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风华首辅》 第1章 乡试 时维八月,序属仲秋,本就热闹繁华的应天府,今日添了三分别样的气息。 贡院门口,数百人乌泱泱的挤在门口。天色昏暗。只有两旁衙役们手持的灯笼,才有一丝丝亮光。 这几百人中,有暮色沉沉,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意气风发的少年。 而在人群中,有一道少年身影,却引得其他人频频侧目。 “呼……来到此世已经有十九年。守孝这三年来虽不曾落下学问,毕竟久不知政局,这第三场策问只能听凭天意了。” 薛虹原本是现代普通的大学生,家境优渥,父母健康,同时还有两个兄弟。 但一次外出,撞到挂了。 如果非要问什么挂,只能说是开光全险大挂! 正所谓:红灯不停,贴地飞行。 坚硬外壳,中式居合。 前四后八,反复碾压。 全额保险,装棺入殓。 人生如戏,我没注意。 盲区碰撞,无罪释放。 十九米多的大挂直接碾压了过去,完全没有抢救的必要。然后薛虹就成功投胎了。 这一世薛虹的父亲是一位富农,或者也可以说是小地主,母亲也只是一位和蔼的农家妇人,家境还算不错。 否则寻常农家,没有任何底蕴的情况下,想读书,简直难如登天。 一户中等百姓一年收入约三十二两银子。 寻常农家百姓,一年到头收入也不到十两。 而仅仅一套四书五经,就需要近十两银子。这也是古人炫耀总是说书香门第,而不比真金白银。 一个是书档次高,另外一个就是书也是真的值钱啊!! 至于墨、纸更是烧钱大户。一块最普通的墨锭,也要二钱银子左右。上等的墨条,甚至可以卖到十两银子一锭。 从初学书法,到略有小成,不写个几十块墨想都不要想! 而想要科举,光读四书五经可不行,经史子集都要涉猎,并且寻师启蒙。 也就是说,哪怕只是一个秀才功名,光读书成本,没有个二三百两银子,也不可能供出来。 当然,薛虹也没有令人失望,十六岁就已经成功考取秀才功名。 但天有不测风云,薛父意外去世,薛虹只能放弃当年的乡试,回家守孝三年。 直到今年守孝完毕,这才来参加乡试。 很快,东方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 ,贡院大门也应声打开,众人鱼贯而入,开始接受检查。 进入贡院后,要排队进行搜身,解开头发,脱下外衣,检查包裹,从里到外的检查一遍,以防止有人夹带小抄。 衙役们动作利索,很快便轮到了薛虹。 薛虹拆下头巾,一头长发披落肩头,略带稚嫩的脸上已经初展风华,狭长的丹凤眼微动,灯笼上的一抹光投在身上,更显得少年清隽俊秀。 薛虹利索的解开外衣,交给衙役任其搜查。 衙役接过了衣服,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 然后是手中装有笔墨以及干粮的篮子,也要仔仔细细的检查。 薛虹没有夹带任何作弊的东西,神色自然,很快就完成了检查。 薛虹对着衙役拱手道:“有劳了。” “秀才不必多礼,请。” 薛虹走出没几步,后面就传来一声暴喝。 “还脱我衣服,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家父张……哎呀!!” “哥几个过来,把他给我按住!!现在不单单要脱外衣了,里衣也得脱!” “不要!” “让我康康你有没有作弊打小抄!” 重生前的薛虹还挺喜欢听黄梅戏的。女扮男装中状元。 现在一看,要是没点怪力乱神帮忙,女扮男装科举,就是纯纯扯淡。 女扮男装科举?给衙役送福利来了? 先摸后看,小黑屋里再相见。 女扮男装科举,往小了说有伤风化,有违祖制。 真要给你戴帽子,算你欺君之罪都没问题。往上一报,碰到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全家消消乐都可能。 清白就不用想了,牢房一进,能开发的道路肯定都都开完了。 薛虹无视身后的喧嚣,抽取了号房后,径直来到属于自己的号房前,进行考试的准备。 先是检查了一番号房四周是否可能漏雨,毕竟秋季多雨可是常识。 然后又仔细的检查了号房周围有没有蛇虫鼠蚁之类,最后再洒上驱毒虫的雄黄粉后,这才正式入座。 万万马虎不得,毕竟这贡院大门一关,就算是主考官员被毒蛇咬了,咬死了,从后门钻进去了,贡院大门也不会开的。 更不要说普通考试的生员了。 正常来说,贡院在考试前,是有专门人员负责检查和打扫的,还会在整个贡院提前洒一遍驱虫的雄黄粉。 但这里可不是后世,而且地处江南,蛇虫鼠蚁可是多的很。 薛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还是小心为妙。 …… 转眼数日已过,前两场只不过是考验秀才的基本功。 乡试一共三场,第一场考的是四书,第二场五经。这都是基本功,变通不大。 而这最后一场的策五道,才是真正决定能否鱼跃龙门的真正考核。 这一次进入贡院并没有太过严格的搜身,毕竟策问这东西,考的可不是死记硬背的东西,没有办法打小抄。 薛虹入座后,看向考试的题目,眉头立刻锁了起来。 问:义皇立极,首开道统,唐虞以来…… 开篇先扯个犊子,说点场面话。 说白了就是问五个问题,考生给个建议解决方案。 五道题目总结一下就是: 第一问:如何看待科举这一制度 第二问:礼与法,在现下哪个能够更好的牧民。 第三问:xxx江水泛滥成灾,应该如何治理。 第四问:如何看待北方边关局势 第五问:国家应该如何管理商人 就这五个问题,别说本科生,从博士生里拽出来一百个人,也不见得有几个能答的上来。 而且回答问题要引经据典,不能信口胡诌,更不能随意吹牛逼。 而且还必须会揣摩主考官的性格与意图。 比如主考官年纪较大,可能就喜欢文风老道,相对求稳的回答。 而主考官如果年纪较轻,且性格雷厉风行,那么可能就喜欢更有创新,敢说话的卷子。 因为这玩意全凭借主考官心情喜好来评判,所以可以说每一位举人,都能算是命好!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五个问题难度依次递增,按理来说,第四问才应该是最后一问。 毕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所以对于边关的问题放在第五问才是常态。 可现如今,考官居然将商人的问题放在最后一问,这里面明显透着不同寻常的信息啊! 应天府地位特殊,能够被派到这里的考官,更是皇帝的心腹。这题目到底是上面的意思,还是无心之举? 薛虹将考卷拿到手后,第一时间没有立刻开始想着做答,而是思考着这第四问和第五问之间颠倒的原因。 “近年来商人勾结地方官员大肆买卖田地,藏匿田产人口越来越严重了。上面终于要忍不住了吗?” 薛虹单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随后忽然一笑。 按照薛虹本人的见解而言,这种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刮骨疗毒。 随着中央权力下放到地方,地方官员僭越权利,和商人勾结,掠夺百姓资产这种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但薛虹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只能挑着说点无关痛痒,但又确实听起来有用的想法。 想要出彩,就只能在第四问,和第三问上下功夫! 第2章 贡院起火! 就在考场中所有人冥思苦想,该如何作答之际。 身为本场乡试的主考官员,并着三位辅考,以及应天知府,全部汇聚在贡院的内堂中。 上位端坐一人,体态修长,雄姿英发,年不过双十,一身贵气逼人,面是含着讥讽笑,眼中内敛杀生光,正是当今皇帝隆庆帝四子朱煇。 主考官胡御史一脸愤慨的上前:“王爷,下官才是本场考试的主考。您不与下官商议,就擅自更改题目,未免不太合适吧? 更何况,一国之事,在祀与戎,这第五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和商贾沾边才是。” 朱煇眼睛扫视了对方几眼:“谁说商贾就不重要的?这不挺厉害的嘛,再不管,恐怕就要把我大明给蛀空了。” 随着朱煇一个眼神,三位辅考官迅速后退,站在角落里的士兵一拥而上,将胡御史和应天知府按在地上。 应天知府许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脸色苍白,鬓角处汗水瞬间落了下来,身体还不住的打着摆子。 只有胡御史,一脸正气,在两名士兵的控制下不断的挣扎:“王爷,您这是做什么!纵使下官犯了什么错,也应由刑部审核办理。 更何况如今正是乡试,乃是为国遴选英才的大事。下官身为……” 朱煇捏起一小块果脯扔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开口:“胡御史,本王知道,我在你们这些人的心里名声一直都不好,本王也不在乎。 你们弄虚作假,结党营私本王也可以视而不见。可有些事情,我父皇没说,不代表你们可以继续去做。” “下官糊涂,下官自认从无贪赃枉法的之事,王爷这是从何说起?” 朱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贪赃枉法,是啊,你们这些当大官儿的自然是不用贪赃枉法了。 因为贪赃枉法的事有人帮你们做了,而你们要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大化小,小化无。现在更是把手段动到乡试上来了。” “王爷冤枉啊!下官从来没有……” “把他的嘴堵住,带下去,看起来。一会儿还有用呢。对了,还有这个应天知府也一起。” 几个膀大腰圆的亲卫士兵上来三下五除二的堵住两人的嘴,五花大绑后拖了下去。 就在此时,三位辅考官中的翰林学士站了出来:“王爷,此番陛下让我等来金陵彻查私盐和乡试舞弊一事,后续……” 朱煇翘着二郎腿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这个你不用操心,只管做好你们的考官。来人。” “属下在!” “本王让你们准备桐油和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回王爷,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待时辰一到,便从贡院外放火!火烧贡院!” 此话一出,三位辅考官大惊失色,纷纷上前劝道:“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呀!乡试乃国之大事,历界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一但出了乱子,下官几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朱煇眼底闪过一丝嫌弃的目光,自己老爹手底下就没有几个能人吗?这都是什么歪瓜裂枣的,小脑缠裹脚布的家伙! “好了,都给本王闭嘴!既然要查,那肯定要师出有名。 你不觉得贡院无故起火是个非常好的突破口吗? 至于追责的问题,你们三个又不是主考官,怕什么。 你们放心,后面的事情会是这样记载的:贡院遭歹人放火,火势滔天,主考胡御史指挥不当,未能及时压下大火。 但胡御史与应天知府身先士卒救火。 可惜火势汹涌,胡御史与应天知府不幸死在大火中。 看看,背锅的本王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本分内的事情。” …… 考试的号房内,薛虹已经构思,回答完毕了前三问。 这第四问和第五问是重中之重,还在斟酌中。 此刻第三场考试已经考了一天的时间,此刻已经时近深夜。 薛虹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从篮子中取出一根新的蜡烛替换上去。又拿出一些干粮吃了两口,准备休息一下。 就在薛虹刚刚闭上眼睛,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走水啦!!!快组织人手救火啊!!” 铛铛铛的铜锣声响起,瞬间一大批衙役拎着水桶冲向起火的方向。 此刻已经是深夜,不少的考生此刻已经睡下,被这铜锣一响,也都睡意全无。 薛虹的位置虽然看不见大火,但也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四周略微升高的温度。 就在整个考场乱作一团,甚至有不少考生已经离开座位的时候,贡院正堂,主考官并三位辅考及应天知府全部走了出来。 黑漆漆的环境下,虽看不清人脸,但主考官那一身朱红色的官服却格外显眼。 “所有人不要乱,继续做答。适才离开座位的考生,本次乡试成绩作废! 如有心存恶意,借乱扰乱其他考生者,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金学士,你在此坐镇,使考生们可以安然坐答。其余人随老夫前去救火!” 随着主考官一声令下,衙役们呼啦啦的跟着一起冲向了起火的方向。 薛虹的听力和视力向来很好,虽然此刻是深夜,主考官的距离又远。 但薛虹依旧可以肯定,现在的这个主考官,和白天的那位,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身形相差不大,声音也极其相似,但身上那股子气度完全不同。 原本的主考官胡御史身上是一股很典型的文人气质。 但这一位的身上,薛虹居然隐隐约约嗅到了金戈铁马的气度,仿佛战场出身。 就连走路也差距很大。 胡御史走路是文官的四平步,而这位走起路来大步流星,雷厉风行。绝不可能是一个人! “贡院大门一关,就算有天大的事情,门也不会打开。别说火还没有蔓延至考场,就算蔓延过来,也不会打开。” 因为一但因为起火而开了贡院,后面很可能就年年都起火了。 和粮仓每到年底就火龙烧仓一个道理! 这个先例,不能开!!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他们这几百个秀才,连带着衙役,主考官三位辅考,还有知府全被烧死了。这个门也不会开! 不开门,主考等官员自己死! 开门了,那可能就得死全家!!! “而且从古至今,也从未有过乡试在考场中临时换考官的情况,更别说不声不响。 还有这火,恐怕起的,也有些蹊跷了……” 这里面要说没有事,薛虹一百个不相信! 原本的薛虹还不知道该如何做答,现在一念升起,当即提笔写下答案。 先别想着出彩了,还是求稳务实吧! 否则真不小心被卷进上面的争斗,别说一个举人,就是进士,那也是当炮灰的命! 至于能不能考上,薛虹本就不怎么执着。 一来他还年轻,二来家中也还算富裕,不必急于一时。 天大地大命最大啊!神仙斗法,百姓遭殃! 第3章 林如海入金陵 薛虹一边做答,一边时刻注意火情,现在火势已经被成功的压制下去了。 或者说,薛虹从始至终,都不认为,这场火会发展到烧死人的地步。 那样的话,可就成了千古笑话了。 堂堂乡试场所贡院,如果因为失火把一省之地的所有秀才一锅端,这样的事情,绝对会被记载到史书上的。 一般来说,就算是造反的,也不会丧心病狂去放火烧贡院。这样做等于和天下所有读书人结下死仇! 在薛虹看来,这场大火几乎不存在意外的情况。 因为这火起的太快了,哪怕是现在房子都是木质结构,也不可能没有任何火势的苗头,一瞬间就连成一片。 除非贡院那个角落堆放了什么易燃的物品。 但这里是金陵城贡院,不是顺天府的贡院,八月份用不着取暖,所以贡院里面不可能堆放大量柴草。 再结合主考官悄悄换人的情况,薛虹甚至有一定的把握,这火,搞不好就是朝廷的人自己放的。 只不过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了。 薛虹确认火势不足以威胁自己的性命后,开始放心做答。 …… 又是一天一夜后,贡院大门终于打开,一众举子纷纷涌出大门。 这三场考试下来,一些身体虚弱一些的举子,直接昏了过去,是被人抬出去的。 就连薛虹也多少有些狼狈,面有倦色,但还是快步离开了这里,回到客栈。 考试结束后到放榜大概还有十五天到一个月不等的时间。 一般是八月中旬到九月上旬,放榜的时间又恰逢桂花开放,故而也称桂榜。 “还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逛一逛金陵吧,如此即便落榜也不虚此行。”薛虹一边走路,一边盘算着明天该去哪里逛一逛。 然而,当天下午传出来的消息,立刻让薛虹熄了四处游玩一番的心思。 本场乡试,负责应天府的主考官右佥都御史?胡有德,以及应天府知府全部意外身亡。 官方对于外面的解释是:贡院失火,胡御史、应天府知府身先士卒救火,但由于经验不足,不幸葬身火场中。 可薛虹可是清楚,早在去救火之前,主考官胡御史就已经消失了!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胡御史,也是正八经的义忠亲王一脉的人。 薛虹虽然只是一届秀才,可这十多年来,通过细枝末节也把朝廷的情况摸了个大概。当然,也只是明面上的摸了个大概。 基本上现在朝廷里分了三股势力,太上皇一股,也是实力最强,最根深蒂固的一股。主要是开国勋贵,以及太上皇时期的老臣。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京城的四王八公,以及大部分边军将领。 薛虹也是在成为秀才后,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特殊地方。 这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大明朝,更不是后面的清朝。 开国皇帝虽然也姓朱,但却不叫朱元璋,朝代也叫明,但有着完全不同的发展脉络。 还有一股势力就是现如今的皇帝,隆庆帝本人麾下的势力,这股势力虽然无论从人数还是权利上来讲都是弱势,但毕竟占据大义。 而且这些年来稳扎稳打,发展的速度快且稳。 这最后一股势力就有些奇怪了,偏偏存在感还不低。 那就是以废太子的儿子义忠亲王为首的江南一脉的商人以及官员。当然,这一脉势力也是依附于太上皇的,并且和勋贵关系暧昧不清。 客栈的二楼房间里,薛虹靠在窗户前,端着一卷资治通鉴,正是汉纪赤壁之战的片段。 余光瞥见窗户外不时路过的士兵以及衙役,幽幽一叹。 “载戟堪戈起旌卢,烟波浩渺潜龙伏。 魏武难免华容渡,天下三分魏蜀吴。 一场火,揭示了天下三分,如今这政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甚至在薛虹看来,现如今大明,还不如汉末时期呢! 汉末那会虽然内部打生打死,但对于外族依旧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可现在的大明……不是薛虹看不起他们,兵部如果把吃空饷的名额筛出去,九边三十万边军,能不能剩下二十万都不好说! 起码百分之三十的数量是在吃空饷! 而且大明的兵战斗力现在还剩下多少,犹未可知。 因为本朝太祖足足制定了两百多条充军的刑法! 从偷拿斗殴、欠税逃役,到盗匪杀人皆可充军。而且除了罪犯本人,宗族亲人、里甲邻居也都是可株连的人选。 再加上明朝世袭的户籍制度,导致军人一下子成了贱人籍,更成了百姓们口中的臭丘八。 这样一来,官府就更不会去提高士兵的待遇了,再加上将领吃空饷,喝兵血。 二十万边军,能不能发挥出来十万的战斗力都是个问题。 而北边的后金,以及重新有崛起趋势的草原,都是大明的心腹大患。还有沿海崛起的番邦。 外部有豺狼虎视眈眈,内部却又内讧的厉害。 在薛虹的眼里,大明就像一艘破船,四处漏水,边边角角的修补已经无济于事。 要想给这个王朝续命,不下猛药,是不行的。 …… 数日后,扬州巡盐御史府上,挂起了白帆。原来是巡盐御史家的夫人,荣国公家的千金不幸去世。 在扬州这片地界,盐商们便是一等的富贵。而身为巡盐御史的林如海,手握着盐商的命门,自然有的是人想要巴结这位大人。 因此,林府门庭若市,来此吊唁者不知其数。 而又因林如海,乃是太上皇所点探花,家中更是四代列侯,所以无论是士林,还是旧故,皆非等闲之辈。 真真往来无白丁也! 林府后院中,林如海坐在太师椅上,半开双目,眼底布满细密的血丝,手上还拿着一封已经拆过了的密信。 “四皇子莅临金陵,秘密召我前去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是盐政上要有大动? 嗯……敏儿不幸去世,玉儿年岁尚小,我身为巡盐御史,恐怕难以独善其身。 正好前些日琏儿前来奔丧吊唁时,带来岳母的信,说想接玉儿进京,以慰思念。 不如将玉儿送往岳家,无论这扬州发生何事,有荣国府岳母大人与舅兄看护,玉儿定得周全。” 林如海敏锐的察觉到局势的变化,为了保下爱女性命,也就只能忍此离别之苦了。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父亲尚在,又哪有让女儿寄居岳家的道理呢? 就在林如海下定主意时,门外有一丫鬟轻声来报:“老爷,贾先生求见。” 林如海揉了揉眉心,掩去眼底的疲惫以及伤心,随后开口:“请先生进来吧。” 话音落下,一青衫男子迈步走了进来,当即弯腰对着林如海深深施礼。 “雨村见过大人。” “先生不必多礼,坐下用茶。” 贾雨村再谢后,方才坐下。 林如海从桌子上拿起一叠邸报递给贾雨村,而后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邸报我已看过,朝廷要将年前免职的官员官复原职。此时先生进京,恰到好处。 不瞒先生,拙荆去世,独留下小女,无人看护,而我又公务在身。 幸都中岳母来信,派船来迎,想接小女入京,以解思念。二来也可让小女代拙荆尽孝。 小女蒙先生训教之恩,逢此良机,自当回报先生。” 贾雨村听闻此言瞳孔猛的一缩,但还是谦虚的说道:“女公子才思敏捷,乃村平生仅见。这皆是女公子自身的努力,与我并不相干啊。” “唉?这便是贾先生谦虚了。我已修书一封,托内兄贾政替先生运作协佐。” 也许是因为妻子突然去世悲伤过度,也许是因公务繁忙忧劳成疾,短短几天,原本健康的林如海身子迅速垮了下去。 这才说了几句话,身子没由来的一阵虚弱感涌上。 贾雨村接过书信,眼底闪烁着名为野心的光芒,伸手将信件死死的握在手心,又厚着脸皮开口:“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内兄,现居何职? 只怕晚生草率,不敢擅自入都打扰。” 林如海喘息片刻,这才继续开口:“说起来,岳家与先生还是同谱呐,乃是荣国府贾公之后。 大内兄贾赦,承袭爵位,现居一等将军。二内兄贾政,现任工部员外郎。 先生此去入京,一来有真才实干,二来得内兄相助。他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小女已定下在下月入京,先生何不同往啊?” 贾雨村立刻起身行大拜之礼:“大人之恩,晚生永世不忘!他日必将图报,以谢大人!” 林如海差人送走贾雨村后,身子一下瘫软在椅子上,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他之所以这么费力帮助贾雨村,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女儿铺路。 贾雨村此人,野心不小,又有才干。倘若真被他遇到机会,不说六部尚书,内阁阁臣。 但一地知府,还是有可能的。 只要他日能记得今日恩情,能帮一帮玉儿,也是好事。 四皇子以陛下金令相召,林如海自然不敢再耽搁,又命人叫来贾琏。 给了他一千两,以做为姑父的见面礼。 而后又拿出十万两,言说此乃是向岳母表一表孝心。 随后便连夜带人,上了马车,直奔金陵而去。 第4章 榜下被捉婿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此刻秋节,正是桂花开遍。 翠绿捧着一抹金黄色,不需靠近,只微风一吹,便香气四溢了。 而乡试放榜的时间,恰好与桂花开放时间重叠,又为取桂宫折枝的寓意,是故称中举榜单为桂榜。 薛虹本就不怎么在乎这一次的成绩,毕竟他还年轻。 在举人这一级别中,三十岁都可以算是年轻人,更何况薛虹今年才十九岁。 倘若中了举人,自然有官府的人持泥金帖子上门来报。如果不中,那就早些返回扬州。 薛虹对于自己的文章心中有数,如果实话实说,大概率是可能入考官的眼的,但如今金陵城暗流涌动,太过出头反而危险。 所以薛虹采取的答案都是一些实用,但无甚奇绝出彩之处,中规中矩。 此番能否中举就要看考官是怎么想的了。 时间很快便来到正午,就在薛虹收拾行囊,准备当晚便离开之时,客栈外忽然有铜锣响起,喜报传来。 “恭喜应天府扬州安平县薛虹薛老爷高中桂榜第三十九名!!” “薛虹老爷可在?” 乡试举子在考试前会将自己的籍贯,住址一并填上,就如同后世高考写录取通知书接收地一样。 所以官府才能派报子找到薛虹住的客栈来。 不但如此,后面还有二报,三报。 薛虹从包袱中拿了一些散碎银子,临时包了个红包,便快步下了楼。 随着报子的传唱,客栈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四处张望这位新科举人老爷在哪,长的什么样子。 少顷,只见一位清隽俊郎,如松似柏的少年自楼上下来,直奔报子。 “在下便是安平县举子薛虹,辛苦各位了。”薛虹将手中用散碎银子包的红包散了出去。 “不敢不敢,这是举人老爷您的金花印帖,还请收好。小人们还要去下一位举人老爷那送帖。” 就在报子离开后,周围的人立刻一拥而上,对着薛虹贺喜起来。 “多谢各位……” 眼尖的薛虹忽然发现了几个悄悄地,拿着绳子带人靠过来的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 薛虹对着周围拱手还礼,然后就准备抽身离去。 “大家,麻烦让一让,在下有要事……”可无论薛虹怎么说,周围的人反而越发的拥挤起来。 回房间是不可能了,得出去找地方避一避! 然而薛虹还是低估了众人的热情,也低估了榜下捉婿这个传统的疯狂。 薛虹好不容易仗着年轻体壮从人堆中挤了出去,前脚迈出客栈门,猛的一抬头就看到了乌泱泱一片人向他冲了过来。 “就是他!!!今科桂榜第三十九名,年仅十九岁的举人老爷!还是未婚呐! 兄弟们跟我上!!老爷说了,把姑爷抓回去,没人赏二两银子!!” “我们家老爷每人赏五两!冲啊!!” 薛虹连吐槽都来不及,转身撒丫子就跑!鬼知道要抓他的都是些什么人家!! 薛虹身形高大,虽然平时穿着长衫看起来消瘦,但实际上身体非常健壮。 所以迅速和后面那群过来抓他的家丁拉开了距离。 薛虹跑出一段距离后,不由得暗自庆幸:“太夸张了点吧?幸亏平时没落下身体的锻炼。 想抓我,做……卧槽!!Σ( ° △ °|||)︴” 只见后方赫然数辆马车呼啸奔驰而来,每辆马车上坐着两个彪形大汉,手持手指粗细的麻绳。 “姑爷这体格行啊!!咱们这么多人都没跑过他! 老爷说了,就他了!一般文人也经不住咱们家大小姐! 活捉姑爷,每人十两!!冲啊!!!” 马车后面还跟着一群跑步,拎着棒子前进的。 别误会,这些不是来打薛虹的,是用来阻止其他人家抢亲的。 毕竟可不只有一家看上了薛虹这个潜力股。 薛虹咽了咽唾沫,咬了咬牙转头继续跑:“陋习!!都是陋习!!!” 薛虹也不敢往小巷子里跑,因为这金陵城他又不熟悉,万一跑进小巷子里的死路,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跑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后,薛虹就已经有些疲惫了,后面的马车也几乎要追了上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强抢民男,有没有人管啦!!!” 薛虹红着脸再次爆气冲刺,刚刚那几个家丁说的话他可听到了,他们家小姐指不定是什么恶魔波刚呢! 今天薛虹就是跑死这,死河里,也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回去!!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薛虹不断找寻着逃跑的路线时,一辆马车从前面突然冲出,车上一名呆头呆脑的少年对着薛虹不停的挥手。 “这位兄台我来助你!快上来!!” 薛虹已经跑的腿都软了,也来不及多想,双腿一打力窜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上的少年见薛虹上了车,咧嘴一笑,甩开鞭子,驾驶着马车就钻进了胡同。 …… 与此同时,在一间酒馆的二楼上,朱煇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下面乱糟糟的场面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瞧瞧这金陵的百姓多热情啊!给咱们的新科举人追成什么样了! 哈哈哈哈!!哎呦,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怎么这么狼狈啊!哈哈哈哈!” 朱煇一手捂着肚子,一只手不停的拍着桌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叫薛虹的举人这么狼狈,总会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就仿佛是天然的缘分。 而陪坐在一旁的林如海跟着笑道:“十九岁的举人,的确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也无怪乎金陵的这些富商们如此行事。 殿下,不知您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朱煇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虽然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但眼底的神色却猛然为之一变。整个人的气质,也从刚刚的阳光少年,猛然变得阴霾下来。 朱煇拿出一道折子递给林如海,示意他看一看。 朱煇端着茶盏,以盖子轻刮上面的浮沫:“林大人,盐乃国之根本。自本朝太祖驱逐暴元以来。 盐税一直都是国库的大项。 可是自康平初年以来,盐税却在逐年下降,从初年的每年一千大几百万两盐税,到了现在每年居然只有不到三百万两。 这群人胆子之大,简直超乎本王的想象。 本王这次来,就是要彻查盐政,好好给这群蛀虫放一放血!” 此话一出,林如海大惊,立刻劝道:“殿下,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啊!!盐商与地方官吏勾结,盘根错节,复杂程度难以想象。 况且他们在朝中也是有着不少的关系。以下官愚见,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说起来林如海的情况,与大诗人李商隐十分相似。 林如海,家中四代列侯,本可以算是勋贵一脉,但偏偏又与开国四王八公不属于同一阵线。 但好在林如海争气,靠着才华,蒙太上皇钦点为探花。 正常来说,林如海应该可以算是军转文的典范了,但坏就坏在,临门一脚,他自己又缩回去了。 林如海被荣国公榜下招婿,给直接绑在开国一脉的战车上了。 结果这就导致了,林如海既不受文官待见,也不受勋贵信任。两头不是人。 万幸的是太上皇退位后,隆庆帝知道林如海有宣麻拜相之才,加之家底厚,私德也不错,所以有意培养为心腹,后来更是将巡盐御史这一等一的肥缺给他。 林如海一开始也是想替皇上尽忠,彻查盐政一事的。 但刚干了不到一年,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 贾敏怀着林黛玉的时候,被人下毒,导致林黛玉早产。 要不是林家实力雄厚,加之运气好,恰逢当时一位名医回扬州探亲,否则贾敏在生下林黛玉后就已经死了。 自此之后,林如海也不敢太过分,只能收敛心中的想法。 因为盐商这群人,整个就是群疯子,只要你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可不管你是什么跟底,是谁的人。 “林大人的府上,恐怕不怎么干净啊,还是先看看这道折子吧。” 林如海闻言拿起折子,上面是锦衣卫调查来的一些消息。 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一些盐商,以及朝中官员的信件,上面是关于新任扬州巡盐御史人选的讨论。 可现在林如海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有新任巡盐御史呢? 再结合朱煇的话,林如海心中猛然咯噔一声。 是了,现任巡盐御史暴毙而亡,那这位置不就空出来了吗? 他们既然敢给敏儿下毒,那再毒死个自己,又算什么呢? “下官明白了,请殿下吩咐!” …… 马车停在一处小巷内,薛虹擦了擦汗,对着少年拱手答谢:“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 少年“憨厚”的笑着:“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一些事情,自然要相互帮衬着。” 薛虹看着眼前虎头虎脑的少年,一本正经的说着江湖话,不禁笑了出来:“小兄弟说的是。” “薛虹大哥,前面就到小弟的家了,客栈大哥恐怕一时片刻回不去。 不如随小弟到家中饮些茶,休息一下如何?” 薛虹正要推辞,却又听对方开口:“唉?莫不是薛虹大哥嫌弃我只是一介白身?” 薛虹转念一想,眼前少年刚刚救了自己一次,就这么一走了之,确实不好。 “这,好吧,叨扰小兄弟了。” 跟着少年进了面前的小院落,七拐八拐后,薛虹忽然发现了盲点。 这tm哪里是小院啊!这指不定是哪家大宅子!刚刚进来的是后门! 薛虹本能的感觉到不对,转身就要走:“贤弟,为兄忽然想起来钥匙落家里了,我回去拿……” 薛虹一扭头,十七八个家丁,个个拿着绳索堵在门口,正盯着自己。 却见那少年忽然跳开,哈哈一笑:“总有人说本少爷傻,其实本少爷一点也不傻! 妹夫这不就自己送上门了?哈哈哈!拿下!!!” 薛虹:金陵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第5章 他算什么舅舅! “薛虹大哥,我不骗你,我妹子长得真的很漂亮。 我们两人一母同胞,不信你看我,就能知道我妹妹有多漂亮。” 薛虹沉默片刻,打量了一番后,然后立刻开口:“小兄弟,这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否则便是无媒苟合,于礼不合呀!” 最关键的是,你妹子要是长的像你,那不就废了嘛! 薛虹坐在桌子前,和呆头呆脑的少年进行着辩论。 说实话,这一次眼前少年可谓给薛虹上了一课,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看起来十二三岁呆呆憨憨,虎头虎脑的,结果还会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后又来了个请君入瓮! 却见那少年猛然拍案而起:“胡说!我看戏曲上都说了,榜下捉婿,捉到了就算!” 薛虹都被这傻孩子气笑了:“你自己也说了,那是戏曲上的,捉婿倒是可以,但没有人告诉过你,只要本人不愿意,谁来也没用吗?” 举人已经算是脱离了民的范畴,成为了士,那是说当女婿就当女婿的吗? 当然,如果举人本人愿意那自然另当别论。有多少举人,被榜下捉婿抓走了,但真成亲的,屈指可数。 人家举人不同意,你就得乖乖把人家放出来。 更何况,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谁家的小姐是打算做妾吗? 榜下捉婿说白了就是让百姓看个热闹,满足老百姓的恶趣味,如果能成就姻缘最好。没成那才是常态。 薛虹的话成功让对面少年陷入沉思。 “小兄弟,这种不靠谱的想法你还是打住吧。若是让你父母知道了,一顿好打怕是少不得。” 话音落下,房门应声而破! 一位头戴方巾的长髯中年男子冲了进来,那少年一见到这男子瞬间大惊失色。 “叔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小友实在抱歉,小侄胡闹令你受惊了,混账东西,你给我过来!” 原本混不吝的少年在其叔父面前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站好了,看老夫一会儿怎么教训你!老夫薛文,乃是这混小子的叔父,未请教小友……” 薛虹拱手一礼:“晚辈薛虹,见过老先生。” 薛文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哦?竟是这样的巧,你我两家倒还是同谱。小友还请随老夫往前厅用茶。” …… 到了正厅后,薛文坐在主位上,薛虹坐在左手客位。 而那少年,则是被罚,老老实实的跪在门口。俨然没有之前的神气,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 薛虹看的只觉得好笑,心下一动便开口道:“老先生,令侄虽说有些顽皮,但也确实助我免了麻烦,不如,就免了他的惩罚吧。” 薛文借坡下驴,当即冷喝一声:“混账东西,还不过来谢过小友!” 一听到免去了惩罚,少年蹭的一下窜了起来,跑到薛虹面前连连作揖:“多谢虹大哥求情。都怪兄弟一时糊涂,望虹大哥见谅。” 也许是都姓薛的缘故,薛虹看眼前这少年总有几分亲切,便伸手扶他起来:“少年人,想法总是天马行空,我当初又何尝不是。 只是日后行事,切莫道听途说。就如同这一次,你我惹出这笑话是小,坏了你家妹子名节事大。” “小友所言甚事,蟠儿日后万不可再鲁莽行事。” 薛虹瞳孔一动,薛蟠?这里又是金陵,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薛蟠吧? 一念至此,薛虹向对方看去,只见这少年虎头虎脑,虽然有些痴憨之气,但眼底却并无淫邪之色,全然没有红楼梦书中呆霸王的模样。 薛蟠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耷拉着大脑袋,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己叔父身边。 “薛蟠小兄弟,我观你的年纪不过十二三岁,你的胞妹最大,也不过十岁,何故起了这样的心思?” 不仅仅是薛虹好奇,就连薛文也有些奇怪。 此话一出,哪料薛蟠眼睛里瞬间晕开了泪花:“我,我只是想找个靠谱的人,帮我一块护着我妹妹和我娘。不想让她们受到欺负。” 薛文大惊,按理说自家兄长家继承祖上皇商的身份,家财何止百万,更是四大家族之一,与京城王氏乃是姻亲,怎么会受人欺负呢? 可听薛蟠的语气,又做不得假。 “我那劳什么子的舅舅,自父亲去世后,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面,平时更是连书信都见不到一封! 平常但有来信,无不是索要银两!人们常言,娘亲舅大,些许银两,我薛蟠不在乎! 就是有那些金山银山全给了出去,我也不会眨下眼睛。 可前些日子里,舅舅来信,说是有个门路,可以让我们家皇商的身份得以延续。 后来我才知道,竟然是让我妹子进宫选秀去伺候别人! 我因为这事和母亲顶嘴,惹哭了母亲和妹妹。 我也知道自己笨,操持不好这家业,而且我所以就想着,能不能学着戏文上的,给妹妹捉回来个厉害女婿,护着我妹妹。” 薛文立刻开口制止了薛蟠继续说下去:“蟠儿,今日有客人在,莫作小女儿态,哭什么!” 薛文也很是无奈,他虽是薛蟠叔父,但两家早就分家过了。 况且王家势大,不是薛家得罪的起的,薛文自己也只不过是个秀才,在薛家走走商罢了。 薛文也知道这些年里,薛家的产业在不断缩水。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在外人听来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其余三大家族里的人,谁都没看的起过薛家。 豪门大族之间的联姻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桌子上的人,要么是吃菜的,要么就是成为菜的! 薛家现在要不是靠着王家的名头,这偌大的富贵早就成了别人口中的一块肥肉了。 厅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薛文率先开口,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小友,天色不早,我们不便留你,这里是一百两银子,就当做是小侄……” 薛虹起身推辞不受:“老先生,虹家中虽非富贵,却也足够吃用。此番我与令侄也甚是投缘,说不得赔罪不赔罪。” 此话一出,薛文叹息一声,再三致歉,这才带着薛蟠一道将薛虹送出府,又亲自安排了马车,准备送薛虹回客栈中。 临行前,薛虹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薛蟠,伸手召他过来:“小兄弟,你有护佑母亲、妹妹的心思,可见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老话说的好,靠山山倒,靠海海干呐。倘若你真招来了女婿,到底是为了你家富贵,还是真能为了你妹妹好?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你家境富贵,纵使不愿科举,也该请个老师,教你明理辨是非。 否则,求到谁那去,恐怕,也是护不住你妹妹的。” 最后临行前,薛虹留给了薛蟠几句话,坐上马车离去。 …… 夜半时分,薛家后堂,薛蟠双手揪着耳朵,老老实实跪在灵堂前。 而薛姨妈则是拿着方手帕,不停的抹着眼泪。 在薛姨妈的边上,一个年方十岁出头的姑娘,拿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三句话。 陶朱知退而得善终,奇货不足致陷(ling)囹(yu)圄。 智者千虑必失,勇者百战而败,智勇双全者万劫不复也。 汉离水,金在榻,心中一捧火,祸端从中发。进则蒺藜生庭,退则亢龙有悔。 “我的儿啊,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啊?” 跪在地上的薛蟠也扭头过来,竖着耳朵想听妹妹怎么解释。 薛宝钗年纪虽小,但也是博览群书,随即开口道:“这第一句话,讲的是商圣范蠡和吕不韦的故事。 商圣功成后隐姓埋名,反成就了另外一番事业。 而吕不韦则是认为奇货可居,参与秦国朝政,一步登天,最终身死。 第二句话,虽然字面上的意思我虽然明白,但到底想表达什么,我也说不好。 至于第三句话……” 薛宝钗口中默念了一句后恍然大悟:“汉离水,金在榻,心中一捧火,说的莫不是我!!?” 第6章 薛举人,我家大人有请 “唉?妹妹,这句话如何说的是你?” 薛宝钗好气又好笑的看了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哥哥一眼,随即解释起来:“汉字离了水就是又,而金字又在侧,心中有一点。这不就是钗字?” 薛蟠一听顿时急了:“什么!亏我还觉得他是个好人,我妹子何时是祸端,等小爷我抓到……” “哥哥,人家可从来没有说过我的坏话。这句谶言是一语双关。 离了水,意为离开故乡水土,说的恐怕是咱们离开金陵。 而金在榻则是指咱们家的富贵太大,却又守不住。 心中一团火……” 说到这里,薛宝钗停顿片刻后才继续开口:“恐怕就是告诉我们,莫要争一时之气,而去走那投机取巧的门路。 进则蒺藜生庭,语出晋书,意为后路不光明,有危险。 亢龙有悔出自易经,意思是居高位者,若不思后路戒骄戒躁,必定会衰落。 这是在劝告我们,不必因一时成败放在心上,要专心在故土经营,以谋求生机。” 说实话,薛虹的这几句谶言确实不难,找个秀才基本上就都可以解出来。 可薛宝钗明明只有十岁!蒺藜生庭语出晋书,甚至一般的举人,也未必能够知道出处。 因为晋书不属于考试内容,那玩意属于课外阅读。 薛宝钗一个小姑娘,一瞬间就能解出蒺藜生庭的含义,可见其聪颖好学。 薛蟠咧个大嘴从地上站起来鼓掌:“还是宝钗厉害!这都知道,要是能去科举,一准能拿个举人!” 看着自家哥哥的憨样,薛宝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自家妹子开心的笑了,薛蟠挠了挠脑袋,也跟着开始傻笑。 薛姨妈无奈的看了看自家的傻儿子,又满是怜惜的摸了摸薛宝钗的头,心中一阵感叹:若是蟠儿能有宝钗一半的聪慧,就好了。 而薛宝钗脸上虽然笑着,但手却紧紧的握着那封信,心中却掀起波澜。 最后那一句话不是一语双关,而是一语三关! 这第三关,恐怕就是说给自己的! 其实薛宝钗心中还真就有着一股火,她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身为女儿,也同样可以为薛家撑起一片天! 她也想证明,自己并不比男儿差!因为家庭原因,薛宝钗有着非常重的功利心以及野心。 只不过这一切薛宝钗藏的太好了。她很聪明,明白这个世道是女人必须依附于男人的世道。 “哥哥,留下这封信的,就是今儿个被你‘请’回来的那位公子?他可还在府上?” 薛姨妈侧过头看向薛宝钗:“怎么?乖囡,莫非你想见见这个人?” 薛宝钗点了点头:“若非于礼不和,我确实想见见这位公子。 年不过双十便中举人,足可见其才华。 适才是哥哥无礼,叔父替咱们出面,奉上一百两银子,他却并未收下,更不曾记恨哥哥,更是留下了这三句良言。更可见是位难得的君子。 这三句话句句真心实意,鞭辟入里。他明明不是本地之人,仅仅听了一些传言,便可以看的如此透彻。 这样的人物,恐怕世所罕见。” 这里是后堂,左右并无外人,所以薛姨妈见薛宝钗这样推崇薛虹,忍不住调笑道:“我们家宝钗莫不是真的动心了?” 一提起这个薛蟠一下子就来了劲,瞪着眼睛道:“我就说薛虹大哥是个人才,宝钗只要你说句话,就算去磕头作揖,或是再动些手段我也将他给你绑回来!” 同姓不婚一事早在元朝末期就已经结束,本朝代初年,太祖皇帝为了快速恢复人口,颁布了一系列的律法。 其中就包括修改同姓不婚,只要不是同宗同族,就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违反礼制。 两人的话顿时令薛宝钗雪白的脸颊上生起一抹桃红:“妈,哥哥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感慨这位薛虹公子的才华和能耐。 或许,若是这位公子愿意,真的可以助咱们家度过难关。” 薛宝钗只是随口一说,可一旁头脑简单的薛蟠却是听了进去。 …… 返回扬州的路上,薛虹也在思考着金陵发生的事情。 乡试遭逢起火,这样的大事必然要进行调查,追责。 而这场火本身就是朝廷贼喊捉贼,那就说明火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这场火干什么。 还有薛家发生的事情,也令薛虹多少猜到了一点京城的情况。 恐怕现在,隆庆帝与太上皇这二龙之争,已经开始摆上台面了。 王子腾是勋贵的代表人物,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富贵已极,背后更是盘根错节,有着整个家族,必然是求稳,一动不如一静。 可结果呢?居然让自己的外甥女入宫。 这是否说明,这摊子水,已经开始浑起来了? 金陵一地,是开国勋贵的大本营,也是太上皇心腹嫡系所在。 例如金陵甄家,金陵体仁院总裁就是甄家的族长,掌管着应天府一干织造,并且与盐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些盐商,又通过甄家,和各户勋贵,产生了利益交割。 谁想动盐政,那就是动勋贵集团的利益,更是在动太上皇的钱袋子! 薛虹虽不曾去过京城,但这些年里,隆庆帝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确实有明君之相。 任何一个心怀抱负的明君,都不可能任由金陵存在这么大的硕鼠! 现在南方的盐政问题,几乎已经要病入肺腑了。 私盐不单单影响了国库的税收,更抬高了盐价,使得百姓吃盐越来越贵。 盐商笼络当地官员,官商勾结,将政府的食盐大量垄断,制造人为的盐荒,而后再以数倍的价格出售食盐。 就这样,他们拿着政府的资源,借着当地官员的势,干着无本的买卖,搜刮百姓的钱财,侵吞着国家的盐税。 甚至还为了获取高额利润,向关外走私食盐。 一两银子,平年可以买足足一百斤的粮食,丰年更是可以买一百五十斤粮食,却只能买一斤盐。这还只是官盐的价格! 私盐一度可以卖到三两银子一斤!一户普通百姓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够买三斤盐的! 中等百姓的收入,也不过只够买上十斤。 而扬州,又是产盐的中转要地,两淮之盐皆经过此处运往天下,素来有“两淮盐,天下咸”的说法。 薛虹家也是扬州的一户小地主,自然知道扬州的盐商有多富。 以薛虹家举例,家中有田地四百多亩,这是他们家历代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年折合收入银子约四百两。 刨去缴纳赋税、请工用人,以及种植成本,一年净收入也不过二百两银子。 可在盐商中,家资百万两的,也只不过是小商人,资产千万两以上,才能算是大盐商! 一年算起来,少说这些盐商光纸面上给国库造成的损失,就不下两三千万! 薛虹估计,京城里面的这位隆庆帝,对于这种情况恐怕已经忍了太久了,现在终于是忍无可忍,准备动手了。 薛虹坐在马车中,正在思索,忽然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薛虹走的是官道,再加上一路上是利用举人的身份,跟着官府运送物资的车队,所以薛虹并不担心路上会有劫匪。 这毕竟不是王朝末年,也没有梁山好汉。 薛虹就不信,谁tm敢在官路上,劫持官府的车队! 这找死程度不亚于在全副武装的特警面前持刀抢劫。 “薛举人,我家大人有请。” 第7章 你说我娘怎么了! “不知是哪位大人在此,召我前去所为何事?”薛虹从马车中出来,疑惑的看着一旁站着的仆人打扮的中年人。 “回薛举人的话,我家老爷乃是扬州巡盐御史,至于有什么事,小人不知。” 薛虹点了点头,随即跳下马车:“既然如此,还请引路。” 在仆人的引路下,薛虹很快来到了官府车队最中间的一辆双马并驾的马车前。 一名身着青色银丝云龙花纹长衫,头戴方帽的儒雅中年男子正笑盈盈的看过来。 青衫只有考取功名的人,以及七品到五品的官员才能穿。 这样的气度,以及身上的衣服代表品级的花纹无不在透露着此人的身份。 正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 “晚辈薛虹,见过林大人。”薛虹快步近前行礼。 “嗯,相貌堂堂,举止从容,好一个少年举人呐!”林如海眼底满是欣赏之色,伸出双手将薛虹扶起身来。 本来林如海得了四皇子朱煇的命令,正要回扬州布局。碰巧路上得知了今年金陵的乡试情况。 毕竟也算是自己的地盘,所以难免关心了一下扬州有几人中举。 应天府本界共有一百六十人中举,其中就有十一人是扬州府的。 可千万别觉得只有十一人,要知道整个江南省共有十八府,且皆文风鼎盛。 在这种情况下扬州能占据十一个举人名额,已经是强的离谱了。 而这十一个人中,又以薛虹的名字最为显眼。 因为这十一人中,足足有七人出自东林书院,又有两人乃是扬州名门之后书香门第。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四十七岁的老学究,另外一个就是年仅十九岁的薛虹。 至于薛虹的出身,在林如海看来,连地主都算不上,那只能算是富农。 这样的出身,还能在这样的年纪考上举人功名,实在是难能可贵。 几乎可以说,在看到薛虹的第一眼,林如海就打心眼里欣赏这个少年人。 像!这通身书卷气度,还有少年得志的神采,太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了。 林如海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动了爱才之心。 “我年事已高,此生更无续弦之意,玉儿虽聪颖绝伦,但毕竟是个女儿家。 我一身的学识和人脉终究还是要找个孩子传将下去。 不如,我先考察此子一段时间。 倘若此子心思光正,知恩图报,就收下他为弟子。那老夫百年之后,也算没有遗憾了。” 一念至此,林如海拉着薛虹跟在车队旁边,一边散步一边考教。 无论经史子集,或是一些政事趣谈,薛虹也总能给出不错的见解与回答。 林如海是越看越喜欢,越觉得此子与他有缘,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嗯,根底扎实,就算你这一届因些机缘巧合不得中举,下一届也必定得中。 只是科举要想再进一步,要学的可就不单单是些经典风雅。你可有师承?”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薛虹也大概猜到了林如海的意图,那就是投资。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投资比投资人的回报率更高。 薛虹如实回答道:“并无师承。” “哦?既然如此,你可有何打算?” “回大人,晚辈打算回家再研习几载,奉养家中老母。” 林如海:“嗯,既然如此,老夫就……嗯?你说你要回家再研读几载? 你要知道,以你的资质如果有名师指导,有很大的可能会在二十岁之前考中进士。” 薛虹对着林如海连拜三次:“大人抬举晚生,晚生又岂是愚钝不知之人? 非我贪生,只是家中老母年事已高,且如今波涛正起,相较于一时的名利,晚辈更希望能够侍奉老母,让其得享天伦。 待家母百年之后,若是大人不弃,晚生愿拜入大人门下,以报此恩。” 林如海乃是正八经的探花出身,可不是同治那个探花。 人家林如海是正八经考出来的探花,又在官场沉浮多年。 所以薛虹不敢有所隐瞒,也不敢拿假话去哄骗对方,直接挑明了。 我不怕死,我也感谢大人看的起我,只是慈母在堂,仍需奉养,你们那局太高端了,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林如海不知道的是,薛母的身体健康着呢,他大概率得走薛母前边。 而且如果按照红楼梦原着的情况算,他女儿也得走薛母前边。 此话一出,林如海……更欣赏薛虹了。 一个孝子不一定是好人,但一个好人一定是孝子。 而且在林如海看来,薛虹很聪明,知道进退。 多少人为了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以付出一切。 可薛虹却能按下到手的名利与荣誉,选择了一条最稳妥的道路。 要知道,成为他林如海的弟子,那就意味着林如海的政治资源,还有一切的人脉,那都是给薛虹留着的。 有了这些东西,至少可以让薛虹少走二十年弯路! 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而薛虹却看到了朝廷现在的博弈与危机,选择了潜龙在渊。 这简直就是林如海梦想中弟子啊!! 长得好看,有才华,有品德,孝顺,知进退,目光长远洞悉政局。 只要薛虹不夭折,未来大概率可以爬到六部尚书、侍郎那个级别的!而且能得个善终! 最后这个可太重要了,爬的高没什么了不起,爬上去了,还能完好无损的退下来才是真的厉害! 但薛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如海也不好强求。 便从自己的马车上,拿下来了一本自己的近几年科举考题的破题与注解的合集送给了薛虹。 然后有些失望的回到了马车上。 薛虹对着林如海的马车再次三拜,目送对方离开视线后,才转身离开。算是对林如海的感谢与尊敬。 薛虹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叹息一声,随后不再去想此事,转而看起了自己给母亲买回来的衣服,和一些吃用。 “嗯,娘年纪大了,这次回去也该给娘雇两个丫鬟了。” 这辈子薛虹的父母就是朴素的庄稼汉,没什么文化,但只有一点,他们真的很疼爱他这个儿子。 这就够了。 …… 与此同时,安平县,薛家庄内,一位面容慈祥,皮肤微黑的老妇人坐在院子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庄头的小路。 “虹儿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惯,应天府那冷不冷啊?虹儿在考试的时候,有没有累到眼睛啊?” 薛母其实是不太明白,什么是举人,什么是科举的。 按照庄稼人的思维,成了举人,大概就是和县太爷,平起平坐了吧? 应该是的,毕竟昨天县太爷亲自来了薛家,一口一个老夫人的对着薛母叫着。 可薛母对这些都不在意,穷日子有穷日子的过法,富日子有富日子的过法。一家人,能两个饱一个倒就够了。 她疼爱薛虹不是因为他多聪慧,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儿子。 就在薛母望眼欲穿之际,一辆马车自庄头的小路激起满天烟尘,向着薛家的方向疾驰而来。 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马车就停在了薛家的门口。 薛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噗通一声跪在薛母面前:“娘!儿子累您担忧了。儿子回来了!” 薛母用手轻轻的摩挲着薛虹的脸:“瘦了点。走,虹儿,快进屋吧,在外面肯定是没吃好饭吧?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面条。” 薛虹连忙起身,任由母亲牵着自己的手往小院里走去。 就在母子二人刚刚进屋后,外面传来了一声乖戾跋扈的喊声。 “薛举人在家吗!有要事找薛举人!” 薛虹脸上露出一丝不快,但看了看旁边的母亲,还是按耐了下去。 “虹儿,既然有客人上门,咱们也该出去迎迎。” “母亲,您在此稍坐,我去去就回。” “来找你的不是乡里乡亲,就是达官显贵。无论是哪个老婆子我在家里坐着,都不怎么好。娘和你一道出去。” 出了院子后,就看见一个身着褐洒花描金绸缎的人得意洋洋的站在门口处。 身上的衣服虽然很华丽,却总有一种沐猴而冠的感觉。 “我是咱们扬州府甄老爷家的管家楚生。这次来,可是有个天大的好事要通知你的。 我们家老爷无子,有意要招你为赘婿。我们家老爷,那可是金陵甄总裁的堂弟,家中资财何止百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薛虹面色平淡开口道:“劳烦管家替我谢过甄老爷好意,只是薛某家有老母,自有微薄家资度日,不做他想。” 此话一出,楚生瞬间瞪大了眼睛:“嘿!!你小子,别不识抬举!整个江南地界,我们甄家要说第二,谁敢说第一? 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是应天知府,那也得巴着我们家大老爷呢。” 这话倒也不假,甄家在江南势力之大,几乎就是土皇帝。 见薛虹油盐不进,楚生看了看薛虹身后的薛母,口出狂言道:“怎么?难不成是为了这个穷老太婆所以不肯做……” “安敢放肆!!” 原本面无表情的薛虹瞬间暴起,一把抓住管家楚生的衣领,将对方拽了过来,狠狠就是几个大嘴巴,然后一脚将对方踹倒在地。 跟着楚生过来的几个甄家家丁也都没想到薛虹会突然动手,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 而那管家挨了这几巴掌后,居然直接昏了过去,可见也是个平日里狐假虎威养尊处优惯了的主。 “你们几个,把他给我抬走。穿的一身绫罗绸缎又怎么样,狗就是狗,也敢对我母不敬,还不快滚!” 这几个下人平日仗势欺人欺软怕硬惯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突然动手的硬茬。 再加上薛虹身形甚是高大,所以几个下人立刻抬着管家灰溜溜的跑了。 薛母在一旁被突然的变故有些吓到,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 薛虹平复了一下心情:“娘您受惊了,这饭先不急着吃。咱们快回家去将爹的牌位和地契银票拿上,咱们这就出发。” “儿啊,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我恩师家。” “恩师?虹儿,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老师?” “刚才还没有,不过现在就有了。” 甄家已有取死之道!给小爷等着! 薛虹忽然发现自己错了,自己错的离谱。安稳的生活让自己忘记了一个道理。 世道乱了起来,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就算没有甄家的这事发生,也一定会发生别的事情。 他哪怕成为了举人也依旧是大人物桌子上的一盘小菜。 自己把问题想简单了,以为考上了举人,不去争就万事大吉了。 现在的整个江南就像是个大铁锅,大人物们一点火,所有的百姓就是锅里的水,被整天水深火热的搅合着。 这把火不灭,水迟早会被烧干,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至于忍气吞声低声下气的求和,和不是求来的,那是争来的! 甄家和薛虹是完全不同的阶级,不存在发善心一说。 只要薛虹拒绝了甄家,就是驳了甄家的面子,这群狗娘养的勋贵暴发户对面子看的极为重要。 软弱和退步只会让敌人往死里欺负你,直到把你欺负死! 祈道则道危,卫道则道存!! 你们甄家不要个b脸,那就别怪小爷投敌给你们下绊子了! 第8章 拜师 黄昏时分,林府门前,薛虹手持之前林如海送与他的书卷登门。 “且住,不知公子是谁,要来府上寻什么人?可有邀请?” 仆人虽然拦住了薛虹,却不见丝毫趾高气扬,更不见恶言恶语,反倒是说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在下薛虹,此乃林大人所赠,劳烦小哥进去通报,就说薛虹求见。” “此时已是黄昏,未有老爷首肯,不便请公子入内奉茶,请公子在此稍候,小的去去便回。” “嗯,有劳小哥。” 这可真是从府上的下人,就能看出真正的簪缨世家和暴发户的区别。 正在后院中,林如海正一脸宠溺的轻拍着一个娇弱女童的小脑袋。 “唉!玉儿,你不必惦念我。此去京中,就权当做是回外祖母家游玩一番。” 黛玉猛的扑在父亲怀中:“爹爹尚在家中,女儿岂有离去的道理?” 看着自家女儿的泪珠落下,林如海只觉得心都被揪住了一样,轻搂住黛玉的肩膀,微微伏下身子,仿佛想靠着单薄的身躯替黛玉挡下阵阵秋风。 “玉儿,你自幼体弱多病,敏儿已故无母亲教养,下又无兄弟姐妹扶持。 外祖母派人过来接你,一来可全教养之功,二也可解顾盼之忧,更何况……” 林如海后半句话没有再说出口,随即话锋一转:“呃,你瞧,咱们父女这是做什么?只不过是过去住些日子,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段时间,为父公务在身,难以顾全你。你外祖母这一遭,倒是帮了为父。” 林如海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待在身旁的,可这太危险了。 皇上派过来的四皇子,又是个看不清深浅的主,初一到金陵,就弄死了乡试主考和应天知府,还放火烧贡院。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都不像是正常人敢干的。看着像个疯子,偏偏心里和明镜一样。 现在皇上是铁了心,要开始和太上皇掰手腕。这江南这片地界,就是擂台。盐政,只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这一场风波,官场上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林如海自顾不暇,安危难料,更何况黛玉。 就在林如海难过之际,忽然有丫鬟快步走了过来:“禀老爷,门口有人来报,说门外有个叫薛虹的,拿着老爷所送书册,前来求见。” “嗯?薛虹??”林如海神色一滞,似乎在思考对方忽然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黛玉见父亲露出不解之色,也从林如海的怀里抬起小脑袋,拿着手帕擦了擦红彤彤眼角的泪,白嫩嫩的小脸似乎也因为哭的太久而红扑扑的。 “爹爹正事要紧,女儿这里没什么的。” 一个七八岁,如粉雕玉琢的女童,扮做小大人的样说出这句话,林如海的心简直要被自己女儿萌化了。 又是不舍的轻轻的摸了摸黛玉的小脑袋,又嘱咐几个丫鬟婆子将黛玉带回屋子里,以免被秋风吹到着了凉,这才转身离去。 …… 林如海来到正堂坐下,命人将薛虹请进来。 “虹拜见林大人。” 林如海命人奉上茶水,待薛虹饮过后,这才开口:“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薛虹放下手中的茶盏,从座位上起身,再拜:“虹此番前来,是来投奔大人的。” 林如海闻言微微蹙眉。 随即薛虹叹息一声,就只能将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出来。 林如海听后不禁哑然失笑,这甄家的狗奴才还真是狐假虎威惯了,本来勉强也算是一桩好事,就算不成,也不至于结仇。 “不单单下人这般,恐怕主子更甚。请恕虹斗胆,林大人若不加以防范,恐有性命之危啊! 此前那甄家的管家曾言,就是应天知府,也得像是条狗一样的巴着甄家。 可见甄家已经到了目无王法的地步了。 林大人添为巡盐御史,又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恐怕早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不早做准备,恐遭遇不测啊!” 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比较有意思,有点阵前点将的意思。 林如海是在二十七岁考上的探花,后任兰台寺大夫的清职。 在三十岁那年,恰逢隆庆帝登基,点林如海为正五品巡盐御史大夫,总掌江淮盐政。 说实话,要不是林如海是贾家的女婿,上任第一年,就得暴毙。 但后来林如海始终不愿意和盐商同流合污,油盐不进,哪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为盐商不能容忍的。 也是江南的官员们不能容忍的。 大家都吃的满嘴流油,就你了不起,你清高? 所以,林如海的儿子夭折,小女儿黛玉也差点胎死腹中。 林如海闻言虽然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微沉,因为他知道薛虹说的都是实话。 薛虹猛然大拜行礼:“此前学生幼稚,自以为不争而争,今日方知大错特错。 如今学生已与甄家成为仇敌,再无退路,愿与大人共同进退。” 林如海看着拜在自己面前的薛虹,一时间目光闪烁,心中暗自道:我本以为此子过于世俗聪慧,以至于失了少年心气。 却不想因母亲受辱而奋然动手,可见纯孝。 在事后又果断带着母亲与父亲牌位,前来投奔于我,放弃家业,可见其果断于不拘小节,必成大器。 自己因专心仕途学业,以至于成亲极晚,此生更是仅剩玉儿这一份骨血。 倘若未来百年之后,有这么一位师门兄长护着玉儿,岂不是幸事? 一念至此,林如海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一边亲自扶起薛虹,一边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将之放在薛虹手上。 “这枚玉佩,本是我父在我幼时所赐,已陪伴我足足二十多年了。现在我将他赐给你,万不可疏忽学问,更不可入了歧途,污了我林家的名声啊!” 薛虹不是傻子,当即跪下行拜师之礼。 “弟子见过恩师!” 其实薛虹还做了其他准备,万一林如海真不收他,那也有其他办法保证自己和母亲两人的安全。 但薛虹估计,林如海有很大概率,还是愿意收下他的。所以一早就准备好了束修六礼,也就是芹菜、肉干、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这六种礼物。 除此之外,还有薛虹闲暇时自己制作的一刀连史纸,一盒墨锭。 当林如海见到早就准备好的拜师礼后,愣神了片刻,随后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倒也聪慧。对了,你现可有住处?” “回老师,弟子在您府上不远处,租下了一处小院与母亲暂住其中。” 林如海抚摸着胡须沉吟片刻:“嗯,这样也好,倒也方便。从明日起,你便来随我学习吧。” “是,弟子领命。” 第9章 牢笼志士,诏安! 林如海带着薛虹到了后堂叙话。 “自古以来,因义而聚者因义而散。以利而聚者,因利而散。这些商人哪怕再富,也成不了大的气候。 相信对于老师而言,难办的不是这些商贾之徒,而是站在他们后面的大人物。” 林如海目露喜色,点了点头开口道:“嗯,你说的不错。这些盐商们在江南省明面上的靠山是金陵甄家,里可背地里的靠山,却是连陛下也没有办法啊。 我曾起过勘察盐引,清查账册,控制源头的想法。 只是我这个想法一起,几乎引动了整个江南官场的反噬,举目皆敌啊。我有心将此间事情上表于陛下,但陛下也是无可奈何。” 可不是无可奈何嘛,因为这江南是他爹的钱袋子,也是老牌勋贵的钱袋子之一。 此前数年,隆庆帝初登大宝,手底下更是无人可用。哪怕明知道江南糜烂的局势也无能为力。 林如海忽然话锋一转,眼底也有了些光彩:“不过,但也未到绝望之际。京里传来消息。 前些日子,陛下连下三道圣旨,自山西、山东、天津卫、湖广等地,抽调精锐总计十万,重组京营。至于原本的京营,则打散至各地。 由于国库空虚,陛下又下了第二道旨意,以身作则,三年之内,除重大节日祭祀外,不再举办宫廷宴会。 皇后娘娘,为了起到表率作用,将自己的俸禄减半,其余后宫妃嫔俸禄减少三分之一。其余美人、贵人等俸禄降低五分之一。 这最后一道旨意,便是彻查去岁江南科举舞弊一案,同时为了安抚广大学子,开恩科。” 薛虹也暗自点头,如此看来,这隆庆帝倒也有明君之像,就是不知道这真是一位文帝降世,还是类似崇祯的无用功了。 薛虹思索片刻后,再次开口:“老师的意思是,陛下这第三道旨意,明着是调查科举舞弊一案。实则是想借题发挥,对江南动手。 或者说,是在为老师处理盐政一事做掩护?” 林如海苦笑着摸了摸胡须:“盐政一事,谈何容易。稍有动作,可能就会万劫不复啊!查,这要如何查起啊!” 薛虹瞳孔一动,自家老师说到底还是心存忌惮和顾虑啊。 这么一想,薛虹就明白为何原着中林如海堂堂巡盐御史,士林探花,死后却无人问津,就连女儿黛玉也落了个无依无靠的地步。 按理来说,自家老师给隆庆帝办事,死任上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偏偏在其去世后追封也没有,荫庇子女也没有。就仿佛死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 如果林如海真是一心一意给隆庆帝办事的,那绝对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那就说明,自家老师很可能把事没给人家隆庆帝办好,或者说,他给人家办砸了! 要不然隆庆帝就是再刻薄寡恩,也不可能不管林黛玉,那样他这老大就算是干到头了,以后手底下兄弟谁肯给他卖命? “老师,且容学生一言。自您成为巡盐御史之时,便早已没了退路。 于私,盐商们对您虎视眈眈,稍不留神恐有性命之忧。 于公,盐商侵吞税款,导致国库空虚,九边不振,民不聊生。 更何况,倘若老师不能一心去为陛下剪除沉珂,恐祸及儿女子孙呐!” 林如海闭上双眼,微微仰头望天:“为师也不瞒你。 我已打算将你的师妹,托付于都中家岳母。其乃是荣国府贾家,倘若我出了意外,也可护玉儿周全。 你也不必担心,为师既收下了你,自是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 我会将所有人脉,典籍全部传与你,然后便安排你进京,只是希望日后,你能看在为师的面子上,多多照看你的师妹。” 薛虹猛的从座位上起身:“老师不可啊!于上位而言,非全忠则不忠。 倘若老师心存侥幸,就打算投子认输,舍了自己一命换取师妹安稳一生,恐怕正会事与愿违啊! 荣国府显赫弟子也有所耳闻,只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勋贵一脉的富贵与太上皇死死的绑定在一起。当今陛下一时片刻拿他们没办法。可是当太上皇百年之后呢? 如老师方才所言,当今陛下,心有乾坤,恐有圣君之宏愿。 而反观勋贵一脉,更无英才栋梁。只怕这百年富贵,倾倒只在须臾之间。” 说着,薛虹又将金陵传唱的童谣说了出来。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老师您乃是圣上钦点探花,学识远非弟子可比。 自古以来,凡显赫如此的家族,能得善终者又有几人?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 老师是没看出其衰落之势,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断?” 此话一出,林如海看了薛虹良久,最终长出一口气:“在你这样的年纪和阅历而言,能有此见识,属实难得。 可就算为师继续将这盘棋局落下去,又该如何落子呢?” 薛虹脸上露出丝笑容:“官场之道弟子却是不懂,自不敢在老师面前班门弄斧。 但弟子出身于田亩乡野,见多了商贾走卒间的斗争。 大多商贾,虽有滔天之富,却难得一个贵字,更遑论漕帮之流。 依弟子之见,老师可以向陛下,讨要些虚职头衔的封赏来,明为安抚示好,实则分化瓦解。凡得此虚职头衔者,这盐事的利益自然就多了三分, 可利润就这么大,有人多占,就会有人少占。不满与愤怒也就随之而生了。” 林如海有些犹豫,但又转念一想,盐政已经糜烂至此,江南等地的局势早就不能再坏了。 薛虹的这个办法,乍听起来,似乎是在将国家的利益让给商人。 可是这利益,你不让,这些盐商也早就侵吞的一干二净的。 这么多年下来几千万两的盐税,收上来的不过就三五百万。 想要理清盐政,必须两头下手,庙堂之上需要隆庆帝发力,江南这边需要林如海发力,双管齐下才行。 保护伞不除,这反腐反贪只会越反越严重。灭火要从根上灭! 而且薛虹此法乃是一箭三雕之法。 第一,可以让盐商们误以为林如海示弱,暂且保全自身。 第二,到时候名额在林如海手里,以此名额做些文章,让这群商人内斗起来也就不难。 第三,之所以要加上漕帮,乃是因为漕帮是江南能够将私盐做大的关键之一。 漕帮虽然势大,但地位却一直处于下九流的状态中,绝对会比其他人更在乎这几个虚职头衔,毕竟这可是皇上给的。 如此一来,盐商和漕帮本就存在的矛盾,必然会被揭发。 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是他林如海向这群盐商内部伸手的时候了。 自古以来,富商们对于体制内的编制都有着近乎疯狂的痴迷。 梁山泊的好汉们是怎么没的?招安招没的! 林如海又仔细盘算了一番此事可能引发的情况,以及可能引发的后果。 仔细斟酌后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虽不敢说此法真的可以清理掉盐政上的问题,但至少可以为陛下争取到些时间。 虹儿,你且先回去休息,容我仔细思量一番,而后行文上表陛下。 哦!对了!来人,去库房支出来几匹上等的绸缎并些米面肉食随我这弟子一并送去府上。 想来虹儿你刚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置办些床褥用品。那正好,稍后我命管家一并送去。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早些过来。” 第10章 弱点走了,准备动手 次日一早,在扬州城内,采买一些当地特产的贾琏回到了林府。 “管家,姑父可在府中?”贾琏腰系孝带,一路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如今他来到林府已经大半个月了,姑母的丧事也已经办妥,算算日子也马上该回京了。 “回琏二爷的话,老爷正在书房中与虹少爷叙话。 老爷说了,若是琏二爷忙完回来,可以直接去书房寻他。” 贾琏点了点头,正要迈腿往后院书房走去,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疑惑道:“虹少爷?” 贾琏身为贾家的爷们,自然是见多了眠花醉柳之事,因此难免在心中揣测道:莫不是姑父在外面的私生子?如今姑母去世,姑父恐后继无人,便接了回来? 也不怪贾琏脑洞大开,实在是养外室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太常见了。 “虹少爷是老爷的弟子,剩下的,小人就一概不知了。” 贾琏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随后向着书房走去。 一路上的院落清幽寂静,也不见几个丫鬟,更没有什么金银摆设。有的只是几座假山,以及一片片娇艳翠竹。 一路行至书房站在门口便见到书房内,一名青衫少年侍立在林如海身侧。 这一老一少两人待在一起,身上的诗书气派倒有七分相似,只是自家姑父身上多的更是儒雅,那少年人身上则是多些意气。 贾琏心中一惊:这!这莫不是姑父用来掩人耳目,才说收了徒弟? “琏儿,既然过来了还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贾琏也不尴尬,当即一笑:“嗨!侄儿不是看您正在忙,怕搅扰了您嘛。姑父,这位是……” 薛虹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薛虹,是老师的弟子,未请教。” 贾琏的目光快速扫过薛虹身上的青衫,心中了然,当即热情的回礼:“既然是姑父的弟子,那咱们就是自家人了。 在下贾琏,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二哥吧。虹兄弟今年多大?” “年底刚满十九。” 贾琏一瞬间来了兴趣,更是热情三分,上前一副哥俩好的扯住薛虹的袖子:“哦?虹兄弟如此年轻便已经有了功名,真是少年英才啊!” 薛虹脸上依旧带着笑,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拱手客气道:“琏二哥过誉了,虹不过是运气好些,碰巧文章入了考官的眼罢了。” 十九岁的举人,含金量那是大大的有啊!! 本朝太祖自建国以来,延续宋朝的观念,重文抑武。 因此自建国百年以来,对于花钱买功名一事,那是几乎绝对的杜绝。 你花钱捐个官,哪怕是捐个县令,甚至虚职员外郎都没问题。但哪怕是个秀才,也是万万不能花钱去买的,只能凭本事自己去考。 林如海看着两人相处还算融洽,随即让两人坐下。 “姑父容禀,如今已是月底,再有几日便是回京之日,不知姑父是否有何交代指示,我也好早些去办。” 贾琏的能力还是没得说的,办事干净利落,为人又善于交际,算是个不错的场面人。 此番贾敏故去,其中不少的事情,都是贾琏跟着跑东跑西操办的。 三人说话间薛虹发现,贾琏此人算是个难得的人才,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而且有着不弱的大局观。 例如原着中,所有人都认为贾府如日中天时,唯独贾琏看到了忠顺王爷得势后贾府的危机。 如今贾琏更是唯一一个贾府中能在外面勉强站得住脚的男儿。 “我这府上,也没有许多事务要办,这些日子,劳琏儿你帮忙。这几天你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林如海又从书桌下拿出了两封信件,装在一个木匣子内递给贾琏:“这里有书信三封。 其中一封是奉与岳母大人的,自你姑母随我任职以来,因公务繁忙鲜有还家,劳她老人家照看玉儿。” 贾琏接过盒子连忙道:“姑父大人这是哪里的话。黛玉也是咱们家的孩子,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这第二封信,是写给你二叔的,回家后一并交出去也就是了。” 就在贾琏心中自嘲,想着自家老子连妹夫都不待见的时候,又见林如海又拿出了一封信,以竹筒封着腊。 “此信,是写给你父亲的。琏儿你记得,此信万不可离身,更不得拆封,必须亲手交给你父亲,听明白了吗?” 贾琏呆住了一瞬间,随后反应了过来:“是,姑父放心。” 贾琏走后,偌大的书房内又只剩下了林如海薛虹师徒二人。 “我已经差人暗中上表了折子给陛下,最快,半月便能有消息。这些日子里,你每日早些过来。 虹儿,你能自学成才,在这样的年纪得了功名是好的。 但科举一事有太多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规则还有避讳,我都要与你一一讲清。 学问你是不缺的,但缺的恰恰就是这官场里面的一些门道。” 薛虹自然是应下然后开口:“弟子遵命。只是老师,在一切开始之前,还请老师养好身体,注意饮食休息,身体才是本钱。” 林如海点了点头,眼底渐渐迸射出寒光。 以前的林如海心存死志,干脆摆烂,因此对眼皮子底下的事情视而不见。 因为那个时候的林如海认为自己死了,或许能保下女儿。说白了就是投降主义。 但现在不一样了,林如海放心不下女儿,自然不会再想着一死了之,那就只能和江南这群盐商们,掰掰腕子了! ……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终于到了黛玉进京的这一天。 林如海实在放心不下黛玉,再加上对于贾家的情况有所耳闻,所以一改往日的低调。 虽然依旧只有一个婆子两个丫鬟,但首饰、书册、一些小巧的古玩,金银裸子装了一匣子又一匣子。 原来的林如海送黛玉进贾府,属于投奔,将黛玉彻底托付给贾家。 可现在不同,黛玉进京只是暂住避祸。 这些日子里,薛虹也见到了黛玉,小小的雪团子,很是可爱。 但哪怕薛虹是林如海的嫡传弟子,毕竟是外男,又相处不久,所以接触有限,只是见过面,见过礼罢了。 而薛虹也送给了黛玉两本自己默写下来的书,一本是八段锦,一本八部金刚功,没啥玄乎的能力,但循序渐进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至于什么告诉黛玉远离贾宝玉之类的话,薛虹一概不曾提起过,毕竟疏不间亲。 目送着船只远去,薛虹渐渐露出了核善的笑容:“该动一动了。” “虹大哥!!!唉!!虹大哥!!!!” 只见渡口外面,一个愣愣的少年正兴高采烈的对着薛虹挥手。 “嗯??薛大傻……呃不是,薛蟠?他怎么在这?” 第11章 你一路要饭要过来的? 薛蟠对着薛虹不停的挥手,引得渡口的行人纷纷为之侧目。 倒不是因为他声音大,而是装扮太显眼了。一身破布条子披在身上,脸上黑漆漆的,一咧嘴露出满口白牙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虹大哥,你可真是让小弟好找啊!!” 此刻的薛蟠早就没了当初的一身绫罗绸缎,取而代之的是布满尘土的一身里衣,还有那张脸也满是泥泞,身上不少地方还受了些划伤。 “这,薛蟠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薛虹十分惊讶,难道是因为他穿越过来的蝴蝶效应,导致薛家被提前抄家了? 可是不对啊! 薛家要真出了事,自己老师怎么也能收到个信啊。 就在薛虹思索之际,却见薛蟠的身子猛的软了下去,薛虹连忙伸手拽住。 …… “好吃好吃!伯母,你们家这面条是用什么做的,太好吃了。” 薛母看着薛蟠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去屋子里倒了一碗水过来:“哎呦,孩子慢点,小心别噎到了。” 薛蟠接过碗,将水大口大口的吞咽下去,明明只是一碗水,愣是被他喝出了琼浆玉液的感觉,生怕别人和他抢一样。 把薛虹都看渴了,回屋里也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了两口。 一掌宽的大海碗面条,薛蟠硬是吃了两大碗,要不是薛虹怕撑坏了他,拦住了他还能吃。 一顿饱饭过后,薛蟠往椅子上一靠,美美的打了个嗝:“终于舒服了。” “薛蟠小兄弟,你怎么会来到扬州,又落到这个样子的?”薛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一说起这个,薛蟠挺着个肚子坐直身子兴高采烈的道:“我就是过来找虹大哥你的啊!!” 薛虹皱着眉头沉吟片刻:“找我?找我干什么?” “求你帮帮我啊!我妹子说你是个真正厉害的人物,有能够帮助我们家渡过难关的智慧。” “然后你就信了?过来找我了?” 薛蟠:“(=^▽^=)嗯!嗯!” “那请问,你出门不带护卫和银子的吗?怎么会落得个乞丐模样?” “我是偷跑出来的是所以没带人,那画本上都说了,请高人帮忙,最重要的是诚心。所以我是自己一个人来扬州找虹大哥你的。” “那银子呢?你带了银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我带了足足一千两的银票呢!” “嗯,然后呢?” “(?˙▽˙?)嘿嘿,买包子的时候被抢了。” “你拿一千两面额的银票买包子?在哪被抢的?” “刚出金陵就被抢了(?i _ i?)” “Σ(?д?|||)??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 (*^▽^*) 我一路要饭要过来的。” 行吧,你无敌了孩子! 薛虹人生第一次这么无语过,你说这傻孩子傻吧?他还知道带银子,你说他不傻吧,他又……唉!就有种智慧残缺的美。 最关键的是,薛家人心这么大的吗?自家少爷丢了,这么久都没出来找?还是没找到? 薛虹不知道的是,薛蟠从小就特别淘气,整日不着家,和一群半大孩子游走于市井街道中。 所以常常一两日甚至三五日不回家是常事。 薛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水。沉默是他最好的回答。 “还好碰到了虹大哥,这说明老天都认可了我的诚心。虹大哥,我知道你是个高人,也是个好人,你就和我回家娶了我妹子吧!” “噗!!!!” 薛虹嘴里的水一瞬间全喷了出去,用袖子微微擦了擦下巴的水珠:“薛蟠小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 而且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谁都救不了你们家,只能靠你们舍弃一些东西自救。” 话音落下,薛蟠猛的从凳子上跳起来,就要跪下,薛虹一把拎住了对方的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拎在半空,没让薛蟠跪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碰瓷?道德绑架我?” 薛蟠见跪不下去,只能站直了身子,一把抓住薛虹的袖子:“虹大哥,我求求你。我不想让我妹妹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你要是不帮忙,我妹妹就要被娘舅卖了,两年后就要去给人家当丫鬟小妾了!” “松手!别哭了。眼泪和鼻涕别往我衣服上蹭!!!” 薛虹嫌弃的按住薛蟠的脑袋,努力的想把手抽出来,但这薛大傻子没别的优点,傻劲是真不小。薛虹又不想把自己衣服挣碎,无奈只能暂时放弃。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靠别人,那你们家的家业迟早要被侵吞光的。只能靠自己。” “我信虹大哥!” “那如果我是一个坏人,那你怎么办?” “只要你能待我妹妹好,这些都没什么的,给了也就给了。反正我娘总说我败家,迟早会把家产败光。 你要真娶了我妹妹,我不信你能看着我这个大舅哥挨饿!” 薛虹冷笑一声:“你是没见到过吃绝户的。信不信我一会就把你卖给人牙子。” 薛蟠嘿嘿一乐:“我妈说了,我长得丑,卖了都没人要。” 薛虹被气笑了出来:“你还挺自豪?行吧,你先消化消化食物。一会我领你去见我的老师。这会儿估计你的家人都要急死了。” …… 林如海双手端着茶盏,不可置信的看着薛蟠:“你是说,你一路要饭从金陵要过来的?你走了多久?” “不记得了,大概十多天吧?主要是有几天走错了路,后面又折回事了,嘿嘿!” 林如海上下打量了一番薛蟠,这是个稀罕物啊! 你说他聪明吧?他都要饭了。 你说他笨吧?他还真要饭要过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年头独自一人要饭从南京要到扬州,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难度还是有的。 毕竟这个时候可是遍地虎豹豺狼,小路又有绿林强盗。不得不说,薛蟠挺牛逼。 薛虹也十分无奈:“老师,事情的起因经过就是如此。所以弟子想请老师派人通知一下薛家,派人过来把他领回去。” 林如海看着薛虹一脸无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调笑道:“怎么?我看薛家的条件不错,要不你就和那小姑娘把亲事订了吧。 你要是不好意思,为师可以帮你出面。” 薛虹不羞不恼,浑然不似情窦初开的年纪,爽朗一笑带着别样的洒脱玩笑着道:“哈,不过是这痴儿一句话。弟子有多少斤两还是自知的。不过是没钱没势的穷书生,哪里敢去攀高枝。” “不是攀高枝,我妹妹说了……” 第12章 这要是秦始皇活着,都得阉了! “不是攀高枝,我妹妹说了……” “停停停!知道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好好休息睡一觉。我和老师还有别的事要忙。”薛虹最后像是哄小孩一样的把薛蟠给哄走了。 林如海见没乐子看了,于是拿出上面给的秘诏。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如海啊!你终于tm想明白了,跟着朕干不会亏待你的。你放心了干,只要不把江南给我干出去,出了事朕给你兜着! 也别怕朕会甩锅,这秘诏上面我是盖了章的,还有给盐商封虚职的事,明天早上我就拿早朝上说,不会让你背锅的。 当然,原本的秘诏薛虹肯定是看不到的,但通过林如海透露的意思,就可以感觉到,这个隆庆帝很不一样。 “这么多年寸功未立,是我有愧于陛下的信任。” “老师能够稳住江南的局势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不过……老师,这几日学生出行发现了一件怪事。外来的行商车马行于官路,车不合辙,居然还必须要更换漕帮的马车继续行进。这是怎么回事?” 薛虹虽然生活在扬州的,但毕竟鲜有接触商贾的朋友,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 说起这个林如海重重一叹:“唉!