没了王妃的特殊关照,又没端王的恩宠,底下的下人见风使舵的,梧桐苑的日子自然一日比一日难过。 第5章 曲有误,周郎顾 比如今日,便只有一盘子青菜了。 “姑娘,他们这也太过分了,奴婢刚刚还问了他们,结果他们倒好,说肉菜上面主子都喜欢,没得剩的了,但奴婢明明瞧见蒸笼里好些肉菜。” “不过是吃食清淡些,忍忍就好了。” “但您的身子。” “旁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已经好全了,无事,你若是真馋了,我们使些银子就是。” 听到这话,白芍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奴婢不馋,就是心疼姑娘您,奴婢现在也算知道了,在这王府,有宠无宠都是难过。” “行了,哪有那么难,我有主意的。” 白芍听到这话,才好容易没让泪水滴下来,“反正不管怎样,奴婢陪着小姐。” 日子一晃便到了四月下旬,距离江念上次落水,已经快有两月了。 “后花园的花都开了吧?” “回姑娘的话,都开了呢,姹紫嫣红的,要不王妃也不会在半月前举行花宴。” “天天闷在院子里,都快发霉了,也该出去吹吹风,感受感受太阳了。” 白芍听到江念愿意出去走动自然高兴,但想到虚报的病情,又顾虑了。 “你瞧我这在房间里捂的,说是病人,也没人不信的。” 白芍瞧着江念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只觉如仙子坠落人间,病态她真没瞧出来。 “养了快两月,也该好了,走吧,对了,记得将我的埙带上。” 四月底,空气已经开始湿热,日头也带了毒意,所以鲜少有王府的主子往这来的了。 “我的埙呢。” “小姐,您怎么突然想着吹埙了,您以前不是嫌弃腮帮子疼,说不美的吗?” “因为它小呀,”难不成还带琴和琵琶来不成,太惹眼了,而且埙原主吹得烂呀。 这王府里可不缺色艺双绝的,比如王妃古筝出神入化,再比如荣侧妃一手琵琶绝技。 所以呀,好听不稀奇,不好听才稀奇呢。 于是后花园东北角开始响起刺耳的乐声。 江念算是服了,原主这埙真是吹得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一首欢快的曲子,硬生生吹得有几分像唱大戏的。 白芍虽然不懂,但在边上也是感觉听得痛苦至极。 “小妮子,什么表情呢,捧场不捧场。” 白芍好容易挤出一丝笑容,便被江念接下来的曲子又吹没了。 吹了整整一个时辰,江念才尽了兴,“好了,今天回去吧,明天再来。” 白芍脚下一个趔趄。 “你看你,小心些,”罪魁祸首江念半点愧疚也无。 江念每日巳时总要去后花园吹上一个时辰的埙,一连五六日。 “周全,是不是有乐声?” 周全原本正急得浑身冒汗呢,端王这话,就如同及时雨,瞬间就把耳朵支棱起来了。 “爷,是有,应该在东北角那边,就是奴才耳拙,没听出是什么乐器。” 端王原本为着今日早朝的事心烦意乱,这才想着到花园来散散心,“走,去瞧瞧。” 周全擦了擦额间的汗,就盼着是哪位贴心的主子,能将端王哄好。 江念现在主打一个忘我,反正她不管对不对,使劲吹就行了,就是可怜白芍,就差塞棉花了。 终于一曲结束,“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我也感觉我这埙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噗!“咳咳咳……” 这噗嗤声可不小,江念立马抬头看过去,然后气鼓鼓的质问,“你谁呀,刚刚在笑我?” 端王看着紫藤花架底下,灿烂绚丽、绝世容光的少女,一时竟晃了眼,只觉好似九天仙女下凡。 江念病中两月,天天对着镜子找最佳展示角度,虽然360度无死角,美得让人窒息,但恰到好处的眼神与姿态,愈发将她风华绝代展现得淋漓尽致。 狗东西,居然看入迷了,老色批,但小说里不是不重女色的吗? 不过不得不说长得是真好,刀削斧凿的容颜,一身玄色蟒袍,更是衬得他丰姿如玉。 江念心里把端王里外吐槽了个遍,但表面端的就是娇艳欲滴,“问你话呢,你刚刚是不是笑话我?” 明明是质问,却只让人听出娇气来,半点生不了厌。 周全在旁边瞧着,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得,主子爷今日心情差不了。 “你不认得本王?”端王打趣意味明显。 凭啥就得认识你呀,江念心中翻白眼,但面上却瞬间布满不可置信,还忍不住用那双狡黠的狐狸眼偷偷上下打量。 这一小动作逗得端王又没忍住笑,不过明显怕惹恼了江念,只得握拳假装咳嗽。 “你真是王爷?” “怎么?本王难道不像?” 小姑娘明显是怔愣了,好一会才吱唔出声,“我一直以为王爷会很老来着。”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端王,“本王才二十八,可不是老头子。 “哦哦。” 美人娇艳妩媚,现在更是添了娇憨,风情愈甚,端王也愈发有兴致了,“你不怕本王?” “你又不是老虎,我怕你作甚。” 只有暴君才想人怕他,贤君明君都是想让人敬他,不过现在她人设不能倒,这样回答是最好的。 江念这毫不犹豫,还满带疑惑的话语,彻底愉悦了端王,“你这性子,在家定是父母宠着的。” 狗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以后见家人一面难吗?还提伤心事,会不会聊天呀。 不过谁不是个影后呀,“王爷怎么知道的,我爹娘最是疼我,哥哥弟弟也是,”小姑娘得意得紧,但说着突得消了声,眸色黯淡。 端王这才发现自己失言,转了话题,“听王妃说你落水了,身子好些了没?” “差不多好了,就是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江念情绪不高,倒是惹得周全急了。 他可就盼着江念能将端王给哄好,眼见着氛围冷下来,他心里直呼江念是个不懂事的。 好容易见到王爷,还不好好表现,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周全正愁着呢,端王却开了口,“周全,去请了府医过来,仔细给姑娘瞧瞧。” 周全直呼神了,主子爷哪里有过这耐性哄人呀,不过抬头瞧见江念那摄人心魄的美,周全心中了然了。 他也是常出入宫中的,受宠的娘娘没有不识的,但这般好容貌,还是头一回见,也难怪主子爷青眼。 “是,奴才这就去。” 第6章 下棋 周全去请李府医,虽然没大张旗鼓,但王府里消息最是灵通,不消一刻,各个院里便都知道了。 “贱人,竟勾了王爷,本妃第一日便瞧着她不是个安分的,当初就该直接划花了她那张脸,”荣侧妃脸色阴沉,绒毯上更是散落了一地的碎片。 “侧妃莫气坏了身子,周大夫说您要放松心情,说不得小主子已经在您肚子里了呢。” 荣侧妃最是在意孩子,听得这话,果然怒气消了大半,但还是紧蹙着眉,巧云连忙在边上打着团扇,“那江氏入王府两月了,病病殃殃的,王爷估计不过是瞧见了,怜悯一二罢了。 倒是王妃,这些日子总往那几个送坐胎药,不得不防呀。” “徐氏最会装贤淑,这是打量着自己不能生,惦记旁人肚子呢,”荣侧妃嘴角弧度轻蔑,刚刚因为江念起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您说的是,这王府最有福气的还是您了,郡主可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疼的。” 想到沅姐儿,荣侧妃更是得意,“郡主那边,万不能有差错。” “侧妃放心,王爷上次还加派了两个侍卫呢。” 荣侧妃想着王爷对女儿的宠爱,心下越发甜蜜,“走,去看看姐儿。” 梧桐苑这边,既请了李府医,自然不可能在花园里看诊,于是端王便来了。 “竟这般简陋,住得可习惯?”端王看着明间不过一张红木桌子,并两把圈椅,甚至红木桌子还有些掉漆了,眉头便微蹙。 “还好。” 说习惯太假,王爷不是不知道她母家从商,而且刚刚她说了自己在家受宠。 但说不习惯,那便是打王妃的脸,未免落个恃宠生娇的印象,所以这二字便刚刚好。 端王听到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扬了扬眉,他原本还以为江念也会同旁人一般说好呢。 不过想到花园中,小姑娘的神态,这般倒是才符合。 端王打量着江念房中的摆设,突扫到小烷桌上的围棋,便随口问了句,“你会围棋?” 这围棋是江念第一日去后花园吹埙便摆上了的,可算是用上了,“当然会。” 端王看着小姑娘脸上掩饰不住的傲娇,不知怎的,想起自己母妃宫中的那只波斯猫来,慵懒讨喜,只等着人顺毛呢。 “那来一局?” “好呀,不过这下棋得有彩头才好,否则多无趣呀,”在现代,江念旁的没怎么学,但唯独围棋,她从三岁便开始,不说国手,但还真没输过。 这是没尾巴,要是有,江念的尾巴已经翘天上去了,这将端王的好奇心勾起来几分。 “瞧你这样,围棋下得很好?” “那可不,从无敌手,我当初还想着,谁要是围棋胜过我,才能当我夫婿呢,不过后面想着着实太苛刻了些,便算了。” 江念这话说的,好似忘了自己已经入了王府,成了端王的通房,倒像还是闺阁中那无忧无虑的娇娇女。 按道理端王该气的,毕竟实在不合礼数,但看着对面满目纯真的美人,他倒觉得不过是还没成妇人罢了,心中那点子欲念倒是被勾出来了。 “既然这般,你说说,什么彩头?”这话说出来,端王便有些后悔了,他宫里长大的,见了太多伪装,他现在便存了几分疑,觉得江念这是装的,求位份呢。 “真的?那我说了!” 江念的跃跃欲试,愈发让端王脸色下沉,心中也不由得厌恶,颇有风雨欲来之感。 江念又不傻,怎么可能没看出端王眼中的审视,心中也是叫苦连天,这样疑心深重的,你让我跟他谈恋爱?讲动心? “我们赌一百两银子如何?或者如果王爷您舍得,二百两也是行的。” 端王第一次表情失了控制,不过到底是不能让人辨出喜怒的帝王,失控也只是一瞬,便如常了,但这一瞬间却让江念捕捉到了。 “很缺银子?”端王此时的心情很好,语气也愈发亲和。 “可不是,王爷应该知道,每人膳食都是有份例的,我实在在家嘴养得叼了些,便只能使银子,但我爱吃的,都贵,每次都得去最少半两银子,所以~” “所以银子不够用了?”端王瞧着江念那提溜的眸子,只觉好笑,“行,那就二百两银子,不过能不能赢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端王是不太信江念的棋艺的,只觉得闺房小姐,没见过大天地,自得罢了。 “王爷且看着吧,我们一局定胜负,如何?” “行。” 二人走到炕塌边上,白勺连忙收拾棋子,只不过动作还是带了两分颤抖,这是王爷呀,姑娘居然半点不怕。 “您先,”江念一副我让着你的小模样,又取悦了端王,他这一天的笑,比往常一月的都多。 “不用你让,猜单双吧。” 嘚瑟不能太多,不然让人生厌,江念见好就收,应了好,最后是江念先下的。 “金边银角草肚皮,你确定?”端王看着江念的第一步棋便忍不住打趣。 “君子落棋无愧,”旁人便也罢了,江念说这话,却让人忍不住发笑,娇娇一个,现在却作大丈夫态,反差太大。 端王愈发觉得江念是不会下棋的,女孩家逞能呢,他现在兴味正浓,自然不会戳破。 下了大概一刻钟,原本还眉眼带笑的端王,散了漫不经心,目光凝在棋盘上。 倒是江念,瞧着棋局,心中有了成算,越发放松了。 端王虽有大儒教导,但身为皇子,更多偏重政治,如《史记》、《资治通鉴》一类,围棋虽也有涉及,但更多是修身养性之用。 所以比起她这个棋痴来,自然是落了下乘,何况她纵观古今棋局。 终于端王落了子,江念在他落子那刻,便立马放了自己的棋子,似是胡乱下的,但端王却知不是,因为刚刚他好容易找出来的活路,又被堵死了。 他暗暗心惊,江念的棋风,攻守兼备,还真是毫无破绽。 江念就端着茶,默默看着端王,都说棋风如人,她却不怕被怀疑,毕竟端王棋艺还没到让她露破绽的高度呢,她主打一个稳字,端王总不能说她老成吧。 何况,想不成为玩意,总得有些让人佩服的点,这围棋便甚好。 反正今日她半下没想着放水,定要杀端王个片甲不留,主打碾压二字。 第7章 沈姨娘 沙漏中沙子渐浅,很快半个时辰便过去了,端王额头渗出薄汗,可见这局棋下得不轻松,而江念一派怡然自得,两人高低立显。 “是你赢了,本王认输。” 能得未来皇帝一句认输,多难得,江念自然见好就收,“是王爷让着我了,不过银子还是要给的,下了这么久,好累的。” 刚刚在棋局上大开大合,尽显咏絮之才,现在却是娇波媚靥,谁又能抵挡得住这份诱惑。 “周全,待会取二百两碎银给姑娘送过来。” 周全在棋局刚开,便带着李府医在边上候着了,他原本还以为江念这是想着法子留人,围棋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却没想到江念竟真赢了。 他现在是有点瞧不明白了,难道这位真的是还没开窍? 越想周全越觉得或许真是,否则哪个不想在主子爷面前露好呀,就刚刚后花园吹的那曲子,他听了都觉刺耳。 “是,爷,李府医还在外面候着呢,您瞧?” “是了,让李府医进来给姑娘把脉。” 江念倒是不怕露馅,这诊脉,讲究望闻问切,望闻切她管不着,但问一关,如何回答便是她的事了。 果然李府医进来,让江念将手腕搭在瓷枕上后,便按例问话。 “请问姑娘可有哪儿不适?” “上个月颇有些畏寒,这个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睡眠还是有些不安稳,时有梦魇,不过也好了些。” “禀王爷,江姑娘身上的寒症尽除,已无大碍,至于梦魇,乃是心病,可以用些沉香,下官再开些安神药辅之,应该数日便能大好。” 端王听到江念无大碍,心神也为之一松,“周全,跟着李府医去取药。” 江念瞧着被使唤得团团转的周全,实在与书上威风凛凛的大总管联系不上。 “怎么了?何事这么开心?还偷着笑。” “二百两银子呀,够我吃上至少两个月的好的了。” 江念确实开心,这端王,瞧着倒不是个喜怒无常的,虽然任务有难度,但还是有可行性的。 若是遇到个暴君,时不时发癫要脑袋,那才难受呢。 这样对比起来,江念觉得这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了,而且有银子,接下来的日子就更舒服些了。 只要在往好处走,那便有盼头。 “这般容易满足?”看着像偷吃了蜜油的老鼠一般的江念,端王嘴角噙着笑,棱角分明的轮廓也显得极其柔和。 “自然不是了,但王爷您与我想的不同,原本我以为应该很威严的,但现在相处下来,感觉像哥哥,我哥哥也这么宠我,输银子给我。” 江念本就一双狐狸眼,惑人得紧,现在微仰着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映着人影,愈发引人深陷。 端王脸色却是有几分怪异,江念却好似没发现般,眸中甚至还似乎溢出几分孺慕之情。 终于端王率先挪了视线,“你好好将养着,本王等有空了,再来瞧你。” 目送端王出了梧桐苑,江念这才没忍住掩着帕子笑出声来。 白芍瞧着愈发混沌了,“姑娘,王爷都走了,您怎么还高兴呀?” 江念回想着刚刚端王吃瘪的神情,就忍不住笑,别以为她没瞧见刚开始他的欲念。 但哪有那么容易让他得手的,她就不信这哥哥喊出来,他还能禽兽。 这男人站得越高,便越想征服天下,包括女人。 所以她这个特例,想来能留得住端王一二分的目光。 “自然是王爷来了,日子有盼头了,我高兴呀。” 江念似真似假的回答,具体的她没打算同白芍说。 白芍想着刚刚江念同端王的相处,却是信了,但又不禁有了几分猜测,想问话,又不敢开口,嘴唇都快被咬破了。 “怎么?有话说?” 白芍听江念问起,这才小声说话,“姑娘,奴婢瞧着您似乎早知道端王会来后花园。” 就好似上次落水一般,都是有的放矢的,不过这半截,白芍没说出来,只在心里转了转。 “这人无非讲究一命二运三本事,端王金尊玉贵,他去哪我决定不了,也没本事打听,但总得走出去,碰着了,那便是天赐良机。” 这话江念说得正经,但其实却是假的,她之所以这些日子会去后花园,是因为书里写过,沈贵人,也就是现在的沈姨娘在两年后,端王登基第一次宫宴时舞了一曲。 书里交代了一句,沈贵人入王府两三月,便是在后花园舞了这一曲,所以得了端王青睐,得宠了一段日子。 这般算着日子,可不就差不多这个时候,不过就是不知,这一世,沈氏怎么没在后花园舞曲。 难道是她,导致了蝴蝶效应? 想不通的事,江念便懒得想了,免得伤脑子,下了这么久的棋,她也乏了,正准备歇下,周全便来了。 “江姑娘,这儿是二百两碎银子,还请您收好。” 江念连忙让白芍接过,又给周全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劳烦周公公你今日跑这几趟,这点子茶水钱,还请收下。” 周全是端王贴身太监,王妃也是要给面的,所以这荷包,他笑着便也收下了,不过笑容明显比刚刚真切了几分。 “那姑娘好生歇息,奴才就先告退了。” 江念笑着将周全送出去的,然后便转头吩咐白芍,“今日得了这许多银子,你去大厨房买几个肉菜回来。” “诶,是,姑娘,奴婢这就去,”白芍欢欢喜喜往大厨房去。 江念则是躺床上去了,心想终于不用大早上地跑后花园了,可以睡懒觉了,真好呀。 江念这边喜气洋洋的,但消息传到各院就不太让人舒坦了。 “贱人,我原本想着去后花园舞曲的,生生让她给抢了机会。” 咬牙切齿的正是沈姨娘,除了刚入府,得了几日宠,后面一月才能见到端王一回面,她便想着偶遇。 但几日前去后花园,正巧瞧见江念吹埙,她觉得不堪入耳,便打消了念头,唯恐江念拖累了她。 所以现在听见江念见了端王,还同去了梧桐苑,可不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身旁伺候的翠微道,“姨娘,您快消消气,那江氏吹埙如此难听,哪里入得了王爷的耳,同去梧桐苑,那是做面子罢了,这不府医瞧过后,王爷也就走了嘛。” 沈姨娘原本就伤心,听着这话,好似找到了依托,“真是这样?” 第8章 家信 “可不是,否则若王爷真宠她,就不会就待那么一会了。” 沈姨娘听着觉得有理,心气也顺了不少,但一想到她若是没错失机会,说不定今晚就可以侍寝了,便将江念恨上了。 “她能看的也就那张脸罢了,商女出身,竟也能入王府,和她待一处,真是恶心人。” 翠微瞧着沈姨娘阴沉的脸色,自然是挑拣好听的说,“姨娘说的是,这女人靠的还是母家,老爷即将升迁,王爷自然要多看重您几分。” “就你会说话,那江氏病病歪歪的,也没侍寝的福气。” “姨娘能这么想,便是最好的,没值当气坏您自个身子。” 江念不知道自己已经招了恨,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心上,这王府本就吃人的地方,她又不是来与人为善的,恨不恨的,原也不重要。 江念脑海里一直有端王对她心动的进度条……而现在,居然还岿然不动。 “狗东西,合着全走肾了,半点不走心。” 江念骂骂咧咧,她原本想着经过这么一通,怎么也该有百分之一的进展的,结果半点没有,真狗呀。 “姑娘,用膳了,”白芍从红木雕花食盒里将菜一一端出来。 “红烧肘子,”嚯地一下,江念两眼放光,什么烦恼都抛脑后了。 “我就知道姑娘您爱这口,奴婢去打水来给您洗漱。” 江念看着桌上的八珍鸭、烤乳鸽、红烧肘子,心里有盼头了。 既然留下来成了既定事实,那总要将日子过好些,不说其他,这吃食是万万不能亏待自己,所以呀,为了好吃的,江念决定努力往上爬。 而且位分低,见着谁都要曲膝问好,确实憋屈。 心里打定了主意,江念这饭就用得更香了。 “这剩下的,你吃了吧。” 白芍这些日子的长进,江念也是瞧见了的,她不是个苛待人的,主仆两个相处倒是愈发融洽了。 “姑娘,我们今日是不是太招眼了?万一荣侧妃又罚您怎么办呀?” 白芍声音怯怯的,显然被前两回吓着了。 “我都还没侍寝,荣侧妃哪里会把我放眼里呀,唐姨娘她们在前面挡着呢。 既入了王府,还指望和平相处不成,之前不侍寝是时机未到。 若是一味恐惧,便失了本我,而且她们都不是好相处的,我便是低到尘埃里,她们也只会想着来踩上一脚,可懂?” 白芍没有立即回答,皱着眉头,明显在思考江念说的话,过了好一会,才试探道,“所以姑娘的意思是,我们不是不争,而是要聪明地争?” 江念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些日子同角门的婆子可熟了?” “奴婢按照姑娘说的,每日带些零嘴过去,或是陪她们打打叶子牌,也算是能说上话的了。” “待会我写封信,你使些银子,让角门的婆子帮忙把信递出去。” “啊?”白芍有些没反应过来,往外递信,递给谁呀? 江念瞧着白芍的神色,便知道小妮子又胡思乱想了,“出来两月了,不得给家里报个平安呀,天天想什么呢。” 白芍这才转过弯来,羞得脸通红。 “行了,快去吃饭吧,待会还得干活呢。” 白芍跌跌撞撞出了去,江念这才走到书桌前,开始写信。 这信自然不是单纯报平安的,主要还是有事嘱托家里。 其一,便是让家里选个聪明伶俐,最主要是忠心的家生子,学些医术。 她现在是通房,只能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但等升为姨娘,便可以有两个,王府里的,她不放心,还是家里送来的好,知根知底。 至于学医,在这后宅,阴私太多,她没想着害人,但也不能让人害了去,所以身边若是有个懂医的丫鬟,那再好不过。 其二,江念要父母与族老商量,兴建族学。 她现在能靠着美貌和些许特别勾住端王,但到了后面,还是得母家得力,否则地位悬殊,终究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 所以家族里,必须有科举入仕的兄弟。 “白芍,信送出去吧,记得拿银子。” 白芍不敢怠慢,将信藏在袖袋里,便出了院门。 下午江念照例在床上练起了瑜伽,这时代,随便一个头疼脑热,便能要了人性命,她可不敢赌,还想回家呢,所以这瑜伽就安排上了。 四月底的天,下午本就闷热,又加之运动,很快便出了一身薄汗。 白芍回来的时候,江念正好收尾,一开始她还瞠目结舌的,这一个月下来,倒是习惯了。 “姑娘,信送出去了。” 这事意料之中,不过到底顺利,江念还是欢喜的,“行了,你一直忙活,下去歇着吧。” 不用请安,还有银子,江念的日子着实快活,而且确实如江念所料,由于没侍寝,所以暂时没人找她不痛快。 “距离上次见王爷,几日了?” 白芍以为江念失落,小心翼翼道,“有五日了。” “帮我上妆。” “啊?”白芍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的,而且这天都快黑了,还上妆干嘛? “还不快些。” 白芍虽然还是满心疑惑,但动作倒是利索,首先帮江念擦了面脂,手也细细用精油滋润着。 “妆浓些,白日瞧着明艳。” 白芍瞧着镜中的人儿,乌发雪肤、蛾眉敛黛、桃腮带晕、朱唇榴齿,还是忍不住看痴了。 “姑娘,您便是素颜也是极瑰丽的。” 江念闻言,笑意晕染开来,“淡妆浓抹,风情总是不同的。” 上次见端王素面朝天,那这次,她便要给足他视觉冲击,让他惊艳。 “眉描长些,眼尾也要拉出来,眼窝同鼻侧,都莫忽略了。” 白芍手巧,江念吩咐了的,她总能做到最好,“姑娘,唇脂用哪个?” “樱桃红,叠涂。” “好的,”白芍已经隐约有猜测了,觉得端王会来,毕竟主子每次都猜得准准的。 “垂鬟分肖髻,松散些,用金簪固定。” 很快,妆便成了,江念瞧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由得晃了眼,真真国色。 “将我那件粉色薄纱裙拿来,我待会穿它。” 白芍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只是还是有几分怀疑,这晚膳时间,王爷怎么也不该来才对。 穿上纱裙,江念对着镜子转了个圈,笑意更深了,“我瞧着昨日院中还有蝴蝶,我们扑蝶去。” 第9章 扑蝶 现在已是五月初,芍药、月季、丹若正是最盛的时候,姹紫嫣红的,好不热闹。 江念瞧着停在花骨朵上的各色蝴蝶,不由感叹,到底是原生态好呀,空气清新,放现代,蝴蝶稀罕着呢,基本瞧不见。 小心翼翼靠近,然后团扇轻扑上去,“诶呀,跑了,”轻呼间江念便提了步子追逐,但那蝴蝶每次忽近忽远的,偏让江念抓不着。 五月的天,便是傍晚,也是浮着闷热的,何况这般嬉戏,鬓角额间都渗了些许香汗出来,发髻更是松散了几分,霎时娇媚得勾魂摄魄。 端王来时,见着的便是江念穿梭在百花间,裙摆随着她那轻若柳絮的步伐轻轻摇曳,手握着绣有工笔花鸟的团扇,时而半遮面,时而挥向空中。 眸光流转,如含秋水,香腮含粉,似是醉了海棠。 “王~”白芍转头发现了端王,欲蹲身行礼,却被端王压手制止住了。 白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周全给递了眼色,她才退到了后面。 现在在周全这,江念主仆两个都是笨的,不过瞧着园中的春色,他觉得美成这般,便是笨些,也是无妨的。 端王进院门,江念便发现了,不过端王不出声,她便接着演戏,但等了接近半刻钟,居然还没动静,江念便有些遭不住了。 “白芍,快拿茶水来,累死我了,”说着转过头来,装作才发现端王的模样,吓得人都往后仰去。 端王自然不可能让江念摔着,于是最后江念便躺在了端王怀里。 白芍看得目不转睛,心里直呼主子好厉害,竟真把王爷又猜着了。 但这落在周全眼里,便是蠢呀,他也懒得废话了,直接拉着白芍往外走,同时心里想着,这江姑娘可真是好命,回回都能赶上。 “王爷~”江念与端王现在的姿势,颇有上下之感,对视间更增暧昧。 端王看着怀中的江念,脑海中突浮现‘珠钿璀璨映香汗,宛如清露润芙蕖’。 压抑的欲念也随之生长,端王的眸色都深沉了许多。 在现代,江念也是谈过恋爱的,所以基本是立马便反应过来,但却还要装作不知,不然人设就崩了。 但再这样暧昧下去,她腰就真废了,“王爷,可以扶我起来了,”怯生生的样子,惹人怜爱,端王捏了捏手掌的余温,眸子里墨色翻涌。 “王爷您怎么来了?”时机还未到,勾人可以,被睡不行,所以江念打破了这份暧昧。 “怎么,不欢迎本王?”端王言语中透着戏谑。 “怎么会,就是吃惊罢了,”说完江念便请了端王往屋里去,这次小烷桌上没了棋,让端王输一次便也罢了,若是次次拉着他,那便该恼了。 但没了棋,却有了话本子,江念一副失算的小模样,连忙将话本子藏进书架里,这掩耳盗铃又为她添了几分灵动。 “这般爱看书?”端王一本正经的调笑,江念脸颊的红晕都快蔓延到耳后根去了。 小姑娘到底是不服气,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若是女子能科举,我这学问,不当个探花,都委屈了。” 端王瞧着眼底难得藏了笑,他觉得自己这通房,着实娇气,不过是小女儿家使性子,倒不烦人,只觉可爱。 但这般想着,他突忆起上次江念说他像哥哥,脸色瞬间便不大好了。 江念注意着端王神色,自然发现了转变,至于是为什么,她这个始作俑者自然知道。 “王爷还没告诉我,怎么突然想起来来看我了呢?”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她这张脸还有身子的,端王却不能直说,第一次觉得有些憋屈。 府里的女人都求着他宠幸,结果到江念这,他连念头都不能表露,不然倒显得他急色。 “想来看看你病好些了没。” “原来是王爷关心我呀~”江念拖长了尾音,慵懒又妩媚,仿佛融化了冰雪的甜浆,甜蜜又诱人。 端王本能地滑动着喉结,反应过来后,只得用咳嗽掩饰。 江念装作不知,唇角倏而一弯,“王爷真好,现在也就只有您还念着我了,”说到后面,软软的,让人心疼。 看着低敛着眉的江念,端王心有些软了,“可有好好喝药?” “喝了,就是有些苦,”说着江念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显然是真怕了喝药。 端王瞧着,愈发觉得江念孩子气,心里那点子憋屈也就散了,这是还没开窍呢,不过心底的征服欲却是高涨了不少,“良药苦口。” 江念听出端王这是在哄小孩子呢,自然要配合,“我也知道,所以让白芍买了蜜饯,每次喝完药吃上一粒,也就没那么苦了。” 乖巧的模样,混合着这媚态横生的容色,像是枝头熟透了的樱桃,诱人采摘。 端王觉得自己待不住了,不然真该急色了,但江念哪里能放过他呀,“王爷,您用了晚膳没?” 江念一副眼巴巴的可怜样,端王哪里能不宠着,而且他原本就是打算在这用膳的,刚刚思路是被小姑娘给弄乱了。 “周全,传膳。” 王爷用膳,大厨房利索得很,没有一刻钟,江念她那张团桌便摆满了珍馐。 江念心塞了,她份例是一荤一素,而端王这……不行,她得数数。 端王在边上看见江念那双眼移来移去,嘴巴还一张一合的,便知这是在算多少道菜,他只觉江念实在招人得紧。 “怎么样,算清楚了吗?” “算清楚了,”嘴巴比脑子快,话吐出来,这才反应过来她被抓包了,江念这次是真羞红了脸,她这着实有点没出息了。 “哈哈”端王的笑声回荡在膳房里,江念却想捶他,她这么惨,谁害的?还不是他,要是把她位分定高点,她至于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见好就收,端王率先坐下,江念也立马跟着坐下了,然后她眼里只有吃的了,讨好端王,有的是时候,但这吃的可是过了这个村,下个店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而且真香呀,明明同是八宝鸭,这次的明显比她使银子买的好吃,她怀疑负责端王饭菜的,是单独的厨子。 原本讨好端王,只为心动,现在江念动力更大了,为了位分,为了吃的,好处真是不少,难怪大家都盼着端王,光是这吃的都值了呀。 这话是端王听不见,不然该怼了,后院哪个见了他不是温柔小意,吃饭都是伺候着他,哪有这般只顾着自己,狼吞虎咽的。 第10章 吃货人设 端王是宫中长大的,从小便是圈在规矩中,如每盘菜,不得伸超过三次筷子,所以这吃饭,倒像是应付。 江念吃得太香,端王难得有了食欲,不自觉吃得比平时多了些,“很喜欢?” 江念天天都有运动,胃口自然是不小的,加之这饭菜实在可口,她真基本没抬过头,所以端王问话,她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唔,嗯嗯~” 周全在边上简直没眼看,他现在算是彻底服了,这位不仅笨,还馋,就剩那脸能看了。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又在心里补了句,身子也动人。 食不言寝不语,端王除了问了那句后,但也没再说话,江念一心美食,自然也没话,所以这顿饭,倒是安静得很,但二人都舒坦。 吃完,江念这才发现撑了,“王爷,要不我们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周全听到这不敬的话,直接把头埋了下来,他觉得这是笨得没救了,就是不知道主子爷能新鲜几天。 “好,”端王倒没觉得江念不妥,毕竟也没妥过,而且刚刚他也不小心吃多了,所以江念歪打正着。 梧桐苑偏得很,园子自然小,二人随意溜达便是一圈,不过二人各怀着心事,倒是没觉得无聊。 “上次给你的银子可用完了?” 这是打算砸银子?“当然没有,这才五六日,我要是就将两百两银子用完了,那岂不是败家子,不过~” 听到败家子这词,端王又被逗笑了,聊天兴致也更高了,“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王爷愿意再给我些银子,那感激不尽,毕竟韩信用兵,多多益善嘛。” 端王瞧着身侧女子,双眉弯弯,面若芙蓉,笑靥如花,应了风月无边四字,他只觉喉咙发干,呼吸亦跟着沉了下来。 狗东西!真狗呀,这天还未完全暗下来,又在院子里,居然也能想歪,她服了,但她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端王哪里是书里写的不重色欲的,她都敢肯定,只要她现在敢勾他,肯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江念很乖,这次是真乖,她不想引火上身,不想酱酱酿酿。 但江念不知道,她这活色生香的美人,若是纯勾人便也罢了,乖巧起来,反差太大,更让人把持不住。 端王到底不是禽兽,顾念着江念的身子,还是走了,不过刚出梧桐苑,便吩咐周全去请李府医,务必要赶紧将江念身子调理好。 同时还想着该如何让江念开窍,“你寻摸些公子佳人的话本子给江氏送去,记得多送些。” 周全真懵了,怎么还送上话本子了,瞧这样子,主子爷真将那江氏放心上了? “对了,再送二百两碎银子过去,”端王想着江念大快朵颐的情景,想着怎么也不至于在吃食上委屈了她。 得,周全这次肯定了,主子爷是真上了心。 于是赶紧请了李府医到梧桐苑,这一番下来,王府后院又热闹了。 “江氏是个有福气的,既然王爷过去看了两次,我这边自然也不能薄待了她,珍珠,待会挑些鲜艳的布料首饰,再带些补身子的药材送过去,明早送过去。” “是,奴婢这就去。” “对了,新人入府也有三月了吧?” 珍珠原本要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是快要有三个月了。” 王妃听见这话,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些,“既然李府医去瞧了江氏,那便索性让新人们都瞧瞧,该调理的也好好调理一番。” “王妃仁慈,奴婢瞧着也该有好消息了。” “我与王爷荣辱一体,自是盼着早日有麟儿降临,”王妃嘴角含笑,尽显正室气度。 “王妃与王爷是夫妻,自然心在一处,像荣侧妃,只会拈酸吃醋,哪里懂得这些,到底是妾,眼光尽放在那点子微末上,上不得台面,”珍珠言语中尽是鄙夷。 这话显然是王妃爱听的,“行了,既知道,还与她们计较什么。” “王妃宽和,但奴婢心疼,荣侧妃实在没得规矩。” “行了,现在最紧要的便是子嗣,这王府到底太小,姑母让我嫁过来,可不是就盼着这的。” 珍珠听到这话,也是满心欢喜,“奴婢这就去。” 葳蕤院平静,其他各院却不知碎了多少杯盏,而江念则诊过脉后就穿着个肚兜,舒舒服服躺在拔步床上。 “姑娘,这如何行,太”有伤风化了,最后几个字,白芍没胆量说,但她手上拿着寝衣,意味明显。 江念自然不干,五月已经入了夏,温度高得很,她位分低,半点冰没有,白日打扇熬熬也能过,到了晚上若是穿着寝衣,只怕半夜身上能拧出水来。 “好白芍,我们院里就我们两个,没事的。” 江念嘴里不断求着好,最终白芍终究是拿她没办法,让了步。 “姑娘,后日便是十五了,您要去请安吗?” 除了开头两次,自从落水后,由于在病中,王妃免了她的请安,不过王爷已经来了两次,她要是还不去,便是不敬王妃,偷懒了。 她可不是荣侧妃,没那个底气恃宠生娇,跟王妃直接对着来。 “去,怎么不去,好戏也要登场了。” “好戏?”白芍早就对请安有阴影了,第一回是她们被罚跪,第二回是唐姨娘,她实在不觉得这好戏是什么好话。 “当然是好戏,而且是头等的好戏。” 第二日卯时,珍珠就来送赏了,幸好晚上睡得早,否则只怕江念还在床上。 “王妃厚赏,婢妾感激不尽,劳烦珍珠姑娘替我拜谢王妃。” 珍珠看着江念身姿曼妙,容貌娇艳,仿若画中走出来的人儿,眼底的笑更真切了两分,“王妃念着您,前些日子听府医说姑娘要静养,便没派奴婢等来打扰。 现在听说姑娘快好了,连忙派了奴婢送这些来,希望姑娘您身子能大好,也能早日侍寝。” 要不是小说里打胎队长的头号心腹呢,这话都说出花来了,明明是前些日子觉得她不中用了,想弃了她,现在说着倒是为她好了。 不过这人不能太聪明,否则便是第一个被针对的,糊涂话糊涂听就好。 而且她还盼着王妃现在拿她当自己人呢,否则荣侧妃瞧她不顺眼,再来个王妃,真是没好日子过了。 “王妃挂心,婢妾也盼着身子大好,”羞答答地低垂着头,好像一朵出水的芙蓉,沐雨的桃花,未尽的话也都表现出来了。 看江念懂了意思,珍珠便不再多说,只再次嘱咐这衣服首饰都是时兴的。 第11章 族学 送走珍珠,江念看着漆盘里的衣裙,确实是上等的料子,首饰虽不贵重,但也讨巧,很是衬人。 “姑娘,王妃送的衣裳首饰,您明日穿戴吗?”白芍一张圆脸,都快挤成丑橘了,纠结着呢。 “王妃的心意,自然要穿的,”不穿王妃怎么能安心呢,人家要的是笨蛋美人,装子嗣的器皿,而最最要紧的便是听话。 “啊?姑娘,这衣裳会不会太招眼了,万一荣侧妃瞧见了,又罚您怎么办呀?” 白芍现在如惊弓之鸟,只觉得去请安,还是低调的好。 “一味低调,那便永无还手之力,再说明日她们没心思对付我,放心,”江念不由想到几日前送出的信,按着路程,应该已经到家里了。 檀州西城一座三进院落前院正厅,此时坐满了人。 “向明,你是说开族学?”说话的是江家族长江言彰,也是江念的大伯爷,今年七十有二。 “是,念儿寄了信回来,”江向明回想起信中内容,一时有些泪目,女儿终于长大了,不过却是他们逼着长大的。 “什么,念丫头寄信回来了?” 不怪族长这般激动,江家在檀州主要经营布庄,也算是这个行当里数得着的。 但士农工商,阶级固化,生意再大,当权的哪天想要你没,家破人亡也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事。 所以每年赚的银子得有一半,都当羡余银送进了州衙门。 若是一直能这般,花钱消灾,江家也是愿意的,但坏就坏在,新上任的知州,是个贪的,还巨贪,私底下传了命令,要如江家这般的大户,以后七成的银子都送过去。 做生意本就担着风险,七成银子送过去,这可不就是直接杀鸡取血,要命了。 但再怎么过分,也没办法,民不与官斗,何况是知州,他们还想活。 但巧就巧在,江家去岁腊月在京城跑货的时候,得了个消息,那就是端王府里要选人,不过只要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女子。 这消息,要是往常听了也就过了,但当时那要命的情形,哪里能不入耳,于是就传回了族里。 江家不想一直当案板上的鱼肉,家里后辈,暂时又没有科举能出仕的,所以这倒是成了唯一的路了。 原本江家还有些犹豫的,毕竟送进王府里,能得什么好。 但好似天注定似的,知州暗里又下了命令,说府邸破旧,需要修缮,要征收三万两银子。 江家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这知州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若是无权无势,只怕把家底都要送过去。 于是江念就是这样进王府的,江念进了王府后,知州果然对江家和善了许多,原本说的七成,又降回了五成。 所以族长才这般重视江念,毕竟他就盼着江念得端王的心呢。 “嗯,昨日刚到的。” “念丫头说要开族学?”族长有些诧异,他印象中的江念就是个俏丫头,顾吃顾玩的,怎么不会操心到这上面来。 “嗯,念儿说她虽选进了王府,但到底背后没有支撑,现在便也罢了,但日后说不得造化大,那族里得有出息的,相互扶持才好。” 这话丢出来,正厅里静得针落可闻,毕竟造化是什么,他们知道却是不敢想,那可是全天下顶尊贵的地方。 最后还是族长打破了这份静谧,“念丫头说的对,只是我们是商户,怕是没有秀才举人愿意登门。” 这话出来,个个脸上都带了失落,是呀,哪个有功名的愿意来当夫子。 “钱财动人心魄,我们价格开高些,别人五两银子,我们便十两,甚至十五两,总有人愿意的,”江向明满心愧疚,他定要为女儿造个后盾。 “爹说的有理,据我所知,我过往有些同窗,现在也是在商户家给孩子启蒙的。” 说话的是江念的大哥江承瑾,今年十九,他也是江家唯一有功名的,不过是个秀才。 族长听到江向明父子二人的话,终于定下了族学的事。 “夫子的事,向明你们这一辈的,到州城各个举人秀才家,亲自去请,重金礼聘,举人五十两一月,秀才二十两一月。” 这月钱着实高,但无一人出言反对,都盼着自家孩子出息呢,能够改换门庭。 “族里五岁以上的,都要入族学启蒙。” …… 江言彰为一族之长,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一条条安排下去,族学的章程也了然了。 族里人来时满心茫然,走时心思却是火热,若是真如江念所言,改换门庭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承瑾,你读书日后更需全力以赴,明年八月的乡试准备得如何?” “爹放心,儿子晓得轻重,至于乡试,现在不过五成把握。” 江向明知道自己这长子,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一向稳重,便轻点了头,“你知道便好,送你妹妹进王府,已经是我们对不住她,若是你们兄弟不争气,她孤身一人,更是难。” 江承瑞听到这话,不由低垂了头,眼中满是黯然,他不似哥哥会读书,没办法考功名,但他也想给姐姐依靠。 不过小小少年的心思,没人注意到,便是注意到了,约摸也只觉得还是孩子心性,不会放在心上。 梧桐苑里,江念刚送走珍珠,竟又迎来了周全。 “奴才见过江姑娘,”周全说着便弯腰行了半礼。 江念自然不敢受礼,周全是什么人,那是端王贴身伺候的,说句不当听的,便是王妃也没他了解王爷。 而且论着品级,她也远不如周全,人家给面,你不能就不懂事不是。 “公公快免礼,您怎么来了?”江念瞧着周全身后小太监手里的书,难道这是端王让自己多看些正经书,长长学问? 但也不应当呀,她一个当妾的,又不考状元,端王怎么的,也不该这么闲才是。 周全自然瞧见了江念侧身的动作,心里有些讶异,他知道自己这是看走眼了,自己对面这个哪里是蠢呀,知礼得很。 不过知礼好,他就盼着后院多出几个贴心的主子,好哄得主子爷高兴,他差事也好当些,免得胆战心惊的。 “王爷的吩咐,怕您无趣,让奴才给您送些话本子解闷,另外还有这二百两银子。” 江念神情茫然了片刻,“多谢王爷惦记,劳烦公公您跑一趟了。” 这是端王为着哄她高兴?江念让白芍连忙将话本子同银子都接过来。 然后等周全走,她翻开第一本,没半刻钟,脸便爆红了。 第12章 吴氏有孕 端王这般不正经的?不对他日理万机,这书定是周全找来的。 江念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男欢女爱便也罢了,鱼水之欢的花样竟是层出不穷,这书的作者定是勾栏瓦舍里的浪子,否则断断写不出这淫词艳句出来。 所以这书是端王送来与她开窍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江念心跳得厉害,这端王怎么感觉同书里描写的不一样呀。 这一琢磨就到了黄昏,江念瞧着微醺的晚霞,感受着闷热的微风,只得长长吁了口气。 安慰自己,性格什么的便是不同也没什么,总归相处久了,能琢磨出来,而且是人,便有喜恶,总归不是石头做的。 她只要知道有什么事会发生就够了,便算是得了先机,不过书里是从女主楚灵入宫开始的,还有两年多,她得先想法子,活到那时候。 “姑娘,晚膳可要使银子买些可口的?” 自从端王上回给了二百两银子,江念就没委屈过自己,基本顿顿都要买点自己爱吃的,有时是肉菜,有时是点心,反正着实滋润。 要不是为着回去,江念真想这么苟着,最多讨讨端王欢心,得点银子花。 “要,今天不还得了二百两银子吗,你去大厨房,要个醉排骨、荷叶粉蒸肉,另外再要个玫瑰酥。” 白芍是个管家的,江念说着,她便算着,然后便有些心疼了,“小姐,这些得六两银子呢,要不您少要个,奴婢不馋。” “小妮子想什么呢,是我自己想吃,再说银子便是用来花的。” 白芍心疼银子,但更心疼江念,于是也不再劝阻了。 “放心,不会缺银子花的,”毕竟有端王这个财主不是。 白芍似懂非懂地往大厨房去,回来时给江念带了个消息,那便是吴氏挪去了葳蕤院。 “姑娘,您怎么似乎知道似的,”白芍瞧着自家姑娘,眼皮都没掀,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由纳罕。 “也不算知道,不过我们这批新人进府有三个月了,按道理也该有好消息了,而且不是昨天李府医给她们都把脉了嘛。” 端王府虽然现在就荣侧妃有个女儿,但可不是就她怀过孩子,如柳庶妃便是实实在在生养了大皇子的,还养到了五岁序齿,但还是一场天花没了。 其余也有不少生或者怀过孩子的,但都没养到五岁,便是王妃生的那个女儿,也都是不能算的。 “姑娘您的意思是,吴姑娘有孕了?”白芍瞳孔瞬间扩张,眉毛扬起,好不夸张。 “嗯,不然王妃也不会将吴氏挪到葳蕤院。” 白芍被这惊天消息炸得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最后只吐了几个字,“吴姑娘命可真好。” 江念听到这话,夹排骨的筷子闪了一下,这王府后院的孩子没了一个又一个,吴氏这一胎还真不好说。 不过吴氏命确实算好的,一个通房,要是放在以前,想将孩子生下来,只怕难如登天。 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端王同王妃都盼着,便是旁人想害,也得掂量掂量。 但江念的心情是极好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书里她才是第一个怀孕的,最后落了个血崩而亡的下场。 现在明显改变了,吴氏才是第一个,也算是成功了第一步了,至于吴氏能不能生下来,她不关心。 而且有了吴氏这胎,后院的目光都黏过去了,她又可以喘口气了。 吴氏挪院的动静不小,要不白芍也不能知道,所以第二日请安,一个比一个到得早,就连荣侧妃都没迟。 反倒是吴氏没露面,江念在角落里瞧着众人的神色一个比一个精彩,特别是新进府的几个,心思浅,都在脸上了。 终于珍珠掀开了竹帘,“王妃梳洗好了,请各位主子入内,” 江念今日穿的是王妃昨日送过去的首饰衣裳,想低调也是不成,而且她长得好,这般鲜艳的打扮,衬得若海棠醉日一般,叫人挪不开目光。 “江姑娘好相貌,我瞧着比林妹妹你还娇艳些呢,”说话的是柳庶妃,她一向与荣侧妃不对付。 她一入府便是庶妃,又生下王府长子,晋升侧妃是顺理成章的事,却没想到被荣侧妃截了胡,端王亲自去宫里找皇帝请了封荣氏为侧妃的圣旨。 柳氏自然没胆量埋怨端王,所以便恨上了空降的荣侧妃。 而林庶妃是荣侧妃一党的,她自然见不得好,江念这不就一不小心成了她怼林侧妃的话头子了。 林氏父亲不过是个知府,现在能坐在庶妃的位置上,便靠的是她那妩媚的风情,所以柳庶妃这话,真是直直往她痛处戳。 顿时江念便感觉阴刺刺的目光射了过来,她也不开口,只装木楞,脸都憋红了。 “这花儿年年都有新开的,不过还在花季的便也罢了,那开败了的,可就真是只能当脚下的泥,连怜惜都少,柳姐姐说是不是?” 这是暗讽柳氏容颜不再,就连孩子早殇的伤情,在端王那也快没了。 柳氏被这明晃晃的暗讽,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但想着王爷这一个月只去了自己院里一次,心慌甚至盖过了怒气。 “妹妹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也说些给我听听,”王妃言语含笑,显然心情极好,原本喧闹的正厅一静。 众人抬眸望去,便见久未露面的吴氏,就站在王妃身后。 王妃瞧着众人的神情,眸子里的笑更深了,“吴姨娘前日诊脉,发现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所以为着稳妥,王爷与我商量,将吴姨娘挪到了我这。” 吴姨娘、有孕、月余这些字眼狠狠地砸在了底下众人心上,原本便静的厅堂,现在更是透着诡异,不过不管心中到底如何想的,这被端王寄予众望的一胎,谁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最后是周侧妃最先给吴姨娘道了喜,“吴妹妹好福气,一众新进府的就你先有孕,王爷看重,升你位分,你愈发要仔细着些。” “多谢侧妃娘娘关心,妾身一定仔细,好好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吴氏身材丰腴,现在月份又浅,自然瞧不出什么来,她非扶着肚子。 江念虽算上这次,也只来过三次,但对吴氏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二人同为通房,站在一块。 那两次的请安,吴氏可是卑微得很,现在瞧着确实是今非昔比了,神采飞扬、容光满面的,再瞧不出当初半分影子。 第13章 摘花 虽猜到了吴氏有孕,但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原本还唇枪舌战的,现在也都没了心思。 正厅里除了王妃安慰众人都会有这个好福气的话,再没人出声,直至请安结束。 这回江念又是最后出葳蕤院的,不过这回荣侧妃没在路上等,毕竟比起她这个没侍寝的,吴氏可是肚子里实实在在揣了孩子,孰轻孰重,荣侧妃知道。 “昨日那酥不错,今日多要一碟来,”江念翻看着昨日那话本子,虽然涩是涩了点,不过确实引人入胜。 今日十五,按照惯例,端王宿在了王妃房里,第二日去的吴氏房中,第三日去的荣侧妃房中,以示荣宠不衰的意头,也是安荣侧妃的心。 第四日去的柳庶妃房中,毕竟丧子之痛,后院哪个有孕了,端王念着这,都会去看看柳侧妃。 江念听着白芍这打探来的消息,嘴角不忍住抽抽,怎么办,她突然感觉端王有点像楼子里姑娘。 讨好完这个又得讨好那个,还怪累的。 “我记得杂房里是有个梯子,对吧?” “啊?是,姑娘问梯子做什么?”白芍人都是懵懵的,刚刚不是还在说王爷去哪个院里的事吗?怎么转到梯子上来了的? “我瞧着我们院里那棵桃子树上的桃子差不多熟了,我想着尝个鲜。” 江念透过槛窗瞧着院子里的风光,影影绰绰的,平白让人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那奴婢现在就去摘,”白芍说着就要放下手里的团扇,去给江念摘桃子吃。 “急什么,现在日头毒,等晚膳时分也不迟,”江念瞧着白芍急匆匆的样子,就不忍发笑,白芍虽不够机灵,但忠心听话,也算难得了。 俗话说心静自然凉,但江念这些日子看着周全送来的书,只觉越发热了,江念不由得怀念起空调来。 “算了,我自己扇,你去大厨房买个西瓜来。” 白芍想说她们这没冰,就连井都没有,西瓜拿过来热的不好吃,但瞧着江念闭眼扇扇子,最后还是出去了。 五月下旬的天,燥热得不行,江念实在受不住了,“快将我那件竹青纺花纱寻出来,太热了。” 这件夏裙是用蚕丝做的,触手生凉,轻薄似雾,是原主父母为着她入府,特地做的新衣,着实算有心。 “姑娘可要洗漱了再换?” “不用。” 白芍帮着江念更衣,抬头便瞧见了那饱满雪白的浑圆,随着呼吸清浅起伏,她赶紧错开了目光。 但心里却止不住想,姑娘这般美,要是端王瞧见了,肯定爱不释手,想着想着便到深处了,耳尖都渗了红。 “还没穿好吗?” “好了好了,”白芍连忙退开身子,然后呼吸又被摄了去。 姿态曼妙,衣袂飘然,黑发如云,眉目如画,朱唇皓齿,好似神妃仙子般楚楚动人。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江念瞧着白芍一副看痴了的样子,极为愉悦。 “没什么,就是姑娘您太美了,”说完白芍脸更红了。 江念念着桃子,没再逗白芍,“我同你去将梯子搬出来吧。” 白芍哪里肯,只说这是一人高的小梯子,她一个人便够了,江念见她执着,便也没再多说。 “小姐,您过去些,小心碰着。” 江念瞧着白芍斜拿的小梯子,确实不算长,但也够用了。 终于白芍将梯子挨着桃树树干放好,然后便作势要爬梯子去摘桃。 “我自己来,”江念打量这小梯子,觉得难度不大,很是跃跃欲试。 白芍听到江念想亲自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怎么也不答应。 江念瞧着固执的白芍,也是头疼,偏她是好心,还不能说重话,“这儿就你我两个,总得有一个扶梯子,我瞧着我爬梯子还妥当些。” 白芍脑筋直,顿时顺着江念的话,脑子里江念给她扶梯子的画面都出来了,吓得她连连摇头。 江念一看便知小傻瓜这是上当了,连忙趁热打铁,“那你好生扶着,我摘两个桃便下来。” 白芍就这样晕乎乎地在下面扶梯子了,而江念眨眼间便到了桃树枝上。 “姑娘,您小心些,”白芍瞧着树枝上灵巧的江念,呼吸都紧了。 树上的江念却半点不慌,这桃树应该是优良品种,枝干粗壮,而且她身材纤细,只要别往枝头走,都是无碍的。 “诶,这桃在底下看一个个都红彤彤的,怎么凑近了瞧,就不行了,这不是欺骗人嘛,”江念嘟囔着,看着桃子几乎都是红一半青一半的,就知道应该是阳光的缘故了,太阳晒着的面红的。 “估计是月份没到,姑娘要不您下来吧,”白芍心急得不行,就怕江念哪一脚踩空了,跌落下来。 江念是个爱折腾的,哪里肯,“不行,我这好一通忙活,必须找到几个能吃的。” 江念在树上淡定自若,白芍却在底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豆大的汗珠不停从肥嘟嘟的面颊两侧滚落下来。 “我瞧着了,有个好的,”江念欢呼雀跃的呼声不仅引得白芍注目,更是让抬步进梧桐苑院门的端王瞬间就捕捉到了江念的身影。 周全瞧着树上的江念,心里直呼江念真会玩,第一次吹埙,第二次扑蝶,这次爬树,一次比一次能耐了。 有了上次的照面,周全知道江念是个聪明的,但还是犯嘀咕,不知道这是真巧合,还是都江念算计的,若是算计的…… 周全吓得一激灵,连忙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他陪在主子爷身边二十多年,都不能断定主子爷每晚去哪,何况刚入府的江念。 不同于周全想七想八的,端王瞧着树上手脚并用、满眼桃子的江念,只觉有趣,经过这几次相处,他现在是真觉得江念有趣得紧了。 “念儿这是贪桃子吃了?”端王这突然出现的打趣,惊得树上的江念一个脚滑,直接掉了下来。 “啊!姑娘!”白芍吓得惊呼。 端王是皇子,不仅要学习如何理政,也是要习武的,何况他就站在桃树旁边,所以自然接住了江念。 端王看着半张脸埋在自己胸口的江念,感受着怀中的柔软,突有种想将江念揉进骨子里的冲动,特别是这纱衣若隐若现的,颇有欲拒还迎之感。 “王爷~”缱绻软绵的嗓音,勾得端王喉咙发痒,但低头看去,却见美人正红着眼,显然是吓着了。 端王只得压下自己的火气,柔声细语道“可有哪儿伤着了?” 第14章 试探 “我不知道,”娇娇怯怯的,眼里泪光点点,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动人,让人怜惜。 端王只觉自己心都跟着软了,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本王抱你进去,看到底有没有哪儿伤着了,”说着端王便大步往江念的屋子走。 江念看着端王气定神闲,好似她半分重量没有似的,不禁感慨,体力真好呀!然后她思路就偏了。 书里可是有详细描写男主和女主床戏的片段,初夜就连着叫了三次水,每次还长达近一个时辰才消停,所以体魄惊人呀。 不过江念觉得作者绝对是夸张写法,她谈过的男朋友可没这样的。 端王抱着江念直接迈过门槛,进到东次间,将江念放在炕榻上。 看着炕榻上粗糙竹制的凉垫,端王又有些嫌弃了,他瞧着娇娇软软的江念,总觉得该金玉养着才合适。 “你活动活动手腕脚腕,看哪儿扭着了没?” 刚好跟着进到屋子里的周全听到这轻柔哄话,差点没把眼珠子掉下来,就算荣侧妃最得宠的时候,主子爷也不过是多几个笑容,哪里这般哄过人。 周全觉得他以后得多放双眼睛在梧桐苑,以后主子爷只怕得有段时间要问这儿的情况。 “好像没事,”江念装模作样的活动了下,“刚刚是吓着了,现在缓过来了。” 平时娇俏灵动的人儿突然安静下来,端王竟觉得有些不习惯了,不过想起第一日相识,对弈的场景,端王又觉得正常了,棋艺这般好,若真是个一味闹腾的,也是不可能。 所以端王现在越发稀罕江念了,觉得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静动相宜。 江念不说话,气氛有些凝滞,端王便瞧见了烷桌上的话本子,“这些话本子可爱看?” 江念听到这话便知这书果然是周全寻来的,不过这知道是一回事,让不让对方知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江念低垂了眼眸,双腮浮粉,带着两分气羞道“王爷您送的,好不好看,您不知道?” 端王是真不知道,但瞧着江念羞赧的模样,就知道这书只怕是不简单,便转眸看向周全。 周全看着主子爷眼神里的询问,他急得背都湿透了,他也是没想到还有这遭呀。 他天天也是一堆的事,这买书的小事,他便交给了底下小太监,所以他现在也真不知道这书里有什么。 端王看着周全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就知道这事不是周全亲自去办的,恼不至于,但不满意肯定是有的。 “怎么想着爬树上去了?若是今日本王没来,真掉下来了怎么办?” 江念听着这话连问责都算不上,毕竟没半点威压呢,就知道端王这是在转话题,她自然要配合,而且她就等着他问这呢。 “我想着树上的桃子了,瞧着红扑扑的,念着鲜,而且我这院里,就我同白芍两个,总不能我给她扶梯子,所以我就自己上树摘桃了。 而且王爷您不是来了,我这不是没掉下来嘛~”江念很想说,要不是我演,能掉下来?而且不是你大嗓门? 听着江念后半句,端王很受用,感觉江念这是在与他撒娇呢,刚刚对周全的那点子不满都消了些,觉得话本子送得还是有用的。 至于前半句,却是让端王再次觉得江念这个位分的不妥,吃用方面已经够委屈了,伺候的人还不够,他想着怎么也该提提江念的位分。 “周全,”刚开口,端王想到江念侍寝都还没有,到底不妥,便收住了话音。 周全原本都准备听吩咐了,结果主子爷又不说了,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江念眸子里染了笑。 端王的表现她很满意,若是端王不顾她得处境,直接升了位分,那她在端王这,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的女人罢了,等兴致过了,便也就丢了。 而端王现在能念及不妥,这便是为她考虑周全,这分量自然不同些,也不枉费她这几次费尽心思讨好。 而且她这次原也没想着晋位分,现在就吴氏一个打眼的,后院还不够热闹呢,她不想出头太早,这好戏不怕晚。 她就是给端王提个醒,等她得宠了,就该提位分了,没道理为着身份,一直让她受委屈。 终于端王开了口,“传晚膳吧。” 周全如蒙大赦,连忙去让大厨房送膳过来。 连着膳食来的有一份冰镇的桃肉,江念连忙抬眼看向圆桌对面的端王。 “不是念着桃肉嘛,吃吧,”端王看着江念眸光潋滟,也不禁心漏了一拍,他往常读洛神赋,只觉过了,现在却觉似乎也无不可能。 不过也就是一瞬,美人于端王而言,远不及江山社稷重要。 “王爷对我真好,”江念知道人是要回应的,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端王,她可以吊他胃口,但得给点甜头,否则男人冷了心,便觉得没必要了。 周全看着主子爷同江念欢欢喜喜用膳,在心底长吁了口气,刚刚主子爷的不满他可是瞧得真真的,得亏他机智,让大厨房做了这冰镇的桃肉。 “王爷,您也尝尝,可好吃了,”江念说着便用自己用过的小叉子给端王递了块桃肉。 端王视线全凝在了江念两瓣柔软的朱唇上,“是吗,本王尝尝。” 江念想说老色批,盯着她唇看干嘛,而且这话说的,很有歧义。 一顿晚膳,两个人都很高兴,端王是高兴于美人撒娇,有开窍的痕迹了,而江念是满意这顿饭,每次端王来,她这胃就能得到极大满足。 端王看着一大盘桃肉被吃得干干净净,“这么喜欢吃桃子?” 吃得有些撑的江念,欢欢喜喜道,“也不是,就是夏日炎热,好容易见着冰,吃着舒服,便舍不得剩。 而且我本来让白芍去大厨房买了西瓜,想着晚膳后,放院子里吹吹风,凉了吃的,现在对比起来,西瓜也不甜了。” 端王听着江念的话,不由得好笑,他原以为是爱吃,没想到是舍不得浪费。 至于送冰给江念用,端王是没想过的,冰在王府里连庶妃也不过每日有一个时辰用,姨娘都是没有的。 再怎么对江念起了心,端王也不会破坏这规矩,不过一份冷品他还是能给的。 “既然这么喜欢,周全让大厨房每日午膳送一份冰镇的瓜果过来。” 江念要的就是日子舒坦,顿时眉开眼笑,“谢谢王爷。” “晚膳不宜吃冰,怕伤了肠胃,午膳吃些无妨,尽够你,”端王一双丹凤眼,此时柔下来,最是深情,能将人吸进去。 第15章 洪涝 江念却知道,这句句关心,不过是规矩罢了,一份冰是甜头,两份就过了,偏他说得好似真是为着她身子考量。 不过这情她得领,还得高高兴兴领,“王爷对我真好,”江念一双笑眸,盈盈然如秋水,眼尾晕开一抹艳色,红唇噙着浅笑,似是任人采撷。 端王知道江念生得好,但每次来总还是被惊艳,只觉得造物者神奇,心底那已经满了的征服欲颇有喷薄而出之势。 笑这么勾人,那哭呢?他可是记得院里江念红着眼尾的模样多风情。 不过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端王只得压着欲火,清了清嗓子,“政事繁忙,本王还得去处理,你好生歇着。” 江念巴不得他走,她可是瞧见了端王那不清白的眼神,再待下去,她怕夜色昏沉,暧昧过了头。 “那王爷记得早些歇息,”江念面露不舍地将端王送出了院子。 等端王一走,江念瞬间感觉人都轻松了,眉眼间都是轻快。 而出了梧桐苑,周全连忙抬步紧跟在端王身后一步,为着书的事解释,“王爷恕罪,买书的事,奴才交给了底下的小德子去办的。” 端王的那点子不满早被江念给勾没了,于是只吩咐周全将送给江念的书都搜罗到,送到他的书房去。 周全听到这话,悄悄松了口气,“是,奴才明日就去办。” 端王自然没去前院,而是去的荣侧妃的春风院。 这消息还是第二日白芍去取早膳,回来告诉江念的。 江念听到这消息,很是高兴,能降些仇恨值当然好。 而送走端王上朝的荣侧妃,品着血燕,好不春风得意,眼角眉梢都透着媚意,一看就知道是被滋润了的。 “侧妃果然是王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吴氏有孕了,王爷也不过去看了一回,至于旁的,都是规矩使然,只有侧妃您,王爷是真念着的。” 妙音这话让原本就满心欢喜的荣侧妃笑得花枝乱颤,“小妮子,还敢打趣起我来了,去去去。” 妙音看着荣侧妃欢喜,好听的话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倒个不停,“奴婢可不敢胡说,这整个后院,就您是王爷亲自请旨娶进门的,光是这份特殊,就够旁人艳羡的了。” 荣侧妃听着这话,手上的血燕都不吃了,起身要给端王绣寝衣去。 “王爷可真是好福气,您以前闺阁里鲜衣怒马的,哪里碰过绣花针呀。” 荣侧妃少时觉得绣花矫情,哪里及得上驰骋快意,但现在想到端王,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溢了出来,“王爷值得。” 不比春风院里的欢声笑语,葳蕤院里王妃徐氏眉头微皱,“按道理王爷昨夜该宣江氏侍寝才是。” 前两次江氏身子没好全,自是不能侍寝,上次李府医回禀已经大好,这般好的容貌,怎么也不该搁置才是。 珍珠也是疑惑,试探着开口,“难道是江氏不得王爷欢心?” 这话刚落,就得了王妃否定,“不会,王爷若是没瞧上她,就不会连着几次去看她,我瞧着王爷这是有些上心了,”说着王妃眸子瞬间便沉了下去。 “上心?不会吧,王爷不是重色之人,否则每月也不会进后院的日子掰着手指头都能算过来,这两月还是为着子嗣才次数多起来。” 听着珍珠的话,王妃也觉得有些道理,但这般,就越发想不通了,“罢了,究竟是不是上心,观察些时日就知道了,”她要的是暖床的,可不是阳奉阴违的。 江念不知道自己被王妃怀疑上了,不过却开始祈祷端王最好被政事缠身,否则只怕依着端王现在对自己的新鲜劲,该被恨上了。 不得不说真是老天爷,端王真一连七八日都没进后院,因为庆州发生洪涝了。 百姓受难,但于当官的来说,却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几个王爷在这样要紧的时候,自然都想将自己人安插进去。 所以端王府这些日子书房天天都热闹得很,就连王妃都不去打扰。 “这几日就依着份例取膳,不要使银子了。” 百姓受灾,她若还是一味只顾着口腹之欲,难免让端王觉得她食肉糜。 而且天灾人祸,最是可怜,她真觉得自己乌鸦嘴,也没了胃口。 前朝政事,具体的江念是不知道的,只知道端王在二十九三十两日都去了林庶妃那。 这般巧合,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林庶妃父亲在这次洪灾里得了力。 六月初一,江念早早起了床,这次穿得素净,为着洪灾,圣上提倡节俭,谁要是还珠围翠绕,那就是个蠢的了。 果然后院里就没一个真正蠢的,就连荣侧妃这般爱好颜色的,今日穿着也比往日低调了许多,只发髻上斜插了两根金簪,不过也是艳丽的。 至于这两日最瞩目的林庶妃,虽打扮中规中矩,但嘴角的得意却是高挂着,特别是看向江念这些低位的,那鼻孔都快朝天上去了。 江念任她如何,反正只隐没在角落里。 这回请安,王妃特意提起了林庶妃的父亲,说他管辖府挨着庆州,输送救灾物资及时,“你父亲得力,妹妹你也服侍王爷用心,该赏才是,正好上月王爷送了我一对南珠,我做成了耳坠,送妹妹你正好。” 林庶妃听着王妃将自己父亲的事说出来,愈发得意了,不过嘴上却故作谦虚,“王爷送王妃的,妾身哪里好夺爱,再说侍候王爷本就是妾身本分,当不得赏。” “妹妹娇嫩,那南珠衬你,”王妃笑得很是端庄大方,好似正室就该似她这般。 “那妾身便多谢王妃了,”林庶妃行了欠身礼,趾高气昂地坐下,却没想突然出现了一声呕吐声。 这声音,众人可太熟悉了,顿时所有目光都被吸引了去,她们原以为是吴氏,但看到的却是孙姨娘捂着嘴。 而当事人孙姨娘却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请罪,“王妃恕罪,妾身也不知道怎的就突然犯恶心了。” 江念站在最末,恰好能看到所有坐在圈椅里的人神情,一个个眼里的嫉妒、愤恨,虽只是一瞬,却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甚至于王妃那一丝浅浅的不喜,她也看见了,不过也是,孙氏父亲可是正五品京官,不是轻易能拿捏的,王妃想来也不愿意她怀孩子。 “妾身瞧着孙妹妹这像是害喜的症状,”说话的是秦庶妃,孙姨娘同她住一个院子的。 第16章 孙姨娘有孕 秦庶妃话出来,其他人无论如何想的,都高高兴兴跟着附和。 倒是孙氏,显然是真不知道,现在惊喜地抚着肚子,眼底藏着希冀。 但她突然想到半月前把脉,李府医都还说没有的,而且后面她也没侍寝,一时又有几分不安,“王妃,上次李府医都没诊出来,我这只怕是肠胃不适。”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与不是都得请了府医过来把脉,这次来的却是吴府医。 吴府医同李府医都是为姨娘和通房等身份低微的诊脉的,倒是没什么不妥。 随着吴府医的动作,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神,多少盼着孙姨娘空欢喜一场的,多少又是恨不得自己现在犯恶心的,自是不用多提。 “如何?”王妃问话。 “启禀王妃,孙姨娘已有接近一月的身孕了。” 吴府医这话真是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顿时众人神色比刚刚还诡异,但都咬着牙恭喜孙姨娘,而孙姨娘一副要喜极而泣的模样,刺得她们心更疼了。 不过皇家子嗣马虎不得,王妃赶紧让珍珠去取了记档来,在确定了时间对得上后,这才把笑容挂上。 “好好好,我上回就说这不过早晚的事,这回孙姨娘便有孕了,王府子嗣稀薄,总是不好的,我也盼着多些孩子热闹。 孙姨娘,你以后的份例就同吴姨娘一般比照着庶妃的来。” “妾身多谢王妃照拂,”孙姨娘说着便起身行礼,被王妃连忙拦住了。 “你现在双身子的人,不必多礼,好好养着,为王爷诞育麟儿才是最要紧的,”皇后和善得同观音菩萨似的。 江念瞧着都替她累得慌,夫君妾室怀孕了,还得表现得欢欢喜喜的,也怪难为人的。 不过江念是真高兴,两个有孕的,这后院以后可就热闹了,她这个侍寝都没有的,谁也没心思再注意了,日子又能清净了。 而孙姨娘那边回了院子后,端王同王妃流水的赏赐送了过去,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江念则睡得更香了。 “白芍,你去托角门的嬷嬷,给你买些宣纸回来,还有再买本《兰亭集序》。” 江念这纸墨笔砚倒是有,但都是最次的,特别是经过了春季,好些纸都有霉点了,索性买新的,方便些。 白芍这些日子经过江念调教,话少了,看得多了,而且她现在知道自家姑娘厉害,行事自有道理,所以吩咐的事不多问,老老实实办了就是。 角门的嬷嬷虽然茶水费、跑腿费要的不少,但办事速度还是不错的,这不,江念上午吩咐的,下午宣纸便躺书桌上了。 “你不是总怕坐吃山空嘛,我这有二两银子,你托嬷嬷给买些针线之类的,打些络子玩玩,正好坐廊下,还凉快。” 江念爱吃,银子跟流水似的花出去,白芍又是个操心的,早急上了,现在听到江念这法子,欢喜得不行,连忙取了银子去角门。 江念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就没影了的白芍,忍不住笑着摇头,“这般简单纯粹,被人卖了,只怕都是不知道的。” 进入六月的天,真跟个蒸炉似的,江念为了静心,日日练字。 原主是个性子懒的,字写出来不能看,倒是江念,前世小学时学了几年行书,所以她才让买《兰亭集序》,王羲之是行书大家,照着练总是没错的。 而白芍则坐在门口旁边廊下打络子,主仆两个各做各的,好不惬意。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又过了五日,这日黄昏,江念正练着字,端王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周全和惊慌失措的白芍。 江念连忙将毛笔放在笔搁上,然后便快步笑着迎了上去,“王爷,您来了,可吃了?” 端王瞧着自己跟前笑得晃眼的姑娘,竟比外面谲滟的晚霞还绚丽。 而且之前来,小姑娘还一脸诧异地问他怎么来了,明显不期待,而现在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几步走得多轻盈雀跃。 原本为着前朝事心烦的情绪,到这倒是平静下来了,“吃了,你这是在练字?” “嗯嗯,天热,都说心静自然凉,我就想到了练字,不过写得不好,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听到江念说写得不好,端王反倒想看看了,除了还没睡江念这事,其他的端王也没委屈过自己,所以如何想的便如何做了。 然后他就瞧见了桌上厚厚几沓字,不过眸子却瞬间紧缩,暗沉派稠,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江念只当不知,“我不骗人的,说不好就是不好。” 端王看着宣纸上的字,确实一般,不过勉强还是能看出笔锋来,应该也是练过几年的。 “怎么想起练行书了?你们姑娘家不都应该爱簪花小楷吗?”端王问话随意,好似真只是随口问的。 “王爷可不能一概而论,比如围棋,您也不会想到会输给我不是,”江念不直接说为什么爱好行书,反倒是说端王思维固化了。 端王想着江念那棋艺,确实难得,胸有沟壑,不像是闺阁女儿家家能有的,顿时疑云便散了些。 见着端王认可了自己说的,江念这才接着往下说,“簪花小楷虽然柔美清丽,但练习的女子多了,便失了独特性,反倒是行书,离方遁圆、露锋入纸,多豪气呀,我若是会了,别人瞧见了,定会惊艳。” 端王看着小姑娘意气昂扬的,好似已经想象出自己惊艳四座的场景了,再低头看看宣纸上的字,与之相差甚远呀,不由得失了笑。 江念觑着端王嘴角那抹笑,便知端王信自己了,于是便开始做正事了,“王爷这般懂,莫不是也会行书?” 端王神色微顿,“会一些。” 江念听着这话,不由联想到书里的情节。 端王成了皇帝后,批阅奏折都是用的行书字体,甚至乾清宫里,很多他自己写的行书墨迹。 书里也有交代,端王为人极为谨慎,没成为皇帝前,怕有人仿他的字,也怕见字识人,所以一直以楷书示人。 这也是为什么江念突然想着练行书,她要有一个与端王共同的兴趣爱好,而且是能让她崇拜于他的,又能愉悦到他的。 第17章 行书 “那王爷也试试?我想知道王爷的会一些是多少,”狡黠的眸子直直看着端王,让人不忍拒绝。 “好,”端王手握笔杆,力蕴其中,背脊微倾,眼神专注如炬,腕肘联动,行云流水。 江念原本不过是想借着这梯子,慢慢走进端王内心,但现在看着端王全神贯注、人书合一的姿态,却是有些痴了。 不过倒不是男女之间的痴,而是她第一次正视端王这个攻略对象。 她从前只觉吴氏也好,孙氏也罢,甚至跋扈的荣侧妃,都不过是小说里的一个人物罢了。 但现在瞧着无论是真正存在的历史,还是作者编撰的架空世界,里面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 如端王,书里他不过是薄幸的帝王,辜负了女主一片深情,但真正相处起来,江念觉得太片面。 他是隐忍的皇子,为了皇权收敛喜恶,也勤政爱民的帝王,日日伏案八九个时辰,这份毅力,便非常人所能及。 所以江念想她这算不算是站在了一个帝王身边,感受时代变迁呢。 这样想着,她原本觉得脏黄瓜的气性都消了些。 “念儿,想什么呢?” 江念被这突然的呼声,吓得浑身一震,然后才将自己的思绪归拢回来,但王爷您能不能不要这么渣呀,您这看狗都深情的眼神,不知害得多少女人葬送了一生。 江念在心底吐槽完,莞尔一笑,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我就是看痴了,王爷您专注的时候,很~” 很什么,江念故作词穷,但端王哪里肯放过她,“很什么?念儿怎么不说完?” 很好!刚刚给端王才蒙上的滤镜,破了个稀碎,江念表示自己就是个善变的女孩子。 “王爷明知故问,哼~”美人娇嗔,比西域的葡萄酒还要醉人,端王想将人拥入怀中,又怕美人气急,最后放在身后交握的双手,握了握拳,最终还是作罢。 江念看着宣纸上的横渠四句,很是惊喜,这个她知道,“王爷很喜欢横渠四句?” 端王听到江念的问话,很是诧异,他原以为江念商户出身,应该不曾读过太多书才是,何况这横渠四句,不在四书五经内,知之者更少。 “你知道横渠四句?” “当然啦,我很喜欢,觉得天下读书人都应该有此心才好,”江念小嘴叭叭的,端王却是眼深如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与此同时,江念看见端王对她心动的进度条,终于动了,而且到了百分之五。 江念被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转而便是狂喜,狗东西终于对她动心了??? 江念感觉快喜极而泣了,谁懂呀,前段时间那么努力,结果半点心动没有,现在终于看到成效了。 难得呀,合着端王这是要找志趣相投的灵魂呀,早知道这样,她还费那些劲干嘛。 江念迫不及待想问她原来世界时间停滞了没,但端王在这,不方便,她想送客,但想到端王刚刚给力,她觉得她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所以等会吧。 “上回你说若是去考科举,定能得个探花回来,看来所言非虚。” 江念到底还是要面子的,这话她听着害臊,支支吾吾道“那不过是玩笑话,王爷莫要打趣我了。” 美人求饶,端王自然不能抓着不放,于是便转了话题,“横渠四句是你最喜欢的诗句?”这话存了考究,他想知道江念才学究竟如何。 知道端王喜欢有才学的,江念自然就不能在他面前当笨蛋美人,略微思索片刻,江念组织了措辞,“是最喜欢之一。” “哦?念儿还喜欢哪句?” “王爷猜猜?”江念故意吊他胃口。 要是以前,端王肯定猜些女儿家祈盼两情相好的诗句,而现在,却是犯了难。 “实在猜不着,念儿直说吧。” 江念原也没想着让端王一直猜,免得他生了烦,“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颠覆沧溟水。” 江念在现代便常常以此句激励自己,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一遇风云变化龙,所以这发自肺腑的话语,声调无形中不断拔高,颇有气壮山河之感。 而端王刚刚才趋于平静的心,现在又有擂鼓之势。 与此同时,江念看见端王对她心动的进度条,居然又动了,而且到了百分之八。 一首诗居然就又让端王对自己更加心动了,这也太惊喜了,她感觉自己今天这是被天上掉的馅饼接二连三砸中。 不过江念也知道,这才学,可能差不多也就能激发这么多心动值了,不过自己在端王这,至少摆脱了商户女小家子气这个刻板印象。 端王情绪一向晦涩,让人难以捉摸,便是心动,若不是系统告知,江念也是没看出来的。 “念儿凌云壮志,这般瞧着,王府倒是委屈你了,”端王言语情绪莫名,让人无端便容易忐忑。 江念心底却是骂着狗东西,都对她心动了,还存着试探,你是生怕我对你深情了,对吧! 这问题怎么回答都是陷阱,她现在对端王还没上心,日子又明显没有在自家舒心,说不委屈,那便有些假了,说委屈更是不行。 端王爱她灵动娇俏,没被世俗规矩同化,但绝对不是要她不懂规矩,王府都委屈她了,想上天不成? 所以端王这是在试探她性子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呢。 不过江念偏不入他的套,她双眼满含疑惑,“王爷怎么突然这么说?” 换做平常,端王定轻轻放过了,但今日,他却偏接着问话,“这般说来,念儿是觉得不委屈了?” 坑一个接着一个,江念只作不知,脱口而出,“也不是,还是得分情况来,不能一概而论。” 这回答显然端王意料之外,“念儿说说,怎么个分法。” “王爷知道的,我家就我一个女儿,爹娘他们都极宠我,女儿出嫁便很少能回去,何况我是入了王府,只怕是再不得相见了。” 江念说着这便想到了自己爸妈,想着他们或许现在就守在自己病床前,为自己担忧伤心,江念便觉心脏紧缩,窒闷得几乎要失去呼吸,水汽不自觉便氤氲满了眼眶。 第18章 王妃疑心 红色温存眼底,犹如糜烂红豆,噬咬着人的心房。 这是端王第一次见江念哭,他原以为她是有几分没心没肺的,现在才知是藏着情绪呢。 想起江念的家世,入了王府,唯一能依托的就是他,不由得心里存了怜惜。 “好了,不说了,不该挑起你伤心事的,是本王不对,”小姑娘欢欢喜喜同他讨论诗句,他确实不该用朝堂那套心思试探她。 江念知道要见好就收,只是悲伤不是她想收住就收住的,“不怪王爷,而且哭出来反而好些了,”泪珠子要掉不掉的,看着更让人心疼。 看着小姑娘明明还伤怀着,却还开口安慰他,端王心软了,想着这般懂事又长得好的姑娘,他要多宠两分才是。 江念不知道端王心里在想什么,倒是悲伤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也如她自己所言,哭一场,却是反而感觉情绪宣泄出来了,心里畅快了许多。 脑子也终于能好好思考了,“王爷,我不后悔,”江念这话像撒娇,但又透着几分坚毅,让原本打算哄人的端王,都心停了一瞬。 “不后悔?” “嗯,”不是不委屈,而是不后悔,“我以前在闺阁里,也是有手帕交的,有些出嫁了,我也时有耳闻过得艰难,但入了王府,至少到现在我感觉没有不高兴的,而且王爷您对我很好,不仅给我送银子,还送书~” “书”字基不可闻,像是被江念吞了一般。 瞥见江念耳尖的那抹血色,端王也不由得想起昨晚得空翻看的话本子里的内容,下腹顿时便燥热起来。 瞧着端王那处支起,江念偷偷舒了口气,总算是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王爷,可不可以再写一副字?我瞧着您的行书极好,想着用来临摹。” 端王刚刚不是没瞧出来江念眼中的惊艳,但亲耳听到敬仰却还是勾了唇角,“行,不过要了本王的字,本王可是要检查成效的。” 就等着你检查呢,不然怎么勾你,“嗯嗯,我一定好好练习,不过王爷字这般好,我没个三四年也是练不出来的,您可别太严苛了,行吗?” 软软的声音,听着乖得不行,但端王却觉得下腹更是难忍了,他只觉自己面前这个,就是个小妖精,一颦一簇都勾着人。 “这还没练,便求上了?”端王声音暗哑得不成样子。 江念这回可不打算熄火,她要玩火,否则怎么让端王欲罢不能呢。 “那若是我不认真学,辜负了王爷的心意,便任王爷处置,如何?”江念微敛眉眼,精致的锁骨和胸前两团雪白毫无遮掩地入了端王的眼。 喉结滚动,欲念沉沉,“任本王处置?” “嗯,”江念咬唇道。 看着江念欺霜赛雪的肌肤渐渐浮了一层胭脂粉,端王心中大为畅快,看来小姑娘这是开窍了。 原本心神躁动,现在却反而不急了,他要等着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他。 “行,那你好好练字,过几日本王来检查,”说着端王抬头看向窗外,夕阳西下,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还有政事要处理,本王先走了,你早些歇息。” 端王要走,江念是知道的,装作惊讶不舍的样子,“这么晚了,还要处理政事?” 端王是记得上回江念的回话的,虽然含着关心,却没有不舍,他很是受用,眸子染了笑,“嗯,过两日再来看你。” 女人要的便是体贴,矫情一下便够了,多了让人觉得腻,江念没再出声,只乖乖送端王到院门口。 不过这回,她没急着回院子里,而是等端王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带着白芍回房里。 而端王现在心情极好,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都快被转出花来了。 周全刚刚就站门口,没进屋里,不过现在觑见主子爷这开怀的样子,就知道江念能耐,心里也不由得好奇今日江念又干了什么,能将主子爷哄成这样。 今晚端王真直接回了前院,而葳蕤院里王妃早知道了端王晚间去了江念那,却又走了的事。 “珍珠,我瞧着实在不对劲,王爷难道是真对江氏上心了?”想到端王这两回每次都是得空就去看江念,好似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便不由得心一沉。 但想着端王的性子,又觉得是她多想了。 “江氏好颜色,王爷估计就是有几分新鲜,”珍珠到底没经历过男女之事,觉得江念一没提位分,二没侍寝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王妃却是摇了摇头,“你不懂,若不是上心,王爷便应该宣她侍寝了。” “或许是前朝政事忙,王爷现在还不得空,而且原先王爷不也少宣人侍寝嘛,现在孙姨娘同吴姨娘都有孕了,所以还是政事要紧。” 这话王妃听着倒觉几分有理,“或许是吧,”她也不太信王爷会色令智昏,“等侍寝了,是怎么样的便知道了,总归她出身低。” “王妃说的是。” 端王来看江念的事,倒是没生出多大动静,六月的天能将人热化,江念所谓就一门心思练字,总不能在端王面前落个三分钟热度的印象。 “姑娘,昨晚的事都是奴婢不对,奴婢以后不打络子了。” 江念看着白芍满脸懊悔,眼底更是一层青黑,就知道她定是为着这事纠结了一个晚上,一时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为着王爷来,没通传?” 白芍头垂得更低了,瞧着跟个小鹌鹑似的,江念哪里还舍得说她,罢了,单纯便单纯些吧,总比心思不正的好,总归她护得住。 “没出息,王爷可怪了你?或者怪了我?” 白芍最好的一点,就是听江念的话,江念说什么,她便都立马入了耳,这不立马便回忆起昨晚的情景来,过了一会,才支吾着说没有。 “没有不就是没事?你还吓成这样,再说你不打络子,怎么赚银子给我花,天天别胡思乱想的,听到没?”江念说了这么一长串话,连忙喝了杯水。 “行了,好好打络子去,你反正只管听我的,没错。” 白芍迷迷糊糊出的明间,又坐在长廊发了好一会呆,最后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乖乖打络子。 日子一晃便过了三四日,端王并没有来,江念也没将他说的两日放在心上,日子过得悠闲。 倒是白芍去取早膳回来,又给江念带了个消息。 北方大战告捷! 第19章 侍寝 “嗯,好消息,”若是她没记错,这次出征的将领里就有荣侧妃的二哥建威将军,荣侧妃又该风光了。 “嗯,乌氏大败,定不敢再骚扰我大荣边境百姓了,百姓日子也就有盼头了。” 江念看着白芍满脸笑容,不由得叹了口气,白芍都尚且知道战争是为了求和,但在百官眼中,只怕却是求的阿糜之物。 不过胜了总是好的,免百姓战苦。 果然如江念所料,端王一连三日都宿在荣侧妃的春风院,将盛宠二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后院众人倒没有一个敢说酸话,或是表现出不满的,毕竟荣侧妃可不是好相处的主,都恨不得敬而远之。 接着端王又去了周侧妃那吃了晚膳,当晚宿在了林庶妃房里。 端王真忙呀,为了端水,吃饭是一处,睡觉又是另外一处,江念感觉日子也不无聊了,要不是不允许,她都可以来个赌房,专门压端王每晚宿在哪儿。 不过这人最怕吃瓜,吃着吃着,江念就吃自己身上了。 同上次一样,江念正在练字,没有通禀,端王就已经进来了,还站到了江念身侧。 而江念全然不知,坐在玫瑰椅里,人却是直接趴在桌子上,用左手臂当枕头,右手倒是握着笔,时有时无地写上几个字。 端王看着宣纸上的内容,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江念被这声低笑吓得整个人直接弹了起来,还好死不死地手肘撞到了边上的书角,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莽莽撞撞的,疼不疼?”明明是责怪,嗓音却撩人入骨的隐匿着笑意。 江念哪里顾得上手肘疼不疼,她一把把桌上的纸捏成一团,藏到了身后。 端王看着江念雪颜绯红,还此地无银三百两,低笑声便忍不住从胸膛里发出来。 江念本就尴尬,现在只觉身上所有的血液瞬时都冲向了头顶,想找个洞钻进去。 看着小姑娘血滴似的耳珠,端王眉眼愈发缱绻柔软,嗓音宠溺,“念儿写的什么?给本王看看,好不好?” 江念哪里肯,背在身后的手愈发紧攥,像是生怕纸团被别人抢了去。 “王爷好没道理,进来都不与我说的。” 看着江念微仰着头,眼睛却不停闪躲,明显虚张声势,端王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嗯,是本王的错,下次不会了,”话里半点歉意也无,偏偏江念还不能抓着不放,只能吃这暗亏。 看着江念撅起的朱唇,端王眸子晦暗不明,染上几分欲色,原本只是过来打算看看小姑娘的,毕竟上次应承了,现在却是不想走了。 “念儿想本王?” 江念似乎被这话烫着了,猛地抬头看向端王,双目对视,情绪潮涌,瞧着比窗外的夜色还深。 端王看着不过方寸之间的绝色,终究是不打算忍了,一把拥住江念不及盈盈一握的腰。 “王爷,”江念唇齿间的惊呼尽数被端王吞没。 “乖,放松些,”不等江念反应,唇齿已经被撬开,独属于端王的龙涎香侵占了她的感官。 而端王只觉这唇,比想象中更柔更软,呼吸瞬间更沉了,温热的掌心更是紧紧握住江念的腰,不容她退后半分。 江念无力招架,身子软绵无力,双手不自觉轻推,“王爷~”唇齿间溢出的声音含着媚,端王哪里肯放过她,亲得愈发狠了。 终于半刻钟后,端王坐在了刚刚江念书桌后的玫瑰椅上,而江念躺在端王怀里,云鬓处的花也碎得不成样子了。 至于被江念捏成一团的宣纸,此刻舒展开来,躺在书桌上,似是怕被风吹走了,端王还特地拿镇纸压着。 上面的内容也终于得以窥见天日,竟是满纸的‘萧怀临’三字。 “写得很好,藏着干什么,”便是江念将头埋在端王胸口,也能从嗓音里,听出他的愉悦来。 江念不回答,端王也不恼,本来他也没想她回答,毕竟小姑娘脸皮薄着呢,就连刚刚亲吻都那般青涩,像枝头新鲜的果子,诱人采撷。 “什么时候喜欢上本王的?本王记得第一回同你下棋,你还说本王像你哥哥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江念又忍不住骂狗东西,但人设不能掉,从端王怀里钻出来,露出一张妩媚娇艳的小脸,仰望着端王。 满心满眼地看着,羞答答道,“或许是您上回教我写行书时,亦或许是从桃树上掉下来,您接着我~”说着江念又害羞地挪了视线。 过了好一会,才怯生生地开口,“亦或许更早,第一回您宠着我,我就有些喜欢了,只不过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明明话说得磕磕绊绊,却字字句句都说到端王心坎上去了,心也随之化成了水。 “原来念儿这般喜欢本王,”咬字低沉,其中得意尽显。 江念便知道,男人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魅力,何况是众星捧月的端王。 她需得让他知道,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更要让他知道,初次相见,她便情根深重。 否则等男人兴头过了,便要觉得你不识抬举了,毕竟爱你时,你千好万好,不爱时,便都是错了,她可不能让他抓到由头。 “那王爷欢喜吗?”一双美目微微上勾,楚楚可怜地凝注着。 端王是知道江念极美的,也知她有一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但第一次这般对视,才知媚下藏着纯,清清明明一双眼好似容不下任何污秽,让人不自觉想要怜惜。 “喜欢。” 江念听到这二字,霎时嫣然巧笑,满室光华似都被她敛了个干净,妩媚夺目,让人失神。 端王瞧着江念莞尔的容颜,不由得感叹小姑娘挺容易满足,不过是告诉她,自己欢喜她的喜欢罢了,又不是喜欢她,便高兴成这样。 “王爷用膳了没?” 端王瞧出来这是没话找话呢,不过也知道情窦初开最是娇羞,便也没戳破,“你呢?是不是还没用膳?” “嗯,还没。” 这话落在端王耳朵里,便是江念相思成疾,连饭都忘了,却不知是夏热,也为着初次侍寝,江念直接免了晚膳。 “都这个点了,还没用晚膳,伤了脾胃可怎么好,你身边的奴婢也不知道提醒着点?”怪不得江念,自然只好迁怒伺候江念的人。 但江念怎么可能让白芍受罚,连忙开口解释,“白芍提醒了的,只是我不想吃罢了,王爷您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不是让他别迁怒旁人,而是怕他自己气坏了身子,端王听着舒心极了,也不问责了,只让周全去大厨房传膳。 “不用了,王爷您不是吃了吗?而且政事繁忙,我哪里能要您陪,您快处理政事去吧。” 第20章 侍寝2 “无妨,这两日事少些了,便是忙,陪你用顿晚膳的时间还是有的。” 端王都这样说了,江念便欢欢喜喜应好。 晚膳是按端王的规格上的,江念顿时两眼放光,不过想着待会可能发生的事,兴头顿时就下去了,人也蔫了。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不是,以前的衣裳都有几分紧了,所以不敢多吃呢,”江念这话真假掺半。 时下女子以纤细为美,端王回忆起刚刚的手感,素腰纤纤,怎么也同胖扯不上关系才是。 疑惑间,他忍不住瞥向江念的身子,入目便是浅露着的如雪似酥的胸脯,傲然挺立,与腰肢形成鲜明对比。 “咳咳……,你年纪小,应当还在长身子,不是发胖,无妨,可以多吃些。” 江念自然看见端王刚刚凝在她胸上的目光,也知道他话的意思,偏装作不知,一副无辜女儿态,“可真紧了,特别上半身,勒得慌,我怕再不控制着些,现在的衣裳又穿不得了。” 端王只感觉这六月的天燥热得厉害,眼都红了,而且听到那个“勒”字,脑袋里便浮现出雪顶葡萄震颤的画面,他觉得就该咬住才是。 “念儿,本王今晚留下来陪你,好不好?”话语中满是诱哄,暧昧似乎顺着这话,抽丝剥茧,丝丝缕缕扩散开来。 对面的江念似被这话灼到,脸颊满被红晕覆盖,明眸满盛秋水,此时无声胜有声。 “念儿不说话,本王就当你同意了,”说完便捏住江念一双柔荑,“还吃吗?” 端王感受着柔若无骨的触感,愈发觉得江念是水做的,无一处不软,不柔,眼底深处的欲色浓郁得化不开半分。 “吃,”江念的娇羞与无措,似是催化剂,让端王更是难耐了。 江念有一口没一口的,还每口跟小鸟啄食似的,一吃便是近两刻钟,屋内的灯都掌上了,终于端王忍不住了,“本王瞧着这饭菜不合念儿胃口,要不念儿换个吃?” 江念听到这黄色满满的话,是真惊了,这么会玩的? 但落在端王眼里,便是小姑娘害羞了,他瞧着是越发爱了,拉着江念的手腕就想往榻上去。 江念哪里肯,她刚吃完东西,嘴里有味道呢,这第一次,怎么也不能这么草率不是,于是;连忙拉住端王的手。 “王爷,我怕,”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得人心颤,若是平时,端王定好好安抚着,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念儿乖,不怕,有本王在呢。” 江念内心直翻白眼,有你在我才该怕呀,你一整个饿狼看小白兔的眼神,打算将我拆骨入腹。 她知道端王现在在兴头上,若再扫兴,就会惹得他不愉了,于是转了转念头,才启口,“我在话本子上听说酒壮人胆,王爷,要不我们也喝一点好不好?而且还没洗漱呢,念儿想把最好的自己给您。” 江念撒起娇来,颇有吴侬软浯的韵味,而且灯下看美人,更添风情,端王哪里舍得说不,而且他也想知道醉酒的江念,在榻上究竟是怎么一个媚。 于是梧桐苑里又是添水又是拿酒,好一顿忙活。 “本王同念儿一起洗吧。” “不要,我害羞,”也不等端王回应,江念就消失在屏风后了。 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江念,端王哑然失笑,他原本也没真想鸳鸯浴,不过是逗逗她罢了,却没想这般大反应。 不敢让端王久等,江念用澡豆匆匆洗了一遍,至于头发,她下午洗了的,倒是不用洗了。 “姑娘,可要用香膏擦脸和身子?”白芍又激动又害怕,现在六神无主的。 “不用,取些梅花香露擦在耳后根、手腕、脚踝处就行了,”床事上没有哪个男子想亲一嘴的东西,干干净净的,摸着是最舒服的,至于香露点涂,行动间若有似无的香气,最是勾人。 “姑娘,那要上妆吗?” “上妆我自己来,你去将我那件石榴花暗纹的胭脂色寝衣拿来。” “是,姑娘,”白芍不敢耽误,连忙快步出了盥室。 江念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三千青丝尽披于脑后,眉眼明媚慵懒,身材袅袅婷婷,凹凸有致,确实艳绝。 这般绝色,江念只将眉拉长描深了些,眼窝鼻侧扫了扫,更显轮廓立体,至于唇,只用口脂薄薄涂一层。 妆罢,白芍也端着寝衣进来了,“帮我穿上吧。” 白芍抬头间,便被掠夺了呼吸,失了神,“姑娘,您好美,王爷看了,定十分欢喜。” 江念笑笑没说话,只让白芍手上动作快些,免得端王等。 这石榴花胭脂色寝衣是原主亲娘置办的,图的是多子多福的好意头,最妙的还是它半透半遮,尽显欲迎还拒,将江念衬得若勾魂夺魄的妖精。 “好了,出去吧。” 明间里没有看到端王的身影,江念只以为他还在洗漱,自顾自径直入了厢房,结果却见端王正撑着头,侧躺着等她。 “好了?”端王看着洗漱好,穿着寝衣的江念,不禁眸子紧缩,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竟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江念抬手将耳边一缕头发撩到胸前把玩,衣袖滑落,正好露出凝脂白玉的皓腕来,“嗯,让王爷久等了。” 端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江念过来,江念也不矫情,轻挪莲步,走到拔步床前,才注意到床里间放了个小桌,上面正有一壶酒。 “丹若酒,冰镇了的,可要尝尝?” 江念原以为琉璃瓶里面的是葡萄酒,不曾想竟是丹若,她从未喝过,倒是新鲜,“要的。” 端王看着江念跃跃欲试,笑着起了身,让江念好上床。 “可喝过酒?” 江念在现代是喝过的,而且酒量很好,不过现在这副身子如何,她便不知道了,于是摇了摇头。 “那不要贪杯,”说话的空隙,端王给江念往琉璃盏里面斟满了酒。 江念看着口是心非的人,也不戳破,如他所愿,便端起酒杯尝了口,甜丝丝的,酒气倒是不多,而且冰镇了,风味极佳。 于是江念一口气喝了五杯,然后她发现她这身子,能喝,但有些上脸。 至于为什么发现的,是因为对面的端王看她眼神越来越不清白了,甚至还有些癫狂。 此时不装,更待何时,江念停了动作,痴痴地看着端王,然后又摇了摇头,娇声娇气的,“呜呜,你长得有点像个人,”说完便自顾自地用手背掩着嘴轻笑起来。 第21章 晋升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媚眼如丝,美得令人窒息,端王的火气全往下腹汇聚,“像谁?” 江念双眼迷离,微歪着头呢喃,“像我喜欢的人呀,”似是真醉了,说完竟直接爬着到了端王身侧,双手勾着端王的脖颈,“亲亲。” 刚刚江念爬动间,饱满的蜜桃颤动,端王便欲色翻涌了,想直接将江念扑倒,却没想她竟是过来直接勾他的。 这般媚色尽显的江念是端王不曾见过的,似是骨子里都透着酥,诱人至极。 端王想知道她能勾人到什么份上,于是压制欲念,诱哄,“你自己亲。” 原以为小姑娘会犹豫,却没想话音刚落,带着淡淡酒味的唇便覆了上来,端王诧异得失神了一瞬。 而这一瞬,丁香小舌已经撬开了牙关,钻了进来,但似乎不得章法,一直就在原地打转,原本想调戏人的端王,反被调戏了。 而小姑娘却是恼了,想要退出来,端王哪里肯,他可是忍了近一个月,久旱逢甘霖,哪里舍得不拥住。 反守为攻,端王右手直接扣住江念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呜呜,”这控诉于端王来说更是撒娇,直接整个身子都覆于江念之上,手也不安分起来,惹得江念止不住颤栗。 江念还指望着这初次能让端王印象深刻,最好是心动值上升呢,于是也使出浑身解数来,反正她现在醉了不是。 于是小手微勾试探,端王诧异于江念的大胆,江念哪里能让他怀疑,贴着他耳畔呢喃,“书里的竟都是真的。” 这话彻底将端王的欲望激发出来了,一发不可收拾。 “啊!疼!”江念是真疼,这身子才十五,没完全长好呢,难以忍受的痛楚让她忍不住用力推着端王。 不推不喊还好,现在端王恨不得将江念揉碎,看她哭,看她求饶。 江念只觉自己难耐得紧,进退维谷,她真后悔了,早知端王体力如此吓人,便不该勾他的。 而端王感受着雪腻酥香,只觉销魂,想将全副精力都使出来。 终于半个时辰后,“周全,水。” 而江念累得昏昏欲睡,刚刚的颠簸,她差点没受住。 最后是端王直接抱着江念去洗漱的,江念刚在心里夸了句端王,结果就在浴桶里又被酱酱酿酿了一次,然后就彻底昏过去了。 这一睡便睡到了端王要上朝的时间,按道理江念是要起身服侍的,但她累得都快散架了,不想动,也想试探试探端王对她的容忍度。 “醒了?”足的端王却是神清气爽,与江念形成鲜明对比。 江念听到这话,羞得立马钻被子里,端王看着龟缩的小姑娘,眉眼间皆是快意,“可还记得昨晚你干了什么? 被子里彻底没声了,端王怕人闷坏了,把人捞了出来,就见小姑娘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闷了的,还是羞的。 端王看着此时娇羞的江念,不由得便浮现出昨晚她妩媚大胆的画面来,然后某处又蠢蠢欲动了。 江念是真怕了,连忙出声,“记得,都我的错,王爷您别气。 端王喜欢还来不及,哪里会气,但看着江念满脸愧疚,他哪里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既然知道错了,下回便弥补回来。” 江念瞠目结舌,这是小说里那个疾言厉色的男主?怎么能做到如此一本正经不要脸的? 江念的小表情,愉悦到端王了,于是走前直接对她说晋她位份,升为侍妾。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不过尘埃落定总是令人欢喜的。 “你升为侍妾,就可以有两个婢女服侍了,待会会有管事公公带婢女过来,你自己挑个顺眼的。” 江念就等着这茬呢,满脸讨好,“王爷,我可不可以讨个恩典? 昨晚的缠绵余温都未散尽,何况江念小表情实在讨喜,端王便点了点头,问江念求什么。 “除了白芍,绿蕊也是跟我自小长大的,只不过当初只能带一个,所以可不可让绿蕊进府伺候我呀? 端王给恩典自然是要让人欢喜的,何况不过是个婢女,“行,这事我会让周全对王妃说一声.” 江念听到端王答应,笑得见眉不见眼,连不迭说端王的好话。 看着纯粹如孩童的江念,端王也被感染了两分,心情明朗,于是走时又给了个恩典,“你昨晚累到了,好好歇息,不用给王妃请安。” 江念连身都没起,笑眯眯在床上谢的恩。 等端王出了院门,江念这才喊白芍,“打水洗漱吧。 ”姨娘,王爷不是说不用去请安吗?您再睡会。” “王爷的恩典,那是王爷对我的好,但若是真听了,不去给王妃请安,那便是对王妃不敬,更是恃宠生娇了。 白芍听懵了,她只以为王府最大的便是王爷,听王爷的便是了,没想到还有这许多的弯弯绕绕。 “记得我说的,多听,而且真真假假的,得多思。” 白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后院无论谁初次侍寝,第二日卯时都是要去给王妃行叩拜礼的,迟不得,于是江念直接起了身,被子不小心便滑落了下来。 白芍看着江念满身青紫的痕迹,羞得赶紧错开了眼,想到昨晚自家姑娘,不对现在是姨娘的哭饶声,只觉脸更热了。 江念也是尴尬,她刚刚是忘了自己没穿衣裳,“帮我把衣裳拿过来。” 终于穿好中衣,江念下了床,坐到铜镜前,却是被镜中的自己失了神。 她容貌本就是明媚娇艳一挂的,但现在眼波迷离,唇更是红得要滴出血一般,眉梢似是晚霞烧暮,活脱脱祸国妖姬的样子。 “姨娘,今日还是往素静上扮?”白芍都不敢直视,就怕魂魄被勾了去,同时心里想,自家姨娘这般绝色,想扮平庸,真的好难。 “不,今日要的就是艳,”朱唇微张,随意一句,便让人酥掉了骨头。 “姨娘,奴婢可以问为什么吗?”白芍又不懂了,姨娘见王妃,怎么又要艳了? 第22章 王妃心思 “之前素净,那是我出身商户,位分又不高,自然卑微如泥,而昨日我刚侍寝,王爷又晋我位份,我若是还素净,那便反常了,至少王妃不喜欢。” 白芍用桃木梳子轻柔地顺着江念如绸缎般顺滑的青丝,“姨娘您是想让王妃觉得您愚笨?” 江念从镜中望着满脸疑惑的白芍,似水的眸子勾起,“嗯,长进了。” 她若在这般该得意的时候还谨小慎微,那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个心机深沉了,要王妃愿意信她,用她,自然是要心思都写在脸上才好。 而且她也得让王妃看见她的美貌,知道她的价值,毕竟落水那事,王妃还觉得她恨着荣侧妃呢。 “那奴婢给您上妆了。” “嗯。” 白芍手极巧,之所以成为原主贴身奴婢,就是因为原主爱俏,但自从入府,白芍似是没了用武之处,今日终于有了施展机会,白芍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想着势必要将江念的美都放大到极致。 首先她用细腻的珍珠粉轻敷面庞,使得江念原本便白皙的肌肤,更加透亮,犹如初升朝阳下的朝露,晶莹而纯净。 江念是圆而上钩的狐狸眼,她便拉长了眉形,用黛色轻轻描绘。 眼妆则以烟熏紫罗兰晕染,边缘渐淡,中央稍深,仿佛含苞待放的紫藤花。 胭脂选用桃红色,轻轻点染于两颊,恰似朝阳映照下的桃花瓣,为面部增添一抹娇嫩的红晕。 唇妆选用的樱桃红,薄涂于唇瓣之上,色泽饱满而艳丽,宛如熟透的樱桃,尽显妩媚。 “姨娘您瞧瞧,可有哪儿要改的?” 江念看着镜中的妖姬少女,将纯与欲完美结合,多一分则稠,少一分则淡,现在恰恰好。 “你的手艺,我没有不放心的。” 白芍最爱听江念夸,顿时雀跃得跟得了金元宝似的,忙活起来更卖力了。 “姨娘今日您看看穿哪件衣裳?”白芍两个手臂上挂满了各色罗纱。 江念仔细扫了几遍,又看了看自己今日的妆容,这才定下,“就这件淡紫色软烟纱裙吧,”质地轻薄如雾,夏日穿再合适不过。 终于在两刻钟后,江念带着白芍出了门,“今日是十四吧?”古代没日历,只能算着日子,江念不是很肯定。 “是的呢,姨娘。” 江念听到回答,松了口气,不是十五就好,否则满屋子的人坐着看她行叩拜礼,到底有些尴尬,不过这般明日又要起早床了。 清晨凉爽,江念便加快了脚步,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葳蕤院,正房门口已经有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等着了。 果然王妃在看她的态度,江念垂了垂眸子,便笑着走到了正房门口,“还麻烦姑娘帮忙通禀一声,侍妾江氏来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那丫鬟看见江念满脸恭敬,态度十分和软,“容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有劳姑娘了,”说着江念给白芍使了眼色,白芍连忙上前塞了个荷包过去。 那丫鬟掂了掂份量,笑意更深了,“麻烦江姨娘等上片刻,”说完便打起竹帘入了内。 江念站在门口,赏着院里的景,花团锦簇,不由得想起小说里,徐氏的结局,被废幽居冷宫,最后病死,真是时移世易。 “江姨娘,王妃请您入内。” 江念的神思被打断,她也不再多想,总归她想好好活着便是了。 “妾身拜见王妃,”江念行的是三跪九叩首礼,也是礼节中最隆重的礼,这也代表着她正式成为了端王的妾。 “珍珠,快扶江姨娘起来。” “姨娘请起,”江念哪敢真要珍珠扶她,不过虚搭着手,自己起的身。 “坐吧,说来与你同批进府的,小半年前便侍寝了,吴姨娘同孙姨娘更是有了身孕,若不是落水,妹妹你这容貌,只怕该是第一个有孕的。” 王妃可真是会说话的,这后院哪个女人,不想生下王爷的长子,这是提醒她得恨着荣侧妃呢。 “是妾身福薄,”江念故作委屈。 王妃看着江念手上的帕子都快搅碎了,又仔细端详了江念这张艳若桃李的脸,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 “总归你现在是大好了,而且王爷一大早便派了周全过来,告诉我要晋你位分,升为姨娘,你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能侍候王爷,全赖王妃您为妾身在王爷面前好言,妾身感激不尽。” 王妃没想到江念竟然将侍寝的恩典,记在了她的头上,不过想着荣侧妃,她也了然了,“都是自家姐妹,你病着,我哪有不挂心的,而且不侍寝便名不正,王爷那我自然要提醒。” “妾身谢王妃关照,”江念满目感激,再真诚不过。 “对了,王爷说你想让之前贴身照顾的丫鬟入王府?”王妃虽还笑着,但眸子里却藏着打量。 这话问得合规矩,但江念却是知道这是王妃疑心自己呢,王妃可不是王爷,难对付多了,毕竟是时时刻刻都想捏着她命门的人。 江念不敢马虎,沉吟片刻才启口,“说来也是妾身的私心。” “哦?私心?”王妃一双眸子紧锁,目光凝在江念脸上,不错过江念任何一个表情。 “嗯,”江念拧着眉,似是纠结该不该说。 王妃也不出声,似乎不在意江念说与不说,正厅里气氛顿时便凝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似是豁出去了,江念从位子上起身,跪在了地上,“不瞒王妃,奴婢那丫鬟是跟着府里嬷嬷学了的,知道些通过膳食调理身子的法子。 妾身上回落了水,虽然李大夫说无碍了,但月事紊乱,这是寒气伤了身子,如这月,本该是十七才来月信的,却没想尽提前了近半月,初五便来了。 所以妾身这才想着她入府,帮着妾身调理调理身子。” 说完江念把头低埋着,好似生怕王妃发怒。 而王妃听到江念说这月初五来的月信时,立马便同珍珠对视了一眼,再看向下首跪着的江念时,眼神柔和了许多。 “既然是这般,我自然没有不肯的,”王妃这话说得像恩赐般,好似这不是王爷通知她的,而是与她商量。 “多谢王妃,”江念眸子里皆是欢喜,对着王妃又磕了两个头。 王妃也不拦着,等江念将头磕完了,才斥责珍珠,“我忘了,你这丫鬟也忘了?江姨娘身子才好,竟是让她跪着。” 第23章 赏坐胎药 江念好容易才压住嘴角的抽搐,合着她前面三跪九拜,后面猛地叩首,这些都不算的?现在说这话,这是把谁当蠢人呢。 不等江念再多吐槽,珍珠已经过来扶她起身了。 不就是演戏吗,她看过那么多宫斗剧,简直小菜一碟,“按着规矩,妾身每月都该过来给王妃您请安的,但前两个月都在病中,未能请安是妾身的不是,现在能补上一二,妾身心都是安些的。” “知道你是守规矩的,珍珠,将坐胎药端来。” 听到坐胎药三字,江念实在没忍住露出诧异,王妃竟是这样急着要她生孩子? 吴姨娘已经有孕,王妃都不放心,想着她肚子里也揣一个,至于孙姨娘,这般看来,王妃是不打算让她生了,只是不知道要使什么手段。 很快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便端上来了,江念知道这药是必得喝的,虽然心里抵触,但面上还是欢欢喜喜谢了恩,然后忍着恶心,将气味腥涩的坐胎药喝了个干净。 “姨娘,待会奴婢给您去寻些蜜饯吧,也好去去嘴里的苦。” “没事,倒是有些想吃木耳了。” “木耳?奴婢昨日还在大厨房看见了凉拌木耳,待会回去了,奴婢就去给您拿。” “这样吧,使些银子,买些豆制品还有时令蔬菜来,和木耳一起拿着涮着吃。” 白芍看了眼头顶已经有些刺目的赤日,涮锅子?不热吗? “对了,拿些调料,黄酒提鲜,记得也要些。” 这个白芍倒是乖乖应是,回了院子便转身去了大厨房。 “确实是初五来的月信,”王妃可不信任江念,前脚她出院子,后脚王妃就派了丫鬟去取了记档月信的本子来。 “这般看来,王爷上回就想宣她侍寝,不过江氏自己运气不好,”王妃笑着合上了本子。 “江氏一病就是三个多月,王妃哪里能事事都顾过来,倒是江氏,奴婢瞧着她是个蠢的。” 可不是蠢的,得宠第一日,就在正室面前穿得招摇,稍微恫吓一两句,就将母家丫鬟通食养的事全给吐出来了。 “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年轻貌美便好,就盼着她肚子争气,能早些怀上王爷孩子才好。” 江念不知道王妃着人查档的事,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是不怕的,毕竟那可是她连着洗了两日凉水澡洗出来的,货真价实的。 由于江念昨晚侍寝,又升了姨娘,大厨房的人对白芍好说话了不是一星半点。 “姨娘您是没瞧见,往常厨房婆子鼻孔都朝天上去了,而今天,一口一个白芍姑娘喊着。” “捧高踩低,向来如此,没什么稀奇的,去将小炉子生起火来吧。” 庶妃以下位分的,是没有小厨房的,但为着熬药之类的方便,小炉子,小锅子是有的。 “哦,好,奴婢这就去,”白芍只以为江念是急着吃锅子,也不聊趣了,去了杂房。 江念记挂着让家里送丫鬟的事,趁着空隙,走到书桌前写起了家书。 “姨娘,火生好了,今天锅子您吃清淡的,还是辣口的?” 这个时代并没有辣椒,至少江念从没在菜里见过,白芍说的辣口,是用花椒,茱萸等物制成的,江念吃着总是觉得差点味。 “不急,我先办点事,”正好将家书写好了,江念将笔放在笔搁上,“还是像上回那样,把这信送出去。” “诶,好,奴婢这就去办,”白芍擦了擦手,确定手干干净净的,才将信接过来。 江念走到院子里,看见小炉子里火烧得正旺,便径直走进杂房,略微一扫,便看到了架子上的小砂锅。 梧桐苑离角门有些距离,所以白芍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江念正在用勺子搅和小砂锅里黑乎乎的一团东西。 “姨娘,这是什么呀?”白芍仔细分辨也看不出砂锅里到底是什么,只不过闻着味,倒是有些甜丝丝的。 “黑木耳红糖膏,”江念没想瞒着白芍,白芍虽然不够机灵,但忠心是不用怀疑的,何况她爹娘都还在江府呢。 “黑木耳红糖膏?”白芍听着这名字就觉得不能好吃,实在想不通自家姨娘熬制这个干嘛。 江念手上动作匀缓,“嗯,避孕用的,”这其实算民间偏方,江念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在现代,看自己妈吃过,反正当时确实管用了。 她现在不想怀孕,知晓医理的又没来,也只能先对付着,只祈盼老天爷厚待她些,这方子能奏效,否则昨晚那般颠鸾倒凤,她也是真切感受到那密密麻麻的灼热的,只怕是不妙。 “什么?避孕?”白芍差点没忍住惊呼,还是捂嘴才将声音压下,“姨娘您不想生个小主子吗?” 白芍实在不懂,不该趁着得宠早些怀上王爷的孩子吗?这样以后再不济,也能有个依靠。 “王府孩子少,我若是有孕了,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只怕是有命怀,没命生。” 听到江念这话,白芍连忙抢着插话,“怎么会,王妃娘娘肯定会护着您的,”毕竟刚刚王妃还赏了坐胎药,肯定是盼着姨娘怀孕的。 江念听到这话,忍不住扶额,白芍这丫头还真是单蠢,不过也怪不得她,江府是商户,按照大荣律令,非士族者,不得纳妾,否则为逾矩。 不记名的通房倒是可以有,不过江父江母感情好,所以府里清净,没有通房,白芍没见过妻妾相争,更没看过肮脏手段,自然也就想不到这许多。 “你觉得王府后院女人是姐妹还是仇人?更或者不相关?”江念没急着否定白芍的话,自己手底可用的人不多,还是要将白芍培养出来,以后才好办事。 “别急着回答,仔细想,”说话间膏已经熬好了,只等冷却,便可以装到小罐子里。 白芍一双眉紧蹙,微咬着唇,明显纠结得很,江念也不管她,自顾自开始做锅子底料,看着白芍从大厨房拿来的食材里有番茄,江念越发疑惑。 如果她没记错,在历史上,番茄是明朝才传入中国的,但明朝也发现辣椒了呀,大荣却没有,所以这大荣究竟是在历史哪个分岔口呢? 唉,罢了,她也不是考古的,糊涂着过吧,有啥吃啥,其他别想。 江念琢磨着吃个番茄锅底,酸香开胃,于是便动手先将番茄用开水烫皮,再切成小丁。 看见江念干活,白芍这才从思绪里抽离出来,“姨娘您坐着,奴婢来。” 第24章 拍马屁 “可想清楚了?” 白芍并未立即回话,江念也不急,就专注地切小丁,终于在将四个番茄都切好后,白芍也吱声了。 “奴婢觉着是仇人,”声音很低,明显没底气。 “怎么说?”既然想教白芍,江念便多了两分耐心。 江念没否定,白芍多了两分底气,回话声也大了两分,“王爷就一个,都盼着他宠幸,自然是不能和睦的,比如荣侧妃罚跪。” 江念听着回答,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至少根源说到了,“嗯,这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利字,能将其中利益纠葛看清,那是敌是友,自然也就分明了。 比如王府后院,就像你刚刚说的,王爷就一个,我们作为其妻妾,自然是都盼着他来,但追根溯源,不仅仅是为的这个人,而是得宠后,能够稳住地位,更甚能够升位分。 所以人多肉少,免不得生怨,自然都盼着对方倒霉,有的更是直接将手伸到别人院子里,想行肮脏事。 不过说是仇人,太绝对了,如林庶妃现在依附于荣侧妃,暂时还算是盟友的。” 白芍挺迷糊了,只感觉脑子不够用,忍不住问,“那到底是敌是友?” “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能为我所用者为友,阻我高路者即为敌。” 这回白芍听懂了,却更觉得这王府后院是龙潭虎穴。 中午这顿锅子,对江念的胃口,加上前几日饿的,一不小心就撑了,“唉,晚上又得饿着了。” “姨娘是说晚上王爷要来?” 这话听着有长进,江念心里安慰了点,“嗯,男人总是爱新鲜的,”何况她昨晚那般大胆,端王定是食髓知味的,今晚十有八九是要来的。 江念没料错,不过日晡之际,端王就入了梧桐苑,江念看着端王比平时快半拍的步子,眼眸亮如星辰,本就昳丽的五官越发明艳起来。 而端王看着身前檀唇烘日,媚体迎风的美人,便不自觉想到昨晚床榻间的荒诞,气血更是由不得下涌,而且他瞧着妖精似乎变得更勾人了。 “王爷这般看着妾身作甚?”江念故作娇羞,姿态灼若芙蕖,端王望着,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控真要溃不成军了。 “妖精,老实些,”说着端王的手便掐住江念的腰,往怀里带。 “王爷冤枉妾了,妾乖呢,”江念一双狐狸眼好不无辜。 端王瞧着半埋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却是觉得磨人,后悔不该这么早来的,特别是听到江念这个乖字,脑海便浮现出昨晚江念的主动来,鬓云乱洒,朱粉乱颤。 端王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只怕真就白日宣淫了,连忙止住浮想,“周全,上膳。” 要说以前,周全还觉得江念不过是靠着这张脸,加上两分运道,但今日在看见主子爷从户部下值,便匆匆往这边赶,他便重新审视起江念来,毕竟主子爷可从未这般急色过。 “王爷,可要看看妾身这两日练的字?”不想当玩意儿的江念再没勾端王,毕竟勾人这事不经意的才最好,真一味主动,那便反倒失了趣味。 端王本就忍得难受,听到江念这提议,倒是觉得不错,“好好练了?” “答应王爷的,不敢不放在心上,”说着江念便将端王引至书桌前。 昨日端王的注意力都被江念引了去,现在才真正关注起字来,看着宣纸上隐隐透出骨力的笔触,不由暗惊,短短数日,竟进步如此神速。 他原以为小姑娘不过三分钟热度,毕竟书法于不得其道者,着实无聊。 江念看见端王神色间的诧异,便知效果达到了,她要逐步改变端王对她的认知,否则光凭美貌,长远不得。 “念儿这些日子应该是日夜苦练吧?” 江念略微思索便回道,“嗯,有王爷珠玉在前,妾身不敢惫懒,”这话抬着端王呢。 人没有不爱听奉承的,不过端王身份显贵,奉承的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但点子对了,照样能愉悦人,就比如这不显于人前的行书。 果然端王听到江念的话,眉头微扬,继而温声问,“可累?” “不累,”声音缱绻,端王听见霎时便想到昨日在纸上撞见的女儿家心思,所以觉着江念练字时都是在盼他来呢,顿时便被愉悦到了。 “以后莫要这般了,仔细伤了手,本王心疼,”端王将江念柔若无骨的春纤捏着,好似要将人的心也捏了去。 江念听着端王满是深情的话,半点波澜没有,帝王最善攻心,若是当真了,只怕失宠是小,家破人亡是大,她很惜命。 不过演,她会的,一双明眸盈水,睫羽轻颤,笑意璨然,“嗯嗯,妾知道了。” 晚膳二人用得仓促,端王是志不在此,而江念是为了楚腰纤细,毕竟刚开头呢,事事都得讲究着些,争取把端王勾得七荤八素的。 床榻间,端王不用再忍,恶劣性便上来了,“念儿可还记得自己昨晚说的话,做的事?” 江念知道端王这是念着昨晚的味道呢,也不枉费她那般卖力,不过今晚她还得添火。 “王爷欺负人,人家年龄小,昨晚还是初次,您还这般……” 不说还好,说了端王便记起那处来,让人不下不上的,真是要命,他觉得书里吸人精血的妖精具象化了,而且只怕更甚。 “念儿说本王欺负你了,那本王得坐实了才是,”说完这无赖话,便用大手扣住江念的头,将绛唇包裹住,只勉强能听见浅浅的呜咽声,平添媚色。 “呜呜,王爷轻些,疼。” \"怎么疼了,昨日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但不合适呀。” “哈哈……”床塌摇摇晃晃的吱呀声更大了,门外的白芍羞红了脸,又想起自家姨娘早间浑身的青紫,担心江念受不受得住。 周全倒是好心,拉着白芍站远了些,但他耳尖,还是听见室内断断续续的动静,心里也暗暗咂舌,觉得江念好本事。 而粉汗淋漓,香\/肌\/浮绯的江念却是哭得梨花带雨,愈发好欺。 第25章 荣侧妃有孕 梧桐苑春宵夜暖,而王府后院其他各处皆是辗转难眠。 “妙音,你说王爷他怎么又去了梧桐苑,”平时一向趾高气昂的荣侧妃,现在满眼落暮,眼底更是隐隐泛着青。 妙音看着荣侧妃这般,也忍不住心疼,“不过是连着去一日罢了,奴婢记得您当初入王府时,王爷可是一连来了半月,便是王妃也是没有这样的殊荣的。” 听着这话,荣侧妃不自觉便回忆起她初入王府的景象,嘴角微勾,但想起江念那张脸,她还是忍不住蹙眉,继而转头看向妙音,言语中藏着酸楚,“你说江氏是不是比本宫还美?” 妙音身子微僵,但转瞬便回道,“怎么会,您姿容绝代,当初在闺阁里,容貌便是出了名的,何况您将门出身,身上的英气,也非寻常女子可比,那江氏哪里能同您比,最多也就看个新鲜罢了。” 荣侧妃右手轻抚着脸,神色终于恢复如常,眼里盛着凌厉,“是我着象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怀上孩子,而且徐氏才是那个真正要注意着的。” 妙音见荣侧妃不再神伤,轻舒了口气,“侧妃您既然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那就得注意着自己身子才是,赶紧安歇吧。” 夜凉如水,圆月高挂,荣侧妃仰着头看了看,而后才轻吐,“嗯。” 结果在刚踏入门槛时,荣侧妃就掩不住咳嗽,妙音顿时急坏了,言语慌张,“您这两日都没怎么歇息,刚刚站的地方又离冰盆近,只怕是受凉了。” \"不过是咳嗽两声罢了,无事,\"说完,荣侧妃又紧接着咳嗽了几声。 “不行,还是得将钱府医请来,”说着也不等荣侧妃答应,便吩咐底下的丫鬟赶紧去请。 半个时辰后,钱府医便入了春风院,“下官拜见侧妃。” “钱府医请起 ,不必多礼。” “谢侧妃,“钱府医连忙从医箱里取出脉枕来,放在小烷桌上。 荣侧妃漫不经心的,她觉得不过咳嗽两声罢了,怎么的也不会有碍,但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钱府医的眉头越皱越深,她也不由得提起心来。 最后妙音没忍住出声询问,“钱府医,究竟如何?” 钱 府医没立即回话,但在片刻后,便笑着跪在了地上,“恭喜侧妃,您已有近一月的身孕了,由于月份浅,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刚刚下官才探脉许久。”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几乎震晕了荣侧妃主仆两个。 “钱府医可确定?”妙音虽然高兴,但为稳妥,还是再次确定,否则她怕空欢喜一场,惹得自家主子伤心。 “妙音姑娘放心,这孕妇胎象,我还不至于诊错。” 得了准话,妙音立马便跪在了荣侧妃下方,“恭喜侧妃,您这胎定是个小王爷。” 荣侧妃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里面已经有了王爷的孩子,欢喜得掉眼泪,“快起来,我能怀上孩子,也有你尽心伺候的缘故。” “侧妃快别哭了,这是大喜事呢,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说着突然又想到刚刚荣侧妃咳嗽的事,连忙问钱府医可要紧。 “不当事,不过侧妃房里的冰得少用些了,毕竟月份浅,得注意着些。” 确定无事,荣侧妃欢欢喜喜让妙音取了五十两银子给钱府医,“我有孕的事,先别告诉王爷。” “是,下官知道。” 等钱府医退出去,妙音这才开口,“侧妃您是想等到胎象稳固了再说?” “这是自然,这些日子,你将院子给看紧了。” “是,奴婢知道,侧妃放心。” 第二日,江念还是没起身伺候,端王看着熟睡中的江念,小脸粉扑扑的,也没计较,只走时轻捏了两下,江念顺势故作朦胧睁开眼,“王爷怎么起来了,妾伺候您。” 端王听见这话,有些想笑,等这懒的伺候,只怕是不用上朝了,“睡你的,”说着又捏了下江念的小脸,然后便转身走了。 跟在端王身边的周全,出门前转头看了眼还窝在塌里的江念,只在心里嘀咕可真得宠。 而就在这个瞬间,心动进度条居然动了,到了百分之十。 江念真懵了,她昨天倒是盼过心动值能上升,毕竟是第一次侍寝,想着端王能对她更喜欢一点,结果没有。 但居然这第二天有了?江念有点弄不明白了,最后她琢磨来琢磨去,难道是为着两晚的反差? 想到之前因为横渠四句动的心动值,江念觉得自己十有八九真相了,毕竟只怕之前端王觉得她是个草包,不通文墨的。 反正心动值上升是大好事,江念还是很高兴的,而且这事也就能放心里琢磨,她现在和端王还没好到能直接去问他。 “伺候我洗漱吧,”江念起了身,又露出一身青紫来,白芍连忙错眼开。 “姨娘今日装扮素净,还是艳丽?” 江念看着镜中素面朝天,仍然明艳不可方物的自己,“你说呢?” 白芍知道这是考教,亦是教导,便认真思考起来,“不能太素净了,否则王妃肯定觉得姨娘您昨日那般是在骗她,也不能太高调了,否则只怕便惹了所有人嫉恨。” “很不错,”江念眼里笑意明显。 白芍得了夸奖,开心得不行,嘴边的两个小酒窝就没隐下去过。 “行了,收收笑,葳蕤院快到了,”江念一身清荷碧波裙,头挽青云莺丝髻,清丽脱俗,不同于昨日的魅,但却是另一种极致的美。 江念今日又是最早到的,于是珍珠便端了坐胎药给她,这一幕正好落在住在西侧间的吴姨娘眼里。 “我怀了孩子才好容易从通房升为姨娘,而她不过是侍寝,便轻而易举得到了这一切,”吴姨娘身侧花盆里的月季都被碾碎,唯一留下的痕迹便是吴姨娘指尖那抹粉。 “姨娘何必自降身份与她比,您现在肚子里可是怀着小主子,等顺利生产完,肯定会升为庶妃,哪是她能比的,”劝解的是吴姨娘贴身伺候的素云,也是唯一一个不是王妃赐下的人,是吴氏还是通房时便跟着伺候的。 “你说的是,这府里好颜色的多,最重要的还是我肚里的孩子,而且这江氏,连着侍寝两日,后院想害她的多得很,我只管看好戏就是。” 吴姨娘眼底的恨意被笑所取代,但却愈发渗人。 江念忍着恶心喝完腥涩的坐胎药,白芍在边上心疼不已,但也没有法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袖带中取出用油纸包裹住的两颗蜜饯。 “姨娘,您甜甜嘴。” 江念看见白芍眼底的红,很难不感动,这丫头处处为她,她以后得耐着性子好好教,这后院是吃人的地方,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谁也护不住。 “别哭,否则王妃瞧见了,该生疑了,”江念低声耳语,同时将蜜饯放在舌尖,顿时甜便盖住了之前的苦涩。 第26章 荣侧妃再度刁难 渐渐的人都来了,往日江念站在角落里,能当透明人,今日却是不能了,一个个看向江念眼里都淬着毒,但面上却又挂着笑。 江念为了应付,脸都笑僵了,想着日后十有八九都得这样装孙子,她越发想往上爬了。 随着时间流逝,除了荣侧妃,其他人都到全了,大家都见怪不怪的,毕竟就算荣侧妃不来,也不是没有的。 但就在珍珠喊众人入内时,却没想荣侧妃同时也到了,众人纷纷投入目光,但又都不约而同很快收了回来,荣侧妃积威甚重,谁也不敢惹。 入了正堂,江念还是没座位,站在姨娘堆里的最末,不过这回后面有个裴氏垫底,她是端王身边的老人,年龄比端王还大三岁,长相勉强算清秀,一年也见不着端王一回,很是不得宠。 众人坐或站在各自该的位置,王妃便出来了,还是挂着如往常一般和善的面容。 “妾身拜见王妃。” “诸位妹妹请起,”王妃看到下首规规矩矩行礼的荣侧妃,笑容愈发端和。 “江姨娘升位份的事,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便不多说了,现在府里无论老人还是新人,都是侍候过王爷的,我就盼着你们都能尽早开怀。” “是,妾身等谨听教诲。” “孙姨娘,你近期身子可好?可有孕吐之类的?” “回王妃的话,并无孕吐,不过胃口确实不太好,特别是看不得荤腥一类。” 江念这才注意到孙氏以及她身旁站的吴氏,然后眼光闪了闪,孙氏现在看着倒同之前没什么两样,毕竟月份浅,距离显怀还远着。 但吴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若她没记错,吴氏的月份应该才两个多月,有孕吐的妇人应该会消减些,若是没有,也不该怎么发胖才是。 吴氏之前虽算不得纤细,但也只不过是丰腴,看着颇有几分勾人韵味,而现在那腰,她瞧着粗了不止两个度。 “那就好,胃口不好,便让小厨房多做些口味,总能有如意的,”王妃声音温煦,言语叮咛,再没有更体贴的。 孙氏满脸感激,“多谢王妃挂心,妾身定会想着法子多吃些的。” “那就好,”室内言笑晏晏,好似真是亲如姐妹。 江念则观察着荣侧妃,原本以为她要破坏气氛的,毕竟这位可不是不吭声,好相处的主,却没想到直至王妃宣布散了,荣侧妃也没动静,只一直嘴角挂着嘲讽,听着王妃说话。 江念是个低调的,几乎和裴氏一同退出的正堂,却没想到刚出葳蕤院,就被人堵住了,而前后脚出来的裴氏见状,直接埋头走了。 “不知妙音姑娘找我何事,可是侧妃娘娘有吩咐?”是的,拦住江念的不是别人,正是荣侧妃身边的妙音。 江念真的是很无语,这荣侧妃比书里的还难缠,这遭定是为着她连着侍寝两日,但后院连着侍寝两日的,好像不止她一个吧,怎么就非得找茬呢。 “有没有吩咐的,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侧妃有请,定是有事的,请吧,江姨娘。” 听这语气就知道不是能善了的,江念突然觉得书里荣侧妃死得不冤,这使劲蹦跶,不死她死谁? 没看到女主都是苟到最后,扮猪吃老虎吗? “侧妃娘娘有请,我自然不敢违逆,”说完江念看着身侧脸色发白的白芍,“你回去吧,准备着午膳,我同妙音姑娘走一趟。” 白芍虽然害怕,但听到江念让她一个人回去哪里肯,“奴婢得伺候姨娘您,哪里能走。” 江念就知道这是个死脑筋的,脑袋突突的疼,等这次回去了,她非得告诉白芍个理:能跑一个是一个。 不过现在只得耐着性子,否则两个一起去,半点后路都没有,“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再说了,去侧妃娘娘那,我哪里还用得着你伺候。” 江念声严厉色的,白芍怕了,不敢再多说话。 “有劳妙音姑娘带路。” 妙音视线在江念主仆之间来回穿梭,更是将刚刚主仆两个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对于白芍回不回去的,无所谓。 毕竟就算江念是想着让白芍搬救兵,那也得管用才是,能压住荣侧妃的就只有王爷同王妃两个。 今日不逢休,王爷在户部当值,白芍莫说去户部,就算王府门都出不得,至于王妃,只怕是不会愿意跑这一趟,再说就算是来了,也奈何不得什么。 所以妙音刚刚才勉强听了一耳朵啰嗦,不过她想着自家侧妃还等着呢,就没了耐性,“走吧。” 白芍看着江念远去的背影,眼泪婆娑的,她不是不知道江念这是为了保住她。 她想转身进葳蕤院求王妃庇佑,但想到昨日江念同她说的与分析的,她止住了脚步。 而且想着刚刚江念给的眼神,最后还是先回了梧桐苑。 而江念这边,妙音脚程快,加之葳蕤院同春风院二处都在后院中心处,隔得不远,所以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到了春风院。 刚入春风院,江念便瞧见了正房廊下躺在贵妃榻上的荣侧妃,边上还有两个丫鬟正打着团扇,侧边不远处更是放着一小盆子冰,瞧着惬意极了。 江念都没时间感慨自己相较而言的凄惨,不敢耽搁,快步走到廊下台阶处,给荣侧妃行了个扎实的跪拜礼。 春风院的地板是大块的青石砖铺就的,夏日衣裳薄,跪着膝盖实在疼得慌,江念觉得自己真冤呀,啥都没做,又得当孙子。 “妾身见过侧妃娘娘,侧妃娘娘万福,”江念将头扎扎实实叩在手背处,不敢动半下,否则只怕荣侧妃又要找着由头罚人了。 荣侧妃现在心情极好,毕竟肚子里有孩子呢,原本她是想着放过江念的,但今早看见江念这张昳丽的脸,她心里的火气便止不住,既然止不住,那自然得疏解。否则郁结于心,对腹中孩子可不好。 而且江念一个无依无靠的姨娘,她拿来消遣,也无妨,所以便有了妙音在葳蕤院外拦堵的事。 “听说你很会吹埙。” 这哪里是问她会不会吹埙,这是说她勾引王爷呢,但江念反倒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回道,“不敢欺瞒侧妃,妾身实在算不得会吹埙,便是入门也无。” 荣侧妃听到这话自然不信,也不喊江念起来,声音更是阴恻恻的,“我可是听说你上个月在后花园日日吹埙的,怎么到本妃这便说不会了,怎么?是本妃不配听你的埙?” 第27章 太阳底下吹埙 江念觉得荣侧妃若是做阅读理解题,定然是满分的,否则怎么就这么会歪曲意思呢。 她轻吸一口气,然后才颤着声音,装作害怕,“便是借妾身十个脑袋,也不敢欺瞒侧妃娘娘您呀,妾身是怕浊音污了您清听。” 荣侧妃看着底下抖得跟个簸箕似的江念,眼角微抬,显露出不耐的神情,“谅你也不敢,妙音,给江姨娘埙。” 荣侧妃看着自己指尖精细染就的丹蔻,心绪平缓了下来,还取了块微微冰镇过的甜瓜放进嘴里。 “江姨娘,埙,”妙音语气中的鄙夷与幸灾乐祸毫不掩饰,今日若是换做个稍微脸皮薄些的在这,只怕要么是出门投了井,要么便是吓破了胆,直接便失了争宠的可能。 不过江念心智稳着呢,不就是吹曲嘛,在现代,那都叫艺术家,而且就她这水平,保准荣侧妃不想听第二回。 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否则便又成为她的罪过,要发落了。 “侧妃娘娘,妾身的埙真恐难以入耳,要不便算了吧。” 话音刚落,江念便听见砰地一声,是茶盏碎裂的声音,紧接着荣侧妃夹裹着怒火的话便丢了出来,“让你吹就吹,哪里这许多的废话。” 江念觉得荣侧妃十有八九肝火旺盛,毕竟天天满肚子火气,不过人都气到这份上了,她也好心提醒了,自然不能再添火,于是又连忙颤抖着说,“ 侧妃娘娘莫气,妾身这就吹。” 起身是不可能了,荣侧妃就是想折辱她,跪着唱曲,事半功倍。 江念从地上的漆盘里将埙拿了起来,略微思索,便径直吹起了在后花园练习的曲子。 然后~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尽是噪音的声响传了出来,荣侧妃顿时眉头紧皱,只差能夹死苍蝇,而且眼里明晃晃的震惊。 荣侧妃善音律,自然能看出来江念是装的还是真不会,于是她更疑惑了,就凭着这埙,王爷没被吓走? 不仅荣侧妃,春风院的丫鬟奴才都听得难受。 “侧妃,奴婢瞧着这江氏是真不会吹埙,”妙音与荣侧妃亲近,于是便敢开口说话。 “嗯,本妃知道,只是这样难听,竟也留住了王爷?”荣侧妃是真纳闷,她听着这曲子只觉心烦,难听得不行,实在不知道王爷是看中了江念哪儿。 “要奴婢说,这十足的草包不足为惧,王爷只怕不过是觉得她容貌好,图个新鲜罢了,而且连着侍寝两日也不算稀奇,侧妃您不必忧心。” 荣侧妃听着妙音的分析,再看向台阶底下跪着的江念,也觉有理,家世卑贱,又胸无点墨,王爷能喜欢才怪了。 而且王爷不是个重色的,胸有沟壑,只怕真不过是看她颜色好些,所以才宠幸了两回。 这般想着,荣侧妃气顺了点,但看见江念这张明艳娇媚的脸,她就心堵得慌,“吹的什么鬼东西,难听死了。” 这一句怒喝,吓得江念手里的埙都掉在地上,当然这是她装的。 看着江念这瑟瑟发抖的样子,荣侧妃愈发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这样难听,我听了便也罢了,王爷听了去,岂不是坏了王爷心情,妙音,教教江姨娘,免得下次王爷想听时,还是这般不长进。” “是,奴婢一定好好教江姨娘。” “用心些,”荣侧妃说完便从贵妃榻上起了身,入了房里。 “江姨娘,请吧。” 江念抬头看着作势请的妙音,配合着满脸不善,活脱脱容嬷嬷在世呀,唉,今日的磋磨是不能少了。 她安慰自己,至少不用跪了不是,然后便跟着妙音到了春风院的东北角,现在是巳时中刻,金乌在东方高悬,这个角度,嗯~,她脸正好被晒得完全,半点没有遗漏。 所以荣侧妃是想借着学曲的由头,将她晒黑? “奴婢还得伺候侧妃,时间不多,请江姨娘认真学才是,否则奴婢只能严厉些了。” 江念想说我今日便是认真,只怕最少也得学到申时,毕竟那时候扶光才柔和些。 江念没猜错,什么讲解都是幌子,而是让她一直吹,没一会全身都汗湿了,更是口干舌燥,喝水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尽量将气放缓,声音放低些。 但每次这般,妙音就在边上大喝,“江姨娘这是没吃饱饭吗?若是王爷在这,您也这般吹丧似的?” 中午太阳炙热得能将人烤化,但江念就这样吹了整整两个时辰,妆全花了,嘴巴也干涸了,嗓子更是哑了。 瞧见妙音居然还大有继续的势头,江念不干了,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了,再多,她真要交代在这,于是她装起晕来,本就被晒得脱力了,于是江念就势腿一软倒了。 妙音磋磨人多了,江念的倒,她半点都不害怕,而且她觉得江念是装的,恐吓道,“江姨娘莫要耍这些小把戏,否则禀了侧妃,苦头还在后面呢。” 江念能是被吓大的?那必然不是,于是她一动不动,地面虽然滚烫,但不用嘶哑着声音吹曲不是,她觉得躺着挺舒坦的。 妙音见江念一动不动,这才开始有些慌张起来,磋磨人没什么,但要是人真死了,那就事大了,于是妙音赶紧将旁边她用的茶壶里的水猛地泼在了江念脸上。 江念真感谢这不是冬天,不然一泡滚烫的茶水泼下来,她得毁容呀,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她便装作悠悠转醒,而且满脸瑟缩,慌张解释,“我怎么躺地上了,我马上起来吹埙,”说着便踉跄爬到埙跌落的地方,然后又连忙起身,结果直接啪地跌回了地上,而且为了逼真,手掌都磨破了些。 就这样,她还吓得哭,“妙音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您别告诉侧妃娘娘,我认真学。” 这可怜的小模样,就连妙音都信了,而且妙音看着江念满脸苍白,真怕她又昏了过去,终于发了善心,“江姨娘先别起身,歇会,我去请示下侧妃。” 江念想说你让人大夏天在这滚烫的地面上歇着,你可真心善,心里吐槽,脸上还得装害怕,一把抱住妙音的腿,“妙音姑娘,求您别去,我真好好练,”说着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妙音看着哭得双眼通红,还挣扎着起身额的江念,头一次感觉头疼,妙音现在只觉得江念是吓破了胆。 第28章 认清事实 “奴婢是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想去禀了侧妃,不是旁的意思,”妙音难得的放缓了话,就是怕江念真出事。 江念心花怒放,总算是能脱身了,但一双红透的狐狸眼却还满是不可置信,“练完了?” 妙音扶额,她觉得自家侧妃实在没必要将江念放在心上,这瞧着不仅胆子小,还是个没脑子的,放在后院里,就算她们不动手,王爷只怕也新鲜不得几天。 “嗯,”妙音最后的耐性没了,直接越过江念进了正房。 现在还在春风院,江念自然不敢懈怠,踉跄几回终于站起了身子,低垂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远远看着三魂七魄已经被吓得不附体的模样。 “你确定那江氏不是装的?”荣侧妃听完妙音的描述,微抬眼,侧倚着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冰葡萄。 “奴婢用水泼才醒,那脸色惨白的,做不得假,而且奴婢瞧着江氏是真吓破胆了,奴婢说来给您回话,她都吓得抱住奴婢的腿。” 荣侧妃听到这话,心里的不放心总算是消了,哪个正经主子抱丫鬟的腿呀,那不是把自己脸面放地底上踩嘛。 “看来这江氏确实是吹曲吹糊涂了,不中用呀,不过两个时辰,”荣侧妃还是觉得可惜了,若是能再多晒一个时辰,那白嫩的皮肤,定是能鲜艳些。 妙音最是懂荣侧妃,“侧妃放心,奴婢瞧得真真的,那江氏脸颊都晒得通红的,今晚回去肯定得褪层皮,明天保准就黑两个度。” 荣侧妃听到这话,彻底满意了,开口讥讽,“一张酱油脸,我看她还怎么勾王爷,罢了,放她回去吧,别传出去,我还苛待了她似的。” “怎么会,侧妃您这是好心教导呢,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那江氏只要能得您一二,便能受益无穷了,”妙音挑拣着好听的哄荣侧妃开心。 “就你会说,去吧,将江氏好生送出去。” “是,侧妃,您也少用些冰的,现在不比往日,您委屈下。” 荣侧妃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满目慈爱,“嗯,我知道。” 江念是被妙音亲自送回的梧桐苑,她知道,这是荣侧妃怕她晕路上,她死不死的不打紧,荣侧妃是惦记自己的名声。 江念只作不知,对着妙音诚惶诚恐,“妙音姑娘,您回吧,真不用您送,侧妃娘娘身边还要您照顾呢。” 妙音看着江念,只觉得真蠢,但现在在路上,不比春风院里,只能假笑着回应,“侧妃娘娘请您去院里做客,非要奴婢好生送您回去,否则侧妃娘娘心不安。” 江念听到心不安三个字,真是差点没把牙咬碎,这是生怕她太安了,对吧。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梧桐苑门口,江念便看见了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白芍,眼底终于柔软了些,至少在这王府后院,还有个真心待她的。 “妙音姑娘,您要不要进去喝杯茶,”江念明知故问,果然妙音一口拒绝了,“侧妃身边缺不得奴婢,既已将您送回来了,任务完成了,奴婢也该回了。” 江念自然不会再留,便目送妙音走了。 “姨娘,您怎么样?”妙音刚走,白芍就立马跑过来扶着江念,本就哭成肿泡的圆眼,眼泪又漫上来了。 江念本想说两句话安白芍的心,但她实在太累了,在春风院顶着大太阳吹了两个时辰的埙,刚刚又走了这么久的路,真筋疲力尽了,“你先扶我进去。” 白芍这才反应过来,更自责了,眼泪流个不停,但手上却是使着劲,扶着江念进了房。 “姨娘,您先喝口水缓缓,”白芍看着江念的惨态,心疼得眼泪流得更凶了。 江念房里的茶盏小巧,平时就罢了,还觉得精致有情调,但现在于她一个如行荒漠的人就是碍事了。 反正现在就主仆两个,江念索性抱着壶嘴喝的,竟直接把一壶茶喝了个干净。 白芍看得更心疼了,哭得打嗝,但还不忘说话,“您去春风院,连口茶,荣侧妃都不给,怎么这么坏呀。” 解了渴,江念总算是缓过来了些,虽然身上酸痛,但勉强有力气说话了,“她本就是想磋磨我,怎么会给水,别哭了,这不是回来了嘛。” 不说还好,江念开口,白芍打嗝更厉害了,“您怎么嗓子这么哑呀。” 江念看着白芍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真怕自己没被荣侧妃折腾死,小丫头哭没了,便索性将在春风院发生的事前后都简单说了。 白芍听完,整个人都吓傻了,最后只嘴里嗫嚅着,“这后院磨人的手段可真多。” “既然知道,以后更该谨言慎行,否则你看,没错还要被抓去受罪呢,真做错了什么,不得要命,”江念这话是说给白芍听的,她还是盼着白芍早日成长起来。 经过这回,白芍哪里能不知道,不住的点头。 “你今日做得很好,没有去求王妃。” 白芍听到夸,有些不好意思,匆忙解释,“其实奴婢有几次都想冲去葳蕤院,但想着您说的,王妃也不会是好人,而且真去了,只怕荣侧妃更记恨您了,不过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便真忍不住了。” 江念听着白芍可圈可点的话,心里安慰,小脑瓜子总算开始转了,然后便又添了几句,“你看,若是王妃真是好的,我在葳蕤院门口被请去的,她能不知道?” “嗯,肯定知道,”白芍立马应答,毕竟梧桐苑门口要是发生个啥,她肯定知道,何况王妃那般厉害的人。 “对呀,但你可见她来梧桐苑问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压根不想管,更甚,她盼着我死呢,毕竟要是我死了,那荣侧妃虐待姨娘的罪名就坐实了,那怎么的也得被王爷罚一顿。” 白芍只知道王妃不是好的,但没想这么深,更不知道王妃有这打算,现在听了,更是后背生凉。 “那姨娘,王爷呢?我瞧着王爷是有几分喜欢您的,要是我们将这事禀了王爷呢?他会不会替您做主?”白芍眼里存着期盼。 “你说荣侧妃与我,在王爷那谁重要?” 这话白芍不用思考都知道答案,原本还有亮光的眸子彻底暗了下去。 “荣侧妃不仅给王爷生了唯一的女儿,身后更是有将军府,而我除了这张脸,一无所有,莫说我现在好好坐在这,便是真没了,”江念说到这停了下来,眼神也有些许落寞。 第29章 中用不中用 不过也就一瞬,在这吃人的地界,谈情之一字,那真是找死,于是便接着刚刚的话,“我便是真没了,顶多罚荣侧妃一个面壁思过,再多是不可能的。” 白芍听到这分析,好一会都没出声,而且眼泪竟然止住了,等再出声时,一双眼竟变得清明许多,“所以这回的事,姨娘是不打算同王爷提了,是吗?” 江念点了点头,“后院的事,王爷想知道的自然能知道,不想知道的,说了,也只会惹得王爷生厌。” “奴婢知道了,姨娘要的是积累,或者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再提这事,对吗?”明明是问句,但白芍说出来,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江念看着身旁好似突然间长大了的白芍,也颇有感慨,不过在这里,长不大那就只有死路。 “你既知道,那便知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其锋芒,因为我现在太势弱了。” “嗯嗯,奴婢知道。” “对了,我记得有黄瓜,对吧?”江念没有冰,便只能想着法子消暑了,比如糖醋黄瓜,所以白芍每日总会在大厨房买些黄瓜来。 白芍听到江念提起黄瓜,以为是江念想吃凉拌黄瓜了,连忙说有。 “你帮我切成片,放盘子里,拿来给我,另外打两盆水来,我洗洗脸,”脸对着太阳晒了两个时辰,现在得赶紧补救,否则就真伤了,她可不想顶着张黑脸。 白芍还以为江念要吃,也没多问,便老老实实出去打水切黄瓜。 江念将脸完全浸在盆里,来来回回泡了近十多分钟,让脸上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 “姨娘,您要的黄瓜好了,”白芍切了一整根,就怕不够江念吃,“您看看够了没,如果不够,奴婢再去切一盘子。” “够了,不用忙活了,你帮我将这些黄瓜片贴脸上来,”江念说着示范了一下,把白芍看得目瞪口呆。 “姨娘,这黄瓜不是用来吃的吗?贴脸上管什么用?” “这黄瓜里面水多,我刚被晒了,贴在脸上可以补些水,也就免得皮肤受损,”江念说得浅显易懂,白芍却是惊了,她才知道黄瓜有这作用。 心里想着如果真有用,她也要试试,反正黄瓜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什。 “好了,快贴,得赶紧补救,”刚刚用水以后脸冰冰凉凉,现在明显温度又上来了江念就知道真晒得太厉害了,不赶紧找补,晚上只怕是真要褪皮。 变黑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到时候脸和身上色差太大,那就真吓人了。 “哦哦,奴婢这就贴,”白芍也怕江念脸真晒黑了,贴得很仔细,脸上几乎没有遗漏的地方。 贴完黄瓜,白芍这才想起来江念午膳还没用,刚刚光顾着哭和怕,都忘了,气得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 啪地一声,响亮得很,把闭眼休息的江念吓了一跳,“你这无缘无故拍自己脑门干嘛呀?” 白芍这才发现自己又冒失了,慌忙解释说没什么,然后问江念饿不饿。 “你这丫头,下次性子别这般急了,万事缓些,越急越容易出错,而且我这晒了几个小时,人都快脱水了,哪里会饿,倒是又有些渴了。” 听到江念说渴,也不需要吩咐,白芍径直出去烧水了,然后将茶壶添好后,还贴心地取了两个大碗,分别将其斟满水,等放凉了,江念就能喝了。 “姨娘,您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去大厨房取膳食。” 江念确实不饿,毕竟被折腾得就想躺着,不过前几日晚膳基本没用,今日十五,端王肯定不会来,她便有些意动了。 “这样,清凉爽口的糕点你买两盘子,另外那冬瓜卷不错,你也买一盘子。” “好,奴婢这就去。” 江念自己对着铜镜换了次黄瓜片,又猛喝了两大碗水,终于感觉脸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唉,幸好及时,不然这张脸就真毁了,”江念现在想着被晒的两个时辰,人都是晕的,真难捱。 不过想着今日十五,端王不来,她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不用装了,能肆意睡个好觉。 而且半个月后才去葳蕤院请安,面对牛鬼蛇神,江念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此时,葳蕤院里。 “王妃,您说江氏不会不中用了吧,听杜鹃说,江氏脸都红得跟虾子似的,只怕是晒伤了。” “便是真伤了,迟早能养回来,中不中用的,全看她自己撑不撑得住了,若是个没福的,被吓傻了,那便罢了。 倒是荣侧妃,我还以为她什么新花样呢,结果就让人晒会子太阳吹曲,可惜呀。” 可惜什么,珍珠自然知道,“江氏只怕是彻底恨上了荣侧妃,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将今日的事告诉王爷。” “告诉了有什么用?又没伤筋动骨的,王爷还能处置了荣侧妃不成,谁让人家有个好娘家呢。” 珍珠听到这话,不敢接,只能迂回着说,“老爷同叔老爷他们也是在朝中说得上话的,而且府里是老牌世家,荣家这等子新起的,哪里能比。” “这倒也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也只有开国功勋才能有这殊荣,不过论实权,到底是弱了些,唉,比不得荣家征战沙场,可以替王爷在朝中挣脸面。” “沙场刀剑无眼,说不得就马革裹尸了,奴婢瞧着不及老爷们清贵体面呢。” “罢了,反正我为正,她为侧,上头还有姑母,只要我不行差踏错,她便永远越不过我去。” “王妃说的是,那江氏那边?” “不必管,她若是这就不中用了,那要她何用。” 珍珠听到这话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晚膳江念吃得肚子滚圆的,“能随心吃,真好,这薄荷清凉糕不错,明日中午和晚上记得都买一碟子。” 白芍正好嘴里塞着薄荷清凉糕,很认同的点点头,夏日吃这个真的好舒服。 前段时间,每日都得装着,生怕端王什么时候就来了,今晚可以放纵,江念便找出还没看的话本子来,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直接在床上看睡着了。 等第二日醒来,白芍已经取了早膳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有事发生。 “怎么了?苦大仇深的,有谁欺负你了?” 第30章 荣侧妃哥哥升官 “没有,”白芍情绪低落,苦着一张脸。 江念看着已经差不多有了猜测,“那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姨娘您别伤心。” 听到白芍这话,江念愈发肯定了,“可是大军回京了?” 白芍错愕的猛地抬起头来,“姨娘,您怎么知道的?” “算着日子,大军也该到京城了,而且你这样子太明显,是不是平虏将军得了晋封?” 白芍整个人似是被定住了一般,接着便是发出惊呼声,“姨娘,您太厉害了,这也能猜到,您都可以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命了。” 得了肯定,江念也没多惊讶,她记得书里,端王登基时,荣侧妃的大哥可是升为了镇军大将军,标准的正二品,而平虏将军一职仅为从三品,所以自然是要慢慢升上去的。 何况此次他能斩得对方将领首级,当居首功,晋升再合情合理不过。 “升为什么将军了?” 白芍见江念神色淡淡的,并无伤心之意,心底悄悄松了口气,然后便认真回话,“正三品的平北将军。” “所以你刚刚是为着这事怕我伤心?” “嗯,昨日荣侧妃才为难了姨娘您,结果今日她哥哥便升官,奴婢怕您难受,”白芍今早听了这消息只觉堵得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懂,这平北将军官衔下来,只怕是荣侧妃又要得意了。 江念看着脸皱得跟苦瓜似的丫头,心里暖烘烘的,不过她还真不伤心,荣侧妃哥哥升官,那是人家浴血杀敌换来的,应得的。 至于荣侧妃得势,焉知风头太盛便真是好事,要不别人说急流勇退、盛极必衰呢,稳得住风光才是本事,不过显然荣侧妃没那本事。 “别天天瞎想,荣侧妃得势了,自然就犯不着将眼睛放我身上了,”毕竟只怕又是专房之宠。 白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江念也不解释,这有些事非得自己琢磨明白了才行。 “行了,不是拿了早膳来了嘛,用膳吧,天大地大都不如饭大。” 白芍看着江念胃口极好,就知道江念是真没将事放心上,终于小脸不皱了,眼里也有了神采。 而此时春风院里好生热闹,周全更是满带笑意入了里面,“奴才给侧妃娘娘请安。” 侧妃见周全来,脸上笑意更盛,眼角眉梢皆是喜意,“周公公快快请起,您怎么来了?” “王爷与平北将军一同出的宫,待会还会在府里用膳,想着侧妃您与平北将军有一年没见了,王爷特地派奴才提前来禀,请您去前院呢。” 周全话里话外都是端王的体贴,荣侧妃高兴得眼眶里泛着泪光,“劳烦周公公跑一趟,麻烦您对王爷同大哥说,我换身衣裳便去。” 话音刚落,妙音便赶紧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到周全手上。 周全笑纹深了两分,“那侧妃您收拾着,奴才去前面禀了王爷。” “妙音,替我送送周公公。” 等周全出了春风院,荣侧妃欢喜的声音再也压不住,“我与大哥一年未见,不知他可好。” 妙音宽解道,“侧妃多虑了,将军要是不好,又岂能得胜回朝,还能升为正三品的平北将军。” 换做以往,荣侧妃定是能听进去妙音的话,这次却是不同,“你不懂,旁人瞧着两位哥哥风光无限,但军功哪里是那么好挣的,他们身上的伤疤就没断过,稍深些,便要性命。” 妙音从前是将军府的,自然知道荣侧妃与两位兄长兄妹情深,听到这话也是默了。 倒是荣侧妃自宽自解,“罢了罢了,大喜的日子提这些作甚,哥哥回来,娘在府里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正好哥哥来,妙音将我为娘寻来的那颗百年人参取出来,待会让哥哥带回去。” 妙音看荣侧妃扫去愁容,自然万事应好,唤底下丫鬟去取人参,又帮荣侧妃精心打扮起来。 春风院这边喜气冲天,后院众人只有眼红的份,而葳蕤院里一向与荣侧妃不对付的王妃却反而淡定。 “封了平北将军是好事,而且近期各地流寇层出不穷,想来也不会闲赋家中。” 珍珠听着有些不明白,“王妃就不怕荣侧妃母家势头太盛吗,只怕王爷又得为着这,愈发对她宽纵了。” 王妃推了推自己发鬓间斜插的赤金嵌明珠凤簪,“今时不同往日,圣上身子愈发垂弱,荣家越是得利,王爷自然胜算越大。” “可这般,荣侧妃不是越发得意吗?” “得意又如何,她终究是妾,王爷只要坐上了那位置,我便是唯一的皇后,而且这人呀,太过被抬举,便会失了分寸,”王妃嘴角那抹笑愈发深沉。 而珍珠也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欢喜,半点刚刚的慌张也无,“是奴婢目光短浅了。” 五月后面半月,除去端王没入后院的日子,大半都歇在了荣侧妃处,然后便是来了江念这儿一次,还有林庶妃那儿一回。 “装扮素些,”睡了半个月的懒觉,又不用怎么想着法子应付端王,江念感觉自己骨头都懒了,所以今早差点起不来。 “奴婢知道,上周您被荣侧妃刁难,定是被吓到了的,加之荣侧妃现在势头正盛,您怎么也只得谨小慎微。” 江念听着白芍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嘴角微勾,“不错,不错,懂得将事情连起来思考了。” 白芍被这打趣弄得局促,“您天天教着,再不会,那奴婢就真是傻的了。” “好好学,绿蕊那丫鬟应该就这两日便到了,你到时候教她。” 江念早就盼着绿蕊进府,前几次侍寝都只能用偏方避孕,提心吊胆的,幸好昨日癸水来了,虽提前了几日,但到底心安了。 不过这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还是得准备有效的避孕药才是。 由于装扮素净,所以从起床到出院门不过两刻钟,因此江念又是第一个到葳蕤院的。 江念又站在了院子的角落里,努力当隐形人,可是她不知道刚进院门,王妃身边的珍珠就仔细打量了她。 “奴婢瞧着江氏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脸也没伤,不过穿着打扮又和第一次来一般素净。” “看来也不是个完全蠢的,那便用着吧,正好王爷也在新鲜头上。” “嗯,不过就是江氏运气不好,没怀上。” “急什么,只要有宠,还怕怀不上孩子?坐胎药别忘了。” “是。” 第31章 荣侧妃耀武扬威 卯中将至,后院众人都来了,独独缺了荣侧妃,院中无一人敢议论的,但眼神里的意味却是精彩得很。 “请各位主子入内,王妃梳洗好了,”珍珠掀开湘竹门帘,一股子凉气便冒了出来,江念瞧着不由得羡慕,这天气越发热了,她每天早上起来少不得浑身黏糊,还是位份高好呀。 与众人一同入了正堂,江念只觉神清气爽,打量着四角的冰盆,头一次觉得奢糜了些。 借着位置的方便,江念悄悄打量起吴姨娘同孙姨娘二人来,孙姨娘肚子还是不显,从后面瞧着完全看不出来有身孕。 至于吴姨娘,居然又圆了一圈,特别是那肚子,看着倒像是有四五个月了,江念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腹中有双胎。 啪的清脆一声,湘竹门帘被掀开,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便见来人正是荣侧妃身边伺候的妙音。 “奴婢拜见王妃,我家侧妃今早身子不适,本想来您请安的,但王爷心疼侧妃,非让侧妃好生休养,所以侧妃特派奴婢来告个不是,”妙音声调高得很,语气里满是得意。 真病假病的再明显不过,但假病还敢这么高调的,只怕也就荣侧妃一个了。 众人都不由得抬头看向王妃的神色,不过显然看不出任何不妥,只见王妃满脸含笑,尽是端庄大度,“既是身子不适,自然得好好歇着,可请了府医去看?” “回王妃的话,已经请钱府医看了,说侧妃是累着了,卧床两日便好。” 别说王妃,江念听着这话,都便是无语,侍寝这事本就闺房秘事,怎的还拿出来炫耀起来,不都说古人传统吗?她怎么瞧着露骨得很。 但要不说人家是王妃呢,听完脸上笑意不减,声音还愈发温和了,“珍珠,去库房里将姑母赐给我的枕中丹拿一瓶给妙音。” 珍珠听到枕中丹,急忙出声,“王妃这枕中丹所需珍稀药材数十味,整个太医院今年也才制了八瓶出来,淑妃娘娘疼您,才赐了两瓶给您……” “闭嘴,我让你去取就取,怎么还这么多的废话,荣侧妃妹妹身子抱恙,这丹药正好得宜。” 珍珠被一顿怒斥,自然不敢再质疑,乖乖退出了正堂。 江念在角落里看这飙戏看得啧啧称奇,王妃这临场发挥真绝呀,珍珠这配合也打得妙。 荣侧妃春风得意,派妙音来耀武扬威,王妃偏不接招,还将宫里的淑妃娘娘抬出来,让众人知道厉害。 有了荣侧妃这通戏,王妃后面只是问了孙氏同吴氏的胎,旁的也没多说,便遣散了众人。 等人都散尽了,江念也连忙抬步准备跟上,却没想珍珠出声说王妃有请。 江念有几分诧异,但很快便想通了,心下也安定了,让白芍在外面等着,跟着珍珠从正堂的角门入了内,居然是个小佛堂,檀香袅袅,王妃正手持着十八子佛珠跪在蒲团上,满目虔诚。 “知道上次荣侧妃唤你去春风院,我为什么没拦着吗?” 这话印证了江念的猜想,王妃果然是来安抚她的,这表明王妃要用她,这也正合她意。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如何表露又是另外一回事,“荣侧妃位高唤妾身去,也是合理的,”话说得懂事,但江念一双眼里的怒与气却是遮掩不住。 王妃看着江念面上的情绪,才从蒲团上起身,“荣侧妃善妒,委屈你了,但到底无大错,王爷又宠她,便是我也不好轻易问责,否则闹到王爷那,只怕觉得你多生事端。” 江念觉得王妃真是语言艺术家,看首先安抚她,然后又说都是为着她好,还将自己也说得无奈,势弱位卑的商家女听了,哪有不感动的。 江念很听话,两行清泪瞬间滚落下来,“妾身知道王妃仁慈,也知道这事您的难处,但妾身不懂,荣侧妃为什么非要针对妾,妾明明躲着她了。” 王妃听着这将恨意宣之于口的话,眼里尽是怜惜,好似上面那尊佛一般,“这后院哪是你谨小慎微便能好的,若没有王爷的宠爱,那才日子难过,不过你年轻颜色好,总是好过些的。” 这是说等不年轻了,颜色不好就没好日子过了呢,江念听懂了,自然要装出失神来。 “总归王爷现在宠你,若是能好运气怀上孩子便一生无忧了。” 江念沉思愈重,一直到珍珠送她出了葳蕤院眸子才恢复清明。 “姨娘,您没事吧,”白芍脸上满是关心,明显是被刚刚江念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吓到了。 “没事,好着呢,”檀香使人心静,江念原是喜爱的,但刚刚只觉憋闷,出来了倒是心旷神怡。 白芍看着江念眉眼间的轻快,与刚刚截然不同,便知是装的了,松了口气,没再多问。 主仆两个挨着红墙,避着刺目的光,终于到了后花园。 却没想刚入后花园,便碰见了孙姨娘,江念有几分纳闷,孙姨娘怀着孕,这大热的天怎么来后花园了? 她总觉得有几分奇怪,但已经看见了,自然是不能不打招呼直接走。 而孙姨娘已经先江念一步,走到了江念身前,笑着问礼,“江妹妹好,说来这还是我同江妹妹第一次说话呢。” 江念看着孙氏和煦的笑,愈发觉得不妥,想尽快离开,于是敷衍道,“是呢,原该同孙姐姐好好叙话的,只是妹妹实在有些不方便。” 江念说着跺了跺脚,明显尿急的模样,若是个正常的,就该放行了。 江念都豁出去了,仪态不要了,宫斗剧她看了太多,这和怀孕的人是万万待不得,一不小心就得出事,所以她现在只想走。 孙姨娘看着江念这般作态,脸色却是一僵,眼底漫出急色来,江念一直注意着,顿时便知道和孙氏不是偶遇,而是人家在这儿等着她呢。 心都不由得砰跳起来,直接拉着白芍的手就要侧身往梧桐苑的方向去,却没想孙姨娘的手更快,直接拉住了江念的衣裳。 江念真是无语望天,她这炮灰体质要不要这么坑她呀,前有荣侧妃找茬,后有孙氏想栽赃,这残害子嗣的大锅要是扣下来,还能有活路? 第32章 孙姨娘想陷害 为了活命,江念脑子转得比平时不知快多少倍,很快就将事都捋顺了。 孙姨娘好容易盼来的孩子,必定不会为了陷害她一个没根基得宠两日的人,就忍心没了,所以孙姨娘这胎只怕原本就保不住了。 但今早王妃问起,孙姨娘还万事应好,那就是不想担上保不住子嗣的名头,所以才盯上了她,想让她背锅。 江念真想哭呀,这锅哪里能背,无论能不能洗刷干净,都得掉层皮,在端王那也得落不待见。 但江念找到了个活路,“孙姨娘,你先莫急,你想栽赃我,也得先确定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否真的有恙才是,否则平白失了孩子,岂不委屈。” 江念也不敢啰嗦,就怕孙姨娘不管不顾地闹开了,那这事就没法收场了。 果然听到江念这话,孙姨娘神情松动,但抓住江念衣裳的手力道没松半分,显然是怕江念跑了。 见有效果,江念趁热打铁,继续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记得给姐姐你看诊的是吴府医,可是他说姐姐你的胎保不住?” 孙姨娘点头,“他说我腹中胎儿至多保到四个月。” 江念听到这话,有了几分把握,“姐姐可想过,若是你的胎真保不住了,那缘何他不禀给王爷?就为着姐姐你给了他好处,就堵住了他的嘴吗?你要知道子嗣是多要紧的事,为了银子,脑袋不要了?” 这话合情合理,孙姨娘显然听进去了,刚刚眸中的视死如归有了动摇,转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但又忍不住质疑,“那他又怎么敢骗我,这事可是随便请个府医,就能戳破的。” “可是姐姐你没请不是,”这背后设局之人,只怕早料到孙姨娘不敢对端王说自己胎不稳,所以更不敢请其他府医看诊。 孙姨娘抓着江念衣裳的手终于松开了,脸上还是带着不可置信和后怕,“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腹中孩子好好的?” “好与不好,姐姐请其他府医一探便知,只是吴府医定是不可信的,否则姐姐你的胎必然不稳。” 孙姨娘看着传言中空有美貌,愚笨不堪的人,眼底情绪莫名,最后却是屈膝向江念郑重行了一礼,然后便掉头走了。 躲过一劫的江念,腿都软了,幸好她刚刚脑子转得快,转得慢一点,孙姨娘这胎定是保不住的,她也得没命。 一旁的白芍也没好多少,主仆两个基本是互相搀扶着回的梧桐苑。 “姨娘,所以究竟是谁想害孙姨娘?”白芍想着刚刚惊心动魄的场景,到现在都没完全回过神来。 江念躺在榻上,只觉人还是软的,这孙姨娘胆子也忒大了,这样明晃晃地找上她,不过真出事了,也没人会怀疑,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女人会用肚子里的孩子去害人呢? “谁得利自然便是谁出手,”江念想着孙姨娘的身份,其父乃是翰林院侍读,天子近臣,又清贵,后院只怕没有想让她平安生下孩子的。 不过这火,也分远火近火,而且能有这番谋略,又能差遣吴府医的,那就不多了。 “幸好姨娘您机智,否则只怕是不能好了。” 江念听着这话不置可否,只心里想着近期绝对不出梧桐苑,不给其他人可乘之机,何况现在七月了,天气愈发炎热,也出去不得。 但江念不知道有句话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过了六月半荣侧妃大哥升官的风头,其他院里也终于有了盼头,江念倒是不急,她倒是更盼着绿蕊赶紧进府。 七月初三这日,江念刚午歇起来,一个脸生的婆子就带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进了梧桐苑。 白芍欢欢喜喜来禀,“姨娘,绿蕊来了。” 江念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高兴,她癸水就快走了,只怕端王就该来她院子了,她正愁呢,这及时雨就来了,“快让进来。” “诶,奴婢这就让她们进来。” “奴婢见过江姨娘,问江姨娘安。” 江念看着底下行礼的二人,将目光放在左手边跪着的丫鬟身上,脸嫩,看着应该比自己小,但很是规矩,一双眼没乱瞟半分,是个规矩的。 “麻烦嬷嬷跑一趟,”江念说着给茶白使眼色,茶白将刚准备好的一个褐色荷包笑着塞到了婆子手里。 婆子是角门的,平日也是时常得些铜板,但像碎银子却是没有,于是一双三角眼笑得眯成了缝,“丫头给姨娘送来了,奴婢便先告退了。” 茶白又笑着送婆子出院子,也好打好关系,毕竟这角门的婆子,行事还是极方便的。 “我瞧着你脸生,”江念是有原主记忆的,但底下这个丫鬟,她确实不认得,虽是家里送来的,她也得谨慎些。 似是料到江念会有此一问,绿蕊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高举过头顶呈给江念。 江念看着信封上的字,是江父亲笔,于是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来。 信里江父仔细交代了绿蕊的来历,她不是家生子,原名洛妙,是檀州一医馆大夫的女儿,知州有一亲眷就在檀州开医馆,行了龌龊手段打压洛家,其父母都身陨,只剩姐弟二人。 江父给洛妙开出条件,她卖身江家,待在江念身旁,而其弟,则由江家扶持,重振门楣。 “你可是自愿的?”江念用人一看能力,二看忠心,她不为人所难,免得反而心生怨怼。 “落子无悔,我姐弟二人孤苦无依,若无人相助,只怕父亲一身本领就这样断了,而且仇人位高权重,我奈何不得,惟愿姨娘乘风直上,他日能帮我报仇。” 既是自愿的,江念自然高兴,洛妙从小学医,总比仓促的半道出家的好,而且有所求,更能用得放心。 “你医术如何?” “回姨娘,奴婢三岁便开始认草药,十岁便能开方,不说妙手回春,但疑难杂症也有涉及,”绿蕊提及医术,满目自信。 “对毒一道如何?”这是江念最关心的,在这后院,阴诡手段层出不穷,若不能识破,小命完全没有保障。 “医毒不分家,自然是懂的。” 江念听到回答,彻底满意了,“以后你便叫绿蕊,是在江府自小跟着我长大的丫鬟,莫忘了。” “奴婢都记得。” 江念看着绿蕊的态度很满意,是个沉稳的。 “你可能掩人耳目,做出避孕丸出来?” 第33章 绿蕊进王府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后用绿蕊的时候多了,江念没想藏着掖着,而且她现在急需安全避孕的法子。 但这话却是惊着了绿蕊,她来之前,江母还特意单独找了她,问她可懂如何助妇人有孕,又千叮咛万嘱咐,希望她早点帮江念怀上孩子,在王府站稳脚跟。 结果现在江念刚见面,第一件事居然就是问她要避孕药丸。 而且她以前在医馆也只见过治不孕的,从来没见过想不怀孩子的,所以真对江念的想法不明白,于是干脆开了口。 “姨娘不想赶紧生下王爷的孩子吗?” “自然想,但你身为医者,应该知道,十五岁并不是适合怀孕的年龄,其次我现在不过是姨娘的身份,又没有依靠,只怕是有命怀没命生。” 绿蕊是个聪明的,听了这话便明白了,于是告诉江念确实能制作避孕丸。 “可否神不知鬼不觉的,你也知道在这王府,任何行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也不算难,姨娘你要调理身子,我去医署那边抓几帖药,就能将材料给凑齐全了。” 江念听到真有法子,这些日子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安稳落回了肚子,正好白芍送完婆子回来了,“白芍你带着绿蕊去医署。” 白芍正欢喜有人来作伴呢,也不问去医署做什么,欢欢喜喜便应下了。 江念看着结伴而去的两人,心中也是安定,多个人多双眼睛,路走起来便容易许多。 绿蕊办事极利索,晚间避孕的药丸便做出来了。 江念看着一粒粒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也是稀奇,在古代居然还真有法子避孕。 “姨娘您每次侍寝后服用一粒,便能避孕,这药丸药性温和,不会伤身子,若是想怀孕,停用便是。” 江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便将药丸交给了绿蕊,“放在我这太打眼了,你找处藏起来。” 她宫斗看了不少,搜宫这种事隔三差五就要上演,她若是锁房里的匣子里,只怕随时有被发现的风险,倒不如让绿蕊拿着,反而安全。 “今天绿蕊入府,是喜事,白芍你待会拿三两银子,多买两个肉菜来,我们自己庆贺庆贺。” “诶,奴婢知道了,”白芍今天笑容就没落下来过,刚刚一个时辰,她已经跟绿蕊熟了,把绿蕊当成了小姐妹,听到江念要为其庆贺,她打心眼里高兴。 今晚是江念主仆进王府后最开心的一天,三人没有分尊卑,坐在同一张桌上,借着月光,到戌时才散宴。 结果第二日一早,有个消息便打破了这宁静。 吴府医被打死了,绿蕊由于经历家变,听到这消息还算镇定,但白芍是第一次经历所谓的死亡,昨日还笑靥如花,现在却是面色惨白。 而且她很快便想到了孙姨娘的事,颤抖着问道,“姨娘,是不是为着孙姨娘,所以吴府医才死的?” 江念早就预想到了这结果,内心很是平静,“是因为欲望,便是没有孙姨娘,以后也会有李姨娘、张姨娘,而且上次若不是我们幸运,只怕死的便是我们了。” 这话如重锤一般猛砸在白芍心上,原本还觉得吴府医可怜,现在只觉自己愚蠢,怜惜仇人,那就是嫌自己命长了。 “姨娘您说的对,在这后院,若是存了害人的心思,那败了,就算搭上命也怪不得别人,”一直在边上静静站着的绿蕊,突然出声,让江念不由得抬眸看向她。 一张脸还未完全脱去稚气,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很沉,似是千帆阅尽,亦像是深潭古井,江念知道这是家里巨变给她带来的。 “绿蕊说得对,害人者人恒害之,后院里谁日子不难过?” 白芍最后一丝心软也没了,她知道江念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由觉得自己不争气,帮不了忙,还总要江念操心。 江念看白芍垂头丧气的样子,停了话语,有些事总是要时间去消化的,消化完了,就是成长。 初五江念身上就彻底干净了,于是当晚她就让白芍教自己开始绣荷包。 “姨娘,要不奴婢给您做得了,”看着江念十个手指都是伤口,白芍觉得这荷包也不是非做不可。 “呲,”江念又被针扎了手,她看着自己一双纤纤玉手都肿了,这才停下动作,“今天就到这吧,天也晚了,再做就伤眼睛了。” 这时代可没有眼镜,江念不想把眼睛伤了。 “那奴婢去拿金疮药来,给您手上药。” “算了算了,到时候擦得床上到处都是,就这样吧,说不定明日就消了。” 白芍听着也是个理,就没再坚持,但看着红肿不堪的指头,她觉得消肿可能性应该是不大。 翌日,江念早上又拿起了针线,白芍实在不懂怎么突然这么执着,以前闺阁里姨娘说女红最是无用的。 这一绣便是大半日,午饭都是匆匆用的,江念看着天青色荷包上的图案,很是满意,她觉得不枉自己辛苦一场。 不过脖子僵了,眼也花了,江念连忙伸了个懒腰,又将头抻出窗棱,看向院中的花花草草,却没想看到了周全。 江念眸子一暗,但转头便欢欢喜喜从贵妃榻上起了身,像只蝴蝶似的跑了出去。 “周公公,您怎么来了?”少女眼眸中映着璀璨的微光,唇角笑漪轻牵,日影融融,整个人都发着光。 周全见惯了绝色,还是被晃了眼,眼眸微缩,神色愈发恭敬,“江姨娘,王爷今晚在您这儿用膳,还麻烦您准备着。” 前几次端王都是一时兴起来的梧桐苑,而这次端王早等着呢,所以还未下值,就派了周全过来。 听到端王要来,少女笑靥如花,似水莲般明媚,朱唇轻启,“劳烦周公公跑一趟。” 茶水银子自是不能少,不过江念现在也不缺银子,上次侍寝,端王还赏了她三百两银子,让她别亏了吃食,所以江念大方得很。 “姨娘,您这手怎么办?”白芍看着江念红萝卜似的手,犯了难,王爷要来,这手可不能看。 第34章 海棠花钿 江念垂眸看向自己一双斑驳的玉手,柔软的眸微勾,墨描雪砌的容颜似是媚得能滴出水来,“就这样吧,想来王爷也不会注意到。” 这时候擦金疮药自然是不行的了,但看着江念笑眸弯弯,白芍却突地想起荷包上的字来,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心里愈发佩服起来。 她总觉得自家小姐自从入了王府,便变了,变得神机妙算了,王爷每次来,都能猜到。 江念看着身侧二人,绿蕊显然是早猜到了自己的打算,而白芍想来也是明了了,心下满意,这后院容不下蠢人,这样便很好。 “白芍伺候我梳妆吧,绿蕊你去大厨房取膳,”江念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江念坐在铜镜前,心中暗暗思量,白芍也不敢出声打扰,静静站在一边等着吩咐。 “将你那件月蓝色的藻纹绣裙找出来,今日便穿它了。” 江念由着白芍伺候更衣,不由得吐槽这古代的衣裳也忒繁琐了,光是里面的束衣,她便搞不定。 白芍手一向巧,就着江念挑选的衣裳,很快便上好了妆。 “在眼角添个海棠花钿,”边说着江念便从妆匣中取出一只并蒂海棠花步摇出来,插在梳好的云近香髻里。 白芍现在已经知道江念的成算,虽没见过在眼角画花钿的,但半句疑问也无,立即便仔细描色。 “姨娘,您瞧着如何?”白芍询问间,绿蕊正好进到屋里,江念也不做回复,只转过头去让绿蕊评价。 绿蕊本在外跑了一趟,浑身不舒坦,燥热得紧,但当看向静坐在妆奁前的江念时,只觉外面的蝉鸣都消了音。 其实早在刚来梧桐苑时,她便觉得江念实在太美了些,不需特地妆饰,便美得勾魂摄魄,原以为看了两日,总能不失态了。 但她现在才知道,有些人总是看一回便要惊艳一回造物主神奇的,她不知天上仙女如何,但觉着,最多也就这般了。 “姨娘,您瞧,绿蕊看痴了呢,哈哈,”以前每年元宵出去看花灯,白芍是最欢喜的,因为总会有许多人被江念的美色惊得失了魂,她看着那目瞪口呆的模样,便高兴。 白芍打趣的话,终于将绿蕊拉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绿蕊面红颊赤,最后只慌乱补了句,“好看。” 江念看着绿蕊的囧样,心里也松软了几分,自从第一回见面,绿蕊就撑着脸,现在总算是看见她原本该有的稚嫩,人也生动了几分。 “行了,别打趣绿蕊了,人家脸皮薄,去和绿蕊铺膳吧。” 江念抚了抚自己耳间垂下的珠坠,也很是满意,她觉得光是看自己这张脸,肝郁就不可能存在。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戌时至,端王终于到了梧桐苑,目光立即便聚到了站在门前的江念。 月色朦胧,门口已经掌了琉璃灯,衣诀飘飘,似要羽化登仙,面若芙蓉,却又似妖精般勾人,既仙又媚,两者杂糅,实在尤物。 而江念看着走到近前的端王,金冠束发,剑眉凤目,锦衣束身,凸显出宽肩窄腰,也是满意,至少对她这个颜控的胃口。 “王爷,您终于来了,”江念说着便往端王身前靠,却没往怀里扑,好似近乡情怯般,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却满满都是端王。 由于江念微仰着头,端王终于看清妆容,自然注意到了眼角的花钿,明明是清丽的海棠,但勾在狐狸眼尾,层层叠叠的像是个漩涡般,要将人吸了进去。 “妆容是为着本王特地画的?” “嗯,”支吾的声音,道尽娇媚,端王心下大悦,后院旁的人对他也不是不期盼的,但江念不同,从一开始的不开窍到如今这般,对比太鲜明,便显得与众不同了。 “既然是为本王画的,那本王可得好好欣赏,不能辜负了念儿心意,”端王的手抚着江念的脸,大拇指在海棠花钿上反复揉捻。 江念还做不到像端王一般厚脸皮,毕竟白芍和绿蕊还都在呢,“王爷,您还没用膳吧,妾身屋里摆了膳食,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端王看着烟视媚行的江念,喉结轻滑,“那便去看看,”说完手便从脸上滑了下来,牵住了江念的手。 牵手江念自然不会矫情,还用手指挠了挠端王的手掌,然后在端王看过来时,又赶紧收住了做贼的小模样。 江念的个子在女孩子里已经算高的了,但端王个子更高,两人并行,端王侧目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精巧的锁骨,然后便是傲人的沟壑,粉颈香酥,端王手上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两分。 “呲,”江念忍不住抽出手里。 端王听见江念的痛呼声,有些疑问,他刚刚力道是控制了的,按道理不该疼才是,不过还是耐心问,“本王弄疼你了?” “没,没有,”江念说着还将手偷藏进烟袖里,端王看见这小动作,愈发好奇,“手怎么了?还藏着,给本王看看。” 江念似是被这话烫着了,云娇雨怯的,手藏得愈发紧,半点不露痕迹。 越是这般遮掩,端王越是好奇,最后索性直接拉过江念的手,“乖,松开。” 挣脱不得,江念这才将手摊开,那满手的红肿刺痛了端王的眼,“这是怎么弄的?” 几乎是下意识,端王眼底显现出了愠色,他觉得江念这是工于心计,利用他争宠,只怕这手便是后院其他女人害了的,或许是荣侧妃也或许是旁人。 明明是七月,热浪滚滚,但江念却感觉自己突然便置于数九寒天了。 她真的是叫苦连迭,心里也不由得有气,怎么的她便那般不堪?什么都得把她往坏处想,这回怎么的她也得收点利息,否则以后若是次次这般,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于是双眸敛泪,“王爷,怎么了?妾身惹您生气了?” 看见江念梨花带雨,被吓坏的模样,端王稍收了满身戾气,但厉色尤存,“你这手怎么伤的?” 江念似乎是被这突变吓坏了,词不达意的,“没怎么伤的,没事。” 第35章 愧疚初生 端王听到这回答,心中愈发恼怒,正想逼问,旁边的绿蕊倒是站了出来,“王爷,姨娘这手是绣荷包给扎了的。” “荷包?”端王不禁剑眉紧蹙,难道是他猜错了?错怪了江念? “回王爷,正是,姨娘一心想着给您送个精致的荷包,这几天日以继夜的学,手都不知道扎了多少回,奴婢等劝不住,只能干看着心疼。” 端王看着旁边粉颈低垂,像是做错了事一般的江念,心里浮上几分愧疚,语气便跟着带上了几分宠溺,“将头垂着做什么?本王不是责怪你,就是心疼。” 不能得寸进尺,要见好就收,这点江念是知道的,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真的?” 端王看着泪眼朦胧,还眼巴巴,生怕惹怒了他的江念,端王愧疚更甚,是了,这姑娘家里父母琴瑟和鸣,没见过后宅肮脏,他不该乱想她才是。 “嗯,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就不好看了。” 江念听到这话连忙收了眼泪,还不忘问,“妆没花吧,丑不丑?” 端王看着憨态可掬的人儿,刚刚满腔怒火散了个干净,只觉得以后要对她好些,毕竟内里其实还是小孩子心性呢,至纯至洁,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也太好哄了,招人稀罕。 “不丑,你若是丑,那本王后院的就都不能入目了。” 江念才不管被带着贬低的其他人,反正被夸了就高兴,欢欢喜喜拉着端王入了膳房。 “王爷,这清撺鹿肉您尝尝,听说是大厨房今日好容易得的,为着您在这用膳,妾身这才能沾光。” 端王自然认得鹿肉,还知道鹿肉的功效,可他没想到江念会眼巴巴让他品尝,他瞄了一眼楚楚纤腰,觉得这鹿肉也不是吃不得,就是不知道娇气的受不受得住。 鹿肉本就好鲜味,比起平时常见的鸡鸭之类,嫩许多,所以这鹿肉大半盘子都进了端王肚子里,将过三不食破了个彻底,当然这还得归功于江念小手勤快,自己没吃多少,光顾着给端王夹菜了。 “这些日子,我瞧着你胃口似乎消减了,”端王是个观察入微的,自然察觉到江念这几次都没吃什么东西。 江念听到这话不作回应,反倒是嗔了端王一眼。 刚刚还疑惑的端王,顿时笑出声来,“原是如此,不过念儿不用,你便是胖些,本王也是爱不释手。” 由于刚刚院外二人之间暧昧流动,所以周全他们很识趣地退到了屋外守着,此时膳房里就端王与江念二人,江念自然便放得开了。 直接拉了端王的手往她腰上凑,“若是吃多了,待会王爷您的手就握不住了。” 端王是知道江念于闺房之乐上的大胆,但没想到现在就敢勾人了,而且这话让他瞬间便想到了绣帐里的摇曳。 端王只觉气血下行,额头上的青筋也忍不住胀起,这般难耐时,却看见旁边的始作俑者反倒一脸的怡然,端王哪里会放过,顿时带着欲念的唇便压了下来,手还不重不轻地在腰上轻捏。 江念感受到端王身上的热气蒸腾,扑面而来,身体由于本能,不自觉便软了下来,一双眸子更是像浸了水般,朦胧且破碎,愈发好予求予取。 这天雷勾地火的,自然是不可能接着用膳了,白芍她们十分有眼色的在角房里添了水。 端王自然不可能委屈自己,也等不得洗漱完,不过幸好后院每处都有大的浴桶,就是为了这不时之需的。 “呜呜,王爷您轻些,”江念双手攀着浴桶边沿,浮浮沉沉,好似江中的一叶扁舟。 角房的壁灯洇出一片暖光,恰好投在水汽氤氲中交缠的一对儿人影上。 “下次还敢这么大胆子吗?”端王掐着素腰,凝脂肌肤由于过于娇嫩,瞬间便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这灼了端王的眼,只想更用力些。 江念本就身子娇软敏感,顿时便连不迭地求饶,“不敢了不敢了,王爷饶了妾身吧。” 端王自从江念来了小日子便念着,好容易尝到滋味,自然不可能轻放了,而且看着江念眼角的海棠,他便越发狠了,角房里水的击打声也随之愈演愈烈。 周全在外面听着,啧啧个不停,他算是看出来了,王爷中意里面这位得很,每次来这总是动静响个半夜。 而白芍与绿蕊两个,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门窗又不隔音,羞人的动静全落在了耳里,二人都羞得噤了声。 “你们两个去烧水吧,这边我看着便是。” 听到周全的话,二人如蒙大赦般道了谢便落荒而逃了。 周全看着两人兔子似的背影,幽幽自语,“到底是年轻呀,这梧桐苑只怕还有得热闹的。” 一个时辰后,江念早没了力气,骨头都是酥软的,端王看着愈发得意,“这便不行了?” 显然是没回应的,最终是端王抱着江念回的厢房。 江念真是累得手指动弹的力气都没了,窝进了被窝,就犯困,但还没等入眠,便被点火的手给弄醒了。 看见江念睁开了眼,端王彻底不客气了。 江念是真纳闷呀,上面这位不累吗? 但不等她琢磨明白,男人灼热的气息便肆意侵入,让她完全无暇顾及其他,只得共沉沦。 最后什么时候停歇的,江念不知道,因为她真晕过去了,只早上醒来时,端王早没在了身旁。 “什么时辰了?”江念这才发现自己嗓子竟都沙哑了。 听到问话,白芍与绿蕊端了水进了房,“回姨娘的话,午时了。” “什么?午时了?”江念没想到自己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但想着昨晚的激烈,她觉得自己能醒已经不错了,昨晚就端王那劲,真是狠呀,可着劲折腾她,虽然最后她也享受了,但那处只怕是肿了。 “回姨娘,是,对了,王爷走时让周全又送了三百两银子来。” 听到有银子,江念心里那点子不痛快顿时散了,这睡一次,就三百两银子,按购买力算,便是十五万,实在是不亏呀。 第36章 紫烟果 “昨日绿蕊做得很好,待会白芍你从我私库里取二两银子给绿蕊,”对待底下人赏罚分明是最基本的,这样她们才能好好做事。 听到江念给赏,绿蕊欢欢喜喜接下,她在王府里没有用银子的地方,但弟弟有,虽说江府说她好好服侍主子就帮忙重建医馆,但也得自己有成算才是。 江念打量了白芍的神色,没有不甘与嫉妒,放下心来,敌人强大不可怕,慢慢往上爬就是,可怕的是内讧,那才真是防不胜防。 “好了,扶我起身吧,”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可是江念浑身跟被车碾过似的,酸疼得厉害,特别是腰和腿,浑像跟别人借的,实在是没有力气。 “诶,”白芍与绿蕊两个配合着,一个从床里面给江念取大迎枕放在身后,一个扶着起身。 随着动作,芙蓉绣花双丝被不自觉便滑落了下来,满身青紫痕迹露了出来,白芍与绿蕊两个连忙垂头,但脸上还是跟火烧云似的。 江念也是有几分尴尬,不过比白芍她们还是好些,毕竟经了事的。 “你们两个去帮我添水吧,我身上酸疼得厉害,想泡一泡。” 有了事做,白芍她们终于又生动起来,气氛也不尴尬了。 “姨娘,周公公今早除了送了三百两银子,还送了一盒药膏,是可以用在私处的,待会奴婢给您吧,”绿蕊原想说她帮着江念擦的,但实在不好意思,话到了嘴边又转弯了。 江念倒是没觉得不妥,而且就算绿蕊愿意帮忙,她也是不好意思的,“有药膏就好,确实有些疼。” 说完江念便将整个身子都湮没在温水里,只觉得浑身的酸乏都得了缓解。 由于起得晚,加之昨晚消耗了体力,江念午膳用了许多,不过幸好白芍使银子买了许多肉菜,倒是够的。 “白芍你下午接着教我绣荷包,绿蕊你将我小库房里的东西仔细查看查看,看可有不妥。” 前两日绿蕊刚来,舟车劳顿,江念便没让她怎么做事,现在也是时候将她这都查查了,想攘外先安内,梧桐苑总得是干净的。 “江氏小日子才走,王爷便宣了她侍寝,可见王爷青睐,”王妃轻抚着古筝,空灵之音便从指尖泻出,仿若空谷幽兰。 “春风院那边只怕又要闹了,”珍珠往铜炉中添了香,又备了花露放着。 “只是可惜了,小日子刚走,不易受孕。” 珍珠看着王妃眉间那抹愁绪,连忙开解,“总归吴姨娘的胎已经有差不多三个月了,算是坐稳了,而且姚府医说腹中应该是男胎,想来以姚府医的造诣,是没错的。” 王妃现在就盼着端王府赶紧生个麟儿,听到这话,果然愁意散尽,“那便好生伺候着,万不能短了吴姨娘吃喝。” “王妃放心,底下伺候的人都仔细着呢,而且吴姨娘吃了开脾胃的药,便是现在是酷暑,每日也是要吃上一盘子肉的。” “那就好,王爷既然信我,就万不能有差错。” “是,奴婢知道。” 而实际春风院里,荣侧妃正躺在床上,抱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的,直犯恶心。 “我怀沅姐儿的时候,明明没吐过的,怎的这胎反应这么厉害,”由于孕吐,荣侧妃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这说明侧妃您肚子里这回怀的必定是个哥儿,而且奴婢听说,肚子里的孩子越康健,那女子便孕吐反应越重。” 荣侧妃听着妙音的话也觉有理,胃里虽然还是难受,但心里止不住的欢喜,“我也希望给王爷生个儿子,呕。” 好容易缓过来,荣侧妃又满是得意道,“我就盼着看这次月中请安,徐氏知道了我怀孕的脸色,对了昨晚是谁侍寝的?” 自从荣侧妃怀孕,除非她问起,否则妙音是不会主动提这事的,就怕她动气伤了身子。 “是江氏,不过侧妃您也不必在意,这也是她这月头一回,”妙音是知道江念小日子刚走的,不过为了不给荣侧妃添堵,她都瞒着。 “嗯,你帮我盯着后院,林氏那边,你也让她加把劲,新人都进府了,她总该有些新花样才是。” “是,想来林庶妃也是着急的,奴婢听说她在跟着百戏园的花旦学曲子呢。” 荣侧妃没想到林庶妃这般放得下身段,有些嗤之以鼻,但想着江念的脸,又觉得也无不可。 荣侧妃捋了捋胸前的乌发,“那香她可每日点上了?” “林庶妃乖觉着呢,知道依靠着您才有了今日的风光,不敢僭越半分,而且那不知春香味难得,若不是您赏赐,她还求不来呢。” “嗯,她好好跟着我,好处自然不会少了她的,但若是有异心,那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荣侧妃一双丹凤眼眯死,里面尽是狠厉,让人生寒。 外面一出出的好戏,江念是看不见,但梧桐苑里的好戏,却是让她背脊生寒。 “你是说这扇双面绣的屏风是用了紫烟果的汁水浸泡了的?” “是,紫烟果有补血走气的功效,是上好的药材,但我们院里有桃树,两者混合,却能让心率加快,形成心悸之症,若是将屏风置于厢房,积年累月,便容易有心疾。” 江念记得这面屏风是她刚入府时柳庶妃送的,她实在想不通,她那时便值得她们花这么大的精力去对付吗,而且用心之巧,让人生寒。 便是她将事揭露到端王面前,只怕柳庶妃也只会说她一片好心,不知道紫烟果与桃花相克,更不知梧桐苑有桃树。 真是行一步望百步,让人寻不到半分错漏。 但柳庶妃平日瞧着,就是木讷蠢笨的,所以到底是她有两副面孔,还是这主意是旁人与她出的? 江念只觉思绪如乱麻,找不到头绪。 “姨娘,那这屏风我们烧了吧,”后院的险恶再次刷新了白芍的认知,不过这次白芍倒是从容了许多,神态都如常。 “烧了干嘛,既然是好东西,烧了岂不可惜?”而且便是烧了这屏风,还是会有旁的东西,倒不如将这屏风当了障眼法,反而稳当。 “绿蕊,既然你可有法子不破坏绣面的情况下,将这屏风上浸染的紫烟果汁水给祛除掉?” 绿蕊是个机灵的,立马懂了江念的意思,“有的,不过奴婢现在手里没那东西,只怕要等等。” “嗯,不急于一时,反正莫要打草惊蛇,我们只作不知。” “是,奴婢们知道了。” “白芍你还是将它先放进库房里,仔细收着。” “那姨娘,其他的东西既然没问题,还是继续放在库房里吗?” “自然不是,既然是心意那便挑些摆出来,往后也让她们知道我是个实心眼的。” “是,”白芍欢喜得不行,她觉得姨娘这般,颇有扮猪吃老虎的感觉,这种敌在明我在暗的情况,她也生出期待来。 第37章 书里都假的 “江姨娘,王爷今晚还是来您这,还麻烦您提前准备。” 江念没想到端王今晚还会来,有些诧异,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莞尔浅笑,“麻烦周公公又跑一趟,我定精心准备着。” 茶水银子不能少,江念不由得想在这后院别看好像吃喝穿住王府都包了,但其实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没有银子,半下都不行,果然人情社会呀。 昨晚隆重,那是有半个月没见了,小别总有些怯意,得给视觉冲击,但今日便不同了,这两人在一处,最要紧的还是放松,所以江念今日淡扫蛾眉,便是唇也只是轻抿口脂。 “鹿肉不能要了,拿些清爽的小菜来就好,”江念揉着还有些酸痛的腰,实在不敢再点火了。 今晚端王来得比昨晚早些,江念这回便没那么乖巧了,一见面就软软的跌进了端王怀里。 “腰不疼了?”端王故意压低声音,听着像是耳边呢喃般,而且手还在江念腰窝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让人浮想联翩。 “疼,今日我就没下过床,浑身都酸的,”江念本就声音软,这撒娇的话语更是让人听得骨头都酥的。 而且男人最爱征服,这下不来床,可不就是他们强最大的证明。 端王放在腰间的手不由得力道重了两分,江念更是实实在在被嵌进了端王怀里,还感受到了某处凸起。 经过人事的江念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了,惊得猛地抬起头,微张着小嘴看着端王。 “妖精,再敢不老实,就办了你,”端王用力将人又往怀里压了压,结果欲火不减反增,不由得有些懊恼,怎么每次到了这梧桐苑,控制力便没了。 但垂头看见江念那张仙姿迭貌的脸,他觉得只怕柳下惠也不能当瞎子,这般想着手愈发重了。 江念是真没想到端王这般重欲,而且天都未全暗,还在这屋外面,她还是脸热受不住,“王爷,还没用膳呢。” 江念原以为这般说,端王就会将她放开,但却没想,“周全,往角房添水。” 端王这话一出,别说江念瞠目结舌,便是周全也是心中大骇,他跟了主子爷二十多年,可从没见过主子爷这般急色。 虽说现在天也暗了下来,不算白日宣淫,但在其他主子那,也都是按着流程来的呀,哪有进屋就干事的。 反正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江念这位前途还有得看的呢,能走多远他不知道,但只要别犯了主子爷忌讳,自然有好日子过。 白芍和绿蕊早跑得没影了,忙活去了,独留江念和端王在屋里坐着,而且江念还坐在端王怀里,屁股一下都不敢挪动,就怕惹火。 “王爷,要不先用膳吧,”江念实在有些怕了,端王的眼神活脱脱想把她拆骨入腹, 她身上刚缓过来,她怕今晚受不住。 “念儿不是怕我握不住腰嘛,那便索性先干正事,待会念儿便可以多吃些了,”循循善诱的口吻,宠溺得紧。 江念真的在心里狂骂狗,明明就是耍流氓,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的,好似她还得感谢他似的,果然书里都假的,这哪里不重色了。 最后不管江念如何不愿意,还是被拖进了浴桶里,而且她越可怜巴巴,端王兴致越高。 “乖,本王轻些。” 江念一身欺霜赛雪的软肉,像是初融的春雪,现在落满了梅花烙印,深深浅浅。 端王感受着手心的滑腻,便是见过不少美人,也不得不感叹江念温香软玉,而且由于个子高比例好,衣裳褪尽后,更是动人。 江念的腰被折成各种形状,任由端王作祟,最后只留下一声声呜咽与难耐似猫儿般的喊声。 最后动静停歇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江念是端王抱着出来的,她也顾不得害羞什么的了,人已经彻底软了。 端王将江念放在床上,被罩在下午已经换成翠微色,衬得江念若月中聚雪,端王没忍住便附唇上去。 江念想着昨晚在床上的场景,生怕端王还来,连忙用手推,“王爷,妾身饿了。” 端王看着江念抗拒的小模样,忍俊不禁,他刚刚原也就想亲一下,没想着干其他的,毕竟晚膳还没用呢。 “周全,传膳。” 端王要吃,膳食自然来得快,周全为着端王的名声,要的是宵夜,不过也丰盛得很。 主食有黄米做的汤圆,取星河捞月之意,还有松风煮茗面,借鉴古诗中“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的意境。 另外还配了桃花醉鸡丝、玉露烹鱼脍两道清雅好克化的荤菜。 点心也没少,碧螺春卷、月华凝霜糕,取名都带了诗意。 江念看着这精致的点心,以及取名,真是又感叹了句万恶的封建主义呀,这些菜她都没吃过,每次跟着端王吃饭,她都像个乡巴佬,见都没见过。 一个夜宵比她正餐丰富百倍,对比太惨烈了,她不忍看。 端王看着江念神色变幻,就知道肯定是没啥好话,越看越觉得是个娇气的,受不得委屈,性子也直,什么都写在脸上,这样想着就觉得该多宠两分,否则在这后院哪里能活下去。 “今晚不折腾你了,你多吃些,”许是刚刚温存的缘故,端王嗓音宠溺,让人容易生出幻觉了,以为自己是被偏宠的。 不过江念一直清醒,毕竟心动条这些日子可是一动没动,也就是说端王完全没走心,她要是存了幻想,那乱葬岗迟早有她的位置。 不过该撒娇的时候还是不能含糊,这事前撒娇为升温,事后撒娇那才真是往感情深度去的,“王爷对妾真好,都是清淡的,这是念着妾嗓子喊哑了吗?” 两人刚刚都在一块,这菜式自然是周全定的,但江念偏往端王身上说。 男人呀,你想让他对你好,你就先得捧着他,处处说他对你好,但凡是个有廉耻的,他便容易存了愧疚,下回也就真将这事干了。 果然端王脸色一怔,但还是笑着说,“不宠你宠谁,这般娇气,受不得半点委屈。” 江念自然得将话接着,佯装嗔怒道“您是夫君,妾也只在您面前娇气,旁人面前可没有。” 纸老虎大概就是说的此刻的江念,端王瞧着也觉得憨态可掬、喜爱怡人,语气愈发纵着,“嗯,念儿懂事着呢。” 第38章 写书梦 刚刚运动完,江念体力耗尽,只觉饥肠辘辘,也没了那许多的顾忌,于是便敞开了吃,然后最终竟空盘了。 等反应过来,江念忍不住耳热,她这好像胃口大得有些过分了。 但端王看得欢喜,他觉着每回看到江念大快朵颐,他胃口都好些了,比如这回,他便用了六个汤圆并一碗面。 “可撑了?”端王伸手摸着江念的乌发,本只是顺手摸摸的,却没想到如绸缎般顺滑,便舍不得将手放下了。 江念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其实好像也没撑,但吃了这么多还说没撑,她不要面子的?所以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那出去走走,”端王说着便要牵住江念的手往外走。 江念暼了眼二人身上的中衣,“王爷,不妥吧,我们这,”眼神不住在二人身上来回,未尽的话意思明显。 “无妨,让周全他们退避便是,我们就在院子里走走。” 江念也不想再折腾了,能不穿衣裳当然好,于是笑着应好。 端王看着江念璀璨的星眸,不由得疑惑,“这便欢喜了?” “为什么不欢喜呢?我一直觉着越是寻常的温馨越难得,”江念的一双眸子像是盛了满天星河,亮得惊人,轻易便让人陷进去。 听到这特殊的言论,端王也不由得好奇,“哦?怎么说?” “王爷您想,是新婚夫妇共看烟火来得动人,还是银发苍苍的老夫妇互相搀扶共赏黄昏让人羡慕?” 这再通俗不过的例子,让端王一愣,他原以为女人都应该是喜欢繁华的东西,所以觉得江念也是,却没想她小小年纪,竟向往的是这。 江念就是要端王知道,她同别人不同,她不爱权势,要的是纯粹与生活,否则她永远都只是他后院中的一个。 “所以呀,能卸掉满头珠翠,与王爷月下漫步,我觉得很好,”这次说完也不等端王反应,江念便拉着他的手欢快的出了屋子。 盛夏的夜晚,星空低垂,褪去了白日的灼热,蝉鸣声也渐渐歇了,只几星萤火优游来去。 “王爷,您觉得萤火虫美吗?”江念看着墙角水渠挨着的草丛汇聚的萤火虫,不由得发问。 端王不是富有诗情画意的人,对萤火虫没什么特殊感觉,但想着女孩子似乎都喜欢这种东西,便随意说了句好看。 “啊?王爷觉得美呀,我还以为您会说看到萤火虫便想到秉灯夜读的书生呢。” 江念这不按套路出牌,句句新鲜的,让端王不禁失笑,“难得你看到此等风雅之物,还能想到寒门学子。” 端王确实越发觉得江念有意思了,若是换成后院其他人,只怕现在诗句都出来了,只江念思想清奇,竟往这个角度去。 “不难得,王爷知道的,我爱看杂书,所以自然里面不少奇闻趣事,这新鲜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记住的。”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端王都觉得这杂书好像亦不是一无是处了,了解民间见闻,也是好事。 “书可都是看完了?” 这意思不就是要给她送书嘛,江念立马就上杆子爬,“嗯嗯,看完了,王爷若是能再送我些书,妾身感激不尽。” “这般爱看书?”端王记得江念屋里的书不少的,却没想都看完了。 “现在酷热难当,又出不得门,也就看书与练字这两件事了,棋也无人与我下,所以就看完了。” 想到江念一手棋技,端王觉得旁边的小姑娘越发稀罕了,“既然爱看,我明日让周全搜罗了送来,可有爱看的?” 终于有了消遣时光的东西,江念眼睛放光,“地理志、民间趣闻都可以,若是能再寻些话本子,那便更好了。” 说到话本子,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书虫,江念的心便蠢蠢欲动了,她想动手写,感觉肯定能征服男女老少,可是…… 江念是个胆小的,笔还没动,就想到了文字狱,她瑟瑟发抖,她不想银子还没挣着,就去地牢蹲着了,她可是刷视频刷到过的。 逼仄不堪,压抑得很,不用酷刑,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子,她就能哭。 所以她暂时把想法压下来,当然,还没压实,毕竟她现在还是条偶尔会蹦跶两下的咸鱼。 “行,明日就让周全给你送过来,”端王也爱言之有物的女人,总比蠢笨的好,相处说话都舒服些。 “谢谢王爷,”江念很是上道的踮脚在端王脸上亲了一口。 但她不知这举动确实在端王心上划开了涟漪,这还是头一回,在外面端王被亲了的,猝不及防,却莫名让人欢喜。 江念确实没注意到端王不同以往的神色,因为她吩咐白芍与绿蕊两个去抬竹躺椅了,她不想站着了,还吸蚊子。 等端王反应过来时,已经跟着江念走到了院内风口处,面前摆了两张垫了锦缎软垫的躺椅。 “王爷,您躺着试试,可舒坦了,我经常晚上觉得屋里闷,就躺在这看星星,感受轻风,而且熏了艾叶的,没蚊子,”江念极力推荐,毕竟只有她这让人放松舒坦了,才能流连忘返。 端王看着面前的躺椅,以及旁边小杌上放的茶水,颇有几分田舍悠闲之感,确实不错,“倒是个会享受的,”说完端王便屈腿躺下了。 夏日风不大,但风口的风却是没断过,夜晚温度降下来,这风也就不同于白日的,有了凉爽之感。 “不错,”端王这话没敷衍,人再尊贵,对未体验过的,也是新奇的,何况人躺着,望着满天繁星,很容易便宁静下来。 看端王满意,江念也是乐滋滋,“王爷喜欢就好。” 这躺着乘凉,唠嗑不能少,否则便乏味了,而且这话题越家常越好,或是带有鬼怪神奇色彩的,想来谁小时候没听过父辈在夜晚讲鬼故事呢,最后背脊发凉,不停张望身后,颇为有趣。 于是江念思索了片刻,便有了主意,“王爷您看过话本子没?” 端王自从三岁便入了上书房,每日习文练武,自然是不可能看过的。 “没有。” 江念这话相当于是废话,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于是便接着往下说,“那妾身给您讲个故事如何?” “哦?念儿还会说书?” “自然会的。” “那说来听听,”端王不忍打断江念的积极性,反正现在也是无事,听听但也无妨。 “这书的名字叫凡人修真记。” 第39章 长生长寿 “修真?”这凡人的意思,端王是明白的,只是这修真一词,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江念听到疑问,尾巴要翘天上了,想当初她在现代第一次听这类型的书,也是一边看,一边满嘴国粹,现在她居然当上了开山鼻祖了。 “王爷应该听说过修仙类型的故事,这修真不同于得道神仙那般神奇,是介于人与仙之间的,”江念尽可能说得浅显明白。 端王听到江念这般解释,便明白了,点了点头。 “妾身先跟王爷具体说说这修真作用几何,它虽不能如同仙人般飞天遁地,但却能入得地府,也能缩地成寸,更能除得世间魑魅魍魉,而且最最主要的,随着功法进阶,能得延年益寿。” 端王看着江念满眼憧憬,不由觉得好笑,“念儿很期盼这些?” 江念知道端王现在这话是随口问的,但她却是不能随口作答,她记得小说中是有个情节的。 宫中闹鬼,后宫众人人心惶惶,九五之尊的萧怀临却是嗤之以鼻,说不过是小人背地里装神弄鬼罢了。 这足以证明萧怀临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人,自己现在若是说期盼,虽无大错,但难免落得个蠢笨,而且更怕日后有不是,萧怀临会不喜。 于是江念仔细斟酌了话语,“谁不想真有个神仙在世呢,世间虽善心不少,但恶人总是存在的,若真有那神仙,便能叫他们得报应,也不叫人心凉。” 端王听着这话倒是点了点头,觉得有理,不过善恶自有公法部门,这神仙有或无他觉得也不重要。 “至于地府,也就是所谓的人死后的去处,妾身倒不觉得是众人期盼有鬼,而是害怕身后没了去处,找个寄托罢了。 而且都期盼着轮回,让这世的恶人下世能得报应,至于善人也能投个好胎,不然怎能抵心中意难平。” 端王听到江念这解释,觉得新鲜,他原以为江念会说鬼怪可怖,却没想说的是人情,“那长寿呢,念儿可祈盼?” 江念听到这警铃大作,据她所知,现在的老皇帝便是沉迷于丹药,以求长生,端王最是抵触的,觉得都是无稽之言,更觉得老皇帝身子就是这样掏空的。 所以她若是今日答了祈盼,只怕这恩宠就到头了。 江念不禁吐槽随处都有坑等着她,“王爷这话问错人了。” 江念不直接否定,反而这般作答,就等着端王来反问她。 果然端王听到江念说他问错人了,心存疑惑,“怎么问错了?念儿不想长生?” 听到长生,而非长寿二字,江念庆幸自己刚刚脑子多转了个弯,否则现在真就该在墓里躺着了。 “王爷应该知道,人在年轻时,是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的,只有等垂垂暮年,寿命将尽时,才会惶恐,所以妾身说王爷问错了人。” 这作答让端王沉思了起来,江念也不打扰,她知道端王是思量老皇帝的事,这不是她能评论的。 二人就这样静坐了一刻钟,终于端王开了口,“刚刚不还说要讲故事的吗?怎么没声了?” 江念骂了声狗,明明是你自己听个故事,就又七想八想,她善解人意地乖乖陪着,结果成了她的问题了。 心里骂归骂,面上江念还是乖巧的,好像刚刚真是她走神了,“妾身瞧着满天繁星,一时失神了,王爷莫怪。” 端王自然不可能怪罪,“无妨。” “那妾身好好讲故事。” “嗯。” 江念瞧着端王高冷得很,就心想着一定得把故事讲好,每次讲到要紧处,勾得他心痒痒。 “妾身先跟王爷说,这修真是分等级的,就像我们凡间,士农工商,等级越高,自然越厉害。” 江念将炼气、筑基等一一说了出来,这才准备开始讲故事,却没想端王却又开口打断了。 “现在市面上都有这样的话本子了?”端王确实是正正经经好奇,因为刚刚江念说的这些等级词,挺新鲜的。 “妾身若说是自己编的,王爷可信?” 端王听到江念说是自己编的,其实是不信的,但看着江念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压下了到口的话语,“念儿编的?” 江念自然知道端王不信,不过他不信也没办法,毕竟现在这书可是实实在在没出世。 “嗯,妾身在家时,时常见父亲他们为钱财一事发愁,母亲也常对我说钱财来之不易,需得珍惜,所以妾也想着能赚些银子,好让父母开心。 不过王爷也知道,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而且又是女儿家,干体力活是不行了,所以不就将主意打到了这话本子上,毕竟我天天看的,都快能将它们给背下来了。” 端王听着有条有理的话,已经是信了几分,而且看着眼前娇娇的人儿居然也会操心钱财的事,实在有些纳罕,他原以为这是个只会花钱的主。 “那可赚到钱了?” 江念摇了摇头,满脸的遗憾,“我都将故事想好了,却没想到入了王府,银子没得挣了。” 端王是知道江念小财迷的,不过听着这话,又瞧见江念一脸的委屈,怎么的都有点不得劲,这意思合着他还挡了她财路? 这人不能不得劲,不然就该说气话了,比如端王,“你好好讲故事,若是好了,银子本王都补给你,但若是故事不好听,该罚。” 江念听到有银子给,顿时两眼发光,大厨房这些日子,研究出好些菜品,都好吃得紧,她正恨不能每日多吃些呢,没想到这瞌睡就来了枕头,哪有不接之理,于是连忙点头应好,“王爷,您这银子出定了。” 江念嘚瑟的小模样,不禁又让端王想到了母妃宫里那只波斯猫,也是这般漂亮傲娇,“你回回放话倒是早。” 这话江念可不服,她之前就放话过一回,就是围棋那次,但可不就打得端王落花流水,结果手下败将好意思说这话,不过她不争,事实胜于雄辩。 “那王爷可听好了,从前有个人名叫张一,他是山里长大的,虽然一家贫苦,但一家子都在,也勉强算是温馨,但却没想他突然晕倒了,被送去医馆,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然后他就在自家后面的大山里得到了一本修真的书。” 江念没有说什么灵气世界,而是基于本土,不然她怕端王多想。 “张一是个有天赋的,很快就突破炼气五层了,然后他正缺银子呢,就来活了,镇上有一处慌宅日日有小孩啼哭。” 江念讲到这,戛然而止,“王爷,夜色已晚,您明日还要早朝,我们先睡吧。” 端王本来听得正起劲,结果讲故事的关键处,让他睡觉,这能忍?但王爷威仪不能丢,而且刚刚他还喊了话呢,最后只得僵硬点了点头。 第40章 荷包 说了许多话,等二人上床时才发现,竟然已经子初了,而早朝是卯正进行的,因而只有三个时辰了,江念暗暗庆幸,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天知道,昨晚加上之前那次折腾,她浑身都跟被碾过似的,再来一次真的要老命。 端王看着一咕噜就滚进了拔步床里边,用搭被将自己裹成粽子的江念,薄唇轻弯,“行了,将脑袋露出来吧,本王不折腾你了。” 江念试探着将一双眼露出来,“真的?” 端王觉得他在江念心里十有八九是禽兽,不然能这样防着?不过想着小姑娘在床上的求饶,他想着或许真是自己过了,脾气也难得的好。 “真的,别闷着了,”说完端王便掀开搭被躺下,一手将江念拨过来,拥进怀里。 “啊!”江念被吓到了,真怕端王又支棱起来,顿时戒备起来。 端王是真被江念这防贼的小模样逗笑了,“想什么呢,睡觉。” 江念确定端王真只是老实睡觉,高兴地长舒了口气,然后竟直接睡过去了。 端王本只是假寐,免得江念害怕,却没想很快就听到了旁边传来的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转头看去,就看见人已经睡着了。 “还真是心大呀,”端王被江念这上一秒折腾,下一秒入睡的操作也是弄懵了,原本就被江念讲的故事勾得睡不着,现在索性仔细端详起睡颜来。 鸦羽般的睫毛呈扇形铺开,平日能说会道的小嘴,现在更是泛着莹润的光泽,似是诱人采摘,这般瞧着少了几分媚,倒是让人觉着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姑娘,只想着多疼几分。 端王想着近些日子同江念的相处,眉眼带笑,确实是个让人舒服的,不会拈酸吃醋,更不会提起后院发生的事,每回来总能解了一身疲乏。 而且这张脸,也着实长得好,好似就按着他喜好长的似的,没一处不满意的。 这般想着,端王觉得多宠几分也是无妨的,毕竟难得遇见这么个可心的。 翌日,天微亮,江念就被喊醒了,原本有起床气的,睁开眼却发现端王正笑看着自己,江念连忙收了小性子,只娇娇软软问,“王爷怎么了?” 端王听着缱绻绵软的嗓音,眸子瞬间一暗,但看着床上无辜的人,最后皆是化为无奈。 “本该你伺候起身的,也没见你勤快过一回,还问本王怎么了。” 江念是个会听音的,知道端王没真生气,不过是逗她罢了,于是她便顺杆往上爬,嗓音愈发软了,“还不都王爷您折腾了的,而且您对妾太好了,或者您下回喊妾起来,妾定好好伺候。” 端王听着这勾人婉转的话,特别最后一句,总容易往歪了想,他觉得幸好没让江念伺候,不然这早朝只怕是不用上了。 越想端王感觉越燥热,明明屋里冰还没全化完,但刚穿好的朝服似乎就粘人得慌,“不是给本王绣了荷包吗?还不拿出来?” 江念想说您就为着这把我喊醒?昨晚您不说,非得大早上吵人瞌睡,真是不道德。 不过谁让人家是大爷呢,妥妥财神爷,那还不得敬着?所以江念十分狗腿地自己跑下了床,从妆奁处的小盒子里取了荷包捧在手心,眼巴巴地递给了端王。 端王原本是没怀什么期待的,不过是刚刚为了压火随意转的话题,但当看到这针脚粗糙的荷包,他真愣住了。 他收过的荷包不说过千,几百是有的,毕竟这荷包一般都是寄托女子爱慕相思之意,后院的女人没少送,但这么丑的,他还真是第一回看见。 而且这上面就一个简简单单的临字,别说鸳鸯了,连片竹叶都没有,结果还能丑成这样,端王也是无语凝噎。 但看着江念满含期待的一双眸子,他真是被气笑了,打趣道,“吹埙吹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便罢了,怎的这荷包也想惊天动地不成?” 端王是真有些纳闷了,围棋、学问这些难学的,江念反倒是颇有一番见解,怎么女红、音律这般女子常会的,就学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想着昨晚听的故事,还有那叭叭叭的小嘴,他突然也觉得不奇怪了,正想说算了,大不了这荷包他私藏着不带出来就是,却没想江念跟珠子似的眼泪却掉出来了。 端王懵了,明明刚刚自己也没凶呀,怎么就把人给弄哭了,不等他琢磨明白,江念倒是给解释上了。 “王爷,你嫌弃人家的字,明明好看,这还是照着您的字描的,”说完江念自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所以您在说自己字丑。” 江念笑得花枝乱颤的,哪里还有刚刚半点伤心模样,端王就知道自己被诓了,而且听着这话,合着还是他的不是了,真是哭笑不得。 “刚刚给你留面子,你还拉扯上本王来了,明明是你绣艺不佳,这临字哪里像我写的,莫要胡乱攀扯,本王可不背锅。” “明明就是,您可别不承认,我还有好些样品,都是照着您写的字,您可抵赖不得。 至于绣工,妾觉得挺好的呀,旁人绣的端正那是类于楷书,我这自由不羁那是类于草书,字体类别无高低,所以我与其他人的荷包各有各的好。” 江念说得神采飞扬,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自己把自己给捧上了,欢喜得脸上浅浅的梨涡都露了出来。 端王听着这看似有理,实则胡说八道的话,再看看身前理直气壮的小姑娘,真是扶额,他算是知道了,这是个能说会道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还能自娱自乐。 “你这口才不用于外交真是可惜了,舌战群儒不在话下。” 江念脸皮厚着呢,而且荷包好不好的无所谓,最重要就讨端王个笑脸,所以这话她自然得欢欢喜喜接下,“都王爷教的,若以后真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您别客气。”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端王不知笑了多少,周全在旁边一边整理端王的服饰,一边瞧着,心里暗暗称奇,将江念的地位在心底又提升了一级。 “行了,你这荷包本王收下了,不过带是带不出去,你若是想本王带在腰间,就再好好绣个。” 第41章 赵姨娘上门 前面逗趣的话都是讨欢心的,不过适可而止江念是知道的,于是一改刚刚的厚脸皮,乖巧应好。 端王瞧着江念卖好,手没忍住刮了下江念的鼻子,“行了,睡吧,本王该去上早朝了,不然真迟了。” 江念打眼看了下沙漏,不再多说,只笑着送了端王出屋子。 “姨娘,可还要睡?”昨晚是白芍守得夜,所以现在伺候的是绿蕊。 “自然要睡的,今日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的,不睡觉做什么,”要不是端王喊,江念绝对直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不会这么早起床。 或许是年纪小,反正江念觉多,等再次醒时,真到了午膳时候,江念隔着窗看着外面的大太阳,眉头不禁皱了皱,这夏未免热得有些过分了,真让人受不住。 要不是端王这两晚歇在这,有冰送过来,她只怕真得睡院子里去凉快。 “姨娘,您醒了,”白芍和绿蕊两个一直在外间候着,江念不过是翻了个身,她们都听见了。 “嗯,洗漱吧,”江念现在白日在屋里都是挑拣最朴素的穿,手腕上也只带了个翠玉镯,反正怎么简单怎么来。 “姨娘,可要上妆?” “不用,闷得慌,”这个时代的脂粉确实厚重,平时便也罢了,这夏日涂在脸上不仅闷皮肤,而且只怕汗一出,就该花了,反而不美。 “对了,午膳等天阴些了再去取吧,否则一路走过去,有得受罪的,”梧桐苑离大厨房实在不算近,有整整一刻钟的脚程,江念觉得让人盯着这灼人的光过去取膳,实在难受。 白芍和绿蕊知道这是江念心疼她们,心里感动,特别是绿蕊,她以前以为江念是个娇小姐,只怕脾气大,不好相处,现在才知性子多好。 不过越是这样,她们两个越是替江念着想,“我们还是去取了午膳来吧,姨娘您早上也没吃东西呢。” 江念摇了摇头,“不用,你们昨日不是还买了些瓜果吗?对付着就行了,天热也没什么胃口。” 听到江念这般说,二人才止住了话。 中午吃了一大盘子甜瓜和杨梅,江念这才觉得自己内火压下去了些,否则心情都烦躁着。 “白芍,上回让你帮我找角门婆子买的画册子?” 江念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不过也主要是因为古代没有手机,一闲就只能呆坐着,时间愈发难熬,索性找些事做,还能得些趣。 “到了到了,”白芍原本在屋外廊下做串竹,听到江念问话,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快步进了屋子,“三天前就到了,我给您放书桌上了。” “行,我自己去看看,你接着去忙自己的吧。” 江念让白芍买的是各类画都有收集的画册子,如人物画、花鸟画、工笔画、写意画等等。 原主是未曾学过画画的,江念也没学过,不过这万事最怕的就是一个心字,只要用心了,就没有学不会的。 而且江念想着自己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围棋,旁的就算不精通,至少也得能品鉴一二,所以才买了这画册子。 画册子是由八本书组成的,江念翻开,图画生动,后面便紧跟着解析,不由得点了点头,这角门婆子确实是会办事的。 江念耐得住性子,加之这画册子有趣,一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姨娘,赵姨娘来了。” “什么?”江念原本正看得入迷,被这话瞬间惊得七荤八素的,她这梧桐苑在最边角,加之她身份低微,可从没人来串过门子,这赵姨娘突然来做什么。 心里一大堆疑问,但人都到门外了,还能赶走不成,江念只得让白芍赶紧请进来。 然后江念便看见了浓妆艳裹的赵姨娘,原本江念心里还打鼓,怕再来一个同上次孙姨娘那般不要命栽赃嫁祸的事,现在倒是松了口气。 “妹妹见过姐姐,”江念笑着迎了上去,她与赵姨娘身份相当,行点头礼即可。 赵姨娘出来前,为了好看,不说装扮,光是沐浴更衣擦头,便用了整整两个时辰,原本是极满意的,结果在门口看见江念一身蜜色素纱,却衬得身子纤秾合度。 再走近些,看江念素面朝天,却端的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若神妃仙子,赵姨娘肚子里的酸水是再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最后只干巴巴应了声,“妹妹好,”然后就直直地杵着。 江念刚刚也趁着机会,仔细打量了赵姨娘,脸部轮廓分明,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嘴唇微薄,明显的御姐长相。 但她偏偏将高眉骨往低了压,化成细细的柳叶眉,眼影也用的桃粉色,唇脂更是涂出了唇外,应该是刻意营造厚嘴唇,反正妆很不适合她的面容。 不过这话不是她该说的,所以江念选择当做没看见,微笑拉满。 “姐姐快里面请,”江念作为东道主,自然没有让人站在屋外的道理,无论如何想,也要欢欢喜喜迎进屋。 “嗯,”赵姨娘局促地抬动步子,眼睛不住打量江念屋内布置。 江念自然将这些小动作都收尽了眼底,但都只做不知,“姐姐怎的来我这了?这日头大的,热坏了吧。” 赵氏本到处乱暼的眼神顿时慌乱闪躲起来,最后还是江念实在见气氛尴尬,出声让白芍与绿蕊去大厨房买些点心来。 “姐姐别嫌弃,我这没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你会来,所以没准备,”江念也是没话找话的尬聊。 可能是赵姨娘终于组织好了话语,“不嫌弃,我来这妹妹本就是觉得妹妹投眼缘,而且日日待在屋子里,闷得难受,所以想着来找妹妹说说话,妹妹不嫌弃才好。” “怎么会,我日日也是一个人,姐姐能来,我再欢迎不过,”江念瞧着实在没话题,只得补了句,“姐姐今日的装扮真好看,刚刚你进院子,我都被晃了眼。” 原本是客套话,却没想赵姨娘欢喜得不行,不停问真的吗。 江念觉得跟完全没心眼的人说话也挺累的,因为完全没话题,尬得难受。 幸好白芍和绿蕊回来了,有了点心和冷饮,就算不说话,气氛也没那么难看了。 但四盘点心都快吃完了,赵姨娘屁股都没挪一下,还低头专心吃点心,明显是还不打算走。 江念是早看出她意图,已经让白芍去取晚膳了,正好她今天还没吃。 “姐姐留下用晚膳吧。” 若是换成正常人肯定就要拒绝,然后起身走了,不过赵姨娘不是正常人,推拒都没有,就应下了,在旁边伺候的绿蕊暗地里白眼已经翻成花了。 第42章 赶走赵姨娘 随着落日西沉,赵姨娘探头往外看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江念只装作没看见,认真用着晚膳,毕竟为了招待人,这顿膳食可是足足花了她八两银子。 终于在酉时中刻,晚膳用完了,但赵姨娘明显还不想走,“妹妹闲暇时都怎么打发时间的?” 江念觉得自己算好性的了,但拿着自己当梯子,还这么明目张胆的,从头到尾好好招待也没句谢,她真懒得陪了。 于是懒懒回复,“左不过就看些话本子,或是去后花园逛逛。” 赵姨娘是个蠢的,下午就没几回接住话,但江念当时都给她圆过去了,可现在江念明显没那个耐性了,好好的一个下午都用来对付人,换谁也不能好。 于是在看赵姨娘嗫嚅着嘴,最后没话的情况下,江念索性也不顾了,“姐姐担待,我爱出汗,平常下午都是要洗漱的,现在实在受不住,失陪片刻,容我去洗漱一番。” 这赤裸裸赶人的话,便是赵姨娘再脸皮厚,也不由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尴尬得不行,最后终究是起了身,“妹妹哪里的话,原是我不该,叨扰了妹妹一下午,现在暑热也散了,我也该回去了。” 江念暗暗长舒了口气,再陪她脾气真要上来了,不过人家识趣,她自然得给台阶,“姐姐说叨扰就是折煞妹妹了,我也是没个说话的,姐姐能来,我再开心不过。” 台阶给,但让她说让赵姨娘接着留下的话,是不可能了,她现在只想去洗个澡,然后清清爽爽的看看画册,不想费脑子打交道。 赵姨娘脸色缓了些,江念让白芍送其出的梧桐苑。 等人一走,绿蕊就骂上了,“姨娘,这赵姨娘也忒恶心人了,居然想着来我们这撞见王爷,而且头一回串门子,哪有不带礼的,偏她好意思,还在这大吃大喝了一下午。” 江念看着绿蕊义愤填膺的样子,原本心里的堵都给散了,她可是记得绿蕊刚来时骨子里的疏离,现在这样她很欢喜。 “好了,别气了,她脸皮厚,不也没得便宜嘛,而且那点心和饭菜基本都进的我的肚子,最主要的是为了她生气不值当。” 绿蕊听着劝火气还是下不去,愤愤道,“以前我还以为官家小姐至少知道礼义廉耻,现在才知道这再花团锦簇的地,那也有烂了根的花,真是活久见。” 江念听着这比喻,真是忍俊不禁,正想说罢了,不提了,却没想送完人回来的白芍,还没进屋呢,就接上话了。 “可不是,那赵姨娘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但不伦不类的,也就她自己觉得好看。” 这不客气的话,真将江念刚憋回去的笑给全激出来了,怕她们越说越激愤,江念赶紧将笑收住,正色道,“行了别议论了,王爷还不知道今晚来不来,要是这话让王爷听见了,就真不妙了。” 这话瞬间让白芍和绿蕊安静了,只白芍最后默默问了句,“姨娘,您说王爷今晚会来吗?” 现在在白芍眼里,江念就是那能掐会算的半仙,反正至少王爷来不来能算到。 “大抵是不会的,”若是今晚再来,便是连着三日了,想来端王这种骨子里存着权衡利弊的人,是不会来的。 听到江念说端王不来,白芍也不失望,反而欢欢喜喜说去给江念添水洗漱。 也不知江念是真该去挂名半仙,还是巧合,端王晚上确实没来梧桐苑,而是去的荣侧妃的春风院。 不用伺候人,江念落得个乐呵,她也正好养养身子,这般想着,瑜伽就安排上了。 绿蕊刚来几日,还是头一回看见江念做瑜伽,只觉奇形怪状的,但细细瞧下来,又颇有韵味,只是她看得腰疼腿疼。 “姨娘没来小日子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做小半个时辰这个,你多瞧几次就习惯了,”白芍是个小话痨,看见绿蕊好奇,就解释了。 绿蕊听了点点头,然后又补了句,“这个应该跟五禽戏差不多,不过姿势变幻,确实更适合女儿家。” 后面几日,端王都没有来梧桐苑,荣侧妃院去了两回,然后除了唐姨娘服侍了一回,新人里便没有侍寝的了。 “姨娘,您是没亲眼瞧见,春风院二等的丫鬟都在厨房趾高气昂的,一会说荣侧妃畏热,光小菜就要八碟子,一会说得荤素搭配,荤里有素,素里有荤,反正挑挑拣拣的,要求可多了。” 白芍还将那丫鬟的神态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的,让江念和绿蕊感觉跟看戏似的。 但等笑完,江念突然闪过个念头,“你可看见了那丫鬟点了哪几个菜?” 白芍和绿蕊看见江念突然正了脸色,我立马停了说笑,白芍更是仔细回想厨房里的场景。 “我好像记得有一份鸡汤粉丝,还有一份豆腐羹,旁的奴婢就不记得了。” 这两道菜也分析不出什么来,江念将念头往心里压了压,但又想着若真有什么,王妃那边也不可能不知道,肯定会有动静,这样想着,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荣侧妃独占鳌头,她院子里的下人自然气焰也要盛上几分,退避一二便是,”这上面江念倒是不担心,白芍和绿蕊两个都不是掐尖要强的。 “是,奴婢们知道了。” 七月十四这晚,江念都已经洗漱完,躺在院子里乘凉了,却没想端王来了。 江念想到明日一群人对自己估计又是针尖对麦芒的,忍不住在心底暗骂端王真太会挑日子来了,不过人都来了,自然得欢欢喜喜接着。 “你倒是会享受,”端王是真有些羡慕江念,他天天前朝后院忙个不停,江念却日日悠闲。 “白芍,绿蕊快再抬一张躺椅来,”说完还不忘倒茶捧给端王。 端王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人儿,忍不住捉弄,“本王看你这般惬意,十有八九是不想本王的。” 江念很想吐槽,你去别的女人那,还怪我不想你,要不要渣得这么明晃晃呀,但她现在只是个侍妾,还是他眼里的菟丝花,是没有资格质问的。 而且她也压根不在意不是,她只需要装深情就好,任何一个男人,对于爱他至深的女人,如果给不了爱,那就必定心存愧疚,就连海王也是。 至于端王,他后院有许许多多所谓爱他的女人,他不屑一顾,但若是纯粹的爱呢,不掺杂欲望,只希望他好,他来便欢喜的女人,她想就算得不到心动,愧疚肯定有。 而女人拥有了愧疚,便足够她过好一生。 所以江念在听到端王说她不想他时,顿时便满脸慌张,“王爷,怎么会,妾身日日想着您的。” 说着便似风一般跑进了屋里,似乎忘了礼节。 这失常的举动,也弄得端王一怔,他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的,按道理不应该看不出来才是,若是旁的女人,这时候定是笑着攀上来了。 第43章 江念的深情 “王爷,您看,”刚刚慌张消失的身影,现在双手捧着一个墨色缎绣如意云纹荷包,眼底的慌乱中含着期盼。 端王看着这双似被水洗过的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知怎么的,心竟然突然传来一瞬间的窒闷,不过也就一瞬。 “你绣的?”其实看针脚就能看出来,还是蹩脚,但比起上次那个荷包,齐整了些,而且细节也精致了许多。 对面的人儿听到问话,连忙回复,“嗯嗯,”说着将荷包翻了个面,露出背面的“临”字,“王爷说我绣得好就愿意贴身带着,我想着您的字不好让人看见,就特意绣在背面。” 说完更是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端王,然后却又低垂了头,只让人能看见那如玉的脖颈。 端王心里又传来刚刚那般的窒闷感,让他觉得很奇怪,又很难受,再看着身前的江念,轻柔地揉进了怀里,柔声细语地哄,“刚刚逗你的,是本王想你了,没想到会惹你伤心,而且怎么才几日就把荷包绣好了?” 刚刚还满是失落与害怕,似是雏鸟般的江念,现在一双湿漉漉的眼眸里满藏欢喜,比万千星辰还夺目。 “原来是我想岔了,王爷真的想我呀?不是哄我的吧,”江念此刻似是个求糖吃的孩子,让人心疼。 端王看着娇媚无双的长相底下却是这般纯真,心不禁狠狠动了下,第一次不带情欲,纯粹想讨小姑娘开心的吐露情话,“没哄你,真想。” 端王的声线是富有磁性的,暗沉低哑,哄人时便多了几分缱绻,容易溺于其中。 江念不知后院到底有多少女人已经失了心,但她唯一能保证的是,她这颗心会一直稳稳当当放在自己这,不为别人所牵动。 “我也想王爷,超级超级想,”得了糖的江念,满目欢喜,吐露出的爱意直白而热烈,灼人心尖,“王爷您看看这荷包,可喜欢,我的女红确实差了些,不过真用了心的。” 端王看着献宝的江念,心软了几分,又瞧见她一头青丝尽披于脑后,无任何珠翠装饰,颇有天然去雕饰之感,便伸手揉了揉。 江念感受到端王的抚摸,身子更往他怀里钻,好似能依靠的仅他一人。 感受着手里轻滑的发丝,望着怀里单薄的背影,端王怜爱更甚,“以后别瞎想了,你看,本王来你院里算是多的了,足见喜爱。” “嗯嗯,我知道,只是刚刚王爷说我不想您,我一时慌了神而已,以后不会了。” 端王听着嗡声嗡气的鼻音从怀里传出来,赶紧将怀里的人拉出来,就见早已泪湿了脸庞。 “怎么还哭了,话不是都说开了吗?”平日总是欢快活泼的人儿突然哭了,好似枯萎的花,让人难受。 而且江念是美人,梨花带雨,又只默默垂泪,只觉人都要碎了。 江念被拉出来,似是难堪,亦或是慌张,连忙错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狼狈模样,但端王哪里肯,强硬用手捧着脸,让其面对面。 “嗯?怎么哭了?”端王自认为不是个好耐性的,但今日确实是他玩笑过了,惹得小姑娘不开心,而且这还是江念第一回在他这哭,所以愿意哄。 江念睫羽上满是泪珠,摇摇欲坠,鼻头因为哭泣成了粉色,双肩也不停微耸,好一会才缓过情绪,然后难为情道,“我就是听到王爷说想我,喜欢我,太欢喜了。” 说着抬手便用手背擦眼泪,然后抬头努力挤出笑容。 端王看着江念如孩童般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情绪,无奈的摇了摇头,将人又往怀里压。 但在江念看不见的角度,端王忍不住勾了唇,他从来不知道怀里的小丫头原来这么爱他,爱得这么卑微。 不过细想起来,其实有迹可循不是吗? 端王想到第一回江念向他袒露情意时,便问的是他欢喜不欢喜她的喜欢,现在也是,好似他稍微给一点点喜欢,她就总能高兴得不行。 端王现在只觉江念真是个傻丫头,这般全心交付,还好哄得不行,越想他越觉着要多宠两分,否则只怕还有哭鼻子的时候。 这一晚二人第一次盖被子纯睡觉,不过端王听着耳边絮絮叨叨讲的修真故事,还真不觉无趣,而且很放松。 翌日,端王走时,看了眼床上酣睡的江念,又低眉看了眼腰间的墨色荷包,眼底的笑更深了几分,然后便带着周全上朝去了。 “给江姨娘找的书可找好了?” 周全听到这话,本就心中存的嘀咕更深了,他现在就觉得江念真神了,总能讨王爷欢心,昨晚他可是听得真真的,主子爷和江念啥都没干。 结果王爷今早还特地吩咐他把荷包给带上,现在又关心起书的事来。 这不是将人放心上是什么? 这份心他瞧着就连荣侧妃都没有过,可不就奇了。 “回主子爷的话,差不多都寻好了,只是由于类目太多,这书的数量也就多了些,奴才想着挑些最好的送过来,所以还没送到江姨娘处。” “不用挑了,都送去就是,”端王想着梧桐苑书架子上那么多书江念都看完了,多送些说不定她更高兴,便这样吩咐了。 周全听了,心里直呼乖乖,自从上回的送书乌龙,现在有送书的活他都亲自来的,当然能有送书的恩荣,也就江念一个,但他这回挑的可足足有三十多本,全送过来,可得花五百多两银子,江姨娘可真是赚了。 不过想着主子爷每回给梧桐苑的赏,还真不是书就是银子,比起送其他姨娘的布匹首饰,可实惠多了,所以这江姨娘还真就没亏过,都是实在的好处。 江念不知道解闷的书就快到了,但她却是开始期盼起希望荣侧妃能保持以往的骄横,今日别去葳蕤院请安。 因为就按着她这半月侍寝了三回,和荣侧妃一般多,只怕荣侧妃这找茬的性子,就不会不找事。 她现在地位太低,还只能受着,所以只能祈求荣侧妃好好睡觉,千万别勤快。 “姨娘,王妃身边的琥珀送坐胎药来了。” 第44章 打擂台 每回侍寝完第二日,坐胎药总会送来,江念都用来浇花了。 “嗯,好好将药端来就是了。” 片刻后,江念看着碗里黑糊糊的药汁,便忍不住打寒颤,闻着都苦,“倒了吧。” 看着镜子里映着的如花容貌,江念便多问了句,“绿蕊,若是我好好备孕,按道理多久能怀上?” 绿蕊和白芍听到江念这话,都被吓了一跳,二人都不约而同觉得是江念想备孕了。 虽然不知道江念怎么突然转了念头,但绿蕊还是仔细回答,“姨娘年轻,之前落水的寒症虽还没完全拔除,但若是好生养着,也左不过两月的事,后面想要备孕,应该至多半年便能成。” 说着绿蕊又补上一句,“但也得看王爷来的时候,若是回回都正好是姨娘您小日子前后,那只怕时间得长些。” 江念听着心里有了底,没再问旁的,只让白芍赶紧给梳妆,王妃那里她还得好好敬着。 终于辰初江念装扮好了,“绿蕊以后你陪我出门。” 这事是江念早就想好了的,绿蕊通晓医理,虽说只是去请安,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不过到底葳蕤院里有入口的东西,有个防备总是好的。 “是,姨娘,”绿蕊听到吩咐自然而然便答应了,显然也是早猜到了的。 只有白芍,还在状况外,不过想着荣侧妃的刁钻跋扈,她便立马嘱咐绿蕊,“你比我机灵,好好照顾姨娘,特别是荣侧妃,总找姨娘的茬。” 江念看着絮絮叨叨的白芍,眼里的笑意堆叠,自己两个丫鬟都极好,一静一动,心思都纯良,再没有比这好的。 “走吧,莫误了时辰,”七月的天便是晨间阳光也是灼热的,小半个时辰的路程,江念走出了一身的汗,不过幸好今日没怎么上妆,不然真就花了。 终于到了葳蕤院门口,江念停了下步子,“待会你在我身后,好好注意着里面各人的面色,吃的喝的也留心着。” “姨娘放心,奴婢都知道。” 绿蕊稳当,江念抬了步子过了院子门槛,今日她又是第一个到的。 如往常般,找了个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站着。 不过这葳蕤院是王妃的地,她来了,王妃自然知道。 此时内间厢房处,珍珠正仔细帮王妃上着妆,而梳妆台旁边站的就是送坐胎药的琥珀,“禀王妃,江姨娘已经来了。” 王妃看着镜中自己头上的累丝金凤簪,又转了转手腕间的八方镯,方才开口,“她倒是个规矩的。” 珍珠用香露将最后的碎发全弄服帖了,“您是王妃,后院的那些本就该敬着您。” 听到这话,王妃的眸色变幻,最后只道了句,“是呀,不过这花盆里总有伸出来的花,该修剪修剪了。” 珍珠听到这话连忙附和应是。 辰中,人都差不多到全了,这个差不多,唯一差的便是荣侧妃,不过也不是第一回了,见怪不怪的,众人都入了葳蕤院正厅。 却没想刚都找着自己位置站好,就有人讥讽出声,“这荣侧妃也太不敬重王妃了,一月总共这么两回请安,她全都缺了。” 柳庶妃这话没人敢接,她想着讨好王妃,旁人自然不会蠢到给她搭梯子。 一个个左顾右盼的,正厅里静得针落可闻,而还觉得自己有本事的柳庶妃,哪里能消停。 “上回说自己是伺候王爷累的,弄得好似谁没伺候过王爷似的,而且我记着昨晚侍寝的是江姨娘吧。 躺着也中枪的江念很想拍死话多还难听的柳庶妃,可惜位份低了,不能,最后只能低低应了声是。 得了肯定,柳庶妃气焰更高了,“江姨娘昨晚侍寝,梧桐苑又隔得远,今日也早早到了,偏就荣侧妃矫情,就是不知她今日又要找个什么筏子。” 这话更是无人敢接,但王妃恰好出来了,众人纷纷向王妃行礼,正好缓解了尴尬。 “说起请安,我知道众位妹妹都年轻,难免觉多,但这规矩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若是免了,那便失了体统,至于荣侧妃,珍珠,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显然有柳庶妃打前阵,王妃也想敲打荣侧妃,不想端庄贤惠了。 柳庶妃见这,愈发得意,声响都跟着高了两分,“可不是,历来妻妾分明,太祖设立御史台,其中便有这份意味。” 江念借着看戏,仔细打量了众人,发现明明与荣侧妃身份相等的周侧妃,好似透明人,每回请安,总是静坐着,鲜少说话,给人以若即若离之感。 还有便是吴姨娘,那肚子可真是每回见都惊人,才三个月的肚子,孙姨娘刚显怀,她已经像五六个月了,江念都怀疑里面真有双生胎。 江念正准备接着看王妃和柳庶妃一唱一和,却没想传来荣侧妃愠怒的声音,“谁说本妃不来了?” 众人侧头望去,便见荣侧妃面带冷峻,斜眼看来,轻撇红唇,尽是鄙夷。 江念看着她的气势,就算再讨厌她这个人,也不得不说将门虎女。 荣侧妃这样强势,王妃为了脸面,自然不能轻拿轻放,于是语含薄怒,但尽显震慑。 至于珍珠则赶紧在其身后屈膝向厅内众人解释,“回王妃的话,奴婢刚出院门,便遇见了荣侧妃,”然后便回了王妃身侧。 “荣侧妃上回你说累着了,我体恤你,这回又是为何迟了?莫说我苛刻,不正之风助长不得,否则人人效仿而为,那后院便乱了。”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大气不敢出,生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若是换成旁人,此刻只怕已经扑通跪下了,但荣侧妃是谁呀,那是和王妃分庭抗礼的主,甚至势头更甚,所以她不仅半分没怵,还施施然地走进了正厅。 “柳庶妃,这位置是你能坐的?”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嚷嚷着要讨伐荣侧妃的人,顿时变缩头乌龟了,不过为着面子,强撑着气势罢了,但还是灰溜溜地起了身。 “王妃刚刚不还说不正之风助长不得吗?喏,柳庶妃这样不分尊卑,周侧妃还在呢,她便敢坐在左方,若是任由之,只怕以后就敢坐王妃你的位子。” 江念真觉得这请安不是好请的,回回都得有事,就没一回风平浪静的。 而且荣侧妃真好厉害的嘴,脑子也转得快,借力打力,原本的颓势顿时便化解了,现在倒是王妃骑虎难下。 若是不处置柳侧妃,那刚刚的规矩一言便成了笑话,若是处置了,那日后谁还敢投靠王妃,毕竟自己人都护不住,不是无能是什么? 第45章 荣侧妃完胜 江念仔细想了想,若是自己是王妃,这局也是不好解。 书里说荣侧妃跋扈愚蠢,现在看来只怕不尽然。 倒是王妃,似乎不如书中描述的那般能沉住气,至少若是换做她,皇位未定,便是再如何,此时也应该一致对外才是,毕竟王妃之位在手,才是最大的赢家。 思绪百转,江念抬眸看向厅上方,便见王妃笑得勉强,但到底是宫斗大家,那勉强很快便化于无形,又恢复了从容模样,似乎刚刚是别人的幻觉。 “你今日迟迟未来,柳庶妃按例确实该往前挪一位,但是考虑不周到,柳庶妃你可知罪?” 柳庶妃连忙跪到厅中央的彩绣地毯上请罪,“是,王妃说的是,妾身认罪,还请王妃赐罚。” 看柳庶妃认罪,王妃脸色轻松了些,“既然你知罪,便罚三月的月银,另闭门思过半月。” 江念看着王妃的操作,想说这回真算不得高明,不过勉强保住了脸面,也算下策中的上策了。 不过只怕荣侧妃不会就这样轻放了过去。 果然在柳庶妃领罚后,荣侧妃竟发出嗤笑声,明显的不屑。 “妾身竟不知王妃这般菩萨心肠,不分尊卑,按照我朝律令,可得行鞭刑,结果王妃却说她不过是过失,难道尊卑不是刻在骨子里的?” 王妃听到这赤裸裸嘲讽的话,也是彻底怒了,直接呵斥道,“既然这般,那我是不是也要给你请鞭刑?” 江念看着王妃怒急攻心,而荣侧妃还悠然自得的模样,前几日的那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而且她越发觉得有可能,否则荣侧妃今日不敢这般,毕竟确实她失仪在先。 只是日子这么浅,能诊出来? 江念自己没怀过孕,自然没关注过这一块,所以现在还真不确定。 不过若是猜想是真的,那只怕今日是荣侧妃故意的,就是请王妃入瓮。 不等江念再多想,荣侧妃便勾了红唇,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江念心里直呼乖乖,居然真是的。 而王妃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江念看着她那抠进圈椅里的指甲,都替她疼,得,完败,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其他人脸色各异,最难看的得属柳庶妃,毕竟今日她可是直接嘲讽了荣侧妃,而最淡然的当属周侧妃,好似荣侧妃有孕与否,与她完全无关。 江念记得前两回孙姨娘与吴姨娘有孕,她甚至笑吟吟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过究竟如何,日子长了总是能知道的,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荣侧妃看尽众人狼狈,这才幽幽开口,“倒也不是我不想早些来给王妃请安,只是我孕吐得厉害,王妃不是说万事以子嗣为重吗?想来不会责怪吧。” 江念觉着幸好王妃虽然心狠,但到底是个有素养的,否则荣侧妃这招人恨还绿茶的话,肯定脸得被挠花。 不过这显然这么粗俗的事不可能发生,但王妃下一句也是石破天惊,“我记得妹妹上个月月信是二十八才结束的,现在才十五,不知是哪位府医诊的脉,而且我若是没记错,孕吐最早也是第二个月去了才是。” 这话一出,厅里众人再慑于荣侧妃的手腕,也忍不住侧目对视,八卦起来。 而吃瓜的江念却是觉得王妃这是自乱了阵脚,荣侧妃既然今天敢来这一出,那便不会是假孕,而她这话不仅怀疑了荣侧妃是否假孕,还甚至怀疑她给王爷戴绿帽子。 这话等传到了端王耳朵里,只怕是不能落好。 果然这人急了便容易生乱,江念心底默默念叨,然后继续看戏吃瓜。 荣侧妃听到王妃的质疑,眼底笑意更盛,不紧不慢道,“王妃好记性,那应该记得妾身是二十三来的月信,二十四王爷去妾身那用晚膳,正好妾身发现月信竟没了,便请了钱府医,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月信。”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众人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约摸是端王怕坐胎不稳,不让府医声张,帮着荣侧妃瞒着。 而皇室有规矩,女子有孕,不得迟于两个月上报,否则无法确定有孕时间,怕混淆了血统。 所以荣侧妃才设了这个陷阱,让王妃吃足亏,她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风光万千。 真是杀人诛心呀,王妃身为妻子,不得亲近,而荣侧妃这个所谓的宠妾,却让端王一心护着,看着自己的夫君宠着自己讨厌的人,只怕会被怄死吧。 再如何恼怒,王妃也不能说端王的不是,也没了理由责怪荣侧妃,但面色明显是不好了。 最后只强撑着说了句,“既然你有了身孕,那入门便该直接对我说,又何来这许多的事。” 荣侧妃哪里是能吃亏的主,可不会给王妃台阶下,于是立马便怼了回去,“便是妾身想说,也得有机会不是,我一来,便是王妃您的问责,好似三堂会审似的,不是吗?” 王妃面对这咄咄逼人,一口气是上不来也下不去,底下众人更是低垂了头,心里也愈发觉得荣侧妃命好。 “罢了罢了,总归是我的错,既然你有孕了,若是身体不适,以后便不用特意来请安,就像刚刚说的,万事以子嗣为重。” 江念看着突然平心静气了,还仁善体贴的王妃,突然打了个激灵,可能是在这里待久了,她本能觉得王妃又要干大事了。 今日的请安是江念进府耗时最长的一次,等出得葳蕤院都近午时了。 金乌高悬,江念却反而难得走得惬意。 “姨娘,您很高兴?” 江念看向身侧轻声疑问的绿蕊,眸里含笑,“你倒是聪明,那你怎么看今日这事?” “奴婢以为~”绿蕊正想开口,就被江念制止了,因为她发现孙姨娘在等着自己。 也不是特意等,但孙姨娘比她先出来一会,若按照正常脚步,应该不至于碰见才是,既然碰见了,那自然是等自己。 江念没有犹豫,有些时候扭捏反而让人生疑,大大方方走过去反而无事。 “孙姐姐怀着孕,怎么不走花廊那边?”江念也不直说,反而引着孙姨娘先说自己的意图。 孙姨娘除了上回是心乱了干了蠢事,平时其实也不是个蠢人,所以便笑着接道,“我走这是为了等妹妹。” “等我?”江念故作疑问,反正说话密不透风,上回后花园那事她可是当从没发生过,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挡了道,坏了事。 第46章 期盼赵姨娘 “妹妹不必防备,我只是为了给你道声谢,”说着孙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知书便捧了个丝缎包裹的锦盒上前了两步。 “这里面是一对白玉花卉纹镯,算是一点子心意,谢你恩情,”至于恩情是什么,孙姨娘也是个聪明的,没宣之于口。 江念看了眼锦盒,这才笑着婉拒,“那是姐姐的福分,妹妹又不曾出过力,何来的谢字。” 听到江念这话,孙姨娘脸色微僵,但还是凝着笑接话,“妹妹说的是,不过我今日瞧着妹妹投缘,想着送些见面礼罢了。” 这话倒是中听,江念也不想在这拉扯,便让绿蕊接过了锦盒,然后才与孙姨娘道谢,“玉镯妹妹便厚颜收下了,不过天热,姐姐怀有身孕,不宜久站,下回再寻着机会说话吧。” “是是是,妹妹说的有理,是我心急了,”说完孙姨娘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而江念微微环视四周,然后才带着绿蕊接着往梧桐苑方向去。 “等回去了,你好好查下这镯子与锦盒可有问题。” “是,奴婢知道。” “今日正厅里可有不妥?” “并无。” 江念听到没有,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叮嘱绿蕊以后得小心注意着,有任何不妥都得上报。 主仆两个回到梧桐苑,还没进院门,就看到门口翘首以盼的白芍,二人都弯了唇。 “姨娘,你们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荣侧妃又为难您了?”白芍满脸焦急,一口气问了一堆的话。 “绿蕊你同白芍说,我进去喝口茶,”在葳蕤院,每次王妃赏茶,江念都只用来润唇,倒不是怕有毒,而是喝多了水如厕不方便,索性忍忍,反正半月也就一回。 江念坐在绣凳上喝着茶,便听见外面白芍时不时传来的三两声惊呼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到午膳,江念看白芍安安静静的,就知道绿蕊同她分析清楚了利害关系。 “后面几个月,我们就关起门来过日子,平时除了取膳,莫要出去走动,后花园也不要去,不认识的人也不要接触。” 现在王府后院三个有孕的,看似喜气洋洋,其实内里暗波流动,江念只求独善其身。 “对了,你们两个注意着些,绝对别让人偷摸进了院子,”想到这,江念就有些嫌弃梧桐苑了,太偏僻,若真是贼人有心,那她们便如同那瓮中的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芍和绿蕊两个到底年龄小,听到后一句,都有些怕了。 “我也就是个猜测罢了,不过大抵是没事的,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白芍二人这才轻舒了口气,认真点着头。 后面几日,端王又来了梧桐苑两次,以前有荣侧妃在首,江念还不扎眼,现在俨然成了最得宠的那个,梧桐苑也变得热闹起来,每天总有来串门子的。 好容易送走今日来的秦庶妃,白芍便为江念不忿起来,“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说让姨娘您去她那里偏院住,不就是想着到时候好抢姨娘您的宠嘛。” “你把秦庶妃形容成黄鼠狼便罢了,怎么还把我形容成鸡,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拐着弯骂我呀。” 江念这话,把旁边的绿蕊逗得捂嘴笑,而白芍则慌忙解释,“没有没有,姨娘,我不是这意思。” 原本找不到词解释的白芍,抬头便见江念笑得前仆后仰的,就知道这是逗她,也不解释了,一跺脚,跑出院子打串珠去了。 白芍出去,江念才停了笑意,她也是对这些不怀好意的探望烦恼,清净日子都没得过了,装病又是不能,毕竟不是以前未曾承宠的时候。 烦着烦着,江念就想到了赵姨娘,她现在还真盼着赵姨娘能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第二日下午赵姨娘就来了,江念这次真觉得自己嘴开过光了。说啥啥灵。 不过这回明显赵姨娘聪明了些,不仅提了礼,还是酉时初来的,虽意味更明显了,但好歹有了说辞,“这天可真热,原本想着用完午膳便来妹妹这的,又怕扰了妹妹午睡,便这个时辰才来,只望没叨扰到妹妹。” 怎么会叨扰,江念巴不得近些日子她日日来才好,所以江念真是给了十二分的笑脸,“怎么会,我也想姐姐呢,还打算明日去姐姐那呢。” 宾主皆欢,这时间便过得快,很快便到了晚膳时分,江念还特意往后推了一炷香时间。 “姐姐就在这吃吧,我一个人吃也是孤单。” 赵姨娘早盼着这话,但还是故作矜持,推拒道,“不了,我出来时吩咐了底下人备膳的,也是时候回去了。” 虽说一听就知道瞎话,但好歹有话不尴尬了不是,比上次让人舒坦多了,而且江念就盼着她留下,于是语气满是真诚与热情。 “姐姐这话,妹妹就不爱听了,好容易来一趟,结果不吃饭便走了,妹妹心怎能安,”江念说着就直接拉着赵姨娘的手腕往膳厅去。 赵姨娘半推半就的进了膳房,“那我便厚颜吃妹妹一顿饭了。” “姐姐能留下,我高兴还来不及,莫要客套了,快吃快吃,”江念热情地招呼着。 这顿饭用到了戌时中,江念也得了消息,端王去了周侧妃院里,这饭才真正结束。 端王不来,赵姨娘自然不想再留,于是便提了要走,江念连忙挽留,“姐姐不再坐会?” “不了不了,妹妹也该洗漱歇息了,我便不留了。” 江念装作惋惜,“那姐姐可答应我,明日得还来,否则我就直接去找姐姐了。” 赵姨娘正愁后面找什么借口来,江念就剃了梯子,她欢喜忘了矜持,“好呀好呀,”等说完才发现不妥,又连忙找补,“我本来还怕妹妹嫌我,现在瞧着我们是志趣相投,以后也有个说话的伴了。” “姐姐说的是,我对姐姐一见如故,感觉跟亲姐姐似的,比家里那些堂姐妹瞧着还亲。” 两人你一句捧来我一句捧去,总算是结束了这场奉承。 “姨娘,您怎么今日瞧着好像对赵姨娘来很高兴似的?”白芍是个藏不住话的,什么不懂的就问什么。 这回别说白芍了,绿蕊也没看明白,明明上回江念还嫌赵姨娘,这回怎么亲得不行,还约明日。 第47章 端王生怒 江念看着经常用坐胎药浇灌的折鹤兰,“有些答案是要等的。” 白芍和绿蕊反复咀嚼着这话,还是一头雾水,但第二日,她们就等来了答案。 赵姨娘还是厚脸皮的来了,时辰又往后推了半个,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江念却觉着她上道得很。 今日还是昨日那个时辰用的晚膳,但不同的是端王来了。 端王是欢欢喜喜来的,但进屋才发现江念这有客人,立马便收敛了笑意。 而赵姨娘却是欢天喜地,只觉皇天不负有心人,向端王请安时的嗓音也是千娇百媚,颇有几分承宠时的意味。 端王原本只是稀罕,毕竟从未在江念这见过有客的,但听着这音便不喜了,这明摆冲着他来的,再看旁边无动于衷,不似平时热烈的江念,端王火更添了两分。 不过都进了屋,又是七月末的天,端王自然不可能转头就走,于是还是耐着性子坐下了。 这种天赐良机,赵姨娘哪里能放过,于是叽叽呱呱,室内全是她的声音,而江念只勉强能插上一两句嘴。 江念看着端王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事成了,果不其然,下一秒端王就突然提高了音调,打断了赵姨娘兴致勃勃的话语。 “还有政事要处理,既然你们在用膳,便接着用吧,”丢下这句话,端王便大步流星出了梧桐苑的门子,只留连送安都没来得及的赵姨娘和了然的江念。 看着愣在原地的赵姨娘,江念可不觉亏欠,人家求仁,她便让其得仁,去哪儿找她这样的好人,比向菩萨许愿还灵呢。 不过站在这碍眼,江念只想独处,悠哉悠哉的。 于是便笑着开了口。“姐姐,你刚刚没用多少东西,我们接着用膳吧。” 赵姨娘哪还有心思用膳呀,满心满眼都是端王是不是没瞧上她,也没心思和江念说话了,最后只吐了个不用,便出了梧桐苑。 江念看着赵姨娘离去的背影,心情极好,然后便回了膳房,直接喊白芍和绿蕊两个坐下一同用膳。 白芍和绿蕊两个慌忙拒绝,“这怎么使得,姨娘您是主子,我们是丫鬟,尊卑有别,怎么能一块用膳。” 江念看着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的两人,长叹了口气,“今日这顿,都实打实花银子买来的,这么多,我肯定吃不下,再说院子里就我们三个,别人又看不见,无妨的。” 白芍和绿蕊两个还是不肯答应,特别是白芍,家生子,从小就奴才出生的,尊卑真刻在骨子里,说什么也不同意跟江念同桌。 江念虽然知道这是制度下的产物,怨不得白芍,但她也是个急脾气,真想直接把两人拉着坐下,不过也知道不成。 最后眼睛一转,有了主意,“快坐下吃,我待会还有事吩咐你们。” 听到有事吩咐,两人总算坐下了,江念就不管她们了,自己大吃大喝起来。 不得不说这王府厨子手艺极好的,加之古代没有污染,食材真是原生态,鲜嫩得很,所以每回吃饭,江念都恨不得吞舌头。 食不言寝不语,不过这规矩显然在江念这是不成立的,她吃饭就爱说话,觉得这样才有家常之感,否则闷头吃饭,饭菜都没那么香了。 “你们昨日不是还问我为何对赵姨娘态度转变吗?现在可知道了?” 白芍是个馋猫,刚刚为着规矩推拒得厉害,但现在反而她吃得最香,因为江念问这话时,她正嘴里塞着珍珠团子,腮帮子鼓得跟个小松鼠似的,瞠着一双圆眼看着江念。 而绿蕊吃饭斯斯文文的,听到江念问话,立马便放下了筷子,“知道了,姨娘是想讨清净了。” 其实这答案,绿蕊今日猜到时,还是不信的,毕竟端王是江念在这王府唯一的依靠,按道理怎么也不该往外推才是,不过后面看见端王走,江念还一派轻松,她便知道没错。 江念倒是不意外绿蕊能猜着,她知道绿蕊是个聪明的,不过这样想着,江念又接着问了句,“那你说,王爷为何走了?” 绿蕊听到这话却是一顿,难道不就是为着赵姨娘恶心人吗?还能为什么? 江念看见绿蕊的反应,就知道她想浅了。 端王气愤离去,可不仅为着赵姨娘,更重要的是,端王意识到他近段时间对自己宠幸太甚,已经招了人眼,这对于一个要求自己时时刻刻克己复礼的人来说,那便错了。 所以端王只怕更气的是他自己,明君是不能沉迷于美色的,为着这,端王近期应该也不会踏足梧桐苑。 不过这些话江念不会对绿蕊说,她刚刚多问一句,不过是看绿蕊到底够不够老练,不过现在看来,还有得学的。 而绿蕊看着江念的反应,便知道自己想得不够,陷入了沉思。 最后饭桌上,吃得最开心的成了白芍,她听着话,也是转了脑袋的,可是转不过来,最后放弃了,反正她觉得自己听话就行。 “果然傻人有傻福,”江念看着白芍近期越来越圆的脸,不禁有此感叹, 这话说的谁再明显不过,当事人白芍咧着嘴傻乐,将江念和绿蕊看得更乐了。 “罢了罢了,你就是个开心果,”江念这话不掺水分,若是身边都是心思重的,哪里能有这样轻松愉悦的时候,所以白芍也挺好的。 终于将肚子吃得滚圆的白芍,“诶,姨娘,您不是说有事吩咐我们吗?什么事呀?” 江念扶额,好记性怎么偏用这处,不过饭已经唬着吃完了,她怕啥,所以她歪头一笑,“骗你们的,没啥事。” 无赖的模样看愣了白芍两个,她们是真没想到江念还有这一面,不过似乎主仆三个在这一刻关系又发生了改变。 不用伺候端王,梧桐苑又恢复了冷清,赵姨娘也不来了,江念也终于能接着过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日子。 而且每日总是能从白芍那听一些有趣的八卦。 比如荣侧妃身边的丫鬟每回去取膳总要彰显一番地位,再比如沈姨娘竟通过月下一舞,得了端王青睐,现在论得宠,她是头一份的。 第48章 中秋夜宴 听到沈姨娘跳舞,江念失神了片刻,看来有些事大方向是不会变的,不过可能她的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让事件发生时间点变了。 日子一晃就近了中秋,中秋乃是大节,王妃是要在后院摆宴的,众人齐聚,也图个团圆热闹。 却不曾想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便是赵姨娘东施效颦,也大晚上的在王爷必经之路上唱曲。 可想而知自然没什么好结果,一个那是巧合,再多了,这把端王当成什么了?昏君不成?见个就收个? 而且赵姨娘还有前科在,所以赵姨娘不仅没讨到好,还被端王罚了一个月的禁闭。 另外一件便是八月十二晚上,端王去了荣侧妃处,荣侧妃仗着恩宠,非要看沈姨娘舞曲,最后沈姨娘自然是踩着星光去了。 这舞曲对着端王,那叫情趣,不丢人,但被人观赏,那成了什么,不是戏子吗? 这古代戏子地位比同娼妓,沈姨娘气急攻心,回去就病了。 江念听着啧啧称奇,“这大戏可真是一出接着一出,有意思得紧。” “可不是,最搞笑的是赵姨娘,听说那晚唱曲还穿的是透透的纱,里面都能瞧干净,亏她不要脸。” 江念听着也是目瞪口呆,古代女子不都修了三从四德吗?这么开放的?而且端王可从没孤身过,身边最少都跟了周全。 虽说周全是个太监,但到底还是男人不是。 她现在只能说赵姨娘真勇呀,啥事都敢干。 “对了,姨娘,您准备中秋宴上献什么才艺?”其实白芍和绿蕊两个人早好奇这事了,一直憋着没问。 “这献才艺讲究自愿,我又不是非得去,”江念才不想出这风头,风头可没好出的。 “啊?”白芍和绿蕊两个人实在没想到江念是这个打算,因为近些日子,为着献才艺的事,动静实在太大了。 后院里每日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便是梧桐苑这般偏,她们都能听见些尾音。 “宴无好宴,”而且她本来现在就没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总不能找个人和自己对弈,至于书法,虽然有长进,也不算好的,何况她也不想王妃她们知道她喜爱文墨。 所以思来想去,倒不如安安静静坐着,当个笨蛋美人也挺好的。 很快便到了八月十五晚上,晚宴设在后花园,是王妃操办的。 具体位置在明月湖旁边的水榭里,这里还是江念第一回进,听说一般夏日设宴都在这边,因为凉快。 不过近水蚊虫多,所以江念进来时,还闻见了烧艾留下的味道。 厅里四角都摆了大的冰坛,然后每桌旁边也摆了小的冰盆,反正确实凉爽,江念喜欢。 她位份低,坐在左下最后一个,好找得很,而且她这位置旁边正好有根大的立柱,可以说完全隐形了,只有她能看见别人。 江念对自己位置不能再满意,她还是第一个到的,于是便直接盘腿坐下了。 看着长案上的水果点心,江念有些馋,然后悄摸摸用袖子挡着,用银针一一试了毒。 看着银针没变色,江念松了口气,“绿蕊,确定可以吃吧?” “嗯,无毒。” 江念这才用手捻起一块小月饼,表面花纹精致,色泽诱人,江念小小咬了一口,玫瑰花香便溢满了口腔,低头一瞧,发现果然是玫瑰泥馅的。 然后又拿了个,发现居然是枣泥馅的,江念惊喜了,每个还口味不一样,那这儿有五个,都不同馅的?不过就是太小了,一口一个都差不多。 江念吃了两个便停了手,不然别人来时看见她光秃秃的盘子,只怕明天她小家子气的话就得满后院了。 不过江念又吃了几粒葡萄,饱满清香,还是冰镇过的,吃着很是舒服。 这些东西若不是宴席,她都得使银子才能吃到,所以得珍惜。 “我原以为我是第一个来的,没想妹妹更早。” 江念听着音就知道是孙姨娘,连忙转过身问好,“孙姐姐怎么来得这么早,你怀着身孕该多歇会才是。” “我这刚显怀,不碍事,”孙姨娘知道江念并不想与自己过分亲近,说完便带着丫鬟坐到了距江念一个位置处。 至戌时初,除了端王,其他人都到全了。 今日,王妃头戴赤金缀珠五凤彩冠,身着姜黄色水绸蹙金丝重绣牡丹通袖长衣,通身雍容华贵气度,莫不彰显正室身份。 江念又转眼觑见一身莲青色暗绣银丝仙鹤锦衣的荣侧妃,只觉有趣,黄与紫皆是尊贵之色,每次见面,这两位就非得一较高低。 不过这两位旗鼓相当,谁也不能彻底压制谁,日子长着呢。 江念又转了视线,借着柱子遮挡,将其他人的衣着打扮粗略打量了一番,只能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端王可真是有福气,都是美人。 终于戌时三刻,端王来了,原本交耳叙话的众人,都立刻整理了衣襟,想着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 江念见此情景,嘟囔了句花孔雀。 端王径直走到王妃身侧的位置,端王还伸手拉了拉王妃,王妃顿时眉眼含笑,二人瞧着倒好似真的伉俪情深。 都是影帝影后级别呀,不过江念没错过荣侧妃眼里的落寞,她低敛了眉,遮住眼中的思量,不再看众人情态。 不过好戏才真正刚刚开场,热闹着呢,“今日中秋团圆阖府欢喜,不过光看伶人舞乐也是无趣,各位妹妹都是德才兼备的,不若展示一二,也好共赏。” 这是惯例开场白,后院众人瞬间眼眸亮了几分,特别是平素难见端王一面的,更是铆足了劲,希望能博得关注。 而端王也配着说甚好,瞬间气氛便暖融起来。 但这时,上回由于荣侧妃挖坑被罚了半月禁闭的柳庶妃却突然出声,“王爷,王妃,妾身瞧着众姐妹都跃跃欲试,这般让谁先来都是不妥。” 端王对此不置一词,只微眯着眼看着柳庶妃,而王妃见此,似是思量了片刻,然后便笑着应是,“那柳妹妹有什么好的建议?” “妾身愚钝,哪里能想出什么巧法子,不过是花宴惯见的飞花令罢了。” 江念都不用抬头,听着这一唱一和,就心中佩服,难得她们每次都能想出一堆的招数来。 这飞花令,比的是文采,据她所知,荣侧妃出身将门,文采一般,而林庶妃多以色侍人,文采也可想而知。 所以这看似公平的提议,但却能让头彩绝对不落在荣侧妃一党手里,高明呀。 第49章 行飞花令 王妃听着提议,笑意更深,“飞花令确实是个好点子,王爷您说呢?” 端王自然不会不给王妃这个面子,“王妃说的是,便行飞花令吧。” “既然如此,还请王爷赐字。” 江念听着真想叫绝,王爷赐字,王妃就全然摘清了,谁也不能说她半个不是。 “今日中秋,花好月圆,便用花字吧。” “好,那便取个花字,我便不与各位妹妹争了,”然后又取下手腕上的凤血手镯,“这便全当我为今晚头彩添的彩头了,哪位妹妹有本事,尽管拿去。” 凤血手镯,价值百金,而且还玲珑剔透、细润光洁,江念看着都心动了,不过也就心动一下,别说她赢不来,就算能赢,她我不想出这风头。 不过除了江念,跃跃欲试者良多,飞花令也开始了。 后院众人,大多官宦出身,不管学问多少,一两句诗总是知道的,所以第一圈基本都是脱口而出。 而到了第二圈,裴通房便不行了,出了局,江念则说的都是最常见的,如: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终于来到了第四圈,林庶妃首先败下阵来,接着便是沈姨娘同孙姨娘、吴姨娘,还有江念。 而江念磕巴着答不出来时,上首的端王眸色暗了暗,他是知道江念的文墨大约多少的,怎么也不至于现在便败下阵来,难道是没有才艺拿得出手? 而且端王觉得江念旁边那柱子碍眼,一月未去梧桐苑,端王是有些想的,不过也想看看江念今日瞧见他的反应,却没想这柱子隔了视线。 江念悠闲地吃着时兴的杨梅,听着她们一句又一句,却没想最后胜出的竟是孟姨娘。 这孟姨娘同裴通房一般,都是当初端王还是皇子时,便贴身伺候的大宫女,后面由淑妃做主开脸成了通房。 二人都比端王大三岁,不过不同的是,孟姨娘在书房伺候,而裴姨娘伺候起居,而且孟姨娘颇有几分姿色,是清冷那挂的,诗书也颇通。 所以孟姨娘在端王面前还是有几分情分的,不过新人一茬茬的进,她一月也最多看见端王一回。 而且由于二人是在王妃未进府前,便跟了端王,所以避子汤喝了不少,都伤了身子。 这也导致二人到现在眸未曾有孕,恩宠就更淡薄和虚无缥缈了些。 所以刚刚听到飞花令,孟姨娘差点激动得没将长案上的杯盏碰倒,最终幸好把握住了机会。 “孟姨娘,既然飞花令你赢了,可准备了才艺?” 孟姨娘压抑住心底的狂喜,缓缓道,“回王妃的话,妾身粗鄙,唯有书法勉强能看,所以想献字一幅。” “我记得你的字王爷都是夸过的,若是还只是勉强能看,那我们的字算什么,”王妃现在心情好,而且孟姨娘是老人,她也乐意给两分面子。 孟姨娘虽然清冷,但宫女出身,圆滑世故是不缺的,“妾身的字瞧着都是王爷王妃捧出来的,待会可得好好用心写,否则真丢人了。” 很快底下人便抬了大长桌上来,上面铺着熟宣纸,用镇纸压着。 与此同时,两队婢女进了水榭,盘子里端的竟是螃蟹。 江念突然想起来,现在正是吃蟹膏肥美的时候,她最是爱蟹,竟是忘了。 “这是浙江三门湾一路用冰送来的青蟹,总共也只不过有两篓子,实在难得,各位妹妹尝尝。” 本就馋了的江念,听说是三门的青蟹,真口水要流下来了,这八月的青蟹有美誉:八月蝤蛑壮如鸡,可见多肥美,其中还以三门为最。 江念真觉得古人好会享受,虽然交通不发达,但该享受的可一样没少,她也算沾光了。 这吃螃蟹自然不需要主子们动手,都是婢女用蟹八件拆好。 趁着这会子空档,孟姨娘的字也写好了。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王妃拿着孟姨娘的字,将其内容念了出来。 在等螃蟹的江念真就啪叽一下,手里的杨梅掉盘子里了,古人一个比一个的开放,前有赵姨娘穿透视装,现有孟姨娘直白热烈告白。 而且还是当着王妃的面,真没觉得不妥吗? 江念没忍住抬头看了看王妃的脸色,虽然隔得远,但架不住视力好,她看得一清二楚,嗯~影后表情管理一直在线。 王妃笑得一脸温婉,好似半点没觉不妥,还夸孟姨娘字好。 “是不错,”端王听着不甚走心,但却让孟姨娘红了眼眶。 王妃向来会缓和气氛,立马转了话题,“其他妹妹还未表演,这头彩未定,孟姨娘你得等等了。” 孟姨娘本就不是冲着镯子去的,一双眼瞅着端王,恭敬应是,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第二轮还是行的飞花令,这次取的月字,江念依旧是中间败下来的,主打一个不显眼。 而上首的端王羽睫下的眸子意味难明,只把玩着手里的杯盏。 而江念,终于有空吃到螃蟹了,再也等不得,第一口蟹肉入口,鲜嫩爽滑、甘甜鲜美,江念开心得简直想摇小脚丫,呜呜,就这个味道。 但……江念突然想起来个事,怀孕的人似乎不能吃螃蟹吧,寒气重,容易滑胎,所以这……到底是王妃不知道这事,还是有意为之? 而且应该没人不知道这事吧,毕竟家里母亲都是有怀过弟弟妹妹的,应该有所耳闻。 江念一边想着事,也不忘吃螃蟹,最后她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虽不是君子,但怕死,还是明哲保身,不想当显眼包。 不过江念还是看了看怀孕的几人,果然都没碰,江念更加安心吃螃蟹了,但却琢磨起王妃这一举动来。 就王妃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的人,行事自有其道理,这螃蟹定不是仅仅为尝鲜上的,那到底是什么呢? 不等江念思索明白,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是瑟的弦猛地断了。 第50章 秦庶妃毁容 这‘铮’的一声,响彻整个水榭,江念也被吓了一跳,接着便听见秦庶妃惊呼惨叫,“啊,我的脸,”接着便是嚎哭声。 这瑟的每一根弦都是有柱固定着的,若按平常,怎么都不该断才是,何况还每日保养着,但却是断了。 紧绷的弦猛地断裂,多大的冲劲可想而知,只怕比刀剑还无情几分,秦庶妃这脸只怕是毁了。 江念都不忍抻头去看,心底亦是泛起恶寒,这后院果然是风谲云诡。 这瑟是秦庶妃自带的,只怕是身边出了内鬼,真是可怕呀,江念不禁庆幸自己虽然伺候的少,但都是忠心的,不怕背后有双眼睛盯着。 此时秦庶妃瘫坐在水榭花厅中央,捂着右脸的手不停渗出鲜血,而秦庶妃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脸毁了,状似癫狂,往端王方向爬去。 “王爷,您得给妾身做主呀,这瑟定是有人做了手脚的。” 上首的端王看向长案前脸上糊满鲜血的秦庶妃,一双剑眉紧蹙,声音冷冽,“这瑟是你自己的,你说动了手脚,那你说是谁?” 这话彻底拨醒了秦庶妃,脸色褪了个干净,接而便是转了方向猛地推了身侧的丫鬟,怒吼道,“是你,瑟都是你保管的,定是你,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那被推倒的丫鬟连忙辩解,“庶妃不是奴婢呀,奴婢今早还特地仔细检查了的,都是好好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个名叫彩萍的丫鬟情态不似作伪,但气急攻心的秦庶妃哪里肯信她,跌撞着起身,竟直接一脚踹在了彩萍的心窝上。 “贱婢,不是你能是谁?这瑟一直是你保管的,亏我待你不薄,你竟然背主,究竟是谁收买了你!”秦庶妃的吼叫声在花厅里都有了回音,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没有遗漏。 而彩萍捂着巨痛的胸口,脸色变幻,突然喊道,“奴婢知道是谁了,是彩莲,今日除了她,再没有人在奴婢检查完瑟后入过内室,而且庶妃您今日午睡,是她在外间守的。” 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彩萍脑子转得越发快了,“对,一定是她,庶妃您想,这瑟一直是奴婢保管的,若是出了问题,第一个问责的便是奴婢,奴婢怎么会这么蠢。” 彩萍这话确实有理,秦庶妃显然也信了几分,冷静了下来,没再缠打彩萍,而是又哭着跑到了端王跟前,“王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呀。” 好好的中秋宴弄成这样,端王也是厌烦,声线含着不耐,吩咐身边的周全,“你去将那叫彩莲的丫鬟带来。” “是,奴才这就去。” 江念偷偷吃着螃蟹,扫了眼众人的脸色,不少都是看热闹的,看来后院没真情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不过只怕秦庶妃这事,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要逍遥法外了,人家既然敢在端王眼皮子底下生事,线索肯定是处理干净了的。 果然两刻钟后,周全面色有异进的花厅,“王爷,彩莲已经投井了。” 原本看热闹的后院众人,不少都脸色白了白,而江念到底是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听到这种明目张胆的杀人,背后发凉,浑身更是猛地打了寒颤。 “背主的东西,诛三族,”简单的一句话便是数十条人命,这是江念第一回真正意识到,端王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 也让江念更认知到,在这后院,最惨的不是无宠,而是身首异处,第一回江念有了坚定往上爬的心,不为别的,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是,王爷,”周全又出了花厅,江念看着他步履平稳,却知他是去当刽子手的,心更沉了几分。 而秦庶妃听到彩莲坠井,其族被诛尤不解恨,只哭求着端王抓出幕后黑手来。 端王眸色暗沉,眼底凝霜,带剑般的目光一一扫过花厅里端坐的众人,最后只冷冷丢出句,“查。” 而王妃看着还欲哭诉的秦庶妃,终于起了身,将痛哭的秦庶妃给拉了起来,“你脸上的伤哭不得,凶手王爷会查出来的,你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让府医好好瞧看。” 秦庶妃这才慌张地止住眼泪,生怕脸真毁了。 很快周府医便到了,“禀王爷王妃,秦庶妃的伤口深可见骨,若想恢复快些,需要缝针。” 秦庶妃本还抱了一丝期盼,听着这话整个人都软了,只不停地摇头,说不要。 王妃似是心痛,在旁轻柔安慰,“秦庶妃,你这已经是万幸了,再近一寸,便是眼睛,你现在还是应该以伤势为重。” 秦庶妃哪里肯听,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脸。 “若是不缝针可能长好?”端王见秦庶妃极度排斥,终于开口问话。 “回王爷的话,难,秦庶妃的伤口不仅仅是表层的,若是不缝针,只怕难以对齐,到时疤痕更大,而且现在天气炎热,只怕也是容易感染。” 说完周府医便垂首静待一旁,如何选择还是端王同秦庶妃的事。 端王没有犹豫,只静默片刻,便做了决定,“缝针吧。” 秦庶妃本就刚听到周府医的话,整个人灰败没了光彩,现在端王的一锤定音,更是让她失了理智。 “不要,不要,我不要留疤,不要缝针。” 端王发话,自然没有人敢不从,很快麻沸散便熬制好了,到底不能强来,周府医只得耐心解释。 “ 秦庶妃,这麻沸散用下后,待会缝针便没了痛楚,而且下官定万分小心,尽力将痕迹控制至最小。” 江念在花厅尾端听到脸上缝针,不自觉便脑海中有了画面,继而便只觉着实恐怖,心下想着自己以后也得万分小心,防备着别着了人家的道。 最后秦庶妃还是喝了麻沸散,入了旁边的内室缝针,至于接下来的江念便不知道了,因为出了这等事,宴席自然无法继续,只王妃还在这守着。 江念踩着月光出了水榭,望着白日风光怡人的明月湖,现在只觉幽幽的,渗人得紧,而且今晚还出了人命,江念的脚步更快了几分。 唯一庆幸的是梧桐苑就挨着这后花园,半炷香时间,江念便带着绿蕊进了院子,但背后还是觉得凉凉的。 但却没想椅子都没坐热,就有小太监来敲门,说端王让众人去孙姨娘的映雪轩。 江念心里咯噔一下,今晚的后院可真是一池浑水,里面不知要溺毙多少人。 第51章 孙姨娘流产 “你们两个不用跟我去了,守好院子,”江念现在真觉得住偏越来越不好了,而且她甚至都不能肯定这小太监到底有没有问题。 但这种事端之际,她也没得选,只能赌。 “姨娘,奴婢陪您去吧,”白芍和绿蕊两个异口同声,都不放心让江念一个人去。 江念何曾不怕,何况王府今晚刚死了人,但若真是孙姨娘那有个万一,那院子必须守好,不能让人有可乘之机,否则她们主仆三个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江念摇了摇头,“听我的,好好守着,”一个人守着江念不放心,两个在一块,总归稳妥些。 白芍二人还是不放心江念,但也知江念决定的事轻易更改不得,最后只得妥协了,“那姨娘您注意着些。” 江念点了点头,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才对小太监客气道,“麻烦公公带路。” 白日的后花园花团锦簇,而现在风吹着叶子,只听得漱漱之风,让人不自觉背脊发寒。 不过幸好江念赌赢了,这小太监没问题,而孙姨娘是真出事了。 江念到映雪轩时,就看见端王正端坐在正房大堂,除了王妃、秦庶妃在水榭,还有荣侧妃、吴姨娘两个有身孕的,其他全到了。 而周侧妃作为这映雪轩的主事者,现在就现在端王身侧,平日一向温和疏离的脸色也有了变化,带了几分焦灼。 端王脸色阴沉如墨,仿佛暴雨前的乌云密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空气凝滞,让人呼吸都觉困难。 江念放轻了脚步,怕引得端王不乐,然后悄咪咪站在了末端。 端王微抬眸便见做贼似的江念,再看她居然一个随身侍女也没有,原本紧蹙的眉更紧了两分。 江念原本是想看下情况,却没想暼过去时,就正好看见端王看向她这个方向,眉心都成川字了,连忙又低垂了头,同时心里嘀咕,难道端王怀疑她? 这个猜想真把江念吓出一身冷汗,这可是空口断案的地,要是端王真认定是她,,那她脑袋就得掉。 这样想着,江念脸色更白了两分。 而这落在端王眼里,便是江念被今晚的事真吓到了,对于没有婢女陪着,也愈发不高兴。 然后想着,难道是他这些日子没去梧桐苑,底下的人也敢惫懒了? 江念能感受到正堂的气压越来越低,吓出一身冷汗的同时,脑子也飞速运转起来,想着孙姨娘怎么就出事了。 这时,一直负责给孙姨娘保胎的刘府医从孙姨娘处过来了。 “禀王爷,孙姨娘的胎引下来了,是个刚成型的男胎。” 这话落下来,气氛降到了冰点,男胎,这是端王现在最盼望的,现在竟然出了事,今晚只怕后院便是翻过来,也得有个结果。 江念真觉得这后院的女人太能折腾了,前有秦庶妃毁容,现在又是孙姨娘流产,好好的中秋,过得跟刑场似的,真难受呀。 果然端王听到是男胎后,直接摔了杯盏,怒喝道,“周全给本王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孙姨娘突然便不适,流产的。” 江念突然闪现了那一盘盘肥美的青蟹。 但她是看见了孙姨娘没吃的,应该不是,但她总还是觉得那螃蟹有蹊跷,但至于是什么蹊跷,她又说不出来。 有了端王的吩咐,周全首先是将孙姨娘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都提了出去,仔细盘问了孙姨娘今天吃过什么东西用过什么东西。 然后就派人分别去孙姨娘的屋子还有大厨房去查。 “我的孩子呀,啊~”孙姨娘应该是醒了,痛哭声传了出来,隔着院子都能听出其中的悲痛凄苦,让人不忍听。 而端王虽心情不好,还是去了孙姨娘那边,周侧妃也跟着去了。 江念观察着留下众人的神色,有压抑的窃喜,有打哈欠的,唯独没有慌张,一时真看不出来谁是害孙姨娘的。 江念遮敛神色,她总觉得这次害孙姨娘的,应该同当初买通吴府医的是同一个,至于究竟是谁,她便不知道了。 不过只要做了,处理得再干净,也会有蛛丝马迹,端王应该能查出来。 周全一去便是一个时辰,等回来时,已经子时中了,江念也没忍住打了哈欠,她自从穿到古代真没这么晚还没睡过。 不过众人无论多么困,端王没发话,就都不敢有异议,只强撑着精神。 “禀王爷,大厨房那边查了孙姨娘今日吃的东西,都没问题,孙姨娘房里也没有问题,但奴才刚刚去查了各个小主院子里,在唐姨娘屋里发现了一个香包,闻着味道有异。” 说着周全便使眼色,让后面的小太监将托盘里的香包呈到端王面前。 端王看着托盘里的香包,只甩了甩手,让刘府医查看。 刘府医打开香包,捻了些药粉出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回王爷,这是麝香粉,有孕者吸入,有活血化瘀、催产下胎的功效。 ” 原本还暗暗窃喜于孙姨娘流产的唐姨娘,现在脸色刷白,正想辩解,端王就将香包砸到了她身上,“唐姨娘,你如何说。” 唐姨娘被砸得往后一仰,但还是慌忙拿起香包查看,发现居然真是她的,只是里面却多了所谓的麝香粉末。 “王爷,这香包是我的,但药粉妾身真不知道哪里来的,您要相信妾身呀。” 江念听着唐姨娘这苍白的解释,有些无语,她这是将希望寄托于了端王对她的情意不成? 不过江念倒是有几分信唐姨娘,除非真是个蠢的,否则谁将作案的香包留着呀,还就放在房里,这不是等着人抓嘛。 唐姨娘只怕十有八九是让人害了,当替罪羊用的。 能使唤得动吴府医,又能害孙姨娘流产,还能栽赃唐姨娘的,这后院能做到的,可就不多了。 “你说不是你,那这麝香粉怎么进的香包?难道你的屋里也同秦庶妃一般出了内贼不成?” 江念感觉端王真相了,也觉得他这也是不信是唐姨娘做的。 但唐姨娘不是个机灵的,只满口说她不知道,半点为自己辩解的能力也没有,不说端王,江念听着都觉得烦。 最后端王让周全直接提了唐姨娘身边的侍女用刑,必得问出些真东西才行,至于唐姨娘,暂时被罚禁闭了。 而江念这些暂时没有嫌疑的,也终于被允许回去。 此时已是深夜,虽然月圆,但王府枝繁叶茂,几乎见不着光,江念看着黑漆漆的路有些犯怵,却没想此时身后突然出现脚步声。 第52章 幕后黑手 江念汗毛倒竖,脑海里什么杀人狂魔类的画面都出现了,现在她只一个念头,那便是赶紧跑。 但……不等江念行动,背后的人说话了,“江姨娘,奴才奉王爷的命令,送您回去。” 听到是周全的声音,江念整个人一松,浑身都出了一层密汗,她真觉得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遍。 “劳烦周公公了,”江念勉强挤出笑容,今日跟过山车似的,她现在人都软的。 周全看着身侧前默然不语的江念,也是看不明白,前段时间主子爷爷突然就不宠这位了,他以为是这位惹恼了主子爷。 但现在主子爷怒极的情况下,还能挂心这位,可见人是在心尖上的。 那前段时间是怎么回事?周全也是跟在端王身边二十多年了,头一回半点看不明白。 终于到了梧桐苑,江念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人愈发显得疲惫,不过她还是撑着精气神,与周全道了谢,然后让白芍给了赏银。 “诶,多谢江姨娘,”周全的态度明显比以前亲热几分,不过江念现在也没力气想这许多,只笑着应付了几句,就进了屋。 而等周全一走,白芍和绿蕊两个,捏肩捶腿,帮着江念缓解疲乏。 “不用了,赶紧添水吧,我洗漱了好躺床上去,”江念现在就想窝床里,坐着都嫌累。 白芍与绿蕊两个虽都好奇孙姨娘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江念扶额的模样,便只顾得心疼了。 “是,奴婢这就去,姨娘您先在榻上歇会。” 这一晚,不仅梧桐苑,后院各处都静悄悄的,前些日子丝竹管乐的声音恍若隔世。 唯一灯火通明处是前院的倒座房最里一间,此时一阵又一阵惨叫哀求声连绵不绝,而受刑的赫然是唐姨娘的侍女们。 一嬷嬷拿着蘸了盐水的鞭子,在空中轻轻挥甩着,便发出尖锐而响亮的‘咻咻’声。 “我劝姑娘们还是招了,这蘸了盐水的鞭子抽在脸上,那可是要毁容的,瞧瞧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可就可惜了。” “没有,我们没有,”两个侍女刚受了一遍指刑,现在满头大汗,有气无力申辩着。 旁人听了这话定是要心疼的,但这里的嬷嬷是谁?那是要你命的人,也不废话,只啪地一声响,鞭子就在二人身上留下一条血痕。 “啊!嬷嬷饶命,嬷嬷饶命,我们真没有。” 嬷嬷将鞭子在手里紧了紧,“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三十六样刑罚,便是金刚罗汉来了,那也得粉碎,何况你们这嫩皮子。 而且你没有,怎么知道她没有?想活命,就好好想想,反正你们两个里面总有一个背主的,想活命就给我好好想。” …… 这房亮了一夜,烛火随着风摇摆,映照在各色刑罚上,更添诡异。 而此时葳蕤轩内室里,亦是留了一盏暗灯,王妃换了寝衣半躺在靠背上。 “孙姨娘那边都好吧?” “王妃放心,那青蟹自从宴席散了,刚去大厨房就被分食干净了,而且孙姨娘可没吃,半点怪不到上面去。” “只怪她自己贪嘴,吃不得还非用手捏着看看,到底是年轻呀,不仔细。” “王妃说的是,也怪她命不好,上回我们给了她机会的,她自己把握不住,这孩子就不该生的。” 王妃听着勾了勾唇角,“吴姨娘的胎好生照顾着,已经四个多月了,我也盼着当母亲。” 翌日,江念睡到了近午时,但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约摸着是晚睡的缘故。 “姨娘,奴婢给您揉揉吧,或许能好些,”绿蕊学医出身,是会些推拿之术的。 实在晕乎,江念点了点头。 绿蕊手法确实不错,江念觉得舒服了不少,也有了心思问旁的,“今早可有什么消息?” 绿蕊和白芍今早跑了趟厨房,知道了孙姨娘流产了,而且也听说唐姨娘香包有麝香的事,所以知道江念问话的意思。 “听说唐姨娘的两个侍女都受不住差点咬舌自尽,但都被嬷嬷发现了,没死成。” 昨日香包出现,江念第一反应便是唐姨娘身边有丫鬟背主了,但今日缓过劲来,仔细思量,这种可能反倒不大。 秦庶妃也好,唐姨娘也罢,她们进府时都是带了两个贴身丫鬟的,也就是家生子,父母兄弟的身家性命都被秦家与唐家拿捏着。 像彩莲这等子能被撺掇动的,要么就是蠢,要么就是有要命的把柄在人手里。 但这样的情况还是少,所以唐姨娘那个香包,只怕是有人趁着晚宴偷摸进了屋里放下的。 不过她能想到的,没道理端王想不到,江念怀疑这审押侍女,只怕不过是端王虚晃一招,想来按着速度,现在也应该查到了。 江念没猜错,一个时辰前,前院书房里,夭临在里面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所说周全是端王在明处的剑,那夭临便是端王在暗处的刀,前朝后院但凡有明面不能查的事,都是交给夭临,而夭临也从未让端王失望过。 当晚,端王去的葳蕤院,毕竟昨晚月圆之夜,按道理该陪王妃的,但事情冗杂,今晚怎么也该补上。 王妃听说端王要来,眼角眉梢皆是喜意,转而便开始陀螺似的嘱咐,“樱桃酒酿可冰上了?王爷夏日最爱这一口。” 珍珠看王妃欢喜,脸上笑意也跟着堆叠,“王妃放心吧,酒酿冰着呢,还有橘酒,都准备齐全了。” 王妃听到都准备了,这才歇停了,但突然又想起事来,“老鸭汤可炖上了?王爷上回来喝了有足足一碗的。” “都准备了,您就安心吧,王妃您待王爷可真好,处处周到。” “我们夫妻一体,我自然该待王爷好,”说着王妃不由得想到二人大婚时的场景,眸里满是柔意。 戌时,端王着一身鸦青缂丝水纹绸直裰,入了葳蕤院。 “臣妾见过王爷,”王妃在屋门口端端正正行了礼。 端王却并没有停留,径直入了内,王妃笑意凝了片刻,但很快便恢复如常,跟上了端王的步伐。 “王爷可饿了?臣妾准备了樱桃酒酿,您可要尝尝。” 这回端王倒是给了面子,嗯了一声,王妃见此连忙让珍珠去小厨房将膳食摆上来。 “本王刚刚去看了孙姨娘,”端王转了转自己大拇指的玉扳指,似是随意一提。 第53章 周侧妃得协理之权 王妃听到这话,嘴角便压了下来,话语中满是惋惜,“臣妾听说是个男孩,真是可惜了,至于唐姨娘,臣妾之前看着也是个温婉的,却没想犯糊涂做出这等错事来,说来还是臣妾失察~” 王妃正接着往下认罪,却没想端王竟打断了,直接道,“你是失察。” 王妃脸上的笑意直接凝固,但转瞬便顺应说是。 原本喜气洋溢的葳蕤院,顿时便冷了下来,下人们的动作也都放轻,不敢发出声响。 “你是王妃,本王后院无子,便是你的失德。” 这是王妃入府十年,端王头一回说这么重的话,王妃便是平日再稳妥,身形还是晃了几分,“是臣妾过错,还请王爷恕罪,”王妃直接跪了下来,其余人等也跟着纷纷跪下。 端王垂眸看向跪着的王妃,眸光犀利,“本王希望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你这位置,只怕你母家,多的是觊觎的。” 这话赤裸得让人难堪,王妃脸色更白了几分,几乎没了血色,但还是强撑着应是。 “周全,去通晓各院,昨晚王妃在水榭受了寒,身子抱恙,免了后院众人初一十五行礼,另让周侧妃协理后院事宜。” 周全看了眼摇摇欲坠的王妃,想着今早在书房外听到的消息,不禁摇了摇头,他也闹不明白,这位是想要什么。 恩宠,孩子,哪及得上恩荣,怎么就非伤了和王爷的情分呢。 “王爷,这怎么行?”王妃听到周侧妃协理事宜,终于忍不住了。 不说端王,周全都忍不住想说,王妃您闹的哪出呀,王爷生您气不见您急,分权就急了,这不是使着劲断自己的路嘛。 “王妃既然不舒服,便好好养着吧。” 说完端王竟直接甩袖走了,只留下厨房上菜的一干人等急得不行,不知这菜是该上还是不该上。 最后还是珍珠摆了摆手,让他们先退下。 “珍珠,你说是不是孙姨娘还有秦庶妃的事,王爷都知道了?”王妃神色没了往日的端庄,满目慌张,急于求个心安。 珍珠看见王妃这般失措,心疼得紧,连忙安慰,“怎么会,王爷只是太想后院有人生下长子了,所以对孙姨娘流产,才会格外愤怒些,王妃您别多想。” “不,不对,王爷说我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定是知道了。” “王妃您莫要多想,彩莲和前院的公公吃对食,她定没敢告诉别人,现在死了更是死无对证,而孙姨娘,那螃蟹更是早都进了肚子里。” “那唐姨娘那呢?”王妃定定的看着珍珠,不肯放过任何差错可能。 珍珠原本万分保证,现在也有了迟疑,但看着王妃的神情,还是安慰,“花灵办事谨慎,从来不会留下痕迹,王妃放心。” 王妃哪里能放心,“你明日到花房去寻她,就说我屋里缺了盆百合,让她送来。” “是,王妃,”珍珠左眼皮也跳了几下,心里有些不安,但花灵这么多次从未失手过,应该是无事,压下愁绪,“王妃,您用些东西吧,仔细别伤着胃。” 王妃拢了拢眉,只觉烦闷,“吃不下,此番周侧妃协理事宜,后院不知道又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来。” “王妃多思,她们哪里敢,而且周侧妃到底是庶女,平日也柔顺,想来平日也不敢过多参权。” 听到这话,王妃却是摇了摇头,“这后院就像那水纹,就没有停歇的时候,至于周侧妃,会咬人的狗不叫,更加不能大意。” 周全办事一向利索,不到一个时辰,满后院都知道王妃病了,将由周侧妃主事。 江念本来在床上做伸展,现在索性盘腿坐着, 而绿蕊和白芍两个,则站在床边,嘴张张合合好多回了。 最后是绿蕊问的话,“姨娘,昨晚那事是王妃做下的?” “应该是,”否则端王去了一趟葳蕤院,王妃怎么就病了,不过瞧着这架势,只怕王妃还干了别的,惹怒了端王。 绿蕊和白芍听到肯定回答,都有些惊讶,她们都知道后院没好人,但王妃平时看着和善温润,竟然一出手便是毁容要人命这些事,真是佛口蛇心,反差好大。 “这后院的人或事,不要用眼睛看,要用心看,才能看明白,”江念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莫要被温言软语迷了心,也莫为冷言冷语失了理智。 更不能失了本心,否则便真彻底失了方向,没了归途。 “行了,夜深了,熄灯吧,该睡了,”总归这回的是是非非她没沾惹,也算好事了,该吃好睡好才是。 绿蕊和白芍两个原本为着昨晚的事,心还七上八下的,今日去大厨房取膳,两个人都小心再小心,但现在看见江念淡定自若,二人的心也跟着稳了。 “是,姨娘,”二人将内室的灯烛都吹灭了,只留下外室的两盏,这样晚上若是起夜,也方便。 绿蕊正想去拿了寝被来外间守夜,却没想在门口撞见了端王,绿蕊连忙屈膝请安。 端王看着室内一片漆黑,微蹙着眉,“你家姨娘安歇了?” 绿蕊想说没有,江念却已经到了门口迎接,“王爷,您怎么来了?” 江念一身素色寝衣,在门口的琉璃灯的映照下,添了几分婉约的韵味,端王看着只觉好似每回的江念总是有不一样的风情。 “本王前些日子没来看你,可生本王的气?” 江念是早知道端王不会聊天,但还是被噎到了,索性没有直接回答端王的话,而是自然地走到绣桌旁,给端王倒了杯茶,然后自己也用了杯。 嗓子顺了后,她才弯着眸子回话,“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端王看着狡黠的人儿,喉结滚动,也起了逗弄的心思,“那念儿是想说真话还是假话?” 江念脸上的笑顿住,一副你故意的小表情,将端王给逗乐了。 “看来念儿是想说真话了,本王洗耳恭听。” 江念见好就收,但却是用小手指勾住了端王的手,还有一拍没一拍的摇摆着,女儿态尽显。 看着江念这般姿态,端王不由得想起之前江念喘着气,红着眼将荷包捧到他跟前的样子,都可人疼,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嗯?气本王吗?” “原本是有些气的,但后面便成了怕了,怕王爷不要我了,更怕再也见不着您了,不过这个月,我又想通了。” 第54章 懂事的江念 听着江念怯怯地说出怕他不要她了,端王看着近在咫尺比花还娇嫩的人儿,心想不会,只要她听话,保持这份纯真,莫成了后院那等面目可憎之人,他便不会不要她。 “念儿想通了什么?”端王发现每回都能在江念这听到新鲜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个究竟。 江念没立马回答,而是定定的看着端王,好似在描绘他的轮廓,好印进心里。 “本王脸上有花?你这样看着。” 江念缓缓地摇头,“没有,但我知道王爷有许多事要忙,比如我白日闲得发慌,得寻摸着打发时间,而王爷您却忙于前朝政事,或许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 端王没想到江念会提到前朝,因为后院许多女人能看到的也就王府这一亩三分地,原本不过是想着逗弄,现在也真起了心思好好听。 江念见端王脸色未有不虞,便接着往下说,“所以呀,后院于我是所有,但于王爷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您的目光是放眼天下的。” 放眼天下几个字,让端王心漏了一拍,转而看着江念的眸色炙热了几分,他真觉得小姑娘心思玲珑,总能说到他心坎上,让人动容。 “所以你想通了,是想通了本王忙于前朝才没来看你?” 江念想说,我不是瞎子,你去旁处我还能看不见不成? 话太过不实,便是好听,也只会让人觉得虚伪,所以江念还是摇了摇头,轻吐了句,“不是。” “哦?那念儿究竟想通了什么?”端王现在也真想听到答案,看江念这小脑瓜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奇思妙想。 “是想通了,妾身之所以患得患失,是因为将心思总是放在后院里,若是能跳脱出来,自然便没了烦恼。 而且说起来妾身吃喝用度现在都是王爷您给的,您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为百姓苍生谋福祉,乃是大善。 妾身有您这样的夫君该高兴才是,实在不该再庸人自扰。” 这次的话真是说到了端王心坎里,后院众人总是为着恩宠争风吃醋,却没想过他的难处,他虽贵为王爷,但也为皇权掣肘。 后院众人安睡时,他已经出了府门,去处理事情。 他实在不知,她们还有何好气的,是短了吃还是缺了喝。 这般想着,端王愈发对江念满意,只觉她虽天性烂漫,却不缺细腻,很是懂事,真是处处都合他心意。 用手将人拥在怀里,端王看着胸口的娇颜,终于有了实在笑容,“你倒是会自己解脱自己,本王原以为你要钻牛角尖。” “王爷听过个说法吗?这女人不能生气,也不能乱想,否则肝气郁结,变丑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会生病。” “哦?还有这说法?”端王顺着江念的话想,好像真爱笑的看着让人顺眼些,似乎确实有几分道理。 “肯定有呀,妾身可喜欢自己这张脸了,所以可不能胡思乱想,到时候变成老太婆,才真没地哭去。” 端王听着这臭美的话,眼里也泛了笑意,用手刮了刮江念的小翘鼻,“就你歪理多。” 江念一把抓住端王的手掌,将脸依偎其中,还蹭了蹭,“那王爷喜欢吗?” 端王看着此刻乖巧的人儿,心亦是柔成了一滩水,“喜欢。” 江念好似得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贝齿轻咬着上勾的唇,一双狐狸眼更是亮得惊人,端王瞧着都不由有几分痴了。 “该安寝了,王爷,”将端王从外面带来的坏情绪都给哄没了,江念也有了困意,而且酱酱酿酿是最好的哄人法子了,总归有一遭的,她便不再费口舌了。 一月前由于赵姨娘那事,端王倒也没气江念,但却是知道自己宠江念有些没有克制,所以一直跟自己较着劲,忍着没来。 但经过刚刚江念的回话,端王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样有些多余了,满后院糟心的,他来这多些也正常。 于是端王说了句,“不知羞”,便拥着江念往内室去。 或许是前面的谈话,消了端王的戾气,这回鱼水交融比起之前竟轻柔了许多,让二人都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周全在屋外听着断断续续的音,心里想可真是得宠呀,他这回可真是看走眼了,下回得把眼睛擦亮些。 翌日,江念醒来时,竟还窝在端王怀里,她吓了一跳,她可不想成为妖妃呀,顿时瞌睡都没了, 而端王早醒了,江念一睁眼他就注意到了,自然也将江念面色变幻的全过程都看了正着,最后实在没忍住,用手掌将江念的头揉在胸口,发出浑厚的笑声。 “放心,本王今日休沐,御史台不敢参本王。” 江念听到这话,理智才归拢,然后暗骂自己蠢,端王对她心动进度条都没动,怎么可能为着她不要江山,真是想多了,让人笑话。 出于脸面,也为了装娇羞,江念脑袋埋得愈发深了,然后最后竟睡着了。 听着清浅的呼吸声,端王是真唇压制不住上勾,“真是个心大的,换做旁人怎么也该邀宠才是,”笑着摇了摇头,原本想着起身也是不能了,因为胳膊被江念压住了。 想着今日休沐,略微有几分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后面竟也跟着江念睡了过去。 周全一直在门口守着,所以端王和江念说话,他立马就听着了,就等着端王传唤,但左等右等,竟然半个音都没了。 周全真纳闷了,这怎么回事呀,总不能两人干躺着吧。 又等了半个时辰后,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了周全脑子里,主子爷不会又睡过去了吧?想到这个念头,周全都不敢信,要知道打从他来伺候,就没见主子爷睡过懒觉。 不过再如何不可置信,屋里搬电脑第声,最终还是印证了这猜想,也让周全愈发觉得江念奇了,总能勾得主子爷突破常规。 门外的周全肠子七拐十八弯的,而内室的江念却这回真睡饱醒了,但端王还没有,于是江念不禁神思飘游。 这王妃对外都病了,那秦庶妃同孙姨娘事情的交代究竟如何呢?那唐姨娘应当会解禁吧。 “想什么呢?”脑袋顶上突然来的一句,把出神的江念吓了一跳,她真想踹人,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可是没那胆子,最后只可怜巴巴说,“王爷,您吓着我了。” 第55章 替罪羊 “真娇气,”端王忍不住捏了捏江念脸上的嫩肉,细腻柔滑,跟新生婴儿般,爱不释手起来。 两人在床上腻歪,而门外的周全抬眼打量着都快正当空的太阳,一时竟分不清今日是从东边出来的还是西边出来的。 最后二人起床,还是因为江念肚子咕咕叫,闹了个大红脸。 “多吃些,本王瞧着你瘦了,”端王打量着江念的身型,想着若是丰腴些,也是别有风情。 江念感受着端王的视线,嘴上应付着好,心里却不以为然,男人都是在你瘦时,说让你多吃些,等你真胖了就该嫌弃了。 而且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骨感美人,该瘦的瘦,该胖的地方半点没含糊,完全不需要添肉了。 用完午膳,端王走了,毕竟休沐不代表真休息,该处理的政事都在前院堆着呢,同幕僚也有事相商。 “早上外面可有什么动静?”端王一走,江念便没了娇柔,眸子里皆是清醒。 白芍和绿蕊两个早猜到江念会问,所以今早就特地借着取膳的机会打听了消息。 “回姨娘的话,还真有,原来孙姨娘流产和秦庶妃毁容,都是秦庶妃身边的彩莲害的。” 江念听着这话就猜到极有可能是端王保住王妃的手段,不过还是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彩莲原来和花房一个名叫德福的太监吃了对食,这德福正巧去给秦庶妃和孙姨娘送过花,听说没得什么好脸色,所以记恨在心里。” 江念听到这,都想翻白眼了,有几个主子给底下人好脸色过,就为着这记恨了?除非心理扭曲的。 这找的替罪羊也是牵强,不过端王说是,其他人自然不敢置喙。 “所以唐姨娘放出来了?” “嗯,听说王爷为着唐姨娘受了委屈,还给了赏赐补偿。” 江念听到这点了点头,那德福被推出来顶了罪名,肯定也不是个无辜的,不过唐姨娘能得以洗刷冤屈,已经算是不错了。 至少说明端王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否则就唐姨娘这脑子,已经去庄子上了。 “既然案子已经有了数,你待会去库房拿些讨巧的玩意出来,我下午去看看孙姨娘。” 同在后院,该有的人情还是要有的,孙姨娘流产,她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至于秦庶妃,还是等等吧,只怕秦庶妃现在不愿见人,她还是先不去触霉头了。 “是,奴婢这就去好好找找。” 孙姨娘没了孩子,端王又重视,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后院众人陆续还是都来探望了。 江念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憔悴不堪的孙姨娘,也不免唏嘘,王妃还真是对孙姨娘的肚子使尽手段,而这孩子终究还是没了。 “孙姐姐节哀,你还年轻,孩子日后会有的,”江念说着苍白的安慰,她与孙姨娘并不熟,若论起来,还有几分不愉,所以也就场面话就够了。 孙姨娘神色呆滞,眼泪却是不住往下流,等了好一会,才压抑住哭声,颤抖着似是自言自语,又像疑问道,“我是不是就不该怀他的。” 江念原以为她会歇斯底里,却没想竟是说的这话,一时也有几分悲痛,不过是对着孩子,稚子无辜,终究成了权利与欲望的牺牲品。 “孙姐姐别胡思乱想了,民间常说,孩子是挑母亲的,所以等你下回有孕,怀的定还是他。” 孙姨娘听到这话,突然抬起眼帘,目光炯炯,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 “真的,”对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江念心还是软了几分,或许给个幻想也是好的,至少可以支撑着她。 孙姨娘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眸光里满是温柔与执着,江念不忍看,便挪开了视线。 气氛凝滞了大概有半刻钟,终于孙姨娘率先打破了静谧,“后花园那次是我对不住妹妹,妹妹还能不计前嫌来看我,姐姐我感激万分。” 江念听着这话内心没有什么波动,只脸上露出浅笑,“事情都过去了,大家同处后院,我自然念着姐姐好,哦,对了,我给姐姐带了些小玩意,想着姐姐坐小月子时,能解解乏。” 说着绿蕊便近了前,手捧着盒子,江念将其打开,露出里面堆装的木头块来。 孙姨娘看着木头块,面露疑色,不知干什么用的。 “姐姐或许不知道,这是民间的小玩意,数字游戏,”江念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这是她一月前,由于端王不来,天天日子难打发,便把数独给制出来了,专门用来为难白芍绿蕊两个。 今日白芍去库房寻礼品,没找到合适的,江念就想到这个上面来了。 说着江念就又从盒子底下取出一本子数独题来,也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然后又仔仔细细介绍了规则。 “这听着好难,”孙姨娘听着人都晕乎了,她书没读几本,就认了字,一到九她倒是认得,但这填进格子里,想着都难。 “姐姐慢慢琢磨,总归你白日待着也是无趣,而且小月子又不能看书,伤眼睛。” 江念说着客套话,这时孙姨娘身边的丫鬟来禀,说刘府医来了。 孙姨娘有些疑惑,她也没请刘府医呀,怎么突然来了?难道是她这还有要交代的? 江念看孙姨娘这般连忙解释,“孙姐姐,刘府医是我请来的。” 孙姨娘越发不明白了,“妹妹请刘府医做什么?” “我这木块是取用的香樟,若是平时便也罢了,但姐姐现在情况特殊,妹妹怕我们不懂,到时候用着伤了身体,所以才请一直给姐姐看诊的刘府医来看看,也图个心安。” 江念笑着解释,但其实刘府医是她特地请来避嫌的,她可不想闹出后面说她送的东西害了孙姨娘。 但孙姨娘却是不知道江念的心思,她现在也是有几分草木皆兵,所以听到江念说的话只觉有理,“还是妹妹想得周到,不过香樟应是无事。” “万事求个放心,反正刘府医也来了,正好请来看看。” 很快刘府医便进了屋,“给两位姨娘请安。” “还劳烦刘府医看看我这枣木盒子和香樟块对孙姨娘可有不妥。” “是,容卑职看看。” 江念悠闲地看着刘府医检查,她反正谁都不信,就信自己,绝不能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第56章 数独游戏 “回两位姨娘,都没有问题,可放心使用。” 得了准话,这礼才算安稳送出去了,“无事便好,我生怕送的礼不恰当,损了姐姐身子。” “妹妹哪里的话,这后院旁的人我或许还信不过,还能信不过妹妹吗?” “姐姐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毕竟我们也不通医理,万一有个冲撞就不好了。” …… 和孙姨娘说了几句客套话,江念便找了个由头告辞了。 “姨娘?你不信孙姨娘?” 江念听着绿蕊的问话,勾了勾唇,“防人之心不可无,孙姨娘既然上回能做出栽赃陷害的事,便不是个可信的,而且就算她没存心思,旁人也不一定。” 这些日子出了许多事,首先是沈姨娘被荣侧妃侮辱得病了一场,然后是赵姨娘禁欲,再是秦庶妃毁容、孙姨娘流产。 再加之王妃病了,荣侧妃同吴姨娘怀孕,所以这后院能侍寝的,便只剩下了周侧妃、柳庶妃、林庶妃、唐姨娘,还有江念和孟姨娘三个王府老人。 其实真正算起来,就林庶妃、唐姨娘和江念,其余的平时都少去。 “姨娘,王爷这后半个月在我们梧桐苑歇了有五回,是不是太扎眼了?” 江念用毛巾擦了擦手,又倒了玫瑰精油仔细润手,“只剩这几个人了,我还不能扎眼,那才该反思了。” 这些日子,江念就没想低调,又不用去给王妃请安,没人能找麻烦,她这个时候不多想着法子拢住端王的心,还等什么时候? 当晚端王又来了,不过江念却没再勾他,这鱼水之欢讲究的是个适度,但若是两人之间就只剩这点子事,就变味了,所以江念早准备好了数独等着端王。 “王爷,妾身自己琢磨出了个玩法,还挺有意思的,您要不要赏脸瞧瞧。” “哦?念儿这么厉害?”端王言语带了几分揶揄,但却也没轻视,相处了近两月,他也是发现了江念的聪慧的。 江念拉着端王的手,往西次间的炕榻去,“喏,您瞧,就这个。” 端王看着方木板子上,密密麻麻摆着的刻有一到九的方正木块,一时也有些纳闷,实在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江念颇有几分自得,于是将规则侃侃而谈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端王脑子好使,只不过说了一回,便懂了。 但端王也没急着下手,反而让江念先玩一盘给他看。 “那您瞧着,”江念一边玩的时候,讲解着自己的思路,也就是玩数独的巧劲。 端王本就是个对事认真的,所以随着江念的引导,完全投入到了数独里面。 但看着江念认真的讲解,整个人似乎发着光般,端王叫不自觉吸引。 终于一题做完,“念儿,你这小脑袋可真了不得,别人闺阁无趣,是琢磨品茗、赏花、投壶,而你却是直接开创了这富有逻辑的玩法。” 江念听夸表示很开心,不过主要的任务还是让端王得了乐趣,所以她赶紧拉着端王坐下,“王爷,您也来一局?” 端王刚刚看着就觉有趣,于是点了点头。 江念连忙摆好了新的数独游戏,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俏皮的小模样让端王忍俊不禁,“你呀,罢了,本王宠着你。” 江念撑着手肘,用手掌托着脸,看着端王仔细解题,然后时不时夸夸,给足了情绪价值。 端王虽然聪慧,但到底头一回玩,所以等将题解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你这叫数独的游戏,仔细钻研,颇有几分趣味,想来若是传播出去,定能受到追捧。” “那王爷,您觉着如果开个店铺,将这数独用玉石等上等材料做成,能不能卖出去?” 端王素日一双冷眸,现在满是笑意柔情,“原来挖坑在这等着本王呢,嗯?” 江念笑着打哈哈,“嘿嘿,什么都逃不过王爷您的眼睛,妾身就是有些缺银子,您又正好说到这,就想到了。” “小馋猫,”端王嘴上虽打趣着,但心底也有了成算。 江念看着端王若有所思,就知道自己这送点子送对了,不过也是,谁会跟银子有仇呢,何况端王现在正在争太子阶段,多的是打点花销的地方。 “行了,银子少不了你的,明日我就让周全给你送五百两来。” 江念听到五百两,真两眼发光,只觉端王这领导也太好哄了,稍微一高兴就几百两,真就财神爷。 于是一双狐狸眼直接笑眯了,“谢谢王爷,王爷最好了,我最爱王爷了。” 端王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的表白,一时脸色也有些不正常,最后只佯装呵斥,“不知羞。” 江念哪里会怕,还直接下了炕榻,跑到端王那边,直接亲了端王一下,然后立马轻弯腰附在端王耳边,“就是爱嘛。” 等端王反应过来时,江念已经跑进了内室,只留端王在原地回味。 当晚江念又被折腾惨了,而且比前几次还激烈。 “下次还这么没规矩不?” “不敢了不敢了。” 一声又一声的求饶,周全在门外恨不得捂紧耳朵,哎哟,这是他能听的? 翌日,江念醒来时,端王早就走了,但她却是浑身的酸痛。 “绿蕊,快拿药膏来,”江念不用看都知道肿了,不赶紧擦药,真就走路奇怪。 白芍和绿蕊两个打开房门,便闻见了那男女交合独有的气味,二人不禁红了脸,再打眼看见床上媚眼如丝的江念,二人更是低垂了眉,不敢再多看半分。 “周全可送了银子过来了?” “送了,五百两。” “嗯,今日外面变凉了?”京城地处北方,进入九月,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是,奴婢今早去取膳,看见还有人穿薄夹袄,这季节也是乱穿衣裳的。” 天凉适配火锅烤肉,江念觉得自己馋了,但她现在不想起床,所以中午随便对付的。 终于到下午,好好睡了好几个时辰,总算缓过来了,江念直奔书房,拿起了笔,一边思量,一边在纸上添减,很是认真的模样,白芍她们都不敢打扰。 第57章 炙肉 “白芍、绿蕊,你们两个去厨房按照我为单子将食材备全了。” 二人接过纸张看着上面一长串的食材名字,有些惊讶,这回白芍倒是反应快,“姨娘,您是想着今晚吃锅子吗?” “不是,是炙肉。” 其实无论是火锅还是烤肉,古代都是有的,历史源远流长,不过吃法比较单一。 如现在这个时代,吃锅子名为拨霞供,一般以腊制的兔肉熬汤做锅底,然后放入其他新鲜食材涮着吃。 至于炙肉,他们一般会用盐简单腌制,然后直接放在铜鼎内亦或是串起来烧烤。 所以江念现在能做文章的地方就在于如何处理上,让风味更佳。 “那纸上的配料是最重要的,尽量让大厨房凑全了。” 二人虽不知炙肉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但江念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所以认真应承,“诶,奴婢知道了。” 白芍和绿蕊出去,江念也没闲着,走到了挨着西厢房的花架旁,仔细将其与围墙圈成的空间,用细竹枝编成的扫帚将落叶扫了干净。 然后又进了库房,找了一匹印有浅纹的棉布,裁剪出六尺长、四尺宽大小的模样。 等白芍二人回来时,江念已经将内翻马蹄炕桌搬了出来,气喘吁吁的。 江念不得不吐槽下,这古代的东西虽然都真材实料,质量好,但真是重呀,这么一张矮桌,她感觉至少四五十斤,都实木做的,老费劲了。 “姨娘,您怎么自己干起活了!”白芍和绿蕊连忙将手上的食盒放在了旁边,跑过来搬桌子。 一边干活,白芍嘴里还不忘念叨,“这样的重活哪里是您能干的,您怎么也不等我们回来。” 江念是知道白芍管家婆的属性,要真纠缠,今晚烤肉就没得吃了,所以她直接忽略,反而吩咐起来,“将这炕桌放在那块棉布上。” 白芍二人看着花架旁铺的素布,满是疑问,这是踏青? 三人一起布置,动作就快了许多,不仅将桌椅都摆好了,还在一旁添了摆菜的架子。 “食材大厨房可都有?” “回姨娘的话,都有。” 江念听到都有还挺惊喜的,她原本不过是想着写出来的东西能有一半就不错了,却没想到古人智慧真是不可小觑。 “快将食盒拿过来,我看看,”说着江念又吩咐绿蕊,“你去前院请王爷今晚来用膳,就说我准备了炙肉。” 现在是刷好感的好时机,炙肉平常也难得吃一回,想来端王应该也喜欢。 吩咐完,江念便迫不及待打开了第一个食盒,上下总共六层,映入眼帘的便是最上一层的五花肉、薄梅花肉、猪颈肉、后腿肉。 四样都是小份,这也是江念特地吩咐的,这样能吃的种类便多些。 将其取出,第二层都是牛肉,牛上脑之类的,这也就是王府,在平民百姓家,吃牛肉那得是老死的牛才行,否则吃了是犯法的,所以实在难得。 第三层是羊肉,第四层是驴肉,第五层是鸡翅与鸭肉类,最底下一层是茄子、藕片、香菇、韭菜。 江念看着食材新鲜,不自觉点了点头,然后又打开了第二个小些的食盒,这次才真是让江念欢喜。 上层便露出各色调料来,红薯粉、孜然、盐、梅子、番茄、桂皮、葱姜蒜、酱油,甚至还有肉酱与植物酱,分别是鸡肉酱和豆酱。 下层是紫苏叶与生菜还有黄瓜,这是用来解腻的,到时候可以用其包着或是夹着烤肉吃。 接着便是个柏木绘百鸟图的倒梯状的箱子,有个雅称冰鉴,也就是现代的小冰箱。 这东西江念也是半月前才知道的,一个就得五两银子,然后每次买冰和吃食还得另算银子,不过幸好这东西可以反复使用,否则实在奢侈。 “依着姨娘您的吩咐,买了冰饮、酥山有青梅酒,并一碟子瓜果。” 江念并没有打开冰鉴,怕走了冷气,这还得等端王来了吃呢,现在虽是秋季,但吃烤肉还是得配上冰的才过瘾。 最后的一个铁盒子,江念不用打开也知道是木炭和烤肉用的花口铁铛。 “行了,食材都齐全了,你帮忙跟我一起将肉都腌制出来。” 白芍有些纳闷,她是一直跟着姨娘的,怎么不知道姨娘会厨艺,难道也是书上看来的? 越想白芍越觉得是的,然后想着认字可真好,什么都能从书本上学来,于是心里想着后面得找绿蕊教自己,这样也能多懂些。 “想什么呢,别杵着了,快帮忙,”这腌制入味才是烤肉的灵魂,马虎不得,江念已经开始琢磨起来如何搭配了。 而此时的绿蕊也到了前院书房处,正愁如何能传话进去,就看见了门口的周全。 绿蕊顿时松了口气,这是有路子了。 而周全眼尖,在绿蕊刚过来就注意到了。 要是旁的院子遣人来,周全肯定装作没看见,得摆几分架子,等别人求过来。 但江念身边的就不同了,自从上回孙姨娘流产那晚端王记挂,周全就对江念的事上一百二十个心,就怕端王问起来不好回话。 而且这可还是头一回江念派人来书房这,周全也稀奇究竟是为着什么事。 所以周全笑着走到了绿蕊面前,客气道,“绿蕊姑娘,您怎么来了,可是江姨娘那边有什么话想传给王爷?” 绿蕊是个心思剔透的,知道周全能这么客气待她,全为着江念现在得宠,而且她不过一个丫鬟,哪里当得起周全一句姑娘,还用敬称您。 所以绿蕊连忙屈膝行礼,又从袖袋中掏出个青色荷包塞给周全,然后才开口,“公公折煞奴婢了,奴婢来是姨娘今日做了炙肉,想着请王爷过去尝个新鲜,不知可否请公公您代为通传一声。” 周全听到是炙肉,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还请姑娘在这等上一等,我进去同王爷说一声。” “诶,劳烦公公了。” 周全轻推了书房的门,放轻脚步进去的,端王只以为他是来添茶水的,也没做声,却没想周全说话了,“王爷,江姨娘派人来请,说准备了炙肉,请您过去吃个新鲜。” 端王握着毛笔的手一顿,笔尖的墨洒了一两滴下来,“炙肉?” 这还是江念第一回派人来请,端王也觉新鲜,要知道当初他一个月没去梧桐苑,江念都没像别人来这送汤邀宠,所以才愈发衬得这次稀奇。 第58章 落日美人图 周全刚刚就猜到端王会有兴趣,于是笑着接话,“诶,绿蕊那丫鬟是这么说的。” 端王一双眸子不禁染了笑,心想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不过还记得喊上他,也算有良心了。 “对那丫鬟说一声,我晚些时候就去,” 意料之中的回答,“奴才这就去传话。” 绿蕊得了准话,欢欢喜喜回了梧桐苑,“姨娘,王爷说他晚些时候便来。” 江念用筷子搅了搅盘子里的肉,确保调料均匀到每一片肉上,“你们两个把所有盘子都铺上生菜,然后把肉片按扇形摆好,尽量美观些。” 端王要来,两个丫鬟都高兴,做事都透着轻快。 江念看着笑着摇了摇头,她没这精力,果然人一天不干就得懒,不过懒好似也不错,这般想着,她进了厢房,取了件杏黄的素色长袍换上。 毕竟待会烤肉,怎么方便怎么来,这长袍袖口窄些。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江念看着这黄昏余晖,只觉自然神奇,一朝一暮便有这般壮阔景象。 但殊不知,她亦成了旁人眼中风景,褪去珠钗华服,一身素色倚于花架旁,霞光映在脸侧,尽显绮色。 一坐一站,明明突兀,却又奇异的和谐,周全在旁又不免心惊,他现在真看不懂主子爷的心思了。 因为实在不敢信,这江念似乎不仅是让王爷放在了心上,而是直接走进了心里。 “晚霞便这般好看?念儿都入迷了,”最终还是端王先出的声。 江念听到话微惊,然后连忙收回思绪,起身笑着往端王走来。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江念走来的角度,正好将落日映在身后,似是降临凡间的神女,不可以亵渎,端王眸子微缩,掩去其中的惊艳。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喊我,”江念嗓音特有的柔,但却听来不会觉得腻,恰到好处,让人喜欢。 “见你看痴了,觉得有趣,不忍打扰,”端王言语宠溺,衬着静谧,颇有普通农家夫妻叙话的感觉,不过他是王,她是妾,终究是不敢想的梦境。 江念弯着双眸,将星河都揽进眼里,“可是那是王爷没来。”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何况这话实在动人,端王心脏也忍不住猛地砰跳了几息。 “你这小嘴是不是抹了蜜,”端王用手擦了擦江念的唇,只见指下的红愈发浓艳,浓稠得化不开,勾人心魄。 江念感受到唇上有几分痒意,又起了坏心思,“王爷尝尝不就知道了。” 端王看着俏皮的江念,呼吸不稳,只心里道真是妖精,而周全他们早已退得远远的,但心里都直呼江念真厉害。 “想不想吃炙肉了,嗯?”说着尤不解气,端王捏了捏江念腰间的软肉,但却因为江念腰太细,竟然没捏着,“真是太瘦了,待会多吃些。” 江念忍不住捂着帕子笑出声来,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可比平时生动有趣多了。 “还笑,看来昨晚折腾你轻了,今晚可别求饶,”端王看着肆无忌惮的江念,想着定得让她哭着才行。 江念知道这老虎那是得顺毛的,可不能一次性惹毛了,否则受罪的还是她自己,于是立马便装出一副可怜的小模样,“王爷,您舍得呀?” “舍得,行了吃肉,”最后两个字端王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江念听着又想笑了,但真怕把人惹急了,于是努力憋着。 但这憋着还不如不憋,真就此地无银三百两,端王哪里能被调笑,现在不在床上,那也得收利息,于是江念一张鹅蛋脸被肆意蹂躏。 “再笑,这肉也别吃了,吃你。” 这回江念是真目瞪口呆了,这么虎狼之词,竟然是从端王口里说出来的?真就人设崩裂,始料不及。 端王看着江念的小表情,也懒得啰嗦了,直接拉着到了花架旁的桌椅坐下。 “花里胡哨的,还铺层布。” 江念眼尖着呢,自然没错过端王眼里的欣赏,于是带了些许嘚瑟,“好看吧,妾身觉得这样很有几分雅趣。” 端王现在就见不得江念高兴,谁让她撩人呢,不过看见架子上满满当当的食材,便知用了多少心思,到底没舍得故意说扫兴的话。 江念是个别人愿意给三分颜面,她就乐意给九分的,所以开始欢欢喜喜地介绍自己准备的东西。 “王爷,这肉都是我自己特地腌制了的,比起往常普通的炙肉,风味独特许多,您待会可得好好尝尝。 对了,这边的生菜、紫苏叶、黄瓜片都是用来包肉吃的,可以没有那么腻。” 江念不住地介绍自己的巧思,端王眼神也愈发柔和,虽然不知道小脑瓜里怎么有这么多新鲜的点子,但费尽心思讨好他,确实难得。 于是端王也想尝尝到底有何不同了,“周全,炙肉。” “诶诶诶,王爷,不需要周公公帮忙,我给您弄,这炙肉得自己动手才更有趣味呢。” 端王听到这话,打量了坐在对面的江念,一身雪色肌肤细润如脂,他还真怕油烟伤着了她,而且江念看着就似没有进过厨房的样子,这炙出来的肉只怕黑黢黢的。 但这副殷勤的小表情实在惹人稀罕,端王斟酌了语言才开口,“还是让周全来吧,否则万一烫着了,该留疤了,本王舍不得。” 这回江念是真没想到那么多,毕竟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烤肉,来到这里也半年多了,还是她第一回吃呢。 “不用不用,王爷您放心,肯定伤不着,”这回也不等端王说话,江念便取了好几块肉铺在铁铛上,瞬间木炭便烤得其滋滋冒油,肉香也四溢开来。 端王是吃过炙肉的,但也是春猎时候,距今已有半年,口水不自觉咽了咽。 这肉江念都是裹了生粉腌制了的,看着两面微黄,她便赶紧取了一片嫩生菜叶子,然后将烤好的两片肉蘸了梅子酱包在其中,递给了端王。 “王爷,您快尝尝,看怎么样。” 端王也不是个矫情的,接过便咬了一口,瞬间酸甜混着着肉的醇香,还有生菜叶子的清香便征服了味蕾。 这与往常的烤肉看着相似,但口味却是天壤之别,端王眸中也难掩惊讶,然后抬眸看向江念的神色中也有了难以名状的情绪。 “善。” 第59章 小财迷江念 人最开心的莫过于付出得到回应,江念梨涡浅笑,艳色添了温婉,“那王爷再尝尝这黄瓜片包的,我最喜爱这样吃。” 端王看着江念献宝似的,笑便没掉下来过,而且这静谧悠闲的环境,让他也难得卸下伪装与防备,“那本王尝尝。” 端王接过黄瓜肉片,直接塞入口中咀嚼,黄瓜的爽脆中和了五花肉的腻,但却更凸显出其醇香,真正实现了肥而不腻,让人回味无穷。 端王这等不重口腹之欲的人,都忍不住食指大动,“却是风味极佳。” 得了夸,江念唇角攸而一弯,晚霞正好铺洒在她莹白肌肤上,衬得眼角的媚都快滴出水来,风情万种。 “王爷欢喜就好,”端王可是天天山珍海味的人,能说极佳,可见烤肉确实好吃,江念哪里能不高兴。 端王看着存着天然娇憨的江念,心底触动,继而往上涌,绕在唇齿间,最后终化为宠溺的一句,“你也多吃些,莫都顾着本王了。” 能有这份心便很不错,江念笑着应是,加之她本就馋了,于是很快便给自己弄了个蘸着孜然被黄瓜片包裹的牛肉片。 久违的熟悉的美味,江念差点激动得原地转圈圈,不过肯定是不能了,但眼底的餍足却是藏不住,这让对面的端王看得忍俊不禁。 “便这般喜欢?”端王本来想说平日又没短了她吃,怎么馋成这样,但想着她姨娘位份得的份例,终究是换了说辞。 江念嘴里塞得满满的,两颊微嘟,不好说话,于是不住地点头,以示回应,但却不自知这般模样多么喜人。 终于将肉咽下,江念连忙将冷饮和酥山取了出来,“喏,吃炙肉配这些最合适了,王爷您尝尝,”说着便给端王旁边的杯子添了冷饮。 这吃法端王倒是第一回见,他吃炙肉,基本都是春猎时,一般都是生起冉火,然后一人一壶酒,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怀着尝试的心情,端王吃了口烤肉,然后再喝了冷饮,顿时只觉浑身舒畅,好似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似的。 江念看着端王视线放在冷饮上,就知道他多满意了,不禁有些自得,果然古今相通,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喜欢。 这顿烤肉吃了足足一个时辰,旁边甚至掌了灯,不过现在是秋日,秋高气爽,吃着烤肉,很是舒服,半点也不觉时间冗长。 “你可真是个会享受的,”这是端王用完这顿炙肉得出来的最终总结,这吃法他一个王爷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可偏偏江念一套一套的。 江念听着没觉得这是贬义,人活一世,会享受是多睿智的事呀,而且这顿烤肉,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可都是这位爷贡献的,便是为着这,也得供着不是。 “王爷既然喜欢,那以后您再想吃了,就提前派周公公来说,妾身准备着。” 端王看着桌上被席卷一空后留下的残局,若有所思,没有接江念的话。 江念脑子一向转得快,看见端王这个样子,顿时便明白了,于是笑嘻嘻地给端王递梯子,“王爷,要不您开家烤肉店,在这京城达官显贵多,肯定日进斗金。” 端王垂着的眸顿时抬起,眸里皆是暖意,“你倒是会想。” 江念看端王这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顺着杆子爬,“那王爷开一个,不过等赚了钱,如果能给妾身着零花银子就更好了,” “小财迷,”端王眼底皆是暖意,过了一会又添了句,“本王看让你做姨娘委屈了,若是当个幕僚更好。” 这是十足的玩笑话,但江念确实心里转了许多个弯。 这幕僚那是参与政事的,而女人那是不能干政的,爱你时千般好,便是干政了也是夸你聪慧,但爱没了,那就是僭越了。 江念本就没有吕后武皇的心思,自然不会去蹚这浑水,便是让端王心存疑影都不行。 想清楚后,江念便立马勾了唇,尽显娇媚,软软糯糯道,“幕僚有什么好,王爷您天天夙兴夜寐,幕僚只怕也是累,最主要的是,幕僚可与王爷亲密不得。” 这插科打诨的话,让端王听着生笑,只觉江念真是个娇气大胆的,每回总能用最无理的话说得让人无法反驳。 这边檀郎谢女,浓情蜜意,让月儿都羞得躲进了云层,而春风院里却是砸了一地的东西。 “好个江氏,王爷都连着去她那儿两晚了,她竟今日还敢去请,这般狐媚,真是恬不知耻。” 说着荣侧妃便又想到了江念的脸,火气愈甚,气不过又抓着桌上摆着的小簸箕要摔出去。 妙音见状连忙拦着,“摔不得,侧妃这是您给小公子做的小衣裳呀。” 听到小公子三个字,荣侧妃的手到底收了回来,但尤气不过,想要拍桌子,妙音哪里敢让,上前拉着。 “侧妃您仔细着自己身子,肚子里可是有小公子呢,再说那江氏算个什么,哪里值得您置气。 现在不过是后院能伺候的人不多,王爷才宠幸她一二罢了,怎么都及不上您,现在您怀着孕,王爷都留宿了两回,平时更是经常来用晚膳,这份恩宠放在后院,可是无人能及。” 荣侧妃听着劝慰,心情好了点,但想着江念还是恼火,恨恨道,“上回我就该直接毁了她那张脸,也免得狐媚了王爷。” 这话妙音不敢接,只接着刚刚的话说好听的,“等您生下小公子,那便是王爷的长子,多尊贵自己,而且儿女双全的福分,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所以可得养好身子,您的尊贵体面还在后头呢。” 荣侧妃的肚子已经四个月了,孕吐过了,现在胎像稳固,人也容光焕发,“不行,我还是气不过,你明日去梧桐苑,把她给本妃带过来,我非得教教她何谓安分守己。” 妙音听着犯了难,她真怕江念来了,把荣侧妃给气得动了胎气,但劝又劝不住,最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昨晚烤肉吃完,江念同端王才发现吃撑了,于是二人又牵着手去了后花园散步,所以等洗漱完,已经深夜了,江念今日难免就赖了床。 但不速之客妙音卯中就来了梧桐苑,说荣侧妃请江念去春风院,至于是为着什么事,半字未提。 第60章 抄写女则与女训 经过前几回的事,白芍是听着荣侧妃的名号都腿软,现在来请,顿时便慌了神。 倒是绿蕊定住了心神,从手上取下前两日江念赏她的一个鎏金镯子递给了妙音,想问下情况。 但妙音哪里会瞧得上,语气反而更冷了,“还请江姨娘快些,我们侧妃还等着呢。” 看着妙音这态度,绿蕊便知不妙,也不拉扯了,只道了句让妙音稍等片刻,便直接拉着白芍进了屋。 “姨娘,您快醒醒,春风院来人了。” 江念本来瞌睡,是有起床气的,但听到春风院三个字,也是顿时瞌睡没了,“春风院来人了?” “是,荣侧妃身边的妙音来传话,说是荣侧妃请您,而且奴婢刚刚试探了一番,只怕是来者不善。” 江念真的被气笑了,怀着孕不好好养胎,还想着对付她,这样看来,她真的好大的脸。 “快打水予我洗漱吧,否则只怕又有话让荣侧妃说了,”无论多么不耐烦,江念动作却没慢,没办法,谁让人家地位高还肚子里揣着孩子呢。 “是,奴婢这就去,”说着绿蕊已经出了屋子,只留下在原地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白芍。 “姨娘,能不能不去呀,那荣侧妃定又是想着法子要磋磨您的,”在白芍眼里,春风院就是龙潭虎穴,江念去不得。 “不去是不行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我会见机行事的。” 其实江念也没太多把握,不过想着荣侧妃总归应该就是磋磨人,大动静应该不会有,毕竟她现在受宠,荣侧妃犯不着为了她,和端王生出嫌隙。 这样想着,江念心倒是安定下来,但烦还是不能免。 “行了,别转了,急是没用的,伺候我穿衣梳洗吧。” 白芍恨不能替江念,但也知道没办法,只替江念梳妆时,哭了回,说这后院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没一天安生的。 江念没时间安慰,但这时候倒是想起个东西来,赶紧跑进内间,爬上拔步床。 白芍和绿蕊两个见江念这般动作,有些纳闷,“姨娘,您找什么呢?奴婢们来帮你找吧。” “不用,”说着江念打开床里面矮柜的第二个抽屉,便看见了两个淡粉色的布包,“找到了。” 江念从里面将布包取了出来,下了床,“快帮我绑膝盖上。” 这东西是江念让白芍做的,类似于现代的护膝,她现在都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了,跪了两回每次膝盖都黑紫的,疼得不行,这回应该能好点。 “行了,绿蕊跟我去,白芍你好好守着院子。” 白芍看着江念和绿蕊出院子的身影,更不争气地哭了,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但哭着哭着,她猛地擦了眼泪。 口中亦是喃喃自语,“我得立得住,否则只会给小姐拖后腿,还得小姐担心我。” 江念不知道白芍因为这回的事,心理的改变,而是一路跟着妙音进了春风院。 “还请江姨娘在这等着,我家侧妃怀着身孕,觉多,刚刚您耽搁了时间,迟来了,所以侧妃又犯困了。” 这是压根就没起吧,江念也是气闷,难怪结局那么惨,这么能作,真烦人。 但现在敌强我弱,江念深呼吸了一口,才平心静气应了个好字,多的好听的话说不出来,也没必要说,反正看荣侧妃这样,就算她说出花来,也是没用的。 所以江念觉得自己还是省省力气,毕竟待会还有硬仗要打。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就算江念出来时特地换了双简单舒适的鞋子,也是无用,一双腿像是注了铅似的,难受得不行。 在江念快要撑不住,想要索性倒了算了时,此时荣侧妃却由人搀扶着,慢悠悠地走出来了,而且还懒懒地掩着嘴打着哈欠,真是好不惬意, “昨晚听说你去请了王爷?” 江念早猜到了荣侧妃发怒的缘由,所以听到问话也不奇怪,只恭敬应是。 “王府后院不得狐媚惑主,安分守己方为正道,你昨日那般行径,与娼妓何异?” 江念也是有两分气性的,被人指着鼻子骂,火气蹭地就到了脑门,她都想索性不管什么尊卑,撸着袖子干得了,反正就这古代女子天天养尊处优的,她一个打五个都不在话下。 而且还安分守己,她荣侧妃什么时候守过了,这满后院最没规矩教养的不就她? 江念真想破口大骂加动手,直接干起来。 但突然想到了心动进度条,她这动手,现在是爽了,逞一时义气,但荣侧妃怀着孕,她真动手,有理也变无理,端王只怕也要厌了她,那她就前功尽弃了,回不去了。 想到这后果,江念努力将火气往下压,压了几回才压下去。 但荣侧妃却是在这间隙恼了,觉得江念敢无视她,满口怒气质问到,“本妃同你说话呢,听到了没?” 江念真就觉得荣侧妃欠揍,但最终还是缓缓道,“是,妾身谨遵教诲。” 江念这般恭敬,荣侧妃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劲没处使,火气也闷在了胸口,进不得进,出不得出,难受得紧。 这般情况下,荣侧妃看着江念一身打扮简陋,却还是丽质天成,原本十分的火气,现在要喷涌而出了。 妙音生怕荣侧妃气着了自己,赶紧在后背帮着顺气。 江念感受着荣侧妃阴冷的目光,只低垂着头,半下没吭声。 “你既然知道,那便抄写十遍女则与女训吧,也好将规矩好好记心里,免得下次再犯。” 江念听着将荣侧妃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然后又听到荣侧妃吩咐丫鬟去搬桌子来,说是让她就站在这写。 这折磨人的法子真可谓层出不穷,但现在这个时期,只有忍,江念轻轻在裙摆下挪了挪自己的双脚,略微活动了下,否则腿真不能要了。 春风院丫鬟动作快,很快桌子和纸笔便都搬出来了。 “请吧,江姨娘。” 江念看着眼前的纸笔又深呼吸了好几息,才抬手拿起笔来,同时在心里暗暗坚定,一定要努力往上爬,这样任人磋磨的日子,她不想再有。 第61章 晕倒 站着写,整个腰背都是酸疼的,而且女则与女训篇幅都不少,抄写十遍着实费劲。 算上这回,已经是荣侧妃第三回明目张胆刁难了,江念略微活动了下快要散架的身子,心里有了成算。 江念咬着牙,终于抄写完了第三遍,正准备换纸抬笔时,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差点往后仰去,幸好抓住了桌角,这才稳住身形,但一张脸却是苍白得吓人。 倒是绿蕊,在后面看着吓坏了,但也只敢轻呼了句姨娘,扶着江念稳着身形,怕她真倒了。 “江姨娘竟是这般娇弱,那怎么伺候王爷呀,”荣侧妃言语中尽是讽刺与嫌弃,她只觉得江念这都是装出来的,半点没想放过江念。 江念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两分,但身子却是不敢晃了,只艰难地挪动着笔,似提线傀儡般僵硬。 此时坐在台阶最上,用着佛手云糕,品着雪顶含翠的荣侧妃看见,愈发不耐,“可用心些,这抄书若是心不诚,那就说明没将规矩记心里去。” 江念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忍成忍者神龟。 “无事,不用扶,还得接着抄书呢,”江念抚慰绿蕊道。 绿蕊慌张得不行,江念这样子哪里是行的,但也知道现在在春风院里,她若是替江念委屈了,那才真是害了江念,于是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那姨娘您仔细些,别摔着了。” 江念撑着气力点了点头,然后便又开始抄上了。 终于第四遍也快抄完了,江念这回竟毫无预兆倒了下去。 “姨娘,姨娘,您快醒醒,”绿蕊趁着扶江念的功夫,抓着江念的手,藏在江念宽大的衣袖下悄悄把脉,心也随机松了半口气。 但脸上的焦急却没褪去半分,抱着江念跪地求荣侧妃,“侧妃开恩,我家姨娘晕了。” 若换成旁人,定是吓得失了魂,偏荣侧妃淡定得很,只暼了一眼半躺在地上的江念,然后便随意甩了甩手,让妙音上前查看。 “侧妃,确实是晕了。” 半躺在地上的江念努力放空自我,这装晕在现代为了躲避军训,她也是装过的,还算有经验,所以不慌。 荣侧妃听到是真晕,倒是神色有了一两分变化,但也不过是些微,“这样孱弱,谈何诞育子嗣,王妃可真是不会挑人。” 这话大不敬,妙音不敢接,只打量了几眼躺着的江念,然后便劝道,“侧妃,要不将这江氏喊醒送走吧,否则真出了什么事,只怕王妃就要借题发挥了。” 荣侧妃欣赏着自己指甲上新做的蔻丹,然后视线在倒地的江念身上徘徊了会,才不耐道,“真是晦气,罢了,不过这女则与女训却不能漏了,让江氏回去了重新抄写。” 妙音听到荣侧妃愿意放江念走,悄悄松了口气,然后挽起笑脸恭维道,“这是自然,江姨娘能得您教诲,那是她的福气。” 躺着的江念听得想吐血,很想问,这福气给你要不要?真的是。 不过这回总算是结束了,再不结束,江念真觉得自己受不住了,比如现在躺地上,她都觉得舒服。 “行了,喊醒吧,”这话听着似是打发阿猫阿狗,江念在心里再次想这荣侧妃结局不冤,毕竟心坏得很。 “是,奴婢这就去。” 江念听到这话有些怕怕的,不知道妙音要用怎么样的手段喊,可千万别是用水泼或者扇耳光之类的。 不等江念想完,脸上突然就被泼了个大的,不仅脸,边角的头发都湿透了,贴着头皮难受得紧。 真粗暴呀!不管心里怎么吐槽,江念还是悠悠转醒了,然后一双狐狸眼尽是惶恐,整个人瑟缩着,跪地求饶起来。 “侧妃,妾身不是故意的,刚刚实在没撑住才晕过去的,还请侧妃恕罪,”说着江念将头低埋着,但背脊还止不住的颤抖,明显怕极了。 绿蕊也跟着跪着,大气不敢出,生怕荣侧妃再发难。 荣侧妃轻蔑地打量着底下跪着的江念,过了大概半盏茶功夫才似是施舍般地开口,“回去吧,看着碍眼。” 江念身子一征,话都不敢吐半个字,荣侧妃瞧着嫌弃,直接抛了个白眼,让妙音把江念打发出去。 一头发髻半散,脸上的妆亦是花了个干净,瞧着狼狈不堪,江念就是这副样子回的梧桐苑,回来时路上的下人偷瞄打量的神情,都是事情的催发剂。 “姨娘,您怎么这副样子了,”白芍一直在院门外候着,就盼着江念回来,结果一等便从早上等到了晌午后,更是心急如焚。 但又得了江念的话,不得去搬救兵,只能按耐住,她在院门外都快转出残影来了。 “先别问了,姨娘的腿只怕是伤了,你快去库房拿些药酒来,”绿蕊陪着江念站了这许久,腿也是疼得厉害,说话时也是有气无力的。 白芍这才注意到江念二人的站姿,早上说要坚强些的人儿,眼底还是没忍住泛了泪光,“诶,我这就去。” 她三步做两步进了库房,生怕慢了动作,让江念多一份难受。 “姨娘,只怕是有些疼,您忍忍。” 江念看着旁边还努力耷拉站着的绿蕊,长叹了口气,“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快别站着了,你腿只怕跟我差不了多少。” 绿蕊再怎么稳重,论年龄,其实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听着江念这轻柔的话,终究哭出声来,“奴婢不苦,就是心疼姨娘您,那荣侧妃也忒刻薄了,以后只怕还有时候。” 江念听着这话,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笑颜,拉着绿蕊的手将她压着坐在炕榻上,“日后的事不急,先让疼缓解了才是最要紧的。” 说话间,白芍也找到药酒跑了进来,“姨娘,要不要奴婢去请府医呀?” “不用,其实也不过是站了半日,腿受不住罢了,旁的没有,”这是江念说的实话,放在军训时期这都不叫事,但架不住在这时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缺乏锻炼,所以才显得受罪。 而且她现在坐着,都觉得缓过来些劲了,但难受还是没有消除,特别腿发颤。 白芍还是不放心,只得用眼神询问绿蕊,见绿蕊也点了点头,这才歇了请府医的念头。 “绿蕊,我该怎么做?”白芍一向没有抢风头的念头,现在这事不会,她便虚心向绿蕊请教。 “你给我,再去给姨娘打盆热水来,泡泡脚,这样事半功倍。” “诶,正好火炉子上有水,方便得很。” 等白芍出去,绿蕊就作势要下榻伺候江念,江念哪里肯,摁着绿蕊的手,让她别动。 “我没那么金贵,自己来。” 绿蕊知道这是江念心疼自己,心里感动,愈发想着要伺候好江念。 “可是要将药酒揉在酸痛的地方?”毕竟是被军训折磨过的人,江念还是有些经验的。 “嗯,待会等泡了脚,脚板也要揉揉,否则以后后面半个月要难受了。” 白芍是个勤快的,将水打进来后,说什么也不准江念动,先是泡脚,然后又花了整整一个时辰,不嫌手累地给江念揉捏。 “行了,再捏,我这腿都该被你捏出泥来了,已经舒服多了,”江念看着白芍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打趣。 “姨娘,这回的事,您还是打算如前两回般,不告诉王爷吗?” 白芍这话一出,绿蕊也竖着耳朵,想听江念怎么打算的。 江念盯着前面那盆倒坐胎药的朱顶红,悠悠道,“不说呀,我怎么能不懂事呢,而且这后院的事,有王爷不知道的吗?” 白芍和绿蕊原本听着前半句,泄了劲,但听到后半句,却都默契地沉思起来。 而与此同时,户部正中正厅右手边第一隔间里,一个小太监抻着头给周全递眼神。 这种情况不算常见,但每月总会有个两回,周全掩下神色,放轻脚步出了隔间。 “怎么了?” “师傅,荣侧妃今日见了江姨娘,江姨娘整整在里面待了有三个时辰。” 原本淡定的周全,听到有关江念,心里咯噔一下,也暗骂荣侧妃事多,怀着孕也不消停。 “江姨娘可有事?” 这有事问的是有没有大事,小太监都明白,“没有,不过进春风院难免脱层皮。” 没大事就好,否则王爷该治他个眼瞎耳聋的罪了。 “得了,你让小远子单独盯着梧桐苑,下回再有事,机灵着些。” 叫小福子的小太监听到这话,眸子里藏不住的惊讶,江姨娘这么重要?师傅这话意思是以后江姨娘以后再出事,得立即来报? “行了,还傻站着干嘛,去呀。” “是,奴才这就去。” 周全站在隔间外若有所思,整理了片刻思绪,这才又进了隔间。 对于周全出去,端王是知道的,不过也就是个抬眼的事,至于这事值不值得他关心,周全自然会有考量。 “王爷,后院出事了,”其实按道理江念没出大事,周全是不该对端王说的,不过打量着江念在端王这儿有几分特殊,周全想着还是说了。 端王听到也不出声,接着处理公事,周全站在一旁也不敢打扰,只静待着,终于两柱香功夫后,端王停了笔,抬了抬头,活动了下筋骨,这才问话。 “何事?” 周全连忙将小福子刚刚说的话挑了重点 禀了端王。 听到是江念被磋磨了,端王眸色沉了沉,但还是端起一旁的茶,轻抿了口,“这是第一回?前面江姨娘可有被刁难过?” 要不说周全堪比记事库呢,这前朝后院的事,但凡传过来的消息就没他不记得的。 “回王爷,第三回了,第一回是荣侧妃罚跪,第二回是在荣侧妃院里吹了半日的埙。” 端王听见回回都是荣侧妃,神色略有不虞。 周全在一旁悄悄打量着,就知道这是端王厌烦了人的前兆,他忽然记起跟在主子爷身边初见荣侧妃的场景。 六年前的春猎猎场里,鲜衣怒马,好不肆意,他当时都觉得奇了,这般鲜活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喜爱。 却没想进了这后院,终究还是如旁人一般,失了其本色。 不知怎么的,周全这时候倒是想起了江念,这后院现在唯一的一抹亮色,也难怪主子爷肯多宠两分。 “你去梧桐苑传话,今晚本王过去。” 周全原本归位了的心,听到这话又惊了,在边上连忙提醒,“王爷,算上今晚可就连着四日了。” 这满后院除了荣侧妃有入府连着被宠了半月的殊荣,旁人可都是不过三的,要是端王今晚去了,那可就破例了。 “不过是去吃顿饭罢了。” 周全听到这话,心总算稳了,得,吃顿饭那就没什么了,不过就这,也足够晓得江念多得王爷的心了。 要知道换做旁人被荣侧妃折腾了,王爷一般还得去春风院里,哄着那位。 这般想着,周全又是自己去传话的,走在他自己都不由得失笑,这梧桐苑回回都他自己来,可真是有趣了。 江念听到周全来时,还是有几分意外的,毕竟她以为端王今晚该去春风院,等两日才来她这。 “周公公怎么来了?” 周全借着机会打量着江念,虽气色没平日好,但也没狼狈的样子,唯一能瞧出端倪的便是这梧桐苑的药酒味了,他心安了些。 但想着主子爷的重视,周全勾起嘴角,热切道,“王爷今晚要来您这用膳,特地差奴才提前来说。” 江念露出喜色,连忙请周全坐下,周全只坐了半个屁股,既显恭敬,又不显疏离。 “周公公来一趟只怕是累了,我这茶水也不算好,公公喝一杯。” 周全笑着接过茶水,但嘴可没落下,“姨娘这话就折煞奴才了,您这哪里有不好的,”说完这才抿了口茶,然后便立马起了身。 “多谢姨娘您这杯茶,不过主子爷身边缺不得伺候,奴才得赶紧回去了。” “公周公辛苦了,”江念说着,白芍也赶紧塞了荷包过去,“白芍你替我送送周公公。” 江念半倚着坐在炕榻上,腿上盖着薄毯,神色忽明忽暗。 绿蕊见状在一旁更收敛了气息,生怕打扰了江念。 终于江念勾了勾唇,梨涡浅露,看来她这些日子努力没白费,端王对她还是有几分心的。 不过这心动进度条怎么不动呢,唉,江念觉得真难。 但努力有用,江念就开心了,总归不是好心喂狗,于是又有劲张罗了。 “绿蕊,你拿纸笔来。” 第62章 怕您为难 绿蕊一听江念说要纸笔,第一反应便是江念准备今晚像昨晚般炙肉。 炙肉昨日事后她和白芍也是吃了的,真是好吃得掉舌头,跟神仙美味似的,于是绿蕊连忙去书房给取纸笔挪到小烷桌上。 这回江念的速度比昨日快些,很快就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写了出来。 “东西一定得齐全了。” “姨娘放心。” 江念这回其实准备的是火锅,毕竟昨晚刚吃完烤肉,再吃便显得有些腻了,怎么也该隔几日才是。 她准备的是番茄锅底和辣味锅底,这回的主要新鲜在拌料上,牛肉酱、香菇酱、芹菜粒、蒜末、香菜等等。 想到酱料上,江念还是有些怀念现代的,这个时代的在制法上还是缺了些味道,可惜她只是姨娘,没有小厨房,否则她自己也能制出来。 不过这念头也就在江念脑子里一晃而过,毕竟升庶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姨娘,东西都买回来了。” 江念看着满满兜兜的三大袋东西,已经能想见美味了,“辛苦了,不过你们两只怕是不能歇,得生碳火,然后拿两个锅子出来。” 白芍和绿蕊两个就盼着江念恩宠永固,哪里会嫌累,这样的辛苦她们巴不得常有才好,于是欢欢喜喜忙碌去了。 今晚端王处理政事,来得比平日都晚了些,快戌时末才至,此时梧桐苑已经掌了灯,在这偏僻的一角亮出了一条路。 “对,这个笋要对半切,放这,那个茼蒿放那,用藤编的盆子装着,要抖抖,别漏水了。” 隔着红墙,端王都能清晰听见江念的碎碎念,他还以为她该躺在床上怎么也装一两分可怜才是,不过想着前两回江念也从没在他面前告状过,原本微冷的眸子有了暖色。 “诶,王爷,您来了,”说着江念便欢欢喜喜大跨步跑出来迎接,却是忘了自己腿上的伤,嘶地一声以怪异的姿势停到了距离端王十步外的地方。 端王看江念这样子,就知是为着白日的事的缘故,“怎么这么不小心,慢着些,可是扭着了。” 江念听着这似是问话,实际试探的语句,装的劲立马上来了。 “没事,就见王爷太高兴了,刚刚估计不小心踩到小石子了,”说着便高高兴兴拉着端王的手往花架子那边走,还努力装出半点问题也无的样子。 端王看着江念这般烂漫的样子,心底长叹了口气,心想江念这般老实,便是受了委屈也不告诉他,在后院可怎么活。 于是便拉停了江念,语气似是含着薄怒,“今日被荣侧妃刁难了,怎么也不告诉本王,嗯?还瞒着。” 江念很想说,你刚刚不还试探我来着,我要是说了,只怕就觉得我心机重了吧,果然这男人最爱你纯,天真无邪,但却不曾想过,在这后院,若真是至纯至洁,又如何活下去。 不过飙演技的时候到了,江念也没空想这许多,眼泪不过眨眼功夫,便瞬间流下来了。 而且是半低垂着头,无声哭泣,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此时一旁的白芍和绿蕊也半垂着头,但内心却是惊涛骇浪,只觉江念神了,白日里说了不告状,她们以为是真想息事宁人,却原来重点在后一句。 这后院的事就没王爷不知道的,竟是这般用的,两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端王可听不见二人的心声,只看见江念下巴尖上坠的泪珠,心不由得刺痛,原来她也是委屈的。 这回是江念听不着端王心声,不然铁定得找个无人处,套麻袋劈头盖脸揍一顿,无缘无故被针对,谁能不委屈? “既然委屈,怎么刚刚本王问的时候,半声也不吭?”端王语调略降,听来温柔,让人无端生出被偏宠的错觉。 但江念却太清醒了,刚刚还满存试探的人,怎么可能宠你,无非是被当成宠物罢了,顺其心意,他便给你三分甜头,但若是逆其心意,可不是三分苦楚的事。 江念微打了个哭颤,掩下眸子里的凉,泪眼朦胧,瓮声瓮气道,“我怕您左右为难。” 这话似是自言自语,但却让端王听得清晰,整颗心亦终于有了最深处的触动,江念的爱太深,深得他觉得自己所有试探都存了愧疚。 与此同时,江念脑海里的心动进度条,也终于如雷鸣般有了动静,从百分之十竟到了百分之二十。 这惊喜太大,江念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控制住,一下子增长百分之十,这也太牛了吧,是端王对她的愧疚成了爱? 江念顿时觉得自己能绿茶一百年,呜呜,她打算把爱装到底,让端王飘飘然。 “孰是孰非,本王看得清楚,哪里会为难,倒是你,性子也不能太温顺了,否则人人都欺负了怎么办。” 端王言语里尽是心疼,江念相信或许他这次话语是真心的,但一个女人想着靠男人几分真心过日子,那么终究是要败的,而且一败涂地。 江念收起内心思绪,微抬起满是泪珠的脸,小心翼翼道,“可是荣侧妃毕竟是郡主生母,我怕您惩罚了荣侧妃,郡主该心疼了,您就该伤心了。” 这体贴懂事的话,听得端王愈发愧疚,他看着眼前也不过才十五的人儿,想起她平时的跳脱,原以为皆是孩子心性,却没想还有这般柔软的一面。 对比起来,荣侧妃愈发跋扈了,江念尚且知道顾全郡主心情,荣侧妃作为亲娘,日日却只知争风吃醋,也不怕带坏了孩子。 这般想着,端王忍不住将江念环抱进怀里,并微微用力往怀里摁了两分,“不会。” 这个不会,太模棱两可,江念知道这是端王还没想着为着自己的事罚荣侧妃,今晚来,只是来安抚自己的。 这些是江念早就想到了的,所以并不因此神伤,反而是眼里终于存了笑意。 原本泪眼朦胧,现在却弯了狐狸眼,又哭又笑的,让人动容至极,只想将世上最好的都捧来,换她嫣然一笑。 “腿可伤着了?” 窗户纸都捅破了,该娇气的时候还是得娇气几分,于是江念欢喜地点了点头,软软糯糯道,“疼。” 端王看着江念笑着说疼,真是心软得不行,觉得江念太好哄了,亦太好满足,与后院其他给三分宠便娇纵无比的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是上过药了?”火锅浓郁的味道在院子里散开,但端王与江念站得近,还是能闻到她身上浅浅的药香。 “嗯,涂了药酒,比下午已经好多了。” “那也马虎不得,明日还是得派丫鬟去请府医来看看,”说话间端王拉着江念的手坐到了锅子前,这份体贴不算明显,但对端王已经是难得。 江念不是个不知好歹的,而且人家给了宠,你得收不是,不然别人多伤心,于是她笑着应是。 “今晚这是为本王准备的锅子?” “嗯嗯,这口味也保准是王爷您没尝过的,您试试。” 有了昨日炙肉在前,端王对江念的话是没有怀疑的,于是便学了江念夹了一块薄薄的羊肉下在辣味锅子里。 然后放自己已经调好拌料的碗里蘸了蘸。 这次的味觉冲击比昨日还大,辣香的爽感在味蕾上像开花似的绽放,让人惊喜和回味无穷。 “好吃吧,”这秋凉的晚上,没有比吃火锅更爽的了,而且这是铜炉,比现代的火锅盆还多了几分意境。 端王这回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你这小脑袋怎么长的,这吃食算是被你琢磨透了。” 端王是真有些好奇了,身为天潢贵胄,他自认为吃过天下最美味的东西,却没想江念还真能变出花来。 江念脸上微微表现出两分嘚瑟,言语也轻快两分,“或许是我太聪明了。” 听着这话,端王不禁哑然失笑,而旁边的周全自从进了这梧桐苑看着二人的互动,已经麻了。 这满后院,他觉着找不出比江念更能讨端王欢心的了,不过也难怪,他这阉人瞧着这恰到其分的美人,都忍不住惊叹,何况还存了情欲的主子爷。 不过就是不知道,江念这份心能保持多久,这天下总是不同的美人进皇家,但用不了多久,便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周全只盼着江念能保持得久些,再久些,至少等到下一个新鲜的进来,这样他差事也好当些。 周全思绪乱飘,最后回味还是被江念的话给惊着了的。 “王爷,妾身觉着您要不用这些开个酒楼吧,肯定生意好得不行,日进斗金。” 这念头是江念下午从春风院回来路上便想好了的,她现在太没倚仗了,除了端王虚无缥缈的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得给自己加砝码。 比如这赚银子,莫说端王现在还只是王爷,便是他日后成了帝王,这银子也是缺的。 毕竟国家之大,特别是现在靠老天赏饭吃的情况下,洪涝、旱灾,乃至于瘟疫,只要出现一样,那便是流水的花销。 另外铺路造桥哪个不要银子,国库银子听着多,几百万两,但分到底下可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若是自己有能出帮端王赚银子的点子,那便成了极其有用之人,为着这,端王也得多看重她两分。 端王听着江念的建议,停了筷子,盯着两个铜炉里烧得沸腾的锅底,若有所思。 江念也不打扰,她对于这还是很有自信的,火锅烤肉哪样都能让端王赚得钵满盆满,毕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当龙头稳稳的。 终于在江念连着吃了好几块肉后,端王手指轻叩炕桌,“周全,这事连着上回的数独都交给里去办。” 周全觉得真是活久见,他见过后院女人跟主子爷调情说爱的,也见过要死要活的,就是没见过商量赚银子的。 不过不管心里如何诧异,还是赶紧应好,然后便似是为难地说,“可是这炙肉、锅子如何做好吃,奴才也不知道呀。” 江念就等着这话呢,连忙接话,“王爷,我明日便把炙肉这些的具体事项都写出来。” 端王笑着点了点头,想着刚刚自己的预期,若是真成了,那他更进一步也就简单许多,于是看江念的眼神愈发宠溺了。 江念感受到端王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于是趁热打铁,提了个小小的要求,“王爷,我能送一份回我自己家吗?” 说着似乎是怕端王误会的样子,连忙补充到,“我母家在檀州,距离京城颇有些距离,而且我就是想着让他们多赚些银子,毕竟王爷您也知道,我母家从商的,也就这点子事了。” 端王不是小气的,于是大手一摆同意了,这回江念真是笑得见眉不见眼,在端王这过了明路,操作起来更容易不说,底下官员也不敢克扣所谓的羡余银了。 这就是拉着虎皮好做事呀,狐假虎威呢。 如端王一般,她也缺银子,特别是以后,用银子的时候多着,她得提前有所准备才行。 有了这项愉快的决定,这顿锅子自然是用得舒服,不过当晚端王并没有留下,而是回了前院书房。 “姨娘,王爷怎么走了?”白芍看着端王远去的身影,都有些纳闷,刚刚吃锅子不还开开心心的吗?怎么没留宿呀。 江念看着迷糊的白芍,也是无奈,只懒懒吐出句,“绿蕊你告诉她。” “事不过三,这是王爷在后院的准则,若是今晚留下,那便连着四日了,这般倒是反而对姨娘好。” 江念听着绿蕊有条不紊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脚步轻快入了屋,很难不高兴呀,毕竟心动条终于动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让人觉着努力值得。 而此时春风院正房里,荣侧妃还没歇下,坐在罗汉床里神伤,满目悲凉。 “妙音,你说王爷是不是知道了下午的事,恼了我了?” 妙音看着荣侧妃小腹微微隆起,却在这神伤,心疼得不行,连忙开解,“怎么会,您以前也不是没有罚过旁人,王爷哪里问罪过。” “那怎么王爷这回不仅没来春风院,还去了江姨娘那里,”这般想着荣侧妃愈发慌张了,只恨不得现在就冲去书房找端王。 “奴婢听说江姨娘今日做了吃食,香气都飘出院子了,想来王爷不过是为着这去的。” 荣侧妃听到这话终于停了问话,但脸上神色却不见好,过了许久,才悠悠道,“可今晚是第四天呀,我入府这么多年,就没见王爷这么宠过谁。” 第63章 重阳节 妙音在旁边伫立着,也不知道用什么话安慰荣侧妃。 这时有个小丫鬟从外面进来,打破了室内绝对的静谧。 “侧妃,王爷去了前院书房。” 荣侧妃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顿时便有了亮色,“真的?” “是,奴婢亲眼看见王爷出了梧桐苑,又过了垂花门。” 妙音听到这消息也是松了口气,在边上搭话,“奴婢就说王爷只是为着吃食去的吧,果然用完膳,便走了,这样看来,江姨娘恩宠也不过如此。” 现在什么话在荣侧妃听来都是好的,身子也挺直了起来,只腰靠着背枕,“是我刚迷了眼,胡思乱想了,王爷在书房睡,只怕明日早餐对付着,妙音你让小厨房做些精致的点心,明日代我送去。” “诶,这新来的点心厨子,是将军特地从江南寻来的,手再巧不过,王爷明日吃了定然欢喜。” 在这罗汉床上枯坐了好几个时辰,现在气劲散了,荣侧妃才觉着腰累。 “这回怀孩子,总觉得比上次怀沅姐儿累些,到底是年纪大了几岁。” 妙音是个嘴甜的,立马便把话接了过来,“您今年也不过二十二,正是桃李年华,也是韵味最浓的时候,哪里便年纪大了,奴婢瞧着是因为肚里是个哥儿的缘故呢。” “就你巧嘴,总能说出花来,”想着钱府医上月底把脉说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荣侧妃便心情激荡,这是她同王爷的儿子,定是最尊贵的。 江念这段时间的宠,让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不过孙姨娘流产的余波还在,众人都锁着院门过日子,毕竟后院可还有两个有孕的,就怕什么时候就沾惹了关系。 一晃日子便到了九月九重阳节,王妃也在这日病终于好了。 江念听着白芍说王妃一大早便同端王入了宫,眼睛都没抬,接着做手里的活。 不能出院门,怕惹是非,江念便想着给自己找了乐子,将纸牌给制了出来,正好拉上白芍和绿蕊玩斗地主。 “姨娘,您又猜着了?”白芍看着江念手都没顿一下,就知道王妃病好这事肯定在江念意料之中。 江念只点了点头,重阳节在这古代是有传统的,皇帝会带着皇室宗亲以及大臣们登高,一为赏景投趣,二便是为了避灾祈福。 现在太子之位尚未定下,端王必定得与王妃装出伉俪情深来,所以王妃这病自然得好。 这事实在不难猜,但凡往上面想的,应该都能预想到。 “你这脑瓜子多转转,别生锈了,”江念无奈地摇了摇头,白芍忠心办事利索,但就是脑瓜实在不太灵光,不过这事也急不来,只能慢慢调教长进。 “对了,早上让你和绿蕊去后花园采菊,可采了?” 江念倒是不太重视重阳节,不过这古代无趣,好歹是个节日,凑个趣图个热闹也未尝不可。 “回姨娘的话,都采了呢,而且后花园好些菊花,种类各异,奴婢们采了整整两篮子回来,您待会可要梳妆?正好可以簪菊,必定别有一番韵味。” 江念听着这建议,倒是喜欢,女孩没有不爱俏的,簪花想着便是美的,“行,那待会你可得好好给我捯饬,不美可饶不了你。” 白芍最爱打扮江念,听到江念肯了,高兴得一双杏仁眼都眯成了缝,不住保证说肯定跟花仙子似的。 “姨娘同白芍在说什么,怎么白芍高兴成这样?” 主仆三个平时在屋里是不拘束的,相处起来也没有太多尊卑,这样气氛也不沉闷。 “我说给姨娘簪菊呢,你要不要?我也可以给你弄。” “好呀,不过早上采的都太艳丽了些,我压不住,你若是愿意帮我弄,那路边黄就可以了。” 江念就爱绿蕊这大方的性子,相处起来轻松,听着二人说话都觉得心情是好的。 白芍听绿蕊也愿意让自己捯饬,愈发欢喜了,连忙将设想说了出来,“行,那我给你弄个活泼俏皮的双丫髻,至于姨娘仙姿迭貌,堕马髻或是牡丹髻都是好看的。” …… 主仆三个围绕着打扮,欢欢喜喜讨论着,梧桐苑的喜鹊今日都应景地叫得欢实。 “姨娘,您可真美,奴婢觉得便是九天玄女下凡,站您面前都得失色。” 顺着白芍与绿蕊两个看痴了的目光瞧去,便见双鱼戏水古色屏风前,绰约多姿的少女,她肩披绯色绸衫,身着珠色百花曳地裙。 发髻如云,堕马髻侧着一朵红黄菊花,脸若桃花,站在那朱唇含笑,让人失了呼吸。 “白芍,你不去说书可惜了,”江念拂了拂衣裙,又走到铜镜前端详,也是被惊讶了片刻,只怪镜中人气韵竟真有几分羽化登仙之感,让人不敢亵渎。 “姨娘,这回你可不能污蔑我,你问绿蕊,真的好美,您真就是奴婢活了这么久,见过最美的人。” 绿蕊被白芍拉了一把后,也止不住的点头,然后只说了“倾城倾国诚不欺我”八个字。 “行了,别夸了,否则午膳就没得吃了,今日大厨房应该准备了花糕那些,可是今日独一份的,得早点去才行,白芍你从库房取十两银子,多买些。” 听到花糕,果然白芍注意力被转移了,江念这才轻松了口气,她虽然脸皮厚,但被盯着看,还是有两分害羞的。 这日,江念主仆用了花糕,下午还打上了斗地主,日子好不惬意。 “姨娘,能不能不来了,我铜板都快输没了,”白芍皱着一张小脸,看着江念身前堆得跟小山似的铜板,肉疼得不行。 “不行不行,这才多久呀,哪有提前下桌的,再说谁让你不注意着些,我还没怪你呢,绿蕊当地主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奸~细。” 这话让对面的绿蕊噗嗤笑了出来,白芍的牌技一切都在不言中。 三人在明间团桌上玩得投入,压根没听见院里传来的脚步声,正在步步逼近。 “不准耍赖哟,大丈夫落棋无悔,这打牌也一样的,”江念拦着白芍想从桌上捡牌的手,嘴上都是打趣。 周全听着江念从屋里传来的话,小心翼翼打量着端王的神情,他真想说这位绝了,打牌就算了,还居然跟丫鬟玩的,这后院哪个不是自持身份。 “等等,”端王突然停了下来,周全不防神,差点撞了上去,等他反应过来,很想问等什么?主子爷这是要听墙角? 里面三人还全无察觉,打斗地主打得热火朝天。 “姨娘,不行不行,我和绿蕊都下午刚学的,技艺不精,你这完全就惦记我们银子,您不让让我,我不来了。” 周全听着真想扶额,这是丫鬟跟主子说的话?脑袋要不要来!不等周全吐槽完,就听见江念接话了。 “嘿嘿,这愿赌服输,上了这桌,可就不兴再说这话了。” 周全真想给跪下,这吊儿郎当的话,听着不像闺阁女子说的,反倒……像要挟人的地痞无赖。 而端王眼底神色莫测,他不是不知道江念是个规矩之外的,但也没想到私下她这般平易近人,和丫鬟说话也是没架子。 思绪间,端王便又抬了步子往屋里走,周全看着端王的背影,只觉得江念算是恩宠到头了。 谁不知道主子爷是最重规矩的,而且聚众赌博,可不提倡。 “两个王,嘿嘿,要不起吧,我可走了,”江念嘚瑟的笑戛然而止,谁来告诉她,这大下午的,端王怎么来了。 江念满脑袋问号,而白芍和绿蕊两个却是吓坏了,赶紧将牌丢下,甚至还掉了两张在地上,但也顾不得了,“奴婢给王爷请安。” 端王看着手里还握着牌,嘴微张的江念,却是注意到她今日的打扮。 不同于往日的明媚,今日多了几分仙气,美得更加别具一格,想着今日见到的众人,无一能及得上的。 “这是在玩牌?”端王看着桌面上的牌,眉头微皱,这不是叶子牌,他又不认识,不用想也知道又是江念自己琢磨的。 几个呼吸间,江念终于回神了,然后便打量着端王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于是回话便谨慎着,“嗯,想着今日是重阳节,节日该喜庆些,而且想着没人会来,妾身便带着她们两个玩了会,不过刚玩。” 端王看着低垂着头,手还轻扯着帕子,带着几分乖巧的江念,到底没绷住脸色,笑意漫了出来。 江念是敏感的,立马感受到气氛的缓和,如冰雪消融,立马便悄咪咪抬头瞧看端王,便见他正一双笑眸注视着自己。 江念立马就知道刚刚端王作势吓唬自己的,背脊立马便松了。 端王没想到江念这么敏觉,居然敢抬头看自己,但再想佯装生气又不能了,索性便缓和了语气。 “这牌又是你想出来的新花样?” 警惕还未全消,江念不敢放肆,于是还是带着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这脑袋里,吃喝玩乐的点子可真是不少,”端王从桌上拿起两张牌把玩,这话褒贬意味不明,让江念一颗心不敢放下。 江念琢磨着还是拍马屁吧,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想罢讨好的话便出了口,“都是沾了王爷您的福,要不妾身也不能万事不管,就琢磨着如何享福了。” 说完还用贝齿轻咬着唇,一双狐狸眼眨巴眨巴看着端王,十分怜人。 看着江念这神女一般的脸,端王还真发不起怒来,而且嘴还甜不是。 “罢了,但关起门便也算了,明目张胆玩牌可不行。” 周全在一旁瞠目结舌,主子爷不仅不责罚,竟然还默许?这梧桐苑他瞧着怎么就是与旁处规矩不同。 “王爷最好啦,”江念使劲给端王戴高帽子。 端王看着笑靥如花的人儿,也不禁莞尔,然后目光又扫到绣桌上的铜板,想着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的趣子罢了,倒也不妨事。 而且刚刚的江念太生动,这梧桐苑的气氛也太融洽,他不忍打破,也只有到这,好似有了几分烟火气。 端王不问责,江念也不敢放肆,连忙使眼色让白芍她们将牌收起来,这些都被端王看在眼里,心里对江念的分寸感也更满意了几分,不恃宠生娇,便很好。 “王爷,您今日不是陪着圣上登高去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回了府?”而且还来了她这,最后这句江念没说,不过眼神却是明晃晃的。 “父皇年纪大了,爱热闹,所以午间便摆驾回宫,设了宴席。” 这句话信息量可真大,是说老皇帝年纪大了,爬不动,所以提前回来了,啧,只怕今日众皇子又是明争暗斗的。 这不是什么好事,端王必定烦闷,江念立马就止住了话头,没再往上说, 于是江念就想着该说些什么,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小说里的剧情,想回忆后院众人用什么法子逗端王开心的。 但最后却被江念回忆起了个重要的事,她兴奋了,呜呜,差点忘了这事,不过到底是不是这个时候,江念还真不知道。 书里对这事着墨极少,因为就是原女主同成为皇帝的端王说的一句话。 书中是这样写的,皇上您在身为太子前,力挽狂澜,整治了那场毁天灭地的蝗灾,救百姓于水火,此等功绩,自然万民所向。 端王成为太子是明年的五月,蝗灾一般多发于夏秋交替,如果还未发生,那便极有可能是今年,或许就在不久后。 江念越想越兴奋,如果是真的,这可是送到手的功绩呀,于是江念斟酌着措辞,“王爷,您知道蝗灾吗?” 江念注意着端王的神态,不放过任何变幻。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端王撇了撇杯盏里的浮沫,品了一口。 “就是在地理志里看到的,说蝗灾一般爆发于旱灾后,所以才想着问王爷您,治理过蝗灾没。” “没有,本王这几年才参与政事,而且前几年风调雨顺,不曾有过,”说着说着端王消了音,因为今年中北地区可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干旱。 为着这,圣上还带着文武百官在天坛祭天求雨。 想到这,端王的眼神顿时便变了,直直地望向江念,其中情绪让人难以琢磨。 江念自不可能眼神闪躲,她就盼着这场功绩呢,而且谁也不能猜到她是穿来的不是,于是江念便将话给点破了。 “妾身就是刚好看到蝗灾多发于干旱后,正好中北地区今年干旱频发,所以就不自然地想到了一块,原本都忘了的。 但今天重阳,本就为着风调雨顺,百姓安康,所以就又想起来了,于是便想着问问王爷您,也好求个心安。” 第64章 白青兰 江念这话合情合理,端王这才将眼神挪开,似有深意道,“难为你有心啦。” “这叫近朱者赤,”这不着痕迹的拍马,便是听惯了奉承的端王,也是极舒坦的。 接下来的事不是江念该管的,建议也不该她出,她只需要提前点醒端王要注意着这回事就行,日后事情真来了,怎么也有她一份功劳。 “行了,晚膳本王便不陪你用了,前院还有要事处理,你自己莫亏待了自己,”端王说着便起了身。 江念知道这要事里便有蝗灾一事,自然不会拦着,“王爷也记得用膳,别事情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嗯,”说着端王便出了梧桐苑。 而白芍和绿蕊两个这才完全将身子放松下来,刚刚打牌被抓到真是吓坏了她们。 后面几日端王全部都宿在了前院,没往后院来,江念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看着外面絮絮纷纷的落叶,唇不禁微勾,她运气似乎还真不错。 这样悠闲懒散的快活日子总是过得快的,一转眼便到了十五这日,自从重阳节王妃病好,这请安自然也得恢复。 “可知道今日该怎么装扮?”江念看着身后的白芍故意打趣。 白芍露出几分羞赧,“知道,荣侧妃只怕今日是不会去,姨娘您前些日子又得宠,得装扮精致些。” “嗯,这蠢人就该好了伤疤便忘了疼,没记性的,”江念自顾自说着这话,但白芍和绿蕊知道这其实是在教她们,于是连忙说记住了。 一月未见,江念看见吴姨娘差点没认出来,整个人竟都是肿的,那肚子高高耸起,更是吓人。 若之前她还怀疑是双胎,现在吴姨娘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若真是,早该传出消息,所以这肚里的铁定就一个。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五个月的孕妇在江念印象中,应该小腹只与胸平齐才是,这未免太夸张了。 想着影视剧中的那些肮脏手段,江念只觉还真是艺术来源于现实,果然王妃要的只是个装孩子的器皿。 想到这,江念突然有些怀疑书里描写原主血崩的剧情,这里面是不是也有王妃亦或是其他人的手笔在呢? 不过她不是原主,亦没有经历那些事,结果无从得知,但她知道若是没有护自己周全的能力,那便别怀,否则那便真是在鬼门关前徘徊。 至于吴姨娘,江念虽没有相交,但从其平日举动来看,也知道不是个什么好性子的,位卑时屈膝,位高时对底下者不屑。 而且她身边伺候的瞧着都王妃的人,日夜也都在这葳蕤院里转悠,所以江念没打算以身试险去提醒她。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江念亦是。 从吴姨娘身上收回目光,江念视线不小心暼到秦庶妃的脸。 休养了一个月,脸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痂也掉了,但缝针的痕迹却是能看见,虽上了妆,但还是能看见其凸起。 这张脸终究是毁了,不过她父亲得力,就在半月前政绩考核得了上中,升为了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别看只是升了一级,而且是从实权吏部调到了清贵的国子监,但其中的好处却是太多。 吏部掌百官升迁,但国子监同样拿捏了权贵们的命门。 随着朝廷更迭,荫封早已势微,如现在文官一品至七品,仅有一个名额让其子孙成为国子监生,而其余人等都必须通过考核方有机会入内。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国子监最高官员国子监祭酒,可不就成了朝廷大小官员都需要讨好的对象。 所以秦庶妃这回请安会来,只怕也是借着机会告诉众人,她脸虽然毁了,荣宠可没有。 江念倒是佩服其勇气,能认得清时局,也不自艾自怜,只要日后能保持这份清醒,凭着这位份,日子便没有不好过的。 不过书里秦庶妃并没有毁容,所有的事似乎都变了,其未来如何,江念也不知道。 在江念陆续打量完所有人后,珍珠终于出来说王妃装扮好了,请她们入内。 荣侧妃果然没来,不过有了之前柳庶妃的前车之鉴,加之她怀着孕,便是她没在,也没人敢说半句不好。 而王妃刚被称病大半个月,好容易恢复第一次请安,显然也不会提,所以荣侧妃缺席这事半点水花都没有。 “这是重阳时,我同王爷在九华山摘的菊花,日夜沐浴佛光的,于是便让小厨房做成了五色糕,也正好让各位妹妹都尝尝,沾沾福气。” 王妃言语温煦,面容若菩萨低眉,让人寻不出半分破绽,好似前段时间是真病了,她同端王依旧伉俪情深。 五色糕江念品尝着没有特别的风味,不过这是王妃彰显身份用的,原也不在味道上,江念小口小口咬着,从头到尾也就用了一个。 终于请安结束,出了葳蕤院,“今日的五色糕可有不妥?” “回姨娘的话,奴婢刚刚闻到了白青兰的味道,不过不是您糕点里的,具体在哪位主子的糕点里奴婢不能确定。” 听到这话江念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果然王妃是借着表面的目的让众人放松了警惕,从而达到真正的目的,“白青兰?” “嗯,此物极寒,若是女子误食,对宫体有损。” 江念听到点了点头,看来王妃是不想有些人有孕了,究竟是谁呢?江念一路思索至梧桐苑。 最后得出几个答案来,绿蕊能闻到其味道,那么糕点必定在近旁,她猜测极有可能是唐姨娘,毕竟现在新人里无孕的最有威胁性的也就是唐姨娘了。 而且王妃这一手,只怕是怕唐姨娘近些日子侍寝有了,若真是有了,月份浅流掉,只怕唐姨娘也不过以为是自己癸水来了。 这后院害人的伎俩层出不穷,江念庆幸至少现在王妃还觉得自己是她的人,手段暂时用不到她身上。 “等着吧,不过几日应该就知道是谁用了,”江念感受着凉爽的秋风,看着风欲静而树不止。 “姨娘,奴婢刚刚去大厨房取膳,听说中北那边发生了严重的蝗灾。” 第65章 农政书籍 听到蝗灾,江念眸子微缩,但平静下来仔细思量,也应当是这个时候,中北比起京城温度要高上许多。 现在京城清晨和晚上都得穿上褙子,但中北那边若是天热,只怕还是夏天的打扮,蝗虫就喜热,正好中北刚经历干旱,所有条件都齐全了,发生蝗灾也就不奇怪了。 “可听说了旁的?”江念想着端王应该提前有动作才是。 “有有有,听说这事王爷早猜测到了,跟圣上私下商议的,为的是怕人心惶惶。 所以那蝗灾刚起,官府就按着皇令让老百姓捕捉蝗虫,而且官府收购,按三文一斤收,另外官府也晚上燃起火把,吸引蝗虫。” 江念没想到端王想的法子竟是这,确实算是面面俱到,而且捉来的蝗虫还可以喂养鸡鸭,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想来老皇帝对端王这回的未雨绸缪应当非常满意,也算是多了成为太子的砝码。 江念没猜错,这蝗灾事件一出,在朝堂上,老皇帝对端王赞不绝口,而百官的风向也就跟着变了,端王这些日子可谓是在宴请里过的。 而且听说中北那边甚至有地方给端王立了生祠,可见端王在百姓中的声望。 由于有防备,措施及时,因此不过十来日蝗虫就被消灭了个七七八八,成熟的作物虽受了些损,但让老百姓勉强度日是可以的。 于是九月底这茬作物便迎来了丰收,中北的老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也有了回报。 在九月二十七这日晚上,连着快半月没进后院的端王来了梧桐苑。 “这回的蝗灾你功不可没,”端王现在只觉满心舒畅,为着这蝗灾,他可是彻底压了其他人一头。 这赏自然要认领,但这功可不能往自己身上揽,江念一双狐狸眸蕴着狡黠,嗓音更是含蜜。 “这功我可不敢认,都是王爷出计谋出力的,不过王爷既然说我功不可没,那是不是有赏呀!” 说着江念便将一双纤纤玉手摊开放在身前,一副讨赏的小模样,好不喜人。 端王是发现了江念会说话的,总能不着痕迹让人欢喜,这样懂事又讨喜的漂亮人儿,谁能不宠着。 于是他大手一挥,让周全现在就去私库里取一千两银子给江念,另外还赏了江念一对嵌珠珊瑚花簪。 这可是绝对的大手笔,江念夸张地冒出星星眼,小财迷的模样逗笑了端王,屋内尽是他畅快的笑声。 将金主哄高兴了,江念这才说正事,“王爷,蝗灾所到处片草不生,这般恐怖,就没有预防的法子吗?” 端王没想着江念还惦记这事,只当她好学,便细心解释,“自然是有的,等秋收完会翻土,暴露并晒死其虫卵,从根本上减少其灾害发生的可能性。” 江念听着点了点头,古人智慧大她从不怀疑,不过这些日子她发现周全给她送来了几本农学方面的书,里面还真有许多系统的治理和预防蝗虫的法子。 “王爷,您来,”江念说着便拉着端王的袖子,想将他往书房带。 端王不知道江念要做什么,不过猜到或许和预防蝗灾有关,而且江念刚立下大功,端王自然宠着,于是便任由其拉着,跟着脚步去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不过是次间罢了,江念踮着脚从书架子最上一排中抽了好几本书出来,抱在怀里,放在书桌上。 “妾身原本听到蝗灾发生,想着在地理志中找些好的法子,最后却歪打正着发现周公公给我送了几本农政书籍,而且里面竟然有系统的治理和预防蝗灾的法子,王爷您瞧瞧。” 端王听到这,原本散漫的模样顿时没了,快步走到书桌前,然后便看见江念摊开的几本书上确实都是关于蝗灾的知识。 而且旁边还有个不算薄的小本子,密密麻麻记下了关于蝗灾的所有。 端王如获至宝,若是将这些整理成册,让底下官员斟酌实施,定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惊喜完,便是动容了,江念一个女孩子,还是天天爱吃爱喝爱玩的,这些日子竟看了这许多的书,这般勤奋还不是为了他。 他不是没有感受和听过喜欢,但将喜欢落在实处,还处处妥帖的,便只有江念一个了。 想到江念对他毫无保留的爱,如飞蛾扑火般,他便心存几分愧疚,他没办法给她回应,儿女之情太小,江山容不下。 江念自然感受到了端王眼里的怜惜,她也知道是为什么,这就是她想要的,她要将自己对端王的好,借着机会都表露出来。 对人的好,想要有回报,一般有两种法子,一种是热烈表达,一种是偷偷藏起,不经意让对方发现。 后者更能让对方有触动,不过前者也能让对方措不及防不是。 至少现在端王的反应就证明她是对的。 她就是要端王觉得她爱得热烈,满心满眼是她,端王给不了她爱,那就给愧疚,有着这份愧疚,她便能在后院有后盾,而且谁知道愧疚多了何尝不是爱呢。 抱着这份愧疚,在前院素了半月的端王,也没忍心折腾江念,床笫之间,反而是顾着江念的感受,而且事后还抱着江念,轻哄着睡觉。 “真好,秋季寒凉,抱着王爷您暖和,”说着江念就一双玉足往上滑了两分。 端王看着将自己当成暖炉子的江念,眼底尽是宠溺,但不过一瞬,便脸黑了,“你再往上,本王就不怜惜你了。” 江念本就是为了调个情,没打算真又折腾,于是见好就收,装鹌鹑。 “平日不是胆子大的吗,嗯?怎么这回当起缩头乌龟了?”端王被勾了火,一时半火下不去,又拿江念没办法,只能嘴上占占便宜。 “好汉不吃眼前亏,”说完还吐了下粉舌,然后迅速钻被子里。 端王听到这话真气笑了,合着他都成敌人了,他真想将人捞起来打屁股,但看着躲在被子里,包成粽子似的江念,到底没舍得。 “行了,不折腾你,而且本王明早也要早朝,出来吧,好好睡觉。” 这富有磁性的嗓音,谁能不沉溺呀,江念隔着被子都觉得酥,她不得不承认,端王的声线真是声控的福利。 江念感觉自己虽然亏点,对方不干净,但长得帅,其他方面也极品,真的也能弥补一些不足了。 她现在就当端王是男模,哈哈,她不用花钱,男模还给她钱,这样想着赚麻了。 第66章 生辰寿礼 “日长人倦懒思多,云卷云舒意自得。 心似闲庭落花时,静观世事任蹉跎。\" 江念看着院里地上每日早间满满的一层金黄,便忍不住感叹四季更替都有时候。 “姨娘,再过两旬便是王爷生辰了,您打算送什么呀?” 江念此时正坐在炕榻上看着前几日端王吩咐周全送过来的书,里面都是历史小记,古代一些趣闻,她很喜欢。 而绿蕊则站在一旁也抻着头看上几眼,只白芍对书不感兴趣,搬了个小杌,坐在旁边,手里抱着针线笸箩,理着线,想着给江念做几条新花样的帕子。 江念听到问话,略微抬了抬眼,将看完的书翻了个页,“没想好,王爷出身尊贵,什么稀罕物什没有,这礼难呀。” 说完江念还长叹了口气,一双水湾眉微拢,美人低愁,让人看着不自觉便心跟着绞在一块。 “要不姨娘您绣个荷包送给王爷吧,”白芍思来想去,就只想到这个法子,不过她觉得可行,上回王爷收到姨娘荷包可是很欢喜,还带在腰间好几日呢。 江念听到荷包,却是立马摇了摇头,“这东西讲的是新意,否则就显得敷衍了。” 白芍听着这话也觉有理,刚刚还笑着的一张脸愁得眉眼都耷拉了,“那怎么办。” 说着便暼到了旁边站着的绿蕊,慌忙喊道,“绿蕊你脑子比我机灵些,你快给姨娘想想送什么好。” 绿蕊没想到白芍指望她出主意,一时也是无措,“这个奴婢也真不知道,或者姨娘您亲自做碗长寿面给王爷?毕竟礼轻情意重。” “诶,这个可以,”白芍立马给肯定上了。 江念看着两个丫头替她先急上了,心里也是熨帖,这九月底快入冬的天的寒风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当晚江念躺在床上,难得失了眠,端王是十月十七的生辰,日子越来越近,礼却没定下,她也是心烦。 这送礼得送人心坎上,端王不缺银子,当然了,也不是不缺,若是她能送个十万两银子,想来端王也肯定是赞不绝口,但问题是她没有。 既然富贵上她比不了,也没必要,那便只能图个用心了。 但这个用心,可得用到人心坎上去,否则就是感动自我了。 这样想着,江念真眉头都快拧起来了,只觉得这送礼也太难了些。 这一想竟是直接想到了三更天,外面漆黑一片,江念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睡都觉得不对。 “诶,有了,”江念差点没高兴得从床上直接跳起来,她知道送端王什么了。 翌日,江念眼底有些淡淡的青色,哈欠连天,但心情却是极好,“我记得王爷今日是休沐对吧。” 白芍听到问话,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而绿蕊却是立马作答,“回姨娘的话,今日正好九月三十,确实是王爷休沐的日子。” 江念确定自己没记错后,心情更好了,“白芍,你去厨房买一盘子我最爱的菱粉糕,另外还买一盅百合雪蛤羹,这秋日干燥,容易上火,王爷日理万机,最是辛累,我也该去看看。 ” 白芍和绿蕊没想到江念会想去给端王送吃的,一时有些惊讶,但动作却没慢,一眨眼人便出了院子。 未时初,江念带着绿蕊,提着从大厨房买来的汤羹与糕点,到了书房前。 江念看着书房正上的牌匾,入木三分的三个大字:存阙斋,不禁有些出神。 阙,有缺,不圆满的意思,所以端王这是在提醒自己事事难以求得圆满,莫要苛求? 而且能取这名字,可见端王心性豁达,但……这似乎也是受了不少磋磨,才能有的心境,更甚者,是有人要求他处处周到圆满。 而这能要求端王的人,似乎也没几位了,江念越想越心里讶异,不过这书房前不是她能久站的地方,垂下睫羽,掩下情绪,江念使了眼色让绿蕊给守门的公公塞银子。 “公公,我们江姨娘准备了些餐后甜点,想要送给王爷,麻烦您传禀一声。” 这守门的小公公就是周全徒弟小福子,他自然是认得江念的,想起师傅对江念的重视,他哪里敢拿乔,满脸笑容将装了一串铜板的荷包收下,“麻烦姨娘和姑娘稍等片刻,奴才去通传。” 绿蕊原本还以为这书房的公公该趾高气昂,却没想到这般好说话,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师傅,江姨娘来送点心来了,”小福子快步走到守在书房门口的周全身边,放低了声音说话。 周全听说江念来了,远远的瞧着扶光,只觉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然后转了转身子,最终勾了唇。 小福子看着师傅这样子,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傅,那江姨娘到底请进来不?” 周全看着呆头鹅似的徒弟,无奈的吐了口气,“我们该干什么,那都得看王爷心意,知不知道?” 小福子听着这话,转着眼珠子思量,然后便懂了,“诶,奴才这就去请江姨娘。” 有了周全的话,小福子态度热切了十二分,恭恭敬敬迎着江念入内。 “周公公好,”江念先于周全出声,将平易近人发挥得淋漓尽致。 周全看江念现在受着宠,也还是礼遇着,心下有了思量,笑纹都出来了,“奴才刚刚去禀了主子爷,您请。” 江念笑着点头应是,然后便从绿蕊手上接过食盒推开书房门往里去。 就见端王坐在紫檀三弯腿条案后,身后是两幅山水画,看其工笔,应是出于名家之手,其正上方挂着写有深轩幽思四字的牌匾。 高雅别致,而且这一方天地,让人浮躁的心不自觉便静了下来。 江念见端王正用朱笔在纸上写字,便站着没动,静待着。 都说认真搞事业的时候,是人魅力最大的时候,看着此情此景的端王,江念觉得有理。 终于半柱香后,端王抬起头来看向江念,“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就傻站着,腿疼不疼,”说完便将笔搁在笔架上。 江念想说周全不是刚刚通传了嘛,我来你能不知道?不过是故意晾着,看我安分不安分罢了。 心里嘟囔,但却只表现得柔顺乖巧,“妾身也不过刚来罢了,而且看王爷伏案指点,不自觉便被吸引了,就只顾着盯着您看了,将旁的给忘了。” “你这张巧嘴,”端王神色没了刚刚的打量,从圈椅里起了身,绕到了条案前。 江念见状也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便被端王带到了旁边的罗汉榻上坐着。 江念看着炕几上居然还焚着香,心里咂舌,这也太享受了些,这样的环境下读书,只怕都不会觉得苦了。 “听周全说你带了糕点来?”端王脸色分辨不出喜怒,这书房是重地,王妃也是鲜少踏足,至于旁人,来了也多是被拒之门外,最多糕点留下。 江念自然知道忌讳,否则也不会除了上回让绿蕊来请,平时都没往这边来过。 不过这回事关紧要,就十来天了,近期端王又开始忙于政事,几乎没进后院了,为了稳妥,她还是来了。 “是,妾身近日吃着菱粉糕很是不错,就想着让王爷您也尝尝,”说着心虚地低了头,这不着痕迹的动作却是正好让端王捕捉到了。 “真就为着送糕点?” “嗯,”这语气中气不足,让人听着都知道不是实话。 端王看江念这鸭子嘴硬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那糕点现在已经送来了,你先回去吧,正好本王这还有不少要事需要处理。” “啊?”江念听到这猝不及防,意料之外的话,惊得转过头来,一双狐狸眼都是不可置信。 似乎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于是又连忙低下头来,只支支吾吾道,“我可以给王爷磨墨的。” 江念表情太丰富,而且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实在有趣,端王眉眼也温润了几分。 “红袖添香?本王竟不知念儿这般有情趣。” 这话歧义太深,而且端王言语里便含着暧昧的色彩,混合着旁边瑞兽金炉里燃出来的与端王气息相同的香,让人脸红心跳,骨头亦跟着软上两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念似是被这话灼到了,雪肤染上胭脂色,让人浮想联翩。 端王原本不过是逗弄,想看江念慌张,但现在瞧着,却是眸子幽深,“哦?那念儿是什么意思。” 江念低垂的眸看着这罗汉榻,有了成算,扶着炕几借着柔软腰肢的力度起了身,莲步轻移,走到了端王身前。 “妾身就是想王爷了,但~”说着江念微抬头用浸水的眸子凝视着端王,这才接着说话,“但又不知道用什么名头,所以就想到了送食的法子。” 说完一滴泪便落了下来,真真梨花带雨,将泪落在了人心上。 端王是知道江念多爱自己的,看着她这般小心翼翼,又饱含青涩的爱,心狠狠地震了几下。 “别哭了,嗯?本王看着心疼,你想本王,正大光明来看便是,”端王拉着江念的手将人揽在怀里,又用手轻轻拭去泪珠,好似万般珍惜。 哭是为了让男人心疼,好好疼惜,但若是哭久了,男人可没耐性哄你。 江念收住了眼泪,但却是将眼泪都存到了眼眶里,用着泫然欲泣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端王,也不再言语,最后却是直接将唇印了上去。 天底第一份美的人儿在怀,还任由采撷,端王不是柳下惠,何况还尝过其中销魂滋味,自然不会拒绝。 炕几被挪到了最左侧,室内本就阻隔了外面的寒风,现在更是暖融得让人脸红。 周全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心底波涛骇浪,主子爷可从来没在白日干过这事,而且还是书房。 他现在可是半点不敢小看江念,就这份宠,他就从来没见过。 “你们过来,”周全看着院中众人,眸子里的狠厉一闪而过,但脸色却是存着冷色。 “今日的事若有人敢传出去半句,那就该想想自己这颗脑袋还有府外的家人,知道吗?” 周全凌厉的视线一一扫在众人脸上,其中寒意,让人不自觉哆嗦。 “是,奴才们知道了,”刚刚还支着耳朵,想听动静的众人,现在一个个收起耳朵和眼睛,不敢再探寻半分。 周全这才收回了视线,“散了吧,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在这王府最要紧的便是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否则脑袋说不得就没在脖子上了。” 这话让人噤若寒蝉,散去都没敢留下半点脚步声。 周全回头看了眼室内,这才恢复平日仁善的模样。 而绿蕊原本提起的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她就怕今日书房的事传出去,姨娘落个红颜祸水的名头,现在周公公这般,那便不会了。 不过姨娘不是来送吃的吗,怎么倒是睡一块了? 绿蕊一个姑娘,自然想不明白这事,最后只乖乖等在外面。 一个时辰后,云雨初歇,江念随意裹着中衣躺在端王腿上。 “叫你勾人,这汤羹该冷了吧,”端王随意扫了眼食盒,然后摸了摸江念柔滑的脸颊。 “王爷还打趣妾身,妾身可是……” “可是什么?”端王眯着一双笑眸,逼着江念将话说完。 江念哪里会将话说完,只嗔了端王一眼,然后突然慌张地坐了起来,“完了,我差点把正事忘了。” “怎么了?”端王实在想不到江念还有什么正事,而且刚刚这不是正事? “王爷您寿辰不是要到了嘛,妾身知道您富有四海,论稀奇,妾身是做不到了,思来想去,只能想着用心。” 江念说着注意着端王的眸子,没错过他眼底的晦涩,所以端王不喜过生辰? 这是为什么呀,难道是淑妃娘娘当初难产?所以端王想着他的生辰,是淑妃娘娘的苦日? 江念将猜测压下,但却是将端王对生辰不喜这事给记下了。 “那念儿打算怎么用心?”端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念,他也有几分好奇,毕竟江念鬼点子多。 江念见端王情绪还算稳定,这才打开食盒,端王以为送的便是吃的,却没想到江念从最上层取出一幅画卷来。 第67章 素描画像 “喏,就是这个,”江念此时的笑若春风拂面,让人沉醉。 端王看着江念手里捧着的画卷,也有了几分好奇,愈发想知道江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念儿到底给本王准备的是什么生辰礼?” 江念直接将画卷散开,露出里面的画面来。 而原本还心存审视的端王,看着画卷里的东西,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望向江念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念儿,这画是何人所画?”问完端王不禁思量,江念日夜处于府中,哪里能遇到什么高人,这画莫不是江念自己画的,但这个可能刚冒头,端王就否定了,觉着不可能。 江念将端王各色复杂情绪尽收眼底,她便知道自己这礼是送对了,掩下心里的得意,江念露出两分羞涩,“是妾身自己画的,可是不好?” 好,哪里能不好,端王看着面前铺开的画卷,只觉神笔马良在世,也不过如此。 “这画本王瞧着似乎不是用寻常的水墨构成的。” 端王一手丹青也是颇妙的,所以一眼看出江念这话最根本的不同来。 江念听到这话,愈发羞涩,也有几分难为情,最后支吾道,“说来怕王爷笑话,妾身不比旁的闺阁小姐心灵手巧,于丹青一道实在一窍不通,无法研习其中精妙。 但偶然发现碳笔也能成画,而且使用简单灵巧,虽无法如水墨画一般得其精髓,但求个形似,却是可以的。” 端王听着江念的解释,也是纳罕,但最后也只得出个歪打正着的念头,“你呀,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你才傻,江念心里吐槽,不过她也是没想到,在现代的学的几年素描画的功底竟也有用上的时候。 “所以王爷喜欢?”江念小心翼翼的试探,似乎生怕端王瞧不上,现在又透露出些许不太确定的小惊喜,这般生动真实的小表情,很容易便牵动人的心绪。 端王仔细端详着画卷,心里满是不可思议,这上面的竟然跟他本人有十成十的像。 这般活灵活现,便是当世大家也无法企及,这般想着,端王看向江念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意味。 江念心里有几分得意,在这画人物模式化的年代,她这素描简直能杀疯。 不过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江念压下眼里的清明,再抬头时,满蓄懵懂,“怎么了?这画可是有哪里不妥?” 听到江念疑问,端王这才将情绪压下,转而便露出和煦宠溺的笑容,“没有,极好,只是本王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本领,所以一时有些诧异罢了。” “啊?这算本领?”江念将蠢装到底,她要自己成为蒙尘的明珠,亦或是未经雕琢的玉石,而端王便是那伯乐,她只能是他造就的。 果然端王看着江念这娇憨的模样,再扫到画卷上,神色愈发温软了,“当然算,念儿很好。” 说着端王又想起江念之前无意提起蝗灾,让他立功,得了民心,还有在建的食肆,想到炙肉与锅子的味道,也定是大爆,能为他赚不少银子。 这桩桩件件,端王只觉江念是个福星。 “念儿画人物可都能有这般逼真?” 江念听到这话,眸色微闪,事情似乎比她想的还要顺利,“王爷是妾身的夫君,更是妾身日思夜想的人,所以神态都印在脑海里,描绘起来自然容易些,若是换做旁人,可能于神韵一道便没这般好了。” 江念在降低端王的期待感,也让他知道他于自己的特别,随时随地、见缝插针的告白,让他知道自己多爱他,也希望心动进度条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增长。 “那若是只见一面,念儿可能将其描绘出来?” 这话让江念越发肯定自己押对了宝,现在的太后的千秋便在八日后,而当今圣上又是大孝子,极孝顺太后,甚至在立太子一事上也多次与太后探讨。 想来众皇子,现在都是在绞尽脑汁想如何讨好太后,端王自然也不例外,她将他跃然于纸上,作为生辰礼,他定然便联想到了太后生辰礼的事。 同上回给端王出赚银子的点子一般,她现在想在端王这占有更多地位,那就一只能求男女之间的情爱,二便是成为能助他成事之人。 所以这能不能画?那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江念肯定地点了点头,端王看见江念说行,平时喜怒深藏之人,也不由得眼眸微亮。 “念儿,哈哈,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 福星?江念听到这个称号,觉得有几分意思,不过福祸相依,她可不能迷失了自己,否则什么时候便成了灾星。 “王爷,妾身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真的就小小的,”说着江念还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尖比划,颇有几分萌态。 若说第一回下棋江念说彩头,端王生疑,那经过这四个多月的相处,他只会笑着应好,因为他知道江念除了银子与吃,旁的真的没有半分贪念。 “说吧,莫说小小的要求,为着你这份心,这份礼,便是大的,本王也应。” “王爷真好,”江念眸里尽是仰慕与柔情,但心里却明白,若她真要了所谓大的赏赐,如位份,想来端王定是不会答应,而且心里对她所有印象都会推翻。 不过她也没蠢到去相信这些,而且人本也不该贪心,只拿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一步一步谋夺,总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妾身就是想请您保密,妾身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妾身用碳笔绘画,否则只怕会有许多的事端。” 端王没想到江念的要求竟然是这,不禁高看江念一眼,这事若是换做后院旁人,只怕恨不得宣扬,而她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不过这也正合端王的心意,到时入宫进献寿礼,若是说府里侍妾手笔,到底不太好听,但若是对太后说画手不愿暴露姓名,那这画自然更显尊贵。 “好,不过赏却是不能少你的,不说旁的,便是本王这幅寿礼,已经价抵千金,本王甚喜之。” “这怎么好意思,”江念说着便掩着帕子偷笑,活脱脱像偷吃了灯油的白老鼠,“那王爷打算赏我什么。” 端王就爱这般生动的江念,“银子你是不缺了,你哥哥明年便要乡试,我送他个老师,如何?” 江念没想到端王竟然派人将自己家的事查得这般仔细,这世上还有端王不知道的事吗? 想到这,江念有些胆寒,这后院众人只怕就是端王的笼中鸟,一个个争得你死我活的,而端王不过是袖手旁观看趣罢了。 不过若论远,谁能没有忧虑,近前他愿意给恩典,而且还如此贴心,江念是高兴的。 哥哥现在乡试,听说是有几分把握的,若是有名师加持,那便更十拿九稳了,这于江家是天大的好事,而且也是现在最需要的。 “多谢王爷,”江念这次不含表演成分,真真切切与端王道了声谢。 看着突然正经的江念,端王就知这份赏送对了,眸子也染了笑意,“叶老先生当初传胪出身,但淡泊名利,去了文鼎书院当山长,现在却有出山之意,你哥哥跟着他定能受益匪浅。” “传胪!”江念眼睛刷地亮了,二甲头名,又在江南文鼎书院任山长一职多年,于教书育人定是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最主要的是端王推荐的他,那便不存在站错队,于自己哥哥真的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样想着江念真是心花怒放,激动得在端王脸上猛地吧唧一口,“王爷,您太厉害了,也太好了。” 端王看着高兴得就差转圈的江念,真觉得好满足,有些孩子气,更想宠着了。 “你欢喜就好,看来本王这份赏没送错。” “何止是没错,简直就是最好的了,”江念眯着眸子,扬着一张笑脸,对端王满是讨好,现在就只差摇尾巴了。 “诶,对了,王爷您是想让我画谁?”江念眨着一双大眼睛,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过两日你便知道了,不过你也得保密,不然本王就也不给你保密。” “嗯嗯,好。” 终于在酉初,江念提着食盒,面带笑容从书房出来了。 院子伺候的奴才纷纷低了头,不敢窥探,只绿蕊连忙迎上去,接过食盒。 “走吧,回去吧。” 绿蕊看着江念嘴角含笑,便知此行目的达到了,书房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便一句话也没问。 “姨娘,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要不是知道这秋末天冷,无人出门,而且荣侧妃又大着肚子,白芍都想着出去寻了。 绿蕊听到白芍的疑问,装作没听见,低垂了头。 看绿蕊这样,白芍越发纳闷了,到底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就是糕点好吃,与王爷多说了会话。” 白芍听着却是不太信,想着待会去问绿蕊,但嘴上确实应和着,“哦哦”。 日子一晃便到了十月二日这天,当晚端王来了梧桐苑。 “本王明日带你入宫,”端王开门见山,将来意道明。 人可以娇憨懵懂,却不能傻,端王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她都反应不过来,那便真让人觉得说话费劲了。 于是江念略微表现出几分惊讶,带着些许不可置信问:“王爷是想让妾身帮宫里的贵人画像?” “嗯,太后。” 江念惊讶得微张着嘴,然后才开口,“那妾身明日是跟在王爷您身后,还是?” “不是,我先带你去母妃宫中,你扮成小宫女,跟着母妃去给太后请安。” 端王这话说得不经意,半点没觉着江念扮成宫女是否委屈,这便是还不够上心的体现。 而江念自然没西子心到这个份上,“好,妾身一定努力记住太后娘娘的凤容。” 见江念没有畏缩,端王心下满意,他不爱小家子气的女子。 由于第二日一早便要入宫,端王自然不会折腾江念,二人盖着被子纯睡觉,江念怕无聊,就接着上回的故事给端王讲。 “本王发现你这脑袋还真是装了不少东西,好似什么都会点。” “那王爷您也听了这么久了,觉得我这故事究竟怎么样嘛。” 端王看着江念这模样,就知道定是又有了主意,合着这几个月不吱声,都是等时机成熟呢。 “原来你这是想写成书,卖出去,对不对?” “嘿嘿,什么都逃不过王爷您的法眼,但我真的觉得肯定大爆特爆。” 江念说得眉飞色舞,端王看着眉眼笑意也深了许多,“你倒是自信。” 江念想说,她能不自信吗,那可是经过市场检验过的,而且只要一想到海量的银子进兜,她都想在床上打滚,发出土拨鼠的叫声。 “嘿嘿,近朱者赤,”江念厚脸皮地又奉承起来,端王看她这活宝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将人揉在怀里,“你这也太招人稀罕了些。” 江念将头从端王怀里钻出来,一双狐狸眼扑闪扑闪的,嗓音也娇柔得让人心都要化了,“那您记得要稀罕久一些时候,”说完还不忘吐了吐小粉舌,然后又扑回怀里。 端王知道江念这话看似撒娇,其实是内心最深处的祈盼,愧疚越发多了,最终只轻轻摸了摸江念的头,“睡吧,明早本王喊你,”其中柔情比往日都深。 “嗯,那我睡了,”江念不好从端王怀里直接出来,但……真的快被憋死了,最后假装睡着,一个侧身,终于背对着端王,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而端王看着江念不太老实的睡姿,无奈地摇了摇头,想着这满后院也就她这么一个不老实的,不过怪让人稀罕的。 江念自然不知道端王心里这许多的想法,反正她从一开始的装睡,最后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是在端王的呼唤中。 “小懒虫,喊了十几声才醒。” “什么时辰了?”江念看着室内都是昏暗的,只床头的宫灯发出些许暖光,她感觉自己都睡懵了,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刚刚寅时,不过今日要早朝,所以也算不得早了,快起来。” 江念知道轻重,一把把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嗯嗯,我去洗漱。” 由于今天有正事,所以今日江念穿的是丫鬟规制的衣裳,极素净,半新的青色齐腰襦裙,只裙摆处有几朵素花。 但便是这般不起眼的衣裳穿在江念身上,还是掩不住其姿色,而且看着似乎是另一种风情,端王看着眸色都不禁暗了暗。 “白芍,你用粉将我脸擦黑着,眉毛也画得浓些,口脂便别用了。” 第68章 入宫 端王坐在次间听着江念的吩咐,挑了挑眉,江念懂事的形象在他这又添了一笔。 寅时五刻,江念同端王上的,这还是江念头一回坐马车,毕竟穿过来时,她已经被扶着过了角门。 不得不说这马车很宽敞,她原以为不过就是个座驾,却没想里面华丽异常。 首先便是这主座,足足有三尺宽,这还是铺了倚背与坐垫后留下的空间,若是撤去,应该更宽。 所以这睡个人都是无妨的,真就达到了类似于房车的效果。 另外马车车厢是榫卯结构,马车四周边角都有小橱柜,里面只怕都是放了东西的。 里面也有宫灯,还是用的琉璃灯盏,反正极尽奢华。 最最主要的是,这马车大,行驶在街道上竟然半点没有颠簸感。 江念不得不感叹古人真聪明,是她们把古代想得太落后了,有这,房车都不香了。 “可饿了,吃些垫垫肚子,”端王指了指二人身子中间小几上的各色早食,比她平日吃的丰盛多了。 江念感觉她当初觉得端王还有些辛苦的念头,真就多余,就这座椅,这吃食,不比她过得好? 由于王府是挨着宫墙的,所以不过两刻钟便到了宫门口,这还是晃悠着来的,若是疾驰,只怕就一炷香功夫。 任何人到了宫门口都得下马,马车不得入内,所以江念便低垂着头,跟在端王身后,与周全站在一处入了宫门。 不同于现代留存的宫墙,这儿现在是权力统治者所在地,规矩森严,便是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压迫感。 高高的宫墙,完全阻隔了人想要喘气看热闹的可能,现在早,路上只有打扫洒水的宫人,但他们似乎行尸走肉,见面连声响都没有。 江念一路跟着端王终于两刻钟后来到了钟粹宫。 “母妃喜沉静稳重之人,你待会得好好稳住,”这是入宫以后,端王说的第一句话,可见分量,江念将话记在心底。 踏进钟粹宫,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被蔷薇花藤蔓爬满的垂花门,这份绿色与雅意,足见淑妃也是爱花花草草之人。 想到这,江念不禁想哭。书里对淑妃着墨太少,每回描写还都是帝王家母子冰冷没有温度的谈话,于她现在半点帮助没有。 从垂花门绕进来,便能瞧见气势恢宏的宫殿。 “奴婢见过王爷,”江念刚踏进院子,就有一掌事女官穿着模样的四十多岁年龄的姑姑过来给端王请安。 “姑姑快请起,母妃可起了?” “回王爷的话,知道您今日要来,娘娘天没亮便睡不着了,不过被奴婢们劝着,刚起身,您在正厅稍等片刻,娘娘应该马上出来。” 江念趁着说话的空隙,打量东西两配殿,发现半点动静没有,就猜测这钟粹宫估计是淑妃一人独住,可见恩宠,也就愈发好奇宠妃究竟是怎么样的。 江念今日穿着婢女服饰,所以入了正厅,自然还是站着,没有坐的位置,不过淑妃很快便出来了,倒是不难等。 淑妃二十才得的端王,今年四十有八,但看着保养得宜,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母子二人五官颇有几分相似,不过淑妃更柔和一些,瞧着霞姿月韵。 一身精致华丽的浅蓝色宫装,将其宠妃的姿态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念打量淑妃的同时,淑妃也在打量江念,原本远远看着,只觉自己儿子眼光不佳,竟然挑了个这般资质平平的丫头。 但走近些,看到一双潋滟妩媚的狐狸眸,作为在宫中待了三十余年,还能恩宠不衰的人,她立马便发现江念这是扮了丑。 “是个懂事的。” 江念心底暗松了口气,淑妃不针对就好,否则举步维艰。 于是她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礼,“奴婢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听见江念自称奴婢,淑妃脸色更柔和了两分,点了点头,“伺候王爷最要紧的便是安分,你做得很好。” “这是奴婢的本分,当不得娘娘夸赞。” 端王在一旁瞧着自己母妃与江念的互动,亦是满意。 “好了,你去上早朝吧,别迟了时辰,旁的母妃自有打算。” 瞧着沙漏,已经卯时两刻了,确实耽搁不得,“那便有劳母妃了。” “你我母子二人之间又何必说这些,”淑妃一派慈母模样,但江念却能感知到端王身上不太恰当的气氛。 她现在基本能肯定母子两个必定不是表面看来的母慈子孝,至于为什么这样,就不得而知了。 等端王走了,正厅的气氛顿时便冷了下来,没有吩咐,江念也不敢出声,只规矩站在原地,眼睛微垂,看着面前的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椅。 但她能感受到上方毫不掩饰,微带两分锐利的打量。 “临儿说你一手人物丹青出神入化?” “出神入化算不得,但形似确实可得八九分。” 江念不卑不亢地应答,她若是一味贬低自己,虚假不说,也让夸赞她的端王气怒,但若是一口应承,又显自大,实事求是,刚刚好。 淑妃听着江念这自信的话,一双凤眼微眯,“你倒是不谦虚。” “在娘娘面前,奴婢不敢欺瞒。” “是个会说话的,难怪临儿喜欢,不过再如何宠,在王府也应以王妃为尊,知道吗?” 江念没想到淑妃竟如此为王妃打算,不过想到书中王妃成为皇后后,多次谋害皇帝子嗣,太后虽私下斥责,但也为其遮掩,这般想来也就不奇怪了。 “王妃在王府中对奴婢多有照拂,而且在奴婢眼里,王妃同王爷都是主子,不敢不敬,”江念为显虔诚,直接跪在地上回的话。 淑妃听到照拂二字,视线在江念脸上巡回,想到其家室,便也明了了,对江念也撤了刚刚的冷意。 “怎么跪下了,本宫不过是说两句话罢了,知道你是个实诚孩子,但也忒实诚了,快起来。” 江念知道淑妃这关暂时是过了,这才缓慢起了身子,但还是微垂着头。 “走吧,太后也该起身了,正好本宫去伺候洗漱用膳。” 江念自然是作为二等丫鬟跟在淑妃鸾辇的后面。 不过江念想着二等丫鬟是进不了慈宁宫的,所以怎么见着太后呢?不过淑妃既然应承了端王此事,那必定有她的法子,江念便没再多想。 钟粹宫距离慈宁宫颇有些距离,江念感觉自己今日这腿可是要受罪了。 终于到了慈宁宫,果然江念作为二等丫鬟,只能等在院门外。 这一等便是近一个时辰,江念腿真都站疼了,她现在已经下定主意,等这次回去后,每晚晚膳后,定要在院子里快走亦或是慢跑上半个时辰,否则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难受。 “太后,常言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臣妾以后经常来陪您。” 淑妃的声音隔着垂花门传来,江念终于知道她的法子是什么了,不过也是,自己进不去,那便将太后请出来就是了。 在江念思绪间,一声略含沧桑,但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难为你有孝心,皇帝政务繁忙,也就你们能陪陪我老婆子了。” “太后哪里的话,您哪里便是老婆子了,与臣妾站一块,别人不知情的,只怕以为是臣妾的姐姐呢。” 就没女人不爱听夸自己年轻的话的,果然便是贵为太后,也是高兴。 “你这张嘴哟,尽会逗哀家开心。” “臣妾说的可都是实话,不信太后您问问晚香姑姑,看臣妾说得对不对。” 这话音落,江念便见到了书中的太皇太后,现在的太后。 她上着及膝淡紫色团蝠锦绸对襟,下配浅褐云水图案长裙,一头半灰发丝由点翠发冠拢起,手挽佛珠,此时正与淑妃垂眸笑谈,但气势中却含着威仪,让人不敢逆触。 “淑妃娘娘说得极是,太后身体康健,哪里像是古稀之年,奴婢瞧着旁人也是不敢信的。” 太后听着身旁伺候的人同淑妃你一言我一嘴的,笑容是愈发大了,江念一路跟着到了御花园。 到底是上了年纪,平日又养尊处优的,走了这许久的路,太后还是有些受不住,于是一行人等便进了亭子。 里面早已摆放了糕点茶水之类的。 “老了,不中用了,到底比不得年轻时,”太后叹道,言语颇有几分萧凉。 淑妃是个会说话的,哪里能让太后心里不舒服,立马便接上了话,“哪里是太后您老了,平日坐在宫里多了,突然走这么远的路,臣妾也是脚疼,”说着淑妃还作势揉了揉小腿。 江念真想说人精,不过这会说话的,气氛永远不会冷,这不刚刚的阴霾沉闷一扫而光,晚香姑姑已经给太后揉捏上了。 嘴里还说着好听的,“太后娘娘,奴婢瞧着淑妃娘娘说的是,以后每日饭后奴婢都扶着您出来走走,这慢慢的腿脚自然就利索了。” 人越来越怕病,便是贵为太后,在生死面前也不过芸芸众生,所以她点了点头,“是该走走,天天待在屋里,确实烦闷。” 后面的话江念就没怎么听了,总归就是淑妃变着法子逗趣,太后也买账就是了。 她已经将太后的音容笑貌都刻在了脑子里,今日的任务便算是成了。 “可记住了?”回到钟粹宫,淑妃便靠在了炕榻上,素手揉捏着太阳穴,闭眼问江念话。 “回娘娘的话,都记住了。” “那便行,锦容你带她去偏殿等着临儿,本宫今日走了这许多的路乏了,得去躺会。” 江念在偏殿看着沙漏,有几分急切地等着端王,在这有人看着,跟监视似的,到底是不自在。 但端王还是近午时才来钟粹宫,“前朝有政事,耽搁了些时间,可是久等了?” 端王现在跟在老皇帝身边听政,还出入勤政殿,参与批奏折,此乃无上殊荣,亦是第一要紧事,江念哪里敢觉得耽搁。 “政事要紧,而且淑妃娘娘慈和,妾身不觉久。” 端王原本也没觉着委屈了江念,听到这话只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倒是问起正事来,“太后她老人家的相貌神韵,你可记住了?” “王爷放心,都记住了。” 听了准话,端王也不再多问,“那就好,出宫。” “不用同淑妃娘娘说一声吗?” “不用,母妃在小憩。” “哦哦,”江念像来时一般跟在端王身后,充当侍女出了宫。 “这画像几日能画好?”这才是端王现在最紧张的事,距离太后生辰仅五日了,他怕时间不够。 “三日,在初六那日,王爷可以派人来取。” “好。” 平日里端王是要去户部的,但今日特殊,为了防止江念入宫的消息传出去,端王直接回了王府书房。 “周全,传膳。” 端王这是有小厨房的,嘴巴都严实着,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你下午便待在这,等晚上,我让周全送你回去。” 江念知道端王用意,自然不会反驳,但画像一事却是耽搁不得。 “可否派人去梧桐苑一趟,将碳笔取来?妾身下午想构思构思。” 事关画像,端王哪里有不肯的,点了周全亲自去拿。 由于有正事,这回二人待在书房里真是岁月静好,一人处理政事,一人画画,两不干扰。 当晚夜深了,江念才回梧桐苑。 “姨娘,您可回来了,我和绿蕊提心吊胆的。” 白芍二人昨日知道江念要进宫后,便满是担忧,特别是江念还是以奴婢的身份去,她们替着觉得委屈。 今日又去了一整日,可不是害怕。 “不怕,事情顺利着呢,”江念笑着安慰她们。 听江念说一切顺利,二人都长舒了口气,然后便又想起江念画的画像来,“姨娘,您什么时候画画这么厉害的?” 白芍实在有些纳闷,她跟在江念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她会画画。 “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嗯?行了,我今天在宫里走了好些路,腿都酸的,而且也该睡了,快打水来。” 听到前半句,就彻底把白芍问住了,话题自然而然便转了开。 翌日,江念坐在长案前,微撑着头,盯着画纸若有所思。 第69章 梦境 若仅仅是画太后日常的画像,能求得逼真,想来太后也高兴,但若是想她更高兴呢? 这做事,要么不做,要做便得尽善尽美,江念希望端王能因为这事愈发看重自己,所以必然得多费些心思。 这一想,便是一个时辰,江念迟迟没有动笔,画纸上还是昨日打的草稿。 “诶,有了,”江念突然眼睛一亮,欢喜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想到了太后手中的那串佛珠,日日手持,想来太后很是信佛,那她可以将太后画成观音呀。 有了思路,江念终于动了笔,她打算画两幅画,一幅便画她坐在玫瑰椅上,垂眸扫视众人的,另一幅便是观音图。 这工作量直接翻倍,又只剩下一日半的时间,江念自然不敢松懈,当晚梧桐苑的宫灯亮到了三更。 “姨娘,要不明日再画吧,您今日已经画了一整日了。” 江念看着两幅画都已经完成了素描阶段,就差添色了,也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心里松了口气,“嗯,明日记得早些叫我。” 说完江念想着白芍心疼自己的劲,又添了句,“一定得喊我,否则真怕弄不完。” 白芍见江念愿意去睡觉了,什么都愿意答应,连不迭保证明日早上一定会早早喊江念起床。 心里压着事的江念,当晚睡得并不安稳,甚至还入了梦境。 梦见了现代的父母,梦见自己躺在病床上,而他们苍老了许多,她想碰碰他们,告诉他们她会回来的。 但她的手是透明的,什么也摸不着,她的声音,便是贴着耳畔,也是无人能听见。 那种无力感,让人只觉像溺水一般,江念哭得声嘶力竭。 “姨娘,您醒醒,您醒醒。” 听见白芍的呼唤声,梦里的江念整个身体似乎瞬间便被旋涡吸引,然后便醒了。 江念睁着一双红眼,毫无焦距地看着拔步床的顶端,她能感知到,刚刚她的魂魄是回了现代的,但她回不了自己的身体里,尝试了很多次也是徒劳。 她很想问问,不是说只要她努力让端王对她心动,现代时间便停滞的吗,为什么爸妈他们还会苍老成这样。 但她只有脑袋里的进度条,没人可问。 “姨娘,您怎么了,别吓我呀,”白芍看着江念默默垂泪,泪珠顺着眼角没入发丝,最后消失不见。 这种无声却绝望的模样,让白芍害怕,“梦里都假的,都说现实与梦境相反,您别怕。” 白芍慌忙找补,想着法子哄江念开心,但注定是无用的。 但与此同时,江念的脑海里居然出现了一行字:现代时间已经停滞,刚刚宿主所梦为本来现实。 看到这行字,江念惊喜得泪瞬间停了,所以刚刚的是假的,只要她努力让端王心动,那爸妈他们就不会伤心,对吗? 江念又哭了,不过这回是喜极而泣,同时心里也坚定了,一定要努力让端王对自己心动,她不想爸妈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怕他们受不住。 看着江念双手掩面大哭,白芍更怕了,但她真不知道江念梦见了什么,怎么这么伤心。 而且她性子本就不机灵,现在在原地急得跟热锅上码字似的,但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江念这一哭便是一刻钟,哭完刚刚在梦里的心痛也散了许多,心情也平复了下来,然后转头就看见了急得眼圈也红了的白芍,一时没忍住,竟噗嗤笑了出来。 白芍见江念笑了,真是惊喜得不行,“姨娘,您可算笑了,吓死奴婢了,”说着说着刚刚压的泪竟流了出来,还颇有决堤之势。 这回换江念懵,不过也是哭笑不得,这丫头也太紧张她了些,居然吓哭了。 这般好的忠心的丫头还能怎么办,还不就只能宠着,江念拉着她坐到床沿上,但白芍不肯,只愿坐在边上的矮榻上。 “哭着规矩倒还记得清楚,难为你了,”江念故意说话逗白芍,不然她瞧着白芍能将她这儿淹了。 白芍是个情绪来得快也去的得快的,果然听着这话止住了哭声,但刚刚哭狠了,打哭嗝。 一抽一抽地说,“姨娘尽打趣奴婢,您还没同奴婢说刚刚怎么哭那么伤心呢。” 江念看白芍眼睛鼻子都哭得红红的,活像个小兔子,很是可爱,于是便接着故意逗她,“我刚刚做梦梦见我没银子使了。” “啊?”显然白芍当了真,毕竟江念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您怎么可能缺银子呢,私库里还有接近三千两银子呢,而且就算用完了,也可以让老爷他们送的。” 江念看白芍这努力说服自己,便接着话继续说,“可梦里我可是真穷呀,连肉都吃不上,最后没办法,就只想到了一个法子。” 说着江念便顿住了,等着白芍自己问,鱼儿上钩得快,江念话刚停,白芍就连忙问是什么法子。 “唉,我思来想去,你长得这么好,我又正好缺银子,便将你嫁人了,得了聘礼银子。” “啊?”这回白芍真一双杏仁眼瞪得跟牛眼睛似的,大得吓人。 这么瞎编乱造的话,小丫头竟也信了,江念怕她真到时候伤心了,连忙道,“骗你的,亏你也信,就你这脑子,我能舍得卖出去?真是被人卖了都在给人数钱。” 白芍听到江念是骗自己的,旁的都忘了,只哭着说,“您吓死我了,我以为您真不要我了。” 得,江念觉得自己嘴欠,真该讨打,知道小丫头不禁逗,还瞎说,现在哭了吧,她还得哄,真就没事找事。 她发誓下回一定不这么嘴欠了,就算编自己把自己卖了都行,也不能说把小丫头卖了,瞧这吓的。 “还哭呀,刚刚是谁说梦是反的来着?别说你家姨娘我梦里没卖你,就算真卖了,现实不也该是我不舍得卖你吗?嗯?” 白芍最怕别人用她的话堵她的嘴,顿时眼泪都挂在脸上要掉不掉的,一副我该怎么解释的可人疼的小模样。 “行了行了,放心,不卖你,你从小跟着我,我拿你当妹妹呢,哪里舍得。” 江念现在是好话说尽,就想着把人哄好。 但……结果,人又哭了,江念这回真懵了,还哭呀……那她怎么哄?她也不会呀,怎么办,要不她接着哭,这样白芍肯定就不哭了。 但没等她开始装哭,白芍那丫头就呜咽着含糊不清嘟囔,“姨娘,您太好了。” 江念算是知道了,原来这小丫头片子是被感动了的,这回真是哭笑不得了,最后只催着她去睡觉,否则明日真起不来了。 白芍知道江念有要紧的正事,也不敢再耽误睡觉了,又去了外间,睡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没一会就睡得跟小猪似的。 第二天,江念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给画添色。 功夫不负有心人,晚上点着宫灯,江念的两幅画总算是成了。 伸了个懒腰,她将画举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安心。 “姨娘,您弄完了?”白芍和绿蕊二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江念,无他,为的是江念还未用晚膳。 江念看着二人殷切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勾起,“你们二人可用了晚膳?” 二人听到这话,有些局促地摇了摇头。 江念见状有些无奈,她这两个小丫头,也忒实心了些。 “以后不能这样了,我是因为有事耽搁了,你们二人没必要陪着我饿着,身体最重要,要是都病了,那到底谁照顾谁?” 白芍二人诚诚恳恳听着江念训话,嘴上也毫不犹豫地应着好,江念瞧着就知道这话只怕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不过现在已经近子时,也不是长篇大论的好时候,江念摇了摇头,暂时放过了她们。 “走吧,跟我一起用膳去,”说完江念不等二人拒绝,便压迫性地来了句,“我是主子,我说了算,谁若是不听,就另找主子伺候去。” 这话将白芍二人到嘴边的话彻彻底底给压了下去,老老实实跟着江念进了膳厅。 “明日不用喊我了,除非王爷派人来取画,知道吗?” 白芍二人巴不得江念休息,听到这话哪有不肯的,都高兴得直点头。 不得不说,江念是有几分睡懒觉的命的,睡到午时一刻,端王那边都没派人过来。 江念有些纳闷,端王不是很急的吗?按道理应该一大早派人来取才是呀。 不过反正她的画已经画好了,怎么也轮不上她着急,于是江念洗漱好,便欢喜地想着午间吃什么。 “来份入炉羊,这深秋天寒,羊肉温补,很是合适,”江念想着铜炉里煮着沸沸的羊肉,口水都不自觉分泌出来,“对了,记得买大份的,待会你们都一起吃,我一个人吃着无趣。” 白芍二人经过这几次的事,也是知道江念决定的事,是轻易更改不得的,而且同桌了两回,二人心里那点子尊卑也能暂时放一放了,总归江念开心最重要。 江念看着二人这回没有异议,正高兴呢,却没想扫兴的来了,那就是端王。 午间来后院,这可真是江念头一回见,而且今日又不逢休,江念已经可以想见等消息传开,想撕了她的有多少了。 这对于现在还在扮猪吃老虎的江念,真的是咬牙切齿,她就想苟着现在,不过也就咬了一会牙,毕竟她也不是个怕事的,总归最要紧的还是端王,旁人实在不行,撕破脸就是了。 江念心理活动丰富,也没耽搁她面带笑容快步迎上去,“王爷,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不用去户部当值吗?” “无事,那边本王也不过是去监察罢了,画像可好了?” “答应王爷的事哪里会不好的,您跟妾身来,”说着江念便引着端王进了书房。 “喏,您看,这两幅如何?” “两幅?”端王听到这话有些诧异,怎么会有两幅画,怀着疑惑,端王走到书桌前,便看到了桌上铺开的两幅画,黑眸忍不住微缩。 像,太像了,不仅仅是容貌,神韵也十足,愈发显得人物生动,若不是在画卷里,他都该误以为祖母站在自己面前。 而且第二幅观音画,实在巧思,祖母信佛,尤其是观音,慈宁宫后殿里还设了小佛堂,每日都是要跪拜敬香的。 都不用猜测,他敢肯定,将这两幅画送到祖母面前,她老人家该多高兴。 江念在一旁看着端王的脸色,便知自己这步棋是押对了,心里也有了几分雀跃,她的努力好像真一点一点让事情在朝好的方向去。 所以她应该可以回家吧!江念祈祷着,也暗暗坚定以后更要好好想着法子让端王对自己心动。 “念儿,你这小脑袋可真是厉害,比本王府里的幕僚还聪明。” “真的?”江念没有直接否定端王的话,反而俏皮地反问。 这般多面的江念,让端王心又狠狠动了动,他愈发坚定江念就是他的小福星,不然怎么总能在关键位置突然出现,并帮他解决难题。 “本王已经派人将你哥哥接到了京城,月底便正式拜叶老先生为师。” 江念听到哥哥拜师的事已经提上了进程,简直心花怒放,顿时嫣然,一对浅浅的梨涡都露了出来。 “多谢王爷,妾身以后当牛做马报答您,”江念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而且还将三根手指都竖了起来表忠心。 但说完,她突然想起以前冲浪时,看到的一句话:可千万别说什么当牛做马感激别人,因为那是想给别人当妈呀,一时分不清是真感激,还是占便宜。 想着想着,江念没憋住笑,噗嗤笑了出来,端王看江念这神色变化,只以为她太高兴了,心里也愈发舒畅,毕竟没谁不喜欢自己付出得到肯定。 “本来按道理应该让你们兄妹团聚,见上一面的,但府里无此先例,”说着端王便转动了自己右手大拇指的玉扳指。 江念哪里能不懂事呀,连忙将话抢了过来,“妾身不过是姨娘身份,哪里能得此殊荣,而且哥哥得王爷提携,若是不能出些成绩,那妾身也是于心有愧,若哥哥好生努力,那我们兄妹自然有见面的时候。” 第70章 入炉羊 “念儿果然懂事,”这是端王第一次在明面上夸江念懂事。 端王来了,又是这个时辰,自然要留饭,所以主仆三个一起吃入炉羊的计划暂时是泡汤了。 而且由于端王下午还要去户部,所以中午的吃食都是精简的,为的就是节约时间。 送走端王,又了却了心里头挂着的事,这绵绵细雨天,又裹夹着寒风,江念自然是坐在炕榻上,盖着毛毯,临着窗,看着话本子打发时光。 “姨娘,再过几日便入冬了,您说到时候碳火管够不管够呀?”白芍在一旁打着络子,突然想到了这事,便问出了口。 这些话本子原就是江念看过的,所以并没有被吸引进去,白芍一说话,她就听见了。 “我现在还算得宠,想来炭火应该不会缺了我们的,不过我就姨娘的位份,想来多了也是没有。” 京城地处北方,冬日夜里能达到零下十几度,若是不将地龙烧得旺旺的,晚上睡觉真就被冻醒。 江念一向畏寒,不过日子还没到,倒不至于现在就吓着等着。 “啊?那怎么办?姨娘,要不奴婢去找角门的婆子,让她帮着买些?” 江念听到这提议,摇了摇头,“买些零碎的小东西便也罢了,上面王妃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但碳火是显眼的物什,没有几百斤,也是不顶用的,角门婆子肯定不会蠢到干这事。” 白芍听着江念分析,泄了气,“那到时候奴婢天天烧着炉子,然后多做几个汤婆子的套子,到时候晚上姨娘您睡觉,床上多放几个汤婆子。” 江念看白芍说得兴致高昂,心里也似被暖流淌过,这小丫头只想着如何不冻着她,却没想过自己,要知道她屋里好歹有炭,真是个忠心的。 “诶哟,外面的雨瞧着不大,但风刮着,全扑身上了,”绿蕊说着便举着伞跑到了廊下。 江念抻着头看,只看见绿蕊在拍身上的雨水,“白芍,我们这还有没有老姜?” 白芍听到江念问话,立马便知道了意思,“有的,奴婢这就去煮上一壶浓浓的姜汤。” 江念点了点头,然后又朝着门外喊话。“绿蕊,你先别来伺候了,去将衣裳换了,头发绞干,别着凉了。” 绿蕊原本想说无事的,却在门口打了个喷嚏,这回她也不敢进来伺候了,怕将寒气过给了江念。 “姨娘,奴婢煮了许多,要不您也喝一碗吧,这深秋雨水多,寒气也重,喝碗暖暖身子也好。” 江念却摇了摇头,那浓姜汤最是涩口,而且她自己身体自己知道,都没淋着雨吹着风,没沾惹寒气。 最后浓姜汤大部分都进了绿蕊的肚子,确定没有再打喷嚏,绿蕊这才进了屋。 “姨娘,那紫烟果的解药,奴婢凑齐了,”绿蕊一边拿起小烷桌上茶壶给江念添了热茶,一边说着事。 江念听着绿蕊这话,顿了一下,然后才记起紫烟果的事,若不是绿蕊提起,那面放在小库房的屏风她都要忘了。 “都凑全了?” “嗯,奴婢每回托角门的嬷嬷带些东西,总算是凑齐了,”绿蕊怕打草惊蛇,每回都是带一堆东西,里面就一两件是她真正想要的。 “这事我也不懂,你自己看着办便是,不过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嗯,奴婢知道的。” 日子一晃,便到了十月初八这日,端王带着王妃同两位侧妃一起入了宫,而江念也终于在这日吃上了入炉羊。 “羊肉果然吃着暖身子,刚刚我还觉得背后有些许凉意,现在竟没了。” “嗯嗯,奴婢也觉得又好吃又暖和。” …… 主仆三个一起吃,好不温馨,而此时宫里却是剑拔弩张。 “四弟,不知道你给皇祖母准备了什么寿礼呀?”刚刚进献了寿山石,获得满堂喝彩的三皇子萧怀征,挑衅地看着端王。 然后又用蔑视的眼光瞥了一眼周全手里捧着的类似于装有书墨的长条形盒子,更猖狂了,“今日可是皇祖母七十大寿,皇弟应该不会没有好礼相送吧。” 面对对面的挑衅,端王淡定自若,好似全然没听见似的,而是起身向太后与老皇帝行了一礼。 “皇祖母,孙子先在这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71章 两幅画 太后一双洞察世事的眼,在几个孙子间巡回了一番,最后却还是满目慈爱对着端王应好。 “也不拘什么礼,你们能时常陪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哀家便是极高兴的,而且你们的孝心,哀家看得见。” 这话让刚刚的气氛有所缓和,但萧怀征还是看端王不顺眼,他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寻到这寿山石,他就不信端王能压他一头。 何况近期也没听说端王得了什么宝贝,这样想着萧怀征更有自信了,坐在位置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皇祖母,孙儿有一寿礼进献给您,还望您喜欢,”说完周全和小福子便走到了宴席场地中央,另外两个小太监又帮忙打开锦盒,一时在场众人纷纷猜测端王究竟送的什么。 而这里面就包含了王妃与荣侧妃她们,尤其是王妃,为着这回寿宴,她也是花了心思的,开年便让母家帮忙去各地寻找奇珍异宝。 最后在福州一带寻到了一海商手里有一株半人高的红珊瑚,为着拔得头筹,便是海商要价五千两银子,她也还是咬牙买了。 她又特地在十日前,才将这红珊瑚的消息透给端王,就为着当及时雨,将这贤内助的效果放到最大,同时也希望借着这能消除上次为着孙姨娘一事的隔阂。 当时王爷明明极欢喜的,还当晚去了她院里用了膳,但就在前日,又突然派周全来告知她,说不送红珊瑚了,旁的是半点也不透露。 所以她现在就想看看王爷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盒子打开,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两卷绑着的书卷,众人一时兴味缺缺。 便是王妃也是不解,难道是名家之作?但太后宫里哪里缺这些,这又哪里及得上红珊瑚来得珍贵稀罕。 而对面的萧怀征更是直接阴阳怪气起来,“四弟,便是皇祖母说礼轻情意重,你也不该这般敷衍才是,你若是真没好东西,对三哥我说一声,我怎么也要给你个好的不是,毕竟我们可是兄弟。” 太后看着兄弟阋墙,叹了口气,旁边的皇帝最是孝顺,也最了解太后,立马便呵斥道,“老三,你话少些。” 萧怀征原本得意洋洋,这话就好像给他突然泼了盆冷水,顿时让他熄了火,面色更是红了白,白了青,但在场的没人敢看笑话,就怕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两幅画卷也被打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而上首原本稳然高坐的太后,却是激动得起了身,指着画卷道,“快拿近些,让哀家瞧仔细了。” 由于视线问题,旁边众人都没办法看清画卷上的内容,但看太后如此激动,更好奇了。 两个小太监闻言,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将画卷放在了太后正前方。 此时旁边的皇帝也起了身,走到太后身旁,母子两个盯着画像都出了神。 底下的大臣借着这个空档,也小声议论了起来。 “听说有种颜料关了灯才能呈现其特异来,美轮美奂,莫不是端王送的便是这?” “我看不是,现在可没熄灯,我觉得应该是哪个名家的大作。” “太后和皇上什么名作没见过?” “那你说是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壮阔山河图,皇上最爱民间风景,说不得是民俗市景图也说不定。” “我看不然,应该是边疆互市才是。” …… 众人议论纷纷,但眼睛都不约而同盯着两幅画。 最终在众人昂首以盼中,皇上先出了声,“善,大善,临儿,这画像是出自于何人之手呀?” 一锤定音,是画像,但底下众人却愈发闹不明白了,一幅画像而已,太后和皇上怎么如此重视?难不成比宫廷画师还画得好? 若说旁人是不解,那魏王萧怀征便是咬碎了牙,玉盏也快被捏碎了。 “萧怀临,你又挡我路,”狠戾又无声的话在萧怀征心底无限循环,他狠狠地盯着对面的端王,只想食其肉,饮其血。 而刚刚云淡风轻,眼神都不往这边暼的端王,这回却是冷冷地勾起唇,笑看着萧怀征,甚至还抬杯敬了他一杯,然后自顾自饮下,又恢复如前。 萧怀征感受到端王的轻蔑,心里的恨意与怒火,不断攀升,颇有燎原之势,但最后却竟是将火气压下了,但最后那一眼,却如毒蛇般,阴冷得让人打个寒颤。 但端王又怎么会怕,而是视若未见,十分从容地起了身回话,“回父皇的话,画这幅画像之人有言在先,要儿臣对其身份保密,所以还请父皇恕罪,”说着端王便上身挺直跪在了地上。 萧怀征听到这话,再次嗤之以鼻,暗骂端王故弄玄虚。 而老皇帝除了想求长生一道有些固执,旁的方面还是个明君,听到端王这话并未发怒,反而安抚道,“我儿何错之有,为人守信乃是君子之义,既然老先生有言在先,那便罢了。” 老皇帝言语中颇有几分惋惜,他本来还想着让这位高人帮他也画一幅呢,现在看怕是不成了。 跪在下首的端王,听到老先生三个字,眼神微微有些闪烁,同时他便想到了平日娇气得不行的江念,笑意清浅。 旁边的太后笑意堆叠,视线都没舍得离开两幅画像,“先收进锦盒,仔细着些,可别弄坏了。” 吩咐完,便笑着转头看向了端王,“临儿,这位大师见过哀家?” 远远瞧去,只觉太后端和,与寻常富贵人家老太君无异,但若是细看,就能发现,那双眼大不相同,虽古稀之年,却依旧清明,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好似内心所有都能被窥探去? 但这些人里可不包括端王,他出身皇家,在魑魅魍魉堆里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心绪早已深藏,波澜不惊。 “不曾。” “哦?那可真是奇了,大师未见过哀家,却能将哀家画得如此传神,莫不是他梦里见过哀家?” 太后言语打趣,但其中锋芒却是让人不敢忽视。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丹青还算可以,而且画师他让孙儿仔细描述您的特征,又修修改改数十遍,才得了如此这两幅。” 这回答虽听来有些清奇,但也找不出什么不妥来,太后笑看着两幅画像,也就没再追问了。 “母后,让大家也欣赏欣赏这两幅画像,如何?” “好,”太后正有此意,特别是那观音像,她极喜欢,慈眉善目,颇具悲天悯人之像,若是日后能敬奉于民间,便更好了。 两幅画像终于露出了真颜,原本还带有几分疑惑的众人,看到这像是将真人刻进去的画卷,都惊叹不已。 便是魏王,心里如何不甘,也没办法否定这两幅画像的好。 而王妃在看到画卷时,除了惊讶,更多的是疑惑,这画像究竟出自于何人之手?她怎么半点风声也没听见,按道理王爷不该瞒她才是。 众人心思各异,但却又都有一个相同的心思,那便是也想得一幅这样活灵活现的画像。 但刚刚说大师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他们一时也不好开口。 端王将各色神态都尽收于眼底,心底亦有了计较。 这场寿宴,最大的赢家自然是端王,直至上马车,端王都难得给了平易近人的错觉。 他想着刚刚父皇拉他去侧殿,说也想要一幅画像,其中言语恳切,是他从未见过的。 还有好些大臣,欲言又止,是什么心思再明显不过,就连平时刚正不阿,脾气又臭又硬的张首辅,都刚刚笑着和他说了话。 端王现在只觉江念真是福星,原本以为不过是能讨皇祖母高兴,却没想还有意外之喜。 第72章 小喜子 王妃、荣侧妃、周侧妃与端王是一同出的宫,王妃自然与端王是坐的同一辆马车,荣侧妃与周侧妃则一人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王妃看着端王眼底的笑,就想着趁着机会问问,“王爷,那高人您是何处寻到的?怎么也没听您提起过。” 端王端坐着,透过支着的小窗看见外面似长龙般的华灯,心情极好,听见王妃问话,他不是不知道这是打探,不过倒也不至于动怒。 于是只懒懒回了句,“也是机缘巧合,至于为何未曾提起,本王寿宴上不是对着父皇说了?那画师不愿意声张。” 王妃想说寿宴上的话那是官话,如何能当真,她是妻子,也不能说吗? 但当看见端王已经闭眼假寐,便是再多话,王妃也只得苦涩咽下,脸上原本堆出来的笑,也顿时卸下,只留疲惫。 她也透过窗看着市井烟火,原本咽下的苦涩竟漫了上来,红了眼眶,酸了鼻子。 帝王家哪有什么夫妻情分,是她又痴了。 再转头时,她依旧是那个看起来无可挑剔的王妃。 宫里的剑拔弩张,亦或是端王得意,江念都不知道,总归她早已得了好处,哥哥拜得名师,想来日后她的路也能好走些。 “姨娘,今日冬至耶,听说大厨房包了好些饺子,”白芍打起厚厚的门帘,扫去满身风寒,这才欢欢喜喜走到江念近前。 冬至吃饺子,有不冻耳朵的寓意,也是图个喜庆热闹,这后院平时不出事时,日日静得像潭死水,确实也该有些暖色点缀点缀。 “既然大厨房做了,定是有我们的份的,到时候只管着吃就行,倒是刚刚内务那边派人来禀,冬日的碳下来了,只怕你和绿蕊待会得跑一趟。” 白芍听到碳火下来了,高兴得不行,“原本以为冬日难捱的,没想到王府下人倒是勤勉,今日刚刚冬至,地龙便烧上了,奴婢感觉在屋子里待着,半点不觉冷。” 江念和绿蕊听着这直心肠的话,主仆两个不约而同微摇了摇头。 哪里是王府下人勤勉,这是她现在还算得宠,下人怕王爷来了,冻着了,吃瓜落。 若是换个不得宠的试试?只怕这冬日都得熬着。 就比如王府说的规矩是冬至才发碳火,但春风院里可是早半个月就烧起了地龙。 可谁又敢置喙半句?所以有宠便是这后院最要紧的。 这便是现实,亦是人情冷暖,雪中送炭的少,但落井下石的可比比皆是。 要不逢年过节,各院主子总要给底下发赏银呢,便是不属于自己院子的,院外扫落叶的婆子、小太监也不能落了。 你瞧着十文二十文的是小事,但那是底下奴才天天盼的,若是落了空,谁还能尽心尽力干事?到时候受罪的还不是你自个。 “今日冬至,大厨房忙,只怕只能顾着各院主子的吃食,但本就是节日,该众乐乐才是。” 白芍和绿蕊听着这话都认同的点了点头,绿蕊机灵,更是猜到了江念的意思,“姨娘您是想着给我们院子这片的奴才赏些银子?” “嗯,都是可怜人罢了,不过也是我们梧桐苑偏僻,便是算上后花园打扫的几个婆子,拢共也不超过十个人,这般倒是好办。” 白芍一向心善,而绿蕊更是医者仁心,二人听到这话都笑眯了眼,好似得赏的是她们二人似的。 “姨娘仁厚,想来他们待会得了赏,定个个都喜笑颜开的。” “可不是,今早我去大厨房取膳,还看见在后花园扫落叶的小喜子拿着竹扫帚,冻得直哆嗦,真是可怜见的,唉。” 江念听白芍提起小喜子,倒是记起了个身影来,瘦瘦小小的,她感觉只怕还是个半大娃娃。 不过听着白芍这话,这是接触过? “那小喜子多大了?” 白芍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江念竟仔细问起来,于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倒出来了,“小喜子今年十三,去年年底才进的王府,听说是家里穷,自己卖自己进来的。” 江念听着只十三,眼神微暗,按着规矩,便是王妃身边也是没有太监伺候的。 但若是端王升位太子,那后院里达到品级的,身边便会派遣管事公公。 若再深一步,等日后端王成了帝王,那这些太监便会跟着进皇城,也算是心腹了。 她虽现在不过是个姨娘,但以后端王总有做皇帝的时候,与其到时候被旁人安插眼线,倒不如现在自己培养个忠心的。 至于年龄小,若是现在,那确实不行,但这不是还有调教的时候嘛,而且不怕没本事,就怕心坏了。 小喜子去年年底才进王府,又一直在后花园当差,就相当于一张白纸,是最好塑造的时候。 而且现在自己对他好些,那便有雪中送炭的恩情,只要不是个根坏了的,那便该是个好的。 “待会白芍、绿蕊你们两个给她们每人封个五十文的荷包,就当赏银了,另外白芍你还是如往日那般同小喜子说话,将脾性给探清楚了。” 听到江念说要探小喜子的脾性,白芍真是一头雾水,倒是绿蕊在一旁不吱声,心里有了大胆猜测。 “行了,去吧,我记得还有八珍糕,你也可以拿些。” 白芍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听到能给小喜子送吃的,将刚刚脑子里的疑惑全抛脑后了。 “姨娘,您放心。” 江念看着白芍就差发誓的模样,真是止不住笑着摇头,不过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白芍虽然迟钝,但做事还是谨慎的。 不过在白芍出门时,江念还是提醒了句,“注意些距离。” 现在对食是不允许的,不过寻常丫鬟和太监往来是没问题,但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过了冬至,天好像就突然冷了下来,不过幸好江念这炭火还算勉强够用。 而且有了这刺骨的寒,才愈发让人知道无宠的日子多难过。 所以端王生辰这日,江念便看到了装扮得各个如同花儿般的人,真是好不养眼。 别说端王了,她瞧着都喜欢,而且这回真是到得最全的一次,无一缺席。 江念龟缩在自己位置里准备看戏,但却不知让多少人搅碎了帕子。 明明是简约的丁香色袄裙,但配上她这张脸和傲人的身姿,却能让人相形见绌。 便是最上首的端王,也在扫视底下时,目光停留在江念身上。 他看着江念穿着脖子那一圈带有白色绒毛的小袄,乖巧地坐在自己位置上,有几分娇憨,但只有他知道,私下的她是多么生动。 这般想着,端王眼里的笑不自觉便多了。 王妃就坐在端王身边,自然注意到他在看着江念,然后她看了看孕肚凸显的荣侧妃,脸上也带出笑意。 这般看着,夫妻两个倒是十分相像。 “今朝逢君生辰至,愿将星辰作贺礼。 琴瑟和鸣岁月长,举案齐眉情更浓。 生辰喜乐春光里,岁岁年年与君同。” 王妃以诗词开场,与端王共饮,寿宴便算开场了。 既然是寿宴,第一步自然是送寿礼,打头的便是王妃自己亲手写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份礼重的是心意,诗句表达了王妃对端王的喜爱,又是亲手书写,确实价值千金,自然得了端王夸赞。 不过江念看着端王的表情,根据她这半年相处的经验,就知道他这是流于表面,不走心呢。 第二份礼,自然是荣侧妃送的,平日里眼睛朝天上的人,现在却是娇滴滴的,江念只能感叹爱情伟大。 “王爷,这黑狐裘是臣妾哥哥去岁在雪山打的皮子做的,最是暖和。” 端王摸了摸狐裘,触手生暖,确实是极好的物什,笑意明显比刚刚收着字真切了几分。 “你怀着身子,这般好的皮子该给自己做件大氅才是。” 听见端王关心自己,荣侧妃眼里的柔情都快溢了出来,江念瞧着有点怀疑荣侧妃恋爱脑了,要么就太会演,这眼神她一个有仇的看了,都不忍心辜负。 “王爷您身子要紧,而且您上回差遣绣娘给臣妾做的大氅便极好,够用了。” 端王听着这话,笑容更盛了,直接让周全将荣侧妃的桌椅挪到自己右侧,微低于左侧的王妃。 然后在荣侧妃走到身旁时,二人又双手交握,瞧着很是恩爱,倒显得王妃多余。 但要不说人家是王妃呢,江念替她都尴尬的时候,她竟然还端着笑,甚至还出声说让荣侧妃慢些。 端王看王妃这般大度体贴,也给了王妃好脸色,现在瞧着就真左拥右抱,好不和谐。 有了荣侧妃的这件狐裘,旁人的礼自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终于轮到江念,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玉石摆件。 这还是她前些日子归拢进府带的箱拢发现的,看成色应该是和田玉,不过算不得上品,但都雕刻成了有趣的,比如第一个便是只趴儿狗。 “妾身手脚粗笨的,针线活不及各位姐姐,也找不出稀罕物品,只这组玉雕勉强入眼,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众人扫到锦盒里平平无奇的玉雕,顿时没了兴趣,将视线挪开,倒是端王没想到江念居然还给自己准备了礼,毕竟已经送了画像,于是便大手一挥欢喜收下了。 所以江念这礼也送得没激出什么浪花来,不过这倒合了江念的心意,她今夜可没有存着抢王爷的心思。 礼送完便又是献才艺的时候了,这回真把江念看得瞠目结舌,这后院都是行家呀。 弹琴的、唱曲的、跳舞的、画画的,甚至还有舞剑的,而其中最出彩的便是林庶妃的鼓舞,颇有飞燕之姿,甚至借着舞曲还画了一幅山水画。 要不是场地气氛不适宜,江念都想给她鼓掌。 毫无意外,当晚端王去了林庶妃房里,毕竟人家不仅舞得好,爹也给力,由于上次洪涝供给物资及时,要从地方调上来,而且进的还是户部。 回到梧桐苑,江念心想今晚虽明争暗抢较着劲,不过好歹是顺顺利利过来了,比起八月中秋的荒诞好太多,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天越发冷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回后罩房了,外间挤挤便是。 ” 白芍和绿蕊两个听到这提议,倒是难得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不妥,因为后罩房没有地龙确实太冷了,便是裹着被子,人也到半夜才暖和起来。 于是主仆三个就待一处,人多心都是安定的,冬天好眠,江念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姨娘,姨娘,快起来,”江念听着白芍和绿蕊两个的呼唤声,眉头紧蹙,努力睁开眼都睁不开,实在是太困了。 “怎么了?”江念有气无力问了句,十五刚过完,又不用请安,这喊她干嘛呀,而且床好舒服,她不想起来。 “王爷高热,王妃已经去了林庶妃的流香院了,”白芍言语着急,这可去慢不得呀。 而江念听到这话,瞌睡顿时散了个干净,眼睛也能睁开了,迅速起身看了眼窗外,很好,大晚上,这是但凡逢宴就不能好了是吧。 “到底怎么回事?来禀的人可说清了?” 白芍与绿蕊两个见江念终于起身,松了口气,“没有,只说是林庶妃发现王爷高热,请了府医。” 江念回想着宴席上端王的神色,看着精神抖擞的,与平日无异,按道理不该这个时辰高热才是呀。 由着白芍和绿蕊赶紧穿好衣服,连妆都没上,江念便带着绿蕊往流香院去。 冬日的风像刀子似的,听着比上回中秋还可怖,江念真想刀人了,大晚上就非折腾,王妃也是的,端王病了,她自己看着,府医治着就是了,非还把所有人喊上,真就无语。 主仆两个紧赶慢赶的,终于不算迟地到了流香院。 还没进屋,江念就听见王妃在厉斥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王爷不过是高热,你这般莫不是在诅咒王爷。” 江念听着抽噎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才抬步进了屋,“妾身见过王妃。” 王妃现在正烦闷得紧,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应了声嗯,便没话了。 江念倒是不觉尴尬,自觉退到两侧,然后便看清了刚刚哭的是林庶妃,泪痕还在呢。 感受这明间诡异压抑的气氛,江念左眼忍不住跳了几下,她总觉得又要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第73章 端王高热 终于除了荣侧妃、吴姨娘,人都到全后,王妃开了口。 “王爷平时身体最好,这次却无故高热,府医也说来势汹汹,我才将你们都喊了来。” 江念听着这话越发觉得不对,但这不是她该觉得的,于是只安分守己跟着旁人一齐应是。 “现在才五更,距离天亮还有些时辰,都坐着吧,我去里面照顾王爷,若是高热退了,会派人来告诉你们的。” “劳烦王妃,”众人又是异口同声道。 江念看着王妃入了内间,心底愈发肯定只怕今晚又是王妃的一盘棋,但竟然将端王也算在了里面,好手段呀,林庶妃大抵是不能好了。 墙只要不倒自己身上,江念是不疼的,她老实本分坐在后面新添的一排座椅上。 与她相邻的是孙姨娘,此时脸有两分白,或许是想起中秋自己落胎的那个晚上,亦或是被今晚这事吓了的,不过不管如何,江念都不会插嘴多问,这后院最忌讳嘴多之人。 天际渐白,江念只能听见内间时不时传来王妃让底下人赶紧拧帕子的吩咐声。 她实在是困了,但又不能瞌睡,只能用帕子掩着嘴打哈欠,瞧着明间里大家都是这样的,她就放心了。 就在此时,周全竟是从外面进来了,而且手里提了个布袋子,湿哒哒的。 等了这许久,好戏总算是开场了,江念也想看看今日到底是唱的哪出。 没一会王妃也从内间出来了,“周公公,何事请我出来?王爷还高热着呢。” 江念看王妃一脸茫然的模样,有几分疑惑,难道这事真是林庶妃自己作死?与王妃无关? 但很快江念便否定了这想法,林庶妃是荣侧妃的人,谁得利谁便有动机,王妃定才是执棋之人。 不过事后能将自己摘出来,那才是真本事,江念想着日后对着王妃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谁也莫将自己当做聪明人,因为这后院永远不缺聪明人,谨慎心细才是最要紧的。 周全给王妃欠身行了一礼,这才回话,“禀王妃,请您出来,是奴才刚刚在流香院旁边的桂花树底下发现了新翻的土,然后在里面发现了香炉灰。” 说着周全便将布袋子放在地上,又亲自打了开来,众人打眼瞧去,果然是土里裹着灰白的东西,配着现在这氛围,颇有几分渗人。 江念清晰看见林庶妃脸色瞬间白了,抓着圈椅扶手的手更是因为太用力爆出青筋来。 看到这,江念几乎可以肯定林庶妃绝对不是无辜的。 注意到林庶妃异样的不仅仅是江念,与其不对付的柳庶妃更是火上浇油,“林庶妃,你怎么脸白成这样,莫不是做贼心虚?” 说着柳庶妃还做出夸张的表情,一副我真相了的模样,“这香灰不会真是你倒的吧?” 林庶妃听到柳庶妃控诉,脸色更是难看,但却还是慌忙跪下,朝着王妃自辩,“王妃明察秋毫,这事与妾身无关呀,刚刚妾身是害怕,对,贼人这明显是想栽赃嫁祸妾身,还请王妃帮妾身洗刷冤屈。” 江念听着林庶妃这话,倒是仔细打量了她几分,跪在地上,上身却挺直着,颇有几分受辱的倔强感。 看来这后院果然没有蠢的,平日林庶妃表现得好似花瓶,但在关键时候,仍能抓住要点自救,可见有些事是不能看表象的。 “起来吧,是黑是白查了自然就知道了,”说完王妃便怒而拍案,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布袋厉声吩咐,“去东侧屋将周府医请来,看看这香灰究竟有何不妥。” 珍珠听见吩咐,立马便转身去了东侧屋,很快周府医便来了。 “微臣见过王妃。” “周府医你看看这香灰可有问题。” 周府医不敢耽搁,蹲下身子从泥土堆里刮了些香灰放在手上,然后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 只见他眉头微皱,又似乎是不够,他还用手捻了些香灰浅尝了尝。 然后江念便见他容色大变,诚惶诚恐道,“启禀王妃,这香灰里有催情的成分。” 这话落在明间,顿时死一般的安静,便是江念也是目瞪口呆,林庶妃玩这么花??? 而且就端王那体力,哪里还需要催情呀,江念弄不明白,而柳庶妃已经声斥上了,“林庶妃,你这般伎俩,与那勾栏瓦舍的有什么区别。” 说着柳庶妃似是闻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皱着鼻子,甩了甩帕子。 其他人也一副看脏东西的样子看着林庶妃。 “事关王爷玉体,不得疏忽,林庶妃,搜查你的流香院,没有异议吧,”这话听着王妃还没完全定林庶妃的罪,对比起别人幸灾乐祸,倒显得王妃公正,江念看着越发佩服了。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看好戏地看向还挨着圈椅跪着的林庶妃,想看她如何回答。 江念看着孤立无援的林庶妃,眼眸微闪,荣侧妃有孕,今晚此事不告诉她,于情于理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等明日她知道了,林庶妃的罪也定下了。 林庶妃是荣侧妃一党的,她若是倒了,荣侧妃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得伤几分元气,王妃这招迂回厉害呀。 但王妃真的会放任荣侧妃平安生下这一胎吗?江念不信她这般好心,而且若是她没记错,小说里荣侧妃可只有沅姐这个长公主,没有旁的子嗣。 这后院表面一团和气,但暗里的阴私却没听过,这冬日只怕是不能安然了。 “王妃,妾身没有异议,只求查过后,能洗清妾身嫌疑。” 林庶妃一字一句砸出来掷地有声,这让刚刚还笃定催情香是她的众人,也不禁动摇了两分。 而江念的视线在王妃同林庶妃之间徘徊了几巡,这场对弈,她也想看究竟谁输谁赢,不过她瞧着林庶妃凶多吉少。 “好,为表公正,周全,你带着人查,”王妃话音里还含着笑,但听来却比数九寒天还让人恐惧,这可真是笑里藏刀,刀刀要人性命。 “是,奴才这就仔仔细细查。” 说罢,周全便带着一众小太监查了起来。 第74章 暗盒机关 江念见他们角角落落无一处放过,真就底朝天,再看跪着的林庶妃脸上神色愈发坚定了,倒是也有了几分兴致打量起她这屋来,哪里是机关处呢? “师傅,西边都没找到。” “哦?是吗?”周全转着身子打量着,然后便突然走到东次间炕榻左手边的一盆文竹面前,直接用力一扭,竟见紧挨着的墙皮子竟然开出个豁口,里面放着个枣木盒子,上面还挂着锁。 后院众人哪里见过机关,一个个都抻着头看热闹,而林庶妃身子明显垮了下来,但还不忘捶死挣扎,“王妃,这是栽赃,妾身从来不知道这屋里有这处机关呀。” 这局棋本就是为林庶妃下的,王妃哪里能让她逃脱,刚刚不发难,是没找到赃物,现在找到了,莫说是她的,便不是她的,这罪她也是坐定了。 “周公公,麻烦将盒子取过来,”王妃现在也就对周全有两分好脸色了。 枣木盒子取过来后,也免了找锁的事,王妃直接命人用锤子砸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圆瓶来。 “周府医,你看看这瓶子里面的东西可和那香灰是同一种东西。” 江念看着王妃还一步一步从容吩咐,力求将罪证坐实了,就知道林庶妃到底道行浅了些。 而且是她使用肮脏手段在前,让人抓住了小辫子,现在输了,也是怨不得人。 “回王妃,这瓶子里面的是催情香。” 林庶妃听到周府医的话,挣扎得越发厉害,竟是跪爬着到了王妃脚边,“王妃,真是有人栽赃呀,求您明察。” 说着便是头猛地砸地,若不是这明间铺有厚厚的繁花毛毯,想来更让人动容。 江念看着垂死挣扎,将生死交给敌人的林庶妃,想起晚宴时她鼓舞的妖娆妩媚,亦想起她拔得头筹,与端王离去时的得意。 不禁想起古词:“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真是瞬息万变,让人唏嘘,这后院果然是吃人的地方,江念忍不住将背往圈椅上靠了靠,才觉得有两分安全感。 “王妃明察呀,”林庶妃抬起一张发丝凌乱,妆容全花的脸,望着王妃的眼神带有祈盼。 但王妃哪里会动容,冷冷地望着林庶妃,言语亦是冰冷,“是不是冤枉的,将你底下的人都审一遍便知道了。” 江念听着这话毫不意外,现在罪名未定,林庶妃暂时还动不得,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可就没那么尊贵了。 这便是跟错了主子的后果,不过这后院原也没有对错,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林庶妃听到要提审自己贴身的丫鬟,哪里能让,慌忙喊道,“不可以,说是审,其实是屈打成招呀,王妃。” 王妃哪里还会听她的,只吩咐珍珠她们将人押下去。 林庶妃起身想要阻拦,只得了王妃一句,“若是你一味阻拦,那便怪不得我一并审了。” 林庶妃终究是松了手,整个人也彻底瘫软在地上。 而看热闹的众人,眼里的幸灾乐祸彻底藏不住,江念却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兔死狐悲,焉知下一个不是自己。 有了林庶妃这场闹剧,众人的瞌睡也散了个干净,就等着看林庶妃倒霉呢。 卯初,端王终于转醒,与此同时,林庶妃贴身的丫鬟蓉儿也招了,说林庶妃确实经常用催情香勾着端王。 江念等一行人跪在床边,听着周全的话,头一个个都低垂着,就连王妃都不敢插嘴,这事不仅是林庶妃妖媚惑主的事,更事关端王颜面,现在谁插嘴都得吃瓜落。 “贬林庶妃为庶人,挪至绮香阁,禁闭思过,其身边伺候的,都杖毙。” 端王含着威慑怒火的话,宣布了林庶妃的结局。 说是禁闭思过,却没说期限,那便是终身不得出了,又没了身份,这下人最是见风使舵,林庶妃只怕不用多久,就该无声无息没了。 至于林庶妃的爹,也就是即将上任的林吏部郎中,只怕还会对端王感激涕零,毕竟用媚药勾引王爷,若是递到上头去,那便是诛九族的罪过。 端王不过是幽禁,算是留有余地了。 而且没了林庶妃,林父可还有其他女儿,再送一个进来便是了,权利面前,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这便是作为女子的可悲。 林庶妃听到蓉儿招了,就没了挣扎,整个人如同一摊烂泥倒在地上,现在听到被贬,也没有动静。 “散了吧,本王歇歇。” 包括王妃,所有人都从流香院正房退了出来,江念看着流香院廊下与人学语,欢快不已的鹦鹉,不由得唏嘘,看着金贵,其实就是笼中物,它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命运的。 踩着最后一缕月光,江念回了梧桐苑,卸下石青提花灰鼠披风,紧绷的身子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走到炭炉面前又烘了烘手,身子是彻底暖起来了,但这半夜的风雪却融在骨子里,轻易散不得。 “京城的雪马上便要下了,雪路难行,我记得大厨房是可以送膳的,不过要些银子,对吧?” 江念用火钳子将碳拨了拨,让火更旺了些。 “回姨娘的话,确实可以送,不过平时一回就得二十文,等下雪了,只怕是更贵。” 一回二十文,一日便是六十文,不过是跑个腿的事,确实是漫天要价,不过听说这些都是端王定下的,除了给做事的分些铜板,多的都用来布施了。 江念透过麻纸,隐约看见外面被吹压得弯了枝桠的树,想起原主记忆里普通百姓家用茅草做顶的屋子,不禁叹了口气。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她做不到,但若能出份力,总能心安些,而且让大厨房送膳,自己也得了便宜,两相得宜,极好。 “从明日起便让大厨房送三餐,你们就不用出门了。” “是,奴婢明日就去。” 江念吩咐得及时,五日后的晚上,京城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第75章 粉白芙蓉 为着林庶妃使用催情香的下作手段,端王只怕是现在不想踏进后院,这不,近些日子都歇在书房里。 为着这,后院里怨声载道,只恨不得去绮香阁将林庶人生吞活剐了,可惜她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最后只能干气着。 倒是江念落了个自在,端王不来,她们主仆三个便睡在一块,晚上睡不着还可以说些悄悄话,随心所欲的,又自在又轻松。 这一夜雪覆盖了大地,但主仆三个却是睡得正甜,半点不知晓,等第二日起床发现时,雪竟然堆了足足一尺厚,可见昨晚雪下得多大。 “这雪景最是亮堂好看,”江念微微将窗撑起,坐在炕榻上,盖着毛毯,手里还捂着汤婆子,看着窗外的冰雪世界,最纯的白,着实震撼。 白芍掀开厚厚的挡风门帘,头上顶着雪碎进了屋,“可不是,但今年这雪也未免太大了些,门口的雪是底下人起大早清了的,现在竟又到脚踝了。” 说着白芍站在入口处,用布条做的拂尘将头上、身上的雪都抖了下来,然后才走进来,将食盒放在膳厅里,然后又赶紧跑到炭炉子前烘手,可见冻得不轻。 江念看着白芍穿得厚实尚且如此,就不禁想到贫苦百姓,他们又如何度过这个寒冷的雪天呢? 富贵人眼里,大雪是景,当于草庐烧酒饮茶,但在穷人眼里,这是要人命的恶劣。 想到衣不蔽体的老人小孩,她心里便泛起密密麻麻的痛,但终究是做不了什么,所以做个没心没肺的人也挺好的,毕竟无能为力的事,想了不如不想。 “清雪是顶辛苦的活,白芍你给他们一人包一百文铜板,就当请他们喝热茶了。” “诶,是,”白芍光是想着若是她自己去清雪,都浑身冻得一个激灵,“姨娘,该用膳了,这冬日天冷,再不用,就该凉了。” 江念点了点头,便将撑着的窗户关了下来,然后便下了炕榻,“你们也一起用吧,总归我是吃不完的,就像刚刚白芍说的,等会就凉了。” 虽然前几次同过桌,但到底是特殊情况,整个冬日同桌,白芍二人便不答应了。 “等王爷过来,再按规矩便是,平时就我们三个,无妨。” 最终白芍二人到底拗不过江念,还是一起入了膳厅。 江念看着圆桌上的膳食暗暗点了点头,下雪天也没敷衍,算难得了。 “对了,姨娘,今日送餐来的小太监说,雪天路滑,跑路的银子升到了五十文一次,要不后面奴婢二人亲自去取吧,太贵了。” 江念听到涨价,倒是意料之中,“不用,让他们送便是,左不过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现在我们能不出门,便不出门。” 用完早膳,江念便在屋里来回走动,否则又直接坐着,只怕真坐出病来。 “姨娘,花房差人送了黄金丝来。” “快请进来。” 很快一个管事公公便带着一众小太监从外面入了屋,“奴才刘升拜见姨娘,问姨娘安。” “刘公公快快请起,一路风雪,白芍快端杯热茶给刘公公。” 刘升接过热茶,谄媚道:“今日初雪,王府一片银装素裹,奴才奉命给姨娘您来送些花,也算是点缀。”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这屋里确实素净了些,又出不去,添些花盆在房里赏赏,确实不失为一桩雅事。 “劳烦公公跑一趟,白芍,赏。” 得了赏,刘升笑容愈发大了,说了好些吉祥话才退出去。 江念打量着摆在屋里各处的拒霜花,“绿蕊你仔细检查看看,可有不妥,便是那土也别放过。” “是。” “姨娘,花房怎么送的是白粉色的芙蓉呀,奴婢觉得还是黄色的好看些,不过最美的还是红莲菊花。” 白芍说得津津有味,江念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话其实也没错,黄色芙蓉同红莲菊花确实更美,但也更名贵呀。 她一个姨娘,哪里能得一盆几两银子的花,能得盆白粉色的拒霜花已经很不错了。 “你呀你呀,是真没算过账,也不知道物价几何,当初我们在府里的时候,家里厅堂里之所以摆了那些花,还不是为了撑场面? 那你想想能是便宜的?这不便宜的花能到我这?” 说完江念没忍住,从小烷桌上抄起一本之前看的画册,往白芍脑袋上轻轻砸了两下,“开开窍吧,以后说话之前,多揣摩揣摩。” 白芍伸手局促地挠了挠头,江念看了,知道还是她将白芍保护得太好了,这人不吃亏难长记性。 唉,可是这后院,吃一次亏,说不得命就没了,罢了,她还是护着吧,大不了白芍守家就是,少出去些,便也无妨。 第76章 荣侧妃早产 “姨娘,花都没问题。” 小心驶得万年船,听见没问题,江念这才放心,“嗯,那就摆着,我看着也欢喜。” 这雪一下便没得消停,江念用手杵着下巴,看着外面又堆到膝盖的雪,眉头紧皱着。 现在到处都发生了雪灾,听说死了很多人,民不聊生,端王、魏王等几位王爷全都去主事去了。 “奴婢听说原本两文一捆的干柴火,现在卖到了十文,而且朝廷搭了临时的避难所,灾民是暂时保住了,但冻死的牲畜却是无数,唉,百姓难呀。” 江念听着这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现在好想赚银子,这样才能在需要的时候,缓解自己内心的无助与无能感。 也不知道家里的火锅、烤肉铺子开得怎么样了,江念越想越心烦,最后索性躺床上去,一觉睡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姨娘,您快醒醒,又出事了。” 江念本来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现在没睡够就被喊醒,她感觉脑袋都昏昏沉沉的,而且迷瞪着眼,看着有些昏暗的室内,她总感觉自己还在做梦,所以一个翻身又睡过去了。 白芍和绿蕊刚以为将江念喊醒了,结果没想到人居然又睡着了,换做平时她们巴不得江念多休息,但现在哪里行,于是二人又连喊带晃,终于江念醒了。 “怎么了这是?”江念真觉得自己跟天黑有仇,不然怎么每次天黑,就要出事呢,这回又是谁? 江念现在头晕得厉害,混混沌沌的,还真没办法思索,她就想接着倒头睡,什么也不管才好,但也知道不可能,只能揉了揉太阳穴,勉强打起精神。 “姨娘,荣侧妃现在正在生产。” “什么?”这回江念真什么瞌睡都没了,荣侧妃肚子不是才六个多月吗?怎么就生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白芍二人也知事态紧急,连忙将听来的消息全说给了江念听。 “听说荣侧妃午间就觉得肚子有些闷痛,她以为是胎动,也没在意,但没想下午竟越来越疼了,就连忙去请了一直安胎的钱府医。” “然后呢?” “然后听说就不行了,现在府医都去了,荣侧妃已经服了催产药,能不能顺利生产还未知。” 江念听到这信息量,吓得一身的冷汗,脑子也跟着转得飞快,荣侧妃突然早产,定然不是意外,而且她猜测十有八九又是王妃干的。 但王妃这样走一步算十步的人,定是留了后手的,这后院只怕要出替罪羊了,虽然现在王妃按道理不会对付她,但还是那句话小心使得万年船,她不得不防。 “绿蕊,你现在立马把我这屋子,还有你们屋子,甚至院子里全部仔仔细细查一遍,看可有不妥的东西。” 这回别说绿蕊了,白芍都听懂了江念的话,二人都脸色白了两分,但绿蕊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荣侧妃早产,这趟浑水她就算不想搅和,面子上也得过得去,“白芍,给我梳妆,手脚快些。” “诶,奴婢知道。” 江念带着白芍一路几乎用了最快速度往春风院里赶,但地上化了的雪成了冰,加上新下的雪,又滑又湿,真是快不得。 梧桐苑又隔得远,所以江念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刚到院门口江念便听见了荣侧妃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让人害怕。 而春风院内内外外被围得铁桶一般,江念心又沉了沉,看来端王也不信这是意外。 稳住心神,江念往里走,便看见正厅上首静坐,神情难看的端王,有些讶异,他竟是赶回来了。 不过也是,孙姨娘孩子掉了,结果荣侧妃现在又福祸未知,事关长子,端王只怕震怒,确实要亲自坐镇。 “妾身见过王爷,见过王妃,”江念端端正正行了个万福礼。 都知道江念梧桐苑隔得远,现在这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会故意计较,“坐吧。” “是,”江念退着脚步走到自己该坐的位置上。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江念看着产房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再混着荣侧妃的惨叫,身子都不由寒了几分,这瞧着可比上回孙姨娘还吓人。 然后突然产房便没声了,坐着等待的众人,都揣测着里面到底怎么样了,心思各异。 就在这时,钱府医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王爷,侧妃还没到生产的时候,肚子里的小公子没转头,乃是逆生,稳婆用了手法,好容易顺过来,但侧妃也被疼得晕了过去。” 说着钱府医擦了擦脑门的汗,颤抖着声,“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还请王爷您给个定夺,是保侧妃还是小公子。” 说完钱府医便扑通将头埋在地上,半下不敢抬,这胎他保的,现在出了问题,他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话可是如同下了死命令,可见荣侧妃这早产之凶险,但无论多恨荣侧妃的,没一个敢表露情绪,但却都支着耳朵等端王的答复。 “什么保大保小,本王都要,若是侧妃和其腹中小公子有损,你们便提头来见,”帝王一怒伏尸千里,在端王这,他从来不用做选择。 但江念听着这看似只是愤怒的话语,却是替荣侧妃感到有几分可悲,在这种生死关头,一个六个月生死未卜的早产儿,竟也比她重要,可见在端王这,情之一字实在可笑。 江念不由庆幸,庆幸她一直守着心,庆幸她事后服了避孕药丸,否则荣侧妃的今日不定便是她的来日,或者说还不如呢,毕竟她可没有战绩斐然的母家。 得了端王的最后通牒,钱府医几乎是吓得爬出去的。 很快,产房便又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江念听得耳朵发麻,她以前还以为电视剧里演的,但这现在听着,感觉那还是有些假了,这听着魂应该随时能离体。 血水又一盘一盘地往外端,这过程持续了又有半个时辰,终于喊叫声又停了,产房那边没了任何动静。 江念都不由得心想,荣侧妃又晕过去了? 等了大概一盏茶功夫,那边还是没动静,江念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或者说,不仅是江念,在座的都或多或少有了猜想,但没一个人敢去看端王的脸色。 或许是那边熬不住了,一众府医竟全从产房侧门出来,进了正厅。 这架势,还能有什么不懂的,“啪,”的一声,是杯盏碎裂的声音。 府医们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但为首的周府医还是硬着头皮禀了情况,“王爷恕罪,小公子应该是在肚子里闷久了,加上早产的缘故,刚出生就没了气息。” 稚子无辜,虽是荣侧妃的孩子,江念想到一个孩子没了,还是心里有些难受,他不是一两个月没成型呀,而是已经有了鼻子眼睛了,有心脏跳动了。 真是造孽呀,她不禁想,王妃害了后院一个又一个孩子,满手鲜血,午夜梦回,她便不怕吗? 她微抬头,快速瞥了一眼王妃的神色,满目神伤,还用右手捂着胸口,好似心疼万分的模样。 演技真好呀,是了,她怎么会怕呢,债多不愁,这人坏事做多了,只怕便失了人性,只怕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了任何敬畏之心。 “荣侧妃如何?” “回王爷的话,早产本就于母体有损,加上逆生,更是伤了宫体,后面若再想要子嗣,只怕是难呀,”周府医长叹了口气。 第77章 麝香 端王听着这话,眼底情绪莫测,最终只是冷冷吩咐,“调理荣侧妃身子的事便交给你,莫让本王失望。” 周府医听到任命,连忙应是。 但这场风波却并未结束,反而是才真正开始,荣侧妃腹中成型的男胎没了,这可是有关端王夺嫡,他如何能放过。 “给本王查,荣侧妃今日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中午就小腹闷疼,吃的用的,都别放过了。” 话音刚落,荣侧妃身边的妙音就哭着过来了,“王爷,您一定要给侧妃做主呀,今早小公子还在肚子里踢侧妃的,没想到中午就出了事,一定是有人要害侧妃和小公子。” 妙音声泪俱下,让人动容,端王听到孩子早上胎动。眼底风雨更是汹涌,“便是将王府翻个底朝天,本王今日也要个答案。” “是,”底下的侍卫、太监、府医齐声应好,接着便是盘查今日荣侧妃入口的东西,把玩过的物什。 动静太大,弄得众人人心惶惶,江念也是一颗心悬着,她虽无辜,但利刃没落下,谁也不知道疼谁身上。 由于雪天路滑,荣侧妃今日都待在春风院,查的范围倒是小了许多,不过半个时辰,该查的便都查了个干净,但却一无所获。 这没有头绪便是最大的问题,死无对证最是磨人。 端王环视着正房内的摆设,似是随意一句,“挂件摆设可查了?” “回王爷,香囊这些都查了。” “哦?那花呢?”端王一双眸子蓦地冷了下来,似是淬着寒冰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而府医们都心里一咯噔,花,他们确实没查。 战战兢兢道,“回王爷,没有。” 端王盯着鲜艳欲滴似牡丹一般的的红莲菊花,幽幽道,“那便查。” 江念听着端王的话,也没忍住打量着荣侧妃这屋的装饰,华贵奢侈,美轮美奂,无一处不美,更无一处不贵。 极品的红莲菊花,这屋竟是摆了十几盘,好不艳丽夺目,确实是荣侧妃所喜爱的,若真秘密就藏在里面,那她只能说防不胜防。 而且她看着端王提到红莲菊花时,王妃脸色半点没变,完全是胜券在握的样子,果然是找好了后路的。 府医们连忙检查起红莲菊花来,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生怕出了纰漏。 “周府医,您过来看看,”检查厢房里两盆红莲菊花的吴府医突然出声,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转了过去。 周府医更是立马走到吴府医身前,仔细检查他面前那株红莲菊花。 江念坐在末位,正好被帘布那些遮掩,看不到厢房内的情景,但很快周府医同吴府医便面色凝重地一同出来了。 “王爷,问题就出在侧妃床边那盆红莲菊花上,上面撒有麝香,孕妇闻了容易动胎气。 这株又摆放在床头,更是厉害,所以侧妃才早产。” 听到真是在花上做的手脚,江念不禁庆幸自己房里的拒霜花都让绿蕊一一检查了,否则还真怕出事。 “若是没放在床头,只不过摆在屋内,可会损伤胎儿?” “回王爷的话,这上面麝香很足,就算是没摆在床头,早产也是迟早的事。” “周全,去花房调档,看给荣侧妃送花的是哪些人。” 第78章 唐姨娘再次喊冤 “是,奴才这就去,”说着周全便带了几个小太监往花房方向去。 室内一片静谧,近乎诡异,江念现在只盼着事情别沾惹上自己就好,至于谁倒霉,她不在乎。 周全办事快,不过两刻钟便回来了。 “王爷,根据记档,三日前给荣侧妃送花的小太监都在这了。” 此时已是戌时,冬日昼短夜长,天早全黑了下来,宫灯虽点上了,但配着外面呼啸的风,令人胆寒。 端王一双幽深如潭水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配着凌厉的面容,颇有风雨欲来之感,莫说小太监们,便是江念她们这些平日服侍的,此时都是噤若寒蝉。 “究竟是谁在送来的花上做了手脚,从实招来,本王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冷冽的话,让人呼吸一窒,而底下的小太监们齐齐呼声,“王爷明察,便是借奴才们个胆子,也不敢害侧妃呀。” “敬酒不吃吃罚酒,周全,可派了人搜了他们的住处?” 周全听到问话,连忙回复,“回王爷的话,已经在搜了,应该马上就能知晓了。” 端王看着底下一个个将脑袋压着的,心里愈发恼闷,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双手搭在圈椅两边把手上,让人琢磨不清情绪。 还没一盏茶功夫,果然几个小太监从外面进来了,“王爷,奴才们仔细将他们的住处都搜了一遍,但没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端王听到什么都查到,彻底怒了,手重重地砸在桌上,江念都听见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与桌面碰撞的声音。 “既然住处没问题,那便搜身,接连没了两个孩子,这回谁干的,本王都不会轻饶了。” 这是在内涵王妃呢,江念也看见王妃脸色也瞬间不自然了,不过王妃是会笑的,刚刚沉下去的嘴角,瞬间便上扬了。 太监们搜身,自然不会在正厅,周全带着他们去了西侧屋的杂房。 “王爷,搜到了,在一个叫小春子的小太监的鞋垫底下找到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周全的徒弟小福子端了一个红漆托盘进来,里面便是一张带有折痕的银票样什的东西。 屋里众人瞧着,都嫌弃地用帕子扇了扇。 周全又弯腰补充了两句,“要不是仔细还真找不着呢,谁能想到有人将银票藏鞋板子底下。” “他可松了嘴?” “回王爷的话,正审着呢,您放心,不用一炷香功夫,他保准将事吐出来。” 端王点了点头,看着正厅里坐着的一屋子的女人,越发烦闷,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而江念也是心跟着提了起来,她刚刚听到周全说什么都没查到的时候,还心里有点儿猜测王妃或许来个落雪无痕,但到底是她多想了,一石二鸟才是王妃想要的。 至于谁是第二只鸟,江念也有些慌。 “奴才见过王爷,那小春子用刑后,终于招了,说银票是唐姨娘身边的翠兰给的。” 原本一直静静坐着,听见荣侧妃孩子没了还偷着乐的唐姨娘,在听到小春子竟然指认她的时候,被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便跪下了。 “王爷,不是妾身做的,这回定是和上回孙姨娘流产一般,是有人诬陷妾身的,您得替妾身做主呀,”唐姨娘吓得声音都颤抖的。 江念听到指认的是唐姨娘,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呼出来了,反正和她无关便行。 不过王妃也真是有趣,两回都非往唐姨娘身上推,这真是非送唐姨娘上西天呢,但王爷这回会不会信呢? 端王看着哭得妆全花了,脸黑一块红一块的唐姨娘,满是不耐烦,但到底也没直接定罪,而是让周全去查。 “麝香这东西总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去搜各处院子,然后查府医署的记得档。” 唐姨娘听到端王这话,总算是哭声止住了,但腿还是吓得软了,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半分。 她心里不住安慰自己,这事不是她干的,麝香她没有,等搜了院子,真正害人的肯定被抓出来。 周全在出去前,趴在端王耳边说了几句话,什么内容众人不知道,但却清晰听见端王的一个查字。 江念猜测,应该是周全问王妃的葳蕤院查不查,看王爷这样子,夫妻两个之间可没什么信任。 搜查各处院子,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完的,一众人饿着肚子等结果,却没一个敢抱怨的。 第79章 唐姨娘进入死胡同 亥时初,周全那边还没来回话,想来还在搜查,但产房却是传来荣侧妃凄惨的哭泣声,“我的孩子呢?嗯?你们说呀。” 外面漆黑一片,无月亦无星,黑隆隆的,只有咆哮的狂风,刮在门窗上,发出瑟瑟的声响,令人脊背发寒。 现在混着荣侧妃的血泣之声,更加渗人。 “侧妃,您当心自己的身子,您别下床,”妙音她们的劝阻声也传了过来。 一直端坐上首,如雕塑般的端王,终于起了身,径直往产房那边去,而王妃却是连忙上去拦着。 “王爷,产房不吉利,您万万不可呀。” 江念听着这传统却是陋习的话语,有些无话可说,她猜测端王只怕也是不会去了。 果然端王听说不吉利,顿在门口片刻,还是回到了座位上,但却吩咐了旁边的周侧妃,“你去看看荣侧妃如何,宽解宽解她,就告诉她,本王不会让孩子白白没了。” 让周侧妃去,却不让后院之主的王妃去,谁是不被信任的,显而易见。 江念这回清晰看见了王妃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不过实在不值得谁心疼,人家孩子都让你害没了,让你去宽解,那只怕得生死搏斗吧。 产房里荣侧妃的恸哭声陆续传来,甚至里面还夹杂着对端王的呼声,那句“王爷,我们的孩子没了,”更是悲痛欲绝。 最后终于被周侧妃劝住了,夜也恢复了该有的宁静,但江念知道,事情可没有。 她有些后悔来之前没塞两块糕点填填肚子,现在饥肠辘辘的,着实难熬。 亥时中,由于室内安静,外面的任何声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于是院子里的脚步声也让人听得分明。 这一步一步的,都踩在了唐姨娘的心尖上,她还在地上,倒也不是跪着,而是半跪坐着,整个人好不狼狈。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周全打着厚厚的锦布包裹的帘子进了来,后面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堆的本子,不知道是什么,但却能让人心提起来。 “奴才见过王爷,刚搜查了所有院子,并没有见到麝香,不过去太医署查了记档,发现唐姨娘大概一个月前,吃的药里有麝香。” 原本祈盼着洗刷冤屈的唐姨娘,听着这如同五雷轰顶的话,又气又惧地竟是直接站了起来,哭诉道,“妾身上个月癸水不至,请了李府医,至于用的什么药,妾身不知呀。” 听着唐姨娘的话,江念便想起之前绿蕊对自己说的,九月半请安时,闻到了白青兰的味道,所以王妃那时便已经想好了如何害荣侧妃,也想好了如何嫁祸唐姨娘。 想到这,江念也不禁心惊,这般一环扣一环,好深的算计。 便是端王查,只怕也是查不到王妃头上,这便是她的本事。 “去将李府医请来,”端王现在语气不耐,对着唐姨娘显然也没了刚刚的耐心,只怕是这两样都指向唐姨娘,他已经有些不信任了。 江念看着站着摇摇欲坠的唐姨娘,心里摇了摇头,唐姨娘家世是新人里最好的,王妃容不下她。 江念还记得唐姨娘初入府时的趾高气昂,亦记得其余新人都捧着她的模样,还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令人唏嘘。 “微臣见过王爷,”就在产房旁候命的李府医很快就到了正厅。 “刚刚唐姨娘说她上个月癸水紊乱,是你把的脉,开药调理的身子?里面有麝香?” 说完,端王一双如鹰般的眼眸微眯着看着下首跪着的李府医。 而李府医听到问话,脑门的汗却是直直往下掉,差点让人忘了,现在是十月底。 “回王爷的话,确实如此,唐姨娘上个月的脉象乃是带下淤滞,而麝香于化淤解堵颇有成效,故药方里出现。” 说完李府医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汗,接着便继续龟缩,不敢多说半句。 江念听着李府医的回答,愈发佩服王妃的手段。 看起来李府医这话似乎洗刷了唐姨娘的冤屈,但麝香的来路解释了,那小春子的指控又何解呢? 王妃不直接将唐姨娘捶死,但却又给人无限想象空间。 比如怎么唐姨娘上个月就正好癸水不至呢,再比如,府医署只负责开方抓药,煮药可是在各个院子里,那麝香到底是真被唐姨娘吃了?还是用来害了荣侧妃? 作为旁观者尚且有如此多的揣测,那失去了长子的端王,以及痛失孩子的荣侧妃呢? 江念想这盘棋足够将唐姨娘逼进死胡同里,便是端王能放了她,荣侧妃也不会,荣侧妃可是宁杀一千,也不错放一个的性子。 所以唐姨娘不能好过。 第80章 比对帕子 但唐姨娘不知道这些,她听着李府医的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满是欢喜道。 “王爷,妾身没骗您吧,那麝香,妾身是真不知道,至于花房的小春子定是被人收买了,想着诬陷妾身。” 端王看着底下几分得意的唐姨娘,却是没有应和,觑着眼看了她片刻,才开口让周全去将小春子押过来,想让其亲口对质。 很快小春子便被押了过来,现在已经尽子时,事情也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 “你说是唐姨娘差使你行事的?可有证据?” 谁得利谁举证,谁攀咬谁举证,端王这话问得很对。 江念也想知道王妃究竟是如何收买了小春子的,要知道这可是必定掉脑袋的罪,还有攀咬唐姨娘总不能全靠一张嘴吧,总该有些实据才是。 不等江念想完,那小春子狠狠地对着端王砸了几个额头,似是下了决心般,坚定道,“还请王爷恕罪,奴才知道自己害得侧妃肚子里孩子没了,罪该万死,但奴才真是被逼的呀。 也是真不知道呀,唐姨娘身边的采月姑娘五日前来找的奴才,拿着奴才府外的家人相要挟,说若是奴才不帮其行事,其父兄碾死人便同蚂蚁一般。 然后又告诉奴才,这药粉不过是让荣侧妃做几日噩梦的,说是不过是回了当初罚跪的耻辱。” 说完小春子更是从自己胸口的暗袋中,掏出了个东西,“王爷,您看,奴才怕唐姨娘出尔反尔,特地当时趁着采月姑娘不注意,将她帕子给顺了过来。” 王府里丫鬟的帕子基本上都是自己绣的,绣工当不得假,而且小春子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刚刚才清白些的唐姨娘,又被他拉入泥泞之中了。 若不是看过小说,知道王妃如何佛口蛇心,江念都要怀疑这事真是唐姨娘做下的,毕竟当初荣侧妃确实折辱了她,今日便是报复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而且谁能想到,始作俑者竟是一盆花,寻常不过是查吃的喝的罢了,说不得便真蒙混过去。 而今日跟着唐姨娘来的便是采月,她听见小春子竟说是她去联系的他,惊得嘴巴都张大了开来,接着便是匆忙辩解,“王爷,他信口雌黄,奴婢何曾跟他接触过,认都不认得他。” 江念听着采月的喊冤,暗道一声可惜,若是她聪明些,便该掩饰自己身份,说句她与采月这几日形影不离,采月不可能干了这事。 王妃便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得今日唐姨娘带着哪个贴身侍女来春风院,小春子更是十有八九不认识采月。 而且这人若是做了坏事,那便心虚,也更容易先入为主,说不得便露了马脚。 他若是顺着采月的话接,那说明他压根不认得采月,刚刚的话自然胡诌的,唐姨娘的冤屈也就洗清了,所以错失先机呀。 果然那小春子立马便顺着杆子攀咬,“采月姑娘,我便猜到你们要出尔反尔的,若不是你们,我安安分分花房里过日子,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结果现在倒好,你们竟还想赖个干净。” 小春子怒瞪着一双红眼,好似下一秒便要冲起杀了唐姨娘主仆一般,这样瞧着,他的话越发可信了。 “我这帕子可真真切切是那日从你身上摸来的,你狡辩不得。” 对帕子的事再容易不过,采月便是确定自己无辜,也忐忑,今日这桩,明显是人为她们主仆设计的,而且她远远瞧着,帕子好像还真是她的,心也随之愈发慌了。 看着这磨磨唧唧的动作,柳庶妃半是不耐烦,半是幸灾乐祸,第一个出了口,“你说帕子不是你的,那将你帕子拿出来,与之比较一番不就得了,这般打嘴皮子功夫,没得越描越黑。” 柳庶妃这张嘴每次开口就没好听过,唐姨娘本就身陷囹圄,现在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而端王陪了这许久,明日还要早朝,也是不耐,揉了揉太阳穴,“周全,比对帕子。” 第81章 唐姨娘被贬 端王发了话,自然无有人敢不从,采月老老实实递上自己的帕子。 周全是不懂绣工的,不过这事也不难,于是为了公正,请了荣侧妃身边的妙音比对的。 妙音从产房出来,红着一双眼,听说事关抓住害荣侧妃的真凶,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回王爷,这两方帕子应该是出于一人之手,针脚手法都是一样的。” 说完妙音又跪下,哽咽道:“请王爷您一定要为侧妃做主呀,侧妃当初怀着孩子,孕吐得吃不下半点东西,但次次都顾及的是肚里的小公子,侧妃她把小公子看得比自己命还重。” 听着妙音的话,端王也是难受,他是知道荣侧妃疼孩子的,看沅姐儿便知道,她虽性子跋扈了些,但对孩子确实好。 擦着眼泪,妙音犹觉不够,接着补充道:“郡主也是每日盼着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弟弟妹妹唤着,今天下午侧妃出事,她也是吓得直哭,晚膳都没用,便哭得睡着了。 还不知道明日醒来,如何跟郡主解释小公子的事才好。” 妙音一双眼睛哭得通红,额头由于磕头也是砸得红肿,护主的忠仆总是让人高看两分的。 何况涉及沅姐儿,这是端王现在唯一的孩子,可以说是他现在心底最柔软处,江念不经意地一瞥,竟是看见端王眼圈也红了,眼里似是泛着似有若无的泪光。 “孩子不仅是荣侧妃的,亦是本王的,本王不会让孩子白白没了,”说着端王就看着下首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唐姨娘主仆, 唐姨娘本就在听见帕子是采月的后,吓得人都是懵的,现在端王拿着像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她,她竟是喊冤都忘了,木在原地。 “贬唐姨娘为庶人,其身边所有伺候的都杖毙,小春子杖毙。” 江念听着这权衡利弊的决断,只觉真是端王呀。 他未必不知唐姨娘是被陷害的,但荣侧妃要一个交代,她身后的将军府要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只能让唐姨娘顶上,因为王妃现在不能出事。 只是经过这遭,夫妻猜忌只怕是更深了。 听到被贬斥,唐姨娘这才真正吓得回过神来,她当初入王府,是奔着荣华富贵去的呀,怎么就变成了阶下囚了呢? 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哭诉、恳求,但端王却是示意周全将其拖走。 江念余光只扫到唐姨娘挣扎着,腿在地上踹动着,但终究是被拖着毫无体面地走了,经过高高的门槛时,她还听见了骨头与其碰撞的闷声。 上回这般狼狈的还是林庶妃,这后院真是瞬息万变,上一秒还是主子,下一秒便是任人践踏的存在。 处置了唐姨娘,这事便算有了交代,但江念却又听见了荣侧妃的控诉声,“王爷,我们的孩子没了,定不仅仅是唐氏呀,定还有其他人。” 江念听着荣侧妃声嘶力竭的哭吼声,眼眸闪了闪,这后院只怕是真要变天了。 端王自然不会允许不该听的传了出去,所以除了王妃,江念等人终于得以回去。 白芍在前举着灯,但风太大,灯竟是被吹得摇摆。 “罢了,吹灭吧,雪天亮堂,看得见,而且天冷,你将手揣着,别冻着了。” 要是平时,这事白芍肯定要执着的,但刚刚在春风院经历了这么次,她现在脑子都是乱的。 “姨娘,荣侧妃的孩子真是唐姨娘害的吗?真就为了罚跪的事?” 说完一阵风吹来,如同鬼魅,白芍感觉后背都麻的。 “唐姨娘有几个胆子?敢害荣侧妃,不过王爷说是那便是吧。” 原本就心慌的白芍,确定了心里的猜想,顿时人吓得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时,江念已经走到了前面,相隔了数十米,她再回头看下空无一人的后方,吓得拔腿就跑。 江念回到梧桐苑时,丑时都快尽了,院门却是锁的。 白芍重重叩了好次门,还喊了话,绿蕊才跑着出来开门。 “刚刚奴婢听见叩门声,没敢回,就怕是贼人,后面听到是白芍的声音,这才敢来开门,姨娘久等了吧。” 江念看着绿蕊也是被吓着了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你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今日确实凶险,院子里查了,可有不妥的?” 绿蕊摇了摇头,然后便赶紧接过白芍手里的灯,“荣侧妃可是顺利生产了?” 白芍由于刚刚被吓着了,路上都没敢说话,现在回了屋,屋内亮堂暖和,她便又叽叽喳喳了起来,将春风院发生的事,都说给了绿蕊听。 江念原本子时在春风院困得不行,结果现在困劲过去了,倒是精神了,手捧着热茶喝了口,又看着捂着汤婆子的白芍眉飞色舞的,心也回了温。 但看着外面的风雪,似乎没有个尽头,江念眼底终究还是染上了暗色,在这后院想要活着都是难事。 这场风雪下了整整二十几日都没断,而端王自从荣侧妃早产失子后,便一直宿在了春风院。 至于王妃那边,为着风雪大,竟是赐了恩典,免了请安。 “姨娘,大厨房那边的小太监送了锅子与炙肉的食材来,您看是现在吃,还是?” 第82章 酒楼大赚 “现在吧,不过吃这东西得开窗,可惜了……” “可惜什么?” 若不是侧头看见大跨步而来的端王,江念都要以为自己幻听了,不过端王怎么来了?他不是陪着荣侧妃的吗?而且周全也没提前递话呀。 不管如何惊讶,江念还是连忙掀开自己腿上盖着的毛毯,慌忙从炕榻上起了身,穿着绣花鞋,欢欢喜喜走到端王,“王爷您怎么来了?” 端王原本以为江念会问句荣侧妃可好些了,毕竟也就句客套话,却没想她没问,神色却反倒柔和了。 江念感受着身边气势的变化,就知道自己想对了,只怕是这些日子天天陪着荣侧妃,端王也是心里苦闷,这才想着来自己这换下心情。 而且她和荣侧妃有过节可是走了明路的,问着除了客套还有些假,倒不如不问。 “有些日子没来你这了,便来看看你,”端王看着活泼灵动、眉眼含笑的江念,便觉着心情也跟着轻快了些,然后便拉着她的手上了炕榻,“刚刚说可惜什么?嗯?” 江念庆幸自己刚刚没说什么坏话,不然被听见了,可是糟了。 “王爷来得正好,不可惜了,我今日看着炭炉,就有些馋了,于是便准备了锅子和炙肉,王爷正好一起吃。” “恋儿这可是和本王心有灵犀一点通?” 江念听着这话有些没懂,端王意思是他也想吃锅子和炙肉了? 端王看着江念不明所以,有些懵圈的小表情,心情愈发好了,“周全,银票拿来。” 这些日子,为着荣侧妃的事,端王一直低气压,周全当差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直到下午,账房那边来报账,端王有了笑容,周全差点没磕头。 鬼知道他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但更让他意外的是,端王竟然紧接着就让他揣着银票来梧桐苑,这份惦记可就了不得了。 于是周全不敢慢半分,连忙从袖袋处将银票掏了出来,双手递给了端王,“王爷,都在这了。” 江念看着端王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本能地眼睛放光,端王怎么突然又当财神爷来了,她脑子灵光,很快就想到了端王刚刚说的话。 于是微带有着迟疑问到,“王爷,您真将酒楼开起来了?” 端王没想到江念脑瓜子转得这么快,神情愉悦。“还能有假不成,不过本王也没想到,这锅子和炙肉竟是如此受欢迎,这些天大雪,都没抵挡住他们的热情。” “所以王爷您这是来赏妾身来了?”说着江念故意盯着端王手中的银票,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惹得端王笑出了声。 “嗯,军师有功,自然该赏。” 江念接过银票,将捧场进行到底,拿着钱便算了起来,然后越算越惊,居然足足有三千两银子。 “天呐,王爷您财神爷呀,三千两耶,都够在妾身州城买一套小宅子了。” 没谁不想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得到肯定,若说端王刚刚只三分笑,现在至少有七分。 “这么爱财?小财迷,”端王微倾身,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江念秀美的鼻子。 第83章 陪伴 “有没有可能,妾身爱财,但更爱王爷对妾身好的这份心意呢?”江念说完便撑着下巴,笑看着端王。 “天天小嘴和抹了蜜似的,是不是?” “是与不是,王爷您尝尝就知道了,”说完江念便甩了甩帕子,害羞地将头扭了过去。 端王原本是下午听见酒楼生意好,进了不少银子,心情好,就想着让江念这个出主意的也沾沾光,除了这也是没有旁的心思的。 但前前后后素了有半个多月的人,哪里受得住这份撩拨,“愈发放纵了。” 江念听着端王嗓音里的哑,唇角就忍不住弯起,但她也没想着现在酱酱酿酿,毕竟若是没猜错,端王等会子还是要去春风院的。 “嘿嘿,不敢不敢,王爷可要留下与妾身一同吃锅子、炙肉?” 端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算早,便点了点头。 都说见面三分情,不见自然便生疏了,端王这回隔了整整一个月才来,江念自然得好好表现,将心给拉回来。 于是用膳时,可谓体贴周到,像是日日盼着人来的样子。 这顿晚膳是端王自从荣侧妃早产后用得最尽兴的一次,原本该留下多说会话的,但想着荣侧妃,端王到底没多留,用完膳便走了。 “王爷对荣侧妃可真好,”白芍看着冒着风雪还是要去春风院的端王,不禁感叹。 江念用火钳拨了拨炉里的炭火,看着烧得通红的炭块,勾起绛唇,“瞧,这架着烧的炭,红彤彤的,耀眼得紧呢,就是可惜了,没多久就会变成灰烬,连底下的炭都不如。” 白芍和绿蕊二人听着这话,都静了下来。 而江念轻轻支开窗,露出些许缝隙,感受着外面肆虐的寒意,反倒是心底知足。 至少老天爷没让她真正天崩开局,能在这时代,吃好穿暖,很难得了,至于家,她总能回的,来日方长嘛。 荣侧妃早产,亏了身子,于是足足坐了四十日的月子,端王也陪了整整四十日。 后院众人没有不嫉妒端王对荣侧妃情分的,原本对于荣侧妃早产幸灾乐祸的那些,也一个个咬碎了牙,只恨不得能替了荣侧妃才好。 便是春风院里,也没了那么沉重的阴霾,但喜气也是没有的。 “侧妃,您想开些,府医虽说您伤了身子,但也没说绝对便不能怀了,而且就按着王爷对您的这份情意,迟早会有小公子的。” 荣侧妃一双眸染着悲色,“孩子若是没出事,现在就八个月了,很快就该同我见面了,”说着荣侧妃两行清泪便滚落下来。 然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着妙音的手,“妙音,你见过那孩子的,他像我多些,还是像王爷多些?” 妙音看着哭成泪人的荣侧妃,心中亦是哀痛,但面上却是强撑出笑,“现在出了月子了,侧妃您就痛痛快快哭一场,以后就别想了,否则不是辜负了王爷心意不是? 您瞧,除了您,莫说我们王府里,便是加上其他王府,也没有哪位王爷陪着坐完整个月子的,这足以见得王爷对您多特殊。” 荣侧妃想着端王这四十日,每晚从户部下值便过来陪着自己,饮食也将就着她,晚上更是不忌讳,与她同睡一床,似寻常夫妻般,心里的甜确实盖住了苦,让她觉得值得。 “你说的是,只是我总觉得我这回早产,与王妃脱不了关系。” 提起王妃,荣侧妃便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恨不能将其撕了才好。 妙音何尝没想过,但钻死胡同对荣侧妃身子愈发不利,她只得安慰,“前面孙姨娘的胎显然就是王妃的手笔,王爷才给了脸色,王妃哪里还敢接着害侧妃您,奴婢瞧着只怕真是唐氏又坏又蠢。” 荣侧妃听着这话陷入了深思,不知过了多久,才幽幽道:“总归我与她是至死方休。” 荣侧妃出了月子后,后院众人又有了盼头,而端王也进后院比之前勤快了些,毕竟现在就吴姨娘揣着肚子,虽听说把脉是个公子,但一个哪里保险,所以众人又使出浑身解数来,就想着赶紧怀上。 “花灵没了,到底是不方便,”王妃手握一本《左传》,叹道。 站在其身侧的珍珠点了点头,然后才道:“荣侧妃这一胎,确实费了王妃您不少心思,不过总算是值得,任谁都不会知道她肚里的孩子便是怀到足月,生出来也是个死胎。” “荣侧妃母家势大,生个郡主便也罢了,若是生个公子,以后待王爷事成,岂不是有篡位夺权的可能?我自然要提前帮王爷扫除忧患。” “王妃说得极是,您深谋远虑,另外有个事想请示您,就是那小春子的哥哥,您看?” 王妃听到问话,毫不在意地将书翻了页,“不用送银子过去,任由自生自灭,也免得打草惊蛇。” 珍珠早就猜到了王妃的打算,于是笑着应是。 “吴姨娘只一月左右便要生产,定要好好照顾着,万不能有分毫差错。” “王妃放心,府医说了,吴姨娘肚里的孩子十分康健,而且比寻常孩子还要壮实,定是好养活。” 听到这话,王妃眼尾带笑,“那就好,江氏那边坐胎药也不能落下,孩子还是越多越热闹。” 提到江念,珍珠眉头微皱,语含疑惑,“按道理江姨娘侍寝算多的了,怎么也不见她有身孕。” “她落水只怕是伤了身子,不过她那丫鬟不是会食养吗,应该也快了,你明日差人送些阿胶之类的补气血的去,我盼着她的好消息。” “是,江姨娘定会感怀王妃您一片仁心。” 王妃勾了勾唇,没再说话,继续看书,珍珠在一旁笑看着,兽炉里焚着息宁香,好一派岁月静好。 日子一转便到了腊月初八,江念近些日子侍寝多,大厨房那边自然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差小太监送了甜、咸两种口味的腊八粥来,都是用簋装的,分量很多。 另外还送了玫瑰甜酒、杏仁茶、牛乳菱粉香糕、松子糕四样,实在算是用心了,江念便让白芍打发了跑腿的小太监二十文银子,小太监欢欢喜喜走了。 第84章 腊八粥 “姨娘,这甜口的好好喝,这还是奴婢第一次尝到甜口的。” 檀州地处北方,往年腊八,江府都煮的是咸粥,所以白芍和绿蕊两个这才觉得甜粥新鲜。 不过江念倒是都尝过,也都觉着不错。 而此时檀州江府内,喜气洋洋的,暖厅里一家四口也正共同品着腊八粥。 “念儿给的炙肉、锅子方子,让我们酒楼赚了不少银子,而且最主要打着端王的名头,不用给知州羡余银了,银子都揣自己兜里,可真难得。” 江父回想起昨日去盘账得出的利银,眼角的笑纹都出来了。 倒是江母,到底是女人,心思细腻,也多愁善感些,“老爷,你说我们能送些银子进去给念儿不?她走时,家里正好银子不宽裕,才给带走了五百两,王府不比家里,处处人情打点,只怕是不够用。” 听到这话,原本说说笑笑的暖厅一惊,江父亦是叹了口气,“只怕是不能,而且念儿信里也交代了,只她往外递信,不准我们忘记送东西,怕给抓到了把柄。” 听到这话,江母原本便有些泛红的眼圈,泪珠淌了下来,“她这孩子,在家里是最知享福的,什么都不管,现在倒是什么都管上了,便是我们,也都是靠着她,以前谁能想到呀。” 江父看见妻子又因为女儿的事神伤,心里也是不好受,最后还是江承瑾放下了手里的粥,开口轻声安慰。 “娘,小妹既然能让我们打着王爷名头做生意,那想来还算受宠,而且她信里没提银子的事,想来应该是不缺,您别多想,万事宽心。” 江母何尝不知这些道理,但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有不操心的,“罢了,你们兄弟二人都要好好的,莫要再让为娘担心了,特别是你,王爷搭线,举荐了你成为叶老先生的弟子,你妹妹肯定费了不少心思,你可莫要辜负了她。” 提到叶老先生,江父捋了捋自己刚蓄起来的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能得叶老先生指导,确实是他们江家祖坟冒青烟了。 “爹娘放心,儿子知道事情轻重,妹妹身为女儿家,尚且为家族谋算,儿子自然不能懈怠。” 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江父一向是满意放心的,平时有重要的事,也都会与其商量,于是便提到了买宅子的事。 “你妹妹在京城,你日后科举最终也是要入京的,我同你娘打算在京城还是买个宅子,以后也方便些。” 这回不等江承瑾回答,江承瑞就欢欢喜喜应道,“买呀,不是说家里酒楼这回赚了不少银子嘛,正好可以买宅子。” “弟弟说得有理,但可能要等等。” “等等?”江父从商几十年,自然敏觉,他可不觉得这是儿子单纯说等等,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许还是叶老先生透露的消息。 现在只一家四口,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江承瑾看家里人都看着自己,便将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当今圣上身体每况愈下,众王爷之间的争端愈发激烈,京城端的是花团锦簇,但这种时候那也是烈火烹油,稍微一个不小心,便被牵连了。 我们现在还是避之,正好距离我会考应该还有几年,等等也是无妨。” 第85章 难产 江父到底平日接触的都是生意,乍一听到政治层面的,还是有些吃惊。 他没想到买个宅子,竟还得顾虑这许多,不过既然叶老先生如此说了,自然是没错的。 “那便缓缓,说不得多存两年,以后买的宅子也能大些,地段也能好些。” 江母听到真能在京城买宅子也是高兴,她就能距离女儿近些了,便是见不到,也能安心许多。 买宅子的事,江念自然不知道,但她看着外面又飘起的雪,却也是陷入了沉思。 书里有交代,原主是在大年三十除夕晚上生产的,王府宴席笙歌鼎沸,共迎新春,而原主却再也没有了来年,似花儿般悄无声息枯萎,甚至没一人为她哭泣。 除夕将至,所以这一世,她还会生名戛然而止吗?江念觉得不会,这一世她没有怀孕,所以肯定不会难产,更不会撒手人寰。 但就算再肯定,心里不知为什么,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似是等一个决判。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本王喊了你几句,你都没听见。” 江念抬头便看见端王竟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对面,心被吓得停了一瞬。 “王爷,您怎么走路都没声的,呜呜,吓死妾身了,”说着江念还不忘用手不停抚摸自己胸口。 “你这倒打一耙的本领,从哪儿学来的?哪里是本王没声,分明是你自己神游天外去了。” “就是刚刚在想,去年除夕妾身还同父母守的岁,没想到今年就进了王府,在王府里过年了。” 原本是江念搪塞的话语,但端王听着,自动脑补成了江念这是想家人了。 “你快些怀孕,到了七个月,你娘便可以入府来看你一趟。” 江念听着这话,真噎到了,端王脑回路怎么这么大,不过他这话意思是,他是期盼自己有个孩子的? 想到这个可能,江念倒是高兴,至少她不是被防着的那个,不过她现在倒是还没有怀孩子的打算,现在是多事之秋,她自己尚且举步维艰,若再来个孩子,就更难了。 不过该装的羞涩,江念不会少,“王爷尽打趣妾身,而且这也不是妾身想怀就能怀上的呀。” “本王还不够努力?现在宿在你房里的时间可是不少,”端王想着昨晚烛火间,床榻上的情景,神色都不清明了。 他原本以为江念颜色好,便是处上一两月,新鲜劲也该过去了,但偏这小妮子花样多,每次瞧着总是不同,勾人得紧。 床榻间,也像是夺人精魄的妖精,若不是白日里懂事,他都该觉得山野间的花草真成精下山了。 “嘿嘿,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江念揉了揉自己微酸的腰,为了避免二次伤害,她还是赶紧服软的好,“王爷怎么这个时辰来妾身这了?总不是今日休沐吧,妾身记得不是呀。” 端王感受着对面揶揄的眼神,没忍住笑了出来,“愈发大胆了,本王今日来,是为着画像的事。” 听到有关画像,江念脱口而出,“王爷,不包售后的。” 第86章 定国公 端王没想到江念一开口,尽是说的这,看着她一副我不负责,您别来找我的俏皮模样,他只觉自己真找了个活宝进门。 “天天瞎想什么呢?谁要你包售后了。” 江念听到这话,才知自己想岔了,对于自己刚刚嘴快,也是不太好意思,但人怎么能怪自己呢,要怪就怪端王没一次性说清楚,所以才闹了这乌龙。 不过人家是王爷,她现在还惹不起,所以吐了吐粉舌,撒着娇柔声问,“那画像还有什么事?” “定国公夫人六十大寿即至,定国公求到本王这来了。” 定国公,真正的定国神针,也是大荣朝公认的第一元帅。 而且定国公府是开国时期的元老,世代从军,底蕴深厚,非荣侧妃母家这等子刚刚崛起的新贵可比。 但定国公,是坚定的保皇党,也就是不涉党争,谁成了皇上,定国公府便忠于谁。 所以定国公的分量可想而知,也难怪端王会应下。 江念猜到端王的意图,但还是明知故问,“王爷是想让妾身给定国公夫人画一幅画像?” 端王点了点头,解释到,“定国公于本王很重要,不知道念儿可否帮本王这个忙。” 虽说江念知道自己没得选,但端王能表面客套,也算是尊重她了,她还是满意的,于是弯着一双笑眸,“王爷是妾身的夫君,您的事自然就是妾身的事,只是不知定国公夫人生辰是哪日,妾身怕时间来不及,到时候误了王爷您的事。” 听到江念将事应下,端王面色柔和,“就在腊月二十二,小年前一日。” “还有十四日,时间倒是够了,但妾身没见过定国公夫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只怕还得王爷您想法子。” “这是自然,那便多谢念儿了,等事成,本王定不会让念儿白做,”端王想着定国公刚刚在书房的热忱,心头便是火热的。 这老头之前滑不溜秋的,跟个泥鳅似的,他都基本放弃了,想着至少魏王他们也没办法将人抢去,却没想峰回路转,老头竟自己送上了门,这怎么能叫他不激动。 “王爷每回都拿赏说事,虽然妾身知道您是不想亏了妾身,但妾身也想您将妾身当自己人呢,少些客套,”说完江念便眼巴巴看着端王,一副恳求的神情。 端王听着这话,心里那点子别样的情绪又涌了上来,明明是他求着她,她却反而求起他来,真是知足的人儿,对他也是满腔深情,让人怜惜。 “行,以后这话本王不说了,但你是本王的人,又长得这般美,自然不能埋没了容貌,本王赏你些首饰,盼着你日日打扮得美美的,总没问题吧?” 端王言语里尽是揶揄,明显是真将江念的话听进了心里,说的话也是让人听着舒坦,一个王爷能做到这般,着实难得。 江念得了好,自然也不能亏了端王,得哄他高兴,于是她满面笑容应道:“那等首饰送过来了,妾身立马打扮得美美的,给您看,也只给您看,”说完还弯着一双烟眉,讨喜得很。 第87章 惹人眼红 看着江念讨喜的模样,又觉着她是个有福气的,端王也是高兴,“白日我还得去户部,现在年底了,事情愈发多,不能不去,等晚上本王来你这。” 端王现在去荣侧妃处还是最多的,然后便是江念,江念倒是不怕的,她与端王也算是相处了有半年了,自认为在端王这也是有些情分的,而且有用处不是。 所以这宠给她,她自然有胆量接着。 “那妾身就恭候王爷您了,”说着江念故意下榻恭恭敬敬行了个万福礼,但却偏偏起身时,偏头一笑,惹人稀罕得很。 江念受宠,自然惹了不少人眼红,其中沈姨娘尤甚,毕竟新人里,她是切切实实受过宠的,现在独守空房,愈发对比凄凉。 “青儿,你说若不是荣侧妃刁难,是不是我现在也该有孕了,”沈侧妃亿起自己舞曲得宠的那些时日,不自觉陷入了沉思,但当感受着寂静的夜,便忍不住流露出凄苦的笑容。 青儿低垂着头,“姨娘,您还年轻,孩子迟早会有的,至于荣侧妃,她现在不是没了孩子嘛,足以见得心坏了,没好报应的。” 听青儿提起荣侧妃孩子没了,沈姨娘终于一扫刚刚的悲色,嘴角扬起痛快与畅意。 “你说的对,她活该,所有的报应都应在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若不是她,王爷那般还看我舞曲,我怎么会失宠,”沈姨娘说着眼里全是恨,似恨不得将荣侧妃掐死。 “那日周府医不是说了嘛,荣侧妃以后都只怕是难有孕了,凭她母家如何势大,也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所以姨娘何必还将她放心上。 按奴婢的想法,您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将王爷的心笼络住。 您看江姨娘,家世不显,就凭着王爷的宠爱,也在这王府得了好日子过,所以王爷的宠爱是最要紧的。” 