自甄家势大之后,漕帮与之勾结,擅改车辙间距,使得扬州车辙与其他地方都大不相同。 如此一来,盐的进进出出要么走水路由漕帮押运,要么就只能依靠漕帮的马车。 上一任巡盐御史曾将此事上禀太上皇,可最后终究还是在甄家的阻挠下不了了之了。” “这群人难不成是想谋反不成!” 更改车辙乍一听起来没啥严重的,老子有钱,我这车愿意怎么改就怎么改,你管得着吗? 包括历史书上秦始皇的三大功绩中的: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 几乎绝大多数人都说不出来,这个车同轨凭啥能和那俩功绩并列。 古代的路和现代的柏油路那不是一回事,更不可能遍地用石头铺就。 哪怕是官路,也是靠着成千上万的马车一遍遍压出来硬的土车辙。 马车走在车辙上,车行驶的就平稳且快,就和现代的铁轨一个道理。 如果马车不在车辙上,非常容易翻车,尤其一遇到下雨天更是会直接趴窝,寸步难行! 车同轨,意味着强大的运输能力,以及经济发展潜力,还有军事支援能力。 要是一个地方一个车辙,那这物资没法运输。 某个地方造反了,要调兵调粮食打过去。就因为没有合适的马车,这边反叛军都打到皇宫里开始品尝太后皇后了,你这边后勤物资还没运出省呢。 车同轨那是中央集权制度控制地方的必要前提!那是天下大一统的保证! 可现在扬州这群王八犊子,擅自更改车辙尺寸,只为了盐商和漕帮一家独大。 也就是现在隆庆帝忙着和太上皇斗法。一旦腾出手来这群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肯定都跑不了! 这要是秦始皇还活着,这群人都得被阉了做太监!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是啊,利刃在手易起杀心,权大无边,必生腐败。如今江南这样格局,已经持续了近十年。 今天晚上我会宴请扬州各方势力,将陛下要加封盐商的消息散布出去。你可愿随老师走一趟?” 薛虹眼底闪过一抹恶趣味的神色:“正巧,弟子也想见识一番扬州的这些巨富地头蛇们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 夜色时分,秋色如亮似水,夜色如梦似幻,点点月光洒落江边亭台楼阁间,静谧而又美好。 扬州最大最好的酒楼松鹤楼内,鲜有的早早便歇业关门。 只因今天,林大人要宴请整个扬州最顶尖的大人物赴宴。 包房内,几位中年男子彼此之间正在攀谈着。 而一旁不远处的角落内,一名身披轻纱,容貌昳丽美艳的少女正弹奏着琵琶。 一双玉手肤若凝脂,前身傲人的雪峰在轻纱之下半遮半露,檀口微张贝齿轻动,吴侬软语流淌而出,令人迷醉。 而一位约摸四十出头的粗犷壮汉与其他几人格格不入,虽然穿的也是绫罗绸缎,但却总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正是漕帮的帮主,李善。 名字中带有善字,可这位干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就没有和善字沾边的,真是越缺什么,越想标榜什么。 “你们说,这林如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和咱们间的仇可不小,这突然邀咱们赴宴,莫不是有诈?” 甄应望却浑然不在意,招了招手,示意一旁弹奏琵琶的少女过来,一把将少女搂在怀里,上下其手:“老爷我倒要看看,他林如海有没有这个胆子给咱们唱鸿门宴! 莫说他一个小小的巡盐御史,就是京中的侍郎尚书,那也得给我堂兄面子。 更何况咱们可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的钱袋子。真要动了咱们,他林如海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是啊,甄大哥所言极是。咱们作为商人,行个商赚点钱不过分吧?他林如海老是想着和咱们过不去。 咱们好心带着他一块发财,可结果呢?他自己不识抬举啊!” 李善也跟着一块陪笑着,众人一时间以林如海为谈资,笑的十分开心。 正主未至,几人也不好动筷子,于是干脆聊起了闲话。 李善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开口道:“甄老爷,前段日子我听说,有个叫薛虹的举人,驳了您的面子。 有什么需要兄弟的地方,您言语一声。 他有着官身,您不好出面,那这活兄弟帮您解决了。” 一提到薛虹,甄应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倒也不必,李老弟,劳烦你的人注意一下,看看这个小畜生跑到哪去了。 老夫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没有他的骨气硬!” 几人正说话间,一个下人打扮的,一路小跑着从阁楼下方跑了上来:“老爷,林如海已经到了门口了,还带了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甄应望伸手揉了揉面团葡萄,而后猥琐一笑:“莫不是给他们家那个病死鬼女儿找的童养夫?啊?哈哈哈!” 阁楼上的众人顿时再次笑做一团。 不多时,林如海带着薛虹登上了阁楼。 薛虹一进来,目光便停留在了甄应望的身上。 不是薛虹认识,或者这老东西长得多独特。 只是这一屋子的人里,就这老闭灯最嚣张,自己老师已经上楼了,这货手还放在歌女衣服里揉面团呢。 薛虹默默又记下了一笔账,随后收拢眼神跟在林如海身后。 “哦?诸位有什么大喜的事,适才这笑声,林某可是在门口百步之外就听到了。” 林如海来到主位,薛虹替他扯出椅子来,而后径直坐了下去,随后自己则是站在林如海身后。 “林大人,这位少年人是……” “哦,此乃林某的弟子。” 薛虹嘴角挂着笑,微微弯腰行礼:“晚辈薛虹,见过几位老先生……” “什么!!薛虹!!” 一瞬间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薛虹和甄应望身上。 薛虹?老铁,找茬的来了啊! 第13章 外面人多,小的给林大人磕一个! 林如海也恰如炫耀一般介绍了起来:“我也算是天可怜见,送了这么个关门弟子衣钵传人给我。 来来来,今天先不说他的事了。我知道我这弟子与甄兄家有些误会。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改日私下再谈。” 甄应望笑的绵里藏刀,将怀里的佳人推了下去:“我甄家也是要脸的人,既然林大人说我甄家的脸面不重要。 好啊,那倒让老夫看看,在江南这片地界上,有什么事,比我们甄家的脸面更重要!” 砰的一声,甄应望将桌子拍的山响,杯中的酒水也洒落到桌子上。 “唉?甄兄,本官劝甄兄还是将刚刚的话收回去的好。”林如海也不恼怒,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扫视了一圈,见没人去出声,便压下嘴角的笑开口道。 “好了,本官也不瞒着诸位。前些日子,京中陛下来了旨意,说是为了表彰诸位在江南为万民做出的表率和贡献。 特设一官职,江南两淮盐司都统,由本官统辖,虽位不高,从六品,但却准许世袭三代,若有恩宠再行擢升。 除此之外,凡得此职位者,可免去一半的盐税不说,还可获得一个国子监的名额。 甄兄,你说是陛下的旨意重要,还是甄家的面子重要啊?” 瞬间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敢接话的,虽然天高皇帝远。 但有些话私底下随便说,但如果敢拿到台面上来,真被人参一本,小命不保都是轻的。 甄应望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林大人这是说笑了,呃,敢问消息可否属实啊?” 林如海佯装微怒:“这是什么话,陛下旨意,本官岂敢擅言。 本来这次两淮盐司都统一职,是要经过本官和应天知府两人联名保举,才可上奏陛下,而后朱批拟旨封官的。 只是此番乡试,知府不幸因公殉职,是以此事,由本官全权负责。” 后面的薛虹静静的看着自己老师玩了命的忽悠着这群盐商。 总的来说,也不算忽悠,因为确实封官,也确实给好处有油水。 但只是过路财神罢了,吞进去多少,后面就得吐出来多少。 而此刻屋子里不论是几名盐商,还是漕帮帮主李善都是双眼放光的看着林如海,全然没有刚才的冷漠与敌视。 如果不是因为甄应望还在这里,恐怕几个人早就恨不得与林如海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了。 至于与林如海有仇……谁说的??那毒可不是我下的,你有证据吗?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紧接着林如海再度放出一个香饵:“除了都统一职外,还有五品江淮盐司总都统一职,位同金陵体仁院总裁一职,与本官相互扶持,为朝廷效力,有上达天听的权利。 林某心中人选还未定下,不知甄兄可有想法啊?” “哎呀!!林大人,小老儿虽痴长几岁,岂敢为兄啊!快!还不奏乐!!今天我们这些老友不醉不归。” 薛虹在后面看的是啧啧称奇,要不说人家是商人呢,变脸变的就是快,利益足够让他们装孙子都干! 一开始的从六品职位,甄应望不在乎,因为这玩意对他可有可无。 听到后面从五品的职位,还有着上达天听的殊荣与特权后,立刻堆着笑脸开始和老师拉近乎。 薛虹心中暗自盘算着:这甄家看起来也不是铁桶一片,同族之间必然有所争斗啊! 甄应望是甄应嘉的堂弟,并非是同一脉的。 哪怕同出一族,但攀比之事在这样的人家,恐怕更加的严重。 甄应嘉一脉与王侯为伍,更是朝廷钦差总裁江南事务。 反观他甄应望一脉呢?终日也只是与这商贾和不入流的小官作伴。 同是一祖,夜深人静时刻,甄应望难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现在不一样了,甄应望也看到了他们这一脉抖起来的机会! 堂兄你是体仁院总裁,那弟弟我也是两淮盐司总督,咱哥俩平起平坐了。 纵观天下,亲兄弟之间的争斗还少吗?更何况是堂兄弟? 尤其像甄家这样的人家,笑人无恨人有是常态。 什么??你说甄家老祖宗还在金陵呢? 在就在呗!那都身外之物啊! 一时间,仿佛和薛虹的那点恩怨,仿佛也从来都不存在一样,一口一个贤侄。 在宴席上,林如海一收一放之间,可是把一群盐商全都钓成了翘嘴。 而两淮盐司的大体框架也终于出来了。 为了更好的施行盐政,隆庆帝画的大饼如下:设两淮盐司,总督一名正五品,副总督一名从五品。 下设四名都统,从六品,下又设九名调度七品。下又有八品司簿、司仓、司引,共计三十六人。 期间林如海不止一次表现出了自己的纠结:哎呀!陛下怎么就给了这么点位置呢? 在我看来,我扬州的诸位都是大大的人才啊! 可是没办法啊,陛下金口玉言,这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僧多粥少我也没办法。 只能回家好好想想,这些职位,都谁能胜任了。 嗯,得好好想一想,可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本官必须要挑选出来一批有钱……啊不是,那个有道德有才华有能力还忠心的人来! 然后薛虹就看到了后半场的宴会,完全就变了样子,一个两个眼神坚定的和什么一样,纷纷开始对皇上朝廷表忠心。 还不忘了偷摸的和林如海表个忠心。 就连李善,也没忍住,上来陪着笑连敬了林如海几杯酒,那副想过来也跟着舔两口,却又顾忌的样子颇为滑稽。 散席后,薛虹骑马,林如海坐轿,在官兵的护卫下往林府而去。 刚刚回了林府,身上满是酒气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听到有人拿漕帮的帖子求见。 林如海和薛虹师徒二人对视一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第一条鱼这不就上来了? …… “小人漕帮李善,叩见林大人。” 李善一进来就是一个跪滑,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 林如海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两手端着茶盏,不停的刮着里面的茶沫,哎呀,今天这茶不行,沫子太多,刮不干净呢? 薛虹心领神会,上前去搀扶李善:“李帮主……” “不不不!!薛公子叫小的李善就行了。 今天小的前来是向林大人投诚的,小的虽斗大字不认识一箩筐,但对于大人也是敬仰已久。今天小的前来,是带了礼物的。” 李善一边说着,一边命随从把带来的箱子抬了上来。 “打开!” 哐!哐!哐!五口大箱子打开,其中清一色的金灿灿的金子,并着底下垫着的一张张田契。 而后,一拍手,又是五名丫鬟端着托盘,上面尽是龙眼大的圆润无瑕的珍珠。 再一挥手,二十多匹苏绣变色金银交错百花锦缎。 李善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如海的脸色介绍道:“林大人,这里是现银二十万两,龙眼珍珠五斛。 二十匹上等苏绣并着五位不曾开脸的美人儿。这些都是小的代表漕帮孝敬您老人家的。” 只见林如海原本半开的眼睛微抬了一下,忽然露出笑意,放下手中的茶盏:“唉?李帮主这是做什么。 这么多的银子,岂不是要让本官犯错误嘛!还是拿回去吧。” 李善:“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大人出身,这扬州谁人不知。 这区区薄礼,实在是不成敬意,仅仅是仓促之间准备的。 不瞒大人,小人有意寻个盐司小职,哦!不为别的,就是想为朝廷,为陛下尽一分力,也为大人您尽一份儿孝心呐。” 林如海扫了一眼地上的礼物,缓缓开口:“既然这样,调度一职……” 李善连忙抢答:“大人且慢!小的愿意捐再银三百万两,希望能求得个都统的职位。” 林如海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李善呐,你的这点银子,对于本官而言算不得什么。 但不瞒你说,你是今天第一个到本官府上做客的,若是识趣……” 话还没说完,李善当即跪下表忠心:“从此之后,小的愿意唯大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只是……不知道小人的那个都统之职……” 林如海眉头微皱,一瞬间李善的心仿佛也跟着揪了起来:“都统?副总督啊!!若非甄家势大,就是这总督之位,你也坐得。” 李善狂喜,连连磕头作揖。 就连薛虹送其出门时,也硬是被塞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送走李善后,薛虹回到堂中,看着箱子里的一片白花花的银子,一时间驻足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如海看见了心中一叹:唉!虹儿出身寒门,这财…… “不知道这些银子融了,够不够给赴宴那几个人铸个活雕像。” 林如海:Σ(?д?|||)??感叹早了!!! 这哪是贪财啊!这不活阎王嘛!!! 第14章 黛玉:师兄竟是个妙人 “虹儿,如何,见了这许多的黄白之物心有所感?” 薛虹随手从里面抓起来一块银锭扔了扔又撇回箱子里:“回老师,若要说感想嘛……肯定是有的,弟子远做不到圣人无名的境界。 财嘛自然也爱,但只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喜爱才是有意义,喜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增烦恼罢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嗯,不错。为师收下这些赃银,也是在向整个扬州的富商们透露着一些消息。 以前的我自命清高,却又没有勇气去理清这条条丝线。以至于不上不下,反而…… 现如今我既然收了这银子,既是让他们放心,更是一个表态。若我不收这银子,他们必生警觉。 况且,如今京里陛下可是来了信,要我替他从这群盐商身上,暂且找补回来一笔。 想来,只待陛下正式的诏书一到,这江南必定生乱。 到那时,他们便无暇顾及其他,金陵那边的压力,自然也会小很多。” “老师,这一次恐怕总计能换得千余万两吧?” 林如海脸色有些低沉:“莫说千万,就是再翻一倍,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呐。 北地蒙古后金近些年都不太安稳,海上东瀛流寇作乱,更有弗朗基等后起之夷国。 又恰逢连年天灾,朝廷如今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年初是山东赈灾,便调了二百万两银子。再加上巩固黄河水利、修缮太上皇的陵寝,一年工部所需费用,便有千万。 如今为了省钱,陛下更是将自己的陵寝缩减到了原本三分之一的规模。身上的龙袍,也已经有三年不曾换过新的了。 唉!我林如海枉为人臣,愧对陛下啊!” 薛虹一边安慰着林如海,一边对如今的隆庆帝升起了一点期待。 至少从自家老师口中听到的隆庆帝,是一个励精图治,有中兴之相的皇帝。 可如今这大明,靠一个明君就想从膏肓之间救回来,可真是千难万难呐! …… 运河之上,船只之内。黛玉小小的身影委委屈屈的蜷缩在船舱中的床上,一颗心仿佛也随着一阵阵波涛碎了。 她很聪明,可以清楚的感觉的到自己爹爹的担忧,和将她送走的苦心。 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双眸早就哭的通红,看的周围的婆子丫鬟们心疼。 最后还是林府的老牌婆子,黛玉的奶娘艾婆婆上前柔声细语的劝道:“小姐,老婆子知道你孝顺,但你更要明白老爷的苦心呐。 更何况老爷不是说了,这次去只当是替夫人尽一尽孝心,见一见老太君。只当做是去外祖母家顽。” 可黛玉依旧是眼眶含泪,轻咬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艾婆婆更心疼的肝都在颤,这可是自己从小看到大,如同玻璃珠子一样的小姐啊。 “小姐,平日里你最是聪慧,可这一次,你就没有老婆子我眼睛精了。” 艾婆婆说过后,故意停顿了一瞬间,看看勾没勾起黛玉的兴趣。 黛玉再聪慧,到底如今年纪不大,歪了歪小脑袋,疑惑的看向艾婆婆。 “小姐,前些日子琏二爷刚刚过来的时候,老爷的精气神和最近可明显不同。 原定着去了京中,也不曾提过归期。可如今却只道是让姑娘去外祖母家顽,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大了去了。 所以我的好姑娘,可莫在哭了,小心身子呀!” 黛玉终于止住了噼里啪啦的泪水,随即让丫鬟去她的行李中取本书过来,只当作解闷。 丫鬟见自家小姐终于收了泪水,自然欢喜,于是来到行李中千挑万选,心中想着:可千万不能再拿了什么伤春悲秋的诗词,惹的自家小姐再哭了。 丫鬟左挑挑,右选选,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忽然发现行李中有一本书,夹在两本标注为养生书册中间,名唤东周列国志,看起来应该是古史一流的小说。 丫鬟记得这书,貌似是自家老爷的弟子,薛少爷送的。 丫鬟便拿了这书,呈给了黛玉。 黛玉拿到书后,黛眉微蹙似有疑惑,丫鬟立刻开口:“回小姐,这书是夹在薛少爷送的两本养生书册内的。” 黛玉了然的点了点头,翻开第一页。 词曰: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黛玉只一翻,便看的入了神起来。 这本是薛虹闲暇之时,为了锻炼小楷所写,后见黛玉心思敏感,易伤春悲秋,所以将这本书也夹在养生的书中,一并送了出来。 一页纸薄,载风霜百世,生死不过数个名字。一页纸厚,历浮沉世事,千古丹心尤是。 人这一辈子伤心那点事,无非情爱名利生死。 但历史读多了就会发现,你难过的那点事,放在宏观上,屁都算不上! 你委屈,有人比你更委屈!你倒霉,有人比你还倒霉! 掉茅坑里淹死的皇帝,听说过没有? 吹牛逼吹多了,自己真信了,找熊单挑被拍死的听说过没有? 还有六味地黄丸,探花皇帝,你就看吧,一看一个不吱声。 你听过的,没听过的,想过的,没想过的荒唐事,历史上都发生过。 而薛虹毕竟来此世已有近二十年,这一世有走马观碑之能不假,但上辈子没有啊!! 书是看了不少,但也只能记得大概。 所以这本东周列国,算是薛虹这一世看了史书后的删改版,肯定是和原版有细微出入的。 书捧在手上,黛玉不知不觉间便看的入了神,一页书竟然要反复琢磨,来回看上好几遍。 似乎在想,如果书中之人换做是她,又该如何是好。 河上涟漪阵阵,日幕西斜,一群野鸭在芦苇荡中嬉戏打闹,那天边的金边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船舱内,艾婆婆见天色昏暗,便上前劝道:“小姐还是休息一下吧,太阳已经落山了,船仓中又暗淡,恐伤了眼睛不美。” 这时黛玉才抬起头,默默的记下了看到哪里,然后轻轻的合上书页,恋恋不舍的放下:“我原道我的这位师兄年纪轻轻便考上了举人,必是个一心钻研八股经义的,不想竟也是个妙人。 这书育教于史,鞭辟入理,非熟读史书之人不能作。真是可惜……” “小姐,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此前未能与师兄亲自讨教。” 看过书后,黛玉突然萌生一种,眼前之事也不过如此的感觉,一时间心怀大阔,竟是这一月多以来从未有过的舒心。 以至于原本苍白如同玉质一样的脸蛋上,渐渐浮现了一丝正常的血色。 艾婆婆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开心的和什么似的:“哎呦,阿弥陀佛,怪不得人家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闻呢。 这一本书就能让小姐解开心结,可见咱们的这位少爷,也是个有能耐的。 想必所赠的两本书必定也是不凡,不若小姐有时间看上一看。” 黛玉乖巧的点了点头,想着等下了船,一定要写封信向师兄道谢,谢师兄的这份心意。 与此同时,伤感褪去后,黛玉心中多出了几分正常小女孩的心理与担忧。 自己的外祖母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会不会喜欢自己呢? …… 另一处船舱内,贾琏看了府上传来的信,心烦的拍了拍桌子。 “家产家产!姑父还在呢!我怎么知道林姑父家有多少家产!真要传出去,岂不是叫人心寒呐!” 贾琏一双桃花眼中满是不耐烦,只因这已经是贾府不知道第几封信了。 贾琏将信纸放在蜡烛上点了,任其在手上烧了大半,而后开窗直接扔了出去。 贾琏心中也愁啊!这让他回去,怎么回话? 难道说:别想了,煮熟的鸭子飞了?人家姑父找了个关门弟子,衣钵传人? 在这年头,有的时候衣钵传人比亲儿子还要重要呢! 在贾琏看来,这林家的家业,能不能落到黛玉身上,还是两说。 最后贾琏轻轻一叹:“只希望别撕破脸皮,刮连着黛玉表妹。小小年纪便没了娘……唉! 待回家后和凤姐说一声罢!可不能干那天打雷劈的缺德事。唉!” …… “嗯,派去码头的人,可回了信来?琏儿和我的玉儿可到了?” 罗汉榻上,贾母半躺在上面,一旁是鸳鸯手持象牙鎏金玉柄团扇扇风。 并着四五个小丫鬟垂腿的垂腿,揉肩的揉肩,榻前还跪着两个丫鬟,各捧着一盘点心侍奉着。 “回老太太的话,依着琏二爷的信,今儿个就应该到了。” 第15章 黛玉进京 上了岸后,贾琏骑马先行一步,而贾府派来的丫鬟婆子及轿夫则是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黛玉初次进京,难免心生好奇,自轿中微微挑起帘子的一角,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因着林如海的心态有所变化,并不再一味的想着依靠贾府保护黛玉,自己一死了之。 虽然给黛玉带来的东西并不算多,却也不少。后面的小厮挑着行李,紧紧的跟着。 后面的车子上,几个黄杨木的箱子,四个角落包裹着雪白的狐皮,四个面上各自题有诗句。 这里面既有黛玉自己的书藏,也有林如海给贾府众人带的礼物。这次,都是放在明面上的。 …… “琏儿给老祖宗请安。” 荣禧堂内,贾琏恭恭敬敬的跪下,给贾母行了大礼,然后这才站了起来。 “嗯,好孩子,这趟去扬州辛苦你了。你姑姑……后事可曾料理妥当?” 贾琏恭敬的回道:“皆已办妥,姑父着我传信给老祖宗,多年来因着皇差,身负重任,不曾回京。此番籍林妹妹代姑姑尽一尽孝道。 这里,是林姑父着我带回来的二十万两,是姑父的孝心。” 贾琏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黄花梨盒子打开呈上,只见盒子中整齐的摆放着一叠银票,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万两的面额,总计有二十张。 贾母倒是见多识广的,又是从荣国府最显赫的时期过来的,莫说二十万,就是二百万两银子,也是见过的。 可邢夫人、王夫人两人就不同了。 邢夫人本非名门,又不掌家,虽是贾府的大奶奶,每月却也只有二十两的月钱。王夫人情况与邢夫人相同。 贾府的几位大主子,月钱都是二十两,而王熙凤这一辈的,则是十两。 而未结婚的公子姑娘,如贾宝玉以及迎春三姐妹,每月二两。 王夫人虽出身伯爵之后,但却并不算受宠,早些年也不曾掌过权,过手过这么多的银子。 因此,邢夫人、王夫人见到这厚厚一叠银票的一瞬间,眼中闪烁的光芒,恨不得将这盒子中的银票全部收入怀中。 可这样的事情,大抵只是在心中想一想,两人表面上是不敢有丝毫逾越的。 贾母却早就将众人的神态收在眼里,又想起自己的小女儿,再想想如今贾家的情况,不由得悲从中来,强忍着泪水挥了挥手:“这银子,就入公家的账上支用吧。 琏儿,一会儿,你去把这银子拿了给凤姐,这些日子也是苦了她了。” 此话一出,王夫人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入公账好啊!入了公账,她才有动手的机会。 可王夫人嘴上却道:“这怎么能行呢?这二十万两银子,是妹夫孝敬老太太的。合该您老自己收着。” 贾母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下面两人的那点小心意,岂能瞒得过她? 不过不聋不瞎,不配当家,只要是不过分,就由她们去吧,现如今的贾府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是孩子拿来孝敬我的,可老婆子我日常有朝廷的俸禄,又有府上的月银,要这许多银子做什么?还是收归账上支用吧。就这么定了。” 王夫人连忙转移话题,继续问贾琏:“对了,你林姑父可还好?” 贾琏眼睛扫了一眼贾母,见对方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回答:“林姑父的身体确实不太好,本就办着皇差,劳心劳力,再加上这样的事…… 不过老祖宗、太太也不必担心。林姑父新收了个弟子,能力、样貌俱是上等。年不满双十,便已经是举人。 想来……林姑父应是有意培养为衣钵弟子的。” 此话一落,不论是贾母,还是两位夫人都变了脸色。 王夫人正要再开口,却被贾母打断:“行了,琏儿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一会儿你妹妹来,还要辛苦凤姐帮着安排。” “是,老祖宗,孙儿告退。” 贾琏走后,王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这……老太太,林妹夫莫不是被人骗了,怎好叫林家的家业叫一个外人得了去?” 贾母嫌弃的看了一眼王夫人:“不过是怜惜少年才华,收了个弟子。黛玉还在,哪里轮得到外人去。” 邢夫人也想在老太太面前露个脸,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难保林妹夫有先招弟子,再招女婿的想法啊。” 此话一出正中贾母的心口上,顿时脸色就落了下来:“胡说八道!我那心肝宝贝的孙女,岂是他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穷小子配得上的。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不讲究门当户对。不许再说这样的蠢话!” “是,媳妇失言。” 就在堂内气氛压抑之际,外面鸳鸯来报:“禀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林姑娘来了。” 贾母立刻从罗汉榻上坐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门口,挥手道:“快带进来啊!!近些日子京里头天气凉,别让我的玉儿受了风!!” 不多时,只见一道绝美脱俗的女童自门外款款走来。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 年纪虽小,但已见绝色。 黛玉乖巧的对着三人一一见礼:“见过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 贾母一见到黛玉,便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贾敏。 黛玉的容貌,又几分相似其母,但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贾母从榻上走下来,蹒跚着一把将黛玉搂进怀里,又嘱咐道:“鸳鸯,今天有远客到,就不用上学了,去把姑娘们都叫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搂着黛玉坐到榻上。 又一会儿的功夫,三位与黛玉年岁相访的女孩嬉戏打闹着走了进来。 就在这时,王夫人忽然问了一句:“玉儿,我听说你的父亲新收了个弟子。”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贾母更是眼底的不满几乎溢出,若不是怀里还搂着黛玉,恐怕这会已经抄起茶盏扔这个蠢妇了。 这会儿子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吗!! 第16章 绿帽子戴的挺高啊 “回二舅母,我向来不去过问爹爹外面的事,爹爹也从不与我提起。” 王夫人正要再问,却见到了贾母的眼神,悻悻作罢。 贾母拍着黛玉的手:“这就对了,外面的事那是爷们们该管的,咱们女儿家只管后宅这方天地也就是了。” “老太太,宝二爷回来了!” “唉?他不是去上香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浑身裹着红色袍子的白嫩男童快步走了进来,活像个人参娃娃。 “见过老祖宗,大太太、二太太和几位妹妹。” “今日有客在快别耍子,先来见过你这妹妹。” 话甫落下,贾宝玉一抬头,只觉得好似处在梦中未醒,四周茫茫天地再无旁人。 贾宝玉只觉得这人生聚如浮沫,散如荧光,得见了这样如水一般的人儿才是不枉费活了一场。 不施粉黛自有天然风流,微微喘息,眼中似有泪珠萦绕,若是一时落下,恐如晶花梦露乍然破碎。 再抬眼,更有艳光照面,入了眼,更是入了心。 如此出神之态落入众人眼中,却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黛玉被贾宝玉痴迷的眼神吓了一跳,但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而王夫人在一旁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心底却呕的和什么一样:克母福薄的丫头,才刚来就迷的宝玉这样,天长地久还得了? 如此福薄之人别说正妻,就是妾室也断不能让宝玉娶进门! 还妾室,何等的不知所谓。 黛玉何等的身份?出身江南名门,祖上也是四世列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 父亲林如海,乃是当朝探花,仕林名流,母亲是国公府嫡女。 这样的身份,除非是王公本人,或是皇族皇子皇孙。 否则谁敢让黛玉做偏房?不怕御史弹劾到死? 除了皇帝本人,就是个王爷,只要林如海没死,想要纳黛玉为侧妃,大概率也得被士林的口水淹没! 探花是他们士林的脸面之一,你让探花之女做妾,是不是不把他们这些读书人看在眼里!!! 或许这也是为何林如海会这般放心的将黛玉托付给贾家。 因为在林如海看来,贾家的人只要没疯!就会明白,把黛玉娶回家有多大的好处! 尤其是在士林中,如果未来黛玉的儿子去科举,当他和另外一个人不相上下的时候,考官也好,皇帝也罢,都会倾向于黛玉的儿子。 这就是底蕴!平时用不到,用到一次价值万金! 若不是林如海死的早,等到黛玉十一二岁的时候,求亲的人早就把门槛踏破了。 最低也得是个尚书侍郎家的嫡公子,王侯世子也不过寻常。 贾宝玉算什么东西!!京中一个五品员外郎虚职小官的儿子罢了,还不是长子的身份。 如今在外人看来,贾政一家也只不过是寄居于荣国府罢了。 除了荣国府那身虎皮,贾宝玉什么也不是。 让黛玉做妾?他也配!! 与贾宝玉热情不同,黛玉只是不冷不热的回应着,不敢妄动。 忽然,贾宝玉猛的从脖子上金项圈内摘下那块玉石,开口道:“似妹妹这样的人儿,可也有玉没有?” 黛玉以为对方是少年心性,起了炫耀心思,于是附和道:“没有,想来哥哥的玉是个稀罕物,岂是人人都有的……” 此话一出,贾宝玉顿时呆在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玉石不知道想着什么。 忽然,猛的暴起,将手中的玉石贯在地上:“连妹妹这样的人都没有,有眼无珠,算什么宝贝!” 一瞬间所有人立刻围了上去,就连贾母也推开了黛玉,上去搂住贾宝玉,又哄又斥责道:“你纵再生气,何苦摔了你的命根子,那是你的命根子!!” 而一旁的黛玉一张小脸已经被吓得煞白,连忙也站了起来,不知所措。 而跟着黛玉过来的艾婆婆,原本站在一旁,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就掩盖了起来,轻轻的搂过黛玉。 客人上门,这是搞得哪一出啊! 幸亏老爷让自己跟了过来,不然还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吃多少的苦,受多少的委屈呢! …… 夜晚时分,许是因着摔玉一事惊到了众人,贾母也没再提起让黛玉和宝玉住在一块。 夜晚时刻,黛玉一身洁白里衣坐在床上,一旁的丫鬟们忙着拖地叠被,仆列陈设。 一个小丫鬟端来热水,调好温度后放在黛玉脚下,将绣鞋轻轻脱去,解去罗袜。 一双晶莹如玉的脚露了出来,十根葱白的脚趾上涂着丹寇,脚指光洁圆润,宛若无瑕的暖玉雕刻而成,鲜艳的红色更衬的肤色温润。 小丫鬟一时间竟看的入了神,好一会才缓了过来,一边将黛玉的小脚放入水中,一边赞叹:自家小姐到底是多受老天钟爱。 黛玉此刻却是心烦意乱,毕竟刚刚到了亲戚家做客,就碰到这样的事情,换谁来也会闹心的。 索性又取出了东周列国志,看了起来,渐渐的,黛玉忘却了眼前的琐事,沉浸在那浪漫而雄伟的历史长河之中。 直到艾婆婆提醒她该休息了,这才收了书,缓缓躺下,小脑袋中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仅有数面之缘的师兄。 “薛师兄年纪轻轻就没了父亲,又同我一样,爱读史书,会不会和我成为知己呢? 薛师兄对我的印象怎么样呢……” 自从黛玉看了东周列国志后,便隐隐的将薛虹引为朋友,知己的情况, 因为她觉得薛虹不像俗人,觉得女儿家最多只认个字,就只能读些女则列女传之类的。 薛虹送她的,可是自己写的独一无二的演义小说。 里面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有的只是精彩的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那么的波澜壮阔,雄奇瑰丽。 这样的人,一定是个君子吧? 少女的心思来的快,去的也快,加上一路颠簸,黛玉很快便抱着书进入了梦乡中,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小脸上浮现了一丝丝可爱的微笑。 …… 与此同时,扬州城内,薛虹正陪着林如海,忙的不亦乐乎的贪钱!而且是上百万两的贪!! 哪怕薛虹心中早就有所准备,但当看到账本的汇总数目的时候,难免还是心惊胆颤。 目前就已经足足七百一十万两!!! 其实捐官之事,一直都有,但捐的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实权的小官。 比如八品的小官,一般就要五千两银子即可。 怪道那么多人愿意做贪官,只要放下良心,这玩意来钱是真快啊!! 而且后面还有盐商,在陆续的交着孝敬的银子,甚至有几个,把银子都送到薛虹这来了。 不过就算交的再多,名额就这么几个。 价高者得,价格低的就自认倒霉吧。 一个职位,往往有好几户盐商在争抢。他们不缺钱,唯独缺个身份。 富贵富贵,有了富自然想要个贵。 唉!就是把握准了他们这个心理,薛虹才出了这么个招。 虽然可能连累隆庆帝和林如海被弹劾一段时间,但实际上,朝廷啥损失没有。 就算没有官方给的身份,这些盐商也是照样走私,这些官员最多算是给了他们一层脸面罢了。 因为这些官职,本就暗流涌动的江南,就连表面上的平静,都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甚至有几家盐商为了给对方泼脏水,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案子翻出来。 老韩家说老陈家扒灰,有悖人伦。 老陈家说老李家通奸,有违国法。 真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明面上是由林如海进行坐镇,而暗地里薛虹则是开始通过李善不断的接触漕帮的高层。 还真让薛虹查到点东西!! 李善这王八犊子他tmd吃母女盖饭!! 还是母亲、女儿、儿媳三个人的!! 谁呀?头顶绿油油,后爹妹夫奸夫哥都一下子有了。 都这样了,你还跟着李善干?? 牛魔王看了流泪,西门庆看了心碎,田伯光听了认罪,云中鹤见了也得自称晚辈! 要不说有钱人玩的花呢! 来吧,贼啦能忍头顶绿帽斯基,让我看看! 第17章 你看看,他害得谢咱呢! 漕帮自本朝建立初年之时便有,时太祖初建都金陵,后迁至顺天府。 期间扩大建造宫城所废林木粮草,都是借着运河送到的,漕帮也因此而兴盛。 但时过百年,漕帮终究只不过靠着运输一事讨口饭吃,且因其人多,被地方官府所忌惮,却又不能解散,所以发展始终有限。 直到太上皇时期,因宠幸甄氏太妃,故而甄家鸡犬升天,甄应嘉得了体仁院总裁之位。并管着江南制造、文风、乡俗,又行钦差之权监管一切税务,乃是一等一的肥差。 所谓权大无边,必搞腐败。 此刻,甄家受太上皇恩宠,又与贾史等开国勋贵是老亲故交,后又甄家的嫡女又嫁了如今的义忠亲王。可谓是一时势大。 而这期间,以甄家为核心,各大盐商汇聚至一处,彻底垄断江南私盐生意。 为了方便走私食盐和其他物件,自然就需要漕帮的帮助。 而李善,就是盐商们从漕帮内部选出来的掌控漕帮的帮手。 漕帮作为一个百年的帮派,其内派系众多复杂,也多有看李善不顺眼的,但奈何其有盐商们撑腰,也无可奈何。 而这位大怂旗绿帽子王·彭处就是漕帮中的一位堂主。 此人掌管着漕帮内的一应账本数目,是李善心腹中的心腹。 因彭处的母亲是扬州瘦马出身,风韵犹存,其妹得母之美貌。而其妻子虽不及二者貌美,却有上等之资。 因此李善时常留宿于彭处家。 天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两人遮掩的再好,终究还是会有蛛丝马迹。 只不过碍于李善的势力淫威,谁也不敢声张。 反正又不是让他们当绿帽子王,他们着什么急啊。 查明前因后果后,薛虹坏水渐渐涌出…… …… 不知道几时,李善夜御彭处家三女的事情,在漕帮底层的耳朵中传的沸沸扬扬! 不只是漕帮内部,就连扬州的老百姓们也是听的津津有味,甚至越传越离谱了。 “你听说了吗?漕帮帮主李善睡了手下的老娘、妹妹和老婆,哎呦,真不是个人呐!” “听说了吗?漕帮帮主喜欢男色,把他心腹都给睡了!” “听说了吗?漕帮帮主喜欢男的,他手下都没跑得了啊!!” 事实证明,老百姓对于权力斗争什么的,并不感兴趣。 可你要是说点八卦,那我们可就不困了。 原本刚刚给林如海递交了投名状得了许诺的李善正在彭处家里吃盖饭呢。 结果一回家,听到手下的汇报天都塌了。 他给自己心腹戴绿帽子的事声名远播了!介不尼玛歪泥了嘛!以后谁还敢当他小弟,谁还敢跟他混了! 而且更让李善委屈的是……他什么时候tmd喜欢男的了?还说他把自己手下后门都别上了。 “还不快给老子去查!!让我抓到是谁,我非活剐了他不可!!快去!!” 李善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具一把扫到地上,肥胖的脸上因为动怒而呈现异常的红色。 “帮主,薛举人薛公子来了。” 李善一惊,难道是自己的官职有什么变动?让这个薛虹过来通知自己? 毕竟在李善自己看来,三百万两银子,买个五品的副总督这么个肥缺,简直是赚大了! 难道,是有人给林如海出了更高的价格,他改变主意了?? 想归想,李善一边让丫鬟快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命人请薛虹进来。 “哈哈哈哈!薛兄弟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啊!” 薛虹一进门就板着个脸,死死的盯着李善,看的对方心里七上八下的。 “哎呦!薛兄弟,可是李某有什么招待不周,得罪的地方?” 薛虹依旧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似是恨铁不成钢:“唉!!李帮主,你说你这事早不捅出来,晚不捅出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捅出来? 你知不知道,家师已经将你的名字,并着甄老爷的名字,一副一正上了折子给陛下。 如今只待圣旨下达,你这官职便是板上钉钉,可如今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你让家师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薛虹气恼的自顾自坐到了椅子上。 选官也好,科举也罢,面子是头一关。 如果这个人名声不好,别说选官了,就是科举第一道关卡,你也别想过去,主考官就能卡死你! 富贵人家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关起门来玩的再花也没人说什么。 可一但闹的沸沸扬扬,那离祸起也就不远了。 薛虹这一开口,李善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林如海……啊不!是林大人真讲信用,说让自己当副总督直接就上了折子。 这给林大人当狗,不比给那帮盐商当狗强的多了? 惊的是,自己玩女人这事影响居然这么大,甚至可能把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官位丢了。 李善立刻慌了起来,一双手放在身前,想去抓薛虹的袖子,却又不敢,只能停在半空:“薛兄弟……啊不不!公子,那您说我这个事应该怎么办呐?” 薛虹冷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办?家师折子已经上了,你出了事情,也会连累的家师在圣上面前失了面子。 家师有令,让你不要有太大的动作,这种事情,越描越黑,等泥腿子们自觉无趣,消息也就散了。 当务之急,是你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搞你,否则以后恐怕会坏了大事!” 李善连忙点头:“是是是!公子教训的是,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看看,身份转换的多自然,一开始还是薛兄弟,现在就自称属下了。 薛虹脸上不动声色,起身在屋子内踱步,眼珠子微微转动,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查到的可能微乎其微,人家既然敢做,那就不怕你查,或者说不怕你的报复。 你若大肆追查,就只会把事情闹的更大。让我想想…… 唔……你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李善掏出手帕,一边擦着脑门的汗,一边冥思苦想。他是个坏人啊!得罪的人那可太多了,这怎么想啊? 薛虹又适当的补上一句:“消息短短的时间传播这般广泛,绝非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李善猛的灵光一闪:“对啊!!属下想起来了!不瞒公子,属下此前一直是靠着盐商们过活,也是巴着他们,才能养活这偌大的漕帮。 会不会是……他们见属下得了副总督的职位,心怀不满,于是暗中使坏?” 薛虹微垂腰间,沉吟片刻:“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商人向来小肚鸡肠。 不过依我之见,你这漕帮内部,恐怕也不怎么干净,需得一并提防着些。 上面的事情,有家师替你挡着,这下面的事,可就得靠你自己处理了。” 李善连忙鞠躬作揖的行礼:“那是那是!一定一定。大人恩宠属下如此,属下真是三生有幸,铭感五内。” 薛虹脸上终于浮出了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微微压低声音道。 “李帮主,这当官可和绿林的规矩完全不同。什么都要讲究一个面子,一个里子。 里子再好,面子脏了,这官也很难当的下去。若是无人指点,你这官恐怕也当不长啊!” 李善秒懂,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直接塞进薛虹手里:“属下愚钝,还请公子指点。” 薛虹将银票塞进怀里开口道:“所谓朝中有根基,平步青云梯。 为官者四大明枪:投桃报李、溜须拍马、标榜拉拢、结拜连襟。 这里面排在第一的,就是投桃报李,你在朝中没有根基没关系。 家师就是你的根基,有了家师的关系,未来能否入了圣上的眼,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帮主,可千万别拖了家师的后腿,让他老人家失望啊!” 李善大喜过望:“多谢公子指点,此番若非大人垂怜,劳烦公子莅临寒舍,恐怕属下已经中计丢了官位而不自知。” 薛虹伸出手拍了拍李善的肚子:“唉?怎么还自称属下,从今儿开始,李大人,您可就是从五品的地方大员了。 您也该改改这个谦称了。” 李善从善如流,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里堆满了得意:“是,下官一定不给大人丢面子。” “记住,你的面子,就是家师的面子,可别让阿猫阿狗都弗了去。失了体面,得罪了老师……” “小的……下官明白。” “行了,我这就回去向家师复命。李大人不用送了。” “下官恭送公子!多谢公子指点之恩!” 你看看!他还得谢咱们呢! 出了李府的门后,薛虹翻身上马,再把剧本改改,明天换下一目标接着忽悠!! 亲爱的盐商不要走开,下个陷阱更加精彩! 第18章 师兄什么时候更新呢? 自盐司一事消息传出,已逾一月,朝中旨意也已传至。 这偌大的扬州城,也因此为之一震! 早就向林如海纳过孝敬,表过忠心的,自然是欢天喜地。 其中就有漕帮的李善,自那日绯闻事件之后,暗中进行了不少调查。 李善虽然没有查到散布谣言者是谁,但却查到了盐商们对他的不屑与诋毁。 而反观盐商们呢?自然是见不惯伏低做小的李善突然爬到了他们的头上。 一时间原本还一团和气的私盐集团瞬间内部烽火四起。一时间竟分出了数股势力,彼此制衡又相互纠缠。 其中一股,依旧是以甄家为首的,此中多为巨富,身家千万。 再一股,便是秘密投诚于林如海的,这些多是百万家资的小富。 这一个多月来,光是靠着下面的孝敬贿赂,林如海总共就收了足足近一千七百万两的银子。 这些银子林如海本打算先放一放,等有时间了,直接通过四皇子朱煇送回京里。 可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四皇子在金陵那边开了杀戒,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年底是不用想了。 第二,隆庆帝都快tm穷疯了! 转眼三秋已过,年底百官的俸禄、宫中的花销,以及皇族吃穿用度,都要用钱。 而隆庆帝的内帑本就空虚,加上填补了几次国库,现在就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更别说年底对官员们进行赏赐。 大明宫里的太上皇倒是有钱,但隆庆帝却动不得一分银子。 万般无奈之下,隆庆帝只能写了封密旨让林如海把这些银子尽早运回京中。 然后……差事就落到了薛虹的头上。 说是落到薛虹头上,可实际上无论是护送押运,还是交接的工作,都有锦衣卫负责。一路上更是有官兵护送。 之所以让薛虹担着个押运的名头,主要还是想让他在隆庆帝面前露个脸。 毕竟这是给隆庆帝送钱,赶上人家高兴的时候大概率还是能记住薛虹的。 这样以后等薛虹殿试的时候,就会占到极大的便宜。 林如海此生无子,好不容易收了这么个弟子,自然要开始给薛虹铺路。 …… “虹儿,以你的聪慧此番进京面圣料想也无大碍,只是有几个忌讳你需注意。 这第一个,便是昔日老义忠亲王一事,入了京,无论谁和你提起相关的事,一概当做不知,不听,不问。 第二,便是当今陛下与太上皇之间有些摩擦,你需谨慎应对。” 薛虹点了点头:“弟子明白。老师,此番入京,可否需要弟子替您带封家书给师妹?” 林如海从旁边中拿出厚厚的一叠书信,看的薛虹眼皮子直跳,他知道自家老师是女儿奴,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看这信的厚度,估计搞不好两三天写一封都有可能!只不过没有发出去罢了。 林如海在一叠书信中挑挑选选好久,终于选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一封信交给薛虹:“虹儿,此信劳你亲自交给你师妹。 这次入京,你再顺路替我带些礼物去拜会岳家,礼物嘛我已经备好了。这是礼单,出发前你去清点一下。” 薛虹接过礼单微微一扫,好家伙,都是好东西,总价值怎么也得有个大几千两的银子。 “贾府百年公侯,最是重这面子上的事。且我素来听闻其府仆人假借主子的威风使大。 面上的礼重了,她们才不会轻视了玉儿。” 薛虹收好礼单:“既然如此,弟子这便回家与母亲拜别,而后便收拾行李出发。” 眼看着薛虹就要出门,林如海忽然又叫住了他:“虹儿且慢。我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 天无常势,故而至仁。不论心中如何去想,对天,一定要有足够的敬畏。 天对人的许诺,感恩戴德便可,但一个字都不要信,更不要抱有任何的幻想。明白吗?” “弟子谨记恩师教诲!” “好了,去吧。多亏了你的谋划,这扬州的水被彻底搅浑,我才能松一口气。一路小心。” 薛虹拜别了老师,又回了府上拜别了母亲,而后简单的带了些银票碎银,和几件衣服就准备上路了。 薛虹买了两个丫鬟,平日里由她们伺候自己的母亲,又有老师的照看,所以不用太担心。 薛虹的身边则是跟了两个林如海派给他的随从。既是负责处理一些琐事,也是为了保护薛虹的安全。 …… “夏大伴,把册子给朕拿过来。” 御书房内,隆庆帝瞪着通红的双眼已经把桌子上的折子翻遍了。 宫里能节省的开支也都节省了,可年底的银子还是差了一大截。 可是真的没地方再省钱出来了,再省下去,他这个皇帝都得穿漏腚的内裤了! 一旁的夏守忠连忙把一个收在怀里的小本递给隆庆帝。 “朕问你,这个月来你这买官的人一共有多少?” “回陛下的话,今年来老奴这来买官的一共是十二人,大多都是些六七品的虚职。总计是……七万八千七百两。” 啥也不够用! 年底别的不说,光是赏赐给有功臣子家的赏赐都不够。这种赏赐必须从内帑中出银子,以显示对大臣们的恩宠。 这七万多银子,连给大臣们的年末赏赐都不够。 至于从国库里挪银子……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隆庆帝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位白胡子老头一拳把想法打碎! 这老头正是户部尚书单(shan)守才,出了名的大貔貅。 况且国库的银子也十分紧张,非万不得已,隆庆帝一分都不想动用。 最后隆庆帝把手里的折子一扔,然后往龙椅上一靠:“就看南边能送过来多少银子了……今年还是没有人主动将欠国库的银子还上吗?” “回陛下的话,确无一家。” 隆庆帝瞳孔中闪过一道寒光:“好啊,一个个的欠着国库的银子,家里却奢靡至极。 朕这个债主穷的叮当响,他们这些欠钱的倒是山珍海味,好不快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哼!” …… 时唯十月,恰逢金秋,正是螃蟹肥美之时。偌大的贾府内上上下下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氛。 贾母本就年事已高,加之身份尊贵,是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全族小聚,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这家中相聚自然也是有所讲究的。 男丁们是一席,摆在正堂外,由贾政主持,贾赦、贾珍、贾琏、贾环、贾蓉、贾兰,连带着贾蔷等旁系贾家的男儿也一并在列。 再一席便是贾府的内宅女主子们。 内宅中,贾母坐于上位,邢夫人与王夫人服侍左右。尤氏、王熙凤两位小辈陪坐。 最后一席也设在堂中,自然是黛玉及三春。只不过席上还多了个贾宝玉。 本来贾宝玉身为男儿,也应该去外席见见族中亲友。 只是因为贾母的宠爱,厚着脸皮留在了内堂的席上。 贾宝玉本想挨着黛玉坐的,可黛玉根本不给他那个机会,一上来就坐在了迎春、惜春中间,姐妹几个说笑嘻戏好不热闹。 贾宝玉厚着脸皮也加入了进来,探春玩笑道:“宝哥哥好不害羞,这里是女孩子的席位,你去爷们们的席位上去。” 贾宝玉故做为难状:“好妹妹,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若一去免不了见礼客套,又要被老爷抓着考校,还是饶了我吧。” 伏低做小的样子逗的三春娇笑不已,就连黛玉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贾宝玉见逗笑了黛玉,于是弄怪的更起劲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王夫人看在眼里,见自己的儿子这般自是懊恼:果然是个小狐狸精,这么小就把我的宝玉勾的和什么似的。若是长大了,那还了得! 至于贾母倒是看的挺开心,无论怎么说,贾宝玉和黛玉那都是她嫡亲的孙子孙女。 至于三春姐妹,则是庶出的丫头,在贾母的心里地位远不如贾宝玉和黛玉二人。 而黛玉虽然也在笑着,但却很好的把握着其中的分寸。对贾宝玉的态度,既不近也不远。 在如今的黛玉看来,贾宝玉未免太小孩子气了,又顽劣,所以一直保持着些距离。 相较于这宴席上的珍馐美味,黛玉更希望回房间去安安静静的读完最后的一章东周列国志。 “唉!既是东周列国志如今才到宋公伐齐,也不知道后面的故事师兄有没有写完。 ” 如今的黛玉就如同后世的小说追更的读者一样,见着自己的书马上就要看到头了,更新还遥遥无期,心里自然是焦急的。 …… “阿嚏!奇怪?这顺天府的气候变化难道这般大?刚到就让我受了风?” 薛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目光看向渡口处。只见一众锦衣卫并着宫中的龙禁卫已经早早在此等候多时。 第19章 都欺负朕(*?????) 薛虹上岸后,立刻一名锦衣卫千户上前进行交接。 只见来人身高七尺有余,膀大腰圆,一张脸端方大气,浓眉大眼,腰胯宝刀,只是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就这个面相,放天庭上,起码也得是个看大门的面相! “锦衣卫千户韩天放,奉陛下之命特来接应。未请教公子。” 薛虹当即拱手回礼:“在下薛虹,韩千户,这船上便是家师巡盐御史林大人差我护送的东西,劳你护送。” 韩天放连忙客气道:“不敢说辛苦,都是为陛下办事,请。” 随着一声令下,一箱箱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破木箱子被从船上抬了下来,再被装上马车,然后随着队伍的护送缓缓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时值清晨,城中的人们也早早的忙碌了起来,见到这番架势,心中自然难免心生好奇。 毕竟这一车车的,还被锦衣卫和官兵龙禁尉护送,阵仗大的吓人。 而在一众人马中,唯独一身青衫披着斗篷的薛虹格外的显眼,不少人纷纷猜测这又是哪家王公家的公子。 一路到了皇宫门口后,只见一位约摸三十多岁的太监领着几个小太监早已经等候多时。 “这位便是林御史的高徒吧?走吧,咱们别耽误功夫了,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 薛虹翻身下马,笑着拱手道:“有劳公公在此等候,未请教公公姓名。” “咱家夏守忠。” 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趁着行礼的功夫就塞到了夏守忠手里:“原来是夏公公,烦请带路。” 夏守忠那是什么人,收礼都收出本能反应了,顺势把银票往袖子里一塞,指头只是一摩挲就知道是一张一百两的面额。 这银票啊,越大的面额,纸张越大,而且也就越好。 毫不夸张的说,无论哪里的银票,只要从夏守忠手上这么一过,都不用去看,哪个钱庄的,多大面额的,印出来了多久,夏守忠都能摸出来。 这个就叫专业。 收了银票的夏守忠态度立刻好上了不少,脸上的笑也更友好了起来:“薛公子,这第一次入宫也不用太紧张,只是有两点,入了宫后不可随意打量,更不可直视陛下,此乃臣子之礼。” “多谢公公提点。” 对于皇宫,薛虹没什么好奇心,上辈子该看的都看过了。 这个世界虽然和薛虹上辈子是两个不同的发现轨迹,但大体上还是差不多的。 真正让薛虹感到好奇的,还是隆庆帝这个活生生的皇帝。 说实话,上辈子薛虹只……好吧,死的皇帝他也没见过,最多听说过。 七拐八拐后,终于到了御书房前。 哪怕薛虹心理素质再好,但当真要见到隆庆帝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紧张以及微微的恐惧的。 因为对方是真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薛虹一家甚至是薛虹老师林如海一家的生死。 “扬州举人薛虹,拜见陛下。”薛虹双手交叠,行大拜之礼。 “嗯?如此年轻,林如海是你的什么人?” “回陛下,林大人正是家师。” “你一路护送银两至此也算辛苦,平身吧。” “谢陛下。” 薛虹从地上起身后,只觉得有一道身影在自己面前来回晃,余光只瞥见龙袍的一角,但想到夏守忠的吩咐生生止住了抬头的欲望。 结果下一刻…… “年轻人怎么也学那些老东西,这般畏首畏尾的,给朕抬起头来。” 薛虹微抬起头的一瞬间,也终于看清了隆庆帝的容貌,很英武的一位中年帝皇。 但薛虹也只瞄了一眼,随后便把目光垂了下去。头虽然抬着,但视线却依旧保持着不直视隆庆帝。 紧接着便听见隆庆帝赞叹道:“嗯,清雅俊逸,相貌堂堂。林卿不愧探花之名,收个弟子居然也有一副好相貌。哈哈哈哈! ” 也许是哗啦啦的银子流入内帑,隆庆帝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开心。甚至有心情开个小玩笑。 待隆庆帝回到龙椅上后,薛虹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直贴身存放的密信,以及随身携带的账簿:“启禀陛下,此乃家师所呈密信,及银两的来源以及数目,请陛下过目。” 账本和信件被一旁的小太监收入托盘着,检查无误后才呈给隆庆帝。 隆庆帝先是打开了密信阅读了起来,而后才翻开了账本看了起来。 可看着看着,隆庆帝猛然暴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彼其娘……” 但又想到自己面前还有薛虹这个晚辈,又硬生生把脏话咽了回去,良久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那都是朕的钱!!都是国家的钱!!他们拿着朕的钱过来买官?欺天啦!!!” “陛下息怒!” 御书房内的所有人一齐谢罪。 隆庆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谢什么罪。” 但又一转眼,隆庆帝脸上露出了放松的神色:“林卿的这笔银子简直是及时雨啊!真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还有你薛虹,你顺利的将银子送入京中,也算你功劳一件。 这样,你且先在京中休息几日,待朕处理一些急务后修书一封,由你带回去。 对了,你是第一次进京吧?可有住处?” “回陛下,草民暂住于家师在京中的一处宅子内。” “嗯,好,你且先下去休息吧,赏赐稍后朕会派人送过去的。” “草民谢陛下隆恩。” 夏守忠送薛虹离开御书房后,没了外人隆庆帝的嘴角彻底压不住了,一千大几百万两的银子啊!! 把年底官员们的赏赐去了,还能剩下绝大部分,今年宫里终于可以过的宽裕点了! 隆庆帝现在可谓身心舒畅,当即就拟旨,准备将宫中妃嫔皇子的俸禄恢复原来的程度。 甚至圣旨都已经写完了,就等着发下去了。 就在隆庆帝想着这笔钱要怎么花的时候,一个他现在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出现了。 “启禀陛下,户部尚书大人求见。” 隆庆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让老貔……老爱卿进来吧。”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但灵气十足的老大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看的隆庆帝眼皮直跳:“我说,爱卿差不多行了。你那身体硬朗着呢,没必要来朕这卖惨。” 单守才一副老夫听不懂陛下在说什么的样子,一连咳嗽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启奏陛下,为了重新组建京营,今年的户部额外支出的一大笔钱。 年关将至,如今国库中的银两已经不足以支撑官员俸禄的发放以及九边将士的恩赏。还有礼部也来找臣拨款。 臣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厚着脸皮来找我陛下,看看能不能请陛下从内帑中借些银两给户部。” 隆庆帝可太了解自己手下这些老头那点人性了, 其中最过分的就属户部尚书单守才这个老头!从自己父皇在位那会就是出了名的貔貅。 甚至有一次因为自己父皇从国库里拨了二十五万两银子修皇宫,差点没把自己父皇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偏偏正是单守才这样的貔貅老大人,才能看住国库。 摸着良心说,要不是有单守才在,国库早就被蛀虫给啃食的不成样子了。 所以隆庆帝对于这位老大人,那可是又爱又恨。 “额……单爱卿啊,朕的内帑中银两也所剩无几。最多也只能拨给国库一……二百万两,再多的话朕也没有。” 单守才一听眼睛瞬间亮了,给二百万?那搞不好陛下手里得有和小两千万在! 那还想什么?开干!! “唉?不是,爱卿你这是干嘛?” 只见单守才老大人把屁股下面的凳子一撤,缓缓坐在地上:“陛下这就没诚意了,要是这么谈的话,那我可躺下了,陛下还得供饭。” 隆庆帝:(°ー°〃) …… 一个时辰后,前脚刚拉进内帑,还没清点完毕的银子立刻就被一车又一车的拉了出去。 御书房内,隆庆帝一脸懊恼的搓着手,自己还是脸皮太薄了,咋就没挺住呢!! 那可是一千万啊!!朕还没捂热乎呢,整个一过路财神啊!! 隆庆帝越想越难受,最后把折子往桌子上一拍,找媳妇去:“摆驾凤仪宫!” 梓童,他们都欺负朕(*?????) 第20章 薛虹拜府 林如海在京中有一座五进的宅子,宅中原也没有太多仆人丫鬟,只不过维持着日常的打扫,以及方便他进京时小住。 这宅子还是昔日林如海的父亲在京任职之时置办的,一直不曾有旁人住进来过。 机缘巧合之下,就是黛玉也不曾住过这里。 一进大门,入目的便是玄景,一座花台映入眼帘,花台之中非姹紫嫣红,只有一株迎客松一般的盆栽。 薛虹记得老师讲过,做官最忌讳非黑即白,哪怕是曾经的政敌,上了门那也是客,也理应面子是过的去。 再右手边,有一奇峰怪石,是谓主峰,假山三米以上者,可为主峰。 根据这府上的管家所言,这块主峰乃是太湖石不远千里运过来的。名贵却又不失内敛。 相较于满堂的金银晃眼而言,薛虹还是觉得一家老师这种院子的陈设更好。那种简直就是暴发户嘛! 管家一路上和薛虹说着一些京城的趣事,这种八卦薛虹还是很爱听的。 有了落脚之地后,自然要办事了。 用过饭后,薛虹请管家替他向贾府的贾琏送上拜帖。 当天正午时分,隆庆帝的赏赐也到了。 锦缎十匹、端砚一方、玉佩一块,以及赏银一百两。 这显然不是跑腿的功劳能够得到的赏赐。 林如海所写的信中,自然也是提到了薛虹,将薛虹的情况粗略的讲了一下,又提到了薛虹帮自己瓦解盐商的联盟。 林如海的本意是想让隆庆帝记住薛虹,为日后的殿试埋下一个有利的伏笔。 但林如海没想到,隆庆帝这会儿手底下缺人缺的快要疯了! 唉?恰好有这么一个身世清白,又是自己一脉臣子的弟子出身的薛虹,隆庆帝自然不想就这么简单的将人给放了回去。 这可是上等的牛马……啊,上等的栋梁之材啊! 隆庆帝决定先把薛虹扣下,观察一段时间。 要是有些能力,但并不算特别出众的话,那就先给林如海放回去,让他再调教调教。 如果能力已经很强,而且心性不错,那只能说爱卿不好意思了。你的弟子,归朕了。 反正都是给朕干活,早干晚干不都是干嘛?大不了今年先用着,不给他官身,等明年殿试的时候直接让薛虹参加,朕行个方便不就好了嘛! …… “奶奶,您猜猜我今儿个听到什么了?”平儿端着一箩的针头线脑掀开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熙凤坐在铜镜前,正将一只发钗往头发上别去:“还不是拿着三姑六少的家长里短?再者就是哪家的公子少爷因着戏子吃醋斗殴。 多少年了,打我记事那会儿子起就是这么点事罢了。” 一边说着,王熙凤一边从首饰中再拿起一面翡翠头面。 平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凑到王熙凤面前摇了摇头:“奶奶这次还真猜错了。今天我出府去收钱的功夫,听人家说。 巡盐御史林大人家的府门在今天开了,住进去了一位少年人。上午人刚住进去,中午陛下就送去了赏赐。” 此话一出王熙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凤眉一动:“巡盐御史林大人?莫不是林姑父?莫不是姑父要回京任职了?”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立刻开始思考起来了这其中的缘由。 若说这府上除了贾母外,还有一个人最希望黛玉能够嫁进贾府,那恐怕就只有王熙凤了。 倒不是王熙凤有多疼爱黛玉,只是黛玉的身子病弱,大家也都知道,这么位病美人儿嫁进来,料想也是没有能力精力去管家的。 那到时候这贾府的管家大权就还落在她王熙凤的手上。 如今这京中林府大门时隔多年再开,而皇上又恰好在此时赐下赏赐,很难说是不是林姑父办好了差,要进京升官进爵。 按照林如海的出身和资历,一但入了京,必然要提拔至正四品的要员。若是上位恩重,直接提拔至侍郎的位置也说不准。 而且林如海的年纪不过四十左右,若是调养的好,再活个二三十年,大概率是要入阁成为阁老的。 王熙凤念及至此,连忙再吩咐道:“平儿,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住进林府的少年人是谁?” 却见平儿转身从桌子的抽屉中拿出了张帖子:“奶奶,这倒是不必了。这帖子正是今儿个林府送过来的。” 王熙凤有些讶然:“林府的帖子?还送到了这儿?” 由不得王熙凤不惊讶。 一个府上的帖子也是有着诸多讲究的。 比如荣国府,若是官中事务,任职走动,官司诉讼便必须用大老爷贾赦的帖子去办。 如是日常亲戚往来,人情世故,一般用二老爷贾政的帖子也就行了。 再往下,如果是贾琏的帖子,那就只是年轻一辈或者亲友们的一些琐事私交。 如今这林府初开,第一封帖子居然送到了琏二这里,怎么能让王熙凤不惊讶呢? 王熙凤从平儿手上拿过帖子,并着还有一封信,信王熙凤是没有拆开看的。 只见帖子上赫然写着:弟薛虹拜兄贾琏。 王熙凤本是不识字的,但为了方便管家,这些年中早就认全了字,只不过若是让王熙凤写出好看的字来,那就有些强人所难。 王熙凤将信收好,等着贾琏回来。这是内宅里的规矩,爷们之间的拜访信件,女人们是不会去私自拆开看的。 “平儿,你去前边看看二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便叫他过来。” 平儿应了一声后,连忙出门去找贾琏。 不一会儿的功夫,贾琏便赶了回来,身上还有着些许的酒气。 很明显贾琏这是吃了不少的酒,这会那本就好看的桃花眼,此刻也更是含情,贾琏坐了下来,一手搂住王熙凤,一双桃花眼直视对方:“凤丫头,什么事急着叫我回来?” 哪怕是王熙凤这样的女强人,也被贾琏的含情眼看的心一一荡,暗啐了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然后将那帖子和信给贾琏瞧。 由于时间刚过去不久,加上薛虹相貌出众,能力过人,所以贾琏对于薛虹印象很深,只是一眼便记了起来。 贾琏当着王熙凤的面拆开信看了起来。 看过后贾琏忽然笑了起来:“薛兄弟果然是个有能耐的,这才多久就进京办事,还入了皇上的眼。” 贾琏见王熙凤好奇,便故意逗她,一直捏着信只是笑,也不说下文。恼的王熙凤锤了他一下。 贾琏这才开口解释:“今儿个我出去同几个朋友吃酒,便听他们说,有个少年早上在渡口领着官船锦衣卫,押送了一批东西进了皇宫。 而后住进了林姑父家,中午又得了皇上的赏赐。 我原本就在想着可能是薛兄弟,岂不料正是!” “是是是!知道二爷结交的朋友都是有本事的,可这个薛兄弟到底什么开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紧接着贾琏便和王熙凤粗略的说了一下自己和薛虹认识的经过以及薛虹的身份。 “我当是什么呢?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借了林姑父的光,才得了上位的赏赐。十六岁的秀才十九岁的举人罢了。” 听了王熙凤的话贾琏当即被气笑了:“罢了?这样的人物在凤丫头你的口中不过一句罢了?” “不然呢?隔壁府的珠大哥还是十四岁进学呢,要不是夭折了,指不定现在做了什么官。” 贾琏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不是我说偏话,珠大哥确实算是聪慧过人。但他也只不过是靠着府上的荫庇,十四岁成了国子监的监生罢了。 可我的这位薛兄弟,出身寒门,但一身的气度也不比朱门公子差什么,人家的功名那可是靠着自己实打实的考出来的。 若不是十六岁时父亲去世,恐怕当年便已经是举人了。至于拜林姑父为师,那也是举人以后的事情了。 至于说借林姑父的光得了皇上赏赐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我从外头打听到的赏赐,可不是寻常的赏赐,反倒像是办事有功,因功受赏。 这样的人物,居然到了你口中只落下一句不过如此。呵呵。” 往日贾琏结交朋友,王熙凤总免不了热潮冷讽的,今天借着薛虹的事,贾琏也算是扬眉吐气一次了。 见贾琏这么说,王熙凤也难得服软一次:“哎呦二爷,我们女人家不知道外面的事,哪成想你的这位薛兄弟竟是个这样的人物。不知道他给你送上帖子所谓何事?” “林姑父托他进京给咱们家老太太问好,走动走动,再有就是给黛玉表妹送些东西带封家书罢了。 二来便是到了京中,他只我一个朋友,所以过来走友串门罢了。 若真要我说,像薛兄弟这样的人物,世上少有,满腹经纶却又没有读书人的那股子假清高,通晓世俗却又不市侩。 这样的人物等你见到了便知了。我先去给老太太通个信,免得人家上了门,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再冷了人家。” 第21章 这是贵府的欢迎仪式吗? “琏二哥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弟贸然拜访,望兄祈谅。”荣宁街口处,薛虹骑马在前,身后则是一列的车队,上面带着林如海嘱咐他给黛玉带的一些东西。 二人策马近前问候。 “薛兄弟,你说你来京里也不说上一声,也好让为兄替你做东接风洗尘啊。” 若是单听语气,贾琏仿佛多么与薛虹交好,可贾琏和王熙凤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口子都是精通世俗的人,口上甜蜜十分,你只信他三分便是上当。 薛虹拱手谢道:“非弟不告,实在是此行进京仓促,乃是为了公差。不日可能便要返还,实在不好贸然干渎琏二哥。” “自家兄弟,若是这般说便是外道了,走吧。进了府上后,咱们兄弟二人好好喝上两杯。” 薛虹则是命人奉上一份拜礼,这是初次登府必备的礼节,就如同后世走亲访友上门拎点水果罐头一个道理。 这年头,官场送礼也是门学问。 上司生日有生辰规礼,新官到任有贺礼,拜见官员有表礼,提授保荐备谢礼,官员离职备别礼。 还有重要节日,人情日常往来都有礼物要送,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套不成文的规章制度。 贾琏身上有捐的从五品同知的官职,但薛虹这次来是以私交为主,所以称不上表礼。 即便如此,薛虹也还是花了二十两的银子置办了一份拜礼。不能多,也不能少。 薛虹论身份只是举人,又是晚辈,这拜访之时不能送大礼,否则便有炫耀托大之嫌。 也不能少了,若是少了,那就是落了贾琏的面子。 一路上,荣宁街高墙之内的院子,都是荣宁两府所有。恐怕论规格,还在普通郡王之上。可见贾家鼎盛之时的盛况。 一路上,薛虹与贾琏二人聊着薛虹到京的一些琐事,以及京中一些趣事。 终于,在贾琏的带领下来到了荣国府的角门。 荣国府的正门除了接圣旨,或者王公莅临至此,是不会开的。自荣国公去世后,平时鲜有开门的时候。 剩下的官员往来,主子们进出走的也不过是侧门罢了。 甚至大多的时候为了方便,贾琏他们也会走平日仆人才走的角门。 薛虹虽有功名,但毕竟还未有高官在身,走角门也算正常。但黛玉上门时自角门而进,却是实在不该了。 薛虹利落的单身下马,忽然,贾琏目光瞥见了薛虹腰间的玉佩,那是一块暖玉,看起来玉质上等,不可多得。 “咦?薛兄弟你的这块玉质地上等,雕工细腻,不似凡品啊。” “哦,此乃办差之时,圣上念我有些苦劳,故而赐下。” “哦,原来是圣上所赐……嗯?圣上所赐?薛兄弟且住!!!” 贾琏原本已经要带着薛虹从角门进去了,在听到薛虹身上的玉佩是隆庆帝赐予的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娘的,差点阴沟里翻船!! 当今天子赐下来的东西从角门进去,想想就刺激! 贾琏一阵后怕,猛的一拍脑门佯装恍然大悟:“哎呀!你瞧我这脑袋,只看到了兄弟身后的车队随从,想着让他们从角门进去,险些把兄弟也一块带进去了。 这事若是你凤嫂子知道了,定然要怪罪我不知待客了。你们几个,领着车队把东西带进去。薛兄弟,走,随我去侧门。 鲍二,你速去通知,把侧门打开。” 薛虹暗地里砸吧砸吧嘴,其实他还是挺想试试,如果自己带着御赐的玉佩从角门进去,会发生什么。 到了侧门后,贾琏带着薛虹走了进去,那热情模样将门口一众小厮纷纷猜测:“这又是哪家的公侯世子,怎么眼生的狠?” “看穿着应该不是什么公侯出身,最多算是有功名的。” “我说,二爷今儿个是昏了头了不成?什么人都开侧门,若是让老爷太太们知道了那还得了?” “嗨!管他呢,左右和咱们没关系。” …… 贾琏将薛虹引向自己院子的正厅,二人正说笑着,忽然听见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好畜生,给我站住!!” 贾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显然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就在下一刻,一道浑身裹着艳红袍箭袖和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的身影,从一道月牙门中闪了出来。 “老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你这孽根祸胎,色鬼投胎的混账,让你读尚书你居然在制胭脂,给我站住!!” 后面是一位形容端方伟岸的中年男子举着棒子正在追前面那个穿的和人参娃娃一样的少年。 不用说了,这两句台词一出来,薛虹就知道面前这两位是谁了,贾宝玉和贾政嘛! 不过这贾政……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獭背银带。 穿一对磕爪头朝样皂靴。生的豹头环眼,燕领虎须,八尺长短身材。 这形象,怎么看他也不像文官呐!整个张飞第二啊!也就是白净了些,五官精致了些。 下一秒,成年男子手腕粗细的棒子,在贾政手里硬生生被打在地上震断了。 看的薛虹那是瞠目结舌,这、这是亲儿子???还是说贾宝玉天赋异禀,这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还有贾政,你有这力气,学鸡毛文啊!从军接掌家里的军队人脉不好吗? 多了不敢说,这贾政没练都这么猛了,要是从小练习,少说也得是一员猛将! 薛虹看了看站在旁边已经愣住了贾琏,那眼神仿佛在说:贵府欢迎方式挺特殊啊? 下一秒贾琏反应了过来,无奈的告罪一声:“薛兄弟见谅,稍后再说。” 一边说着贾琏一边一个箭步冲上去,喊住了贾政:“老爷,有客来访,且先饶了宝玉吧。” 贾政闻言回头看去,只见一青年站在门口,正看着自己。 贾政自诩为端方君子,这会被外人,还是一个小辈看到自己发火的样子,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贾政扔掉手里的棒子狠狠的瞪了贾宝玉一眼:“这顿打暂且记下,再让我发现你玩物丧志,仔细你的皮。” 教训过贾宝玉后,贾政这才回过头来,偷偷把腰带往上提了提,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与刚才虎目圆睁判若两人:“嗯,琏儿,这位是你的朋友?” 贾大人,您在四川留过学是吗?包变脸的啊! “回老爷,此乃林姑父的弟子,薛虹薛兄弟。” 贾政一听眼睛立刻一亮,而后又看到了薛虹身上的青袍和头顶的方巾:“想不到妹夫居然收了弟子,着青衫戴方巾,可是已有了功名?” “回大人,晚生蒙座师赏识,方才得了个举人功名。” 贾政看着薛虹清雅俊逸的模样,以及身上那股子温文尔雅的气度,恍惚间就又想起来了自己的长子。 自己的长子相貌也是俊郎出色,同样也是腹有诗书,可惜…… 一回头,贾政又看到了一旁躲在贾琏身后吓的和鹌鹑一样的贾宝玉,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假如能用贾宝玉的命去换贾珠的命,贾政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那亡故的长子,贾政的态度异常柔和:“既然是如海的弟子,那便是自家人,走吧,随我来。” 走出两步后贾政猛然回头,对着贾宝玉怒目而视:“孽障,你也过来,为父要考校你的学问,倘若不能过……哼!” 第22章 你们父子还有组合技!! 荣国府后宅中,四个一般年岁的女娃娃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打闹着。 这四人中迎春最大,是九岁,黛玉第二七岁,探春六岁,惜春更是只有五岁。 “黛玉姐姐,你昨个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惜春年纪最小,脸上的婴儿肥都未褪去,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粉团子一样,说起话来也是奶声奶气的。 惜春也经常仗着自己年纪小,可爱的优势和黛玉撒娇。 探春年纪虽小,但却因着聪慧,反而看起来是四人中略微成熟的,说起话来也总是一股子大人的语气:“是啊,黛玉讲的故事都是东周时期的事情,我虽愚钝,但却总感觉其中蕴含着道理。偏偏又像那些话本小说一样勾人。” 迎春性子最软,就连姐妹四人玩闹也不怎么主动开口,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黛玉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动,眼底闪过一丝俏皮的神色,两只小手一摊,轻轻的摇了摇小脑袋:“后面的故事……没了,我也不知道了。” 惜春小嘴撅了起来:“黛玉姐姐骗人。” 黛玉一点惜春的小脑袋瓜:“唉,这我可没骗你,这故事本就未被谱完,我也只看了个残缺,懊恼了好一阵子呢!” 探春一只手托着腮,十分惋惜:“真可惜,这书中的故事非精通史书之人作不得。 只是观其文法,似乎是近代之人,估计又是哪位不幕名声的老前辈。 许是这书写出来,也只是给自家的孩子们寓教于言之物吧?” 黛玉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把作者是自己的师兄这件事说出来。 “姑娘们,老太太叫你们过去呐!” 周瑞家的快步从门外走过来,轻声招呼着屋子里的四个小姐。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嫁,因为嫁给了管家周瑞,所以被大家称呼为周瑞家的。 她更是个颜控,尤其自从黛玉到府上后,每次有见黛玉一面的机会,周瑞家的总不会错过。 黛玉四个小姐妹出了小屋子,柔柔糯糯的样子,简直要把周瑞家的心给捂化了。 尤其是黛玉出来的时候,周瑞家的那眼睛恨不得长在黛玉身上,眼睛里直放光。 …… 四个小姐妹到了荣禧堂中,照例向贾母问安,贾母笑盈盈的伸手揽住黛玉:“好好好,起来吧,快都进来坐下。最近天气冷,仔细别着了凉。 唉?怎么不见我的宝玉啊?他又跑到哪里顽了。” 王熙凤立刻站了出来:“老祖宗,宝玉现在和琏二爷正陪着老爷在前厅待客呢。” 贾母冷哼一声:“大抵又是他的那些什么名流清客,整天折腾我的宝玉。还把琏儿也给带上了,真是不像话!” “哎呦,今天老祖宗您可错怪老爷了,外面的客人可是第一次上门,也算咱们家打扬州来的亲戚旧故,您猜猜是谁啊?” 王熙凤做出一副您保准猜不到的模样,可话里几乎把薛虹的来历都给透露了出去。 打扬州来的亲戚旧故,那也就只有林如海了。 “难不成是你姑父家来人了?” “哎呦!我的老祖宗我真是服了您了,我什么也没说您就猜出来了。” 贾母自然知道王熙凤这戏彩娱亲的小把戏,却也不说穿,指着王熙凤笑道:“你这个凤丫头啊。” 王熙凤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正是林姑父的弟子,薛虹薛兄弟。” 此话一出,刚刚还是一片笑声的荣禧堂忽然安静了下来。 王夫人挤出一丝笑容:“凤丫头,我听你称呼这薛虹为薛兄弟?” 王熙凤看出来了不对劲,眼珠子一转当即开口:“嗨!我可是连这位的面都没见过呢。都是当初二爷南下办事,结识了他。 这不,昨个儿这位进京办皇差给我们家二爷上了帖子,我这才知道的。 听说这位因着办事有功,还得了陛下的赏赐呢。” 听到这里,贾母来了些兴趣:“哦?既然是你林姑父的弟子,那也算是半个自家人,去把他请过来,让我瞧瞧。” 话音落下后,下面众人自动有了动作。 鸳鸯立刻出了门去前厅请人。 而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则是在嬷嬷的带领下躲进了屏风后面,遮住了身形。 鸳鸯前脚刚出去,后脚就听到前厅似乎有惨叫声响起。 …… “不学无术的孽障,在你薛虹大哥面前如此失礼,今天若不教训你,他日传将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贾府没有法礼!” 贾政一只手将贾宝玉按在桌子上,另外一只手扒下贾宝玉的裤子就是一顿铁掌炒肉。 而贾琏则是在一旁捡起地上的通灵宝玉,然后一脸歉意的和薛虹道歉。 薛虹也是没想到,贾府这么逆天!贾宝玉这小子简直就是版本t0,技能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还能叠组合技! 看见薛虹长得好看,上来就是一套话:“这个哥哥我见过……” 一番客套之后又问起了玉的问题。 薛虹:笑话,我还不能让你触发摔玉技能? 于是薛虹类似哄小孩一样把隆庆帝赐给自己的玉给贾宝玉看。 贾宝玉问他:哥哥的玉可也是胎里带的? 薛虹回答:乃天所赐。 皇帝赐予的,这么说也没啥问题。 贾宝玉一脸欣喜,然后就听见贾政用十分羡慕的语气来了一句:“你薛虹大哥的玉乃是当今陛下所赐,因他办事有功。 他日你若有你薛虹大哥一半的能耐,我也就能放心了。” 然后贾宝玉就当场给薛虹表演了一个摔玉。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你贾宝玉是版本t0,一个主动技:这个xx我见过,一个被动技:摔玉。强度已经够高了。 薛虹是万万没想到啊!贾政和贾宝玉还tm有父子组合技!! 好好好!强制命中是吧?这摔玉合着就是躲不过去呗? 贾琏在一旁脸都憋红了,丢人丢大了。 贾宝玉在自己家里疯一疯没什么,现在可是丢人丢到府外了。 客人上门,贾宝玉摔摔打打给谁看,传了出去,他们贾府的脸可就没了。 薛虹叹息一声,随即开口道:“贾大人还是饶了他这一回吧,少不更事谁都有。 更何况我看这孩子天资聪慧,方才谈话对答如流,若是大人能悉心培养,用功苦读,他日夸官之行必有宝玉。” “我才不要去做那蠹虫……哎呦!!” 你就作吧,你这打挨的是真不亏啊! 贾政本来就要顺坡下驴停手了,结果被贾宝玉自己给架住了。 贾琏上前拦住了贾政,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一会后宅一大帮人就全冲出来了,哭天喊地的,这要是让薛虹看到,贾家的脸才算丢大了。 恰逢此时,鸳鸯从后堂走了过来:“奴婢见过老爷、二爷,薛公子。老太太有请。” 鸳鸯看到宝玉的惨状吓一跳,但碍于薛虹还在没有表现的太过,只是吩咐下人将宝玉赶紧带回后堂去。 贾政舒了一口气,然后道:“嗯,虹哥儿,既然是老太太相邀,那你便过去吧。” 薛虹拱手对贾政、贾琏行了一礼,然后看向鸳鸯:“请姑娘带路。” 芝兰玉树的气质让鸳鸯脸红了一瞬间,贾府的男人相貌大多是上等,但平心而论,这样的气度,贾府确实没有一个男儿能比的上薛虹。 当薛虹走进荣禧堂的那一刻,屋子内所有人只感觉眼前一亮。 并不是说薛虹的样貌超过贾家的人,论相貌天底下也很难找出超过贾家的。 但薛虹身上那股干净、朝气蓬勃随和儒雅的气质却是贾家的男儿不曾有的。 只是往那里一站,几乎让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词汇:芝兰玉树。 “扬州薛虹,拜见老太君、大太太、二太太,见过琏二嫂子。” 第23章 可怜暮年多心机 “鸳鸯,快给这孩子看坐。” “多谢老太君。” 薛虹入座后身姿挺拔,反手将膝盖上的裳摆抹平,目正神清,真是:郎面含光三分笑,眉眼洁正一抹晴。整个人只是坐在那,就仿佛如阳光一般,令人心生和煦。 这样的仪容姿态就连屏风后面的探春也啧啧称奇,细声和姐妹们道:“那就是林姑父的弟子?也真是奇了,这样的人物怎么看也不像小门小户能养的出来的。” 黛玉也是第一次这样子直视薛虹,之前在扬州的时候二人最多只算是彼此知道有这么个人,见过了两面而已。 薛虹也看见了坐在贾母旁边瘦弱和小猫似的黛玉。 至少对于薛虹而言,黛玉在他的眼里谈不上美不美,更多的是一种人类幼崽的可爱。 贾母含着笑,眼中带着欣赏之色。这样的气派气度,绝非等闲小儿,如海眼光不错。 薛虹将礼单奉上后开口道:“家师曾言老太君对晚辈们最是慈祥和善,叮嘱我入了京前来拜见。 昨日我入京,本应立刻过来拜见,只是一来身有公差,二来舟船疲惫,恐有失礼数,这才晚了一日。” 别管薛虹说的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至少听起来让人很舒服。 贾母满意的点了点头:“难为如海还记得老婆子。正好,玉儿和老婆子也惦念着如海。今儿你来了,也能让我们放心些了。” 薛虹从怀中取出林如海交给他的信:“这一封是家师写给师妹的家书。老师一切安好,望师妹切勿挂怀。” 黛玉收到了家书,眼眶一红,眼看着眼泪就又要落下来。 薛虹连忙继续开口道:“除了这封家书外,老师还差我给师妹带来了一些扬州的特产。对了,瞧我这记性,还有一物是要给你的。 还请老太太借位姑娘,替我去取个匣子来。” 不单单黛玉好奇是什么东西,在座的众人也一样好奇。 “这有什么,鸳鸯,你亲自跑一趟,去把东西给虹哥儿取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鸳鸯捧着个小匣子走了进来。 “这匣子内装的是陛下赐我的一百两银子,师妹受老太君疼爱,自是不缺这点银子使唤。 只是你本就体弱,我想着这些银两是当今天子恩赐,想必也可趋吉避凶。便留与你罢。” 只见鸳鸯打开匣子来,露出里面那盛放银子的明黄色袋子,正是宫中用来赏赐有功之臣的制式。 几乎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很是精彩。 贾母脸上带着笑意,但目光微敛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王熙凤则是一直在瞧瞧盯着贾母的态度。 黛玉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眼眶竟又有泛红的趋势。 邢夫人的目光是唯一一个把目光落在那一百两上面的。 至于王夫人脸上强挤出笑,但手里的帕子却几乎被拧成了麻花。 “难为你这孩子对师妹一片爱护之心呐,如海收了个好弟子啊!” 贾母话音落下后,黛玉这才起身一礼:“谢过师兄。” “不必客气。” 薛虹一开始拜师虽然是形势所迫给自己找个靠山,但林如海确实是在将他当做衣钵传人培养。 从政治资源,政治智慧,士林人脉,都在不断的让他接触。 所谓投桃报李,对于黛玉薛虹自然也是当做自己人看待的。 送这一百两银子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单纯为了给这小丫头撑撑面子而已。 黛玉在府上也没个依靠,他这半个兄长自然要挣一份体面出来给她。 至于为什么送的是银子,而不是其他…… 隆庆帝一共就给了薛虹三样赏赐,锦缎十匹,玉佩一块,纹银百两。 玉佩就别想了,这东西是隆庆帝用来勉励薛虹,这东西属于绑定装备,不能乱送。 送御赐锦缎就更扯淡了,那不是送礼,那是在埋汰贾府,给黛玉上眼药呢。 人家小姑娘住在外祖母家里,还用你送布料锦缎? 唯独送点御赐的银子,谁也说不出来什么,而且还体面些。 王夫人眼珠子一动,故作长辈姿态:“虹哥儿,我听外面的人说你这趟是给皇上办差的?不知道,办的是什么差啊?” 这一问把薛虹问惊住了,不是,你是疯了吗?你知道是给皇帝办差你还问?这是你能瞎打听的吗? 是,虽然这事本来隆庆帝和林如海也没打算瞒着谁。但是人家皇帝不想瞒着你是一回事,你主动瞎打听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是说你们王家出来的女人都这么勇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王夫人就遭到了贾母的呵斥:“还不住嘴!越发的没规矩了!内宅哪有问外面爷们家办差的规矩,更何况还是打听皇差!” 贾母这一发火立刻把王夫人吓的脸色白了几分。 而一旁的邢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但嘴上却道:“老祖宗快别动怒,太太这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却不料就是这假模假样的求情,却连累她也一块挨了骂。 “随口一问?多少事就坏在这随口一问上!老二媳妇,回去把金刚经抄上十遍,好好反省反省。” 贾母看着两个儿媳妇心里不住的叹息、懊悔。 贾家的联姻一直都是有目的性的。家族一般分为面子和里子。 比如贾赦的原配发妻,便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之后。因为贾赦原本就是那一代的里子,栋梁。原本是要在朝堂上大放光彩的。 而贾政呢?作为老二,他的作用便是刷名声,搞一搞联姻,交一交朋友,作为家族的面子。 所以贾政的媳妇才会不计较才学娶了王夫人。 几乎每一个家族每一代,都必须要有面子和里子。 本来这么定是没问题的,可惜…… 贾母又看了看堂中的薛虹,又想起了贾家年轻一代,心里的叹息和苦涩无以言语。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唉!被这蠢妇一闹我也没了心思,罢了。虹哥儿,你们爷们去忙吧。丫头们也都下去吧,老婆子今天有些乏了。” 待所有人走后,贾母独自靠在榻上,不由得悲从中来。 单单薛虹那一份礼单,贾母就看出来不少的信息。 林如海是真的在把薛虹当做政治继承人在培养。林家最值钱的东西,已经没了。 …… 只能说贾母确实有眼光,但不算太远,有见识,但不算太多。 贾家缺的是那点人脉吗? 贵为四王八公之首的贾家,人脉又岂会少了?别的不说,单单王子腾借了贾家残留的一点军中香火,便平步青云。 贾府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真正能够挑起来大梁的人。 贾母枉费心机,精心挑选贾珠、贾琏的媳妇,总想着借助外力。 现在还把主意打在了黛玉的身上,却从来没有想过,贾宝玉的性格若是不加以改善,就是把七仙女嫁给他,照样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暮年怜悯多心机,难掩倾颓日斜西。 满堂儿孙反为患,膏梁无才误期期。 可怜府上凤翩降,不敌池沼陷泥淤。 朱门绮户多少事,白雪覆地再归一。 第24章 御书房奏对 薛虹将一干车马货物送到后,又差人将隆庆帝赏赐自己的锦缎拿出两匹送给黛玉。 又差人去打了几十两的银瓜子借贾琏托付王熙凤一并交给黛玉。成锭的银两面额太大,平日用来打赏下人不太方便,也不雅观。 虽然贾府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只要林如海不死,他们也不会苛待了黛玉。 至少今天看起来,贾母对黛玉的喜爱不是假的。只不过大家族长辈的通病,对晚辈再喜爱,一切也要为了家族的利益让步。 薛虹带着下人刚回了林府,还没等进门远远的就瞧见一位太监和两个小黄门骑马奔驰而来。 薛虹指挥着下人去停放好车马然后驾马也向着对方而去。 “吁!可是薛公子当面,陛下有请,跟奴才走吧。” 薛虹掏出一块五两的银锭,塞进领头的小太监手里,而后提起自己的袖子:“公公,虹这一路风尘仆仆,恐如此进宫于陛下不敬,可否容我回府更衣?” 那小太监开开心心的收了银锭:“薛公子说的正是这个理儿,还请薛公子快着些,莫让陛下久等了。” 薛虹立刻向府内赶去,心中暗自嘀咕:还有换衣裳的时间,那就说明不是什么大事。更大的可能就是隆庆帝召自己谈一谈江南的事情,或者询问一下老师的情况。 既然是这样,那就可以稍微放宽心一些了。 …… 贾府王熙凤的房中,平儿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感叹道:“林姑父到底是探花郎,收个弟子竟也是这样的人物,说不得日后要落个师徒双探花的美名呢。” 贾府年轻一代的美男子也不少,可真要说起来,勉强能入眼的也就贾琏贾宝玉两人。 其他人要么形容猥琐,要么畏首畏尾,全无一丝一毫大丈夫的气度。 比如贾珍,正值壮年,容貌甚伟,但却因流连于酒色,导致眉宇间自带一股子猥琐之气,失了堂皇。 王熙凤则是半靠在软榻上,单手托着香腮,似叹息似懊恼道:“林丫头竟然这般好命。 我原以为她虽出身仕宦之家,又有这样的相貌,却幼年失恃体弱多病,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是如今看来,你奶奶我和人家一比怕不是才是真正可怜的那个! 人家林丫头到哪里都有人疼着爱着,哪像我啊,说到底恐怕这房里头,真正疼我爱我的也就数平儿你了。” 平儿听到这话背地里闹了个脸红,但嘴上依旧道:“奶奶,二爷平常也是想着你的。还有老太太、太太、姑娘们都记得你的好。” 王熙凤翻了翻眼珠子,从桌子上拿起一粒蜜饯送进嘴里不再接话,自她管家后,这府里敬她、爱她的少,恨她、畏她的才多呢。 不过王熙凤并不排斥这样就是了,甚至很享受这种大权在手的感觉。 “天色不早了,估计琏二今天也不会回来了。平儿,你去把门关了,将角先生取了出来……”(好奇的别搜,搜了别怪我) …… 夜晚时分,御书房房檐上挂着八角宫灯,房内虽有灯烛常燃但却依旧亮度有限。 御案之上,隆庆帝不断翻阅着折子,手持朱笔御批,夏守忠侍候在旁,见薛虹站在门口,也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着隆庆帝批阅完手中的折子要去拿下一份的时候才出声。 “陛下,薛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吧。” 隆庆帝微微挑眉,将批阅好的折子放在一旁晾干字迹,又将朱笔在笔洗中涮了涮,然后拿纸微微擦干挂回笔架上。 薛虹只是看着桌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就已经觉得牙疼了,这年头当皇帝可是真遭罪啊! 想当个好皇帝更遭罪!当然,如果想当个昏君,那铁定是享福的。 “未知陛下召草民前来有何旨意?” 两名太监将奏折堆积如山的桌案撤下,抬上来了一张盛放一些吃食的桌案。 隆庆帝一边拿起一碗银耳莲子羹小口喝了起来,一边开口:“朕知道你老师的学问,所以想试试你这个做弟子的怎么样。” 听到这薛虹就明白了,隆庆帝拿自己当下饭小菜了。闲着也是闲着,考个人玩玩吧。 “最近时常有人和朕言道,国之重患在于边,而非国内。商人一流更是不足挂齿,无需朕费心。你怎么看?” “草民才轻识浅,自不敢胡乱言语。” 只有过了殿试的,才算是天子门生,举人对官员可自称学生,但对天子不行。 “年纪轻轻的怎么也学那群老头子一样,畏首畏尾,朕让你说。 要是说的不能让朕满意,那就说明你这功名名不副实,朕可就要革去你的功名了。” 薛虹只能拱手一拜,开始思索该怎么说。 他接触朝廷不多,消息闭塞,九边的情况知道的也有限,直接拿现实说话肯定是盲人摸象,不过是出丑罢了。 心思急转之下,薛虹有了主意。 “回陛下,草民以为,北部实不足为患,或者说边患仅仅是内部忧患的外在表现形式。 自古以来,游牧文明鲜有战我农耕文明胜之的例子。” 隆庆帝听到文明一词眼睛一亮,有了几分兴趣:“文明……语出尚书:见龙在田,天下文明。有点意思,你继续说吧。” “陛下方才说有位大人所言商贾不足为虑,此话不错。 纵观历朝历代,未有商人成大事者,亦未有因商而生大乱者。商之患在于官,而不在于民。” 隆庆帝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汤匙,颇有兴趣的听了起来。 “自夏皇开朝以来,贵贱始于有别,自周而始,姬公方创周礼。 自有考以来,国生乱皆于上,而未有下生乱者也。 国之根本在于农,农之根本在于田。农失田者则国失民,是故国亡。 草民以为,国之强否在于五:一曰农、二曰礼法、三曰商、四曰军、五曰文。此五者不分先后轻重,皆国之基石也。” “昔日有宋一朝,商农并行,是以富甲天下,诸国皆以穷灭,独宋以富亡。 今本朝克戎狄以复正统,得国正未有如此者。是故未有弊宋强文废武之道,此乃大幸。 然观古史,国至百年,必生积弊,贵者阡陌交通,良田千顷。穷者,衣衫褴褛,无立锥之地。” 这里薛虹换了一个字,将富换成了贵字。 因为华夏这片土地上,无论哪个朝代,逼的百姓反的,一定是贵,而不是富! 富如沈万三者,也不过和平民百姓一样,都是待宰的猪!只不过这只猪肥一点,吃的好一点。杀一头顶杀几千上万头罢了。 隆庆帝这会儿对于薛虹的期待越来越高了,就凭薛虹说出了问题在于权贵阶层,就代表他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人非圣人,皆有私心,官员贪腐,虽不能根治,却可限制。” “如何限制?” “改税制、设养廉、奉节俭。” 开头第一个词就让一旁的夏守忠瞪大了眼睛,我滴个亲娘唉!!小孩家家的真是啥都敢说!改税制,那是要命的!! 隆庆帝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同样也发现了,现在的税制有问题!而且非常大! 本朝实行人头税,自人出生下来,就必须开始交税,无论有没有地。 也就是说,税收的多还是少,有一部分是按照人头算的。 而且现在的收税,一般是收粮食。 对于收税的官员,民间百姓称呼他们有四大:秤大、斛大、脚大、脸大! 百姓一斗的粮食,上了官府的秤,可能就直接少了十斤,再把粮食倒进斛里,等米快堆满的时候,官员就会踢一脚斛,让米洒落,这洒落的米,就归地方官员个人了。这就是淋尖踢斛之法。 还收税的时间不统一,以及收税的种类繁多,这也给了地方官员的操作空间。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当务之急应是改革税制,而非其他?” “草民只是认为减轻百姓负担的办法在此。剩下的,草民不敢妄论。” 隆庆帝给夏守忠使了一个眼神,而后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出去了大半,仅剩下了少数的几个心腹侍卫和夏守忠本人。 “本朝不以言获罪,你大胆的说。” 薛虹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历朝历代的税法亦然。 本朝税法在开国之时确实是最合适的,可如今时过百年,已经不再适用了。” 薛虹先给隆庆帝打了个预防针,我可不是说你们老朱家的税法不行啊,只是人家大圣人都说了,啥玩意都要与时俱进啊!这可不是我说的。 “第一,清丈田亩。第二,赋税统一,免除苛税。第三,废里甲,官收官解,火耗归公……” 说到这里薛虹看了一眼隆庆帝,见对方没什么表情。 这场考试是隆庆帝在考察薛虹的同时,也是薛虹在考察隆庆帝。 要是隆庆帝真是一位难得的明君,那薛虹也不介意陪他浪一次,搏得青史留名。 要是魄力一般,那薛虹今天说的话就当自己是放屁,科举他也不打算考了。等帮老师度过难关,甄家倒台后,就带着老娘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做地主去。 这是一场双向面试。 见隆庆帝没有反应,薛虹说出了下一句话:“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计亩征银。” 一旁的夏守忠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副咱家啥也没听到的样子。 隆庆帝虽然不动声色,但终于有了些喜悦,能说出这些实实在在大明存在的问题,就已经证明薛虹算个人才。 可这些问题很多的人也知道,只不过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敢说罢了。 说出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做成又是一回事。 但到了现在为止,隆庆帝第一次开始正视下面的薛虹。 “夏大伴,赐坐,看茶。” 今天晚上,朕倒要看看,你这小子到底真是天赐良臣,还是仅仅于此! 第25章 帝弓者,虹也! “你的意思是,只要更改了税法就万事大吉了?” “当然不是,治理国家就像治病一样。一但病患有了在外表现,那必然是多种内在病症的结合所导致的。 想要清除利弊,就像用药一样,更改税制仅仅也只是其中的一味重药,需在后期入药方可。 若是在病人体虚之时便用,恐虚不受补,适得其反。 依草民愚见,当务之急是要先重建京营、清查九边、罢庸任贤、整顿朝堂。” 薛虹的意见很直接,先整顿收拢兵权,确保没有人敢狗急跳墙,然后再开始考察绩效,确保行政效率能上来。 薛虹这会没提反腐的事,因为反腐这东西一但大环境出了问题,你越反他腐败贪污的反而越严重! 实际上,一但税制改革成功,自然而然会对贪腐有极大的抑制作用。 隆庆帝拢了拢胡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谈何容易啊……” 光是第一步隆庆帝现在就已经卡住了,想要整顿军权那得靠实打实的银子! 不过好在有了林如海运过来的一千多万两银子,起码让隆庆帝将京营重新组建起来了。也算解了燃眉之急,有了后续操作的空间。 “然成此三者,却也不过解眼前一时之急,治标不治本。病珂在于税制,成此前三者,方可改税。” 官绅一体纳粮和清丈田亩是一套组合拳。 甚至清丈田亩的重要性还在官绅一体纳粮之上。 本朝规定,举人可免税二百亩,进士免税千亩,四品者可免两千亩,二品者再免两千亩。一品者可免一万亩! 一品这个看个热闹就行了,本朝文武官员除了开国时期外,还没有活着时候封过一品的例子,都是虚职不授。 如太师、太傅这些职位,一般都是给死人加封用的。 也就是说,一个官员,最多能免税四千亩。 现在明朝九品及以上,有资格免税官员、包括举人进士,加起来还不到十万人。 往死了算,国家免税最多,也不可能达到一个亿! 而现在国家户部的统计上,国家总田亩数量是三亿亩出头。比之开国之初的四亿亩还少了一亿亩。 按理来说,随着农业国家的发展,人口的增长,耕地也应该是增长的呀!怎么会出现倒退呢? 实际上,土地确实增长了,薛虹查阅过后世的文献,华夏在这个时期,实际耕地大概是七亿八千九百余万亩的土地! 也就是说,相当于官员士绅合伙藏匿了国家四亿八千万亩的土地。 而且他们还享受着一亿亩的免税政策! 说白了,官员士绅相当于侵吞了国家四分之三的财产!国库不空虚就怪了! 剩下那四亿八千多万亩的土地去哪了?被藏匿起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要重新清丈田亩的原因! 国家和一个家族的兴衰都是一样的。 创一代,兴二代,三代守成,四代败,到了第五代刚好开始出问题,到了第六代、第七代如果不改革就是积弊难反,第十代之前,必定玩完!刚好两百年!(当然,如果中间进行过一些措施续命,可以延个一百年左右的寿,但不可能超过一百年。) 基本上历朝历代,基本上都是头一百年里,有个几十年盛世,从一百年开始就是临界点,如果不改革,清理蛀虫,就开始走下坡路。 除非国家开挂,突然生产力屌炸了,成光之国乌托邦了,否则一百年的节点不改革,就几乎不可能有国家能跳出两百年的怪圈。 也别拿西方罗马帝国说事,那玩意本质上他就不算大一统王朝,压根就没活过一百年,后面也就是剩个罗马的名字而已。 大明现在已经错过一百年的节点,但万幸还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还有操作的空间。 隆庆帝就这么静静的听着薛虹的讲述,时不时的提出一些问题和观点。 而薛虹往往是避开现实,拿史书中的例子去进行举例,这样谁也挑不出来错。 我说的是历史发生的事,我可没说你们谁啊,你非要对号入座,那我也没办法! 随着两人的探讨,不知不觉间,蜡烛已经换了一根又一根,天色也渐渐发白。 “……国之灾有三,一曰天、二曰兵,三曰吏,然人祸大于天灾,国之祸患,吏治当头,尤胜兵患也! 是故,陛下若想在不为逆大势的情况下整顿乾坤,为有改税。” “何以为势?” “经济生产为势,民心为势。 自古霸者以驭势而得天下、将相以借势得长久、商贾以审势得富贵、百姓以附势得安稳。 势者若斯水也,涛涛而下,非人力可阻。 陛下若能顺势而为,推波助势而生,则武功可比秦皇汉武,文治亦可堪唐宗宋祖!” 这还真不是薛虹给隆庆帝画大饼! 一但大明朝完成了摊丁入亩的改税,只要挺过最初几年后,整个国家涅盘重生不说,一但生产力提升上去,商农并行,以商谋国,届时北方游牧民族将彻底并入华夏!永不反叛! 光是彻底将草原纳入掌控的功绩,就够隆庆帝美的了。 更何况,若是想实行赋税合一,火耗归公,银子是最重要的工具之一。 这样一来,大明就不能搞海禁那一套,必须积极对外经商探索。 这是一套连锁反应,只要新税制度能推行下去,大明王朝将跑步进入新的时代。 大明会成为封建王朝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世界传颂。 隆庆帝意犹未尽的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一旁的夏守忠不得不开口提醒:“陛下,已经是丑时了。” 隆庆帝一惊,向窗外看去,只见天边已经渐渐生出一抹白,虽未见光亮,却也已经不远了。 讨论了一夜,隆庆帝却没有觉得有任何的疲惫,反而异常兴奋。 因为薛虹不单单在给他讲国策和新政,还在给他画饼! 那美好蓝图描绘了,是个皇帝听了,那都和吃了蓝色小药丸一样,那股劲布愣一下就硬起来了!一瞬间就行了! “嗯,你很不错,额……对了,你可有字?” “回陛下,家师赐字景瑜。” 隆庆帝砸吧砸吧嘴,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人家老师给学生赐字,他也不能让人家收回去不是。 但林爱卿啊,你的不就是朕的嘛,这个学生,朕就笑纳了,桀桀桀…… “咳咳,景瑜啊,今夜一谈,朕感触良多,更是深觉任重而道远。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然后将你所说的税法改革陈明利弊整理出来,然后上个折子给朕。 啊,扬州那边景瑜你就不用担心了,朕已差锦衣卫入扬州保护林爱卿和你的母亲。 更有金陵那边相互照应,你就安心的待在京城吧。” “草民遵旨。” …… 早朝上,隆庆帝心不在焉的样子被群臣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太过在意,甚至还有几个官员准备劝隆庆帝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因为隆庆帝自登基以来就是个劳模,通宵批阅奏折都是常有的事。 退朝后,隆庆帝本想回房休息一下,却偶然抬头瞥见了天边的一抹彩虹,霎时龙颜大悦,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此乃天意也!!天意在朕,天意在朕啊!!!” 隆庆帝爽朗的笑声惊到了来此的尹皇后,夏守忠见皇后娘娘来了,自觉的后提两步,既是让个位置,也是为了少吃两口狗粮。 因为这对天家夫妇,太腻歪了!有的时候夏守忠一个太监看了,都觉得牙疼! “陛下何故发笑?”清脆若琳琅,清远如空泉的声音响起,柔而不魅,悦耳却不娇,如兰音芳华,宜人心悦。 隆庆帝一把抓起尹皇后的手,指了指天上的彩虹:“梓潼,你瞧,天降虹霓,这说明什么?” 尹皇后猛然俏脸一红,低声道:“陛下,你我年岁已然不小了,更有三子一女,还是身体要紧……” 夏守忠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咱家就知道(′-﹏-`;) 虹者,天地交合,阴阳二气淫而生也。 也不怪尹皇后想歪了。 隆庆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搂过尹皇后一同找了处凉亭坐下,将薛虹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二人问对的细节虽然没说,但隆庆帝的喜悦态度,无不在说:朕捡到了宝贝。 尹皇后微微颔首,美眸流转:“虹……虹者,天之弓也,帝之弓也。陛下莫不是喜从此来?” 隆庆帝抚掌大笑:“知我者莫过于梓潼!”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的揽住尹皇后的纤腰就往自己怀里揽,却被尹皇后拍掉。 没当皇帝的时候就没个正形,当了皇帝还没个正形! 面对自家老婆的白眼,隆庆帝也不恼,只是拉着尹皇后的手感慨:“只是此子虽善于策略,却未知心性、实干如何。急不得,急不得啊!少不得要历练几年,才能放心重用。 帝弓帝弓,气贯长虹,怜我心忧,怜我民忧。” 此话一出,尹皇后便明白了隆庆帝的心思。 弓这种东西,保护的好,是可以作为传家宝用的。 和那些箭矢这种一次性用品完全不同。 宋 赵令畤 《侯鲭录》卷四:“天弓,即虹也。又谓之帝弓。 帝弓之名,也不知这少年能否担的起啊! 第26章 百年后,朕可当得文武之号?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凡官宦人家一有丁点故事便闹得满城风雨,何况和皇帝相关之事呢? 薛虹入京办差,不过几日,便一连入了宫见了两次圣驾,后面这一次更是在宫中留了一夜。 皇宫是承担官员办公的职能的,严格来说。臣子有事没办完,留在宫里也很正常。 就和后世牛马活没做完需要加班一个道理。 只不过薛虹一非皇亲国戚,二非宰辅名臣,又年岁不大,能连着见驾两次已经算是殊荣。 更何况薛虹前脚刚刚得了赏赐,后脚就又被隆庆帝留下问对一夜,颇有古之圣君请教问贤的风范。 一时间,薛虹之名响彻京城百官耳边,众人纷纷探查其来历出身。 更有好事者已经像模像样的编造出了薛虹入宫的内容。 有说薛虹是如同古之名臣一样的人物,所以陛下才会这般厚待。 也有人说是因为薛虹办差有功,要询问些差事关要。 还有人说这一切都是看在薛虹的老师,林如海的面子上的。 各种说法千奇百怪,不一而同。 薛虹早从皇宫出来后,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所以回了林府后,就闭门谢客,琢磨该怎么上折子。 京城势力错综复杂,鱼龙混杂,他入宫留宿的事是瞒不住的,当然,无论是隆庆帝还是薛虹也没打算瞒着。 毕竟两个人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行掩耳盗铃之法。 薛虹猜测,甚至隆庆帝有意放纵流言传播,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伤仲永之流,还是有范仲淹王安石之质。 薛虹还真猜对了,隆庆帝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在隆庆帝看来,你小子敢提改税制的事情,更要敢想敢干,没有个天大的胆子怎么行? 也就是隆庆帝现在当皇帝了,要脸了,要换他早些年当王爷那会,早就亲自下场搞事情了。 薛虹也确实没有让隆庆帝失望,出了皇宫后就当起了死宅,无论是哪家的帖子送上门,能拒的就直接拒了。 身份尊贵不好得罪的,就往后拖着。无论谁来,小爷就是不出门。 薛虹可太了解八卦心理了,你不搭理他,过一段时间热度自己就下去了。 就怕不知死活,热度居高不下的时候还反复横跳。 …… 就这样,一连数日,薛虹心无旁骛,终于完成了有关于改制的前后一系列的陈奏。 从当今国家隐藏的弊端,以古论今一一陈述,而后才讲解决方法。 甚至薛虹连自己的改革存在的弊端也一块讲了出来,然后又将解决缓解这些弊端的方法一并写了出来。 薛虹上书的改革,大体是以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为骨架,而后结合朝代的一些特异性进行更改。 比如其中的赋税合并征收,折银清算,好处是减少了官员直接贪污的风险。 但弊端就是会导致国家出现银贵钱贱的情况,而华夏相对而言又不盛产银,所以必然会导致商贾压低价格,低价去收农产品的情况。 但本朝好就好在,现在没有禁海,而且海上商贸繁荣,大量的白银源源不断的涌入大明。所以短时间内民间是不缺白银的。 但这样还有弊端,那就是一旦真拿白银作为本国货币,那也就意味着货币铸造权握在外商的手中,风险太大。 所以薛虹给出的方法是:在保证国内政局稳定且军队强盛的情况下,三管齐下! 第一,以商贸对外进行资本掠夺,大肆掠夺白银和物产,以完成资本原始积累。这点必须有强大的军队进行保驾护航,否则结果就是邻居屯粮我屯枪的下场。 第二,铸官币,锚定白银,甚至是黄金。逐步替代银两在市场的流通。 第三,发行外国商引,同盐引一个道理,严格把控外商的白银输入量,必要时,可以国家干预白银的市场流通数量以确保货币的稳定性。 薛虹还在奏折中提出了搞内外双循环体系,以最大程度的确保在保护了小农经济的同时,还能刺激商业进步,从而带动整个国家的繁荣,进而刺激生产力的迁跃。 ……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人非圣人,但有私心,则必为盗者也,以至于富者越富,贫者越贫。 一国一邦之物产资财必有限,是故贵、商、农三者争其利,上者多之,下者少之。 今以新税法行天之道,取上盈余之财,补下不足之贫,必生积怨……” 当隆庆帝看到将内部矛盾转移为外部矛盾,实行内外双循环,商农并行时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 搞改革难的不是开头,而是怎么把新的制度延续下去。 就如薛虹奏折里说的,官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这几乎是和全天下的统治阶级顶着干! 就算隆庆帝有圣君之能,薛虹也是天纵奇才,这法子想推行下去也是千难万难,恐怕到时候给隆庆帝干活的人都不一定有了。 可一旦对外商业繁荣起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而且薛虹给出的提议是,先进行对外贸易掠夺,然后先积攒充盈国库。 再借着对外战争的时候,坑死一批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棺材瓤子,再提拔一批听话的新权贵。 以新权贵制衡老权贵,到那个时候,两者斗的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的时候,再彻底施行税制。 这样一来,新旧勋贵阶级哪怕再不情愿,但谁也不敢彻底厌了隆庆帝。 因为他们彼此对隆庆帝来说都不是不可替代的。 而且此时对外贸易进行的如火如荼,届时农税短时间会严重落后于商税。 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会转移到对外贸易这块更大的蛋糕,从而疏忽最根本的基本盘农耕这一块的利益。 只要对外贸易没有迟滞下来,那这群权贵就反应不过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权贵官僚已经被从天宫上拽下来了。 隆庆帝收到折子的时候还是黄昏,这一看又是一个通宵。 直到将近子时,尹皇后亲自来劝,隆庆帝这才恋恋不舍的合上了折子,心中感慨万分。 “想朕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未有一刻稍敢停歇,莫不是祖宗怜朕子民,降此子以做弓矢,成我大明千秋越古之功业?” 隆庆帝手中不断抚摸着折子,久久不肯离开桌案前。 隆庆帝明白,越是利润越大,风险自然也是越高。 倘若薛虹所言可成,那他未来谥号最次,也得是文、武、大、昭这其中选择一个。 可一但玩砸了,他就得和薛虹被文人墨客钉在耻辱柱上! 保不齐日后的史书还会把他和薛虹编出一段短袖的情节,说他重用薛虹是被蛊惑,他们两个是昏君妖臣的典范呢。 隆庆帝拿着奏折在手中拍了拍,忽然嗤笑出声:“朕少时放浪不羁,眠花宿柳,无心相争,却仍登帝位,此莫非天命呼? 欲成大事者,非大成,即大败,未有中间余地也! 成事在人而谋事在天,朕倒是很期待,百年之后朕的谥号,可当得文武之流?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黛玉欲回府 上了奏折后,薛虹依旧选择待在林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段时间,他也在不断的补充着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知识的空白,还有各方势力的一些信息。 这个时代有点像明朝后期,但情况却要好上许多。 太上皇虽好大喜功,但年轻时也确实雄才伟略,硬生生带着勋贵一脉来了一趟扫北。把北部草原打的销声匿迹近十年! 想一想也合理,要是太上皇没点军功在,也不太可能降的住这一群勋贵。 中期的太上皇也曾重视民生,尝试减免赋税,多次派遣人手暗访地方,以锦衣卫操控京中势力。 原本已经进入王朝衰落期的大明,居然硬生生有了龙抬头的趋势! 当时的老义忠亲王又是人人称颂的贤王太子,被认为是太上皇最好的接班人。 可最终的结果就是,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老义忠亲王突然造反,太上皇四个嫡子,老大造反,老二身死,老三也被牵连囚禁。 最后便宜了如今的隆庆帝,继承了他大哥的位置,成为了太子。 而后期的太上皇不知是老了昏了头,还是因为儿子的死受的打击太大,一改早年的雄才伟略,开始便的喜怒无常,好大喜功。 在位的后十年里,连下江南数次,耗费大量的民脂民膏不说,还开始好名声,天天琢磨着让民间大臣们歌功颂德。 而彼时的隆庆帝,又只是个白板太子,手中没有班底,更没有太大的权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太上皇胡来,却毫无办法。 万幸人作自有天收,太上皇本就年事已高,加上不爱惜身体,劳神劳力,所以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命。 不得已之下,传位于隆庆帝。 结果,这老头子后面居然又把身体养好了,没死!! 按理说,皇位已经传了,那就在宫里享清福吧。可九五之位,活着的人谁能舍得呢? 太上皇居于大明宫,靠着旧臣勋贵,几乎架空了隆庆帝,甚至为了敲打隆庆帝,把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太子一脉给召了回来。 加封先太子为义忠亲王,由其仅剩的一位庶子继承了王位。 几乎就差明说了:皇帝我说是谁就是谁。 后来的日子里,隆庆帝一边忍受着父亲的操控,一边励精图治,从历届科举人才中提拔心腹。 比如林如海就是其中之一,林如海虽然是太上皇时期的探花,却是在其病重太子辅国期间进行的科举。 也就是说,林如海是那会还在当太子的隆庆帝一手提拔上来的。 薛虹猜测,隆庆帝除了欣赏自家老师的才干,更有可能也是对贾家的一次小小的试探和拉拢。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江南这个钱袋子的问题解决,有了钱后面的一切问题才能解决。”薛虹凝神思索着是不是该动手加速江南盐商的内耗和瓦解。 至于隆庆帝会输这个问题,薛虹压根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从主观的角度讲,现在的隆庆帝经过这么多年的蛰伏,已经从一无所有,到现在能和太上皇站在明面上打擂台。 这就已经说明了一件事,隆庆帝比他爹的政治智慧和手腕高了那不是一星半点! 隆庆帝还占着最大的一个优势,那就是年轻! 太上皇已经年近八十了,而且早些年争战辗转,身体本就有内伤。 再加上年轻时候太上皇纵情生色,这老头能活到现在,都得说一句老朱家基因真tm牛逼!! 值得一提的是,隆庆帝最小的弟弟,足足小了他十岁!也就是现在的忠顺亲王,是太上皇五十多岁的时候生下来的。 隆庆帝的身体也够牛逼的,十年如一日的奋斗,劳心劳神不说,白天上班,晚上大部分时间加班。 皇帝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为什么好皇帝大部分短命,大部分都是活生生累死的!(阿隆不算,他纯纯命好,有个好爹。) 好不容易有点时间,还得为了延续血脉,全用在和媳妇造小人上了!真是一滴精力都不剩,一点自由时间都没有! 就这,隆庆帝年过四旬,头上一点斑白薛虹都没见到!!而且面色红润,一点没有气血衰竭的迹象!! 什么加班天命人!!! 甚至薛虹觉得,贾琏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气血可能都没有隆庆帝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旺盛! 这放现代,妥妥的血牛,是要上实验室被解剖研究的! 就隆庆帝这个身体状况,几乎排除了他英年早逝的可能性,就是熬都能把太上皇熬走! 只要太上皇一去世,那整个勋贵的权利体系会直接崩塌,任由隆庆帝宰割,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对于抱隆庆帝大腿的问题上,薛虹的态度是坚决的。 出来混要讲身份,讲背景,要跟对人。 古往今来,在朝堂上犯错不可怕,贪污也不可怕,唯独站错队,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有一句话说的好啊:哪来的这么多贪官啊?那说白了不就是你们政治斗争嘛! 贪?不贪的那还叫官?宁肯相信秦始皇喜欢易小川,也绝对不信世上有清官! 当然,任何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也都有例外。只不过那终究是少数罢了。 只要站错队了,直接就会被打成贪官。 贾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巅峰时期更是连别人告贾家谋反都不怕。 可最后因为站错队,没能及时投向隆庆帝,最后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了。 就在薛虹家里蹲,暗中摸索京中的局势之时,隆庆帝的第三波赏赐到了。 这次比较低调,只有一个雕刻有双头虹兽的翡翠扳指。 隆庆帝命太监传了口谕,命薛虹备考会试。还告诉薛虹,其他乱七八糟的不重要,你就在家里装装样子,到时候别答的太难看就行。 朕包你有名次,你就安安稳稳的给朕研究研究新税法的问题!优点、漏洞,一条一条的给朕研究!越详细越好! 隆庆帝还赐予了薛虹自由查阅文渊阁图书的特权。 当初薛虹也没打算这一届继续参加会试,殿试,他自觉功力文采还是差了些许,准备再沉淀沉淀。顺便避开最近政局的风险。 不过现在老大发话说保过,那就只能参加了。正好借备考的借口,再闭关一阵子,谢客不见。 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说你行你就行。 十九岁岁的举人?合情合理,二十岁的进士也没有问题,绝对符合规章制度! 毕竟,制度都是人家定的。 …… “姑娘这几日这是怎么了?茶也不思饭也不想的?大夫说了,姑娘底子弱些,要多吃饭才能有好身体啊。” 紫鹃端来一盆洒着花瓣的温水,一如既往的准备替黛玉沐浴净脚。 黛玉则是靠在榻上,盖着锦被,缩成小小的一团,粉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字。 艾婆婆刚从外面回来去添补些针头线脑回来,就听到了紫鹃的话,立刻进了内屋,但又因身上有寒气,恐过了寒气给黛玉,便只站在门口。 “小姐,可是想老爷了?” 黛玉糯糯的点了点小脑袋:“最近几天我听那些婆子丫鬟们讲,外面江南省不是哪家的富豪遭了难,就是哪户的官员下了狱。 父亲又处在这样的位子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艾婆婆站在火盆旁,待寒气散尽了这才进前,怜爱的伸出手摸了摸黛玉的小脸:“我的小姐哎!你呀就是太聪明了,有些时候反倒看的不明白了,想的太多。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黛玉微微嘟着嘴,眼看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要生出泪珠来,艾婆婆又心疼又心急,忽然灵光一闪:“小姐,不如等得了闲,请了薛公子问问。他是老爷的弟子,这趟差事想必也和老爷有关。 咱们不问官差大事,只问问老爷的安危便好。” 黛玉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如今受皇上的赏赐,短时间内师兄也不好出门,还是不要麻烦他的好。” 一旁的雪雁忽然眼睛一亮,开口道:“唉?既然薛公子不好来,那咱们过去不就行了吗? 更何况林府本就是姑娘的家,姑娘回家一趟也没什么。” 紫鹃一边替黛玉擦干脚,一边反驳道:“我看不行,薛公子再怎么说也是外男,小姐私下里去寻他恐怕不大合适。” 艾婆婆微微看了一眼紫鹃:“这倒也没什么,薛公子本就是咱们家老爷的嫡传弟子,算是小姐的半个兄长。 更何况咱们只不过白天过去一趟,最好再请琏二爷一并过去。 一不留夜,二不让小姐与薛公子独处,本就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依老婆子的看法,恐怕老爷收下薛公子,也是希望日后薛公子能念着师恩护着咱们家小姐。 如今人家尚未腾飞之时不去亲近,不去结交,难道要等人家鹏乘而起,再靠着老爷的关系去巴着人家吗? 若真是那样,才是苦了老爷的一片苦心。” 艾婆婆年龄大了眼睛也开始有些花了但心眼却和明镜一样,更是林家心腹,自然能看出来自家老爷对薛虹寄予厚望。 说不得,自家老爷还存了点循序渐进的想法也说不定呢? 所以外男一说,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不太成立。 真要说外男,贾宝玉也是外男,论关系亲近还真不一定有薛虹近。 唯一的嫡传弟子,政治继承人。 说句不好听的,除非薛虹不要脸了,否则就算未来要饭了,薛虹自己喝稀得,都得有黛玉口干饭吃。 黛玉眼珠子一转,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大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是了,紫鹃,你把我柜子里的那小罐珍珠粉和那一斤的舌雀拿了,去找凤姐姐。再拿一罐面脂给平儿姐姐。 就说我要回一趟林府取些东西回来,劳烦琏二哥哥得了空,送我过去一趟。” …… 王熙凤房里,平儿正去外面收了印子钱回来,正巧碰到了过来的紫鹃,问明缘由后便带她直接进了屋。 “奴婢给二奶奶请安。” “哦,是紫鹃呐,快起来,可是林妹妹有什么事?” “回二奶奶的话……” 第28章 林家的钱便宜了外人不成? “回二奶奶的话,我家小姐想请琏二爷得了闲,带她回府上一趟,去取些东西。” 王熙凤暗自蹙眉:“府上?哪个府上?” “就是我们家老爷在京中的府邸。” 王熙凤心思急转:林府?那不是薛虹现在住的地方吗?前些日子二爷正巧说要去找他薛兄弟一趟。正好一道去了,一来也免的琏二吃闭门羹,二来也能落林丫头个人情。” 念及此处,王熙凤语未生而面先笑:“嗨!我当是什么呢。只不过这点子事,到时候我和我们家二爷说一下也就行了。 等我问了二爷哪日得空,就带妹妹回去一趟。” 紫鹃连忙称谢,又开口道:“我们小姐念着二奶奶,平儿姐姐的好。 这是从南边带过来的珍珠粉,还有一罐舌雀是给奶奶的。这一罐面脂是给平儿姐姐的。小姐说,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多少算是一点心意。” 王熙凤只是脑袋里一想到黛玉像个小大人儿一样,嘱咐紫鹃这些话的画面,瞬间就乐开了花。 随后故做生气道:“好个林丫头,既然真的想着我,这些日子也不来找我,也不过来看我。 你回去告诉她,东西我收下了,改日我还要去她那里,吃她的东!”(让黛玉请客吃饭的意思) 等紫鹃走后,平儿有些拿不定主意的问道:“奶奶,我听说就连理国公府的世子想要结识一下薛公子,也都吃了闭门羹。咱们家二爷能行吗?” “二爷虽然和那姓薛的有点交情,但若是自己去,这个闭门羹是吃定了。 不过若是带上林妹妹一道去,就算门是铁铸的,也要打开。人家回自己的府上,难不成还要问他薛虹同意?” 平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恰好此时贾琏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对着榻上的王熙凤谄笑道:“我的好二奶奶,前儿个我同柳家的哥吃酒,都是人家付的银子。 今天咱们府上的几位老亲少友聚会,我总不能还让人家拿银子请我吧?” 王熙凤一听瞬间柳眉倒竖,一双丹凤眼中又怒又恼,白了贾琏一眼后,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二爷嘛!我道今儿个怎么想起我来了,原来是短了银子使啊。” 贾琏两步来到榻前,半伏下身子,一只手搂着王熙凤的肩膀,一只手撑着榻角:“凤丫头,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夫妻才是最亲近的,我哪日不是想着你啊。 若是寻常酒宴也就罢了,可是今儿的酒宴。那是北静王爷攒起来的,若是失了面子,对谁都不好。” 王熙凤依旧不理他,翻了个身继续躺着。 结果贾琏直接也跟着躺在床上,身子贴着王熙凤,伸出手轻轻的搂住王熙凤的腰:“我的好凤姐,你就再帮我这一回吧。要不然,你男人在外面可就要抬不起头来了。” 王熙凤被贾琏缠的不行,最后回头瞪向对方。可和那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对视上,一时间什么狠话竟也说不出来了。 “银子稍后让平儿支给你,我先和你说个事儿……” 王熙凤将黛玉想要回林府一趟的事情同贾琏说了。 贾琏只是蹙眉思索片刻便答应了下来:“嗨!这有什么,等明后个,看黛玉表妹哪天想回去,我带她去就是了。 凤姐,你先让平儿把银子给我吧。” 王熙凤没好气的看了贾琏一眼,最后对着平儿一仰下巴。 平儿当即掏出钥匙,打开了放在床脚处的柜子,将柜子打开,里面装的是白花花的现银。 有元宝状的银锭,还有一卷卷银卷子,以及几张压在最下面的银票。 平儿从中拿出了五个五两的银元宝,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后又将柜子锁了。 “给,二爷。” 贾琏看着桌子上的五枚银元宝,眼底浮现了一丝喜色,但嘴上却还是道:“这点银子,哪里够用的……” “平儿,既然二爷不要,那就都放回去吧。” 贾琏连忙伸手按在银锭上:“哎哎哎!我不过说笑,既是你给的,再少我也不会嫌弃呀!” 王熙凤却忽然叹息一声:“唉,咱们过个日子为了这二十多两的银子还得精打细算。 可有些人,却能将百万的家私与了外人,这人个人,还真是不能比啊!” 贾琏一边将银子收进荷包揣进袖子里,一边笑着问平儿:“凤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冒出了这样的话来?” 王熙凤一挥手中的帕子,似是驱散灰尘,贵妃卧卧在榻上,凹凸有致的身形看到贾琏的目光也不由得停滞了片刻。 “还不是咱们的林姑父,放着林妹妹这嫡亲的女儿住到咱们府上来,却准备着把家私都给了一个外姓人。 哪怕是嫡传的弟子,那也只是弟子,又不是儿子!” 贾琏瞬间明白了,自家的这个掉钱眼里的醋坛子,保不准又是从哪里听到了些风雨。 “你不要听了那些人胡说,以林姑父对黛玉表妹的疼爱,未来林家的家产,都得是黛玉表妹的嫁妆。 至于薛兄弟,大抵林姑父是准备将自己的人脉和底蕴留给他的,也算是给黛玉表妹留下一个依靠。” 贾琏说着说着,忽然眼神一凝,仿佛猜到了什么,猛的坐回榻上看向王熙凤:“凤丫头,该不会是老太太和太太,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吧?” “说了没说又能怎么样?我常听人家说,巡盐御史可是天下一等一的肥缺,就算这官是包拯似的清官,那一年年躺着,银子就和淌水一样往怀里去。 要是林姑父的银子真被外人得了去,那才要替林妹妹冤呢!” 贾琏冷笑一声:“替黛玉冤,还指不定是谁心里冤呢。 凤姐,别的事我或许糊涂,管家上面也不如你聪明,可这次的事反而我这个外面的,看的最清楚。 你可别被人当了枪使,回过头来还不知道。 就算那银子随着黛玉表妹到了咱们府上,估计咱们夫妻也是沾不到一星半点。何苦操那个心。 行了,我这就去北静王府赴宴了,剩下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第29章 师兄妹初话 翌日清晨时分,贾琏带着两个小厮骑马,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自荣国府角门而出,往荣宁街外而去。 车厢内正是黛玉和艾婆婆、雪雁三人。 车轮滚滚,碾压着道路上的石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说来也奇怪,明明黛玉从来没有到过京城的这座林府,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丝喜悦之情。抿着唇儿,一张粉嫩的脸蛋上喜色呼之欲出。 林府虽然远不及荣国府的奢华与庞大,只是一座五进的宅邸,却离着荣国府并不算远。 这本就是昔日林家祖父在京的宅子,后来林如海贾敏新婚,便是在这座宅子中。 只是后来林如海调任巡盐御史的职位,全家搬到了扬州,这宅子也就这么空了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到了林府的大门口。 随着大门被人拍响,一位负责看门的下人打开了大门,从里面出来。见贾琏衣着华丽,气质不凡,以为又是哪家的少爷,想要结识府上的薛公子,于是主动开口道。 “这位公子若是来寻我们薛公子的,还请回去吧。 我们薛公子正为来年开春的会试苦读,酒宴诗会一概不去。还请这位爷见谅。” 贾琏笑了一声:“今儿个,你还真是猜错了,可不是我来拜府,而是你们府上的主子回来。 你速回去通报,就说你们家小姐回府。赶快派人出来相迎。” 那下人心中一惊,他也确实听说自家老爷有个小姐暂住在京中荣国府内。于是连忙告罪一声,一路小跑着回去通报。 不一会儿的功夫府上的管家带着几个仆人便出了门。 管家的目光先是落在马车上,然后又向贾琏,连忙行礼:“可是琏二爷当面?” 贾琏有些惊讶:“哦?你认得我?” “回琏二爷的话,我本是老爷府上的老人,昔日太太进府时,我便有幸见过二爷一面。 这么多年二爷虽然大了,但依稀可见当初的几分模样,故而小人认得。” 这边正说着话,马车那边,黛玉戴着帷帽在艾婆婆和雪雁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在确认了贾琏的身份后,管家并着几个下人见有一少女下了车,便知道,这就是自家的小姐,当即上前行礼。 “小人见过小姐,给小姐请安。” “管家不必多礼,外面人多眼杂,还是先引我们进府吧。” “是我疏忽,小姐恕罪,琏二爷恕罪……” 进了府后,管家一边将人带到正厅,一边派人骑马赶去文渊阁请薛虹回来。 也是赶得巧,正好今天薛虹见天气不错,书写陈奏又需要考证些古史资料,便天还不亮就骑马出了府往文渊阁去了。 黛玉本就是林府的主人家,回府自然不需要什么拜帖,再加上外人一直传言说薛虹宅在府中不出,所以这才岔开了。 贾琏第一次上府,府上又没有爷们在家,于是便在正厅喝着茶水,等着薛虹回来。 而黛玉三人则是在管家的带领下往后宅去。 因着府上多年不曾有主人回来,所以大部分的屋子都空着,只有薛虹住的那一间客房有些人气。 因着黛玉身弱,恐有邪祟冲了她,管家便没有带她去那些空着的房间,先引着黛玉去了书房稍坐。 并安排着下人赶紧去打扫下房间。说是打扫,实际上就是去请几道符纸回来,去门口烧了,房间本就是干净的,只恐有不干净的东西在。 黛玉一进书房,便看见了桌案上摆放的一摞摞厚厚的折子,还有一张挂在墙面上的地图。 除此之外,屋子中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物件摆设,十分简洁。 又过了一会儿,管家又亲自端着一个茶盘,上面放着几盏茶水。 艾婆婆见里里外外竟都是管家一个人跑东跑西,于是便开口:“管家,这府上难道没有几个丫鬟吗?” 管家将茶放下后回答道:“不瞒您说,自从老爷南下赴任后,这偌大的宅子便空了下来。 这么多年,也只是我和几个哥儿在府上做些洒扫之事。” 雪雁又开口道:“那薛公子呢?他过来就没带个丫鬟婢女什么的?” “这还真没有,自薛公子到了府上后,日日在书房中忙着,打南边来的时候也只带了两个护卫。 我见薛公子也没个侍候的,本打算带公子去买两个丫鬟回来,但公子说到:来京中本是为了办差,今不得已留下,又是在老师的府上,师母仙去未满一年,他又怎么好买丫鬟婢女在这府上享受。” 听了管家的话,黛玉既感动又是愧疚。 感动的是薛虹念着母亲,又如此感恩,宁肯自己吃着苦,也不愿意买了丫鬟来府上。 愧疚的是自己,明明母亲重孝未去,便整日和姐妹们在府里玩笑,穿着华丽的衣服,吃着山珍海味。 一时间,黛玉的眼眶竟又迅速的红了起来。 吓得管家愣在了原地:不是,我,我说错了话了?? …… “恕罪恕罪,叫琏二哥久等了,此虹之过也。” 薛虹带着两个护卫,手中各捧着一摞的书,从门外走了进来。 贾琏剑眉一挑,看着书册上面的批注和签子,立刻认出了这是收藏在文渊阁中的藏书。 而且贾琏的眼神很好,一眼便看到了最上面的书签的字迹:户部建武二十一年顺天府田亩记录…… “薛兄弟,你这是……” 薛虹十分自然的将回答道:“哦,陛下知我有心明年的殿试,所以便赐了我借阅文渊阁书籍的资格。 这不,我正在为明年年初的会试和殿试做些功课。” 贾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怪不得薛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的成绩,竟是这样的用功,还怕中不了进士吗? 怕不是来年乘马夸官也有薛兄弟一位啊。” 两人几番客套后,贾琏也说出来了自己此番来意。 他本是同黛玉一块来的,但却也是奉了北静王爷的嘱托,想要请薛虹到府上一叙。 薛虹打着哈哈开口道:“王爷相邀,原不应辞。 只是家师乃是士林探花,名誉天下,弟本就才疏学浅,靠着些运气被家师收下。 如今距离会试仅数月,若是不发奋苦读到时候连会试都未能通过,便是有损家师名誉。 所以也只能辞谢了王爷的好意。还请琏二哥代虹向王爷谢罪。” 贾琏心思通透,也大抵明白薛虹的心思,再加上薛虹的推辞也无懈可击,便笑着应了。 因着贾琏言说还有事,便先行离去,若是黛玉回贾府,便相请薛虹相送。 …… 送了贾琏后,薛虹便往后院而去,一到了书房外,就听到里面有着极轻的哭泣声,还有婆子、丫鬟的劝慰声音。 薛虹透过窗户看去,见到正是黛玉正在抹眼泪。而屋子里的人,也看到了薛虹的身影。 “唉?师妹刚一见到我便落泪,倘若叫外人知道,传到了老师的口中,我便是有百口也是莫辩呐。” 黛玉正哭着,忽然听到清朗略带玩味的声音,偷偷的抬头,却见薛虹正捧着一摞的书,站在桌子前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黛玉瞬间小脸红了起来:“师兄……” 第30章 贾府的下人威风啊 黛玉本就是个脸皮薄的,又和薛虹并不算熟络,如今自己失态哭泣被人家看了个正着,自然是害羞。 一时间,白嫩的小脸瞬间变得红彤彤的,就连耳朵也红了些,黛玉起身行礼,软糯糯的叫了一句:“师兄……” “老婆子,见过公子。” “奴婢见过公子。” 薛虹单手虚扶:“不必如此。” 艾婆婆见黛玉不再哭了,连忙对着薛虹露出了感谢的眼神,又因为知道黛玉脸皮薄,所以主动转移话题道:“我们姑娘因在府里闷了,便想着回府上来看看。” 薛虹正要回答,却忽然发现黛玉的面色略白,眼底微暗,且气息虚度,便不由得近前几步。 薛虹本就生的俊朗,加之气度不凡,疏的靠近令黛玉一惊。 “我观师妹似乎有些不适,昔年曾和家里的长辈学了些岐黄之术,可否容我把脉一观?” 黛玉有些好奇,大眼睛看着薛虹:“师兄怎么还会这个?” 在黛玉的认知中,薛虹这样的人应该是专心学问的,怎么也会这些东西? “我年少之时顽劣异常,登高下河无有不为的。因此没少受伤,幸而同县有位杏林大家,几次重伤,也都痊愈了。 那位老人家念我悟性不错,便传了我些寻常医术。” 年少顽皮是真的,同县有位杏林大家也是真的。只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那位杏林大家也正是他的一位爷爷辈的长辈。 抱着好奇,黛玉伸出了自己的胳膊放在桌子上。 薛虹看着面前骨质纤细,肌肤剔透的手臂,第一反应是:这身体未免太弱了。 当薛虹的手指按住关脉的一瞬间,黛玉的睫毛微不可察的抖动了一下。 薛虹又大概问了一下黛玉的近况,而后便收回了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之色,扭头看向艾婆婆:“师妹近来可曾还吃着一些进补的药?” 艾婆婆回道:“还吃着人参养荣丸,原是在府上起,小姐便吃着的。” “以后便停了吧,这药不能再吃了。” 薛虹又怕几人不信,便又解释道:“黛玉师妹本就先天体弱,为补先天不足在幼时是必要的。 但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也会对先天的不足不断的进行后面的完善,直到一定的时间后,便会进入纯阳的阶段。 这个阶段的人,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病症,是不需要进补的。 黛玉师妹虽有不足,但本不是什么大事,用大补之物犹蚕食砒霜,日积月累,反受负累。” 黛玉听薛虹这么一说,也有些好奇,她也是知道些医理的:“师兄我非男子,这纯阳之理又岂能放在我的身上?” 薛虹闻言笑了出来:“你必是听了些传言,于是认为男为阳,女为阴。 实际上但凡生灵,只要是活着,必然都是阳重于阴,不可能出现阴重于阳的情况,那只能出现在去世之人的身上。 至于幼童,无论男女,概属纯阳,及至岁成为阳极,待初成年便蜕阳极为少阳。” 这东西也没那么玄乎,说白了就是小孩子四肢短,不散热,加上血髓旺盛,所以称之为纯阳。 就像老虎,因为能在大雪里睡觉,所以也被认为是极阳,还可以辟邪。 给小孩吃点补药没问题,但需要讲究一个量。 再好的东西抛开剂量谈疗效都是耍流氓,水喝多了照样中毒,更何况是药! 上辈子薛虹就亲眼见过把自己补死的煞笔。 可面对薛虹的话,三人还是将信将疑。毕竟中医这东西,头发越白,胡子越长说服力越高。 薛虹满头黑发,未满双十,说服力实在不高。 薛虹知道自己年纪轻,说的话未必能让人相信。于是便当即借着上折子的机会,求隆庆帝派位靠谱的太医过来给黛玉瞧一瞧。 上过折子后,薛虹请了驻在府中的锦衣卫,将陈奏和求医的折子一并送了出去。 殊不知这一幕看的黛玉三人暗自咋舌。 原本她们也以为薛虹像外面说的一样,只不过靠着自家的老爷,才得了皇上些看待,毕竟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什么能耐? 可如今看来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那厚厚的陈奏,就是对薛虹最有力的说明。 皇帝不是隔壁的老大爷,那是天下至尊,人间共主,日理万机。 要管的要看的哪个不是天大的事。 如今薛虹写的东西能直接被送到圣上眼前,可见其特殊之处。 …… 转眼间已至晌午,可书房内的几人却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只因薛虹怕黛玉重临故宅,一有所想便记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再哭出来。 于是薛虹如同哄孩子一样,将三国的故事改了改,讲了出来。 原本的黛玉对薛虹的态度是有些羞恼的,自己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拿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可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听故事听的入神了,一直听到十八路诸侯讨董这才停了下来。 黛玉正听的开心,见薛虹忽然停了下来,有些不解。 “时至正午也该用些饭了,饭后再听也罢。” 黛玉咬了咬嘴唇,想继续听下去,却又不好意思直说,只能道:“回师兄的话,午食又是哪里传下的习俗规矩?我竟从未听过。” “不是规矩也不是习俗,我知你体虚,因此早上必然吃的东西不多。到了如今腹中必然已空,于身体不利。 身弱者,若要养身惜福还需少食多餐,不可空腹,更不可贪食。先吃些饭食,稍后再讲与你听可好?” 黛玉乖巧的点了点头。 待午饭用毕,太医也“恰好”被请到了。 而黛玉似乎也因为没能继续听到故事有些沮丧,但并未显露出来。 就在老太医为黛玉诊脉时,管家跑来,说外面有个婆子和两个下人,说是荣国府来接黛玉小姐回去的。 薛虹挥了挥手,示意管家让她们先回去。 “这是哪个混账东西给这姑娘诊治的!倘若时间一久,就是扁鹊复生恐怕也没得救!” 老太医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那个庸医抓过来,狠狠给他几拳。 薛虹连忙回身请教:“家妹的身体可无恙?” 老太医冷哼一声:“暂时无恙,停了药调养一段时间也就是了。 那药再吃个三五年,轻则有碍子嗣,重则危及性命。要不是发现的及时……” 听了老太医的话,黛玉吓的小脸变得惨白,艾婆婆赶紧将黛玉搂在怀里,不停的摸着小脑袋。雪雁也是紧张的靠在黛玉的旁边。 接着老太医又问了黛玉吃些什么药,得知是人参养荣丸后,便皱起了眉:“不应该啊,这是难得的温平补药,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除非……除非有人弄错了这丸药配药的比例剂量,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薛虹右手食指微微捻了捻扳指,眼底越发的阴沉:“还请老大人明言。” 根据老太医所说,这人参养荣丸虽然有着人参二字,但人参却不过是用量最少的,甚至还要辅佐大量的中药去中和人参的功效。 因为这味药丸一般是给先天不足的少儿,或者身体严重亏空的成人吃的。 这二者身体虚弱,不能受重补,所以只能循序渐进,一点点改善。 人参功效又太过强烈,所以才有了人参养荣丸这味药。 可是一但人参的比例过高,或者用来中和人参功效的佐药比例不对,那这味药丸的效果就会加强不少。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好事,可对于底子弱的人,那就是慢性毒药! 刚一吃的时候,因为药效的原因,会脸色红润,觉得身子有了力气,有了精神,殊不知这不过是假象,是透支身体的迹象。身体不但不会好转,反而会加重! 长年累月之下,犹如白蚁决堤,治无可治。 薛虹拢在袖口中的拳头猛然收缩,捏的咔咔作响。 若是无意,这都说明了贾府的失职。 若是有意…… 薛虹正在思索之际,忽然听到大门口有喧嚣之声。 正在气头上的薛虹面陈如水,先是对老太医表示的感谢,又奉了银两,但老太医以受陛下之命来此,不敢收取拒绝了。 薛虹看着黛玉脸色苍白,有些受到惊吓的模样,下意识的上前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黛玉莫怕,万幸无事。艾婆婆,劳你安慰下师妹,我且去送送老大人。” 薛虹转过身去后,脸上的笑立刻消散,因着这位老太医是太医院的老前辈,德高望重,所以锦衣卫怎么把人家带回来的,还要怎么把人家带回去。 到了正厅处,薛虹再次听见门口起了争执。 “让老大人见笑了,劳烦您在正厅稍候。” 薛虹带着两个护卫向门外走去,而被隆庆帝派过来的那名锦衣卫也跟了过去。 一出了门,就看见门口几个穿着灰色短打的男子,还有一个婆子站在门口叫嚷。 只见那婆子看见薛虹,全然无半点敬意,一双老鼠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薛虹,撇了撇嘴,然后才行礼道:“见过公子。我们是荣国府的,奉太太的命来接林姑娘回去。” “因何在门口处喧哗。” “哎呦,这不是门口的下人们狗眼看人低,不认识咱们贾府的人,又不通报,婆子又是个粗人,就嚷了起来。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薛虹懒得和对方计较,只是告诉她:“你们回去吧,稍后我自会送师妹回去。” 说完,薛虹转身就准备回去,可却听到…… “呦呦呦!不过是巴巴贴上来的外人,在这冲什么大,拿什么谱。还真把自己当林小姐的什么了……” 薛虹脚步停了一瞬,下一刻,两道身影窜了出去,硕大的拳头挺挺的拍在那婆子的牙上,带出去了一口碎牙和着鲜血。 贾府的下人们谁也没想到在明知道他们是贾府人的时候,还有人敢动手,所以一时间谁都没反应过来。 两个护卫一左一右一脚踹在那婆子的腿上,将对方按下。 “贾府的下人可真威风啊……” 第31章 宝玉破个口子你就叫太医? “知道的以为你只是个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荣国府的主子呢。 你们两个,废了她的手脚,然后送官。其余人全部赶走!” 和气?人家都骂上门了,薛虹要是还忍了那就别科举了。 以仆骂官,这事拿到哪去说,薛虹都是占理的,还是到别人府邸门口骂街。 这也就是薛虹要脸,要是薛虹不要脸就说对方一口唾沫吐御赐的玉佩上了,高低扣她个大不敬的帽子! 这大帽子下来,别说她一个婆子,就是扣贾府王夫人头上,也绝对够她喝一壶的! 打发了贾府的这群不分主仆的家伙后,又将老太医送走,薛虹便准备回府将黛玉暂且安置在林府。 回去?怕不是怎么被人害的都不知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救人难,害人易。别人想要害你,又都是在一个屋檐底下,机会那可太多了。 就像这次的事,要不是薛虹懂点医术,发现了不对劲,再拖个一年半载,黛玉这辈子也就算废了。 …… 后院的书房中,黛玉想起方才太医的话,心里更是一阵难过。明明是嫡亲的外祖母家,怎么会这样对自己? 若不是这老太医是隆庆帝派过来的,黛玉可能就算怀疑薛虹,也不愿意怀疑贾府,这就是疏不间亲的道理。 不过这事到底是真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因为贾府请的医生敷衍了事,又或是配药的下人粗心欺主。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贾府的失职之过。说明压根就没重视黛玉。 倘若是他们那个色鬼投胎的宝贝石头病了,会发生大夫敷衍了事,配错丸药的情况吗? 艾婆婆更是一阵后怕,自责万分,本来是奉了老爷的命护着小姐的,可结果自家小姐险些让人害了去,她还一点没有察觉。 雪雁年岁不大,心思也算不上机灵聪敏,只是一味的陪在黛玉的身边,默默的替她擦拭泪珠。 眼看着小黛玉的脸上泪珠再次滚滚而下,却见薛虹一路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吩咐道:“艾婆婆,贾府暂且不必回去了。 我自将此间之事修书与老师,是非自有定夺。这段时间先让黛玉回府上住下吧。 我平日除了这书房外,后院别去一概不曾去过,居所也是在别处厢房。师妹若是回来,这府上也算是回来了主人家,自比别处自在。 我也好奇,这偌大的贾府,到底有没有个心眼正的主子。” 艾婆婆连忙应下,还回贾府做什么?难不成上赶着让人害吗? 人言说娘亲舅大,可谁曾想这亲娘舅竟然要害了外甥女!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 当然,薛虹也不会破罐子破摔,弄的沸沸扬扬的,因为哪怕黛玉是受害人,只要消息广为流传,都会对黛玉的名声造成影响。 没办法,时代问题,就是这么不讲理。 至于最后的处理结果,还要看自己的老师怎么想了。 …… 荣国府,荣禧堂外的碧纱橱院子内,一阵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响起,连带着丫鬟们的惊呼声、婆子们的哄声,以及少年人的叫骂声混合在一起。 “哎呦我的宝二爷,快别砸了,仔细别伤到您呐!!” 院子内,贾宝玉双眼哭的通红,将屋子里的汝窑的碗瓶、桌子上的花盆,连带着书架上的玉石摆件,通通摔了个稀碎。 “你们别来哄我!!我知道林妹妹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一定是你们这些婆子,平日里拿大惯了,欺负了林妹妹,这才叫她走了!!” 碧纱橱中的贾宝玉正闹腾着,外面的王夫人也叫来了王熙凤,正商量着该拿薛虹怎么办。 王夫人手里捻着佛珠,桌子旁边还放着一卷法华经,可眼底却满上冷意:“前儿个我见了薛虹还以为他也是个好孩子。 可结果这才几天就露了原型了。不把咱们府放在眼里。 被派去接林丫头的婆子被打了关了起来,剩下的人也一并赶了回来,现在就这样了,以后还得了。” 王熙凤看着跪在王夫人面前的小厮,眼睛一转便坐到王夫人旁边:“太太不必动气,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想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那还不容易。 仗着着林姑父的面子,又入了皇上的眼,许是年轻人轻狂了些,不知咱们大户人家的礼数。 太太最是怜贫惜弱的,和这么个无知小辈,犯不上动怒。 不过这常言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薛虹若不是得了失心疯,断不会做出这样无礼的事情来。” 王熙凤话锋一转,凤眉冷竖猛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厮:“搞不好,是这些子贱骨头仗着咱们府去做了什么事。 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若是有半点隐瞒,就是太太慈悲,我也不能饶你!” 那小厮连忙磕头求饶,然后这才说了起来。 “我们原是奉宝二爷的命,想着去接林姑娘回来,可是到了林府门口,那管事的不肯让我们进去,又不通报。 王婆子一时气不过,便与管事争执了起来。” 听到这王熙凤便大概明白了,这事她们府上说破天恐怕也占不得理。 “后来,薛公子出来,便让我们先回来,说林姑娘稍后他亲自护送回来。 可有宝二爷的命令,我们又不好独自回来。所以……所以王婆子便忍不住碎了两句嘴……就被……就被……” 王夫人冷着脸忽然打断:“行了,那薛家的哥儿也是个心狠的,不过是说了两句,就下了狠手,还要将咱们府上的人送官。未免不将咱们府放在眼里!” 王熙凤心里一阵无语,薛虹这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 别的府上的奴才,跑到自己家门口指着鼻子骂街,骂的还是个有官身的人,就是当场打死了当,谁也挑不出理来。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儿子惹出来的事? 人家黛玉回自己家,难不成还要看你们的脸色,说让人家待多久就待多久? 真把黛玉当做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了不成?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可嘴上却又是另外一番分说。 王熙凤附和着道:“可不是太太说的这么个礼。只是这事也不好闹大了去,否则面上没有光。 不如等那薛虹送了林妹妹回来,咱们请了他进来,好好分说分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胳膊折了也要往袖子里藏。 这样一来也显得咱们府上大气,不和年轻人一般计较,二来也免的闹大了事,落了人家口舌。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礼儿?” 两人正说着话,外间传来一声惊呼。 “太太、二奶奶不好了!宝二爷的手被汝窑盘子碎片划破了好大的一个口子!!” “啊!!我的宝玉!” …… 碧纱橱内,一群丫鬟婆子围在贾宝玉旁边,捂脸的捂脸,擦手的擦手,忙的热火朝天。 “我的儿啊!!伤的可严重啊?快去请太医过来!” 一个丫鬟许是为了安慰王夫人,便主动一礼回道:“太太别怕,只不过是手心上划破了个口子,口子不大,不碍事的。” 话刚说完就被王夫人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啪的一声,打的小丫鬟愣住了神,连忙跪下,半张脸红了起来。 “好个大胆的下贱胚子!什么叫没什么大碍?宝玉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这么多人照看,居然还让他伤到了! 若不是恐我的宝玉念着你们的旧,我准将你们发卖了了当。 还有你,主子还没问你,倒主动回了话,抖起机灵来了,可见也是个不守规矩的。 来人,带下去,打二十板子!我看以后谁敢! 另外,去拿了大老爷的帖子,速去请太医过来给我的儿医治!” 好家伙,只不过手心破了个口子,而且还不大,整个院子闹的沸反盈天,还非要拿大老爷贾赦的帖子去请太医。 恐怕就是皇子王孙,也未必有这样的娇气。 第32章 摔啊,它碎你也得碎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太医终于来了,可贾宝玉手上的伤口早就止了血,太医也只是拆开包裹的纱布,看了一眼后,随便开了剂镇痛的方子就离开了。 临走前贾府又给太医包了二十两的银子,命人用马车将人送了回去。 贾母更是生怕自己宝贝孙子的药被人熬错了,差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鸳鸯亲自去监督。 贾母自己则跟搂着心肝宝贝似的抱着宝玉怪罪道:“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生气便生气,何苦摔东西伤到了自己。 幸亏这次只是手受了点伤,算不得什么。” 贾宝玉眼眶一湿,猛的扑进贾母怀里:“老祖宗,手疼……” “怎么?可是伤口疼了?疼也是你这孩子活该,谁让你不爱惜自己。 咱们贾府是军功起家,爷们都是刀枪中滚出来的,这点子小伤不许叫疼。”贾母虽然疼爱宝玉,但还是忍不住教训了两句。 贾宝玉闻言用袖子一擦眼泪,忽然笑了出来:“老祖宗若是能把林妹妹叫回来,孙儿便不疼了。” 贾母立刻明白了贾宝玉的那点小心思,当即笑道:“哈哈哈,可是你这猴儿惹恼了你妹妹,如今她不理你了,就求到我这里来了? 若真是这样,那我也不管,你们孩子气的事,自己耍去。” 岂料贾宝玉一咧嘴,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林妹妹走了!她不回来了!” 贾母眉头一皱,虽然依旧不改慈祥端庄的姿态,可就是这一皱眉,让整个荣禧堂内的丫鬟婆子们的心猛然揪了起来。 整个府里,只要不是个傻的,都明白,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太君才是最不好说话的主。 平时的小事贾母也不会计较,可若真出了什么问题,一但贾母不满意,整个贾府谁也救不了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去把我的玉儿叫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去黛玉院子里的婆子便回来了,却不见黛玉的身影,只过来了一个紫鹃。 紫鹃立刻跪下,将黛玉早上随着贾琏回林府一趟的事说了。 贾母听了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想,毕竟在她看来,林府那也是自己女儿女婿的居所。 黛玉这个孩子去看看昔日父母的故居,权当做解思念之情也是应该。 更何况还是让琏儿带着出去的,出不了什么问题。 至于宝玉哭的说什么:林妹妹再也的不会回来了。 贾母只当做是贾宝玉又犯了痴,好言好语的劝道:“我当是出了什么乱子呢。你林妹妹只不过回府里去看看,待会便回来了。 就这么点事,瞧瞧你这又是摔东西,又是弄伤了自己的,可还有一点大家公子的风范?” 贾宝玉当即转悲为喜:“老祖宗说的可是真的?林妹妹待会儿就会回来?” “你林妹妹不回家来,在京里还能去哪,净说胡话!我瞧着这天色也不晚了,也该派人去接我的乖孙女儿了。” 王夫人坐在一旁欲言又止,扭捏的样子被贾母看在眼里,于是开口道:“老二媳妇,你有什么话要说?” “回老太太的话……” 王夫人将白天的事情掐头去尾,简略的说了一遍,话里话外都是薛虹的不是。 贾母一只手按住了又有些躁动的贾宝玉,看了王夫人一眼:“这里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那孩子倒不像是个藏奸的。” 王夫人故作叹息:“唉,谁说不是,刚见到薛虹那孩子,我这心里也是欣赏的。 可是如今我手底下那婆子现在就在林府扣着,回来的下人们还说薛虹要拿了婆子送官呐。 老太太您说,都是亲戚家的,有什么误会要闹的面上没有光采啊!可见那孩子说到底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没有什么容人的肚量。” 此话一出瞬间恼了一旁的邢夫人,小门小户这是在指谁?莫不是指桑骂槐? 往日惯会打圆场的王熙凤,此刻也没了声音,只是静静的看着王夫人展示。 “见过老祖宗、大太太、太太、二奶奶、宝二爷,门口薛虹公子说是有事求见老祖宗并着太太、奶奶。” 贾宝玉眼睛一亮:“可是林妹妹回来了?” 下人有些为难,可当着贾母的面也不敢撒谎,只能道:“没见到薛公子带了车驾,只一个人带了三个护卫骑马过来。” 贾宝玉正要闹起来,却被贾母轻轻的拍了拍头看了一眼,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去把那孩子请进来吧。” 下人正要转身离开,贾母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道:“他在哪个门?” “西北角门。” “身上可带了玉佩?” “回老祖宗的话,带了一块烟霞暖玉在佩戴在腰间。” “引他去侧门进来,万不可从角门进。” 贾母作为先国公的妻子,史家的大小姐,自然清楚对皇帝的敬畏这种东西,看起来平时没什么用,可一但出了事就是罪加一等。 尤其现在时政特殊,私德品行有亏倒不怕什么。就怕在这样的大是非上出了乱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薛虹便到了荣禧堂外面。 “晚辈薛虹,见过老太君,见过大太太、太太,琏二嫂子。” 薛虹一如既往的抱拳躬身行礼,没有半分的礼数欠缺。 只不过不同的是,和之前温文尔雅的气质比起来,今天的薛虹仿佛多了几分清冷之意。 “好孩子,起来吧。” 薛虹入座后又对着贾母拱了拱手:“老太君,今日虹来此是有两件事,第一便是白日之时,贵府上的一位婆子,站在家师府前满口污秽之语,辱骂晚辈。 以仆骂官,又是咆哮于命官府邸门前,虹不得已略施惩戒,依法将其拿了送官。 今日特来向老太君赔罪。” 贾母脸上和蔼可亲的笑依旧不变:“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要这么说还得是老婆子我向你赔罪。 若真是如此,你拿了那婆子送官也是应该。” 薛虹:“老太君果然最是仁慈体恤晚辈的,二来嘛……是为了和府上商量,让黛玉暂且回林府居住些时日的。” “我不同意!!好端端的,林妹妹要出去住!” 贾母一边伸手安抚贾宝玉,脸上露出疑惑也一边开口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一些字迹,示意丫鬟递给贾母。 “老太太,您是黛玉师妹嫡亲的外祖母,又是虹敬重的长辈。 虹请教,贵府多年以来,可有奴才配错丸药这种荒唐事?” 王夫人脸上一副茫然的神色,可手中的捻佛珠的速度却变快了不少。 贾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边让丫鬟从盒子里拿出自己的花镜,看了看那纸上的字迹,看过后大吃一惊。 “虹哥儿,这是……这写的是?” 薛虹脸上挂着不明意味的笑容:“想不到贵府的“狗奴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如此简单的事情还能弄错,险些害了我师妹的性命。” 贾母看过后,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变得阴沉起来,又将纸张给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传阅了。 王夫人看过后一边握着佛珠,一边道:“也许是虹哥你请来大夫诊治错了。” “哦?虹也希望是如此,可惜替师妹诊治的大夫,乃是前任太医令梅老大人,他老人家的医术,断然不会有错。” 贾母:“可是现在被供养在皇宫中的梅老?” “正是。陛下念着家师功劳,只是一时难以封赏,因知道了黛玉的事情,特派了梅老大人来诊治。不想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薛虹无视王夫人,继续对贾母道:“老太君,虹身为恩师弟子,师妹险些遭难,自然不能不闻不问。 我已将此间之事,原封不动带着梅老的诊断书一并发与老师。 至于后面如何,就不是虹该管的了。 只是在老师未曾来信之前,只能先委屈师妹回府居住,也请老太君理解晚辈。 若有失礼之处,待一切结束,虹自当携带礼物,登门谢罪,告辞。” 薛虹一撩衣袍,起身就要离开。 “你不许走,将林妹妹还我!!!” 贾宝玉挣脱贾母的手跑到薛虹前面挡住了路。 薛虹低头看着和个土豆一样的贾宝玉,也不至于和个孩子置气,瞥了他一眼就准备绕过他离开。 贾宝玉见薛虹不理自己,又想起离开的黛玉,当即触发技能,手伸向脖子上的通灵宝玉将之摘下,高高举起就要摔下去。 薛虹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这便是那块宝玉?改明个,我也给师妹送块像我身上这样的暖玉。” 贾宝玉身形猛然一滞,目光瞥见薛虹腰间的暖玉,眼底闪过一丝痴狂:“我不许你送林妹妹玉!” 贾宝玉猛然扑向薛虹,一把扯下了腰间的玉佩抓在手里:“什么破暖玉,林妹妹只能有我这一个玉!”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摔玉。 薛虹露出一副震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表情。 这玩意,都知道你有摔玉的技能,这不利用起来坑你们贾府一下,简直对不起黛玉受的委屈! 摔啊!快摔啊!这玉碎了,你也得碎! 就算不碎,你们贾府也绝对够喝上一壶的! 亲手摔碎御赐之物,和挑衅皇权也没差啥了。更何况摔玉的还是个天生带玉的。 你说说,这是要造反呢?还是造反呢? “宝玉快住手!!!”贾母急的几乎从榻上直接站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好孽畜!松手!!” 薛虹只觉得一道身影从身边掠过,紧接着贾宝玉就被一脚踹成了折叠屏飞了出去。 卧槽!!!双折叠!怎么折都有面!何方壮士大侠,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第33章 好一个吃人的家族啊! 但见来人环头燕须,一身皂青上绣飞禽的袍子在罩,双手捧着从贾宝玉手中夺回来的玉佩,眼里既是庆幸,也是后怕。 “贤侄受惊了,快将这御赐之物收好,待老夫教训这孽子!” 薛虹接过玉佩,就看到贾政将下摆一扯,气势汹汹的就走向一旁趴在地上的贾宝玉。 而更让薛虹感到惊讶的是,挨了这么势大力沉的一脚,别说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算是成人也得缓上好一会儿。 刚刚那一脚可是踹的贾宝玉双脚离地,横飞出去了两米有余,实打实的一记窝心脚。 这补天石投胎就是不一样啊!比分能耐不一定有,但硬度是绝对拉满的。 贾宝玉看到贾政朝着自己走过去,吓得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就往贾母怀里躲去。 也许是出于对父亲的恐惧,贾政在的时候,贾宝玉几乎从来不敢犯痴病。 贾母顺势搂住贾宝玉,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三位护着宝玉的,有劝架的。 一时间原本还雍容华贵的堂里,瞬间变的闹哄哄,七嘴八舌。 贾政一双豹眼狠狠的盯着贾宝玉:“不成器的孽障,你自下生起,我便说你是个祸害! 若非老太太爱你、再有你大伯拦着,我岂能留你到今日! 如今都这么大了,全然不知道半点敬畏,险些给我惹出天大祸来! 今天老夫非亲手毙……” “混账东西,来到我这里口出狂言来了?我看哪个敢动我的宝玉,难不成,你还敢对老婆子动粗!” 贾母一声呵斥,贾政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甘,却也只能连忙赔罪。 贾母见贾政虽然服软,但眼里的怒意却依旧未散,便想着将贾政支出去:“虹哥还在这儿呢。再闹下去成了什么?岂不让客人笑话。” “大人,虹这便要告辞,有话相谈,可否移步?” 贾政暂且收敛怒意,回头看向薛虹:“贤侄请移步前厅说话。” …… 到了前厅后,薛虹故作疑惑道:“虹在家中常听闻大人之名,像贵府这样的人家也应该知道最忌讳什么。” 贾政目露痛苦之色,微微偏过了些头去:“贤侄莫再言语,非政不明,非贾家不忠,只是……” 从贾政的口中,薛虹得知,本来贾宝玉衔玉而生的消息是被贾赦下令封锁了的。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过两天,消息居然走露,闹得整个京城皆知的地步。 万幸当时隆庆帝刚刚登基,又是个贤明宽厚的君主,当初又有意尝试拉拢贾家。于是对于贾宝玉的情况就说了一句:“坊间传言,不可相信。”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贾政与薛虹谈话期间,虽然有对着贾宝玉的恼怒,但更多的还是父亲对于孩子的恨铁不成钢。 可一但涉及王夫人的字眼,贾政眼底的厌恶和不满几乎要溢出。 “哦?果然如此,我道贾政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喜欢仅仅只是识字的王夫人。 怪不得贾政给自己的三儿子取名贾环。” 《宋史·舆服志三》:“衮冕之制……小授三,结玉环三。 环老三,环老三,既是排行老三,也是出自这个典故。 可见贾政对于母亲安排的联姻亲事,也是打心底里反对的,只不过出于孝道和对家族的负责无法反抗罢了。 等到出了贾府,上了马后,薛虹微微回头,看着身后这座落于京中,用真金白银同浩荡皇恩堆起来的宅子,摇摇头笑了笑。 这就是大家族啊!外表光鲜亮丽,可依旧是由人组成的团体,每个人总会因为不同的利益产生纠纷。 看似尊卑有别,小的敬着老的,年长的护着年幼的,可在薛虹看来,不过是鲜有发自内心的逢场作戏罢了。 如同后世的家族关系也大差不差。 父母若是一贫如洗,不少不孝顺的子女便撒手不管,一年到头也不去见自己父母几次。甚至还盼着父母早点死,好把棺材本给自己腾出来。 如果父母有每个月的退休金,那儿女就会怕父母死,因为这是一个活着的金山呐!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家族都是这样的。 如今贾府的情况在薛虹看来,差不多就是上述的情况,每个人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明明是至亲,却硬生生被一个个规矩条框束缚的,亲也不亲的样子,只不过是住在一起有着血缘关系的“同事”,每日逢场作戏。 贾母在丈夫荣国公死后,一心维持贾家的荣华,不顾二儿子的意愿,定下了王夫人这么桩亲事。 而贾政呢?面上尊敬十分,心里岂有不怨的?至于王熙凤、王夫人之流更甚。 难怪黛玉在这样的府里会写下那一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整个府不过是披着亲人骨肉名义的怪物,咀嚼着贾府每一个人的血肉,勉强维持着这个庞然大物的生存罢了。 薛虹一路上看着周围大街上衣衫褴褛的百姓,心中长叹:上行下效,国至末年,四维不张,国将不国啊! 从贾府的情况大致就能看出来国家的情况。 因为一个国家的情况必然会影响底层百姓、家族的面貌风气。 正如同一个朝代不同时期的诗人们所表现的作品那样。 国家兴盛之时一片欣欣向荣,道德水平无限拔高,百姓也安居乐业,作品多是以轻快日常、描写繁荣为主。 等到了国家末年,则是一改常态,家国不幸开始体现在文学作品中。因为国家衰落引发的社会问题,致使民不聊生,礼崩乐坏。 贾府是在勉强度日,撑着面子。这偌大的王朝不也是一样吗? 这么多年来,要不是天降猛男隆庆帝小心翼翼的缝缝补补,恐怕距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个人、家族、国家、时代,薛虹一时间心有所感,不吐不快。 “阳鸟知哺貌未花,忠孝礼仪添荣华。 王谢堂前何曾睦,衣冠禽兽苟国家。 罢了罢了,还是快些回府吧,贾府荣华百年,后人不争气有这样的结局也算正常。” 嗯,不若到街上去瞧瞧,可有些女孩子家喜爱的吃食玩物,且带回去些。 发生这样的事,黛玉又个心思玲珑的,恐怕这会正又抹泪呢。 第34章 黛玉:够了,师兄不是外男 顺平七年冬月,因金陵乡试失火案而派往金陵的钦差终于回了消息。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的大火,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 乡试泄题舞弊只不过是最小的一桩事情,更有传言称有人私自豢养死士。 在朝堂之上,隆庆帝大怒,当即命令自己的弟弟忠顺亲王为钦差大臣,着兵部江南行走,赐金令,必要时可直接调动江南十三州府的所有兵马!务必要彻查! …… 宁国府内,贾赦、贾政、贾珍三人在后堂中谈话,贾琏陪坐。 贾蓉则是在门口把门亲自看守着。 贾赦戴着老花镜,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刚刚买回来不久的古董玉坠,整个人一言不发,看起来就像是个富贵人家昏了头的老头子罢了。 贾琏则是起身,给三人倒茶。 贾政面上有些担忧之色,迫不及待的问道:“珍哥儿,此番去玄都观,敬大哥可曾说了些什么?” 贾珍露出一丝无奈,从袖口中拿出一叠纸,递给贾赦、贾政两人:“二位叔父,此番前去家父只是说让我和蓉哥儿以后少去打扰他。 说我们若真有孝心,就把他写的经文让下人们抄抄,念念散一散。” 贾政一听当即把手里的经文拍在桌子上:“敬大哥不知道朝里的事吗?” “回叔父的话,小侄去时正要与父亲分说,可却被父亲制止,言说自己是方外之人,一概不理凡俗之事……” 贾琏笑了笑:“父亲、二叔,依我看,既然大伯没有理会,兴许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贾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却听贾赦悠悠一叹:“正是这样才麻烦呐!” 几人一惊,连忙看向贾赦。 贾赦却也不说原因,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了,然后对着贾琏道:“有这些功夫,还不如去给你老子我找些古玩奇珍来。散了吧,散了吧。” 说完后就自顾自的背负双手,哼着小曲儿出了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贾琏看着自己父亲没由来的一句话,回头看了看贾政,又看了看贾珍。 贾珍见气氛尴尬,主动站出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造反就与国休戚,想来再大的乱子,也乱不到咱们头上。 这样,我打发蓉哥儿去联络一下金陵的老亲们打听打听,眼看年关将至,咱们也图个安心。” 最后几人也只能这么办了。 贾家现在已经落寞了,接触不到朝堂权力的核心,有点什么事,也只能通过道听途说。 贾琏想起自己父亲那糊涂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恼怒,做父亲也好,做为一等将军也罢,怎么可以糊涂成这个样子? 但毕竟子不言父过,贾琏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贾政则是看着自己大哥出门的身影,一直不语,他知道,自己大哥曾经不是这样的。 …… 却说林府中,薛虹正在屋子里带着黛玉在一处铁炉子上烤羊肉。 天气转凉,黛玉身体又不好,于是薛虹便请了工匠,在外间角落打了座铁炉,又打了炉管子、铁容器,通向黛玉的闺房内。 明明外面已经是大雪纷飞,可黛玉的闺房内哪怕一时开窗,也依旧温暖。 