沈姨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青儿的话,但紧接着确实皱着眉头,丧着气道:“可除了舞曲,我也没其他会的呀,该怎么勾着王爷来呢?” 青儿听着这话,也是陷入了沉思,主仆两个动作倒是如出一辙。 除了沈姨娘这边,荣侧妃也是咬碎了一口贝齿。 “今日正好是我的好日子,同房最易有孕,却没想被江氏那个贱蹄子截了胡,真是可恨,”本来荣侧妃就一肚子火,越说越火,最后竟是猛地用手拍了桌子。 “侧妃,您今日才做的指甲,可仔细些,别断了,”说着便捧起荣侧妃的手仔细查看,确定没事,妙音这才放下心来,“而且那江氏没福呢,伺候大半年了,肚子半点动静没有。” 荣侧妃听到这话,倒是没反驳,但也没说话,只定定看着炭炉里烧得通红的红萝炭。 妙音是从小服侍荣侧妃的,哪里舍得她伤心,见她这样,便知是心有郁结,于是乘胜追击,接着安慰,“不知侧妃您听说过命运这二字没?” 荣侧妃听到这说法,没忍住抬头看了眼妙音,“自然听说过。” “以前您没出嫁时,老夫人是最爱拉您上寺里上香的,您不信这些,只觉都是假的,不过奴婢倒是听寺里的高僧解过一个有趣的签文。” 听妙音提起出阁前的事,荣侧妃唇角这才有了笑意,也回忆起了曾经。 “以前自由自在的,现在才知那时的好,母亲疼我,哥哥也由着我,”荣侧妃不禁感叹道。 妙音听着这话,也是感慨万千。 第88章 除夕 “奴婢那次看见的求解签的是个姑娘家,方丈与她说,她是有命无运,而有些人却是有运无命。” 荣侧妃听到这说法,抬了抬眼皮,慵声问,“你的意思是江氏有运无命?” “可不是,江氏不过是现在走些运道罢了,但奴婢瞧着她是个没命享福的呢,倒是侧妃您,耳垂圆厚,幼时谁瞧了不说一句您是个有福气的。” 听到这话,荣侧妃嘴角上扬,眸子里尽显得意,“你话说得对,她不过是个没依没靠的,就全凭着一张脸罢了,倒是王妃,着实可恨,我迟早得将她拉了下来,每回给她请安,都膈应人得很。” “侧妃说的是,奴婢也瞧着王妃不配呢,要不是您年岁比王爷小了几岁,这王妃之位哪里轮得到她。” 原本闹肚子闷气的荣侧妃被妙音这一开解,倒是心情好多了,也就没再将目光放在江念身上。 躲过一劫的江念毫无所知,因为她忙着呢,不过万事有端王安排,她不过按着路子走,将画像好好画上便是,倒也不费事。 江念手艺好,事情自然圆满,定国公为着此事欠了端王人情,给了好些便宜,端王这年底的笑容可是一日比一日盛。 “周全,本王记得名下还有两间布庄是不是?” 周全是什么人呀,那是端王一个眼神,他就能意会的,眼观八方说的就是他,端王话一出,他立马便懂了,心里直呼江念好福气,面上则笑吟吟回话。 “回王爷的话,确实有两处,一处在长河坊,一处在绿扬巷,都是顶好的位子,进项可不少。” 端王听着点了点头,“那就将长河坊的那家布庄的契面送到檀州去。” “诶,是,奴才待会便派人去办。” 这送京城的铺面可是了不得,这是给江家打开京城的布料市场铺路呢,江姨娘也就有了些许依仗,其中的情意可是不少,江念现在成了周全关注的第一梯队的人了。 这后院日子孤寂,但日日相同的过,又好似过得快,一晃眼就到了除夕。 除夕这样的大日子,端王同王妃、侧妃他们自然是要入宫参加晚宴的,而江念她们这些位份低的,自然是各自在院里过。 不过今日各院菜的份例都翻了三倍,也算是好时日,欢欢喜喜了。 “姨娘,您看这红梅好看不,”白芍说着便从外面捧了一束暗香疏影的梅花 进来。 江念爱花,更爱梅花,特别是红梅,她觉得冬日漫天飞雪,梅花却独立银枝,很是唯美,红与白的极致对比,美得惊心动魄。 “这花哪儿来的?你去摘的?”说着江念扫了眼白芍的鞋面,干干净净的,半点都没打湿,那肯定是没去梅园,否则那处偏寂,雪不知堆了多厚,鞋袜湿漉是免不了的。 “不是不是,是小喜子特意送来的,姨娘您平日但凡时节都厚赏他,他心怀感激,但也没旁的,就今早眼巴巴跑到梅园去,给您摘了束梅花,说想让您在室内也能赏景。” 听到是小喜子送来的,江念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那小子倒是记情,也不枉她费心思。 “难为他有心,将梅花插上吧,”江念摆了摆手,让绿蕊去,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她虽高兴,但小喜子她毕竟没接触过,该防的还是得防着。 而且小喜子也不会知道,伤不了什么情分。 年夜饭江念同两个丫头一起吃的,说说笑笑,也算热闹,不过还是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爸妈,眼眶不由得红了红。 白芍对于江念是最细心的,立马便发现了,只以为她是想江父江母,连忙安慰,“府里今年有您帮衬,应该是过了个肥年,不比去年愁云惨淡的,您该高兴才是。” 江念嗓音沙哑着应是,但还是滴了一滴泪在手上,滚烫得灼人心。 这份愁绪自然会传染,绿蕊本就父母亲刚过世,去年一家子还团团圆圆、热热闹闹过年,今年就阴阳相隔了,怎么能不痛。 平时便也罢了,时间总会抚平伤痛,但过年这等热闹的时候,对比太鲜明,更难让人释怀。 江念看绿蕊哭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她好歹努力还能回去,绿蕊是真真切切没了家人,才真是可怜,于是她连忙转移话题。 “除夕总该有些娱乐,我们来玩斗地主吧,今晚输的算我的,赢的算你们的,如何?” 送银子,两个小丫头高兴呀,一扫刚刚的愁绪,都笑着应好。 江念为了缓解气氛,也为了一乐呵,当地主时放了几次水,把两个牌艺不精的小丫头逗得眉开眼笑的,特别是白芍。 “这牌今晚怎么搞的,乱来,不应该呀,大过年的火气不行?” 白芍面前铜板堆成小山,笑得见眉不见眼,立马接话,“奴婢都说的这斗地主是看运气吧,很牌技无关,这不,风水轮流转,转到奴婢们身上了。” 江念听白芍说得头头是道的,都有些忍俊不禁,这小丫头倒是自信,不过今天除夕,就不打击她了,让她乐呵去。 主仆三个在这暖融的室内打牌打到了转钟,当沙漏漏近,听到白芍惊呼声,江念才想起来,除夕还是原主的忌日呢,而她还好好活着。 一时江念竟分不清现实与虚妄,只觉有些耳鸣,所以她以后是真的摆脱了剧本,真真切切以江念活着,是吗? 不知道原主的魂魄究竟去了哪儿的江念,还是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并在新年开年,许下第一个愿望,愿她福多顺意。 “你放心,你的父母兄弟我也会如亲的一般,好好对待,”江念心中默念,祈祷原主能听见。 第89章 吴姨娘生产 按照规矩,端王除夕至大年初二晚上都是要宿在王妃房里的,这便是正妻的体面,旁人无法企及的。 吴姨娘肚子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所以端王除了去了荣侧妃与周侧妃处,竟是都宿在葳蕤院,可见对这一胎的看重。 “王爷这般看重这孩子,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让底下的都提头来见,听见没?” 被连着滋润了数日的王妃,就像是枝头凝着露珠的花儿,容光焕发,眼角眉梢也隐隐透着几分媚,与平日里端庄的模样判若两人。 “王妃放心,府医说过,这胎稳着呢,肚子里的小公子定健壮无比。” 王妃用自己保养得宜的一双素手摸了摸发鬓,望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勾起唇,“那便好,王爷的长子,亦是我的,万不能有疏忽。”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吴姨娘这胎,后院不少人都祈盼着,日日双手合十求神佛,至于求的是什么,便只有她们知道了。 新年最后的喜气便是在上元佳节这日,过了上元佳节,万事就又恢复如常了,也不知是不是吴姨娘的福气,她就是在上元佳节的晚上有动静的。 江念到时,便看见端王眉眼微蹙,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转得飞快,而王妃则在边上说着喜话,“府医们都说了,吴姨娘肚子里是个公子,长得也好,王爷就放心吧。” 王妃是照顾吴姨娘的,现在终于到了分娩之际,这是她照顾的好,王爷自然要给好脸色,“王妃辛苦了。” 江念看着他们夫妻两个琴瑟和鸣的样子,有些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过几个时辰,是否还是这副景象。 吴姨娘这次是头胎,便是开宫口都得些时间,所以一众人等只听见吴姨娘断断续续的惊呼声,不过到底她在西侧房,隔正房有些距离,听着倒不算吓人。 这一等便到了子时,产房那边还是没有进展,府医来报,等吴姨娘正式生产只怕还有几个时辰。 “王爷,您明日还有早朝,要不还是去歇息吧,这边臣妾看着呢,”王妃做足了贤妻的样子,江念也竖着耳朵听,想知道端王究竟会不会走。 “不用,今晚吴姨娘这边一有动静,本王就让周全进宫与父皇告了假,本王不困,就在这守着。” 江念看到了王妃神色有一刹那的不自然,但再看时,只让人怀疑刚刚是不是花了眼,她明明还是那般慈眉善目。 不过端王的回答,让江念觉得还不错,至少不是女人给他生孩子,他就去睡大觉,不然也太恶心人了,但这也是他长子,有着这层原由,也必然重视些。 终于等到寅时末,府医来报,“王爷,胎儿太大了,稳婆摸着至少有九斤重,又是头胎, 吴姨娘那边……” 后面的话,府医不敢说,但正厅里坐着的众人却是听懂了,这是胎大难产呢,江念没错过许多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 端王听见胎儿过大,本就皱着的眉头,中间更是凝成川字,“无论如何,公子必须平安生产。”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江念还是心忍不住感觉冷了几分,在这皇权社会,人命、母子情分,都可以舍弃,唯独权利不行。 有了端王的吩咐,产房那边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不久,江念就听见了刺耳的尖叫声,让人耳膜发颤,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血水更是一盆又一盆地往外端,看得人胆战心惊。 吴姨娘瞧着很是凶多吉少,产房那边都快听不见声了,正厅也是气氛凝滞。 东方的天际逐渐露出淡淡的鱼肚白,众人熬了一夜,原本瞌睡连天,现在反倒是精神了,但仔细体会,骨子里的累其实是有的。 就在这时,哇的一声响亮的哭声,传了过来,让众人全部打了个激灵,特别是端王,直接双手撑着圈椅把手站了起来。 端王都站了起来,后院众人自然不敢再坐着,都起了身,看着产房的方向,一个个翘首以盼。 周府医和一个稳婆快步过了来,脸上带着喜意,迈过门槛就朝端王跪了下去。 端王亦是紧张询问,“如何?” “禀王爷,大喜呀,吴姨娘生了位公子,公子康健,更是有十斤重,都快有出月子的孩子大了。” 听到孩子顺利生了出来,还长得好,端王一扫刚刚脸上的阴霾,满脸欢喜,“好好好,大喜,赏,葳蕤院下人都赏两个月月银,吴姨娘贴身伺候的,赏半年月银。” 王妃也是满脸喜色,但却不忘问,“吴姨娘如何?可是睡了?” 王妃是什么意思,江念知道,这是问吴姨娘死没死呢。 但答案却让她失望了,“回王妃的话,吴姨娘福气深重,拼力生下公子,已经睡过去了,但……” 果然王妃听见吴姨娘还活着,脸色巨变,但却还强撑着,假意仁慈问话,“但什么?” “但公子过大,伤了母体,吴姨娘以后只怕是难有身孕了。” 端王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才启口,“吴姨娘孕育子嗣辛劳,又经此险关,本王心感念之,擢升为庶妃,赐居满福院。” 这话一出,满堂都静了,王妃都控制不住神色,嘴角的笑僵硬得难看。 庶妃及以上,可自己抚育孩儿,也就是说这二公子,以后就由吴姨娘,哦不对,现在应该说吴庶妃养着了,王妃这几月的处心积虑都化为泡影。 而且说不得没遭这番罪,吴姨娘便升不得位份,那二公子自然归王妃养着,这般一时不知是否为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这也是吴姨娘命大,十斤重的孩子,可真是超大个,吴姨娘能生下来没有血崩,真是难得,不过现在至少结局是好的。 母子不分离,只怕这是吴姨娘也没想到的,毕竟她当初投靠王妃,为的便是给孩子个好身份,也不知道她现在知不知道王妃要她命。 这样想着,江念眸色沉了沉,不过现在大家都心思各异,也无人发现江念神色的异样。 第90章 春猎 吴庶妃既已顺利诞下麟儿,自然要好生休养,于是江念她们这些熬了一宿的终于得了令可以回去了。 “江妹妹等等我,”江念正瞧了眼天,想着聚聚神,就听见后面的呼唤声,一转头便见是匆匆而来的孙姨娘。 “孙姐姐好,”江念点头示好,但心里疑惑,孙姨娘这是喊住她作甚,如果她没记错,孙姨娘的住处可同她不是一个方位的。 “吴庶妃可真是好福气,升了位份,又有公子傍身,我原以为妹妹是我们这一批新人里,最早升为庶妃的呢,毕竟妹妹最受宠。” 江念没想到孙姨娘喊住自己,就为着挑拨离间,怎么她看着很蠢?像是会去送人头的? 为着上回孙姨娘想嫁祸的事,江念就没想着和她深交,现在更是不会。 二人位份相等,她自然没必要低声下气,于是只冷冷道:“姐姐这话说给我听便也罢了,若是让旁人听见,只怕是少不得责罚,再说姐姐眼红,也没必要撺掇我不是。” 说完江念便直接甩着斗篷走了,这样的人多说话都容易连累自己,还是远离的好。 孙姨娘没想到江念竟然直接同自己撕破脸,气得指甲都快抠进肉里,面目狰狞,“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不过个商女罢了,也敢这般跟我说话,王爷看她两日新鲜,她便忘了自己出身了,等着吧,迟早有她跌落的时候。” 孙姨娘的咒骂声,只她自己同贴身侍女能听见,远去的江念自然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最多也就当狗吠,而且还是没用的狗,要不怎么说咬人的狗不叫。 吴庶妃生的二公子是端王长子,宫里也重视,不过出生第三日,老皇帝便赐了名字:萧韫德,德乃赞赏品性的大字,可见对这个孙子的厚望。 吴庶妃也因着孩子得了不少赏赐,王妃身为嫡母,自然也得了夸赞,称其贤淑。 这些事都是江念听白芍讲的,不过就算她没亲眼瞧见,也知道王妃定是咬碎了一口贝齿,不过还不够呢。 为着吴姨娘升位分的荣耀,后院原本就不安分的女人愈发蠢蠢欲动,恨不能都赶紧揣上肚子。 但已经有了二公子这个长子,加之老皇帝身体愈发不好,端王进后院的次数真一只手可以数过来。 而且这屈指可数的次数里,大多数还是去满福院看二公子的,后院众人可真是望眼欲穿。 春日草长莺飞,处处皆是冒头的嫩绿的新芽,江念看着都觉得养眼,每日早间总是要去后花园逛逛的。 “明日便是十五了,唉,又得去请安了,”江念丢了几粒食到湖里,看着锦鲤争先恐后地抢着,也是有些趣头,但想着明日的请安,却是不太高兴。 自从二月初一,便恢复了请安,吴庶妃还在月子里,自然是不会去,但人没来,可是半点没少参与,毕竟众人你一嘴我一嘴的,都是对吴庶妃的羡慕。 这也便罢了,偏偏她们说着说着就将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说她在新人里得宠最多,但肚子却是没动静,就差没将她是不生蛋的老母鸡这话说出来了。 她倒是不在乎这些难听的话,但架不住王妃在乎呀,事后就将她留了下来,还直接请了府医过来给她把脉。 王妃那可是毒蛇,一双眸子犀利得很,与她周旋,江念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实在是耗费精力。 所以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有些烦这次的请安,而且后日便是二公子的满月礼了,只怕明日口头的争锋又是少不得。 不过不管江念喜欢不喜欢的,请安还是得去,否则王妃只怕便该多想了。 江念还是一如既往是最早到的,找了个僻静处站着。 很快几个位份低的,也都到了,江念看着她们,不由想到去年同入王府的场景。 那时都是面带憧憬,一个个真如枝头初绽的花儿般,鲜活靓丽,而现在,一个个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暗色,虽还是美丽,但到底失了气韵。 只能说这王府后院真是个让人玉减香消的地呀。 江念不由叹了口气,不过入府一年,便见证了林氏与唐氏的没落,也不知明年这时,同来请安的还有几个。 但让江念新奇的是,荣侧妃今日居然来请安了,她还以为荣侧妃不会来了呢,毕竟昨晚端王就宿在她屋里。 说来也不知该说巧不巧,十四或是三十晚上,端王大多都是宿在荣侧妃院里,不过她原本也是最受宠的,不过江念总觉得端王这是给荣侧妃由头和王妃打擂台呢。 算着时间,珍珠也该出来了才是,但却是没动静,江念看着袅袅娜娜走来,眼睛似长在天上的的荣侧妃,不由叹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是王妃给荣侧妃立规矩呢。 但荣侧妃哪里是受委屈的主呀,眼睛都不暼向她请安的众人,径直走到梧桐树底下的石凳子上坐下。 看到这般气焰高昂的荣侧妃,江念便眼神不自觉挪到站在装有花与鱼的老石缸旁边与喻姨娘说笑的周侧妃身上。 两人都是侧妃,荣侧妃处处嚣张,与王妃更是针尖对麦芒,而这位却是淡而处之,若不是位份的缘故,都很难让人注意到。 不过端王每月总是要去周侧妃处一次的,可见敬重。 江念都不由得愈发对她好奇了。 一刻钟后,终于珍珠出来说王妃都梳洗好了,请她们入内,江念清晰看见荣侧妃哼了一声,所以这位怎么今日就老老实实来请安了? 不过很快,江念的疑惑便解了,因为一入内,王妃就告诉了她们,二月十九,是今年皇家春猎的日子。 得,原来荣侧妃是来炫耀来,想来昨晚端王便跟她说了这事,让她随行。 果然紧接着,王妃就给出了答案,“按照往年惯例,王爷身边得带四人同行伺候,荣侧妃你大哥今年只怕又是要大展风采,你们兄妹两个难得相聚,我想着你便跟着去。”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荣侧妃同行,肯定是端王定下的,但王妃这话一说,那便是她的恩典了,不过荣侧妃领受与否,那便不好说了。 “王爷昨晚就与妾身说了,说来王妃辛劳,每年春猎都得留在府中,妾身很是心疼呢。” 二人你一刀来,我一剑去的,众人都习惯了,一个个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反正没一个插嘴的。 “我身为王妃,为王爷管理后院乃是职责所在,妹妹不同,我也盼着妹妹能让王爷高兴,”王妃含笑说着这话,但任谁都能听出讥讽。 这回不等荣侧妃回怼,王妃便紧接着宣布,“每年谁去,我都是头疼,但思来想去,还是从去年新进的妹妹里挑,毕竟她们都没去过,也算是看个新鲜了,周侧妃,你说呢?” 第91章 满月宴 被突然问话的的周侧妃,神色从容,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王府后院事宜自然由王妃一人定夺,总归臣妾近来身子不大好,是没这个福分去了。” 江念掩下似鸦羽般的长睫,将眼里的情绪完全盖住,垂头看见帕子上荷叶间浅藏的荷花,不禁有些失笑,这帕子送给周侧妃更适宜呢。 “既然周妹妹如此说,那便定下孙姨娘、沈姨娘、江姨娘三人,望你们好生服侍王爷,猎场比不得府里,圣上亲临,万莫失了规矩才是,否则我定不轻饶,听见了没?” 这话恩威并施,江念三个随行的,自然得诚惶诚恐,连忙半跪着回话,“妾身谨遵教诲,不敢越矩。” “好了,起来吧,也就几日了,回去该准备的好生准备着。” “是,”孙姨娘同沈姨娘二人雀跃的声音传来,江念也将声线拔高了两分,免得突兀。 后面王妃又交代了明日二公子满月宴,她们这些庶妃、姨娘,不得随意走动,特别是前院,是不能碰及的地。 其实说来可悲,便是庶妃这样身份不低的,在正经场合,也是不得露面的,因为是妾,只侧妃勉强算是平妻,在宴上有一席之地。 “姨娘,您不高兴吗?奴婢听说春猎可盛大了,围场万余亩,”白芍兴高采烈的。 江念看着春来抽枝的新芽,嫩绿鲜亮,高些的枝头,已经漫过长道围墙,看着惹人。 “高兴呀,这四方围墙便是再大,待久了,也是憋闷的,处处都一样的,能出去我哪有不高兴的。” 白芍听着这话,也有些低愁,对呀,以前没有进王府前,想去哪儿跟老爷、夫人报备一下就行,现在却是半步不得出。 她走在江念身后,想了许久,终于想了个话头,“府里生意肯定好了,大公子说不得也不日便会金榜题名呢。” 江念听着身后白芍努力试图安慰自己的话,不禁莞尔,“嗯,每个人都有在乎的,”她想回家,而原主便是身不由己,不也最终来了这王府,为的不就是家里好。 所以也算慰藉了,至少江府确实欣欣向荣。 回到梧桐苑,绿蕊听到能去春猎,也是欢喜得不行,明显两个小丫头都被禁锢坏了,都想着出去玩呢。 “奴婢这就去准备驱蚊驱虫之类的,还有毒蛇的解药也要准备些,以备不时之需。” 江念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眯着眼瞧着近前小炕桌上的金制的长命锁,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几下,若有所思。 二月十六,二公子萧韫德一大早便被两个乳母抱到了前院,方便来往宾客能够看看,至于吴庶妃,虽没资格跟着去,但王爷和王妃的赏赐却是一大早就到了,嘉赏其生育大功。 而后院不少庶妃、姨娘,也纷纷至满福院恭贺。 而江念便是掐着饭前的点去的,这时自然除了她再无旁人。 上次见吴庶妃,还是二公子洗三的时候,仔细算来,也差不多便是一个月。 那时吴庶妃体态臃肿,脸也由于肥胖,五官有所变形,大概是月子里养得好,二公子又有母乳喂养,不用吴庶妃费心,体型尽是快恢复到了孕前,跟之前判若两人。 不过江念扫到其腰部,却无纤细窈窕之感,甚至有些突兀。 而且吴庶妃脸色也有些勉强,江念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吴庶妃后来者居上,现在俨然庶妃中第一人,江念自然恭敬与她行万福礼。 但在江念没看见的角度,吴庶妃的嘴角却尽显畅快,吴庶妃看着江念艳若桃李的脸和纤秾合度的身子,从最开始的几分妒忌,再到如今江念行礼时的不屑。 “江姨娘起来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吴姨娘言语挑剔,尽显上位者姿态。 江念以前不是没有察觉到吴姨娘对自己的敌意,但听到这话,才知道女人之间的怨恨,比她想象的深得多。 不过江念也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而且想到待会要说的话,神色愈发舒展,没有半分被为难的感觉。 “庶妃说的哪里的话,您诞育二公子功劳卓着, 妾身是既佩服又羡慕,今日自然要来的。” 江念言语中的奉承,让吴庶妃越发得意,脑袋都快扬天上去了,“这是自然,不过这样的福气哪里是羡慕就能来的,你说呢?” 难怪王妃选中吴庶妃的肚子呢,不过她运气好也是真的,这便够了。 江念微垂眼,笑着应和道,“庶妃说的是,不说其他,便是像二公子,生出来竟是足足有十斤重,就世所罕见了。” 说到这,江念垂的眸缓缓打开,果然瞧见吴庶妃满脸得意,她这才笑着接着往下说。 “不过妾身有个疑问,不知可否请教庶妃?” 吴庶妃听到江念说有疑问,顿时皱起眉头,眼里尽是嫌恶,言语更是不耐烦,“说吧。” “妾身以前在家里时,听母亲说过,说是胎大的产妇能顺利生产的,大多都是日日行走多的,所以这才有些好奇,想问问庶妃您是不是以前在葳蕤院也日日要走好些路。” 江念神色无辜,但这回吴姨娘却是脸色剧变,一张脸青了白,白了又青,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难看得紧。 有些话,提个醒就够了,说多了,反而不美,江念只装作以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转了话题,“怪妾身多嘴,庶妃您这般福泽深厚的,无论如何都是顺途的,白芍快快将长命锁拿来。” 白芍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将捧着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小巧精致的长命锁。 吴庶妃此时早已陷入沉思,满脸惊吓,自然没有心思看长命锁,但江念却好似没看到一般,在边上自顾自介绍。 “妾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只能图个吉祥了,都说长命锁是保小儿长寿安康的,不过妾身却想借着这长命锁,祝愿庶妃您同公子都安康福长呢,毕竟只有您康健,二公子才是真正的顺意不是?” 这一字一句让吴庶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还趾高气昂,现在江念却看见她好容易养的指甲都断了,陷进肉里,渗出血来。 江念满意地勾了勾唇,是呢,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后院只有乱起来,那才有意思。 第92章 孙姨娘挑衅 吴姨娘自然不可能有心思送江念出满福院,不过江念也不是个拘泥于形式的,她自己欢欢喜喜出门便是。 但走到院门口,她回头看了下门匾,“满福院”,好名字,她也盼着她福寿绵长,毕竟王妃可不是那么好斗的。 要不说景由心生呢,江念看着平日见罐的景色,今日却觉别有一番味道。 前院的热闹是江念连偷窥也不配的,不过她就是想知道,那些此时在前院端坐,言笑晏晏的众人,等过几年,还有哪些是依旧谈笑风生的。 “白芍,你看锦鲤鲜活吧!”江念坐在亭子里,靠着围栏,斜倚着身子,探头看着到处游窜的锦鲤,便想到了去年此时,那时的她耳目闭塞,处处艰难,哪有现在的悠闲。 人就该知足才是,心开方才是长寿之要,这无论是王府后院,还是宫里,长寿才是最要紧的。 “鲜活,”去年的白芍觉得锦鲤罢了,没什么趣味,但在王府待了一年,难得看到活物,倒是也觉得生动了,“奴婢晚上去大厨房拿松鼠桂鱼,听说是新来的厨子的拿手好菜。” “哦?那我可得尝尝。” 江念又看了会,便没了兴致,只带着白芍摘了几枝嫩芽,想着回去插花瓶里,添个春色。 * 日子一晃便到了二月十九,梧桐苑一早便掌了灯,白芍和绿蕊两个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但面上的笑容却是高挂着。 “不是昨晚清点了一遍嘛,还看作甚,你们两个不要这么紧张,不过就是出去玩半个月罢了。” 白芍和绿蕊听到训话,二人相视一笑,然后白芍才恭恭敬敬轻声回话,“去了那边,再缺了什么东西,想回来拿就不方便呢,奴婢两个左右也是无事,所以仔细一遍总是好的。” 知道两个丫头是兴奋,江念也懒得管了,随她们去,毕竟她也是欢喜得不行,虽然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待着,但也有点新鲜劲不是,最主要狩猎,能去的地,还是多点。 卯中,江念便带着白芍两个到了前院,她们这回是要同王爷的马车一起出发的,因此是从正门出,也是难得的体面了。 王妃不去,荣侧妃自然同端王坐同一辆马车,而江念她们三个姨娘,则坐在后面一辆马车。 江念和孙姨娘是撕破了脸的,自然是不会说话,至于沈姨娘,为着当初江念在花园吹曲子,害得她错失恩宠的事,也是怀恨在心,所以马车里静得不行。 江念不是个怕尴尬的,不说话,她反倒自在,否则姐姐妹妹的应和着,伤身得很。 王府挨着宫城,一开始马车走动时,还静悄悄的,但行了约摸有小半个时辰,就传来了些许吆喝声,还有人群的嘈杂声。 江念本就对古代的建筑和人情风味感兴趣,于是便掀开自己座位这边的车窗,往外看去。 然后便见车窗外面,竟然是一条长街,大小商贩林立,人群涌动,好不热闹。 这与江念想象的古代生活,几乎契合,不过不同的是,毕竟是京城,富庶繁荣,所以百姓衣着都很是讲究,各色打扮,让人目不暇接。 “可真是土包子,不过是个街道罢了,竟然也看得这般津津有味,”孙姨娘言语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但江念却是当没听见,人家又没带主语,她干嘛往自己身上套,而且端王还在前面马车坐着,她若是跟孙姨娘一样蠢,争起来,没得惹了厌烦。 就当狗吠罢了,而且争起来,便错过了看热闹,多可惜。 原本还鼻孔朝天的孙姨娘,看见江念理都不理,怒气瞬间就上来了,甚至想着出手过来拉扯,但却是没成,因为江念用手钳制了。 “孙姨娘,适可而止,王爷可还在前头,你若是想和赵姨娘一般被王爷厌弃,我不拦着你。” 第93章 行宫 孙姨娘平日在院子那是十字不沾阳春水的,力道自然软绵,皮肉也娇嫩,现在被江念钳制着,只觉一双腕骨在被狠狠摩擦,疼得厉害。 而且听到如赵姨娘一般这几个字,更是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刚刚还三尺拔高的气焰顿时便蔫了下来,但孙姨娘哪里愿意在江念面前示弱,还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但刻意压低的声线却是出卖了她。 “赵氏不知礼义廉耻,又岂能与我相较,哼,倒是你,狐媚子手段,与赵氏我看如出一门。” 孙姨娘言语蔑视,神情更是透着满满鄙夷,她看着对面穿着时兴精致的江念,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将脸抓花了才好。 在她这,江念说起来位份和她平起平坐,但实际上,她可看不上,觉得江念就是那脚底的蝼蚁。 江家无权无势,一介白丁,江念这辈子也就待在这姨娘的位分上了,她可不同,以后有的是好前程。 所以这也是当初她小产想找冤大头,立马就想到了江念的缘故。 二人相隔不过咫尺,孙姨娘眼里一闪而过泄露的狠毒,自然没逃过江念的眼睛。 不过江念坦然得很,当初孙姨娘找替罪羔羊,想让她背锅的时候,她就给孙姨娘定了性,没觉得她会是个好人。 毕竟都千年的狐狸,演什么聊斋呢,孙姨娘还能不知道?要是这害得子嗣滑落的罪名真定了,就当初那个节骨眼,她便是被幽禁一生,那都是走了狗屎运。 所以孙姨娘原本就是想用她的命换自己的荣华富贵,这样的人,你还指望她是什么良善的,那便只能说,活该你命短。 所以孙姨娘后面示好,她才防备着,果不其然,她不过是不愿意成为杀人的刀,孙姨娘便凶相毕露。 但江念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她没想着故意去害谁,但手都明晃晃打脸上来了,她能忍?那不能。 江念手上力度又重了两分,清楚听见孙姨娘骨头摩擦的声音,果然便看见孙姨娘脸色瞬间狰狞,她这才满意地使劲将人往后一推,直接推得孙姨娘后背猛地砸在车厢上,发出闷的一声响动。 孙姨娘被疼得龇牙咧嘴,她只觉后背传来钻心的痛,她气急,看着对面江念居然还嘴角凝笑,端坐着看着她,但嘴角那抹讽刺,狠狠的灼伤了她的眼。 她刚刚被江念打压出来的两分理智,瞬间荡然无存,作势便要起身和江念厮打起来。 江念看着孙姨娘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好笑,她莫不是以为自己还会敬着她不成? “孙姨娘,你可得想清楚了,王妃这几日的训诫还历历在目,你若是真想闹出些什么来,我自然奉陪,但你确定要我陪吗?” 光脚的从来不怕穿鞋的,何况她有的是办法将自己摘干净,孙姨娘恶却不蠢,自然该知道如何选。 说完江念还笑着侧头望向孙姨娘身边的沈姨娘,笑容温婉,但其中锋芒却是半分没收敛,与在王府中的怯弱截然不同。 在王府里,她防着王妃的耳目,在这车厢里,她可没什么怕的,毕竟王妃还能信了她们说的话不成? 沈姨娘原本在旁边一声不吭,就是盼着江念和孙姨娘打起来,最好是闹得越大越好,两个人都一起废了。 所以神态半点没收,都是幸灾乐祸,于是江念扫过去,正好对着了。 沈姨娘看着江念笑里藏刀,不知怎么的,脊背发凉,最主要这种隐隐的威压,她竟然有些怵了。 但一想到当初后花园吹曲的仇,她便恼恨得紧,而且也觉得自己刚刚怕江念的心态好笑得紧,不过是个商户女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 不过她比孙姨娘有一点好,那就是爱惜羽毛,这春猎是多大的事她知道,现在生事,那是想着进棺材,所以她直接看也不看江念,直接将窗户支开个口子,自顾自看窗外风景去了。 孙姨娘自然最后没闹起来,但马车里的气氛却是更微妙了,处处弥漫着火药味。 不得不说京城真大,从王府到狩猎的行宫,马车行了差不多有两个多时辰才到的。 由于新鲜,加之平日里锻炼,江念倒没觉得哪里不适,但孙姨娘和沈姨娘就没那么好了,二人下车时,完全是被丫鬟搀扶着走的。 这次来行宫的,除了皇上和王爷们,还有不少的官员及其家眷,不过显然君臣有别,所以便是江念一个王府侍妾,竟然也得了个小院子,虽然不过三间房,但也是极其难得了。 毕竟听说四品官员的家眷,有些都得住临时搭建的帐篷。 “姨娘,刚刚荣侧妃派人来传话,说今日舟车劳顿,又时辰晚了,就不一起吃了,让我们自己去领晚膳。” 江念听到这意料之中的话点了点头,荣侧妃平日里就恨不得独占着端王,这次春猎她居首,只怕更甚,不过本来来这就是为了散心的,自然是玩更重要。 “你们两个取膳仔细着些,这儿贵人多,能多退让着些的,便退让着,便是少吃一两餐都是不打紧的,反正糕点什么的,我们装得足足的。” 白芍和绿蕊两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二人一个赶着去取膳,一个则在屋子围墙四周都洒上雄黄这类驱虫驱蛇的。 “屋子里门窗底下也别放过了,”江念看着行宫后面郁郁葱葱的高山,觉得还是谨慎些. 第94章 马球赛 晚膳时,荣侧妃身边的三等丫鬟来传话,明日有马球比赛,让江念她们几个姨娘,辰时二刻便到她院里,由她领着去观赛。 “姨娘,荣侧妃这是立威呢,”白芍边说着,夹了一块放得远些的鹅脯放进了江念的碗里。 “立威?”江念看了看自己身前桌子上摆的菜色勉强能看的两荤一素,绛唇轻勾,“既入了宫门王府,争与斗不就是该做的吗?” 似乎是没料到江念会这样说,绿蕊和白芍两个怔愣在一旁,好一会都没声响。 * 辰时二刻便要到荣侧妃院里请安,江念自然不敢起晚,卯初刚至便起了身,绿蕊更是早早去了大厨房那边取膳,毕竟待会可是要直接去马场的,误了时辰就得饿着了。 入了王府一年了,白芍到底是长进了不少,江念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装扮,满意的点了点头,白芍也在一旁轻舒了口气。 “走吧,用膳去,”说完江念便从绣墩上起了身,往西间去。 看着团桌上摆着的几色面食,江念指了指肉丝汤面和鸡汤馄饨,“时间紧要,你们两个不用伺候,这两样端下去赶紧用了。” 主仆三人经过这一年相处,早将性子行事什么的都磨合到一块了,白芍两个知道江念决定的事,乖乖听便是,所以便赶紧听话一人端了一碗赶紧去了廊下小桌上用了起来。 主仆三个都是利落性子,所以江念从院子出门时,距离辰时还有两刻钟,从容得很。 * “孙姨娘安,”只能说冤家路窄,在荣侧妃院门口,江念竟然恰好与孙姨娘撞上了。 有了昨日的闹剧,孙姨娘在看到江念时,脸色瞬间带了几分狰狞,但荣侧妃威压深重,她倒是不敢放肆,还是不情不愿回了欠身礼。 江念也不管她比哭丧还难看的脸色,总归晦气寻不到她身上,转身便面色如常抬步跨过门槛进了院子。 只能说荣侧妃形象确实深入人心,江念刚进正厅坐下,沈姨娘也到了。 三人各自坐下,相顾无言,至于今日的主角荣侧妃,反倒是不见身影,但无人敢问。 江念表面淡然的看着身旁大红酸枝的鹊登枝头茶几上放着的枣泥糕,心里却暗道,果然荣侧妃没一日不折腾的。 内间半分动静也无,只怕荣侧妃是送走端王,又去睡回笼觉去了。 这般想着,江念更加老实模样的低眉顺眼坐着,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的,她可不想好好的游玩变成禁闭思过。 只能说江念的猜测还真准,终于到了约定的辰时二刻,内间与外间隔开的帘子也终于掀开来,但出来的却不是荣侧妃,而是其贴身伺候的妙音。 “麻烦三位姨娘再等等,王爷今日寅中便起身,我家侧妃自然要侍奉,可是王爷心疼侧妃,所以走时,便压着我家侧妃睡下了,不让奴婢等喊。” 江念瞧着妙音那都快朝天上去了的面容,越发觉得荣侧妃以后不冤,这份气焰,真是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我家侧妃性好,记着姨娘们今日来的事,便是累着,刚刚也起了身,所以还请各位姨娘再稍等片刻。” 听来好像是江念她们三个得了恩泽般,说完妙音便趾高气昂回了内间伺候。 江念看着妙音那带风的步子,却微眯了眼,若是她没记错,端王应该是今年六月被册封为太子的,也就是只有三个多月时间了。 但书的主要内容是楚灵入宫后的内容,至于端王究竟是为什么被册封太子,还真没有详细的解说。 想到这,江念不由得微蹙了蹙眉,现在朝堂上,似乎于之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听说老皇帝开始提拔谨王,虽然还势力比不得魏王和端王,但也隐隐有了三足鼎立的趋势。 按道理这种情形下,老皇帝应该是还想揽权才是,难道是身体缘故?毕竟明年便是大限之年。 正想着还有没有其他没想到的,荣侧妃便出来了,江念连忙压下思绪,起身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妾身见过侧妃,问侧妃安。” 江念垂头敛眉,自然看不见荣侧妃的神态,不过还是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威压的视线。 这种情况,江念已经见怪不怪了,总归再如何,荣侧妃也不能真目光带刀,任她看便是了。 “好了,都坐下吧,”荣侧妃懒懒的一句,紧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两分,不过这次椅子却是不敢坐全了。 然后借着余光,江念也终于看清荣侧妃的装束,一身胭脂红云霞妆花缎合欢花鎏金锦衣,衬得她本就明媚的五官,越发光彩照人。 不过就是那高高在上,看人总是用睥睨的姿态,让她的气质多了几分凌厉。 “本妃先与你们说说,今日的马球比赛,是圣上特意吩咐办的,参加的除了王爷和魏王他们几位王爷,余下的也都是肱股之臣们家的。” 说到这,荣侧妃停了停话头,不用看,江念也知道荣侧妃这是又觉得她们不配去了,由此想来让她们观赛这个恩典,应该是王爷给的。 江念心里念头刚转完,果然听见荣侧妃带了几分嫌弃的言语,“你们到了跑马场,可莫要东张西望的,丢的可不仅仅是你们的脸,还是王爷的脸,本妃可轻饶不得,听见了吗?” “是,妾身们定循规蹈矩,不会失了分寸。” “行了,走吧,免得误了时辰,”说完荣侧妃便径直从上首走了下来,由妙音扶着,袅袅娜娜出了正厅,江念三个自然随后跟上。 * 跑马场在行宫的西侧,加之刚刚荣侧妃的耽搁,所以江念一行人到时,已经是人头攒动,不过坐席是早就定下的,这倒是方便。 江念看着占地数十亩的跑马场,不由得有些震撼,然后她目光巡转,很快便找到了正在同那些公子哥相谈甚欢,被包围在正中间的端王。 他一身绀蓝色宫绸制成的轻薄长袍,正中绣有白底玄色的云蟒图案,此时言笑晏晏,但便是相隔数丈,依然能感受到他于皇家浸养出的矜贵。 江念从不觉得自己是个重颜色的人,但还是不由得感叹天之骄子。 她心中感叹,目光却已经收回,否则若是被荣侧妃看见,只怕又是一番风波。 但江念却不知道,她将目光收回,却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第95章 剑拔弩张 与端王站在一处,忠勇侯家的嫡幼子林枫努了努下巴,“诶,那是哪家的新妇?” 他话语声不小,顿时将原本还商量着待会如何将魏王领头的那方打得落花流水的众人目光都吸引到了场外。 最先开口的是与这林枫天天混一块的赵戈,“你管别人家新妇作甚,我看你就闲的,是不是那石盘还搬得还不够多呀?” “好你个赵戈,我看就你告状的,所以害我被罚,看我不讨回来。” “还恼羞成怒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是被哪位仙子勾了魂了。” …… 二人的斗嘴,众人都习惯了,也没人去插嘴,倒是一个个看着场外那抹窈窕,有些晃神。 但此时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端王,刚刚还清润含笑的眸子被墨色掩盖,整个人更是气压低到极点。 左督御史的长子孟行舟眼睛最尖,他是在宫宴上见过荣侧妃的,所以众人眼里看的是谁,他是有几分猜测的,不过点破反而尴尬,所以他这才自顾自转了目光。 但感受到边上如冰锋般的威压,再看看好些平时混不吝的,现在还眼巴巴看着场外,他也是忍不住扶额,最终还是巧声开口。 “别看了,快来商量商量,魏王为了这场马球赛,可是特意请了去年的武状元上场。” 听到武状元三个字,瞬间将晃神的众人给拉了回来,又热火朝天讨论起来,只有刘行舟扫到了端王背在身后的手还紧攥着。 * 端王作为亲王,身份尊贵,所以端王府观赛的看台位置自是极好的。 开赛时,江念便看见了端王跨坐在红棕色的高头大马上,站在了队伍最前,英姿勃发,她轻抚了抚自己较平常跳动得有些快的心口处,然后才又往端王所在方向眺望。 但却发现此时在跑马场中央的端王居然正望着她,目光灼灼。 江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端王目光里竟然含着侵略,像是要将她活吞了一般,让她不由得有几分瑟缩,挪了目光。 “侧妃,王爷看您呢,”妙音言语雀跃,让江念愣了一瞬,难道刚刚是她看错了?端王是在看荣侧妃?但那目光她就是看着不对劲。 江念甩了甩头,想着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胡说什么呢,王爷忙着正事呢。” 江念听着前方荣侧妃羞怯的声音,默默垂头吃了个黄皮橘子,压了压惊,然后才又往场子中央看去,比赛也已经开场了。 马球赛,江念自然是第一回看,她远远瞧着,战况都激烈得很,众人控马狂奔,还得用着鞠杖不停追逐着球。 “侧妃,您瞧,球又到了王爷手里呢,那武状元马上功夫了得,但这马球可还得会运球,奴婢瞧着魏王是要白忙活一场了。” “你这张巧嘴呀,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 “奴婢这叫耳濡目染,王爷不也经常夸您的话最入耳嘛。” …… 江念听着前面主仆二人的笑谈,又看了看场中正稳稳运着球,身子与马背平齐相贴的端王,往着球门的方向驰骋,确实令人热血沸腾。 “侧妃,进了进了,王爷可真厉害,那球撞着球门边进去的,对方防手压根防不住。” 妙音奉承的话不断,江念就坐在荣侧妃侧后方,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就算听不着,场上刚刚的剑拔弩张和端王的技压群雄她也是看见了的。 她微抻了抻头,想将场上的热烈看得清晰些,却又不小心与从马背上转头看来的端王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鲜衣怒马,眼里难得盛了些许张扬,削弱了几分平日的端庄稳重,却添了几分少年气,与往日很是不同,但相同的是夺目。 这回江念倒是没闪躲,大大方方回了个笑脸,但唇刚勾起,就差点僵住,因为前面妙音又出了声。 “侧妃,王爷看您呢,可真是将您放在心尖尖上。” 江念听着这话,好容易嘴角没抽搐,也幸好端王已经被那群公子哥又围着说话去了,否则江念真怕自己失态。 不过误会了才好,否则只怕以荣侧妃的醋性,她真得死在这行宫里。 第二场,明显魏王那一队策略做出了改变,那个武状元一直围在端王身边,他虽然运球这些不行,但马术确实一绝,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端王行动。 “诶呀,这魏王可真是缺德,哪有这样玩马术的。” 江念这回倒是认可妙音的话,这魏王确实小人伎俩,便是真的胜了也是不光彩的。 而且由于视力好,江念是看清了魏王的,实在让人不喜,倒不是长相问题,毕竟嫔妃都是个赛个的美人,皇子自然不可能丑,主要是他眼里的阴鸷,就像毒蛇般,让人看着便觉恶心。 江念不由得庆幸当初系统没有把她丢到魏王府上,也不是攻略魏王,否则她真干不了这活,毕竟魏王看着是那种会随时发癫的。 “啊,侧妃您看,王爷突围了,又抢到球了。” 这话将原本有些走神的江念给拉了回来,也连忙看向场子里,果然看见端王带着球跑在最前面,而后面则乱成了一团,两边队伍你拦我,我撞你,就差动手了。 江念看得叹为观止,原来这些世家公子也会耍无赖呀,是她刻板印象了,不过这样真的挺好看的。 * 没人拦截,端王自然一路将球带到了对方的球门前,然后便只见他用鞠杖猛地将绸制的小球击了出去,竟然是回旋的,对方防手自然是又没拦住。 霎时全场喝彩,就连圣上都出了声,“精彩,”话音刚落便出现了几声急切的咳嗽声。 江念听着心里有了揣测,看来圣上确实身体是每况愈下,难道六月册立太子,真是身体缘故? 这咳嗽声不仅落在江念耳朵里,更是落在端王与魏王几位皇子里,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更是微妙。 “老四,一场马球而已,你何必这么认真呢,未免失了风度。” 端王听到这话,只抬了抬眉,然后便低头仔细用方巾擦拭鞠杖,“武状元都请出来了,到底是谁失了风度?” 话说完,端王便勒马掉头往自己队伍所在地走,半句话都懒得多说。 魏王看着端王的身影,眼底戾气横生,“他既然找死,我便了他心愿,也算是我们兄弟一场的情份。” 第96章 撞见外男 后面两场,两队焦灼得很,不过到底端王技高一筹,把比赛给拿下来了。 江念看着场地最前头,大大的四比零两个字,有些讶异,在圣上面前,兄弟两个的不和竟也没有掩藏吗? 既然没有掩藏,那便说明这是圣上想看的,想到这,江念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疑心至此,又何来明君之说,朝堂局势只怕远比她听来的诡异莫测。 这种情形下,江念越发想不通了,六月立太子,怎么也不该有才是。 “姨娘,好漂亮的簪子,还是皇后娘娘赏的呢。” 江念的思绪被绿蕊雀跃的声音打断,她抬头望去,就见周全手里端着个檀木盒子,里面想来装的便是刚刚绿蕊说的簪子。 “可惜了,姨娘您是没看见,那上面嵌的红蓝宝石,奴婢在这瞧着都能看得清晰,您就知道多大了,好看极了。” 听着绿蕊言语里的惋惜,江念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银镀金蝴蝶簪,轻笑回道,“这簪子明早就能见到的。” “啊?” 江念看着绿蕊没转过弯来的样子,心情倒是不错,总归她来了只不过是个陪衬,好好游山玩水就是,端正心态,日子就好过。 这样想着,她侧头看了看旁边的沈姨娘和孙姨娘,皆有贪妄,不过这与她无尤。 马球赛自然不止端王与魏王这一场,不过后面的比起这场,精彩度就没多少了,所以江念看得兴致缺缺。 终于熬到了午时,马球赛落下了帷幕,而荣侧妃早在中间就借着机会走了,至于去了哪儿,不用想也知道,所以江念倒是得了个自在。 “行宫果然好景致,绿树成荫,亭楼阁榭,一步一景,特别是现在刚刚开春,都在抽嫩芽,瞧着真是喜人。” 江念沿着湖一路走着,看着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细细碎碎散落进湖里,没来由想到浮光跃金四字,真是美轮美奂。 “姨娘,您往里些走,别太靠边了,诶,那是鸭子吗?” 江念才顺着绿蕊的话头往湖中央看去,却被突兀的声音给打断。 “那是鸳鸯,行宫何来的野鸭子。” 江念听到是男声,连忙侧了侧身子,绿蕊也慌张站在了江念身前。 江念略抻头一看,看见对方是个弱冠模样的男子,心更是咯噔一下,连忙应道,“妾身与丫鬟不小心搅了公子清净,还望恕罪,我们这就离去。” 说完连忙拉了拉绿蕊的袖子,然后便立马掉转头往回走,绿蕊本来就机灵,哪里会不知道事情利害关系,急急朝着对方行了个虚礼,便扶着江念快步往回走。 “诶,娘子,慢些,你是哪家的?” 江念听到喊话,哪里敢停,更匆匆往前走,心里更骂登徒子。 而被江念留在原地的赵文英,面色有些许惋惜懊恼,挥出去的扇子都还举着,喃喃自语,“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姨娘,怎么办,这事不会传进别人耳朵里吧?”绿蕊声音慌张,甚至有些抖。 江念听到这话,确定离男子已经有一段距离后,连忙张望四周,确定在没有其他人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事我自有分寸,你别慌张,”江念语气带着安抚,但自己心底却有些惴惴的。 有了这一场变故,江念自然没了什么心情再赏景,匆匆回了住处。 * “诶,姨娘,你们走得一身汗?”白芍看着外面虽然暖阳,但枝繁叶茂,怎么也不至于香汗淋漓才是,她实在有些纳闷。 “别问了,待会你和绿蕊两个立马去暗中打听打听王爷下午的行程。” 白芍听到这话越发一头雾水,倒是绿蕊却是立马转过弯来,连忙应是。 午膳是白芍早就从大厨房提来的,都好好摆放在团桌上,和昨晚的膳食基本无二致,但江念却是实在没胃口,索性将筷子放下。 她不由得仔细思量中午偶遇的事,此事可大可小,得处理妥当才是。 但这事没处理好,她这颗心便悬着做什么都不痛快。 * “姨娘,我们终于问着了,王爷中午是和圣上一起用的膳,下午便正好一处议事。” 江念听着绿蕊的回话,刚刚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既然与圣上一同用膳,那至少现在应该是没人敢去嚼舌根的。 “既然这样,等晚膳时,我再去寻王爷。” 江念知道这样不太妥当,若是传进了荣侧妃耳里,她少不得要落个狐媚惑上的罪名,但事有轻重缓急,她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 未时末,光明殿外间,“周全,今天可有什么事?” 在殿外站了一个多时辰的周全听到这话一头雾水,而且主子爷不是去如厕吗? “没有呀,主子爷,奴才派人盯着魏王那边呢,还暂时没有听到有异动。” 端王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眼周全,然后便往侧边走,只留周全在原地发愣。 主子爷刚刚给了他白眼?他刚刚说的没问题呀,周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原地急得不行,他刚刚是哪句话说错了? ‘诶哟,得,原来方向弄错了’,要不是在殿外不能惹出动静,周全真想给自己一耳刮子,主子爷是问他后院几位主子呢,他这提魏王干嘛呀,真是该打。 跟来的那几位,主子爷既然提起来,那肯定是关心梧桐苑那位,周全不知道今天马球场林枫闹出的那出,只以为是端王心里记挂江念,所以心里乖乖叫个不停。 最终这通乖乖还是端王如厕回来,才给打断的。 周全望见端王从转角出现的身影,连忙堆起笑,满肚子话也想好了,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全堵嗓子眼了。 “今晚我去江姨娘处,你待会提前去传话。” “诶,奴才这就去……”周全嘴比脑子快,但话刚出口,就僵住了,一脸的苦相,然后硬着头皮低声出口,“爷,这才刚来行宫第二晚,荣侧妃那边~” 周全梗着脖子咽了口口水,实在没敢往下说,因为端王就定定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他这颗脑袋暂时还不想搬家呢。 最终在端王不怒自威的目光里,周全立马开口,“奴才这就去传禀江姨娘。” 第97章 心有惴惴 周全在去传话的路上,摇了不知多少头。 “诶,真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周全说完,又抬头看了看日头,是往西边沉的呀,心里越发嘀咕,他是真半点看不透了。 * “周公公来了?”有了中午那一遭,江念这心就没静下来过,现在听到周全来,更是心咯噔一下,心里瞬间转了个千百回,难道这是端王问罪来了? 心里刚冒出这念头,江念立即摇了摇头,然后稳了稳心神,这才开口,“快将周公公请进来,别怠慢了。” “奴才见过姨娘,”周全一派恭敬,仔细瞧还能看见眼尾带了两分笑,江念打量着,放在塌桌上紧捏的手随之缓缓松开,嘴角带出清浅笑意。 “白芍,快给周公公搬个椅子,绿蕊,看茶。” 不仅江念打量周全,其实周全也是注意着江念的言行的,看着江念言语温和,让人不自觉可亲,周全心里不由得感叹,别说王爷,便是他每次到江念这处,也觉得松快。 这般想着,周全觉得刚刚路上心里的疑团解开了些,主子爷天天不是忙政事,就是和其他几个王爷,还有大臣们周旋,哪有不累的,想来也是想到江姨娘这松松弦。 “姨娘客气,奴才愧领了,”周全双手接过绿蕊递过来的茶盏,轻嗅了一口,心里也舒坦了,他瞧着不仅江姨娘是个妙人,身边伺候的也都是知事的,这茶温度香气都是刚刚好,没点子心思还真做不出来。 江念看着周全神色愈发含喜,人也跟着完全放松下来,中午的事还没传出风声就好,否则她现在便是长了千张嘴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周公公哪里话,您伺候王爷辛苦,要是过来我这,连杯茶都没有,那便是我不是了。” 江念笑着说完,捻了捻手,才发现刚刚竟是吓出一手的汗,黏糊得很。 谁不想别人敬着?江念的话说得朴素又实在,周全眼尾的褶子全堆了出来,“姨娘厚爱,奴才感激。” 江念哪里听不出今日周全言语里的谦卑,心里自然纳闷,于是开口询问,“不知周公公您今日来是?” “奴才此来,是王爷今晚要来姨娘您这呢,还请姨娘您预备着。” 江念听到周全这话,实在没忍住,脸上露出两分诧异,端王今晚来她这? 再看周全满脸笑,她真有些想说笑什么笑,这哪里是宠呀,明明催命符来着,她敢保证,都不消晚上端王来,就只需周全出这院门,荣侧妃那边就得了信,活宰了她的心都得有。 江念现在真闹不懂端王怎么会想来她这,怎么都不应该才是,他头脑清醒着呢,这不是乱来嘛,他任性一回也就罢了,但别推她下地狱呀。 不管心里如何骂骂咧咧,都不能在周全面前表露出来,江念努力挤出笑来,“劳烦公公特地跑一趟,我一定好生准备。” “诶,好,”周全将茶放在身旁的小几上,然后便起身,“王爷那边缺不得人,奴才便告退了。” 周全确实不可能久坐,江念便使了眼色,白芍立马递了个分量不轻的荷包过去,周全也笑着收下。 “那周公公您慢走。” “诶,奴才晓得,姨娘您留步。” 将周全送走,江念坐回缠枝圈椅里,还是没想清楚端王怎么今晚来她这。 “姨娘,您是怕荣侧妃记恨?” 江念长叹了口气,“可不是,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愁也是无用的,你们两个去大厨房取膳吧,记得要壶好酒。” 江念的性子不是自己为难自己的,改变不了的事,便坦然接受,树挪死,人挪活,总归有办法的。 而且端王今晚来,倒是免了她费心思去寻,中午那事也就能与他说了,这样想来也不是全无益处。 江念安慰着自己,收拾好心情,也就开始安置起来,但这一等竟是等到了酉时末,天跟泼墨似的,亮光完全被掩去。 “可问清了是什么情况?”江念语气带了几分急,这个时辰了,端王没来,周全也没送话过来,她难免生了几分揣测。 白芍和绿蕊两个喘着粗气,半扶着腰,但嘴确实没慢,“姨娘,我们两个问了一圈,才探听到原来议事完,王爷就被几位小公爷小侯爷们拉着喝酒去了。” “原来是这样,”江念整个人轻呼了口气,只是宴会就好,她刚刚生怕出了什么变故。 * “王爷还在宴席上?” “回侧妃的话,还在呢,瞧着散还有会。” 荣侧妃听到回话,一双远山眉微蹙,凤眼里满是担忧,“这怎么能成,酒多伤身。” “侧妃,您别急,王爷有分寸的,而且小公爷他们哪里敢灌王爷酒呀,”妙音在一旁笑着安慰。 “妙音姐姐说的是,奴婢刚刚去看,听说林侯爷家的小公子被灌得快不省人事了,王爷倒是没听到有什么不妥的。” “侧妃您听落梅说的,您就放心吧。” 经过二人宽解,荣侧妃确实没那么着急了,但眼里的担忧却隐不去,“虽然王爷身边有周公公,但这儿是行宫,一切都得注意些,今早魏王丢了面子,就怕他趁机行事。” 妙音在一旁伺候,看着荣侧妃一会提到这,又一会担忧那,实在心疼,宽慰道,“王爷若是知道您这般事事周全,不知道得多感动。” 荣侧妃听到妙音的话,嘴角弧度轻弯,溢出几分甜蜜,“我既然嫁了王爷,自然事事以他为主。” 看荣侧妃眉间阴霾散去,妙音声音轻快了几分,连忙接着说,“您和王爷是让人羡慕的才子佳人,互相放在心上。” 荣侧妃神情愈发柔软,特别是卸了满头珠翠,一头乌发轻垂,烛光跳跃下,更显温婉。 她手肘轻压在黑漆花梨心四方桌上,身子半倚,视线落在院里,悠悠道,“我也只愿与王爷一直如此。” 妙音正想附和说定会如此,却被院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怎么慌慌张张的,惊了侧妃怎么办,”妙音皱着眉训斥着刚刚从外面进来,现在跪着的小丫鬟。 小丫鬟顿时被吓得跪趴在地上,连声说再也不敢了。 妙音看见荣侧妃刚舒展的眉又聚拢去,连忙打断这吵人的求饶声,“说吧,到底怎么了。” 小丫鬟得了问话,哪里敢耽搁,连忙回话,“侧妃,刚刚奴婢在那边守着,看见宴席散了。” 本来还不耐烦的荣侧妃,听到宴席散了,顿时一双明眸亮了起来了,言语带了几分喜色,“王爷可是过来了?” 这回的问话,小丫鬟却是没了声响,趴在地上的身子还隐约在颤抖。 妙音见这不顶事的样子,也是多了不耐烦,催促道,“侧妃问你话呢,笨的还是傻的?还不赶紧说。” 第98章 怒气 小丫鬟被呵斥了一顿,终于不敢再耽搁,但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王爷他往云锦居去了。” “嘭。” 小丫鬟话音刚收,瓷碗便落地碎了个四分五裂,而小丫鬟便是手被划破了,也没敢动半下,只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贱人,周全下午竟是去为着这传话的,”荣侧妃气得一双美眸怒瞪,整个院里伺候的都吓得噤声,大气不敢出。 站在荣侧妃最近侧的妙音也是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兴许王爷是醉酒了,走错了方向也不一定。” “王爷醉酒了,周全他们还能醉了不成?” 妙音听着这话彻底不敢再开口,就怕反倒激了火气,但荣侧妃却是静不了,“本妃果然没看错,江念就是个贱人,我留她不得。” 妙音听到最后几个字,头压得低低的,不敢附和。 * “王爷过来了?”江念没想到端王竟还是过来了,她以为有了宴席这遭,他该转去荣侧妃那的。 “嗯,周公公的徒弟小福子亲自跑来传的话,王爷只怕马上便到了。” “王爷今晚喝了酒,你们快去将醒酒茶煮上,”人在路上了,江念索性不纠结了,只考虑当下该做的。 “诶,奴婢们这就去。” 等白芍和绿蕊两个出去,江念也连忙去院门口等着,却没想正和端王撞着,她连忙欠身行礼。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行礼自然是垂眉的,江念只得看着端王黑色锦缎做底,绣有云鹤齐飞图案的蹬靴,却没想这一看竟是一盏茶的时间,因为端王竟然一直没喊起,她只得一直半屈着膝,腿都有些酸了。 莫不是醉了?但看着也不像呀,江念心又提了起来。 而此时双手交握,背在身后,站姿如松柏一般的端王,也正凝视着半蹲的江念。 月光如水,落在人儿身上,低敛的眉眼,乍一看沉静若玉,但隐在半侧阴影当中的清晰轮廓,终究藏不住的惊艳。 端王往日瞧着只觉赏心悦目,但想到今日跑马场里林枫的魂牵梦萦,他就不自觉心里存了火气。 特别是晚上一通酒下肚,心底的火气不仅没压住,还燥得很,现在看见她那裸露在外那一寸低垂的玉颈,更是火气乱撞。 “起来吧。” 江念腿酸得不行,摇摇欲坠,端王这句如同及时雨一般,她只觉如蒙大赦,但心还来不及放胸膛里,余光便扫到端王大步流星往屋里去。 她心这回真猛地咯噔一下,端王这明显不对,往日都是立马免了她的礼,拉着她的手进屋的,今日种种都不对劲。 几乎是同时,脑子里立马便浮现了中午湖边的场景,毕竟除了这,今日也没发生什么了,推测至此,江念心底只觉是有人撞见了中午的事,告知了端王,所以他才这般。 这要是被定罪了,庄子了却余生都是轻的,江念哪里还敢耽搁,也顾不得脚麻,快速追着端王的身影往屋里去。 当进当屋里,看见正坐明间,脸色阴沉的端王,江念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连忙开口。 “王爷,妾身有一事要与您说。” 端王看着下首恭谨,神色认真的江念有些诧异,而且到底在前院被敬了不少酒,所以勉强点了点头,“你说。” “就是午间,马球赛后,奴婢带着绿蕊原本是想着看看景的,结果在镜月湖旁撞见了一男子,不过妾身立马便转了方向,未曾与他有半分接触。” 端王原本就想着今早的事,心里有几分不爽,刚进门这会,好不容易压下情绪,想着这也怪不着江念,结果又听见这,哪里能爽快。 他直直看着底下满脸无辜的江念,又扫过她秾丽的五官,胸腔里的闷意瞬间便横冲乱撞。 刚刚在院门口还能隐忍,而现在他直接从上首的圈椅起身,大跨步直接一把将江念横抱了起来,裹挟着怒意往里间走去。 江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没忍住低呼了一声,但在看到端王眸色里的沉意,还有他紧绷的下颚线时,心慌比身体的反应更甚。 她不知道这关到底过是没过,她这招抢在前头说,到底能不能抚平端王心中的怒意,她半点把握没有。 她努力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将身体放缓,依偎在端王怀里,希望他能消消气,但却转瞬被丢进了被褥里。 幸好现在是早春,行宫又靠山,夜间寒意陡峭,所以被褥厚实,但就算这样猛地一丢,还是砸得江念头脑发懵。 原本她还想着好好解释的,但这一丢,她只觉得委屈极了,撞见人又不是她的错,而且她还坦坦荡荡说出来了,凭什么这么对她呀。 要不是为了回家,她用得着讨好他嘛,真当他是什么香饽饽不成?她稀罕他了? 越想越气,江念甚至想着索性破罐子破摔,受这份气,还能忍? 心底下定决心,江念就想从被褥里爬出来,索性与端王大骂一场,看他发什么疯,但这回又不等她动作,她倒是被突然翻转,整个人天旋地转的。 “啊?”江念这回完全猝不及防,惊呼声在房间里传开。 * “姨娘不会有事吧?”刚刚端王猛地抱起江念,周全就拉白芍、绿蕊两个不情愿的退了出来,而白芍、绿蕊两个现在听着里面的声音,脸色都惨白的,忧心得不行。 至于在一旁站着的周全,也是满腹的疑问,主子爷今晚来的时候,他瞧着就带了不愉,刚刚那抱人的架势,更是吓人。 难道是江姨娘惹了王爷不高兴?但不高兴不应该是直接冷着吗?怎么还让他传话说今晚过来呀? 而且刚刚还是来行宫后,江姨娘第一次与主子爷见面吧,按道理没地方惹主子爷生气才是呀。 周全真是怎么都想不通,总归不应该仅仅是为了刚刚撞见外男的事,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得紧。 * 外间三人不知所以然,而内间红鸾帐内,却也是荒唐得很。 “嘶,”端王紧压在已经被扒了个干净的江念身上,用指腹覆在唇上,便见指腹上竟有血珠。 第99章 怒宠 墨色的眸子里映着猩红,愈发暗沉,“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咬本王。” 江念现在是完全的破罐子破摔,大不了死,两眼一闭啥也不用想了,反正这屈辱她不受。 于是在看到萧怀临裹挟着风雨欲来的眸子时,一改平日的娇态,直接狠狠回道,“这才哪到哪,您莫不是真以为天下人都得顺着您吧?” 说完便使出全部力气,猛地推身上的人,她反正是不跟他有肌肤之亲了,这种狗东西,还被他睡,她不干。 但力量悬殊,上方岿然不动。 萧怀临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这样的话,后院哪个对他不是乖顺,而且他一直以为江念是个乖的,平日娇娇的。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不仅不是,还是个有脾气的,一双狐狸眼里尽是讥讽,嘴角竟也带着不屑。 他诧异之余更多了几分兴味,很好,这是藏着爪子呢,他还偏要,而且想到那些人的觊觎,再看身下绝对的白,胸膛的火气都往底下冲。 裹挟着力量感的宽阔的胸膛猛地压下,江念本就躺在被褥里,手又被反剪,哪里还有退路,她只得身子不停扭动,试图反抗。 但她不知道,滑腻的身子的触感,对于男人而言是多大的诱惑,更不知道这种无用的挣扎,在男人眼里又是怎么样的邀约。 酒气助兴,何况身下是艳绝天下的美人,萧怀临从来不自诩自己是柳下惠,再不压制,直接掠夺住那潋滟饱满的绛唇。 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他直接用手掐住江念的牙关,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吞噬与侵略。 屋内床帏晃动得厉害,透过纱帐隐约可见交缠得厉害的二人,而屋外的白芍与绿随两个,神色紧张得不行。 “周公公,真没事吧?” 周全看着焦心的白芍二人,又听着屋内激烈的动静,特别是里面夹杂着的偶尔流露出的江念的喊骂声,他也活久见。 谁敢骂王爷呀,他算是开了眼界了,而且居然没被丢出来,这就真是奇了。 不过这热闹可不兴传出去,所以他早早就把其余伺候的都吩咐到院外了。 “有事没事的,等着吧,”周全也不确定明早江念到底是个什么下场,毕竟他还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周全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绿蕊和白芍更怕了,不过她们是怕江念现在在里面受了委屈。 这场荒唐,持续到了月上中天,江念整个人如水里浸过的一般,嗓子更是嘶哑得不行,至于那处,便是不用动,她也感觉肿胀灼热,难受得紧。 再看向旁边餍足,已经沉沉睡过去的萧怀临,她想嘎了他的心都有了,不过到底下不去那个手,但还是气不过,猛地用腿踢了他一脚。 结果旁边的人不过翻了个身,而她自己却因为拉扯到那处,疼得倒抽气。 越想越气,江念索性用尽力气,忍着疼,背过身,然后恨恨骂道,“狗东西。” * 等江念醒来时,已经是午时。 “姨娘您醒了,”白芍和绿蕊都在外间候着,所以江念不过是轻微转动身子,她们便听见了,进房来伺候。 “嗯,”嘶哑的声音,如同撕裂的锦帛般,江念只觉嗓子干疼得厉害。 白芍两个心疼得不行,昨晚折腾了半宿,她们在外面都听见声音慢慢变得跟猫叫似的,就知道是受了大罪了。 “姨娘,您快喝杯花茶润润喉,今年有菊花,最是清火。” 江念昨晚就口渴得不行,饱满的唇珠就像花儿一般蔫了,但昨晚端王折腾个没完,跟头犟牛似的,不给她半点喘息机会,更别提喝水了,想到这,她满肚子火气。 “扶我起来吧。” 江念自己拄着手想着半起身,却没想浑身都传来酸疼,而那处火辣火辣的疼,整个人完全猝不及防跌回了被褥里。 “啊!好疼。” 江念疼得眼泪都忍不住滑了出来,她感觉自己身子真碾过似的,完全动弹不得。 白芍两个都是未经人事的,之前江念也没这样过,所以都被吓得不行,“姨娘,您没事吧?” 绿蕊到底机灵点,赶紧跑到妆奁处,从梅花抽格里取了个小瓷坛出来。 “姨娘,奴婢两个给您擦点药吧。” 之前两次上药,江念都是自己亲自来,但现在显然是不行了,虽然难为情,但自己的身子,自己是最了解的,她知道这次是真伤着了,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那奴婢们先弄个炭炉子,这儿寒气重呢,您别着了风寒。” 江念勉强撑着力气,勾了勾唇应了声好。 * “天呐,姨娘,”白芍二人在看到江念满身红痕时,都心疼得直掉眼泪,“王爷他怎么能这样,把您伤成这样。” 江念也是心里把萧怀临祖宗全问候了,“先上药吧,绿蕊你看有没有备着的药丸适合我,我感觉我小腹也闷疼。” “有的,奴婢这就去拿,”绿蕊心急得不行,小腹是女子宫体,可不是小事。 白芍手轻,但江念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实在是太疼了。 而白芍和绿蕊两个看着,二人泪珠也跟断了弦似的,但顾忌着尊卑,只能默默上药。 “姨娘您这回伤得厉害,光躺着是不行,奴婢瞧着还是得去找随行的太医开几副药才行,您看?” 绿蕊这话江念听懂了,去开了药,她在床榻间被伤了的事就瞒不住了,她也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玩意。 “去开药吧,什么也抵不过身子。” 她虽然现在吃着药丸避着孕,但不能生可就膈应人了,而且这身体上的疼,也不是她能忍受的,真半点动弹不得,不然都得倒抽气。 * “你是说江氏的丫鬟去太医所了?”荣侧妃昨晚气得一晚没睡着,本来今早想着将江念抓来,好好教训一顿的,却又被萧怀临的人给堵院门外了,原本十分的火气,直接变成了十二分。 所以只见她下首处遍地都是碎了的瓷盏,一片狼藉。 “回侧妃的话,刚刚守着江姨娘院子的丫鬟来报的,亲眼看见江姨娘身边的绿蕊进的太医所。” 荣侧妃看着妙音一脸喜意,倒是暂时平了些怒火,但声音还是不耐烦,“行了,说吧,那丫头去太医所干嘛的?” 第100章 玩意 “那丫鬟说,是江姨娘宫体有损呢,”妙音回完话,嘴角还有没散去的讥讽。 “果真?”荣侧妃一双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但在妙音肯定的回话里,逐渐转化为鄙夷。 “原来不过是个玩意,不过能得侍奉王爷也是她的尊荣,理该好好受着,”说完荣侧妃还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唇嗤笑。 妙音见荣侧妃终于阴转晴,自然连忙附和,“可不是,江姨娘说是良家子,但到底商户女,别说和王府的丫鬟比,便是和我们将军府的丫鬟比,其实也是不够看的,王爷自然是不会当她是正经的。” “就你会说,”荣侧妃眼尾的笑意弥漫,哪里还有刚刚发怒的半点样子,但笑着笑着却是顿住,微蹙烟眉,“王爷于此事上一向克制守礼,怎么就出了这事呢?” 妙音最会听信,哪里能让荣侧妃怒火再生,连忙找补,“要不说王爷疼惜您呢,昨晚醉酒,只怕王爷也是怕伤了您,所以这才转去江姨娘那,而且只怕是那酒里呀,不干净也说不定。” 听着妙音的话,荣侧妃满脸甜蜜,“王爷确实待我好,”娇羞说完这句,又补道,“你说的有道理,那酒只怕确实不干净,否则王爷断不可能如此。” “侧妃说的是,就是可怜了那江姨娘,听太医说,没个三五日下不来床呢。” 说是可怜,但妙音话语里可没半点心疼,反而满满的打趣和嘲讽。 荣侧妃懒懒地站起身,又一摇三摆走到贵妃椅处斜倚着,“这事我和孙氏她们知道便也罢了,圣上在此,万不能泄露出去,免得坏了王爷名声。” 妙音听着这话还有什么不懂的,轻快屈膝应是,“侧妃放心,这事呀,绝对呀传不出去,那江姨娘那边?” “罢了,本妃心慈,便让她歇着吧。” * 光明殿侧殿小隔间,萧怀临坐在长条案后,看着案上的各地赋税的册子,却不自觉浮现昨晚的疯狂来。 特地是娇人儿一副我要杀了你,却又被欺负得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想着都热血沸腾。 而且想着江念层出不穷的喊骂声,他竟颇觉别有洞天。 不过想到今早晨起,掀开被子时看到的她的一身伤痕,他知道昨晚确实是自己的不是,旁人惦记到底不是她的错,他这是酒气上头,忘了分寸。 这般想着,萧怀临生出几分愧疚与怜惜来,“周全,江姨娘那边怎么样?” “回主子爷,江姨娘午时醒的,人不大好,不过绿蕊去太医所取了药。” 周全心里擦了把汗,幸好他还是派人在云锦居处盯着,不过也是真稀奇,他原还以为江念要失宠了的,毕竟昨晚那骂语,他也是开了眼了。 “伤很重?”萧怀临有些讶异,昨晚他知道自己是没收着劲,但也没想真把人给伤着。 “听太医的意思,这几日肯定是下不来床了,不过仔细休养,想来不会于身子有碍。” 萧怀临听到几日下不来床,就知道伤得不轻,心里愧疚更深了两分,这事确实是他不对,不该把火气发在江念身上才是。 “这样,你去太医所拿最好的药给送过去,另外将库房里那对累丝丹若花纹金手镯送过去,也好赏玩着打发时间。” “诶,奴才这就去办,”结果他刚准备转身,就被萧怀临给喊住了。 “你派人去查查,江姨娘昨日在镜月湖撞见的到底是谁。” 周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事,不过听主子爷这口吻也不像是计较的,那便只能是为了江姨娘名声妥帖了,他算是完全知道江念的分量了。 “爷您放心,奴才一定都办妥了。” * “师傅,江姨娘这么得宠?”小福子掂了掂怀里满满当当的药材,脸上掩饰不住的吃惊。 “能不得宠吗?你小子有点眼力见,别学别人踩高捧低。” “诶,师傅您放心,奴才知道呢。” 周全带着小福子进了云锦居,江念伤着,又是那样伤的,他自然不会进屋,只将东西都交给白芍、绿蕊。 “两位姑娘,还麻烦你们好好照顾江姨娘,王爷惦记着呢。” 周全半句不提伤的事,很是有分寸,白芍两个自然是感激不尽,只千恩万谢。 * “周公公走了?”江念午饭都是在床上用的,现在自然又躺着在。 “嗯,刚刚走的,奴婢瞧着里面有两味药对您身子是极好的,您为着自己身子,别置气。” 江念稍微挪了挪难受的身子,勉强勾出一抹笑来,“我还不至于那么傻,有好药自然是要用的。” 白芍和绿蕊二人抓着药包的手都松了松,脸上终于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 “至于那镯子,好好收着,”江念看着托盘里那对明晃晃闪着金光的镯子,虽然想起萧怀临还是一堆的火气,但犯不着和金银过不去。 * “我就说王爷瞧不上她,”刚得了消息的孙姨娘酸溜溜说道,言语里掩饰不住的醋味。 自从上次小产后,她便几乎没侍寝过,听到江念在床笫间被伤,她竟也羡慕得紧,完全是入了魔。 过了好一晌,她眼睛蹭地亮了,盯着身旁的丫鬟,激动问:“你说王爷若是醉了,是不是我也有机会。” 被问话的丫鬟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劝,“姨娘,王爷昨晚醉酒那是巧合,平时哪里是我们能左右的。” 但着了魔的孙姨娘哪里能听得进去,只转着眸子,不停呢喃,“肯定有办法的,我绝对不能让江氏那个贱人压我一头,绝不。” 丫鬟看着孙姨娘狠厉的模样,吓得一句话不敢说,只能由着她。 * 江念接下来几日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虽然无聊,但也免了被挤兑,比如沈姨娘因为前日侍寝了一回,便被叫去学规矩了半日,所以有了对比,她也就觉得日子没那么苦了。 “姨娘,您身上爽利了些没,要不奴婢们扶您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那也好,床褥你们也都换换,拿出来晒晒,和软些。” 白芍她们听到江念愿意出屋子,高兴地张罗,直接将贵妃榻抬到院子里,还铺了厚厚的毯子,反正江念真觉得享福了。 “有你们是我的福气,”江念由衷到,心里还默默补充了句,遇见萧怀临是她造孽。 但江念不知道,那个造孽的现在就站院门口处看着她。 萧怀临看着江念眯着眼从手缝处看和煦的阳光,跟个孩子似的,又想着那晚在床上的张牙舞爪,忍不住勾了薄唇。 但在想到荣侧妃的性子,他想罢了,就让她偷几日闲,当做伤了她的补偿,于是最终看了会,他还是收回了脚步,转道往光明殿去。 第101章 孙姨娘作妖 江念休养了这几日,身上差不多大好,不过却没急着出门,因为这行宫可不是个平静的地方,每日都能听到些风波。 她位份低,还是先老实待着的好,总归狩猎在三日后举行,听说这才是此行最精彩的,她不错过这个便是了。 江念规矩,却不代表旁人老实,不过这次风波却是孙姨娘的。 “你是说孙姨娘昨晚直接去王爷院里邀宠?” 江念瞪圆了一双眼,本来洗漱的,一双手浸在水里,也没了动作。 “可不是,奴婢听说孙姨娘提着一壶酒并两个下酒菜就往王爷书房去,而且”白芍说着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然后赶紧接着说道,“而且还穿着六月的薄衫。” “啊?!”江念听得瞠目结舌,这么奔放的?而且邀宠也不能直接带酒去吧,这谁不恼? 皇子一向是往明君的方向培养的,美色与酒气最是忌讳,她还偏偏把两样占全了,最主要还放在明面上,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死里推嘛。 “王爷如何处置的?” “在院里站了一夜呢,王爷说让她醒醒神,别往后做出不合时宜的事,那才真是贻笑大方。” 江念一想到穿着薄衫在院子里站一宿,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连忙将被子裹紧了两分,暗暗感叹果然还是床舒服,也不知道孙姨娘怎么就想不通,干这样的蠢事。 * 江念心里愚笨的孙姨娘,此时在被子里,满脸潮红,唇色发紫,但迷迷糊糊地还不忘咒骂。 “凭什么江念可以,我就不可以,对,她一定是给王爷下了蛊了。” 孙姨娘贴身丫鬟昨晚陪着站了一宿,本就被吓得魂不附体,本来就盼着经过这一遭,孙姨娘能消停,结果又听到这话,真是直接吓得扑通跪地上。 “姨娘,万不可乱言呀,这蛊哪里是能谈的,那可是忌讳。” 孙姨娘听到劝话,却不以为然,反而一双烧红的眸子跟淬了毒似的,死死地盯着床幔顶头。 就在这时,底下小丫鬟却突然来报,“姨娘,刚刚我们院里有人从外面丢了个纸团进来?” “纸团?”孙姨娘原本烧得浑身发软的身子,蹭地半坐了起来。 小丫鬟见状忙将纸团刚刚举起,让孙姨娘看个明白。 “红儿,你去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叫红儿的丫鬟连忙拿过纸团,将其铺展开,在看见上面的内容时,不由惊得微张着嘴,然后赶紧快步走到床前,将皱巴巴的纸张上的字递给孙姨娘看。 “哈哈,天助我也,我就不信江念这回还能逃得过,”孙姨娘一双垂下的手紧紧攥着被子,似要将其撕裂一般,让人害怕。 倒是红儿此时却有几分担忧地疑问道:“姨娘,这丢纸团的人怎么就不自己去王爷面前告发呢,这其中会不会不妥呀?” “自然是想占便宜还不惹腥,这才让我出头呢。” “那我们还依了她的想法?而且这纸上会不会是假的呀?” “假的?众口铄金,何况这种事,真的何妨,假的又何妨,王爷听了心里总会有疙瘩的,那便够了,至于这丢纸团的是谁,都不重要,她不敢的,我敢。” 红儿看着孙姨娘的神色,便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自然不敢再多说,只乖觉退至一旁。 * “孙氏又去王爷那里扰清净了?”荣侧妃听到底下人的回话,气得直接将晚膳后的甜酥丢进了盘子里,一双凤眼睨着,里面尽是晦气。 “回侧妃的话,孙姨娘顶着高热,在王爷院子里大喊江姨娘与外男私通呢,”丫鬟说完赶紧低了头。 “什么?”荣侧妃满眼震惊,气性倒是没了,反而来了兴致,“孙氏到底是如何说的,仔细说来。” “回侧妃的话,孙姨娘就是说上次马球赛散后,在镜月湖撞见江姨娘与一男子眉目传情,二人还私相授受,反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听着确有几分可信。” 荣侧妃听着这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还从盘子里重新捻了块精致的桃花酥,小口品尝起来,“她倒是巧。” 妙音听着话音,绕到桌子前给荣侧妃斟茶,然后开口,“可不是,不过奴婢瞧着孙姨娘说的应该是真的呢。” “哦?怎么说。” “侧妃您想,孙姨娘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诓骗王爷不是,而且江姨娘那长相,奴婢瞧着也不是个正经的,和人眉目传情的事,她干得出来。” 荣侧妃笑容愈发张扬,“你这话倒是有理,不过她当日不说,偏昨晚被罚,今晚就又来这出,也不知道王爷信她不信。” “侧妃您还不知道?这事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的,最主要是听了有没有疙瘩。” 荣侧妃看着自己纤指上新染的丹蔻,嘴角轻勾,“这孙姨娘虽然蠢笨,但是最终还是发挥了点用处,本妃瞧着她也顺眼些了,不过就是只怕见不着了。” “侧妃您指如削葱根,也就这玫瑰汁配得上您,至于她们这些路旁不起眼的小花,没了也没人在意的。” * “孙姨娘莫不是失心疯?”江念也得了消息,虽然还未被萧怀临传去问话,但一颗心也是惴惴的。 白芍、绿蕊二人在一旁也是急得打转,“可不是,她不是官家小姐吗,怎么如市井泼妇一般,在院子里就大喊大叫的,王爷英明,应该不会信了她的话吧。” “对对对,而且姨娘不是提前跟王爷报备了此事吗,王爷定是信姨娘您的。” 之前萧怀临醉酒那晚,江念是被气恨了,所以才想着破罐子破摔,现在气性下来,她还是很珍惜脑袋的。 至于英明二字,她更不敢确定,谁不知帝王多疑,而且瞧着那晚萧怀临狠着劲对她,就知他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便是风吹草动也不行。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提前将这事在萧怀临这过了明路,还有就是孙姨娘昨晚刚献媚。 但究竟萧怀临如何想,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不过现在还没传她去回话,那便是好的兆头,她也不必自己吓了自己。 “不是说孙姨娘已经被请进去了嘛,左不过就这会子功夫,怎么说,王爷也不会说不问我话,便治了我的罪,我总有自辩的机会。” 江念知道端王对自己是有两分情分的,否则上回她便是气得再狠,也不敢真说拿脑袋开玩笑,现在只能祈盼他莫是个昏的,她还想回家呢。 “唉,”江念长叹了口气,她感觉她也太难了,在这天天当孙子,还一堆人日日作妖,随时暴雷。 第102章 情趣 往日时间流逝,不觉有什么,不过弹指一挥罢了,但现在却分外磨人。 从月上枝头到夜沉如水,江念虽坐在屋里,心思却全在院外,既期盼又害怕听到脚步声。 终于到了亥时,还是未有人至,江念一口闷在心里的气,缓缓吐出两分,“好了,不用等了,应该是无事,否则王爷早派人来传了,没有动静就是最好的动静。” “姨娘,要不奴才去前面问问情况?” 江念摇了摇头,“此时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而且王爷只怕是心情不好,还是不要画蛇添足得好。” 这一夜江念自然不可能睡得完全安稳,不过幸好翌日一早,白芍去取膳回来便带了好消息。 “奴婢特地绕了路过去,听说孙姨娘被罚了半年禁闭呢,活该,让她乱嚼舌根。” 听到这处置,江念便知萧怀临是信自己的,既然信了,那便是没疙瘩,否则她无权无势的,萧怀临这种天之骄子不会委屈了自己,罚了她便是。 “好了,不过吃了这回亏,下次得长教训,但凡是无人处,还是别去了。” “姨娘您说的是,不过奴婢就是好奇,绿蕊和您都说没在那处看见旁人,孙姨娘怎么知道的呢?” 江念听着白芍的疑问,放在杯盖上的玉手一顿,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垂下睫羽,掩住眼底的思量,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开口,“或许她没看见呢。” “啊?”白芍、绿蕊两个顿时吓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背后更是觉得毛骨悚然的,就好像暗处有双眼睛盯着她们似的。 江念看她们俩的怂样,唇齿间流出轻笑声,“瞧你们出息的,这世界又没鬼,你们吓成这样作甚?” “姨娘,还不是您吓唬我们,什么她没看见的,奴婢们这才想到那处去,总归不能是她乱说的吧。” 江念听着白芍的话,透过支窗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她或许没看见,但旁人就不一定了,而她不过是那人的刀罢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白芍两个更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如毒蛇般偷窥着,让人不得安宁。 “怕什么,畏惧是一日,坦然是一日,若是日日提心吊胆,岂不辜负好时光。” 经过这回的事,江念也是愈发看明白了,她要往上爬,后院的规则是弱肉强食,她不想成为被动遵循规则的人,而想是驾驭规则的人,所以她要成为位高者。 * “贱人,贱人,王爷竟然信她至此,而且这样见不得光的事,她竟也敢与王爷说,真是恬不知耻。” 孙姨娘披散着头发,如同鬼魅般嘶吼,明间地上更是遍地的碎片,几乎将屋内能砸的都砸了,伺候的下人瞧着,无一人敢近身劝阻,就怕被火气牵连。 “不行,我不能让她好过,绝不能,”孙姨娘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院外,里面的死沉之气比乌云更甚,甚是渗人。 * “主子爷,该安寝了,您看今晚去哪位主子那?” 萧怀临书房里,周全满脸苦巴巴的,心里更是将孙姨娘骂了个遍,就为着她这两天闹事,他这差事当得是如履薄冰。 萧怀临听到周全的话,朱笔一勾,然后便利落地放在笔搁上,册子合上,“云锦居。” 周全听到云锦居三字,又对江念佩服得五体投地,这谁能被告发私通,不仅不被怀疑,还能得主子爷亲自安慰的呀,这本事可真是了不得了。 “诶,奴才这就让人去递话。” “不用,”萧怀临竖起手掌阻止,“本王直接过去就是了。” 周全虽然不明白用意,但还是老实应是。 萧怀临是一路步行至云锦居的,所以到时,灯盏已经全熄灭了。 “主子爷,奴才去敲门吧,”周全看着紧闭的院门,心咯噔一下,他可还盼着江念能帮他哄哄主子爷呢,可别砸了呀。 “不用。” 周全听着又是不用,心真凉了,总不能打道回府吧,他可不想明天还当今日这样的差,难受不说,还心惊肉跳。 但还不等他胡思乱想完,就又听见了萧怀临开口。 “小夏子,你翻墙进去开门。” 周全一向淡定的,毕竟他跟在主子身边,什么没见过,但这回听到这话,脸上的惊讶完全掩饰不住,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主子爷让人爬墙?还是爬他侍妾的墙?这传出去谁敢信呀,反正他不敢。 但在他吃惊的目光里,小夏子就明晃晃上了一丈余高的红墙头,然后……门就打开了。 周全真觉得果然江念就是不一样,主子爷每回遇上她的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他也猜不准主子爷下一步的动作,完全跟不上呀,要不是主子爷平时还是跟以前一样,他都怀疑被调包了。 “还不快跟上,”萧怀临的喊话,让周全清醒了,然后便跟着进了云锦居。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做贼的,还有点刺激的感觉,好像还不错,他似乎知道主子爷为啥这样做了,忍不住心里啧啧了两声。 而且这回他不自讨没趣了,不说什么喊人敲门的,只默默站主子爷身后,等主子爷裁决,毕竟这情趣哪里是他能懂的,可不能扰了主子爷的性质。 果然周全刚站定身,就看见了主子爷的手势,让他们退后些远些。 周全忍着笑,带着一众伺候的后退。 而萧怀临也放轻了脚步,轻推开门,周全在外面远远看着,心想里面幸好就江念和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不然他真怕主子爷被一顿乱棍轰出来。 * 江念早睡下了,她睡眠好,一向是雷打不醒的,但她现在却感觉快呼不过来气了,特别是还感觉湿乎乎的,似乎有人在舔舐她。 这种被吞噬,被包裹的感觉,让以为自己在睡梦中的江念有些不安,她本能地想退后,想侧转,但却被扣紧了头,动弹不得半分。 她正想挣扎,却听到耳畔传来的轻语,“乖,这回我轻些,”灼热的气息尽数扑在耳廓上,让人身体发麻,也让江念知道这不是梦。 第103章 轻柔诱哄 “呜,”唇齿间的惊呼被吞噬,化作呜咽,江念的瞌睡也瞬间全没了,理智逐渐回笼,她看着上方,与自己最多不过半寸距离的这张脸,一时有些发懵,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的? 萧怀临本就对江念存了念头,现在看见她这迷糊的样子,衬着夜色朦胧,更是喜爱,于是难得哄人,“乖,这次不会弄疼你的。” 江念看着萧怀临饱含侵略性的眸子,心里吐槽,你这能克制才见鬼了,而且伤才好,他都没摆出个态度来,她才不给。 否则以后他越发不把她当回事了,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想清楚这些,江念将脸侧转,让紧贴的唇分开,又抬起放在身侧的双手,轻推萧怀临。 “不要,王爷或许不知道,上回的事,妾身都成了别人嘴里的玩意了,而且下面真的好疼。” 萧怀临没想到都贴一块了,还能被拒绝,心底自然是有些许不高兴的,毕竟从未有人敢忤逆他。 但在听到江念故作平静的语气,还有话语里的内容时,他的脾气便下去了,上回的事确实是他欠妥。 不过道歉是不可能的,萧怀临用宽阔的手掌轻拍江念的背脊。 给猫顺毛呢,江念心里默默吐槽,她心里忍不住痛骂这吃人的封\\建社会,就没有平等可言,害得她这么难。 不过今晚萧怀临来,大概率是为着孙姨娘昨晚闹腾的事,给她正名来了,想着这点,江念倒是心气顺了些,到底不枉费她这一年的努力。 将人真推走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还没这么大的脸,真不能这样硬气,不过总得让他以后不能这样对自己了,这罪她可遭不住。 将事都捋顺后,江念放在萧怀临身前轻推的手,逐渐松了力道,然后手指逐渐收拢,攥着萧怀临的衣襟,身子更是忍不住轻颤。 “念儿,乖,不哭了,”萧怀临将江念的脸用手捧着轻轻转了过来,便看见梨花带雨,却更是动人,特别是湿漉漉的眸子,潋滟了秋水般,他不得不承认,江念确实是他见过的最美最勾人的。 这般想着,萧怀临压下身子,凉唇再次压在江念唇上,但这回没了刚刚的侵略性,很柔很柔,如春风细雨。 江念感受到变化,这才将胭脂般的唇瓣微张,与萧怀临配合。 萧怀临这次在床笫间,动作轻柔了许多,没了往日的疾风骤雨,却没想竟意外品出了些许别的味道,亦别有洞天。 他也是稀奇,在江念这,怎么总能在还没厌倦前,便又寻到新的乐趣。 “周全,昨晚的事别传了出去,”萧怀临看了眼被褥里酣睡的江念,眉眼间尽是餍足,想着她对他的深情,亦想起她层出不穷的新鲜点子,更想起她昨晚摇摆的腰肢,他总该护着些。 有了昨晚的爬墙,周全现在听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而且昨晚连着叫了三次水,这劲头,旁处可是从来没有过,所以该怎么办事他知道呢。 不过主子爷的这份维护,他瞧着江念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不由心里感叹,这人哟,还真是造化。 有了萧怀临的吩咐,这事自然传不到荣侧妃耳朵里,江念醒来后知道,第一次觉得他还算个人。 * 端王府,葳蕤院,小佛堂里,徐氏跪在蒲团上,双手捧香,满目虔诚。 “愿菩萨赐我一麟儿,我定日日向善,搭棚施粥,以感菩萨恩德。” 珍珠接过徐氏手中的三炷香,稳稳地插在堆了厚厚香灰的香炉中。 “吴氏那一局,我满盘皆输,悔呀!”徐氏神色悔恨,从蒲团上缓缓起身。 珍珠连忙去搀扶,“谁能料到吴氏这般好运道,孩子那么大竟然也生了出来。” “是呀,不过自古嫡长最为尊贵,她一小小县丞之女,又哪里担得起抚育之责。” “王妃您说得极是,那吴氏?奴婢觉着现在大公子小,养在膝下是极好的。” 徐氏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真金塑身的观音菩萨,然后才轻启口,“吴氏那不急,免得伤了我与王爷的情分,而且江氏那边也该有好消息才是。” “说来也是,江氏也算是新人里拔尖的了,怎么肚子还没动静?府医又说她身体无虞。” “算起来她侍寝也不过几个月,再等等吧,不过坐胎药没落下吧?” “王妃放心,江姨娘最是期盼怀上孩子,这次狩猎,她刚得了随行的消息,便自己去找了府医,要了坐胎的药丸,虽说比不得现熬的汤汁,但也是有些功效的。” 徐氏嘴角轻勾,“她倒是懂事。” “她出身不好,能依仗的就是孩子,自然上心,”珍珠说着眼里流露出几分鄙夷。 * 狩猎进山的前一日深夜,不知怎么好好的大晴天,到了晚上竟然狂风大作,还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青砖黛瓦,听雨是最清晰的,江念将腿上盖的毛毯往上拢了拢,又让白芍将铜炉里上面烧尽的炭拨了拨,露出底下烧得通红的,这才觉得背上莫名扑过来的几分寒气退了下去。 “这京郊的天可真是说变就变,幸好还有炭,否则这没地龙的,真要冻坏人,”白芍将手放在铜炉上烤着,又望了望外面漆黑得好像能将人吸去的夜色,不由感叹。 “可不是,奴婢听说那些搭帐篷住的,都归拢住进院子里了,怕出事,听着怪渗人的。” 江念听着白芍和绿蕊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悠悠感叹了句,“天时最是要紧,只盼这雨早些停,一切平息才好,若是这雨下一夜,明日狩猎只怕也是悬。” 外面狂风大作,颇有掀天的气势,江念最后做主让白芍两个都睡外间,否则没有铜炉,明日肯定得病倒。 “姨娘您先睡,奴婢将雄黄还有驱虫的药补一些,这下雨后它们是最容易出来的。” 江念听到绿蕊这话纳罕,她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嗯,都听你的,反正仔细些总是好的。” 江念将胭脂粉的芙蓉绣花鸳鸯被从腰际往上拉了拉,盖到肩颈处,又将手都放了进去,这才觉得人暖和些。 很快宫盏熄灭,江念也在雨声中沉沉睡了过去。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将江念吓醒,她刚想喊怎么了,就见绿蕊和白芍两个已经到了床前。 “姨娘,您快起身,”绿蕊压着声线,江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最西处的膳厅的小支窗底下都是蛇,好些已经爬到了明间了。 江念最是怕蛇,瞬间汗毛倒立,不过脑子却越发清醒,“竟然有人想要我的命,”江念说着不禁感谢那人做事还不够周全,只放蛇却不放迷香,否则她肯定没得活路。 不过想到这,江念越发肯定自己得好好向上爬,在这里,没有宠,冷不伶仃就被人弄死了。 “姨娘别怕,您先和白芍去侧间,奴婢自小上山采草药便与蛇打交道可以处理它们。” 听着绿蕊的话,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白芍赶紧从衣架子上取了江念的灰鼠短毛斗篷下来,想着给江念绑上,却被江念阻止了。 “这事不闹到王爷跟前,还等什么呢,”说完,江念勾了勾唇,还是起了床,自己将刚刚的斗篷稳稳系上,然后便作势要出门。 “姨娘,这雨越下越大,雨夜难行,要不还是奴婢去吧,您同绿蕊在侧间等着就行。” 江念看着浑身轻颤,却还是极力为自己考虑的白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柔,“傻丫头,这戏得我亲自唱,才好看呢,而且墙角只怕还蹲了人,留在这反倒不安全,不如跑出去,他们拦不住。” 就这样江念带着白芍、绿蕊,撑着伞,身影没入瓢泼雨中,混合着这漆黑的夜色,让人半点寻不着。 江念几乎是将身上的力气都拼全了,就怕那想要自己命的人见计划失败,直接来硬的,这大雨能冲刷一切痕迹,她还想活。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江念一路跑到了萧怀临的住处,问勤居。 江念将伞递给白芍,双手猛地拍打院门,同时急迫呼喊,“王爷,救命呀,救命!” 急促的拍门声,彰显了江念心底无限的慌张,声线更是绝望,让人听着便知她是真被吓坏了。 “师傅,我怎么听见有人敲门呀?”小福子皱着眉抻头看向院门处,想看个清楚。 正打着盹的周全听到小福子这话,没回答,而是竖着耳朵听着,然后露出惊讶来,“听着怎么像江姨娘的声音,走走走,快去开门。” 周全赶紧拿起柱子旁竖放着的油伞,带着小福子急忙往院门去,然后便听见越来越清晰的喊声,这让周全的心猛地沉了沉。 取下门栓,周全抬眼便看见头发胡乱披散着,有几簇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的江念,斗篷尾部也全湿了,好是狼狈。 “江姨娘,您这是怎么了?”雨大,门口自然不是说话的地,周全连忙将江念请入内,又吩咐小福子去喊其他伺候的,烧姜茶之类的。 “周公公,劳烦您帮我禀告给王爷,我那屋里进蛇了,而且都是从一个窗户进来的,数十条,我实在是吓坏了,否则也不敢深夜来叨扰王爷。” 周全听到这话,便知江念的意思了,后院尔虞我诈,他见多了,倒是不觉惊讶,但看着一双眼盛满惊惶的江念,却不由得生出两分恻隐之心来。 “姨娘您先缓缓,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传禀王爷。” “多谢周公公,”江念说着还起身行了一礼,周全连忙侧身避过,“姨娘您言重了,奴才去喊王爷。” 周全刚出去,便有小太监端来浓浓的姜汤,江念想着明日看狩猎,一口闷了下去。 而此时正房里,周全才踏进明间,厢房里便掌了灯。 “江姨娘来了?”厢房里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周全连忙快步入内回话,“回王爷的话,是来了。” 穿着一身玉色寝衣的萧怀临,眉眼清明,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势压迫,“出了什么事?” “回王爷的话,江姨娘屋里从窗台进了数十条毒蛇,所以这才被吓得来寻王爷您庇佑。” 萧怀临是在宫闱里长大的,十七娶妻这才出宫建府,虽日日学的是圣人之言,但害人的手段再没有比他更明白的,不过是他愿不愿意深究罢了。 “她可是吓坏了?” 周全听到这带着亲昵的话,连忙回道,“可不是吓坏了,王爷您是不知道,江姨娘说话都是抖的,嘴里还不停喊着王爷您。” 听到周全最后一句,萧怀临怜惜之情愈甚,“让她到本王这来,蛇的事你去处理了,天亮前本王要知道前因后果。” 周全听到天亮前就要查清楚,将害江念的人骂了个遍,好好的觉不睡,非折腾幺蛾子,这大雨天的,害得他还得跑路。 周全越想越觉得不是东西,想着待会定要把人给揪出来,才能平了他这口气。 * “妾身见过王爷,”江念弯着腰肢,缓缓欠了一礼,将柔弱呈现了十成。 萧怀临看着江念一张素净却略显苍白的芙蓉颜,心里怜爱攀升,于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沿处。 “手怎么这样冰?可是冷?”萧怀临捻着江念柔若无骨的手,而江念却猛地扑进他怀里,声音娇柔轻喘,“王爷,我怕。” 萧怀临感受到怀里人儿的不安,以及对他的完全依赖,收紧了手臂力量,将人紧紧地圈在怀里,轻声诱哄,“不怕,本王在呢。” 江念听着这话,从怀里微仰着头,定定地看着萧怀临,眼眶里泪珠打转,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和胆怯,“真的吗?” 美人垂泪,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美人,萧怀临心被狠狠触动,“自然,今晚你便睡本王这,本王定会为你做主。” 听到这坚定的承诺,江念心底咕噜咕噜冒出几分喜悦,她原本以为端王只会怜惜她,安抚她的,却没想愿意给她个交代。 而且这不是最要紧的,他多疑她是知道的,最初下个棋,讨个彩头,他都乱猜疑,压根就是一个伴君如伴虎,现在明显好多了,他没有再觉得或许是她自己演的戏。 所以这代表她的努力有用呀,虽然进度缓慢,但有用她就有信心了。 “我信王爷,”江念语气虽轻,却满是信任,让萧怀临心更是一软,他想她在这能依靠的唯有他一人而已,他得对她好些。 “来,将斗篷脱了,都湿了,别贴身上着了凉。” 萧怀临说着竟然亲自帮江念解了绳子,但温柔的眸子在看到斗篷里的风景时,却瞬间变得压迫。 “念儿,你在勾本王。” 第104章 赐毒酒 就是勾你,江念心里嘀咕,但手却慌忙将散开的斗篷抓在身前挡着,面上更是带着几分欲语还休的娇意,“妾身真不是故意的,蛇太吓人了,顾不得那么多。” 从萧怀临的角度,恰好看见江念轻咬的唇,微闪的睫羽,整个人如同清晨枝头上在风中颤颤巍巍的花蕊,引人采撷。 “天生丽质,怪不得念儿你,”萧怀临一手轻揉江念露在外面的小巧的耳坠,另外一只手将斗篷轻拽走,“这斗篷湿的,哪里能抱着。” 江念紧抓着斗篷的手松了开来,也让萧怀临彻底饱了眼福。 一身水红色寝衣,原本是正经的的,偏偏斜襟样式,也不知道是安寝时本就没扣好,还是一路慌张弄开了来,露出底下鸳鸯肚兜,里面的起伏半遮半掩更是勾人。 “王爷,您别看,妾身扣好,”江念在萧怀临看了个干净后,这才故作矜持,她非得勾得他不行才好。 萧怀临看着又将双手抵在胸前的江念,只觉真是山野间花儿成了的妖精下了山,否则怎么一颦一蹙都像要把人魂勾走。 “还扣上做什么,待会便要全解开的,岂不是多此一举。” 江念没想到萧怀临竟会说这调戏人的话,这回是真惊讶得抬头看他,却不知道她这般懵懂的样子多让人受不住。 春宵苦短,二人在这事上又一向默契,床帐里的温度节节攀升,明明这天冷得让人打颤,但二人相贴的肌肤却灼人得紧。 原本还怕自己感染风寒的江念是彻底不怕了,因为她被折腾得出了一身的汗,而且萧怀临今夜好心,还抱着她去后面的浴室,但当看到这竟然有一池温泉时,她惺忪的狐狸眼顿时瞠圆。 “王爷,您这竟然有温泉!”江念真的欢喜得不行,虽然壕无人性,但如果能让她享受享受,她不嫉妒的。 萧怀临看着怀里人儿欢呼雀跃的模样,神情宠溺,“嗯,你刚淋了雨,泡泡驱寒是最好的,”说着他便踩着台阶,带着江念稳稳当当走进了温泉水里。 江念在现代是泡过温泉的,但不知是今晚折腾太多,还是怎么样,她觉得这池温泉比以前泡过的,要更舒服一些。 水汽氤氲,江念的容颜好似蒙了一层纱似的,让人心驰神往,想到古有温泉水滑洗凝脂,萧怀临看着出水芙蓉的人儿,心底竟又躁动了。 “啊,王爷,不行,您明日还要狩猎呢,该歇息了,否则明日没了力气。” 男人最听不得不行,江念自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来覆去被吃了个干净。 水声激荡,听得外间候着的白芍她们耳朵都悄悄爬了红。 * 江念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觑见支窗处泄进来的阳光,她吓得一激灵,“天呐,什么时辰了?狩猎是不是开始了?” 白芍、绿蕊两个看着江念这着急忙慌的样子,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笑,“姨娘,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呢,圣上一大早便往各院下达了旨意,说是钦天监算了日子,所以狩猎推到明日去。” 听到狩猎推迟了一日,江念猛地松了口气,然后才有心思问别的。 “毒蛇一事可有了分明?” 听到江念问起这个,白芍顿时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姨娘,您一定想不到,这毒蛇竟然是孙氏放的,亏得她以前掉孩子,您还开解她,没想到她这么歹毒的心。” 江念听到是孙姨娘,也是诧异,诧异的不是她狠毒,而是孙姨娘竟然能在禁闭期间,使唤人抓蛇,还能悄无声息丢进她房里。 果然这后院没一个简单的,这不起眼的孙姨娘竟然都能在行宫有势力,旁的只怕更甚。 而且经过昨晚毒蛇这事,江念越发觉得自己在王府里的院子,梧桐苑,不妥,别人若真是想她死,下个狠手,她那处偏僻,还不正好给了人方便。 想着这么大的隐患,江念一双远山眉蹙着,但无论如何思索,暂时又寻不到换院子的借口,毕竟这事还得经过王妃徐氏。 “姨娘,怎么了?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绿蕊和白芍的担忧声,将江念唤回了神,她只摇了摇头,“没有,对了,孙姨娘被贬了?” “王爷赐了她一杯毒酒,说王府后院容不得她这般蛇蝎心肠的人。” 江念平静地点了点头,“因果报应,她自己种的因,那便该受着这果,”她不会去怜惜一个想害自己的人,昨晚如果不是碰巧白芍起夜,她们主仆三个今日便都赴了黄泉。 * “蠢货,害人都害不明白,”荣侧妃一想到江念昨晚宿在问勤居,她便恨不能撕了孙氏。 “侧妃您别气,孙氏虽说不受宠,但她能生呀,现在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也算是少了个祸害,至于那江姨娘,奴婢瞧着她是个没福分的,否则怎么肚子一直没动静不是。” 荣侧妃听着妙音的分析,神色缓和了些,但眉间还是轻拧着,“你说的倒也是个理,江姨娘确实肚子不争气,但这万事难保呀,万一她便有了呢?” 妙音听着这话没直接回答,反而从旁边小几上端了蜜乳糕,笑着呈上,“这后院的孩子,哪个不得过个九九八十一难的,能怀也难生呀。” “你说的是,确实是我多虑了,我瞧着沈姨娘也与那江氏不对付,本妃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荣侧妃一双凤眸里尽是得意,江念也好,沈姨娘也罢,此刻在她看来都不过斗兽场里的困兽罢了,在她股掌之间。 * 虽说萧怀临下了命令,让江念好好在问勤居好好休养,但她本就没什么事,自然不能赖这儿,否则在旁人看来就是恃宠而骄,荣侧妃第一个饶不得她。 于是江念午膳都是回云锦居用的,而昨晚还等着看江念一命呜呼的孙姨娘,此时却在被押往庄子的马车里。 “你们快给我松绑,我爹对王爷忠心耿耿,我还为王爷怀过公子,王爷不可能舍得杀我的,一定是弄错了。” “快点,否则王爷发现你们这样对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你们听到没有,快给我松绑呀,否则我爹也不会放过你们。” 孙姨娘恶狠狠却明显底气不足的话从车厢里不断飘出来,让赶车的两个侍卫眉间都能夹死苍蝇。 “闭嘴!” 第105章 孙氏下线 “真是聒噪,”一黑瘦的侍卫不知道从哪儿摸出团棉花来,直接撕开揉成团塞耳朵里。 但另外一个个子高些的却没这份好脾气,直接将这简陋的木架子搭成的马车布帘子一掀,一个翻身就钻进了马车棚子里。 孙氏看着高个侍卫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吓得跟鹌鹑似的,只敢支吾开口,“我可是王爷的女人,你想干什么?” 高个侍卫听到这话,轻蔑地将孙氏上下扫了眼,然后讥讽开口,“你这种货色我还看不上。” 孙氏听到这话,顿时气得面色发黑,破口大骂起来,“你们不过是王爷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也敢在这我叫嚣,王爷要是知道了,定把你们碎尸万段。” 高个侍卫听到这话,真被气笑了,哼了一声,“我见过蠢的,但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说没有王爷的命令,我们敢押着你来这?而且你这蛇蝎心肠的,应该是不怕报应落自己身上的吧?” 孙氏被堵得哑口无言,但却还虚张声势,“我爹得力,马上就要升任屯田司员外郎,王爷不可能会处置我的。” 高个侍卫是彻底懒得听孙氏说废话了,直接扫了眼旁边,抓起一块擦坐板的脏抹布,一把塞进孙氏嘴巴里。 “呜呜,”孙氏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里面满是怨怼。 “收收力气吧,马上就要上路了的,别折腾我耳朵,就当你死前积福了,”说罢,高个侍卫就出了马车棚,又坐回刚刚的位置。 而里面的孙氏听到上路两个字,所有叫嚣瞬间全没了,心底只留下巨大的恐慌,她不停挣扎,试图移动身体,往马车外挪。 但马车跑得快,又在这种乡野路上,颠簸得很,她这样折腾,直接嘭地一声,身体砸在了车棚边上。 “作死,”高个侍卫听到这响亮的撞击声吐槽,然后翻了个白眼便闭眼假寐,而黑瘦的侍卫耳朵堵了棉花,啥也没听见,只一心驾车,往着庄子靠近。 * “主子爷,孙氏没了。” 光明殿侧殿里,萧怀临正处理户部各吏司上呈的表,“发送回孙家,孙兆教女无方,但办事还算得力,你告诉他好好跟着赵大人办事。” “是,奴才这就去办。” 周全退出光明殿,然后便朝旁边的小福子招了招手。 小福子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到周全跟前,“师傅,您吩咐。” “你去跑趟云锦居,告诉江姨娘孙氏没了的消息,这可是个好差事,你机灵着些。” 小福子虽然年龄浅,但机灵还是有的,立马就懂周全这是给他卖人情的机会,顿时满脸笑容,“多谢师傅,我这就去办。” 周全看着小福子一溜烟跑没影的样,笑骂了句兔崽子,然后便去孙家办事。 * “辛苦福公公您跑一趟,”小福子是随周全的姓,算半个义子,不过江念自然不可能称呼他小周公公,这样多少不妥,所以便喊了福公公。 白芍得了脸色也是立马递了个鼓囊囊的荷包到小福子手里。 小福子平日不是没往各院去过,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觉得江念的笑容真切些,真当他们这些下人当了人看,让人感觉舒服。 “当不得姨娘您一句辛苦,主要是孙氏的事到底关乎您,所以奴才这来递个话。” 江念看着还像个孩子,又讨喜的小福子,眼里的笑意更多了,“那还是福公公您有心了。” “姨娘言重了,话既然递到了,那奴才回光明殿当差了。” 江念笑着点了点头,“那公公好走,白芍你替我送送福公公。” * 第二日围场里,江念看着往林子里策马奔腾的萧怀临,又揉了揉自己前晚折腾过分,还有些酸痛的腰,心里忿忿,明明出力的都是他,怎么反倒她蔫蔫的呀,真的是。 “姨娘,可要去林子里到处走走?听说里面的花儿都缓缓开了。” “不了,别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往行宫里走吧。” 江念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出一回那样的事,仔细分辨还有人信,若是还来一回,就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江念不知道她刚往回走,就有个男子跟上了。 “公子,您不跟着大公子进林子了吗?”赵文英身边的小厮看见赵文英突然掉头大跨步往行宫方向去,懵了片刻后,连忙追后面问。 赵文英眼光追着前方一抹婀娜的身影,脚步急促,不走心回答,“不去了,到时候让大哥直接送我只好看的狐狸就是了。” 小厮听到这话,一头雾水,他家公子不是前两天一直缠着大公子说要进林子嘛,怎么临时变卦了? 江念带着白芍、绿蕊两个款款走在小道上,与三五人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免得再发生上次尴尬的事。 * “韵儿,你看那个可是上回同江氏在湖边说话的男子?”沈姨娘走在与江念所隔差不多数十丈的地方,偏让她瞧见了慌张跟在江念身后数十米的赵文英。 被沈姨娘唤作韵儿的丫鬟,听到问话,便沿着沈姨娘的视线往江念身后看,略迟钝了会才作答,“诶,还真是,姨娘您好眼力,您不说奴婢都没注意。” 沈姨娘得了确定,看着魂不守舍的赵文英,嘴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王爷能信她一回,我不信还有第二回。” “姨娘您的意思是?” “我向来成人之美,他既然念着江氏,若做对野鸳鸯,只怕也是要感激我的。” 韵儿听到这话,连忙应是,“只是这江姨娘好像谨慎了,想将他俩凑一块,只怕是难。” “难?”沈姨娘嗤笑,“你去请江氏,就说我在前面梅园的草庐里煮了茶,请她共赏盛景。” 韵儿听到吩咐,顿时喜上眉梢,满口奉承,“还是姨娘您有主意。” “行了,别拍马屁了,快去请吧,”沈姨娘看着江念的方向,眼底尽是得意,当初刚入府,在看到江念那张脸,她便想毁了,不过不急,事当缓缓图之,这不就机会来了嘛。 第106章 鸿门宴 “奴婢见过江姨娘,问江姨娘安。” 江念正和白芍两个说笑呢,这突兀的声音一出现,她吓了一跳,然后转头看去便认出是沈姨娘身边的韵儿。 “起来吧,你怎的没在你家主子面前当差,来我这了?” 江念自然知道是沈姨娘派她来的,却故意明知故问,就看到底是什么事。 “回江姨娘的话,我家姨娘想起现在正是红梅的好时候,又听旁人说起这行宫的梅花一绝,便在草庐煮了茶,想邀您去。” 沈姨娘多看不上自己,江念是知道的,现在却说邀她共同赏梅,这里面若没有蹊跷,便是鬼都不信的。 但到底共是端王府后院侍妾,又没真明着撕破脸,人家好言好语相邀,她若是直接拒了,只怕落个跋扈的名头。 思来想去,江念才笑着开口,“原是沈姐姐盛情相邀,我自然没有不高兴的,你前面带路便是。” 韵儿没想到江念答应得这么痛快,低头应是的瞬间,眼里尽是讥讽,她却不知江念此时也一瞬不转地看着她。 “诶,天仙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赵文英的小厮听见天仙二字,心里嘀咕,虽说确实跟天仙似的,但谁直接这样称呼人的,而且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登徒子呢。 最要紧的是,他瞧着自家公子这痴痴的样子,还有这几晚他可都听见了,梦里都喊着,真就着魔了,可怎么得了哟,他瞧着都快害相思病了。 “走,跟上去,我这回一定要知道这姑娘是哪家的,然后回去才好让我娘给我提亲。” 小厮听到赵文英居然想将人娶回去,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栽了个跟头,“爷,夫人早就看中大理寺卿张大人家的二小姐,您知道的呀!” “我娘喜欢那是我娘的事,与我何干,而且我听说那二小姐肖似她爹,还出了本书,将八十一样刑罚的过程描绘得绘声绘色,这不是阎罗是什么?我才不要娶她。” 小厮听到这话,只觉五雷轰顶,他都能想到这事若是被夫人发现了,公子是夫人心头肉,不会有事,但他肯定得被夫人罚一顿。 赵文英总是将与江念的距离控制在百来米,加之今日人多,所以江念还真没发现赵文英的存在。 但她走在前头,却和白芍、绿蕊两个使着眼色,然后在二人点头后,顿时便发出一声微微抬起的惊呼声,“诶哟。” 江念这一声哎哟,让前面领路的韵儿连忙转过头来询问情况。 “江姨娘,您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江念直摇头,然后努力直起身子,还逞强地要接着往前走,但还不等旁人阻止,她便由于脚撑不住力气,差点摔在地上,幸好白芍、绿蕊两个扶着。 “姨娘,您快歇着,您刚刚撇脚只怕是伤着骨头或者筋了,万不可逞强,否则受罪不说,就怕落了后遗症。” 绿蕊唬人的话一套一套的,把韵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她心急呀,沈氏还在草庐等着呢,她要是不能将人请去,那沈氏晚上可就没现在这般好相处了。 但江念瞧着又腿真伤着了,她总不能将人硬推去,那太刻意了,直接弄巧成拙。 这般想着,韵儿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念觑着韵儿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真猜对了,果然是宴无好宴,就是不知道沈姨娘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酒,不过她也没兴趣知道就是了。 “我这腿是真走不得了,还得回去请太医过来查看,韵儿,劳烦你去跟沈姐姐将情况说明白,告诉沈姐姐我下次定回请赔罪。” 韵儿听到这话,交叉在身前的双手不住紧握,她想说我扶着你过去,但话到嘴边,知道不妥,又吞了回去,最终只能勉强撑着笑应好。 江念不是活菩萨,自然不会去心疼韵儿的处境,她只紧皱着眉头,好似真快疼晕过去的样子,由白芍和绿蕊扶着往回走。 但江念不知道,这桩事罢,那桩事又起,她这假崴脚,却引得赵文英真心疼。 不过幸好赵文英到底是大家出身,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所以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但嘴上却是不住念叨,“天仙姑娘瞧着脚伤得不轻,那两个丫鬟瞧着都是瘦弱的,也不知顶用不顶用。” 小厮就怕赵文英一个冲动上去询问情况,那他就不是问罚,是直接赏板子了,于是连忙安慰,“奴才刚瞧见那小姐只是崴了一下,应该没伤到骨头,公子您宽心。” “你懂什么,她们女儿家的细皮嫩肉,只怕是难受呢。” 小厮听到这话,彻底闭嘴,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公子魂已经被勾走了,他多嘴遭人嫌。 江念腿疼一路慢,赵文英不觉拖沓只满眼心疼地跟着,好似江念的一瘸一拐都压他心上了,情绪跟着起伏。 “诶,这位小姐怎么还在往里走,里面便是几位国公和王爷的住处了,她莫不是哪家的表小姐?” 别说小厮纳闷,赵文英也纳闷,他出身于兴昌伯府,是开国的功勋,所以平日里与这些王府、国公府都是有往来的,但从未见过江念。 他原本以为江念是哪个低品阶的官员家的女儿,现在看却明显不是。 “应该是,她身上素净,只怕是投靠亲戚来的,”赵文英自顾自地给江念安身份,然后又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她定受了不少委屈,以后若是嫁给我,我定得好好待她。” 小厮已经习惯了他家公子这些胡言乱语,反正他想好了,大不了把自己屁股不当回事,夫人总不会打死他,伤了公子与她的情分。 但小厮刚自宽自解完,就看见江念居然还在往里走,而且去的方向还是端王一府的住处。 这回他真不敢说话了,他怕自家公子受不住。 赵文英像丢了魂般,左拐右拐跟着江念的脚步,他的天仙姑娘竟是端王后院的人。 “公子,去不得呀,我们得回去了,”再走下去真要惹祸了。 赵文英如何不知,但他及弱冠,好容易喜欢一女子,竟已为人妇,他只觉可笑,整个人像被抽尽了力气,失魂落魄。 但再如何不甘,他也跨不过这道门,君臣有别,礼数有约,他只能透过拱门看着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逐渐模糊。 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恋,江念不曾知觉,但却被周全所派看护江念的人看了个完全。 第107章 痴心错付 刚进了云锦居,江念立马腿脚就利索了,“太医不用请了,直接给我揉些药酒在脚上,也算是有交代。” “姨娘,那晚上您还去林场口子等王爷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她攻略的对象从来只是萧怀林,难不成还为了一个沈姨娘畏手畏脚不成,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说起来,这行宫其实也没什么看头,不过是个放大版的王府罢了,唉,果然要有趣味,还是得融入人群才好。” 江念拿着本好容易得来的围棋局的本子,照着上面摆着棋,然后忍不住吐槽两句。 白芍和绿蕊两个听到这话也是蔫蔫的,她们都是从民间上来的,特别是绿蕊,自由惯了,猛然被束进四方的院子里,自然没有不难受的。 主仆三人一时无言,室内只留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但阳光洒在棋盘上,看着好似也没有那么糟糕。 * 林子里,参天大树遮日,所以比外面要冷上许多,好些地方竟还挂着冰柱子。 端王带着孟行舟几个,驾轻熟路地快速穿梭。 “王爷,狐狸,”赵戈听见孟行舟的话,立马拉满弓转头看去,果然见一棵香樟树的主干后躲了只狐狸,而且竟然是只毛发很是顺亮的红狐。 萧怀临看见这只狐狸,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江念,她长得白,虽容貌秾丽,但撒娇时却憨态可掬,若是戴上这红狐做的围脖,定是漂亮的。 “子静,”这是赵戈的字,萧怀临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来。 只见萧怀临从马侧的箭兜里,利落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拉弓满弦,然后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箭便离弦,红狐应声倒地。 “王爷,好箭法,”孟行舟看见箭从红狐口入,不由拍手称赞,然后看着芳兰竟体的萧怀临,心里由衷敬佩,也觉他孟家得靠明主。 不同于孟行舟的沉稳,赵戈挤眉弄眼,“王爷,您这射法,红狐的皮毛是要送予佳人的吧?” 与赵戈策马并行的林枫听到这话,一副鄙视赵戈的样子,胸有成竹地回答,“这还用问吗,定是送给荣侧妃的,对不对,王爷?” 孟行舟听着林枫的话,再看萧怀临不置可否,但却眼底明显有想法的样子,突然脑海里出现跑马场上那艳绝芳华的美人。 “王爷,听说魏王提前让人准备了死物,就为了拔得这次狩猎头筹。” 萧怀临听到这话,面上无半点波澜,只让人将红狐好生单独保管着,“随他去,总归他什么水平,父皇还能不知道?” 林枫和赵戈二人听到这话,差点笑没憋住,王爷这嘴其实有时候挺损的。 魏王在校场,确实挺鹤立鸡群的,比武也就罢了,他身为皇子,再不对付,也得让他些,但射箭可是实打实的,他上靶都难。 啧啧啧,二人顿时觉得好像魏王这招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 “姨娘,我们该往林场去了。” 床榻上的江念鬓云乱洒,腮晕潮红,明显是睡实了的,“这便到了时辰?”她还觉得不够呢,怎么一下午一晃就过去了。 “天冷觉多也是正常的,而且又没什么事,姨娘您便是睡再多,也是无妨的。” 江念其实没听清白芍说了些啥,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最终还是用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这才把瞌睡都驱散。 “听说晚上是要起篝火的,最要紧的是会将白日抓着的猎物都烤了,不过林场口子处风大,你们两个也记得多穿一件。” “姨娘,您是主子,怎么反倒操心起奴婢们来了,”白芍两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心里都暖烘烘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江念指着二人笑骂,主仆三个笑成一团。 * 江念到林场时,已经是酉时末,天边浓墨泼洒,看不见一点星光,树枝更是婆娑作响,若不是正中地上一大圈篝火,她真觉得寒风四涌。 “姨娘,您汤婆子冷了没?奴才给您换换水吧,”白芍被刚好吹过来的北风,冻得打了个哆嗦,牙关都颤的。 “你们两个站我这边来,”江念眼神示意,左边正好是个死角,风反倒吹不进来。 其实左边是不好伺候人的位置,不过二人站着被风实在是灌怕了,没有迟疑就往里去了。 “好些了没?” “嗯嗯,”没了风,白芍、绿蕊两个都感觉身上在回暖,又高高兴兴的。 入了这布棚,江念也没披斗篷,虽汤婆子揣着,但坐着不活动,也是不暖和的,她便端起身前的热茶,想着喝两口暖暖身子。 但茶杯刚端起,身边就响起突兀的声音,“江妹妹不是脚崴了嘛,怎么还来这了?” 江念知道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不过她可不怕,二人同等身份,论得宠她还胜于沈姨娘,有何可惧的。 于是她伸出手来,由白芍扶着从容站起身来,面带笑容,和煦如春,“该妹妹给姐姐赔声不是,至于脚,用药酒揉开便好多了。” 沈姨娘听见这无关痛痒,却寻不到错处的话,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四处乱窜,却寻不到出口。 特别是一想到这么好的机会,竟生生没了,她便恨得不行。 江念看着沈姨娘一副不服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心里就美滋滋的,笑容随之越发灿烂。 对面的沈姨娘看到江念这副样子,差点没控制住情绪,但最终她还是努力压制住抽搐的嘴角,尽力和善,“妹妹哪里的话,身体要紧,我也不过看妹妹来了,特意过来关心一句而已,妹妹可别多想。” “姐姐言重了,妹妹我是知道姐姐你为人的,怎么会乱想呢,”她从不乱想,而是洞察人心。 沈姨娘听着江念好似暗讽的话,再也待不住,灰溜溜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念接着品自己的茶,看着茶杯中浮起的一二茶叶子,飘零无依,毫无根基,她唇角勾起惑人的弧度。 所有人都觉得她最不堪,但她偏偏要最争气,浮萍又如何,湖泊流海还不是任她游荡,萧怀临她还就攻略定了,不为了赢,就为了看她们都输。 第108章 刺杀 等了约两炷香,林子里陆续传来动静,而且越来越清晰,江念这也才注意到,荣侧妃原来是与大将军府的女眷在一处。 借着机会,江念也趁机扫了眼承恩侯一家,为首的应该是王妃的母亲徐夫人,也是淑妃的嫂子。 她雍容华贵,见一知万,便可推出徐府的昌盛。 身后的徐府众人瞧着都是金堆玉砌,气派自然少不得,但却也极尽奢靡。 烈火烹油,原来此时便可窥见端倪,江念倒是有些庆幸起自己的家世来,是弊亦是利,不过她觉得,利大于弊,至少萧怀临少些防备,她才有更多可能性,让他慢慢接受她。 “姨娘,王爷出来了,好多猎物呀。” 江念听着白芍低声欢呼,也好奇地看过去,但却先看到的是魏王,以及他身后随从提着的猎物,满满当当,看着收获颇丰。 因为知道萧怀临是未来的君主,所以江念对魏王反倒没太多的波澜,总归他掀不了风波。 再看谨王身后也是浩浩荡荡,她不由感叹天家教养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不知这头筹到底是谁。 分出头筹其实简单,大型兽物作三只小型兽物,统其数,最多者胜。 这一环虽简单,却是亢奋人心的时候,古有春心萌动,所以春猎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是王公大臣子女的相看,若是在春猎中能一展身手,自然更能赢得女子芳心。 “姨娘,果然这狩猎,还是武将厉害许多。” “武将狩猎固然让人拍手叫绝,但满腹经纶的才子们还能有一战之力,未尝不让人敬佩,”江念看着场地中央一些输了还举止大方的文人,不禁佩服,能屈能伸,为大丈夫也。 白芍和绿蕊二人听了江念的话,不约而同静了下来,若有所思。 “谨王,共三十五” 终于到了几位王爷了,江念竖着耳朵听着。 “姨娘,您说这猎物真是谨王猎的吗?”白芍低声与江念聊话,江念看着谨王一副文弱书生样,实打实的养尊处优。 “这春猎本来就不过是共享盛事,向天地神灵祈求一年好收成和平安,也是为练兵和联结情谊之用,既如此,谨王这猎物到底出于何人之手又何妨呢?” 江念话音刚落,场地中央便传来洪亮的报数声,“魏王,共四十九。”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江念听到四十九便想到《周易》中的这句,魏王倒是手法刚刚好。 