薛虹拿着一双竹筷子,微微挑动着炉子上的羊肉,被切成小块的羊肉在炉火的炙烤下冒着油花,不一会的功夫便有肉香飘出。 黛玉乖巧的坐在离炉子稍远一点的地方,靠在艾婆婆身上,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薛虹眨啊眨啊。 雪雁则是盛了些热汤来,端给黛玉。紫鹃则是捧着碗筷。 雪雁,紫鹃一左一右站在黛玉身旁侍候着。 自那日薛虹贾府一行后,黛玉便暂时搬回了林府居住。贾母担心黛玉不习惯,便安排紫鹃一并过来伺候黛玉。 “哦?今儿个的火倒是大了些,这么一点功夫这些肉便熟了。雪雁,快夹了给黛玉尝尝。” 只不过可惜的是黛玉这小身子骨不太适合辛辣的食物,否则以薛虹的口味,这肉上非要洒上一片红才好! 这次的肉上只洒了些盐巴,但好这自草原来的上等羊肉腥膻之气不重。 “唉?师妹,看我做什么,趁热吃啊。烤肉这东西不管什么肉,若是凉了恐怕就腥了。” 黛玉从艾婆婆手中接过筷子,挑了一小块肉吹了吹,放进嘴里,小脸微微鼓动,十分可爱。 可吃了一块后,黛玉就放下筷子,继续眼巴巴的看着薛虹:“师兄,光是吃肉未免太过无趣。” 薛虹有心逗一逗黛玉,义正言辞道:“你年纪太小,果酒也不能喝的。我倒是可以喝些。” 黛玉知道薛虹在逗自己,又不好意思明说,就这样鼓了鼓脸看着薛虹。 雪雁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主动开口:“公子,前些日子您讲的那个三国真好,后面关二爷可曾逃出了曹操的包围?” 薛虹知道这是黛玉的意思,但故意就是不说三国:“要不还是说个隋炀帝三征高句丽……” “虹哥哥……”黛玉一张小脸也不知是炉火烤的,还是被薛虹气的。 艾婆婆看着这一幕笑道:“公子快别逗我们家姑娘了。” 薛虹放下筷子:“黛玉,这又是一个理儿。以后记住,凡事宁肯亏了别人,也不能委屈自己。 有什么事还是要说出来的,否则受了委屈,就只能像现在这样生闷气,更甚至躲在被子里偷偷的抹眼泪。” 黛玉瞬间有些恼了,作势起身要去打薛虹。 “这有火炉,容不得打闹,我继续讲三国的故事便是了……” 外面飘着漫天大雪,屋子里一个少年说着过去的历史,面前的少女听的津津有味。炉子中的柴火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若论富贵奢华,这里远不及贾府,可却没由来的令人这样安心。 不知不觉间,过五关斩六将说毕,薛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雪雁,一会儿我走后这炉子上的东西撤下去,仔细别伤到人。 另外艾婆婆,这几天恐怕会越来越冷。黛玉若是出门,需要多注意些。” “是,公子放心。” “等有了空,再讲故事吧。早些休息,若是有事便差人去书房寻我,可不要遇到事只偷偷的哭鼻子。” “师兄才偷偷哭鼻子呢!”黛玉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娇憨模样又是令薛虹笑了出来。 薛虹离开后,黛玉依旧看着其离开的方向,依旧不依不饶的道:“且等开了春,我能出去,也定要寻他件事来笑他!哼!” 艾婆婆只是笑着不语,心中更是感慨,自家老爷眼光太好了。 自从黛玉回府后,薛虹没有一处照顾不周的地方。先是买了两个粗使丫鬟给黛玉,又花钱请了个厨子,在黛玉的院中开了个小灶。 更是亲自画了图纸,请人造了这个炉子。 自黛玉来后,凡白天得了空,薛虹必定会过来看一看黛玉,或是带些吃食,或是讲些故事,说些玩笑。 一个月来,两人间的陌生感也渐渐消散了。 这一个月中,黛玉竟然一次也没有落泪。更不用考虑什么人情事故,没有下人乱嚼舌根。 薛虹真是把黛玉当作亲人一般,捧在了手心上。 黛玉收回眼神,又想起来一事:“婆婆,师兄最近越发的忙了,可知道在忙着些什么?竟然连吃住也是在书房中的。” “回姑娘的话,公子只是说要为会试苦读,再多的我也不知了。” 转眼已至酉时,黛玉看着外面依旧纷纷扬扬的大雪,心念一动,便吩咐一个粗使丫鬟去书房外看看,里面的灯还亮没亮着。 粗使丫鬟回来报:“回小姐,书房内正亮着呢。” 黛玉想了想,吩咐道:“雪雁,你去找厨子做一碗银耳莲子羹来。” “姑娘,已经夜里了,进食对姑娘的脾胃不好。” “不是我吃,是给师兄的。” 雪雁正要去做,却听黛玉又道:“等一下,做好了我亲自送过去。” 紫鹃忍不住开口:“姑娘,现在已经是夜里了,薛公子到底是外人,传了出去……” 黛玉冷哼一声:“外人?天底下除了父母外哪个不是外人? 何况师兄待我真挚如此,我不过做些小事报答而已,又有什么? 紫鹃,凡我与师兄相处,你总是提醒我注意规矩,怎么在府里的时候我和宝玉相处,这话你从来不说?” 第35章 你疯了?和我这么说话? 雪夜纷飞,三两人影捧着食盒,踏着碎琼乱玉行至书房前。透过窗影,依稀可见一人,伏案提笔,或思或写,或动或静。 黛玉一身红色的斗篷,头顶上戴着一顶斗笠,从高处看,宛若一颗朱红色的珍珠,在漫天大雪中滚动。 黛玉亲自拎着食盒,来到书房门口处,推开了门,只见一名壮汉站在薛虹旁边,腰按宝刀,时刻护卫着薛虹的安全。 放眼看去,只见形相清癯似山中朗月的青年,白净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杆红木毛笔,正伏在桌案上图画。 眉宇之间似有家国忧愁,姿态之中犹如挥斥方遒,一点一画莫不深思,一勾一勒皆存苍生怜悯。这样气度的人,是黛玉从未见过的。 此刻的薛虹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事物,一心沉浸在文字之中。 “唉!变法谈何容易,若是纸上谈兵,只需要动一动嘴皮子,可真要落入实际,便处处都是阻力。” 薛虹如今只不过是对变法可能产生的弊端和动荡进行个预估推演,就已经有种与天下为敌的感觉了。 真不知道,在这漫漫历史长河中,那些敢于提出变法并去施行之人,到底是何等的风采啊! 在薛虹看来,或许有一些变法并没有成功,甚至无法起到积极的作用。 可在人类发展的这条历史中,造反也好,投降也罢,变法、守旧、复古等等……人类的历史进程想要进步,每一条路总要去走一走。 无论对错与否,无论成功失败,这都是文明伟大的尝试与突破。 “公子,林小姐来了。” 一旁的马千户见薛虹过于专注,没有察觉有人到了门口,于是出声提醒。 薛虹闻言先是扯了一张空白的宣纸,盖在方才所描绘的图上,又随便扯了一本书放在上面压住,这才抬头向门口看去。 “黛玉?快进来,外面这会正下着大雪,千万不可在雪中久站,感了寒气。” 薛虹从桌案后面放好毛笔后,连忙起身,一边解下披在身上的披风,上前又给黛玉披上了一层。 黛玉明显感觉的到书房中的温度与自己房间的温度简直天差地别,于是开口道:“虹哥哥,书房中怎么不也砌个火炉出来?” 薛虹一边将自己的披风扯了扯,尽可能的包住黛玉,一边回答道:“这房中已从别处扯了根管子,相较于卧室虽然冷了些,却也刚刚好。 若是太过暖和,这书恐怕还看不到一炷香,便就昏昏欲睡了。 倒是你,这么晚了不休息,仔细着了凉。” 只见黛玉歪了歪小脑袋,将手里的食盒努力的提了提:“我听丫鬟说书房的灯还亮着,就想着师兄还在用功,今儿个天冷,就让厨子做了一碗莲子羹给师兄送来。” 薛虹接过食盒放在一旁,想去拍拍黛玉的头,却在对方反抗的小眼神中放弃了:“多谢师妹关心。” “趁热些喝吧,过一会恐怕就凉了,妹妹就不打扰虹哥哥了。” “也好,回去的时候小心些,碎雪路滑。等过几天雪停了,你若想散心我再带你出去。 艾婆婆,劳你最近多注意着些,若是黛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是其他,要尽快来寻我。” “是,公子。” 待黛玉离开后,薛虹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莲子羹,上面还散发着盈盈的热气。 “哈,这孩子,怪道说她有颗玲珑心。” 才七八岁的年纪,便能洞悉人心,更知道人情往来投桃报李。 真真让人喜爱,又让人怜爱。 人情世故投桃报李这样的能力,从来没有天生一说啊…… …… 回了屋子后,黛玉忽然惊觉自己居然把薛虹身上的披风也给带回来了。 艾婆婆一边替黛玉将斗篷收起,一边道:“真是缘分,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薛公子同小姐是嫡亲的兄妹呢。 便是亲兄妹,恐怕也未必能像这般处处想着姑娘。” 黛玉回想起方才薛虹见自己顶着大雪进门后,那眼神中的紧张与怜惜,以及近日的相处,原本写满了戒备的心,此刻也变得暖乎乎了起来。 又听艾婆婆这么一说,黛玉本就红扑扑的小脸蛋更艳了三分,是喜悦的红色。 没有孩子会不渴望疼爱。 贾母虽然也很疼爱她,可黛玉心里清楚,在自己外祖母心中,家族是第一位的,其次便是宝玉、再就是贾府的爷们,然后就是自己。 不过黛玉并不委屈,因为哪怕凤姐姐为了府里劳心劳力,或许在外祖母心里的地位,也就那样,这就是大家族的大家长。 所以黛玉进了府后处处小心,既是不肯给自己的父亲丢脸,也是不想让外祖母厌恶了自己。 雪雁正要拿起艾婆婆手上的披风就要往外走,给薛虹送回去。 “且慢。” 黛玉看着雪雁手上的披风,狭长的睫毛微动:“这件披风……且先收起来吧,今天已经晚了,不好再打扰师兄,等明我再给师兄送回去。” 雪雁捂嘴一笑,自家小姐的心思她岂能猜不到?就像小孩子总喜欢待在父亲、兄长身边一样,会带来安全感。 “是~小姐。” 黛玉的小脸红了些,嗔怪道:“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做什么?还不去打些热水了,我洗漱了好休息。” ……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一位百官们都不愿意见到的不速之客,从金陵回来了。 皇宫门口处,文武百官照常准备进宫,可就在人群中,一道骑着马向着皇宫慢悠悠过去的身影与众人格格不入。 “玛德!突然从金陵回来还有点不适应。今年雪怎么下的这么大?冻死爷了。” 朱煇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不断的搓着手,正想着一会该怎么哭穷,从自己老爹那坑点钱花花。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无礼!!” 朱煇眼睛一亮:“有热闹看!!” 结果一回头,只见四周文武百官纷纷后退,偌大的广场中央就剩下了自己和一位仰着脖子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御史。 朱煇左右看了看,最后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鼻子:“你和我说话呢?你疯了?敢这么和我说话?不认识我这身衣裳吗?” 只见那御史义正言辞:“本官自然认得蟒袍,只是宫前,就算是亲王也必须下马步行!” 朱煇无视对方的叫嚣,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御史台的人呢?出来两个,把这新人领回去。十息内,再不把人领回去,别说本王不给你们那几个老头面子。” 可十息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人动弹。 朱煇突然暴走,从马上跳下来,扑向那名御史…… …… “嗯,多加两件衣裳暖和多了。来两个人,把这位御史拖……啊不,请出去。 还和我动手?不知道我会功夫嘛!” 朱煇身上裹着御史的衣服,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反观那名御史,此刻已经就剩一件里衣,眼眶带着淤青倒在雪地中。 夏守忠和几名小太监看到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从宫里面拉出来一辆囚车。 有几个年轻的言官瞬间红温了,哪怕你是皇帝的儿子,再受宠也不能这样侮辱人!! 你把御史打了就算了,还扒了人家衣服,现在还有把御史游街示众?? 畜生!!禽……唉??不对!!! 只见朱煇径直迈向囚车,然后钻了进去,十分熟练的把囚车上的枷锁给自己扣上。 一众新任言官:Σ( ° △ °|||)︴ “陛下有命,四皇子朱煇于宫前殴打御史,有失体面,特罚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夏守忠又在朱煇胸前挂了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罪”字。 朱煇在囚车里却完全不在乎,脑袋一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受什么荣誉一样。 有些新进京的官员更是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情况!!! 而那些老大人则是眼角跳起来不停:“这小王……爷,从南边回来以后更不要脸了!” 游街示众,这放在一些文人身上,宁可死也不愿意被这样对待。 可对于这位皇子而言,游!你随便游! 老爹你要是不怕给咱们家丢人,让我光腚游街我也没问题。 太极殿内,听了夏守忠的汇报后,隆庆帝的手指不自觉的摸向腰带。 (???皿??)??3??什么天子风范不风范的!!今天晚上还是请这小子吃皮带炒肉吧!!! 脸皮厚到这种程度,指望他自己幡然醒悟已经不可能了,还是动手吧! 想朕年轻时也是一代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怎么会生出来这么个东西!! 还要脸吗?真是脸都不要了! 第36章 王子腾回京 “快快快!来人,赶紧给王爷拿棉被来!!” 朱煇整个人冻的直哆嗦,嘴里依旧骂骂咧咧:“这老头,差不多就行了呗,还真让我绕着皇宫游了三圈啊……阿嚏!!” 朱煇一屁股坐在火炕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好样的,刚回来就在父皇面前给我上眼药,可千万别让小爷逮到!!” 朱煇说话一旁的下人没有一个敢接茬的,怎么接? 朱煇三句话里,两句话在骂街,还有一句是吐槽他老爹。他吐槽随便,最多挨揍,可他们这些下人谁接这话茬谁死啊!! “你们都下去吧。”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一众围在朱煇身边的丫鬟们立刻撤了个一干二净。 四王妃是前年同朱煇成的婚,是太上皇亲自下旨赐的婚。 而四王妃出身于江南甄氏,容貌绝美,性情贤良,温婉贤淑。待朱煇也是尊敬有加,从不恃宠而骄。 “王爷,怎么冻成这个样子啊!”四王妃轻轻的坐在榻上,伸手去搂朱煇。 朱煇挤出个笑容来:“嗨!多大的事啊!我爹罚我的花样多了,这才哪到哪啊! 倒是王妃你,本王离京这段时间,偌大的王府都靠你一个人操持,苦了你了。” 四王妃瞬间感动的梨花带雨,伸出纤纤素手就去摸了摸朱煇的脸。 “殿下受苦了。” 朱煇好容易缓过来了一些,扔下了被子,反手搂过了四王妃,小两口就这样依偎在一起。 忽然间,四王妃忽然提起来江南这趟的行程:“王爷,我听说这次金陵乡试起了大火,连应天知府都被烧死了。 还有这次父皇派忠顺王叔下金陵,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听外面的人都风声鹤唳的。” 一提起这个,朱煇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的光芒,仿佛也来了兴趣,一只紧紧搂着王妃,另外一只手高兴的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不愧是本王的王妃,爱好都和本王一样。你是不知道这趟办差有多有趣。想听吗?” “嗯,想听。” 朱煇脸上的笑容又盛了几分:“好奇吗?” 四王妃不明所以连连点头,可话还没出口,下一刻一张大手就缓缓握住了自己的脖领,微微发力。 虽然不至于窒息,但却令四王妃冷汗瞬间落了下来。 “好奇过了头,可是会掉脑袋的。” 顺着声音望去,原本还满脸笑容的朱煇,此刻脸上的笑意已经全然不见,皮笑肉不笑,眼底满是寒意。 “爱妃,你说,是不是孤戏彩娱亲太久了,怎么连你这位枕边人都忘了规矩了?嗯?” “王爷,妾身失言,请王爷责罚!” 朱煇手不断的用力,脸上的看不出喜怒:“王妃,虽然你出身甄家,但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现在你和我才是一家人。 皇祖父赐婚给我到底为了什么,父皇和我会不知道吗?” 朱煇手上的力度已经开始让四王妃无法呼吸,可她依旧不敢胡乱动弹,生怕触怒了朱煇。 朱煇见差不多了,便松开了手,任由四王妃瘫坐在床上。 朱煇起身向着火盆踱步,伸手烤了烤火:“孤知道,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野心可以,我喜欢有野心的人。 不过……既然你都当了这么多年贤妻,那就继续当下去,也可以免了我许多麻烦。 或者……史书上记载,天寒冰坚,四王妃失足坠湖……厚葬。” “回王爷……咳咳……臣妾明白了。” “嗯,甄家或者老太妃再问起来你,就自己看着回答吧。破船用了再多的钉子,修的再好,一个浪过来也是要沉的。” 明面上他皇祖父和父皇两个人已经开始斗法了,那他也得开始动手帮忙拔钉子了。 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呀。还得当儿子的帮忙! …… 声名远扬的四皇子回京就干了御史的消息,立刻引爆了舆论。 一时间不管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乡野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就连身处闺阁中的黛玉也不例外。 恰逢薛虹前来探望之际,几人就说起了这件事。 黛玉皱着秀眉惊奇道:“奇怪,按理说当众殴打羞辱御史可是重罪,为什么这位四皇子浑然不惧?莫不是真的是为浑人?” 薛虹想起外面的传言感慨道:“确实是重罪,而且陛下也重罚了。 只是很可惜……这样的惩罚,貌似对这位皇子……没什么作用。这位……不像是个爱惜面皮的。” 简称臭不要脸! 此话一出,雪雁、紫鹃两个小姑娘脸上都浮现了一丝笑意。 而艾婆婆却皱着眉一言不发,黛玉也是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否定道:“我倒是觉得这位恐怕不怎么简单。” 薛虹不禁再次为黛玉的聪明感叹,艾婆婆年纪大了,活了这么久自然能看出来点不一样的。 可黛玉小小年纪就能看的出来,真是天慧之才啊!只是可惜降生在这个时代。 四皇子朱煇这种行为就是拿脸换自在,换安全! 四皇子和其他几位有“贤名”的不一样,那几位别说当街殴打御史,就算是早朝放个屁都会被人玩命弹劾。 老四朱煇就不一样了,所有人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默认他就是个浑人。 如此一来,谁想针对他,都得掂量掂量,后台够不够硬,够不够不要脸! 而且朱煇的行为甚至这个忍让范围还在不断的扩大,还一直没有翻车! 保证每一次都能踩着大臣的容忍极限开疆拓土,这就是能耐了。 一但当所有人都认为朱煇只会犯些啼笑皆非无伤大雅的小错的时候,这位要是想玩个大的,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反应的过来! “不愧是天子脚下,人才济济啊……” …… 除了四皇子回京,忠顺亲王南下金陵外,还有一件大事。 太上皇下旨,调山西节度使王子腾回京,加兵部右侍郎。 隆庆帝下旨,赐王子腾玉尺一对,金百两,宝马一匹。 王子腾回京升官的消息一出,原本刚刚安静了几天的贾府,再次热闹喧嚣了起来。 第37章 不若今日休了她! 金陵林如海也终于回了信,一封是写给黛玉的家书,另外一封便是写给薛虹的了。 信上先是感谢薛虹发现了黛玉身体的不适,让薛虹在京中暂行监护之权,黛玉一切事务由他这个兄长代为权衡。 以上只占据了很小的篇幅,更多的还是同薛虹说了一下现在江南的情况。 要说起来,忠顺亲王也是位妙人,到了金陵后,一连数日,同各级官员富商宴饮,送来的礼物也是照单全收,扬州瘦马也不例外,主打一个放浪形骸。 可谁都没想到,这位爷是个收钱不办事的主!礼我收下了,心意你拿回去。 短短十几天中,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从上到下,直接被先斩后奏的就有二十多个!抄家的也有两三户。 一时间整个江南的目光大部分都集中在了忠顺亲王的身上,林如海本就已经减少的压力,此刻变的更少了。 甚至义忠亲王的动作,使得几户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开始倒向了林如海这边。整个盐商内部,已经开始彻底的撕裂。 扳倒盐商的证据,林如海也早就搜集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现在保护伞没倒,证据再多也没用。所以林如海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从盐商嘴里扣钱,充实一下国库,然后尽可能的稳定江南的盐业。 剩下的操作,就得看隆庆帝和太上皇这父子俩的斗法了。 很多大富商和官员的倒台,从来都不是靠着那点法律就可以拿下的,靠山不倒下,就算把刑法犯个遍,最后也可以无罪。 薛虹将几张信纸叠在一起,当着锦衣卫马千户的面,直接放在蜡烛上烧掉了。 “呼……王子腾自边镇升迁进京,看似是升迁,实际上恐怕是进京来夺权的。” 京营初成,正是需要人来统辖,而恰好王子腾无论是出身还是经历,都是足够胜任的。 可薛虹并不觉得,隆庆帝会把兵权就这么给王子腾。 有些时候,职位也是可以和权利分开的。 如果王子腾的京营节度使是实打实的,除非未来隆庆帝疯了,才会又给他升内阁大学士、又挂兵部尚书、最后还升了九省统制。 最搞笑的是,堂堂武将出身的王子腾,居然在巅峰时期,病死在外面了,这个……多少就有点值得思考了。 “王子腾……可惜不姓黄啊……” …… 黛玉收到的家书内容很简单,让她放宽心,有什么事找薛虹就好,不要将薛虹当做外人等等。 至于外祖母家,想过去玩几天就过去玩几天,依旧当做寻常亲戚往来就好。 可见林如海也是动了火的,已经告诉黛玉将贾府“当做寻常亲戚往来”。 几乎算是把贾府彻底踢出自己人的范畴了。 想想也是,林如海给岳母家又贴银子,又送礼物,就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的独女能够过的舒服一点。 可结果呢?要不是薛虹发现了黛玉吃的药有问题,恐怕黛玉就要夭折了,而且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死去! 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失去生育能力,在这个时代,失去生育能力对女性而言,还不如死了了当! 对于贾府的解释:奴仆欺主,不小心配错了药。林如海恨不得直接过来京城,带人打上府去讨个说法! 你们家那个破石头生病怎么从来就没有配错药呢? 黛玉的问题,连一个半吊子医术的薛虹都能看出来,贾府里请个医生很难吗? 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有意害人! 这次不管贾母怎么说,林如海都不再理会。 …… 贾府内,王夫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堂前,贾母坐在罗汉榻上,冷着脸,眼睛更是懒得去看王夫人。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蠢笨到这样的程度! 以黛玉的身份,要是能嫁入贾家,会给整个家族去武转文带来多大的正面影响!! 就算宝玉碍于种种原因和性格的原因,未来不能科举进士,可宝玉和黛玉的孩子呢? 有了探花的外祖父这层身份,基本上,只要这孩子在家族的帮助下能够考上个举人,那成为进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就因为他的外祖父是探花就足够了。这是天大的加分项。 更何况如今贾府已经被排出权利中心太久了,各方面都在走下坡路。 好不容易有个争气的女婿林如海,被当今的陛下器重,更是占着那么个肥缺。 现在倒好,因为王夫人的举动,林如海几乎要和贾府彻底闹掰。 “老太太、老爷,媳妇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啊!!林丫头再怎么说也是媳妇的侄女儿,是个孩子,我素来吃斋念佛,怎么会有这样的狠心呐!!” 原本怒气腾腾的贾政听到这话,也有些迟疑,不禁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贾母看见自己二儿子的傻样,心里一阵心酸。大儿子一脉受老义忠亲王牵连,至今大气都不敢喘,权当做废人。 二儿子呢?一直以来又只是当做家族的面子培养的,真真只有面子,心眼权谋计算不通。 三代子嗣中,老大家的瑚儿、老二家的珠儿,两房的嫡长子纷纷夭折。 想起这个贾母的心就仿佛在滴血一样。贾瑚也好,贾珠也罢,二人都是从小就聪慧善良的好孩子。 若能长成,那这偌大的家族也就有了盼头。 可是一个还未成年就夭折,另外一个刚刚成年不久也夭折了。 大房剩下了贾琏,虽然也甚是聪慧,但性格不够隐忍稳重,担不起重担。 至于二房这边的宝玉……唉!!! 难道,这真的是天要亡我贾家吗? 想当初,她丈夫在世时贾府是何等的风光啊! 一门双国公,荣宁两府的两位长子又是先太子老义忠亲王的文武臂膀,可如今…… 贾母念及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耳边又响起王夫人的告罪求饶的声音。 “老太太,您相信我,媳妇实在不敢做出这样的坏事的,一定是下人弄错了……” 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贾母也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将桌子上的青瓷茶盏顺手砸在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不敢躲闪,只是低着头,任由茶水和着茶叶浇在自己身上。 “好好好!那我问你,你口口声声说,都是下人的错,那你是怎么管下人的?嗯? 配丸药这样重要的事儿,说错就错,岂不是把主子的命当做儿戏吗! 今日给我的玉儿配错了药,是不是过几天,就连我这个老太婆吃的补药也要不小心出了错啊!” 贾母已经多少年没有动过这样的怒气了,原本慈祥的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知道你的心思,老二家的。敏儿未出嫁的时候,你同她的关系就不大好,我是知道的。 原本想着天底下的嫂子同小姑子的矛盾也就那么回事,等着大了些也就好了。 谁曾想你今做出这样的事!还让我以后下去了怎么和你们的父亲,和我的敏儿交代!” 贾母越说越怒,越想越气,脸上已经浮现不正常的红色,胸口也开始剧烈的起伏。 “母亲!!滚开!!”贾政连忙快步上前,一脚踹开王夫人,然后帮着贾母顺气。 王夫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贾敏未曾出嫁之前,她曾经是那样的羡慕,羡慕她有一个显赫的家世,羡慕她有一个疼爱她的父母。 更羡慕她有一个那样有才华的夫婿! 尤其是贾敏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的场景,至今让王夫人想起来,也总会在夜里嫉妒的睡不着觉。 可后来贾敏死了,那位令整个京城所有闺阁小姐都为之羡慕的人,突然就这么的死了。 相比较之下,她王夫人还有个女儿、宝贝儿子,她还有希望! 可真当黛玉到了府上后,王夫人看着那肖母三分的面容,以及贾母对其的宠爱时,她原本已经释怀的心,再次不平静了。 黛玉身上清冷的书卷气,简直同那位小姑子一样。 王夫人透过黛玉仿佛看见了贾敏,一如过去的高傲。 王夫人自卑,她不知道自己面对贾敏、黛玉这样的女子为什么会嫉妒。 可嫉妒的本质正是自卑。 源自于王夫人作为王家的女子,却被奉行无才的标准。 面对真正意气风发的才女时,就宛若地上的淤泥,面对天上的云朵一样。 尤其当得知,贾母有意让自己的宝玉娶了那个病秧子时,王夫人心底的反感几乎溢出。 于是王夫人想到了一个主意,既可以毁了老太太的想法,也可以给自己出一口气。 王夫人本来想着,最多只不过让那丫头失去生育能力而已,怎么说也是自己丈夫的侄女儿,她也没有那么狠,不会要了她的命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母亲千万保重身体,既然这蠢妇惹得母亲如此,其心又歹毒如此,险些令我贾家蒙羞,更令我无颜再见如海,不若今日便休了她!!” 第38章 没做举人我tm打白工…… 听到贾政的话时,王夫人被吓了一跳,她大概能知道,自己一但被休掉后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后果。 作为贾王两家的联姻者,一但失去了价值,自己的二哥王子腾不会对自己有半分的怜悯和情谊。 这也是王夫人嫉妒贾敏的原因之一,未出嫁前的贾敏是整个贾府的掌上明珠。 贾赦那时身为太子伴读、国公世子,更是被太上皇赐字恩侯,几乎已经是内定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那时候的贾赦总会变着花的弄回来些奇珍异宝给贾敏。 就连贾政也一样变着花的寻些孤本典籍字画讨自己妹妹的开心。 什么回罗国的香木、南边安南上贡的玉石、东海岛上产的粉红珍珠、北边罗刹国买到了珍稀白熊皮披风。还有南方的用金银丝和象牙编织出来苏绣双面钳玉团扇等等。 这些好东西别人听都没听过的时候,贾敏手里的几乎没有重样的。 可以这么说,就算上皇宫里的公主,也要羡慕未出嫁时的贾敏。 而王夫人呢?虽然也是嫡女,但父亲早亡,家族衰落,她同自己二哥的感情一般。 要是真因为自己而导致贾王两家出现嫌隙,自己又被休了,那…… 想到这里王夫人浑身一颤,连忙磕头认错:“老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老太太,看在珠儿和宝玉的份上,看在我二哥的面子上饶过媳妇吧!” 贾母听着耳边嗡嗡的声音,顿感心烦意乱。 贾政见状转身抬脚就要再踹,却还是被贾母拦住了。 “住手,事已至此,你就是活活打死她,又能有什么用。好在黛玉没什么事,后面还有缓和的机会。 老二,把你媳妇领下去吧,别让她在这哭,我看着心烦。” 王夫人再蠢,贾母也没办法。现在他们勋贵里面,年轻一代也就王子腾还算是根梁柱,如今又升任京中,这个助力不能失去。 诚然,王夫人死了还有王熙凤在,可这种事到底会影响到两家的关系和脸面。 也就是现在贾府大不如前,要是老国公还活着,王夫人事发当天晚上就得厚葬! 贾母擦了擦眼泪,轻唤了一声:“鸳鸯。” “唉,老太太。” “你去把我箱子里头那件火绒裘去给我的玉儿送过去。再把下头庄子进贡的野味给林府一并送过去些。 老婆子我糊涂,对不住她,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们那边又没个长辈的,难免会手忙脚乱,若是有什么事就过来说一声。”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贾母知道黛玉心软,又是个善良重感情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要赶紧想办法止损。 和王夫人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了薛虹不同,贾母甚至还要谢谢他。幸亏发现的早啊! 万一三五年后,她的玉儿真的因为那个蠹妇蠢货遭遇不幸了,不说林如海,恐怕就连皇上,都不会放过他们家! 林如海在南边玩命,给皇上办差,转眼自己家就让人家女儿死在了府里,皇上会怎么想? 隆庆帝:阁下府上的愚蠢,让我在天下群臣面前丢尽了脸面!(???皿??)??3?? 是,如今太上皇是活着,贾府稳如泰山,可是太上皇还能活几年呢? 贾母年纪大,看的也清楚,没有谁真能万岁。这场斗争必然会以更年轻的隆庆帝的胜利结尾。 但自从老义忠亲王坏了事后,贾家……或者说整个勋贵一脉已经没有能力、也没有可能去转投隆庆帝的可能了。 只能和太上皇一条路走到黑,唯一的希望就是贾家年轻一代再出个顶梁的,让隆庆帝看到贾家的价值。(隆庆帝:不用,你们家现在也有价值,就是充实朕的腰包!) 贾母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贾家千万不要倒在她的手里,否则未来九泉之下还怎么见列祖列宗啊!! …… “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随着最后一份的折子被递交上去,薛虹也终于可以从书山图海中出来了。 为了书写陈奏,薛虹翻资料翻的都快不认识字了。 最恶心人的地方就是,文渊阁里有关户部田亩的记录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薛虹还需要自己去推敲,再进一步核实,最后取个实际一点的数字。 然后搞笑的地方来了。 户部尚书单守才对薛虹口头进行了感谢,他们今年的任务里就有这一项,结果被薛虹帮忙做了。 薛虹:……淦!!! 他就说不对劲嘛!!文渊阁里收录的数据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失误! 自隋朝以后,国家对田亩核实的态度就严肃了很多。可以往少了算,但绝对不能往多了算! 因为按照多的耕田去和老百姓收税,他们也是真的会反你呀! 比如:隋炀帝:家里趁点,打点小仗,修个运河,娱乐一下,花点小钱。 百姓:家里冤点,有个大爹,爱乱作妖,活不下去,造个小反!(???皿??)??3?? 就比如隋朝,就是最奇葩的一个,居然记录田亩有40.7亿亩!! 再说一个数字,后世的现代整个华夏耕地:约为19.8亿亩。 隋朝居然能比后世还高出了近二十亿亩!!(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更牛逼的是,隋炀帝他还真信了,认为自己是个“富二代”反正家底这么厚,我随便嚯嚯!!打仗我扔一石粮食,吃一石粮食都行!都小钱! 所以就算没有挖运河,征高句丽的事,最多十年,老百姓一样会反的! 隋朝的灭亡说到底还是自己作的,世家确实有极大的戏份,但更多的是火上浇油顺水推舟而已。 真要把隋朝灭亡的事全怪世家头上,然后给杨广洗白,真没那个必要。这俩都不是什么好鸟! 自那以后,统计田亩这事就被各朝各代重视了起来,宁肯往少了估算,也绝对不能掺水夸大! 但无论怎么说,也改变不了薛虹给户部打白工的事儿。这让薛虹想起上辈子大学给导师打白工的心酸往事。 没成举人老爷我给人白干活,成了举人老爷我还给人家白干活! 那tm我这举人,我不是白考了吗?? …… 御书房内,单守才老大人看着被重新整理好,以便于对照的账册,双眼直放光:“嗯!!好啊!干净整洁,一目了然,有理有据,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把各地的上报的数据分析后进行统计。 此子就算没有国宰之才,光是这一手来我户部做个主事还是足够的。 如果加以历练,未来未必不能接老夫的班啊!!” 隆庆帝看了一下对方,暗自吐槽:“你那是爱才吗?还不是想找免费干活的!” 但其实隆庆帝也还是很开心的,现在一切都仿佛在向着顺利的方向前进。 江南两淮盐政问题,有林如海这根定海神针,短时间内不会翻起大乱来了。 金陵方面,也有他的好弟弟忠顺亲王镇压。 既然手下的弟兄们这么给力,那朕也不能掉面子啊! “王子腾……哼,不是想要京营节度使这个名头吗?朕就给你们…… 但,你们也要拿出点东西来交换啊……” 第39章 畜生啊!真tmd畜生啊! “到底是人老精马老滑啊,老太君也算尽心竭力了,只可惜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本在哪啊。” 薛虹看着从贾府送过来的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还有那些野味肉兔肉鸡汤猪等物,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这老太太知道事已发生,想要赶紧挽回,一不哭二不闹,也不为难黛玉,反而一如既往的疼着黛玉想着黛玉。 就算黛玉心里仍有芥蒂,但至少看在贾母的面子上也会缓和许多。 管家站在一旁等候着,没有薛虹命令他们可不敢擅自收下这些东西:“那公子,这些东西……” “活的物件通通抬到后面去,稍后安排两个屠夫过来,全部宰杀了留作过年。至于其他的东西,一概给黛玉送去吧。” 不过是小恩小惠罢了,不及黛玉安危的万一。 薛虹也不是什么大度君子,礼物我收下了,心意你拿回去。 “公子,这儿还有一封琏二爷的信,并着一封帖子,您看……” 薛虹将身前的斗篷拢到身后,先是拿着帖子看了看,只见上面盖的乃是宁国府贾珍的私印。 薛虹将信打开快速的阅读了一遍,而后明显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贾蓉订婚?” 那订婚的对象不就是秦可卿吗? 薛虹将那请帖翻面,只见上面写着:宁国府三等将军贾珍之子贾蓉……工部营缮郎秦业之女秦兼美。 薛虹在脑海中努力捋了捋时间线:按理说,秦可卿大了贾宝玉四五岁,那这会最多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禽兽!!!畜生啊!真tm的畜生啊!!! 这要是放在未来,妥妥的5.56口径的花生米喂到饱! 薛虹看着手里的请柬,开始思索到底要不要去看个热闹。 严格来说,这封请柬请的不是薛虹,而是薛虹背后的林如海。 说实话,对于秦可卿是皇室之女这种事情,薛虹是不太相信的。 别的不说,单单判词就足以证明秦可卿不可能和皇室沾边。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明目张胆的说皇室血脉主淫,除非老曹想挑战一下诛十一族的快乐,成为超越方孝孺的第一人! 老曹要真那么写了,红楼梦就是天下第一魔道至宝了! 为啥?tmd从写的,到看的、印刷的、传播的、听到的,从上到下都得死个遍! 本来就是被抄家的罪臣之后,还敢明目张胆的诋毁皇室?不要命了?你有几个脑袋? 再者说,退一万步讲,假如秦可卿真是皇室血脉,老义忠亲王的后裔,那她干嘛要藏呢? 义忠亲王都活的好好的,差你那一个? 或者说,这位要是老义忠亲王的私生女,那就更扯淡了! 贾珍亲爹贾敬,和贾赦这哥俩可是当年老义忠亲王的铁杆! 要真是那样,贾珍还敢和他玩公媳y??贾敬贾赦这哥俩能活阉了他!然后再把他养好再阉一次! 别说贾珍动手了,就算起了个念头,被贾敬或者贾赦发现了,那贾珍这辈子就有了。 要么成为剩枪游侠,要么是剩蛋老人,再者成为爆丸小子!三选其一! 贾敬能亲手把贾珍打散黄了! 后世之所以有这个传言,还是考证派说太子胤礽“可能”有这么一个女儿。请注意,是可能! 可实际上清史稿和其他正经的史料压根就没提到过胤礽有这么个女儿。 但不管怎么说,薛虹还是要去看一看的,与秦可卿无关,更重要的是他想看一看,现在的贾府的凝聚力到底还剩下多少。 贾蓉作为贾家下一任的族长,宁国府袭爵人,订婚绝对算是大事了。 所以只要通过他订婚宴上的来人,以及众人的态度,薛虹就可以判断出许多有用的信息。 再者就是,薛虹打算过去一趟把紫鹃的身契弄到手。 要不然始终留这么个身在曹营心在汉,而且还不好越过黛玉处理的东西终究是个隐患。 要是身契到手后,对方能一心一意服侍黛玉最好。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出点意外……厚葬了。 …… 宁国府上,贾珍正带着尤氏、贾蓉对着王熙凤道谢。 王熙凤脸上依旧是笑不离口:“珍大哥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两家原先就是老亲,又打小一块玩到大。 如今更是成了一家人,这点子小事还用得着提谢这个字吗? 你若真想谢我,那以后就替我看着点我们家二爷,比什么都强。” 此话一出就连贾珍也不由得尴尬的陪笑:“是是是,大妹妹说的是。啊……为兄还有一些事,就让你嫂子陪你说会话。 你们妯娌之间聊天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贾珍带着贾蓉转身飞也似的离开了。 没办法,理亏啊!!谁让都是他带着贾琏在外面嫖娼来着,而且被王熙凤发现不是一次两次了。 作为王熙凤的兄长也好,大伯哥也罢,这事办的都挺不是人的。 王熙凤见贾珍这个模样也就不再开玩笑,转而打趣尤氏道:“如今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连蓉哥儿也要成婚了。尤大嫂子,你也是要升为婆婆的人了。” 尤氏白了王熙凤一眼:“好你个凤丫头,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便着法的说我老了。” 王熙凤拉过尤氏的胳膊,故意拉长语气道:“哎呦呦,这还没升为婆婆就和我摆上谱了,以后真当了婆婆那还了得?” “凤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好一阵打闹,从外面的院子打闹到屋里,直到两人都是弄得青丝微散,衣衫凌乱,连那头上的簪花都掉了下来这才作罢。 打闹过后,尤氏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抓着王熙凤的手再次感谢道:“凤姐,这次要不是有你,恐怕咱们府上不知道要被人看多少笑话呢。” 平常若是让尤氏来管家还好,可一但涉及太多的人,和太多家族亲戚的事情,尤氏是打心眼里犯怵的。 比如这次给各府发请柬,该先发给谁,该送什么拜礼,又该以谁的身份去帖,里面学问可大着呢。 更何况和贾府往来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一方要员。这样的人家,尤氏天然的有种自卑与恐惧感。 “嗨!这有什么,尤大嫂子,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多着呢,习惯了也就好了。 唉!只是可惜,咱们老亲旧友家里也没个合适的闺女,要不然,就算秦家那孩子和天仙似的,也轮不到她啊!” 贾府的结亲一般会以联姻巩固旧有关系为第一目的,其次再是扩展联姻。 至于让贾蓉迎娶秦家的女儿,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个问题就是贾蓉的辈分和年龄有些尴尬,这几家老亲旧友家里实在没有和他年龄相匹配的嫡女。 至于配庶女给贾蓉,和骂贾府也没啥区别了! 贾蓉怎么说也是贾府未来的族长领头羊,宁国府继承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娶一个庶女。 另一个原因是贾府确实大不如前了,四品以上朝廷中要员家,就没有几个能看的上贾蓉的! 贾府的爷们在寻花问柳这方面,在整个京城年轻一辈那也是声名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而且从贾府的角度来讲,秦业一个五品小官能把女儿嫁到他们家,那是她女儿的福气。 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正五品的官职! 在京城,你称呼我为芝麻绿豆官我不挑你的理儿,你说出了京城该叫我什么?嗯? 第40章 官场基本技能:笑面虎 光阴流转,却也道好事晚来风急,眨眼之间数日已过,宁国府袭爵人的订婚宴正是今日。 虽然贾蓉身份并不一般,但毕竟辈份低,且还未正式袭爵,所以来的宾客也很有讲究。 大多都是同贾珍一辈的年轻人,或者是贾蓉一辈的。 而且又因为这也只是个订婚宴,所以并没有惊动各府的长辈们,只是小辈们过来热闹。 薛虹放眼望去,只见人群中或三两结队,或相互攀谈,无不是熟人。可见各家各户彼此之间盘根错节。 在人群中,薛虹一眼便看到了穿的和个大红人参娃娃一样的贾宝玉,跟在贾琏的后面辗转于各个席位之间。 薛虹只是微微挪动目光,便在主桌上见到了今天的东道主贾珍、贾蓉父子。 此时的贾珍三十多岁,正是壮年,加之出身贾府鼎盛之时,早年也学骑射,所以身形甚伟。 若是单单看容貌,也是上等的,比他的儿子贾蓉要强上不少,只是可惜眉宇间总是萦绕一股猥琐之意,反而有些拉低了颜值。 再看贾蓉,虽然继承了贾家的好容貌,但说话间虽有圆滑不缺礼数,可形容之间畏首畏尾,一看便是个没主见逆来顺受的。 薛虹又转头大致看了一眼四周的宾客们,从穿着打扮上看无一布衣,恐怕单论身份,薛虹便是这人群里最低的了。 适才入宴时,薛虹也曾挑了几个人交谈客套,得到了一些消息。 几乎勋贵一脉都派了小辈过来。 四大异姓王因为身份勋贵,且贾蓉又是个小辈,所以只是派人送了贺礼,毕竟只是订婚宴,又不是大婚。 而八大国公府上的年轻人,几乎在这座庭院中凑齐了。 除此之外还有几大侯爵,并着王家王熙凤的王仁。 还有京城中一些五品以下同贾府交好的官员更是亲自上门贺喜。 甚至就连顺天知府,也派自己的一位侄子过来祝贺。 薛虹在心里默默的一个个进行着排除法。 这种事情谁来了不重要,谁没来也不重要,可谁家要是总不出现,那就很有意思了。 比如号称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既没有派人过来,也没有送来礼物。 不是他们不想送,薛虹估计,大概率是贾珍压根没拿他们家当回事! 哪怕薛宝钗父亲活着的时候,薛家也不过是四大家族白手套的身份而已,差一点就从座位上被端上桌子成了菜的选手。 薛家的威风,也就能在金陵的地界狐假虎威使一使了。 还有一家在薛虹看来很有意思,那就是史家忠靖侯府,据说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为由,只送了礼物来。 可是同为史家的保龄侯府明明就过来了小辈亲自祝贺。 “忠靖侯……忠字打头的封号?难道史家想学诸葛家,分头下注?还是说内部出现了矛盾?” 老保龄侯,也就是贾母的哥哥一共有三子,长子去世,次子承袭保龄侯的爵位,幼子被封为忠靖侯。 这个封号就有说头了,几乎开国一脉的勋贵里,就没有忠字打头的封号。 而且忠要是在封号头一个字,那就是天大的荣誉褒奖。 可如果忠是封号第二个字,那就有待考证了。 比如义忠亲王的封号,义在忠前?在这个忠大于天的年代里,义居然排在忠的前面! 而且这个封号还是太上皇亲自给自己大儿子追封的,这里面是什么意思也就不用多说了。讽刺意味简直浓烈的溢出来。 本朝开国一脉一般都是取荣华富贵平安镇理修善这些平词或者功词进行加封。 唯独忠靖侯看起来格格不入…… “这一趟总算没白来,倒是有点有意思的信息。” 这院子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放到地方州县上,都是老百姓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大人物”。 老贾家底蕴可以啊!爵位都快降没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不过薛虹估计,固然有贾家底蕴深厚人脉亨通的因素,但也有勋贵在隆庆帝的施压下在不断抱团的原因。 不一会儿的功夫,贾琏便领贾珍、贾蓉以及不情不愿的贾宝玉往这边过来。 “珍大哥,这位便是林姑父的弟子,薛兄弟,这位便是宁国府的珍大哥。那位就是今天的主角,你叫他蓉哥儿就行了。” 贾珍虽然缺点多的离谱,但至少作为家族培养出来接班人,在外面的礼数做的还是十分足的。 听完贾琏的介绍后抢先道:“哦?既然如此那便是自家兄弟。 先前便听闻琏弟时常提起薛兄弟,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才算相识,果真俊朗不凡,少一表人才啊!” 薛虹从座位上起身回礼客气道:“不敢当,今日既然是贵府的喜事,珍大哥又是东家,我既然受邀而来,自然该敬珍大哥一杯,也要敬蓉哥一杯。请。” 薛虹连干两杯,以示对贾珍这个主人家的尊敬,以及对贾蓉的祝福。 至于贾宝玉纯粹就是被贾琏带出来认人拓展人脉关系,混个脸熟的。 而且贾宝玉也一直对于薛虹带走了黛玉耿耿于怀,要不是来之前贾政给他一对一做过的“话聊”,恐怕这会已经同薛虹吵起来了。 薛虹一边同几人交谈,一边瞥了一眼贾宝玉的情况,见他没作妖也就作罢了。 因为薛虹毕竟是贾珍请过来的客人,他和贾珍又没有私仇,犯不上搅了人家府上的喜事。 或许未来薛虹和隆庆帝会彻底对上勋贵一脉,但让薛虹没事找事做个恶客,薛虹也不至于那么没品。 他又不是龙傲天,不服就是个干! 又不是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看你不爽我就非得表现出来。 要真是那样的话,薛虹可能府试那关都过不来,笑面虎是混官场的基本技能。 而且要是真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那他薛虹岂不是成了扫把星? 一番攀谈之后,贾府的几人又再次向着其他的桌子走去。 而薛虹也借口不胜酒力,直接准备开溜。想看的也看的差不多了。 至于看看秦可卿长啥样就不用想了,这是娶正妻,不是纳像玩物一样的妾,怎么可能抛头露面。 此刻正是宴会的高潮,屋内人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只有薛虹一人,独自迈步向外而去。 第41章 敢给黛玉送刘备?! “师兄,你回来了?”林府的院子里,黛玉正在赏着雪,这雪一连下了三日,直到昨天才算是停了下来。 好在雪并不算大,因此清理起来也不算麻烦。因着黛玉颇喜这雪景,所以府上单独留了一进之地的雪供黛玉赏玩。 只见黛玉的一张小脸被冻得微红,但却依旧乐在其中,喘息声也有些微重,可见方才玩的恐怕比较疯。 如今自己回来了,又安静了下来,想不到小小年纪,偶像包袱还挺重。 薛虹哑然失笑,点了点头,随后道:“有劳艾婆婆注意着些,黛玉体弱,多动一动是好的,只是仔细不要累到。” “公子说的是。” 薛虹一边将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些吃食还有稀奇的小玩意转交给雪雁,让她替黛玉保管,然后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张身契。 薛虹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紫鹃,随后将这身契交给艾婆婆:“紫鹃,我知道黛玉舍不得你,故而从贾府将这身契买了来。你以后要一心一意的服侍小姐,尽好本分。 艾婆婆,这身契我已在官府备了份,这张就由你暂代黛玉保管吧。” 艾婆婆斜眼瞥了一眼紫鹃,随后笑着接过了身契:“是,公子。” 身契在手,紫鹃要是再敢玩无间道,和薛虹在这cos穿山甲,整双料特工那一套,那就让她爽到极点! 就在薛虹准备回屋休息一下的时候,艾婆婆从后面追了上来:“公子留步。” 艾婆婆拿出一册书递给薛虹:“公子,这是荣国府宝二爷送给咱们家小姐的,被婆子擅作主张扣了下来。” 薛虹微微蹙眉,看向了书的名字,上面正是《西厢记》三个大字。 薛虹脸直接就沉了下来,给七岁的黛玉送刘备,贾石头你可以啊!! 薛虹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这小王八蛋的道德底线! 西厢记,那是不折不扣的小刘备! 西厢记节选:将柳腰轻摆,花枝轻拆,露滴牡丹开,但蘸着些麻儿上来,鱼水得和谐, 嫩蕊娇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我就不翻译了,靠个人悟性吧) 看看,要不说害得是老祖宗,开车都开的这么有文采! 这本书别说在古代,就是放到后世,那也不是十四岁以下孩子能看的东西。 “我知道了,此事多亏了艾婆婆,我自会处理的。” 薛虹将西厢记卷了起来,在手心敲了敲:“收拾这顽石,还是得有请专业人士啊……” …… 当晚,薛虹便给贾政、贾琏、贾宝玉三人下了帖子,说是明日宴请贾政、贾琏商议正事,因着觉得贾宝玉亲切且聪慧,所以相请将其带上。 因为帖子是分着下的,薛虹给贾政的帖子上说的是:请教时政。 给贾琏的帖子说的是:初到京中无有根基,想着研究个一起挣钱的法子。 主打一个拿捏软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最后一个贾宝玉……他巴不得薛虹请他呢,因为黛玉现在就在林府! 贾政虽然有着工部的官职,但却只是个闲职,手头又没有任务,所以平常的时间还是很宽裕的。 因此贾府三人上午便来到了林府。 薛虹也早已备好了酒宴。 入了宴席后,薛虹先是和贾政清谈时政,又与贾琏说了会买卖的事情。 三人相谈甚欢,却只有贾宝玉,坐立不安,闷闷不乐,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林府后院去了。 薛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贾宝玉,主动攀谈道:“哎呀,光顾着与大人、琏二哥说话,居然冷落了宝兄弟,真是我的不是。” 贾政摸了摸胡须:“唉?贤侄说的这是哪里话,不过是一顽童,如何能与你相谈。” 薛虹脸上满是真诚的道:“大人此言差矣,我观宝兄弟不论是记忆又或是悟性,皆上上之选。或许……是那些先生教导的方法有问题?” 说完后,薛虹又主动对贾宝玉问道:“宝兄弟,不知道可曾看过梦溪笔谈?” 贾宝玉没想到薛虹这个蠹虫不问他四书五经,居然问起来了这些,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几句。 可是不过聊了几句话,贾宝玉就觉得:以前都是我误会薛大哥了,他也是个有趣的!! 在薛虹口中,或奇珍异兽传说,或山川河流变迁,又或者是古往今来轶事奇闻,仿佛就没有他不懂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贾宝玉就放下了戒心。 薛虹见差不多了,勾起嘴角又道:“我听说宝兄弟于诗文一道很有灵性,不若你我兄弟玩个小游戏。 我出几个题目,宝兄弟来答。若是答上来了,我便送兄弟一份礼物,如何?” 宝玉这会儿也是上了头,加上少年贪玩的心性,见贾政没有反对当即同意了下来。 薛虹先是考了几个简单的题目,贾宝玉对答如流。 贾政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觉得这孽障儿子可算是给自己长了一次脸。 “宝兄弟,注意来,我要这诗中,有花有水,有愁有风。” 贾宝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这句诗一出,贾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贾琏也暗道不妙。 薛虹却拍手叫了一声妙,继续下去。 “有雪有长空?” “雪浪拍长空,天际秋云卷!” “有花有玉?” “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以上的诗句全部出自西厢记中! 接下来薛虹又一连问了几句,结果贾宝玉更上头了,直接用艳词来回答! 贾政胡子都扯断了,咬着牙坐在那里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脸憋的通红。 终于,薛虹转过头来满眼真挚的开口:“大人,可见宝兄弟的老师不是个好的。 宝兄弟聪慧如此又有急智,可年纪轻轻便接触这样的东西,恐伤及慧根呐。” 贾政羞的掩面道:“是是是,贤侄说的正是。” 在贾宝玉呆滞的目光中,薛虹拿出厚厚的一摞书来:“这些书是我收集的一些金陵昔日乡试的文章。 现在或许宝兄弟用不到,但日后总是要用的。” 在贾宝玉呆滞的目光中,就这么把一大摞的书塞进了他的手里。 …… 贾宝玉几句艳词一出,贾政如坐针毡,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只能向薛虹告辞。 临走前薛虹还特意道:“大人,虹必生所见者资质鲜有高过宝兄弟的,只是玉不琢不成器,万万不可埋没了贵府的麒麟子啊!!” 贾政又羞又愧,连连对薛虹道谢,然后立刻带着贾琏贾宝玉回府。 薛虹看着远去的马车,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你不是喜欢西厢记吗?回去还是想想怎么和你爹解释吧! 敢给黛玉送这东西,我玩不死你!满府凑不出来三颗心眼的家伙!哼!” …… “啊!!!老爷,我再也不敢了,老爷饶了我吧!!” 贾政的书房中,贾宝玉被整个人吊了起来,旁边一名下人拿着藤条,在不断的轻轻抽打着。 贾政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记飞脚将人踹开:“滚开,不中用的东西,我自己来!” 贾政握紧了手中的藤条,开始左右开弓!一时间,皮肉碰撞藤条的声音响彻。 “该死的孽障!你薛大哥有心提点你,你居然拿这样的东西来污你老子的耳朵!!” “老爷!!爹!!啊!!!!” 但一声声呼唤并没有唤醒贾政的父爱。 也许是破罐子破摔,也许是源自于孩子天然的对于父母的逆反心理。 贾宝玉疼的已经是满身大汗,脸色惨白,但还是呛声了一句:“既然老爷你说那是淫书,为何你也知道书里的内容!” 贾政挥动的藤条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猛的一跺脚,然后将藤条扔下:“唉!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就在贾宝玉以为贾政放过他的时候,只见贾政从屋子里出去后,不一会就又回来了。 手里的装备也变成了三指宽的铁木家法。 贾宝玉瞬间认怂:“老爷孩儿知错了!!再也不敢看那些淫书了!!” 贾政撸起袖子,一边将门关上:“现在不是书的问题,你居然敢拿这件事顶撞你的老子,我若不教训你,他日还了得!!” 老子看淫书是不对,但这是你这个儿子该管的,该问的?再说了,老子多大,你多大? 双罪并罚之下,贾政手中的家法抡的那是虎虎生风,直到下人去请来了贾母,这才将被吊起来打的贾宝玉救了下来。 …… 林府的薛虹听到下人的报告,抿了抿唇,下意识露出了一个情难自禁的笑,但很快就又收了起来。 “时间很多,来日方长,恰巧我这玩法也不少。宝玉兄弟,不急,咱们慢慢玩。” 薛虹一挑眉,举起茶盏对着贾府的方向敬了敬。 第42章 二人过除夕 转眼时至岁末,万家灯火阑珊,爆竹声声辞旧岁。京城中不论富贵贫贱,户户皆忙忙碌碌。 富贵者祈求来年能更上一层楼,或者是富贵绵延下去。而贫穷者同样也希望一年的苦难得以结束。 除夕是百姓对于美好的向往与不幸的反抗。 凌晨时分,美人榻上,两道娇躯躺在一处,因为贾琏多日不曾碰过王熙凤,所以王熙凤同平儿昨夜累了两个回合。 可今儿个又是除夕,作为贾府的女管家,又怎么能少的了王熙凤呢? 嘤咛一声响起,王熙凤缓缓睁开了眼,见外面天还昏暗着,心下这才定了定。 “平儿,平儿,快起来去把我的新衣裳拿来,然后再去库房将今天的赏银支出来,早早给下面的人发下去。” 平儿也是猛然惊醒,连忙从榻上起身穿衣,而后又伺候着王熙凤穿衣。 王熙凤刚要下床,却只觉得腰一酸腿一软,随即瞪了平儿一眼,笑骂道:“平日里看着端庄,可私底下比你奶奶我还要浪。” 平儿只是羞着脸,伺候着王熙凤也不敢回答。 …… 一阵忙碌过后,贾府的晚辈也汇聚到了荣禧堂中,纷纷向贾母请安问好。就连黛玉也来了。 哪怕黛玉需要疏远贾家,但也不能在礼数上失了周全,否则吃亏的还是黛玉自己。 薛虹特意叮嘱黛玉,不要委屈了自己,只当做串个门,若是有不顺心的事就拒了,或者推脱身体不适,露个面就回来也可以。做个面子工程就好。 到了吃饭的时候,贾母更是恨不得把黛玉抱在怀里,就连贾宝玉也暂时要舍退一地。 可黛玉又岂是普通的稚童,她心中自是将贾母的好记得,但自己险些被害的事也没有忘,功罪岂能相抵? 贾母扯着黛玉的小手,亲切的道:“我的玉儿可算是回来啦!想吃些什么,或是想玩什么只管同老祖宗说。 我这就让下面去准备,看看这小脸儿瘦的。” 这就有点睁眼说瞎话了,在林府的时候黛玉不但没有清瘦,反而精气神好了许多。 贾宝玉也是想往黛玉这边凑,主动同黛玉说话。 以往黛玉只见过贾宝玉一个同辈的时候,自然觉得宝玉待她极好。 可自从在林府中有了薛虹的对比后,再回过头来看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贾宝玉对任何人的好,都是见色起意,类似于小孩子的强烈的占有欲,且不考虑后果。 一想起薛虹,黛玉再抬头看这府里的热闹,心中反而觉得没了底,看似一片和气热闹,可却令人觉得打心里的寒冷。 “不知道师兄在家里做着些什么,师兄在京里也鲜有朋友,大概还是在家里看些书,或是写写画画吧? 师兄在家里会吃些什么呢?大抵不会似这般丰盛,或许只不过饱腹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三春又过来拉黛玉去挑花灯,看戏班子。可这会儿的黛玉心思已经不在了。 …… 时近黄昏,黛玉乘着马车自贾府回了家,谢了贾母的挽留,推辞了三春的邀请。 以贾宝玉的性格本来必是不依不饶,又要闹的。 可是这除夕之日,贾政可是在家里待着呢。只要他再敢当着贾政的面无理取闹,那一顿吊打是少不了的。 值得一提的是,薛虹得知贾政以家法暴打贾宝玉后,给对方提了个建议:用棍子打容易把孩子打坏,而且打在宝玉身,痛在大人心呐! 不如改用鞭子!!只要不抽在脸上,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伤好的快,挨打第二天还不耽误宝玉上学用功。 贾政直接采纳了,现在一手鞭子玩的那是出神入化,颇有阿美丽肯南部种植园奴隶主的风采。 go work!!! 额……不对,应该是:go study! 贾政:if not study hardly, tomorrow tmd 挨揍!! 黛玉回了府后,问了薛虹的所在,便直接过去了。 林府的花园内,薛虹独自一人靠在亭中,思续不免飞到扬州去:“也不知道我不在,母亲能不能习惯。 还有老师对盐商的分化可还顺利? 过了除夕不久就要贡试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些别的波折来。” 想着想着,薛虹从石凳上起身,背负双手望向希望,闭上双眼,感受着今年中最后的一次落日余晖。 就在薛虹思索之际,黛玉带着两个丫鬟已经到了花园门口,却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天边万匹红绸垂下,一抹霞光透云而出,余晖是太阳对今岁最后的恩赐点缀着大地。 金色的夕阳余晖、冬日寒梅下,一道形相清癯的人影浮现,双目微闭,好似也在享受着落日的馈赠。 一时间,黛玉同两个丫鬟谁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一丝宁静。 可薛虹还是听到了不远处的踩雪声,转身看了过来:“黛玉,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黛玉俏皮的道:“怎么?师兄不想见到我吗?还是觉得陪着我这个小孩子一起过除夕太过无趣了?” 薛虹故作惊讶:“耶?这都被师妹你发现了?” 黛玉不气也不恼,不哭也不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含着笑意:“你嫌我无趣,岂不闻我还要嫌你无趣呢!” “这话从何说起啊?为兄自认还是很幽默的。” 两人就这样说笑间向着里面走去,雪雁也开开心心的跟在身后,唯独紫鹃,似乎有些失落但还是打着笑脸。 …… 夜半时分,饭桌上只有薛虹、黛玉二人雪雁站在黛玉身后以做服侍,这府里的主子也只有两人,其余人是不能上桌的。 桌子上的菜肴弥漫着香味,大多是扬州菜,虽然看着鲜艳,但味道却并不重。且大多都是黛玉喜欢的口味,或者是更容易消化的食物。 虽然远不及荣国府的奢华气派,更不及荣国府的热闹,桌子上也只有两个人,但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清。 饭间薛虹不时用公筷将黛玉看到的菜肴夹过来。两人吃饭间都是不说话的,以免伤了脾胃。 黛玉的食量不大,很快便吃饱了。可薛虹却只是刚刚开始。 作为读书人,如果饭量不大,身体不好,乡试那一关就可能累死在里面。 只有弱者才去武举,强者都是考文举的(开个玩笑) 黛玉坐在薛虹旁边,看着薛虹迅速的扫荡着桌子上的饭菜,却出奇的并不觉得粗鲁。 饭后黛玉忽然开口轻唤了一声:“师兄。” 待薛虹目光看过去后,黛玉也只是抿着唇笑了笑摇了摇头。 薛虹也不深究,小孩子嘛心思转的快,忘得也快。 “如果我的哥哥没有夭折去世,会不会就像师兄这个样子呢? 师兄是只对我这样好,还是对谁都是这样和善? 听说年初师兄就要参加科举,大概会成为进士吧?” 黛玉转而看到薛虹那张在进士里堪称绝对年轻的脸,又想起了自己父亲被外祖父榜下捉婿的经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本来独属于自己的好东西,很快就要被别人分了去的不开心。 但黛玉的心底还是期盼着,祝福着薛虹能够金榜题名的,如果真的被榜下捉婿了,黛玉希望未来的嫂子是一个温柔的、善良的,有趣的人。 除夕一过,真正的故事,从这一年,不过刚刚拉开帷幕。 第43章 殿试作答 时维季春,百草初茂,桃花芬芳始于人间,盛了生机,盎然了人间。 三月春如少年时,一朝明动折云梯。除夕过后,转眼便是三年一次的会试了。 全国各地车马迢迢,哪怕不是举人的一些富商们,也纷纷赶往京城,只为一睹文华盛事。 薛虹作为上头有人的代表,会试初试自然不必担心,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别答的太说不过去就好。 所以会试初试,薛虹并没有太过焦虑或是担心。 但殿试却完全不一样,这场考试中的竞争者,可能就是未来几十年中决定天下走势的那一批人! 紫禁城保和殿外,新科贡士由鸿胪寺官员引领,分列两侧,等候开考,薛虹自然也位列其中。 保和殿内,由礼部尚书老大人黄锦亲自坐镇,捧题官将皇帝钦命的试题放于殿内东旁黄案上。 殿内左右又有内阁大臣作为辅考,以做监督职权。 殿内屏风后,隆庆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对着夏守忠点头示意。 夏守忠立刻行礼道:“是,遵旨。” “陛下有旨,开殿门,鸣警鞭,迎贡士入殿!” 人群呼啦啦的进入保和殿后,却还不能入坐,而是要停在门口。 殿内两旁忽然雅乐响起,群臣及贡士向隆庆帝行三叩九拜之礼。 夏守忠立于隆庆帝身侧,开口道:“行礼!” “臣等叩见圣上!” “众爱卿平身。” “谢圣上。” 已经年过七旬的礼部尚书黄锦老大人,撸起袖子,从一旁的侍礼官手中接过圣旨,先对着隆庆帝一拜,而后打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伏维三皇五帝,有考以来……” 薛虹站在下方低着头,垂着目,听着上方的圣旨的宣读:果然,圣旨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 制曰和诏曰有着极大的差别。 广告天下为诏,就是皇帝颁布的政令,或者法律,才能叫诏。 一般的礼仪、祭祀等场合的圣旨上,说的基本上都是制曰,不会出现诏曰,除非皇帝想给自己祖宗下诏令。 随着流程的完成,黄锦收好诏书:“贡士入案,捧卷官开卷!” 薛虹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入座后,没过一会的功夫,试卷就发了下来。 试卷入手后,只有一种题目,策问。 很多人对于科举一直有极大的误解,认为就是考点之乎者也,风雅诗乐,没啥用。 这是选拔未来国家的掌舵人,怎么可能如此儿戏? 本场考试,只有三道题目: 一:自有考以来,历代牧民者或德服之,或以法束之,何也? 二:秦公起于岐山之下,经纬之间,得以克戎乃霸,何也? 三:昔汉昭帝时有桑弘羊许以三问,深为国之根本,今以何对,又以何考? 就在薛虹沉思片刻,准备提笔答题之际,突然听到一阵山呼海啸之声。 “臣等见过太上皇!” 薛虹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同众人一同行礼。 行礼起身后,薛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一眼太上皇的大概的样貌轮廓。 虽然已经年近八旬,但却依旧身姿挺拔,一身的威严赫赫。 面对太上皇的到来,隆庆帝面不改色,从龙椅上起身亲自去搀扶:“父皇,最近天气寒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若是有什么事叫儿臣过去也就是了。” 太上皇摆了摆手笑了笑:“不行喽,这人老了就是喜欢看看过去的一些场景。 朕听说这一届英才林立,一届殿试竟有六百余人,所以才过来看看。” 太上皇一边说着,一边往龙椅的方向走去,而隆庆帝依旧脸上带着恭敬和笑意,主动将太上皇搀扶到龙椅之上。 待太上皇入坐后,隆庆帝示意众人继续。 双日同天的殿试,这恐怕还是头一次。 能走到殿试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傻子,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哪怕两人表现的再父慈子孝。 薛虹将目光落在考题上:“唉!果然又出问题了。这三道题后两道哪怕对于殿试众人来说,也一样是超纲的啊!!” 老板,你是真能整活儿啊!!! 第一问比较正常,问用道德约束百姓,和用法律约束百姓的利弊。 可第二问开始,就已经属于超纲了。 第三问的难度更是相当于让一个初中生写出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作品的难度!! 别说这些贡士,就是把满朝大臣全拎出来,能给出一份满意答卷的,也根本不存在! 因为第三问从诞生以来,悠悠千古,就从来没有人能给出满分答卷! 桑弘羊三问出自盐铁论,是大臣桑弘羊同儒生的一场有关于国运根本的解析与讨论。 儒生三问: 第一问:朝廷垄断盐铁,与民争利,导致价格高昂,且垄断会导致质量低劣,强买强卖,弊大于利。 第二问:国家强行收购粮食,导致官商勾结,压低粮价,与民争利。 第三问:由于经济、物资的绝对掌控,一家独大,官员们以国家官营的名义,谋取私利,造成大量贪腐。 面对这三问,桑弘羊没有直接回答,同样也是问出了三个问题。 桑弘羊三问: 一:国家开支庞大,光靠农业税杯水车薪,倘若不施行国营专营,那国家的财政支出从哪里来? 二:丰收之年,国家尚可以勉强维持收支,可是一但碰到天灾、民变、战争,急需用钱,不与民争利,钱从哪里来? 三:一个帝国作为中央集权制度,倘若不能将资源、经济牢牢掌控在中央的手里,形成对地方压倒性的力量。 那么一旦地方坐大,兴起叛乱,起兵造反,该怎么办,这是不是开历史的倒车? 儒生要求国家放开专营,藏富于民。 总结起来就是桑弘羊认为:国强、富民不可兼得。 国家想要强大,就必须收拢资源到中央手中。以资源压倒性力量,保持国家的稳定。 而一但民富,也就意味着地方势力坐大,必然会对中央权力发生僭越。 这是源自于中央集权政府,在时代生产力局限、通讯局限之下,必然会面对的死循环的,无解的问题! 薛虹狭长的眼中不断的思索,将记忆中的朝代进行对比。 “国强者,莫过于汉武,收天下之富以强国。权利资源高度集中在中央,所以朝廷强大,战无不胜。 唐宋朝走富民路线,藏富于民,甚至经济大权也下放地方,如果皇帝雄才伟略,国家初期尚且不会发生什么。 可一但中央稍微势弱,就会四处起火! 国强则民穷而生变,民富则国弱而生乱,这是一个怪圈……” 薛虹此生第一次遇到了这样一个无解的难题。 忽然,薛虹瞳孔一动,脑海中的思绪万千,有了一点灵光。 “诸位先贤前辈诸公,今日,薛虹不才,愿跨越千年,与诸君对话!作答!” 第44章 答案 薛虹先是飞快的将第一问和第二问进行了做答。 同这两问的问题,在老师林如海给他的书册中就有过记录,这就是有名师的好处,能接触到真题,甚至可能直接押中真题! 所以这两问对薛虹而言并不算难。 头两问薛虹总计用了一千字左右的篇幅,便已经回答完毕。 只剩下卷子上的最后一问。 薛虹放下手中的毛笔,开始在脑海中寻找历史上同桑弘羊之问相似的辩论,或是有关的问题。 一个人能看到多久的过去,才能看到多久的未来。这就是历史悠久的好处。 一切的经济问题都只是表象,根本原因永远是政治问题。 倘若再向更深层次挖掘,那就是阶级矛盾与生产力之间的矛盾…… 只要是农业时代的中央集权制度的国家,几乎最后都是亡于财政问题。 那这财政问题由何而来?日渐臃肿的统治阶级官僚体系!! 统治阶级官僚体系为何会发生体系日益臃肿的原因? 答案有两点,第一就是古代不便的交通,在面对幅员辽阔的国土时导致的行政效率低下! 从而不得不由国家让出生产资料,无限制的扩大官员的规模! 第二点问题就是人的私心,权利和资本一样,都会无性繁殖。 这是由于时代的局限,和中央集权制度的弊端所衍生的,只能限制。 至此,开篇的回答!已经有了! 与此同时,隆庆帝不知何时已经踱步到诸位学子面前,不断的扫视着试卷上的答案。 时而点头,发出嗯的声音,时而重重的叹息。 搞得所有人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万分。 只有黄锦知道,隆庆帝是在故意搞事情,检验众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抗压能力。 作为掌舵国家的大臣,如果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还怎么指望他们能扛住整个大明两京十三府的担子! 隆庆帝路过薛虹时,脚步停了下来,只见薛虹的试卷上,已经写满了两问的答案。 而此时的薛虹,端坐于座位上,眼眸半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隆庆帝的到来。 隆庆帝虽然很好奇薛虹的试卷写了什么,但为了不打扰到他,还是忍着好奇心转身离去。 转了一圈后,隆庆帝听到砰的一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六十多满头花白的老人倒在了殿内。 隆庆帝一脸司空见惯的模样。 才六十而已,正是打拼的好年纪嘛!对于进士这一关而言,就算是七十,只要你身体扛得住,那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一般来说,这么大岁数的,能坚持过来考试也是挺牛逼的了。 …… 而此时的薛虹,此刻依旧在脑海中不断翻阅着历史的答案。 终于!两个人的名字在脑海中再次涌出! 王安石、司马光!二人的延和殿廷辩正是桑弘羊之问的延续! 薛虹在脑海中自动幻想出两人的形象…… 左边一人,身形清瘦,衣衫破旧脏乱,囚首垢面,却谈笑风生,不拘一格。 右边一人,衣衫简朴却整洁得体,面容端庄严肃,对着左边一人的说辞或是同意,或是驳斥。 “好好好,后生你来的正好,你说说,王大埋汰他是不是太过天真! 你什么都算到了,你就是没算到人心!违背人心的变法,违背自然规律的制度,就算是再好,也不可能实施下去。” “司马缸在小辈面前我给你脸了是不是?说正事就说正事,扯别的干什么!” “老夫我tm叫司马光!不叫司马缸!王黑炭你是不是故意的!” 就这样,薛虹将心底的不解,与问题,向这两位先贤一一请教。 “二位先辈,晚辈有三个问题请教。 第一:国家的财政危机源头何在?可否限制? 第二:强国与富民这两个矛盾问题,还如何解决? 第三:若是后世再行变法,要注意什么?” 王安石率先回答道:“第一个问题就由我来说吧。 国家财政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就是统治阶级不事生产,但却在不断的侵吞天下属于百姓属于国家的资源。 且统治阶级不是胎生、不是湿生、不是卵生,而是化生! 只要是人,就都有可能成为统治阶级,而且统治阶级对于国家而言必不可少,只能限制。 我曾经试图与官争利,行青苗法等保护百姓,可惜还是败给了人心。” 司马光闻言眼底也满是惋惜与无奈,接着道:“至于第二个问题…… 强国与富民在现在的中央高度集权制度之下,虽然不能并行,但却可以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调整。 但这点必须要保证政令能够下乡,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制度,不存在绝对的静态平衡,那就只能通过动态平衡接近真正的平衡。 制度与政法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修整,与时俱进。 就如你脑子里的资本主义和其他什么主义,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永远不要盲目相信。 你一直在排斥着封建帝制,但你也必须要承认,这种制度的上下限大概率是取决于皇帝个人,是一种上限无限高,下限无限低的制度。” 薛虹受教的点了点头。 “至于这最后一个问题,说实话,现有最大的教训只不过二字:人心。” …… 薛虹猛然睁开双目,终于理清了脑海中的思路,重新研墨,调试笔锋开始打草稿。 “臣对:臣闻古之帝王尧舜盖以……” 等到殿试结束时,原本乌云密布的天空已经慢慢放晴,天空中厚重的墨云已经被粉碎,一道道光柱透过云层直射大地。 如此美景不免令人陶醉。 薛虹交了试卷,正欲迈步,却又想起了脑海中一位位变法图强者的下场。 “奸不自招,忠不自辩,奸者祸国,忠者祸身,这注定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啊!” 薛虹抬起头,只见日斜黄昏,一时有感。 “着酒行行满袂风,王谢草枯尽成空。销魂自在夕阳中,恨急行事人欲老,光阴行客勿匆匆。” 第45章 一门两进士,师徒双探花 殿试结束,一众考生离开皇宫,薛虹也径直回家等待消息。 可对于群臣而言,折磨才刚刚开始。 殿内隆庆帝、太上皇两位并坐,看似如同平常父子一样唠着家常,可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太上皇明显在意这届科举的结果。 搞不好一会儿还会干预名次。 黄锦捋了捋胡须,也不管天家那爷俩在那嘀咕啥,直接糊名阅卷! “让老夫看看,这届的水平怎么样。唔……吹牛逼的?直接末等! 还以德服人,感化蛮夷,说的好!让老夫偷偷瞄一眼名字……等以后和北边开战,老夫举荐让你全家当先登! tm……咳咳,真是无稽之谈。” 黄锦老爷子咂吧着嘴,一连过目了三十几道卷子,结果没有一个能在他手里逃脱末等的命运。 因为这些卷子无一例外,通篇不是引经据典的歌功颂德,要么就是假大空,光吹牛逼,不办实事。 “轻刑法重礼乐……哈哈哈哈!你也滚!本来贪官抓都抓不完,再放开限制那还得了! 老夫就不信了,六百多张卷子,就没有一张答的像个人样!” 在黄锦老大人努力的批阅下,终于看到了一份字迹工整清隽,但作答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的卷子。 “唉!给个乙等,算是鼓励吧。” …… 隆庆帝和太上皇正有说有笑的展现着天家父慈子孝的精神风貌,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转头往下面一看。 只见黄锦老爷子头顶的冠帽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撸着袖子,手臂上青筋暴起的将一张张试卷拍在桌子上。 砰砰砰的响声在殿内响起,黄锦的动作也越发的狂躁。 甚至众人怀疑,要是写这些卷子的考生就在面前,这老头会毫不迟疑操起拳头就上! 太上皇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隆庆帝:这老头岁数和我差不多,别再被气死在殿内。 隆庆帝也擦了擦鬓角的冷汗:光记得黄锦老大人公正,却忘记这老爷子是个暴脾气了。 隆庆帝连忙下旨:“安排御膳房赐宴,在座众爱卿皆国之栋梁,这阅卷之事也不急于一时。暂且封卷,饭后再阅。” “臣等谢过陛下!” 隆庆帝看见黄锦把帽子捡起来,重新戴了回去,然后翘着胡子一屁股坐到旁边这才放下心来。 妈呀!这要是礼部尚书,内阁阁臣在殿试上被考生的卷子气死了,那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份儿了。 他隆庆帝估计会和黄锦一块出大名的。 太上皇同样也松了一口气:那是光你们俩出名吗?咱们整个大明朝都得在历史上火一把! 终于,在经历了一些小插曲后,终于十份评级最高的试卷,被拆掉了糊名,送到了隆庆帝和太上皇面前。 这十张试卷,放在第一的,便是群臣认为最好的,也就是状元。 可最终解释权在皇帝手里,隆庆帝不点头,文曲星下凡也做不了状元。 隆庆帝拿起一份份试卷查看,忽然,在翻到倒数第三张卷子的时候他在右上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薛虹。 隆庆帝眼底敛下一道光彩,说实话,隆庆帝其实没指望薛虹能进一甲和二甲前七。 因为薛虹的年纪摆在那里,加上又是半路拜师林如海的,对于官场上的事,还有一些忌讳恐怕不是那么了解,这点就吃了大亏。 所以薛虹的卷子能出现在前十中,哪怕是倒数的,在隆庆帝看来那也是他走运的表现,这妥妥要抓到个野生幼年名臣的节奏啊!! 带领群臣阅卷的,是朝廷里出了名的犟种,文官中战斗第一人黄锦,那这公平性自然是不需要怀疑的。 隆庆帝心中大概有了盘算,于是主动将试卷推向太上皇:“父皇,这便是本场殿试中的佼佼者,请父皇过目。” 太上皇也不推辞,拿过卷子后翻了翻,便将其放下:“皇帝心中可有前三甲的人选了?” 隆庆帝笑着从试卷中抽出来三张,放在太上皇的面前:“依儿臣之见,此三者可为此次殿试前三甲。” 那三张卷子分别是:高拱、陈辰、薛虹。 第一、第二的卷子正是前两位高拱、陈辰,算是皇帝和群臣达成了共识。 薛虹的卷子则是隆庆帝拽上来的,还是那句话,薛虹的卷子可能文采行文差了些,但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更何况前十的卷子差距本就在毫厘之间,所以隆庆帝这么做,也算合情合理。 太上皇只是垂目一扫,目光在陈辰的卷子上停顿片刻,便将目光转移向了薛虹的卷子。 殊不知在隆庆帝的眼中,哪怕再微小的动作也被记下,暗自将陈辰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扬州薛虹……才不过二十岁,年少得志恐怕难免轻狂,依朕之见不若压上一压。” 当初薛虹进京也算出了一次风头,太上皇自然知道,薛虹到底是站谁的队。 “父皇此言原是爱才,儿臣理应遵循,只是我朝太祖以来,未满双十而进士者,也不在少数,这岂不是恰恰说明,我朝文华正盛,乃天佑我朝的证明吗?” “科举取士乃国之大事,倘若取一年少轻狂者于国于民恐怕都不是好事。 若是朕在位之时,此子少不得要压上一压,沉淀沉淀。” 听到太上皇的话,隆庆帝笑了出来:“父皇有父皇的考量,儿臣也有儿臣的思虑。 纵然是父子,也未必会喜欢同一种风格的文章。” 此话一出,下面所有的大臣一个个立刻眯着眼睛,开始研究起来手里剩下的卷子。 哎呀,你看这卷子可真卷子啊!还有这字……反正我们啥也没听到! 太上皇看了隆庆帝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却猛的咳嗽了起来,最后沉默了片刻:“你是皇帝,你看着办吧。” 说罢,太上皇便在龙首宫大太监戴权的服侍下起身回宫。 隆庆帝也一反常态,并未起身相送,而是转头看向群臣下旨:“着令,立刻拟定排名,张贴皇榜。” 前三甲中,状元高拱,算是北方学子,而陈辰、薛虹,则是南方学子。 一北两南,且北方的还是状元,这样张贴出去,也不会引起南北学子的不满。 但前十中,北方学子本来只有高拱这位状元一位。 隆庆帝担心有人煽动南北学子对立,于是又从后面的卷子里挑选了一位最优的北方学子,将二甲第七的南方学子给替换了下去。 随着朱笔御批,一甲之名随即被定下。 一甲第一:河南新郑高拱! 一甲第二:福建泉州陈辰! 一甲第三:江南扬州薛虹! 而其中又以最年轻的薛虹,最是引人注目。 因为薛虹的老师,是前科探花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 成功搏得:“一门两进士,师徒双探花”的美名。 第46章 薛虹:老大你开挂了?全是ssr? 就在皇榜张贴前的当天夜里,统制县伯王府内来了一人,约摸四十多岁,身着绮罗绸缎,原是前科的一位进士。 后在工部任职,因罪被革职的一位主事。 今日特意去王府的当铺,以十两的价格,典当了一对价值千两的玲珑玉钗,而且是死当。 只为了获取一个求见王子腾的机会。 堂上坐着一位膀大腰圆,面容方正,长须虎目的中年男子,正是原山西节度使,现任兵部右侍郎王子腾。 王子腾看着下面的人,也不废话,直接开口:“东西,一会儿你自去当铺取回去,那十两银子,你自留下。这个忙,我帮不了。” 堂下那人一惊,连忙继续陪笑:“王大人误会了,晚生自然知道规矩,只要大人能助晚生革去罪身,晚生愿奉上一万两银子孝敬大人。” 王子腾却依旧不为所动,将桌子上的茶盏端了起来,放下两名下人就将那男子请了出去。 恰逢此时,贾政登门拜访,王子腾脸上原本的冷漠瞬间露出些微笑,命人出门迎接。 “兄近来安好?兄回任京中,弟未能及时前来祝贺拜见,恕罪恕罪。” “唉?妹夫这话岂不见外?自家人何必如此。未知贵府老太太和赦大哥可安好?还有宝玉近来如何?” “托圣上洪福,一切安好。” 两人一番客套,分主客坐下,又命人奉了茶,而后屋子内一干闲杂人等退下,这才开始正式讲话。 贾政率先开口道:“不瞒兄长,前些日子忠顺亲王莅临金陵,搅得朝堂上下沸沸扬扬。如今兄长回京,我这心,总算可以安心些了。 也不知道这京城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些日子会试初试,居然一连取了六百名贡士,全部参加殿试。也不知圣上究竟是何用意。” 王子腾看着贾政的表情心底一叹,自己这个妹夫确实是不通人心,不辨时政啊! 隆庆帝此举已经是明着和太上皇摊牌,要开始夺权了。 这届科举增设,为的就是尽快接手六部,将太上皇时留下来的旧臣替换下去。 六部下层的官员们虽然处理的事情含金量不高,也并不繁琐。 所以隆庆帝不必担心突然增设名额会对朝廷的效率起到副作用。 至于有没有人反对……开玩笑,读书人谁会反对? 科举一个萝卜一个坑,名额就这么多,现在咱们陛下把坑变多了,你还敢拦着?谁拦谁死!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些基层官员,隆庆帝可以随意替换,而且也不会造成动荡。也避免了尾大不掉的可能。 当官这东西,上头说了就算,下头说了就办。下面一但被隆庆帝的人架空了,哪怕六部尚书都是太上皇的人,也无济于事了。 可这些话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王子腾也不打算解释,他知道,贾府里的贾赦,和山里cos道士那位,一定都看的出来。 既然确定贾府里有人明白,那他也不必费心费神了。 “妹夫,太上皇他老人家调我回来,有意让我争一争京营的位置。 只是我们王家在军中到底不如贵府……” …… 翌日,太和殿外,薛虹及一众贡士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一步步向殿前走去。 行至门口处,雅乐和鸣,钟磬音绕,庄严而又典雅,肃穆不失清正。 再抬头,一道雕刻飞龙的丹陛石,映入眼帘,栩栩如生。 太和殿内,文武群臣分列,哪怕是平日里有再大的矛盾,在这一刻,也全部神情肃穆,看向外面。 龙椅之上,隆庆帝端坐,俯瞰着下方群臣,而群臣之后,丹陛之下,正是一位位新科进士。 随着棋牌官舞动令旗,雅乐戛然而止,偌大的太和殿中以及广场上,落针可闻。 “传胪大典开始!” “二甲第一名,传胪,海南琼山海瑞!” 话甫落,一位约摸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大步卖出,面对金榜题名这样的喜事,却依旧从容有度,自司礼官手中接过金榜,开始传胪唱名。 这一不以物喜的表现,也令朝中群臣为之侧目。 此刻在底下的薛虹更是满头问号:海瑞??哪个海瑞?? 这要真是原本历史上的那个海瑞,那只能说隆庆帝是上辈子掏粪积德——掏上了! 历史上有名有姓的能臣,大清官,海瑞!(饿死女儿,还有歧视商人均为野史,没有证据。) 就在薛虹神游天外,胡思乱想之际,海瑞手捧金榜,再次念出了一个薛虹熟悉的名字。 “第一甲第一名状元,河南新郑高拱!” 薛虹已经凌乱了,高拱?哪个高拱?? 自家老大踩狗屎了?一下子掏到两位疑似ssr的名臣??陛下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开了? “第一甲第二名榜眼,福建泉州陈辰!” “第一甲第三名探花,江南扬州薛虹!” 还不等薛虹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三次传唱,薛虹终于确定探花之名,就是自己的。 其余人都只传唱一次,只有一甲三人是传唱三次,这是给予他们的殊荣。 薛虹迅速收敛心神,恢复镇定,等待传胪的结束。 按照以往的情况,一甲三人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四十人,三甲同进士出身百余人,总共最多也就三百人左右。 结果这一次传胪唱名结束后,薛虹默默估算了一下。 进士出身就过百人,还有同进士四百余人,一下子翻了一倍啊!这明摆着有事啊! 但薛虹来不及细想,因为接下来,一甲三人要手捧金册,乘御马,过午门御道,游街夸官! 三人绕过丹陛石,登上太和殿,在路过海瑞之时纷纷拱手行礼。 这哥们太拼了,太不容易了,喊了六百多个名字,嗓子这会估计话都说不出来了。 三人中,以高拱最为年长,二十九岁,其次便是榜眼陈辰,约摸二十六七岁。只有薛虹的年纪最小,也是最显眼的。 三人脚踏在太和殿中的砖石之上,任由所有的目光集中在身上,向着隆庆帝大拜行礼。 “臣等恭谢圣恩!” 隆庆帝看着下方年轻的面容,抚掌笑道:“哈哈哈哈!好啊,一甲三名,都是如此年轻,也是少有。”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官员开口庆贺道:“此乃陛下勤政之功,亦是我朝文风鼎盛之显!臣等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群臣纷纷下拜祝贺,隆庆帝的嘴角微微收敛:“众爱卿平身。今日朕也要京城的百姓好好看看我大明一甲进士及第的风采! 赐官服、牵御马,游街夸官!稍后摆驾琼林宴!” …… 贾府中,贾母看着桌子上的珍馐美味,却全然没有胃口,只浅尝两口扒熊掌云片便放下了筷子。 一旁负责侍候的邢夫人和王夫人纷纷开口问道:“老太太,可是今儿个这菜不合您的胃口?” 贾母摇了摇头:“行了,你们也别难为厨子了,这菜都是好的,只是老婆子这几天有些吃不下东西。 这几日我想着天气暖和了些,也该把我的玉儿接过来,顽上几天了。 鸳鸯,你带了我的信儿,亲自去林府请。” 鸳鸯轻声回道:“老夫人,今日正是放榜的日子,去林府请林姑娘过来,恐怕有些不太方便。” 邢夫人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若是落了榜,左右虹哥儿也还年轻。 若是侥幸上了榜,那咱们自出一份贺礼就是了。老祖宗想外孙女了,想接回来亲近亲近,也是情理之中。” 王夫人故作慈悲状,一副为晚辈着想的态度:“鸳鸯,你若去了林府不可主动提及落榜一事。 虹哥儿毕竟年轻,就是再聪慧,落榜也是正常,不要让那孩子心里不痛快。” 本来殿试不存在落榜一说,但是本届贡士居然有六百人之多,翻了一倍,谁知道圣上是怎么想的? 但在王夫人看来,这必然是改了一些科举的规矩,薛虹大概是上不了榜的,一个半路拜林如海为师的穷小子,哪里来的好命呢? 更何况,倘若过了会试初试那一关,必然欢天喜地的,恨不得闹的天下皆知。 如今薛虹一点动静没有,还不是没中? 鸳鸯作为贾母的贴身大丫鬟,怎么会不知道这点人情世故?还不是故意说出来,讨薛虹的不快? 就在鸳鸯准备出门时,王熙凤一脸复杂的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林姑父家的弟子薛虹,蒙圣上钦点为探花。现在正在骑着御马游街夸官呢!!” 第47章 你们真的是文臣吗?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往年的状元、榜眼、探花大多是三四十岁左右的。 比如薛虹的老师林如海,便是二十七岁后才高中探花,已经算是年轻的了。 可今年的三位,最大的也还不到三十,三人中年纪最小探花的薛虹更是只有二十岁。 于是乎,薛虹三人成功的认识到了京城百姓的热情程度。 尤其是薛虹,一身补服,乘骑枣红色御马,一手牵缰绳,一手持金册,明眸朗目,清隽俊雅,吸引了大部分的目光在身上。 终于,在打马游街结束后,三人便在太监的引路下前往琼林宴赴宴,又名恩荣宴。 琼林一名起源于宋,新科进士受皇帝宴请在皇家园林之南琼林赴宴,故有此名。 本朝改在礼部赴宴,所以又名恩荣宴,只是人们依旧习惯以琼林称之。 待到礼部后,三人依次下了御马,收了金册,并肩迈步入宴。 薛虹定睛看去,只见满堂朱紫贵,衣冠绣珍禽,凡是能出现在宴会上的,无不是朝廷要员,或王公贵戚。 六部尚书,及内阁阁臣全部都在宴会之中。 那能不来嘛,得过来抢人啊!说好听的叫琼林宴,实际上就是“公司领导班子迎新大会”、“年轻牛马挑选大会”以及“相亲大会”。 至于正五品以下,和一些散职官员,压根没资格参与。 比如贾府的贾赦、贾政,前些因有爵位,品级虽高但没有实权,后者品级实权都不够格。 六部的几个老头看着下面这一群年轻人,一个个双眼直放光! 诸多新科进士,也早已经入座,只待三人的到来。 琼林宴也是分等级和位置的。 大殿内的位置是皇帝同诸位大臣的,一甲三人则是被赐予殊荣,得以同殿而食。 一进殿薛虹就感觉到了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自己身上。 没办法,这么年轻有活力,还聪明,一看就是上等的牛马。 如果能要到自己手底下,培养起来后,不知道可以省多少的心,人才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宝贝疙瘩啊! 薛虹三人向皇帝再次拜谢,而后正式入座,太监将一道道御宴端上桌,可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的。 因为对他们而言,有更好玩的事情…… 只见十几位大人笑的一脸慈祥,三三两两的成群,拿着酒壶,端着酒杯奔着薛虹三人就过来了。 就连御座之上的隆庆帝也停了筷子,一脸看好戏的场景。这属于三年一次的固定项目,老领导调戏新员工。 薛虹瞄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酒杯,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起来问题不……嗯?” 一左一右两只手不知道从哪伸出来的,直接按在了薛虹的肩膀上。 薛虹扭头一看,只见礼部尚书黄锦老大人,还有户部尚书单守才,笑的一脸“和善”、“慈祥”的看着他。 单守才率先开口:“来来来,薛虹小子,老夫敬你一杯!老夫很欣赏你的才能,要不要来户部帮老夫干点活?” “别听他扯淡,户部自从他接手之后,那是出了名的累,一天到晚算不完的账,还是来老夫这里吧,老夫有个玄孙女儿……” 按常理说,薛虹会被直接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但有一个词叫借调,对,多干活,不涨工资的那种…… 薛虹这边被两位老大人捷足先登了,出于对黄锦老大人这位内阁、文臣双榜战斗第一的“尊敬”,其余人纷纷将目光放到了另外两人的身上。 就连原本将目光放在薛虹身上的王子腾,此刻也将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两人身上。 薛虹眼睁睁看着一位看似瘦弱的大人,单手拎着三十多斤的一坛子酒举重若轻的放在桌子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海口大碗。 还不等薛虹为二位同僚默哀,沉重的闷响在耳边响起。 只见黄锦老大人同样拎出来了一坛子酒,惯在桌子上。 薛虹看了看那二三十斤重的酒坛子,又看了看一副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看起来体格瘦弱的黄锦老大人…… 不是,你们真的是文臣吗? 其实,这也是这些官场的老前辈们有意为之,也是皇帝的默许。 因为今日,或许是这些年轻人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的肆意、最后一次的年少轻狂的机会了。 官场是个浑浊的染缸,没有人进来了还能独善其身。 今日的宴会,无关乎党派、职位,身份。有的只是老前辈们对晚辈的纵容。 也只有这一次。 …… 及至夜幕降临,黛玉在府中等待着薛虹回家。 艾婆婆面上也带着喜色:“果然还是老爷的眼光好,想不到咱们家公子竟然真的一举金榜题名,还高中探花。 哎呦我的姑娘唉!这一门师徒双探花,也就是戏曲来才有,想不到居然在咱们府上成了真了。” 黛玉小脸上也带着欣喜,扭头问道:“雪雁,厨房的醒酒汤可准备好了?师兄恐怕少不了喝醉,若是不解解酒,恐怕明日起来是要头疼的。” 雪雁连忙回答道:“姑娘放心,按照您的吩咐,早就准备妥当了。 对了,姑娘的舅家也送来了贺礼,我先请管家暂且放在那里了,等着姑娘决定呢。” “既然是给兄长的贺礼,也还是等兄长回来再做决定。” “姑娘!公子回来了!” 黛玉一听,立刻带人去门口迎接薛虹。 此时的薛虹身体已经有些瘫软,但万幸,虽然被灌了不少酒,身子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但意识还是清醒的,所以没出什么乐子。 这还是薛虹第一次坐马车回府。 薛虹在下人的搀扶下,一点点下了马车,往府里走去。 “师兄!” 此刻的薛虹,一改往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态度,脸上浮现一抹红晕,一双眼底也不再是古井无波,反而带着几分笑意,更添风情,颇有玩世不恭的风流姿态。 原本被束的整整齐齐的长发,也有几缕调皮的从头冠中逃出,披在胸襟前。 一身朱红色的补服更衬的俊才如玉,风华正茂。 一时间黛玉身后的几位丫鬟齐齐的挪开了眼睛,不敢再去看,生怕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薛虹虽然眼睛已经花了,但听到软糯糯、脆生生的师兄二字,便知道已经到家了,这是黛玉在自己身前。 “黛玉莫要近前……咳咳,为兄一身的酒气,恐熏到了你。” 薛虹努力的控制着身体,争取不在黛玉面前失态,可随着酒劲的上来,越发的难以控制身体。 薛虹这还算不错了,只有两个人灌他,而且目的很单一,只是为了争夺他这个上等牛马未来的优先调用权。 高拱和陈辰那才叫惨呢!半场的时候就已经不省人事,被人抬出去了。 薛虹一只手捂着嘴,双眼迷离的样子看的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的师兄还是第一次看见。 “管家,叫几个手脚麻利的,把师兄搀回屋子里,喝了这么多的酒,可千万不能受了凉了。” “是小姐。” “雪雁,去将醒酒汤给师兄端过来。” “艾婆婆,你拿着这二两银子,去给送师兄回来的车夫,就说辛苦他们送师兄回来。” “管家,师兄醉酒,过几日又要任职,明个就不见客了,休息一天,所有贺礼宴请,便记下,等师兄醒了过了目,再行处理。” 小小的人儿不忙不乱,将一切的事都安排妥当后,这才回后院去了。 第48章 林如海是不是玩养成呢? “来,慢着些,这些别伤到了公子。” 薛虹本就身形高大,加之醉酒,身子近乎成了一摊泥,明明有意识,但却控制不了身体。 黛玉这还是第一次进薛虹的房间,整个房间的格调一如既往的简洁,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几本书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连墙上悬挂的山水画都是薛虹自己描绘的。 黛玉攥着手帕,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帮薛虹盖的严实了些,又命人将炉子烧的慢些,因为醉酒的人会变得怕热。 此时的薛虹已经意识渐渐半睡了过去,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但依旧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黛玉坐在床前托着腮,就这么看着薛虹,小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醒酒汤来了。” 雪雁端来了醒酒汤,而紫鹃则是端来了一盆热水,正要上前替薛虹擦拭脸颊上的汗水,却被黛玉拦了下来。 “放着吧。” 黛玉起身,用温水浸湿了帕子,替薛虹擦了擦脸和手,最后命人扶起薛虹,喂下去了一点点醒酒汤,又检查了窗户有没有封严后,留下了人照看这才离去。 …… 翌日上午时分,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床上,随着薛虹的意识渐渐清醒,一股强烈的头痛感袭来。 “公子,您醒了!”一旁的下人连忙去搀扶薛虹,却见其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薛虹坐在床边,好一会儿才觉得头痛的感觉退去了些,又觉嘴巴有些干,一开口声音也是略微沙哑:“倒盏茶来。” “是,请公子稍候。” 薛虹捂着脑袋,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从两个老大人为了坑骗自己这个上等的牛马往死里灌他开始,一直到黛玉替自己擦脸、喂自己喝汤他都清楚的有着记忆。 这一点也是薛虹早就确认过的,自己醉酒后基本上不会断片,更不会耍酒疯,只是身体会失控而已。 薛虹在此之前就拿自己做过多次实验,确保了自己的酒品没问题,否则哪怕冒着得罪两位老大人的风险,他也不会喝这么多酒。 温润的茶水一入喉,也如同刀割嗓子一般。薛虹只是抿了两口润了润喉咙,也就放下了。 薛虹穿戴整齐,正要命厨房准备些简单的饭食,就听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师兄可曾起了?”清脆软糯的声音响起,不必问也知道是谁来了。 薛虹打开了房门一低头,只见小小的身影带着丫鬟站在门外,丫鬟的手中还端着一副托盘,上面盛放着一碗稀粥,一碟小菜。 薛虹连忙让开身子,让黛玉进来。 黛玉歪了歪头看了看薛虹,小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喝了那么多的酒,早上起来定然是头也痛,嗓子也不舒服。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薛虹看着眼前的小人教训自己,顿觉一阵好笑,但还是附和赔罪道:“师妹教训的是,昨夜多亏了师妹。” 黛玉见薛虹服了软,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师兄你刚醒,嗓子又不舒服,这是我吩咐厨房煮的热粥,你先垫一垫肚子吧。” 薛虹心下无限感慨,自家老师好命啊,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就是岳母家太坑爹了。 薛虹端起粥碗,拿起勺子,慢慢的将一碗粥全吃了下去。 黛玉见薛虹吃了粥,这才说起了正事:“师兄,昨夜有许多府上送来了帖子,我虽未看,但大多恐怕都是些宴请的。 我猜师兄今日恐因醉酒,身体不适,所以今日的帖子便擅作主张推了。剩下些帖子都在管家那里。” “这话岂不羞煞为兄了,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此番若无黛玉,醉酒之后,我不知道会有多狼狈。” 听了薛虹的感谢,黛玉乖巧的笑了笑。 …… 实际上在琼林宴之后,不少人就已经将目光瞄准了一甲进士及第这三人。 按理来说三人年纪早就达到了适婚的年龄,可凡事都有例外。 万一因为守孝,或者其他什么事,又或者醉心诗书耽搁了婚事呢? 于是,众人一番打听,最后发现,前三甲只有薛虹目前还是单身。 只要在京里有点人脉、根基的,就都知道,薛虹是当今陛下的人。 薛虹的老师乃前科探花,也是陛下的人。 一门双探花,这都可以算作文华盛世写在史书中了。 人家师徒俩还都为天子亲信,这含金量那可是大大滴有啊! 而且薛虹是二十岁的探花,倘若未来不失了圣宠,至少也可以保家族几十年的安稳,要是能把优良血脉传下来,再出一个探花,一门三进士,师门三探花,那可就牛逼大了!! 那还想什么呢?这金龟婿,赶紧动手啊!! 可是薛虹的母亲和老师又都不在京城,走长辈路线是行不通的,那就给薛虹下帖子吧! 和这位年轻人聊一聊理想,看看能不能把他忽悠到手。 这也就导致林府的请帖就没断过。最后还是隆庆帝私底下出声帮忙解了围。 隆庆帝:你们要对朕未来的劳模做什么?打算明抢吗?还有没有大臣的风范? 风范?那玩意多少银子一斤?先卖他七八十,提现!! 三十岁的进士都算年轻人,三十岁的单身进士更是濒危动物! 像薛虹这种二十的探花,且单身,受圣宠的,无限等同于神话中的奇珍异兽复活,属于绝版的! 要不是隆庆帝开口,估计套麻袋、敲闷棍、下药都可能给薛虹用上! 不过也有几个人老精马老滑的老家伙按兵不动,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如海这老小子,该不会是在这和他们玩养成,最后打算肉烂自己锅里吧? 这年头,男的大女的一轮而已,那都是小事! 林如海自己就大了他妻子贾敏不止一轮,贾敏还是荣国府的嫡系姑娘呢。 所以他们决定先观望一下,别到时候肉没吃到,还闹出了笑话那就不好了。 …… 荣国府贾政书房内,贾宝玉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父亲看自己不顺眼就把自己吊起来打。 虽然贾政没有资格参加琼林宴,但薛虹东华门唱名,和骑御马,走御道,游街夸官的风采贾政却是亲眼目睹。 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 酸!!!太酸了!!! 尤其得知一年前的薛虹还是野生状态,后来才被自己妹夫收入门下…… 痛!!太痛了!!! 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就在贾政可惜之际,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像个鹌鹑一样畏首畏尾的贾宝玉,当即呵斥道:“畏首畏尾的像什么样子!我贾府的爷们岂能是这副形容!” 贾宝玉连忙昂首挺胸,端正姿态。 结果贾政又道:“你敢拿鼻孔对着你老子出气,可是有什么不满!” 贾宝玉连忙摆手解释:“回老爷,孩儿不敢……” 贾政:“你还敢顶嘴!!!” 贾宝玉不说话。 贾政怒极反笑:“(*`д′)好啊,居然敢不回你老子的话!看鞭!” 贾宝玉:…… 事实证明,当父母的想揍孩子,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的。 第49章 隆庆帝对薛虹的偏爱 清晨时分,薛虹早早的便洗漱穿衣,今日正是他任职的第一天。 但却不是前往翰林院,而是收到了借调的命令,直接到礼部尚书黄锦老爷子手下听差。 身上挂着的虽然还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但具体干什么活那就不一定了。 一路骑马行至午门外,验明身份后,薛虹便一路往礼部衙门赶去。 一进了礼部正堂,便见到黄锦老大人在那指着两个五十多岁的“年轻人”数落。 “看看你们两个!才多大的年纪,早上就这样无精打采的,让后辈们看到像什么话!” 两位大人相视一眼,无奈的苦笑,五十多岁,起的这么早,犯困很正常吧? 可这话两人在黄锦面前还真说不出口,对面这老头早就过了古稀之年了,依旧精力充沛,连牙齿都没掉一颗。 可人毕竟体质不同,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和黄锦老大人相提并论。 忽然,其中一位瞄到了门口站着的薛虹,眼睛一亮,连忙开口:“哎!尚书大人,薛编修来了。” 薛虹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便快步上前行礼:“虹拜见尚书、诸位大人。” 黄锦挥了挥手示意两人滚蛋,然后带着薛虹就往后堂去。 “景瑜啊,知道为何老夫能把你从陛下手里直接调过来吗?” 薛虹也不敢耍小聪明胡乱猜测,摇了摇头:“学生不知,还请大人解惑。” 黄锦老大人是薛虹的座师,所以私底下,在他的面前可以自称学生以示亲近。 “编修一职虽然清贵,但于你而言可有可无。 你给陛下上的折子,老夫也看过了,很有想法,但说起来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实施起来,是千难万难呐。 之所以带你来此,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的了解一下本朝及番邦的情况。” 在黄锦的带领下,薛虹来到了一间小院子前,里面依稀可以听到激烈的争吵声。不时还有两句问候彼此家长的声音。 “这句话不能这么翻译!本朝的文化中,压根没有匹配的词汇,只能重新造一个!” “放你娘的屁!当初佛经东传的时候,不也是把没有的东西直接套在现有的词汇上吗!” “他东西不一样啊,我就是弗朗基人,总之听我的,重新造个词汇就对了!” “今天你就是约德尔人都没有用!听我的!直接新意套旧词!” “你们两个别吵了,我年长,听我的!” “年长怎么了,年长你死的也比我们快?咱们都是五品的官,你是不是想高人一等啊?” “我tm忍你很久了,不服比划比划!” “打就打,艹!我忍你很久了!” 在黄锦老大人推开院门后,薛虹第一次有幸见识到了“大明礼部官员无限制格斗”的现场,却不是最后一次。 只见里面的官员有不少甚至是外国人,众人殴打在一起,不分彼此,打成一片!十分亲切。 薛虹:真是太热情了,上班第一天就看到同事“打成一片”。 黄锦老大人对此习以为常,微微吸气呵斥道:“给老夫住手!” “哎呦卧槽!尚书大人来了,我鞋呢?” “那是我的帽子!” 黄锦老大人也不再管乱成一团的众人,领着薛虹往屋子里走去。 一进屋子,只见书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在角落中,还堆放着大量的外邦文字所写的书册。 黄锦老大人带着薛虹坐下,然后介绍道:“我们礼部也并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般清闲,除了科举、官员造册、祭祀、宴请等职责,我们还担任着翻译外邦文学书籍的重任。” 礼部下辖:清吏司、司务厅,清吏司又分有仪制、祭祀、主客、精膳四个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五个机构属于礼部统辖:铸印馆、会同馆、教习馆、教坊司、四夷馆。 这里就是四夷馆,负责翻译外邦文学书籍,包括但不限于哲学、传说神话、地图海图、巧工奇技,以便于大明能够知道外面的世界。 说实话,看着这堆积如山的书海,薛虹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大明居然有专门翻译外邦书籍的机构。 而且翻译过来的书籍文件居然有这么多。 黄锦随手拿起一卷翻译过后的书册,扔给薛虹,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弗朗基海域图绘——编修者罗伯特·斯库尔德,修于光平九年。 薛虹将书册翻开,只见上面用标准的馆阁体,记录着水域的信息,并且每章还贴心的标注出来,要用哪张地图对照着看。 黄锦老大人看着这一屋子的书,带着满满的成就感开口道:“这些可都是我大明自太祖开始,一代一代积攒下来的。 景瑜,老夫和陛下也探讨过你陈奏的可行性。 若想完成折子中描述的一切,就必须保证两个前提。 第一个,就是要保证朝堂的稳定,这一点不需要你去操心,有陛下和老夫以及几位同僚努力。 剩下一个,就是要证明,外面的世界有着更大的利益在,更要保证白银能够持续的源源不断的流入我大明朝!” 黄锦老大人停顿片刻后,再次开口:“自古图变者,败于人心,败于急功切利,急于求成。 你的陈奏虽好,可却因为对如今的局势掌控不够清晰,尚有不少的漏洞。 让你到四夷馆来,也是陛下的意思,等你足够了解这天下后,你需要重新书写一份,查缺补漏。 陛下对你的看重,是老夫从未见过的。景瑜,切莫辜负陛下对你的信任呐!” 除了薛虹外,高拱和陈辰两人,现在还蹲在翰林院呢。 而且薛虹这进来的,可是六部中的礼部! 虽然一直以来,所有人公认吏部的权力最大,掌管四品以下官员升迁,吏部尚书更是是人人羡慕的天官。 可礼部手里不但掌握着科举,更是掌握国家的祭祀。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和薛虹的探花身份有关! 礼部尚书,往往是入阁的跳板,入阁的前置条件之一,就有科举考试前几名的状元、榜眼、探花、庶吉士这一条。 这些人进入翰林院后的职位,就是修撰、编修。 当然了,如果才能和功绩足够,是可以破格入阁的。主要还是看皇帝。 薛虹正是探花出身,而他最快、最稳的的升迁路线就是:翰林院→詹士府→礼部主事→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入阁。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六部中,吏部、兵部暂时还是太上皇的权力统辖范围下,所以为了避免薛虹被其他几个部门为难,隆庆帝一早就将薛虹直接划入了礼部黄锦老大人手底下。 如此一来,有着黄锦老大人的照顾,除非太上皇亲自找茬,否则谁都得掂量掂量后果。 而且为了避免薛虹被御史弹劾找麻烦,隆庆帝没有给薛虹升迁或者平调职位。 而是用借调的借口,职位还是翰林院编修的职位,工资也是那个工资,只不过办公地点不一样而已,出去帮忙了。 谁也挑不出来理!这心操的,快赶上亲爹了! 隆庆帝:哪个有意见觉得不公平的可以提嘛,朕很民主的,要是你们谁也想被借调,朕满足你们,正好户部和工部缺人呢。 黄锦看过陈奏后,虽然也惊叹于薛虹的才干,但却还是吃惊于隆庆帝对薛虹的关注与偏爱。 明明只不过数面之缘,隆庆帝就敢下这么大的注,去赌薛虹是位力挽天倾的奇才,去赌薛虹会知恩图报! 或许,这就是明君对于一代贤臣的特殊滤镜,就如同历史上那些君臣一样? 听过黄锦老大人的话后,薛虹第一次隐隐明白了知遇之恩四个大字的分量。 “陛下啊……” 第50章 虹儿的婚事大嫂您看 扬州林府内,林如海在得知薛虹被隆庆帝钦点为探花后,欣喜虽有,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唉!虹儿虽然聪慧过人,又眼光独到,但毕竟年轻,少不更事,不知人的复杂,一切的知识只不过来源于书上,却并未经历过太多。 看似圆滑融入世俗,可到底心里始终撑着一口气,敬人、尊人却唯独不畏人。 如今进了京城,虽一时得了圣眷,可若有朝一日失去隆宠,甚至会危及性命啊。” 林如海作为簪缨世家,书香门第之后,对于皇帝这种生物有着极为清楚的认知。 皇帝已经不能算是人,他们是单独的一个物种,介于人与神之间的存在。 昏君可怕、明君也可怕!圣君最可怕!!! 他们会将这偌大的国家视为自己的作品,会不顾一切的去将这件变得完美。 在这个过程中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只不过是他完善这件作品的工具,只要有需求随时可以将之献祭给庞大的国家。 哪怕是他们的妻儿老小,甚至是……皇帝自己,一切的一切,都要为帝国这件作品献出生命。 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文人重视名声,用各种手段去刷声望? 就是因为声望越高,皇帝想要抛弃对方,甚至杀死对方的成本也就会越高。 林如海不担心薛虹骄傲,他了解自己的弟子,那孩子不是得志轻狂之人。是个重情重义,外面冷着,心里热的一个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才是最容易被皇帝感动,然后稀里糊涂就愿意效死力的。 虽然林如海也不觉得隆庆帝是这样的人,但对于皇帝,永远不能只往好的方向去揣测,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林如海揉了揉眉心,本来他只是想着派薛虹去京城办点事,在皇帝面前刷个脸,顺便看看黛玉。 可结果呢?这一下子直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隆庆帝:什么你的门生?嘿嘿,不好意思,现在是朕的了。?(???)? 先是黛玉出了问题,在岳母家险些有了性命之忧,若非薛虹发现及时,那黛玉这辈子就完了。 但万幸,有薛虹在,提前发现了端倪,黛玉调养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无碍。 还不等林如海放松下来,结果就被通知,自己的徒弟被皇帝截胡了!还光速上岗! 没有根基,又无人在京中照拂指点,背后更没有势力撑腰,一但行差踏错,只被一撸到底那都算是烧高香! 林如海抚了抚胡须,默默的叹息一声:“儿女果然都是债啊……” 不说薛虹救了黛玉,还帮自己脱离了盐政的泥沼,得以脱离危险。单单就说他是自己衣钵传人,唯一的弟子这一点,林如海也不能坐视不理。 念及此处,林如海身上儒雅随和的气息为之一变,威严渐起,眼底也渐渐生出光芒:“也该同昔日的同窗旧友们,多多来往一下了。” 不就是名声吗?虹儿没时间刷,老夫来帮他刷!! 一门双探花本来就已经算是士林的祥瑞,只要自己再运作运作,替虹儿挣些许名声,不算难事。 更何况林如海任巡盐御史,如今盐商分化,不少已经受到林如海的掌控,隆庆帝不会舍得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重臣的。 所以,林如海很清楚,只要自己还活着,薛虹只要不是真的造反,哪怕犯错最多不过革职而已。 “许久不曾养生了,也该练一练了,臭小子,你最好在京城还没有看中的姑娘……” 原本林如海的想法只不过是收个衣钵传人,然后能照顾着点黛玉就行。 可自从薛虹去了京中,林如海不断收到管家的来信,得知薛虹对黛玉的照顾后就已经有了些想法。 “就是不知道薛家大嫂是怎么想的,虹儿年纪已经不小了……” 林如海倒是不在意薛虹的年纪大了黛玉一轮,可就怕薛母等不及抱孙子啊! 薛虹要不是因为守孝和科举的原因,恐怕十六就已经成亲了。 林如海这么一想,当即起身道:“来人,备好车驾。” …… 薛家的小院内,薛母正坐在院子里手脚麻利的织着布,院子里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在院子里忙里忙外。 “老太太,快休息一下吧,公子吩咐了我们,不让您太过劳累的,要不然公子知道了,我们会受罚的。” 薛母只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转而去院子里的榕树底下坐着。 薛母看着小丫鬟们忙里忙外,将她以前要做的活全都做了,一时间闲了下来,竟然不知道做些什么好了。 薛母摸了摸身上的绸缎,想起这是自己的儿子买给自己的,心中顿时暖乎乎,直感叹自己好福气,有个好儿子。 可惜孩子他爹没享到福不说,还耽误了孩子几年的时间。 听乡下邻居说,如果父母去世了,当官儿的也是要回家守孝的? 那自己可一定得好好锻炼身体,自己的儿子这样聪明,好不容易得了功名,成了官,可不能因为自己又被耽误了。 既然不能织布,那就去买点肉,晒点肉干吧!然后再搓两条麻绳出来,明儿再去熬一锅油…… 过日子的老一辈总是这样,停是停不下来的。 “咚咚咚!!老夫人可在家吗?” 一个小丫鬟去开门:“请问您是……” “哦!我是巡盐御史林大人府上的下人。” 薛母听到了门口的对话,连忙过来:“是林大人府上的人?快请进。” “大嫂,近来可好?”林如海亲自拎着两只鸡,如同多年的故交邻居一般的打着招呼。 “林大人,快请进。” 林如海进了院子,将两只鸡交给小丫鬟,而后便同薛母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薛母面对林如海还是有些拘谨,毕竟眼前之人,是她见过最大的官了。比县老爷还要大的多哩! 林如海也看出了薛母的拘谨,便随便开了个小玩笑:“大嫂,我因忙于公务尚未用饭,不知府上可有些饭菜,容我垫一垫肚子?” 薛母有些不好意思:“林大人,这家里只有些粗粮窝头咸菜……” 虽然薛虹在家里留了不少银两,但薛母却始终保持着以往的习惯,粗茶淡饭,最多不过偶尔可以吃一些肉罢了。 林如海见薛母这样,反而越发对黛玉嫁入薛家的未来更放心了,婆婆是这样朴实勤俭的人,也不会受什么气。 “哈哈哈!大嫂,这有什么,当初年轻游学的时候,吃些窝头也是常事,若是到了山里,一时没有人家,连窝头也不一定能吃到。莫不是大嫂心疼这窝头?” 薛母也只好让小丫鬟把窝头热一热,然后并着咸菜端了上来。 林如海也不用筷子,拿起一个直接就啃,看那模样竟真的有几分与老农相似,只不过面容仪态依旧天差地别。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插曲,就让薛母明显放松了许多。 林如海这么多年,也头一次一改食不言的习惯,一边吃,一边同薛母聊起了家常。 像他们这样年纪的人,有什么好聊的呢?无非是孩子,所以话题很快便聊到了薛虹身上。 “唉!不瞒大嫂,我独有一女,甚是宠爱,只是拙荆早逝,对于咱们这些做了父母的,唯独儿女实在是令人牵肠挂肚。” 有了共同话题后,薛母也渐渐不再拘谨,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诉说薛虹小时候和别的孩子怎么不一样,虽然调皮,但却最是令父母省心的。 林如海也都会耐心的倾听着。 “大嫂,我看虹儿也不小了,若非府上兄长故去,这样的年纪,恐怕早已成亲。 也不知虹儿,有过什么婚约没有?我这个当老师的,也好替他操办。” 提起这个薛母只是叹息一声:“这个却是不曾,我们家那口子活着的时候就说过。 祖坟冒青烟,才出了这么一根读书苗苗。 既然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那明白的道理,肯定比庄稼人多,眼光也比庄稼人好,所以让虹儿自己决定婚事。 乡里倒是有不少人想结亲,但都被虹儿拒了。” 听到这里,林如海嘴角微微扬起三分,故作沉吟后,又继续道:“唔……这可不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如今虹儿功名已成,也该考虑婚事了,只不过……此时若是成婚,未必能得门当户对的良人。 若是大嫂急着抱孙子,不如……先帮虹儿纳一房妾室?” 薛母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唉?我们这样的人家出身,能有个大家闺秀看上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怎么好去纳妾闹得后宅不宁呢?” 薛母对于自家的门庭转换,和身份变换显然还没适应。 林如海当即朗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大嫂,虹儿贵为探花,多少人想嫁给他都来不及呢!” 薛母讷讷不语,忽然眼睛一亮:“林大人,您是虹儿的恩师,又是大官,必然比我们乡下人有见识。您说虹儿的婚事该怎么办?” 林如海摸了摸胡须,尽量收敛脸上的笑容:“这个……实不相瞒,大嫂。林某也是有私心的。 虹儿这样的孩子,天下少有,我又只有一个独女……” 第51章 农耕文明:菜就多练 “我又只有这一个独女,若非年纪太小,早就准备让两个孩子定下亲事了。 若是大嫂同意,便先让虹儿纳妾,先和小女订下婚约,等小女及笄再……” 林如海说着也自觉有些理亏,因为薛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大明律法规定,男子十六就可以成婚。 等到黛玉及笄时,薛虹已经二十六、七了。 所以林如海也一直提议,可以先让薛虹纳个妾室,就算生下来个孩子也没多大问题。 薛母却并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答应下来,只是道:“林大人,这样的事若是孩子他爹还在或许可以做主。 我只是一个地里头出来的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这件事不如还是看看孩子们的意愿吧? 若是虹儿同意,那老婆子自然也没什么。” 林如海有些惊讶,因为到了他们这样年纪的人,重视的无非就是儿孙,薛母居然看的这么开? “我相信我的儿子,他比我和他爹强多了,那他的选择也一定比我们选的要好。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操心的呢?我只是希望,我能健健康康,多活几年,不要给虹儿添麻烦就好。至于抱孙儿的事,一切顺其自然吧。” 林如海心底说不出的滋味,有多少人一辈子都听不到这一句来自父母的肯定。 包括林如海自己,哪怕他贵为探花,也从未在年轻时,在父母的口中得到过这样的肯定。 “大嫂,虹儿能有您这样的母亲,是他的福气啊……” …… 荣禧堂内的罗汉榻上,三五个丫鬟围成一团,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 还有那捧香的、捧着果脯水果盘子的,并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 单单里里外外只管侍候贾母,时刻候着的大丫鬟,就有十个。 贾母虽然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宝玉呢?” “回老太太,宝二爷到学堂去了。” 贾母点了点头,在她看来,就算宝玉以后当不了官,起码也得有个功名护身才是。这年头,读书的到底比舞刀弄枪的尊贵。 “老太太,珠大奶奶向老太太请安。” “嗯?珠哥媳妇?快叫进来。” 贾母也消了睡意,从罗汉榻上坐了起来,自己这个孙媳妇,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从来不出院子,今儿个怎么想着来请安了? 不过在贾母的眼里,李纨也是可怜人,年纪轻轻便寡居府上,守着这么一个孩儿。 李纨体态偏瘦,眼底一片沉寂,脸上也无喜无悲,到了屋子里也只是轻道一声“见过老祖宗”便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吧。可是院子里有哪个奴才敢欺负我的曾孙!或是克扣了东西?你只管说来,不管是哪房的,我一定替你撑腰做主!” 李纨却道:“不曾有人苛待了媳妇和兰儿,是媳妇想为了兰儿的前途求老祖宗一事。” 此话一出,贾母便大体猜到了些。 “媳妇听说林姑父的弟子蒙圣上钦点,高中了探花。如今兰儿也年纪不小了,正是该用功苦读的年纪……” “珠哥儿媳妇,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兰儿那边,我会让府里单独请位先生的。你先回去吧。” 李纨听了贾母的回复,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一如人们在背地里称呼她“死鱼眼珠”的那样。 李纨走后,贾母越想越后悔。 李纨能想到的事,她会想不到吗? 林如海、薛虹师徒二人这一对探花,正好一个教她的宝玉,一个教导兰儿。 当然,要是能再把黛玉和宝玉的婚事定下来,师徒关系加上岳父的身份,那林如海怎么也该偏向着些宝玉。 可现在出了王夫人弄的这档子事儿,贾母自觉就算舍了这张面皮,恐怕也难让林如海点头。 这就有些异想天开,没有这件事的发生,林如海也不会收了贾宝玉的。 贾宝玉的出身,加上衔玉而生的传闻基本就已经断了他走仕途的可能性。 如果好好读书,未来争取成为一代大儒,或许还有可能,从政?想都不要想! 口中含玉的典故左传中就有记载。是商朝王室微子启发明的一套亡国投降的流程。用来给胜利者周武王优越感的流程。 自那以后,自缚双手,口含玉壁就成了亡国之君投降的标配,左传中记录了很多这样的形式。 这也是为什么隆庆帝没直接弄死贾宝玉的原因之一。 一个婴儿,光着身子,被脐带缠绕,手不能动,口含玉壁出世,顶多就是个败家子,预示着贾家要完犊子的征兆。到了贾宝玉这,贾家的富贵也就算了结了。 但含玉而生还是恶心到了隆庆帝和皇室,所以贾宝玉在家里蹲着,哪怕是科举考个举人都没事。 看在贾家祖宗为国家做出的贡献上,饶你小命没问题。 但你要是想成为进士,甚至为官做宰,那就是有“取死之道”了。 当初要不是没得选,林如海也不会生出那么个简直发了昏的念头来。 至于请薛虹给贾兰当老师……他躲远点还来不及呢! …… 薛虹在四夷馆待了着一个多月中,阅读了大量翻译过来的书籍文献。 终于大概能确定这个时代大体处于什么时期了。 现在西方世界正处于文艺复兴和大航海的高潮时期,很多的物件已经被发明出来了,比如摆钟。 但距离工业革命,恐怕还有个百余年的时间。 恐怖的来了,薛虹居然在去工部办差的时候,发现了一架被封存的,落了灰的多轮纺织机,可以提高几倍纺织效率的那种。 还有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薛虹很难认全。 当薛虹因为这个发现,去请教黄锦老大人时,这位老人家是这样说的。 “你是在奇怪,为什么明明有着可以提高效率的东西,为什么朝廷却要把它们放在仓库里吃灰对吗? 景瑜,现在一匹棉布的价值几何?一匹最普通的丝绸价值几何?” “回大人,棉布是一钱五分银子一匹,至于绸缎……大概是一两银子左右,各地应该会有些浮动。” 黄锦老大人摸了摸胡须:“差不多,但如果工部里面的那些机器流出去,会发生什么? 棉布和丝绸的产量提升,甚至可以集中工匠,大规模的批量生产,取代原本一家一户妇女的低效率生产,价格也会落下来。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发展,老夫可以预见,商人会大规模的垄断织造行业。 而那些以此补贴家用的百姓们呢?会失去生存的手段。 以往织造的效率低下,他们没得选,只能把这件事下放的百姓的手中。 可一但效率上来了……” 薛虹脑海中瞬间便明白了黄锦老大人口中之话的意思,一阵后怕生出。 “哈哈哈哈!年轻人,有为国为民的想法对,也很好。但很多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后果。 唔?到点了?走走走!回家回家!我重孙子今天打架打输了,我得去教训这小子一下!” 薛虹出了午门后,翻身上马,这是他再一次见识到了古人的智慧。 古人只是限制于时代的原因看不到很多事罢了。 薛虹知道,黄锦老大人还有一部分话没有说出来,但他依旧猜到了。 那就是小农经济的稳定性很高,但同时也非常脆弱。 在无法对外扩张的情况下,无限制的贸然扩张生产力,那对于整个天下的百姓是一场浩劫啊!!! 不是古代的上层一味的为了巩固统治不去发展生产力。 而是为了保证朝代的稳定和百姓的生存,必须限制生产力的发展! 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来说,能对外扩张的土地已经全部打下来了,剩下的地盘都是没有价值的。 北边游牧民族占据草原不是因为他们强,恰恰是因为他们菜!那块地如果能种地,也轮不到他们占着!(我东北人,老婶老妹都是满族旗人,没有任何歧视,五十六民族都是一家人,本文单纯论证文明生产力的优劣性。) 对外无法继续扩张,那就只能对内限制。 历史书只说了珍妮纺织机的意义,却没有说珍妮纺织机带来的时代的伤痛和后果。 时代的一粒微不足道尘埃,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一座无边无际的大山。 薛虹坐在马上,沉默良久,原本自视甚高的心态,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收敛了起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就这样,薛虹骑着马,一路慢悠悠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 黛玉的房间内,摆放着几口大箱子,还有两封被腊封起来的信件。 黛玉的小手拿着其中一封,正要拆开:“艾婆婆,师兄可回来了?” “回小姐的话,公子还未回来。” 黛玉手上的动作一停:“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往日师兄若有事也会差人回来通知一声……莫不是…… 艾婆婆,你吩咐两个下人,沿着路去迎一迎师兄。” 第52章 在士林造神,甲骨文! “姑娘,公子回来了,要我把公子请过来吗?” 黛玉轻点了点头:“对,去把师兄请过来吧,就说有我父亲的信。” 不多时的功夫,换下了衣服的薛虹往黛玉的院子过来,刚一进屋子,就看见了一口大箱子,里面放着白花花的药材龙骨。 看那成色乃是上品,都是大块完整的。 不过薛虹也没太在意,毕竟黛玉的底子弱,容易受到惊吓或者过度思虑伤神、失眠。 以自己老师女儿奴的性子,从南方采买上等的龙骨运过来简直太正常了。 薛虹站在门口轻拍了拍门,待有人打开了门,便走了进去,却也只是停留在外间,并没有往黛玉的床榻附近去。 黛玉见薛虹进来了,便拿起桌子上的另外一封信递给薛虹:“师兄,这里有父亲给你的信。” 薛虹接过信封一摸,好家伙,这么厚?!以往的信最多不过三张纸顶天了,这封都鼓起来了! 薛虹以为南边出了什么大事,不敢怠慢,连忙拿了信,对黛玉道谢后回了书房,又吩咐护卫把守房门,然后才拆开了信件。 熟料打开信件后,第一行字映入眼帘,是林如海对他的关心和指点。 信里隐晦的提醒他,不要被隆庆帝的看重而冲昏了头,意气用事。 还吩咐薛虹多注重一下名声名望,看起来不起眼,真到用的时候可是保命的。 薛虹笑了笑,将老师的教导默默记下,然后直接将这几张信纸全部烧掉,这才往后面看过去。 林如海先是问了一下,他在京中有没有看中的姑娘,然后又叮嘱他千万不能小瞧了结亲这门学问,要是不小心结错了姻缘,很可能被拖入泥坑等等。 若是薛虹已有了心上人,或者是有人上门求亲,那就告诉他,作为老师自然要帮弟子参谋一二。 剩下的信就是一些江南的琐碎事件,林如海也只是简单的和薛虹通个气,以防止有什么情况被打个措手不及。 又仔细看过几遍信件后,薛虹这才放下了心。 那么厚的一封信,薛虹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但收起剩下的信纸后,薛虹脑海中也开始回忆起了老师在信里的嘱托。 “从一开始老师便与我说过,天的荣宠,只管感激、谢恩就好,唯独不可信,更不要生出别的心思。 皇帝这种生物,一定要怀有敬畏之心才是。至于刷名声……” 刷名声这种事,薛虹就有些苦恼了,他现在忙正事都忙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去刷声望啊! 自从薛虹从礼部的四夷馆了解更多的信息后,就一直在忙着制定更详细的战略计划。 整顿京营、收拢权利、弹压盐商、整治贪腐、整顿九边、打击后金、掌控草原、组建海军…… 事情多着呢,薛虹也在不断的充实着自己的知识,也在不断的学习着,适应着朝堂的运行规则。 可这名望不刷又不行,毕竟这是保命的东西……而且刷的少了也没什么用…… 可是到哪里去刷大的声望呢? 除非创作出了传世名作,如千字文之类的,又或者在文字,古史上有所涉猎造诣,被士林承认…… 突然,薛虹脑袋中仿佛想起了什么,可就是仿佛有一层纸堵在那里。 名声、文字、历史……到底是什么…… 可越是焦急就越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键所在。 就在薛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之际,门口的护卫进来禀报:“公子,林小姐来了。” 薛虹揉了揉眉心:“请她进来吧。” 黛玉一如既往的,端了些夜宵来。两人这样的相处已经维持了有一段时间。也都已经习惯。 待吃了莲子羹后,师兄妹二人对坐,黛玉看着薛虹脸上的倦色,有些心疼,便开口道:“师兄近来过于劳累。 正巧父亲送来了不少上等的龙骨,有安神、治疗失眠的作用……” “等等!黛玉,你刚刚说的药材是什么东西……” “龙骨啊,师兄,有什么不对吗?”黛玉的小脸上露出了困惑不解。 薛虹许是太激动了,下意识轻按住黛玉的肩膀:“哈哈哈哈!没什么不对!而是太对了!” 薛虹这会儿正沉浸在喜悦中,却没注意到黛玉的神色和脸上的一抹红晕。 薛虹收回双手,有些歉意的道:“师妹抱歉,为兄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失陪了,等明个儿陪你出城游玩可好?” 黛玉低着头,连声音也更柔弱了几分:“既然师兄有事要忙,那黛玉就先告辞了……” 回了房间后,黛玉便铺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 而此时的薛虹对此没有任何察觉,脑海中只有“龙骨”二字。 龙骨是中药材的一种,一般是远古动物的化石。龙骨又以带符号的为极品。 因为这东西对安神镇惊有着很强的功效,所以基本上富贵人家都有不少。 可龙骨上的符号还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甲骨文”!! 这龙骨上刻着的符号,就是大名鼎鼎的甲骨文!!! 这个功绩哪怕放在一个乞丐身上,也足够名留青史!但却不足以利益达到最大化。 同样,这个发现功绩放在如今的薛虹身上,最多只不过让他名扬四海,但却达不到推他成为这代大儒的地步。 想成为大儒,就必须做到破译一部分甲骨文的文字,才能证明这些符号就是文字。 而且薛虹记得认识的甲骨文也不多,根本不足以证明。 所以薛虹想到了自己的老师,论书籍和知识面的广度,这个时代鲜有人能比过薛虹。 可若说知识面的深度,尤其是文字一道,那薛虹在林如海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林如海家作为书香门第,一直有金石文字的收藏和研究。 且林如海本身出身清贵,一但真的破译出了甲骨文,家世出身,加上本来的名望,被推为当世最顶尖的那一批人都没问题! 可光这样还不行! 薛虹打算把隆庆帝也拉进来,避免万一他小心眼。 于是薛虹当即修书一封,以黛玉体弱的理由,向隆庆帝求一批极品的带有符号的龙骨来。 然后薛虹再“偶然”发现,这龙骨上面貌似有文字,因为自己年纪轻,才学不够,不能确定。 所以把龙骨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老师林如海。 然后等老师破译出了一批文字,足够证明后,再把这件事上书给隆庆帝。 这样,整个事件就有三个受益人。 薛虹:发现人。 林如海:翻译、证明者。 隆庆帝:参与,并帮助破译文字的推动者。 破译古代文字,完善古史这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天大的功绩!! 一但事成,林如海就是士林活着的大儒,祥瑞!! 薛虹自己也会因为发现甲骨文青史留名,加上林如海的护持,只要不是疯了,或者狗急跳墙,动他和黛玉都得掂量掂量,祖坟能不能抗住文人口诛笔伐。 而隆庆帝呢,也是最大的受益人,光是这一件事,就足够成为他统治生涯中,可以大书特书的贡献。更是他治理之下,文风鼎盛的证明! 而且有了隆庆帝的参与和证明,可以保证这块蛋糕被三人结结实实吃到肚子里! 说干就干!!动手!! (统一回复前文的一些评论。我回复的好多评论都被吃了,气死我了(???皿??)??3?? 我还不想删除任何一条评论,因为大家的任何意见都是宝贵的。 主角不可能再走闭关锁国的老路!!不航海那不白穿越了吗? 但发展生产力、搞大航海不是脑袋一拍就能发展的,得考虑实际。 作者的父亲虽然只是农民,但是却亲眼见证过东北下岗工人浪潮的,时代的阵痛至今依旧刻骨铭心。 我爹说那个时候的东北个别困难的工人家里甚至有这么一句话:打开媳妇的腿,张开生活的嘴。难到什么份上了大家自己想。 以现代的生产力,时代变革尚且如此,更别说古代了。 主角没有神仙帮助,没有系统!以古代那个生产力,真乱来的话,百姓铁定会造反的。直接就黄天当立了!主角就是下一个商鞅,下一个晁错 给作者一点信任,一点耐心,我会尽力越写越好,求大家再往后看看。谢谢大家了。叩首,再拜!) 第53章 先拿林家小姑娘开刀! 除了甲骨文之外,本来还有拼音简化和句读符号改进一事,这二者也可以在文坛刷不错的名声。 只不过嘛,前者现在本就有和拼音类似的东西辅助识字,而且要是直接拿英文字母去套拼音给孩子启蒙,恐怕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参上一次。 再者拼音这东西的最大作用就是普及识字率,而且想要取得贡献,非十年之功不可! 现在百姓吃饭活着都成问题,谁去和你学拼音识字? 所以,薛虹改进不改进拼音,目前总的来说,意义不大。 至于句读就更惨了了,因为现在的文人儒生,有不少因为经典句读不同,而产生不同理解意思,导致衍生出了不同学派。 如果薛虹这会儿把改进后的句读符号搬出来了,两个问题,第一,威望不够,很难推行。 因为你这个句读符号涉及了人家学派的根本利益。威望不够你上午提出来,下午就被口水声淹没了。 第二,时间不对,不能利益最大化。 甲骨文、句读、拼音简化这三件功劳依旧是捆绑的,是组合拳式的,也足够把一个文人抬进文庙陪祀。 要是“恰好”,立下这三件功劳的人,能够满足“立德”、“立言”、“立功”这三不朽,那也就是半步圣人境界的强者!! 当之无愧的活着的文坛魁首、儒道宗师!! 哪怕朝堂上打的狗血淋头,裤衩满天飞,可谁敢动这半位圣人一下,那绝对是天地动荡!朝野震动! 每一位能满足以上条件的存在,在古代的威望是人们意想不到的,哪怕皇帝也不敢怠慢半分。当然,掺水的半圣不算,该给皇帝当狗还是当狗。因为文人心里不服你。 薛虹除了给林如海的书信外,又买了一些棉布、绸缎,吩咐人带到扬州给自己的母亲,并带自己捎个平安。 忙完这一切的薛虹将毛笔放下,看了看窗外早已攀上了绿意盎然的枝头,喃喃道:“转眼一晃,五月也快过去了吗? 黛玉在府中闷了这么久……不如等休沐时带她去城外走走。” 在薛虹看来,黛玉本来就心思玲珑敏感,又没个玩伴,整天闷在家里自然容易胡思乱想。 老师将看护师妹的重任托付给他,那自然是要尽心的。 …… 龙首宫内,自殿试那一日后,太上皇便生出了些许别样的心思。 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可以退位了? 可是一想到隆庆帝对待国家有功之臣的态度,太上皇便立刻觉得:不行,还是年轻,我不能这么早放权。 哪怕隆庆帝这么多年,已经证明了他最次也算是一代明君。 于是为了制衡隆庆帝日益增长的势力,太上皇多次召见义忠亲王以及四大异姓王之首的北静王。 义忠亲王妃与北静王世子妃本就是出身甄氏的堂姐妹,又是甄老太妃的孙女儿,天然的便是联盟。 尤其是义忠亲王,他的这个亲王位本就不伦不类,要是没了太上皇,恐怕隆庆帝第一时间就要削去他的爵位,更何况义忠亲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 义忠亲王府内,年迈的北静王与义忠亲王对坐,率先开口道:“启禀亲王,老朽年岁已大,身子恐怕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所以,我打算过些日子就上个折子,将这王位退了,让于我儿,还望王爷能够扶持一二。” 一边说着,老北静王做势便要起身行礼。 义忠亲王连忙阻止:“哎呀!王叔这可万万使不得!! 先王在世时,王叔便是家父的肱股之臣,亲如兄弟。于情,您是小王的长辈。 于理,我与溶弟乃是姻亲连襟,自当相互扶持,王叔千万不要这般,简直是折煞小王了。” 义忠亲王三十多岁温润尔雅的脸上一片感动之色,提到老义忠亲王时,双目中隐隐有泪光滚动。 北静王这才不再行礼,转而回到座位上。 “王叔想必也看到了,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待咱们这些勋贵未免有些太过刻薄寡恩。 若真的束手就擒,恐怕不止是小王,就连几位王叔府上,连同那那几位的府上,恐怕也难以幸免于难。 如今非是小王存心要争,而是不得不争。” 义忠亲王停顿片刻,看了一眼北静王的神态,却见其一副乏神之态,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于是义忠亲王继续道。 “如今吏部、兵部是咱们和皇爷爷最后的底牌,万不可被其夺了去……” “唉!王爷,相较于吏部和兵部,京营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啊! 一但陛下重组京营,京师彻底被陛下掌控,那到时候,吏部、兵部于陛下而言,也是唾手可得啊! 更何况,江南那边传来的风头,我看有些不对…… 林如海以诏安之名,想要行那二桃杀三士之法,金陵又有忠顺王爷坐镇,调动行营强势镇压。 恐怕……再过几年,咱们的根基,会被林如海动摇啊!”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义忠亲王还有执着于眼前问题的时候,老北静王却一眼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现在隆庆帝在朝堂上和太上皇的争斗,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因为他的根本目的就不是赢!是拖! 京营一但重新组建,将京师“拱卫”起来,那还不是隆庆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为当年陪同太上皇纵横草原的狠人,老北静王太清楚兵权的重要性了。 还有江南,那是太上皇和他们这些勋贵的钱袋子! 要不然几个盐商,要是没有点厉害的保护伞,隆庆帝分分钟点兵点将,随便扣个帽子就直接满门抄斩,财产充公了! 还用费那么大力气,还差点把林如海搭进去。 义忠亲王见老北静王不再装糊涂,也是顺着往上问道:“那依王叔之见,小王应该怎么做? 联络各家,一起推王子腾到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 义忠亲王到底不是军队出身,自然想法有些天真。 最高的说了算,可却说完了下面不一定照办! 京营下辖五军五营的参将全是隆庆帝一手从底层提拔上来的,王子腾当了京营节度使又如何? 架空他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王爷,依老夫之见,现在破局的关键就在于林如海这一对师徒的身上。 如今陛下组建京营,自然离不开银子,若非林如海及时从咱们的钱袋子里扣了银子出来,恐怕到现在,陛下也未必能将这新京营框架拉起来。 一但林如海那边出了问题,那陛下自然后继无力,没有同咱们再斗下去的精力了。” 一提到这个义忠亲王就有些恼怒:“这个死鳏夫!!明明家里祖上也是出自咱们勋贵一脉,还是荣国公的女婿,现如今因为拿起了笔杆子得了个探花就洋洋自得,翻脸不认人了! 如今更是自愿意当起了刀子,往咱们的命根子上捅,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义忠亲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胸口一阵起伏。 而且更气的是,义忠亲王现在还真没有好的办法对付林如海! 人家远在扬州,现在整个江南又被忠顺亲王看着,来硬的铁定是不行了,至于来软的…… 老北静王见义忠亲王沉默了下来,便开口:“王爷是不是忘了,林如海远在天边,可他的弟子和女儿,现如今就在京中。 对林如海这样自视清高之人,针对其本人,未必能行。只有打在痛处上,才能让他知道怕! 薛虹小儿初得功名,又是陛下眼前红人,更有黄锦老大人看护,恐怕轻易难动。 不过那林家的小丫头嘛……就…… 贾府还是那小丫头的舅家,若是能做些文章……” 第54章 大鼻涕到嘴你知道甩了? 黄昏时分,老北静王从义忠亲王府上出来,上了轿子,脑海中回忆着白天的对话。不禁感叹,子不肖父啊!! 和老义忠亲王比,现在的义忠亲王简直差的太远了。 老义忠亲王的英武果决,洞悉是非的能力在义忠亲王身上看不到多少。到底是庶子出身的原因吗?眼界未免小家子气。 始终局限于京城的一亩三分地。 而且相较于他们这些杀出来的狠角色,义忠亲王显得太过稚嫩了。稚嫩到想要对付一个敌人,居然还要为难那么久! 还是太年轻了! 对付能力强但却没有靠山的人,不需要其他招数,拿钱引导众人孤立他、对立他。 对付那些清流,自认为明辨是非之人,就要拿流言蜚语中伤他,诛心胜过诛人。 对付刚正不阿之人,那就穿小鞋,打闷棍,愚弄百姓刺向他。 哪怕对付那些效仿隐士,无欲则刚之人,也可以戴帽子,搞一搞文字狱,无中生有。 只要熟用:造谣、排挤、栽赃、嫁祸四招,就足够对付天下任何人了,也足够纵横官场。 这是老北静王混了这么多年官场总结出来的真理。 可就算义忠亲王再差,勋贵们也没得选了。 现如今隆庆帝的态度是铁了心要让勋贵吐出利益来。 不赶尽杀绝可以,但你们也不能继续在朕的子民国家肆无忌惮的吸血天下! 国家想要浴火重生,拿这些腐朽的开国勋贵家族做薪柴是少不了的。 可肉已经吃到了嘴里,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整个勋贵集团势力何其庞大,自然不甘心从特权阶级上退下来。 无视法律,高高在上,财富、权利通通唾手可得,这样的日子换谁来谁也不愿意放弃。 如今双方已经是退无可退,不能共存。 要么,隆庆帝获胜,将勋贵一刀篮的残废,然后留下小猫三两只来显示他的仁慈。 要么,勋贵一脉支持义忠亲王,尝试架空隆庆帝,甚至…… 总而言之,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想要变法图强,励志成为文帝的隆庆帝,注定和勋贵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 当薛虹要正常休沐的消息传出,四夷馆的同僚们都大为震惊。 原因无他,这小子太tm卷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看了整整一间屋子的书籍,而且内容全部记下了不说,甚至可以指出一部分过去几十年里,英吉利的一些书籍翻译不当的地方。 这就说明一个事情,即便没有翻译成为汉字,薛虹也能看的懂英吉利的文字! 当然,现在的英文和后世的很多单词、语意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所以薛虹能够看出来不对的地方,是那些错误的非常离谱之处。 可即便如此,薛虹的才能也属实被礼部众人刮目相看。 而且薛虹在四夷馆中的人缘很不错,这里大多都是番邦出身的官员。虽然已经在大明任职很久,但遇到一个真正对自己的故土有所了解的人还是很开心的。 尤其当薛虹可以就西方的神话故事和众人侃侃而谈时,所有人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更是迅速的攀升。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薛虹的内卷并没有影响其他人正常上下班,只是自己内卷,否则是会犯众怒的。 由于薛虹并不是请假,只不过是正常的休沐报备,所以也不需要审批,一切很顺利。 直到薛虹踏出宫城后,回过头去,依旧能感受到里面那升腾的怨气! 那是来自于值班官员身为牛马加班的怨气,可以养活邪剑仙的那种。 “幸亏不是原本历史的大明,在老朱手底下当官那才是真的当牛做马啊!” 这个世界的大明朝官员的休沐状况是上五休一,不过是轮流休沐,以保证朝廷正常运转。 重大节日也有休沐,还有官员的生辰,也会给出额外的一天休息时间。 让薛虹感觉这个世界最人性化的,就是他们这些五品以下的六部官员不需要上早朝。 而且就算上朝,也只有一个早朝。 而不是像老朱那样,早中晚三次上朝,全年休假更是少的可怜,俸禄更少,而且时刻有杀头的危险。 别的朝代的官员是享福,老朱手下的官员那就是纯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赎罪来了。正所谓上辈子不读书,这辈子老板姓朱。 薛虹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翻身上马:不想那么多了,回家,计划一下明天游玩的行程。 …… 黛玉的院子内,周瑞家的规规矩矩的站在黛玉面前,脸上陪着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肆。 因为自从之前王夫人手下的婆子被薛虹废了送官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爷是个面善心狠,说到做到的主。 偏偏他们引以为豪的身份对方还不怕,也拿对方没办法。 索性就夹着尾巴做人吧,总比为了面子,死在林府强啊! “林姑娘,我们家太太说了,姑娘们有些日子未见姑娘,心中着实挂念。 老太太也念着姑娘,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 所以托我带些礼物,过来看看姑娘。顺便问问姑娘什么时候得了空,回咱们府上看看老太太,和姑娘们一块顽。 太太还说了,之前都是下人们粗心,险些害了姑娘去,因为这事,老太太、老爷大发雷霆,发卖了好几户的奴才。 千错万错都是太太的错,让姑娘千万不要怪在老太太的头上。” “哦?贵府的太太倒还真是记挂我师妹啊。” 清朗的声音响起,原本冷着小脸垂着头不语的黛玉眼底立刻泛起了光芒,扬起小脸轻声道:“师兄。” 薛虹将手里买回的点心交给艾婆婆,扭头看了一眼周瑞家的…… “老婆子见过公子!”周瑞家的强撑起镇定的表情,连忙对着薛虹行礼,生怕慢了一点就回不去了。 看的薛虹甚是好笑,也不知道王夫人在府上怎么妖魔化自己,能把这些个狗仗人势的奴才吓成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薛虹没兴趣陪这些人玩什么人格平等的游戏。 “嗯,你先回去吧。” “是,只是我们家太太说请……” “嗯?” “是!是!老婆子这就告退,薛公子万安、林姑娘万安。” 薛虹看着周瑞家狼狈离去的身影冷笑一声,早干嘛去了? 大鼻涕到嘴你知道甩了,股票接盘时候你知道买了。 错误判刑你知道悔改了,闻到腥味你知道遇见海了! 更何况事出反常必有妖,王夫人可不是什么大度的货色。 若真是贾母想黛玉了,一般也会让王熙凤派平儿,或者派鸳鸯过来请。 “师兄。” 听到黛玉的轻唤,薛虹眼底的冷意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笑容:“师妹,明日为兄恰逢休沐,咱们出城去游玩一番如何?” “一切听师兄的……” 第55章 给宝二爷上仙人跳 因为明天要起早带着黛玉出城去游玩,所以薛虹也就不再看书,而是早早的回了房间准备睡下。 关好门窗后,薛虹将头顶的网巾摘下,盘成发髻的长发立时若瀑布一般垂了下来,及至下肩处。 “嗯,过一段时间又该修剪一下了。” 除了宋代以外,其他朝代男子的头发没有留的特别长的。甚至有时为了方便公干活动,会主动将头发剪短一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说的是让人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开始远没有后世传的那么封建。 甚至发型也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很是时髦。比如宋代,程朱理学兴盛,男子头发普遍较长,所以男子是半披半散。 至于唐代由于时代问题,既有汉人的含蓄,又有少数民族的热情开放,属于包罗万象,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在公共场合注意一下束发就好了。 再往上数,魏晋南北朝时期,还有五代十国,披头散发的造型一般都是这个时代的。 再到了秦汉时期,甚至更古老的年代,不同阶级不同身份佩戴不同发型和冠冕。 薛虹褪去外衣,正准备吹了蜡烛睡下,便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咚咚咚! “公子。” 薛虹一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随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取出火折子准备将蜡烛重新点起来。 “是马千户吧,请进。” 马千户是常驻林府的,既是负责对薛虹和黛玉的保护,同时也对皇帝负责。 薛虹对马千户的态度就是:我们家没有什么瞒着陛下的,你可以随便看,随便说,但也请上点心,别让些猫狗把黛玉害了去。 这也是黛玉上次差点出事后,林如海给隆庆帝上折子求来的。 小弟现在不做墙头草了,一心一意,脑袋别裤腰带上给大哥你干活,我闺女在大哥你眼皮子底下还差点遇害?? 这是打我林如海的脸吗?这不是打陛下您的脸嘛!! 在林如海给隆庆帝的信里,虽然一句怪罪的话没提,但却把隆庆帝的愧疚心理拉满! 唉!想我林家,也是开国元勋,可惜我林如海无能,未能开枝散叶,只剩一独女,以及唯一的嫡传。 我身处江南这波涛之地,若是不幸,也算不负圣恩,不愧先祖。只是小女和弟子,还望陛下多多照顾。 这把隆庆帝臊的呀,连忙答应,然后转头就在自己的记仇的小本子是,给贾府狠狠的记了一笔。 给林如海回信让其放心。 林家师徒俩那是他预定的肱股之臣,尤其是薛虹,那是未来准备培养挑大梁的! 万一因为黛玉出事,导致君臣离心,那隆庆帝可就要哭死了。 于是隆庆帝下了圣谕,加强对贾府的监控,同时再派两个锦衣卫去林府应聘护卫,一切听马千户指挥。 这也是为什么薛虹可以放心让黛玉偶尔去贾府转一转。 就是因为在外面有锦衣卫的看护,就贾府那个四处漏风的状态。 只要隆庆帝想,贾府所有女眷底裤什么颜色都能给你查出来! 更何况在这个讲究天地君亲师的年代,除非彻底翻脸,否则黛玉很难彻底摆脱贾府关系的往来。 至于翻脸……还是那句话,翻脸对黛玉的名声有碍,不到万不得已,也就当做远房亲戚,至少面上过得去也就行了。 “公子,不久前我们的眼线在贾府看到了统制县伯王府的人去给王夫人送了一封家书,说了什么,然后王夫人就派了那个婆子过来请林姑娘。还请公子小姐小心。” “王府?” 薛虹眉头微蹙,一手拿着火折子,一只手微拢在蜡烛火苗周围,身影盖在了微弱的烛光上,阴影无限放大。 薛虹一边请马千户坐下,一边思索着其中的关窍。 “王府同贾家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贾府势弱,外面真正能上台面的也就只有王子腾一人。 难不成,是王子腾想让王夫人靠着黛玉,拉拢老师…… 不对,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师从中了探花那一刻起,就注定他和勋贵不是同一路人了。 那就是……他们想靠着黛玉,来牵制远在扬州的老师?以影响陛下的布局,甚至以此来牟取京营的权利? 或许,还存着些威胁、恐吓老师的想法,又或是在黛玉身上动文章,以此离间老师和陛下之间的信任。” 并不是薛虹能掐会算,而是只要知道事情的源头,逆流抽丝剥茧,就算猜不中,事情也不会偏差太远的。 京城势力看似错综复杂,可归根结底就是两句话。 皇权的争斗,文臣同勋贵的争斗。 而现在隆庆帝想完成一切,那江南林如海那边就必须要稳住,能抗住压力,不能出了乱子。 否则一但没了银子的支持,布局再好,也得崩盘。 弱点这么明显,只要对方没失了智,肯定得想办法针对。 能不能成是一回事,出不出手又是一回事。就算不成,也能恶心恐吓一下林如海。 薛虹坐在床上,单手扣住床板,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 “黛玉平常连门都不出,偶尔出门也都在锦衣卫的保护下,对方无从下手。 唯一的机会,恐怕就是在贾府中。就是不知道此事是贾母、贾赦所有人都默认,还是只是王夫人的擅作主张…… 但无论如何,贾宝玉作为王夫人之子,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想动黛玉,那我就让你们府自顾不暇!” 薛虹一念至此,随即转身从床头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知马千户,可认识一些绿林的朋友?” “不知公子的意思是……” “有劳千户,请几位朋友做个局来,帮咱们荣国公家的宝玉公子,扬扬名啊……” 宁国府的爷俩不是总喜欢吃点“野味”吗? 那薛虹就给他们弄点够味的,然后再把贾宝玉也弄过去。 然后再来个仙人跳,“苦主”领着老亲少友把他们仨人捉奸在床! 虽然贾宝玉年纪小,而且也看不上庸脂俗粉。 到有些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粑粑,也是粑粑。 这种事情你是解释不清楚的。 不到十岁,就去民宅同堂兄贾珍乱搞,以后贾宝玉的名声可想而知。 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家的女子,他贾宝玉是想都不要想了。 至于科举……呵呵,名声臭了,哪个考官敢让他通过?不想在文人圈混了? 还有贾珍贾蓉这对父子,虽然贾宝玉遭殃这事和他们没关系。 可王夫人怎么想,那薛虹就不知道了。 闹吧,打吧。 你们老贾家内讧的越厉害,我就越开心! 喜欢玩赃的?泼脏水?小爷可从来也不是个手段干净的啊…… 第56章 皇室遗宝?太祖长拳啊 “宝二爷!宝二爷留步!!” 京城的大街上,一位体格白胖商人模样打扮的男子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满是讨好之态。 自从薛虹高中探花后,贾政一得了空,便手持鞭子亲自操练贾宝玉。但有不满意的就是一鞭子。 好不容易贾政有事,今天贾宝玉才敢出来玩一玩,逛一逛。 可这偌大京城中,能看的能玩的无非就那么点东西而已,贾宝玉早就腻了。 就在贾宝玉领着几个下人小厮无所事事的转悠之际,便听到有人叫自己。 回头一看,一个胖乎乎的富态男子跑了过来,那模样搞笑的很,贾宝玉也有些好奇:“唉?我都没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那胖子开口一脸讨好的回道:“公子说笑了,您是荣国府的公子,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谁不认得您啊! 恰巧小的是奉了宁国府珍大爷的命令,过来接您的。” 贾宝玉听了后有些迟疑:“珍大哥?要来接我?怎么说?” “宝二爷有所不知啊!珍大爷知道二爷最是喜欢一些珍玩古董,所以特意寻了一前宋皇室遗宝,来请二爷到小院赏玩。 据说这宝贝,是宋朝太祖皇帝传下来的呐!” 贾宝玉一听就乐了,用扇子在手心敲了敲:“那咱们这就先回府,叫了马车,然后就出城去看看!” “宝二爷,马车小的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咱们快些去吧。” 贾宝玉也不疑有他,直接跟着上了马车。就连那几个小厮也没有多想,直接跟了上去。 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宁国府那两位喜欢出城“打猎”,吃点“野味”,有时候还会叫上府上的琏二爷一起。 再加上作威作福惯了,谁也不会觉得有人敢拿宝二爷怎么样。 马车行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就停在了一间小院前。 这间院子是贾珍买下来的,平日里寻了些好颜色的妇女,便会请人到这里欢好。 “宝二爷,请。珍大爷正同少爷在里面快活着呐。” 贾宝玉直接向屋子里面大步迈去。 而那几个小厮正要跟进去,下一刻,数道强壮的慎重猛然窜出,将几人控制住。 “宝二爷,” 贾宝玉站在门口,掀开门帘,便看到了两道白花花的身子,被赤条条的捆了扔在地上。 旁边三五名壮汉对着两人是拳打脚踢! 角落里,几名宁国府的下人,更是被打断了手脚,塞上了嘴,无力的躺在地上无声的哀嚎着。 而在床榻之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姿色上等的妇女,衣衫半掩,正拿着被子盖在身上抹着眼泪,俨然一副受害人的模样。 贾宝玉直接愣住了,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被几人拽了进去,塞住了嘴。 身后白胖的男子拍了拍手:“宋朝皇室遗宝,我可没骗你。 呐,这哥几个都是练太祖长拳的,怎么不算太祖遗宝呢?” “哎呦我的妈呀!!别打了!再打我就死了!!我还没碰到她呢!!” 贾珍贾蓉父子两人一边疼的在地上来回打滚一边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各位好汉,诸位兄弟,是我不好,我愿意给你们赔偿!!! 只要你们肯放我一马,我愿意赔偿二百两的银子!!” 贾珍弓着身子,披头散发,眼底满是狠毒,这二百两银子就当做寄存在这,是他们的买命钱! 等他回去,就拿帖子去找衙门,把这几个刁民全都抓起来!!打入牢里!! 以民殴官!再随便扣点帽子,让他们死在牢里都不是问题!!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一切都得等自己回了宁国府才行。 为首的壮汉冷笑一声,将贾珍从地上拽了起来:“说,银子在哪儿?” 贾珍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壮士,银票都在袖子里,只要你们能放了我们父子。这些银子都是你们的!!” 一人过去翻了翻,果然在衣服里翻到了一包散碎银两,约有二十两,还有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贾蓉的衣服中也有十几两的碎银。 “糊涂!!不放你们,这银子也是我的!哥几个,宝二爷不是想看皇室遗宝吗? 太祖长拳伺候着!!” 话音落下,拳头如雨点落下,声声哀嚎在屋子里响起。 这时一个人凑到壮汉耳边:“玩的差不多行了,老马交代的事得办了啊。 别忘了,咱们办事讲究一个效率,这样才有回头客啊!” 没错!动手的这几位,都是隆庆帝手底下直属统辖的锦衣卫! 薛虹给了马千户一百两请他攒个局,多请两个人帮忙。又额外掏出了一千两的银子作为报酬。 于是马千户一想,这钱让外人挣也是挣,自己人也是挣,干嘛让外人挣了去? 于是马千户将事情上报后,没有得到上面的反对,便直接找了十几个兄弟,整了这么个请君入瓮。 …… “嗨!宁国府这二位也是老名声了,声名远播了,经得住考验的,出了这种事不意外。 可是想不到啊,隔壁荣国府的这位宝二爷,居然才这么大点就是这个德行了。哎呦,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宝二爷?可是衔玉而生,说是有大造化的那位?” “切!什么大造化!大淫虫还差不多!” “啧啧啧,知道大户人家玩的花,没想到这么花啊!不到十岁就…… 啧啧啧,能耐啊!!话说这么小真能……” …… “回公子的话,弟兄们把事情都办妥了。 贾珍贾蓉这对父子私底下养着小,眠花宿柳,勾搭良家妇女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在百姓眼中名声本就不好,这次,弟兄们又故意把事情闹大,不少百姓亲眼看见了。 这一次,真真假假,这个哑巴亏,贾家是吃定了!” “对了,公子也不必担心手尾问题,动手的这些兄弟,在户籍上都是查不出来的,只有府上的名册,才能查的出来。” 查锦衣卫的名册?他贾家还没那么大的脸面!! 而且恐怕贾府也是不愿意大动干戈去查的,本来名声就不好,这种事越查反而越说不清楚。 …… 荣国府佛堂内,王夫人跪在佛像前面,手捧佛珠,像模像样的念叨着什么。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婆子连忙递上了手帕,恭维道:“我的太太呦!像您这样的富贵出身,如今又修了这菩萨一般的心肠。还不知道菩萨和佛祖会怎么保佑您呢!但有什么心愿,必定是心想事成!” 王夫人接过擦了擦脸,随口回道:“我能有什么心愿,不过是希望宝玉能够……” “太太不好了!!太太不好了!!” 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来不及说话,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王夫人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瞪了那小丫鬟一眼。 “放肆!!怎么说话呢!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怎么了快说!!” “宝二爷同隔壁府上珍大爷、蓉哥儿去……去厮混,偷女人,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第57章 我一看你就是上等的朋友 不管怎么说,也算满足了一下王夫人的虚荣心,至少她的宝玉确实名满京师了。 虽然可能名声不太好,你就说是不是出名了吧! 经此一事,贾宝玉仕途从原本的希望渺茫,变为绝无可能。 只要哪个考官没疯,大概率是不敢给衔玉而生的宝玉功名的,更何况现在这位的名声已经臭了。 贾府里面自然是一阵沸反盈天,而同宁国府结亲的秦府,对此却充耳不闻。 对于他们而言,能够攀上宁国府这样的人家已经是幸运了,更何况秦可卿嫁的可是宁国府的下一代当家人。 至于这点风流韵事,对于勋贵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 所以宁国府这爷俩除了挨了顿打,损失了这银两,丢了点面子,也就那样。 毕竟名声在外,对宁国府爷俩的道德,所有人早就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只有贾宝玉,不单单科举无望,就连将来的婚配,恐怕也成了天大的问题。 本就是五品官员的次子,又带了个衔玉而生的名头,前途无亮,现如今连名声也臭大街了。 如无意外,未来就算是五品官员的女儿,也未必愿意下嫁给贾宝玉。 又因为贾母不让大动干戈,一时找不到罪魁祸首,王夫人便将怨气全部放在了隔壁宁国府的爷俩身上。 一时间,荣宁两府还是第一次有了些许嫌隙。 …… 王子腾脸色铁青的听着下人的汇报,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出来,挥手散退了左右下人,坐在太师椅上,独留了一位心腹。 “怎么回事,可有查到是谁做的?” 敢动荣宁两府的人,说是流寇混混,鬼都不信! “回老爷的话,小的们寻着蛛丝马迹去查,倒是有了些线索,只是……不好再查下去了。” 王子腾虎目一瞪:“什么意思?这京中还有谁敢动我们一脉的人不成!” “额……这些绑架宝二爷的人,无论是行踪,还是户籍,都是……查无可查。” 王子腾眼神从暴怒瞬间变的清澈,然后沉默了良久。 在京城这片地界,就连官府也查无可查,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啊,既然查无可查,那就这样吧。想来不过是一些流寇,短了银子使唤。 你去带些礼物,去荣国府看看我那外甥。顺便交代一下,让她不用再查下去了。 对了,让她回去以后,多注意注意府里的事,都四处漏风了还不知道。” 知道鬼是谁,但不去管那是一回事。 可现在贾府这样子,压根连鬼是谁都不知道! 再这么下去,搞不好自己都得被他们府上坑进沟里去! …… 而薛虹也仅仅陪着黛玉游玩了一日,就又得回去工作了。 这一次没有回礼部的四夷馆,而是又被借调到了会同馆,负责接待后金的使者,苏察哈尔智。 苏察哈尔智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林丹汗的后人,在后金统率蒙八旗之一,体态雄壮,为人豪爽,外表粗狂,但却心思细腻。 苏察哈尔智看着面前的薛虹,并没有因为其官小位卑便有任何轻视,反而处处有礼,不失豪爽的同时,又不会令人反感。 一连数日的相处,薛虹也渐渐摸清楚了对方性格。 这一次苏察哈尔智来京城,是来上表称臣,想以臣属的名义来请求隆庆帝能够援助一批粮食给他们的。 从十年前开始,天气便是一年冷过一年,去年年末,北部草原雪灾肆虐,漫天大雪覆盖了草场,又下了数场冰雹。 打坏、打死牛羊无数! 后金本就半耕半牧半渔猎,在大自然的天灾下毫无反抗之力。 其实原本后金是打算尝试联络草原蒙古部落南下劫掠的。 可北部草原直到四月份,大雪才彻底消退,纵使是迅捷如骑兵,也做不到在大雪中来去自如。 等到大雪化开后,这会出兵已经太晚了。 所以后金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你们汉人不是重面子嘛?那我上个表,称个臣,你们得了面子,我们也得了实惠,多好。 如果这会儿还是太上皇执政,那么多半就已经答应下来了。 因为之前单纯的从短期价值来看,援助点物资换取和平和北方的称臣,是值得的。 因为一但和北方开战,就算打赢了,花销也远远大于支援出去的这点物资。 更何况太上皇也清楚,自己活不了太久了,是考虑身后名的时候了。 可隆庆帝却完全不这么想,北边的事情,他远比太上皇要清楚。 这得益于为了拱火,隆庆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适当的给不同的部落卖兵器的原因。 没错,晋商里面也有隆庆帝打进去的内鬼。 这群人干的那点事,隆庆帝基本上都知道。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来手收拾他们而已。 而且,重要的不是那仨瓜俩枣的兵器,而是冶炼的技术。 只要北边的冶炼锻造技术上不去,兵器这种消耗品,只要不是大量的、只往一个部落贩卖,那就问题不大。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后金国主赤,居然能硬生生带着族人不断吞并周围大小部落,占据了大半个辽东地盘!! 而赤的儿子,极,更是能力远胜于其父! 这样的一对父子,一但让他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时间,无异于养虎为患。 可是贸然拒绝,又担心对方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九边重镇数十万边军听着挺吓唬人,可到底什么b样,隆庆帝比谁都清楚。 真打起来,不直接开城投降,他都觉得这群边军够对的起他,对的起朝廷了。 所以内阁正对这个事情研究着,而薛虹的任务,就是陪同(监视)苏察哈尔智。 薛虹带着苏察哈尔智来到了京城的一家酒楼,两人就着北边的草原的景色,还有怎么养羊养牛攀谈的火热。 这还要得益于后世的大数据冲击,薛虹可以做到样样通,虽然样样松,但日常聊天,刷一刷好感还是没问题的。 苏察哈尔智闷了一碗的酒,然后叹息道:“哎呀!不瞒薛大人说,我们草原上一直都是靠着羊皮兽皮取暖的。 去年接连的大雪封山,导致牛羊死伤不说,就连打猎也没有多少猎物。部落中饿死,冻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呐!!” 薛虹面上做出惋惜同情之色,但心底却一直没有放下过防备。 这个大老粗,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在卖惨!当然,惨也是真的惨。 不过,在薛虹看来,那关我什么事。咱们现在可是半敌对状态,我没回家放爆竹庆祝一下就已经够意思了。 “察哈尔将军,我听闻你们草原上牛羊无数,为何不用羊毛纺织以取暖呢?” “薛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我们北部草原因为气候的原因,所养的羊绝大多是山羊。 这种羊的肉质好,羊毛也更暖和,可唯独不像绵羊那样,可以大量的产出羊毛。 一般,我们都是在宰杀过后,将羊皮直接清洗留下用的。” 薛虹点点头,然后又替对方把酒盏满上。 怪不得呢,明明守着大量的羊毛,却始终没能把纺织业发展起来。 不单单技术有问题,原来原材料也有问题。 山羊和绵羊完全是两种极端,一个毛只是附属产品,另外一个则是产毛为主。 山羊的毛产量远不如绵羊毛。 所以想靠大规模获取羊毛制品,来遏制草原的想法是不行的。 薛虹端起了酒盏,同苏察哈尔智碰了一下,然后端起来也大口的喝了起来。 而苏察哈尔智也因为这一个举动,对薛虹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想在不伤害山羊的情况下,最多只能获取些羊绒。 而且纯羊绒纺织出来的东西,百姓也根本不可能买的起,费时费力,且不能用水洗,谁会去买那种东西…… 不对!!!我好像有了一个好点子。普通人是不会去买,可京城里最不缺的不就是有钱人吗……” 薛虹眼睛一亮,看向苏察哈尔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充满了友谊的真挚。 我一看你就是上等的朋友!! 你这个朋友,我薛虹交定了!!! 第58章 笼罩北方的乌云 薛虹回了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上折子给隆庆帝。 他准备手把手的,教后金官员怎么享受,帮助后金这片土地上孕育腐败,激化奴隶同奴隶主的矛盾!! 同时必须拿着羊绒搞一搞文章,从国内这些钱没地方花的勋贵们手里赚点活动经费花花。 羊绒纺织的布料,保暖、轻便,美观还舒适,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两点:受制于时代生产力的原因,羊绒太少,原材料不足。 不过既然是奢侈品,原材料稀缺才对味嘛! 第二个缺点:容易缩水。巧了嘛不是? 这不正好符合勋贵老爷们高贵有别于百姓的身份?? 薛虹在奏折中,将以管仲以商谋国之事为例子,例举了成功的可能性。 公元前 648年,齐鲁交战,着名的曹刿论战就是这个时候的。 管仲为了兵不血刃重创鲁国,下令国家的大臣贵族,必须全部穿鲁国的丝绸。 鲁国一看:果真吗义父??还有这大傻子!这不来钱了嘛!! 于是鲁国开始出现大量的百姓放弃农业,挤到纺织业来。如此一来,鲁国粮食大量减产。 这个时候,管仲突然宣布,禁止收购鲁国的丝织品,然后抬高国内粮食出口价格。 由于鲁国农业荒废,粮食不够吃,手工业也减员,短时间想拉起战争,对齐国发动战争根本不可能。 只能捏着鼻子去高价收购齐国的粮食,这样一来,鲁国的经济很快崩溃,只能向齐国上降书投降。 这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国与国之间的商战。 薛虹然后又在奏折中说明了后金同大明的区别。 后金的制度是半奴隶半封建制度,生产力极其有限,所以不要说奢侈品,就连像样的吃食,都没有发展出来多少。 而大明这片土地,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奢侈品已经很多了,所以羊绒纺织品,最多只不过是贵族们众多玩物之一,不足以对大局造成任何影响。 可后金不一样啊!他们发展时间短,压根就没有什么奢侈品!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抵抗力了。 奢侈品一旦出现,必然会对后金贵族阶级造成极大冲击! 所以薛虹建议隆庆帝,大量、高价去收购北方的羊绒,然后再由隆庆帝出手赐予后金大量的奢侈品,先让后金学会享受。 这样就可以造成一个错觉:羊绒对于大明来说,是珍稀物资,依靠羊绒,就可以缓解粮食危机,换取大量的粮食,部落也不用再饿死。 而后金这个半奴隶制度的贵族,一但享受到了奢侈品带来的虚荣,必然会变本加厉的剥削底层的奴隶。 以前后金贵族是没得享受,所以过的也就那样。最多餐桌上比奴隶多了一斤羊肉,睡的帐篷不漏风了而已。 薛虹:你们享受的明白吗?来,别客气,哥手把手教你们怎么享受生活!! 奢侈品是滋养腐败的温床,是激化上下矛盾的利器! 又因为短时间内没了生存压力,自然也就没了对外扩张的动力。 内部矛盾得不到解决,而贵族们又被奢侈品激发了贪婪,剥削越发严重。 就在对方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和奢侈品,而马放南山,大肆扩大羊绒获取规模,甚至杀鸡取卵,冻死大量山羊时。 到了那时,只要薛虹愿意,掐断粮食的输入,并停止收购粮食,那就随时可以摧毁整个后金的稳定性! 不过这个过程,薛虹觉得持续的越久越好,这是可以作为杀手锏一击毙命的存在。 薛虹要复制的,不仅仅是管仲兵不血刃让敌国投降。 薛虹要的是彻底将后金的制度崩溃,从而收复后金的土地和人口,解决北方的边患!!! 而对于大明,羊绒的纺织,又可以从勋贵嘴里抠出来财富,用来充实国库。 这样一来,羊绒这东西对于后金,是遏制其发展的慢性毒药。 