一日之行,便得四九,为当前之最,确实英勇,江念倒是越发好奇萧怀临总数为几。 只见那校数官,首先将大小猎物分做两堆,然后便仔细算起来。 “端王,亦共四十九。” 这一报数出来,众人神色各异,眼神更是交错,江念却只觉这般巧的吗,二人竟是杠上了,不过瞧着他们平日势同水火,魏王又睚眦必究,手段也不光明,确实没办法不较劲。 不过就是不知道圣上如何判的,这头筹总不能分归两家。 “怀征、怀临,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有默契,狩猎所得之数竟也相同,这倒叫朕为难了。” 江念听着老皇帝的话,心里啧啧,本是针尖对麦芒,在他嘴里瞬间变成了默契,而且说着为难,语气却是开怀,明显他乐意看两个儿子争。 她愈发肯定老皇帝是贪权的,他不喜欢哪个儿子太过出风头,势均力敌都不行,得三足鼎立,好似这样才能搅混一池春水,他只需高坐钓鱼台便是。 江念最终只感叹皇家无父子,否则哪个父亲愿意看到儿子们斗得你死我活的,胜了的固然坐拥天下,但输了的可不是闲散一生,而是凄惨悲凉。 “都是儿臣的罪过,还请父皇莫要为此为难,为百姓谋得一年收成,才是此行之重,我与三哥(四弟)乃亲兄弟,头筹花落谁家都不紧要。” 萧怀临与魏王二人这异口同声的话,顿时哄得老皇帝龙颜大悦,只笑着高声道,“不愧是朕的儿子,有风度,兄友弟恭,泽儿,你可要多与你两个皇兄学习呀。” 被突然点到的谨王很是乖觉,立马上前恭身回应,“是,儿臣定谨记父皇教诲,与二位皇兄学习。” 江念看着场中央三位的脸色,萧怀临淡然自若,魏王嘴角含着笑,但眼却是冷的,脸的上下部分好似割裂一般,至于谨王,瞧着倒是礼仪人,就是不知心里是不是真那般澄静。 明明听着是父慈子孝,却其实刀光剑影,这样瞧着也就难怪萧怀临多疑了。 最终头筹竟然真分作两家,魏王得了黄马褂,萧怀临却又得了尚方宝剑。 黄马褂可保一命,尚方宝剑可斩佞臣,如帝亲临,二者说不出谁更好,但就是这样更膈应人。 不过不管满座如何想,老皇帝高兴,就都得高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江念看着与荣侧妃坐在前面,身上隐隐散发着冷气压的萧怀临,只感叹生于帝王家,何处能由己。 刚想收回目光,吃些小食,江念却眼睛被刺眼的亮光闪了一下,她条件反射眯了眼,但同时心里大骇,她刚刚看到了一把匕首,就藏在那端着食盘的丫鬟袖中。 看着她的位置,距离萧怀临不过半丈,江念脑子混乱一片,但却有一个无限清晰的念头,萧怀临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她攻略的任务就直接失败了,她还怎么回去呀。 想到这,她没有任何迟疑,大喊“王爷小心”,同时身体猛地往萧怀临身前扑。 几乎是一瞬,她后背心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痛得她脑海一片发白,她想她肯定是要嘎了,也不知道回不回得去,然后便彻底痛得昏了过去。 第109章 凝滞时空 萧怀临向来运筹帷幄,几乎没有失态的时候,但当江念直直撞进他的胸口,以身替他挡这一刀时,他心好似被重石狠狠砸着。 他从来不信女人的爱完全纯粹,不过是贪图他的身份所给她们能带来的利益。 看见江念伤口处鲜血不停往外涌,有喷发之势,好似生命在流逝,他慌了。 他想起江念之前的鲜活生动,一颦一笑好似昨日才有,现在却唇色苍白,双目紧阖,他觉得他错了,大错特错,她满心赤诚他却没有珍惜,真该死。 萧怀临第一次害怕失去,很害怕很害怕,对,他要留住她,他们还有很多的以后,绝不止往日。 “太医呢,快来查看她的伤势,”萧怀临嘶吼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也将坐在他身旁被吓得大脑空白的荣侧妃唤回了神。 她看见萧怀临满手猩红,吓得又慌了,只知道问,“王爷,您伤到哪儿了?” 但她的话这次却没有回应,因为萧怀临正配合着太医帮江念快速止血。 但血却没有立马止住,萧怀临手心感知的温热,都是江念身体变冷的代价,他只觉心在胸口窒闷不已,最终上涌,汇成梗塞,“魏太医、荀太医,她到底情况如何?” “回王爷的话,这位姨娘的伤口若是往上一寸便是心脏,算是万幸,但匕首太锋利,扎得又深,也是伤及动脉,因而血流喷涌,所以难说呀。” 萧怀临听到难说二字,心底像是空了,但却还是撑着力气,“还麻烦二位太医竭尽全力,一定要医好她。” “这是自然,便是王爷不说,下官也是会的。”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来报,“王爷,帐篷搭好了。” 萧怀临看着怀中面色苍白如纸的江念,好似捧着世间最重要的珍宝,一步又一步稳稳地走进帐篷里。 而他背后,是老皇帝的怒吼,“给朕查,在朕面前,刺客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混了进来,荒谬!荒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怒吼,不是因为有人受伤,而是刺客在他眼皮子底下混进来了,挑战了他的帝王威严,威胁了他的安全。 篝火烧得噼啪作响,火焰在风中跳跃,原本的把盏言欢、载歌载舞,也顿时消散,只留下寒风的萧瑟之声,令人不寒而栗。 * “爸、妈,”江念看着病房里守着自己身体哭的爸爸、妈妈,心如刀割,她想告诉他们别哭,她在这呢,但她发现他们看不到她。 她试图回到自己身体里,但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她的努力都是白费,她只能无力地看着爸爸妈妈悲伤。 “老江,那个大师怎么还没来?” 终于听到爸爸妈妈说话,江念连忙坐到床边沿,安静听他们谈话。 “我打电话问问,应该到了,”然后江父便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但立马便有手机铃声从门外传来,江念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和她认识的胡叔叔站在门口。 “老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李大师,他可是在沪市、京市名流圈可都是座上宾,你可得好好招待着。” 江念听到胡叔说这是大师,第一反应是他们都被骗了,想要劝阻他们,但当看到自己透明的灵体,她顿了顿,好像大师也不无可能。 “李大师,您好,此次请您来是为了小女的事,”说着江父的目光移到躺在床上的江念身上,满眼的心疼,“小女自从前日出了事故,就一直未醒,医院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这才想着求您帮忙看看。” 前日?江念瞪圆了眼睛,她不是穿到那边已经一年多了吗?怎么距离她车祸才两日。 她满脑子的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她突然想起来这是不是和她完成任务有关,时间真的停滞了,但如果停滞了,那怎么会有眼前这一幕? 正当江念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李大师却开了口,“你女儿就在这,你们有话可以直接对她说。” 江念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然后抬眼望过去,果然见那李大师正看着她所在的方向,也是与病床相反的方位。 “李大师,我家念念真在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江念看着激动的父母,生怕他们出问题,急得不行,然后想到既然这李大师能看到自己,肯定能听到自己说话,或许还能帮她解惑,于是赶紧跑到他跟前。 “李大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江念心底祈祷,然后就看见李大师居然真点了点头,她简直快喜极而泣了,这是个真大师呀。 而江父江母看见李大师似乎在跟人交流,急忙问道,“李大师,是不是念念在同您说话呀?” 江念听到自己爸爸妈妈这句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往下掉,他们以前都最是不信这些鬼神的,但现在不过是李大师一个动作,他们便信了,其实不过是内心依托,希望有奇迹罢了。 “李大师,我距离出事故已经一年多了,穿到了另外一个平行时空,但今天回来,才知道不过是出事故第三天,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江念说完便看见李大师眉头紧皱,然后便见他竟突然掐了指诀,抵在眉间。 “天眼?”江念被吓了一跳,因为她竟然看见李大师眉间出现了第三只眼睛,但看自己爸妈他们平静的样子,应该是只有她作为灵体才能看见。 江念看着李大师眉头越蹙越深,不敢多言,怕打扰了他,终于一刻钟后,她便见李大师竟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大师,您没事吧?” “没事,我还是第一回见这种情况,”李大师明明吐了血,眼里却含着笑,倒是和刚进门疏离的样子截然不同,“竟然有人,将我们所在的时空凝滞了,姑娘,你和那人做了笔买卖吧?” 江念听到这话,身体微僵,竟然真是完成任务的缘故,然后在李大师的目光里,她缓缓点了点头,“它确实让我在那个世界完成一个任务。” “那就对了,而且我看你身上隐隐有紫气,这是帝王才有的。” 江念没想到这李大师居然这么厉害,“嗯嗯,我的任务确实和帝王相关。” 江父江母早在边上等不及了,而且听到李大师说什么时空凝滞、帝王的,终于忍不住出声,“李大师,这到底怎么回事呀?念念这病能好吗?” 第110章 寿数已至 “你们女儿按照正常寿数,应该是已经死亡了的。” 江父江母听到死亡二字,吓得脸色苍白,特别是江母整个人都往后仰去,幸好被江父扶住。 “你们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李大师,您别喘气呀,一口气把话说完,我爸妈年纪大了,经不得您吓呀,”虽然江念也想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更怕爸爸妈妈有个好歹。 李大师听到江念吐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怪他,职业病,喜欢先抑后扬,这样效果拉满。 不过他的尴尬也就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大师淡定自若的范,一本正经道,“你们女儿现在相当于魂魄和身体不相容,毕竟她寿数到了,但她是个有机缘的,现在就相当于在修补魂魄,让魂魄更强,这样就能醒过来了。” 江念听到李大师这面不改色的胡诌,还头头是道的,她突然觉得果然这钱也不是谁都能赚的。 不过这样的说法,爸爸妈妈确实更容易接受,真相如何不重要,他们心里好受些才是最要紧的。 “那李大师,您的意思是念念后面会醒过来的?”江母早已泪流满面, 她的囡囡能醒就好,能醒就好。 李大师在江父江母期望的眼神里,重重的点了点头,“肯定会醒过来的,不过需要些时间,你们得耐心等待一下。” 江父江母听到肯定会醒,旁的都不会说了,只不住说好。 “李大师,您麻烦您跟我爸爸妈妈传个话不?” “嗯,”李大师应了声,立马引得老泪纵横的江父江母望过来,又小心翼翼问,“李大师,是我家念念在同您说话吗?” 李大师处理的事,大多家人都情绪大起大落,所以他还不至于被影响,于是淡然应是,“她有些话想跟你们说,让我代为传话。” 江父江母听到江念想跟他们说话,二人激动地说:“劳烦李大师您了。” “李大师,麻烦您跟我爸妈说,我的衣柜中间,那个里面被我贴了财神爷的抽屉里,有张银行卡,里面是我这两年工作存的钱,银行卡密码是我的阴历出生年月日。 另外还有个盒子,里面有个金镯子,是我给妈妈后天五十二岁生日的礼物。” 其实江念更想说她很好很好,让他们都不要担心自己,但她知道爸爸妈妈其实对李大师还是有些猜疑的,这样话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所以倒不如先说些她自己才知道的实事,让爸爸妈妈去验证,这样他们才能真的放心。 果然李大师在将江念的话复述一遍后,江父江母二人情绪激动得完全不能控制,“是,是念念,她天天念叨着发财,财神爷非贴那个抽屉里,而且我是后天的生日。” 江念看着自己妈妈不住地流泪,心痛不已,连忙又对李大师说,“您快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让他们别担心我。” 李大师看着对父母满目心疼的江念,就一个想法,他怎么那么命苦,就一个臭小子呀,这女儿多香香软软,还心疼爸妈,不像他家那个混的,天天气他,讨债来的,越想越气。 但嫉妒的李大师,还是不情不愿把江念话传给了江父江母,然后就不想待病房了,他眼红。 “丫头,还不走?再不走,你就真孤魂野鬼了,”这话是李大师小声贴着江念耳朵边说的。 江念听到这话,哪里还敢不走,而且虽然舍不得爸爸妈妈,但看见他们因为有了期盼,精神气差不多恢复的样子,她也安心了。 但她不会回去呀,“李大师,您能帮我吗?” 李大师被江父江母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二十万,江念看着有点肉疼,不过想着钱能赚,爸爸妈妈心情更重要,也就不心疼了。 “你跟我走,”李大师拿到银行卡,这才跟江念说话。 听到李大师这四字,江父江母连忙对着刚刚李大师说话的方向,笑着慈和道,“念念,你好好的,爸爸妈妈等你回来。” 江念听到这话,又眼泪止不住掉,她真的好想赶紧回到身体里,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虽然会被嫌弃,但真的好温馨,好踏实。 “丫头,走了,”李大师出言催促,江念这才依依不舍跟着出了病房,到了一楼一处几乎没有人经过的走廊。 “大师,既然时间凝滞了,那怎么这次我回来,会回到这个节点呀?” 李大师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然后过了好一会,江念便见他竟然又开了天眼,不过这次只有几分钟,李大师就口吐鲜血。 连着吐两次血,江念实在怕他出点事,而且刚刚心疼的二十万,更不心疼了,这吐血赚钱,一般人还真干不了,反正她不行。 “我刚看了,当初你出事后,并没有立马死亡,所以魂魄在身体里待了两日,也就是今天,然后才去了那边形成契约,所以你这次回来,自然又是这个点。” 江念听到这话大吃一惊,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她当时就没了的。 “那大师,我魂魄回来,是在那边死了吗?”刚刚缓过劲来后,江念才想起来自己给萧怀临挡刀的事,而且她依稀记得刀捅的地方应该是心脏,她感觉应该是没活路了。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李大师想起刚刚天眼看到的画面,辣眼睛,啧啧。 江念是会阅读的,李大师后面半句是描述程度,前半句才是下定义,那就是她没死,那她任务还有可能完成,想到还有希望,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才问,“您能帮我回去吗?” “不能,”李大师摇了摇头,这让江念瞬间心提了起来,不过这回李大师说话没怎么喘气了,“不过帝王可以,待会你若是听到他喊你三声,在第三声时,你应他一句,便可以回去了。” “啊?”江念从来不知道萧怀临原来这么厉害的,还能招魂。 而且经过这次回来,还有李大师的一些话,她心底有个疑惑,那个人为什么要她攻略萧怀临,让他爱上她呢? 难道她有妖妃的潜质?让萧怀临成为昏君?然后颠覆大庆朝? 第111章 晋庶妃 “呸呸呸,我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距离上次心动条到百分之二十,萧怀临那狗东西可是半点喜欢都不多给了,”江念想到这事,就满肚子窝囊气。 就她这张脸,之前哪有要讨好别人的,都是别人捧着她,果然风水轮流转呀,报应来了,真造孽。 * 与此同时,行宫,问勤居东稍间内,萧怀临从周全手里接过刚放凉些许的药汁,毫不犹豫含了一口,然后低头温柔地渡给睡在楠木镂雕苍松纹拔步床上的娇人儿。 周全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不过也是,挡刀的情谊,确实值得王爷珍视。 萧怀临熟练地将一整碗药都喂给了江念,看着她原本瓷白的肌肤,现在几近透明,没有半点血色和生气,让他不禁怀疑,她随时都会离去。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心便止不住的绞痛,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这样他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心勉强踏实一些。 “王爷,太医们都说了,江庶妃熬过了前两日,就说明没有生命危险了,您别太过忧心。” 周全想着两日前,太医给江念拔刀的场面,心都不由得跟着突突,那血居然是喷射状的,他从来没见过,吓死个人。 不过他瞧着江念是个有福气的,这般险的命关竟然生生熬过去了,就为着这恩情,还有王爷这看重,往后呀,可都是福气。 瞧,这不是今天刚确定了无虞,王爷就派人回王府给王妃递话,说晋位为庶妃。 “念儿,你快醒过来,等你醒了,我就让大厨房给你做各种好吃的,知道你嘴馋,这回只要你想,让他们轮着做。” 萧怀临想到第一次与江念用膳时的场景,不禁莞尔,旁人都顾着伺候他,就她心肠直,眼睛就没从菜上挪开过。 “念儿,本王将长河坊与绿扬巷这两处的两家成衣铺子都给了你母家,你不是总是想他们嘛,日后等他们都来了京城,便离你近了。” * 江念正在医院走廊徘徊,便听到了萧怀临低声柔语唤着她念儿,她想起李大师的话,循着声音往前走。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身处一片白光之内,亮得刺眼,也让她又迷了方向,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慌。 就在她转身四顾,想寻求出路时,这回终于清晰听到萧怀临的话语,“念儿,等你醒了,本王陪你下棋,教你写字,听你讲话本子,什么都依你。” 江念听着这柔得都能让人原地怀孕的话,都怀疑萧怀临被人掉包了,否则怎么能这么温柔。 她突然觉得挡刀好明智,你看狗东西终于主动想着宠她了,不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嘴上说说。 而且她现在急迫想回去看看心动进度条,她好歹救他一命,应该得涨点吧。 于是在满心期待下,江念这回穿破白光,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体,但……呜呜,她这是怎么了?好疼呀!!! 她感觉身体四分五裂的感觉,就被人碎(尸)的那种,特别是心口抵着背那一块,她感觉疼得完全没知觉了,她突然就不想回到这身体了,想出去,这疼她半下都受不了。 “念儿,你醒了?!”萧怀临看着江念紧蹙的眉头,和微颤的睫羽,激动得无以复加,“是不是很疼?” 江念的手被萧怀临紧紧攥着,随着他激动,她的伤口也被随之轻微拉扯,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直击天灵盖。 “疼,你别动我,”江念疼得敬称都顾不上了,老天爷呀,她真感觉这身体哪哪都疼,疼得她哆嗦,用不了半点。 萧怀临听到江念气若游丝的话语,连忙松开手,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然后又连忙吩咐周全去喊太医过来。 “念儿别怕,太医说了,你的伤虽然靠近心口,但只要醒了,就无妨了的。” 江念根本就没时间,更没那个精力听萧怀临叽叽喳喳,她急着查看脑海中的进度条。 忍着疼痛,她搜索进度条,然后她被吓了一跳,百分之六十?!上回还是百分之二十呀,这一下涨了百分之四十,她只想直呼乖乖,突然感觉疼痛都轻了些。 这距离她回家,简直迈进了一大步了,萧怀临终于又当了回人,她不算白救了他。 看完进度条的江念感觉自己好像活过来了些,终于有了些活人气,于是便努力睁开眼睛,然后便看见了坐在床边沿,正满目深情望着她的萧怀临。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她,里面满是柔情,眼底的情意更是毫不掩饰,这般热烈,江念与其对视,竟败下阵来,慌张挪了视线。 萧怀临看着厚厚被褥里藏着的娇人儿,因为娇羞终于为面色添了两分粉,这几日压在心上的乌云终于驱散,露出几分天光,“现在知道疼了?当初挡刀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 “王爷,我都这样了,您还说我!”江念真气鼓鼓,她容易嘛,为了做个任务,差点把命搭上,现在还半死不活躺这呢。 萧怀临看江念虽然声音微弱,但终于有气力怼人了,更是欢喜,但想到这次的惊险,他还是不由后怕,所以还是郑重道,“这次勉强捡回一条命,以后不准这样了听到没有?” 江念听到这话,几乎是条件反射回道,“您就算再借我个胆,我也不敢了,我原本是怕您没了,但真没想到这么痛呀,呜呜。” 萧怀临听到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笑! 若是换成旁人,怎么也得说两句对他深爱,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命没有他重要之类的。 江念倒好,一副我怂,这事再也没有第二回,甚至还有些后悔两日前救他。 但越是这样,他反倒越稀罕江念,她太真实,在这魑魅魍魉遍布的皇家,她好似一朵雾莲,至纯至洁。 而且她不像旁人,爱意都是嘴里出来的,虚伪空无,全在行动上。 挡刀那一刹那,他清晰看见她的毫不犹豫,这样的爱意,直触心弦,让他冰封的心,被豁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滚烫的血肉,而这只对她而已。 第112章 海棠院 江念被萧怀临眼里的炽热灼到,她感觉如果不是自己受了伤,肯定要被他吞了,不过想到心动进度条,她就忍不住嘚瑟。 最终二人之间的暧昧,还是魏太医进门打破的。 “回王爷,江庶妃好好休养便是,不过半月内不能下床行走,以免扯动了伤口。” 听到江念没有大碍了,萧怀临一双剑眉舒展开来,又赏了魏太医好些银子。 “庶妃?”江念想到刚刚魏太医对她的称呼,有些不可置信。 萧怀临看着床上生动活泼的人儿,一双桃花眸盛满了笑,好似揉进了万千星辰,“嗯,念儿于本王有救命之恩,自然该赏的,开心不开心?” 开心,超级开心好不好,位份升了,沈姨娘她们这些看她不惯的,还得恭恭敬敬给她行礼,而且如果她没记错,庶妃可以有四个伺候的人,月银也翻倍,日子可以更舒坦了。 萧怀临看着江念一个人傻乐,嘴角都快咧耳后根去了,活像偷了灯油的小白鼠,心里便满足,她喜怒全写在脸上,不用他猜,而且心也完完全全是他的。 “诶,王爷,白芍、绿蕊两个呢?”江念这才发现两个丫头一直没出现。 “你别急,明日便要回去了,所以她们两个回云锦居给你收拾箱拢。” 出来时兴冲冲的,但经历了这挡刀的事,江念觉得还是王府好,至少没这鱼龙混杂的事,“那就好,妾身也想回去,待在这心不安。” 萧怀临看着江念脸色又苍白了两分,连忙一只手紧攥着她的柔若无骨的玉手,另外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别怕,有本王在呢。” 江念听到这话很想吐槽,就是因为有你在,她才受伤的,但这话不能乱说,于是她只如菟丝花般将脸依偎进他手掌里,好似全身心依赖,然后娇娇柔柔嗯了声。 * 翌日,江念是被萧怀临抱着上马车的,而且与来时不同,这回她与他坐在同一辆马车内。 江念打量着这香樟木制成的马车,嘴角的震惊压都压不住,这简直就是个房车,比如她现在躺的软垫十分宽敞,她感觉还能再躺个人。 而且窗牖竟镶金嵌宝,她看着好心痛呀,奢靡竟至此。 “念儿,喝些燕窝羹吧,本王特地让周全准备的。” 萧怀临不喜下人进马车伺候,所以现在马车里就只有他与江念两个。 江念原本不想吃的,躺着喝东西,不方便不说,还容易弄脏身上,但想着是萧怀临伺候,她突然就想喝了。 “嗯。” 萧怀临明显是第一次伺候人,行为略微有些笨拙,江念都怕他一个手抖,燕窝直接泼她脸上,她有点后悔了。 但却见萧怀临轻勺了一勺燕窝,然后在琉璃玉碗边沿刮了刮,确定没有滴漏后,这才缓缓地递到江念嘴边。 “念儿,张嘴。” 萧怀临的一句轻哄,将江念拉回了神,他这么温柔的?不等细想,一口温热的燕窝便稳稳当当喂进嘴里。 江念突然觉得这被宠的感觉挺好的,她以后更得好好攻略萧怀临,一为回家,二为享福。 喝完燕窝羹,睡在马车里,加之到底失血过多损耗了元气,所以江念很快便睡着了。 * 等江念再醒来时,已经睡在了沉香木镂空雕花拔步床上,而且环顾房里的摆设,竟陌生得很,这将她吓了一跳,连忙喊白芍、绿蕊两个。 “奴婢们在呢,”白芍、绿蕊两个听见江念的惊呼声,连忙将纱帘掀开,用铜勾挂好,快步绕过双面绣屏风,走到江念跟前。 江念看着二人站在自己身前,才安心下来,“这哪儿呀?而且这是王爷将我抱回来的?” 白芍、绿蕊听到问话,二人忍不住对视一笑,然后白芍才回话,“您身子亏了,在马车上睡得熟,到了正门处,王爷不让奴婢们吵醒您,直接大开中门,让马车行到这院门口处,然后又亲自将您抱进来的。” “哦哦,”江念听到萧怀临抱着自己进来的,倒是没觉得不妥,在这节骨眼上,旁人绝不敢说她半句不是,否则萧怀临第一个动手处置,“那这又是哪儿?” “回庶妃的话,这儿是海棠院,王爷说梧桐苑太偏了,不利于您养病,让您以后都安心住这,”白芍说着笑容越来越大,“庶妃,王爷可真细心,事情处处都想到了。” 江念之前就觉得梧桐苑偏僻了点,特别是毒蛇事件后,更觉得隐患多,本来还苦恼怎么才能换院子呢,却没想瞌睡就有了枕头,这倒是意外之喜。 “恭喜庶妃、贺喜庶妃。” 江念看着白芍二人突然行大礼,还被吓了一跳,不过她知道,二人是恭贺她晋升呢,“晋位确实是喜事,你们二人侍奉有功,一人赏一个月月银。” “谢庶妃赏。” “行了,都快起来吧。” “庶妃,王妃拨了两个洒扫丫头来,您现在要见见吗?” 庶妃按例便是四个伺候的,这是按规矩行事,而且王妃向来以贤德二字标榜自己,自然不会允许出纰漏,所以拨丫鬟是意料之中的。 “让她们进来吧。” 很快白芍便领了两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丫鬟进了厢房,江念打量着两个跪在地上,看着还算本分的,勉强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口问话。 “你们二人以前哪里伺候的?” 话音刚落,江念便见右手边的丫鬟抢着开口,“回庶妃的话,奴婢以前在花房侍候花草。” 花房,这可不是个消停地,荣侧妃的胎之前不就与花房相关嘛,还有如果她没记错,孙姨娘的胎和秦庶妃毁容也是。 “倒是个灵巧的,那以后院子里的花草,便都由你照看了。” “是,庶妃放心,奴婢一定让院里花团锦簇的。” 江念浅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问另外一个丫鬟,“你呢?” “回庶妃的话,奴婢刚学完规矩,还没有伺候过主子。” 江念看着这个小丫鬟,倒是沉稳些,不卑不亢的,反倒让人觉着舒服,不过到底如何,还是得看看,不是一时能定论的。 “不管你们以前叫什么,以后便分别唤作紫萼、红萝。” “奴婢紫萼(红萝),多谢庶妃赐名。” “有些话第一次见,我便一并说了,你们既入了海棠院,以后便与我荣辱一体,都道一仆不侍二主,你们需将这话谨记在心里。” “是,庶妃,奴婢们定谨记在心。” “我不是苛待人的主子,你们只要好好伺候,忠心不二,我自好好待你们,但若是做了背主的事,我虽不过是个庶妃,想来不让你们好过也是容易的,可都听清了?” 这一通敲打,让两个丫鬟连忙表忠心,“是,奴婢们定不敢忘。” 江念看着二人都老实的样,还算满意,然后才示意白芍分别给两人一个荷包。 “谢庶妃赏。” “好了,都出去吧。” “奴婢们告退。” 江念看着两个小丫鬟的背影,若有所思。 “姨娘您是怀疑她们?” “不是怀疑,是肯定,不过就是不知道是哪个。” 第113章 不用言谢 “绿蕊,你后面这些日子注意着些,莫让她们近了屋子,屋内伺候以后还是你们两个,旁人我不放心。” 得了信任的白芍、绿蕊,异口同声道,“庶妃您放心,奴婢两个定不让小人有可乘之机。” 二人话音刚落,红萝便在门外传话,“姨娘,刘医女来了。” 医女,这个词还是江念今早从萧怀临口中听到的,他告诉她,伤口每两日换一次药,而这换药的事便是由医女负责。 “白芍,去请进来吧。” 刚刚说了这么会子话,江念已经是将力气耗尽了,旁人或许不晓得,她自己却是有感受的,经过这次受伤,身体真是亏空了大半,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回来,她可不想真当个病美人。 在江念愁思的空档,刘医女由白芍带着进了厢房。 “小妇人见过庶妃,问庶妃安。” 江念打量着下首跪着的刘医女,衣着朴素,眉眼间尽是干练,让人瞧着倒是舒服,“快请起,换药一事近日都得麻烦刘医女你了。” “庶妃折煞小妇人了,这本就是小妇人份内之事,不敢言劳。” 江念实在说话没有气力,便示意白芍将刘医女扶起来。 “那小妇人便开始了,庶妃您若是觉得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同小妇人说,” 江念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便由着白芍、绿蕊两个褪去衣裳,现在是三月初,虽入了春,但屋内没有阳光还是有些凉意的,加之她刚去了那么多的血,更是畏寒,所以屋内早早生了炭。 “白芍,我后背的疤痕丑不丑?”江念有些气恼,后背的伤处她看不着,也不知道缝出来的针到底是什么样子,她是极爱美的,想着疤痕,心总是不得劲。 而被问话的白芍,此时就躲在江念看不到的角落哭呢,这回旁人都说是因祸得福,她从小服侍的,却觉得这用命换来的福气,还不如不要。 平时怕惹了江念伤心,她都只笑着,只字不提,但这看一回她就心疼一回。 绿蕊也没比白芍好多少,也眼圈红红的,不过她以前就给人包扎过伤口,狰狞见多了,接受能力这方面倒是比白芍强。 “庶妃放心,王爷特地从太医院要了雪痕膏,每日用着,后面应该是看不太出来的。” 刘医女看见白芍两个哭,心里讶异,她还没见过主仆这般好的,于是便难得越矩回了江念的话。 “雪痕膏?” “正是,这雪痕膏是极难得的,里面光是天山雪莲这样珍稀的药材便用了十五味,不过最难得的还是制药的手艺,听说只有太医院院首姜太医会,所以便是在宫里也是千金难求。” 刘医女看着江念一身雪肤凝脂,是她这些年在王府后院看到的最动人的,再想到这次受伤得来的恩情,她心里不禁暗道,“这位日后定是荣华。” 心里有了计较,刘医女对江念的事更仔细了两分,嘱咐道,“庶妃您伤口在背处,平躺着到底不利于伤口休养,平日您可以坐起来,腰处用靠背软垫撑着,这样人精神气也好些。” “多谢刘医女提醒,白芍你们帮我穿好衣裳,扶我坐起来。” 人性子好不好,一两句话间就能看出来,而且建议被采纳,刘医女也是高兴,于是欢喜道,“那小妇人告退。” “白芍快代我送送。” “诶,是,刘医女您请。” 江念由着绿蕊仔细将寝衣穿好,然后依着刘医女的,好好靠着。 “怎么坐起来了?” 江念听见声音,扭头看去,便见萧怀临正迈过门槛,往里来,“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怀临看着江念迷糊的样子,眼底柔软,“怎么,念儿不欢迎本王?”说着他将身上的披风递给身后的周全,然后便大步流星走到床前,“怎么不好好躺着?” 江念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于是便将刘医女的话仔细与他说了一遍。 “那坐着可累?”萧怀临看着江念依旧苍白的唇色,心里便难受。 江念撑起一抹笑,“不累呢,后面有软垫垫着,不过就是无聊,王爷您能不能给妾身找些书看?” 萧怀临正愁不知道如何去对江念更好,听到这要求,连不迭答应,“待会我便让周全将京城有名的书籍都给你搜罗来。” “多谢王爷。” 萧怀临看着事事都容易满足的江念,又喜爱又心疼,然后温柔道,“以后无论何事,念儿与本王都不用这个谢字。” 江念看着自己眼前这双似要将人魂魄都吸进去,满含旖旎的桃花眸,心竟不自觉跳动加速,她努力告诉自己,男人不可信,皇家的男人更不可信,终于好一会,心才勉强恢复平静。 “嗯,妾身知道了,”这回的欢快江念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内心本来反应。 “念儿应该饿了吧,本王让他们传膳。” “所以王爷来这儿,就只为了陪我用膳?”江念有些不可置信,刺杀一事肯定风起云涌,他这段时期应该很忙才对。 而且她隐隐猜测,这回刺杀,说不定便与六月立太子一事有关联,这样的紧要关头,他竟特地回来,只不过为了陪她一顿饭。 “只有念儿好好吃饭,本王才能安心,”萧怀临话落便吩咐周全他们去取膳。 江念下不得床,自然不可能到西稍间去用,所以是拿了小烷桌,放在床上,二人一起用的膳。 果然萧怀临前朝还有许多事要忙,用完膳,他只用了杯茶,便匆匆走了,但却在走时,告诉她,明日还来陪她用午膳,这让白芍她们都高兴坏了。 * “江氏可真是有福气,刀擦着心脏过的,竟也活了下来,还得了庶妃之位。” 珍珠听着王妃这话,眉头紧皱,“可不是,现在奴婢瞧着王爷是真将她放心上了,那孩子?” 徐氏想起昨日亲眼看见萧怀临小心翼翼抱着熟睡的江念入了海棠院,心便闷得喘不过来气,这样的宠她从未见过,便是荣侧妃当初刚入府时,也是没有的。 她原本告诉自己,江念出身卑贱,便是如何得宠,也逃不过她的手心,还能与荣侧妃有一争之力,但昨日见到了如何宠的,却发现还是痛。 “庶妃有养育子女的权利,除非她没了,否则孩子断断落不到我手里,但她在王爷那已不同往日,若是她真有个好歹,只怕王爷轻放不得。” 珍珠听到这话更是急了,慌张问,“那王妃您的意思是江氏是步废棋了?但她如此得宠,万一有了孩子,日后岂不还是祸患?” 徐氏听到祸患二字,原本漫不经心的眼里浮现狠厉,“是呀,她升得太快了,若再有个孩子,岂不是第二个荣侧妃,我心里不安呀。” 第114章 怼到爽 “那王妃,我们便先出手为强。” 徐氏看着旁边枝头有一新芽隐隐有馒冒头之势,便伸出手,果断将其折下,“果然这样好看许多,看着顺心。” * 后面几日,午膳、晚膳,萧怀临每日总会来一次,江念也不将他往外推,有些嫉妒她还真得受着,人总得给旁人些许飘的印象,否则时时清醒,旁人只怕才真针对呢。 原本难熬的日子,由于有萧怀临陪着,又有书看着,竟只觉轻快,是她进王府以来过得最畅快的日子了。 日子一晃便是半月后,江念的伤口缝的线已经抽了,能被扶着下地轻微走动,但走久了还是不行,不是背疼,而是总感觉人没劲,晕乎乎的。 “回王爷的话,庶妃到底上回失血过多,现在不过半月,身体虚弱也是常有之理,好生休养,定会恢复如初的。” 江念看着下首几乎是被周全一路撵过来的魏太医,再看坐在床边眉头紧蹙,对她满是担忧的萧怀临,心头也是暖烘烘的。 但心里暖不了多久,江念便听见晴天霹雳的一句,“那可有养身子的药丸?” 她顿时一张小脸垮了下来,这些日子她天天喝苦药,喝得人都苦了,好容易昨日将苦汁子停了,结果又来药丸? “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萧怀临现在是注意着江念的每一个微表情,所以看她这愁眉苦脸的样,以为又是身体不舒服,顿时紧张得不行。 江念连忙摇了摇头,但想到可不是不舒服,又猛地点头。 萧怀临看着江念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忍俊不禁,他瞧着她有时候媚得很,像要偷人心的妖精,有时候却又像个孩子,将人心都要融化,总归能牵动他心绪。 “嗯?到底怎么了?” 魏太医在旁边听着萧怀临柔得都能滴水的语气,心里暗惊,活阎王居然还有这一面?但他脑海里很快浮现江念的病容,确实当得病比西子胜三分这句,瞬间觉得似乎也是有理可循的。 “王爷,能不能不吃药了?大不了我食补,好不好?”江念说着小手就不老实起来,拽着萧怀临的袖角轻轻摇晃,眼睛还眨巴眨巴的,一副求你了的小表情,让人受不住。 萧怀临哪里受得住,经过这次,他是真将江念放在了心坎上,于是转头就将问题丢给了魏太医。 “回王爷的话,用枣泥之类将药丸包裹,可以掩住其苦味,未尝不是个办法。” 最后这药丸自然是定下来了,江念也闷闷不乐了,然后最后委屈巴巴呢喃,“这药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我都快成小药人了。” 原本该可怜的,但这话说得实在太可爱,萧怀临到底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看着唇色确实还是没有以前娇艳的江念,他还是心忍不住疼,然后便将人轻轻拥入怀里哄道,“快了,本王陪着念儿。” * 或许是药丸真的起了些作用,也可能是天气逐渐变暖和,江念日日在院子里走动着,反正身子确实一日好过一日。 终于到了四月初,距离当初刺杀的事,快一月了,萧怀临这才撤了禁令,允许后院诸人来探望江念。 “也是时候见见她们了,日日不见人好像反倒闲得慌,”江念半点不怵,这一月的修生养息,没有让她精神懈怠,反而更精力充沛,不过……这回她人设得变了。 谁让她现在如此受宠呢,谁让她有救命恩情压着呢,这种时候不得演一把爽的? 于是江念在听到柳庶妃醋溜溜说她故意挡刀,所以才得了这泼天的福气时,她是半点不忍,立马回怼,“柳姐姐说得好生可笑,刀子什么的我还故意撞上去,难不成柳姐姐你也是这般蠢的?要不然怎么说这种话。” 柳庶妃听到这赤裸裸嘲讽的话,顿时气了个倒仰,她原本是想着江念性子软,她刺两句没什么,却没想到自取其辱。 原本想骂回去,但想着江念这些日子的风光,话还是死死吞了回去,只咬牙切齿道,“我劝江妹妹你还是别这样气盛的好,否则谁能保证自己一直好福气不是?” 江念听着柳庶妃对自己的诅咒,心里半点不虚,因为她本就没觉得自己会一直好福气,但她足够清醒呀,而且今天她只需要管爽就够了。 于是轻飘飘的话就丢了出去,“这就不劳柳姐姐你操心,反正我这福气刚开始呢,而姐姐你……” 后面的话江念没说,但讥笑的眼神却是将心思显露无疑,而且在柳庶妃快将火焰化成实质的目光里,她还掩着唇故作无辜道,“是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姐姐可别怪。” “好,好好!那我就盼着妹妹你的福气如那枝头松柏常青了,”柳庶妃咬牙说完这句,便直接起身头也不回走了,只留绿蕊、白芍二人在原地懵圈。 最后二人趁着没人的空档,还是忍不住将心底疑问说了出来,“庶妃,这样妥当吗?” 江念看着两个跟受惊兔子似的丫头,连着刚刚憋着的畅快,全笑了出来,“我都到了庶妃,王爷又这么宠着,再畏畏缩缩的合适嘛!而且人总得给旁人些所谓的软肋,别人才放心不是?” 白芍两个都在王府待了一年多了,脑子也灵光了许多,所以立马便反应过来江念的意思,二人顿时偷着笑在一块,心里刚刚的担心和疑虑都散了。 不过这好戏显然不止一场,而是一场接着一场,还一场比一场精彩。 柳庶妃后便是沈姨娘同秦庶妃,江念看着沈姨娘憋屈却不得不给她乖乖行礼的样子,心里觉得好舒服,顿时感觉精神气都提上来了,她就是喜欢这种不服她还干不了她的感觉。 不过论精彩,还是比不过最后两位来看她的。 江念看着竟然提了重礼来看她,而且还言语里尽是感激的荣侧妃,她感觉世界玄幻了。 难道装的?但这位也不是能装的性子呀! 不应该,太不应该了,萧怀临这些日子这么宠她,荣侧妃应该想手撕了她才对呀,毕竟她可是逮谁撕谁,毫不手软。 她昨晚躺床上想了半宿,而其中一大半可都是今天如何与荣侧妃撕的场景,结果……怎么画风不太对呀?! 第115章 荣侧妃承诺 “江庶妃,虽然我与你不对付,但你对王爷的救命之恩,我铭记于心。” 江念听着这感谢的话,只觉荣侧妃虽然性子跋扈,但直也是真直,讨厌谁不带掩藏的,其实这样的人,反而没有王妃那样的可怕。 不过被她针对的时候,也是挺难受的,毕竟她勇得很,才不怕闹出人命来,往死里折腾。 “你放心,日后我不会再寻你麻烦,但和颜悦色我是做不到,你离我远些。” 江念看着面色有些别扭的荣侧妃,只觉她莫不是真爱上萧怀临了?否则也不会郑重其事对着她有这些承诺。 不过不管怎样,这个怪怪的感谢,她收下了,毕竟只要荣侧妃不找她麻烦,那日子确实要好过许多。 于是江念笑着回道,“那妾身便多谢荣侧妃您了。” 荣侧妃看着笑着与她屈身行礼的江念,容颜倾城,又想起王爷日日在这边用膳,心里的气劲又上来了,但想起自己刚刚的承诺,她扬了扬脖子,故作淡定道,“行了,本妃今日过来就是与你说这些的,你好生休养吧,莫让王爷日后愧疚。” 江念看着荣侧妃远去留下的大步流星的背影,与刚刚傲娇的话语结合,只觉得竟有些像花孔雀。 “庶妃,荣侧妃刚刚的话真的算数吗?”目睹刚刚奇葩的道谢方式的白芍,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但算不算数她是最关心的,毕竟之前江念被磋磨的景象在她这都成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她出身将门,若是做不到的,不会说的,不过这有效期待定。” 女人的嫉妒心太强太强,而且这是荣侧妃此刻受宠,所以还能理智,若是他日,她也没了底气,那行为疯狂,只怕也是有的,所以这话现在能听,但日后便不知道了。 “现在能做到就好,反正荣侧妃好一日,庶妃您便松快一日。” “你家庶妃我现在也今非昔比了,没那么多可怕的,”这还真不是江念自夸,现在满后院,她在萧怀临心里占比最重。 不过她也不会忘了,在萧怀临这,爱情或许本来在他人生里占比就不重,所以如果她哪日与他旁的在乎的东西撞上,如权利,那她肯定是被毫不犹豫舍弃的那个。 所以光靠萧怀临,想着攀附他而活,肯定是愚蠢的,她应该有自己的底气才是,比如母家壮大。 不等江念多想,王妃便来了,她只觉这迎来送往,好似还有些体力活的意味,说得都挺累的,于是不禁有些佩服徐氏,每月初一十五,她总能做那个最姿态端方的王妃,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妾身见过王妃,问王妃安,”江念看着一身紫色云锦上绣牡丹褂裙的徐氏,她便知来者不善。 徐氏看着恭谨依旧的江念,快步走上前将江念扶起身,言语柔和,“你现在身体尚未痊愈,又何必行此大礼。” 江念看着笑容可亲的徐氏,却不敢懈怠,“按道理妾身该回王府时便去给王妃请安的,奈何身子不争气,还连累王妃来看妾身,妾身心中惭愧。” “妹妹思虑过多,你这次为王爷挡刀,便是功劳深重,与我请安不请安的,并不要紧。” 要不人家是王妃呢,说话滴水不漏,江念故意咳嗽两声,然后才柔柔道,“与王爷挡刀是妾身该做的,与王妃请安更是妾身应有,幸好王妃您大度,不与妾身计较。” 徐氏看着眉眼温顺的江念,笑意不达眼底,但嘴角的弧度却愈甚,她招了招手,随行的珍珠便立马上前。 “我听王爷说妹妹气血两虚,又怕苦,正好我常服的有个方子对症的,就是这玉红膏,每日早晚一次,三勺膏体用温水冲开,味道也是极好的。” “劳王妃惦记,妾身感激不尽,”江念表现得很是激动,好似真感动得不行。 徐氏看见,只拉过江念的手轻拍,“我一直盼着妹妹能早日有孕,现在妹妹宠是不缺了,但气血两虚可不利于女子有孕,所以身体可不能马虎。” 打蛇打三寸,捏人捏软肋,徐氏这是炉火纯青,江念实在佩服,也是愈发用心与徐氏周旋,于是轻蹙着眉头,似是若有所思,“妾身知道了,日后定好好养着身子。” “妹妹心里明白就好,你现在是庶妃,能自己养育孩儿,这样的福气更得珍惜才是。” “是,妾身多谢王妃提点,”江念又深深朝着徐氏福了一礼。 徐氏自然赶紧将江念扶起来,眼里尽是笑意,言语叮咛,“你现在还年轻,若是我没记错,才十六,正是生育的好时候,身子总归会养好的,也莫要太着急,我只是希望你莫误了好时候,像我和府中旁的老人一般到了这个年岁,便是奢侈了。” 江念不得不再次佩服徐氏攻心的本领,她只得表现出深思愈重,眉头紧锁的模样,然后又满口感激,“也就王妃您才会这般为妾身考量,妾身能有您这样的主母,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你看着同我母家府中的几个妹妹是差不多大的,我总看着想看顾一二,反正无论如何,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身子,切莫再小孩子性子了,听见没?” 殷殷叮嘱,若是个心思稍微纯善些的便信了,江念也只作不知,“嗯,这玉红膏妾身定早晚服用,不会忘的。” 该说的都说了,徐氏自然不会逗留,“还有账本等着我去看,而且妹妹你也大病初愈,该好好歇息,我便回去了。” 有事要处理,江念自然不敢留,便好生将徐氏一直送至院门口,才返回。 * “王妃如何看江氏?”珍珠轻扶着徐氏,走在其身侧轻声低问。 “柳氏刚刚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嘛,”提到这,徐氏眼里的笑真切了两分,“总归我是真盼着江氏早日有孕,端看她争气不争气了。” “王妃您的意思是江氏成不得气候?” “人最忌讳得意忘形,这后院哪个是简单的?” 珍珠得了肯定回答,脸上笑意全出来了,附和道,“江氏毫无根基,现在不过是仗着功劳,便这般趾高气昂,他日只怕有得受的,而且奴婢瞧着她不宜子呢,否则之前宠也不少,怎么一直没怀上。” 徐氏听着珍珠的话,抬眸看了眼西沉的太阳,然后才出声,“现在最要紧的是前朝,旁的都不打紧。” 第116章 魏王贬为庶人 “绿蕊,你看看这玉红膏可有不妥?” 江念使了眼色,让白芍去门口守着,免得被听了墙角。 绿蕊打开上好白玉瓷盒,将玉红膏放在鼻尖处仔细闻了闻,“庶妃,这膏太实了,奴婢得用水泡开再看看。” 江念轻点了点头,这玉红膏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有什么玄妙。 这玉红膏果然是好东西,化在温水中,半点杂质也无,绿蕊就着杯子浅尝了口,然后才开口,“庶妃,这玉红膏确实对补气血有大益,于您也是好东西,但里面有桃花汁子。” 江念听到桃花汁子,她将视线转到床前的这紫檀雕花卉屏风上,就是柳庶妃当初送的沾染了紫烟果的那座。 “倒是难为王妃有心了,海棠院没有桃树,她便又送来带桃花汁子的玉红膏,既然这般,我自然不能辜负她心意,以后这玉红膏我可一次不能落下。” 绿蕊也是心里庆幸,幸好检查仔细,否则谁能想到时隔一年多送的两样看着毫不相关的东西能要人命。 “紫烟果汁子都被奴婢除尽了,这玉红膏庶妃您用着只有对身体好的,尽可放心。” “嗯,我总要让她们放心,否则她们怎么睡得着呢,”江念走到屋外,感受着最后一缕柔光,才觉今日这一日沾惹的讨嫌气息散去,人也松快下来。 * 前朝后院从来都不是分开的,其中权利交错,错综复杂,随着局势愈演愈烈,各色消息也陆续在后院中传开。 四月十九日,魏王由于戕害手足,被褫夺封号,收回封地,连降两级,贬为镇国将军。 四月二十八日,只为镇国将军的萧怀征起兵谋反,与其母刑贵妃里应外合,逼宫,但却大败。 四月二十九日,萧怀征直接贬为庶人,终生囚禁于其府邸,不得出。 五月一日,大朝日,帝吐血,昏迷于太和殿。 五月三日,出圣旨,帝卧床期间,暂由端王代为摄政。 原本端午将至,天最是浮热的时候,但这一系列的瓜吃下来,竟是忘了气候。 “庶妃,现在府里底下人都在传,王爷要更进一步了。” 白芍说着话,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王爷若是能成为太子,那她们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这些事未尘埃落定前,不准与旁人般乱说,听到没?”江念捏着短棍,眯着眼,然后用力往前投去,只听见啪的一声。 “庶妃,您现在投壶好厉害了,十次有六次都是中的。” 投壶乃是大庆朝贵族们所喜爱的乐子,也算雅事,江念身子未大好,走远不得,于是便在院子里玩这个,一为打发时间,二为发发汗,于身体有益。 “白芍,你既闲着,便与绿蕊比着投壶,输一局罚十文,”江念边说着边走到旁边的桌子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白芍投壶最差劲,只有一股子猛劲,于是听到要用铜板做赌注,立马便皱巴了一张脸,连不迭求饶,“庶妃,奴婢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您便饶了我。” “不给你点教训,我看你是记不得,绿蕊给我狠狠地赢,每人十投为一局,我今日便当回裁判,你最好是将她这个月的月银都给赢了去。” 绿蕊知道江念是为着白芍好,笑着应是,只白芍一个蔫蔫的。 江念眼睛望着两个丫头比赛,心却是早飘远了,这段日子着实不太平,不过不太平底下,多的是乾坤呢。 不说其他,四月二十八日逼宫那日,端王府可是半点没被波及,内里围得跟铁桶似的,这若是说不是事先知道的,她还真不信。 而且哪朝哪代的逼宫不是血流成河,偏这回,她瞧着倒像是萧怀临早等着萧怀征造反,然后瓮中捉鳖呢。 不过这都不是最厉害的,兄弟阋墙是天下共知,成王败寇也需得认,但她瞧着这逼宫是萧怀临为老皇帝准备的。 老皇帝每日大量服食丹药,外面看着还算精神,其实内里早就空了,被这一通惊吓,加上儿子的忤逆,可不得有吐血。 病来如山倒,对老皇帝更是如此,要不他这么揽权的一个人,也不会愿意让萧怀临代为摄政。 这一石二鸟,江念只能拍案叫绝,不过想到萧怀征竟然敢将毒手伸到明面上,在行宫就刺杀萧怀临,她也只能说不是个太聪明的,不过富贵险中求,若不是她挡一刀,或许还真让他成了。 不过不管如何,凡此种种皆为过往,魏王也好,萧怀征也罢,再无人记得,至于太子之位,书里既然写了是六月中,应该是错不了,静待佳音便是。 * 萧怀征落马,前朝自然大洗牌,加上萧怀临摄政,所以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所以自从五月江念都没看见过他。 “庶妃,您今年想吃些什么口味的粽子?奴婢去大厨房拿。” 去年端午,江念位卑,白芍还是赔了好多笑脸才从大厨房拿了四个素粽子的,不过一年,现在却是别样光景,回想起来,也是感触颇多。 “从前都是甜口,现在想来咸口或许也别有滋味,都拿些吧。” 檀洲地处北方,粽子多以蜜枣这样甜口的为主,所以原主几乎吃的都是甜口的,但江念却是甜咸通吃的,就像腊八粥一般,所以才这样说。 “诶,是,听说庶妃的例能得十六个,奴婢口味拿多些。” 江念笑着点了点头,让白芍带着紫萼去拿。 “这两个看着还没有异动?” 绿蕊正在给江念做贴身佩戴的药包香囊,听到问话,手停了下来,“没有,看着都是老实的,也没有说借着机会出去递话的。” “这倒是有意思,看来她们的棋是要下在要紧处的。” “那庶妃,我们可要寻着由头把她们打发出去?” “轰她们出去简单,但总还会有人进来,谁知道下个是怎么样的,好歹她们现在打扫侍候院子还算用心,先用着吧,不过你得多放双眼睛仔细看着。” “是,奴婢都知道的。” 江念看着外面的炽热的金光透过竹色的篾帘映进屋内,大有岁月静好之感,突然悠悠道,“绿蕊,你可会制让女子假孕的药?” 第117章 主仆谈心 “嘶,”针扎在了绿蕊的指尖,血珠瞬间渗出来,“诶呀,香囊被污了,不能用了,”绿蕊看着沾了血色的香囊,心疼得不行。 “叫你冒冒失失,一句话把你吓成这样?”说着江念径直走到药箱子处,从里拿了个瓷瓶出来,然后走到绿蕊跟前,“来,洒点药粉就好了。” “庶妃不用的,就一个针眼,哪里值当用这止血散。” 江念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绿蕊,最终绿蕊还是败下阵来,将手指拿了出来,但看着江念猛地倒出许多药粉,她心疼得连忙阻止,“庶妃,好了好了。” “心可是静下来了?”江念将瓷瓶放回原处,然后闲闲散散坐在了玫瑰椅里,吃着每日新送过来的冰瓜,慵懒得不得了。 “奴婢就是刚刚被惊着了,但只要庶妃要,奴婢会做的。” 江念看着眼神坚定的绿蕊,心里不由熨烫,她记得绿蕊刚入王府时,对她虽然忠心,但更多是为着交易的诚意。 而现在她不问这假孕药用在何处,是否是用来害人的,便说能,这便是信任。 “你暗地里准备着,这药我有大用。” “奴婢斗胆问一句,庶妃您可是用在自己身上?” 江念自然知道绿蕊这不是质问自己,肯定是有关系的,于是便坦诚地点了点头。 绿蕊看见江念点头,便知自己猜想得没错,于是语气更是柔和,“那奴婢好好斟酌药的分量,尽量别伤了您身子。” “不,要伤,最好是狠狠的伤,”江念说得轻巧,却将绿蕊吓了一跳,连忙规劝,“庶妃,您现在得宠,未来若是局势大定,要个自己的孩子总是好的,而且女子身子金贵,哪里能乱来。” 江念看着绿蕊着急忙慌的样子,便知她误会了自己意思,于是解释,“我的意思是,脉象上要伤,否则旁人看出端倪来,如何是好?不过到底如何操作,这方面还是得听你的,我毕竟不懂。” 绿蕊听到解释,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才落回胸膛里,刚刚可真把她吓坏了,“庶妃您放心,奴婢定能瞒天过海。” 江念看着每次谈及医术,总是耀眼夺目的绿蕊,总是不免心疼,若不是那知州贪得无厌,草菅人命,绿蕊现在一家团圆,她现在定在医馆救死扶伤,说不得以后还是声名赫赫的一方名医。 想到这,江念忍不住出声,“妙妙,你家的仇我一直放在心上的。” 绿蕊正沉思如何调节这假孕药的各味药的剂量问题,现在突然听得江念这一言,只愣愣地抬头看着江念,主仆二人对视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庶妃,您别惹奴婢哭,”绿蕊到底没忍住,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连忙侧身抹泪。 江念看绿蕊掉眼泪珠子,心里自责,连忙出声,“是我不对,好端端提这个做什么,诶,话说你弟弟有你厉害吗?” 提起弟弟,泪珠子还挂在睫羽上的绿蕊顿时便弯了唇,“奴婢弟弟就是这个六月的生辰,实岁九岁,比奴婢小六岁,但他呀,是个书痴,尤其是对医书……” 江念听着绿蕊滔滔不绝,看着她手舞足蹈生动地描述弟弟,江念也不禁构想出她们姐弟两个在清晨,一个帮阿母晒草药,一个跟着阿父学方子的场景。 “阿妙,以后的日子都会比前一日好的,”江念不会安慰人,但她想她愿意成为洛妙的保护伞。 阿妙,这是绿蕊在家时,父母喊的小名,但自从家破人亡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过,现在听到熟悉的称呼,她鼻头忍不住一酸,但这回她却忍着没让珠子掉下来,反而抬头看着江念甜甜应是,“那借庶妃您吉言。” “不是吉言,是实话,而且你放心,我父母我是知道的,他们都是心软之人,对你阿弟不会差的。” 绿蕊忆起在檀州江宅住的那几日,江老爷和江夫人的慈和,特别是江夫人还将她与弟弟揽在怀里,告诉她与弟弟莫怕,说都过去了,她似乎在江夫人怀里嗅到了自己母亲身上那种令人心安的香味。 “嗯,奴婢知道呢,对江老爷和江夫人,奴婢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阿仲也是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该如何做。” 绿蕊是真信,或许以前她还会猜测是不是江老爷江夫人为了让她好好帮江念,所以才惺惺作态,但这一年与江念相处后,她完全打消了疑虑。 能养出这样品性优良的女儿的父母,又如何会差呢? “阿妙,虽然我不知道我这条路要走多久,但你放心,我会让你与弟弟团聚的,我知道你的志向。” 江念为着以备不时之需,所以经常会托角门婆子买些书,三五回里总是要夹杂一本医书的,为的便是希望绿蕊多会些。 后面江念发现,这些书绿蕊不仅都看了,而且许多处都做了详细的笔记,可见用功。 而且绿蕊提起医术,眼里的自信与狂热都是掩饰不了的,所以江念知道她心底应该是想成为一方名医。 “庶妃,您为什么对奴婢这么好呀?”绿蕊咬着唇,哭的稀里哗啦的,她突然觉得老天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公道,虽然抢走了她的爹娘,但却又将她送到了最好的江念身边。 江念看着哭成泪人的绿蕊也不禁眼酸,连忙将帕子递给她,“快擦擦,不然待会白芍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那傻丫头怪会胡思乱想的。” 提起迷糊的白芍,绿蕊哭不下去了,破涕为笑,“嗯,不哭了,不然她今晚肯定得逮着奴婢问白日的事,又没得安生觉睡。” 江念是知道白芍话痨的,但不知道居然还能晚上拉着人追问,也是觉得好笑,然后故意说道,“我看她就是白日太闲了,自从有了紫萼与红萝,她便日日坐在廊下打络子,我得给她找点活干才行,绿蕊你说让她学着记账本如何?” 绿蕊扑哧笑出声来,白芍多怕文字本子她是知道的,据她所知,江念私库的银子,白芍就没记账过,都是每回记着总数,然后等下回银子来了,再掰着手指头算。 “庶妃您尽管说,不过白芍哭不哭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江念看绿蕊终于没了刚刚的阴霾,心里才松了气,然后又故意接话,“哭也该她的,我可是听说了,每回点心,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她吃得多。” “谁吃得多?”白芍掀开竹帘,带着紫萼两个提着两个小篮子进了屋。 第118章 石榴珠串 “果然背后说人不得,说曹操曹操到,”江念看着白芍还一脸好奇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意,她感觉白芍就是个开心果,总能不经意间就逗得人捧腹大笑。 白芍看着江念和绿蕊莫名其妙的笑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好呀,庶妃,您和绿蕊背后编排奴婢,非君子所为。” 江念看着白芍气得跺脚的俏皮模样,哪里舍得不哄,连忙赔礼,“待会粽子你多吃几个,都让着你。” “真的?”白芍一副你们不准骗我的让人稀罕的小表情,让江念、绿蕊二人笑声想收都收不住,“比真金都真,今天粽子尽够你的。” 白芍得了肯定回答,顿时收了气性,明显好哄得很,但却还不忘说,“这粽子今日我都吃肚里去,让庶妃你们没得吃。” 江念听着夸下海口的话,也不反驳,只目光挪到桌子上满满两篮子粽子,她瞧着一篮子都比白芍肚子大,更别说两篮子。 “嗯,你若是吃得完,我再赏你一百文。” 上回投壶,白芍直接输了一个月月钱,所以近期打的络子花样都素了些,听到一百文,她眼睛都亮了些许,但看着满满两篮子粽子,她觉得吹的牛还是得破,顿时蔫了。 “庶妃您明知道奴婢吃不完,还故意这样吊奴婢胃口。” “你刚刚不还自信满满的吗?怎么现在就自己灭自己威风了?嗯?”江念发现每日逗逗白芍,日子都有趣许多。 白芍听到江念打趣的话,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但她突地眼睛蹭亮,“庶妃,奴婢有个好主意,您要不要听听?” “哦?你说,”江念还真想知道白芍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白芍听到江念让她说,立马兴奋了,瞬间便开口,“就您给奴婢一百文,奴婢给您打个漂亮的络子怎么样?花样随您定。” 江念憋着笑,一副认真考量的样子,过了会才开口,“哦?听着貌似不错,似乎我占便宜了,”说到这她又故意顿住,果然看见白芍火急火燎的样子,还瞥到绿蕊在旁边憋笑到不行,脸都红了。 “行,依你,”逗人也得有度,可不能将人真给惹毛了。 白芍顿时欢呼雀跃,“那庶妃您想要个什么花络子?” “我记得你那儿是不是有各色珠子?”江念的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说这话时目光也略过白芍,看向她身后规矩颔首站着的紫萼与红萝。 “有的,花络子有时候配些珠子更是出彩。” “嗯,那我索性给你两百文,你给我直接做个石榴样式的,可做得出来?” “石榴?那不难的,奴婢今日下午便开始做,应该最迟后日能好。” 白芍乐呵呵地答应,而刚刚捧腹大笑的绿蕊却是低头若有所思,但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 “急倒是不急,不过你可得给我做个好的,我到时候要挂床头的,”江念摇着丝雨云纱扇,感受着阵阵清风凉意,身心愉悦。 “什么东西要挂床头?”竹帘被掀开,发出脆响,但几乎都被萧怀临低沉有力的嗓音盖住。 江念看着突然出现的萧怀临有些懵,她以为他现在还在宫里呢,而且听话音只听最后一点的,她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呀,哦,对了,白芍刚刚也是这样的。 “王爷耳朵真尖,”江念这不知夸人还是骂人的话,在萧怀临听来俏皮得紧,眼里笑意流放,“念儿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萧怀临问完便发现平日一向大大咧咧的江念耳尖全红了,像极了做那事时才有的极尽娇艳。 自从三月初刺杀事件后,萧怀临虽然每日都陪着江念,但为着她身体还没养好,所以二人这些日子都是浅尝辄止,对于食髓知味的人,哪里够,所以萧怀临心里的火瞬间蔓延开来,眼里更是火光跃动。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般微妙,明明江念视线是落在萧怀临胸膛处,但却能精准感知到他落在自己身上那炽热的视线,带着极强的侵略性,而且一寸一寸掠过她的肌肤,将她全部包裹,无处可逃。 而此时作为被锤炼得已经很有眼力见的白芍她们早就随着周全退出了屋子,给萧怀临与江念留下完全的独处空间。 “念儿,嗯?到底是什么?” 萧怀临每次诱哄人的声音似乎都带着蛊,直直往江念心里钻,特别是两个月素着,她也有些想了,一时身体竟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王爷您又欺负我,”江念怒嗔,但她不知道她这身娇体软易推倒的模样,半点攻击性没有,让人瞧着只觉放娇。 萧怀临眼里火焰蔓延至眼角,凝成一抹红,开口嗓音低哑,饱含缱绻,“欺负?念儿说的哪种欺负?” “就那种,”江念发现自己竟然词缺,气急败坏下,最后只能轻咬着唇,满眼气恼瞪着萧怀临,但她不知道这样看着愈发好欺,让萧怀临理智逐渐殆尽。 “念儿,你身体差不多好了,对不对?”萧怀临实在没忍住,将人拥进怀里,又用力揉压,想将人揉进身体里,但却犹觉不够。 江念哪里会不知道萧怀临的意思,她其实也是想的,毕竟在这事上她也是得了不少欢愉的,于是最后羞羞怯怯支吾道,“应该好了吧。” 萧怀临得了肯定回答,体温瞬间上升,眼里情愫波涛汹涌,有喷发之势,让江念小腿肚有些发颤,她感觉待会是难熬了,但她突然瞧见外面刺目的白光,慌忙提醒,“王爷,现在白日呢。” 萧怀临看着身前占了自己心的娇软的人儿,看着她时而娇羞,时而慌张,他哪里受得住,而且忍了两月,已到了极限,现只恨不得将人吞了,“那次书房里白日的滋味,本王甚是怀念。” 江念听到这似浪荡子一般的话语,满满不可置信,这是萧怀临会说的话? 是与不是,江念很快便没了空闲思考,夏日灼热,原本屋内放了冰,沁出丝丝凉意,但现在床榻里却又让人难耐,羞人的娇喘,起起伏伏,皆是让人不敢细闻。 “念儿,究竟什么挂床头?” 江念正与萧怀临抵手交缠,却又听到这羞人的问话,这回似乎是自暴自弃般,最终吐露答案,“石榴珠串子。” 石榴二字激得本就血脉喷张的萧怀临更是发了狠,最后结束处,他狠狠拥着江念,热气染着她的耳朵,在耳边轻喃,“本王盼着。” 第119章 投缘 粽子最后自然还是吃了,不过江念吃的是萧怀临从宫里带来的,至于她的那十六个,全部都给白芍她们分了。 “前朝事多,本王今晚便不过来陪你用膳了,你记得多吃些,太瘦了,”萧怀临想到刚刚床笫之间,那半点软肉也无,似在风中摇摆的杨柳枝般的腰肢,眉头紧皱着,“若是不好好吃饭,我便只能托魏太医再给你开些健脾胃的药丸,听到没?” 江念听到药丸连忙摇头,而且明明这段时期由于补药吃得太多,她还脸圆了些,不过显然辩解没用,她只得在萧怀临的威逼中乖巧点了头。 萧怀临与江念二人颠鸾倒凤的事,周全自然不会让消息出院子,但他陪着江念过端午的事,却是全府无人不知道的。 * 春风院里,荣侧妃一双凤眼满含愁绪,“妙音,你说王爷对江氏究竟是愧疚,还是”她说到这眼里泪光若隐若现,长叹了一口气才接着刚刚的话,“还是真上心了?” 妙音是自小便跟着荣侧妃的,哪里看得她如此悲伤,连忙笑着回答,“王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莫说挡刀的是江庶妃,便是伺候的下人,王爷也是会重赏的,所以侧妃您切勿多思。” 荣侧妃听到妙音的话若有所思,过了些许会,“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江氏能在那等子情况下奋不顾身,便是我都自愧不如,唉。” 妙音知道荣侧妃叹的这口气,是责备自己当时慌张失了神,没能替王爷挡那一刀。 “那等子情况换了谁都反应不过来,庶妃您别太苛责自己,而且这段时间王爷虽陪着江庶妃用膳,但侍寝还是您的日子占了大半,足可见王爷还是将您放在心尖尖上的。” 荣侧妃想到这些日子确实她的侍寝日子不减反增,也心安了许多,眉眼逐渐舒展,但却还是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幽幽道,“反正无论如何,江氏的情分我是记下了,只要她莫主动寻到我手上,我便不寻她的事。” * 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辰初细碎的金光早已洒满各个角落,江念由绿蕊扶着迈过葳蕤院的门槛。 自从受伤,这还是江念第一回请安,毕竟已经侍寝过了,若是再不来,便说不通了。 “妾身见过江庶妃,问江庶妃安。” 与江念见安的是裴通房,虽然有人伺候,但由于那双没有一丝光彩,只余沉沉之气的眼睛,很容易便让人觉出年龄来。 “裴通房快请起,”江念心中感叹,这后院最磨心境,若是期盼太多,只怕没有一日痛快的,不过这是每个人的选择,她不至于干涉,也不会去多事。 江念这回到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而且由于久未露面,所以自然引了不少目光,不过她怡然自得,用眼快速扫了一圈,然后便走到了一棵树下,那里秦庶妃与周侧妃二人正坐着。 “妾身见过周侧妃,问侧妃安,”江念朝着周侧妃徐徐一礼,然后又稍微侧身与秦庶妃行了一平礼。 这还是江念与周侧妃靠得最近的一回,从前每回看到她,都觉得她淡淡的,书里对她的描述其实也很少,基本存在的情节,都是为了证明跟着女主就会有好结局。 所以江念其实对于周侧妃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是有几分好奇的,因为她就好像被一层薄雾包着,让人看不真切,所以她刚刚才下意识想往这处来。 “侧妃您给妾身送的白玉棋子,触手生凉,很是适合夏日,妾身喜欢,在此再次感激。” 周侧妃没想到江念会与她说话,愣了一瞬,但很快便笑容温婉,“我也是不会送礼,于是便问了王爷,才知晓你竟是个爱棋的,我又正好有这玲珑棋子,这也算两相得宜,你喜欢便好。” 江念其实刚刚问话也存着几分试探,毕竟自己爱下棋应该没人知道,却没想竟是萧怀临说的,这倒是意外。 “这样说来倒是真巧,江庶妃你竟然也爱棋,我与周侧妃都是爱棋的,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手谈几局。” 秦庶妃的脸这大半年一直用上等的药膏养着,虽然还是能看见痕迹,但凸起明显好了许多。 而且江念发现她性子似乎也大改了,之前能看得出几分掐尖要强,但现在瞧着好似对什么都看淡了的样子,也与周侧妃关系更亲近了。 比如现在她笑容温和,白玉虽然有瑕,但却让人觉得温润,观之可亲。 “那妾身求之不得,”江念确实高兴,她很爱下棋,若是能找到个棋技相当的,那未尝不是一大快事。 有了棋这共同爱好,三人自然话便多了起来,一直到珍珠出来让她们进去请安时,江念已经与秦庶妃约好了三日后去她院子里下棋。 * “江庶妃,今日过来,身体可有不适?” 江念听着上首徐氏的殷切问候,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劳王妃记挂,妾身身子已经大好。” 徐氏看着姿容艳丽无双的江念,眼底笑意堆簇,“那便好,快些坐下吧,别累着。” “谢王妃,”江念刚坐下,便听见徐氏在问吴庶妃有关大公子的情况,“夏日炎热,韫德才四个月,最需当心,若是冰不够了,你尽管与我说。” “多谢王妃挂劳,但您五日前才添了韫德的冰,怎么都够了的。” 江念就坐在吴庶妃对面,于是她什么神情,江念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满脸的笑,但却其中含着一二局促,看来有些话她是听进去了的。 “现在府里就只有沅姐儿与韫德两个孩子,到底还是孤单了些,众位妹妹可都要努努力。” 徐氏说话时慈眉善目,但江念却是想到那些在她手上没了的孩子,最后只能道佛口蛇心。 “话说起来,江庶妃你与吴庶妃是同一批进府的,而且你又侍寝日子最多,我也盼着早日听到你的好消息。” 江念便猜到徐氏七拐八弯要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总归徐氏是要让众人都将目光放在她肚子上,这又是一石二鸟之计,不过她都愿意接着。 于是她带着几分娇羞轻声应道,“妾身也盼着能有吴姐姐这般好福气。” “会有的,”徐氏话音刚落,周全却突然满面笑容从外跑了进来,引得众人侧目,但却只见他大喊道,“王妃,大喜呀!” 第120章 立太子 大喜,何为大喜,坐在正厅里的众人几乎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然后各个面色紧张,心扑通扑通跳,徐氏更是刷地从位置上坐了起来,罕见的语气不稳,“快说,究竟何事大喜?” “回王妃的话,今日早朝刚开,便宣了圣旨,主子爷被册为太子了!”周全一口气将话全说完了,但却让众人欢喜得不知怎么才是好。 江念看见荣侧妃、秦庶妃,还有好些人都激动得哭了,一个个还嘴里不停低声念好。 她们这种心境,江念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还是能明白的,萧怀临成为太子,也就是储君,不仅是她们自身水涨船高,最主要的是证明她们身后的家族没有押错宝。 党争里输了不是简简单单的家族颓败这么简单,而是腥风血雨,拿命在赌。 所以她们哭,实在不算矫情,而且原本知道局势走向的江念,被这种氛围包裹着,心绪竟然也忍不住激动,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澎湃感。 “赏,大赏,全府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都多领三个月月银,王爷院里的直接加领一年月银。” 徐氏满面红光,眉眼间顾盼神飞,可见得意,“王爷被立为太子,那便有许多事需要处理,今日便散了,不过有一条,越在这时候,你们更要谨慎,莫得意忘形。” 这是在敲打家族有势力的各位,让她们家族莫飘了,胡乱结党营私,显然这些与江念是没关系,她陪着听听便是了。 出了葳蕤院,江念看她们脚步一个比一个快,不用猜也知道都去写信往家里递了。 “我们也走快些,”江念说着便匆匆往海棠院赶,这让陪着的绿蕊一头雾水,她们没什么可急的呀。 海棠院本就地处后院中心,与葳蕤院所隔不过两盏茶的路程,所以江念很快便回了院子,然后立马进了西次间,拿起了笔。 这让原本欢呼雀跃的白芍都没机会叽叽喳喳。 而江念在长案前,却陷入了沉思,过了不知多久,墨水才在纸上落下痕迹。 * “白芍,你去找角门的婆子,让她帮忙将这封信递到檀州去,多给些银子,务必要快。” 江念将已经用蜡封好的暖黄色信封递给白芍,然后又嘱咐道,“仔细些,莫让人瞧见了。” “诶,奴婢这就去办,”白芍只以为这是江念想将好消息传回去,也不做他想,拿了信封,便立马去办事。 但等白芍走后,绿蕊踌躇了片刻出声询问,“庶妃,立太子的事不日便会传到檀州,只怕比您的信更快,所以您的信是不是有其他意味?” 江念看着双目清明,眼神坚定的绿蕊,心里高兴,“你成长很快,比我想象中更快。” 是呀,当初绿蕊初来时,那股子韧劲,她很喜欢,但到底是个孩子,遇事时的笨拙是藏不住的,但现在她独当一面,办事游刃有余,不过最难得的是洞察力。 “你觉得这王府后院谁做主?”刚刚写了厚厚两沓信,江念手微酸,于是走到妆奁处,拿了瓶杏花油,轻倒了两三滴在手心里,准备细细按摩关节处。 绿蕊看见,连忙将活抢了过来,“庶妃既这样问,那应该是王爷了。” 江念听到绿蕊的话,唇边的笑意荡漾开来,她就是爱绿蕊这股子机灵劲,“嗯,后院与前朝关联,自然都是在王爷掌握之中的。” 绿蕊得了肯定,也不说话,只低头好好地给江念按摩手,但江念知道她在思索。 “庶妃您这信,是写给王爷看的。” 江念听着绿蕊肯定的语气,心里愈发满意,白芍这一年多成长不少,在外基本不会多话了,知道进退,忠心更是毋庸置疑,当个一等大丫鬟其实也是够了的。 但她身处王府,马上便又是太子府,以后更是深宫,最为诡异莫测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有人要出手,这种时候,身边若没个急智的,还真不行。 而显然,绿蕊便很合适,所以这也是大半年里,江念为什么大小场合都主要带着绿蕊的缘故,就是希望她能快些成长出来,真正成为自己的眼睛,能看向背后。 “越是风光无限之时,越考验品性,你端看吧,好戏即将开场,”江念看着自己这双葱白的玉手,只觉有些东西果然金玉窝里才能养出来的,不过若过多了好日子,便忘了从前,那就不妥了,只该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才是。 * 是夜,端王府前院正中一处院子,烛火跃动,在墙壁上映出两个人影来。 “王爷,这是今日从各处想要递出去的所有家书,”夭临双手垂在身侧,背微弓着,对萧怀临呈现出绝对的臣服。 萧怀临坐在圈椅里,看着身前长案上,堆得厚实的家书,随手一推,让其散落开来,露出上面信封的字迹来,眸色似墨色晕染开来,一时不知是烛光幽暗的缘故,还是夜色浓稠。 夭临听到动静,连忙补充,“王妃是今早便直接回了承恩侯府,然后裴通房未写信,其余后院主子的都在这。” 萧怀临看着满桌的信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只摆了摆手让夭临出去,然后便从这些信封中间,不知是随意还是如何,拿了一封信出来。 萧怀临感受着信封的厚实,放在桌上的左手轻敲,过了片刻,他才坐直身子,将蜡封撕开。 “……爹爹娘亲勿要牵挂,女儿一切都好,王爷也待女儿很好,事事周全,女儿不觉嫁给王爷比嫁给旁人做正当娘子差,爹娘切勿自责……” “……王爷成了太子,便没了党争的忧虑,哥哥更该一心用功,别辜负了王爷的心意,而且妹妹也希望哥哥日后入京做官,我可以离你们近一些……” 萧怀临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慑人到后面的柔软,嘴角更是溢出轻笑声,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丫头,果然是想家里人了,这倒是不难。” 但在这封信后,萧怀临的脸色急转直下,可用阴沉可怖四字形容,特别是在看到第四封信里的“天赐良机,切勿犹豫”这八字时,眼里风卷潮涌,暗色无边。 第121章 联手 这一夜,王府偶尔三两声蛙叫无人在意,而夭临带着手底下的人在各个府邸之间穿梭。 “我记得去年这时候的明月湖荷花已经露头了吧,”推开雕花镂空菱窗,看着一院好风光,聆听清脆鸟鸣,江念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荷花。 “应当是的,要不奴婢让红萝现在去瞧瞧?” 后花园偏僻,以前在梧桐苑挨着,一花一草生长都能看见,现在隔得远,却是不能了。 “让她仔细看看,若是真有了,那这第一茬是最嫩的,用来做荷花酥也最好。” 自从升为庶妃,按例便有了小厨房,加上江念不缺银子,所以几乎隔不了三五日, 总是要开回火的,不过白芍几个都不是擅厨艺的,所以都不过是嘴馋来了,对付着。 “荷花酥!奴婢怎么没想到,这个容易,而且还雅致,那奴婢同红萝一块去,若是有,便多摘些回来。” 白芍兴致高昂的,江念也就不拦着了,点了点头,然后便自顾自地倚在窗前。 * “庶妃,秦庶妃那您还去吗?”白芍趁着日头好,带着紫檀两个,将江念放在衣橱里的干净衣裳又拿出来晾晒着,现在就手不停地给整理呢,生怕留了褶皱。 江念听到问话,悠闲地将手上的书翻了一页,然后淡淡道,“人不可言而无信,既然是约好了的,哪有不去的道理,对了,你记得待会备一篮子荷花酥,我带过去。” 秦庶妃的文茵阁在后院的西处,而海棠院在南处,所以之间相隔倒不算远。 “我正想派人去请妹妹,没想妹妹先过来了,来来来,快屋里请,”秦庶妃打扮素简,脸上的疤痕由于没有厚厚的脂粉,也明显一些,但江念觉得无伤大雅。 “我是最爱围棋的,可惜一直也找不到个下棋的伴,所以厚着脸来找姐姐你,对了,我特地备了一篮子荷花酥,不值当什么,就讨了趣,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秦庶妃听到荷花酥,眼睛亮了些,连忙回道,“不瞒妹妹,我正馋荷花酥呢,毕竟一年才有那么一回的吃头,却没想妹妹你给我送来了,这可不就是巧,说明我俩投缘呀。” 说完秦庶妃便拉着江念的手,让她坐下,江念看秦庶妃亲昵热情的样子,也不推脱,笑着谢了声便大大方方坐下。 “秦姐姐这好些书,”江念看着满满一个西次间的书架子,准时有点诧异,不过想到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清流书香门第,这般也就说得通了。 秦庶妃听到江念的话,扫了扫自己的藏书,眼底不自觉蕴出笑意,“都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江念看秦庶妃的样子,便知道秦庶妃是真的喜欢书,这倒是越发与她之前以为的秦庶妃相去甚远,但这样,她更想和秦庶妃手谈一局,试试其中深浅。 “看来姐姐真是家学渊源,这般妹妹更想与姐姐手谈一局了,不知可否?” “自然,”秦庶妃笑意温婉,但其中的自信却是掩盖不得,江念观之,猜想她的棋艺应该很是不错。 很快棋局开,江念这回用的是规规矩矩的开场,不似之前与萧怀临那般。 下围棋最重要的便是行一知万,谋定而后动,于是两炷香后,江念几乎步步都在围剿秦庶妃的棋,但秦庶妃冥思苦想后,又总能求得一线生机。 最后这盘棋,竟整整下了一个时辰,而江念以一子之差胜了秦庶妃。 二人鬓发间皆是汗光点点,但脸上却都是明媚的笑意。 “我竟不知妹妹于棋上造诣竟如此了得,”秦庶妃看着满盘棋子,想着自己刚刚的狼狈,除了诧异,剩下的便只觉酣畅淋漓。 然后又忍不住道,“不是自夸,我以前还在闺阁中时,棋艺也是算得着的,今日竟毫无还手之力,妹妹比之京城第一才女房姩,我瞧着也是有相较之力的,真是了不得。” 都是见棋如见人,棋风与其为人风格是一致的,江念刚刚特地步步紧逼,若是个没度量的,只怕懊恼不已,掀桌也是有的。 但秦庶妃,却总能在慌张后快速沉稳下来,然后思索找到最后一丝生路。 而且她也是更善于守,而非攻,也可见应该不是生事之人。 不过最难得的还是这棋局结束后,秦庶妃输了还能若若大方,甚至夸她,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见胸襟。 “妹妹也没想到姐姐回回都能绝地翻盘, 说来我这还是险胜,反正与姐姐下棋,真是舒服。” 秦庶妃看着对面绝世容光的江念,再联想到刚刚下棋时,她的淡定自若与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气度,她也是心里感叹万千。 “姐姐何故这样看着我?”江念见秦庶妃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脸上,以为是自己妆花了。 秦庶妃听到问话,意识到自己失了神。连忙收回目光,然后笑言,“不瞒妹妹,我从未想过妹妹有如此内才的。” 江念看见秦庶妃目光真挚,就知道她这是内心感叹而非嘲讽,于是也坦然回道,“我出身确实有些微薄,而且琴棋书画,我也仅有棋能拿得出手,若是其他,倒真要贻笑大方。” 秦庶妃没想到江念会这般坦荡,她以为江念会忌讳提出身的,这般看来倒是她狭隘了,于是心里的认同更深了两分。 “妹妹有蔡谢之才,又何必自谦,以前是姐姐我太固守成见了,按理该是我检讨才是。” “姐姐可别这样说,不然妹妹怎么好意思下回找你,我还想与姐姐多有今日这样的机会呢。” “那求之不得,”秦庶妃说完伸手摸到脸上疤痕处,然后缓缓道,“自我脸伤后,其实宠爱不宠爱的,我早就不盼了,但后院到底日子太长,若是妹妹能过来与我下下棋,我真是感激不尽。” 江念没想到秦庶妃竟然会与自己说这话,但想到自己现在在萧怀临那的看重,便了然了,于是只笑着应好。 * “庶妃,秦庶妃刚刚话语的意思是想与您联手?”绿蕊说到联手二字时,略微有些绕口,毕竟三月前,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还得时刻提防别人的手压下来。 “她应当是这个意思,”江念不由有些好笑,她原本是想着在后院总不能一直独来独往,既约了棋,试着相处一二也好,却没想别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这般看来,倒是她的不是,想得太少,在这后院里也是错的。 “那庶妃您愿意吗?” “愿意?”江念口中呢喃着这二字,陷入了沉思,她以前从未想过,不过现在想想似乎也不迟。 第122章 太子册封典礼 进入六月后,氛围明显紧张了起来,因为太子册封礼经过钦天监演算后定在了六月十九。 老皇帝还是卧床不起,天天几乎都是用药吊着,谨王还是留在京城,但手上的实权却是都没了,明显被边缘化。 后院都盼着太子册封礼赶紧进行,求的便是个尘埃落定。 千呼万唤之中,六月十九终于到了,江念作为妾室,自然是没有资格去观礼的,不过这事上倒谈不上失落。 “庶妃,东西都归拢好了,原本觉得应该没什么的,却没想真收拾出来,整整八个大箱子,好些东西还没装进去呢,奴婢还记得刚入府时,就带了两个包袱呢。” 白芍几个都穿着一身短打,袖子都撸起来了,看着很是利落的样子。 “我到底升了几次位份,迎来送往的,有不少贺礼,然后王爷又赏了不少,这一年多堆积下来自然可观。” 白芍听着这话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几分雀跃提起话头,“等今日册封典礼成了,太子之位自然也就定下了,太子爷今晚便要住到太子府去,就是不知道庶妃您到时候过去是什么位份。” 提起位份,江念也思索起来,按照大庆朝律令,亲王正妃为正一品诰命,侧妃为正三品诰命,而庶妃由于没上皇碟,是无品无级的,所以她的月银都走的是王府的账。 而萧怀临现在成了太子,那么他的妻妾便都是有品级的,而且等级还颇多,江念想着既然她已经升到庶妃,怎么也不会被排到垫底处,正七品的昭训应该是有的,或者 正六品的承徽也可以想想。 反正不管如何,她总归以后是有敕命的,比现在是要好的,这般想着,江念不由得想起一句话来,嫁得夫荣妻也贵,确实如此,便是她一个妾室,不也是随着萧怀临地位而水涨船高嘛。 这场典礼从凌晨到深夜,轰轰烈烈,举国同庆,总算是圆满落下帷幕。 “三日后便是太子妃册封礼了,然后便全挪过去,奴婢瞧着这六月得在这热闹中直接过完。” 江念听着白芍叽叽喳喳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白芍,我有些想吃你做的冰粉了,你能去给我做一碗不?” 这冰粉其实说起来还是江念教白芍的,白芍爱吃,每日都得在小厨房做上一锅,所以这活就成她的了。 一提到冰粉白芍眼睛蹭地亮了,“对对对,还有几份冰粉呢,奴婢去都弄出来,免得浪费了。” 江念看着白芍急匆匆往厨房去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个急性子,还真是做事就风风火火的。 “庶妃您是有话对奴婢说?” 江念看着洞察力卓绝的绿蕊,心下越发满意,含着几分笑意开口,“那假孕药的方子可是定下了?” “都定好了,庶妃您是想怀上王爷成为太子的第一个孩子?” 江念笑着点了点头,“任何事占了第一这个名头,总是好些的,不是吗?” 绿蕊其实还是不太明白江念为什么要怀这个孩子,为了掩饰避孕药的存在?亦或是其他?但她不问,因为她信江念的所有决定。 * 日子一晃便过了太子妃册封礼,到了所有人搬到太子府的日子,不过这还不是第一要紧事,最要紧的是现在周全在往各院传话,告知位份的事。 “庶妃,周公公刚从周侧妃院里出来,和荣侧妃一样的,都是良娣。” 这倒是不出乎人意料,她们二人母家一文一武,都是萧怀临最得力的势力,而且侧妃本就正三品,良娣自然是不二之选。 “那周公公现在是往柳庶妃院里去?” 这传位份自然由高到低,柳庶妃是庶妃里资历最老的,又有早殇了的大公子,应该是除了两位良娣位份最高的。 但话刚落,白芍竟摇了摇头,“周公公去了秦庶妃处。” 江念有些纳闷,不过想着或许都是良媛,秦庶妃距离周侧妃院子近,这般倒是也不奇怪。 但两刻钟后,周公公竟然还没去柳庶妃的院子,倒是又去了一趟满福院,吴庶妃也得了良媛的位份。 “奴婢听说吴庶妃高兴坏了,给周公公塞了好大一个红封,院子里的人也都得了赏银。” 江念看紫檀模仿得绘声绘色的,也是忍俊不禁,“她是二公子的生母,又亲自养育着二公子,这良媛应当是她的。” “庶妃,奴婢刚刚瞧着周公公似乎正朝着我们这个院子来的,”白芍从外面着急忙慌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柳庶妃都还没定下呢,居然朝着她这来了?江念彻底闹不明白了,而且这样瞧着她真能得个承徽的位份?想到这江念有些激动,正六品位比小州的知州,可实在不算小,很好了。 ps:太子妻妾位份表 太子妃:正一品 良娣:正三品(两个) 良媛:正五品(四个) 承徽:正六品(六个) 昭训:正七品(八个) 奉仪:正九品(不限) 第123章 描眉 “庶妃,周公公已经过了文德门,快到了,”红萝着急忙慌从外面跑进屋传话。 过了文德门将长道走到头然后右拐便是海棠院,不过几句话的脚程,江念连忙让白芍去院门口等着。 很快,江念便在屋内听到白芍与周全攀谈的话语,她将身子坐直,但心里也免不得有些紧张与期待,毕竟谁不想位份高些,活得也容易些不是。 “奴才见过江良媛,问良媛安,”周全满脸堆叠的笑意,但江念却是被他话语里的称呼,高兴得一时没回过神来。 不过江念心态一直很稳,双手收紧,指甲微微扎着掌心,人便清醒了,“劳烦公公跑一趟,绿蕊快看茶。” “良媛您这样的大喜事,奴才原该讨杯茶喝的,但今日您也知道,还有许多处要跑呢,所以还请良媛您见谅。” “周公公您哪儿的话,既然这般,茶我就不留您喝了,不过这红封您可得收下,就当沾沾喜气。” 周全看着上首容色艳绝却自有一番雍容气度的江念,心下敬意更重,“那奴才便厚脸收下了。” “白芍,快代我送送周公公。” 等周全出去,绿蕊她们立马便跪下与江念贺喜,“恭喜良媛,贺喜良媛。” “赏,每人赏三个月月银,从我私库走账。” 江念也是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正五品的良媛,那能让她行礼的也就上面的三位,不用到处卑躬屈膝,实在是让人欢喜。 这欢喜劲让江念中午都多吃了一碗饭,但饭后小憩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柳庶妃到底得的什么位份。 “白芍,你让紫檀去打听打听,其他人的位份。” 白芍最爱八卦,一溜烟便跑出去拉着紫檀去打听了,然后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良媛,都问清楚了,柳庶妃得的承徽,沈姨娘也是承徽,其余几位姨娘都是昭训,裴通房得的还是末等的奉仪。” 江念听到柳庶妃竟然是承徽,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还是觉得怎么都不应当才是,不由沉思起来。 要不说人思绪放空,便哪儿都想去了,江念脑筋转着转着,不由就想到了一月多前寄出去的信上,但这位份给得低,也不是小事,其中牵扯只怕不简单,所以江念也没办法肯定,或许是柳家不得力也有可能。 事想不通便不想,江念侧转了身子,背着光亮,便沉沉睡着了。 * 翌日,江念便搬进了太子府,她抬头看着自己院子牌匾上的海棠院三字,遒劲有力,行云流水,一眼便认出是萧怀临的字迹。 她认得,自然也有旁人也认得,江念眉头微蹙,她不想当那个特例,因为太过惹眼,容易被针对。 “良媛,您怎么一直看着牌匾?是哪儿不妥吗?”白芍将箱拢里的东西都归整出来了,结果出来还看见江念痴痴地看着牌匾,实在纳闷。 “没什么不妥,是我杞人忧天了,走吧,进去,站了这么会,感觉腿有些酸了。” 江念再不看牌匾,径直往里走,然后打量着这处新的海棠院,布局与王府之前的是差不多的,但这儿更大一些,细节处也更精细。 踏入正房,江念看着屋内角落处摆放的各色瓷瓶,对位份的升高感触更深了。 * 海棠院上上下下都忙活了一日,入了夜,以为能好好歇息了,小福子却来传话,说萧怀临今晚来这。 这是大喜事,乔迁之夜,太子爷过来留宿,那可是盛宠,明日她们做下人的走出去,腰板子都能挺得直直的,所以白芍四人虽然忙活得脚不沾地,但个个都是满面笑容。 “又不是第一回侍寝了,没必要这么隆重吧,”江念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水红纱衣,行动间肌肤若隐若现,不由有些脸红,好久不干这事了,生疏,生疏! “良媛,今天可算是您大喜的日子,王爷又特地来给您做脸,隆重些是应当的。” 白芍说着话,手也没停,接过红萝递过来的温热毛巾,敷在江念脸上,然后又从妆奁上取了个绘彩的瓷盒,将里面带着梅花清香的面脂细细在江念脸上匀开。 “这凝朱膏可真是个好东西,敷在脸上,好气色似真是透出来似的。” 白芍还欲再说,萧怀临却突然出现,白芍被吓了一跳,正欲行礼,却被萧怀临噤声,示意白芍继续,别管他。 白芍哪里真能当做没看见,心突突的,但又只能依令行事,于是手有些发颤地帮江念上口脂。 “怎么手发颤?可是今日活做多了?”江念本来闭着眼由着白芍捯饬,但突然感受到这微妙的不对劲,于是才开口。 白芍听到这话,心猛咯噔一下,下意识抬头朝萧怀临看去,然后便见萧怀临正温柔注视着江念,于是只得努力稳了稳手,然后勉强装作淡定道,“没有,您别睁眼,奴婢快好了。” 江念听到这话,自然没再出声,继续紧阖着双眼,但她不知,此时娴静如水照花的她在旁人眼里是怎样的美好。 风鬟雾鬓、扉颜腻理,烛光跃影下若远山芙蓉,但在这寂静中,萧怀临觉得最妙的却不是容颜,而是江念总能让他心安的本领,他每回只要待在江念身边,就总觉岁月静好。 于是不知不觉他轻放脚步便走到了江念身前,然后从白芍手里接过描眉的笔。 白芍胆战心惊退出了屋子,然后压着声音抱怨已经退在廊下的绿蕊,“你怎么不提醒我呀,吓死我了。” “我怎么提醒你,太子爷不准,我还敢出声?”绿蕊想着刚刚的情景,她一转身就看到太子站她身后,她到现在还觉得惊魂未定呢。 白芍刚刚本来问话就是吐槽两句,没真想抱怨,于是二人蔫蔫地凑一块,然后又都担心着里头,“良媛到现在还不知道太子爷在给描眉呢,可别说了不该说的。” “良媛性子谨慎,应当不会,我倒是更担心,王爷他会描眉嘛,可别太丑了,”白芍愁呀。 “你这蠢的,描眉乃是闺房之乐,不懂别瞎说,”绿蕊忍不住乐,男人愿意为女人描眉,说明真将人放心上了呢,否则谁愿意做这琐碎之事呢。 而此刻梳妆台前,江念仰着头许久,忍不住出声,“白芍,还没好吗?我脖子都酸了。” 萧怀临用眉笔轻轻描绘,画出他想要的轮廓,“念儿等一下,快好了。” 第124章 兴昌伯府 江念被含着缱绻的话语吓得一个踉跄,人也从绣凳差点摔下去,还是被萧怀临拉住的。 江念看着离她不过三寸距离的放大的朗目疏眉的面容,心本能地在胸膛里怦怦跳。 “殿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人传禀一声?” 萧怀临看着敛尽春山娇羞语的江念,便忍不住联想到林场口子处她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的景象,心便猛地收紧,也忍不住将人拥在怀里,才觉着安稳。 “进来时看你在梳妆,忍不住想仔细瞧瞧,便没让她们打扰,”萧怀临说着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江念披散着若绸缎一般柔滑的青丝。 “原来是这样,”江念脸被埋在萧怀临胸前,所以声音听来软糯,好似能钻进人心里,让人心融化。 原本想乖巧地配合着,毕竟气氛实在温馨又暧昧,但江念突然想起来,刚刚似乎萧怀临在帮自己描眉?!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心态崩了,也顾不得那许多,原本抓住萧怀临衣角的一双纤纤玉手,猛地用来推开他,整个人也脱离他的怀抱,这把萧怀临倒是弄懵了。 江念也没时间解释,急着跑到铜镜前,当看到似雾似烟的细长黛眉,她这才轻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嘟囔,“吓死我了。” 萧怀临看到江念这个样子,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异常的举动是为哪般,再看她在镜前的灵动模样,心里便更喜爱了,只觉处处好。 “念儿该信任本宫才是,你的每一处,本宫都比你更了解。” 若是以前听到这调戏人的话,江念定会诧异,但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还能立马娇羞回撩,“殿下真了解?妾身不信。” 江念平常声音清亮,但此时声音却满含着媚,最妙的是拖长的尾音好似带着钩子一般,能将人魂都勾去。 食色性也,萧怀临看着新月笼眉,春桃拂面,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香的江念,只觉自控力确实好似不够。 “那念儿试试?”低沉暗哑又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撩拨着人的心弦。 室内烛心偶尔露出一二炸响声,但都被内室娇喘弥盖,暖黄色的烛光氤氲满室,映出床榻间交缠的身形,月儿西悬,都躲进了云层,不敢看。 * “周全,将这信送到兴昌伯府,一封给兴昌伯伯爷,另外一封给那赵文英 。” 周全听到信竟然是送到兴昌伯府的,心里便不由感叹,原来主子爷真对一个人好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刺杀后,等江念醒了,他才寻着合适的机会,将赵文英尾随江念的事说了出来,当时主子爷神色晦暗,毕竟这事犯了男人的忌讳。 他其实想过千万种可能性,但却没想主子爷到现在半下都没问过江念,反而是纡尊降贵写信给兴昌伯府。 周全压下心里的感慨,亲自跑了趟兴昌伯府,因为他知道这事半点纰漏不得,否则主子爷直接要他脑袋。 作为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兴昌伯伯爷赵问明也是要恭敬着的,于是周全很快便被请到了前院的正厅坐着。 “不知道周公公您今日来,可是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兴昌伯府是以文出身的爵位,世袭罔替,本该花团锦簇,但随着新旧迭代,子孙不够出息,在朝中已经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了。 这爵位撑得住门面,却撑不住底气,朝中无人,便不知风向,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全家覆灭了,没有个依仗。 不过这一代的兴昌伯伯爷赵问明,虽能力不足,但还算是个有远见的,他用着兴昌伯府老一辈的面子,请来了大儒在族学教书,因此晚一辈的学问还是很扎实的。 其中最为出彩的便是赵问明的嫡次子赵文英,才弱冠,已经得了举人的名头,还是京城的举人,这分量就更够了。 听说还打算参加明年的会试,而且据说还有相争之力,可见少年英才。 周全扫了一圈兴昌伯伯府的正厅,心底便有了计较,看着还是百年世家,但伺候的人那股子精神气却明显不足,这便是家族颓败之象。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能抓住间隙,也是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不过这间隙透过来的光亮可别堵死了,否则可就真没道了。 “听闻伯爷的二公子满腹经纶,有七步之才?” 听到周全提起自己的次子,原本有两分局促的赵问明顿时精神抖擞,脸上也有了光彩,笑着谦虚回道,“不敢当不敢当,他一小子,如何当得起如此高的称赞,不过是勉强算勤勉罢了。” 周全看着赵问明这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自己儿子现在的事那是一无所知,心底不由摇了摇头,他瞧着这兴昌伯府可难好。 不过这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想着胸口揣着的两封信,周全便端起茶慢品了一口,然后落了脸色,沉沉道,“伯爷可是盼着二公子明年会试一举夺名?” 赵问明虽只靠荫封得了个闲职,但世家浸染出的,察言观色这点本领还是有的,他立马便意识到周全话里有话,心猛地咯噔一下。 但还是努力故作镇定问,“不知周公公您这话到底是有何深意?还请明言。” 周全抬了抬眼看着赵问明满脸惶恐,心想这老子倒是个知道分寸的,事那就好办了,于是便将赵文英在行宫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赵问明听得儿子赵文英竟然觊觎的是太子的妾室后,差点没从椅子上跌落下来,然后又慌忙解释道,“周公公,还请您美言呀,小儿一定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爱妾的身份,不然定不敢如此行径。” “太子殿下就是知道二公子是不明身份才有的举动,否则如何容得,”周全说着将茶盏轻丢在杯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却重重砸在赵问明心上,惊得他满头大汗。 “是是是,太子殿下英明,还请周公公代我转告太子殿下,我定好生约束那不肖子,绝不会让他累了太子殿下。” 周全听到这话却嗤地一声,然后道,“伯爷您还不知二公子现在还茶不思饭不想吧,这等行径,可辱没了读书人三字。” 这话不可谓不重,赵问明只觉头都嗡嗡的,自己儿子茶不思饭不想?而且听到最后那句,他只觉心如擂鼓,若是儿子失去了考功名这条路,那兴昌伯府亡矣呀! 这出路,是他铺了整整二十余年才有的,若是毁了,如何使得! 赵问明现在就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便是将儿子打上一顿,错过明年的会试,也得让萧怀临消气,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第125章 魂牵梦萦 “我实在不知那不肖子竟如此荒唐,还请太子殿下放心,我待会便将他带去祠堂,狠狠地罚。” 周全听着这话不置可否,只从怀里将两封信拿出来,“伯爷怎么教育儿子,奴才是管不着,不过这儿有太子爷手书,伯爷可得看明白了。” 赵问明听到是萧怀临手书,连忙让随从去将书信好生拿过来。 “其中有一封是给二公子的,伯爷可别弄错了。” 赵问明听到这话一时有些闹不明白,太子爷竟对一个妾室如此上心?想到此,他更是一身冷汗,这般儿子仕途以后岂不是要断了?! 浑浑噩噩间,赵问明将周全送出的伯府大门,然后待周全马车走后,立马便让随从去将赵文英喊来正厅。 而此时前院东侧一院落里,赵文英手握着一本策论集,但却临窗远眺,明显思绪没在学问上。 贴身小厮阿元看着,心直突突,自从王府那位妾室挡刀后,他家公子就彻底魂不守舍了,嘴里还时不时吐出一两句:她便那么喜欢他吗?竟以身相替,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他一开始还劝上一两句,现在他算是彻底知道自家公子是魔怔了,满心满眼都是那妾室,他现在唯一怕的就是老爷夫人发现了端倪,不过他瞧着就这样子,迟早得被识破,他那顿板子落下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砰砰砰,”猛的砸门声响起,赵文英还陷在自己思绪里,没有半分反应,但却把阿元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自家公子学问好,全府的金疙瘩,便是路过,都得放轻脚步,生怕吵了公子读书,何曾有人敢这般放肆,这明显是不妙呀,小厮只觉得大祸临头,今日便是他的受难日。 不过不管他如何不愿,这门还是得开。 “财叔,您怎么来了?可是伯爷找二公子?” 看见是伯爷身边的贴身长随财叔,还脸色不对,阿元悬着的心彻底死了,得,肯定是东窗事发了。 “伯爷让二公子赶紧去正厅,有要事。” 阿元听到这话哪里敢耽搁,一口应下,然后便慌张转身入内去传话。 “公子,您在老爷面前可得打起精神来呀,”阿元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就盼着今日能应付过去,他的屁股也是肉做的,带钉子的板子若是打下来,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见着明天的日头。 想到这,阿元就差哭出来了,但赵文英神思还游离不知何处。 “公子,您到底听到奴才刚刚说什么没有呀?”阿元看到赵文英人还是飘的,急得跳脚,只得拔高声音说话,好容易才将赵文英喊回神来,但却只得了淡淡一句,“你说什么?” 阿元其实早猜到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想哭,一想到待会若是自家公子用这副神情对着伯爷,他觉得也别提日头了,今晚月光都没得看。 最终阿元还是强撑着气力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显然不会有太多回应。 * “逆子,你说,你是不是还肖想太子殿下那妾室?”赵问明看着底下站着的眼神游离的次子,再想到刚刚周全说的话,给他下的面子,他火气便到处乱窜,然后实在忍不住顺手将桌上放的茶盏猛地丢在了赵文英脚边。 “我看你是真魔怔了,你自己瞧瞧,你这样有半点活人样不,”赵问明看着一动不动的儿子,就知道周全的话没冤枉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然后便将视线转到阿元身上,“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给我说明白了。” 阿元想过事情糟糕,但没想过这么糟糕,竟是太子殿下亲自问责,他现在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于是几乎是浑身打着颤把行宫发生的事拼凑说出来的。 “好呀,好得很,”赵问明手猛地拍在桌子上,然后指着赵文英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合着人家话都没跟你说一句,就把你魂勾去了,你这些年的四书五经,圣人之道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亏我对你寄予厚望。” 说完,赵问明只觉心痛得不行,人都呼吸不上来,捂着胸口便跌坐在圈椅里,就是这样,赵文英才回过神来,“爹,您没事吧。” 不问还好,听到这废话,赵问明只觉要痛晕过去,幸好财叔随身带着心悸之症的药丸,“二公子,您让开些,老奴给伯爷喂粒药丸就缓过来了。” 赵文英看着脸色惨白的父亲,这才意识到不该,狼狈退至一旁,静候着。 而赵问明在缓过来后,火气也平息了些,想起两封信来。 “阿财,快将手书给我。” “诶,伯爷在这呢,”财叔赶紧将手书递到赵问明手里,而赵文明想起周全说的,仔细辨别了片刻,然后将底下一封递向赵文英,“你的。” 赵文英本来低头自责着,突然一封信递过来,他一时还在状况外,赵问明看着是气又上来了,旁边的财叔连忙解释,“二公子,这是太子殿下派人送的手书,这封便是给您的。” 赵文英听到是太子手书,心里也是惊涛骇浪,连忙接过拆开。 父子两个各自读着信,正厅倒是得了片刻安宁。 但当赵文英看到手书上的内容,神色却是百般变幻,最终却似是放下的坦然。 “文英,太子殿下信里与你说了些什么?”赵问明想到刚刚信中太子殿下与自己说的只要好好规束儿子,便不问究,心里便长舒了口气,于是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没什么,是儿子不争气,害父亲担忧了,还请父亲责罚,”说着赵文英便掀开袍角,跪在地上。 赵问明身为父亲自然了解自己儿子的秉性,看他这样,知道他是真醒悟了,但想起周全今日的威压,赵问明还是不由得后怕,于是沉沉道,“去祠堂跪在列祖列宗跟前,反省一夜,你自己想想我们伯府现今的困境,还有你这次该与不该。” “是,儿子这就去。” 阿元没想到竟是有惊无险,跟在赵文英身后,颇有劫后余生之感,但同时也纳闷,太子殿下信里究竟写了什么,竟能让自家公子立马便活了过来。 而阿元不知道,赵文英走在去祠堂的路上,心里亦是感触万千,特别是信中那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她亦是,”他便知他输得彻底。 第126章 乞巧节 太子之尊,能写这封信,他便知她被厚待,不过现在回想来,确实是他庸人自扰了,她那般惊世之貌,又满心赤忱,谁人又能不珍之重之呢。 想到这,赵文英嘴角的笑不由得露出几分自嘲意味来,他的所谓的好,确实于她不过是困扰,不过幸好她都不知道。 当夜赵文英一人跪于赵氏祠堂内,看着祖宗牌位,心中最终只感慨时移世易,他自身都不过是泥菩萨过江,竟敢说什么救她于苦海,确实可笑。 *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七月七,乞巧节,太子府后院各处都铆足了劲,想着在萧怀临面前凑个巧什。 “良媛,您这能行吗?”白芍看着江念三两涂鸦,好似稚子胡乱画出的图案,眉头都皱到一块了。 江念却看着自己做出的腰带很是满意,“凡事尽善尽美反倒是不美,倒不如个真字,”她瞧着自己画出的山河湖泊就妙极。 白芍日日被忽悠,哪里还能又上当,她看着江念画的山不过就是起伏大些的波浪,湖泊则是缓些的波浪,反正就是波浪,怎么也看不出半点雅来。 “奴婢听说沈承徽手巧,竟给殿下送了件绣有四爪蟒的睡衣,就连赵昭训刚被解了禁闭,也给殿下送了双面绣的香囊,都说精巧呢。” 江念听着不住点头,只觉她们确实用心,不过这与她何干,“术业有专攻,我原本于刺绣便生疏得紧,比手艺我是望尘莫及,但我心意不差不就行了。” 白芍听到这话还欲劝,江念却听不得她唠叨,直接差遣她将做好的腰带送去前院。 “良媛,要不奴婢现在绣对鸳鸯的香囊吧,应该来得及,”白芍还不死心,想着再劝劝,但江念才半句不听,“快去快去,这不是我自己亲自绣的哪里行。” 白芍也是知道这个理,最后终究还是无奈老老实实捧着腰带去了前院,将装有腰带的盒子交给了周全。 现在在周全眼里,江念就是后院的第一要紧人,于是在旁人送来的心意都被晒在院子里时,周全便捧着腰带径直入了内。 “殿下,江良媛给您做了条腰带,刚送过来的。” 萧怀临听见是江念做的,手里的朱笔停了下来,“放这。” 周全听到这话就知道果然江念的事只管递到主子爷跟前,没得错的。 “行了,退下吧。” 周全连忙退着脚步出了书房,而萧怀临却没了心思看底下呈上来的报表,手终究还是放在了盒子上,但当打开,看到腰带上的图案时,他原本严肃的面容,出现了裂痕,然后便是忍俊不禁。 “这丫头,总一堆的鬼主意,也亏她想得出来,”说话间萧怀临手忍不住在图案上轻轻摩擦,眼里的笑意也逐渐加深。 * “红绸都绑紧些,”江念在院中石桌前喝着茶,悠哉悠哉看着白芍她们在桂花树底下忙活,“可都仔细着点,里面可待会都要装着我心愿。” 白芍和绿蕊二人听到这话,差点没从树枝上跌落下来,她俩看着几乎绑满了全树的红绸,心里只一个念头,未免贪心了些,神仙只怕也不愿管。 “良媛,您说太子殿下今晚会来吗?” 江念听着这问话,还真拿不准,若是按正常来说,萧怀临定是要在徐氏那用晚膳的,这是她作为正妻的体面,至于留宿,应该是荣侧妃处,所以来不来,她真不知道。 “月儿西悬我知道,但殿下来不来,要不你问问月儿?”江念说完这话,便忍不住用团扇掩住唇发笑,但却没想说曹操曹操到,“本宫来了,不用问月儿。” 第127章 红绸发愿 今夜初七,月儿不过金钩状,所以没什么光亮,但院门口的两盏宫灯,却将人轮廓勾勒完全,眉飘偃月,目炯曙星,鼻若悬胆。 江念不得不感叹,皇帝选美女为妃不是没有道理的。 “殿下,您来了,”江念细侬软语的一句,让萧怀临只觉像回了家一般,无端生出几分舒快,“嗯,来了。” “您过来,”江念眯着似秋水般的眸子朝萧怀临招了招手,然后也从石凳上起身,往他的方向靠近,二人目光交缠,一时竟也旖旎无限。 终于走到一处,萧怀临将柔荑轻握,低声暗语,“这红绸是?本宫怎么瞧着与庙宇之内的差不多。” “正是呢,妾身想着乞巧乞巧讨的便是个巧字,殿下也知道,妾身女红实在拿不出手,于是便想着旁处使使劲,都说红绸发愿是最灵的,牛郎织女也算神仙,应该能允诺的吧。” 萧怀临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娇人儿,桃花眸中便盛满笑意,不过仔细想来,好似胡说八道得又似乎有几分道理,想到这,他胸膛轻振,喉间发出浑厚的闷笑。 “殿下又笑我,哼,原本妾身想着让一半红绸给您的,现在不让了。” 萧怀临看着旁边娇嗔的人儿,像是撒娇的小猫似的,便想宠着,于是声音也不由得放低放柔,“没笑念儿呢,就是觉着念儿机灵,总能别出心裁。” “真的?” 萧怀临看着一双潋滟的眸子眼巴巴望着他,声音柔媚而软糯,哪里还能不依,含着宠溺回道,“真的。” 得了回应的人儿顿时一双眸子弯成月牙状,眼中明亮让人动容,“那还是让一半红绸给殿下。” 萧怀临看着会使小性子,但却好哄的江念,眼角也愈发柔和,“念儿想许些什么愿望?” “既然是许愿,又怎么能说出来呢?会不灵的,反正我总要将它们都写满。” 萧怀临看着满树红绸,不由心里笑着摇了摇头,但面上却是宠溺应好。 “太子爷,良媛,红绸都绑好了。”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江念看着满目的红,心情都不由得大好。 “念儿,本宫怎么记得寺庙都是写好心愿再绑上去的,你这好似反着来的。” “殿下您这就不懂了,人不能贪心,得有个定数才是,红绸随处可得,若是想着了便系上去,那神仙还不得忙坏?” 江念小嘴吧吧吧,说得有条有理的,竟然最后还关心起神仙忙不忙来,谁听了都得忍俊不禁,而且这满树的红绸便不多了?萧怀临算是彻底知道,讲歪理是没人讲得过江念。 不过怕惹恼了人,他只能憋着笑,努力一本正经道,“嗯,有理。” 江念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而且还使唤萧怀临干活,“殿下,您端着砚台,我好站着写。” 周全耳朵尖,听到音一个踉跄,差点跪下了,心里直喊,哪里有让太子爷端东西的呀,江良媛耶,您可别恃宠生娇哟,太子爷一个不高兴,您这恩宠可就到头了。 但还没等周全心里嘀咕完,就听见了那边萧怀临宠溺的话语,“好,你仔细着些,别让墨汁滴下来,污了衣裙。” 周全瞠目结舌,他觉着自己现在肯定是在梦里,否则怎么会听到如此离谱的对话,想罢,他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人也不懵呼了。 他发誓以后江念说什么,他都不大惊小怪了,没得像没见识似的,反正主子爷宠着。 桂花树下,江念巧笑嫣然,“殿下,您猜猜妾身写的什么,”说完她便对着刚落的字迹仔细吹,生怕花了。 “你刚刚不是说不能说的吗?” “对呀,所以妾身这不是让您猜吗,又不是告诉您,”江念贝齿轻咬着唇,狡黠的模样勾得人心发痒,亦让萧怀临不忍发笑,“那本宫哪里猜得着?” “殿下猜猜嘛猜猜嘛。” 萧怀临看着轻扯着他的衣袖,一张小脸满是恳求的娇滴滴的江念,最要紧的是纤柔的身子还轻轻摇晃,像只摆尾的小狐狸,惹人怜爱。 “好,猜,可是许诺有许多好吃的?”萧怀临故意打趣,不过也是欢喜,江念的脸终于有了些肉,他心里看着舒服。 江念听着这话,故作气恼,狠狠将手里的红绸拉到萧怀临跟前,然后气呼呼道,“在您眼里,妾身就是个嘴馋的呀?把人家说得这般没出息,没得伤人心,”说完便扭开头,还轻轻发出两声呜咽声。 萧怀临原本还觉好笑,但当看见自己面前红绸写的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他心无声被轻击,最后留下的淡淡的余波,但还能清晰记得刚刚那一刹那心脏的猛收。 他是知道她多爱自己的,重于性命,但却没想她许的第一个愿竟也是盼着和自己长伴,这般倒是显得他刚刚的打趣真伤人了。 想到这些,萧怀临心里一时百感交集,愧疚、感动交杂,最后杂糅在一块,都变成了无限珍惜,将人拉在自己怀里抱着,“都是本宫的不是,念儿别与本宫一般计较,好不好?” 江念与萧怀临相处一年有余,是真心道歉还是哄人,她一目了然,比如现在,便是真真诚诚的道歉,这与从前的哄不同,这是对她的尊重,说明在他心里,她不再是那个圈养的金丝雀了。 但不够,远远不够,她要的不仅仅如此,不过所有事都急不得,她相信时间都会给结果的。 想到这些,她撒娇更是信手拈来,将委屈演了个十成十,“完了,心愿被您看见了,会不会不灵了呀,”说着急得泪珠子都掉了下来,让萧怀临看得心疼,连忙保证,“不会不会,念儿肯定这辈子都陪着本宫,这事本宫能做主。” 江念听到这话,挂着泪珠的睫羽掀开,露出底下雾蒙蒙的眸子,瓮声瓮气可怜巴巴问,“这话可是殿下您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准骗人,”说着还伸出小手指做出拉钩状来。 换成以前,萧怀临哪里会配合这般幼稚的事,但他现在却只觉心软得一塌糊涂,什么都想宠着,“好拉钩,一言为定,”他的小指勾住江念的,心在这一刻似乎也勾一块了。 “殿下,下一个红绸您一定不准看,听到没?”江念话语里带着几分威胁,但半点威慑力没有,只让人觉得像撑着气势的小兽,可爱得紧,而且萧怀紧看见她耳尖都红了,明显下一个愿望又是女儿家的心思。 这般萧怀临倒是有些好奇下一块红绸江念要写些什么,不过不管如何想,他面上还是应着好。 第128章 欠缺福孕 这回江念一边写,一边不住盯着萧怀临,一副生怕他偷看的小模样。 “不看你的,你好好写,”萧怀临第一次被当做贼一般防着,不过不觉唐突,倒是反而有几分趣味。 “好了,写好了,”江念耳尖的红还在逐渐蔓延,但却还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颇有掩耳盗铃之相,这更勾得萧怀临想看看到底写了什么。 但知道江念是怎么也不会舍得给他看的,于是萧怀临仔细思量起来,拿着砚台的手也轻捻着,突地他便想起现在江念床头挂着的那石榴珠串子,“念儿,你写的可是给本宫生个孩儿?” 话音刚落,萧怀临便见江念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地上,而她满脸惊诧,明晃晃一副你怎么知道的小表情,这让他笑意忍不住从喉间溢出。 笑意传进江念耳朵里,惹得她满脸红晕,像极了春日枝头透着艳丽绯色的桃花,招人惦记。 萧怀临看江念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女人很多,但第一次对怀孩子生出期待,“念儿,会有的,本宫多努力。” 月下枝头隐蔽又昏暗,二人相隔不过数寸,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丝丝缕缕的暧昧在空气中流转,萧怀临这句话,像是火引子,霎时将气氛点燃,颇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江念抬着头,潋滟着春色,娇声细语带着几分委屈,“可都一年多了,也没怀上,妾身怕自己不能怀。” “不会,”说完萧怀临直接将人儿压在臂膀与桂花树之间,然后带着压迫的气息掠夺,最后只能听见轻微的呜咽声,却将暧昧气息烘至更高处。 萧怀临看着近在咫尺昳丽的面容,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好似只要碰到江念,便忍不住想那事,不过今晚留宿又不成,最后只能忍着冲动,将人狠狠抱在怀里。 江念被紧紧箍着,只觉快喘气不了,本能地扭了扭身体,结果却听见头顶传来的低声,“乖些,别勾人。” 被冤枉的江念无奈只得出声,“殿下,妾身快被您憋死了。” 萧怀临听到这话,又低头看着被闷在自己怀里,脸色绯红的人儿,连忙讪讪地松开了手。 江念感受着略微有几分尴尬的气氛,却又提起刚刚的话头,“殿下,妾身真的很想要一个与您的孩儿,但可能怀不了是真的。” 萧怀临看着江念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太医、府医他们都是给你诊了脉的,谁也没说你不能生养,怎么就自己吓唬自己起来了呢?” “妾身就是怕,唉,毕竟她们都怀了的,”江念这话说得轻,若不是萧怀临站得近,还真听不着,“别胡思乱想,而且你还小,这事不急的。” 说完,萧怀临还真好好打量起江念来,二八年华,最是鲜嫩的时候,虽为人妇,但细看还是能瞧出眉眼间的那股子纯净与清澈来。 所以江念大着肚子的模样,他其实还真有些想不出来。 “乖,别想那些了,让本王抱抱,”萧怀临将人又揽进怀里,二人紧紧拥着,颇有几分温馨。 最后萧怀临还是走了,这是江念预料到的,自然没有什么好失落的,而且他能中间来一趟,便够了。 * “殿下竟还特地去了一趟海棠院?”徐氏卸掉满头珠翠,穿着大红色寝衣坐在铜镜前。 “嗯,现在往荣良娣那去了。” 徐氏听着回话,眉头紧紧拧着,好一会才说话,“殿下未免太在意江氏了些,抬举她为良媛,便是不应当,这乞巧节也去一趟,本宫瞧着竟比荣氏当初还盛。” 珍珠在一旁附和点头,然后轻声道,“不过幸好江氏肚子不争气,一直没见动静。” “她年轻,又这般受宠,孩子是迟早的事,”徐氏用梳子顺着青丝仔细打理,然后又幽幽道,“那屏风确定她放在屋里头吧?” “回娘娘的话,放着呢,那屏风精美,江氏没见过好东西,稀罕得不得了,玉红膏也用着,一次没落,看得出来江氏是真想要孩子,不过就是可惜没那个福气。” 徐氏这才点了点头,面上有了几分笑意,“既然这般,怀与不怀的就看她的命了。” 珍珠听着这话也是高兴,“娘娘说的是,这有时候不怀反倒是好事呢。” “殿下看重她,我自然也得看顾着,玉红膏也别少了她的,明日再送两罐子过去。” “诶,奴婢明日定一早就让琥珀将东西送过去。” * 日子一晃便到了八月,金桂飘香,江念是最喜欢这香气的,而且还念着桂花糕,于是便让白芍她们在院子里的桂花树底下铺布摇桂花呢。 “不行不行,这桂花瞧着不大,摇起来可真费劲,良媛,奴婢让小喜子进来帮忙吧。” 小喜子是公公,自然是一道跟着来了太子府,不过这差事就不好说了,江念想着他是个机灵的,于是便直接与周全说了句,将他派到了海棠院外打扫长道,也算是个轻省活。 “去吧,反正今日这桂花糕我是得吃上。” 江念静坐看着满树金黄,不由想到“雁塔题名处,蟾宫折桂新”这句,这八月初九便是乡试第一场,大哥今年应试,也不知道到底如何。 都道时间酿酒,余味成花,但到了这紧要关头,到底还是心不由得惴惴的,唯恐不成。 不过这事终究不是急出来的,是成是败人为已经定下了,至于天意如何,那便看命了,而江念一直觉得自己命不错,至少这一年多回回都赌赢了。 心神定了,气自然也就稳了,江念看着桂花洒落,心情也大好,她的桂花糕有着落了。 “你们多做些,殿下那要送一份的,”江念记着萧怀临给大哥请叶老先生的情谊,而且这乡试还得从他口中套消息呢,用人在前,殷勤也是应当的。 “是,米磨得足足的,莫说殿下那,便是再送出去五份也是够的。” “五份?”江念呢喃着,然后琢磨,上回秦良媛约她下棋呢,她一直也没去,也该去了,秦良媛爱雅物,荷花酥她喜欢,想来桂花糕也应当喜欢。 第129章 河省主考官 八月初六,江念带着一盘子刚从蒸笼里出来的桂花糕到了秦良媛处。 江念看着秦良媛院门口正上方的牌匾上的字,又不禁感叹萧怀临是端水大师,良媛位份以上的都有这亲笔。 “江妹妹你终于来了,盼得姐姐我好苦,”秦良媛说着面带笑容快步迎到江念跟前,然后拉着江念的手,二人行了个平礼。 “秦姐姐莫怪,我这身子不争气,季节交替,便时好时坏的,不过幸好现在是适应过来,于是便赶紧来了秦姐姐你这。” 秦良媛听到这话,拉着江念好生打量了片刻,蹙眉道,“那可得好生养着,你只怕还是亏空着,万事都得注意了。” “多谢秦姐姐关心,不过现如今确实都好了,当初应该是入秋,天气猛地凉下来,一会子没适应,”江念笑着解释,然后转言道,“来秦姐姐这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于是便带了一碟子桂花糕,是采了我院里的桂花做的,不知道对不对秦姐姐你的胃口。” 秦良媛听到桂花糕,目光立马便落在了江念身后的绿蕊提着的食盒上了,欢喜道,“要不说我与江妹妹投缘呢,像是知道我念着什么似的,上回的荷花酥是,这回的桂花糕也是。” “秦姐姐喜欢就好,”江念由秦良媛引着走到花架子底下的木头制成的桌椅处,“秦姐姐这儿的菊花开得真好,我瞧着好似不像花房那儿送来的。” 听到江念说花长得好,秦良媛脸上的笑意明显变多了些,“江妹妹眼睛真尖,竟然这也能瞧出来,我爱好花草,这是我自己种的。” 这回答着实让江念稀奇,这数十盆菊花竟然是秦良媛亲自培育的,这活可不是简单的,着实让人佩服。 “我怎么从未听旁人说过,秦姐姐你这也藏得忒深了些,”江念打趣,同时心里也是觉得秦良媛确实了不得。 秦良媛听到这话抿唇一笑,“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打发时间罢了,江妹妹看个新鲜就好。” “秦姐姐这还算不得扫眉才子,那妹妹我岂不是愚笨不堪了?所以姐姐可莫要如此自谦,”江念边说着边将食盒打开,将桂花糕端了出来放在有年轮形状的木桌子上,“秦姐姐要不趁热尝一块?” 秦良媛笑着接过江念递过来的筷子,“我瞧着江妹妹你才是玲珑心思,总能赶在最前头,做出这些珍馐。” “秦姐姐可莫要打趣我,我这名声可传不得,否则呀,”江念说到这自己掩着帕子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才接着道,“否则便都知道我是个啃吃的了。” 秦良媛正咬着第一块桂花糕呢,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呛着。 江念连忙倒了杯茶水放在秦良媛面前,“秦姐姐你慢些。” 秦良媛将茶喝下,缓了会气,确定不难受了,这才开口,“我以前竟不知江妹妹是这般好相处的妙人儿,该早些请妹妹来才是,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往后有的是日子呢,不过就是还得秦姐姐宽宏大度,莫要嫌弃我常跑才是。” “江妹妹哪儿的话,你能来,我求之不得。” 二人说话都和软,自然相处舒服,而且还兴趣相投,光是下棋,这一下午光景便没了。 京城秋日的黄昏,是有些凉的,所以二人从院子转到了屋子里。 “江妹妹今晚便留在我这用膳吧,我让底下人准备锅子,这样才热闹,”秦良媛说着落下一子,她今日已经输了两局了,不过还是不慌不忙的,每次落子都是深思熟虑。 江念看着棋盘上谨慎的白子,笑着应好,“那妹妹便蹭姐姐一顿饭了。” “我就是喜欢江妹妹你这爽快劲,说话方便,而且话说回来,我们也是享福,再过三日便是乡试了,举子们又要遭大罪了,唉。” 江念看着秦良媛神情一如往常,好似刚刚这话只不过随口一说,心里便有了算计,带着两分忧愁道,“可不是,说来我大哥便要参加这次的乡试,我也是忧心。” 秦良媛抬眸与江念对视了一瞬,然后二人不约而同露出笑意,“前两日我父亲来了一趟,殿下体恤我与父母双亲有两年多未见,便唤我去了前院书房。” “那可是难得的机会,殿下心里记挂着姐姐呢。” 秦庶妃不置可否,笑着接着刚刚的话道,“江妹妹应该知道的,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所以于科举一道,自然知道多些,说来也是巧,父亲与我说河省的主考官就是他的同年。” 江念原本只是来撞撞运气,却没想能得个这么紧要的消息,不等她惊讶,便听见秦良媛接着说,“我父亲之所以提了这一嘴,还是因为他说那叔叔是个实干的,不爱辞藻华丽,虚而不实那套,他还笑着打趣,今年河省那些举子只怕有得罪受。” 江念虽然没考过科举,但这里面的关窍还是能想到的,这科举评卷得看主考官的喜恶,毕竟文无第一,所以秦良媛透露的信息不可谓不重要。 叶老先生虽然才高八斗,于教书一道也是登峰造极,但他退出官场多年,自然不知各地方巡抚的风格,所以秦良媛这真是及时雨。 这也让江念再次审视与秦良媛,或者说是与秦家的联合来,秦庶妃的为人处事,通过这两次相处,她也是差不多了解了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而且最主要便是个“稳”字。 不说其他,若不是她今日来了,这消息便算是废了,但秦庶妃却半分不急,就静等着她来。 其次便是秦府,秦良媛的父亲,国子监祭酒,这可是桃李满天下,数年过后,只怕各处都有秦父的门生,这很难不让人羡慕,小芽都能长成参天大树,何况是绿荫成林。 自己大哥出来,不能胡乱与人为伍,否则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但也不能完全单打独斗,太难了。 这般看着,秦府与秦良媛确实是不错的选择,而且这联合是是秦庶妃提的话头,她与大哥不怕低人一头。 不过万事都急不得,不能完全将背腹交给他人,但现在这般先保持着互惠互利是可以的,想清楚这些,江念才笑着接话,“可真是多谢秦姐姐今日告知了,妹妹感激不尽。” 这话相当于是把情承下了,放在明面上,秦庶妃听到眼角笑意堆叠。 第130章 徐氏谋划 锅子吃起来最耗时间,吃完已经是月上枝头,月光微弱,不过绿蕊提着宫灯,也算看得清晰。 “良媛,奴婢怎么就瞧不明白秦良媛呢。” 江念看着自己被宫灯拖得长长的影子,故意轻甩了甩袖子,映出的影子却更有体态婀娜之势,让人浮想联翩,“少女哪个不怀春,不经历些,哪里能看清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水中月、镜中花,”绿蕊在嘴里反复呢喃,最后却看着身旁的江念,心中有些疑惑,旁人皆有两分少女心思,为何偏偏自家良媛没有,好似从未入局。 