可对于大明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对勋贵手中财富再分配的工具。 毕竟这个年代百姓穷的吃饱饭都是问题,更不会分期贷款去买什么奢侈品。 所以这个智商税就是专门用来剥削贵族富商们的。 至于后金国主能不能看出来这是阴谋,那都不重要。 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前苏联官员腐败的事情,上面的人不清楚吗?清楚又如何?谁能拦得住?或者说谁敢去拦着?? 薛虹手中毛笔不停,银钩铁画,快速出了一份折子,然后唤来了马千户:“有劳千户,尽快将这份折子呈给陛下。” 马千户接过折子抱拳后转身便离去。 …… 御书房内,隆庆帝看了看折子,第一个反应:这小伙子年纪轻轻,不是麻好淫呐!! 不过这不巧了吗?朕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了大明的安稳,只能苦一苦后金百姓了。?(???)? 打商业战要保证在军事实力上强过对方的同时,还要在经济上做到绝对的碾压! 否则对方经济还没出现问题,就可能把自己玩崩了。 军事上来说,隆庆帝虽然认为九边重镇战斗力已经弱的可怜,但那也是对标整个北方草原来看的。 这个时期的后金,单独拎出来还真不够看的。 至于经济实力对比就更不用说了。 什么时候奴隶制社会,敢和封建社会比生产力,比经济了? 不是隆庆帝看不起树林子里那群野人,他大明两京十三省随便拎出来一个,经济能力也能干爆对方!!! 好啊!!景瑜不愧是朕的门生,这股聪明劲儿深得朕深传!! 林如海:那个……陛下……虹儿…… 隆庆帝:啊,如海啊,你是对朕的说法有什么意见吗?(=^▽^=) 林如海:……(′-﹏-`;) 冷静下来的隆庆帝立刻召集心腹大臣,准备商讨一下事情的可行性,以及后续的诸多操作问题。 隆庆帝看了看桌子上的折子,沉吟片刻,将薛虹的功劳默默记下,然后开口:“端个火盆过来。” 两个小太监提着一个火盆就走了进来,隆庆帝将手里的折子直接扔了进去。 “到底年轻,不是谁都像朕一样开明的,过慧者弊,谋国者伤。 开弓第一次就有这样的本事。 你这把帝弓朕要定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正式开弓之时啊!” 谋国之名若是过早的传了出去,对薛虹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夏守忠看着火盆中的熊熊大火,以及在火中很快便成为灰烬的折子,在心里悄悄把薛虹的地位拔高了好几个档次。 “来人,拟旨。翰林院编修薛虹,因翻译番邦典籍,指正昔日书籍错误有功。升为翰林院修撰,赏银百两,绢十匹。 宣礼部、工部、户部三位尚书,摆驾太和殿!” 隆庆帝一身威势腾腾,站在地图前,伸手向着辽东的地图抚摸去。 手掌在烛火的照耀下,生出庞大的阴影,渐渐覆盖在辽东之上,甚至渐渐延伸至蒙古草原之上。 宛若一片漆黑仿佛要压垮整个北方草原的乌云。 第59章 大明:你穷的好理直气壮啊 偌大的太和殿内,龙椅之上,隆庆帝虚靠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只手放在膝盖上面。 下方则是内阁首辅、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单守才、工部尚书李如圭三人并肩而立。 “臣等叩见陛下……” 三人伸手微微撩起后摆就要行礼,却被隆庆帝不耐烦的制止。 “行了行了,今天晚上只请了你们三位来,这些繁文缛节便免了吧。来人,赐座。” 三人一一落座后,黄锦作为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存在率先开口:“不知陛下这个时候唤臣等过来,所为何事啊?” “还不是为了后金求援一事。依诸位爱卿之见,这粮食给还是不给啊?” 下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摸着良心说,这三位都是坚定的主战派,可一切要从实际出发啊! 就大明现在军队的那个战斗力,还有国库剩那点银子…… 单守才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陛下,如今京营初整,九边也尚未清查。 最关键的是……国库中银子恐怕很难经得起一场大战了。” 不管隆庆帝想怎么办,单守才必须先将实况说出来,哪怕他也不认同养虎为患,可大明国库现在也是真的穷啊! 而且和后金打仗确实划不来!!! 打赢了,那块土地也没啥大明看的上的,又不能占领,短时间更收不到任何回报等于兴师动众打了个寂寞。 后金:o(′^`)o和我打,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大明:(?_? )你穷的好理直气壮啊! 事实上,北边的游牧民族一次又一次用实践证明了什么叫:我穷我有理,我穷我牛逼! 只要我够穷,你就拿我没有任何办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没错,后金穷的让人简直生不起任何欲望,它脱光了站在大明面前,大明都得往后稍一稍。 就算边军突然爆种,打下了辽东,开发耕地?说的轻松,江南开垦了多少年才有今天? 而且根据钦天监的观测,未来还在不断变冷,辽东那地方真要打下来了,恐怕现在也种不了粮食,朝廷年年还得给他拨款赈灾。 要是打输了那可就更难看了。本来现在双日同天,斗法正是高潮阶段,这个时候一但打输了,对于隆庆帝的威望影响太大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大明的权力被划分了,九边重镇只有两个的指挥权在隆庆帝手中。 剩下的九边重镇指挥权依旧在太上皇麾下的那群勋贵手里。 真打起来,万一闹出了个听调不听宣,阳奉阴违导致打输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黄锦老大人最终决定站了出来,准备帮隆庆帝背了这个养虎为患的锅。 如果后续后金真的坐大,威胁到了大明的安危,那也只是他黄锦这个糟老头子的糊涂决定。 陛下依旧是那个英明神武的陛下,只要朝廷不乱,那外头再怎么样,也不过是芥藓之疾。 至于身后之名,黄锦老爷子早就看透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随你们骂去呗! 一身骂名真能换大明的安稳,百姓安居乐业,那就值!! “回陛下,依臣之见,目前还是要以和为贵,不好妄动干戈。” 黄锦老大人的举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这位老大人一直以来永远都是以大局为重,这也是为何这位老大人能历经两帝恩宠连任首辅的原因! 隆庆帝看着下方的老大人,眼底满是尊敬之色,要是这大明的大臣都是这样,那何愁天下不定,百姓不安居乐业呢? “三位爱卿稍安勿躁,黄老大人且先坐下。 以国库如今的情况,确实不易妄动干戈。只是朕的粮食,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们不是养着牛羊吗,那就让他们拿牛、羊,甚至是羊毛来换!” 工部尚书李如圭不解的问道:“若是说换取牛羊,臣尚且可以理解。 只是这羊毛……” 李如圭作为工部尚书,自然是清楚山羊毛纺织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用品这件事。 因为曾经工部就有人试过用山羊毛纺织出了一匹绢布,结果刚往染缸里一泡,再拿出来直接小了两号! 好家伙,这玩意要是裁剪成个衣服裤衩什么的,那真纯纯一次性用品。 或者一衩传三代,人走衩还在。父亲穿脏了一洗缩水了就给儿子的那种…… “没错,朕不但要用粮食收购这东西,还要一点点加高价格去收! 并且用这收回来的东西纺织成官造制造布匹。 以后朕还要规定,官员家中的地毯、还有以后上朝的跪垫都必须用这种布料制作! 这个还需要礼部找出点典故,给这些废料加工出来的东西,套上点故事,要不然卖不出好价钱呐。” 能当上尚书的,哪个不是熟读经史,一听就大概明白了,自家陛下这是想学管仲,玩以商谋国啊! 隆庆帝又将手把手教后金贵族腐败、享受生活的想法提了出来。 主打一个把大明的歪风邪气全醍醐灌顶给后金! 大明这片土地这股歪风邪气刮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抗体了。 后金那小体格还有制度,注定扛不住这些歪风邪气。 李如圭:额……有点不当人了吧?不过我喜欢。 单守才:陛下可以啊!这岂不是说国库很快就可以充实起来啦!(=钱▽钱=) 黄锦老大人捋着胡子,挑了挑眉:“这听着不太像咱们家陛下的手笔啊…… 算了,这样也好,谋国之名背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恐怕是祸非福。这口大锅还是陛下背着吧。” “如此说来,三位爱卿是没什么意见的。 那明日早朝,便由黄老爱卿寻个理由,提出此事。 然后上书至内阁,汇总条陈票拟,最后送到朕这里批阅。” 你打报告,朕批条子,干就完了! 为什么让礼部出这个头,还不是礼部官员比较有迷惑性嘛! 等明天黄锦老大人随便扯几句天朝上国,理应安抚教化四方之类的理由。 然后隆庆帝就顺水推舟,把这个“恩典”赐给后金。 而且隆庆帝可不仅仅打算输出奢侈品,宗教文化这么好的东西,也得给好大儿后金见识见识啊!! 回头研究研究,只要是大明内部的歪风邪气,全一股脑塞过去!! 第60章 九边的变动 第二日,薛虹便接到了升职加薪的圣旨和赏赐,还有休沐六天的恩赐。 一个新科探花,入职还不到一年,就完成了正七品到从六品的升迁,可以说是龙恩浩荡了。 正七品到从六品若是熬资历恐怕还得要个三五年呢。 众人虽然早就知道隆庆帝对薛虹的青睐,可现在一看,恐怕还是低估了。 因功封赏???鬼都不信!! 高拱、陈辰、海瑞这三位在各自的职位也都做出了成绩,可也就是一些银两绢帛的赏赐罢了,还都是内阁负责下的令。 人家薛虹这个是隆庆帝亲自下的旨,几乎是明摆着偏心了。 对此隆庆帝也好,薛虹也罢,都不在乎。薛虹也明白,这是隆庆帝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被别人传是靠着受皇上恩宠青睐升官,总好过传出谋国之名,未来动不动被人扣帽子的好。 二十岁你就敢把一个国家玩弄于股掌之中,以后岁数大了你会干点啥,谁知道? 所以对于外界的风言风语,薛虹的态度是不予理会。只不过是一群柠檬精罢了。 与此同时,早朝中也传出了“帝怜悯万民之疾苦,愿免兵戈之灾,休烽止镝以结好。” 隆庆帝提出以粮食高溢价换取羊毛时,几乎所有朝廷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是笑而不语。 都是饱读史书的人,谁不知道这一手意味着什么? 但知道了有阴谋又怎么样,现在两条路摆在后金面前。 集结军队,死命和大明打一仗,大概率连长城都进不来。 叩谢天恩,积极收集牛羊,羊毛,兵不血刃换取大量的粮食,度过天灾。 鬼都知道怎么选! 于是,苏察哈尔智直接代后金叩谢天恩,同意了这场看起来占尽便宜的交易。 并在两个月后,金国太子极会亲自来大明,上表感谢圣皇天恩。 …… 在家里正陪同黛玉在花园中饮茶的薛虹,林府突然又收到了一封请帖。 正是宁国府贾蓉同秦可卿结亲的请帖。对于秦可卿的美貌与性格,一直多有传闻。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秦府和宁国府结亲,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甚至秦可卿本人也可以说是欢天喜地。 打个比方,就好比一个副厅级干部的女儿,突然嫁给了开国上将的嫡系重孙。这可比什么嫁入豪门牛了太多太多。 在几乎所有人眼中,秦可卿这都属于飞上枝头变凤凰,大概率包括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薛虹捏着泥金帖子看了看,又让人将帖子传给了黛玉看。 贾家不会只给自己下帖子的,女眷那边很快也会给黛玉下帖子。 “宁国府的蓉哥儿大婚……” 若按照辈分来讲,黛玉还是贾蓉的姑姑。 “师妹左右在家中待着也是无趣,李嬷嬷、艾婆婆,届时黛玉的安全就交给两位了。” “是,请公子放心。” 黛玉的身后,除了两个贴身小丫鬟和艾婆婆外,又多出了一个嬷嬷来。 四十岁上下,容貌端正但自有一股子规矩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这位李嬷嬷是隆庆帝从宫里面赐过来的,名义上是教导黛玉一些礼仪规矩,可实际就是过来保护黛玉的,顺便来林府养老。 对这位老嬷嬷,薛虹给出的二两银子的高薪月钱供养,也算是又请了一道护身符。 有了这位在,后宅里谁想动点歪心思,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 荣禧堂外,贾赦的书房中,二人在屋中交谈着什么。 贾赦往太师椅上一坐,手里把玩着翠玉的鼻烟壶,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贾政则是在地上急得团团转,不时唉声叹气的。 “老二,别转了,转的我眼花。”贾赦抬起头,看了一眼贾政示意他坐下。 贾政在自己大哥面前,俨然已经失去了对外人的那副老成的神色,快步上前道:“大哥你看看,王子腾他到底在想什么? 想让咱们家放弃九边两镇的掌控,以换取他成为京营节度使的筹码? 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别说咱们不愿意换,就是换给了他去,他恐怕也未必能掌握的了这京营。 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京营的组建已经有一年之久,节度使的位子久悬也不是个问题。 而勋贵一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付出点代价,同隆庆帝换取京营节度使的位子。 没错,贾家掌控的两镇兵马成了代价。 这也是让贾政气愤的根本原因:吃了一辈子的菜,临了临了居然被人端上桌子当成了小菜! 而且还是他的舅兄亲自把贾家端上去的,太上皇也是点了头的。 贾赦不语,只是心底对勋贵一脉的失望更重。 “老二,墙倒众人推本就是常态。更何况以咱们家的情况,这两个镇子手里也握不住太久的……” 想要保证军队对自己的忠诚靠的是什么?那必须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不然难道靠吃忠橙和恩芹吗?? 可勋贵一脉都多少年没给过麾下的军中将领和兵丁赏赐了?甚至从军中反过来喝兵血。 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儿,恐怕最多不过三五年,两镇的兵马也会另投他处的。 “既然他们想要就给了吧,左右不过是……咱们家已经养不起的东西……” 说出此话时,哪怕贾赦也难掩面上的悲伤,昔日父亲在时贾家何等风光? 可终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贾政却和贾赦的表现截然不同,急得、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唉!!难道就连大哥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贾赦收起了鼻烟壶,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叹息一声,随即起身就往外走去。 临近门口时,方才眼底的思虑精光全都消失不见,变得浑浊仿佛是市井中的老人一般,脸上带着笑,嘴里还哼唱着戏曲。 贾政气的直跺脚,可他也知道,连自己大哥都没有办法,那就说明两镇的军队,是保不住的。 最终贾政也只得整理衣衫,恢复外人面前稳重儒雅的二老爷形象,随即向着外面走去。 至此,新老的权利纠葛,隆庆帝再次扳回一城。九边重镇,大半已经落入隆庆帝之手。 而王子腾也如愿,受封为京营节度使,领怀远将军一职。 一时间勋贵一脉的权势,从外面看仿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一次登上了顶峰。 可这世间到底是:你方唱罢我登台,旧人做衣新人穿。 外表鲜花着锦,内里腐朽不堪。这面上的光鲜又能维持的了多久呢…… 第61章 老十三,朕恭喜你发财啦 江南扬州林府内,在士林中沉寂许久的林如海突然广发请帖,邀请昔日的同窗、同榜以及士林中的旧友故交。 说是其弟子在京中,得了圣上所赐的龙骨,偶然发觉上面的东西类似于文字。 又根据史料记载,猜测这龙骨上面刻着的符号,有极大的可能是上古时期的文字。 又因为薛虹于金石一道并不精通,所以将龙骨运回扬州,并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自己。 经过林如海的破译和考证,几乎可以证实这龙骨之上的东西确实是文字。只不过终究一人的精力有限。 所以林如海广邀旧友,希望可以一同破译这龙骨上的文字。 此消息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大儒、学者,甚至就连隐士们也纷纷响应号召。整个江南一时间掀起了购买上等龙骨的热潮。 一时间,完整的,大块的龙骨价格飙升十几倍。而那些明确带有符号印记的龙骨,更是有价无市。 一时间,原本暗流涌动的江南,居然被这一道消息,将湖面上的波涛强行镇压。忠顺亲王也缓解了大半的压力,得以喘息。 林府后院内,林如海在院子中不断的徘徊似乎在焦虑着什么。 “我虽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当今陛下莫不是真是天命?” 这也太巧了,江南忠顺亲王这边压力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薛虹这一封信,直接解了围。 如果林如海要是自私些,把消息按下,研究个几年,等出了成果再把消息放出去,那大儒名家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 可林如海选择了直接放出消息,邀请好友以及天下文人共同破译考证。 虽然依旧可以得到不弱名声,但对于林如海而言,却是利益最小化。 但对于隆庆帝、忠顺亲王和江南的百姓们而言,却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场人为的文华盛事,如同济世甘霖一般,洒在江南这片因为斗争而水深火热的土地之上。 恰好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更缓解了忠顺亲王的压力。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隆庆帝那边一出问题,自家徒弟这边立刻就有办法灭火,这不是天命这是什么? 林如海现在焦虑的是,他远在扬州,没办法过去京城直接把薛虹和黛玉的事定下来。 要是再耽搁下去,自家老大搞不好又要截胡了! 不说自家老大,估计京里盯着自己门下这头猪的人也不少! 等龙骨这事一传出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自己和薛虹师徒俩弄出来给隆庆帝灭火的,刷名声都是附带的。 林如海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今年年底进京述职,就必须得把事给定下来! 自己家的这头猪可千万别跑别人家锅里去了啊!!! …… 金陵城内,一位身形富态,一身朱红色四团龙补服的人,悠哉悠哉的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手中折扇轻摇,眯着眼睛休息。 “王爷!!王爷!!您真是神啦!咱们的龙骨都卖出去啦!!足足翻了十几倍的银子啊!” 忠顺亲王挺着个大肚子,尝试从躺椅上起来,一旁的丫鬟连忙去搀扶。 “把账册拿过来给本王看看。” 一本一掌厚的账本被呈了上来,忠顺亲王直接翻到最后面,看了看汇总的数目。 买龙骨的时候一共也才花了大几千两的银子,现在一转手放给文人们,直接净赚二十几万的银子。 管家有些可惜的道:“就是这时间太仓促了,要不然还能从别的地方收到更多的龙骨。” 忠顺亲王把账簿往旁边一扔,又躺了回去:“不错了,不早不晚,时间刚好。” 一句话管家便心领神会,挥手将丫鬟退去,院子中只留下了忠顺亲王和几个心腹。 “要是没有林如海搞的这茬事,本王这可也快要扛不住了。” 哪怕他贵为亲王,又手握重兵,但以一人之力抗衡江南整个官僚集团,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果忠顺亲王不在乎后果,那大可以一路横推过去,不服就杀! 可他的目的只是清扫屋子,不是把屋子干塌了再重建一间屋子。 龙骨的事情一出,吸引了目光,忠顺亲王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忠顺亲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拍了拍:“四哥也真会给我找事儿,看看,这才多久啊,我都瘦成什么样了。 对了,我让你们留下的那些品质最好的龙骨呢?” “回王爷的话,都在库房里呢。” “去,直接用船给林如海送过去。那东西除了他们这帮文人谁也看不明白。 本王承他这个情,得了这许多银子,又帮本王解了围,于情于理也该表示表示。 给本王带个口信,就说和他林如海一起给皇兄办事,合作的很痛快,这个情我记下了。” “是。” 管家捧着册子就要走,结果又被忠顺亲王叫住了:“不是,你嘛去啊?” “啊?小的这去把账本归到……” “烧了烧了!!银子通通给我换成银票。可千万别直接运回京去! 剩下的那几千两的零头,你们跟着我这一年来,办事有功,看着分了就行了,把嘴都给本王闭严实了。 运输、成本、人工,这全是损耗,本王根本没挣钱,明白吗?” 管家十分不解:“额,王爷,这是为何?” 这钱是王爷光明正大赚的,干嘛弄得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忠顺亲王无语望天:“这就不得不提起孤某个掉钱眼里的皇兄了。” 他从小就是隆庆帝带大的,太上皇基本上不怎么管他,自然,他的俸禄也是在隆庆帝手里的。 “弟儿啊,银子这东西看着白花花,可内里头黑着呢。 听哥的,这里边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哥先替你管着。” 忠顺亲王抹了一把脸,没当皇帝的时候四哥就不是好人,当了皇帝,尤其现在穷疯了,那更不是好人! 如果要是被自己四哥知道自己赚钱了…… “哈哈哈哈!老十三,朕恭喜你发财啦…… 朕也不白拿你的,等有空了,让你嫂子做点菜,咱们哥俩好好喝两杯。” 那个画光是想一想,忠顺亲王都会觉得心痛。 第62章 师兄妹小日常 “云收雨过岁添,枕风听雷入眠,绿茵垂垂画斑斑,亭心煮酒潺潺。 稚童团扇轻动,微醺三杯小酣,偷的浮生半日闲,休把国事言。” 薛虹坐在亭子里,石桌上放着一壶被水温开的黄酒,桌子上摆放着瓜果点心,其中有一盘里盛放的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西域香瓜。 薛虹的旁边,则是微微嘟着嘴的黛玉,手握团扇,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薛虹。 “师兄这闲词中说的稚童莫不是我?” 薛虹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但还是义正言辞的道:“哪儿能啊,说的是师兄自己。咱们黛玉这么聪明懂事,怎么会是稚童呢。” 黛玉白了薛虹一眼,眼珠一转,便有了还击的办法:“师兄做了一首小词,那我这做师妹的,自然不能落下。且听来……” 黛玉伸出小手,提起自己用来盛放果汁的小杯子看了看,然后开口道。 “初秋四时酒正醇,微风暖日近黄昏。 沉醉不知晚归路,借枕朗月一缕云。 师兄看我的这首可好?” 薛虹敢说她是稚童,她就敢嘲讽薛虹是酒鬼。 当然,黛玉这诗中还是带有关心之意的,暗中劝着薛虹不要贪杯,否则晚上回不去家,就只能枕风眠云了。 薛虹听出了眼前小人儿言外之意,直接投杯认输:“哎呀!为兄拙作与黛玉的大作一比,实在是甘拜下风。师兄拜服拜服! 不愧是出自一门双探花的林府,失敬失敬。” 黛玉轻推了薛虹一下:“师兄好不害臊,哪有人变着法的夸自己的。” 薛虹故作疑惑,然后恍然大悟状:“咦?我有吗?哦,对了,为兄也是探花来着。还是要谦逊,谦逊呐!” 一番举动下来逗得黛玉一阵笑声响起。 待笑罢后,黛玉眼角还带着点泪花,拿出手帕擦了擦,然后开口:“师兄于诗词一道如此,为何平日鲜有见师兄之作?” “粗鄙之作,何堪留言?不值一提。” 这倒薛虹的真心话,他更多的精力还是在济世的学问上,于诗词一道只是略有涉猎,不会出丑罢了。 所以就算偶有所感,也只不过是一咏而过,从来不会去记录下来。 黛玉却是暗中将这两首词全都暗暗记下。 亭口处,雪雁、紫鹃则是分别捧着手巾、一小盆清水备用。 亭子中,只有师兄妹二人并坐,说着一些京中趣事,大多的时候都是薛虹在说,黛玉在笑。 站在不远处的李嬷嬷眼底满是怜爱的道:“老婆子我也算有福,晚年得了这么个美差,碰到小姐这样玉人儿一般的人物,还有公子这样的家长,真真天下少有。” 艾婆婆站在李嬷嬷身侧,手里攥着帕子,看着亭中两人的身影,以及黛玉不时传来的笑声,也是满眼都是黛玉:“是啊。我原以为咱们家姑娘到了京中她外祖母家,恐处处留意,处处小心。 毕竟那样的人家,规矩大过亲情。 只是没想到姑娘反而因祸得福,有了公子照料呵护,想来太太在天有灵,也可以放心了。 只是……” 李嬷嬷微微侧头:“老姐姐,只是什么?” “只是公子毕竟年纪大了,若是成了婚恐怕就再难在府上待下去,那时……” 李嬷嬷当即笑了出来:“老姐姐,咱们就别在这儿杞人忧天了。咱们能想到的,林老爷岂有想不到的理? 老姐姐也请放心,像咱们这样的,一生也没个儿女。今儿碰到了小姐这样的,一颗心早就在她身上了。 往后咱们老姐妹二人尽心尽力的护着小姐,尽力让她一辈子开心,也算是咱们最后的心愿了。” “嬷嬷说的正是。” 这两位婆婆就这样,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脸上带笑,满眼温暖的看着亭中的两人。 不知不觉间,太阳落下,日暮黄昏,薛虹微微侧目,恰逢一抹霞光落下,映的公子如玉,暖人三分。 “瞧我,这酒后说起来就没个头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是这个时辰了,险些累到了师妹。” 小孩子不可久坐,一是受心性的原因,久坐反而伤神,另外就是身体的发育问题,久坐容易伤身。 薛虹脸上带着歉意,连忙起身递出袖子,去扶黛玉,见黛玉将手搭了上来,从石凳上利落的站了起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黛玉看着薛虹关心自己,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便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同师兄多坐了一会,有什么关系呢。今天师兄说的趣闻,也是令我大开眼界,以前从未这样开心过。” “哈哈,若是师妹不嫌弃我啰嗦,闲暇时我便抓了你过来,听我胡说着五湖四海之趣事。” “你们两个,快扶着姑娘回房间休息,这里自有他人过来收拾。” “是,公子。” 薛虹正要转身离去,却被黛玉叫住。 “师兄,等等。”黛玉招手,示意他弯腰下来。 薛虹照做,却见一只小手捏着帕子,在自己的嘴角擦了擦:“好了,师兄去吧。” 回了房间后,黛玉虽然也觉得有些疲倦,但还是拿出了纸笔,将今天薛虹和自己临场所作的诗词录了上去。 黛玉在自己的那首诗前,提上了“亭心雅醉”四字,而薛虹的那首词,则是暂时空着名。 黛玉将两张纸放在一起,一并收入了抽屉内。又想起了薛虹讲的一些小笑话,笑意涌出,弯了柳叶眉,暖了玲珑心。若饮甘泉,沁人心脾。 忽然黛玉只觉得眼角涌现一股暖流,拿手一碰,竟然是几滴泪水。 已经许久不曾哭过的她,见了泪水,一时间竟生出些许恍如隔世的错觉。 黛玉正要用帕子擦泪,目光落在上面小脸红了三分,连忙将帕子收了起来,吩咐雪雁拿一条新的帕子过来。 黛玉又吩咐着紫鹃去打热水洗脚来。 待洗漱完毕后,黛玉上了床,盖上被子,脸上带着笑意进入梦乡。(本文中凡陌生的诗词,基本属于原创,使用随便,但请尊重作者,标注出处,多谢。) 第63章 改革只能皇帝自己上! 御书房内,隆庆帝看着九边重镇的地图,将偏头关、宁夏两镇的地方用朱笔圈上。 至此,九座边关重镇,在隆庆帝的励精图治十几年之下,已经有六座重镇的军权收拢回来。 余下辽东、宣府、大同三个临近京师的重镇。 这三座重镇连同蓟州镇拱卫京师,位置极其重要。 这也是为何明明轻而易举又拿下两座边关重镇的话语权,可隆庆帝却并没有多少喜色。 最重要的几座边关还在太上皇和勋贵的手里。 不过隆庆帝自己也没想到,一个架空的京营节度使和兵部侍郎的职位,居然真能把两座重镇的控制权给换过来。 自然,勋贵不可能甘心就这么把镇子让出去了,可隆庆帝是在位的皇帝,又占据着大义。 只要上面的节度使一换,中层再找两个墙头草,慢慢的这权利也就收回来了。 也别觉得边关将士对勋贵一脉多忠诚,喝兵血喝的最狠的就是他们。 如果隆庆帝能给足军饷,这帮人的忠诚将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所以这王子腾看似是进步,可实际上却是在把基本盘拱手送给隆庆帝。 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人难以相信。 隆庆帝本来以为自己那个好大侄儿会想出什么办法对付自己呢,结果就这啊! 扮猪吃老虎的见多了,tm扮猪吃饲料的隆庆帝还是头一次见到。 自己大侄子那点脑子,没有太上皇撑腰,自己一年之内就能玩死他。 “陛下,太子殿下过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下,一位约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头戴翼善冠,身着金龙大氅,雄姿英发,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仿佛要见的不是生杀予夺的皇帝,而是一位平常的父亲。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闲杂人等出去。” 隆庆帝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嫡长子,那与自己神似的脸上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顿时心中一阵愧疚感升起。 “老大啊,这趟巡边实在是辛苦你了。” 去年收到林如海的银子后,隆庆帝第一时间安排太子莅临边关,亲自监督给几座重镇的士兵发银饷赏赐。 甚至就连过年,太子都没能赶回来,而是选择了留在边关同将士们在一起。 直到现在,九座重镇才算巡遍,从边关回京。 说起这个儿子,隆庆帝那是一万个满意。整个就是一个翻版的,正经版的自己。 太子和老四两个人一个模样神似自己,一个性格神似自己。自己这些子嗣中,最受宠的自然也是这两个。 “为了国家大事,儿臣怎敢言辛苦。” 入座后,隆庆帝将自己的打算还有京中发生的一些事全都说给了太子。 当太子听到隆庆帝有心改革之时,当即起身:“儿臣愿为……” 隆庆帝不停的招手示意他坐下:“你看你,打小就是这样,猴急猴急的,听爹把话说完。” 责备的语气中更多的还是骄傲,老子命好,虽然当太上皇的爹不靠谱,但有个好儿子啊!! 隆庆帝扯着太子,走到台阶上,父子二人并肩而坐,一如当初在王府时父子闲话一般。 “改革之事朕是不准备让你碰的,朕也不准备让薛虹那小子抗旗上。 朕很清楚,这一刀下去,不说引得天下反,恐怕也差不多的啦…… 除了朕,谁去顶在最前面,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善终。满朝群臣不行,薛虹不行,你同样也不行。” “父皇,儿臣岂能坐视……” 隆庆帝一巴掌拍在太子后脑:“长能耐了?听爹把话说完!” 隆庆帝扭头看向太子,眼底满是笑意与骄傲:“老大,你的性子朕知道,为人太正。继位后不说一代圣君,明君还是没跑的。 只是如今我大明即将到了积弊难返的时候。不做出改变,最多不过苟延残喘百年。 朕不甘心。所以朕哪怕背了千古骂名,死后可能被文人戳脊梁骨,朕也要试一试。 如果朕成功了,那你就带着朕给你留下的班底走下去。 如果朕失败了,那这事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骂名罪过,就全让我一个人担了吧。” 隆庆帝虽总自嘲不学无术,可真说学问和聪慧,兄弟几个中就属他最出类拔萃。 古往今来变法的,可有一个好下场的? 想图变,如果连压力都顶不住,自然不可能成功。 所以早在年初,隆庆帝就已经决定,等朝廷稳定下来后,就自己扛着大旗亲自顶在浪口变法! 这种事情,如果连皇帝都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且隆庆帝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一但未来变法失败,那他会立刻下罪己诏,然后传位于太子,之后“病死”以谢罪天下! 他不会苟延残喘,更不会推脱罪责,这是他身为皇帝的骄傲! 皇帝可以残暴、可以昏庸、可以无能,但唯独不能是个懦夫! 倘若变法有成,那他就替自己的儿子,打下一个富足的江山,北并草原,西吞西域,南下安南,他要做到超宗越祖,搏得文皇帝之名! 太子听到隆庆帝的话,一时间眼眶有些红了起来,脸上浮现一抹倔强之色:“儿臣何以懦弱至此?这偌大的江山竟要父皇一人独抗?” 隆庆帝怕太子倔脾气上来,连忙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不算独抗,你十三叔也支援了不少银子呢。前两天刚打的借条,从他家里运了不少银子出来。” 太子:((???|||))???十三叔貌似不在家吧? 隆庆帝吹胡子瞪眼睛:“你爹我用你十三叔点银子他还敢有意见?小心我揍他!!” 从光屁股开始就是朕养大的,拿你点银子有意见? 欠条朕写了可以,但你小子要是真过来找朕要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对了,把这份名册拿去。这里面是朕看好的一些臣子,未来可以留作你的班底。” 太子接过后打开,第一页第一个名字便是薛虹,接下来是高拱、海瑞、宋应星等等,皆是年轻一代的才干之人。 名册上对每个人的性格,出身都进行了标注。 “父皇,这个被勾勒起来的名字是……” 只见名册的末尾,一个名叫陈辰的名字出现在纸上。 “此人虽有才干,但却出身并不简单,而且是你皇爷爷的人。具体怎么做,还有待考证。” 太子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薛虹名字的那一页:帝之弓也,才思敏捷,佐国良才,看似温文儒雅,实则心怀傲骨,有谦卑恭谨之德,却无畏惧怀威之顺。 隆庆帝开口介绍道:“这小子也是个古怪的,天知道怎么会养成这么个别扭的性子? 明明看的比谁都清楚,看似比谁都理智,实际上最幼稚的也是他! 是个一但认定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主。朕会好好磨练磨练他的,你也多关注一下。” 太子将名册收入怀中:“有劳父皇为儿臣劳心。 对了,父皇,四弟现在还有禁足呢,已经快满一年了,您看是不是……” 一提起老四隆庆帝就是一肚子气:“那是他活该!敢火烧贡院,要不是他还知道轻重,没让火势蔓延,有惊无险,又找好了替罪羊,他有几个脑袋够朕砍的?” 纸是包不住火的,谁也不是傻子,哪怕四皇子朱煇只是借这个借口,打开金陵的突破口,依旧将文人们得罪惨了。 只不过碍于隆庆帝的面子,大家捏着鼻子认了,睁眼说瞎话,把罪过全推在两个死人身上罢了。 为此隆庆帝当初让朱煇游街示众,除了殴打御史外,也有这个原因。 光这一点基本上就断绝了朱煇的继承权,不过这小王……混蛋也不怎么在乎。 禁足一年对于朱煇干的事来说,已经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行了,那小王八蛋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也请父皇保重龙体。” 第64章 北静王府上0琅满目 早朝之上,满朝文武因不同政见在朝堂之上唇枪舌战。 外面的人恐怕很难想象,满堂公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同市井泼妇骂街,互相揭短。 隆庆帝坐在龙椅上,也不时的捡个乐子听,但碍于威严,不好笑出来,只能憋在心里,回去和皇后分享。 就在即将退朝之际,老北静王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臣有本奏。” “臣已过耳顺之年,年老体衰,眼神昏花,耳朵也不那么灵光了。 所以老臣启奏陛下,将这王位退于我儿,望陛下恩准。” 隆庆帝对此并不惊讶,这几年来,老一辈的勋贵们因为年轻时争战频繁,多少都带有旧伤。 所以老北静王退位给自己的儿子,也在情理之中。 “爱卿于国有功,如今身体硬朗,怎么能说是年老体衰呢?” 大臣要下岗辞职,隆庆帝自然得按照流程挽留一番,说两句客套话。 这种事情需要三辞三让,最后才能完成。 等下了朝后,老北静王退位,让位于其子的消息立刻传遍了京城。 年仅十六岁的水溶,未及弱冠的少年人,一跃成为了郡王之尊。 …… 荣禧堂内,后宅的女眷们也闲谈起了北静王之事。 “给北静王府的贺礼,可曾准备好了?” 贾母坐在榻上,正用着一碗清粥,忽然想起来这么档子事,便问了出来。 邢夫人回道:“回老太太的话,礼物……是二太太置办的,想来一定是份体面的。” 说完后,邢夫人还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看也不看邢夫人,开口回答:“预备的礼是十匹苏州极品的白蚕丝织造的月牙缎子,并着一对玉壁,还有一枚龙眼大小的夜明珠。” 蚕丝大多泛黄,想找到一只吐丝洁白的蚕极为不易,更何况还有收集足够织布的蚕丝。光是这十匹绸缎,恐怕就不下千两。 贾母听了后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咱们家和北静王府是世交,国公同老北静王爷更是过命的交情。 可不能差了礼数,叫别人笑话了去。” 邢夫人、王夫人齐齐称是。 王夫人诵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道:“这人和人的命到底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年纪,就已经是王爷了。 这样的尊贵,怕是旁人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的,不知是祖宗修了多少的福啊!”话语间满是羡慕。 但王夫人却不知,当年真正风光胜过郡王、亲王的,就是这荣宁二府。 哪怕是现在,荣宁两府留下的底蕴,依旧足够推举一个到高位。 …… 翰林院内,薛虹、高拱、陈辰几位同榜坐在一起休息,听着翰林院的一位前辈说着京中的趣事,其中一件便是有关小北静王爷的。 据说小北静王水溶生的容貌十分俊美,竟是个不爱美女爱郎君的主! 而薛虹大致可以确定,北静郡王大概率有点魏晋遗风。 毕竟书里这位和贾宝玉之间就有点不清不楚的样子。 贾宝玉向来厌恶正经书籍,又只喜欢同女孩子一起玩。认为男的是泥做的,女的是水做的。 通篇里,贾宝玉只对三个男子态度不一样,其中两个和贾宝玉是跨性别关系,唯独剩下一个北静王,虽然没有明着写,但估计也差不多了。 而北静王又主动邀请贾宝玉去府上读书,也不知道读的是什么书,反正不太可能是正经书。 而且京城的勋贵们有不少喜欢效仿魏晋风流。 一提起来魏晋,除了荒诞,以及民不聊生外,最引人津津乐道的,恐怕就是阴气重的离谱的男性了。 那好家伙,在魏晋时期阴气重的,夏天都得觉得凉嗖嗖的。 综上所述,北静王水溶的性取向传闻,大概率为真。不然也不可能传出来。 毕竟是直男还是弯的,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掩耳盗0混淆视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估计大概率,北静王府现在已经是0琅满目了。未来贾宝玉也会成为y的一员。 群众的眼睛看别的不一定准,可要是看八卦,那绝对是雪亮的! 当然,对于这种八卦,几人最多只是听个笑话就好,真假和他们也没有关系。 “景瑜兄。”陈辰捧着一摞案牍坐到薛虹旁边,一屁股把高拱挤开,引得对方怒目而视。 不过陈辰对此视若不见,继续厚着脸皮打招呼:“景瑜兄,我看你已经二十了还没结婚,莫不是有难言之隐?” 薛虹头也没抬,一边磨墨,一边随口回答道:“共之兄,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般讲话是容易挨打的。” “那都不重要,主要是我家中有一堂妹,是我二叔的嫡长女,要是不嫌弃的话……”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推开,只见门口站着一道极其嚣张的身影。 朱煇刚推完门就后悔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Σ(????)?顺手了,这要是被老黄头堵住那可惨了!是说也说不过,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 而且要是被自己父皇知道了,一顿打又少不了。 黄锦身上除了内阁、礼部尚书的职位外,还兼着四品侍读学士的身份。 虽然大部分时间黄锦那老头没空来翰林院,但万一呢。 可朱煇弯着腰,一只手扶在门板上,小心翼翼的把头探出来,目光在大厅中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黄锦的身影,整个人都硬气起来了。 直接迈步进屋,叉着腰,走到一张桌子前就坐下了。 “臣等见过殿下。”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管事的呢?出来!本王和你们借两个人用,保证全须全尾的还给你们。”说完后,朱煇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直接目光扫视四周,开始选人。 当目光停留在了薛虹身上时,朱煇嘴角微微勾起,熟人啊! 朱煇伸手一指:“就薛虹和你旁边那个,跟我走一趟吧。” 薛虹有些疑惑:“殿下认识我?” 朱煇坏笑两声:“认识,怎么不认识。当初差点被人家抓去当女婿的那个,不就是你嘛。 不得不说,体力不错,马车差点都没追上你。” 此话一出,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薛虹身上,眼睛里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那是对于同事八卦的渴望。 就连高拱和海瑞都是一挑眉,仿佛在说:薛兄你这浓眉大眼的还有这光辉历史呐? 薛虹:(′-﹏-`;)殿下,我谢谢你嗷。 朱煇:不客气,走吧。 说着,朱煇带着薛虹、陈辰两人就直接出了门。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 “哦,没什么,想给我那刚继承王位的连襟送份贺礼。 这不,请你们读书人帮我参详参详。” 第65章 黄河决堤!遍地饿殍! 北静郡王继位的消息,几乎惊动了整个京城的人。 身为四大郡王中,手中掌握军权最大的一位,又与江南甄家互有姻亲,更是义忠亲王、当今四皇子的连襟。 地位之尊崇,势力之庞大可想而知。 兵部尚书、吏部尚书更是亲自上门贺喜。 除此之外,宁国府、荣国府、镇国府、理国府、齐国府、治国府、修国府、缮国府并着十二侯,凡家主在京者全部亲至。 甚至就连深居简出的义忠亲王,也莅临到了宴席上。 若以爵位论高低,统制县伯王家更是连最里面的院子都进不去。 能够汇聚在此的,基本都是开国一脉的老牌勋贵后人,或是太上皇的心腹。 北静王水溶,面如冠玉,他头戴洁白簪缨银翅王帽,身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从座位上起身对着屋子里众人行礼。 “今日小王蒙父王慈爱,受太上皇、陛下天恩,不以小侄才疏学浅,少不更事而居郡王之位。 日后还需诸位世叔指点关照,小王不胜感激。” 水溶虽然年轻,但却也城府甚深,他对于自家地位能维持至今的原因心知肚明。 四王八公同气连枝,自家虽说掌管着辽东重镇兵马,但论军中的底蕴,尚且不及荣宁二府。 因此北静王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对众人以世叔相称,搏得众人好感。 本来诸公侯府上还担心北静王年轻登临高位,难免心生狂妄,不将他们这些老亲旧友放在眼里。可如今一看,有贤王之资啊! 坐在最前面的贾赦,除了刚开始恭维了几句外,其他时候不是在喝茶,就是在眯着眼睛打盹,但心中却始终在暗自盘算。 “当今圣上胸怀大志,我等本就不为圣上所容。义忠亲王志大才疏,与老王爷相差甚远,非明主之相。 如今又因为一个京营节度使的名头,将手上的两镇让出。 恐怕等不到下一任新皇,这在座的……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人呐……” 贾赦对于隆庆帝的态度心知肚明。 或者说,任何一个后世的皇帝,对于开国功臣的态度,就如邢夫人对焦大的态度一样。 “只当做他死了。” 不用也不主动杀!自己死了最好! 看着眼前觥筹交错,贾赦一时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昔日东宫中的场景…… …… 九月上旬,黛玉正在家中命雪雁、紫鹃收集桂花,以酿制桂酒。 艾婆婆、李嬷嬷则是一左一右站在黛玉不远处,满眼的怜爱。 此时的黛玉,一身米黄色褙子,上身一件桃花色的短袄,因年纪尚小,故而不戴金银钗饰,一头长发被梳做两半,打着发髻?。 原本苍白的脸蛋也因为近来的养护恢复了血色,粉嫩的小脸是带着一抹婴儿肥,黑葡萄似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上的东西。 自家乖巧又可可爱爱的小姐,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小姐,可要加些其他的佐料?” “不必了,师兄不喜欢太重太过复杂的味道,就这样吧。 对了,师兄说没说今天几时回来?可用留饭?” “回小姐,公子不曾说过。” 黛玉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还是告诉厨房下午备好了东西热着吧。以免师兄回家了还要饿肚子。” 黛玉说完后一回头就看见雪雁站在旁边也不动,只是看着自己笑。 黛玉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是我的身上有什么?” 雪雁捂嘴偷笑道:“我只是在笑咱们小姐管起家来越来越像样子了,现在活脱脱的一个女管家。” 管家?管谁的家? 黛玉听出了雪雁言外之意,闹了个脸红,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去追雪雁。 “好你个雪雁,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胆子来编排我,站住!” 就在院子里一片嬉戏热闹之际,府外的街道上传来阵阵喧哗声。 黛玉也停下了脚步,示意下人去查看怎么一回事。 不一会儿的功夫,下人便得了消息回来传话。 “回小姐,外面有八百里加急自闹市奔驰而过!现在大街上的百姓们正议论纷纷!” …… 御书房内,隆庆帝看着奏折上的消息,一言不发,额头上的青筋条条暴起,脸色也迅速涨红了起来。 只见奏折上清楚的写着:黄河决封丘金龙口,于九月初,溃仪封黄陵岗,溃水分多股犯运道,决张秋,漕运梗阻。 水淹开封,毁田、庄稼、牲畜,死伤百姓无数…… 一时间,偌大的御书房内,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皇帝。 “朕要是没记错的话,开封知府已经一连三年向朝廷索要拨款修坝筑堤。 光是去年,朕就拨给了他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结果现在不声不响给朕闷出来这么大的惊喜?嗯?” 隆庆帝最近过的刚刚顺心一点,结果下面就给他来了个大活儿。 “陛下恕罪!” 御书房内外的宫女太监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此刻的隆庆帝虽然已经暴怒到想要杀人的地步,但心里的理智还在,他也清楚这事和眼前的太监宫女无关,所以没有拿他们撒气。 隆庆帝拂袖离去,同时下令道。 “夏大伴!鸣钟上朝,召集群臣,就是爬也给朕在一个时辰内给爬过来!若是少了谁,那他以后也不用来了。” 虽然语气中听不出来任何的情感,但一旁的夏守忠却已经冷汗直流,他已经多久没见过陛下动这么大的火了。 隆庆帝生气很少会直接表现出来,往往越平静的时候,也是他最愤怒的时候。 随着一声令下,凡京中正五品以上的实职官员,不论在家里做什么,都立刻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往日坐轿子的直接坐马车,坐马车的能骑马就直接骑马。 一时间,一道道迅捷的身影从京城中迅速赶往太和殿。 就连身处翰林院准备打卡下班的薛虹,也被留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连一向张扬的荣国府,也紧闭大门不出。 毕竟,谁也不知道怒龙会做出什么事来。 薛虹担心黛玉在家中等的焦急,便差人回去报信,吩咐黛玉在家中紧闭府门,不要外出。 (痛风犯了,一夜没睡,欠一章,明天爆更万字补偿大家。抱歉??o·(? ??????????? )?o·?) 第66章 小鞋朕给你穿到合脚! 龙椅之上,隆庆帝单手拂在膝盖上,一手拄着头,冷眼观察着下方群臣的一举一动。 在进入太和殿之前,隆庆帝就已经默许太监们把信透露给大臣们了。 就是想看一看这群吃着朝廷的俸禄,拿着百姓们的俸养的官老爷们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只见底下群臣大半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事不关己的模样,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模样。这让本就在气头上的隆庆帝更加怒火中烧。 从底层爬上来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官场中的老油条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诸位爱卿,黄河决堤,田亩庄稼受损,死伤百姓无数,就连开封城也叫大水淹没了。诸爱卿,可有何良策?” 话音落下,户部尚书单守才第一个站了出来:“起奏陛下,当务之急是立刻派遣官员到地方巡视。 尽快勘定灾情,调运粮食救济灾民。 近些年来天气越发的冷,冬天来的也越来越快。如今已是九月,若不能尽早救济灾民,恐怕一场大雪下来,就要遍地饿殍啦!” 工部尚书李如圭也站了出来:“臣以为,除了赈灾外,还要收集黄河蔓延范围,而后修渠筑堤,将泛滥的黄河重新引入主流。避免灾情扩大!臣,请旨前往金龙口!” “准奏!立刻自山东、江南、湖广征调粮食运往河南。 由翰林院派遣官员往三地监督,收购征调粮食,但有商贾三倍于粮价者,抄家灭族!” “李爱卿,朕封你为河南总督,全权负责赈灾事宜,河南一切官员、府兵有权调动,一切人员务必配合你整治洪水!如有违抗,先斩后奏! 礼部右侍郎、户部右侍郎二位爱卿为副史。齐心协力,共抗天灾!” “臣等领旨!!” 太子也适当的站了出来:“父皇容禀,近开封的百姓遭此天灾,臣身为太子责无旁贷,理应前往河南助我大明的子民度过难关!” 隆庆帝明白,太子这是担心地方官员阳奉阴违之下,赈灾的阻力会太大,又不想让工部尚书李如圭背锅。 真碰上冥顽不灵的,那他这个太子就直接上,也用不着李如圭的先斩后奏! “准奏。” 黄锦老大人站在一旁给了户部尚书一个眼神,单守才立刻心领神会。 黄锦老大人率先站了出来:“启奏陛下,天灾常有,虽是正常,但百姓无知。加上近年来天灾不断,恐有小人生事。 臣请旨祭礼苍天,以祈求洪水早退,安抚万民。” 没办法,自从太上皇退位前的几年,天灾频发,隆庆帝上位后也不见好转。 要不是隆庆帝够强,手底下也有一群够硬的班底,恐怕大明气数早就尽了。 至于说什么天人感应,昏君当政致使天生灾厄…… 说实话,文武百官就算鸡蛋里挑骨头,对于隆庆帝也很难挑出点什么来了,只有勋贵旧臣可能觉得隆庆帝有点刻薄寡恩。 大明自建国以来,除了太祖外未有勤政如当今上位者! 那家伙!勤劳的简直让太医恐惧!生怕皇帝把自己累死! 但万幸的是,隆庆帝的身体相当耐操,属于天命打工人,加班十多年依旧精力满满气血旺盛。 但百姓是不知道皇帝昏庸贤明与否的,他们对皇帝的一切认知都来源于想象和道听途说。 单守才立刻出声否决:“不可!陛下,现如今国库中银两不足,若是大兴祭祀,恐怕会损耗过多的银两致使国库空虚。请陛下三思啊!!” 黄锦一瞪眼睛:“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你年纪轻轻的知道什么!” “老大人请不要人身攻击!我也已过耳顺之年。更何况是祭祀天重要,还是救治百姓重要,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 朝堂上,向来穿一条裤子的两人突然间吵了起来。 这让群臣都来了兴趣,纷纷抱着看戏的态度,睁着眼睛竖着耳朵等着捡笑话。 可听着听着就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银子不够那就想办法!!如果不通过祭祀安抚人心的话,一样也会出乱子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说的轻巧,有本事老大人你给我变出银子来,那老夫当场给你赔礼道歉!” “好,这可是你说的!起奏陛下!臣等受万民供养,臣建议,在京中募捐银两,朝中诸心怀天下,有仁慈之心,必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 臣愿带头捐纹银五千两!粮百石,绢百匹。” 群臣:?_?下次大可不必演戏,演技还相当差劲,想抢你们可以直说。 隆庆帝在上面看着呢,黄锦老大人又用话把百官架住了,那还能怎么办? 不捐?开什么玩笑!上面坐着的那位可不是善茬!你现在要是不给他面子,信不信他能让你全家难受一辈子? 隆庆帝:???小鞋朕给你穿到合脚! 最终在文武百官的捐赠下,最终得银五十万两,以及一些其他的物资。 虽然对于这个数字隆庆帝不是很满意,但总算聊胜于无,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等到朝会上将一切安排好后,已经是亥时了。隆庆帝也不再留群臣,而是直接退朝。 翰林院内,薛虹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等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命薛虹为江南督粮使,南下征调收购粮草运往河南。 和薛虹一样得到任命的还有高拱、海瑞二人,分别前往山东、湖广两地监督。 “陛下是无意还是有意……若是有意,那这陈辰的身份恐怕值得寻味……”薛虹领了圣旨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陈辰。 在翰林院中一起工作这么久,基本上彼此的能力也都差不多能摸得清了。 陈辰的能力也是极强的那一批,绝非纸上谈兵之辈。 可明明身为榜眼,就连海瑞这个传胪都被安排好了将来的任职方向,唯独陈辰迟迟没有动静。 既没有人借调,也没有任何的调令提拔。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翰林院中处理些琐碎事件。 以隆庆帝的性格,不可能平白无故浪费这么一位人才不用的!除非这里面有事。 一提起人才,薛虹就总是忍不住感慨,自家老大的运气简直是:纱布楷屁股——露了一手啊!! 本来薛虹以为同榜中出现高拱、海瑞已经算隆庆帝积德行善的结果了。 没想到啊,二甲里居然还藏着个叫宋应星的小伙子!据说被分到工部任职了。 自己同榜这届科举含金量真心不低啊!! 一边想着,薛虹一边拿着圣旨,立刻回家收拾东西,准备连夜出发启程去渡口乘船南下。 第67章 初见贾雨村 “小姐,已经是亥时了,要不还是快些休息吧。公子既然派了人回来报了信,就说明没什么。” 闺房内,黛玉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色,一言不发。 任凭雪雁、紫鹃如何劝就是不肯睡下。 “小姐,公子回来了!” …… 到了府上后,薛虹立刻回了房间去收拾行囊,又将圣旨带上,正准备唤来管家、艾婆婆嘱咐几句,就见到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师兄。” 薛虹略有些惊讶,但随后便开口道:“师妹不必担忧,只不过朝廷里有些公干,陛下派我到江南去一趟。 正好也可以回府上去看看母亲和恩师。师妹可有什么口信要我带给老师的?” 黛玉虽然思念父亲,心有千言万语,但看到此刻的薛虹行动间带着些匆忙,又是半夜便要出发,便知道此行的重要性。 黛玉便摇了摇头:“没什么,师兄替我告诉父亲,我在京中一切安好,不必挂念。望父亲多多保重身体。” 薛虹看着黛玉单薄的身影站在月光下,伸手替她紧了紧披风,随后又嘱咐了管家、艾婆婆两句,便上了马,带着几个护卫飞奔而去。 …… 次日一早,王熙凤在平儿的搀扶下从房间里出来:“可清点净了?是三千两的银子?” 平儿回道:“奶奶放心,我看着他们一一点了银子才锁的库房,放心吧,错不了的。” 昨个夜里,许久不管事的大老爷贾赦突然从外面回来,命人去将王熙凤叫了起来,要她从库房支出三千两银子送到户部去。 于公讲,贾赦是这荣国府的继承人,于私讲,贾赦又是王熙凤的公爹。 可现在府里到底是贾母说了算,二房又受着宠。 王熙凤嘴上笑着应下后,拖延道:“大老爷您吩咐的,媳妇岂有不办的?只是如今天晚了,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也不方便。 左右不差这点时间,明个早上我亲自过去库房,早早的取了,送去户部也就是了。” 贾赦闻言也只是看了王熙凤一眼,而后便点头同意了,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王熙凤派平儿去找贾母将事情说了,得到贾母的默许后这才开了库房,点了三千两的现银送去了户部。 王熙凤抬手按了按头上的金钗,忽的抬起头来:“平儿,你说好端端的,大老爷把咱们家的银子往户部送什么? 既不是送些表礼谢礼,又不是人情走动,反而是将银子送到了户部的国库中去。” 平儿柳眉微动思索了一会儿:“许是还的户部的欠银?” 王熙凤不屑一笑:“你这丫头才是糊涂了呢。咱们家欠户部的那些银子十几万,这区区三千两够干什么的? 真要还别说咱们家,就是我的娘家,还有江南的甄家欠银何止百万? 咱们这些富贵人家里,哪有不欠着国库的银子的?可你看可有谁家还了? 我想着,大抵是朝廷里有了什么事,左右等琏二回来问一问,打听打听也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正好碰见贾琏从外面回来了。 “凤姐,让平儿把屋子收拾收拾,最近几天我都在家不出去了。” 贾琏此话一出,不论是王熙凤还是平儿,都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王熙凤更是直接夹枪带棒的讽刺道:“呦!我们二爷还知道自己有个家啊~怎么,不去你外面的那些个家了?” 贾琏这会儿心里也不怎么太平,懒得与王熙凤吵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休要胡说,我还能有哪个家。 这些天京里恐怕不太平,你也吩咐府上的主子奴才们都收敛着点儿。可别撞上万岁爷的气头上。” 此话一出王熙凤顿时也不敢再放肆,连忙问怎么了。 贾琏将河南黄河决堤的事情说了,平儿吓的俏脸一白,而王熙凤却只是嗨了一声道:“我当做什么事儿呢,不过是出了些天灾。历朝历代都有,左右不过死了些人罢了。 既然二爷回来了,就在府上好好歇息两天吧。” 贾琏看出了王熙凤那不在乎的态度,连忙提醒道:“凤姐,我可没同你开玩笑。今儿个早上都传遍了。 昨个夜里陛下临时上朝召集群臣,脸色就不好看,就连其他的几个府里现如今也是府门紧闭,生怕触了圣上的眉头。 你可千万别使着小性子胡来。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叫别人抓了辫子,有了话茬啊。”” 见贾琏神情严肃,王熙凤也收起了小心思点头道:“稍后我吩咐下去也就是了。让府里的奴才们都注意着点儿。” 贾琏见王熙凤点了头,也就放心了下来,准备回屋里歇息去。 殊不知,在王熙凤的心里,一群平民泥腿子,怎么能和她们这些开国勋贵们比呢? 难不成还真能因为死两个泥腿子,就把刀子对准她们家? 不过王熙凤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对于皇帝的天然恐惧,还是让她吩咐了下面,只不过并不怎么用心罢了。 …… “大人,驿站前来接应的人已经到了。” 薛虹将手上的书收了起来,又吹灭了船舱的蜡烛后,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一出船舱,便见到了渡口处早已被衙役们清退了行人。 薛虹虽然如今只是从六品官员,但身为皇上派来的钦差,通常会配备一套复杂的仪仗,包括小红亭、红绿伞、鸣锣者、举牌人以及随行的差役等。 但因为薛虹品级不高,所以仪仗队只有二十几人。 不过薛虹作为钦差,鸣锣十一响,已经是最高,还要高于地方大员,以示于对于皇权的敬畏。 薛虹下了船,便看见一位身穿红色官服身材高大、气度不凡之人在不远处等候自己。 “下官金陵知府贾化,见过钦差大人。” 薛虹闻言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名字:“可是贾时飞,贾雨村先生?” 贾化,字时飞,号雨村。 贾雨村闻言一惊,眼前这年纪轻轻的钦差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知道自己的别号,难不成是京中哪位与自己有过关系的贵人家的公子? 难道是贾府上的……不对不对,贾府的公子大的已经而立之年,小的也不过十岁左右。 不过不管如何,这个年纪当上钦差的,不是京里哪位王公大臣的公子,要么就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能得罪,得小心伺候着。 就在贾雨村思索之际,耳边传来声音:“知府大人,咱们还是先到了府衙再说吧。” 贾雨村一拍脑门,连忙道:“哎呀,钦差大人言之有理,是下官的失职,请大人上轿。” 薛虹拱手道谢:“有劳知府大人。” 待薛虹上轿后,贾雨村也上了轿子,一同往府衙而去。 “他就是贾雨村?看起来和老师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在林如海口中的贾雨村,虽然缺点不少,但却仍有文人傲骨,且才干优长。 在到林府教书之前贾雨村是在甄家教导甄宝玉的,可因为甄家老太太疼爱孙子,多次干预教导之事,结果贾雨村一气之下辞职不干。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由此可见,此时的贾雨村心里还是有着文人傲骨的。 可现在的贾雨村嘛……身为四品的地方大员,身着红色官府,却反过来对着自己一个从六品的官员讨好至此…… 诚然,薛虹身上现在挂着钦差的职位,但也不至于让一位地方大员恭敬至此。 怕不是到京城后被打击到了。 想想看,贾雨村苦读二十几年好不容易科举进士,靠着才干才得了一个县令的职位。没干多久就被撸下去了。 结果呢?他到了京城,攀上了贾府的高枝,直接就补了个金陵知府的位置! 跨度之大,相当于后世的县长直接升任南京市委书记! 正处级直接跳到正部级!!别人一辈子又不完的路,上面一句话说补就补了。 贾雨村没道心破碎已经算他承受能力够强大了。 努力了几十年回过头一看,努力个寂寞。 想到此处薛虹便大概猜出来贾雨村的想法了:“难不成……贾雨村把我当做了京里哪位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了?” (出去挂个水,今天还有两章继续干!!) 第68章 旨下江南,再闻故人 及至府衙后,贾雨村就要吩咐下人摆宴给薛虹接风洗尘。 薛虹摆了摆手:“知府大人,接风洗尘还是免了吧。请派遣人手通知承宣布政使司,准备接旨。” 本朝采用地方行省政、军、刑三级分权制度。分别设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 如知县、知州、知府,都归属于布政使司下面。 而三司之上又有巡抚,不属于地方官员体系,属于皇帝直接派遣到地方的监察官员,对皇帝直接负责。 贾雨村连忙吩咐人去布政使司通报,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旁侧敲击,想从薛虹口中知道些什么。 可薛虹虽然看着年轻,但却不比一些老油条好对付,左右言他,愣是一句有用的都没透露出来。 上面突然来了钦差,谁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现在布政使司里还有位忠顺王爷在那蹲着呢,这又来了一个钦差,也太吓人了些。 更何况贾雨村也知道自己的官职来的有些取巧,自然是有些心虚的。 就在贾雨村在一旁擦汗之际,薛虹的话如同一道仙乐一样响起。 “贾大人放心,只是皇上下来了差使要诸位大人去办。若是办的好,少不得在圣上面前有了个好印象。” 这么一听贾雨村这才放心下来:“是是是,钦差大人言之有理,替陛下办事,岂有不尽心尽力之理呢?” 又坐了大约半个时辰,薛虹估计着布政使司衙门也该做好了接圣旨的准备,便起身前往衙门宣旨。 一进衙门,地方要员皆已到齐,香案贡品也已经备好。 可在这一群多为青袍、绿袍,只有少数几人为绯红袍的官员中,还有一位一身四团龙补服的富态男子,薛虹便猜到这便是忠顺亲王。 薛虹手捧圣旨,站在堂前朗声道:“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官员接旨!” 一众官员呼啦啦的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河南黄河决堤,百姓受此天灾,田亩粮食尽没于大水,特调江南各府州征调收购粮食、布匹以援河南。 责令各地知府全力配合,如有渎职怠职者,严惩不贷。钦此。”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圣旨离手后,薛虹这才向忠顺亲王作揖行礼:“翰林院修撰薛虹,见过王爷。” 孰料对方听到后眼睛一亮,上前两步抓住薛虹的袖子:“薛虹?你就是那个一门双探花的薛虹?你的老师可是扬州的巡盐御史林如海?” 薛虹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面上带笑冷静的回道:“正是家师。” 忠顺亲王一拍薛虹的肩膀:“哈哈哈哈!那就是自己人啦!!接风洗尘带你逛青楼的事稍后再说,咱们先办正事。 河南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兄才会把你派过来调集粮食的?” 圣旨就那么大一块布,自然不可能记录的太过详细,捡重要的说几句也就是了,后续自然要靠钦差口述。 薛虹将河南黄河决堤,以及上报的受灾情况同忠顺亲王说了。 忠顺亲王听后重重叹息一声:“想我皇兄自登基以来未有懈怠之日。如今河南发生了这么大的灾情,皇兄恐怕又要度过多少不眠之夜了。 薛修撰你一路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吧,待晚上本王为你接风洗尘。至于征调粮食的事情自会安排下去的。” “不敢称累,有劳王爷、各位大人了。河南的情况刻不容缓,有劳诸位大人费心!” “一定一定!” “请钦差大人休息吧。” …… 金陵薛府内,薛宝钗正在屋子内替自己的兄长薛蟠绣着一件香囊。 自从薛蟠去了扬州要饭回来后,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突然要发奋读书。 结果用功了三天……然后放弃了,据薛蟠自己说,他太笨了,先生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概记不住。 然后又想要习武考武举,结果被师傅告知资质太差,考不了武举。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薛蟠只是三分钟热度,过几天就会恢复以前和狐朋狗友走街串巷的日子的时候。 薛蟠居然主动和家里要了一间柜面,然后开始尝试接管家里的生意。 白天就在柜面和掌柜的学习,晚上回了家,就把事情说给薛姨妈、薛宝钗听,让他们两人拿主意,教自己该怎么做。 谁也没想到,以往的薛大傻子在柜面上一干就是小一年! 虽然因为天资的原因,薛蟠依旧难以撑起大梁,到至少现在的他可以看懂一些明账,也愿意继续努力学下去,不会被下人随意的哄骗了。 因此薛姨妈整日的烧香磕头,说是那个菩萨佛祖慈悲,怜悯自己家,这才让他的儿子转了性子。 直到过年的时候薛蟠和家里人在一起用饭,当提起自己的变化时,薛蟠这才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一路的要饭,薛蟠虽然吃了不少苦,但更多的还是碰到了不少的好人家。 偏偏这些人家还都是以往他瞧不起的穷苦泥腿子。幸亏有了这些人帮忙,他才能一路从金陵走错路的情况下还能走到扬州。 也因此薛蟠算是有了初步的变化。 而离开前,薛虹怜他一路心诚,又受了磨难,最后还找到了自己。怎么也算有因有果,所以提点了他几句。 再三叮嘱告诫他,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不能顶门立户,未来家道中落,你妹妹又该是何等的结局。 薛虹又“好心”的帮他描述了一下那些大户人家家道中落,府里的女眷小姐是什么样的下场。 比如:被当做痰盂、玩物、礼物、猫狗等等。 也就是因为这些话,薛蟠才咬着牙去学他听都听不进去的东西。 薛大傻子没有别的优点,唯独对薛宝钗这个妹妹是真的疼爱。 也幸亏薛蟠现在不过十二三,尚未定了性子,否则若是已经是日后呆霸王的模样,别说提点他两句,薛虹不让人把他扔运河里喂王八,那都算照顾他! 如今薛蟠的突然变化,也令底下的不少人不敢再胡乱欺瞒,多少有所忌惮。 虽然依旧免不了家产被侵吞,但至少对于薛家而言,也算有了盼头。 “乖囡。”薛姨妈笑的春风满面的从门外进来,自从薛蟠有了变化后她就笑不离口。 薛宝钗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妈,您怎么过来了?” 薛姨妈搂过薛宝钗在自己的怀里拍了拍:“你舅舅又来了信,说要让我送你到宫里去。 以前我想着咱们家没个顶门立户的,所以就动了心思。 如今你哥哥浪子回头,咱们家也就有了盼头,我是不打算把乖囡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的。 咱们一家人就在这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富贵日子。给你哥哥说一门亲事,再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妈这辈子也就算了了心愿了。” 薛宝钗也安安静静的靠在自己母亲的怀抱里,脸上满是满足乖巧之色。 就在母女俩享受这安静的时刻时,一道破锣嗓子响起。 “娘!!妹子!!你们猜我今天在街道上听见什么了!!” 薛蟠风风火火的从门外跑了过来。 “今天我在店里坐着,就听见外面有人鸣锣,说的好像是京里来了钦差大人。 我一打听,你们猜猜,这钦差是谁呀?” 薛蟠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样子活像只大猴子,看到薛宝钗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还是很给面子的问道:“怎么?莫非哥哥你认识?” “嘿嘿!不但我认识,你们也认识!正是教我的薛虹薛大哥啊!” 薛姨妈、薛宝钗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 去年见面之时还只是一个举人,只过了一年就成了钦差? “妈,妹子,我都打听清楚了。驿站的人说啊,这位钦差老爷的的确确叫薛虹。 是今科的探花,今年才不过二十岁,正是从咱们江南扬州府考出去的。错不了!” 第69章 薛宝钗的赌局 “阿弥陀佛,我的佛祖啊!这孩子怎么有着这样的能耐福气。十九岁的探花,现在还被任命为钦差大臣。” 薛姨妈口诵阿弥陀佛,眼底脸上满是羡慕之情,不时还看向一旁的宝钗。 而薛宝钗此刻却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钦差……可是皇上下旨落了什么差事下来?哥哥,你不妨再派人去打探打探。” 薛蟠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自己妹子要做什么,但她比自己聪明,自己照办就是了。 又过了一会儿,薛蟠大步流星的跑了回来:“打听清楚了,薛大哥这次从京里下来,是因为河南受了灾,皇上要他过来降旨征调粮食的。” 听闻此言,薛宝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果真?” “自然,这是我在布政使司的一位朋友说的。” 薛宝钗抬头又问:“哥哥,咱们家里库房中的粮食还有多少?” 薛蟠愣了一下,然后随口道:“也就还剩下个十几万石的样子,咱们家又不是主营粮食的,只是门下有那么几间铺子经营着米麦的营生。妹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宝钗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是想,将这些粮食捐赠给朝廷。最好……还能再买一些粮食,一并捐赠出去。” 薛姨妈和薛蟠面面相觑,不明白薛宝钗这是怎么了。 薛宝钗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妈,哥哥,咱们家虽说没落了些,但下面的那些个掌柜商户们若是没有人撑腰,料想也是不敢做出欺主,侵吞财产之事的。 还有咱们薛家其他几脉的人也是狼子野心。 咱们家资丰厚,又没有个能人护着,岂能没有豺狼虎豹窥视? 还有那些当官的就假借着下面奴才的手,里外勾结,对着咱们薛家吃拿卡要,这些年银子淌水一般从咱们家流出去。” 王子腾虽然能护住薛家明面上的事,但毕竟天高皇帝远,更何况很多事情看起来就是合法合规的,王子腾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比如薛家内部其他几脉来争夺家产,哪怕是王子腾也只能帮着往下压一压,却不能彻底打死。 这是人家薛家宗族内部的事情,外人无权干涉。 “若是咱们捐了这许多的粮食,能得了圣上一眼,就是花了再多的银子,捐出去再多的粮食,那也是值得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靠山再大,还能大过皇帝吗? 薛姨妈有些为难:“可是乖囡啊,就算咱们家花上个十几万两的银子,说不定在皇上的眼里也是不值一提。” 薛宝钗笑了笑拉着薛姨妈的手坐在旁边耐心的解释道:“有些时候,数量并不重要,看的是谁第一个带头捐献。 谁第一个捐了银子粮食,也就代表着对陛下的忠心。更何况,咱们不是还有一个保障吗?” “谁?” “薛虹薛探花。不,不应该说是保障,或者说……是各取所需。” 薛宝钗知道,朝廷既然下旨收购粮食,那自然也是希望价格越低越好的。户部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这种事情若是没有个带头的作为突破口是不行的。 既然如此,薛家何不做这个突破口呢? 薛家以此为交换,换薛虹在当今圣上面前提上一嘴。 不求其他,能得到圣上一句赞许,那这些银子也就值得了。说不定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起到保命的作用! 十几万两银子,从天子口中买到一张保命的金口玉言,值! 至于说会不会引起商人的不满…… 开玩笑,这么多年来,自薛宝钗的父亲死后,他们联手对于薛家的暗中针对就没停止过! 左右都是敌人,出卖敌人,获取自己家的利益,这岂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薛宝钗看来,薛虹既然身为钦差,只要他得了实惠,在隆庆帝面前美言两句,那这事情也就成了。 将事情大致与薛姨妈、薛蟠讲了明白,薛宝钗当机立断,让薛蟠明天一早便去给薛虹送上拜帖,去送投名状! 薛家是继续浮沉下去,还是攀上隆庆帝这棵高的不能再高的高枝,就全看薛虹了…… …… 夜晚时分,薛虹坐在驿站提供的房间内,思索着当今的局势。 既然做官了,连情况都弄不明白,不小心卷进了什么旋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河南黄河决堤,水已经漫至开封城,虽未亲眼所见,但这受灾情况,恐怕比官员上报的要严重的多啊!” 至于底下报上来的那个数字,谁信谁是傻子,薛虹要是信了,那他也就别混官场了,滚回扬州种地去吧。 黄河是母亲河不假,但一发脾气就会要了几万,甚至几十万百姓的命!好像tmd后妈一样! 本来这些年天气就越发极端多变,这场大水又恰巧赶上秋汛的时候。 如果按照上报的数量,隆庆帝也压根用不着大动干戈抽调三省之地的粮食援救河南。 所以薛虹要做的就是在预定的任务完成后,尽可能的再多收些粮食。 可这收粮也是有学问的,收上来多少是一回事,能用多少银子收上来又是一回事。 而且还要想办法尽可能降低征调购买粮食对当地百姓的影响。 薛虹想要做的是取有余而补不足,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但万幸的是如今忠顺亲王王驾就在金陵城,有了他的支持和帮助,至少可以保证下面的官员富商不敢给薛虹难堪。 而江南又相当于薛虹老家,多少也算知根知底。 可高拱、海瑞那边的难度就不是自己能比的了。 薛虹从椅子上起身,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江南一地百姓虽然富庶,但也仅仅只是够自身温饱。 若真想获得大量的粮食物资,恐怕还得从商贾身上下手…… 还有运输问题,想要减少时间和损耗,就只能依靠漕运,可河南水灾泛滥,漕运受阻。 河南到江南直隶的漕运更是几近瘫痪。 为今之计,只能先将粮食及物资运至山东,再运向河南。虽然绕远了些,但也好过陆地运输。” 念及此处,薛虹当即起身,给自己的老师写了封信,说明了事情的起因与经过,请求他征调漕帮帮忙运输粮食物资。 专业之人做专业之事,短时间内在不影响江南百姓的情况下想大规模快速运粮,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漕帮了。 …… (单女主,黛玉。我写感情戏不行,所以后宫pass。) 第70章 任务将成 “薛府的请帖?” 薛虹从衙役的手中接过帖子,在对方退下后拆开帖子。 “自扬州与兄一别后,弟幡然悔悟……” 只看了第一句话薛虹就笑了,这绝对不是薛蟠能写的出来的。 “……今黄河泛滥,百姓流离失所,命在垂危。我薛家虽为商贾却世沐皇恩,今敢不效力耶? 弟愿捐赠银两粮食绢帛,号召金陵富商同出一份力。 还望兄亲临寒舍,一来感谢大兄开教之恩,二来也好商讨报国之义。弟薛蟠拜上。” 薛虹将信纸塞回信封后收起,只是略微思索,大概便知道了这封信的用意。 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隆庆帝、向朝廷表一表忠心。 薛家本就以沐浴皇恩而兴家,衰落除了后继无人外,也有失去了上面的照顾的原因。 薛家能以商贾的身份入列四大家族,就说明一开始还是有底蕴的。 只不过随着后继无人,加之失去了在京城政权中央的话语权,彻底沦落为了白手套的角色。 现如今薛家看似与三家同气连枝,实际上其余三家没有一家不在吸食薛家的血液。 还是那句话,原本坐在凳子上吃菜的,这会被端上了桌子成了菜。薛家自然不甘心被人吃干抹净。 薛虹当即一笑:“各取所求,各得所需,薛家还有这么个聪明人呢?有意思……” 这时机抓的也是刚刚好,尺寸也是恰到好处。 如果这一趟的钦差不是薛虹换做其他人,恐怕都未必能有这样的效果。 “故人相邀,岂有不去之理?来人,备马。” …… 一到薛府门前,只见两侧的大门洞开,薛蟠立刻满脸堆着傻笑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薛大哥,好久不见,快请进。” 薛虹从马上下来,看着变化不大的薛蟠半开了句玩笑:“怎么?这次不是要绑我进府了?” 薛蟠尴尬的笑了笑:“这次薛大哥你有护卫跟过来,还当了钦差,我不好动手啊。” 薛虹有些无语,合着这小子贼心不死啊,不过也难为他敢直接说出来。 一进薛府,所见的又是一种不一样的园林风味。 相较于林府的典雅、贾府的大气,薛府受制于规格和制度自然是比不了前两者。但所展现出来的奢华也非一般的官员富商们可比的。 在薛蟠的带领下,薛虹来到了一处庭院内,凉亭之下设着酒宴,旁边数名丫鬟立在一旁。 此时的桌子竟已有了两道人影,不消细想也知道,这便是薛姨妈、薛宝钗二人。 古人所说的男女不同席是指在公共场合下的规矩,这个规矩哪怕现在后世不少地方也留了下去。 薛虹估计,男女不同席也不是什么剥削封建思想,主要还是习惯差异,男桌光喝酒吹牛,是真一口菜都不动啊! 还有女子不见外男也是分情况的,主要是禁止女子私底下和男子私自见面。 如果有父母在场,来的是亲故旧交,在光明正大的场合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薛虹的身份论上一论,还真算是薛家的故交里面的,又是青天白日,酒宴又设在户外,更有着许多丫鬟仆人,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也不怕被人诟病。 就算被人背后说点什么,薛虹也不在乎,这事可不够给他扣帽子的。 要说怕也应该是薛宝钗怕,她都不怕名声问题,薛虹怕什么。 至于说靠着泼脏水讹人那纯属想多了,除非薛宝钗想做妾了。 “薛大哥,这位便是我妈,这位是我嫡亲的妹子。” 薛虹面如平湖,近前拱手一礼,垂下目光不去直视二人:“薛虹见过夫人,姑娘。” 薛虹的举动也成功的获得了薛姨妈和薛宝钗的好感。 毕竟任何时代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上来就乱看的色鬼,除非他有钞能力,或者权能力。 “薛大人请坐。” 众人入座后,薛蟠便兴高采烈的说起了自己从扬州回来后的作为。 薛虹也十分给面子的夸奖了几句,薛蟠又问起了薛虹这一趟来江南的任务。 薛虹闻言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变的严肃了些:“黄河决堤,事发突然,陛下便点了我来江南降旨调粮。 只是,江南虽是富庶之乡,这仓促之间恐官粮也一时难以尽数征调。 因此陛下也着我代朝廷就地采买粮食绢布等物资,以解河南百姓于水火啊。” 薛虹这话已经很给江南的地方官员留面子了,是时间仓促征调来不及吗?就怕仓库里压根就没有粮食! 薛蟠一边给薛虹倒酒,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发现……自己忘词了,呆呆的拎着酒壶,下意识转头看向薛宝钗。 薛姨妈更是直接低下了头,表示没眼看,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有点笨的过头了。 薛虹也伸出手盖住了酒杯笑道:“薛某时间有限,还请见谅。不知信上所说之事,可是薛姑娘一手促成?” 薛宝钗也不露怯,起身一礼后开口:“大人是怎么猜到的?” 薛虹闻言只是笑着看了一眼薛蟠,这答案还用说吗? 薛家这烂摊子外人不想掺和进来,也掺和不进来。 薛家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虽然在薛虹看来薛宝钗有些聪明的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但至少有了黛玉的例子后,也不算那么难接受了。 “不管怎么样,薛家的忠心陛下一定会记得的,河南的百姓们也会记得薛家的功德。 只是救灾所需的粮食物资不是个小数目……纵使贵府有累世的富贵,恐怕也是独木难支啊。 故而薛某想请贵府做个东,将这金陵城的富商们邀请过来,在下想和他们谈一谈。” 薛宝钗低头沉吟片刻后,便点头应了下来:“这只是小事,还望大人能在陛下面前替我们薛家美言几句。” “这是自然,薛家一片忠心赤诚,就算我不说,也会入了陛下的眼的。 圣上烛照万里,又最重忠顺,如今薛家合臣民之道,行忠顺之礼,岂有不使龙颜大悦的道理呢?” …… 从薛府出来后,薛虹有些惋惜,薛宝钗若是个男子,恐怕会成为未来改革的一大栋梁啊! 薛虹和隆庆帝要干的事是联合各个阶级的力量走出去,发展生产力,而不是搞窝里斗。 商人自然也是要团结的力量一部分。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要有一个领头羊才好指挥,薛宝钗的天赋就很适合,可惜生在了这个时代,生不逢时啊。 至于说写点文学作品,提高女性地位……薛虹目前没有这种想法。 因为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女性的地位自然而然会提升的,不需要人为刻意推动。这是历史的大势所趋。 这个世界也从来不存在男权和女权的区别,有且只有强权社会! 不是因为有了歌颂女性的文学后,女性的地位才提高,而是社会、上层需要女性地位提高,所以才有了歌颂女性的文学作品。 还是那句话,一切人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生产力的问题,一切的社会矛盾归根结底都是阶级矛盾。 “无意间结的善缘也算开花结果,有了薛家作为突破口,无论是接下来唱红脸还是唱白脸,粮食和物资的问题总算不愁了。 剩下的,就是静待消息了。” …… 第71章 什么宝玉,别来沾边! 贾府贾赦书房内,贾赦贾政二人各自坐在座椅上唉声叹气。 贾赦脸上带着沉重以及思索的神色。 而贾政却是手中攥着信纸义愤填膺语无伦次:“大哥!你说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玉儿是咱们嫡亲的外甥女儿! 就因为妹夫与他们政见不合,就要让咱们坏玉儿的清白以此拿捏妹夫?这岂是君子所为!!” 君子?君子耳不闻邪声,目不视淫色,口不出恶言!所以君子快要绝种了…… 贾政自小被当做家族的面子培养自然看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是义愤填膺的。 而贾赦的第一反应是:现在出手已经迟了,动手也做不成了。 要是真有机会把林如海捆死在他们家这条破船上,贾赦早就出手了,还用他们废话? 上次贾府这边王夫人得了王子腾的示意,也没和贾府的人通气直接动手,结果呢? 打草惊蛇,还被人做了局,连累了宝玉的名声不说,事后更是把责任怪罪到了宁国府爷俩头上。 要不是有贾母压着,这个蠢的可以进山海经的稀罕物,怕不是要闹的荣宁两府离心离德才肯罢休! 在贾赦的价值观看来,无论是外甥女还是亲女儿,都只不过是家族的工具、薪柴。 对于贾赦而言,亲生女儿可能还没有对贾宝玉这个侄儿亲近呢。 在贾赦看来,贾宝玉那是他亲大侄子,他贾家的一份子,再不济也能给贾家传宗接代,为壮大家族添一份力的。 而他的女儿迎春,那最多未来也只不过是给家族增添一份政治资源的筹码罢了。 贾赦也早就看明白了现在的局势,隆庆帝大势已成,权谋之术非太上皇所能比拟的,至于义忠亲王……哼哼。 以贾赦的眼光来看,这个小王八蛋那点心眼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有太上皇兜底,一手好牌早就被打输了,一点先太子的风范也没有! 不愧是小娘养的!!完全没继承当年先太子的风范! 以为借着甄家讨好了太上皇,又和小北静王成了连襟,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手段幼稚的简直可笑。目光短浅,不是盯着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就是盯着江南一片地死要钱! 要不是没得选,贾赦早就认投了! 哪怕投降输一半行啊! 贾赦将脸上的老花镜收了起来,对着一旁一伸手:“拿来。” 贾政愣神片刻,然后将手中的信纸递过去,贾赦接过后直接放在蜡烛上点了:“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就当做不知道。我自去处理。” 虽然明知道事情办不成,但贾赦至少得去把事给人家办了,成不成另外说,你连试都不试就说不成,那就是态度问题了。 所以贾赦打算回去见了母亲,让她试着请黛玉过来。 当然,想做点什么肯定不用想了,府里该渗透的,也被渗透的差不多了。 真要撕破脸玩硬栽赃陷害的……呵呵,猜一猜谁会更惨? 和文人比泼脏水颠倒黑白?你们喝尿喝多了吧? 可惜贾家和勋贵同气连枝,互通有无,这个时候想独善其身,已经不可能了。 搅吧!你们搅吧!!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也就老实了。管他风吹雨打,老夫又能活几年? 不说了,小春花还等着老爷我呢,那两个刚刚熟的樱桃可真迷人呐。 …… 次日一早,鸳鸯果真领了贾母的旨说是想黛玉了,请黛玉到府上坐一坐。 