回到海棠院,江念第一件事便是将主考官的偏好送出去,“大哥这个时间定是在河省了,多给婆子些银子,让她们雇人快马加鞭送到府上,然后父亲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办的。” 白芍知道其中利害,几乎是一路小跑将信送到角门的,然后又给婆子塞了足足三十两银子,把婆子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白芍姑娘放心,良媛的事,老奴待会就去给办了,保准这信今晚凌晨就在江宅里头。” “那敢情好,白芍在这谢过朱婆婆了。” “不谢不谢,都应当的,良媛日后还有什么事,只管差遣老奴。” * 初九丑时,江念望着满室漆黑,却还是睡不着,索性翻个身,想着调整调整姿势,或许便好睡了。 “良媛,您还没睡着呀?”绿蕊的话从外间隔着帘布传了进来。 听到绿蕊问话,江念原本就没多少的困意,更散了个干净,“算了,掌灯吧,”她瞧着这样翻来覆去的,还不如坐起来。 “是,”绿蕊很快便披着短褂,拿着火折子入了内,“良媛可是为着大公子乡试的事?” “嗯,”江念轻点了点头,她原本以为睡得着的,毕竟这事她再如何着急上火也是无用,倒不如静待结果便是,但真到跟前了,却发现心里还是总存着事,不忧心都不行。 “大哥只怕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该入考场了,这北方秋日天寒,这个时辰更深露重的,没个好身体,还真熬不住。” 绿蕊听着这话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为了防作弊得脱光身子查验,可不是冻人,不过 她是见过大公子的,身姿挺括,倒不像寻常柔弱读书人,“良媛宽心些,大公子吉人天相,定事事顺遂。” “罢了,睡是睡不着了,对了,我癸水再过两日便是时候了,确定能行吧?” “良媛尽可放心,您只管两日后看便是。” 绿蕊的医术江念是放心的,其实也就是想到此处多问一句罢了,说了会子话,心里事说开了,瞌睡自然也就来了,后面几日江念倒是没再出现失眠的情况,又恢复了往日早睡的习惯。 * “江氏的小日子还没来?”徐氏看着后院记档,眉头紧皱。 “江良媛小日子一向不准,早来几日或者迟来近十日都是有的,兴许这回又是这般。” 徐氏听着珍珠的话,眉头却是半分没有舒展,反而道,“她若是真怀了,运道也未免太好了些,爷成为太子后的第一个孩子,虽说有玉红膏,但万一呢?可再万不能如上次吴氏一般。” 珍珠想起吴良媛也是好一会低头不语,“娘娘,那吴良媛,我们便先这般放任着吗?” “自然不是,”想起萧怀临每月总要去吴氏那儿两回,都是看着孩子的面子,徐氏便心有郁结,若是当初吴氏死了,哪有这许多的事。 “奴婢瞧着吴良媛似是知道些什么,对您的殷勤劲可是与当初大相径庭。” “是吗?不过这后院有的是愿意殷勤的,”徐氏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眸色藏在雾气后,一时让人看不清晰。 珍珠听着话音陷入沉思,过了一会才犹豫道,“王妃您是说沈承徽?” “沈氏父亲已经是从四品官员,而且她已是承徽,再进一步,便是良媛,也有抚育子女的身份,别又是一个吴氏。” 排除了沈氏,珍珠将整个太子府低品阶的妾室筛选了个遍,也想不出到底谁好,孟氏她们三个早过了适孕的年纪,然后就只一个赵氏了,但也是被太子厌弃的。 “奴婢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用。” 徐氏唇角勾出一抹笑来,“谁人还没有个错处,你说呢,而且若真是厌弃了,又怎么会得了昭训的位份。” 听到这话,珍珠便知道徐氏要用谁了,不过却觉得难,“赵氏愚笨,只怕入不得殿下的眼。” “痛改前非自然让人耳目一新,而且赵氏无宠,就像那溺水的人,只要给她一线生机,她自然牢牢抓住,日后也定完全为本宫所用。” “娘娘这倒说的是,不过只怕得娘娘费心思了。” “嗯,你待会出府去侯府寻夫人,让她将刘嬷嬷给我送进来。” 珍珠听到刘嬷嬷,满眼不可置信,不过看着徐氏晦暗的神色,话在舌头边卷了卷,还是吞下了腹。 “江氏那边你派人盯着,便是真怀了,本宫也得是第一个知道的。” “是。” * 乡试九日,十七日晚上众举子才出考场,于是十八日晚上江念便亲自下厨,给萧怀临做了一份鸡汤面,是煮了一日的老母鸡的鸡汤,鲜得很。 “诶哟,良媛您来了,奴才这就去传禀一声,”周全满脸堆笑与江念说话,江念知道是自己受宠的缘故,但却不敢托大,连忙感谢,“劳烦周公公您了。” “不劳烦,”周全说着便转身快步入了书房,然后不过片刻便又堆着笑出来,“良媛您快请,殿下让您进去呢。” 江念得了允许,让白芍在外面等着,然后自己提着鸡汤面便单独入了书房。 “这般晚怎么也来了?”萧怀临看着提着食盒,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的江念,眸子温软下来,将手上的毛笔也放在笔搁上,然后起身,走到了旁边的罗汉榻前。 江念看着长案上满堆着的折子之类的,原本准备的话,倒是情真意切了,“殿下莫伏案久了,否则肩颈一直绷着,只怕是不好,”说着边打开食盒,将鸡汤面端了出来,“这是妾身自己做的,您尝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怀临看着乖巧的人儿却想到这话,然后也没拐弯抹角,“可是为着你哥哥来的?” 江念拿着箸的手一顿,然后露出两分尴尬来,但转瞬就是讨好的小模样,“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您的眼睛,不过鸡汤面真是妾身心疼您特地做的。” “行了,本宫还不至于那么计较,”萧怀临看着卖相极好,香气扑鼻的鸡汤面,难得的没打趣江念,“不过你哥哥。” 第131章 犯恶心 “大哥怎么了?”江念听到不过二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就怕出了什么事。 萧怀临看着满脸慌色的江念,不由有些好笑,“你让本宫将话说完,你哥哥交卷比较早,于是被主考官,也就是河省巡抚于大人亲自考问。” 江念听到这不由得屏气凝神,哥哥提前交卷应该是考得不错吧,但巡抚大人亲自考问,如何是简单的。 萧怀临看着江念紧张的神色,也不卖关子,“或许你不知道,今年河省的东部有个镇发生了小范围的疫症传染,所以就这个,于大人让你哥哥说些见地。” 这便是时务策了,也就是对现实问题的分析解决能力,恰好与秦良媛说的对上了,江念想着哥哥得了消息后,应该是有准备的,“那殿下,哥哥到底答得如何?” “你哥哥是个有想法的,答得很好,”萧怀临说着便想起底下来报说的,确实是真知灼见,不过叶老先生也多次与他夸赞,这般倒是也不奇怪了。 再看着旁边玉软花柔的江念,萧怀临也忍不住感叹,江家一商贾之家,竟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一对儿女来,实在让人称奇。 “殿下,您快吃,面要凉了,”江念得了好消息,笑得见眉不见眼,梨涡跟盛了蜜似的,让人瞧着就欢喜。 * 得了心安,江念是吃得好,睡得也好了,眼瞧着脸就要圆呼些了,但却是不能。 “从明日开始,我便不吃了,就说我见着腻的菜就恶心,”江念边说着将盘子里最后一块肉塞嘴里,一想到后面连着一个月都没得肉吃了,她就真有点难受了。 绿蕊和白芍二人都是知道江念计划的,虽然心疼,但也只能配合着点头,过了会皱着眉的白芍忍不住来一句,“奴婢将自己份例里的肉留给您,等晚上熄灯了,躲着吃。” 江念摇了摇头,做戏就得做足了,不超过后日,她有孕的消息肯定全传开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容不得差池,而且吃不下若还红光满面的,那有什么效果。 “那只能委屈良媛您了,”白芍心疼得不行,这人饿着,还得饿一个来月,她想着都难受。 “罢了,就当减肥了,”江念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软肉,确实是捏得着的,减减也挺好。 翌日早膳时,上了一碟子汤包,这是往日江念最喜欢的,能吃四五个,于是今日紫檀还是将它放在江念这边。 “唔,”一声犯恶心的声音在房里传开,引得四双眼睛都看了过来。 “良媛,怎么了?是胃不舒服?”白芍急切紧张的模样,让江念心里佩服,这演技可以呀,然后她也赶紧进入状态,皱着眉头慌张道,“快给我倒杯茶,这汤汁好腻呀,让人犯恶心。” 绿蕊将茶递到江念手里,让江念漱了个口,“良媛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应该是这肉不新鲜还是什么的缘故,撤下去吧,”江念用帕子掩着鼻子,一副不想看的神情,紫檀自然是快步上前将汤包端了下去。 “良媛,要不您试试这小米粥?清淡养胃的。” 江念点了点头,然后用勺子轻轻刮了表面一层,送进嘴里,这回倒是没事,让白芍几个松了口气。 但等小半碗小米粥用下去,江念竟用手轻捂着胸口,连着几次作引的样子,绿蕊便是送了茶也不管用,“快,盂盆。” 接下来好一通兵荒马乱,江念对着盂盆不住犯恶心,但就是吐不出来,还说感觉胃胀得难受。 “算了算了,都撤下去吧,我现在看着什么都没胃口。” “要不奴婢去将府医请来帮您瞧瞧吧,或许是受寒了。” “不了,让我缓会再看看,吐了这会子,我哪哪都不舒服了,就想躺着。” 江念不肯,府医自然没请来,白芍和绿蕊两个扶着江念脱了鞋袜半躺在了床上,“待会白芍你带着紫檀她们给我煮壶姜茶,驱驱寒试试。” “诶,是,奴婢马上去。” “行了,都退下吧,帮我把那本桃花阙找来就行了,”说完江念对绿蕊使了个眼色,绿蕊在紫檀和红萝看不到的角度缓缓点了点头。 接下来一整日,江念都没胃口,更是见不得肉,别说吃了,端到近前就止不住地犯恶心。 到了晚上,都落钥匙了,白芍她们才劝得江念若是明日还如此,就必须请府医来。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没什么事的,我瞧着我是真凉了胃,昨日不该贪嘴喝凉酒的。” “总归明日得请了府医来看看,凉了胃也不是小事,”白芍像往常一般絮叨,吓得江念让紫檀红萝帮忙将人拉出去,只留下守夜的绿蕊。 听着白芍的声音越来越远,绿蕊才坐在床榻旁边,靠近江念处,“奴婢今日一直盯着她们,但也没瞧见有异动。” 江念听到这话,眸子微眯,过了片刻才幽幽道,“这几个月看下来都没动作,那对方埋的这步棋显然是用在紧要关头的,那我便将紧要关头送她们。” * 第二日,江念自然还是吐,而且比前一日还厉害。 “良媛,奴婢去请府医吧,您这样哪里使得。” 饿了整整一日的江念,人看着显然没了前日的精气神,人都蔫蔫的,手还放在胸口处抵着,总觉得难受得紧,最终还是松了口,“你去请吧,就说我食欲不振,请个府医来帮我瞧瞧。” 白芍得了允许,几乎是夺门而出,江念心想戏未免太好,她都有点看得目瞪口呆了。 太子府大,不过幸好海棠院位置好,距离前院不算太远,所以大概半个时辰,白芍就带着府医进了门。 “下官吴仁见过江良媛。” “吴府医快请起,我就是昨日犯了一日的恶心,尤其见不得荤腥,应该是受了凉,还劳吴府医瞧瞧。” 听到见不得荤腥,又恶心,作为太子府这般敏感的地方,吴仁明显神色有刹那变幻,但也没说什么,只规规矩矩从随身的医箱里取出瓷枕来,让江念将手放在上面,然后他仔细搭脉。 很快吴仁眉头紧皱,紧接着便出声,“还请江良媛您换右手,让下官再诊脉一次。” 这还需换手诊脉,把气氛弄得越发紧张,反正白芍、绿蕊两个手都紧紧交握着,明显焦心得很。 第132章 有孕 “恭喜江良媛,贺喜江良媛,您这是喜脉,应已有月余。” 吴仁这话真是平地惊雷,而江念用手捂着唇,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然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问,“真的?” “回江良媛的话,虽然下官医术不精,但这喜脉还是不会有错的。” 得了肯定,江念一时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手也放在小腹处轻抚,倒是白芍紧张问吴仁,“吴府医,那我家良媛昨日吐了一日是怎么回事?可要紧?” “妇人有孕之初,是有害喜的症状,这说明腹中胎儿强健有力,姑娘不用忧心。” “那可要开些安胎药之类的?”白芍明显是紧张得过头了,不过这些是吴仁都是常见的,倒也耐心,“是药三分毒,良媛脉象滑而有力,一切安好,倒用不着药,至于害喜,良媛您可以用些开胃的吃食。” 知道怀了孩子,又得了安心,江念一扫刚刚的颓色,一双明眸似点漆,唇角笑意若灼灼桃花,“劳烦吴府医您跑一趟,白芍,看赏。” 有孕这般大的喜事,自然是丰厚的赏赐,吴仁欢喜接下,然后又说了两句注意的话,这才退下。 等吴仁出了院子,白芍她们四个便立马跪下与江念贺喜,特别是白芍与绿蕊说道,“可算是盼着了,奴婢就说您身子没事吧,往后您可得处处当心了。” 江念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流转笑意,只不住点头应好,然后又赏了白芍她们一人两个月月银。 “屋子里不少东西都有棱角,往日不觉得什么,但我现在有孕了,万事都得注意着,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良媛说的是,那要不奴婢们将这些桌子椅子什么的都搬走?让内务庭那边送些新的过来。” “不妥,我以前听母亲说过,有孕后就不宜挪动东西了,唯恐惊动了胎生娘娘,胎就坐不满,这般吧,都用布将四角厚厚裹上,这样也安全些。” 白芍、绿蕊听到这主意都说好,然后就带着紫檀、红萝两个迅速干了起来。 “良媛,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您现在是双身子,可饿不得。” 江念听到这话,琢磨着萧怀临那边得着消息回来,应该是午间的时候,现在演戏太早了些,于是摇了摇头。 不过她现在倒是有些想知道,徐氏的想法,毕竟按照规矩,太子府无论哪个有孕,府医都得立马去传禀给徐氏,然后由徐氏递话给萧怀临,所以徐氏确实是第一个知道的。 * “江氏果然是有孕了,好呀,好得很!”徐氏放在迎枕上的手青筋显露,将迎枕捏得完全内陷。 珍珠也是在一旁嘀咕,“真是奇怪,在王府大半年也没见她有孕,怎么来了这,满打满算都没两个月,竟是有孕了,难不成这太子府还旺……她不成?”最后几个字在徐氏狠厉的目光里,几不可闻。 “是奴婢失言,还请娘娘责罚,”珍珠狠狠掌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徐氏看着跪在地上的珍珠,心情烦闷得很,但还是不耐烦出声,“行了,起来吧,别说有的没的,这般没分寸。” 珍珠得了赦,连忙起身告罪,“娘娘说的是,都是奴婢乱言,江良媛哪里能沾了太子府的龙气,总归她这胎是生不下来的。” 徐氏听着这话却不见高兴,而是冷冷道,“生不生得下来,是这么容易说的?” 珍珠被训得再不敢说半句话,头垂得低低的。 “去,你派人去给王爷传话,然后厚赏江氏,按寻常两倍的赏。” * 赏是一抬又一抬进的海棠院,江念瞧着各色物件,只吩咐绿蕊带着两个底下的去库房收拾,留着白芍伺候。 “良媛,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呀?难不成她还想着要您腹中的孩子?” 江念没立即回答,只用手轻揉了揉肚子,这一日多饿得她有点发慌,不过想着心动值在前头等着她,她觉得还能撑撑,“我的位份除非我没了,孩子才能到她手里,不过你觉着一个不康健的公子她要吗?” 绿蕊说过,这玉红膏和紫烟果混在一起的功效便是让人心悸,继而产生心症,平常便也罢了,不过养着,但若是怀了孩子,气血上行,保不齐她就得一尸两命。 不过显然徐氏是吃了上回吴良媛的教训,容不得任何闪失,这不,把她当靶子来了呢。 “我本就怀了孩子,合府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你说再来这超规格的赏赐,她们还坐得住吗?” 白芍听着话终于明白了,同时不由庆幸是假孕,否则这许多的暗害,她真怕保不住孩子。 “你和绿蕊好生盯着,无论是院里头,还是外面,只要她们想害我,我便成全了她们,”江念用手轻轻拨着盒子里的各色珠钗,她有宠无孕惹人猜忌,她便有孕一场,同时将想害她的,这回狠狠地还回去。 “是,奴婢们定好好盯着,绝不让脏东西悄无声息进来。” “嗯,中午你记得拿两个荤菜,我肚子里有孩子,没点营养怎么行,我不吃孩子也得吃呀,”江念说着便伸手轻抚自己的肚子,目光慈爱。 午间,萧怀临果然来了,“妾身见过殿下,”江念说着便软了腰肢行了一礼,但身子还没蹲下去呢,就被扶了起来,“平日倒没见你规矩,现在怀了身子反倒知礼了?” 被打趣的江念没得闹个大红脸,过了片刻狡辩道,“妾身这叫胎教,以后孩子出来了,也知礼,是个讨喜的。” 萧怀临看着总有一堆奇奇怪怪说辞的江念,再想着她肚子里现在有孩子,心里便生出几分难以名状的喜悦来。 “听吴府医说你害喜害得严重?”萧怀临揽着江念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身入了正房,让江念坐在铺有软垫的炕榻上。 “嗯,不过妾身觉着是孩子聪明呢,特地让妾身知道他的存在,这样也好注意着,”江念满脸自豪,然后轻抚着肚子,日光从摘窗透进来,洒在她身上,好似渡了一层光晕,是往日没有的柔和,这也让萧怀临忍不住停住目光。 第133章 孕吐 “你倒是夸上了,”萧怀临宠溺笑着无奈摇了摇头,江念却是不依,“本来就聪明,像殿下聪明,随妾身也聪明。” 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过看着江念欢喜的样子,萧怀临还是没将话说出来,但却是道,“本宫说你身子无恙,没骗你吧,现在这不就怀上了。” 江念狠狠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句,“殿下您厉害。” 萧怀临哪里想到江念会说这般露骨的话,若是平时便治人了,偏偏现在别说治了,碰都碰不得。 江念本就故意勾人的,她就爱这种勾了不用负责的感觉,于是心情甚好。 萧怀临看着江念嘚瑟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的小算盘,然后故意恶狠狠威胁道,“债迟早是要还的。” 不过这显然吓不到江念,毕竟现在有保护伞呢,她眯着眸子笑得比冬日的红梅还明媚三分,而萧怀临也奈何不得。 但过了会,“殿下,您说妾身腹中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江念微微侧仰着头,眼里都是期盼。 萧怀临听到问话,端起小烷桌上刚沏的茶,浅尝了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江念一直注意着萧怀临的神色,发现他虽不热络这个话题,但却也没有初认识那段时期的脸色变幻莫测,心里便了然他对自己的态度。 于是她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过了会欢欢喜喜道,“大家都盼着怀个公子,但妾身觉得女儿好。” 萧怀临听着意料之外的回答,倒是来了些许兴致,眼尾带着两分笑意问,“哦?念儿喜欢女儿?” “嗯,”江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肯定应下,然后眨巴着大眼睛,咬着唇偷看萧怀临,明显是藏着事,让人一眼就看穿了,萧怀临知道江念是个藏不住话的,这是想说呢,于是给递梯子,“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就是。” 得了允准的江念,瞬间眸子便亮了,盛满了欢喜,“那妾身说了!” 萧怀临其实就爱江念这性子,有话便说,什么都不藏着掖着,心思简单,所以他总觉得与她待在一处舒服。 “嗯,你说。” “其实人人都是盼小公子的,殿下您应该知道。” 萧怀临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毕竟母凭子贵,这也是应有之理,“那你不盼吗?” 江念看着萧怀临那双能将人心看透的眼,却大方笑着回答,“不盼,公子太多束缚,倒不如女儿活得轻松,妾身就盼着孩子高兴,没有其他更多的要求。” 说完江念又低头笑着轻抚了抚肚子,然后接着道,“现在我们大庆国力强盛,已经没有公主和亲的例子了,殿下您又英明,日后等您一统天下,想来更不会有此隐患,所以女儿极好。” 萧怀临没想到江念竟然想得这般远,明显是深思熟虑后的话,不是随意说的,而且看她满目光彩,他心又随之快速跳动,而且她总与旁人不同,这是让他最为触动的地方。 “好,那便生个女儿,与你一般,肯定可爱。” 江念看着萧怀临真切的笑,便知他这话不是哄她的,心里也不由得讶异,他竟不是一味只盼皇子的,不过这般很好,说明他对孩子更真心几分,想到这,江念便又捂着嘴呕吐起来,“唔”。 白芍连忙拿来盂盆,而江念恶心犯个不停,但就是吐不出来,人瞧着瞬间就蔫下去了。 “怎么这没吃东西也害喜呀?”萧怀临看着江念难受得不行的样子,也难免心疼,而且以前有人怀孕,他最多去陪着用个膳,所以不知道平时难受与否,这才问话。 江念用茶水漱了漱口,又缓了会气,这才回话,“用膳时是最难受的,但平时胃里也是不舒服,总觉得有酸水往喉咙处涌,”还不等话说完,江念又捂着胸口,紧皱着眉。 这可把萧怀临吓一跳,连忙问是不是又想吐了。 “不是不是,但好饿呀,突然就,感觉胃都是空的,绞得难受。” 听到江念是饿了,又听到一旁的白芍说江念这一日多都未曾进米,萧怀临连忙吩咐周全去取膳。 周全哪里敢耽搁呀,也顾不得体统不体统的,让底下小太监直接跑去大厨房取膳,但就是这般,也花了两刻钟。 看着江念难受得挠心挠肺的样子,萧怀临也是着急,最后给周全吩咐,就下午,必须找个厨子来海棠院的小厨房。 “念儿喜欢什么口味的?本宫好让他们找合适的厨子。” “川湘的吧,吴府医也说了妾身害喜严重,得吃些开胃的。” 萧怀临点了点头,但嘱咐,“辛辣的虽然开胃,但还是得注意着些,别烧了胃。” 被关心的江念虽然还难受着,但却还是勉强露了笑,“妾身知道呢,便是为了孩子,也不敢乱来的,呜呜,膳摆好了,妾身要吃,好饿好饿。” 看着江念着急的模样,萧怀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然后还叮嘱着,“你慢些,别摔着了。” 江念是真忘了这个注意的事了,听到提醒,连忙放缓了脚步,还着急忙慌喊着旁边的白芍,“白芍,你以后都得提醒我,摔了我没事,不能摔着孩子。” “你这说的什么话,都不能摔着,”萧怀临瞧着江念就是个孩子,这跳脱的性子,她当娘,他觉得以后孩子都得被带得皮实了。 “不管这许多了,我好饿,”江念终于坐在了绣凳上,看着满桌的珍馐,她真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谁懂一天半没吃饭的人看到美食的心情呀,感觉能全吃了,可惜不能呀,她只能吃一点,不过这一点,她可得挑着吃点好的。 荤腥她是不能碰,不然就露馅了,她说了自己闻不得荤腥的,于是又转头看向其他的十来道菜,最后一眼锁定了酿豆腐还有白玉团子,这两道都是顶饱些的。 确定好目标,江念的筷子就立马夹了上去,“呜呜,好好吃,”她猛吃了几口,终于感觉自己胃得到了些许安慰。 “慢些慢些,没人跟你抢,”看着江念狼吞虎咽的,萧怀临就知道她是饿坏了,心里也是心疼,怀个孕,把人都快饿坏了。 但话音刚落,江念竟然又“唔”的一声。 “怎么了这是?”萧怀临见过孕吐的,但真没见过吐得这般厉害的,一时也是有些反应不及。 “不行不行,又想吐了,”江念一边装作难受的样子,一边算自己刚刚吃了五个白玉团子,六块酿豆腐,应该能撑一下午,等晚上她就用两块点心垫吧垫吧肚子,反正能活! 第134章 解元 “怎么会这么严重,周全,去喊府医来瞧瞧。” 江念连忙拦住,“不用不用,吴府医说这是腹中胎儿强健的表现,妾身再忍忍就是了,”好容易将话说完整,江念又吐了起来,让人瞧着都知道多难受。 听到江念这般说,萧怀临也只得作罢,“你怀孕竟这般辛苦,”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江念用手轻轻捂住嘴,“不辛苦,肚子里是妾身与殿下的孩子,妾身不觉辛苦。” 萧怀临看着苍白着一张小脸,眉眼间却都是笑意的江念,心里又被狠狠触动,她爱他入骨,他却没办法给出同等回应,那便尽力宠着吧,莫辜负了这一片深情。 “以后本宫有空了便来陪你用晚膳,你尽力多吃些,否则你自己日日这般也是受不住的。” 江念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才不将他往外推,他愿意来,她便高兴应好,而且她盼着他来呢,否则他怎知她这场辛苦。 * 江念有孕,后院众人自然要来贺喜,所有收的贺礼,还有房间里每日用的,江念都让绿蕊细细地查,但却是一无所获。 “这回她们倒是沉得住气,”江念刚将紫檀与红萝打发去领月银那些了,所以现在屋子里没有顾忌。 白芍与绿蕊二人都点了点头,心里也是纳闷,后院这些人难道是都学会了明哲保身,坐山观虎斗? “她们坐不住的,送的东西做手脚是怕留罪证,但她们总会下手的,你们两个在明处盯着,让小喜子在暗处给我守着。” 江念趁着这空档用了两块定胜糕,距离那日查出喜脉,她每日便是总共用五六块糕点撑着,现在真是半口仙气吊着,脸上好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不过望之我见犹怜,倒是更脱俗了。 “说起来,距离大公子放榜就几日了吧,到时候肯定有好消息,老爷夫人他们都盼着呢。” 江念点了点头,“乡试放榜都是在寅日或者辰日,所以乡试的榜又称龙虎榜,那便应该是九月初三,明日的事, ”想起萧怀临那日书房说的,应该是有好消息的。 白芍听说就在明日,连忙让江念再多用块定胜糕,“奴婢这些日子特地每日做这糕,就图个好兆头,良媛您多用些,好消息自然也就十拿九稳了。” 腹中空空,江念自然吃什么都香的,何况这精致的定胜糕,但吃饱了精气神就不对了,所以还是不能。 “榜应该是天未亮便放的,殿下这边消息灵通,或许后日便能知晓,就静待吧,总归跑不了。” “良媛说的是,不过奴婢想到喜报传回府里,街坊四邻羡慕的样,便不由得欢喜。” 江念想到记忆里原主父母慈和的形象,心也不由得柔软,她既然借了原主的身子,自然要帮她孝敬父母,友爱兄弟,“若是大哥这回真中了,那爹娘也该快来京城了。” 白芍、绿蕊听着这话却不明白了,便是真中了,明年会试也是肯定赶不上的,那便最快四年后去了,怎么快来了呢。 不过这话她们没问,便是问了,江念也不会真告诉她们,毕竟老皇帝明年就驾崩的事,她也没法说。 * 果然如江念所料,九月初三河省真放了榜,初四一大早,还不等江念去前院书房探听消息,小福子便主动来报喜了。 “恭喜良媛,贺喜良媛,江大公子得了河省乡试头名。” 江念听到这话晕乎乎的,一时也不知道是喜的还是饿的,但是真懵乎呀,她问了萧怀临的,这乡试取第,差不多是三十取一人,而且说的还是三十个秀才才出一个举人。 最要紧的是这应试的秀才里不乏往年落第,却文章学问好的,所以像自己大哥这般第一次应试的举子想要登榜,真是难如登天。 但没想到呀,不仅中了,居然还是头名,这可是解元,三年里全省唯一人的解元,便是今年的榜也得用自己大哥的名字命名,这是何等荣耀呀。 “劳烦福公公一大早给我送这喜讯,白芍,快,红封。” 小福子自从经过师傅周全上回提点,就将海棠院的事牢牢放心上,何况江念现在有孕呢,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刚得了消息就往这边跑,主要为的就是卖个好,但有厚赏谁能不高兴呀,他欢欢喜喜收下,又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才退下的。 江念觉得自己真运气好似有些太好了,旁人说借东风,但好似这回东风全在她这。 家世不好,旁人瞧着不入流,她却知道这样也不是不好的,至少不惹萧怀临猜忌,但大哥却又争气,最要紧的是萧怀临一手培养的,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她便也就有了根基,真是再好不过。 “这般大的喜事,赏,都赏。” 海棠院热热闹闹的,喜事连连,便让其他院里不高兴了。 * “江氏竟如此好运道,她有孕不说,母家大哥还得了头名。” 说话的是沈氏,她满眼嫉恨,明明都是一同入的府,那时江念还不过是末等的通房,现在却反在她之上,还身怀有孕,让她如何忍得。 “不过是个举人罢了,老爷还是正五品的官员,承徽何必忧心,”沈氏贴身的丫鬟萍儿在一旁开解劝慰。 但沈氏却气性下不来半分,指甲狠狠陷进掌心里,让人不敢开口再说半句。 “若由得她这般,我只怕日后都得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她一商户女,凭什么!”话落杯盏也碎在地上。 萍儿看着沈氏眸子里的怒气与怨气,嘴巴嗫嚅着,终究却还是没说话,只垂首看着脚尖。 * “良媛,小喜子求见。” 江念迷瞪着眼,听见白芍贴在耳边说的话,瞌睡瞬间散了个干净,望着外面还不过刚露鱼肚白的天色,便知这是有事了,“小喜子可说了是何事?” “小喜子说昨个深夜,有人在我们院外鬼鬼祟祟的。” 江念听着这话,心也是咯噔一下,不过同时便知这是有人坐不住了,“待会你让紫檀去花房选几盆好花,好放房里,让红萝去厨房取几样清淡的小食,就说我胃又空得慌。” “诶,奴婢这就去办。” 第135章 厌胜术 “奴才小喜子拜见良媛,问良媛安。” “将昨晚的情况说说,”江念抚了抚额,她感觉自己还没睡够,心情有点不好呢。 “昨晚大约亥时末,奴才听见了细碎脚步声,然后就见一丫鬟打扮的人鬼鬼祟祟的靠近了院子墙根。” 江念是知道小喜子这些日子每晚都藏在院子后面的那棵最大的梧桐树上,恰好能将海棠院四周的情况都看全乎了。 “可看清了她做什么?” “奴才正好在她侧后方,看得清清的,她拿了个小锄头之类的,在挨着后墙跟处挖了个土坑,然后埋了个东西进去。” 江念听着这话,看了看下首恭敬的小喜子,年龄小,但机灵,办事也稳妥,就是性子难免活泼了些,“行了,别吊胃口了,说吧,到底埋了什么进去?” 小喜子没想到自己这点子小心思一下就被看破了,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那东西晦气,怕冲撞了小主,奴才没将东西带来。” “晦气?”白芍听到这话忍不住好奇,问出声来,“到底什么东西?” 小喜子听到问话,觑了觑江念,然后才低着头支吾道,“是写了良媛您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布偶人。” 江念听到布偶人只是诧异,而白芍、绿蕊两个却是满目惊恐,明显是怕极了这东西,白芍更是慌张问小喜子,“你可将那东西毁了?这样忌讳的东西,可留不得。” 小喜子看江念神色还算好的,才摇了摇头,然后回道,“奴才不敢擅作主张,还请良媛您定夺。” 江念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喜子这事做得对。 而且这布偶她以前看影视剧也是知道的,不就是厌胜之术嘛,她倒是不怎么信。 不过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门道,这东西在古代流传千年,众人还深信不疑,害人最爱这一套。 “既然那丫鬟特意将布偶埋在墙根,只怕是术法里紧要的一步,小喜子,你别动那布偶,我瞧着她们肯定还有动作,你给我紧紧盯着。” 听到江念说还将布偶放在那,由着那恶人进行下一步,白芍、绿蕊两个脸色同样的不赞成,“良媛,这厌胜术最是灵验,您可别拿自己身子玩笑,布偶我们还是毁了的好。” “无事,总归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嘛,大不了下回等那人再行动,我们将她抓住便是了。” 白芍二人听着这话才勉强同意,“那良媛您要是身子哪儿不舒服,可一定得赶紧说,然后我们就将那布偶烧了。” 古人信鬼神,从前江念是不信的,不过她自己的存在还有之前李大师的本事,让她知道有些东西确实是要敬重的。 不过这厌胜术她还真不怕,她在太子府里头,便是真有所谓的邪师,那也没办法进来,所以不过是些微末伎俩,成不了气候。 * 江念还是日日装着吐,现在整个太子府的人应该都差不多知道江念吐得死去活来,日日水都进不得。 那些看不得江念好的,自然是高兴,就盼着江念被折腾坏,最后落个一场空,但萧怀临却是心疼,几乎隔不了两三日,就要来陪着用一次晚膳,甚至有一回由于来得晚,还留宿了。 这可又把后院众人恨得牙痒痒,哪个有孕的还侍寝呀,当初太子妃、荣良娣便也罢了,毕竟一个是正妻一个受宠,她们便是妒忌也只能忍着,但江念破这例,她们便觉着不行。 甚至柳氏在后面请安的时候,还阴阳怪气,说自从挪府,她便没见过萧怀临了。 说起柳氏,她母家大伯是坐到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但就在七月底,她大伯被调为太仆寺少卿,虽然品级一样,但懂些门道的都知道这是被贬了。 后院都是人精,柳氏一个最老资格的庶妃为什么只得了个承徽,也算是知道原因了,所以这会子她哭无宠,是没一个人说同情的话。 只沈氏在一旁附和说她也就见了萧怀临一回。 江念自然知道这矛头是对准自己,但她们不说破,她就不接话,只装个糊涂人,而且徐氏一向以贤良标榜,自然会处理好这些。 果然徐氏神色温和,缓缓道,“殿下刚晋为太子,诸事缠身,入后院难免少了些,我们作为妻妾,理应谅解才是。” 这是说柳氏和沈氏不懂事呢,不过也是你一个妾室在正室面前哭没宠,这不是拜菩萨拜错庙了吗?而且没宠说明什么?那说明你没本事,不中用,还好意思说? 柳氏和沈氏二人被徐氏说得面色讪讪的,只尴尬应是,但江念知道,这话不过是开个头呢,肯定没完,她就等着听徐氏到底如何说。 徐氏转了转手上若一汪春水般的镯子,然后便对着江念的方向笑着道,“说来江良媛这半月宠爱确实多些,不过也是应当的,你怀着孩子,而且孕吐厉害。” 江念知道这是引火呢,不过她还真不怕,只笑吟吟起身回道,“殿下与娘娘待妾身都极好,妾身铭感五内,说来还不得不提上一嘴,妾身觉着还是娘娘您赐的玉红膏好,所以才有这般福气。” 江念一句玉红膏,让徐氏的笑意有片刻凝固,但若是不仔细看,任谁也察觉不出。 “是你自己福气好,那玉红膏本宫也每日用着,可惜……罢了,不说这些,总归你身子得注意着,有胃口时便用上些东西,你现在未免太憔悴了些。” 江念想说能不憔悴吗,不说她饿了这大半个月,就这妆容,她今早便是费了心的,“是,多谢娘娘关心,妾身一定仔细着,不辜负殿下与娘娘期盼。” 这搅混一池春水的话,让火没引成,徐氏却是不罢休,又继续道,“那便好,说来你身子也差不多有两月了,仔细注意着,再过一月,胎坐稳便也好了。” 这话呀就得反着听,这是告诉众人想要出手就得趁早,否则过了时机便不好办事了呢。 江念又装作没听懂,而且还帮忙添一把火,“是,府医也说肚里孩子康健,让我注意着些,等过了头三月,便一切稳妥了。” 徐氏显然很满意江念的回话,语气皆是关切,“这般吧,现在也入冬了,天凉得很,后面请安你便不用来了,好生在屋子里养着,少行些路,万事小心总是好的。” 要不说人家是正室呢,这话说得任谁都不能不夸好,但江念能答应吗,显然不能呀,旁人都是月份到了七个月后才有恩赐,可以不请安了,她若是这两个月便不来,还不就恃宠生娇? 第136章 双七日 “多谢娘娘体恤,但给娘娘您请安乃是妾身的本分,现在肚子还未显怀,不妨事的。” 徐氏看着似乎一如往昔恭敬的江念,笑意也仿若依旧,“反正若是有不适,直接派底下丫鬟来报一声,莫要逞强。” 话说得比唱的都好听,江念觉得自己要学的还真挺多的,不过不管内心如何吐槽,面上笑意却是没落下来过,“是,妾身谢娘娘关怀。” “你照顾好自己,便是对我与殿下最大的报答。” 江念又欠身行了一礼,然后坐下便装作犯恶心的样子,因为她实在不想再与徐氏周旋。 “日子往冷处走,钦天监还上报说大概半月后便有小雪,你们都得做好防寒的准备,雪天路滑,也需当心了。” 徐氏从未有一句话是废话,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念不怕。 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请安结束,江念是与周良娣、秦良媛一道出来的。 “妹妹消瘦许多,可试过酸梅子?这东西对孕吐最是管用了。” 江念看着神情散朗的周氏,心情也不由得放松,“酸梅子吃着确实不错,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孕吐太厉害了,隔不了一刻钟胃里便又翻江倒海起来。” 而在江念侧后方的柳氏与沈氏二人听到这话,不约而同神色沉了下来,爱酸的,那不就是儿子嘛。 * “良媛,小喜子说昨晚那丫鬟又来了。” 江念正喝着咸粥,这是她连着三日里唯一一顿明面上的饭食了,“距离上回多少日了?” “十四日,”绿蕊记性好,脱口而出。 江念不通这些东西,但也是知道三六九都是极阳的数字,而这七嘛,自然带阴,要不人去世都是头七、三七、五七呢。 “果然上回不过是开场罢了,不过也难为她们为我这般费心思,竟然还得寻着日子做法,”江念很快将粥用得见底,胃里终于舒坦了些许,点心到底还是太糙,“小喜子可说了那丫鬟这回做了些什么没?” “说了,小喜子说看见那丫鬟嘴里念念有词的,然后拿着银针扎在布偶的小腹处,”明明在屋子里,还烧了暖炭,但白芍说着说着偏偏就觉着背后阴风阵阵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绿蕊听着这话也没比白芍好多少,心里也惶惶不安,“良媛,您小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江念看着紧张兮兮的二人,心里不由暖融,在这吃人的地方,有她们两个,她才觉得有一片安处,“没有呢,你们别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民间是最爱讲这些离奇怪异故事的,所以白芍、绿蕊两个差不多是听着这厌胜术多么恐怖长大的,内心深处自然对这个有畏惧。 “良媛,那贼人只怕下回还得来,要不让小喜子将人抓住,然后送殿下跟前便了结了吧。” “对对对,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奴婢也觉着早些了结了好。” 江念看着二人一唱一和的,无奈摇了摇头,白芍便也罢了,绿蕊一个医者竟也这般深信不疑,这便有些有趣了。 不忍让二人忧心,江念赶紧道,“不用等下回,白芍去告诉小喜子,让他将那布偶挖出来,然后绿蕊你午间找着由头,支开紫檀与红萝两个,让小喜子来见我。” 看着江念淡定的模样,白芍二人便知江念是有成算了,心也跟着定了下来,“是,奴婢二人待会就去。” * “奴才拜见良媛,问良媛安。” 江念扫了眼下首跪着的小喜子,在他身上巡了一圈,也没看出布偶放在何处,不由点了点头,确实是个能办事的,谨慎二字是最要紧的。 “布偶给我瞧瞧。” 听到吩咐,小喜子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形状骇人,小腹上还扎着三根银针的白色布偶来。 不得不说,江念也被这面若纸人的布偶吓了一跳,因为实在怪异,最主要这布偶是点了睛的,民间传说她也是听过些,画纸人最忌讳点睛,因为容易招那不干净的东西。 而且这布偶上正面写着江念二字,反面又清晰写着她的生辰八字,而且确实是对的,这般便更瘆人了。 江念真不知道后院的水有多深,她的生辰八字按道理应该只有萧怀临与徐氏知道才对,但这人却偏偏能弄着,可想而知本领多大,或者说这些人藏在暗处的手有多少。 想到这些,江念也觉毛骨悚然,但看着这布偶上的字是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她只能道,“百密一疏”。 白芍二人本就被这人形布偶吓得龟缩在一处,结果江念还拿着布偶笑,她们两觉得这海棠院都阴森恐怖了,最后还是绿蕊壮着胆子问的话,“良媛,这布偶有什么玄妙不成?” 江念看着面色发白的二人,故意直接将手里的布偶往她们面前一推,示意二人接下,然后果然看见二人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真不禁逗,”江念将布偶收了回来,“你们两过来仔细看看这上面的字。” 听到江念这般说,二人虽然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了江念身侧,然后很快绿蕊便惊呼出声,“这一手好字没个几年是练不出来的,定是哪个主子写的。” “嗯,所以呀,她只记得用最普通的棉布,却忘了掩藏字迹,不过也是她们没预料到小喜子在暗处守着,否则还真是瞒天过海,天衣无缝的计谋。” 白芍二人狠狠点了点头,确实,后院都不知道小喜子的存在,所以确实没有防备。 “她这是想要我肚子里孩子没了呢,我成全她的算计,还送她些别的,”江念看着外面明媚灿烂的阳光,她很想好好活着,所以这些想害她的,她自然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芍、绿蕊两个上次看见江念这般坚定中带着两分浅笑的神情,还是孙氏放毒蛇那次,然后孙氏就被赐了毒酒,她们突然觉得这背后害人的人该不好了,但心里确实同样的高兴,在这后院心软可不是什么好的,就该狠狠还回去。 “绿蕊,再拿几根银针来。” 第137章 小腹疼痛 绿蕊听到银针,又看了眼江念手中的布偶,大概猜到江念要做什么。 很快绿蕊便拿来一卷用白棉布包裹着的银针,看棉布的崭新模样,这银针应该是没怎么用过的。 “奴婢瞧着这布偶上的银针也是新的,这卷银针正好合适。” 江念赞赏的点了点头,绿蕊机敏又不乏心思缜密,这便是最好的,“她不是想我痛吗,那我便成全了她,”说完江念从白棉布卷里抽出银针来,扎在布偶人的各处,但凡要紧的,就没有落下的。 绿蕊是已经猜到江念要做什么,所以面色平静,而白芍却是面色惊变,想说什么,不过被小喜子扯了袖子制住了。 江念自然瞧见了这些小动作,小喜子之前如何,全凭白芍说,但这丫头心思单纯,所以小喜子初来,她是存了考究的。 不过这近三个月看下来,是个能办事的,至于忠心与否,那便不好断言了,不过在这后院,只要主子得宠,便没有哪个奴才舍得背离的,而她有这个自信。 “好了,小喜子,你将这布偶埋到原处,那丫鬟如何做的,你便如何做。”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喜子双手掌心朝上,江念将布偶放在他掌心,‘江念’二字自然也就明晃晃地映在江念瞳孔中,不过她无惧,她想回去,人挡杀人,鬼拦灭鬼,谁也别想阻半步。 事交代完,天竟然变了,由晴空万里霎时变成了阴云密布,江念走到廊下,看着乌压压的云层,好似内里有雷霆万钧,随时便会破空巨响,她抬手凭空用葱白的指尖轻点了点天,唇音慵懒肆意,“老天也帮我呢。” 说完,江念提起逶迤的玉色裙摆,转身便入了厢房,“白芍,帮我更衣。” 饿了近一月,本就纤细的身姿,变得有几分羸弱,褪去衣裳后,一身浅色芸黄寝衣,由于为了舒适,尺寸都是放大了的,现在穿着都是飘荡的。 “可妥?”江念轻转着身子,问白芍、绿蕊两个。 行动间,细绸寝衣贴身,勾勒出一搦腰肢酥袅,被问话的二人不由看痴,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奴婢觉得良媛您现在瞧着,就像那雨后的杏花,满树玉丛丛的,被压得似不堪重负,清丽又苍白无力。” “你这丫头,还学会夸人了,”江念轻嗔,然后便踩着床边的脚踏上了床。 被衾是胭脂色的,更衬江念羊脂白玉的肤色似是透明一般,而且冬被都是有分量的,让人瞧着,都怕将她压坏了。 “扎针吧,”江念并没有多说,因为她知道绿蕊懂她意思,果然绿蕊几乎没有犹豫,很快数十根银针便没入江念肉里。 顷刻后,“良媛,好了。” 江念轻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因为她已经感觉小腹有微坠之势,“去请府医吧,就说我小腹疼得厉害。” 白芍也不是完全蠢的,现在终于反应过来江念这是要做什么,连忙应道,“绿蕊你陪着良媛,我去请府医。” 江念看着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良媛是担心白芍?” 江念听见这话,微抬眸看了眼绿蕊,然后沉下眸嗯了声,是呀,白芍忠心天地可鉴,可惜到底不够聪明,在院里守着尚可,但她还是怕有疏漏的时候。 “良媛其实大可宽心,白芍虽然反应慢些,但在外面说话可是滴水不漏,旁人想套话,那是完全没可能,她不过是想不到太多罢了。” 江念听着这话倒是讶异,不过绿蕊与白芍同处的时间比她多,既如此说,那便是真的了,“这般说来倒是我多虑了,不过你与她睡一处,平常多教教她。” “奴婢省得,”绿蕊笑着应下,然后外间便传来脚步声,绿蕊立马收了话音。 “良媛,金泥取来了,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制造司说这东西金贵,舍不得多给,就这些还是奴婢两个求了好久,那管事公公才给的。” 金泥是绿蕊借口说江念要在桂花树的红绸上发愿写字用的,“良媛肚子不舒服,先放长案上吧。” 听到江念肚子不舒服,紫檀两个连忙问可要紧。 “不知道,白芍去请府医去了,你俩去将灶台点着,烧些水,以备不时之需。” 她们二人自然不敢耽搁,江念的肚子一直是海棠院最要紧的事,若出了问题,殿下定是要问责的,于是二人行动飞快。 “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有问题,也真是沉得住气,竟然到现在都没动作,”江念看着朱殷色的帐顶,思绪却是沉了下来,她原以为她有孕这幕后之人该动手了才是,却没想如此沉得住气。 “那便继续让那人蛰伏在暗处吗?”绿蕊心里也是不安,这卧底一日不揪出来,便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怪瘆人的。 江念轻摇了摇头,“投石问路,而且我这已经两个月了,一晃就是三个月,她们坐不住的。” “奴婢也盼着快些出手,只要有动作,那总能寻着蛛丝马迹,像这般按棋不动,才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二人正低声议论着底下两个究竟谁才是那个藏着的,院子里就传来白芍慌张的话音,“吴府医,您快些,我家良媛真疼得不行!” 论演戏,江念算是知道没人能比得过白芍,也不知她的机灵怎么堆这处了,想到这,江念无奈摇头笑了笑。 然后在吴府医脚踏过门槛那一刻,江念便立马手轻捂着肚子,神色也耷拉了下来,眉眼皆紧皱着,瞧着满是痛苦之色。 江念的胎一直是吴府医保的,所以这一路吴仁真是几乎跑过来的,就怕有个闪失,于是在看见江念苍白的神色时,他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忙问,“良媛,您具体是哪儿不舒服?” “吴府医,你快帮我看看,我小腹疼得厉害,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江念满脸恳求,看着吴仁的眼神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让人轻易便能感知她究竟多难受。 “下官这就帮您把脉,您放松,”说着让江念放松的吴仁,自己却已经吓出一身的汗来,而且面色难看得紧。 第138章 哪哪都疼 不搭脉还好,搭上了,吴仁豆大的汗珠从额间冒出来,一层层的,实在顾不得失仪,他用袖子赶紧沾了沾快从下颌滴落的汗。 “吴府医,究竟如何?”江念气若游丝,但却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努力半撑起身子,脸上的倔强与期盼,让人动容。 但吴仁却两腿颤颤,直接退了两步然后猛地跪在地上,“阴在于下,脉沉细无力,濡软无源,此为胎像不稳之兆,下官这就给您开药方子。” “什么?不是前日才请了平安脉的吗?吴府医您说了一切安好的呀!”江念气急,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啊,坠疼。” 一句坠疼,把吴仁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打开随身的药箱,“良媛您别急,快躺下,下官给您行针。” 江念自然不敢有异议,好生有绿蕊扶着躺下,然后任由吴仁扎银针,说完全不痛是假的,不过她受得。 “好了,”吴仁擦了擦额头新冒出来的汗,很是狼狈,“良媛感觉症状可有缓解?” 江念包裹在被衾中的脸色,似乎真好看了些许,“嗯,好些了。” * 而此时太子府西南方的一处院子里,“果真?江氏真小腹疼?” “回承徽的话,错不了,听说吴府医已经被请去了。” “这厌胜术我以前只听人说如何厉害,现在才知道其灵验,不枉我花费一番心思。” 婢女抬头便看见得意与嘲讽之色,但她却是心虚,这事若是有个闪失,被查出来了,那可便是万劫不复,但此时她哪里敢扫兴,只能笑着附和,“还是承徽您有主意。” “我就是要她肚子里的东西化成一摊血水,让她痛不欲生。” 婢女听到这狠毒至极的话,不敢多言,只乖顺站在一旁,然后心里祈祷,千万莫要东窗事发的好,她不想被乱棍打死。 * “啊,头好疼,怎么又感觉针扎似的。” 吴仁还没落回胸膛里的心,又跳到了嗓子眼,怎么还头疼上了,但看着江念双手猛摁着头,甚至都顾不得小腹上扎的银针,他便吓得连忙吩咐,“两位姑娘,你们快稳住良媛,银针还没取呢,可乱来不得。” 绿蕊二人看着床上都快扭成蛆的江念,心里都佩服得不行,不过面上却看不出半分破晓,满是焦急,然后便听吩咐赶紧摁住江念,“良媛您忍忍,吴府医马上帮您瞧看呢。” 被指望的吴仁,心里七上八下,没底得很,他瞧着今日这事是不能好了。 好容易将银针取完,吴仁赶紧又搭脉,然后这回他竟看不出什么,只觉得还是滑胎之象,但看江念却是疼得不停捶头,他怀疑自己了。 最后他跪在地上,声音颤巍,“下官医术不精,良媛身怀皇嗣,马虎不得,还请两位姑娘去将张府首还有妇科圣手华府医请来,让他们看看究竟。” 江念看着底下头埋着的吴仁,朝白芍、绿蕊二人点了点头,然后便又开始摁着额头呻吟起来。 “那奴婢让紫檀赶紧去请,这事可耽搁不得。” 江念作为头疼欲裂的人,自然回应不得,于是白芍说完便赶紧去吩咐。 一个吴府医不够,还要请张府首和华府医,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传进了周全耳朵里。 “什么?江良媛胎像不稳?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萧怀临此时正在礼部,与礼部官员商议明年开春会试的一应事项。 周全自然听见萧怀临言语里的薄怒,哪里敢隐瞒,直接将中午发生的事全说了出来。 “头还疼?怎么弄的?”萧怀临拧着眉,手背在身后轻捻,然后便转身回了屋里,与礼部尚书一行人道,“底下来报,旁处有急事,会试一事刚刚也差不多商议好了,就劳烦徐大人你拟出章程来。” 萧怀临是储君,他有急事,礼部官员自然不敢有意见,礼部尚书徐岩恭敬应下,“微臣会将一应事等及负责人都定下,三日后呈于殿下案前。” “劳烦徐大人了,”萧怀临吩咐好便龙行虎步出了六部,然后直接翻身上马,往太子府方向去。 萧怀临的身形消失在转角处,周全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遇江念的事就特殊的情况,所以真没大惊小怪。 “快快快,赶上,”周全由侍卫扶着踩着马镫,终于坐在了马上。 * “啊,胸好闷,疼,怎么全跟针扎似的,”江念一手摁头,一手捂胸,面色更是几近透明,唇更是更咬出口子来,真是疼得受不住了。 张府首与华府医到时,看见的便是江念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而吴仁站立一旁束手无策,急得不停冒汗的场景。 三人几乎是目光瞬间对上,吴仁心虚得很,但他也是没办法,若不喊他们两个来,他今天真得交代在这,死道友不死贫道,他觉得这是职业第一守则,毕竟大家都遵循嘛。 想到这,吴仁也就不心虚了,快步走到张府首二人身前,将江念的情况仔细说与他们听。 “胎像不稳?可开了方子?”这是张府医二人最关心的,腹中胎儿可容不得闪失。 “开了,已经在煎药了,温宫丸也用了。” 张府首听到这,心下稍安,想到吴仁说脉象诊不出来,他微眯着眸子,若有所思,但看着江念的状态,他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江良媛,请您让下官诊下脉相。” 江念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痛觉中,最后还是白芍拉着她手放在瓷枕上的。 张府医屏神仔细探脉,最后得的结果自然也是与吴仁一般无二,华府医亦是如此,诊不出病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江念的滑胎之象也没有缓解,这可真是让他们焦头烂额。 “怎么样?”萧怀临的声音落在屋里,砸得张府首三人脊背都弯了弯,但不等他们回话,江念却又惊呼,说是腰疼。 “孩子,对,孩子,你们别管我,先保住孩子,”江念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完这句话,然后又痛得在床上打滚。 萧怀临本就心疼江念孕期辛苦,结果又出了这等事,更是难受,然后转头便对着张府医他们怒斥,“你们都是废物?连个病症都探不出来?” 张府医几个被骂废物的哪里敢有脾气,只趴在地上异口同声卑微道,“微臣等医术不精,还请殿下责罚。” 萧怀临看着他们三个都来气,直接甩了袖子,然后赶紧将床上捶自己的江念抱紧压在怀里柔哄,“念儿别怕,本宫在呢。” “孩子,殿下,保住我们的孩子,求您了,”江念惨白着一张小脸,但却努力挤出笑容,眼里尽是恳求,看得萧怀临心头一滞,痛瞬间裹住了整个心脏,“会的,本宫一定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 “周全,快去请太医来。” * “什么?江氏怎么会头疼、腰疼、胸闷,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只扎了她腹部吗?” 第139章 搜查后院 婢女在一旁也是心慌得不行,怎么就突然这么多状况了呢,她甚至现在都盼着江念赶紧全好了,肚子也稳稳当当的,否则她真怕今日脑袋就没在脖子上了。 “江念是不是本来就身子不好?所以这胎气一动,就跟引子似的,把病症都引出来了?” 婢女听着这底气不足的话,是没有半点心思附和,她甚至都想快天黑,然后将那布偶拿回来,偷偷烧掉。 想到这,她后悔死了,对呀,她干嘛听主子的老老实实将布偶埋海棠院墙根呀,反正主子又看不着,她烧了或者藏起来不就是了。 她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子,怎么当初就没想到这些呢。 “对对对,她的胎肯定马上就落了,然后其他症状自然也就好了。” 没了之前的得意,自言自语安慰起自己来,不过显然事态发展由不得她。 * “疼,殿下,我感觉浑身跟针扎似的,痛得受不住,”江念在床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摁着头,在萧怀临怀里挣扎。 而刚被训的张府首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汗是一层层地出,但这人呀,越是急反倒脑子转得越快,听到“针扎”二字,吴仁突地抬起头。 这一动作自然落在萧怀临眼里,而挨着吴仁的张府首却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有些话,不是该他说的。 “怎么了?”萧怀临天家出身,现在又成了太子,身上的威压厚重,明明不过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人觉得身负千斤。 吴仁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妥,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良媛的病症不显于脉象,又说如针扎般,微臣瞧着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萧怀临左手紧紧拥着江念,防止江念动作伤了孩子和自己,但便是这般,他凝着眸子,反问的语气,还是将吴仁吓得口吃。 “倒像,倒像是厌胜术,”说完,吴仁头猛地砸在地上,江念屋里虽然铺了地毯,但到底硬实,所以还是听见了闷响,江念演着戏呢,都忍不住感叹这头磕得忒实诚了。 不过厌胜术确实提不得,这是忌讳,一个不小心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果然空气是死一般的安静,但江念却不能装作没听见,不然太假,容易惹人怀疑。 脑子飞速运转,江念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满眼惊惶地望着萧怀临,“不会吧,妾身从未与人结怨呀,应该不会有人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害妾身。” 萧怀临最会观人,自然看出江念的害怕,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她心思简单,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但她不知道,在这后院,害人哪里是需要理由的,她怀了孩子便是众人的眼中钉。 这些他不忍跟她说,他想保住这后院最后一抹纯净,但他一定会好好护着她,还有他们的孩子,想到这,萧怀临将江念紧紧地拥在怀里,安抚道,“我知道你一向关起院门过自己的日子,从不与人生争端,不过你这病确实起得怪异,还是谨慎些为好。” 江念听着这话,便知萧怀临是将吴仁的话听进去了,而且这是完全信她,心下满意,演戏自然也就更真,“嗯,妾身都听殿下的。” 听到这话,萧怀临心里只余下满满的珍惜,是呀,在这后院,她能依靠的不过就他一个罢了,现在又怀着身孕,还遭此难,他不能让她委屈。 “周全,搜查后院各处。” 江念听着萧怀临一声令下,虽然查的方向不对,但也没说半句,就靠在他怀里,然后呼着难受。 “主子爷,是后院所有地方吗?”周全退出去的时候问了句这,江念知道他是问徐氏处搜不搜,她也想知道萧怀临还给不给徐氏这个脸。 不等她多想,头上方便出来萧怀临冷沉的话,“自然,一处也不准落下。” 有了准话,周全立马便退了出去,而宫里的太医也来了,还来了两位。 江念乖乖将手递了出去,屋内本就生了足足的暖炭,盖着被子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她早出了一身的汗,看着好不狼狈,而且饿了这一个多月,这样瞧着确实是个病西施,不让人怀疑。 两位太医是轮流诊的脉,然后都道只诊出江念胎像不稳,这倒是更印证了厌胜术的猜想。 “良媛,安胎药熬好了,”红萝端着安胎药入了厢房,江念连忙应道,“快端过来,”但话音刚落便听萧怀临道,“你们看看这药有没有问题。” 江念听到这句话,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唇角不禁微勾,很好,萧怀临不相信所有人了,这于她很有利。 得了吩咐,以两位太医为首的几人将安胎药检查了一遍,“回殿下的话,这安胎药是对江良媛的症状的,没有不妥。” 得了肯定,这安胎药才端到江念手上,看着黑呼呼的药汤,闻着它的这股子涩味,她都想吐,但还是一口全闷肚里了。 “是不是这般,孩子便没事了!”顾不得苦,江念便满脸期盼问太医他们,但太医他们却是面面相觑,若是平常的情况,他们还能保证,但今日这般怪,他们还真不敢定言。 最后还是裴太医回的话,“良媛症状虽急但还算不得险,按照常理,应是无碍的。” 听话得听重点,按照常理无碍,但今日这事怪,那便不好说了,不过江念只装听不懂,虽还是捂着胸口,但终于挤出了个笑脸,声音无力但却透着欢喜,“那便好。” 萧怀临见此如何能不动容,也愈发坚定要将今日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与此同时,阴沉沉的天,也终于下起雨来,还是瓢泼大雨,江念虽瞧不着,但听着音,心里也高兴,她瞧着万物是该冲刷冲刷了,好露出原本的样貌来。 现在已经入了冬,昼短夜长,外面又下着雨,所以不过是申时末,天便完全黑了下来,而江念屋里自然也点了宫灯。 不得不说演戏很累,江念一直喊着疼,挣扎着,竟是累得筋疲力尽,而太医他们开的安神药也熬好了,江念服下后,眼皮沉得很,直接睡了过去。 萧怀临看着江念沉静姣好的面容,脸上乌云终于拨散,眉眼柔软下来,“你们都退出去吧,先在明间候着。” 这话让太医他们如蒙大赦,应了声是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 “前几日不都万里无云的吗?怎么偏今日下起大雨来了,”还是那院子里,不过声音由原先的得意变成了现在的慌张。 婢女看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主子,左眼皮也是不住跳,她听着外面的雨声都不由打寒颤,这样的天太适合杀人了,她害怕。 “那布偶你埋了多深?” 婢女被猛地抓住双臂,而且看着主子那双瞪大的瞳孔,好似要杀人般,吓得失了魂。 “你说呀,到底多深。” 第140章 柳氏被贬 “大概十寸,”婢女支支吾吾,心里虚得很,因为她当时生怕人发现了,只浅浅挖了个坑埋着,约摸正好就布偶盖住,现在想着这大雨冲刷,只怕布偶上的土都没了,想到这,她更是害怕。 婢女的心虚明晃晃写在脸上,只要是个人都能瞧出来。 “你是不是没挖多深!”如裂帛的嘶吼声吓得婢女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半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啪”的一声,婢女左脸瞬间红肿起来,“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婢女完全慌了神,顾不得脸上的疼,想到布偶可能现在毫无遮掩就躺在海棠院的墙根处,她感觉自己血都冷的,感受不到半丝温度。 “承徽,要不奴婢去将那布偶偷偷取回来吧,”婢女眼睛蹭地发亮,对只要捡回来了,那就没事了。 “你是生怕别人抓不着你对吧?现在海棠院外到处都是人,你是想自投罗网不成?你自己想死我不拦着,但你别拉着我!” 婢女听到这恶狠狠的话,彻底跌坐在地,眼神空洞,眼珠子似乎不会转了般,整个人都木讷的。 * 江念这一觉无梦,酣甜得很,等再醒来时,便听见明间里隐约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求饶声,而且她听着音,似乎是柳氏的?难不成院后墙根的布偶被周全发现了? 刚睡醒,脑袋混沌得很,江念总觉得哪儿不对,撑着手想坐起来,也好清醒清醒。 “良媛,您醒了,”白芍、绿蕊两个原本正躲屏风后面看热闹呢,听见床上传来细碎的声音,这才转头发现江念醒了。 “嗯,到底怎么回事?”江念坐起身来,听着明间的嚎哭声,心里纳闷得紧。 听到江念问话,白芍一脸兴奋,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堆,江念也明白了,但也不由得惊奇,这害人的法子竟都能想到一处。 原来周全在搜查到柳氏院里时,抓到柳氏贴身的丫鬟正躲在杂物间里烧东西,而这东西便是个还没烧干净的布偶人,上面的念字正好还完完整整的。 被抓了个现行,又被周全一顿吓,丫鬟将事吐了个明白,这布偶就是做的江念的小人。 “殿下,求您看在妾身伺候您八年的份上,饶过妾身这次,妾身定痛改前非,吃斋念佛为江良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求您了,求您了。” 江念在厢房里都能听见柳氏额头砸地的声音,不由唏嘘,她知道,柳氏不是后悔做了布偶诅咒她,而是后悔被发现了,手脚没干净些。 不过只能说柳氏运气也着实差了些,被院子墙根那个害人的连累了的,否则也确实没谁知道她这勾当。 “厌胜术为禁术,你都敢用来害人,而且还是谋害皇嗣,周全,去告诉太子妃,柳氏品德有失,谋害皇嗣,罪大恶极,酌贬为庶人,幽居于广寒院。” 听到自己被废为庶人的柳氏,疯狂挣扎,爬到萧怀临跟前,哭求道,“殿下,求您看在韫文的份上,饶过妾身这一回吧,妾身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江念在床上将柳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原本只觉得她愚笨加时运不济,但在听到她竟然将那个没了的孩子拿出来说道时,只能说她死一千回都是该的。 而且这回江念都不用猜,便知道她的下场,果然柳氏话音刚落,萧怀临冷冽如玄冰的声音传来,“你不配为人母,文儿若是知道你这般,只怕来世再也不愿托生在你肚子里,周全。” 接着传来的便是柳氏疯狂的喊叫声,但不过几息便安静了,江念猜想应该是周全用东西堵了柳氏的嘴,不过也好,她听着也只觉得聒噪。 “念儿,可是吵到你了?”萧怀临审完柳氏便又入了厢房。 江念轻摇了摇头,但却还是摁着头,明显还是不舒服,这引起了萧怀临的注意,“头还疼?” 江念点了点头,刚刚白芍说了,柳氏招供她只扎了小腹,所以这戏还有得演呢,“还是各处都疼,不过小腹好似确实轻省了些。” 江念这话听得萧怀临皱眉,但就在这时,小福子突然来报,“殿下,外面突然有个小太监,是负责各处树叶打扫的,他说他捡到了个布偶。” 萧怀临几乎是一瞬间脸色便阴沉了下去,江念也装作震惊的模样。 “念儿,你等本宫片刻,本宫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念讷讷地点了点头,然后在萧怀临出去后,懒懒地仰在靠枕上,只留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 明间里,一个同小喜子差不多大的小太监跪在中央,“奴才小顺子拜见太子殿下。” 萧怀临一眼便扫到了小顺子身旁那个满身泥泞的布偶,眸色暗沉,整个明间温度似乎都凉了下来,暖炉都瞧着不管用。 “这布偶你是在哪儿捡到的?又是如何发现的?” “回太子殿下的话,这冬日树叶差不多掉光了,但下雨天冲刷一回,总少不得落半地。 旁处还等得,但江良媛是双身子,奴才旁的不知道,但孕妇嗅觉灵敏这点还是听闻过,而且江良媛害喜严重,奴才更怕后面的那股子泥土味冲到良媛,所以这才冒着雨穿着雨衣想着来打扫干净。 却没想在海棠院后面的墙根处看见了这么个布偶,奴才瞧着约摸是有人挖坑将这布偶埋着,不过恰逢大雨,将上面的土都冲走了,所以这才露出来。” 江念在厢房里听着小顺子条理清晰的话,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喜子今日说要借由小顺子的嘴把布偶一事挑破时,她本来还有些不放心,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周福,”萧怀临转着大拇指间的玉扳指,定定看着底下神色恭谨的小顺子,神色晦暗。 小福子听到喊话,十分有眼色地将布偶从地上拿起来递到了萧怀临跟前。 萧怀临看着这形态怪异恐怖的布偶,特别是上面那被雨水晕染开来,但还是能认清的江念二字,怒气蔓延开来。 看着上面满插着的银针,萧怀临也总算知道柳氏被罚,但江念怎么还处处疼痛的缘故。 想到江念刚刚在床上痛得打滚,萧怀临便只觉罪不可赦,冷声吩咐,“周福,去各院,取手书一份,另外让她们众人写江念二字呈上来。” 第141章 沈氏下线 江念听着萧怀临的吩咐,暗暗点了点头,这般那人便是想逃也是不能了,不过她倒是好奇究竟这另一个想害她的是谁。 慵懒地半躺在大靠枕上,想着这一回直接能去掉两个敌对的,江念只觉得心情舒畅。 而此时明间的萧怀临已经将布偶上的银针都摘了个干净,然后又净了手,确认不沾半点晦气给江念,这才入了内室。 “念儿,现在觉得疼痛可缓解了些?” 江念被折腾得已经是精疲力尽,但听着问话,还是轻勾出笑容回道,“确实好多了,但还请殿下让太医他们帮妾身看看胎像。” 萧怀临听到确实好了,这才松了口气,眼底也终于恢复柔软,“嗯。” 刚刚绿蕊已经行了针,所以太医诊出来的脉象自然是好的。 “念儿,听到了吗?孩子无恙,你尽可放心了,”萧怀临握着江念的手,满目柔情,让人不自觉便容易深陷。 江念只笑着嗯了声,然后立马错开了目光,低头用手轻抚着肚子,她想她这颗心总是要守住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所以她不要溃不成军。 * 约摸半个时辰,周福便带着东西回来了,而萧怀临又去了明间,没多大会,江念便听见萧怀临厉声冷呵,“去将沈氏带来。” 江念听到沈氏二字,没忍住冷笑,她倒是没死心,上次草庐相邀赏梅,这次竟又想出厌胜术,真是非将自己置于死地,她才安心呀。 不过可惜,这后院向来胜者为王,沈氏这是栽了。 * “妾身见过殿下,不知殿下让妾身来所为何事?” 沈氏故作淡定,尾音却发着颤的话传进了江念耳朵里,江念愈发觉得好笑,原来就这么点胆子,那还想着害人,这可真就是不自量力了。 所以这后面的事再顺利不过,沈氏被一通逼问,很快便招了,柳氏被贬,她自然也好不了,同样被贬为庶人,便是被拖出去,也是相同的嚎哭声。 这场闹剧总算是落下帷幕,不过江念知道这只是个开端罢了,雷霆手段也压不住那些人的蠢蠢欲动,但她也等着她们呢。 已是戌时中,萧怀临直接留下用膳,团桌上是四荤六素一汤,很是丰富,这对饿了一个月的江念而言,着实诱人,不过这次,她直接伸了筷子,夹了一块滑嫩的驴肉,然后毫不犹豫送入口中。 这一举动不仅让萧怀临侧目,更是吓坏了白芍、绿蕊两个,她们只觉得这是江念饿坏了,忘记了自己还在害喜的事,呼吸瞬间都屏住了。 “念儿,你害喜好了?” 江念看着萧怀临神色惊喜,没有半分猜疑之色,心底高兴,这大猪蹄子总算完全信任她了,想到这,她也露出个惊讶又欢喜的笑容,“对耶,居然不害喜了,终于可以吃肉了,呜呜。” 白芍、绿蕊两个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不过她们两个还觉得江念不过是将错就错,顺势而为。 但江念心里高兴着呢,她才不要一直饿,这就像人害病似的,症状刚显的时候,众人是最上心的,但若是病日子长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不觉得有什么。 所以她这害喜都一个月了,后面再接着吐,也不过是自己难受罢了,换不来多少怜惜,倒不如趁着这次厌胜术,恢复正常。 “快多吃些,你饿了这一个月,身上、脸上肉都没了,得赶紧补回来。” 江念狠狠点了点头,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吃,不过到底一个多月都没碰过荤腥,江念每样荤菜碰了一筷子便不吃了,怕用多了今晚没得个消停。 “念儿你这也算因祸得福了,不过你放心,本宫定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伤害。” 有些话听听便好,入不得心,至少现在这个阶段,江念不信他会因为自己,便对所有人都能狠心,更不信他能帮自己抵挡住所有暗害。 不过不管心中如何想的,面上她永远对他都是完全无条件的信任,“妾身信殿下,而且瞧着肚子里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呢,这么一通折腾竟也安好,不过着实吓到妾身了。” 萧怀临看着娇软的江念,眼底是化不开的柔,心底也是平生第一次这般期盼孩子能顺利生下来,他想这院子会更多欢声笑语。 * 葳蕤院里徐氏轻捻着佛珠,眉眼间却尽是不耐,“不过是个布偶,竟然也烧不干净,柳氏可真是蠢呀。” 珍珠听着这话也很是认同,一个布偶,一把大火烧掉便是,竟还能为此丢了位份,被贬为庶人,“那娘娘,柳氏我们还要拉一把吗?” “拉她?”徐氏挑眉,眼里满是不屑,“柳家在前朝遭殿下贬斥,她也得了厌弃,还有什么值得本宫费心的。” 珍珠听着这话便知柳氏的结局便是老死于广寒院,或者她等不到老死那日,因为进了广寒院,不疯的没几个,最后差不多都投了那枯井,不过这偌大的后院多一具尸体又有谁会在意呢? * 京城冬日风大迷眼,气温也极低,所以各院基本都躲在屋子里,没谁愿意出去挨冻,但这也挡不住消息四处传播。 “赵氏亲自给殿下煲的汤?”江念听着白芍的话也是纳罕,上蹿下跳的赵氏也学得这般贤惠了? “可不是,听说是赵昭训带着两个丫鬟,自己在杂物间搭的小的灶台,反正都说有模有样的,连着今日晚间她给太子殿下送了七日汤了。” 江念脑海里不禁浮现赵氏撸着袖子搭灶台的场景,但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这是真变性子了? 而且她转头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还时不时夹杂着如同猛兽低吼的风声,想到赵氏竟踩着寒霜风雪去送一盅汤,她便忍不住佩服。 “她如何送的?”江念将书翻了一页,这越王勾践的故事,她常看常新,果然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极好。 “哦,对对对,良媛您不问,奴婢都差点忘了。” “哦?忘了什么?”江念倒是起了几分好奇。 “就是那赵昭训,竟然每回送完汤便直接往回走,良媛,您说这是为什么呀?她送汤不就是为了让太子殿下召见她吗?” 第142章 赵氏复宠 “看来是背后有高人了,”赵氏的脑子可想不出这一招来。 白芍这次狠狠点了点头,虽然她看不懂,但她觉得这确实不是赵氏那个猪脑子能想出来的,但她还是疑惑,赵氏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良媛,赵昭训这般便真能引起殿下的注意吗?” 江念看着白芍、绿蕊两个眸子里都是好奇,不禁莞尔,徐徐道,“她从前那般轻浮,现在却贤惠温顺,这般大的反差,自然会让人侧目,偏她还天天送完转头便走,让好奇的人总得不到答案,你说勾人心不?” “勾,原来是这样,那依良媛您说的,赵氏岂不是要复宠?” “何故一惊一乍的,她乃殿下妾室,又没同孙氏那般恶毒,不过禁闭思过,现在起复也是常事。” 白芍二人看着江念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不禁佩服,这段时期太子如何将良媛放在心上的,她们作为旁观者都看得清清的,原以为良媛总会深陷其中,现在看来倒是她俩多虑了。 “夜深了,该歇息了,”江念放下手中的书,站在暖炉前烤了烤手,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她便知这后院没有一刻安宁的。 * 赵氏还是如愿以偿了,在连着送了十二日汤的晚上得的宠幸,江念听着并不稀奇,男人从不会委屈自己,这般都是意料之内的。 不过江念知道这宠幸不会持续多久,毕竟赵氏的愚笨是刻在骨子里的,而且贤良也不是男人最喜欢的,所以也就吃个新鲜而已。 果然连着宠幸了两日后,萧怀临又以去荣良娣房里为主。 说起盛宠不衰四字,满后院只怕也就荣氏一人担得,虽然这与她家世息息相关,但也肯定是能拢住萧怀临心的,江念还是很佩服她的。 “奴婢听说有位大夫昨日进了春风院。” “大夫?那想必是荣良娣想调理身子,再得个孩子了,”在这后院,没谁不想要个儿子,毕竟那可是登云梯,不过荣氏上次大月龄引产,这能否如愿还真不好说。 不过小说里,她记得荣氏应该是没有儿子的,但她的出现早引起太大的变数,这一点会不会有蝴蝶效应,便不得而知了。 “荣良娣应该是伤了宫体,后面便是怀上了,只怕也是坐不稳的,奴婢瞧着这事非一日之功,得静心养着,或许还有一二可能。” 绿蕊淡淡的话,愈发让白芍好奇,“那就是还是有可能怀得上的?” 江念也放下书听她们两个说话,虽然荣氏现在允诺说不会害她,但也不过是这一会子,以后是迟早要兵戎相见的,所以自然得知己知彼。 “哪有那么容易,当初荣良娣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将手伸进去才拽出来的,而且 她还是闻了麝香,那可是极寒之物,所以要不是各种珍稀药材都用上去了,若是放在平头百姓家,那一尸两命是没有疑问的。 但便是捡回了命,再想要孩子却实在奢望,除非……” “除非什么?”江念忍不住问,看着绿蕊这样子,似乎是有法子的。 “除非日日温养,另外行针,让气血滋养宫体,或许一年后,能得机缘。” “绿蕊,你这般说,那便是你能治?” 绿蕊听到这问话,确实无奈摇头笑了笑,“奴婢哪里有这本事,不过是在医书上看到说扁鹊神医当初有过此例,不过那针法却是失传了。” 听到失传,江念便没再多问,只让绿蕊潜心钻研医术。 * 十月十五,江念身孕有三个月了,差不多是坐稳了,而且没了害喜,日日好吃好喝的,掉的肉又全长了回来,说一句粉面含春不为过,半点没有臃肿,瞧着比孕前似乎更千娇百媚了,让人嫉妒。 “钦天监说后日便有雪,雪天路滑,你们都当心些,”徐氏笑意盈盈嘱咐。 “是,多谢娘娘关怀,”江念也起身混在人群里头恭维。 “都是自家姐妹,又何必言谢,对了,珍珠,将书端上来。” 珍珠听到吩咐,应了声是便转身迈过小门进了侧间,然后带着六个丫鬟端着高高几捧书出来,众人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雪天只怕是要被锁在屋里头了,本宫想着看书倒是个解乏的好法子,于是才派珍珠去书店买了这许多的书来,里面多为历史故事还有地理志这些,都是不枯燥乏味的,想来你们应该喜欢。” 江念看着徐氏慈眉善目,温婉可人的样子,便总觉得没好事,而且她可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情,这书只怕是有问题。 “珍珠,将书发给各位主子。” 不过一盏茶功夫,江念身旁的小几上便堆了厚厚一沓书,她算了,总共十二本。 在古代,书是最珍贵的,像这种少说一本也得五六百文,这整个后院下来,便是百余两银子,江念只能说徐氏用心了。 就这样,绿蕊抱着厚厚的书跟在江念身后,回了海棠院。 “奴婢见过良媛,”院子里正在打扫的红萝与给草木修枝的紫檀与江念见礼,江念瞧着二人安分守己的模样轻点了点头,“这两日别洒水了,温度低,别结了冰,等落了雪,更是摔人。” “是,奴婢省得。” 江念带着绿蕊进到东次间里,然后又使了眼色让白芍盯着,这才低声吩咐绿蕊,“仔细查查这些书,看看可有不妥。” 其实不吩咐,绿蕊也是要查的,这一年多观察下来,太子妃徐氏是整个后院最能折腾的,她的东西必须得查。 江念坐在暖暖的炕榻上,看着绿蕊逐一检查,总共才十二本书,很快便查完了。 “良媛,没有不妥。” 听着绿蕊的回话,江念却反倒拧起眉头,不应该呀,看着那一堆书,她只觉这回便是冲着她而来的,怎么可能没问题呢,思索片刻,她突然道,“你将书翻来,一页页地看。” 绿蕊得了吩咐,也觉有理,真一页页翻阅起来,大概过了一炷香功夫,“诶,不对。” 第143章 牛膝草汁 “良媛,这几页都是涂了牛膝草汁的,而且还是一层层上的,所以表面看没有异样,”绿蕊心里满是懊悔,想着下回做事得仔细再仔细些,万不能如刚刚那般,差点就让敌人钻了空子。 江念听到牛膝草汁陌生得很,不过也大概猜到是对孕妇有损的东西,“这东西是通过气道入体的?” “不是,这牛膝草汁最妙的就是这点,无色无味,让人几乎察觉不到。” “啊?”江念以前只在影视剧里听到过这无色无味的台词,但她一向觉得这是假的,没想到竟然还真有,“既然无色无味,你又是如何分辨出来的?” 绿蕊听到问话,将手平摊放在江念面前,“这牛膝草汁平时无色无味,但只要遇到肌肤,就会有股子淡淡的特殊的香味,当然若不仔细分辨,也是发现不了的。” “竟这般神奇,”江念猜测这牛膝草汁应该是喜热,所以人的手触摸之间,激发了其香味,不过同时她也庆幸当初找了绿蕊来身旁,不然这样的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绿蕊轻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刚刚的话,“这牛膝草汁极寒,通过人肌肤纹理可吸收,有孕之人若是接触,轻则胎像不稳,重则血崩。” “徐氏可真是煞费苦心了,这般妙计竟也想得出来,若不是你,这瞒天过海,只怕没人知道。” 绿蕊和白芍听到这话,都狠狠赞同,这换成她们便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般厉害的计谋呀,谁能想到看个书也能滑胎。 “良媛,那这书?”绿蕊轻轻说着这话,但却明显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你说说你怎么想的,”江念坐回炕塌上,这十月的天,就想懒着呢,动弹半下都是闲累的。 绿蕊抬眸望了江念一眼,看江念眉眼和软,这才大了胆子回话,“太子妃谨慎,便是这牛膝草汁不易察觉,她也定不会在事发之时让这书还在海棠院内的,所以奴婢瞧着那个背主的只怕是要有动作了,而我们只需要瓮中捉鳖。” 江念听着绿蕊有条不紊的分析,很是满意,然后只笑着说,“那我们就等着她入瓮便是。” * 十月十八,果然如徐氏所言,黄昏间天上先是落小雨,然后慢慢夹着点点碎碎的雪籽, “好冷,”白芍从外面进来,哈了一口气,又赶紧弹了弹身上的水雾气,这才跑到铜炉边暖手,“良媛,奴婢刚听小喜子说,赵昭训屋里天天有药渣子倒出来。” 江念拿着手中的红底金色福字绣端详片刻,总觉着哪儿不对,索性放回绣篓里,“左不过就是坐胎药,没什么稀奇的。” 白芍原本还兴致高昂的,听到这话,瞬间觉得还真是,也没了兴趣,“良媛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做这刺绣活,奴婢仿着您的针线做就是了,免得伤了眼。” “不妨事,也就图个吉祥,我绣两三件出来便是了,”江念说完便又将福字拿出来接着绣,她摸着这般轻软的棉布,用来做小儿的肚兜确实是极好的。 随着夜渐深,雪也慢慢大了起来,稍微一支窗便有似柳絮状的雪花飘落进来,但不过片刻便融化,只留下点点水渍,很快消失不见。 “从明日起,饭菜便同去年般,让大厨房送过来吧。” 这两年存下来,江念的私库很是可观,虽没仔细算过,但江念估摸着五六千两银子还是有得剩的,所以当然没了以前的许多顾忌,怎么舒服怎么来。 “是,明日奴婢便去与大厨房说。” 江念吩咐好,便掀开腿上盖着的绒毯,下了炕塌,但手上的书却是没放下,“一直就你们两个守夜也是辛苦,从今个起,便让紫檀她们两个也学着吧。” 绿蕊、白芍听话知音,只垂首应是。 “今晚便让紫檀来守吧。” “诶,那奴婢去喊紫檀来。” 江念点了点头,用绿蕊伺候着坐在了床榻里,很快紫檀便进来了。 “行了,绿蕊你出去吧,紫檀陪着我就行。” “是,紫檀你晚上记得注意着,良媛有孕,万不能有闪失。” 紫檀这还是第一回贴身伺候江念,明显有些局促,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应,绿蕊这才放心出去,而紫檀则有些僵硬地站在床边,等江念吩咐。 现在已是亥时初,原本江念是该睡了的,但或许是书太好看,瞧着是舍不得睡了。 就这样站了约摸半个时辰,江念才将书放下,放在床内侧的柜台上,然后抬手轻揉了揉额头,“该睡了,将灯都灭了吧。” 紫檀做事还算稳当,而江念也一夜好眠,并未起夜,倒是平静。 * 这雪一下便没个停的,要不是有人打扫,只怕能及膝盖,这般,江念怀着孩子自然不可能胡乱出门,但便是这般,她不觉得闷,因为花房几乎每天都能送两盆花来。 有了荣侧妃那胎的前例,江念自然得谨慎,于是每天请了吴仁来查看花是否有不妥。 按照常理,有孕三个月前,是一旬请一次平安脉,三个月到六个月,胎像稳固,是两旬一次。 所以江念这频率实在高得离谱,自然免不得后院私底下议论,说江念最是矫情,把整个府医处都当她一个人的了,不过她们再如何说,江念只当做没听见。 江念要的就是她们嫉妒,还要她们心急,不过最要紧的是她得仔细,仔细得连萧怀临都知道,这样后面若是孩子有任何闪失,那便都不是她的问题了。 “良媛,秦良媛来了,”红萝跑进来通传,江念连忙应道,“快请进来。” 自从上次达成了某种默契后,便是江念有孕,秦良媛每个月总是要来上两回的,也不拘于下棋,有时候二人便是静静坐着看书,也是极好的。 “秦姐姐你怎么也不让底下人提前递个话,我也好准备着,”江念看秦良媛跨过门槛,连忙迎上去,言语里带着两分嗔怪。 “准备什么呀,没得麻烦,我就是待在自己院里无趣,想着找你说说话,对了,你站远些,我身上寒气重呢,别扑你身上了。” 秦庶妃说着便赶紧将斗篷解下,然后又绕过江念将身子烤暖。 “我瞧着姐姐脸上的疤痕似乎淡了不少。” 秦庶妃听着这话,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本能用手抚了抚疤痕处,“真的吗?” 江念笑着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用这事诓姐姐,自然真的。” 秦庶妃得了肯定的答案,脸上笑容明媚,“多亏了妹妹的雪痕膏,否则我这疤痕只怕是真没希望了,说起来妹妹于我有大恩。” “姐姐可莫要这般说,东西自然是要物尽其用,我背上没留疤痕,这剩的一盒子雪痕膏放我这也是无用。” 秦良媛看着江念满目真挚,心也不禁柔软,“那姐姐客套的话便不说了,但真的感激妹妹。” “我知道呢,姐姐你以后也莫要伤怀了,殿下对你有情分的。” 秦良媛听着这话却淡然地摇了摇头,“从前不知镜花水月,心有执着,出了回事倒是看清了,我只盼着莫连累了家族,安生便好。” 第144章 镜花水月 江念没想到秦良媛竟然是这般想的,着实有些诧异,而且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江念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劝慰,“总归秦姐姐你莫自苦便好。” 秦良媛听到这话,原本眉间淡淡的愁绪霎时散尽,抬头,眉眼明媚,“诗书礼乐,亦有天地,我能做的,需要做的,还很多呢。” 听着这番激昂言语,江念着实佩服,也不由被秦良媛情绪感染,是呀,她们身处后院,可心又不止这一方天地,莫自怨自艾,便谁也困不住。 “妹妹这看的是什么书?” 江念听到问话,将书合上,露出《三国志》,“太子妃娘娘上回给的。” 秦良媛听到太子妃这几字,笑容明显有些僵硬,江念注意到了,但只装作没看见,但却没想秦良媛还是开了口,“妹妹身怀有孕,便是看书也不该看这些伤神的,我瞧着你以前那些话本子之类的倒是极好。” 江念知道她这是劝自己当心徐氏,不管她是否足够坦诚,但至少此刻江念是感激她的,而且自己也不够坦诚不是? “嗯,我知道呢,姐姐放心。” 秦良媛知道江念是聪明人,话已经点出来了,旁的不用多说,“总归你好好照顾自己便是,这后院呀太冷清,有个孩子伴着总是好的,有个寄托。” “嗯,不过秦姐姐既然这般说,那就该放宽心,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便有自己的孩儿了。” 秦良媛浅笑回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这一下午,二人各执一书,看累了便支开窗看看雪景,品品茶,日子倒也闲适。 “每次来你这,总觉得时间过得快,一眨眼天便黑了,我也该回了。” “那秦姐姐你常来,对了,留下一起用膳吧。” 秦良媛摇了摇头,“这些奴才一到晚上便惫懒,晚些回去,只怕是真得踩着雪,鞋袜湿了难受。” 海棠院门前是从来没有堆过雪的,因为萧怀临随时都有可能过来,但旁处的情况,江念也是知道的,所以她便没再留秦良媛,“那姐姐路上慢些。” “嗯,”秦良媛起身告辞,江念将人送到了门口,但没想到萧怀临竟是来了。 “妾身见过殿下,”二人一齐与萧怀临见礼,萧怀临看见秦良媛竟然在梧桐苑也是有几分诧异,“文姝竟然也在,这是要走了吗?” 文姝便是秦良媛闺名,秦良媛规矩回话,“是呢,天黑了,与江妹妹讨了一下午的茶,也该回了。” 萧怀临看着秦良媛疏离的眉眼,心中有愧,但不多,最终还是轻嗯了一声,秦良媛识趣地出了海棠院,雪景天亮,江念清晰看见她单薄却挺直的身影,心里不禁叹息,后院多是伤心人呀。 “与秦良媛能说上话?”萧怀临略微带着一丝凉意的手牵住江念的手往铜炉处走。 “秦姐姐博学多才,妾身受益颇多,”江念眉眼弯弯,下巴朝着小烷桌方向努了努,“喏,下午便同秦姐姐一起看三国志呢。” 萧怀临对江念的印象早就与当初有云泥之别,知她平素喜静,最爱诗书下棋这些,所以倒是不奇怪,但目光却不经意瞥到书旁边的针线篓子,因为里面竟有双虎头鞋。 “念儿,这是你绣的?”萧怀临带着两分好奇,走到炕榻旁,将虎头鞋拿在手里把玩。 但当看见虎头的形状时,却是忍不住发笑,无他,主要是因为这老虎不似他以前见过的那般威风凛凛,就是个圆头圆脑的小老虎,便是虎须,也不过是左右各三条线,不过确实能认出是老虎来。 “嗯,对呀,可难绣了,花了妾身足足一旬的时间呢,好看吗?殿下,”江念轻摇着萧怀临的手,娇气的模样惹人疼得很。 萧怀临没忍住捏了捏江念的脸,然后又翻看了绣篓,发现还有一件小儿红色肚兜和一身贴身的小衣,他拿在手里,更显得小,确实喜人。 “妾身想着将孩子贴身的衣物多做几身,让孩子都穿妾身亲手做的,好不好,您看这些东西多可爱呀。” 萧怀临看着江念憧憬的模样,她女红不好他是知道的,这许多的东西,若是平时,她只怕如何也是不肯的,为了孩子竟都做了,想到她笨拙拿针的模样,他心底一片柔软。 若是真生个女儿,如她一般,他很欢喜欢,“嗯,可爱,不过再可爱,你怀着孕呢,别伤了眼,听到没?” 江念狠狠点了点头,保证绝对不会,然后还道,“妾身打算将东侧房收拾出来,将屋子都铺上厚厚的地毯,等孩子月份大了,就能到处爬了,还有拨浪鼓那些,都得开始买了……” 萧怀临听着江念絮叨也不觉烦,倒是对孩子更多了几分期待,他第一次这么期待。 “对了,我打算明天让大厨房送个猪头,还有点心之类的,”江念欢呼雀跃的样子,让萧怀临眼角眉梢也跟着带笑,周全在一旁看着啧啧称奇,他发现了主子爷来海棠院笑容是最多的。 “想吃猪头肉了?”萧怀临只觉得江念是嘴馋,不过他愿意宠着,又不是养不起,而且怀着孩子呢,吃什么都应该的。 江念顿时有些不乐意了,眼睛滴溜一转,小嘴一撇,“才不是呢。” 萧怀临就稀罕江念这些小表情,生动,这是他在后院难看见的,所以更愿意哄着,“哦?那是干什么用的?” 江念在萧怀临这儿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用哄,只需要顺着问话,便半点气性没有了,还噼里啪啦一堆,比如现在,“殿下,您忘了,妾身在桂花树下跟牛郎织女许愿了的呀,要个孩子,现在妾身肚子已经有三个月了,得还愿了,然后让神仙保佑妾身平安生产。” 萧怀临被提醒才想起红绸的事来,然后连忙道,“应该,确实应该。” 二人欢声笑语的,便是用膳时也是时有言语。 膳后萧怀临因为近年关,各地上表,加上冬日最容易出现灾害,所以政事繁忙,并没有留下,还是回了前院书房。 江念在屋子里转了会消了消食,然后又坐回炕榻上,“红萝,从书架子上将三国志再拿给我。” 白芍见此,故意打趣,“良媛您这是看书看痴了,一本三国志看了整整两日了。” “小丫头你懂什么,好的书只得百般回味,这三国志学问大着呢。” 说完江念也不再多说,只从红萝手里接过三国志,便专心研读起来,便是晚间洗漱,眼睛也是没离三国志的,最后竟还带到床上去了。 “行了,红萝守夜便是,你们都回去睡吧,”江念将三国志放在床内侧矮柜上,然后躺下准备歇息。 第145章 小产之兆 外面的雪飘落无声,屋里地龙烧着,温暖如春,轻衾软枕,催人眠,江念双目紧阖。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此时外间的红萝用被子将身子裹得严实,靠着柱子半坐着,明显也睡着了。 “呲,”胭脂色软帐里,一声痛呼幽幽传了出来,声音很轻,但夜太寂静,便显得突兀,而且红萝提着神呢,便是睡也不过是小憩,所以几乎是立马便一个激灵坐直了起来。 然后她支着耳朵,果然又听见了痛呼声,不再犹豫,红萝掀开身上裹的棉絮薄被,快步走到床跟前,“良媛,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嗯,”虚弱的声音从软帐中飘出,红萝到底是小丫头,顿时便慌了神,“奴婢这就去喊白芍姐姐她们,然后去给良媛您请府医。” 又是一声虚弱的“嗯”,红萝也已经抽开门栓跑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后罩房两处都点了灯,白芍、绿蕊两个慌慌张张扣着衣服斜襟处的扣子便出了房门。 “行了,你快去请府医,这可耽搁不得,紫檀你去厨房烧锅,热水备着,以防万一。” 吩咐完两个小的,白芍、绿蕊便快步往正房去。 “良媛,这药丸您吃下去,一刻钟后便见效,”绿蕊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江念。 江念拔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棕色小药丸,毫不犹豫便吞下,“白芍留下陪我就好,绿蕊你去吧。” 绿蕊点了点头,然后支开窗,翻身出去,隐入黑夜之中。 * 萧怀临是与吴仁前后脚到的,吴仁脸色发白,若不是知道身份,还以为病人是他。 “怎么痛成这样,”萧怀临看着江念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而且额间全是汗珠,鬓发都被打湿,心便不由得揪成一团。 “啊,见红了,”白芍的惊呼声让萧怀临和吴仁同时注意到床单上的一小滩血迹,格外刺眼,吓得吴仁顿时腿软了。 “还等什么呢,赶紧给诊脉呀,”萧怀临脸色阴沉,看着吴仁跟个木头似的跪着不知动,怒火更甚。 被怒斥的吴仁吓得魂差点离体,不过倒是清醒了些,他跌跌撞撞跑到江念床前,然后赶紧搭脉。 但在诊出脉象后,他想哭,他当初干嘛是给江良媛来诊出喜脉的呀,还有这后院能不能消停点呀,他小命都要给作没了。 看着吴仁神色怪异,萧怀临实在没那个耐心,又是怒问,“究竟怎么回事。” “回……回殿下,江良媛只怕是沾惹了寒气极重的东西,伤了宫体,这才有小产之兆。” 萧怀临听到回话,眸里愠色浓重,想着江念晚间还对孩子万般期许,也顾不得查问,先是吩咐吴仁,“这胎你可保得住?” “回殿下的话,凶多吉少,为求稳妥,还是将张府首和华府医一同唤来,但今日他们二人不当值,只怕得去他们家里找。” 萧怀临听到凶多吉少四字,面色凝重,顿了片刻才吩咐周全,“你去将周太医还有沈太医请来。” 事关紧要,周全应了声便跑出了院子。 “殿下,保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求您了,求您……”不过这么片刻,江念身上的寝衣便几乎能拧出水来,唇色更是苍白得吓人,看得萧怀临心密密麻麻的疼,“念儿放心,以后还要看小家伙在地毯上爬呢。” 萧怀临说着这话,鼻头竟是有些酸,她怀个孩子,不知遭了多少劫难,是他没保护好她。 想到这,萧怀临发问,“你们两个说,今日你们主子用过和碰过哪些东西。” 被问话的白芍、绿蕊两个,慌忙对视了一眼,然后绿蕊出来回的话,“良媛今日用的都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对了,为了稳妥,剩的饭菜都是放在小厨房一日的,第二日才会给大厨房收去。” 听到剩饭剩菜还在小厨房,萧怀临立马吩咐吴仁,“你去查查。” 能出去,吴仁求之不得,慌不迭起身往小厨房去。 “接着说。” “是,然后今日就秦良媛下午来看了我们主子,这个太子爷您知道的,不过也没做旁的,就一块看书,哦,对了,良媛今日一直在看书,还有做了会女红,旁的便没了。” 萧怀临想起晚间神色疏淡的秦氏,眉头微皱,过了半盏茶功夫,他才出言,“周福,去各院传话,江良媛胎像不稳,让她们都过来,另外搜查各院。” 白芍、绿蕊二人听着这吩咐,都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太子爷这是怀疑了秦良媛呢,不过算好的了,各院都搜查,总是顾了秦良媛的脸面。 吩咐完,萧怀临握着江念的手轻哄,但目光却扫到了内侧矮柜上的三国志,同时想起绿蕊说的江念今日一直在看书,眸子瞬间紧缩。 与此同时吴仁从小厨房回来了,“殿下,饭菜都没有问题。” “你家主子今日就看了这本三国志?” “回殿下的话,是的,用过午膳,良媛便一直捧着这书看。” 萧怀临直接将书捞到手里,然后快速翻看了两遍,没发现任何异样,但却还是吩咐吴仁,“你看看这本书可有不妥。” 萧怀临刚吩咐完,却听见白芍插话,“这书是太子妃娘娘给各院的,应该无事吧,倒是今日良媛刺绣,这布料是半月前内务司送过来的,奴婢怕有人做了手脚。” 萧怀临是知道白芍的,手巧,江念平日的发髻都是她负责,同时脑子有些不灵活,说白了就是个蠢笨的丫鬟,但对江念是极忠心的。 所以白芍插话,为着事态紧急,萧怀临倒也没想追究。 但听到这书是徐氏送的,他原本的三分怀疑到了七分,“既这般,吴仁你查查绣篓里的绣品,还有这书也一并查了。” 吴仁听到里面涉及徐氏,刚刚凉风才吹干的汗,又冒出来了,他感觉自己小命真就得交代在这。 但不管心里如何叫苦连天,他手上动作却不敢慢,先是仔细查了绣篓,确定没问题后,然后又赶紧拿起书仔细分辨,这时两位太医也到了。 “回殿下的话,这书没问题。” 萧怀临听到回话,却不太信,“周太医、沈太医,麻烦你们两位再看看这书可有不妥。” 第146章 《三国志》 周太医从吴仁手里接过《三国志》,而沈太医则给江念诊脉。 周太医查得很细致,几乎是一页一页瞧的,“殿下,这书没问题。” 萧怀临听到真没问题,心里不禁怀疑,难道真是他想多了?这次不关徐氏的事?但夫妻十来年,徐氏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从来不做无用功。 “你们二人快看看该如何诊治,务必要让母子均安。” “是,微臣二人定竭尽所能。” 只能说太医到底医术高明,二人轮流诊断过后,便立马行了针,开了方子,但二人也只说有五成的把握。 萧怀临眸若寒冰,不发一言,屋里只周太医与沈太医忙活的脚步声,但很快徐氏便到了,她走进屋里,一副怜悯模样,“妾身见过殿下,江妹妹的胎像可稳住了?” 萧怀临抬眸看向徐氏,神色晦暗,“太医与吴府医说念儿沾惹了寒气极重的东西,太子妃要不帮本宫想想,究竟是何物?” 徐氏听到这话,半分异色也无,倒是满脸震惊,“什么?江妹妹有孕,海棠院里竟有这等子晦气的东西?”然后带着三分威慑质问白芍、绿蕊二人,“你们都怎么伺候主子的?若是皇嗣出了问题,你们脑袋都别想要了。” 白芍、绿蕊突然被扣上这么大一口锅,自然吓得扑通跪地上求饶。 “行了,还嫌不够乱?”萧怀临满脸怒色,他总觉得今日海棠院这事与徐氏脱不得干系,但书又确实没问题,一时他也是想不出症结在哪。 徐氏作为正室被斥责,不仅没有半分恼怒,反而惭愧道,“江妹妹接连出事,是妾身失责,不过江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定会像上次一般有惊无险的,殿下安心。” 以前徐氏一堆的冠冕堂皇的话,萧怀临虽然不过耳,但也知道身份使然,但今日听来只觉废话连篇,聒噪刺耳得很。 “你确实失责,本宫将后院交予你,子嗣单薄便也罢了,现念儿好容易有孕,却不得安生,本宫也前朝后院跑,没有半刻安宁的。” 萧怀临一字一句砸在地上,周太医他们恨不得自己隐形,而徐氏已经跪在地上,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被羞辱,她还是头一回,便是装也掩饰不住面色难堪,但她还是卑顺道,“臣妾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萧怀临看着底下跪着的徐氏,余光扫到周太医和沈太医,最终还是让徐氏起了身,但让她去了侧间,他不想看见她。 而坐在炕塌上的徐氏,手心满是指痕,目光更是狠厉,近旁的珍珠经过刚刚的问责,现在也是半句不敢吭。 后院众人陆陆续续到的,不管她们内心如何想的,至少面上一个个都是忧心之色。 只秦良媛,一颗心有些七上八下,她今日来,江念便出事了,这任谁想,都容易将可能指到她身上。 虽说后院无真心,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自认为对江念还是有几分清楚的,她不信这是江念为她下的套子。 而且秦良媛甚至想到了江念下午看的《三国志》,她觉着今日这事,与徐氏有关,而且观徐氏面色,不如往日端和,着实不对劲,所以她愈发坚定猜想。 * “太子爷,奴才搜查了各院,都没有找到可疑之物。” 听到一无所获,萧怀临不意外,同时更觉得问题出在这《三国志》上,但都说没问题,他双眉紧蹙,不由沉思。 经过周太医与沈太医二人合力,又陆续人参这些药材用上,江念的胎总算是保住了,但后面却还需用保胎药,才能确保无恙。 萧怀临用汗巾仔细擦去江念满头的汗,有些滑落在他手心,明明是冷的,但却如岩浆般,灼得他发疼,一路蔓延至心间,密密麻麻的痛。 也是这痛,让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书有问题,但这本书却没问题,所以有问题的书已经被调包了,对,能调包的,那便只有江念院里伺候的,若他没记错,底下那两个丫鬟是徐氏拨过来伺候的。 想通症结,萧怀临立马吩咐周全,“去,搜查海棠院下人的屋子,本宫不信找不出东西来。” 周全是谁呀,那是萧怀临肚子里的蛔虫,立马便知道这是底下两个小丫鬟的事,而这小丫鬟还能是谁的呀,啧啧,他觉得太子妃真是能造事,什么时候把情分全作没了,也就不作了。 内室与侧间也就隔了个屏风,萧怀临的话,徐氏自然听了个分明,她手几乎是一瞬,抓紧了软垫的扶手,有小烷桌的遮掩,没有任何人看见。 不过她紧张的神经也不过片刻便放松了下来,因为万无一失。 周全带着几个小公公到了后罩房,然后吩咐,“这间仔细些,莫乱了姑娘们的东西,听见没?” “是,奴才明白。” 说完,周全便直接猛地推开另外一扇门,然后重重道,“给我搜,便是老鼠洞也不能给我漏了。” 奴才都是聪明的,立马将被褥全掀了丢地上,就连瓷瓶也是掏了个底朝天。 “师傅,这桌子有个隔处,”小福子又敲了敲桌子的背面处,果然清脆的音,空心的。 周全甩了甩拂尘,嘴角往下压,“给我砸。” 砸个桌子再容易不过的事,木板顿时碎成几段,里面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小福子连忙将东西都从里面掏出来,递给周全,周全看着手里的《三国志》还有杂七杂八的不该出现在这的银锭子、银首饰,心里有了谱。 “走吧,”周全跨过倒了的洗漱架子。 周全带着《三国志》走过侧间时,徐氏差点没坐住,这《三国志》不是毁了吗,怎么还在这? 徐氏何等人,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江念反将了一军,心里恨极,但她现在只能压住火气,同时让自己冷静。 “殿下,这是在紫檀的箱拢里找到的。” 萧怀临看着手边的三国志不禁冷笑,好呀,好得很,徐氏果然不负所望,“周太医你们二人看看这本《三国志》可有不妥。” 周太医二人得了命令,连忙仔细检查,然后不过一盏茶功夫,他们二人便道,“回殿下的话,这书中间有好几页都是被刷上了牛膝草汁的,而这牛膝草汁便是极寒之物。” “周全,去将紫檀押到明间,本宫要亲审。” 第147章 紫檀没了 周全带着两个公公,转身去小厨房找紫檀,但不过半盏茶功夫,周全便神色带着几分怪异回了明间,“太子爷,紫檀畏罪自杀了。” 听到紫檀已经没了,徐氏暗里悄悄松了口气,而萧怀临脸色阴沉如乌云密布,紧接着猛地拍了桌子,“这背主的奴才,倒是忠心得很。” 这句话让众人噤声,江念胎没落,期盼落空,一个个都没了多大兴致。 死一般寂静了片刻,森冷浑厚的声音落进每一个人耳朵里,直击心弦,“若本宫没记错,这紫檀是太子妃你给安排进的海棠院。” 徐氏没想到萧怀临这次竟真如此不给她半分颜面,刚刚在内室当着太医的面问责她,现在便是紫檀已经没了,毫无证据,也要问她的不是。 想到这些,她只觉心头苦涩,但她是太子妃,以后还是皇后,她得做得让任何人都无可指摘,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配这个位置。 徐氏敛好情绪,带着三分愧疚三分自责还有三分自省回道,“当初紫檀确实是臣妾从四教所挑选出来的,但当时查着她身世清白、伶俐,最要紧的是刚调教出来的,没伺候过主子,所以才送来伺候江妹妹。” 徐氏句句在理,但萧怀临却不爱听,但他也知徐氏这人最厉害的一点便是从不留马脚,紫檀的族人只怕早被杀了个干净。 若是以往,胎保住了,他也便放过,只敲打一番,但今日不行,江念肚里的孩子,是他所期盼的,他绝不允许有半分闪失。 “既然如同太子妃你所说的那般好,怎么还会出这种事,嗯?”萧怀临将手上的串珠狠狠甩在桌上,顿时珠线断裂,珠子散落一地,众人眼观鼻鼻观口,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殃及。 徐氏也瞬间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但身姿挺直,让人瞧不见半分落魄,“妾身失责,还请殿下息怒。” “息怒?”萧怀临冷笑,“去岁至今,孙氏、荣良娣小产、孙氏毒蛇事件、厌胜术,桩桩件件,你让本宫如何息怒。” 荣氏听到萧怀临提及自己小产,想到那已经成型的男胎,顿时两行清泪滑落,“殿下,我们的孩子,臣妾想起来便心痛难以自抑,臣妾的身子也坏了,”梨花带雨,让人好不怜惜。 江念在内室床榻上听着,都忍不住夸荣氏哭得好,趁人病要人命,极妙。 果然萧怀临脸色如寒冰,几乎将一室空气凝结,便是铜炉在旁,也让人寒颤,“想必是后院事情繁多,所以太子妃才无暇顾及,既然如此,自今日起,周良娣、荣良娣你们二人协助太子妃管理后院。” 荣氏听到能协理后宫,根本不给徐氏任何反应机会,一口应下,“臣妾定好生为太子妃分忧。” 周氏随其后,也起身谢恩。 看着荣氏得意,徐氏指甲全陷进肉里,但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尽量面色从容,但还是哽着声音道,“是,臣妾多谢殿下关怀。” 萧怀临看着徐氏满脸苦色,心里半分波澜也无,只继续敲打,“你知道本宫心意便好,不过你虽然有错,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江良媛的胎后面便交给你照顾,本宫希望再无任何意外。” 杀人诛心,江念觉得萧怀临是掌握了精髓的,这哪里是宽徐氏的心,这是让徐氏心堵呢,她的胎交给徐氏,那徐氏便是如何不愿意,也不能出手了,不过可惜了,这锅她栽也要栽徐氏头上。 徐氏哪里有拒绝的权利,不仅得领受,还得笑着感激涕零应下。 一场闹剧落幕,徐氏在回葳蕤院的路上却怎么也想不通。 若是紫檀早就被发现,那江念这胎今晚便不该有小产之兆,而且两位太医都来了,江念没那么大的能耐买通他们,病症是实打实的。 但若是紫檀没暴露,那《三国志》又怎么会出现? 徐氏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因为她便是如何也不会知道江念是假孕。 “依奴婢看,应该是紫檀那个死丫头找不到机会将书烧了,又怕娘娘您责备,所以谎传的消息,今夜才有这么一遭。” 徐氏听着珍珠的话,眉头半分没有舒展,今日被当众问责,更被卸权,都让她头疼不已,珍珠见状连忙帮她按揉太阳穴两边。 “也只得这般解释了。江氏这胎可真是命大,厌胜术那次闹得那般厉害,没掉,这回竟还是让她淌过了这关,日后本宫又不好再动手,早知如此,本宫便该早些出手,悔呀!” * 折腾了一宿,此时已近天光,到了早朝时间,为免折腾,周全直接将朝服拿来了。 正红色作底的衮龙袍,象征着太子身份,用嵌宝革带微束,江念瞧着穿在萧怀临身上,俊美无俦。 “待会周全会挑几个丫鬟送来,你挑着顺眼的留下,”萧怀临看着床上微趴着偷看自己的人儿,内心软陷,言语也温柔得不像话。 江念知道这是萧怀临对自己的特殊照顾,自然欢喜,重重点头,“多谢殿下。” “本宫知道这回委屈了你,不过念儿你放心,不会再有下回了,”萧怀临知道江念是个聪明的,未必想不着关窍,不过是怕他为难,所以半句不提,但越是这般,他反而越是想对她好。 江念永远信奉男人的话永远只能信一半,但却笑靥如花,“有殿下,妾身不怕。” 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很好,萧怀临眸光如晴水,“待会本宫让周全将私库里的金首饰都拿到你这来,你看着喜欢的便留下。” “真的?不计件数吗?”江念实在没忍住兴奋,金首饰呀,萧怀临那儿的可都是皇家制造,有价无市的,稀罕呢。 看着江念一副贪心的小模样,萧怀临宠溺地摇了摇头,然后才笑声爽朗道,“总共也就一匣子,你要是真都喜欢,送你便是。” 一匣子!还就一匣子!江念表示壕无人性,不过她喜欢,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都争宠了,不仅能升位份,受人尊敬,还有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呀。 “嘿嘿,那多不好意思,殿下放心,妾身肯定会给你留一丢丢的,一丢丢。” 江念觉得自己必须趁火打劫,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最主要,萧怀临既这样说了,那就是真送她。 “嗯,好了,本宫得去上朝了,否则迟了,你好生歇息,折腾了一宿,肚里孩子也需要休息呢。” 江念乖巧点头,然后目送萧怀临出正房,等萧怀临出了海棠院,江念却一扫刚刚的疲色,坐直了身子,“白芍,去将红萝唤来。” 第148章 红萝感恩 “是,”白芍跑到后罩房喊红萝,“红萝,良媛喊你过去。” 江念靠坐在炕榻上,看着底下跪着的红萝,笑着道,“快起来吧,”红萝这才起身,但乖乖静立着,不敢说话。 红萝来了也有半年了,江念知道她是个勤快老实的,当初说是紫檀和红萝一起管海棠院的粗活,但紫檀每日也就侍候花草,旁的全甩给红萝了。 但红萝不找到跟前来,她也不好做主,而且当初奸细未辨,她也不会冒然出手,不过现在局势明朗,她自然不会薄待了红萝。 “紫檀的事你有功,可想要什么赏?” 红萝听到江念问赏,明显又紧张了起来,但还是努力回话,“紫檀背主,本就遭人唾弃,她还想害良媛,更是罪不可恕,所以奴婢所做,不过是为奴为婢的本分,谈不得赏。” “我知你是个忠心的,不必怕,这般吧,我记得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妹妹也在府里?是也不是?” 红萝没想到江念还记得这事,连忙回道是。 “殿下走时留话,待会就送人过来,所以伺候上倒是不缺人了,不过小厨房杜公公说他还缺个烧火的丫鬟,你们几个各自有活,也不好总顾着灶台,你妹妹若是愿意,那倒是正好。” 红萝原本还战战兢兢,但听到这话,瞬间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欢喜,然后猛地跪在地上,慌忙应道,“愿意,愿意,能伺候良媛,奴婢妹妹欢喜还来不及呢,无论是烧火丫头还是什么,都好。” “既这般,我今晚让白芍去与周公公打个招呼,你妹妹应该明日就能来了。” 红萝听到这话,又高兴得不停磕头谢恩,“良媛大恩,奴婢和妹妹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 江念看着红萝眼眶都红了,也不由生了几分怜惜,都可怜人,只要她们忠心,她是愿意好的,“我不需要你们做牛做马,忠心二字便够了。” 红萝感激涕零,江念也趁着这机会拢人心,“紫檀没了,可要给你换间房?” “不用不用,奴婢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这些,”经过刚刚这一通谈话,红萝倒是没了害怕,而且还咧着嘴笑呢。 江念倒是没想到红萝是个胆子大的丫头,但还是应允道,“等你妹妹来了,就让你妹妹与你住一处吧,至于紫檀的东西,你烧了便是,你妹妹的,明日拿新的。” 红萝听到妹妹能跟自己住,又是千恩万谢,江念看着她头都快磕破了,连忙出言阻止,“行了,白芍快拦着她,这实心丫头。” 白芍性好,当初是怕红萝背主,所以故意不亲近,现在知道都是心向着江念的,她也没了往日的严厉,拉着红萝的胳膊,哄着红萝起身,“良媛性子是最好的,宽和待下,你看我与你绿蕊姐姐便是了,你只管好好服侍,良媛便错不了你。” “是是是,奴婢知道,奴婢就是太高兴了,想不着还有与妹妹团聚的时候,”红萝擦着泪慌忙起身。 但在看着江念、绿蕊都望着她温柔的笑的时候,鼻头一酸,眼泪噼里啪啦便掉了下来,然后用手背捂着嘴哽咽道,“奴婢怎么也没想到能碰到良媛您这么好的主子,奴婢一定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江念发现红萝这丫头真说起好听的话时也是一套一套的,其实倒也不像她原以为的那般木讷,不过这海棠院有白芍一个实心的也够了。 “好了,折腾了一宿,你回去歇歇吧,今日就给你放个假,你好好歇歇,明日妹妹来了,也好有精神说话。” 能空一日,谁能不欢喜,江念看着红萝出门的步子与进来时明显不同,欢快得似乎能跳起来似的,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孩子呢。 “良媛,多亏了您好计谋,想着偷梁换柱,放了本根本没浸染牛膝草汁的《三国志》,果然便引蛇出洞了,紫檀将那书偷去,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呢。” 江念听着白芍雀跃奉承的话,心下也是高兴,徐氏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她也请君入瓮,能将眼线拔了,极好。 “不过这次以后,只怕太子妃不会再信任良媛您了,”绿蕊缠着线团,望向江念的眼神里含着几分担忧,荣良娣好容易歇停下来,没想到太子妃又站在对立面了。 江念笑着安抚,“信任与否重要吗?我之前伏低做小,她不也安插眼线?而且我现在位份不低,又有宠,她又有何惧。” 白芍、绿蕊二人听着江念底气十足的话,都不由得回忆过往,不过一年有余,一手烂牌,但到了如今可观局面,其中艰辛不足与外人道也,不过同时她们也是由衷敬佩江念,每一步都走得刚刚好。 * 午交,乌云散尽,万里晴空,江念最喜冬日暖阳,于是便让小喜子进来帮忙,将铺了厚厚裘毯的贵妃榻抬进院里,江念半躺在上面,感受着扶光炙热的温度,只觉得骨头都泛着酥了。 “良媛,周公公来了。” 江念听得绿蕊的话,懒懒睁开眼,便见周全果然带着几位年纪比较小的丫头过了院门。 “奴才见过江良媛,问良媛安,”周全看着一身素衣,未点红妆的江念,心里只感叹真是天姿国色,宫里宫外头一份了。 “周公公快快免礼,白芍快搬个凳子来。” “多谢良媛关怀,对了,后面这几个都是奴才刚去四教所里挑出来的丫头,身世关系奴才都查了的,最清白不过,良媛您掌掌眼。” 周全作为萧怀临贴身伺候的,能力毋庸置疑,他说没问题,那便真没问题,江念便望过去,四个丫鬟看着样貌清秀,而且规矩极好。 “周公公挑的自然都是极好的,我瞧着都喜欢,”江念说完话头,这才问话,“你们四个都会些什么?” 第一个丫鬟身形纤细,“奴婢针线活不错。” 江念点点头,示意第二个丫鬟继续。 “奴婢略微会些厨艺。” “奴婢力气大。” “奴婢略微会些口技。” 江念听到第四个,倒是有些兴趣,“口技?” “是,奴婢会模仿些许虫鸟走兽之类的叫声,不过也就五六分像。” 第149章 青茉口技 “那你学两个拿手的来听听。” 这丫鬟也不怯场,“那奴婢先仿青蛙,”江念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呱呱……呱呱。”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目露震惊,江念也在其中,因为实在是太像了,真跟青蛙叫似的,甚至还是田野水洼里的一片。 “极好,便你了,”江念也不要这丫鬟再模仿别的,直接拍板定下,其他丫鬟顿时都投来羡慕眼光,但最后也只能悻悻离去。 “你既然会口技,可能模仿人说话?”江念似笑非笑看着丫鬟,这口技一理通百理通,兴许这丫头就会。 丫鬟听到问话,面露震惊,因为她会仿人声的事,自从进了太子府,就从来没与人说过,就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却没想到就这么轻易让江念猜出来了。 “那便是会了?”江念有些兴奋,这可是让她捡着大宝贝了。 丫鬟想说不会都不能了,只能呆呆点了点头。 “你仿个与我听听,若是真仿得好,重重有赏。” 丫鬟虽然害怕,但事到了这个份上了,也只得硬着头皮上,然后便只听她纤细的身躯里发出:待会去海棠院,一个个给我仔细着听到没?江良媛身怀龙嗣,可是尊贵人物,你们若是有个不当,莫怪洒家没提醒你们,那广寒院还缺人伺候呢。 这不是周全的声音还能是谁的?!白芍、绿蕊二人满是不可置信,若不是她们亲眼看见,还以为周全又转回来了呢。 “厉害,极好,”江念实在忍不住嘴角上扬,在这后院技多不压身,何况是这样的妙技,“你这门绝技,以后莫让旁人知道了,听见没?” 丫鬟狠狠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她才十三,还想活久一些呢。 江念看这丫鬟不是个只知炫技的,知道事情轻重,心下愈发满意,知进退便好,这人跳得越高跌得便越重,藏拙不是什么坏事,这也是刚刚她没让这丫头继续仿其他的缘故,否则这东西就包不住了。 “现下白芍、绿蕊是一等丫鬟,贴身伺候我的,还有个小丫鬟,名叫红萝,比你大应该一岁,是二等丫鬟,你现在来了,便与红萝一般。” 小丫鬟听到这话,连忙跪下,“还请良媛赐名。” 江念笑着与绿蕊对视了一眼,二人脸上都是满意,这丫头机灵。 “那便青茉吧。” “谢良媛赐名,”青茉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这是认主呢,江念瞧着很是满意,机灵,会口技,规矩也学得极出挑,着实不错。 “刚刚说了要赏你的,白芍,赏银给双份的。” 听到能多得份赏银,青茉高兴得不停谢恩。 “都你应得的,行了,你跟着白芍去你房间规整吧,今日便不用伺候了。” “谢良媛恩典,”青茉叩谢完这才退着身子与白芍去了后罩房。 “良媛,太阳眼瞧着便要被云遮住了,您回屋歇息吧,怕凉。” 江念抬头看了眼扶光,确实不盛了,于是便起了身,“可让大厨房那边准备了猪头这些。” “事关皇嗣,又是还愿,他们哪里敢怠慢,”绿蕊扶着江念往正房走,刚掀开门帘,温暖便裹住了全身,“外面到底寒气重,又有风,没有屋子里舒服。” 江念对绿蕊这话再认同不过,这一个冬日下来,她感觉自己都不愿意迈步子了,恨不得日日就炕榻与床榻两处待着,因为实在太舒服了,她觉着窝冬二字再贴切不过。 “青茉那丫头机灵,你好生调教着,说不得能顶不少事,”江念嘱咐,明年萧怀临登基,等她入了宫,这争可就直接升级,她身边不多些可用之人,她心慌。 “是,”绿蕊扶着江念坐在炕榻上,然后便道,“良媛接下来如何打算?” 江念知道绿蕊问的是肚子如何办,妇人有孕,一般四个月便真正开始显怀,她这已经三个半月了,确实耽搁不得,脉象可以改,肚子可鼓不起来,枕头这些她不想用,怕被发现,得不偿失。 而且再往后,落胎可就没那么容易瞒了。 “凡事都有个一波三折,先消停两日吧,还了愿再说。” 绿蕊听着这话便有了底,也不再多问,只嘟囔了句,“后院那些人只怕都恨极了良媛您呢,每回说是出了大事,结果胎又给稳住了,落得个空欢喜。” 江念听着绿蕊这阴阳怪气的话,噗嗤笑出声,“你倒是替她们委屈上了。” “哪有,奴婢就是觉着良媛您这戏唱得吊足了人胃口。” 江念从小烷桌上的玲珑格盘里取了个蜜饯送进嘴里,“那便烧壶好茶,将这些东西都煮进去,那才好味道呢。” 绿蕊笑着缓缓点头,“良媛说的有道理。” * 翌日,江念早早起床沐浴更衣,在第一缕阳光泄进梧桐苑时,江念站在供桌前,从白芍手里接过点燃的三炷香,然后虔诚朝着桂花树鞠了三个躬,结果在准备将香插进香炉时,一双宽厚的手掌却出现在江念视线里。 “还愿的事,怎么也不等等本宫,”萧怀临明明说的是质问的话,言语却含着宠溺,他将香稳稳地插进香炉里。 江念没想萧怀临竟然还记得这事,感动算不上,但被人挂怀,放在心上,心情自然是美妙的,“殿下事忙,妾身这不是怕打扰了您吗,而且妾身刚刚敬香时,说了殿下您那份呢。” “哪有这般算的,”萧怀临轻刮了刮江念的鼻子,然后让周全也点了三根香递给他,他的三炷香也稳稳插进香炉里。 “漫天神佛会保佑我们的孩子平安的,念儿放心。” 江念笑着点头,“妾身也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前面连着遭了两次劫难,后面肯定都好的。” 萧怀临看着江念乐呵呵的模样,好似昨日那般惊险也不过梦境,让人无端心安,他也最爱她这点,总是精力充沛,活得像个小太阳,吸引人靠近,而且从不说人是非,好似独立于后院之外,远离浮嚣。 “昨日后面可休息好了?” 江念半靠在萧怀临怀里,“都好呢,对了,妾身还要写红绸,不能腻歪,”说完瞬间便离开了怀抱,倒是萧怀临觉得瞬间空落落的,只手掌还残留着温度。 “期盼孩子万事平安,”江念一连写了三条有关孩子的红绸。 萧怀临在一旁笑看着,他更期盼有个如同江念一般软软的女儿了。 “殿下,定会万事顺遂的,对不对?” 第150章 气血两亏 萧怀临看着江念眸子里深深的期盼,还有尽量掩饰也没藏住的害怕,心里怜惜泛滥,是呀,接连两次出事,她如何会不怕,不会是怕他担心罢了。 想到这些,萧怀临心软得不成样子,他从未料到,在这尔虞我诈的地方,这辈子会遇见这样一个对他全心全意、赤诚相待之人。 “会的,肯定会的,本宫保证,”萧怀临牵住江念双手,与之对视,二人眼波流转,一切尽在不言中。 * 十月二十九,也是十月最后这日,外面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红萝和青茉二人为了讨江念欢心,还特地去了太子府东北角处的梅园,折了一大簇红梅回来。 “良媛,这一簇是已经完全盛开了的,您拿着把玩,奴婢手里这簇还含着苞,插在花瓶里正好。” 江念爱花,但尤爱合欢与红梅,诗词有言,“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 她爱梅,一为气节,二为大雪中的红梅,殷红点点,真是人间绝色。 “你们有心了,”江念眼底尽是温婉笑意,却是让白芍她们都看痴了,红梅冷艳,但竟不及江念一半,若不是屋外满城风雪,她们还以为在九重宫阙,否则神妃仙子又如何在眼前。 * 午间,江念是吃的锅子,新鲜的荠菜出来了,香气扑鼻,江念最好这一口,说起来这里面也有个趣。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都是不爱吃荠菜的,觉得荠菜味大,而且又是野菜,京城富庶,不比荒年,所以没人吃。 但江念喜欢呀,而且这东西不挑环境,北方寒凉,也挡不住它大片生长,所以江念直接前两日带着白芍几人满后院的找,不过都找的荒凉地,无人管处,果然是一找一个准。 主仆几个直接一个时辰便采了整整十篮子,白芍几个当时还满脸疑问,劝着江念,但当晚吃上就真香了。 就连萧怀临被请来吃了顿也是赞不绝口,还让名下的酒楼都上了这荠菜。 论抢夺商机,江念不在萧怀临之下,早半个月前她就往家里递了信,与他们说了,荠菜只怕已经在檀州火了。 “扶我起来,我在屋里转转,每回吃锅子,不小心就吃撑了,”屋内温暖如春,江念穿得轻薄,走起路来倒也自在。 但走着走着,她便天旋地转起来,然后接着完全便没了意识。 “良媛,良媛,”绿蕊扶着江念走的,倒是反应快,一把捞住了江念的腰,没让江念摔倒在地,但人没了意识,最是沉,二人抱在一处眼前着便往下坠,不过幸好都在屋里,最后将江念四人一起抬床上去的。 四人吓得不停喊江念,江念这才幽幽转醒,“我怎么在床上?”江念一脸迷糊,白芍几人都吓得面色发白。 “良媛你吓死奴婢们了,您突然就晕倒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江念好似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只应到,“没有吧。” 但江念这个样子,哪里能让人放心呀,雪天路难行,红萝与青茉两个一起去请府医去了。 等她们出去了,江念刚刚还略有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假孕的事还是莫让她们知道了,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白芍、绿蕊二人自然认同,红萝、青茉现在都是忠心的,但人心易变,而且这假孕的事,是一辈子的把柄,自然不能外泄。 府医是三刻钟后到的梧桐苑,不过这回不是吴仁,而是华府医,因为自从上回的事后,萧怀临就嫌弃吴仁了,觉得他不靠谱,直接就将江念的事全权交给了华府医。 “下官见过江良媛。” 江念看着华府医掩饰不住的苦瓜脸,就能猜到她只怕都是府医署的烫手山芋了,也为难了他们,她确实挺不道德的,待会得补偿补偿。 “华府医,还劳您赶紧看看我家良媛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午膳后说是消食,就在屋里转几圈,竟然就无故晕倒了。” “姑娘别急,让下官先诊脉,看看究竟是何缘故。” 华府医趁着取瓷枕的空档,抹了一把汗,天知道他刚刚一路跑过来多累,就怕出个事就脑袋搬家了。 不过华府医明显是比吴仁靠谱些,虽然急,但有条不紊的,让人看着也跟着安心。 但这种安心,都在华府医搭脉时紧皱眉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出,终于半盏茶功夫后,华府医退了两步回话,“良媛您脉沉细,细而无力,而且……” “而且什么?”江念明显是心急,说完还猛地咳嗽了两声。 “而且下官观之为芤脉。” “芤脉?”江念一脸疑惑,显然是不懂。 “回良媛的话,芤脉为特殊脉象,形如按之空虚,轻取即得,重按则无,常与失血过多有关。 ” 江念听到这话,面色明显不好,紧张问道,“失血过多,可是与上次小产有关?” 华府医摇了摇头,“良媛您上次小产只是微弱出血,并不会引起气血两亏之相。” “啊?不是?那也没有旁的别的了呀!” 江念话音刚落,白芍却连忙道,“怎么没有,二月春猎那回,良媛您流的血,奴婢瞧着都能用盆接了。” 江念却摇了摇头,“那事都过去有大半年了,如何与之有关。” “不,下官推断,您之所以现在这般,应该确实与那次伤情有关,而且最要紧的是,您不仅自己气血两亏,还为此胎儿生长受限。” “什么?”江念惊呼,然后半撑起身子,“怎么会胎儿生长受限,而且之前脉象不都好好的吗,也没说之前那次伤情有影响呀。” 华府医心里冷汗如雨下,但却只能尽量面色从容道,“有孕之初,确实一切安好,但随着胎儿长大,需要母体精血喂养,您之前那次重伤本就间隔时间不长,按道理需好生修养,自然不足以支撑腹中胎儿,这也是今日晕倒的缘故。” “气血两亏,那我多用些补气补血的药材可能好?”江念言语急迫,华府医却还是摇了摇头,“您亏的是底子,若是强行而为之,只怕于身子大有损呀。” 江念听完回答,整个人像是被抽去魂魄,一言不发,华府医见此也是不知该如何,最后只得开了补气益血的方子,让江念先吃着。 皇嗣这般大的事,他一个府医自然做不得主,于是出了梧桐苑,他便往前院存阙斋去。 第151章 心痛难言 “你的意思是江良媛腹中这胎生长受限是因为二月那场刺杀?”萧怀临左手撑着长案,猛地站起身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华府医后背早湿了个透,但还是勉强撑着,惶恐道,“回殿下的话,是的。” 萧怀临一瞬间心脏猛缩,竟有窒息之感,过了片刻,他才问,“所以以江良媛的身子状况,这胎其实不该有,对吗?” “正是,江良媛其实再将养半年备孕才更好,但这也是有孕后,胎儿长大,对母体所需快速扩张,才能发现的。” 萧怀临听到回话,一时无言,心里万般滋味萦绕,“若尽全力,可能留住胎儿?” “回殿下的话,若强行为之,江良媛会油尽灯枯呀,而且胎儿也易早产。” 听到油尽灯枯四字,萧怀临用力攥了攥手,压下心底剧烈起伏,“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华府医不敢看萧怀临神色,快速退出了书房,外面寒风一吹,冷汗贴身,他直打了个哆嗦,但便是这般,也比刚刚待在里面好,太吓人了。 屋内,萧怀临枯坐在官帽椅中,面色无神,若是仔细看,便能注意到他眼底泛红,他是知道江念多盼着这个孩子的,好容易盼来了,便是孕吐,她也没有半分抱怨,还夸孩子聪明。 两次生死劫难也都好容易撑过去了,以为柳暗花明,结果却因为救他的缘故,气血两亏,必须引掉这个孩子,让他如何不痛、不愧!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江念,她救他,而他却保不住他们的孩子,他身为太子,未来天子,富有天下,却唯独负了她。 满桌的折子,萧怀临再看不进去半个字,他甚至想,便就这样静坐着,静谧无声,就好似真无事发生,但想到江念现在一人躺在床上伤心,他便舍不得,舍不得她孤立无援。 几乎一刹那,他便从衣搭上扯下玄色大氅披在身上,推开房门,大踏步踩着风雪出了书房。 “殿下,”周全正叮嘱底下几个今日当差仔细呢,毕竟这事闹的,不用猜,也知道主子爷心情不好,所以萧怀临出来,他还真没防备,“还愣着干什么呀,伞呀。” 周全一路跑着追上萧怀临,伞全遮萧怀临一人,他自己任由白雪堆砌,声都不敢吭一下,他感觉这回哟,真得出大事了。 现在满后院就江念一个得主子爷心的人,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唉,他都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海棠院位置好,入了后院,不过盏茶功夫便到了,一路行色匆匆的萧怀临在脚跨过海棠院院门时,身子却是顿了一下,心也猛地揪住,因为他不知道待会该如何与江念说那些残忍的话语。 不过有些事实就是必须面对的,由不得愿意与否,他努力调整心绪,往正房走。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红萝、青茉两个守在屋内门口处,面色沉重与萧怀临见礼。 之前每回来海棠院,屋内都欢声笑语的,而这次,明显氛围压抑,萧怀临心口只觉得像压了块大石头,再想将其挪开,怎么也是不能。 路很短,便是走得再慢,也不过呼吸间便到了内室,萧怀临往床榻里望去,而江念也正好听见脚步声,一双通红的眸看过来,二人对视,萧怀临心一路疼到底,情绪无处可逃,往上蔓延,最后竟是落了泪。 “殿下,妾身无福,留不住孩子,她定是要去寻个更好的母亲,对不对?”江念笑着说着这话,但说着说着却已泪流满面,“可是我舍不得她呀,我是不是不该这么自私呀?对不对?” 第152章 准备引产 萧怀临听得心如刀绞,便是这种时候,她也没怨他半句,反倒将所有事都揽自己身上,还觉得自己无福,这让他怎么不怜不痛。 “没有,念儿别胡说,念儿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母亲,都是本宫的错,当初不该大意,让萧怀征钻了空子,否则你也不至于为了救本宫,导致气血两句话。” 萧怀临还欲再说,唇却被江念纤纤玉手捂住,她眼眶里蓄满泪珠,强忍着不让坠落,脸上满是悲怆,“殿下别说了,不怪您,”语不成句,再想说已是不能,江念捂着嘴,失声痛苦。 萧怀临本就心疼,江念这般,他只感觉心脏被千万蚂蚁啃噬,疼痛蔓延至全身,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真痛,还是感知幻觉。 二人拥着流泪,只时不时传来江念哭得不能自已的重喘气声,周全他们在门外守着,各个面色凝重,但都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化为重重的叹息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外面天色竟是暗了下来,室内也由于没人敢进来点灯,昏暗得很。 若是往常,江念定赶紧喊人来点了,她怕伤了眼睛,但今日,她也好,萧怀临也罢,都没有这个念头,暗很好,有些事,灯亮了,看着对方,开不了口。 “念儿,本宫与你一般期盼这孩子,你知道吗?上回你说东侧间要布置起来,以后给孩子住,本宫昨日晨间便让周全吩咐底下人去集市上搜寻孩童喜爱的那些东西了。” 萧怀临声音很轻很柔,但江念听着却泣不成声,哭累了,呜咽声都基不可闻,但落在萧怀临手背的泪珠却滚烫,灼得他心出了个大窟窿。 “念儿,是本宫对不住你,害得你气血两亏,本宫期盼孩子,但更怕你出事,所以这次先听华府医的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萧怀临说得艰难,但还是得说。 “不,不要,好不好,殿下,”江念猛地从萧怀临怀里退出来,直勾勾看着他,萧怀临这才看清现在的江念,眼睛红肿得跟桃子似的,鼻头也红红的,明显刚刚哭坏了。 “念儿,孩子还会回来的,你身体要紧,”萧怀临还欲再说,却被江念打断,“殿下,那请您让太医来帮妾身看看,好不好?万一太医有法子呢。” 萧怀临看着江念恳求的模样,心像泡在酸水里面一般,他想起华府医在书房里说,太医来了也是无用,但江念这般,他没办法立马将这个残忍的事实说出来,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说不定太医有法子的,到时候就是虚惊一场了,”江念努力挤出笑容,但刚刚哭过一场,样子看着反倒更加楚楚可怜,萧怀临苦涩附和,“嗯。” * 太医是踩着月光进的海棠院,而且萧怀临将院首与妇科圣手沈太医二人都请来了。 沈太医不是第一次来了,抬头看又是海棠院,他心里暗暗称奇,太子殿下一向以淡漠疏离示人,竟会这般宠一妾室,若是让那些平日被训的大臣知道了,只怕都大吃一惊。 不过当太医的,都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收敛了脸上的惊诧之色,他与院首便连忙入了内室。 当二人看到被萧怀临拥在怀里的江念时,心下不约而同觉得,祸国妖姬这良媛也当得,真国色也。 把脉很快,江念的希望自然落空,她眼神瞬间便空了,任由萧怀临说什么,她都只一手放在小腹处,然后不发一言。 萧怀临如何不知道江念的痛,但刚刚院首说了,这胎得尽快落下,否则多一刻,便是伤江念多一分,若真损了根本,恐还有碍于寿元。 思及此处,萧怀临终究还是出口打破了满堂静谧,“念儿,太医的话,刚刚你也听见了,我们便先让这孩子回去,然后你好好调养身子,等他再回来,好不好?” 江念听着萧怀临轻柔哄人话语,心里没有感触是假的,以前何曾想到清冷矜贵的他竟会有如此温柔细腻的时候,她想,若不是在这个时代,更或者,他不是太子,她都会忍不住沦陷的。 但不能,他是太子,是未来天子,他有三宫六院,而她就这么一颗心,或许有赢的可能,但输的概率更大,所以她不敢赌,也不会赌,因为她还想回去。 温柔乡,英雄冢,男女易地而处之,亦然,江念努力让自己思绪清晰,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策。 “明日,好不好?妾身真舍不得,旁人不知道,但在妾身腹中,妾身自己能感觉到,孩子在这呢。” 江念能松口,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萧怀临只能答应,“好。” 听到这个好字,江念落下两行清泪,然后抚着小腹,呢喃轻语,“孩子,现在爹同娘都陪着你呢,你乖乖睡觉,”说完又是泣不成声,萧怀临只紧紧拥着江念,让她知道他在,旁的劝慰都太过苍白无力。 这夜,应该是江念穿过来后,最难熬的一夜,晚上勉强用过两个元宵后,她便被萧怀临拥着坐进了被衾里,但二人也是无言,只萧怀临轻握着她的手,原该缱绻,但却更显悲寂。 “子时了吧,”江念突然的一句,萧怀临看了看沙漏,然后轻应了声是。 “殿下你明日还要早朝,不能耽搁,歇息吧。” 萧怀临没想到这个时候,江念还怕耽搁了他的事,他本想说他已经让周全去各部各寺传了明日早朝取消的事,但看江念苍白的脸色,他想着,或许灯灭了,她也就睡着了,总好过坐一夜,明日还要引产呢,如何受得住。 于是他便喊了周全他们进来将宫灯全灭了。 只能说夜,太寂静,太黑,人便思绪游离,那些角落处隐匿的悲伤都无所遁形,很快萧怀临便听到身旁人儿似有若无的呜咽声,他抬手轻摸去,果然一片湿腻。 “唉,”萧怀临心也是密密麻麻的疼,他知道,这场割舍鲜血淋漓,而其中伤得最重的便是江念,要了她半条命,偏他做不得任何事挽救,甚至减轻她疼痛也是不行。 第一次无力感涌上心头,萧怀临将再度拥进怀里,很快胸前便湿了一大片,但他却舍不得松开。 垂泪不知到几更,江念只知她悠悠醒来时,看见的是眼底通红,眼里尽是血丝的萧怀临,甚至下巴处还有了些许胡茬,这是江念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狼狈模样。 “念儿,醒了?肚子可饿?昨晚你没用多少东西呢。” 江念抬手抚平萧怀临眉眼,“殿下,你一夜没睡吗?” 第153章 引产 萧怀临看着江念眼睛虽然还是肿着,不过比昨晚好些了,心下稍微舒服了些,但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心便感觉被人剜去一角。 “嗯,念儿可有哪儿不舒服?” 江念用目光一寸寸描绘出他的柔情,最后撑出略显苍白的笑容,“没有呢,殿下您怎么不睡?早朝该撑不住了。” “今日不早朝,陪你。” “啊?”江念面露惊讶,过了一会才忧心道,“不会耽误事吧。” 萧怀临看着这般懂事的江念,心中酸涩胀痛,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无妨,大臣他们又不是不当事。” “哦哦,”二字应完,室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安静,过了好一会,打破这难受氛围的却是江念,她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存满了泪,“殿下,其实妾身知道,这孩子留不住,是缘分不够,不怪您,您别自责。” 萧怀临将江念紧紧抱住,这般好的她,他想着对她好,很好很好,因为欠太多太多了,大概得往后余生的好,才能偿还。 第一次,他有了一辈子的想法,想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更想一辈子对她好,保住她的笑容。 “妾身就是现在太难受了,所以不想说话,殿下您别乱想。” 不想说话,却安慰他,萧怀临觉得江念太笨了,什么都不顾着自己,都紧着他,唉,不过他一直知道,不是吗?从那次刺杀他就知道的。 “念儿不想说便不说,本宫一直陪着你,一直在。” 这场陪伴,终究是不可能一直下去,因为巳时初,沈太医便来了。 引产这个词说出来分量很重,但操作起来,其实很简单,不过便是一碗苦汤药。 江念看着这苦汁子,泪跟断弦似的,怎么也止不住,最后捂嘴痛哭,萧怀临在一旁又掉了眼泪,沈太医不小心看到,诧异的同时,连忙低了头,不敢多看。 太子竟为一妾室落泪,那便不仅仅是宠了,而是入了心,这是帝王大忌,不是他一个小小七品太医能看的。 哭了一会,江念突然抬手擦了眼角的泪,然后哭着打嗝道,“殿下,妾身想自己静一静,好不好。” 萧怀临猜想江念是不想自己这么狼狈示于人前,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沈太医出去了。 透过屏风,江念看到萧怀临带着沈太医去的明间,她便毫不迟疑转身打开床里侧矮柜里的一个小屉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米粒样子的药丸,不过一颗红色,一颗白色。 江念又快速转头往外看去,确定没有人,眸色定了定,便立马将两粒药丸吞下,然后又将床头小几上的落胎药也喝了。 也不知是小药丸的功效,还是沈太医的药好,反正不过半刻钟,江念肚子就绞疼起来,她感觉自己疼得要昏死过去。 “念儿,”萧怀临听到床上的动静,吓得快步走进内室,然后便看见已经空了的药碗,还有床上痛得打滚的江念。 紧随其后的还有白芍、绿蕊两个,“殿下,良媛得挪西侧间了,那边都布置好了。” 引产不是吉利事,所以是不在正房的,避讳,这个萧怀临知道,他虽然心疼,但更怕这事冲撞了江念,但下一刻他竟亲自将江念抱了起来,也是这一刻,她们才发现床上竟已经有了血。 “主子爷,使不得呀,奴才知道您疼惜江良媛,但妇人生产、引产的,都是忌讳呀,您是储君,事关国运,不可疏忽呀。” 萧怀临看着怀里疼得不停挣扎的江念,心如刀绞,再看还欲劝阻的周全,哪哪都不顺眼,“滚开。” 已经劝了的周全,很识相,利索地闭了嘴。 萧怀临大跨步稳稳抱着江念进了西侧间,将其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床上。 白芍、绿蕊二人看见萧怀临靛蓝色衣袍袖子上的点点血迹,二人默契地装作不知道,然后绿蕊壮着胆子上前说话。 “殿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沈太医还有奴婢们吧。” 萧怀临心急得不行,生怕江念出事,但也知道自己待在这,底下人有顾忌,反而碍事,他走到江念跟前,“念儿,本宫就在外面守着你,你别怕,听见没。” 江念疼得死去活来的,现在恨不得捶床,哪里有精力听谁说话呀,所以这次真是没半点回应,而萧怀临也只得出去。 等他出去,白芍、绿蕊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下头,然后绿蕊就隔着屏风喊,“沈太医,奴婢二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良媛现在主要是出血,你们二人注意着血量,莫要大出血了,然后不停用热水毛巾擦拭,别感染了。” “诶,奴婢知道了。” 这出血自然是有的,连着三个月没来葵水,而且这落胎药也好,还是那药丸也罢,都是寒性的。 一点点血,就能晃出一盆的血水来,在外面看着的萧怀临,左右来回踱步,心里乱得不行。 而此时,徐氏也来了,她昨日下午在得知江念的病情,便来了一回,毕竟江念的胎由她管着,但被萧怀临打发走了。 今日这落胎,她自然无论如何都得来。 徐氏听着西侧间里传来的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声,还有院子里来来往往一盆盆血水,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情绪,但不等人看清,便只余下满脸的痛惜。 “沈太医,江良媛现在状况如何?” “回太子妃的话,江良媛月份不算大,这引产风险不大,只待胎儿及其他附属东西出来,便好。” 徐氏听到这眸色略微黯淡,让人只以为她心疼江念,“那麻烦沈太医您仔细着,一定要保江良媛平安。” 交代完,徐氏便走到萧怀临下首站着,“殿下,江良媛这胎是妾身的不是,还请您责罚。” 萧怀临看着像个假人一般的徐氏,头一次觉得不想说话,他现在就盼着江念无事。 徐氏便是再如何能装,被这般直接漠视,还是掩饰不住尴尬难堪,最后自讨没趣找了个椅子坐下。 后院其他人也陆续到了,毕竟引产,面子上都得过得去,萧怀临始终未发一言,而徐氏有了刚刚的冷待,也难得没说体面话,不过众人现在注意力都在江念那,倒也没人发现不对。 “沈太医,沈太医,我们家良媛大出血了,”白芍的哭喊声清晰传到众人耳朵里。 第154章 再不能有孕 一声大出血,吓得萧怀临猛地站起身来,抬步就想入内,而众人见此,几乎是异口同声,“殿下使不得呀。” 萧怀临看着阻拦的众人,满脸怒色,但也知道若真进去了,也是给江念招祸,最终还是坐下,但却吩咐,“周良娣你进去看看。” 这话一出,满室面面相觑,徐氏更是神色难看,便是勉强挤出笑来,看着也是僵硬,只荣良娣此时敢看徐氏的热闹,冷瞥了徐氏一眼,讥讽明显。 “是,”周良娣反而倒是淡定,没有半分踌躇,便将事应下,然后便转身快步往产房去。 接着便是一通大乱,屋内屋外来往端血水的丫鬟,参水药汁轮流往里端,沈太医不住的吩咐声,反正没一刻是停歇的。 等着的众人见此心思各异,往里面投去的一双双眼神,除了她们自己,没人知道究竟想的什么。 “血止住了,止住了,”白芍、绿蕊二人激动的呼喊声传了出来,而外面以徐氏为首的一众人等,却是没忍住流露出难看的神色。 是呀,江念又熬过了鬼门关,一场场让她们希望落空,不过孩子总算是没了,她们多少心里庆幸。 而此时里面床榻上躺着的江念心里止不住骂娘,好家伙,好疼,她平时都不怎么痛经的,这三四个月的量汇在一起,真要命,她刚刚感觉自己小腹真跟被人用刀搅似的,不过好在是撑过来了,但力气也差不多用尽了。 江念没了力气叫,原本声音停歇,该让人心静才是,萧怀临却更心乱了,不过幸好周良娣是个会做事的,出来回话,“殿下别担心,江妹妹就是实在疼厉害了,此时脱了劲,不过沈太医也说了,这样稍微存着劲也好。” 萧怀临听到这话,面色好了些许,对着周良娣也难得露出今天第一个好脸色,“里面便劳烦你了。” 周良娣只比徐氏晚进府一年,在萧怀临身边待了有差不多十年,自然是了解萧怀临的,看着他此时的乱还有殷殷托付,她心下除了诧异便是震惊,唯独没有伤心,她知道自己这个身份该做什么。 “殿下既相信臣妾,臣妾定好好照顾江妹妹,”行了一欠身礼,周良娣便又准备转身往里走,但也就是此时里面白芍慌慌张张跑出来回话,“殿下,太子妃,胎儿落下来了,但我家良媛也疼得昏过去了。” “什么?沈太医去看了没?”萧怀临听到胎儿落下了,心里一时滋味难言,期盼的没了,但知道该落下的,缓了两缓,他又是那个萧怀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还是不一样了。 “去了去了,就是落了胎,得与殿下您说一声。” 萧怀临点了点头,然后嗓音略微哽咽,“好生安置。” 这种三月余的胎儿,就一点儿大,胎盘那些也不大,拢共也就点儿东西,是不需要特意准备的,就找个地方埋着,这是昨晚决定引产,就准备着了的。 这等东西,自然不可能在贵人面前晃悠,所以绿蕊带着小喜子二人静悄悄就去到太子府最西角,找了棵大树就挖坑埋下了。 按道理胎儿落下,这引产便算是结束了,但此时沈太医却跪在西侧间正厅里,面色难看。 萧怀临看沈太医这般,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徐氏眸里却闪过异色,接着便一扫之前的尴尬,又如往常那般慈柔,“殿下,我们还是去正房明间说话吧,江妹妹刚刚没了孩子,得好生歇息。” 萧怀临抬眸看了徐氏一眼,又扫了一圈底下众人,什么也没说,但确实往正房去了。 “说吧,到底怎么了。” 沈太医又扑通跪下,“禀太子殿下,江良媛本就气血两亏,然后这回又引产加上大出血,大伤宫体,以后只怕是再难有孕。” 这话落地,整个明间都消了声,刚刚还带着两分幸灾乐祸的一些人,也都瞬间低了头,生怕一个不当,惹了萧怀临怒火。 而萧怀临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好一会都无言,他想起了自己昨晚才与江念说的,孩子还会有的,也想起江念对孩子的无限期许,都不会有了,他又再次失言,负了她。 而这一切,都还是因为他,萧怀临现在心如乱麻,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弥补江念,不能生育,这种锥心之痛,他只怕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她释怀。 “可有法子医治?” 沈太医摇了摇头,“经此一番,莫说孕育子嗣,若不好生休养,只怕于寿数都是有碍。” 萧怀临听到可能还有损寿数,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住,呼吸不得,最后长舒一口气才道,“这事莫告诉她。” 与沈太医交代完,萧怀临目光巡梭在徐氏等人身上,意味不言自明,徐氏她们自然连忙欠身异口同声道,“臣妾(妾身)定守口如瓶。” “若有人守不住自己的嘴,本宫定不轻饶。” “是,臣妾(妾身)记下了。” 一场荒唐完,众人散,海棠院里,因为没了皇嗣,江念还不能有孕了,死气沉沉的,但海棠院外,散去的众人终于有了能说话的机会,各自与相好的走在一块,在无人长道说话。 “江氏无福,不仅没留住子嗣,连以后怀孩子都不能,娘娘您尽可放心了,”赵氏满脸谄媚,跟在徐氏身后亦步亦趋。 徐氏听到这话,停下步子,狠厉的眼神扫过来,“她这胎,为着救殿下的缘故,这才保不住的,本来殿下就对她当初挡刀,情分非常,现在又这般,只怕愧疚更是至深,本宫瞧着,江氏以后一世荣华。” 赵氏本就嫉妒江念比她位份高,又得宠,原本她还觉得江念这是要跌落泥潭了,结果徐氏这番话,让她顿时妒火重燃,“那怎么办,娘娘。” 徐氏看着赵氏蠢货模样,心里尽是嫌弃,若不是看中她肚子,她真半句话不想多说,浪费力气,不过愚笨也好,好拿捏。 “不怎么办,一个不能有孕的,能翻出什么浪花,何况她母家还卑贱,不仅不能害她,还得好生对着,否则殿下的怒火不是你我二人能承担的。” 徐氏从来不在乎情爱,或者说,不是不在乎,刚嫁过来那两年,她也是盼的,但尝过权利的滋味后,她便眼里只有权势了。 江念无法有孕,便对她构不成威胁,而且江念在萧怀临那有恩情,现在又有愧疚之情,她才不会为了个不顺眼,便去动江念,有害而无益之事她不会干。 但赵氏不是聪明人,她听到徐氏的话,对江念愈发恨得牙痒痒,就想着将江念踩进泥里。 “你若真想着出头,肚子就争气些,侍寝也有一月多了,该有动静了。” 第155章 积福 赵氏听到这话,悻悻地低了头,支吾道,“妾身也想早些怀上孩子,但殿下上一回去妾身那已经是十日前了。” 徐氏听到这话,冷眼瞥向赵氏,容貌顶多算清秀可人,放在这后院不仔细看,确实看不着。 她原本想着也不要紧,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清淡小菜,也算调调口味,不过这清淡小菜要适口才是,于是她才让赵氏取个温柔小意,男人不就吃这套。 偏偏赵氏愚蠢,装竟也装不好,殿下何等眼神,岂能看不破,这不才宠幸了四五回就厌弃了。 想到这些,徐氏看赵氏就哪哪都不顺眼,偏后院现在又无其他可用的,这般想着,她愈发一肚子闷气。 赵氏原本兴冲冲说江念的坏话,现在看徐氏这般,哪里还敢说半句,恨不得当透明人,就怕徐氏突然又点到身上来。 * 夕食,外面竟又飘起絮絮大雪,来往打扫的宫人一个个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冻得发紫,不过在太子府,这等级森严的吃人地,奴才是没人心疼的,他们便像个木偶人,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良媛,您醒了,”白芍、绿蕊挑开细软帘布,看着床上悠悠转醒的江念,二人连忙过去一个扶着,一个赶紧拿迎枕塞在背后。 江念眼睛缝都快睁不开,感觉好累好累,浑身都筋疲力尽的感觉,“太子殿下呢?” “巧得很,刚刚前院有小太监来报,说吏部有要事,需要太子殿下决断,所以殿下刚走。” 现在老皇帝还在病中,日日靠参汤吊着,朝廷大小事物都有萧怀临决断,确实难得得空,“嗯。” “哦,对了,殿下走时还吩咐,您若是醒了,让奴婢等差人去报,差点忘了,”白芍轻拍了下自己脑袋,“今日忙迷糊了,奴婢这就让小喜子去递话。” 江念轻点了点头,到底是没力气,不过做了这几个轻微动作,竟只觉上气不接下气,绿蕊连忙帮江念顺气,然后又倒了热茶,让江念润润嗓子。 “良媛您这回真是受大罪了,后面只怕两个月都难养回来。” 喝了杯热茶,江念感觉身体暖和了些,也恢复了些许,“都值得,”江念低头看着掌心拿着的芙蓉白底瓷盏,思绪游离。 她得宠一年,若还无孕,难免惹人生疑,既然要有孕,这个时机自然最恰当,于萧怀临有救命之恩,他最重视的时间点,有了孩子,他自然也珍之重之。 这个包含满怀期待的孩子,偏偏是因为他留不住的,这不就精彩了,最要紧的是这最后一点,她再不能有孕,她不信萧怀临的愧疚拉不到顶峰。 “你这药丸是让脉象两年内都诊出不孕,对吧?” 绿蕊点了点头,“良媛您是想着让她们都放松警惕,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你现在倒是反应快,”江念打趣,然后略微挪动身子,她有点挑床。 “良媛您再歇息片刻,待会就可以去正房那边。” “好,今日你手脚利索,才免了麻烦,该赏才是,不过刚落了胎,明着赏未免不妥。” 绿蕊听到江念要赏自己,连忙推脱,“都是奴婢分内之事罢了,要说还是白芍会演戏,一惊一乍的样子,若不是奴婢知道实情,能被她吓死。” 江念听到这话,想起白芍的演技来,确实唬人,忍不住低笑,“你两都该赏的,待会你让白芍打开我的私库,将那对羊脂玉镯子拿出来,正好你们两个一人一个。” 绿蕊还欲推辞,被江念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对了,这大雪纷飞的,就说我刚落了孩子,为了给孩子积福,给底下打扫奴才和婆子,每人发五十文铜板,让他们添碗热汤,全当我心意。” “这主意好,底下奴才们肯定都感念您的好。” “良媛您同绿蕊说什么呢,绿蕊这般高兴的,”白芍拍了拍身上散落的雪粒子,又搓了搓手,到暖炉旁边时,不禁打了个寒颤,“外面温度是越来越低了,奴婢听说好些公公之类的都感染了风寒。” “那这些日子,灶台上每日熬上一锅浓浓的姜汤,小喜子、小顺子他们也都分一碗。” 白芍、绿蕊二人都是心善的,听到旁人得了好处,比自己得了还高兴,这不,二人正咧着嘴笑呢。 约摸休息了大半个时辰,白芍、绿蕊两个将江念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扶着江念去了正房。 “你们两也太夸张了些,”江念就露了双眼睛在外面,感觉呼吸都不畅快了,差点憋死的感觉,进了正房就大口大口呼气。 “良媛您这大出血,到底损了元气,真是这两日见不得风,唯恐伤了,您忍忍,”绿蕊耐心解释,然后赶紧将江念推到暖炉前,“您快烤烤,这京城的风忒大,似能扑进骨子里,您别惹了寒,以后也是要落下病根的。” 不得不说大夫一句顶旁人百句,绿蕊医术好,江念啥都信她说的,还真怕落了病根,毕竟以后受罪的是自个,所以乖乖听话呢。 “您这不比坐月子,得多走动走动,让淤血排出来,所以倒不必成日躺床上。” 江念听着这话高兴,日日躺床上得什么劲,毕竟还有炕榻,罗汉榻,这些亮堂暖和处可待呢,她求之不得。 “良媛,那奴婢去给他们发赏,也好让他们高兴高兴。” 江念看着白芍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然后叮嘱道,“我刚落了孩子,你笑收着些。” 白芍就跟唱脸谱似的,立马耷拉着个脸,两眼泪涟涟,“奴婢知道呢。” 江念、绿蕊看着白芍这模样,都噗嗤笑出声来,“诶哟,肚子疼,你快去吧。” 白芍讨了江念笑,这才心满意足掀开厚重的装了棉花的帘子出屋子。 但帘子刚落下还不到盏茶功夫,竟又被掀开了,江念背对着门处,刚想转头,就看见绿蕊使过来的眼色,她定了定身形,装作好似没听见门处的动静,就静静站着。 而绿蕊则快步走到门口处向萧怀临行礼,果然被萧怀临阻拦,只摆摆手让她出去。 萧怀临本就是冒着风雪而来,一身玄色墨狐大氅上落满了白,稍微抖动,便是满地水渍。 但便是这般,在看见暖炉前,身姿单薄的江念,他还是立即收了步子,由着周全将水珠都弹掉,又换着位置站了片刻,确定身子完全暖起来了,才往江念跟前走去。 “念儿,”萧怀临声线低沉富含磁性,此时由于声音放柔,真是满藏缱绻。 但江念却是明显身子僵住,接着便是慌忙抬起袖子在脸上沾沾点点。 见此,萧怀临哪里还不明白,但等他走到江念身旁,看到的却是江念的笑脸,不过眼睛还红着,刚刚显然是哭过。 第156章 难民 “殿下,您来了,其实政事要紧,您不必过来的,妾身想开了呢,”江念说着还挤出个笑容来,但却看得萧怀临心中一紧,他想说没必要强撑着,但他知道若说了,江念只怕又得哭一回。 想起沈太医说的坐小月子也不能落泪,怕以后落下眼疾,他终究还是没将这话说出口,只道,“能陪着你,本宫便心安。”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便是不美了,江念只轻轻依偎在萧怀临怀里,也不需要说什么,这种心挨着心的氛围便足够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周全带着底下小太监,麻溜地点着灯,而此时院子里却突然传了欢呼声,“良媛,良媛。” 这明显是白芍的声音,萧怀临微皱着眉,明显是不悦,江念知道他喜静,也是觉得今日这样的日子,这般有失体统,江念微转了转眸子,便轻启口,“妾身让白芍去散赏,她这丫头最是实心,想来是看见众人得了铜板,便欢喜成这样。” “散赏?”萧怀临话音里带着几分疑惑,他离开不过一个多时辰,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江念退出萧怀临的怀抱,然后拉着萧怀临一同坐在炕榻上,二人正对着,倒是方便说话。 “就如殿下所说,还福缘还不够,所以这孩子才得回去,妾身想着大雪冰封的,底下奴才婆子着实辛劳,便让白芍给他们一人散了五十文铜板,一碗热汤总是有的。 这样一来让众人得了实惠,二来妾身也想着帮自己与孩子积福,这般等妾身养好了身子,也盼着孩子能再回来。” 江念目光灼灼,好似场景都在眼前,里面有太多太多美好,但萧怀临却心虚挪开了视线,显然江念没注意到,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妾身这回定好好养身子,确定气血充足了,再好好迎接孩子回来,到时东侧间还是布置成婴儿房,软软的,各色彩球装饰,孩子肯定喜欢,对不对,殿下?” 被问话的萧怀临收紧的指关节发白,但还是撑起笑容,“念儿说的都对,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子,你一定要好好喝药,好好吃饭,这样才能想其他的。” 江念笑着狠狠点了点头,“只要孩子能回来,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是呀,只要孩子能回来,但不孕,孩子又如何能回来,江念笑容越灿烂,萧怀临越内疚,他第一次这般狼狈,真相不能出口,而且是永远不能说。 幸好此时绿蕊进来,帮萧怀临打破了这难熬的氛围。 “殿下,良媛,大厨房那边已经将膳食都送来了,可要布膳?” 若是平时,萧怀临淡定得很,但他现在恨不得膳已经摆好了,于是明显嗓音里含着两分迫不及待,“天色已晚,摆膳吧。” 得了命令,绿蕊带着青茉便忙活了起来,与此同时,白芍、红萝二人抱着一大簇红梅进来,真正的一大簇,二人环抱着,视觉冲击极大,好看极了。 “奴婢见过殿下,见过良媛。” 萧怀临刚刚听了江念的解释,对白芍自然没了什么意见,态度很是温和随意,“起来回话,这红梅是?” 白芍听到问话欢欢喜喜道,“回殿下的话,这是梅园下人感念良媛恩德,特地采了开得最盛的让奴婢抱回来,想着博良媛一笑。” 萧怀临没想到还有这缘故,倒也觉得有意思,“看来念儿你这番布施确实雪中送炭,都记着你的好呢。” 江念看着红梅高兴,听见是底下人感谢自己所摘,更高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大抵如此。”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话还是萧怀临第一次听说,不过形容确实贴切,随之他脑海里突然有了个念头,“今年积雪连绵,北方各地,大大小小受灾处不少,难民都往京城来了,本宫也用私库的银子施粥。” 听到难民,江念正了神色,思索片刻道,“这施粥到底不是长远计,而且坐吃山空,这冬还长着呢。” 萧怀临是知道江念思维跳脱,还点子多的,像锅子这些,不都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吗,所以看着江念正经模样,他也正了神色,认真询问,“那依念儿之见,当如何做为好?” “妾身听说京城大小寺庙众多?” 萧怀临点了点头,这京城遍布达官显贵,所以求神问卜者自然也是繁多,相应的寺庙也就一座座建了起来。 “大雪封山,想来上山的人也少了,但年关将近,想来那些大富大贵之家,为求得来年顺遂,便是请人,也是要扫路上山的。” 萧怀临听着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对呀,他怎么忘了这茬,若是将这些难民里的壮汉组织起来,形成几支扫雪队,赚的银子也是够他们温饱的,这般两厢便宜。 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萧怀临再看江念的眼神便是惊喜了,他知道江念是块宝,但这块宝石从一开始的初现光芒,到现在的流光溢彩,着实还是令人震惊。 萧怀临的灼灼目光,江念并没注意到,反而像打开了思路般,滔滔不绝,“扫雪的事,只有壮汉能做,但像妇人这些,去寺庙帮着扎些元宝什么的也是可以的,这些东西年关都是紧俏的时候。” 萧怀临目不转睛看着神采飞扬的江念,心亦随之怦怦地跳,他头一次庆幸,江念进了府,他和她有这样一份缘。 “对了,若是妾身没记错,百家被也是受人喜爱的,福气深重,若在寺庙绣成只怕更受追捧,这些妇人也可以接些这样的活,不过这个就得殿下您去筹谋了。” 萧怀临点了点头,“念儿,你可真是个女诸葛,遇事总能另辟蹊径,令人耳目一新。” 江念这才注意到萧怀临一副想将她吞下去的目光,这歪打正着,又击中了他喜欢的点?可惜了,心动值已经很高了,这个点没办法让值再升高了,不中用呀,唉。 这顿晚膳二人用得都高兴,萧怀临是高兴于江念在身侧,而江念则高兴于假孕事件圆满结束,而且有了不孕这个幌子,她以后日子会舒服得多。 不过江念日子是舒服了,但后院却不会消停,此消彼长是后院铁律,这不,江念的胎没了,但赵氏这边却传出了消息。 第157章 赵氏有孕 是的,赵氏有孕了,不过孕份浅,只有一月左右,这让后院那些刚松了气的众人,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有意思的事,赵氏得的赏并不算多,中规中矩的,反倒是江念这边,流水的东西进了来。 “殿下这是怕良媛您伤怀,也是为了让后院众人看到您的地位,特意赏的呢。” 江念披着带有厚厚一圈风毛的披风站在库房门口,看着白芍不住的安排,轻道,“也不过寻常物件,不过赵氏只怕是彻底恨上我了。” 绿蕊看着库房里新进的各色奇珍异宝,听到江念说不过寻常,忍不住咂了咂舌,然后才道,“按着理,也该您对赵昭训不待见才是,后院哪个不说是她的胎冲撞了您的,这不您的刚没,不过三日,她便诊出来了。” 江念听着绿蕊一副理应如此的话,不禁莞尔,“白芍没沾着你的机灵,你倒是被她带坏了。” 绿蕊知道江念这是打趣她演戏本领愈发好了,她索性笑着行了个欠身礼,“奴婢当良媛您夸奴婢了。” “不知羞,”江念勾唇应道,然后看着廊外银装素裹,眯了眯眸子,“赵氏好运道,有吴良媛这个例在前头,她平安生产不是问题。” * 江念的话到底是说早了,徐氏不使手脚,想护着赵氏平安生产,但荣良娣可不愿意。 当初虽查的是唐氏才是荣良娣落胎罪魁祸首,但在荣良娣这,她还非就将这事栽徐氏头上,所以她哪里能让徐氏一党的赵氏好过呀,这不,赵氏查出有孕第四日,一顶小软轿,就将她抬进了春风院。 “奴婢听说荣良娣是要赵昭训帮忙抄写供奉在送子观音跟前的经书,说是有孕之人抄的最是灵验,就是苦了赵昭训了,整整九本,只怕没半个月都抄不完。” 江念也是诧异,没想到荣氏胆子竟然这般大,赵氏有孕,她都敢磋磨,不过也是,赵氏这胎明显不怎么受萧怀临重视,她自然没有不敢的。 “良媛,您说殿下会不会为赵昭训做主呀?” “不会,”江念几乎没有犹豫便说出了答案,荣氏两个哥哥今年屡立战功,先是她二哥在北境,作为先锋,一路势不可挡,鼓舞士气,连破三城,接着便是她大哥,除海寇,安定民心。 萧怀临虽已经被立为太子,但军队的支持还是要的,所以荣家暂时还是不可取代,那荣良娣自然高枕无忧。 “母家便是女儿家最大的底气,这个真是羡慕不来的,不过放心,有太子妃在,赵氏的胎稳当着呢,而且太子妃还得感激荣良娣呢。” * 江念预判得没错,萧怀临果然没帮赵氏,赵氏的肚子也稳稳当当的,而且经此一遭,赵氏对徐氏是愈发恭谨了。 十一月的雪几乎就没停过,终于到了月底,马上就进入腊月了,江念推开窗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似的,不由打了个寒颤。 “良媛,您快将窗放下来,绿蕊说了您还得好生养着呢,可别伤了风,”白芍放下手里的火钳,着急忙慌嘱咐。 京城的风似乎带着刀子似的,也确实刮得江念脸疼,于是便笑着应下,然后准备将窗放下,却没想看见红萝慌张往这边跑来的身影。 “怎么了这是?” 红萝原本只顾着奋力跑着,突然听到江念喊话,整个人都懵的,脑袋不停转动张望,在看到窗户里头的江念时,这才缓过神来,然后颤抖着声回话,“良媛,孟昭训没了。” 江念听到这话人也是懵的,支着窗的手就停在半空中,一直等发冻这才反应过来,孟昭训没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 她记得孟氏才三十出头的年龄,上次见面还是十月十五,当时看着精气神尚可呀,后面她静养,便再没看过孟氏,但也不至于一个好端端的人不过一个多月便没了吧。 “先进来吧,别冻着了,”江念想弄清楚情况,这才发现红萝还傻傻站在外面,连忙将人喊了进来。 红萝在冷风里站久了,人都是紫红色的,站在暖炉旁好一会,才恢复原本肤色。 “到底怎么回事?” “回良媛的话,就刚刚有个小公公过来传话,说是孟昭训前几日凉了风,引发高热,然后便感染了肺疾,今晚撑不住去了。” 江念没想到竟是一场风寒引起的,没有什么尔虞我诈,但却更让江念唏嘘,在现代,不过一两粒药的事,在这竟能要人命,不过事显然也不是这么简单的。 孟昭训年纪大了,不得宠,位份又低,想来府医也是不尽心,而且肺疾,想来便是高热引起肺全肿了,呼吸困难没的,这种最是痛苦。 江念想着都觉着可怕,果然在这后院还是得争宠,否则随便一件事,都可能要命。 “可说了后事如何安排的?” 红萝猛地点了点头,“那小公公说殿下下令,为让孟昭训死后哀荣,以承徽的规格置办。” “应当的,”江念低低道了句,孟氏是丫鬟出身,没有亲人,这道场气派与否,原也不重要,毕竟没有人伤心,也就无需宽谁的心。 是夜,江念辗转难眠,她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两年,就已经好些人败了或者没了,原该高兴的,敌人越少,她也就路走得越顺,但却难免有兔死狗烹之感,只觉悲凉。 “绿蕊,说说话吧,”江念实在睡不着,而且听着绿蕊在外间也有细碎动静,索性坐起身来。 “诶,奴婢将灯点上吧。” 想着今晚孟姨娘刚没,江念脊背总觉着有些凉,“也好。” 宫灯是暖色的,江念看着也觉着心里舒服,“我身子可能去送孟昭训一程?” 绿蕊知道江念心善,于是回道,“多穿些,带抹额毡帽这些,应该也是可以的,不过雪天最好还是坐抬轿去,别湿了鞋袜,这是最要不得的。” 江念听到还得人抬了去,思索后,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兴师动众的,还是去祭拜,不妥,这般吧,你和白芍代我去看看,我记得孟姨娘身边跟着个嬷嬷,是一直侍奉她的,你带二两银子过去,偷偷塞她,我想孟姨娘唯一牵挂的也就这一个了。” “良媛心善,总是将所有人都想到了,未来定福报深厚的。” 江念听着绿蕊这话不置可否,她知道自己这般有些太圣母了,不过有些事做来本就图自己心安的,银子送出去,旁的她便不管了。 第158章 江母入府 孟氏葬事不算冷清,后院众人无论有没有情分的,都去走了个过场,但品级原因,拢共也就摆了七日,等人出了府,冬日的风雪一吹,便半点痕迹也没了。 “人死灯灭,不过最怕的是无人记挂,那才叫悲凉,”江念用红柄剪刀剪了剪烛心,这般火光更亮堂一些。 白芍、绿蕊两个听到这话,都不住点头,然后不由唏嘘,“孟昭训和裴奉仪二人听说是自殿下开府就跟着的,差不多有二十个年头,但殿下这回也就去了两回,一回头柱香,一回孟昭训出门的时候。” 剩下的二人不敢再多说,都是大不敬的话,江念看着二人一副感叹的模样,不由想笑,这两个情窦未开的,竟还感叹起男女之事来。 她其实反倒没这许多的感触,在男人眼里,女人本就只有爱的、喜欢的和不喜欢的这三类。 爱的心挂念,喜欢的需要时才会有几分温情,不喜欢的便弃之一旁,而孟氏显然便是这不喜欢的,所以自然不存在什么痛哭流涕之说。 不过江念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爱的里面的了,就是进度条不动,有点忧伤。 * 转眼便进了腊月,雪总算是停了,但温度却一降再降,根本出不得门,不过海棠院的膳食都是让大厨房送过来的,所以也不怕什么,主仆一行人,日日就窝屋子里,颇有几分惬意。 “良媛,周公公来了,”青茉笑着掀开帘子进来通传,她原本以为良媛不孕了宠就会淡的,还着急呢,却没想太子殿下比以前孕中还来得勤。 江念就喜欢看笑脸,心里都觉得通畅,于是言语更轻快了两分,“快请进来。” “诶,”声落一转眼就没了人影,江念瞧着也是有趣,青茉这丫头机灵,但却也是个跳脱的,整个院里属她最活泼,让人瞧着都觉生动。 很快,周全便进了来,站在离江念大约半丈处,与江念恭敬行了一半跪礼。 “周公公快请起,您跑这一趟可是殿下有吩咐?” 周全看着盘腿坐在炕榻上,容光胜雪的江念,恭敬抬到了十二分,“回良媛的话,明个十七,是您的生辰,殿下特意让奴才过来传话,说明个午间会过来。” 江念听到明天是自己生辰,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这里也没个挂历,而且也没有上班上学这些,所以日子都稀里糊涂过的,她还真不记得明日是十七这事。 更没想到萧怀临竟然还记得自己生辰,毕竟去岁,她生辰就和白芍、绿蕊两个吃了顿比较丰盛的饭菜,便算过了。 “良媛,殿下将您放心上呢,生辰竟然都记着,”白芍言语雀跃。 周全连忙搭话,“可不是,说起来生辰这事,还是殿下特意问起来的,让奴才们都帮着记着,这等用心,良媛您可是头一份。” 谁不爱听好话,江念自然也免不得,笑靥如花,比旁边刚送来的芙蓉还盛,勾得人错不开眼。 “劳烦周公公跑一趟,也麻烦周公公帮我给殿下带个话,说我很高兴,明日一定等着殿下,”说完江念又让白芍去床榻里边将捧炉取来,“这捧炉套子是上回殿下赏我的花漳绒做的,也算借花献佛了,不过我绣工不好,让殿下凑合了,麻烦周公公您一块带给殿下。” 周全连忙双手从白芍手里接过暖炉,然后笑着回道,“只要是良媛您做的,奴才瞧着殿下都视若珍宝,没有不好的。” 这为人处世都是人敬你一尺,我敬你一丈,周全态度和善,江念自然更好,于是立马使了眼色,让白芍拿出另外一个捧炉来,“这是织造司那边做出来的,周公公您当差辛苦,我想着这颜色适合,便留下了。” 周全以往金银珠宝没少收,但像这样贴心的物件还是第一回,他看着温婉浅笑的江念,算是越发知道主子爷怎么这般宠着了,这样玲珑心,又有一副倾国貌,谁能舍得不宠? 他瞧着等主子爷登了高位,江念的前程还远大着呢,心下也就多了几分佩服,能从低位一直向上爬,这份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 “那奴才便厚颜收下了,多谢良媛记挂。” “不过就顺手的事,当不得周公公您一句谢,白芍快看茶,也让周公公喝着暖暖身子。” 周全连忙推拒,“殿下还等着奴才回话呢,茶便不喝了,多谢良媛。” “周公公辛苦,那我便不留了,白芍你代我送送周公公。” “诶,那奴才退下了。” 周全一退出去,绿蕊就连忙与江念道喜,“奴婢瞧着经过上回落胎的事,太子殿下真是对您事事上心呢。” “还不够呢,”是呀,如果仅仅在这后院好生过活,现在这样自然是够了,但她得回去,就不够,心动值得上升,但现在已经是到了瓶颈期,江念一时也没什么好法子突破,不过倒也不急,总不能现在又整出些事来,那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 由于萧怀临午间要来,海棠院自然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来,而且一人送了江念一件小东西,都是亲手做的,虽不贵重但都是心意十足,江念都笑着接下了。 千呼万唤,终于到了午时,海棠院众人都翘首以盼,过了大约一炷香,院门口竟停了马车,江念瞧着有些奇怪,怎么将马车驶到这了? 这般想着,江念便抬步往院门口去,然后刚走到院子中间呢,萧怀临就下来了,而且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她定睛看去,瞳孔放大,心霎时跟着快速跳动,这不是她的反应,而是原身本能反应。 不等她动作,白芍、绿蕊都激动得不行,“良媛,是夫人,是夫人,夫人竟然来了。” 是的,来人正是江念母亲姚氏,江念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时,萧怀临已经带着江母走到了江念跟前。 江念看着一身端庄打扮的江母,与原身记忆中的无限重叠,不过不同的是,今日的江母比以前更多了几分贵气,想来这两年她过得不错。 “娘,殿下,您怎么,”江念激动得眼圈发红,这也是本能反应,但江念自己也不由鼻子发酸,再没有比这母女团圆更让人欢喜的了。 江母也早在萧怀临身后不停用帕子拭泪,目光落在江念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眨眼。 萧怀临看着江念这般模样,就知道今日这份生辰礼送对了,心里很是高兴,想着将人拥入怀里,但想着江母在这,他伸出去的手顿住了,然后转而帮江念擦了擦泪,“高兴的事,哭什么,好了,你和你母亲好好叙话,本宫便不打扰了,等晚间过来看你。” “好,”这回嘴比脑子快,江念反应过来时,连忙捂住嘴,然后一副你听我解释的样子,强撑着狡辩,“午膳都准备好了,您留下用膳吧。” 萧怀临其实有些吃味,这小人儿有了娘就不要他了呢,巴不得他走,不过他也知道,母女分离两年,自然很多话要说,于是还是大方道,“不了,前朝许多事,你好好过生辰。” 第159章 母女相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挽留就显得有些假了,江念咬着唇,眉眼弯弯,一副讨好模样,“那多谢殿下成全了,我秋日制成的桂花酒想来经过这般风霜,定是风味不错,今晚便挖出来,请殿下品鉴。” 娇软美人讨好,想来没谁能顶得住,便是萧怀临也不行,毕竟已经是入了心的人,一颦一笑皆是牵动心绪。 “好,”萧怀临轻捏了下江念温软的指节,然后便转身向外去。 萧怀临一走,氛围顿时松了下来,江念与江母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娘,您别哭,喜事呢,”劝着江母别哭,江念却是眼泪决堤。 “对对对,不哭,”江母看着玉软花柔、杏面桃腮的女儿,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然后又捏了捏江念手心,确定是暖的才安心,“走,先进屋子,我听太子殿下说你才落了胎,可经不得风寒。” 江念没想到萧怀临竟将这事说给母亲了,不过想来他也是为了让母亲劝解自己,还真怪不得,压下心绪,江念乖巧应是,同江母一起进了正屋里。 “好香,”江母忍不住赞叹,然后快速扫过屋里陈设,无一不贵重精巧,便知女儿书信里所言非虚,殿下待女儿确实极好,心又松了些,但想着落胎的事她心又揪了起来,“你这孩子,怀孕落胎的事,怎么在往家里递的书信一字未提?” 江念就知道要被拷问,小脸耷拉了下来,她觉得有必要给萧怀临扎小人,这真是给她找事,不过那都后话,现在得先将母亲应付过去,她瞧着母亲心疼得眼泪直掉。 “娘,当初没说,那是三个月胎没坐稳呢,我怕您担心,所以才没说,后面坐稳了,想要写信回去,结果我因为气血两虚,留不住孩子,所以这信一直没写。” 江母瞬间抓住了关键词,“气血两虚?怎么会,你在闺阁中能吃能睡的,好的东西也用了不少,从没大夫说过你气血两虚呀!” 江念倒是不知道江母竟这般机敏,这不仅没搪塞过去,瞧着刺杀的事也是瞒不过去了,但她怎么说呀,她敢肯定,只要她敢说,母亲肯定立马哭给她看。 犹豫就会败北,江母立马看出其中有事,直接点了白芍,“白芍,你快与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在江母的凝视下,白芍哪里顶得住,觑了一眼江念便咕噜将事全倒出来了,然后江母脸色越来越难看,眼泪更是直接按流的来。 江念看得一整颗心都揪疼的,但也只能在一旁道,“现在都过去了,娘您看,我现在不都好好的吗?而且连疤痕都没留下。” 不劝还好,越劝江母哭得越厉害,江念看着急得不行,只能绕过小烷桌去给江母顺气,然后不住说没事。 过了好一会,江母将难受终于哭出来了,这才把劲缓过来,但捏着江念两个手,不住地上上下下的看,“府医可说了身子现在怎么样?” 江念听到这正想回答,却又被江母拦住,“得,你别说,别又瞒着我,绿蕊,你说。” 绿蕊原本也想看江念示下,结果反而扫到江念被噎到委屈巴巴的神情,得,这该听谁的一目了然,思索片刻她避重就轻道,“府医说良媛本就气血两虚,又落了胎,自然伤了身子,得好好养着,坐双月子那般,又开了方子,平日也食补着,前个请脉,说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 江母听到身体恢复得好,才舒服了些,但想着江念遭的罪,她便心疼得不行,于是也舍不得再说江念什么了,但却是道,“以后无论再有任何事,都不准瞒着我了,听见没?” 江念立马狠狠点头,“娘您放心,再也不会了,这回真是意外。” 江母看着哄自己开心的女儿,与从前任性娇俏不同,现在处处懂事,跟变了个人似的,她倒没怀疑换了芯子,只觉得是环境逼得江念成长的,于是又是内疚自责。 “念儿,家里对不住你,你别怪爹娘,爹娘但凡有法子,都不会委屈你,”江母收着,不停掉眼泪说掏心窝子的话。 江念听到这话,不由想起原主之前的举动来,虽然不愿,但确实没讨厌过爹娘半分,她知道江父江母也是迫于无奈。 想到这些,江念这才开口,“娘,女儿从来没怪过您和爹,当初就是太怕了,但等真进来,发现其实也没什么,您看,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真的很好。” 江母只觉这是女儿在安慰自己,愈发愧疚难受,娇娇的人儿,现在什么都自己担着,这肯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头,但她帮不得什么,说再多也是无益,于是她从怀里掏出数几张纸来。 “旁的不好带,这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拢共五十张,娘知道后院用钱的地方多,你拿着打点人情。” 江念听到都银票,还五千两,真是瞠目结舌,她记得江宅之前入府给她五百两,都是家里一小半积蓄了,这怎么就一下子能拿出五千两了。 江母看出江念的疑惑,笑着解释,“你给家里提的锅子的方子,你爹一开始在檀州试着开了家,看生意火爆,立马便在河省其余各州府开了店,真真是日进斗金。” 说到这,江母也是喜上眉梢,她还记得那时候刚看到流水账时,真被吓了一跳,一天近千两,除掉成本,估计也有几百两,这可比布庄赚得多多了。 “所以后面你寄来炙肉方子,全族都支持的,不仅在这些州府开了铺子,连邻省都开了些,反正去岁冬日是最赚的,进账数万两,由于你的缘故,家里得了利润的五成,所以现在银钱充足呢。” 江念原以为江氏一族只在檀州开了酒楼,没想到竟然有这般魄力,心底也是佩服,能抓住先机,把钱搂兜里,这个母家她瞧着很是得力呢。 不过江念还是将银票推了回去,江母见此着急要塞给江念,江念知道母亲这是又误会了,于是连忙道,“这方子娘您知道的,我也给了殿下,所以去岁年末,殿下给了我足足三千两,另外平时赏赐颇丰,所以女儿真不缺钱。” 听到江念说萧怀临的好,江母又是高兴又是心酸,高兴于女儿日子不难过,心酸于她一个囡囡竟提携着全家,但家里没什么地方能帮上她的。 最终江母还是将银票收了回去,但又复握着江念的手,“现在的日子,以前娘是敢都不敢想,家里富足,你哥哥也争气,托你的福,有名师指导,唯独对不起你,所以念儿,娘不盼着别的,你万事保重自身,娘只盼你平安百岁。” 拳拳爱女之心,令人动容,江念忍不住酸了鼻子,止不住点头,“娘您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第160章 弟弟失踪 “诶,念儿长大了,娘放心,放心……”说着江母又忍不住垂泪,她连忙用袖子沾了沾泪,然后强撑着笑容,但却还是哽咽,“你弟弟,上月突然留了书信,说要去边疆军营,然后就了无音信了。” “什么?”江念听到这消息,被震得不行,她记得原主弟弟才十五岁吧,去军营?“娘您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为娘也不知道,平时都好好的,也没个异样,但上月初二,突然就留了书信走了,你爹派了人寻,只查到他出了城门往西去了。” 说着江母眼泪不停流,她只觉儿女都是债,生了就操心一世,没个安稳的。 “娘您先别着急,承瑞已经十五了,不是小孩子,而且他既然留了书信,想必是有打算的,暂时应该都是安全的,这样,我让殿下帮忙查找,应该能找到。” 江母听说能让萧怀临帮着找,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又忍不住犹豫,“这般可会给你添麻烦?若是会,便算了,他个皮猴,受罪也活该。” 江念看江母嘴里骂着,但眼睛却红肿得不行,便忍不住心疼,“娘,不添麻烦的,不过一句话的事,若是有消息了,我就往家里写信。” 江母听不会给江念添麻烦,这才脸上有了笑容,“念儿,家里现在什么都靠着你,不说其他,殿下送的两间京城的布庄,便是沾了你的光。” “一家子互帮互助都应该的,对了族学如何了?”这才是江念最关心的,她一个人奋力向上,后面若没个支撑,终究还是浮的,不稳当。 “哦哦哦,对对对,瞧我,只顾着说这些伤心话,忘记这事了,族学请了两位举人,六位秀才,所以族中子弟学问也越发精进了,今年除了你哥哥得了解元,你二叔和隔房的大伯家的都得了秀才功名,还有好几个童生呢。” 江念听到族中出息,心里高兴,总算是有些盼头,“不知道爹和族中族老后面如何打算的?” 江母猜到江念会问到这个,嘴边挂着笑回道,“你爹去年便想在京城买房,想着离你近些,不过被你哥哥拦着了,”说着江母用手朝上指了指。 江念自然明白意思,“哥哥学问多,知道的自然也多些,是该听他的。” “是这个理,而且后面族中众人商讨,搬来京城确实也不宜鲁莽,得仔细计划,说来太子殿下给的两间铺子帮了大忙,反正你爹已经来了京城好几趟,挑了三个铺子买下了,说以后都用来做些生意。” 江念听着点头,“爹有计划便好,反正银子是最实在的。” “你放心,这些我们都知道,总归不能让你一个人在京城,宅子我们也挑了几处,只等时机到了,便买下。” …… 母女二人说了好一会话,才坐下一同用膳,其间,江母一直在给江念夹菜,然后又说了好几道江念爱吃的家常菜的方子,让白芍记下了。 下午母女两个又絮絮叨叨扯着有的没的,其实几乎都是江母在说,内容都是族中哪户娶了新媳妇,或是添了人口,还有左邻右舍那点子事。 江念也不觉无聊,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她与江母待着,很觉亲切,也很高兴。 相聚的时光总是觉得过得快的,转眼天便沉了下来,江母虽然还是笑着,但细看,还是能发现其中勉强。 江念看不得她这般,只觉忍不住心里泛疼,于是索性握住江母的手,“娘别伤心,女儿好好的,您照顾好自己,也好好的,我们母女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的。” 江母听着女儿安慰的话,强忍着泪水点头,“嗯,反正娘不求旁的了,你好好珍重自己,娘害怕呀,听到没?” “嗯,女儿有分寸的,您看我现如今过的,不是很好吗?” 白芍、绿蕊也纷纷在边上搭腔,说江念如何受宠的,让江母不要忧心。 不管愿与不愿,周福还是来了,“良媛,时辰到了,更深露重,夫人得跟小的走了。” 相见欢喜,分别难舍,江念嘴上会说,但心里难受,不过这一下午的相聚本就破了例,旁人八个月身孕,母家来看望,也不过两个时辰的事。 “我知道,还请福公公一路照应,将我母亲平安送回家。” 小福子哪里敢托大,连忙应道,“良媛折煞奴才了,奴才一定亲眼看着夫人进家门。” 话落,白芍塞了个扎扎实实的荷包给小福子,小福子眉开眼笑的,然后便退到屋外,让江念与江母再说几句体己话。 其实该说的早就说了,江母只握着江念的手,目光落在江念脸上,一刻也舍不得错开,似乎要将江念现在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过了好一会,却是江母先松开的手,“娘得走了,不能让旁人传你闲话,念儿你好好照顾自己,莫让为娘担心。” 江念不住点头,然后将江母送上了马车,看着逐渐模糊的马车轮廓,江念到底没忍住落泪,她想,若是原身还在,今日与母亲相见,定不知多欢喜,不过她既占了原主身子,一定会好好孝敬江父江母的。 “良媛,进去吧,”白芍、绿蕊两个心里也空空的,但还是顾及江念身体,开口相劝。 江念点了点头,进了房间,结果刚坐下,萧怀临竟便来了,江念连忙又从炕榻上下来,去迎接萧怀临。 泪还未干,眼睛自然红肿,萧怀临看见心里难免心疼,“这般舍不得爹娘?” 江念点了点头,然后瓮声瓮气道,“自然舍不得的,不过今日能得以相见,妾身便很高兴了,多谢殿下恩典。” “你的生辰,金银珠宝你也不缺了,想着也就这个能让你开心,你欢喜就好。” 江念一向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内耗的人,母亲既然已经走了,伤悲也是无用,而且见了一面该欢喜才是,于是现在已经挂上了笑脸,“很欢喜呢,知道家里好,更欢喜。” 萧怀临就爱江念这性子,与她待着都觉松快,不用想那么多,于是忍不住将人搂怀里,然后带着几分暧昧道,“本宫让你高兴了,那你拿什么报答本宫?” 江念已经不讶异萧怀临会说出这样的痞话,倒是配合着用娇媚软语回道,“晚膳后,殿下自然便知道了。” 第161章 得知不孕 萧怀临最受不得江念这样勾人模样,感觉心痒,只得故意咳嗽两声,压制欲念。 江念就爱勾人,看萧怀临这般,便忍不住低头偷笑。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萧怀临压低着声音,狠狠道,但江念可不怕他,还挑衅道,“那您收拾就是了。” 萧怀临看着嘚瑟的江念,心里本就没有得到压制的欲念,更是高涨,恨不得将人吞了,但偏偏今日是江念生辰,总没有让人饿着的道理。 最后萧怀临还是陪着江念坐在了膳桌前,但眸子里的光却半点没散,只一眼,别人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江念最是有恃无恐,而且那事她也舒服,原也没什么好怕的,所以用膳用得香着呢。 这晚自然是颠鸾倒凤,宫灯里的灯芯燃到了夜半,窗外冷风瑟瑟,却挡不住室内暖热,似能将人融了。 * 年关最是热闹,但也是过得最快的,到了正月,阳光便带着温度了,将冰雪消融,大地恢复原本模样。 江念被拘了一整个冬日,实在耐不住,“这大好的天,我们去后花园转转吧。” 白芍几个听到这话,没有不高兴的,都纷纷应好,甚至还提议带些点心过去,赏着景吃着东西,是最惬意的。 “你们倒是知道让我享受,只要你们不嫌麻烦,便带着吧。” 就这样,主仆一行人便踩着青砖,往后花园去,太子府的后花园比端王府的大了不止一倍,而且规划也更合理些,在后院的中间位置,相当于各院落是围着后花园建的。 “良媛,这后花园好漂亮,奴婢瞧着都觉心旷神怡。” 几个丫头都跟出笼的鸟儿般雀跃,江念也不例外,她看着阳光映衬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由想到“滟滟随波千万里”,确实惊艳。 这湖很是有些长度,江念一路沿着湖边小径行走,望着雾凇,看着柳枝,她觉着往日存着的郁气尽散。 一圈行下来,江念不觉累,反倒觉得筋骨都舒展开来,感觉很舒服,不过再走一圈是不行了,于是江念走到刚刚特意注意的一处藤木桌椅处坐下。 “良媛,您吃些芙蓉酥吧,这芙蓉是特地去花房要的,奴婢按照绿蕊姐姐看的食谱做的,这酥皮整整十八层呢,您尝尝味道好不好。” 说话的是红萝,自从紫檀被揪出来,妹妹又进了小厨房后,红萝的性子明显开朗了许多,而且为着报答江念,姐妹二人现在经常琢磨着美食。 “我倒是没想到你与你妹妹在这上面竟是有天赋的,不过也好,以后我有口福了。” 红萝被夸得脸红,嘴又不是机灵的,好一会才说了句,“只要良媛爱吃,奴婢和妹妹给您做一辈子。” 江念笑着点头答应,然后拿起盘子中的一块,递到嘴边轻咬了一口,很酥脆,而且还有股子奶香,味道真真是极好的。 “红萝,待在我院里,让你与你妹妹屈才了,这若是去外面开家食肆,想来定是客如云来。” “良媛太看得起奴婢了,奴婢与妹妹账都算不清,到时候别说赚,只怕亏得什么都不剩。” 红萝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觉得能与妹妹一块侍奉,就很好了,不想着其他更多的。 “没捧你,说真的,白芍你们也尝尝红萝姐妹的手艺。” 主仆几个说说笑笑的,阳光似乎更明媚了,但这般好的气氛,却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给破坏了。 “江良媛在和奴婢们聊些什么呢,这么高兴。” 江念抬头望去,便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赵氏,她由丫鬟扶着,明明没显怀,步子却极慢,不让人觉得矜贵,倒觉笨重。 “赵昭训也出来赏景散步?”江念并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直接转了话音。 赵氏原本心情极好,江念落了胎,而她现在肚子里揣了孩子,她自诩占了上风,但这好心情在看到江念竟坐着岿然不动与她说话时,戛然而止。 甚至一瞬间,赵氏心堵得不行,一同入府的,那时她比江念位份高,现在却完全是易地而处,而且想起她当初便是在江念的院里得了太子殿下厌弃,她便更气了。 气愤之下,说话自然也就不好听了,“自然是的,府医说了,我肚里孩子康健,不过需要我日常出来走走,所以这便来了。” 江念听着她将“康健”二字咬得死死的,便不由觉得好笑,合着还和以前一般蠢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她知道徐氏就是喜欢这样的,就是不知道赵氏是不是对徐氏的打算也是蠢笨得一无所知。 当然,江念可没打算提醒赵氏,也没打算挑拨离间,毕竟她有理由相信,她现在与赵氏说的话,只等赵氏走了,立马就去说给徐氏听了,拿着邀功。 于是江念只勾唇浅笑,望着赵氏道,“那就祝赵昭训你顺遂。” 赵氏没觉得江念说的是好话,甚至还觉得江念这是在咒她,她本就没脑子,脾气还大,刚刚心堵,现在更是火气旺盛。 于是嘴几乎完全没过脑子,就喊出了句,“我自然顺遂,倒是江良媛你,以后都怀不了孩子了,可有打算?我替你着急呢。” 话喊完了,赵氏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心霎时猛地咯噔了一下,她想起殿下在江念引产那日说的,但凡有谁说漏了嘴,都得严惩,她意识到自己犯了大忌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但她立马又安慰自己,她怀着孩子呢,这就是免死金牌,殿下舍不得罚她的。 这般想着,赵氏缓了下来,而在看到江念泪流满面、失魂落魄时,她便更得意了。 “你说我不能有孕了?你给我再说一遍,你是不是胡说的,是不是?”江念突然站起来,猛地扯住赵氏的衣袖疯狂质问她。 第162章 悲伤欲绝 赵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有江念疯魔的模样吓得本能地往后仰,幸好江念抓她袖子抓得紧,这才没失了重心。 “你说呀,你刚刚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江念一双眼通红,似是能沁出血来。 赵氏看着江念这般,虽心里发怵,但却也生出得意来,江念得宠又如何,没有孩子,以后年老色衰,便没了容身之地。 而她不同,等孩子出生,她肯定得升位份,而且孩子养在太子妃名下,便是嫡子,以后说不得还是太子,那她以后便是太后。 想到这些,她再看江念也就没了怕了,而是幸灾乐祸道,“诶哟,怪我,说漏嘴了,良媛可别问了,否则殿下该怪罪我了。” 江念看赵氏装腔作势、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只觉好笑,她正愁没办法添把火呢,赵氏就送上门了,那就怪不得她拿她铺路了。 “你说,你给我,不然我掐死你,”这时候还讲什么理智呀,知道自己不孕,还理智,那才匪夷所思呢,江念说完便作势要去掐赵氏脖子。 赵氏望见江念如地狱恶鬼一般,吓得不行,想往后退,但她动,江念更快,江念直接猛地掐上她脖子,赵氏瞬间脖子发疼,哪里还能拿乔,只能赶快嘶喊,“我说我说。” 江念这才将手松开,然后冷眼看着大口喘气的赵氏,半分不心虚,这样的恶人,不治治,还真当她是软柿子,任由捏踩了。 “你还不快说,你信不信我将你推湖里去。” 经过刚刚一遭,赵氏哪有不信的,吓得连忙说话,“就上回你引产,大出血,加上本来就气血两亏,所以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了,但殿下不让我们说,想瞒着你。” 江念听到这话,似是被重创,整个人霎时脸色难看得不行,若是换成一刻钟之前的赵氏,定是要留下看热闹,但现在的她,哪里还敢,她就怕江念又突然扑过来,她肚里还有孩子呢,可容不得闪失。 于是赵氏赶紧拉了拉贴身婢女的袖子,然后慌忙转身离开,但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一句,“你可千万别对殿下说这是我与你说的。” 江念正装颓废呢,被赵氏这突如其来没脑子的一句话,差点破功笑了出来,她可真没见过这样蠢的,不过幸好赵氏已经落荒而逃,不存在露馅的事。 “良媛,您别伤心,”红萝、青茉都在这,白芍、绿蕊二人只能装作伤心劝慰,谨防露了破绽。 江念听到这话,讷讷地转头望向白芍四人,“所以你们也早就知道了,是吗?” 被问话的四人,一个个都垂了头,刚刚还欢快的氛围,顿时降到冰点,但凡风吹草动,都能让人出一身冷汗。 江念静静地看着湖面,然后悄悄给最近旁的绿蕊使了个眼色,接着便直接晕了过去,绿蕊自然是接着了,没让江念摔地上,同时不停呼喊,“良媛、良媛,您别吓奴婢们呀。” 江念晕了,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抬回去,于是绿蕊赶紧让青茉去将事禀了太子妃,太子妃统管后院,这事还是得她拿主意。 然后又让红萝赶紧去喊府医,而白芍同绿蕊便守着江念。 等两个小丫头一走,江念还是靠在绿蕊怀里,但眼睛却睁开了,然后轻声道,“我原还想着安静段日子呢,赵氏却将机会送我手里,那就怪不得我了。” 绿蕊听着这话,心里赞同,这不孕的事,确实得放明面上,才对良媛更有利,而且有时候沉寂、蛰伏在这后院,不失为良策。 * 府医与徐氏几乎是前后脚到的,而江念也已经转醒,但面色却是难看到了极致。 “华府医,你先帮江良媛诊脉,”徐氏面沉如水,想到刚刚红萝说的,她恨不得把赵氏抓跟前狠狠扇几个耳刮子,她就没见过这么蠢的,气得她心肝肺疼。 江念的身子现在一应都由华府医照顾,所以华府医对江念的情况了如指掌,很快,华府医便回话,“回太子妃,江良媛这是气急攻心,所以才晕倒。” 江念听着华府医的话,不得不说这府医都成精了,她敢肯定她没有气急攻心的脉象,除了不孕这一点,什么都好好的,但你看,人家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很是自然。 不过这般倒是方便了她,毕竟这不就验证了赵氏的罪过。 听到华府医回话,徐氏脸色再难看两分,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江念,“现在可好些了?” 江念正沉浸在悲伤里呢,哪里会回她的话,直接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徐氏还是第一次被这般无视,偏还恼怒不得,还得吩咐白芍她们将江念扶进抬轿里。 江念几乎脚步是虚浮的,如提线木偶般,徐氏心里虽然气急,但看江念这般,倒是安心,这后院也确实得有几个貌美但不构成威胁的,否则她这个太子妃没得给人传出不贤的闲话。 * 经过这一抬,整个后院就没有不知道江念出事的,然后一个个幸灾乐祸起来,既想看江念难受痛苦,又想看近期得意的赵氏被问责,反正又热闹起来了。 回了海棠院,江念躺在床上一整日,滴米未进,吓得徐氏一直陪着,偏偏江念半分面也不给,只将脸转向里侧,谁的话也不听。 徐氏没想到江念脾气这般犟,心里恼怒非常,偏还说不得,否则等萧怀临来了,她头一个被问责。 * “念儿,念儿,”门外传来萧怀临焦急的呼喊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江念还是半下没有动作,但徐氏指甲却陷进肉里,“念儿”,这般亲切的称呼,殿下待江氏竟这般好?究竟是愧疚,还是感动,更或者爱? 徐氏原以为她一颗心早就铜墙铁壁,只恋权势,不在乎其他,但当她亲眼看见萧怀临竟这般好对着其他人时,原也是痛的。 但她不能表露,她是正妻,是太子妃,她得比任何人都端庄体贴,于是她又恢复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臣妾见过殿下,”徐氏接下来的话语全卡在嗓子里,因为萧怀临直接越过她,坐在床头,紧张与江念说话,“念儿,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舒服?嗯?” 床上的江念终于有了动作,她缓慢转过头来,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殿下,我是不是再也不能有孕了?孩子是不是回不来了?” 第163章 布局 萧怀临看着微仰着头,眼神近乎恳求的江念,便觉喘不过气来,他不敢与江念直视,是心虚、是愧疚、更是满目伤痛,无法启口。 “殿下,您说,好不好?我求您了。” 江念颤微倔强的话语叩在萧怀临心上,留下的皆是密密麻麻的痛楚,他知道已经避无可避,最终还是睁开了眼,与江念一般是通红的。 “念儿,本宫会好好待你的,云卷云舒,坐看四时,好不好?” 萧怀临到底说不出那几个字来,只能将一直隐在心底的打算说出来,希望江念别那么伤心。 但不孕对于一个女人,还是皇家后院里的女人来说,是何等悲痛,不亚于失去生命,原本还有两分期盼的江念,眸色彻底黯淡下来,讷讷的,再也没了言语,就静静躺着,好似与周遭完全隔绝开来,甚至让人觉得好似没了生的欲望。 萧怀临看着这样的江念,心中悲痛难言,他还记得初见时紫藤花下,她灿烂明媚,人比花娇,但现在美丽依旧,却好似抽干养分,濒临枯萎。 他想开口告诉江念,刚刚所言非虚,真的想宠她一辈子,她于他是人生意外出现的光彩,他半分也不想失去。 但话到嘴边,看着床上凄凉孤冷的江念,他只觉话语太过苍白无力,最终一室静谧,萧怀临就坐在床边,静静陪着江念。 而徐氏此时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笑话,她身为正妻,不仅毫无存在感,还得看着自己夫君与一妾室鹣鲽情深,她以为她能忍的,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大度,也低估了作为女人需要的疼爱。 最终徐氏实在忍受不住,还是静静退出了内室,坐在了次间的炕榻上,但头却止不住的疼。 一直陪在徐氏身旁的珍珠,看着徐氏这般,心里替徐氏委屈,但现在在海棠院,说不得什么,她只能心里咒着江念,最好这般忧思成疾,一命呜呼才好。 * 哀莫大于心死,江念一直没话,萧怀临也默默陪着,就这般竟入了夜,但没有一个敢进内室点灯的。 而一直被晾着的徐氏也知道再留下也不过惹嫌,于是便吩咐周全他们备好夜宵,然后便回了葳蕤院。 “娘娘,殿下是不是未免太重视江良媛了些?” 徐氏正用着鸡汤馄饨,听着珍珠的话,将勺子放下,与瓷碗边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自然是重视的,但这不是江氏应得的吗?” “娘娘您是说救命之恩?” 徐氏点了点头,心里百转千回,她虽看不得萧怀临对江念好,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江念不孕,又得萧怀临心,现在位份也不低,是与荣氏抗衡的绝好棋子。 “江氏根基浅,现在又身子坏了,完全不足为虑,倒是荣氏,始终是本宫心里的一根刺,不过现在瞧着,殿下对江氏之宠不弱于荣氏呢。” 珍珠原本还满脸忧愁,怕徐氏伤怀,现在听得分析,变成了高兴,“娘娘您的意思是,您不仅不除掉江氏,还要保她?” 徐氏抿唇浅笑,“这是自然,我与殿下夫妻一体,殿下看重的,我自然也看重。” “娘娘说得对,这般殿下定会觉得您宽宏大度。” 徐氏轻点了点头,然后便认真用起馄饨来,她吃馄饨爱加醋,不过这吃馄饨原本就是用来充饥的,醋她可以不放,只要能达到最根本的目的就行。 * 翌日,天蒙蒙亮,江念缓缓睁开眼,便发现萧怀临正看着自己。 “念儿醒了,”萧怀临声音沙哑,眼中浮现些许红血丝,不用猜,也知昨晚睡得不好。 江念看着,心中矛盾得很,此时的萧怀临好似满腔深情,或者说他的心动值,也证明了对她的爱,但同时江念也知道男女之情在他这占比很少很少。 所以江念有时候觉得自己一直把他当工具人,是不是太冷情,但如果真心以待,说实话,江念不敢。 “念儿想什么呢?”萧怀临看见江念明明望着他,却神思远飘,不禁有些好奇江念在想什么。 “没什么呢,”江念看着眼前眉眼缱绻温情的萧怀临,她想,以后他对她好,她便少几分算计,多几分真心的好,至于爱,还是算了,至少现在,她想,她还是他权衡利弊中的,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萧怀临看江念竟然露出了笑脸,也顾不得她的敷衍,心里顿时一松,他就怕她钻了牛角尖,毕竟身子才好,若再折腾一次,真经受不住。 “殿下,您不用担心妾身,妾身都想通了,子女都是缘,既然妾身没有这份缘,便罢了,都道儿活一百,母常忧九九,兴许这是上天不想妾身操心。” “念儿,你真想通了?”萧怀临有些不可置信。 江念轻点了点头,然后才道,“妾身便是再伤心,也改变不了事实,不如心宽些,而且最重要的是,看到殿下您这般神色憔悴,妾身心疼,妾不想您为了妾这般。” 萧怀临听到最后这句,心里情状万千,念儿总是事事以他为重,这般情意,他定要珍之重之,绝不辜负,想到这,他将江念紧紧搂在怀里,“念儿,你放心,本宫一定好好待你。” “嗯,妾身信,”江念信萧怀临此刻说的是真心的,这便够了。 * “奴婢以为这次良媛您要装许久的病呢,”白芍和绿蕊今早看到江念居然和萧怀临出来用膳时,都是震惊。 江念手执白棋落在棋盘上,若现在有懂棋的来看,便能发现,这枚白棋所落处,并没有对黑棋形成完全的围堵之势,反而给了黑棋喘气的机会。 “我若一直病着,殿下自然忧心,但人都有个疲倦期,殿下现在监国,政事繁忙,会试更是将近,我若一味自怨自艾,只怕也少不得成怨妇模样。” 江念又落下一枚白子,这次的却和之前那枚立时形成包围圈,将一整块黑子全圈在了里面。 望着棋局,江念勾唇,她要么不要,要了便要全部。 第164章 谨王身亡 大约辰时,赵氏被禁足至生产的消息便在后院传开。 “良媛,殿下这是为您出气呢,”青茉跟个黄鹂鸟似的,叽叽喳喳欢快得不行,她瞧着有了这遭,后院再也没人敢乱嚼舌根。 江念却是没太多情绪波动,赵氏如何,实在不足为惧,总归有了昨日掐脖子的事,赵氏也再不敢来她面前蹦跶,不过赵氏只怕现在气得要死是真的。 * 春光作序,万物和鸣。 二月初九,三年一度的会试开场,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圣上醒了,二月初醒的,所以最后试题是由圣上敲定的。 江念庆幸自己哥哥今年没参加会试,圣上一醒,那这些举子自然是由他擢选,那便算不得萧怀临亲信,这分量可就立马下跌了。 果然如江念所言,圣上便是大病刚起,也是贪念权柄的,撑着身子,也要准备殿试。 没有自己哥哥在里面,江念自然不太关注这些,她闲时便找着秦良媛下下棋,而且说来也是有趣,现在江念与周良娣也说得来,三人倒是时常坐一块品茶叙话,日子倒也悠哉。 春去夏来秋又至,但七月的天却还闷热着,若是离了冰,便像入了蒸笼,真是喘气也难。 但再如何不适,这天时也不为人力所改,只不过赵氏却是正好赶在这七月初七生产。 江念听着东侧间里,赵氏的哭喊声,掺杂着婆子急迫的吩咐声,再看外面红金满地,便是与赵氏不对付,她都觉得赵氏确实难熬。 赵氏是早上发动的,位份不高,前面又有吴良媛那孩子,所以萧怀临还未来,这边现在由徐氏管着。 江念看徐氏那紧张样,不用猜也是想得个公子,真难为她日日盼着别人肚子。 妇人头胎生产最难,江念一行人等还在一块用了午膳与晚膳,而萧怀临还没来,听周福来递话,说是圣上这几日咳嗽愈重,他得侍疾。 江念想到书里交代的,老皇帝是十月底没的,确实也没几个月了,这般倒是合情合理。 “圣上要紧,你让殿下莫要分心,这边本宫一定会照看好。” 江念看着徐氏体贴端庄的模样,由于见多了这虚伪,心里也只嘀咕一句:你只怕巴不得萧怀临不来,这样这边全由你心思了。 终于,在亥末,赵氏还是将孩子生出来了,是个男孩,徐氏的笑脸还没挂起来呢,府医便说赵氏由于孕里忧思过度,孩子胎里不足,体弱,得精心养着。 江念看见徐氏僵硬的脸色,神色跟调色盘的,心里实在没忍住想笑。 赵氏一直由徐氏交管,赵氏位份低,没办法抚养孩子,那这孩子便顺理成章由徐氏养育,但体弱的孩子,在徐氏这可不顶用,却占了嫡子的名额,后面萧怀临定不会再给她孩子抚养,徐氏可不是得怄死。 不过江念也就看个热闹,总归孩子无辜,她也盼着平安长大,不过在这后院,哪里有半片净土,到处都是埋骨地,她也没那份悲天悯人的心肠,倒不如不想不看。 萧怀临是七月初八来看的孩子,也真只看了眼,然后便将孩子给了徐氏抚养,另外升了赵氏为赵承徽,同时解了她的禁足。 “奴婢听说赵承徽可高兴了,现在排场也大,底下奴才都得捧着,一个不高兴便喊打喊骂。” “对对对,奴婢昨日还看见赵承徽院里的流儿,躲在墙角外面哭。” 江念听着红萝与青茉两个小丫头说的,嘴角勾起两分嘲讽,赵氏这是觉得自己儿子以后必定是太子呢,她可真敢想。 不过蠢人也确实没什么不敢想的,江念低头接着看自己的书,她懒得想这许多,没得累着自己。 由于孩子给徐氏抚养,满月宴自然盛大,比起当初吴良媛的孩子还要热闹许多。 江念现在有品有级,自然能参加这宴席,她是清晰看见吴良媛脸上的恨色的。 不过吴良媛的孩子也是长得真好,粉团子一个,还会喊爹、娘这些简单字眼,确实讨喜。 * 八月过完,很快便到了九月,冷气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而老皇帝又倒了,病重在床,听说每日咳血都不知道多少,太医又同去年那般,住进了旁边的侧间,随时候命。 而萧怀临身为太子,自然没得空,侍疾、掌政,反正忙得团团转,江念在九月也就见过他一回,听说已经住进宫里了。 皇帝病倒,虽然太子已立,但朝堂局势还是紧张,或者说整个京城都像被一张密织的网拢盖住,所有人都屏住了气。 但也就是这种情态下,一直本分的谨王,竟然造反了,逼宫。 江念只能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过谨王到底比魏王强一些,竟然里应外合,太子府是有军队的,若不是及时来了援军,真被攻破了。 最后谨王自然是输了,成王败寇,这回萧怀临却没给谨王任何后路,直接一箭穿了他的心窝。 这消息萧怀临是下了命令封锁的,怕老皇帝听了加重病情,但一个宫人藏不住事,脸色不对,老皇帝何等人,金銮宝座坐了十几年的人,而且刚经历逼宫,他便怒喝。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宫人哪里敢不说,就这样谨王死了的消息,老皇帝知道了,气急攻心,直接吐了一大口血,然后晕过去了,不省人事。 没了隐患,朝堂立马一心了,往日那些还会钻头的,现在都龟缩起来,但萧怀临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反正朝堂又洗了一次牌。 十月也就在这样的血雨腥风里到来,江念伸手握住风中飘雪,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的。 江念数着日子,到了这晚,实在心静不下来,她去了秦良媛院里。 有个伴,江念心静了些许,沙漏不停,终于到了子时,江念看漏尽最后一滴沙,握住书的手指不禁收拢,然后便听见宫城方向传来的撞钟声,一声一声又一声。 第165章 登基 秦良媛没控制住情绪,一把将窗推开,冷风立马灌了进来,同时钟声也愈发清晰,甚至感觉就敲在耳膜上,振聋发聩。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钟声终于停歇,秦良媛手支着窗,只讷讷转头看向江念,然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江念手里的书微皱,她从书里知道事情走向,但真当这一刻来临,人还是空的,便是帝王,天降紫微星也有陨落之时,很难不让人唏嘘。 “是八十一下,”八十一下,只有皇帝崩逝,才能走的规格,此外京城大小寺庙,都得撞钟三万下,以昭告天下。 秦良媛得了肯定答案,脑子也是乱的,不过还是将支窗放了下来,然后讷讷坐下,二人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还是江念率先出的声,“想来待会我们便要入宫了,最多也就这一个时辰的空档,我回去准备准备,秦姐姐你也准备着。” 秦良媛原本人是懵的,听到江念提醒,这才想起正经事来,是呀,太子继承大统,毫无悬念,她们作为内眷,肯定今晚是要入宫守灵跪拜的。 这可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整整二十七日,现在又寒风大雪,说句不当说的,若是身子不好的,只怕就栽这里头了,所以确实得好好准备。 “江妹妹你说得对,那我便不留你了,事最重要,等后面去了宫里,我俩应该在一块的,再相互照应着。” 江念颔首笑着答应,然后便退出了秦良媛的院子, 往自己的海棠院去。 说是准备,其实也简单,就带几身洗漱的衣物,毕竟后面这些时日,肯定都住宫里。 另外江念让白芍她们装了不少压肚子的点心,圣上驾崩,她们只能茹素,宫里提倡清淡,油星子肯定少,这素菜还没点油水,便是当时饱了,跪跪拜拜的,不要一个时辰便饿了,若没点点心压着,那人真能昏过去。 * 寅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万籁寂静,也是这般,风声与雪落枝头的声音尤为清晰。 “良媛,太子妃刚遣人来传话,说寅时五刻在西角门汇合,一同入宫。” 江念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吩咐,“这雪天鞋袜最是要多准备,别忘了。” “都备着呢,良媛放心。” 从江念院里到西角门,得一刻半功夫,但雪天难行,江念寅时二刻便出了门,等到时,裴氏、赵氏,甚至荣氏都到了,不过荣氏已经上了马车,半点不委屈自己。 徐氏没来,江念自然不好随意坐马车,不过她也没舍得冻着自己,差遣门房送了个暖炉子,她先烤着。 紧接着秦氏、周氏等人陆陆续续都到了,而徐氏向来准时,虽是最后一个,但也没误了时辰。 最后江念是被分着与秦良媛坐的同一辆马车,至于白芍她们自然没有跪拜的资格,将江念送上马车,便回去了。 * 马车不得入宫,必须在宫门下来,这不是江念第一回来,但夜色下看着巍峨的宫城,还是不由生出敬意来。 皇帝驾崩,宫人自然将路上的雪都扫了干净,江念与秦良媛还有周良娣三人互相搀扶着,倒也不难行。 荣氏给江念她们三人一个白眼,倒也没多说什么,但却立马喊了裴氏扶着她,明显将裴氏当下人使唤。 江念从不多管闲事,而且她瞧着裴氏也没有被侮辱的难堪,那就更不用管了。 宫道上不仅有江念她们,还有其他的王氏宗亲,徐氏与一些辈分高的行敬称,反正游刃有余。 * 灵堂设在乾清宫,也是平时上朝和处理政务的地方之一。 江念看着跪在灵柩旁的萧怀临,松柏之姿,不用言语,一个眼神扫过来,便让人脊梁弯了三分,她想这应该便是帝王威仪。 此时的萧怀临与她上次所见,明明一样的,却又完全不一样,她知道是从此权力之巅,生出的压迫与蔑视。 江念身为萧怀临妾室,在女眷中跪的位置仅次于先帝众嫔妃,她找到自己位置,便与秦良媛她们老实跪着。 魏王、谨王被贬的贬,杀的杀,这场丧葬自然是风平浪静,众人都以萧怀临为尊。 不过便是这般,江念也被折腾得够呛,连着二十七日的跪拜,她感觉膝盖都不是自己的了,不过她还算幸运的,听说有位郡王妃的胎都跪没了。 再如何难熬,终究是熬过来了,以日代月,二十七日代三年孝期,而且国不可一日无君,在十一月二十四这日,萧怀临登基,改年号为景熙,同时淑妃被尊为皇太后,徐氏顺理成章册封为皇后。 要说萧怀临登基,谁最高兴,那肯定是后院众人。 “不知道良媛您得了什么位份,”白芍帮江念膝盖揉着药酒,眼里都是憧憬,“奴婢觉着应该是嫔位,毕竟您现在良媛的位份已经是正五品,而且您又这般得宠,肯定是更进一步的。” 江念看着白芍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不由好笑,不过她推测也是嫔位,之前小产,萧怀临对她愧疚不已,但良娣总共也就两位,她家世也不够,所以自然没办法升位份。 但现在不同了,嫔不过从四品,上面还有诸多品级呢,半点不显,想来萧怀临不会吝啬。 “良媛,说来可真是感慨,当初您入府无品无级的,谁能想到有入宫城的一日。” 白芍感慨,江念也不由得顺着她的话回想往昔,是呀,那时的她,身边就白芍一个,不得宠时,膳食就一个青菜,确实想不到有今日。 不过她想,今日或许如昨日,而明日亦如今日,她的未来绝不会一直以昨日为荣。 * 十一月二十七这日,圣旨下来了,众人位份也全部尘埃落定。 荣氏有女无子,册为德妃,另赐封号宣,为宣德妃。 周氏膝下空缺,册为妃位,另赐封号容,为容妃。 第166章 昭贵嫔 秦氏,册为正四品贵嫔,为秦贵嫔。 江念,册为正四品贵嫔,另赐封号昭,为昭贵嫔。 吴氏膝下有大皇子,册为从四品嫔,为吴嫔。 赵氏生有二皇子,册为从五品贵姬,为赵贵姬。 荀氏,册为从六品贵人,为荀贵人。 裴氏,册为正七品才人,为裴才人。 * 江念听到自己的位份,实在忍不住惊喜,这直接又升了一品两级,而且得了封号,便是相当于比同级的还隐隐高出半级,她怎么也算贵嫔里第一人了。 不仅江念高兴,白芍她们都一起跪下与江念道喜,“奴婢们恭喜娘娘高升,以后为一宫主位。” 是的,从四品嫔位及以上,便可为一宫主位,别小瞧了这,自己主一宫事,不仅有权利,更重要的是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多好。 “我看你们就是与我讨赏的,不过确实高兴,一人赏三月月银,对了,小喜子的那份别落了。” 白芍看江念大大方方将小喜子拿明面说,就知道小喜子身份不用藏了,于是直接道,“小喜子若是知道娘娘这般对他好,只怕欢喜得没样,奴婢待会就将赏送他去。” 江念着实心里高兴,位份尘埃落定,今年过年定是舒服的,而且写信回去,想来爹娘他们也乐得不行,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明年开年的会试。 按照惯例,新皇登基,在第一个二月,都会加一场恩科,也就是会试,这不仅仅意味着多了一次考试机会,最重要的是这可是新皇上位后第一场会试。 会试、殿试本就天子门生,而这一场的天子门生最为难得,毕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新皇登基,官职是要大洗牌的,其中自然也就多出许多空位来,这便是举子们最大的机会。 所以江念想自己大哥抓住这机会,若是可以,再加上她在萧怀临心里的分量,大哥的路应该顺的。 想清楚要说的,江念便写了厚厚一沓家书寄回去。 * 十一月最后一日,后院众人带着一车又一车的箱拢入了宫,从此这四方天地,便是一生。 “昭贵嫔,这就是您的懿祥宫,之前是玫太妃的宫殿,皇上怕您住得不够舒服,特别让奴才们换了里面所有东西,而且还让花房挪了一棵合欢树过来,寓意和美欢喜。” 江念看着院子正中央两丈余高的合欢树,一双水眸光彩流离,“劳烦公公了,白芍。” 带路的公公哪里敢当江念一声劳烦,连忙说折煞他了,然后欢欢喜喜接过装了碎银子的荷包,吉祥话说了一堆才退下。 “奴才小喜子拜见昭贵嫔,问贵嫔安,”江念刚刚踏进院门,身着大太监服饰的小喜子便带着两个小太监并两个宫女出来请安。 人靠衣裳马靠鞍,江念看着小喜子的精气神点了点头,“白芍,都赏,总归在我名下当差,最要紧的便是忠心二字,若这都记不住,那你们便想想归处。” “是,奴才(奴婢)谨记在心。” 江念点了点头,然后便由小喜子引着往正殿去。 “娘娘,这懿祥院现在东西配殿都是空置的,对了,内里布置,是周公公亲自来办的,不仅处处精巧,还好些稀罕物什,可见皇上对您的用心。” 江念打量着屋内的摆设,确实都称心意,就知道周全花了不少心思,想着下次见面定要好好与周全道声谢,这都不是银子能抵的。 “其余各位嫔妃住哪儿,你可打听了?” 小喜子听到江念问话,脸上笑意堆着似的,“奴才就知道娘娘您要问,特意都问清楚了,皇后娘娘住长春宫,娘娘您知道的,然后便是宣德妃住清宁宫,是离养心殿最近的,对了秦贵嫔挨着您,就在旁边的永和宫,不过裴才人住在西配殿。” 听到秦贵嫔就住旁边,江念心里高兴,以后总不会无聊,不过想来也无聊不得,来年开春三月定是要选秀的,这宫里的争斗从来就不会让人有闲着的时候,不过她现在不孕,想来目光也不会放她这,倒是不怕。 * 长春宫里,徐氏正翻看厚厚几沓账本,看得头发晕,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又开口问道,“她们可都入了宫?” 她们是谁,珍珠自然知道,连忙回话,“都上赶着呢,哪有落下的。” 徐氏听着这话,觑了珍珠一眼,珍珠立马不敢乱说了,但过了会却又转言道,“娘娘,旁人便也罢了,荣氏和江氏二人,皇上未免太上心了些,特别是江氏一无子嗣二无根基的。” “日后你便是长春宫大宫女,从四品的品级,这便是你眼里看见的东西?” 珍珠听到训斥,连忙跪下,“是奴婢出言不慎,还请娘娘教诲。” 徐氏索性放下账本,“江氏你与她计较什么?皇上本就对她多有愧疚,再说她现在的贵嫔位份基本是到头了,除非再有大封之类的。” “是奴婢愚钝,总觉得皇上过于优待江氏,这才愤懑,以后不会了。” “嗯,”徐氏揉了揉太阳穴,但却觉头疼半点没舒解,这年关将近,先帝的太妃那边都得她上心,否则有个闪失错漏,她这皇后就是个笑话了。 * 进了腊月,风雪盖住万物,好似一切都归于宁静。 “皇上对娘娘可真好,这白狐裘,听说是征北将军上供的,宫里都议论着狐裘最后去处呢,没想到立马皇上便赏了娘娘您。” 江念摸着风毛极其顺滑的裘裳,眼眸温软,东西还是其次,最要紧的还是这心意,萧怀临这半年来待她确实极好,不曾虚言。 “糯米粉可找御膳房要了?”江念爱糯米类的吃食,不过这糯米难克化,得适量才行,但冬天若是一碗热腾腾的白糖汤圆,这才舒服不是! 所以江念打算自己亲自捏汤圆,反正也是不难,也算全了心意。 “要了,要了,御膳房听到是娘娘您要,直接给了一袋子呢。” 后宫便是这样,有宠处处好行事,人人抬,比如现在,她的日子就没有一处不顺心的,日日各种美食尝着,然后日日看书下棋打发时间。 * 午膳时候,江念带着红萝,提着刚出锅的汤圆和一碗白糖来了养心殿。 “雪天路滑,昭贵嫔娘娘您怎么来了?”周全一看到江念,连忙从廊下跑出来迎接。 “皇上还在批折子吗?本宫亲自做了些汤圆,想着让皇上尝尝。” 第167章 用心 周全扫了眼红萝手里的食盒,立马会意,然后躬身道,“娘娘您慢一步,奴才这就去传禀给皇上。” “有劳周公公了,”江念说完将手从暖炉套子里拿出来,然后递给红萝,“你拿着暖暖手。” 红萝有几分讶异地看着江念,一时忘了动作,江念看她这木木的样子,没忍住从朱唇中泄出笑声,“给你就拿着,好了,食盒给我吧。” 等红萝后面反应过来时,江念已经进了养心殿里面,她看着怀里揣着的暖炉,眼圈竟是红了,不过风大,谁也看不见谁。 * “念儿给朕带了汤圆?”萧怀临一身正黄色常服,从长案后起身出来,笑望着提着食盒迈过门槛的江念。 江念笑着回道,“皇上待臣妾好,臣妾也想对着皇上您好,思来想去,也就这碗亲手做的汤圆,是勉强能拿得出手的了。” 二人一齐走到罗汉榻前,江念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带汤的跟珍珠似的汤圆,然后又取出一个装有白糖的小盅来。 “臣妾知道皇上您不喜甜食,但这汤圆若没点甜滋味还真不行,所以索性将白糖带来了,这样也好掌握。” 萧怀临看着贴心妥贴的江念,眼底满是笑意, “确实好久没吃汤圆了,瞧着倒是有胃口了,那便来些,糖倒一半便是。” “好,”江念用勺子刮了小盅里一半的白糖进汤圆里,然后又搅和了几下,这才端到萧怀临身前,“皇上试试,看可还行。” 萧怀临用勺子舀了个汤圆,送进嘴里,轻嚼了两下吞下,这才笑着与江念道,“朕倒是不知念儿还有这份手艺,以后冬日可少不得来一碗了。” 没有谁不爱被夸的,江念也不由莞尔,她面容本就墨描雪砌,这一笑仿佛冰雪消融,春风拂面,萧怀临抬头正好看见,他只觉确实不似凡间物。 “皇上,您怎么一直盯着臣妾看?可是臣妾哪儿不妥?”江念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没发现脏东西。 萧怀临看江念可爱模样,眼里尽是柔情,“就是觉得朕的念儿仙姿迭貌,该造琼楼与之相衬才是。” 江念听着玩笑话,心里却转了千百回,琼楼那可是昏君与妖妃的标准建筑,她哪里能碰,于是道,“臣妾畏高,说来也是不能享福的,只觉着像院子这种接地气的,才踏实。” 萧怀临原本也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并没想真建座琼楼,江念这话正好合心意,他听着舒服,所以话也就愈发缱绻,“朕还俗气些,有念儿的地方,便待着舒服。” 这不经意的情话最是扣人心弦,要人命,江念心也没防备猛地跳动两下,但很快便趋于平稳,然后眯着笑眸,娇软道,“皇上您说的大概是哄臣妾高兴,但在臣妾这,有您的地才真是最好的。” 萧怀临望着对他满眼深情的江念,便忍不住拉着江念放在小桌上的手轻捏,“朕定不负你。” * 十二月十七,又是一年生辰,江念十八岁,这回萧怀临还是来了,而且还带了各色切肉来,“前两日刘副将带着底下士兵在京城各处山脉巡逻时,顺手抓了不少野物,然后便上贡了不少,我想着你爱炙肉,便让御膳房处理了,今日给你带来。” 听到是野味,江念眼睛蹭地亮了,她喜欢呀,野味可不是平常能吃到的,稀罕着呢,而且主要是味道好,鲜嫩。 看见江念的馋样,萧怀临心下畅快,他便知这合江念心意,“周全,生炉子。” 周全是大总管,正四品,自然不可能亲手做这些活,但底下多的是能使唤的小太监,所以上置铁网的炉子很快便端进了西配殿。 “你爱梅花,我让底下人特地取了这梅花上的雪水,泡茶确实不错,你尝尝。” 江念看小太监倒出来的茶,清透明亮,确实喜人,不过更让人欢喜的还是这份心意,一代帝王,记得她许多喜好,确实让人动容。 “皇上,汤圆好像送轻了,”江念一双明眸存满了泪,好似潋滟了春水,让人忍不住疼惜。 萧怀临最爱江念哭,但那是床榻里,平时哪里舍得,她受过的苦太多,他只愿她余生皆是坦途,于是面色带着两分无奈与斥责,“生辰怎么还哭起鼻子来了,让旁人瞧见,还以为朕薄待了你,不准哭了,听见没?” 江念听到话,连忙擦了眼泪,但黑鸦似的睫羽上,还沾着泪珠,声音也由于刚哭过带着些许鼻音,更显娇气,“还不是皇上您太好了,妾身以前读到只羡鸳鸯不羡仙,不能体会,现在算是知道了。” 萧怀临心只觉胀满,他对她稍好一些,她便欢喜得一塌糊涂,这样的她,他如何能不宠着,实在是与后宫其他贪婪之人截然不同。 “朕永远都在你身旁,定不会负你意,以后少哭些听到没?这样才福寿绵长,朕还盼着与你到暮年呢。” 帝王富有天下,却独与你许诺情深,确实令人沦陷,江念能感觉到,她心也有一角悄然软化,但理智尚存。 * 长春宫里,徐氏翻看着敬事房的记档,眉头紧皱,“侍寝的日子,荣氏竟一人占了一半。” “总归宣德妃不是身子坏了嘛,奴婢觉着娘娘您不用忧心。” 徐氏听着这话,眉目舒展了些,但语气却还是不好,“那瞎子都有复明的可能,莫说这,荣氏不是一直养着身子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了贤儿如何了?” “二皇子胎里不足,但乳母们照顾细致,奴婢瞧着也是有肉的,面色也粉嫩。” 徐氏听着这话,身子往靠枕压了压,“仔细养着,让人日夜照料着,绝对不能错眼。” “是,奴婢知道。” “嗯,大皇子那边呢?”徐氏一双眸微眯,看似漫不经心,但真如何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珍珠听到徐氏问起大皇子,言语也是变了音,“吴嫔把大皇子看得紧,这冬日就没出过门,奴婢瞧着倒像是养女孩似的,这般能有什么出息。” 徐氏听到一直没出门,从桌上端了茶送进嘴里,“从前皇上膝下空缺,但明年选秀,新人也就进来了,孩子也会多的,到时只怕对大皇子有个疏漏的,发现可就晚了。” 珍珠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娘娘说得对,小孩子都是贪玩的,一个不眨眼就没了影,到时都忙着选秀的事,可别真疏忽了。” 第168章 周府心思 原本停了的雪,在除夕这日竟又是纷纷扬扬起来,下了一整夜,新年初一这日,红砖青瓦上都堆了厚厚一层雪,霞光从云层洒下,映在其上,如同五彩织绣,瑰丽夺目。 “娘娘您醒了,要不再睡会?”昨晚宫宴一同守岁,江念过了子时才回,然后懿祥宫又自己热闹了一番,将近破晓,江念才上的床,所以白芍这才劝说。 江念却是拨开帷幔,露出海棠醉日的一张脸来,她一双远山眉微蹙,等适应了窗棂透进来的强光后,才舒展开来,嗓音也清甜,“大年初一这般好的日子,若是睡过去了,岂不可惜。” 江念都这般说了,白芍她们自然不好再劝,于是伺候江念穿好绣鞋下了床榻。 “与我好好装扮,待会我去容妃娘娘与秦姐姐那道句好,”自从阖宫知道她不孕后,江念便再没约束自己,想去哪儿便往哪儿去,御花园她应该算是后妃里去得最多的。 给江念梳妆的一直是白芍,她手艺好,一头如瀑青丝挽成堕马髻,正中用红宝石镶嵌的金色华胜压发,左右又分别饰有珍珠点翠样式的蝴蝶小簪,既端庄华贵,又明丽。 “娘娘您穿上这身鸣珂的锦绣山河袄裙,竟极相称,奴婢原以为太老气呢,看来到底针工司有眼光。” 江念对着铜镜转了转身子,也是极满意的,“将我那灰鹤色锦绸斗篷取来。” 青茉干事机灵,听着吩咐,都不用白芍动,便立马快步去打开柜子,将斗篷取了来。 “待会就绿蕊跟着我去就是了,然后便将宫门关上,你们几个不拘做什么,欢欢喜喜凑着就是。” 一听江念这话,红萝几个小的,顿时眉开眼笑的,然后都连不跌道遇上江念这般宽和待下的主子是她们几世修来的福气。 江念本就不是个事事非守着死板规矩的人,听到她们这话,只道了句,“你们只要记下留个耳朵,别把我和绿蕊锁外面就行,这天寒地冻的,可受不住。” 这通趣话,引得她们捧腹大笑,整个屋子里都欢声笑语,江念也不与她们多说,便带着绿蕊出了去。 * 江念刚进永和宫,竟然便看见秦贵嫔穿戴整齐在院子里,明显也是要出去的。 “我还正想去找妹妹你呢,没想到妹妹竟是与我想到一块了,”秦贵嫔说完赶紧走到江念身前,拉着她的手,“我瞧着我与妹妹是越发默契了。” 江念眼角笑意晕染开,确实是,自从入了宫,二人挨着,加上趣味相投,确实是愈发亲厚了。 “姐姐说的是,不过既然姐姐也装扮好了,我们索性去容妃姐姐那,与她道声新年好吧。” “自然是好,我也正有此意,”说完二人相视一笑,所有话语都在不言中。 容妃周氏的钟粹宫,其实也不远,走过去不过一刻钟左右,所以江念与秦氏二人说说笑笑的,很快便也到了。 但却没想看见的是周氏眉间扫不去的忧愁,虽然她勉强撑着笑,但苦色又如何藏得住。 秦氏自从对萧怀临彻底没了少女怀春后,性子便恢复了以前的大方自在,于是也不扭扭捏捏,直接问,“周姐姐,你这瞧着闷闷不乐的,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方便,你与我和江妹妹说说,总好过你憋心里。” 江念听着这话,也点了点头。 周氏看到江念二人这般,眼眶一红,但却是无声,江念她们也不敢催,只能静静陪着,最后过了好一会,周氏才用帕子沾了沾泪,恢复了往日神色,“让两位妹妹见笑了。” “周姐姐哪儿的话,说句厚脸皮的,姐姐别怪我巴结,你性子和顺,我是真将你当半个亲姐姐看的,”秦氏神色真诚,但周氏听到亲姐姐这三字,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江念与秦氏立马便猜到今日这事只怕是和周家有关,二人更不敢催,毕竟这还算周氏家事。 但却没想周氏这回却是启了口,“不怕两位妹妹笑话,我虽出身周家,但却是庶出。” 江念看着周氏自嘲,忍不住安慰,“容妃姐姐又何必自谦,无论嫡庶,您都是周尚书的女儿,而且您现在又贵为正二品妃,谁又敢乱嚼舌根半句。” 周氏看着江念义正言辞的样子,终于露了笑脸,然后将眼角泪擦了个干净,这才笑着道,“妹妹说的是,是我当局者迷了,竟还如以前一般,为了这点子不成气候的事伤心。” 后面周氏心绪平静后,这才将昨日宫宴,她嫡母与她说要将嫡妹送进来的事慢慢说了出来。 * 长长的宫道上,左右无人,所以秦氏也就不忍脾气。 “这周尚书可真是糊涂,我朝历来便有恩例,家族五服内有女儿入宫为妃为嫔者,便可免其他未出阁女子选秀,周尚书倒好,都有周姐姐为妃了,竟还想着送个女儿进来,怎么他觉着这是顶好的去处?” 江念真想说秦氏现在越来越勇,什么话都敢说,不过也恰恰证明她是真清醒了,不过显然清醒的人不多,要不选秀也不会让世家新贵挤破了头。 “周尚书自然觉得是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一遭,不过确实算不得什么明智之举,”剩下的话,江念没说,周尚书她瞧着真是位极人臣后便失了分寸,一个女儿在宫中,已经是富贵至极,但若是再来一个,让皇上如何想? 秦氏听着江念的话,愈发义愤填膺,“可不是,而且旁的便也罢了,周姐姐只怕还是得伤心一遭,到底是她父亲。” 江念看秦氏神色里的伤怀,却忍不住摇了摇头,都道父贵子女多,若周氏真是个清醒明白的,就该知道这父女情薄,不是她能勉强来的。 而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若是能想清楚等嫡妹入宫,该如何做,那今日局势自然翻转。 * 再大的风雪,进了二月,有和煦的暖光,也得散个干净,与此同时,京城也人声鼎沸,特别是酒楼,各地才子汇聚,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当今圣上英明,加来恩科,我一路坐船而至,幸好没有误了时辰。” 是的,按照惯例,新皇登基次年,都会加开一次恩科,即会试,这也是含金量最高的一届会试。 第169章 恩科 有了前年乡试的经验,江念这回淡定了许多,大哥既然能得解元,于科举一道自然有自己的把握,她又何必做无谓忧愁。 大庆会试为九日,二月十二入贡院,二十晚上出来,然后三月五日便张贴杏榜。 “娘娘,御花园里的杏花竟是一夜开了,奴婢瞧着好兆头呢。” 江念看着青茉手里捧着的插满杏花的玉色釉瓶,春水般的眸晕开点点笑意,落在明媚面容上,只觉风情万种。 “确实好看,放过来吧,”江念眼神示意,然后思绪也不由有些游离,她想今日爹娘他们定也是在榜下仔细找哥哥名字,就是不知结果到底如何。 手里原本拿着书,便是为了静气的,结果却是被江念垂手捏着,半下也未翻动,但大约辰初,萧怀临却是来了。 聪明如江念,立马便猜到了来意,刚刚还隐不住两愁滋味,现在却是笑靥如花,却比枝头繁花还昳丽。 “看来不肖朕说了,你猜到了,”萧怀临怕江念心急,于是一下了早朝便来这来。 江念得了肯定答案,愈发欢喜,都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殿试只是排名次的事,所以这会试上了榜,也算读书这条路走到了最高处了,她怎能不替哥哥欢喜。 但萧怀临这番心意她也是要领受的,而且这殿试还没定不是,现在自然得好好待着,于是江念软了嗓音,“皇上您若是不来,臣妾只怕今日都吃不好饭了,而且这杏榜也有头有尾的,哥哥到底排多少,臣妾也好奇呢。” 这话熨烫,而且萧怀临看着小桌对面的娇人儿,新月笼眉,春桃拂面,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香,这般绝色,他想莫说他,便是从古至今任何一位君王,都不忍不疼惜。 “你哥哥争气,是《春秋》的魁首,杏榜第五。” 江念听到第五,直接瞠目结舌,这么厉害的?会试不是超级难吗?她哥哥好像也太妖孽了些吧。 若她没记错哥哥才二十有二,这难道便是天降文曲星? 江念实在忍不住,整个人都快乐麻了,她这原来不是低装备,而是都只等发育,全都神装。 “这般高兴?”萧怀临看着江念双手掩唇,眼角眉梢皆是喜意,也忍不住被感染。 江念听到问话,转着眸子看着萧怀临,然后言语得意,“肯定呀,我原本只盼着哥哥能上榜就好,谁成想名次这么高。” 萧怀临听到这话倒是认可,他今早看到榜单时,也是有几分诧异的,他原本还想着若是江承瑾若是侥幸上榜,但名次低,他便看见江念的面上,等殿试,赐他进士出身,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 “皇上,您用了早膳没?”刚刚江念没有胃口推了早膳,现在得了喜讯,胃口大开,只觉饥肠辘辘。 萧怀临看着狡黠的江念,心便不由泛软,她总是宫中独一抹姝色,让他忍不住心随之牵动,“没有。” 江念听到这话,便知萧怀临是为了给自己送消息耽搁了的,心里也不禁起了涟漪,然后赶紧吩咐红萝她们上早膳。 * “念儿就没什么想同朕说的?”萧怀临看着拿着剪刀认真给杏花裁剪的江念,忍不住问了这句。 “啊?没有呀!”江念有些错愕地抬头望向萧怀临,她有什么该问的吗? 萧怀临看着江念明明天姿国色,却自有一番娇憨,便忍不住将人拉怀里抱住。 “啊,剪刀,皇上小心,”江念真是一刹那间,连忙掉转剪刀,生怕碰着了萧怀临,否则她怕个谋杀的名头就落下来了,便是不是谋杀,皇后徐氏那也轻饶她不得。 萧怀临看江念这般,却是愈发觉得她好欺,甚至忍不住在绛唇上轻点。 旁边伺候的宫人,都将头快低进脖子里了,但江念却还是火烧红云,而且偏偏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咬着唇,无声控诉。 萧怀临见此,将江念头轻轻揉进胸膛里,下巴放在其头顶,他想江念确实至纯至真,但他却得给她铺路,不能让她一直势单力薄。 江念自然不知道萧怀临想了这许多,但她却知道,哥哥殿试名次的事,不是她能,也不是她该干涉的。 后宫不得干政,此为其一,最为要紧的是,这开口不如不开,若对她上心,哥哥自然有康庄大道,若不上心,提了也不过惹厌,所以不如规规矩矩做个闲人。 * 三月九日,殿试,莫说老百姓看热闹,便是后院,也都支着耳朵,想知道一甲是哪三个。 江念这一日,怕自己心绪不宁,索性又跑去永和宫,找秦氏下棋。 “你哥哥再如何也是跌不出二甲的,你何必自乱阵脚,”秦氏往棋盘里落了一子,江念满盘皆输。 江念也知道自己心静下不来,索性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棋篓里,然后带着几分心焦道,“二甲与二甲也是不同的,总归进翰林院肯定最好的。” 这话秦氏倒是不能再赞同,她父亲秦祭酒当初便是二甲第七名,然后通过馆选,入了翰林院,成了庶吉士,也正是这起点,才能一步一步,在四十岁熬成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翰林院只要是读书人,都知是储相之地,出金玉之才,未来才能登阁拜相,但妹妹,万事无绝对,也有外放官员,干得政绩,扶摇直上的,你哥哥这不过开头,你未免想太多了。” 江念何尝不知道自己想太多,但现在哪里是她能控制住不想的,秦氏见此也是无奈摇了摇头,她族中叔伯弟兄几乎每年都是有科举的,不过她瞧习惯了,倒是波澜不惊。 * 江念这边着急,殿试上也是一派严肃,萧怀临居高临下,往殿中间扫了扫,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一人身上,他面如冠玉、如圭如璋,在一众贡士里,当真是鹤立鸡群。 萧怀临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心里感叹江家是会生儿女的,个个钟灵毓秀,而且细看,江承瑾与江念眉眼是有三分相似的,这般,萧怀临看江承瑾愈发顺眼。 于是萧怀临便从金銮宝座上起身,想着看看江承瑾的文章。 帝王巡视,不少贡士慌了神,甚至有不小心泼了墨的,多年苦读不易,萧怀临虽心中不悦,但也没发问,只装作不知,首先站在会试第一身旁,看了其答卷,然后过了大约半炷香,这才走到江承瑾身旁。 萧怀临看江承瑾气定神闲,握笔姿势不改分毫,心下愈发满意,然后这才仔细看其卷面。 第170章 探花郎 殿试不同于会试,只考三道策问,也就是看贡士们对待事物,能否有自己的见解。 这题自然是萧怀临出的,分别为:“有教无类”、“末大必折,尾大不掉”、“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 此时江承瑾正在作答第一题,但已经到了收尾处,萧怀临仔细通篇看下来,眼底笑意愈发深了,不仅是流于圣人之言,而是深入剖析,还能旁征博引,而且其文辞流畅,逻辑严密,犹如江河直下,一气呵成,让人读来如饮甘霖,心旷神怡。 最主要,萧怀临对他提出的兴建启蒙学堂,开办以乡亭为统一管理的民间作坊,很是感兴趣。 萧怀临露了笑脸,不仅周全看见了,八位阅卷官也瞧见了,几人默默交流了眼色,想着待会这位贡生的试卷可得往上判。 * 三月十日,日出之际,清一色的胸前绣有白鹇的青色圆领大袖袍的贡士从午门的东侧门洞进了宫。 “也不知道哥哥到底是个什么名次,”江念昨晚失眠,一大早又醒了,毕竟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哥哥与她荣辱一体,她实在平静不得。 白芍、绿蕊也心里着急,但看到江念这般,只得开解,“大公子这般好的学问,又有叶老先生在旁指点,只怕这段日子又精进不少,娘娘不必多虑。” “我也不是怕,就是事没个结果,便总觉得挂心里头,难受呢,你们也不用管我,总归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 “行,那奴婢去把小蒸笼里的百合梨羹端来,您先润润嗓子,别瞧着过了冬,这初春也是容易上火的。” 江念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自家哥哥身上,旁的自然是白芍她们说什么,她都只点头。 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但在江念用完梨羹,吃了一碗香菇猪肉馄饨,最后还用了一份糖蒸酥酪后,小喜子一路狂奔进了屋子。 小喜子帽子都偏了,但却还咧着嘴笑,江念见状愈发情急,“快说,多少名?” “探花,娘娘,是探花,”小喜子咧着一嘴白牙,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而江念听到是探花,喜得不行,底下一众奴才奴婢也个个欢喜,跪下与江念道喜。 “好,好,好,每人都添一个月月银,”江念真是欢喜得坐不住,非跑院里去走几圈,才能平静些。 探花,这可是一甲,不用通过馆选,便直接入翰林院,还是授正七品的编修,别小瞧了这正七品,历来大家所共知,京官是要比地方官金贵的,所以这正七品翰林的官抵个正六品的地方官,是半点问题没有。 再说像那些二甲前头的,通过馆选可入翰林院的,也只不过是庶吉士,无品无级的,三年后又得过了考试,才得正七品。 所以哥哥这探花,直接起了个好头,比别人少走了不少年弯路。 “大公子可真是厉害,居然得了探花,想来老爷、夫人他们都高兴坏了,也准备来京城置宅子了。” “应该是,”江念想起爹娘开心的样子,眼神也不由柔软,她答应了要代替原身尽孝的,现在也勉强算是践行了,“不过京城宅子,但凡地段好些的,早被占了,花钱也是买不着,只怕得有些挫折。” 白芍、绿蕊二人听到这话,都不由微皱着眉,但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确实京城随便一块板砖下去,砸的五个里只怕最少两个家里当官的,这天下最金贵繁华之处,银子都不稀罕了。 “待会本宫打算做些茶点心给皇上送过去,”这探花虽然少不得哥哥的真才实学,但想来也有萧怀临的缘故,她总得去还还人情才是。 “娘娘打算做些什么点心?奴婢好去将要用的东西备上。” 江念略微思索了片刻,“便杏酪、海棠酥、牛乳糕、松子百合酥,四样正好。” “诶,奴婢这便去让红萝她们准备着。” * 长春宫书房里,徐氏正在看账本,听见琥珀的话,将账本合上了,一双凤眸微眯,眉中间隐隐有三条竖纹,“江氏可真是好命。” 珍珠在一旁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摆了摆手让琥珀下去,“那娘娘,江氏那边还是放任吗?” 徐氏,将账本放下,又从盘子里拿了粒红樱桃,然后才淡淡道,“既然是探花,那便是皇上的心意,那自然也就是本宫的心意,江氏本就为一宫主位,商户出身确实不太好听,现在倒也相衬,这样好的喜事,你待会去小库房里挑些得体的送去。” “是,”珍珠应下,然后又轻声道,“三月二十六,便是选秀的日子,想来太后也该让娘娘您去慈宁宫商议了。” 徐氏微挑了眉,然后嗓音沉沉,“这御花园的花一茬接一茬的,可真是晃人眼。” 珍珠看徐氏眉眼间的浅浅落寞,连忙道,“任她们姹紫千红,牡丹才是花中之王,撼动不得半分。” 听到这话,徐氏微拧的眉松开了些许,但却又转而道,“忙中有序,可怕出了差错。” 珍珠看着徐氏的冷眸,瞬间会意,“娘娘放心,东西六宫都关起门过日子,谁也不和谁打交道,选秀乃是头等大事,她们断不敢此时出岔子的。” 徐氏将樱桃送进嘴里,红色汁子泛滥,但宫里规矩是最好的,食不言,这不张嘴,自然也就看不见里面颜色。 * “娘娘,乾清宫好是热闹,听说太后昨日传了皇后娘娘去,确定了秀女的名单,所以这才开始准备了呢。” 青茉性子活泼,叽叽喳喳倒豆子似的,把乾清宫的事描绘得活灵活现的。 “你这小妮子,不好好干活,乱说什么呢,你不是说你要做醪糟的吗?可做了?”绿蕊突然的训斥,吓了青茉一跳,然后悻悻退了下去。 江念看青茉缩着头出去,再看绿蕊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你吓她做什么,平日里你不是最疼她?” 绿蕊看江念脸上的笑意不似作伪,这才轻舒了口气。 她们有个动作,江念便知她们想的什么,于是笑着反问,“你是怕本宫为了选秀的事伤心?” 第171章 二皇子出事 绿蕊听到问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道,“嗯,奴婢瞧着您这两日似乎食量都小了些。” 江念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着近夏日了,衣衫薄些藏不住肉,所以少吃了两筷子,竟就让她们胡思乱想到这个上面了,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 “你让本宫说什么好?以后你们别瞎琢磨了,古有《穿井得一人》,今别有本宫肝肠寸断。” 江念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而绿蕊听到这话,立马就知道是她们自己想岔了,也是满脸的尴尬,然后过了会才支吾道,“所以您不伤心?” “本宫伤心得过来吗?”萧怀临不过而立之年,选秀三年一次,这样算起来最少还有好几次,她若是每回都郁闷一次,那还活不活了? 绿蕊听见江念淡淡的反问,一时愣住,对呀,常言道旁观者清,她怎么反倒是小家子气起来,这是宫里,若是为了些许男女之情便郁郁寡欢,那只怕这辈子也没有个开颜的时候。 “是奴婢们目光短浅,还请娘娘恕罪,”绿蕊屈膝告罪,江念却笑着虚扶她起身,“何罪之有呀?” 江念拿起青茉新剪来的桃花枝,耐心地修剪,绿蕊在一旁看着,眼神逐渐清明,“奴婢知道了,娘娘忧思成疾,胃口不佳,后面奴婢让红萝去取膳时,嘱咐御膳房用心些。” 江念听到这话,停住手里动作,抬头看向绿蕊,然后淡淡道,“又何必劳烦他人,没得落埋怨,偏就本宫小家子气。” “是,是奴婢疏忽了,就说是您心口不适,胃口锐减,另外奴婢去对白芍说一声,从私库里走银子,总归不会让御膳房白忙活。” 江念听到这话,才没再说什么,只着意修剪她手里这瓶花,让其无旁支触出,越来越漂亮。 * 三月二十三日,午间,江念正用着膳,听着白芍描绘乾清宫那边的热闹,小喜子却快步进了屋子,一脸沉重,江念立时放下了筷子。 “娘娘,二皇子出事了。”(改了一下之前的,柳氏之前有个序齿的过了五岁的孩子,被尊为大皇子,所以吴氏的是二皇子,皇后的是三皇子) 这话一出,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屋里霎时便静了,红萝、青茉,两个年龄小的,还吓得捂住了嘴。 “究竟怎么回事?”江念心也不由得一沉,在这皇宫后院,孩子果然难长大。 “回娘娘的话,二皇子就在一刻钟前从永福宫的假山上摔了下来,太医现在都去了。” 假山,可是有一人多高,二皇子才两岁的孩子,摔下来还得了,“走,快去永福宫。” 这事不敢耽搁,江念几乎是一路快行到的永福宫,然后刚到宫门口,便听见里面呼喊声一片,都是皇上饶命,还有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江念定了定神,往里走,便看见院子西墙角的板凳上全都奴才趴着,在受刑,地上甚至已经淌了不少血水,十分恐怖,江念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到底不适,没敢多看,快步入了永福宫正殿。 然后便听见吴嫔的哀哭声,“德儿,皇上,您一定要救救德儿呀,他才两岁呀,今早他还笑着喊了臣妾母妃。” 虽然入了这皇城,江念就做好铁石心肠的准备,但想到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突然遭受这等苦难,江念还是不免心里觉得堵得慌。 她坐在了秦氏旁边,二人互看了眼,脸色都不太好,旁的现在也不好多说,所以静默无语。 内室里萧怀临的怒喝,和太医们惶恐的言语陆续传了出来,而江念却趁着空隙,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尤其是徐氏与荣氏的,但却一无所获。 不过江念却敢笃定,今日这事,定不是意外,吴嫔多小心二皇子,这是满宫皆知的,二皇子随便一个行动,肯定身边不会说落了人,如何又会爬高跌落。 但收买一个也就是了,如何能在满宫眼皮子底下爬到假山上去的呢?这点江念实在想不通。 就在此时,内里太医回话,“启禀皇上,二皇子最严重的便是一双手,落地时应该是本能承重,所以手骨都碎裂了。” “那便接上,”萧怀临看着床上躺着的,面色惨白的孩子,心中也不由一痛,他还记得这孩子前两日还软糯喊他父皇,今日却毫无生气了。 太医院首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带着两分颤音回道,“伤得太重,臣只怕接上了,以后也是有些瑕疵的。” “瑕疵?”萧怀临眉头紧皱,心里烦乱。 “是,因为不仅伤了骨,还伤了筋,便是好生接上,以后只怕也会有些微手抖。” 手抖,对于一个需要文治的皇子来说,不可谓不残忍,这几乎是断了其储君之路。 江念也是在这一刻,看到了许多人脸上的一闪而逝的喜色,她想这便是后宫最残忍凉薄之处,总用旁人的血暖自己,眼里没有半分悲悯。 “给朕尽全力治,”萧怀临丢出这一句,便从屏风后出来,神色冷冽,如乌云密布,江念看他扫了她们众人一眼,然后直接对周全下令,“给朕查,大皇子身边的宫人全部提审,断不能漏了任何可疑之处。” 雷霆之怒,众人屏气凝神,江念倒是淡定,她现在宫里铜墙铁壁般,不怕栽赃陷害,不过她也想知道这事最终的走向。 就这般,一直到了月上枝头时,周全也没回来,而江念她们便是饿着肚子,也没人敢有异议,毕竟水落石出前,若有个举动,只怕便成了那奸人。 终于小半个时辰后,周全回来了,而且身后的侍卫押和提了好几个宫女和太监服饰的人进来。 “皇上,这是二皇子身边的慧儿和敏儿,她们都一等宫女,贴身伺候的,”周全指了指两个背部已经血肉模糊的两个宫女,“她们两个在慎刑司走了一遭,便吐出被赵贵姬用两百两银子收买了。 江念听到这话,立马扫到赵氏,然后便见刚刚笑最藏不住的赵氏吓得扑通跪地上,“皇上明察呀,臣妾不认得她们,更没有往来。” 第172章 赵氏有疑 果然蠢人永远都是这样惨白的辩解,当初唐氏也这样的,不过江念瞧着地上跪着的一众皮开肉绽的人,她不觉得赵氏有唐氏当时的运气。 果然话音刚落,刚刚指认赵氏的慧儿和敏儿,瞬间激动得不行,拖动着浑身是血的残躯去扒拉赵氏的腿,“贵姬,是您派了身边的抱琴塞银子给我们的呀,而且还允诺事成之后,将我们调到三皇子身边的。” 人为利动,但也没蠢到这份上吧,二皇子出事,她们两个作为贴身宫人,是绝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下场最可能的便是杖毙。 赵氏不过一贵姬,又如何能为她们开脱,还能调转去三皇子那儿服侍? 江念都觉这漏洞百出,偏偏赵氏吓得猛踢了她们两脚,然后吓得不住往后退,然后嘴里不停喊着她没有。 而这时周全往边上使了个眼色,立马一浑身皮开肉绽、头发披散的女子被推了出来。 “皇上,这就是她们两个指认的抱琴。” 名抱琴的女子吓得瑟缩,而赵氏也吓得完全愣住了,这面前血肉模糊的人竟是抱琴?而且抱琴背叛了她? 江念看着赵氏一脸问号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蠢赵家竟然也敢送进宫,就不怕招惹灭门之祸吗? “她们两个说的,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萧怀临语气不耐,但江念能听出,他也是不太信赵氏能办出这等大的祸事来。 抱琴本就浑身没有个好的,萧怀临一问话,她更是抖得跟个簸箕似的,好一会才断断续续说出两个字来,“没……没有。” 江念看见萧怀临脸色更黑了,半晌都没有言语,室内死一般的安静,他转头看向徐氏,眸色不明,而徐氏立马抿着唇,一脸哀痛,然后朝着周全问话,“周公公,你都查到了些什么,说出来吧,也好让皇上分明。” 周全听到吩咐,立马眼神看向萧怀临,见萧怀临没反对,这才回话,“奴才问了伺候二皇子的奴才,二皇子平日乖巧,偏今日非吵着上假山,说是想站高,然后今日吴嫔娘娘恰好去了宝华殿,为二皇子祈福,所以这巧赶巧,也就蹊跷了。” “后面奴才仔细盘问了永福宫一众奴才,他们都说吴嫔娘娘去宝华殿的事是早就定好了的,所以奴才这才提审了二皇子身边的人,她们都说这两日基本是慧儿和敏儿陪着的。” …… 江念听着周全的顺藤摸瓜,只能说一句思维缜密,不过她还是纳闷,抱琴可是赵氏从赵家带出来的家生子,无论如何不该背叛赵氏才是,难道真是赵氏犯了蠢?但看她神情也不似作伪,难道真是演技太好? “赵贵姬,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萧怀临冷冷丢出这句,而赵氏却是突然发疯似的冲到抱琴面前,撕心裂肺质问,“你为什么背叛我?你快说呀,说你做的都与我无关。” 赵氏使劲摇晃抱琴,脸上满是恳求,但抱琴只不住推,然后喊道,“小主,如果不是您吩咐的,奴婢去哪里有二百两银子?而且奴婢忠心苍天可鉴呀,”说完抱琴竟突然撑起身子,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直直撞了旁边的柱子。 江念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去,抱琴死不瞑目的样子,太渗人了。 而刚刚还摇晃抱琴的赵氏,直接吓得连滚带爬,然后嘴里不住嚷嚷,“死人了死人了。” 但不等赵氏回神,吴氏却是冲了出来,直接捏着赵氏的衣襟,狠狠扇了她许多个耳刮子,然后又死死掐住赵氏脖子,江念看见赵氏眼珠都翻白了。 而此时皇后徐氏才连忙喊侍卫,让她们将吴氏拉开。 “你们放开我,让我掐死这个贱人,让她害我的德儿,我要她用命抵,”吴氏面目狰狞,丝毫不让人怀疑她的狠劲。 原本一言不发的萧怀临看到这般混乱的局面,眼睑下垂,眸里皆是不悦,然后沉沉道,“将赵贵姬关押,事态原由查清后,再定夺。” 听到只是关押,吴氏扑通跪在地上,泣血道,“皇上,您得为二皇子做主呀,他遭此大难,以后您让他如何自处呀,这孩子昨日还与臣妾说想读书认字,结果今日便这般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江念看着吴氏以泪洗面,也是动容,她虽人品算不得好,但对二皇子却是最真心的。 显然不仅江念这么觉得,萧怀临也是这样觉得的,他对吴氏虽然不喜,但为了二皇子,每月总是要来上一两回的,孩子她带得极好,处处仔细,看得出用心,这也是他一直应允吴氏亲自抚养二皇子的缘故。 “你先起来,”萧怀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亲自扶吴氏起身,吴氏哭得更伤心了,萧怀临想到还躺在床上的孩子,心里也是一疼,然后劝慰道,“二皇子也是朕的亲骨血,朕定不会让他委屈,你放心。” 江念看着吴氏扑进了萧怀临怀里,哭得浑身颤抖,她只能说有些痛确实让人承受不住,同时庆幸,她之前服用了避孕药,没有要孩子,否则她只怕比吴氏更疯。 * 子时,江念和秦氏二人结伴而行,往回宫的路走,今日几乎没有月光,黑漆漆的,让人有些害怕。 “妹妹,你说今天这事究竟怎么回事?”秦氏紧了紧披风,才觉得身体暖些,否则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江念听到问话,摇了摇头,“我也是捋不清,抱琴作为家生子,怎么都不该背主才是,否则她一家老小不要了?” 秦氏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她也是想不通这点,“难道真是赵氏做的?但二皇子身边两个丫头也跟着犯蠢?” 江念也不知该如何说,这事看着疑点重重,但却又让人找不出真正的破绽来,真是古怪。 “唉,不管谁做的,也太狠心了,二皇子一个孩子,也下得去手,那人也不怕雷劈,”秦氏恨恨道。 “她若是真怕雷劈,便不干这些事了,”江念觉得坏人都是唯物主义者,根本不信鬼神这套的。 * 长春宫小佛堂里,徐氏从珍珠手里接过三炷香,对着佛像,随意点点拜了三下,然后递还给珍珠,珍珠将其稳稳插进积了厚厚香灰的青铜炉里。 “赵家真是好大的胆子,天家也敢戏弄,”徐氏看着佛像,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