鸳鸯刚进了林府,就被李嬷嬷拦了下来。 鸳鸯放眼望去,只觉得眼前的嬷嬷和旁的嬷嬷不同,看着慈祥端庄,但内里却深不见底,这样的气度哪怕在贾府也只在贾母身上得以窥见。 明明看着吧,觉得最是好说话的,可偏偏有让人不自觉的规矩起来,不敢行错一步,说错一句。 这样的气度就连王夫人、邢夫人也是没有的,更别提那些个下人婆子们了。 鸳鸯原本被人拦下来的不满顿时消散了三分,微微点头道:“未请教这位嬷嬷姓名,我是奉了府上老太太的命来接姑娘到府上叙一叙的。 我看您面生,不知原来艾婆婆呢?” 李嬷嬷和善的一笑,随即道:“你问我啊,老婆子我昔日在宫里当差时,蒙皇后娘娘赏识赐了个名字,只是很少用罢了。 后来年纪大了,宫里的丫鬟太监们都称呼我为李嬷嬷,孩子你也就这么叫吧。” 宫里当差四个大字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鸳鸯心底的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敢自称宫里当差的,必然是曾经的女官,而不是最低等的宫女。 鸳鸯不敢怠慢,轻声道:“还未请教嬷嬷在宫中任何职?” “曾任司正一职,只不过我年纪大了,蒙陛下、皇后娘娘恩重,给我寻了这么个养老的差使。 府上的公子小姐也不嫌弃我,我也就准备在这府上过后半辈子了。” 司正乃是后宫中六局一司中的正六品女官!正八经的有官身的宫女! 鸳鸯连忙再次行礼:“奴婢见过嬷嬷。” “好孩子,快起来吧,都是过去的事了。 非是老婆子我拦你,不瞒你说。小姐向来体弱,再加上前段时间有损身体,一入了秋,便身子不大爽利。 如今若是去贵府拜访老太君恐怕不大妥当,不如等改日小姐好些了,再去拜访老太君,以全祖孙天伦之乐。姑娘看可好?” “嬷嬷所言甚是。” 李嬷嬷看鸳鸯还算识趣便没再多说什么:“行了,孩子,你也回去复命吧。” 鸳鸯只得老老实实的离去。 若是其他人出面,哪怕是艾婆婆亲自过来,也是拦不住鸳鸯的。 主仆有别,你们奴才和主子再亲,还能替主子做主不成? 这可是林姑娘嫡亲的外祖母请她过去,就是拒绝,也得姑娘亲自拒绝。 但李嬷嬷不一样,她是宫里出来的…… 宫里出来的也就算了,还是皇后娘娘赐名,曾经的正六品女官! 以上这些都咬牙忽略,可人家还说了“陛下、皇后娘娘恩重,给我寻了这么个养老差使……” 还要人家怎么说?这buff叠的,除非贾母不要老脸了,亲自上门对线,否则府上谁过来都没用! …… 一回了贾府,鸳鸯就将此事告知了贾母。 贾母得知后是又惊又悔啊! 惊的是自己的女婿得圣眷如此恩隆,悔的是没能拦下王夫人这个蠢货,坏了她两个玉儿的好姻缘呐! 正六品的女官啊!这个身份代表的东西可就太多了,多少人家求着给这位嬷嬷养老还来不及呢! 贾母越想越气,提后一拍大腿:“鸳鸯,你去告诉老二媳妇,老婆子我心气不顺,让她给我再抄上一百遍心经,替我祈祈福!” …… 打发走鸳鸯后,艾婆婆从不远处的矮墙后走来:“多亏了有您啊!” 李嬷嬷笑了笑:“不说这些了,咱们快些回去看看姑娘吧。” 两位都是年纪大,心却明镜一样的人。 贾母的小心思她们能不知道? 可贾宝玉那个德行可远远算不上良配。不说他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就说贾家祖传的好色寻花问柳,就够人受的了。 贾宝玉的性格就注定了他不会是一个专一的人!只不过是越得不到的越好罢了。 贾宝玉恨不得天下的美女都围着自己转,这样的性格注定不可能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的。 贾琏同王熙凤也是青梅竹马,婚初更是如同蜜罐子一样,可结果呢? 贾琏现在和王熙凤又如何? 以黛玉那样孤冷清高的性子,若是贾宝玉像贾琏一样,那黛玉又会是个什么结局? 所以二位老人家打定主意!把守好府门。 什么宝玉破玉的?别来沾边! 第72章 林如海:养了一天那也是我林家的猪 自薛虹和二十多位富商进行友好商讨后,众人积极发扬忠君爱国为国为民的思想,紧跟金陵薛家的步伐,捐赠了大量的粮食、银两、物资。 期间,为了维护现场秩序,中央下地方的薛修撰,请忠顺王爷自都指挥使司调了千余兵马,维护现场治安,保证爱国富商们的安全。 双方现场交流十分融洽,充分交流了宝贵的意见。坦诚的进行了交谈。 当然,一切意见不统一的地方,全部以薛修撰的意愿为标准。 薛虹:唉?不要勉强嘛,你们的忠心朝廷和陛下还是会看到的。会不会太多了些啊? 富商们:一点也不多,我们愿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 “不要勉强嘛。” 富商们:“不勉强,此乃肺腑之言!” 当然,薛虹也没有做的太过分,富商们捐赠的粮食银两虽然全部收下。 但依旧承诺,如果还有粮食的话,朝廷依旧愿意以溢出市价三成的价格收购。 并承诺对方,凡是参与捐赠的富商,自己回京后自然会向朝廷请功的。 如此一来,富商们纷纷感恩戴德,称赞薛虹良心啊!是个为民的好官啊! 人家本来可以抢的,现在还和咱们做生意,还让咱们小挣一点,不是良心是什么? 实际上他们可能小挣,但薛虹才是永远不亏。 征收粮食不是想的那么简单的。从百姓、商人、官员再到朝廷这是一条完整利益链。 如果薛虹想要不影响江南的稳定的情况下带走大量的粮食,就必须让出去一部分利益。 从朝廷的角度看,仅仅溢价三成购买急需的赈灾物资已经是血赚了。 更别说富商们还出血捐了不少物资和银两呢!里外里一算,等于朝廷一分钱没出,买走了一船船的粮食物资。 更何况这些富商们富点也就富点,如果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也不过是随时可以砸碎的储蓄罐罢了。 当今的隆庆帝可不是崇祯皇帝,那可是在登基后一穷二白的白板政权状态下,能用十多年的韬光养晦拉起自己的班底,还逐步收拢了兵权的绝世猛人! 在隆庆帝的统治下,这群商贾再富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渡口前,薛虹看着一船一船的粮食顺着运河北上,心里也渐渐踏实了不少。 “时间紧迫,也不知高兄、海兄那边是否顺利。 按照现在这个天气,恐怕再有不到一个半月,就要飘雪啦!” 如果高拱和海瑞负责的两个方面征粮的阻力比较大,那薛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收购些粮食,为他们争取时间,减缓河南受灾地方的压力。 这并不是说薛虹觉得两人的能力不如自己,而是薛虹占尽了场地优势! 一名负责随行押运的千户拿着地图过来:“薛大人,您看,这里和这里因为黄河决堤漕运全部受阻。 为今之计若想尽快将粮食运到,只能顺着运河过山东,再运到河南了。” 薛虹仔细查看了一下地图,点了点头:“嗯,沿途的衙门、官府我也已经派人去传达消息。 沿途畅通无阻,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粮食送到河南!” “是,请大人放心。” 薛虹将金陵的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后,便回了一趟布政使司衙门,面见忠顺亲王,交接了手上的兵符,拜别后,薛虹便领着随从护卫乘船直奔扬州。 …… 自薛虹请调漕帮的信件来后,林如海便回了一封信,让薛虹回来一趟。 林如海也召集扬州的富商们进行了一次募捐,一共得银一百五十余万两。 已经不少了,更何况这是现银。 动辄家资千万两的盐商,你让他独自一家掏出一百万两现银也是很难的。 资产总值是资产总值,现银是现银还是要搞清的。 要不是林如海如今在扬州的威望不可同日而语,别说一百五十万的银子,就是十五万也是难呐! 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但总算是让隆庆帝看到扬州的一个变化。 证明林如海没有因为忙着做名士,刷声望搞考古忘记了正事。 关键的时候谁伸手了,上面可能不一定记得住,但是谁没有伸手是一定被记住的。 就在林如海在后院拿着一块龙骨,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文字拓印下来时,管家从外面一路快步进来,停在了旁边。 林如海放下手中的龙骨和刚刚拓印好的纸,扭过头来:“怎么了?” “老爷,公子从金陵回来了。如今就在前厅侯着呢。” 林如海脸上一喜:“虹儿回来了?好啊。管家,你去命人准备饭菜,想必一路劳累,必是又累又饿。 然后命人备好马车,稍后我带虹儿一块去见薛家大嫂。” 前厅内,薛虹看着周围古香古色典雅的陈设,心情也不自觉舒缓了下来。脑海中想着一会回家见母亲的时候带些什么东西好呢? 薛虹虽然性格较为洒脱,但此生第一次一走就是一年,一想到自己即将见到母亲,开心的同时还有些莫名的紧张。 而自己却只能待上一夜便要回转京城。 故土难离,近乡情怯这两个词语用来描写薛虹现在的心情最为合适不过。 只是母亲久居江南,年事已高,若贸然进京恐水土不服,于身体不利。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借住在老师家中。 光是外京的胡同的一座小四合院,也要一千两的银子。 薛虹若是想买一间距离宫城较近,方便点卯的院子,没有万两的银子想也不要想,更何况那样的位置本就有价无市。 再等等,终有一天,他要风风光光的接母亲入京,做一位享福的老夫人! 这是虚荣吗?薛虹觉得或许是吧,但这有什么问题吗? 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的满足自己的虚荣,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完成自己心中的理想有什么不对?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虚荣都不敢正视,还谈什么做大事! 所以,请正视自己的虚荣! 就在薛虹走神之际,林如海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虹儿。” 薛虹闻言抬头,见老师就站在自己面前连忙行礼:“弟子见过老师。 老师,弟子此行……” “唉!公事暂且不急,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更要紧的事情?” “不急,你一路舟车劳顿,先随我去用饭,饭后咱们再谈。” 哈哈哈哈!野惯的小猪终于回来啦! 什么?你说野猪不能吃? 那这是家养的!养了一年也是养!养了一天那也是我林家的! 白菜没长好可以先把猪盖上章嘛! 饭桌上,薛虹被自己老师笑的有些不明所以,吃饭的动作也有些拘谨了起来。 “别愣着,快吃,吃完了老师陪你回家一趟。” 第73章 我也要吃花生米?还是7.62的? 薛家的小院内,一根麻绳系在树梢上,上面挂着一排晾晒好的肉干。 院墙下一排用木头架起来的架子上,还放着不少晾晒好还没收起来的果脯。 大树底下,薛母手脚麻利的用织布机纺织着一匹棉布,吱呀吱呀织布机的声音错落有序。 两个小丫鬟则是一个忙着端着簸箕喂着栅栏里的鸡鸭,另外一个则是拿着一把扫帚洒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薛大嫂子,在家吗?” 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的妇人,一身艳红短袄,脸上还敷着薄粉,轻拍着大门。 薛母停下织布机,仔细一听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来,是隔壁的张媒婆,儿子在城里经营着家小酒馆,她自己则是忙着干些保媒拉线的事。 虽然有些时候嘴碎了些,但却是个十足十的热心肠的好邻居。 自从知道了薛母住在这里后,时常带着些东西过来,陪着一块聊聊天,扯扯家常。 “孩子,是你隔壁张大娘过来了,快去开门。” “是,太太。” 门被打开后,张媒婆一路杀向石桌边,自顾自倒了碗水喝了下去。 风风火火的样子让薛母忍不住问道:“大妹子,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薛母拉着张媒婆坐下,又命小丫鬟去屋里取个盘子过来,装果脯、打瓜子过来,这是她们老姐妹间闲聊的零嘴儿。 “我的嫂子唉!可别提了。现在这保媒的活当可是太不好做了。 我是两头跑两头生气,索性啊路过你们家,直接过来坐坐。” 薛母慈祥朴实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你呀就是太热心肠了,谁家的事都当做自己家的事情去操心。 这婚姻嫁娶是大事,有不满意不顺心的时候也是正常,犯不上同他们生气。” “谁说不是呢……” 两人正说话间,门口再次传来了拍门声。 小丫鬟麻利的上前打开门,入眼的便是一身青色官服,上绣鹭鸶,再抬头,一张风华正茂,清隽俊郎的面容映入眼帘。 “奴婢见过大人!” 一旁的林如海见状则是笑道:“虹儿,你久不在家,家里的丫鬟都不认得你了。” 薛虹也只是跟着笑了笑,这两个小丫鬟本就年纪小,又都是老实的性子并不聪明,而且又和他只不过数面之缘,不记得也很正常。 门口的一声大人,自然也惊动了院里的几人。 薛母和张媒婆连忙往门口走。 一到门口,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薛母顿时一股无以言语的喜悦涌出。 “草民张媒婆见过大人!” “儿啊!!!” “不孝孩儿见过母亲大人!” 张媒婆噗通一声对着薛虹跪了下去,薛虹噗通一声对着薛母跪了下去。 本是感人的母子重逢场面一时竟有些搞笑了起来。 林如海嘴角带着笑意,目光向张媒婆一瞥:媒婆?这可真是巧了。手快有手慢无,这头猪我林家今天就要! 薛母连忙把儿子拽了起来,又招呼众人往屋子里去,一转身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老姐妹。 “虹儿,这是咱们家的邻居,平日我们老姐妹俩也最是聊的来。” 薛虹见对方依旧恭恭敬敬的跪着,也是有些无奈,伸手将对方搀了起来:“大娘快起来吧,这里又不是公堂,没那么多规矩。” 薛虹就猜到自己穿官服出来恐怕多有不便,只是这趟出行本就仓促。因为是出公差,所以包袱里带的全是常服补服。 进了屋子,薛母又命丫鬟上茶。 几人入了座,只有张媒婆坐立不安,又不敢主动提离开。最后还是薛母拉着她的手,老姐妹俩坐在一块这才好了些。 “虹儿啊,这次回家能待多久啊?” 一提到这个,薛虹有些愧疚:“娘,这趟回来也是因为公干,最多只能住上一晚,是孩儿不孝。” 薛母却很洒脱,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骄傲:“做娘的怎么会不希望儿子待在身边呢。 可是那戏文不是也说嘛,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的儿子是顶天立地的好孩子,是大丈夫,是娘的骄傲。 娘在家里吃的好睡得好,有林大人的照顾,还有两个小丫鬟的伺候,更有邻居们聊天解闷,一切都好。我儿不必挂念。” 薛母这一年多来,虽然生活的比过去优渥许多,但因为闲不住,所以只是微微胖了些,但脸上依旧是微黑的颜色。 这是庄稼人的本色是勤劳的颜色,比任何颜色都要高贵,还要干净。 薛虹心底愧疚涌出,半跪在地上趴在母亲的膝盖上。 薛母只是不断的摩挲着儿子的脸,眼底满眼只有薛虹。 眼前一幕幕,越发让林如海心中满意,在这样的家里,自己的玉儿怎么会吃苦受委屈呢? 林如海也不再迟疑不定,直接开口道:“大嫂子,今天虹儿这孩子也回来了。 这亲事也该提一提了,正巧了今日媒婆也在这儿。若是虹儿也没有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 薛虹:( ° △ °?)??? 怎么听着,老师和母亲似乎是准备把自己的婚事给安排了? 薛虹虽然已经二十了还依旧下意识的认为,自己还年轻着呢。 更何况自己倘若想陪隆庆帝浪一回,在史书上争一页篇章,短时间内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考虑成家之事。 可大明的律法规定,男子十六就可以成婚,实际上各地的百姓们成婚早于十六的比比皆是。 就在薛虹准备婉拒母亲、老师的好意,谁料下一句话听的脑袋直接一震。 “虹儿,我想着将你的师妹黛玉许配给你。” 薛虹:坏了!我也要吃花生米Σ(????) 前几个月自己刚刚吐槽贾蓉娶秦可卿要吃5.56口径的。 那自己这个高低得是7.62口径的吧?十几口径的反器材花生米也不是不可能啊! 黛玉今年多大来着???虚岁貌似才十岁左右吧??? 如果贾蓉是禽兽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禽兽不如啊!! 薛虹脑海中潜意识已经勾勒出自己被拷上,用步枪突突了的场面了。 林如海不知道自己弟子脑袋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继续道:“只是黛玉年纪尚小,恐还需等上几年才可成婚。 为师也是想先将这亲事定下来,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为师同大嫂已经谈过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薛虹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 等几年成婚,这岂不恰好符合他的想法吗? 再者倘若同黛玉成婚,至少不用担心另一半的姻亲会在将来拖后腿,更不用勾心斗角。 毕竟自己同老师一家早就捆绑在一起了,一切又是知根知底的。 自己既然想行改天换地的大事业,兴华夏文明至四海,也就注定自己肯定不能容忍一个王夫人那样的蠢货做妻子,那不是妻子,那简直是颗定时炸弹! 黛玉聪慧,善解人意,虽然偶尔耍些小性子,但也很可爱啊,而且大事上从来不含糊。 仔细想下来,貌似对自己也是再合适不过了。而黛玉对自己也不讨厌,相处很融洽…… 既然这样…… “弟子愿听从老师的安排。” “哈哈哈哈!!好!好!好啊!老天真是待我林如海不薄啊!” 第74章 暴龙状态隆庆帝 “开封知府为救援百姓被卷入黄河河水不知所踪?哈……哈哈哈哈!妙!妙!妙!” 被派去河南抓人的官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 隆庆帝看着下面呈上来的折子笑的眼泪几乎要流下来,忽的面色一肃:“你们……是在给朕讲故事吗?别说卷进黄河,就是卷进天河去,你们也得把他的尸体给朕捞回来。 现在带着这么一份折子来汇报?什么意思? 难不成黄河决堤一事就不查了?难道这开封知府是个好官父母官,舍己为人,朕还得嘉奖一下他?用不用给他立个庙?加封他的妻儿老小嗯?” 随着最后一声疑问的落下,整间大殿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极致的宁静后,怒雷驱霆落下! “简直荒唐!朕不答应!死去的万千百姓更不能答应!!来人!传朕诏书! 开封知府玩忽职守,屡次向朝廷索要拨款银两名为修建堤坝,实为中饱私囊! 以至于黄河大堤决堤,此非天灾,乃是人祸! 革去原开封知府全部功名职务,其家三代直系尽诛!家产尽数充公!罪无赦,遇赦不赦!!下去拟旨吧。” 不管开封知府到底是贪官还是清官,但这个锅必须得背死了! 隆庆帝不在乎面子,也不怕下罪己诏,但那玩意也不能有事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吧? tmd,天下升平是群臣治理有功?一出事就是老子昏庸无道?那朕这皇帝当的也太委屈了! 更何况事已至此,必须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事件后续可以继续查,但无论怎么讲,开封黄河决堤,开封知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隆庆帝拨了那么多的银子,你维护大堤就维护出来个这? 还是说你拿着朝廷给的银子维护失足妇女去了? 所以不管怎么说,开封知府都是死罪,跑不了的。 就算是有心人故意破坏大堤……在那个运输靠马,搬运靠扛的年代,想靠人力干垮一座大坝要多久? 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个王八蜗牛的反射神经,也应该察觉到不对劲,完全有阻止的时间,然后把折子提前递上京城了。 可整件事从头到尾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年前林如海送了那些银子过来,这一下就可能将整个布局打崩! 这件事,基本上就两种可能。 要么,开封知府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要么,开封知府和对方压根就是一伙的!就是在针对隆庆帝! 总而言之,不论是哪种可能,灭他满门一点都不冤枉! 夏守忠身为掌印太监,立刻到司礼监去取宝玺拟旨。 隆庆帝转身准备离开,余光瞥见趴在地上屁股撅的山高的刑部员外郎一时没忍住,上去对准屁股就是一脚! “罚俸一年!今年吏部的考核你末等!你也给朕滚!!” 这一句话基本就代表着这位刑部的官员京官算是干到头了,外放当县令的结局是跑不掉了,找谁运作也没用。 御花园中,隆庆帝带着一肚子的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如同一头正在气头上的暴龙,连路过的狗都得挨上两脚。 一路上不论是后宫太监、宫女,还是往日连见隆庆帝一面都不得的妃嫔,通通没有一个敢往附近凑的。 最后还是夏守忠心里有谱,派人赶紧去请尹皇后,这会能安抚这头暴龙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了。 …… 坤宁宫内,尹皇后坐在软榻上,嘴里哼唱着带着江南韵味的民谣,手上还绣着一个香囊。 而尹皇后的身前不远处,一名宫女,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言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尹皇后终于绣好了手中的香囊,这才抬起头来,温婉一笑:“本宫到底是年纪大了,怎么还跪着呢?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贾元春正要起身,却身影猛的一滞,原来是跪了太久,腿已经麻木了。 但贾元春还是强忍着不适,面不改色的站了起来,双手搭在小腹前,规规矩矩的站着。 “也是赶巧了,我这宫里的女史刚刚病了,老太妃就把你调过来供本宫驱使。” “回娘娘的话,老太妃吩咐说,娘娘贵为后宫之主,事情自然要比她老人家那里的多。所以这才派了奴婢过来。” 尹皇后也不深究,只是打量了一番贾元春:“模样倒是个好的,看起来也赏心悦目。既是如此,你便留下听差吧。” “是,奴婢贾元春领命。” 尹皇后凤目微动:“你便是荣国府的贾元春?”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正是。” 尹皇后闻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荣国府这群人。 “罢了,你们府上于国有功,自此后,你便任女史一职吧。” 贾元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无喜无悲开口行礼:“谢皇后娘娘!” 尹皇后正要挥手命众人退下,外面就传来了通报。 “启禀娘娘,夏公公有事禀报!” 听闻此言尹皇后实在是忍俊不禁,轻笑了出来。 夏守忠能有什么事禀报,这准又是谁把她们家的那位惹毛了,请她过去救场呢。 “行了皇上何在?” “皇后娘娘明鉴,陛下现正在御花园赏花。” “嗯,走吧。” “皇后娘娘起驾!摆驾御花园!” …… “这都是谁种的?这种的什么!花不花草不草的,明年给朕换了!” “是。”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花,胖的和球一样,也换了!” “是!” “这个……嗯……它都秋天了还不开!有罪!也换了!!” 事实证明,人在不爽的情况下,看到什么都是有罪。 隆庆帝在御花园逛了一圈后,肚子里的火非但没消,反而更大了。 夏守忠一边苦笑,一边伺候着隆庆帝,忽然余光一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咱家的救星来了(╥_╥) “陛下,有人来了。” “谁来也没用!除了前朝的折子外,其余妃子什么的让他们离朕远点! 朕现在火气很大!” “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也不是不行。梓潼呢?”隆庆帝脸上蒸腾的怒气一收,回头四处张望着。 最终在一处花园小径前发现了尹皇后。立刻堆起笑脸迎了过去。 夏守忠心里默默吐槽:万岁爷唉!您这副嘴脸可真是够够的(¬_¬) “梓潼,你怎么过来了?最近天气凉了,要多加两件衣服才是。对了,是不是哪个混账东西过去打扰的你!” 隆庆帝:狗日的,哪个打朕小报告!!!(???皿??)??3?? 尹皇后太了解隆庆帝了,直接顺毛捋:“没有,只不过臣妾也知道,最近皇上劳心劳神。 臣妾对于前朝之事无能为力,只新绣了个香囊,为陛下祈福,正巧问了宫女陛下在这,这才过来了。” 隆庆帝伸手接过香囊的同时,直接攥住了尹皇后的手,抽都抽不出来:“还是梓潼体贴朕。” 纵使是老夫老妻,在众目睽睽之下尹皇后也不免脸上一红。 “陛下,江南有加急的折子送过来。” 夏守忠连忙抬头看了一眼送折子的太监,见对方没有多余的动作,心里大定。 这都是有不成文的规矩的。 这种时候,如果送到司礼监中的折子是坏事,或者一般的事情,都是会被默认扣下的。 除非是很重要的事情,否则是不会顶着皇帝的怒火火上浇油的。 而这个节骨眼下,被司礼监挑出来的折子,大概率是好事,拿出来给隆庆帝降火的。 隆庆帝接过折子,也不废话,直接打开。 而尹皇后则站在一旁,默默的移开了眼睛,前朝的事陛下和她说的,她才会去听。否则是不会主动过问的。 “好!好!好!!哈哈哈哈!这么多天可算是有了一桩好消息! 看看!让那群王八蛋们看看!什么是国家的能臣!忠臣!! 这把帝弓朕还没调教好,就已经助朕开弓飞矢了!哈哈哈哈!!” 第75章 贾府目标转移,薛虹 隆庆帝拿着手上的折子,递给了尹皇后:“梓潼,看看朕的两位肱骨之臣。 别人在那忙着推脱责任的时候,真正的忠臣干臣已经在想着办法解决困难了! 薛虹年纪轻轻,干事却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朕的眼光错不了!! 这一对儿师徒是先祖见朕勤勉降给朕的!” 尹皇后接过奏折一看,上面的内容写的明明白白。 江南大批粮食物资及时运至河南,在太子的监督下,工部尚书李如圭的指挥下灾民清理河道,引水入淮,修复城池、建造房屋已经开始提上日程了。 最次,也可以在飘雪之前勉强给灾民们一个容身之地,不至于让灾民饿死、冻死在河南。 而且江南一地的粮食还在源源不断的运输过去。 薛虹所督粮食到的如此及时,还这么多,这样一来另外两人的时间就会宽裕不少。 河南方面太子和工部尚书李如圭的可操作空间也就越大! 最让人开心的莫过于,这一大批的粮食物资,全是白嫖的,属于江南的爱国富商们捐赠。 后续的物资也仅仅只是溢出市面价格三成,和隆庆帝给的底线比要低太多太多了。 而薛虹本人则是带着老师林如海在扬州募捐得来的一百五十万两纹银乘船回京。 出去一趟用最短的时间事办了,粮食也以几乎最低的价格采买成功,还把对江南的影响几乎压到了最低。回来人家还又拉了好几船的银子! 什么叫做效率!什么叫做精干! 尹皇后也为隆庆帝慧眼识珠找到薛虹而开心。 因为薛虹不单单是她丈夫的臣子,未来更是她的儿子、当今太子的肱骨、栋梁。 隆庆帝叉着腰,一瞬间突然感觉,天地万物突然又顺眼起来了,这御花园里的花长的还挺东西的! 隆庆帝嘴角带着压不下去的笑意指着奏折开口:“这已经是这对师徒第二次给朕下及时雨了。 如海的功劳朕会暂且记着,等江南稳固后入京再行封赏。 至于薛虹嘛……今年朕已经给他升过官职,毕竟资历太浅,再行擢升难免有人妒忌…… 这样吧,赐玉斗一对,束冠一顶。朕今天高兴,再赐他一幅墨宝。他的功劳等过来年,再行升迁,今年就先这样吧。” 此话一出,几乎周围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这里面的偏心几乎演都不演了。 多少四品的官员干大半辈子,也不一定能得到一幅皇帝的墨宝。 更何况隆庆帝本就不喜欢随意赏赐,当然也有穷的原因,更多的还是他有意控制这种东西的流出。 能被当做赏赐使用的皇帝墨宝,都是盖了私印的,家里有这东西,只要不改朝换代,哪怕家里有人犯罪了,往放有墨宝的屋子一蹲。 顺天知府亲自过来,也不敢进屋抓人呐! 隆庆帝却表情无所屌谓,薛虹师徒俩已经是他的人了,跑不了,而且当师父的还给自己干着玩命的活。 未来当徒弟的更是传家的帝弓,偏心点怎么了? 隆庆帝吩咐太监下去抬桌子、文房四宝来,一侧目就发现了尹皇后身边的宫女换人了。 除非必要,否则只要得了空隆庆帝恨不得天天往坤宁宫钻,自己媳妇手底下有几个人长什么样他能记不住? 看到隆庆帝的眼神尹皇后便明白了,主动介绍道:“这位是从甄太妃宫里出来的宫女,因其是荣国府的出身,我便封了她做女史,侍候在我身边。” 荣国府→甄太妃→混到坤宁宫=给朕有多远滚多远 隆庆帝最讨厌的几颗雷贾元春几乎踩了个遍。 出身勋贵头子贾府,太上皇铁杆狗腿子,和隆庆帝对着干。 进宫后还被甄太妃收走了,四舍五入等于收到了太上皇麾下。 结果现在又放出来了,还混坤宁宫里去了,你tm要卧几个底呀? 三百六十宫,宫宫有你贾元春呗? 隆庆帝只是深深的看了贾元春一眼后,没有任何表情便移开了目光。 待到桌子同笔墨纸砚到后,夏守忠立刻上前研墨。 隆庆帝银钩铁画的大字跃然于纸上。 弓承君子风,明昭发宇外。 丹青尤记事,苍生均以赖。 寥寥几笔,短短四句,既包含着对薛虹的肯定,更承载着隆庆帝对薛虹的期望。 以君子之性化天子之弓,在未来扬大明昭昭之德于海外。 令千户丹青记载下这佳话,传颂下去。 护土开疆,天下的百姓得之庇护赖以生存! 四句话对薛虹的评价和期望跃然于纸上! 这一刻,就连尹皇后都觉得这赏赐……貌似重了些。 尹皇后轻声笑道:“陛下,这孩子才二十岁,你便压上这样的期望,未免重了些吧?” 隆庆帝笑的极其自信,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谁叫朕的帝弓就只有二十岁呢?年纪小不是问题,冠军不也是未及双十便立下不世之功吗? 朕既然要行非常之事,就要敢用非常之人!” 而一旁的贾元春更是垂着头,心头狂跳。 她虽身处宫中,却并不是对外面事一点也不知道的。 薛虹考中探花,还和自己的姑父是师徒,成为了一门双探花的佳话,这些贾元春也知道。 只不过一开始她虽然羡慕,幻想着未来她的弟弟宝玉有朝一日也能金榜题名,可说到底并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探花虽清贵,但也不是多么稀缺的东西,三年一位,这满朝中就有十几位状元探花在。 可今天的消息确确实实令贾元春震惊。 听着皇帝的意思,未来林姑父大概率是要入京任职重用,大概率要入阁的。 还有那位薛虹,在此之前贾元春从未想过有人能在弱冠的年纪得到皇上这样的称赞! 话里话外之意无外乎在明说,朕死之后,大明朝的顶梁柱,太子登基的良臣还是这位薛虹! 这算什么?皇帝还活的好好的,就把托孤重臣定好了一个?还是个比太子还小的托孤重臣?? 贾元春太心动了,这样的人要是能像林姑父一样被收入贾家…… 薛虹一个人,就可以保家族百年的安稳! 别看这群勋贵骂文臣一个比一个狠,可实际上他们比谁都羡慕!他们也不是傻子,明白自己的存在是新帝的绊脚石,如果不能转型,哪怕熬过了隆庆帝,后面也会迟早被清算的。 薛虹一身的才华,还有着一门双探花的光环,把他收进贾府,那未来贾府的年轻一脉也就有希望了。 贾元春将薛虹的事暗自记下,想着以后祖母进宫的时候将此事分说一番。 这样的人物,可千万不能放过了! 第76章 回京复命 薛虹到京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带着银子以及早就写好的折子前往宫中交旨复命。 隆庆帝命人将一百五十万两的白银直接归到户部去,他的内帑银子还算充实,这个时候必须先紧着户部的国库来。 “臣翰林院修撰薛虹,前往江南征调粮草任务已毕,前来交旨复命。” 御书房内,薛虹将手上的折子以及盖有玉玺的文书、金令放在托盘上,一并由太监呈给隆庆帝。 隆庆帝拿着奏折放在桌案上,看着下面的薛虹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说说吧,这趟公干可曾遇到了什么困难?” “回陛下,仰赖陛下洪福、忠顺亲王的帮助和民间义士的捐赠,此行一切顺利。” 听到薛虹提起忠顺亲王,隆庆帝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老弟在外面给自己干活,自己扭头去人家府里不声不响的借银子……咳咳,确实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不过朕是借的嘛,又不是不还,就是什么时候能还上不好说…… 隆庆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此番捐赠,可见民间还是有忠君爱国之人的。你回头上个折子,这些人朕怎么也要给这嘉奖的。” 薛虹露出些许羞愧之色:“臣回家后立刻拟出名单,此乃臣之疏忽。” 隆庆帝当即笑了,砸吧砸吧嘴:这孩子谦虚,像朕! “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第一次外出公干便由此成绩,不过些许细微末节之处有些纰漏,等熟悉熟悉,随着年纪的增长自然也就好了。 朕就不多留你了,赏赐朕已经命人送下去了。准你休沐三日,去吧。” 薛虹出了宫后直奔家中,任务交接完成后心中也终于舒了一口气。 第一次办差虽不说十全十美,但起码也算是个及格线以上吧? …… 林府内,黛玉在闺房中同着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嬉戏打闹。 惜春伸出小手比了比黛玉的不足一握的腰,然后扬起小脸:“奇怪,林姐姐是不是胖了些?” 黛玉闻言也是低头看了看,没感觉出来什么。 探春则是仔细端详着黛玉的脸,然后肯定的道:“是胖了些,林姐姐的脸上也有了血色,看起来更好看了。” 几人正说话间,艾婆婆从屋子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前面有宫里的太监过来,说是给咱们家公子送赏赐过来。李嬷嬷说府里头是要有个主子出面的,所以过来请小姐。” 黛玉从榻上起身:“可备了香案、贡品准备接旨?” “回姑娘的话,嬷嬷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了,就等姑娘过去了。” 黛玉同三春说了一声后,便带起了帷帽,在艾婆婆的带领下往前厅走去。 惜春年纪尚小,童言无忌,直接好奇道:“给府上公子的赏赐?是给林姐姐师兄的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赏赐呢。会不会有吃的?” 探春一点惜春的额头:“你这个小脑袋,一天天就知道吃。圣上的赏赐那可是多少吃的都换不来的。就是咱们府上也……” 探春想到这里忽然停住,不再多讲,只是心中默默想道:这已经是陛下不知第几次降下赏赐了。 这样的年纪便已是探花,又受陛下的重视,何为大丈夫?当如是也!恨不为男儿身!也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业! 探春对于薛虹是又羡慕又崇拜 …… 前厅正堂外,香案贡品备好,黛玉替薛虹接了圣旨供奉了起来。 黛玉又命人取了几两银子,给过来传旨的小太监。 李嬷嬷看着已经被装裱好的隆庆帝御笔所书,不禁感叹,自家公子圣眷之重,简直罕见! 而黛玉的目光则是放在了御赐的那顶金围嵌玉的束发金冠上面。 说起来,她好像自认识师兄起,便从未见过师兄半束发的模样。 一般在家时休息时,是允许半束发的。 只是因为薛虹自打进了京一直是连轴转,几乎不曾有过休息的时间。为了方便,大多时间都是头戴网巾盘发的状态,也是方便出行和处理事务。 只有睡前的时间,或者是沐浴洗头时薛虹才会将头发披散下来。而这两个时间段自然也不是黛玉能看见的。 有了这个御赐金冠,是不是可以看见师兄不一样的姿态呢? 黛玉盯着眼前的金冠一时想的出了神。 “小姐!!公子回来啦!” 一声报喜,将黛玉自想象中惊醒,抬头看去,只见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薛虹自然也看见了堂下的小小粉团子,心中一叹:还是等上个七八年吧! 薛虹对于黛玉只有怜爱,以及刚刚萌芽的一缕半亲情半友情的情感。 至于爱情,薛虹觉得自己可能压根就没有那种玩意。 之所以答应老师的提议,也无非是希望少些麻烦,或许薛虹也怀着报答师恩的想法。 总之一切顺其自然吧,平常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 薛虹调整好心态迈步近前:“哎呀,想不到为兄离开月余,师妹竟然气色更好了些。不错不错。” 半大孩子嘛,还是脸上有肉可爱些。 黛玉也不气恼,只是一双大眼睛看着薛虹,糯糯地道了一句:“师兄倒是清瘦了不少。” 就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能出远差的身体条件不够硬简直容易死半道上!不瘦才怪! “错觉罢了,为兄吃的好睡的好,怎么会瘦呢?这是我回扬州后老师让我带过来的家书。 还有一些带回来的特产,稍后命人送到师妹院中,我先去梳洗一番。为兄难得有三天的休沐时间,想去哪里玩同我说便是。” 听闻此言,黛玉的大眼睛一亮:“师兄劳累多日,还是在府中歇息歇息的好。 既然是休息,头上的网巾便去了吧。在家中还是戴冠半束发来的自在些,恰好陛下御赐了这顶金冠。” 一边说着,黛玉一边用自己的大眼睛,带着一点点期盼,一点点祈求看着薛虹。 薛虹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神色,便命人用托盘带着金冠随他去后院。 小小黛玉的小小要求,满足便是。 自家的孩子自己不宠谁宠? 黛玉见薛虹把金冠也一并带下去了,眼睛笑的弯弯的,开开心心的回院子里同三春顽去了。 等到晚饭时,就可以看见师兄的新装扮啦,开心(=^▽^=) 第77章 北蛟入关 梳洗完毕后,薛虹穿着一身里衣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椅子上,正在听着府里汇报着京中发生的事情。 “公子您离京后一切如常,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日子传言,北边后金伪皇太子极连带着草原蒙古诸多部落的首领不日便要入京叩谢陛下天恩。” 薛虹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来看看好啊,免得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来。” 后金太子极过来的想法薛虹能不知道?无非是想试探试探这羊绒真正的用途,还有隆庆帝为何会如此好心对北部草原后金大发慈悲。 毕竟国与国之间可从来没有仁慈可言。 看,随便看! 甚至薛虹连这羊绒的用途、制作技术都不打算瞒着。 这玩意可和江南的真奢侈品不一样,没有什么技术壁垒,制作也不难。一切的价值可都是凭借隆庆帝金口玉言。 最大的市场就在大明朝内部,掐不掐也就是隆庆帝一句话的事儿! 硬实力不够,还想站着挣钱?不可能! 山羊嘛,我们也有,之所以让你们来做,还不是陛下仁慈宽厚啊! 就算太子极对于中原的事情知之甚多,那又如何?可饮鸩止渴也好过无东西解渴。 连年天灾下,后金的日子可是比大明朝更难熬的。 薛虹倒想看看!他拔了这蛟龙的牙,斩了这蛟龙的爪子,它还能不能兴起什么风浪! 又听了一会儿的功夫,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薛虹便命人宽衣戴冠。 等下人拿着衣裳近前时,薛虹一低头,发现是一件崭新的緅色浅纹长袍。(样式参考封面,但颜色更深鲜艳一些。) 緅色寓意着年年如意,岁岁合欢,多以花叶等为纹饰。 衣服上面以锦线点缀着下摆处有云纹、衣领袖口处有梅花,却并不是后绣上去的,而是织造时就有的。 “这件衣服是哪来的?”薛虹家中除了官服常服朝等以外的衣服一共就那么几件,更没有这样华丽的衣服。 “回公子的话,这件衣服是小姐从库里取的缎子请人裁的。 小姐说天气渐凉,公子的旧衣服不怎么保暖,所以一连为公子裁了几套出来。还有两件是冬日穿的。” 薛虹脑海浮现了黛玉的形象,像个小大人一样指挥着府里的上上下下事物,当即一笑,点了点头,便将衣服穿上,又将金冠戴上,束起一缕长发,大半任由自由披落肩头。 这种半束发的方式只有南北朝时期出现过,时间很短,但后来被一些文人保留了下来,仅在居家中使用,出门铁定是不礼貌的。 本朝相较于其他朝代发形多变,唐宋各个朝代的习惯都有,只不过主流还是薛虹之前那样,束好头发后以网巾束缚,透气还不凌乱。 …… 黛玉这边送别了三春回府后,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内,将家书拆开,信上多是一些日常琐碎事件,但黛玉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薛虹给了黛玉准信,最多两年左右,林如海就会入京任职,到那时便可父女团聚。 纸短情长,信纸寥寥数笔,句句真情,写不尽父亲的思念,道不完对儿女的担忧。 信中并未提及订婚一事,这也是薛虹同林如海两人默认的,黛玉年纪尚小,若说了恐她自己不自在,等过上两年再同她提也不迟。 黛玉看过后心中思念涌出,一手按着心口处,自窗口向南望去。 但不同的是,即便思念如此,黛玉也鲜少会落泪了。 毕竟已经知道了父亲进京团聚的日子,明明是好事,为什么要落泪呢? 黛玉收敛了一下心情,便命雪雁去厨房催饭摆饭。自己可是很期待师兄穿上新衣服戴上金冠的模样的。 后厅内,不多时桌子上便摆上了饭菜。 本来自家男女也是不同席的,只不过府上的主子就两人,薛虹也好、黛玉也罢,并不喜欢摆阔,弄的这一桌那一桌的。 索性都是自己人,便一直同案而食,这么久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外头夕阳西下,黛玉早早的坐在了桌子上等待。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门口的两个粗使丫鬟行礼,一声“见过公子”响起。 薛虹也迈步进去后厅中,一身长袍之下,本就气度不凡的薛虹更显的飒沓不羁,半束长发下别有书生青年意气,贵而不娇,英姿勃发。 就连雪雁、紫鹃一时也看花了眼。 “师妹这里早就准备好了,倒是我来迟了。”一边说着,薛虹就要入座,却被黛玉制止了。 黛玉从座位上起身近前,示意薛虹张开手转了一圈后,发现没有不合身的地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师兄为何在家中从来不穿这样的大氅?”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大方便。若是黛玉喜欢,为兄也不是不能克服一下。” 黛玉甩了一个好看的白眼:“这倒是妹妹的不是了?难道我说了你就会听嘛?还是先用饭吧,别让饭凉了去。” 桌子上的饭菜很简单,但也算荤素搭配,营养齐全。府上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鸡鸭、河鲜等等还是可以随便吃的。 用饭罢,又稍坐片刻,两人便去花园散步。 借着黄昏,以及花园中凋零之景,薛虹一时心有所感,命人取来一只六孔洞箫吹奏起半山听雨来。 洞箫呜呜然,和着飒爽秋风,借了三两碎金斜阳。风吹过,三千青丝浮动,飘逸超尘。 黛玉坐在凉亭内,双手托着腮,拄着胳膊在膝盖上,眼睛弯成了月牙,静静的看着眼前之人。 雪雁、紫鹃二人立在黛玉身后,一时间也听这萧声痴了 艾婆婆同李嬷嬷二人看到黛玉的模样,捂嘴偷笑,不时的说上两句话。 一曲吹罢,黛玉率先开口:“秋时百花虽枯,却也是丰收时节,结束也是开始。师兄不必发此伤感?” 薛虹本来还沉浸在余韵中,听到黛玉这话差点蒙了。 不是,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啊!师妹!! 你这小家伙还倒反天罡安慰起我来了?? 说我悲秋伤神???有没有搞错? 但随即薛虹释然一笑,经历不同,心境自然也会不同,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哦?那你说,为兄下次应该吹些什么曲子好?” “师兄又来问我,岂不是想取笑妹妹……” …… 第78章 养寇自重,后金野望 三春回府后,贾母问起了在林府的见闻,以及黛玉的近况。 三人如实回答,自然免不了提起宫里又到了赏赐一事。 王夫人也有些后悔了,她以为这又是林如海在南办差,立了功劳,所以陛下降下赏赐给林府。 如果林丫头真能嫁给她的宝玉,那这样的圣眷是不是就落到他们家了? 还不等王夫人继续幻想下去,惜春一句话打破了众人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不,我听林姐姐说了,这是林姐姐的师兄薛虹公子南下办差立了大功得的赏。听说陛下还赏赐了一幅墨宝呢!” 啊?又是薛虹! 王夫人手中的佛珠险些被扯断,心底呕的厉害。 贾母则是连忙追问道:“可是真的?那墨宝上写的什么字?” 惜春年纪小,黛玉又只说了一次,记不住,于是回头看向其他两人。 探春正要开口,可看到王夫人的模样便闭上了嘴,装作没记住的样子闭口不语。 最后还是迎春沉吟片刻开口道:“弓承君子风,明昭发宇外。丹青尤记事,苍生均以赖。” 贾母听后心底一震,喃喃自语道:“苍生均以赖……这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福报?究竟祖上积了多大的德,才能得到圣上这样的隆恩?” 贾母大抵是猜到,内里可能有自己家里不知道的情况,否则光凭借一次皇差的功劳,断不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再加上朝廷六部职位变动频繁,勋贵一脉被隆庆帝不断压缩势力,贾母也本能的感到了不安。 “鸳鸯,吩咐下去,明儿准备好。老身要进宫求见太妃娘娘,顺便看看我的孙女儿。” …… 后金皇宫内,赤神色疲惫的坐在椅子上,听着下面汇报着国内的受灾情况。 “禀主子,杜尔伯特草原今年九月就飞起了鹅毛大雪,牛羊冻死数十万呐! 奴才麾下的牧民们看着成群的牛羊被冻死也是束手无策呀!” “主子,还有我们部落,我们依照主子的吩咐,开垦了些土地,只是人数有限,开垦速度有限,今年又碰到天灾。 产的那点粮食,还不够部落的子民们自己吃的啊!” “主子,我们富察氏按主子的吩咐,镇守山林之间,只是这大雪封山,别说人了,就连山君豺狼想在山林间穿梭也是困难。 今天奴才们恐怕难以上贡足够数量的猎物,求主子恕罪!”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噩耗,桌子摆放着的人口损失,赤压根不忍翻看。饿死冻死的人口数以万计啊! 良久,赤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极,晋地平安洲那边怎么样,买到粮食了吗?” 二十出头的极起身回复道:“回阿玛的话,是买到了些粮食,可也仅仅只有不到二十万石。”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顿时大怒:“难不成是那些商人想要抬高价格?还是平安洲节度使那老东西找死想不开!” 赤面无表情,伸手示意众人安静,让极继续说。 极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阿玛容禀,今年大明境内河南黄河决堤发生了水灾,因此各地的粮草在朝廷的管控下优先发往了河南。 而晋商们往日的合作对象,江南的富商们手中的粮食,也被朝廷采买了去。实在是无粮可用。 就这二十万石的粮食,还是平安洲节度使走了大明荣国府的关系,从边关的粮仓中倒出来的。” 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一瞬。 赤幽幽一叹:“极。” “儿臣在。” “此番前去大明面见明帝,务必尽你所能争取更大的利益。 咱们国家的儿郎们的生死可就全靠你了。” 极噗通一声跪下叩头道:“儿臣领命!” 赤扭头又看向几位旗主,继续下令道:“你们也各自与大明边关的守将联系一下。看看能否换来一些粮食。” 多耳衮起身为难道:“阿玛,大明九边的节度使大多都换了人,儿臣们现在能联系上的,也就仅仅只有三镇的节度使了。” 赤伸手握了握椅子上的扶手,眼底闪烁着森森寒意:“就差最后几年……好一个明帝!我原本以为大明腐朽至此,已经无力回天。不想出了这么个人物! 无妨!继续同剩下这三镇节度使交好。未来若是想南下取得广袤肥沃的土地。 就少不了拉拢这些贪婪的家伙为咱们打开关口。 金银我们是没有,可鹿皮狐狸,长白山的人参这些东西,咱们要多少有多少! 对了,还有之前抢夺罗刹国的一丈长的完整白熊皮,多耳衮你亲自给辽东节度使送过去。托他运作一番,看看能否卖给咱们些粮食。” 赤又一连下了数道命令,都是想方设法获取粮食。 “我大金的勇士们!我们崛起于这白山黑水之间! 我们是大自然的子嗣!是天生的强者!我们血脉强悍!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明人贪婪、懦弱、只会逞口舌之利,满口的仁义道德。这恰恰是他们的弱点! 我们要韬光养晦,默默积蓄实力! 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可以打进关去,杀进大明的京城! 掠夺他们的财宝!抢夺他们的女人! 九边之内那温暖的沃土,不该是这群懦夫享有的! 即便如今我大金国遭了天灾,但各旗兵马的操练也不能停下! 还有对蒙八旗、汉八旗的操练也是一样! 若有需要,你们可以领兵向西北部草原上的一些部落动手,掠夺些粮食牛羊,顺便操练兵马!” “喳!!!大金万岁!主子万岁!!” 第79章 乌香?福寿膏?福寿膏!!! 时间就像一头野驴,跑起来就不停。自薛虹回京交差复命以来已有半月有余。十月转眼之间也来到月末。 河南方面由于薛虹所督粮草及时送到,大半难民得以幸存下来。而黄河决堤之处,也在工部的指挥下进行修复。 大明周边各个小国的贡品也纷纷奉上,每到这个时候,隆庆帝都会对一些功臣,用这些贡品嘉奖赏赐,以示恩重。 今年林府师徒二人办差有功,自然也在此列。 天色昏暗,北风裹着碎雪肆意呼啸着,这样的天气,就连薛虹也选择改乘马车,不再是骑马。 当马车在林府门前晃晃悠悠的停下后,下人立刻拿出了马凳,供薛虹踩着下车。 管家立刻迎上前去,向薛虹禀报起了御赐贡品一事。 “公子,宫里今天来了些赏赐,说是陛下念着老爷和公子办差辛苦赏赐下来的。 大多是一些南边小国的物件,比如象牙、犀角、乌香之类的东西。” 薛虹正往院子里走,忽然听到乌香一词,有些好奇,按理说香料虽多,但也都是有名有姓,这乌香是什么东西? 薛虹进了屋子,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同时道:“乌香?管家可知此物可是香料?” 管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少爷都不知道这东西,老头子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哦,对了,我听说有些贵人们会将此物点燃吸食,说是可以益寿延年,好像还有个名字叫……叫什么……” “福寿膏?” 老管家眼睛一亮,一拍脑门:“对!就是这个名,还是公子见多识广!据说啊,是从安南等国进贡过来的。 据说是他们国家密制的好东西。可以延年益寿,缓解疲劳疼痛……唉?少爷,外头冷,您把披风穿上啊?” 薛虹已经顾不得外面的寒冷了,快步走向府中的库房前,同时吩咐道:“去找小姐将库房的钥匙拿过来,速去!” 福寿膏!!福寿膏!!这玩意现在就有了吗? …… 后院中,黛玉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捏着帕子,一只手托在腮前,小腿微荡,等着薛虹回来用饭。 “小姐可在?” 一名粗使丫鬟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站在外间行礼。 艾婆婆见状上前扶起粗使丫鬟,也不忙着责怪,而是耐心的问道:“孩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禀小姐,公子回来了,现在就在库房那边,差奴婢跑回来要库房的钥匙,脸色也不大好看。。” 黛玉目光闪烁,有些迟疑,毕竟在她的眼里,薛虹一直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天这是怎么了? 黛玉沉吟片刻后,开口吩咐道:“雪雁,你将桌子上的菜撤下去热上罢。 紫鹃你去将我柜子里的库房钥匙取来然后交给艾婆婆,艾婆婆,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将钥匙送到师兄的手里。” “老身领命。” 吩咐好这些后,黛玉又命丫鬟替自己宽衣,穿上的斗篷,在李嬷嬷的陪同下先出了门,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库房前,管家追了上来,将披风给薛虹披上,虽然心中迟疑,但看着薛虹的脸色,也没敢多问什么,只是带着人拎着灯笼站在一旁。 后院拐角处,一抹亮光升起,下人见状纷纷行礼:“见过小姐。” 薛虹闻言回头看去,只见黛玉正在李嬷嬷的陪同下,往自己这边走来。 薛虹略微收了收表情,尽可能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师妹,你怎么也过来了?外面冷,先回屋去。” 黛玉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同时黛玉也看出来了薛虹的状况不对劲,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就这样默默的站在薛虹身旁。 不一会儿的功夫,艾婆婆将钥匙拿了过来。 薛虹立刻命人打开库房,将今日赏赐的贡品找出来。 很快,一小盒用黄花梨木盒盛放的,上面写有乌香二字的两寸见方的盒子被找了出来。 薛虹亲自上前拿起盒子,撕开上面的封条,又要来了一根木棍,在盒子里面不停的翻找。 原本一块完好两寸见方的乌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搅得粉碎。 看的周围的下人们心疼的直咧嘴,自家公子这是怎么了?就算不喜欢这东西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终于,在不停的翻找下,薛虹从中找到了几块某种果壳。 薛虹将其挑了出来,然后用手指捏起,拿到灯笼下一看…… 错不了!!这玩意就是罂粟壳!!! 薛虹连忙盖上盒子,然后带着盒子就要出门:“来人,备车!” 陛下啊!!你可千万别已经吸上了!! 薛虹担心自己无召进不去宫门,又请马千户去通报一声,就说自己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陛下。 临走前薛虹又叮嘱黛玉不必等自己用饭了,早些休息,然后便大步离去。 黛玉和两个婆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盒小小的乌香就能将薛虹吓的面色如此难看,甚至还要进宫求见皇上。 薛虹上了马车后,打开手上的盒子,再三确认……然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这玩意确确实实就是鸦片!! 鸦片他虽然不认识,但罂粟壳还是见过的,再加上这东西叫福寿膏…… 刻在dna里的潜意识在暴动啊!! 时过多年,可能很多人对于鸦片的认知只不过是书上寥寥几笔罢了! 可薛虹不一样!上辈子,他见过真的瘾君子!也见过毒瘾发作的模样! 冷知识,吸毒复吸的概率高的吓人,哪怕在后世华夏那种环境之下,仅仅戒毒一年后的时间里,复吸概率就高达88%!!! 如果隆庆帝或者太子,甚至就连后宫其他皇子们也粘上了这东西,那麻烦可就大了!!! 人的各个关节运转,甚至是血液的流动,实际上都是会带来痛觉的。只不过是被人的神经系统分泌物质进行了恰到好处的止痛而已! 一但吸食了毒品,从外部摄入大量止痛的成分,神经系统就会默认人体可以从外界获取这种物质,从而停止分泌! 吸毒后再停下来,每动一下是真的会承受千刀万剐,万蚁噬身的痛苦! 那不是错觉,那是切切实实的生理上的疼痛! 人体会对麻药止疼药产生抗药性也是这个原理。 讲个冷笑话:据说世界上唯一一个戒毒后,一辈子都没有复吸的是位牧师。 可他临终前的遗愿是再吸一口。 薛虹不知道鸦片的毒性能不能和后世的毒品相提并论,但他只知道,这玩意,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之物!! “安南……你们最好是单纯的愚蠢,不知此物危害。否则……” 薛虹单手扣在车窗上,手指被按的发白,甚至关节都在吱吱作响。 “再快些!” “公子,这雪天再快就容易打滑了,已经是最快了!” 千万!千万要来的及啊!!! 第80章 死在鸦片上的百姓,何止上亿啊! 乾清宫内,隆庆帝还是这一年以来第一次这么早休息。不批折子,晚上也不交公粮,往床上一躺,真舒坦啊 (*^▽^*) ~ 可隆庆帝躺着躺着总觉得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的,于是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口问道:“河南那边上折子过来了吗?” “回陛下,太子殿下同李大人三天前刚上过折子,一切都很顺利,难民也妥善安置了。” “那各国进京朝见进贡的使者呢?可曾安置妥当? 还有官员们的赏赐、九边将士们要拨付的粮草、军饷,还有火炮弹药的补充……” 夏守忠站在龙床旁边一脸无奈:“皇上,您就放心吧,这些事务您已经处理过一遍了。 还有剩下的不那么紧要的折子您已经御批下放到内阁了。您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也不差这一天了。” 夏守忠自小便跟着隆庆帝,也是真的心疼自己的这位主子,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的,估计古往今来也算是罕见了。 可隆庆帝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都是各种朝政,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夏大伴,给朕宽衣。朕实在睡不着。” 夏守忠还想再劝一劝,毕竟就是铁人这么熬下去也是扛不住啊! “陛下,锦衣卫那边上来的折子,说是林府薛虹上的,十万火急。” 隆庆帝眉头一皱,这三更半夜的,能有什么急事。 想是这么想,隆庆帝还是接过了折子打开。 “陛下容禀,安南所贡之乌香,乃是剧毒之物,万不可食用吸食。 此物虽小,却有亡国之能,弱民之祸,遗祸子孙,后患无穷,稍有不慎,恐我大明国有倾颓之危。 是以臣欲求见陛下,当面禀报。” 啪的一声,隆庆帝将手上的折子合上,心头一阵后怕涌出。 自己毕竟也渐渐上了年纪,加之夜以继日的处理朝政,十几年勤政如一日,自然也会感到疲惫。 白天听说安南的贡品有缓解疲惫的神效,本想着待太医查验无毒后使用。 “安南国这群无毛猴子,折子上所说若为真,朕必夷其宗庙,诛其王室九族! 宽衣,摆驾御书房!” …… “景瑜,你说这东西是剧毒?有灭国亡民之能?” “请问陛下,是否已经吸食此物?” 隆庆帝摇了摇头:“不曾,此物昨日方进贡来,太医院那边尚未验出结果,朕自是不敢贸然犯险。” 薛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神情严肃道:“回陛下,此物并非什么乌香,乃是罂粟果实白色汁液经过浓缩熬炼后所得。 此物确实也有药用的价值,只是一但滥加使用,只需要吸食一次,就会如同鱼儿离不开水一样。 吸食后,会短暂使人生出飘飘欲仙的幻觉,可一但停止吸食,就会犹如千刀万剐,万蚁噬心一般。 并且随着吸食会不断的破坏人的五脏六腑,消磨人的意志,直至将人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还会遗害子嗣、甚至再无子嗣。 就算是颜回、陶潜那样的君子染上此物,也会状如疯魔,逢父母杀父母,遇妻儿杀妻儿!沦为禽兽不如的模样!且终身再也无法戒除! 但那时,为了吸上一口此物,莫说礼义廉耻,忠孝仁义,就连人基本的伦理道德也会全然不存呐!陛下! 此物本身属于农业产物,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一旦此物被有心之人广为流传于民间…… 到了那时,大片被用来种植粮食的土地会被种上大片的罂粟。 罂粟此物对于土地有着极强的破坏力,一但大面积种植,必然会引起人为的粮荒! 到了那时,我大明朝将会遍地饿殍,子民会日夜醉生梦死,活在虚幻之中,文武尽废。 若真是那样,我泱泱华夏数千载,几尽断于此物之手。 陛下万不可轻视此物啊!!” 隆庆帝听了薛虹的话后第一反应是吃惊后怕的,随之而来的是将信将疑,看着面前盒子里黑乎乎的膏状物。 这小玩意有这么恐怖??? 没见识过的人永远想象不到这东西到底有多可怕。 不信?这是华夏用了几百年的时间,上亿的受害人用血淋淋的事实给后人做的警示啊!! 吸食鸦片的人数,在华夏巅峰时期一度达到八千万!占据总人口的百分之十七!! 整整八千万的吸毒人数啊! 在军阀并起时期,罂粟种植面积达到8000万亩!!! 清政府末期,爆发了一场震惊世界的丁戊奇荒。 这场饥荒除了天灾外的原因之一,正是由于泛滥种植鸦片导致土地退化,而酿成的人祸!!!持续了足足四年! 饿死百姓将近1300万!总受灾人数高达两亿!着名的走西口,闯关东正是这个时期发生的。 仅山西一省,死亡人口高达五百万!! 这场饥荒席卷了: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南直隶等等数个清政府产粮食大省!! 这场惨案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这些省份在清政府的指挥下,大量种植罂粟! 说起来也是清政府的统治者骨骼清奇,智商异于常人,自从鸦片战争后,清王朝的统治者们越想越气。 大清:老子个农业大国,还能tm让你个工业国在我这用鸦片赚钱? tmd,老子不种粮食了!通通给老子种植鸦片!你们欧洲不是喜欢卖这玩意吗? e on!公平竞争吧!!谁也别想好过!!! 最后甚至出现了清政府反向英国及其他国家倾销鸦片的搞笑事件! 英国不但卖不出去了,甚至本国的鸦片还被大清的鸦片给砸了场子。 甚至大清的鸦片在国际上,都是享有良好口碑,被瘾君子们赞誉为上等的稀罕物! 薛虹当初看书看到这的时候都被气笑了,英国和大清一对儿大聪明啊! 英国你一个工业国,向农业国倾销农业附属品,你是怎么想的? 大清国就更抽象了,无法反抗了,他开始享受了不说,还反过来把英国压下面,开始主动了。 甚至把英国摩擦的一顿喊一库一库雅蠛蝶! 大英和整个欧洲人都麻了,谁都没想到,大清还有这么一招啊! 猜一猜,第一次世界万国禁毒大会是针对谁开的? 答对了,其中之一就是大清!鸦片源头大英、外销数量最大印度、质量最好大清。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大清几乎垄断了整个世界鸦片贸易。(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鸦片都被大清自我消化了,大多都是咱们自己老百姓抽的啊!(*?????)) 可大清的这种办法,无异于彻底摆烂。 大清留下来的烂摊子,也是导致华夏蒙受百年屈辱的主要原因之一!洗无可洗! 因为大清的命令,鸦片在民间肆虐,到了军阀时期,甚至民国时期,鸦片还是军队军饷主要来源,和政府主要税收之一! gmd蒋光头甚至默许鸦片大规模交易,以谋取天下的利润! 要不是天降猛男,出了一大群猛的像开挂一样的存在!!华夏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成为继消失的三大文明古国后,第四个消失的文明古国了。 薛虹知道隆庆帝不信,便当即开口:“陛下,臣请以刑部内十恶不赦之罪犯一试此物,十日之内,便见分晓!” 第81章 朱煇:走,踢馆去! 次日清晨,宫里急忙派出去了数十股太监,前往得了赏赐的人家去收回乌香福寿膏。荣宁二府,自然也在其中。 “奶奶。宫里头来了人,说是……御赐的东西里有一样名为乌香的物件,因为小太监的疏忽出了差错,宫里特意遣太监过来替换回去。” 王熙凤刚刚起床,正要去外间用饭,听到门外的声音便停了下来,柳眉一凝,笑道:“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宫里头赏赐的物件儿,还能出了差错的。 平儿,你去把库房的钥匙取了来,随我走上一趟。” 这样的情景发生在众多得了赏赐的官员府上。 …… “混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将福寿膏通通收了回去? 难道……太医们这么快就查出来这东西有问题了?不对,不对劲!” 其实华夏古代就一直有类似鸦片的存在,且也是用罂粟熬制出来的,名叫阿芙蓉。 最初是由波斯商人传入的,在唐宋时期被用作药物使用。那会华夏也没有抽烟的习惯,自然不会去吸食这东西。 所以按道理说,这东西说是药物确实没错。 可由于近几年弗朗基人从海外弄来了一种新鲜玩意儿,烟,此物在南部诸国、甚至是大明南部边疆盛行。 有几个聪明的弗朗基人一想,既然烟能抽,那别的东西能不能呢?不试不要紧,一试,结果试到了福寿膏的身上。 义忠亲王偶然得知此事后,利用南安郡王的势力,勾结安南国王室,将此物也一并放进了贡品之中。 若是大明的王公大臣们都染上了此物,那他就可以垄断福寿膏,以此获取大量的银两。 最好可以抽死当今的皇上! 按理说,这福寿膏的成分和用作药物的阿芙蓉差不多。 如果人不是日积月累的抽下去,是不可能发现端倪的,可等发现端倪的时候也就晚了。 可是烟这东西大明北部知道的人也没有多少,更别提抽福寿膏的危害了。 还是说……有内鬼走漏了消息? 义忠亲王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具尽数扫落地上:“来人!给孤去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翰林院内,刚刚从御书房出来的薛虹也是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本来薛虹以为知道了鸦片的危害后,隆庆帝第一反应是立刻控制此物,同时将其危害广告天下。 结果万万没想到啊!! 隆庆帝想拿这玩意赏赐给周边小国的王室,还准备自己种植然后售卖给其他国家。 最后还是薛虹浪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劝隆庆帝放弃了这个恐怖的想法! 毒品这东西和其他玩意不一样,商业战争也好,奢侈品入侵也罢,这些东西华夏大地已经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洗礼,已经有了一定的抗体,也清楚该怎么去应对。 所以在军事没出问题的情况下,大明是不用担心别人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 可毒品不一样!这玩意的丧心病狂程度,不是这个时代,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东西的人能理解的。 一但隆庆帝真的往四周小国倾销鸦片,慢慢的,大明一定会一定程度上受到对方的影响。 还是那句话,大环境出了问题,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国与国之间也是一样! 人家那边市场饱和了,必然会惦记大明这拥有几千万人口的大国。 鸦片这玩意还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倾销?那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直到正午时分,薛虹的心绪仍旧未曾平复下来。 没办法,一听到鸦片这东西,薛虹从脑子,到血液,再到灵魂,没有一处不在示警。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清楚这东西的恐怖。 后世的世界范围内的反毒品,除了华夏以外几乎全军覆没,居然还会出现大麻合法化这样离谱的东西。 底线这东西,只有,有和无的区别。底线一破,今天合法的是大麻,明天合法的是什么谁又知道呢? 薛虹对于这种东西能做到的就是,警示后人,早做准备,将灾厄之火的苗头掐灭,让华夏百姓少遭受一些苦难。 到了下午时分,翰林院的工作大体完成后,手头上没有公文的官员是允许提前回家的。 当然,负责值班的官员除外。 薛虹前脚刚踏出宫门,一抬眼。 只见四皇子朱煇吊儿郎当的靠在一辆马车上,对着薛虹挑了挑眉。 薛虹面无表情的转身就往回走,哎呀,突然想加班了是怎么回事。 “薛修……唉?回来!看见我你跑什么?” 薛虹平复了一下表情,认命的向朱煇走了过去:“王爷,先说好了,上次给北静王爷送礼那可都是你自己的主意,和下官一点关系没有。” 朱煇这玩意你说谁研究的呢? 哪有好人给自己连襟继承王位的日子送一件断袖蟒袍的?简直是贴脸嘲讽! 妹夫没有售价,本王贴脸开大? 看的薛虹和陈辰那是一愣一愣的,对朱煇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自那以后,薛虹就可以确定,这位脑回路绝对有问题,还是躲着点好。 可谁想到朱煇上翰林院门口堵他来了,跑都没地方跑。 朱煇一把搂住薛虹的脖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哪能啊,本王可是相当欣赏你,所以决定带你见见世面! 你呢也帮我撑撑面子,怎么样!” 薛虹:(?_? )下官可以不去吗? “放心吧,这次不是惹事的,来上车本王再和你说。” 薛虹见躲也躲不过去,而且据他估计,这位四皇子虽然胡来,但实际上还是知道轻重的。 薛虹也不废话,直接上了马车。 详情听说:其实自本朝太祖开朝以来,南北的学子文人,一直存在极大的争端。 这是因为自唐朝末期到本朝初年这四百多年间,北部的汉人经历了数次极大的文化冲击和文化融合。 这也就导致了保留下来的古文化典籍,乃至于学术繁荣程度都远远不如南方。 本朝太祖为了平衡双方文人的矛盾,除了尽可能在朝堂上一碗水端平外,还在京城搞了个盛文苑。 共分为:宴饮、品评诗词、以及清谈、辩论。为的就是让学子文人把无处发泄的精力发散一下。 重点来了,盛文苑中不以南北为伍,而是靠每年抽签进行分队参与。 谁和谁一队,就听天由命,不想输,那就得抛弃身份的原因进行扶持,去攻击对方。 往年甚至出现过同一学府互相炮轰的情况。 武将有事擂台见,那朕也给你们文人设个擂台。有事你们就擂台上见,擂台下就都朕老实点。谁敢闹事,搞南北分裂,就是在嘲讽朕的大明只有半壁江山,就地咔嚓! 朱煇之所以过来堵薛虹,就是想让他替自己出一口气,好好的怼一怼义忠亲王府的先生! 作为王爷,这种文华盛事虽然不用亲自上场,但起码得找位参赛选手。 朱煇由于在文人圈子里名声极差! 厉害的不想和他玩,想和他玩的他还看不上。 好巧不巧,薛虹落他手里了,朱煇说什么也不想放过! “薛修撰,你帮孤王这个忙,那你这个朋友咱就认下了!本王罩你! 以后谁敢欺负你就吱一声,整个京城,你随便点个人,就没有我不敢敲闷棍的……和我有亲戚的除外。” 这个盛文苑薛虹也是知道的,毕竟这也算是官方举办的全国性大赛。 薛虹暗自思索着,朱煇是坚定的太子党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所以不用担心和朱煇走的近一点就被扣上什么帽子。 毕竟都游街示众了,除非当今陛下的子嗣全死完了,否则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谁也不想大明的历史上,出现过一位被游街示众过的皇帝。 薛虹思量片刻后抬头道:“王爷事先说好,参与可以,只是下官才疏学浅,不能保证有个好名次。” “哈哈哈哈!痛快,以后咱们就是哥们儿啦!!输赢那都不重要!你要是真和义忠王府的人对上了就给我往死里怼他们!” 第82章 异想天开 时近年末,各府上的俸禄、田租、铺子的分红,以及皇宫里的赏赐也纷纷落了下来。这也是一年时节中,京中各府最为富裕的时候。 薛虹除了日常点卯上班外,偶尔也会在家里捡起翻书的老本行。虽然只是准备去凑个热闹的,但起码也不能太丢脸不是。 而府上日常的一切事务,则是由黛玉在李嬷嬷和艾婆婆的教导下开始尝试接手。 自薛虹从江南回来后,直接把自己的私库和林府的公库归到一起了,钥匙也直接扔给了黛玉。 左右过了年,黛玉也该是开始学习管家的年纪了,库房里的东西随便她折腾。就当练手了。 薛虹虽然自为官以来不过两年,但家底还算丰厚,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漕帮帮主李善的意愿捐赠,小部分是来自于隆庆帝平日的赏赐。 加上薛虹日常开支比较节俭,府里就两个主子,丫鬟仆人和那几个藏在府里的锦衣卫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人。 大头都是在伺候黛玉的丫鬟身上,还有负责保护监督的锦衣卫身上。 没错,锦衣卫吃着朝廷的俸禄,还从薛虹这再拿一份一两银子月薪。 这个钱薛虹掏的心甘情愿,平日里不掏钱,真到出了事也别指望人家能帮你什么。 还有翰林院的同僚们礼数往来一般按君子之礼相交,鲜有重礼,所以人情往来一事又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现在林府账面上一共有小两万两的银子,这些都是薛虹放进去的。 …… 黛玉的闺房之内,除了诗词字画之外,还是第一次有账本被放了进来。 黛玉的小手不停的翻看着账簿,根据李嬷嬷教导的方式快速的进行着核对。 好在林府的开支数目简单,并不复杂。所以哪怕黛玉年纪尚小,在李嬷嬷的指导下倒也能看的明白。 黛玉合上账簿,仰起小脸看向李嬷嬷:“嬷嬷,这就是咱们府上唯一的账册了吗?” 当初在林府时黛玉虽不曾管家,倒也见过自家的账簿,厚厚的一摞,足足有好几本。 可现在的这本账册,薄的可怜不说,甚至还没有记满。 李嬷嬷也颇为感慨的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府上的开支一为男人在外面的支出,另外一笔就是府上的日常。 而男人在外的银子支出也包括了花红表里,走亲访友,所以这笔银子才是占据大头的。 只不过咱们府上公子出身清流加之平日洁身自好,花在公子身上的银子反倒不及府上开支的一半。所以这账簿才这样薄。” 一提起这个李嬷嬷就有些感慨,她还从来没见过薛虹这样的人,少年得志,既不贪图美人美酒,看起来也不慕名利,那他这一辈子到底图个什么呢? 这也并不是薛虹不喜欢享乐,主要还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享乐,在他看来奢侈归奢侈,可论身体和精神上的享受嘛……也就那样了。 经历过更好的,现下这些东西对薛虹而言真心不值一提! 最简单的就比如说吃,海克斯科技虽然不太健康,但至少后世的吃食方面的种类和口味丰富度上不是这个时候能比的。 既然如此,薛虹还犯得着去在意这些玩意吗? 至于所求,薛虹也有所求,恰恰就是名利,只不过这个名利太大了,大到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外,谁也发现不了。 听了李嬷嬷的话后,黛玉的脑海中也想起来薛虹的日常,貌似就连用的墨块,都是自己买药材制作的,毛笔也是什么时候用秃了才换。 就连日常饮用的酒水,也大多是自己用桂花、糯米酿造的。 家里更是从来不采买什么古董玉器,府库里的字画玉石也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黛玉长长的睫毛抖动片刻后道:“师兄未免太过节俭了。” 艾婆婆下意识说了一嘴:“咱们家姑娘真是好福气,节俭些好啊,日后小姐在府里也省心不少……” 话音落下黛玉便低下了头,耳尖后颈都染上了一层粉红。 自从薛虹自江南回来后,虽然无论是薛虹还是林如海都没有明着和黛玉说什么,但凭借自身的聪慧以及敏感,黛玉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光是从钥匙一事上,至少就可以看出师兄的态度。 更何况,师兄已经年过二十,回了江南一趟却依旧没有提起定亲一事,自己的父亲也没有让师兄从府上搬出去…… 只不过黛玉年纪还小,对于这些事也只是懵懵懂懂,薛虹以为她不知道,可实际上已经被猜的大差不差了。 只不过黛玉也明白自己父亲和师兄的想法,所以陪着大家一起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今天艾婆婆无意间说漏了嘴,戳破了窗户纸,怎么能不让黛玉害羞呢? …… “二奶奶,太太命周瑞到库房上支一千两银子的开支,说是用在宫里大姑娘的身上…… 还有大老爷,也从公账上支了三百两银子,说是去赴兵部尚书徐大人的酒宴。 老爷府上养的清客们年底开支一共是五百两。 琏二爷要换一匹青综宝马,要二百两银子。 还有宝二爷,前个儿看中了一对儿翠玉缂丝攒金坠,要五十两。 还有管家报上来的年底各项采买、府上物件换新一共是……一万一千一百八十九两。这里是详细的账簿。请奶奶过目。” 王熙凤听着下面的汇报,只觉得一阵心烦。 府里不久前刚得了平安洲节度使,还有边关几个将军喝兵血的孝敬,加起来也不过十四五万两,还有府里的田租、皇上的赏赐,以及南边送过来的分红 林林总总加起来,年底也不过是入账不到四十万两。 这银子到了库里还没热乎呢,仅仅三天就花出去了两三万,这可还没到年底呢。 不过王熙凤也不在乎,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哪天的花销不是银子流水似的淌了出去? 别的不说,光是荣国府这千来号的奴才仆人丫鬟们,一天要花的吃用,银子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还有光是伺候老太太一个人,哪天不得用个几十两银子? 大户人家不就是这样的嘛! “行了,你们先把账册放下。对了,让张才家的去找两个绣匠来,我明儿个就要用。” 平儿在一旁翻看着账册,忽然拿着其中的一项疑惑道:“奶奶,这平安洲送过来的银子,还有孝敬、田租供奉,怎么都比去年少了啊?” 王熙凤不以为意,对着镜子整理着妆容:“这些年天灾不断,加上边关也换了人,少了银子也是正常。那才几个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老太太进宫回来了吗?” “回奶奶的话,还没有呢。” 王熙凤虽然精明,可这几样进项到底是和外面的事,她们娘们也只管院子里的事也就是了。 外面的爷们没有吱声,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不成,让她抛头露面?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去找贾母?闹得沸反盈天?那才是失了智呢。 府上的老太太、爷们没说话,她操的哪份儿心呢? …… “老祖宗,今时不同往日了。族里的爷们应到收敛自己的性子,府上的开支也不能再这么毫无节制下去了。 若是账上有了闲钱,也应该省下来多置办田产作为族里的祭田。 纵使咱们府上再是公侯世家,可没有男人立的起来,终究是不行的。 还有就是林妹妹的事我也听老祖宗您说了,这件事是咱们府上的不对。 林妹妹和薛修撰一个是姑父的独女,一个是唯一的传人。万万不可疏远了去,弄的离心离德……” 轿子中,贾母思索着在宫里见到元春时所说的话。 碍于如今的身份还有身边的人,元春也不敢说的太多,于是以亲戚情分的方面劝贾母要同林府走的近些。 至于再多的,元春是一句也不敢多说。 她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在宫里的身份,若是说错了一句话,无论惹恼了太上皇,还是皇上,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谁让贾府没有顶门立户的人呢,后宫的争斗只不过是前朝的映射罢了。 贾母不断的仔细琢磨着元春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还是能听出些猫腻的。 只是……现在想要投资薛虹,未免有些晚了。 想当天使投资人是不可能了。 至于半场入股,那也得看薛虹人家愿不愿意啊! 贾母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只能从她的玉儿这里拉近同林如海和薛虹的关系了。 据她所知,薛虹对她的玉儿一直十分亲切,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 要是她的玉儿能不计前嫌,同她的宝玉亲上加亲,那无论是如海还是薛虹谁也跑不了的。 更何况,前段时间宝玉被人做了局,名声已经坏了,想找更好的人家也不可能了。 若是未来宝玉还想出人头地,没有厉害的人扶持是不行的。 贾母觉得林如海和薛虹就正好。 第83章 龙蛟会 “臣,金国世子极,叩见上国皇帝陛下!” 大殿之中,一位高大雄壮的青年对着隆庆帝没有丝毫犹豫的跪拜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行了大拜之礼。 甚至恭敬的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 “平身。” “谢陛下。” 在群臣的目光中,极不紧不慢的撩起衣袍,从地上起身,举止从容有度,竟然完全不像一个出身游牧的世子,反而更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汉人。 尤其在四周一群蒙古各部落过来使臣中更显得鹤立鸡群。 极取出贺表弯下腰,双手托举在前:“臣父听闻上朝陛下愿助我国民度此难关。金国愿世受皇恩,永镇大明北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谈判桌上纸,等于厕所的*。但至少这种事情记在史书上还是很有面子的。 所以一时间群臣无不喜悦,就连隆庆帝也面有笑意。 太监接了贺表后,呈了上去,隆庆帝也不急着去看,而是颇有兴趣的问道:“世子极,朕问你,你们金国除了人参鹿茸兽皮之外,可还有什么珍宝吗?” 极有些惭愧的说道:“启禀陛下,我金国地处偏僻蛮荒之地,物产匮乏,难与上国相比。 所有之物也不过是林中的飞禽猛兽,以及江河之中的游鱼。不比贵国物华天宝,物产丰富。 但若是陛下想要,臣等必竭尽所能,只求陛下怜悯下国百姓,多降下恩赐。” 此话一出,满朝群臣,有骄傲自豪的,也有笑极有自知之明的。 但还有一部分大臣却面有担忧之色,看待极犹如看一只幼年的猛虎。 在满朝公卿面前,能这样毫不顾忌面子,贬低自己的国家,只为了换取实惠的利益。 这样的心性,恐怕满朝群臣也没有几个能做的到的。 “可是朕听说,你的父亲在金国称的可不是王,而是皇。并且你们屡次联合蒙古各部落侵犯我大明边疆,该当何罪?” 两个帽子扣下来,又身处大明境内,设身处地之下,普通人恐怕早就跪下叩头请罪,或者是破罐子破摔了。 却见极不慌不忙,先是一拜,然后开口道:“陛下容禀,臣的父亲向来仰慕上国,更是曾经在大明的军中任职,曾经是太上皇的臣子,又怎么敢枉自尊大,妄称帝位? 近年来天气越发寒冷,北部后金的子民们生存越发艰难。 臣父有感于此,才请了各部落的首领,共同组建了金国,为的就是能养活麾下的百姓。 至于昔日屡次侵犯上国边境,臣无可狡辩。 只是连年天灾,已经使得北部的草原青黄不接,牛羊所剩无多,部落中的百姓饿死冻死不知凡几。 若有一线生机,臣父断不敢行此冒犯天威之举! 对此,臣无颜辩驳,若是陛下治罪,下臣愿俯首就擒,以泄陛下诸公之愤! 只是臣恳请陛下,不要抛弃北边的子民,更不要因此而抛弃我们金国。 北部的臣民闻陛下开互商之举,收金国为附属,无不欢欣鼓舞,喜悦非常。 认为在上国陛下的隆恩下,可以在这天灾之中活下去,家家莫不感激涕零。 我们愿生生世世,永为大明的子侄之国! 臣可以死谢罪,只求陛下不要剥夺您的子民生存的希望!” 话音落下,极噗通一声跪下,行三叩九拜大礼,虎目含泪,头磕在地上掷地有声,咚咚作响! 数个响头下去,头颅已经是血肉模糊。 “爱卿这是何故?免礼吧。朕不过是念及过往,有感而发。今你情真意切,怎不叫朕心生怜悯?恕你无罪。 朕既为天子,普天之下皆是朕之臣民,岂有坐视臣民死于天灾之下的道理? 朕之所以开此互市,正是为了免去兵戈,化干戈为玉帛。更是为了救草原上的子民于水火。 互市一事,朕已委命户部尚书单爱卿全权接手,你们同他去商议便是。” “臣等番邦使臣,叩谢大明陛下天恩!!!” …… 当天下午,京城中几乎家家都在提起后金以及蒙古草原众部落向大明俯首称臣之事。更甚至有文人写诗记录这一盛事。 薛虹虽然品级不够,但因为身份的特殊轮到他在皇宫值班的时候,是可以上朝的。 翰林院的身份一定程度上是和紫薇舍人类似,属于皇帝的参谋团、兼秘书。 今天恰好隆庆帝点薛虹到太和殿值班,值笔记录今天番邦来朝的事宜。 所以薛虹亲眼见证了全部的过程。 对于极的评价,薛虹认为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是一条真正的螭?龙,而不是蛟龙。 就差长角就能化龙了!! 这货龙性龙德龙形龙骨全都齐了!!就差长角和一场风雨了! 虽然这个世界和原本的历史大不相同,但按照现在薛虹了解的情况,极和前世清朝开辟者能力经历无限重叠! 根据薛虹的调查,赤能一统辽东地区,大半的功劳都在极的身上! 就连现在后金八旗的制度,还有积极学习汉人文化也都是在极的推动下进行的。 极的武力值也相当之高,文武兼备。堪称六边形战士、小太宗。 要不是现在大明朝还没溃烂到歪脖子树战神时期那样,薛虹都想怂恿朱煇找机会带人把极直接咔嚓了! 不过好在现在大明当政的隆庆帝,不是歪脖子树上吊着那位。 就差个龙角又怎么样?没有那场风雨,这角这辈子他也长不出来! 而一旦和单守才老大人谈钱的问题……别说长角,鳞片和爪子都得被拔下来卖钱抵债…… 据户部的同僚说,双方洽谈十分融洽,除了极可能有些不满意外,所有人都是笑着出的户部。 甚至单守才老爷子心善,还给金国和蒙古指了条明路,要拿东珠和海东青来上贡,说是陛下喜欢。 只要这两样东西上贡的够多,讨了陛下高兴,户部就可以在原本的贸易数量上,再上溢些粮食。 别人不知道薛虹还能不知道吗? 这两样东西隆庆帝眼里也就那样,这老头真是蔫坏蔫坏的! 海东青什么情况不知道,可捞东珠是会死人的。 还有山林里的熊皮,要求必须是没有破损的,完好无缺的。狼皮、虎皮、虎骨也一样! 几乎都被单守才压到了极低的价格,偏偏又恰好都在对方接受范围之内。 “师兄,你在笑什么?”黛玉一脸诧异的看着薛虹脸上莫名其妙的笑容。 薛虹回了身伸手捂住嘴偏过头轻咳一声:“咳咳,没什么,想到了开心的事。” 一回头,只见一双公筷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 薛虹抬头看去,只见黛玉收起筷子后立刻低头用饭,只是脖领、侧脸都已经一片粉红。 薛虹见状知道黛玉脸皮薄,只是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师妹,不知年底可有想要的礼物?” 黛玉糯糯的道:“师兄这是哪里的道理,既然是礼物,岂有事先问人家的。 我不在乎是什么,只要是师兄送的便都好……” 薛虹:(?ˉ??ˉ??)真可爱 薛虹快速的吃净了碗里的米饭,然后再次冲进书房。 过几天就是擂台……啊呸!盛文苑开放的日子了。 虽然是应朱煇的邀请去收拾义忠亲王的,但对薛虹提升名望也确实是有用处的。 还是那句话,薛虹自信知识广度在这个时代不错,但知识面深度远远不及那些老学究们。 只能期望临时抱佛脚,别让佛给他一脚就好。 (大家喜欢看黛玉和薛虹发糖,后续随着年龄变大,糖会变多的。 现在黛玉才十岁,糖发多了我容易踩缝纫机。) 第84章 仙之人兮列如麻 时维仲冬,修养之初,蓐收去而万物藏,草木隐而天地白。恰是万物休养生息以备来年的时候。 而本朝的盛文苑,恰恰也选在此时开启。 薛虹按照约定在朱煇的陪同下走进了盛文苑。入目所及,尽书香典雅,院中香梅绽放,更有寒潭清澈。 之所以挑在这个时候开擂台……啊不!开文苑。还是官方所讲:此乃太祖苦心,冬季虽生机全无,然乃一年之末,更是来年之初。天地间的奥妙莫不藏在此间。 如此,也正好可以避免了繁忙的时节,让大家可以放心的在文苑中聚会讨论。 以上,是官方的说法。 其实主要还是官方拉偏架,尽可能削减南方过来参赛的人数。 论实政治理,南北没啥差距,这东西是手下见真章。 可搞谈经论玄诗词歌赋那一套,大明北方真心弄不过南方! 北边乱了几百年,典籍毁了又毁,传承都不完全了,拿头和人家南边拼? 朱煇带着薛虹在文苑里面一边溜达一边小声介绍:“那边那个穿葱色衣服的,就是东林学院的人。 还有那边那个看着像个人似的,那位是曲阜来的,孔圣后裔,孔瞻,我最瞧不上的就是这老头! 我和你说,我十三叔花点银子买个男伶,好家伙,被这老东西这顿喷啊! 他自己七十有二了,前年又纳一房姨太太,第九房了,这群文人屁也不放一个,典型只许孔家放火,不许我王叔点灯。 我估计吧,这老头平时帽子没少戴,你说都这么大岁数了……” 朱煇可算碰到一个能说话的了,所以当着薛虹的面往死里埋汰老孔头。 薛虹还能说嘛? 你是王爷,你清高,你背景大,你了不起! 我就是一弱小无助又可怜的修撰。 这文苑什么地方啊! 你骂那老头被知道了最多被喷回来。 我要是骂那孔老头明天就能上头条,然后被士林口水给淹死。 所以薛虹也只是闭嘴听着朱煇的吐槽。 朱煇拉着薛虹进了一间屋子入座,然后掏出一块十两的银锭,要了一壶茶水,和一些茶点。 薛虹懵了,压低声音问道:“殿下,这不是朝廷举办的官方活动吗?茶水还要钱啊?还十两?” 朱煇咧嘴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免费的茶水有啊。 可我父皇说了,在坐的不是文坛大德之辈,就是士林名士,最次的也得是个金榜进士。喝免费的多掉价啊!” 薛虹眼皮直跳,下意识的要鼓掌,然后又用克制住了。 好家伙,看的出来,自家老大真是穷疯了。真是一点能挣钱的地方都不放过啊! 就在两人压低声音说话之际,一位熟悉的面孔出现,走上主位入座。 正是大明礼部尚书,内阁现任无限制格斗第一人:黄锦! 黄锦一到,屋子内各学府代表纷纷起身行礼。 在黄锦的主持下,一番简短的客套之后,便开始今天的第一场主题。 春秋之辩,以今证古,以古鉴今。 以春秋一书为证,进行辩经。 在黄锦老爷子的主持下,参与辩论的双方进行抽签,完成了组队。 在双方辩经的队伍中,薛虹看到了不少同榜的熟人,就连高拱都跟着上了。 没办法,翰林清流也是人,也得吃饭不是,只有名气够大了,才能多接点私活,多挣点外快不是。 只要钱到位,别说写点文章,就是写墓志铭都是小意思! 甚至翰林院里面有位老前辈,以一手篆刻名动京师,达官贵人无不想请他亲手篆刻描摹墓志铭,并以此为体面。 出手一次那就是大几百两银子啊! 薛虹的目的是针对义忠亲王手底下的人,进行一对一单挑,所以群辩也就没有上场。 辩论的大概题目就是春秋一书的史实到底有多少值得相信。 古人写的史料也特别有意思,各有侧重点。 打个比方。 教皇对欧洲妓女泛滥的问题说了一句:要让主的关怀也沐浴在她们身上,不可歧视,要将她们引入正途。 春秋:xx年xx月,教皇关怀妓女。 掐头去尾,细节不见,非常容易偏离原本的史实。 不止春秋,其实所有的史料都带有浓烈的个人意志倾向。 还是拿上面的事举例。 先讲一顿道理,然后说所以教皇关怀妓女,这是公羊传。 先说教皇关怀妓女,然后再讲道理,这是谷梁传。 先说教皇关怀妓女,再告诉你教皇同时期各个人物甚至后世对这事的看法,这是左传。 而唯一一个,尽可能还原当时场景、细节、背景、甚至是人物心理的,就好像当事人教皇复盘视角一样的,这是史记。 这就是为什么华夏的历史讲究孤证不成史的原因。 别说你那玩意是不是假的,编的,就算不是编的,照你们那么一写可能黑白就混淆了。 毕竟只要是人主观臆断去写的书,必然会产生偏差。 否则可能历史上玛利亚是圣母,传了几千年就给人家传成红杏出墙的荡妇了。耶稣人家好好个圣子,传着传着就成野种了。 所以几千年来,文人一直乐于去发掘史料中不合理的地方,推翻后重新进行编写。 只不过这种事以前一直是私底下进行,明朝官方把这事给拿到台面上来做擂台了。 而以上书籍,信息流失最严重的就是春秋。 虽被后世列为经典,但真正有学问的文人就没几个迷信这本书的。 有的人认为春秋之所以这样简短言简意赅,是因为春秋笔法,是作者故意为之,微言大义。 还有一部分人认为,以前都是在竹简上刻字,不可能做到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只能捡重要的事记录。 所谓的微言大义,不过是作者贪图省几个字,省几块竹简。 总之众说纷纭。 一开始双方还能维持风度,双方各自派出一人,轮流阐述观点。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场面渐渐不对了起来。 一个两个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风度,吵的脖子红脸粗的。甚至开始从座位上离开,相互推搡。 眼尖的薛虹发现厅外居然太医早就已经候着了。 朱煇拉着薛虹坐在远处幸灾乐祸的嘟囔着:“别光说不动手啊!靠的那么近都快亲上了,倒是打啊!!” 黄锦见情况差不多了,开口道:“诸位请退下,我等为文坛前辈,自当给后辈树立好的榜样,怎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薛虹我和你说,别看这老头说的好听,年轻的时候就他动手打的最凶! 老荣宁二公知道吧?这两位空手轮拳头干不过这老头一个人!” 薛虹干笑一声:“黄锦老大人不会有个别号见飞鸿吧?” 朱煇有些不解:“飞鸿?啥飞鸿?” 在黄锦的主持下,群辩结束,开启个人擂台赛。 “晚辈王云王伯安,见过诸公,见过诸位仁兄。……” 薛虹:((???|||))不会是我想的那个王伯安吧??? 第85章 王阳明手撕盛文苑 “怎么,你也认识他?”朱煇有些奇怪的看了薛虹一眼。 “认识谈不上,只是貌似在哪里听过这位仁兄的名字。他也是我们同榜进士?” “是啊,我父皇之前御笔圈定一甲二甲时,因为南北的原因被从二甲第七拎出去的那位就是他。 虽然也是进士之位,却不入翰林,也未封庶吉士,现在工部观政。 要说王云,在咱们京城圈子里还是挺有名的。父亲是前科状元,和你老师林御史是同榜,现任吏部左侍郎。 只不过这王云小的时候天资愚钝,甚至到了五岁都不会说话,京城甚至不少人家为此幸灾乐祸,说是王大人把儿孙的福分用尽了。 王云到了十九岁,也就是八九年前又干出来个乐子事。 这位对着竹子格物致知,硬生生格了七天,差点没把自己格死!一时间成为京城笑料。 后来更是屡试不中,谁想到去年连中两榜,一路直接从乡试杀到殿试。” 啪啪啪! 朱煇一抬头,只见薛虹面无表情的在鼓掌。 好卡池!好卡池!这么玩大明online是吧?? 四皇子您说实话,地下是不是你们老朱家也有人?这得背景硬什么样敢这么抽卡? 薛虹对此自然是开心的,毕竟要搞改革,队友越硬越强才越好! 别人未来会不会跳反和隆庆帝、薛虹对着干不清楚,但王阳明绝对不会! 这位大佬是真圣人!没有一点水分的存在!这是一位放在修仙界也非常炸裂的存在。 大部分儒家道理都教人三思而后行,王阳明上去就一嘴巴:三思个球!!!知行合一,在行中知,在知中行!又不是要命的事,你瞻前顾后干嘛?先给我去做,在实践出真知,再用真知反哺实践! 和学生读书写作业一个道理:总想着在一个合适的天气,合适的温度,找到一个合适的心情、再找一个舒服的坐姿,放一首合适的音乐,最后洗干净手然后去翻书。 折腾折腾时间就没了,天也黑了,人也累了,书也别翻了,对眼睛不好,明天再说。 那就等吧,等到死,也不可能出现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上的一瞬间! 等想明白了,高考也就结束了,列位兄台,咱们工地见! 在高考后,我们来相会,来到了水泥厂,全部去打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 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情况毕竟是极少数,剩下的时间怎么办?瞪眼看着? 还焚香沐浴,书往桌子上一扔,想看那就别废话,直接拎起来就看,学进去多少别管,能看进去一个字,老子都算赚!! 管他手脏不脏,书只是工具,是供人用的,不是让你供起来的! 受传统儒家思想的影响,总想着等天时地利人和,殊不知这种条件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碰到一次。 知行合一不是让人做莽夫,是摸着石头过河,别想一出是一出,上去就干,然后碰一脑门子血,牙都撞掉了,一咧嘴:王阳明告诉我往上冲的。 那是光行不知,不是知行合一。 事情想多了都tm是问题,事做多了都tm是答案!上吧骚年! 但王阳明的名声其实起起伏伏,甚至一度被打成了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 可古往今来,除了后世那个特殊节点的农民起义,剩下哪场农民起义都和土匪过境没啥区别! 人家王阳明不剿灭你们,看着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祸害老百姓,还有推翻朝廷? 实际上王阳明是极其仁义的这么一个存在,在镇压农民起义之前,为了避免军队出现杀良冒功的情况,取消了按首级论军功的方式。 而且王阳明的主张是杀生为护生,把已经没救的必死无疑的直接砍死顶锅,立刻以雷霆手段震慑百姓,直接回头告诉皇上。 犯罪的那些人我连俘虏都没放过一块都杀了,剩下的这些都是穷苦老百姓,他们还没来得及,也没那个胆子造反。他们是服从陛下您的统治的,这事已经结束了。 这也是为什么王阳明平叛浩浩荡荡,可实际杀人的数量连某位半个圣人一个月的杀生数量都不到的原因。 杀良冒功的那位被骨头里挑鸡蛋,杀生为护生的王阳明被鸡蛋里挑骨头。 薛虹和朱煇说话这会的功夫,只见王阳明拎着一个蒲团,走到堂下,直接席地而坐。 “晚辈王云,与诸位论朱子理学,辩格物。” 随着王阳明入座,一时间全场炸开了锅。 因为这小子瞅着不像是要辩论,反而是一副要手撕全场的架势。 数个呼吸之后,东林书院的一位四十岁左右一身襕衫长须飘飘的先生自座位上起身,拎着蒲团坐到王阳明对面。 “既然如此,请小友起题。” “既如此,晚辈斗胆起题。天理何为,理在何处,何为人欲,因何而灭?” 题目一出,全场皆笑,这种连一个秀才都能答上来的问题,也能做起题?来送分的吧? “无妄者,至诚也;至诚者,天之道也。理之一道,存乎万物。 不耕获,不菑畲,则利有攸往。悖天理者,此既人欲。” 王阳明面不改色,继续开口道:“请问先生,古之圣人欲教化苍生,破蛮夷而复文明。灭三尸而克六贼,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天理人欲乎?” 你不说违背天理的就是人欲吗?那圣人违背天理,去建立文明,引领人们脱离蛮荒,这是天理呢?还是人欲呢? 要按您的解释,礼和理可是相悖的啊! 薛虹在下面听到这里就知道,台上那位老先生没戏了。 在薛虹看来,程朱理学的理和礼确实不是一回事,但是人家程老前辈就是给你们举个例子,是你们自己把程朱理学极端化了。 无论什么学说走上极端化,就是自寻死路的命。 朱熹更冤枉,一提到程朱理学就挨骂,什么不孝、扒灰、遗害万年。 可理学他只是完善的那个,真要说开宗立派的是周敦颐。 朱熹活着那会甚至理学算是邪说,不允许科举的那种! 只不过后来统治者发现这玩意改一改,有利于自己统治。就故意夹带私货,把理学变成了杀人的刀。 拿刀杀生的是凶手,关造刀的什么事。 薛虹吐出一口浊气,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要喝就被朱煇抢走,以后再倒一杯。 朱煇厚着脸皮往薛虹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道:“你觉得王云能行吗?” 薛虹笑了笑:“要是按照现在理学的主流思想,整个屋子没一个够他撕的。” “这老小子有这么猛??”朱煇有些不敢相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战斗力这么强吗? “老薛,你上也不行?” 薛虹看了朱煇一眼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按主流的理学解法谁来也没用。就是把朱子周敦颐从棺材里扣出来也是被喷的命。” “那要是不按主流去解呢?能赢吗?” “赢是别想了,但能学说互补,最多打平就不错了。” 此话一出朱煇眼睛贼溜溜的直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理学实际上和心学一样,不属于唯心也不属于唯物,从某种角度看恰好是可以互补的学说。 毕竟是中式哲学,拿西方哲学去套唯心唯物明显没意义。 只是……王阳明这么早就已经有了心学雏形吗?? “四殿下,您不是想看义忠王府的人出丑吗?我看也不用我上了,等着看吧。” 薛虹和朱煇两人的小动作被台上的黄锦尽收眼底。 台上的辩题还在继续。 可一连换了数名大家,也没一个能在王阳明手下走过两个回合的。 “在下前科进士,现添为义忠王府幕僚甄贤甄应回,请赐教。” 朱煇一瞬间就来兴趣了,瞪大了眼睛等着捡乐子。 第八十六 唉?卧槽!我成云儒生了? “噗……”朱煇伸出一只手努力的捂住自己的嘴,肩膀不住的耸动,另外一只手搭在薛虹肩膀上。 薛虹反手将朱煇的手拍下去,将目光重新放在台上。 此刻原本风度翩翩的甄应回已经被辩的哑口无言,失神的瘫坐在台上,俨然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位叫甄应回的确实有两把刷子,能和悟道前的王阳明辩上五合,要是传到后世也够他子孙后代吹一辈子了。 不过这位叫甄应回的听名字可能是江南甄家的嫡系,未来有没有子孙后代那得看隆庆帝的心情了。 此时此刻,随着甄应回的退场,台上再无人敢上前,独留王阳明一人坐于中央。 辈分小的,去了就是送菜。 辈分高的输赢另算,赢了也不光彩,输了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而且看王阳明的情况,这小子已经隐隐有自成一派的气度了,谁上也别想讨好! 能打平就算烧高香了。 可是王阳明的理论隐隐之间和现有的儒家主流有冲突的地方。要是没人能从他手上扳回一城。那这场盛文苑可就丢人丢大了。 号称全国文坛盛会,被一个人给手撕全场。 薛虹还在感慨这趟没白来的时候,只见台上的王阳明将目光移向台下,恰好与薛虹的目光对视在一起:“未请教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薛虹从座位上起身拱手一礼:“在下薛虹、薛景瑜,见过王兄。” “他就是一门双探花的薛景瑜?” “没想到他也来了,据说此人涉猎极广,经史子集、山川异志、花鸟鱼虫无一不通。” “这位是也要上台吗?” 薛虹听着众人的话也是有些诚惶诚恐。 我辩王阳明?真的假的!!! 薛虹正要开口拒绝,却听…… “景瑜啊,都是年轻人,就上去试一试嘛。哈哈哈!”黄锦也是在台上摸着胡须,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情况。 众人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薛虹想跑也跑不掉了。 和王阳明正面辩论,还想辩赢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薛虹也没想和王阳明辩论什么,与其说是辩论,不如说是相互印证。 薛虹拎着蒲团上场,与王阳明对立坐下:“伯安兄,若论辩才小弟甘拜下风。却也有些问题想请兄印证。” 王阳明看着温文尔雅的薛虹也很有好感,拱了拱手道:“请。” 薛虹点了点头,又对着全场一礼:“在下认为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统一与矛盾并存。若是在下言论有不恰当之处,还请诸公见谅。” 赛前先叠甲是好习惯。 殊不见此话一出,王阳明的眼睛直接亮了起来,正了正坐姿,面容也严肃了起来,但眼底却带着兴奋和笑意。 做好一切准备后,薛虹问道:“请问何为良知?” “孟子云: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谓之良知良能。 故我以为,良知既人之本性,趋吉避凶,不以道德、时间、信仰为束缚,乃人之本性本我。” 薛虹点了点头:“弟受教,愚见以为,良知乃先天而生趋吉避凶之灵,辅以后天所学而成向道之心,是以本我本性合一,究竟涅盘,不垢不灭,人人皆存,无需外寻求之物。” 两人第一回合的交谈话音落下,全场先是一片寂静,而后哗然!!! 台上这二位tm是两个异端呐!!!! 良知一词普遍的认知是:顺应道德而赋予的智慧。这才是符合朱程理学的良知! 可台上这俩人,一个认为良知只是人类的某种本能,和道德没有关系 一个认为良知是人的本能加上后天赋予的性格产生的本性。 可台上二人可不管下面是怎么想的,论道还在继续。 在薛虹的阐述中,他以为的良知,是对自身有利的一切想法,既为良知。 趋吉避凶、洞悉世事甚至是贪财好色、怠惰恐惧,都是良知的一种。 薛虹以读书为例子进行阐述,读书的回报具有严重的滞后性,可能要十年二十年才会展现。 而玩乐这一行为带来的回报是迅速的。 因此,大部分人们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回报更快的,也就是玩乐,放弃苦读,这其实也是良知的一种。 正如庄子所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你没有体验过我的快乐,怎么知道我的快乐不好呢? 各自的选择导致了各自的结果,既然是结果不分好坏,都是自己的选择也是良知的选择。 人为什么会贪财好色,也是良知的原因,人的潜意识明白,财宝美人可以使我快乐,这一点不需要旁人教导,自己渐渐就会明白,岂不正好吻合: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这一句话? 只不过这一良知行为是在人类社会中耳濡目染下潜意识出现的后天良知。 薛虹的观点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我所思所想,对我有利的一切就是良知。 这也是薛虹自己悟出来的“歪门邪道”。 因为一开始薛虹拿大众认知的良知往心学里去套用,一套一个不吱声,矛盾多的离谱,和知行合一也是违背的。 照着传统良知去学心学,尿尿分叉都控制不住,你还想知行合一? 直到这一世薛虹才逐渐悟出了属于自己的良知。 虽然不知道和真正阳明心学的良知到底是不是一个意思,但却是最适合薛虹本人的良知。 人们怕死,所以会趋吉避凶这是良知。 可人们心中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时,就不会怕死,这也是良知。 睡懒觉是良知、贪吃贪玩是良知。 甚至偷盗抢劫也算是小偷强盗的良知。 所以如果按照薛虹的理解,良知恰好可以避开内耗!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指引的,是有原因的,不分对错,无关前程好坏。 过去无可挽回,未来可以改变。 随着薛虹的讲解,王阳明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因为如果按照薛虹这个说法的话,良知就是和自己认为的理学是不谋而合的。 良知阐述完毕后,王阳明对着薛虹一礼:“景瑜,受教了。” 薛虹连忙微微侧过身子,他这不过是拿着心学理解出来的一些皮毛对线心学创始人。 这一礼他可不敢受,也受之有愧。 这一次轮到王阳明率先开口,阐述自己的问题:“何为理?” …… 随着时间的推移,台下不少人也开始思索薛虹和王阳明的对话。 他们往自己平生所学中一代入……唉?? 怎么好像上面那俩说的是对的,我tm才像异端?? 卧槽坏了!!学了半辈子儒,到头来我们成云儒生了!!! 就连黄锦几人听着台上的言论,也发自内心的觉得,人家说的才是正统,我们学的是盗版。 可是这些言论不利于团结啊!! 如果心性没到一定程度,去按照薛虹王阳明的论述去学,指不定学出来个什么邪教头子! 朱煇在下面也傻眼了! 你俩那是辩论吗!? 大哥,这是擂台!!! 你俩咋越说理论还越像了呢??? 要不要我找点黄纸,再抓只鸡给你俩,你俩拜把子得了! 薛虹和王阳明的理论还是有区别的。 薛虹的理论再惊世骇俗,至少还是给程朱理学留了面子,甚至理论里大半也都是理学的肉,只不过骨架变了。但从外面看,勉强也算理学,顶天也就是理学的又一分支。 可王阳明后面的理论严格来讲,已经算是开宗立派的节奏了。 黄锦脸色也有些不对劲,赶紧叫停了台上的二人,直接宣布是平局。 不能再让这俩辩下去了! 和tm邪教头子一样,听了就觉得莫名的有道理! 再让他俩辩一会,黄锦自己都得怀疑人生了。 本来盛文苑是连开七日的,可因为第一日薛虹和王阳明的辩论,导致后续几天的反响平平。 就连往日最备受瞩目的诗词鉴赏也没有几个人去关心。 反而是这两个年轻人的理论,在京城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涛。 第87章 论处理石头的一百种方法 薛虹与王阳明的良知论迅速扩散,众多大儒得知二人的言论后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一个,只是看似类似理学的以人理向天理靠近。但薛虹的言论彻底抛弃了善恶道德观念,是一种近乎更贴近天理的状态。 另一个,是以我圣心变天心,更狂的存在。抛弃外在因素,向内所求,不萦绕羁绊在外物上。 薛虹,让人之道在不违背文明发展社会进步的情况下去贴合天之道。 王阳明,以人为本,我心即天心,万物一体。 这两种想法只是看似相似,但实际上确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虽然彼此有交汇之处,却有不同的终点。 薛虹自认为的心学皮毛,反而才是正统的不能再正统的理学。不是现在被统治者魔改的。 可是世上除了已经明心见性的大儒之外,更多的是腐儒、酸儒、庸人。 他们看不见薛虹二人辩经内在的核心所在,只能看到表面。 对此传言就是:异端王阳明,气势汹汹手撕盛文苑,结果被理学新的分支创始人薛虹给拦了下来,两人旗鼓相当最后平手。 但其实薛虹自己明白,自己输的心服口服。 不论过程如何,总而言之薛虹、王阳明之名名动京师,薛虹甚至被不少人引为理学新秀,未来的扛鼎之人。 …… 荣国府西北角门前,贾宝玉满心欢喜的拿着一小盒的胭脂,心里念叨着:听说史家的妹妹要来府上,据说如今越发的钟灵俊秀的人儿,只是不知道和林妹妹比起来……这盒胭脂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史湘云本与宝玉相识,只是那时尚小,模样有些模糊。 贾宝玉不止买了这一盒胭脂,还有一盒连带着书信差人往林府一并送给黛玉。 但结果被李嬷嬷拦截了下来,直接交给了薛虹。 薛虹:好好好!阿美丽肯怀旧服没玩够?这是又皮紧了啊(*`д′),弄他…… 过几日便是隔壁宁国府贾荣同秦府小姐的大喜之日。 史家保龄侯夫人送了信过来,带着史湘云一并过来道喜。 贾母便是出身史家,是当今保龄侯和忠靖侯的亲姑母。因此两家也算累世亲故有通家之好。 贾宝玉美滋滋的将胭脂盒揣进怀里,刚进了角门,正准备往荣禧堂去,结果迎面碰到了贾政麾下的奴才。 “哎呦我的宝二爷啊!您怎么在这儿啊,老爷可是正找您呢!” …… 贾政书房内,几名清客围坐一团,同贾政手拿着盛文苑抄写下来的辩经过程,一个个摇头晃脑,抚手称妙。 “政公,薛探花真不愧是林公弟子,年纪轻轻已见学问深厚,这样的人物,就是不入朝为官,也必是一方大儒啊!” “是啊,政公家真乃书香门第,妹婿林公便已是清流名士,今不但在朝为官,更是带领江南士林破译先古之文字。 如今教了位弟子,也隐隐已有宗师气度。真是文风鼎盛之家啊! 常言道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林公与贵府乃是姻亲,可见府上也是文华日盛啊!” 贾政听着对方这么说也觉得面上有光,面色红润,嘴角上扬,连连谦虚道:“岂敢岂敢,都是如海教导有方,和我家有什么相干。” 清客詹光瞄了瞄贾政的神色继续道:“唉?政公此言差矣,贵府宝二公子天资聪颖,若是发奋苦读,说不得昔日圣上所戏言的第三位探花,便要应在令公子身上。” 去岁薛虹得中探花之时,琼林宴上隆庆帝曾戏言道:“昔日宋时东坡先生父子三进士,引为文华之盛,今本朝莫不复否?” 一提到贾宝玉,贾政面有尴尬之色,自家人知自家事。 宝玉虽然聪慧,可什么德行人尽皆知。 再加上名声已经坏了,想科举简直难如登天,又何谈金榜题名,高中探花呢? 詹光脸上堆着笑,拢在袖子中的手摸了摸银票,心中暗道:对不住了,宝公子。老马告诉我给你上上强度。谁让薛公子给的太多啦!! 锦衣卫和贾政给的银子一个月加起来才多少钱呐!薛虹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只要贾宝玉挨揍了就算数!!! 就在贾政唉声叹气之际,贾宝玉迈步走了进来:“儿子给老爷请安。” 贾政一看见贾宝玉,就想起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一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动手不是。 “嗯,宝玉这几日可有温习四书?可看了什么文章?” 贾宝玉也算被打出记性了,当即低头胡诌道:“回老爷的话,刚刚温习了孟子。” 贾政一听便随口考问了两句。 贾宝玉虽有急才,但他只喜诗词一道,对四书最是厌恶,也只不过被迫粗浅翻了翻。又疯玩了这数日,哪里还记得什么孟子? 詹光又摸了摸袖子里的一百两的银票,笑盈盈的替贾宝玉“解围”:“政公莫急,许是一时急切,这才忘记了,不若考一考别的。” 贾政一想:有道理!! 一炷香后…… 杀猪般的声音自贾政书房中传出,求饶的求饶,去后院报信的报信,乱哄哄作一团。 等贾母众人赶过来的时候,画面是这样的。 贾宝玉被绑住双手垂直吊在房梁上,贾政一手鞭法只闻声音不见鞭影。 旁边还放着两盆水,一盆是冰水,另一盆也是冰水。 只不过一个是沾鞭子的,一个是用来泼醒贾宝玉的。 冬季里开花鞭打皮肉,数九寒天冷水泼上头。 这么挨抽简直太难受,也张不开口,也没法求救。 你说难受不难受…… “我的宝玉啊!!!” …… 林府书房内,薛虹撑着头,看着手上刚刚写完的一册书,题上名字:论处理石头的一百种方法。 “哈,我也很痛心的,宝兄弟。只是玉不琢不成器,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哈利路亚,这话说着薛虹都觉得丧良心,太虚了,比贾琏肾都虚。 薛虹将这本秘籍收好,留着以后用。 仙人跳、碰瓷、敲闷棍、套麻袋、卖身葬父、左右为男、挑拨离间、火上浇油、颠倒黑白、煽风点火、穿小鞋…… 薛虹有自信让贾宝玉度过一个非常充实的童年。 三百六十当,当当不一样。 一天上一当,日日有方向。 “唉!得少看些宗教书籍了,总感觉自己变的心软了不少。啧……” 还给黛玉私底下写信,小王八蛋出息了! 这个时代女子私通外宅男子是非常严重的。 来!看看是你写信写的快,还是我肚子里的坏水翻的快!! 听说宁国府贾蓉还有几日就要完婚了? 容我细想,到时候再送贾宝玉一计! 第88章 神仙能顶几个师 “小姐,这只发钗不戴了吗?” 紫鹃手中那是一只金底裸丝嵌着蓝色宝石的簪子,这是贾母之前从压箱底的好物件中拿出来,给黛玉的。 黛玉坐在梳妆台前,伸出小手摸了摸头上戴着的那只青玉和田玉的簪子。 这只簪子通体简洁,不蔓不枝,到了簪头处却是一朵莲花的模样,下坠着几片花瓣状的玉片。 甚至微风一吹,便会轻轻摆动,仿佛花瓣要随风而去。 这只簪子是薛虹闲暇时用买来的一方和田玉的青玉料子雕刻出来,是黛玉庆生的礼物。 薛虹一直忙于政事,因此能陪黛玉出去游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便亲手雕了这么一只簪子以做补偿。 文人本就有篆刻印章的习惯,学书法者不说精通篆刻一道,起码基本功还是有的。 加上薛虹未中举时为了减少家里的负担,篆刻、制墨、自制作连史纸这一套流程他都干过。 一开始是用木头给自己的母亲雕刻木簪,后来有了钱则是给父亲刻了一枚扳指、母亲的是一副耳坠。渐渐的也就熟练了起来。 当然,青玉料子不值太多的钱,和贾母赏赐给黛玉的簪子比价值更是天地之差。 可是黛玉就是喜欢这只簪子…… 薛虹受前世思维影响,只当作是对黛玉的小礼物,可在黛玉心里又岂止是这样? 雪雁和紫鹃看着黛玉出神的模样,连连出声呼唤。 “小姐,小姐。” 黛玉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但还是忍着羞涩开口道:“毕竟这次去外祖母家是赴亲宴。 若是穿戴太过华丽,恐有喧宾夺主的意思,这样就很好。” 雪雁捂嘴偷笑:“小姐说的是。” 林府门口处,薛虹也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马车,也牵来了马匹供薛虹乘驾。 不多时黛玉便带着帷幕走了出来,正要上马车,却忽然停下脚步,向着薛虹走去。 “师兄。” 薛虹正要上马,听到黛玉的声音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只见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小人影靠了过来,轻轻招了招手。 薛虹了然,微微伏下身子。 黛玉从斗篷中伸出小手,替薛虹解开胸前打的乱七八糟的结,重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知师兄不惧些许风寒,但总还是应该注意些的,不然着了凉就不好了。” 薛虹看着自己胸前漂亮的蝴蝶结有些纠结,但看着面前的小小身影,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有劳师妹了,多谢关心。外面冷,快上车吧。” “嗯。” 艾婆婆、李嬷嬷还有管家几人站在一旁,脸上的笑都堆起了褶子。 一切准备就绪了,几人便向着宁国府出发了。 只不过在去宁国府赴宴之前,还要带着黛玉去一趟荣国府后宅,给贾母请安。 宁国府后宅没有能镇住场面的人,所以女眷们还得靠贾母这位国公夫人撑持着。 女眷们直接到荣国府去,而男客们才去宁国府赴宴。 薛虹骑在马上,一直思索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世界按照书中描写是有些怪力乱神在里面的,难免有些好奇。 而秦可卿在里面貌似还是个类似孽海情天头牌的角色来着,她姐姐警幻仙子应该算是老鸨子。 别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仙,就算真的有,那伙子孽障也不可能位列仙班,最多是给自己贴金罢了。 别的不说,光是秦可卿自杀这一件事,就不可能是位列仙班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仙道贵生,自杀是大罪。 薛虹估计这伙妖魔鬼怪也就是那么回事,持心光正,就书里那些狗屁的孽海情天也奈何不得他。 孽海情天?跛脚道人?癞头和尚?你们可别让我逮到了。 最近正好觉得医学行业进步需要几位“自愿者”呢。 别说是假神仙,就是真的能怎么样?哼哼,伐山破庙了解一下! 薛虹是属于偏执的唯物主义,不相信有神,但相信有超自然力量。 只不过只要这种力量能被观测,就能干预,能干预就能理解,能理解就能掌控。 他能长生,老子死了以后照样是永生,比你长生还吊一个级别呢! 人身上的每一颗基本粒子,那个没有几十亿年的寿命? 四舍五入一下……老子和神仙也tm没差啥,那我怕什么神仙鬼怪! 神仙能顶几个师? 不过对于秦可卿,薛虹还是挺好奇的。毕竟名气大呀,更是号称兼具钗黛之美。 可秦可卿的名声是有点两极分化的。 一方面认为秦可卿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在宁国府被贾珍逼迫,最后羞愤而死。 还有一部分认为,秦可卿也不是什么好鸟,和贾珍的那点破事是她自愿的,因为人家判词写的很明白了。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这几句话怎么解读,都不像是什么好话。 当然,自愿与否和薛虹也没什么关系,能满足好奇心最好,没弄明白也没关系,反正他只不过是带着黛玉替老师走个过场,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 就算真是被迫的,和薛虹也没啥关系,薛虹也没那个心思去伸张正义。 你自己家愿意攀高枝,谁也拦不住。宁府都名声臭不可闻了,还巴巴的去结亲,可见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秦可卿一家对薛虹没有任何利益关系,能多关注一点也不过是因为名气太大了。 薛虹贱得慌?吃力不讨好,去当耶稣救主,人家还不一定领情! 别反过来像鱿鱼人一样,把他这位救主坑死,那可就搞笑了。 最多……以后秦可卿死的时候他多随点礼钱也就是了。 总而言之,薛虹对秦可卿的印象一直不怎么好。 到了荣国府门口后,薛虹下马亲自搀扶着黛玉从车上下来,临去宁国府前又叮嘱了几句。 李嬷嬷则是示意薛虹放心,一切有她在,姑娘准保一切平安。 这点薛虹不怀疑,毕竟贾府都被锦衣卫渗透成筛子了。 甚至里面不少锦衣卫还和薛虹有点“贸易往来”,当然,这些都是在隆庆帝默许情况下。 薛虹又没贿赂锦衣卫干别的事,只不过是调教调教石头而已。 隆庆帝:年轻人嘛,就是爱玩,我们要包容?(???)?。 朱煇:爹你打我的时候可不是那么说的啊!!o·(? ??????????? )?o·? (作者不信神是高中以后的事,我家成分相当复杂。 我爷,十里八乡有名的先生。我奶信奉佛教。后来家里有一段时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还全家信了基督教。 佛、道、儒、基督教作者是真的全接触过,圣经我曾经当故事看,翻了新约旧约。 看完以后就给我一个感觉,前言不搭后语,通篇吹牛逼!当然,里面也是有导人向善和一些智慧在的。 至于东北萨满文化我那更是耳濡目染。作者姑奶,有名的二神。 你问我有没有超自然力量,我不好说。 但你说有没有神,我可以拍胸脯的说,没有,至少我没见到,所以我不信。 一个两个看似虔诚,拜的哪是神呐,都是自己心里立的偶像! 作者不否认任何宗教,我尊重信仰。 只是作者不信这些东西,也不想把希望去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存在身上。) 第89章 遍地食禄尽禽兽 “恭喜恭喜!!” “恭喜贾兄,如今蓉哥也成了家,兄长日后可以待享天伦,真是羡煞旁人呐!” 贾珍满脸堆着笑容,不停拱手对着周围宾客回礼。 堂内众人闹哄哄作一团,将贾珍团团围在中间。 而在门口负责帮忙迎接宾客的贾琏,一眼就看到了薛虹的身影,便近前笑着搭话。 “虹兄弟。” “琏二哥,恭喜贵府啊,未知珍大哥何在?” 贾琏扯过薛虹的手,一并往里迎去,笑道:“你说珍大哥啊,他在里面陪同各位宾客呢,进去就看到了。走,快进去吧。” 贾琏同薛虹讲了两句话后,便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贾家虽然分枝颇多,可荣宁两脉子嗣不丰。宁国府更是一脉单传,所以只能请贾府的场面人贾琏过来迎往送客。 薛虹别过贾琏,步入正厅,刚进去便看见笑的满面春光的贾珍。 那神情、那春风得意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新郎官呢。 薛虹看的清清楚楚,贾珍脸上的神态并不是类似儿子成家的欣慰,更不是家族壮大,或者即将出现下一代的喜悦。 贾珍此刻的神情薛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虽然他已经刻意的去收敛了,但眼底的兴奋,以及春风得意的姿态是掩盖不住的。 薛虹并没有急着上前攀谈,而是找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打量着四周的人。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薛虹不认识的,可有那么几位还是比较面熟的。 光是薛虹认识的,在这些人里就有: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 这二人现在兵部挂着职位,薛虹此前曾在礼部见过二人一面。 这二人是薛虹能认得出来的,剩下的众人,哪怕薛虹不认识,到大体也能猜到是勋贵一脉之人。 薛虹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果脯放进嘴里,坐等吃瓜。 薛虹有九成的把握,从订婚开始,贾珍就已经盯上秦可卿了。 而后面自从秦可卿嫁入宁国府后,名义上的丈夫是贾蓉,可实际肉体上的丈夫只有贾珍,估计贾蓉连碰也不敢碰秦可卿。 就以贾蓉色中饿鬼的那个德行,有秦可卿这样的妻子,居然还能做到“相敬如宾”,数年没有子嗣? 而秦可卿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物,和贾珍纯粹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贾珍虽然道德有亏,可作为堂堂宁国府掌权人,还不至于干出来逼迫这种掉份的事。 说利诱、勾引肯定是有的,可若说逼迫,未免不太合适。 第一,焦大曾经说过,宁国府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扒灰毫无异议,指的就是贾珍和秦可卿。 而养小叔子指的大概率也是秦可卿!秦可卿不止和一个人有关系。 不少人以为养小叔子说的是王熙凤,可实际上,焦大骂的就是宁国府的人,他也只是宁国府的奴才,对荣国府的事不了解,他骂荣国府的人干什么? 更何况王熙凤是公认的洁身自好,说她哪点不好都没问题,可唯独对待夫妻情感忠贞上,黑都没得黑。 既然说的就是宁府的人,那宁府的女主子一共就两个人,尤氏、秦可卿。 尤氏要想养小叔子,那得是和贾珍一个辈分的才算养小叔子,小叔子是没有,小姑子倒是有一个,还在隔壁府。所以排除。 剩下就一个人,答案呼之欲出!养小叔子的就是秦可卿! 而宁国府上恰好有一个人是在秦可卿进府后被赶出去的,贾蔷。 很难说是不是贾珍因为这事吃醋,又不好明着发火,才将贾蔷赶出去了。 还有秦可卿房间里描写的那些物品,哪一种不是带有强烈情欲色彩的东西?哪有一样正经的物件? 武则天当日镜室中的宝镜,一边摆着赵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杨玉环乳的木瓜。屋子里还设有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看看,这都是啥东西。但凡有点别的玩意,还能洗一洗,现在洗都没得洗。 就差明着告诉别人,秦可卿就是欲望化身了。 这是一个私生活情感丰富,肉体接触人员较多的这么一个角色。谁来也没得洗! 什么品洁高贵,迫不得已,都是扯淡! 秦可卿要是迫不得已洁身自好,那水浒传里的潘金莲都可以算是贞洁烈女了。 扒灰还能说是被贾珍逼的,那养小叔子也是被逼的?? 这也是薛虹不喜欢秦可卿的原因。私生活太过丰富了,以后世的角度看也是相当炸裂的。 她这是感情线多线发展!贾蓉简直头顶青青草原了有没有?? 绿帽子叠叠乐啊! 薛虹目光在堂内扫视一圈,将众人嘴脸尽收眼底。 按照人数一一对号入座,贾蓉这场婚礼,几乎惊动了整个京城所有勋贵。 再加上彼此的势力延伸和关系网的覆盖,说是震动京师都没问题。 之前薛虹还纳闷,以隆庆帝那种想十全十美的性子,不太可能会让开国功勋之后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最多就是将权利夺了,留个富贵命而已。 “现在看来。贾府恐怕还是有些别的事,触怒了皇帝,甚至是罪无可恕的滔天大罪。 贾蓉这一结婚,估计朝中的暗流,也该变为惊涛骇浪了。” 薛虹默默估算着形势,以求早做准备。 新娘子来了! …… 在前堂拜过双亲后,秦可卿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送入了房中。 房间内,秦可卿觉得四下无人,便伸出一双柔荑?,将盖头微微掀起一角,悄悄的打量着四周的陈设,但又很快将盖头放下。 哪料静坐之时,心底浮现的身影竟然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日前来府上提亲的公公贾珍,那一身潇洒气度,让秦可卿难忘。 …… 前厅中,贾珍带着贾蓉来到薛虹桌前敬酒,薛虹端起酒杯起身祝贺。 “珍大哥,依我看,还是将蓉哥儿先送回去吧,这里我来应付。 今日是蓉哥儿洞房花烛的日子,冷落了新娘子可就不好了。”贾琏见贾蓉站都站不稳了,便开口劝道。 不!贾珍要的就是贾蓉冷落秦可卿,对她“相敬如宾”。否则他还怎么乘虚而入啊? 贾珍摆了摆手:“唉!琏弟多虑了。我贾家身为武勋出身,府上的男儿若是连这点酒水都喝不得,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薛虹回敬,说过贺词后便重新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酒水,自斟自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好戏。 这正是: 可怜烽火铸功勋,生前难管身后因。 遍地食禄尽禽兽,情既相逢必主淫。 满堂儿孙皆不孝,子成亲来父做婚。 孽海情天方寸乱,任尔烧香敬鬼神。 第90章 大明离谱的爵位继承制度 腊月上旬,太子自开封还朝,一并被用囚车带回来打入天牢的还是数名地方要员。以及抄家所获银两财物。 加起来也才不过二百多万两银子,还有一些字画、玉件等物。 至于粮食、绢帛、棉布等次一等的布匹,还有牛马等牲畜,则是被太子直接在开封用于救济难民。 而被没收的田产,太子则是挑选其中未被大水淹没的,重新归纳统计,划给受灾的开封百姓,并从官府拨付给了足够的种子,让他们来年就能耕种。 太子下敕,河南受灾范围内的百姓,免除赋税三年,若有战事,也仅是征赋不得加税。 太子还京后第二天,薛虹的职位就从干了一年的翰林院调任至詹士府,兼任从六品赞善一职,仍旧保留修撰职位,负责传令、讽谏、礼仪、传授经典文学书籍。 詹士府主官们的职位一般是由礼部和翰林院的人员兼任的。 看似只是平调加了一个职位而已,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空出来正六品的詹士府府丞就是给薛虹预备的职位,只不过年底了,不好大动,所以这才拖着。 等年底吏部政绩考核评定后,明年年初,人家薛虹就是:小母鸡下鸡蛋——人家升了。 一年的时间,就从正七品直升正六品,已经算是非常快了! 更何况詹士府这个机构的特殊性,就决定了在这里面任职的,属于太子的心腹。 当今太子德才兼备,又深受隆庆帝喜爱,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太子未来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这个时候进去詹士府的官员,就算是潜邸之臣,从龙之功,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位置。 钟粹宫内,太子与薛虹对坐而弈下六博。以掷骰子,行走棋子步数判断输赢。 昔日大名鼎鼎的号称无人可胜的大汉棋圣砸死吴王世子,玩的就是这东西。 “景瑜,你虽布局谨慎,可这运气却着实算不得好。” 一局下罢,太子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薛虹。 薛虹洒脱一笑:“殿下说笑了,论气运之盛,下官又怎么能和殿下相比较? 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多数时候,决定棋局输赢的,恰恰就是这运气。 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太子将手中的枭棋一扔,起身向屋外走去,薛虹也跟在后面。 “走吧,如今也到了年底,该是给宗亲们发放奉养的时候了,景瑜可否随孤到内务府一趟?” “敢不从命,请。” 二人出了东宫后,一路直奔皇宫西南角的内务府。 本朝东六宫为太子浅邸,太子本人一般居住于钟粹宫内。 路过奉先殿,再穿过隆宗门,最后路过造办处,终于来到了内务府。 到了内务府后,薛虹放眼望去,只见一匹匹上等的绢帛、丝绸被杂役们从库房中搬出,装上马车然后运出内务府。 除了丝绸绢帛外、还有碳、碧梗米、以及一些下面上贡的野味等等。 一名太监正在手持账册,不断核对着数目。 “动作都麻利点儿,年底了,等这一批的东西运出去,咱们还有别的事呢! 唉!我说你小子在那发什么愣呢,眼睛里得有活儿啊!!” 就薛虹到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亲眼看见运出去十几车的东西。 太子带着薛虹进了内务府的库房内,负责看管的太监见太子莅临,连忙放下手中的账册行礼。 “老奴见过太子!” “平身吧,孤只不过是过来瞧瞧,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就是。” “是。” 薛虹向内务府的库房内望去,只见此时偌大的库房已经空下来了大半。 两人也只是转了转,就走了出来,回到了钟粹宫内。 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枝条繁茂的树,开口道:“那些东西都是用来赏赐京中功勋之后,还有孤的宗亲王叔府上的。景瑜,你有何感想?” 薛虹沉吟片刻,拱手道:“臣愚钝,请太子见谅。” 太子当即笑了出来,拍了拍薛虹的臂膀:“父皇说你是个胆大包天的,怎么这会倒谨慎起来了?嗯? 你不觉得这树……枝叶太茂盛了吗?再这样下去,这棵树恐怕就要被自己的枝叶给压塌了啊…… 孤是准备和父皇商议修剪修剪的。” 薛虹问言,也借着树的话题开口道:“殿下,修剪树枝也是一门学问,不可急于一时。 老话讲冬锯春剪,长歪了的喧宾夺主的枝条要及时的锯掉,以免枝强干弱,反而毁了树的生机。 可那些细微的枝叶的修剪,就不是能够快刀斩乱麻的了,要徐徐图之,以免伤了树的本身。” 太子闻言抚掌笑道:“不愧是传闻中涉猎甚广的薛探花,想不到就连种树的学问竟也通晓。” “殿下谬赞了,下官出身田亩之间,以耕读为本,虽不及父母之辛勤,亦不善耕种,却也耳濡目染了解一二。 况且下官只不过提了一个建议,这树具体如何去剪,还是要看陛下和殿下身为树的主人的意愿了。” …… 出了东宫后,太子将府上的一卷东坡作画、米芾题诗的画卷作为赏赐。 画卷上也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收藏印章盖在角落不显眼的位置。其中也有隆庆帝和太子的私印。 很显然,这些藏主很有品味,没有像章总一样胡乱盖。 薛虹谢恩后便坐上马车回府。 “太子殿下也是位有心气有远见的啊!老朱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刚刚太子说的种树可不是真的在说树。 否则修剪一棵树还要隆庆帝点头,那不是扯淡呢嘛! 很明显,太子是对当今大明宗室枝繁叶茂的情况有了预警,有心出手治理修剪了。 本朝现如今亲王三十三位,郡王足足有二百多位,这里面除了四大异姓王是军功所封,其余诸王全部都是宗室。 本朝规定,因功封爵者,世袭三代后方降等袭爵,但也可以累功复爵。比从无到有积累爵位要容易的多。 比如贾赦,只要他的功劳到位,考封也没问题,就可以直接恢复国公的爵位。 而皇室宗亲就更盖了帽了,长子嫡子世袭罔替,余子降级一等。 好家伙,按照这个规矩您就来吧!! 但凡老朱家前面几个皇帝能生点,现在亲王、郡王的数量还能翻倍! 但好在除了现在的太上皇外,本朝太祖和太宗、世祖三人,子嗣都不算多。 就属当今太上皇牛逼,除了早些年争位内讧死的那些个儿子,不算隆庆帝本人,活着的还有五个! 就连死的那些儿子,太上皇也都将他们的儿子一一也封了亲王。 就连被废为庶人的先太子,最后也给了个义忠亲王的爵位。 现在看起来,大明还是能承受的住,可要是再过个三五代皇帝…… 本朝亲王年俸禄:米一万五千石、钱一万五千贯、锦二十匹、纻丝二百匹、纱罗各一百匹、绢三百匹、冬夏布各一千匹、绵二千两、盐二千引、茶一千斤,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 就现在这个制度,太子年底算账那是一算一个不吱声啊!谁能养的起啊!! 所以太子看出来了弊端,有心改革很好。 可就怕好心办坏事,弄巧成拙,所以薛虹才委婉劝谏要徐徐图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一刀切。 回了林府后,黛玉一如既往的等在后厅里,见到薛虹回来便迎了上去。 “师兄……咦?师兄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薛虹上前忍不住轻拍了拍黛玉的小脑袋,将手中的画卷递了过去。 黛玉晃了晃脑袋,将薛虹的大手弄了下去,然后展开画卷一看:“这是……东坡先生和襄阳漫士的真迹! 这个印章是……” “师妹,喜欢吗?归你了。” 第91章 隆庆帝选秀 “师兄,这上面的印章貌似……当今陛下的?” 书法大家,大文豪的字画固然有价值,可皇帝的印章同样有价值,尤其是在位的皇帝。 官员想得到一幅盖了皇帝印章的字画也是难如登天。 黛玉手中的这幅字画拿到外面,万金不换。 薛虹一边将身上的斗篷解下递给丫鬟,一边回道:“这是我去钟粹宫太子殿下赏赐的,我知你素来喜爱风雅之物,便借花献佛。 时近年关,朝中正忙,为兄又实在抽不开身,不能陪你出城散一散心,实在是委屈了你。” 听到薛虹这么说黛玉自是满心的欢喜,更胜过对于得了这卷字画的喜悦。 心中薛虹的分量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仅次于林如海的地位。 每天临近傍晚时分,小小的人儿都会早早的等在后院,期盼着看到自己的师兄。 黛玉幼年失恃,虽天资聪颖,可依旧对她造成了影响。这样的孩子哪怕天纵奇才,内心大多难免会有所缺失。 比如对友谊和爱情分不清,容易敏感,又爱生气。 因为女孩子的很多话是不会和父亲说的,无人倾诉,自然而然会形成这种敏感的对外防御机制。 而一但心里有了别人的位置,就又会患得患失,容易吃醋。生怕自己的爱被别人分了去。 可是这种情况薛虹也没有大多的好办法,他一个男性想让黛玉体会母爱是不可能了,只能合理的多给黛玉一些爱护和支持,鼓励她多交朋友。 黛玉抱着几乎有自己半身长的画卷,卷轴上的白色裱纸贴在微微发红的脸上,低着头一双小手不知道放在哪里。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要抬头道谢,却看见薛虹已经走了过来招呼自己用饭。 “真是辛苦师妹久等了,再过一会恐怕饭就要凉了,先用饭吧。” “嗯,一切都听师兄的。” …… 夜间时分,黛玉回了屋子,手中还捧着那幅字画欣赏着。 只是到底欣赏的是画,还是情义,那就难说了。 “小姐,时候不早了,让奴婢替您卸去发钗妆容吧。” 黛玉先是将字画收到了自己床边的那个箱子中,然后锁好,这才坐到梳妆台前。 雪雁刚一动手将那簪子拿下来,准备和其他的首饰当在梳妆台下方的小抽屉里,就被黛玉拦了下来。 “还是……单独收起来吧,毕竟玉件易碎。” 雪雁调皮的回了一句:“小姐莫怕,有公子在,日后再让他送你就是了,最好啊……是送上一辈子。” 紫鹃也渐渐适应了身份的变化,收起了心底曾经的想法,也跟着笑了起来。 黛玉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脸在发烫,但心内又隐隐有着窃喜,或者说是一种安心的感觉。 …… 自从那日在钟粹宫一会之后,太子也渐渐的开始理解了隆庆帝为何对薛虹评价如此之高。 詹士府的琐事只要是交代给薛虹,几乎都会以最简洁的方式完成,同时又保证了任务的质量。 而薛虹本人做起任何事,又都是有着章法,属于自己的逻辑,这样的人只要经验和见识随着年龄的增长,妥妥的辅国良臣级别。 当然,哪怕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却依旧要收敛着些,除了日常的工作外,很少与官员有私下的接触,哪怕是詹士府的官员们。 虽然不能明着交好,但暗地里却也给薛虹提供的不少的方便。 太子每次给薛虹下达任务的时候,都是挑那些功劳大,事少,几乎没有背锅得罪人风险的美差。 这也就使得薛虹虽然身兼翰林院和詹士府的差使,可并没有比原先担任修撰的时候忙多少。 每天依旧按时打卡上下班,鲜有加班的情况。 …… “众位爱卿,白驹过隙,岁月不饶人呐。转眼之间又是一年除夕将至。 府上可都备好了除夕的东西?可不要家里的小孙子孙女们找你们要礼物,却拿不出来啊!啊?哈哈哈哈!” 今年虽出了河南黄河决堤这么一件事,但整体上隆庆帝的布局也好,财政支收也罢,总体都是呈现稳步前行的状态。 再加上太子也回来了,年底可以帮他分担不少的事情,有时间休息休息,心情大好之下,便开了个小玩笑。 隆庆帝话音落下,群臣纷纷笑出了声,然后异口同声恭维道:“全赖陛下洪福!” 别管笑话好笑不好笑,领导讲的,谁敢不笑? 礼部尚书黄锦率先站了出来,汇报起了一年的工作进度,以及年末朝廷、皇帝要出面举行的祭祀活动。 然后当堂申请经费,没办法,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不谈妥了,回头单守才容易把经费打骨折! 毫无异议,隆庆帝当场直接批准了。 户部尚书单守才虽然觉得经费批的有些多了,砍一半就刚刚好。可既然皇上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下旨同意,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暗暗吐槽了一句:到底是人老奸,马老滑呀!唉!!又白白浪费一笔银子,心痛!(?﹏?) 然后是刑部尚书汇报今年案件的情况。 “起奏陛下,今年在陛下及满朝诸公的治理下,今年一年各省府州呈交刑部审核的死刑共计九百一十八起。 经过刑部核定、复审后,呈交陛下御批最后执行死刑者不过六百一十一人。 相较于去岁的六百五十人,人数明显减少,可见陛下之贤明与朝堂诸公之辛勤。臣为陛下贺!!” 实际上这个数字还应该更低一点。 主要还是河南开封的知府全家,还有那些被波及的官员们把数字拉高了。 否则今年执行死刑的人数顶天也不会过五百人。 自隆庆帝登基以来,除了刚开始的几年因为根基不稳,朝局有些动荡,隆庆帝也指挥不动地方,而导致每年死刑犯破千外。 后来的日子里死刑人数在不断的减少。 因为隆庆帝将原本尸位素餐的官员不断替换,又加大了检查力度,使得地方的冤假错案减少。 隆庆帝还严格监督地方,不停尝试遏制地方官员私自加赋,也降低了百姓的生存压力。 这两者都是死刑人数大大减少的原因。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只见吏部尚书严唯忠站了出来。 “陛下勤政爱民,后宫已有数年不曾选拔秀女,臣请陛下降旨选秀,充实后宫。” 隆庆帝挥了挥盖在龙椅扶手上宽大的龙袍袖子,毫不在意的道:“爱卿说笑了,朕已是知天命之年,更有五位皇子,皇孙都已经满地跑了,朕还选秀做什么。” “陛下此言差矣。” 王子腾从兵部尚书的身后站了出来:“陛下贵为天子,五位皇子,未免还是有些少了。 况且后宫妃嫔加在一起也不足双十之数,臣……” “怎么?朕的家事诸位爱卿也要管一管?” “陛下,天家无私事,请陛下三思啊!” 隆庆帝看了王子腾一眼,又看了看下方群臣的表现。 大半的人对此态度是默许的。 而黄锦和单守才以及刑部尚书三人相互看了看,然后给了隆庆帝个眼神。 隆庆帝心领神会,你们不是想往朕后宫塞人吗?好啊!朕给你们这个机会! 因为隆庆帝简直太宠爱尹皇后了!一共五个儿子,三个是皇后所出! 虽然尹皇后堪称贤后,可群臣还是不放心呐!还是往陛下后宫多塞点人安全些。 “既然如此,准奏!!传旨各地拣选秀女。 正好朕的公主们也大了,该是选些秀女做伴了,正好一起吧。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就退朝吧!” 第92章 朱煇:王子腾,我上早八! 当今陛下选秀的消息一出,有人震惊,有人窃喜,还有一部分人在悄悄思索。 本朝较特殊,包括后宫方面也是一样。 为了避免尽量外戚干政的情况,明中期以后,秀女、皇后尽量都是选择出身清白的平民,或者五品官员以下人家的女子。 十三岁以上~十六岁以下,未婚、未有婚约且自愿的女子可以进行选秀。 经过地方官员核实,确定家世清白,还有宫里派到各省的太监、嬷嬷确认模样端庄,没有身体隐疾后,才可以加入选秀中。 选秀也分为大选小选。大选一般是选用女官,要求比较严格,本朝妃嫔其实也算在女官之列。 本朝太祖为了避免后宫宫女、妃嫔过多,而导致混乱以及开销过大、影响皇帝勤政的情况,严格规定了后宫的数量。 皇后、皇贵妃,一名。本朝不存在皇后与皇贵妃同时出现的情况,避免加剧后宫争宠,故皇贵妃多数时间只虚设。 另设有贤良淑德四妃,位同超品。(不存在两个封号加在一个人的身上的情况。) 下设凌兰嘉月四妃,位一品~二品之间,具体看皇帝的恩赏。 然后是四昭、六修、六良,为三、四、五品。 最后是美人、贵人,加在一起总计十四个名额。为从五品。 除去皇后娘娘外,后宫常设妃嫔总计三十八人。 隆庆帝就属于后宫都没有填充满的那种皇帝,登基十几年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工作狂。 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十天也有七天往皇后屋里钻。 但现在位置,贤良淑德四妃,也仅仅只有一位是因为诞下皇子而不得不抬上来的。 就这还是尹皇后软磨硬泡,隆庆帝最后才同意的。 也多亏了这样,这十几年来后宫风平浪静,虽有些小摩擦,但都无伤大雅,这也是隆庆帝能放心搞事业的原因之一。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居然关心起了皇上选秀的事情。” 薛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按理说这东西对勋贵一脉也没什么帮助啊。 总不能这帮人才以为送进宫里的什么侄女外甥女什么的,可以吹隆庆帝的枕边风吧? 醒醒,老弟!隆庆帝可不是北齐武成帝那种货色。(兰陵王亲叔叔) 民间传说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典故最早就是从武成帝这来的。那后宫,他一天宠幸一个,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光是有品级的妃子就有: 皇后、左右昭仪、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女!没品级的更是不用说了,多的没法数。 “还是无法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薛虹索性不再多想,还是等着看热闹吧。 “身为勋贵一个个不想着培养家里的后辈、保家卫国守土安民,反而总想着歪门邪道。 今天侵吞点商人百姓的财产,明天靠走后门扯扯关系,没一个成才的。 这样的家族,又能撑的了几时呢……” 说起来,薛虹哪怕现在想起贾府送贾元春进皇宫的操作还是很迷惑。 如果要是和隆庆帝示好也用不着这样啊?更何况贾元春进宫就被大明宫的太上皇给带走了,这不是贴脸嘲讽人家隆庆帝吗? 还是说就为了给太上皇表个忠心,就把自己家嫡长女送进去了?? “满府男儿不争气,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女儿家身上,荣宁二公的脸恐怕都要被丢尽了……” 说起来薛虹忽然发现个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贾府的辈分取的未免……太不吉利了。 第一代,贾源、贾演,水字辈,意味源头,家族兴盛之始。 第二代,代化、代善,子承父业,化兵灾休结善果,延续富贵。 第三代,敷、敬、赦、政,文字辈,弃武从文,虽然不复先辈的荣光,但还是有能顶梁的人才的。 第四代,瑚、珠、琏、琮、玉,虽然都是玉器宝器,却难免太过脆弱,暗示贾府这一代已经是金镶其外,败絮其中。 其实从贾赦这几个儿子,还是多少能看出来他曾经的野心的,瑚琏之器。 只是可惜啊……一切成空,结果给自己小儿子又取了个琮的名字。 琮者,祭祀之礼器,陪葬之冥器,在这个时期,没几个人会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 第五代,蓉、兰、蔷、芸,草字辈。 既指腹内草莽,又指这一代失去祖宗爱护,沦落为草民,无根之草。 薛虹正在池塘边踱步思索之际,忽听见不远处一阵莺莺燕燕响起。 一抬头,只见黛玉正同着几个同龄的小姑娘正往这边过来。 虽不曾见到黛玉的表情,但听声音应该是很开心的。 今天太子有点“家事”处理,所以詹士府就空闲了下来,年底翰林院也没有什么工作,所以薛虹便早些回家了,所以黛玉并不知道。 “这样的年纪,正是该放肆的玩笑的时候。” 薛虹拂袖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去,避免和这群小家伙碰面,也免得她们不自在。 薛虹虽然不爽贾府做的事,但也不至于拿孩子撒气那么没品。 至于贾宝玉他是纯粹活该!给十岁的黛玉送刘备、送胭脂。 别说现在薛虹和黛玉订了婚约,就是没有婚约,谁能忍受自己家的孩子被外面的黄毛调戏? 薛虹没请朱煇动手断贾宝玉一条腿都算他宅心仁厚! 薛虹虽然提前转身离开,但背影还是被一众女孩子看到了。 心直口快大舌头的史湘云开口道:“咦?林姐姐,后院里怎么有个人影啊?” 其她三人也看向黛玉,黛玉见到薛虹的背影笑容不自觉的浮现:“没什么,恐怕是我师兄今日提前回来了。 远远的听到了咱们顽笑的声音,又担心咱们不自在,就离开了。” “呀!他就是外面说的薛探花?据说是一位真正的清风朗月一样的人物呢。真是可惜没能见到!” 探春娇笑一声,点了点史湘云的鼻子道:“你呀真不害臊。人家薛大哥都知道不好和咱们未出阁的女子碰面。 你呢?还想着看看人家。” 史湘云搂住黛玉一只胳膊:“那有什么?说到底薛探花也是林姑父的弟子,算起来也算是自家人,也是咱们的长辈。 再说了,你们都见过的,偏生就我没见过。” “哈哈哈哈,好不害臊的云丫头!” “你们都笑我,本来就是嘛……” “你们还笑!” “我们只是想到高兴的事……” …… 钟粹宫内,朱煇脸上带着清楚的鞋底印记老老实实的跪在太子面前。 “老四,知道错哪了吗。” “错在白天动手,我应该晚上再……” “不对!!再想!!(???皿??)??3” “那是……我没及时跑掉,被父皇抓到了?” 太子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深吸一口气:“我是说你怎么敢自己一个人去堵王子腾,他再怎么说也是武将,伤到你…… 咳咳!不对。我是说你当街和朝廷的兵部侍郎互殴,传了出去会让百姓怎么看!!” 太子这话一说出口,朱煇立刻笑了,自家大哥偏心眼他是知道的(?>?<?) 互殴?王子腾可是全程都没敢还手啊!!比窦娥还冤枉,这都被大哥定性成互殴了。 今天之所以詹士府提前下班,就是因为太子去隆庆帝那捞他的好弟弟朱煇去了。 因为王子腾等人提出让隆庆帝充实后宫,甚至还明里暗里说隆庆帝太过独宠尹皇后了。 这事被朱煇听到后,自己在上下朝必经之路上堵了王子腾一天!! 看到王子腾一瞬间就是一句:王子腾,我上早八的问候,撸起袖子上去就是干! 王子腾全程挨揍都不敢还手。 然后朱煇就被隆庆帝一道圣旨提溜回皇宫了,要不是太子赶过去的及时,这会皮鞭沾凉水估计他也体验到了。 “老四,你太莽撞了。父皇和母后的感情不是选几个秀女能改变的。 共富贵之人如何比得上共患难的母后? 还是说你小子也担心未来大哥不能容你,所以玩命的给自己泼脏水!嗯?” 第93章 敌友不分是百姓 “大哥您这话说的,我不信咱父皇我也得信你啊!” 朱煇笑的一脸狗腿子样,跪的板板正正。 太子没好气的瞪了朱煇一眼,语重心长道:“老四,你也是成家的人了,以后做了什么事,就是我和父皇有心为你找补,恐怕也是来不及。 就说去年你假装火烧贡院的事情,父皇顶着多大的压力才把这个屎盆子扣在死人的头上? 做兄长的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第一泡尿也是尿在了我的怀里!你能不能收敛些,还是说真想让大哥成为孤家寡人? 老二没了,你是大哥嫡亲的唯一弟弟。 要是你还不放心的话……” 太子拉起朱煇按在座位上。 “我让位给你,你就是大哥,我是你皇弟。明天我商量爹让他给你禅位,你直接当皇帝! 来,吾皇万岁……” 太子一撩起衣袍假装要跪,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朱煇贼兮兮的笑着,貌似很期待自己跪下去。 眼里没有一丝对皇位的贪婪,有的只是对倒反天罡的渴望。 朱煇:让我当大哥,真的? 太子:(?o?o)当然……假的!你还想当大哥了! 太子不单单是兄弟几个里最道德的那个,同时也是骑射、剑术最高的那个。 毕竟武德武德就从这来的嘛! 别说朱煇不敢反抗,就是反抗也打不过。 于是经过一番兄友弟恭的交流之后。 …… 太子气定神闲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抹了抹衣服上的褶皱,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刮了刮茶沫:“还想当大哥吗?” “哪能啊!做弟弟的对大哥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 “少贫嘴,老四你跪下,哥托你办件事。” 朱煇披头散发,头顶的翼善冠都被打飞了,原本只有鞋印的脸上也多了个乌黑的熊猫眼。 “唉!大哥,我在这呢。”朱煇跪在太子旁边,一边捶腿一边笑脸相迎。 “这些年咱们皇室宗亲的开支越来越大了,一年光是养他们,国库都要额外掏不知道多少银子。我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大哥英明!大哥的决定我一万个支持啊!” 啪!! “闭嘴,老实听着,拍我马屁的人多了,不缺你一个。 前些日子我也借着机会,同景瑜暗中讨论了一番此事,他劝我不可操之过急。 我希望你以私人的名义去拜访一下他,和他再请教一下此事。 千万别搞砸了,也千万别再弄的沸反盈天。明白吗?” 朱煇:“(? ? ?? )那大哥,我是说万一,万一我要是不小心弄砸了,咋办?” 太子:“???咋办?那今年除夕父皇和母后可有节目看了。” “什么节目?” “我和十三叔一起表演佛跳墙。” “那不是菜嘛?还用你和十三叔做?” “我和十三叔演佛,你是墙!!” 朱煇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大哥还好说,跳两下最多疼点。 可自己十三叔那个体重一个大跳下来,自己小命估计也没半条了! “是!大哥,保证完成任务!!!” …… “所以,请问殿下莅临,到底所为何事。” 薛虹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朱煇,眼底闪过一丝嫌弃,黛玉还等着自己吃饭呢。 “没什么,主要是前两天你不是和大哥聊了聊种树的事儿嘛。 我听了都觉得有道理,所以呢,我也想好好学一学。 主要是这树眼前状态越来越不好,我大哥也是有些焦急,总想着能不能快些。” 瞬间薛虹就明白对方的来意,以及到底是谁让朱煇过来找自己的了。 “殿下,臣曾经说过,万事万物皆有阴阳,矛盾且统一。 枝叶过多虽然会夺取树干的养分,可有些好的枝叶反而可以为树干提供保护和生命力,不可能做到一刀切。 最好的方法就是多浇树,多施肥,尽可能维持树的生机的同时,慢慢修理。 这种事情,宁可慢些,也绝对不能快了。否则反而不利于树木的生长。万望……太子、王爷三思。” 薛虹知道太子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这事谁急谁完蛋! 想削藩是对的,可是要分时机,现在隆庆帝那头掐架掐的正白热化呢,皇室宗亲本来大多数是观望状态。 你这边一道削藩的命令下去,全投敌了,那还玩个屁了!那不是给自己制造敌人呢嘛! 要分清主次矛盾,分化拉拢,各个击破才行。 朱煇将薛虹一番话记下了,然后厚着脸皮从书房顺跑了两块薛虹自制的墨条,主打一个不能走空。 朱煇走后,薛虹也是叹息一声。 削藩、限制贫富差距是每个朝代都在做的事情。 可是在皇帝没有绝对的掌握国家之前,敢这么玩,分分钟被坑死! 不是别人坑,就是那群文人、商人、勋贵联合在一起! 限制富贵这种事,其实华夏后世也在干,结果政策一出差点没被百姓骂死。 理由是:违反道德伦理,公序良俗。 就是私生子拥有合法继承权一事。 薛虹前世的大学主任曾经说过这个问题:“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想明白,这个事是针对谁的,是帮助谁的,上来就狂喷一通。 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这分明是另类的推恩令!是针对富商和贵族的,不是针对百姓的。 普通百姓家里有几个钱能继承?还是说谁家底层老百姓家里能跑出来七八个私生子。 私生子能否继承家产这条法律和底层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多能误伤到几个父亲曾经是渣男的家庭而已。 拥有私生子的绝大多数还是富贵人家,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大富大贵的父亲,必然会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抢占底层百姓的资源分给自己的私生子。而不是主动分裂自己的嫡子的家产给私生子。 时间一久,好的资源会越来越集中,上品无寒门士族。 遵守礼节是好事,可如果连生存资源都被抢夺完了,光谈礼节有什么用? 如果没有这条政策,对富人而言,一夫一妻制度那可就是纯粹摆设了,富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挥洒自己心中的欲望在年轻的女性身上。 这条政策不论怎么看,都应该是对底层百姓有利的。 可偏偏喷这条政策最多的就是底层的百姓。 同理还有奢侈品,这种东西正常来说应该是好事,是刺激上层消费,避免他们光进不出,收缩社会资源的。 否则富人的钱是真的越花越多! 可谁也没想到,穷人会比富人更疯狂,买的更多! 所以,想要底层百姓支持这种事情,除非民智开启,否则永远不可能。 我想帮你们啊!!可是我回过头一看,我想帮的人正拿着馒头等着蘸我的血!” 薛虹觉得吧,在这个时代百姓理解与否可能不重要。 因为这是一个只要皇帝够强,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拽着整个国家前进的时代。 想削藩,不做好天下为敌的准备是不行的,没有取巧的选择! 薛虹大步走出客厅,路过一处亭台时抓起一把雪按在自己的脑门处。一缕雪水顺着泪沟、鬓角落下。 原本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再次压了下去。 薛虹不想当圣人,也没那么伟大准备自我牺牲,他只不过是单纯觉得,这个时代不顺我心,所以才在有可能情况下去尝试推动。 “快没什么了不起的,关键还是要有人能踩住刹车啊…… 卿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第94章 露馅了?甜滋滋。 天地自是一片洁白,几间整齐的院子在地上蜿蜒曲折形成了一片灰黑的区域。 黑白交错之中,又有梅花点点,彩缀分明,傲雪独放,成了这天地黑白之中唯一的色彩。 薛虹每到此时,总是喜欢凭栏而望,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不知为何,一只乌鸦自远处掠过,落在薛虹面前。 在阳光的照射下,薛虹可以清楚的看到,乌鸦七彩的羽翼,粼粼发光,熠熠生辉。 薛虹试着伸手去摸,结果乌鸦竟然不闪不避,甚至又向着薛虹的方向跳了跳。 直到良久后才慢慢飞走。 “二鸟进屋门,不富也添喜。莫不是今日有什么喜事?” 薛虹拢了拢袖子,转身回屋。 年底还发生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王阳明自学成才,给自己开药,差点没把自己给喝死。 前两天薛虹还带了礼物去探望他。 只能说不愧是圣人,行动力就是高,胆子就是大! 所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自开药汤,服之……卒! 等薛虹去探望王阳明的时候,看到了浑身被老太医银针扎成刺猬的王阳明。 而且那位老太医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给自己乱开药。 不过薛虹看王阳明那跃跃欲试的表情……估计对方不会怎么听话。 年末诸事已毕,薛虹一年中也难得有了一段休息的时间。 除了走访几个朋友外,大多时间薛虹还是选择做一个宅男。 “公子!!!公子!!南边老爷来信了!!” “信在何处?” “和老爷给小姐的家书一并送到小姐那了。” …… 黛玉轻轻的捧着自己发烫的脸,不敢再去看信上的内容。 林如海的家书一开始一如既往地说了一些思念的话,还有家里的一些事。可到了信中间就不对劲了起来。 话里话外的问黛玉对薛虹的看法,又提起了“他有一个朋友”,也是膝下无子,碰巧收了个品貌才学极好的弟子。 因为这个朋友担心水浅难养龙,所以准备先收弟子再认婿,有心将成好事。 信里林如海只是将这件事以讲述“朋友家”趣事的情况表达了出来。 可心思玲珑的黛玉怎么能看不出来自己父亲到底是在说谁? 她怎么不知道父亲还有这么个朋友? 黛玉趴在绣床上,一双白净的小脚晃来晃去,哪怕将小脸埋进被子里,依旧难以平复脸上的燥热和心间的羞涩。 “师兄……师兄……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我该怎么回父亲呢……” 正在黛玉思索之际,门口处传来了声音。 “师妹可在屋内?劳去通报一声,便说我来取信。” 黛玉一听到薛虹是来取信的,加之刚刚心底的羞涩、纠结混杂,一时间竟下意识道:“外面冷,且先让师兄进来吧。” “是,公子请进。” 薛虹一撩衣袍进了屋子,一转头便发现了靠坐在床上,面有粉红的黛玉。 这是刚刚又和丫鬟打闹了??可是衣衫整洁不像啊。 薛虹近前两步,开口道:“师妹,我来取老师的信。” 黛玉点了点头,正要下床去取,结果一双小脚一落地,一股凉意生出,下意识又把小脚缩了回去。 可这股凉意却不敌心底的羞涩。 黛玉整个人已经愣在了床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薛虹一眼就看出来了黛玉的情况,在确认自己身上的寒气散了后,第一次主动踏步迈向黛玉闺阁绣床附近。 以往薛虹过来,也只是在屋子外间落座的。 薛虹伸出手,扯过被子裹住黛玉的小腿,然后轻轻抱起放回床上。 黛玉全程闭着眼睛捂着脸,靠在薛虹怀里。 薛虹又紧了紧被子,拍了拍黛玉的小脑袋:“好了,这点小事就不劳师妹亲自动手了,你让雪雁拿给我就是了。” 黛玉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与伶俐的口齿,只是低着头,用微弱的声音指挥着雪雁去将信取出来给薛虹。 拿到信后薛虹没有急着走,而是在黛玉床前俯身下来。 “师妹,可是老师在家书中与你说了什么?” 他刚刚一进来,这小家伙就魂不守舍的。加上一些举动,薛虹估计大概是老师在家书里透露了什么给黛玉,所以才会这样。 黛玉依旧不说话,只是指了指一旁的绣凳。 雪雁心领神会,立刻给薛虹搬了凳子过来。 薛虹坐下后开始思索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黛玉这个小玲珑心恢复往日的活泼。 “师妹。” 薛虹一声轻唤,只见黛玉慢慢的抬起了头,脸上依旧是未褪去的红色,眼底还有一丝慌乱以及羞意。 “师妹,或许老师确有一些安排,不过你放心,一切都要在你及笄之后。 未来……若是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师兄也站在你这边去同老师说。 现在的你不必想那么多,只管玩笑便是,其他的有我和老师在。” 说完后薛虹拿着信就要离开,临到出门前却被黛玉叫住。 “师兄……我……我又没说不同意……” 薛虹对此也只是笑了笑,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薛虹走后,黛玉的羞涩彻底掩盖不住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成了小小一团,仿佛只要盖住自己,就没有人可以看到自己的羞涩。活像个掩耳盗铃的小熊。 …… 薛虹拆开老师的信件,面色有些古怪。 因为这上面通篇下来,都是在问薛虹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并且还说了:你在老家有个远房表妹,如何如何…… 薛虹皱了皱眉,随即释然一笑,他哪里有什么表妹。恐怕是老师担心自己年纪大了,再不纳妾有人说闲话,所以想连同母亲安排个妾室过来吧? 而且据薛虹推断,搞不好这个表妹也是真的表妹,只是一表不知道表出去几百里了。 薛虹提笔便回了信,婉言拒绝。 反正就算没有黛玉这回事,他也不想这么早成亲。 至于拿宗族说话……笑话,除了地下的祖宗,整个宗族薛虹最大! 自从薛虹进士及第的牌坊立回了老家,听说老族叔激动的差点昏过去,带着全族人地也不种了,开祠堂烧香说:咱们老薛家孩子出息了!!! 四代人里,除了薛虹外,最出息的也不过是族长父亲,是位老举人。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薛虹,他们老薛家以后见人也敢自称一声书香门第了。 啥?种地的?看看我们家族外面街里立的那是什么?进士及第四个字认识吗您! 所以宗族方面的压力,无限接近于零。 至于外界流言蜚语…… 薛虹还能怕这个?造花边新闻谁能造过他?笑话! (今天四更,补偿昨天作者脑子犯抽抽。读书为了开心,我写那破玩意干嘛!靠!) 第95章 蒙古汉子也是颜狗? “来!诸位蒙古远道而来的使臣请坐。 过几天就是我们大明的节日除夕了。诸位身负使命不能回家。 是以陛下特命我带来了美酒和从草原来的肥羊。其余的礼物我已经命人送到会同馆了。” 薛虹一身干练的紧腰常装,一脸和煦爽朗笑容的看着诸位蒙古使臣。 “诸位请随我来,今日宴饮就不在室内了。” 十几个蒙古使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薛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但一来,他们如今寄人篱下,而且有求于大明皇帝。 二来嘛,人家带了礼物上门,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因此众人便跟着薛虹骑马来到了京郊的一处空地上。 远远的望去,只见空地已经摆放好了几堆篝火,篝火上正炙烤着几只肥羊,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薛虹率先翻身下马,将身上的斗篷解下,递给一旁的护卫,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虹带头走到烤好的肥羊的篝火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出鞘自顾自的割下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好肉!!有肉岂可无酒!” 随着话音落下,几个侍从在一旁的马车中端下来了几大坛子烈酒和十几只大碗。 “我早年读书时曾经听说蒙古的汉子个个都是海量,我却是不信的。 今日借着陛下赏赐的肉和美酒,向大家讨教一番!请!” 听到薛虹这么说,众人也不再客气,几人一伙围坐在篝火旁,掏出匕首开始割肉吃。 薛虹见众人也不说话,不恼也不气,只是端起一只空碗,示意下人倒满酒水,然后举起向四周略带挑衅的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随着酒水入喉,一股冲天的辛辣之气直奔头颅,嗓子也如刀割一般。 艹!!!装逼装大了!!双蒸的烈酒就是不一样啊!喝果酒和米酒喝习惯了,上来烈酒一口闷,没直接挺尸都算薛虹身体好。 众人看到薛虹带着挑衅意味的动作,哪里还能忍?? 你说他们笨可以,玩阴谋诡计确实咱们草原的汉子不如你们汉人。 可要说酒量…… 众人纷纷效仿薛虹,直接满上,然后一仰头…… “爽!!” “痛快!!!” 亲自感受了酒水的辛辣后,众人看薛虹的眼神也变了一些,至少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也是个爷们儿! 有了薛虹的带头众人不再拘谨,开始大口吃肉,大口的喝酒。 虽然大明提供给他们的食物很精致,也很美味,但对于这些使臣来说,能吃到家乡的羊肉还是极好的,更别说还有这么好的酒了。 也许是喝了些酒,众人也渐渐的放开了些,彼此攀谈着。 而薛虹也不急着插话,也不急着知道对方用蒙古语在说什么,就这么吃口肉,抿口酒,仿佛真的就是简单的请蒙古的使臣们吃口饭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有两个蒙古使臣许是喝多了,开始唱起了蒙古的歌谣。这也实实在在的勾起了众人的思乡之情。 等到两人唱完后,又是一声嘹亮的不同于草原汉子雄浑的高亢歌声响起。 “阿录文塔屋尼萨~len,阿噶嘞嘚~嘚地~雷吼……海~七民乎嘞~低里昏,有~芋泥乌七嘞外乎。” 虽然唱的不是那么标准,但确确实实是蒙古的歌曲。 一位使臣实在忍不住好奇,开口问薛虹:“薛大人,您唱的这个歌是从哪里学来的?您还会我们的蒙语?” 薛虹谦逊的笑了笑:“只是略懂罢了,早些年我认识一位经常到草原行商的朋友。 他和我讲的最多的就是草原的辽阔还有地上成群的牛羊,令我向往不已。 因此我和他学了这么一首歌,只是现在唱起来,既不应景,也唱的不标准,诸位别笑话我就好。” 其实就是敖包相会蒙语版,只不过薛虹以前的同学教他的。 不久前提前找了四夷馆的朋友纠正了一下语音错误和发音问题,薛虹又偷偷练习了好几天,为的就是在今天派上用场。 这属于彼此之间拉进友谊的固定流程。 请吃家乡菜,然后灌酒,灌多了再唱两嗓子,最好还是对方家乡的歌曲。 这一套下来,就没几个人不迷糊的! “薛大人,真是想不到您还会唱我们的歌,只是这首歌我们从来没有听过,但确确实实是草原的歌曲! 您能告诉我们这首歌的出处吗?” 薛虹遗憾的叹息一声:“不瞒各位,这首歌本就是我的那位朋友所作,为的就是纪念他在蒙古的那位姑娘。 他本准备要放弃家族的一切,前往草原寻找那位姑娘共度一生,在塞外牧羊。 只是不幸染病,苦熬了三年,又担心因为自己让姑娘误了良人,所以不敢去信,最后……只留下了这首歌,在三年前中秋节后不久,郁郁而终。” 一众蒙古汉子虽然身为使者,都是粗中有细的主。但或许是在酒劲的作用下,此刻竟然也变得感性了起来,下意识相信了薛虹的话。 一时间又是几大口烈酒下肚。一大群膀大腰圆的汉子一个个红了眼眶。 “薛大人,可以教我们这首歌曲吗?”一位使臣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薛虹端着酒碗走了过去,和对方碰了碰:“这是自然,我的朋友这首曲子如果能传回草原,被心爱的姑娘听见,想必九泉之下也会开心的。 来!共饮此酒,敬我的这位朋友,敬大明的百姓和草原的儿女真挚的情感!!干!!!” 又是一碗酒下肚,薛虹腿已经开始有些发软了。 可眼前这些蒙古汉子,一个个还精神的不行!真是不服不行!! 喝过酒后,空旷的大地上,响起了一群男人的鬼哭狼嚎。 甚至有几个汉子已经站起来开始伴舞。 原本还对薛虹心生警惕的众人,此刻几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一起载歌载舞。 …… 薛虹看着面前比斗摔跤的两位大汉,与其他人一同拍手喝彩! 一位使臣主动走了过来,颇为感慨的道:“薛大人,您真是……” 薛虹转过身来一笑:“我怎么了?” “说实话,您和我以前看到的汉人不太一样。 您不觉得我们是野蛮之人,不觉得我们是你们的敌人吗?” 此话一出,原本载歌载舞的众人也停了下来,看向薛虹,他们也想知道,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不像话,却有十分豪迈的薛大人的看法。 薛虹放下酒碗,环视一周然后开口道。 “若说一点戒备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至于敌视,还真没有多少,更多不过是各为其政罢了。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在这片土地上,长城南北打了上千年了,期间我们打到过北边,北边也打到过我们南边。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厮杀之外,彼此之间的血脉是否也在不知不觉相溶? 有多少草原的勇士曾经在朝廷做了将军,名传千古! 我们彼此相邻上千年,血脉渐渐交织在一起,如果不是活不下去,有谁愿意掀起战争!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好吗?” 此话一出引得大部分的使臣同意,但有几个使臣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薛虹暗自将面色有异的几个人记下,然后继续开口。 “不瞒诸位,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见在遥远的国度中,有强大邪恶的存在来侵略、伤害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最终,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团结起来,就像我的这只手一样! 拇指是汉人、食指是蒙人、中指是藏人、无名指是苗人……还有许多我也叫不上来名字的族人,他们就是手心。 我们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打跑了外来的敌人,最终亲如一家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薛大人,您认为这样的日子,真的会出现吗?” 薛虹非常自信的回答道:“未来一定会的!既然我们的祖先们曾经都彼此放下过仇恨,为什么我们不能呢? 当今陛下一直对草原子民的遭遇感到痛心,否则也不会日思夜想呕心沥血的想出了互市的办法来帮助草原上的百姓。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也不用刀兵相见,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 草原的孩子同耕田里的孩子无所顾忌的生活在一起。 陛下、还有满朝诸公正在为此而努力着。” …… 远处准备善后工作的礼部官员看的直咧嘴。 “薛修撰可真能说会道啊!” 隆庆帝派他们和蒙古使臣沟通,可进展却很有限,这些人总带着浓浓的戒备。 谁想薛虹一来,这十几个石头就自己开了花了,真是令众人大开眼界啊! 难道说……就因为薛修撰长得好看?? 蒙古汉子也是颜狗???? 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靠!这不公平的世道! 第96章 封薛母为敕命夫人 “呕!!!咳咳!” 黄昏时分,薛虹是被礼部派遣的官员给抬回来的,隆庆帝给薛虹放几天假,又赐下了一些赏赐,毕竟这属于工伤。 薛虹房间内,黛玉看着吐的昏天黑地的薛虹满是担忧之色。 好在太医过来,扎了两针后,薛虹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主要还是那帮汉子太实在了,薛虹就客气客气,他们是真往死里灌呐!! 而薛虹也不想好不容易刷出来的好感再落下去,咬着牙和对方拼。后来还是扛不住认输了,最后被人抬回家的。 据说薛虹走了以后,这群大汉在郊外折腾到天黑,才回会同馆的住所休息。 薛虹意识恢复了一些后,沙哑着嗓子开口:“拿纸笔来,我要上折子……给陛下。” 今天这一顿酒至少可以看出每个部落不同的态度。 有的部落要求很低,能活着就行,可有几个部落明显野心不小,是否和草原深处蒙元王庭或者后金有关系尚且不得而知。 但必须早做防备。 “师兄,不如休息一下,等酒醒了再写吧。” 黛玉看着薛虹睁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满是心疼。 薛虹轻轻摇了摇头:“不行,酒喝的太多了,恐怕我睡了一觉后,脑中的思路就没有这么清晰了,不过是些许肉体上的疼痛罢了。” 黛玉拗不过薛虹,只能命人端来了桌子,上面有纸墨笔砚。 薛虹伸出手去拿笔却怎么也握不好,眼前的纸张也带着重影。 薛虹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黛玉:“师妹,可否劳烦你代为兄执笔?” 此话一出,李嬷嬷、艾婆婆立刻带着雪雁、紫鹃两个小丫头出去。 屋里也只剩下了师兄妹二人。 黛玉有些犹豫,正要说什么,却听见…… “如果连你我都不能信任,那天底下还有什么值得我信任的? 况且算不上什么绝密之事,不过是我的一些猜测,执笔吧。” 古语云,夫妻为一体,白首不相离。 师兄这话岂不是明着在说…… 薛虹喝多了酒,说话之间也失去了往日的严谨,一句话就令黛玉红霞晕染粉面。 直到整个折子写完后,黛玉的脸依旧烫的厉害。 写好了折子后,黛玉又再三检查,然后小声念给薛虹听,确认没有错字疏漏,或者是语意不妥的地方。 薛虹让黛玉去自己的抽屉中找到自己的印章,盖在奏折的下方。 整个过程黛玉都是晕乎乎的,有些迷糊的状态。 然后薛虹请来马千户,让人将奏折给他。 马千户虽然为了避讳黛玉,没有进屋,接过折子后面色有些古怪:“真像外面传的,猪肉烂林大人自家锅里了!” 好家伙,这应该算是童养媳呢,还是童养夫呢? 要不说人家是探花呢,就是高瞻远瞩啊!! 怕薛虹跑了,循序渐进,先收弟子培养感情,然后再认婿,真是学到老,活到老啊!! …… 御书房内,隆庆帝看着薛虹上来的折子有些奇怪:“这字迹,貌似不是景瑜的吧?” 薛虹的奏折一般是偏向褚遂良的楷书风格,可这个折子的字迹,明显太过秀气了。 “回陛下,薛修撰被使臣们灌了太多的酒,现在连站也站不稳了,没办法最后只能请林家小姐代笔。” 隆庆帝下意识点了点头就要看下去,突然猛的抬起头,仿佛发现了什么盲点。 “林家的小丫头??是如海家的那个小家伙?” “回陛下,正是。” 好好好!他就说嘛!林如海这老小子看到头黑壮黑壮的小猪怎么可能不下手!合着是白菜没长成啊! 都是千年的聊斋玩什么狐狸!! 嗯?好像哪里不对。不管了! 反正薛虹别被那群坑货拐锅里就行了,剩下的隆庆帝都没啥意见。 只不过这可苦了眼巴巴盯着薛虹,就等老薛家放信出来的那群人了。 眼馋吧?人家内部消化了! 隆庆帝坏笑两声,然后看起手里的折子。 上面清楚的记录了薛虹个人对各个部落使者的性格、还有对大明态度的判断。 至于哪些是可以拉拢成为自己人的,哪些是要未来杀鸡儆猴立威的,就看隆庆帝自己决断了。 总之这个外交的突破口薛虹已经打开了,只要接下来交接的官员别作死,不用一年半载,这十几个使者起码一大半会心向大明。 这就是政工工作的重要性!可以把敌人变成朋友!就问问还有谁! 上善伐交,中善伐谋,下善伐兵。 而在折子的最后,薛虹还劝了一句,让隆庆帝年底多休息,放松放松,千万不要把自己累到了,大明两京十三省的担子都在陛下的身上挑着呢。 这种话薛虹是从来不说的,但只要开口一次,就尽可能给了隆庆帝最大的情绪价值。 马屁天天拍,忠心天天表没用!关键时候一次就够!! 隆庆帝合上折子心里美滋滋的:看看朕的好帝弓,还知道关心朕! 在隆庆帝看来,这孩子以往不说肯定是脸皮薄,不好意思。 看看这不就酒后吐真言了,是个知道感恩的!! “来人!!赐翰林院修撰、詹士府赞善薛虹,御酒……不,御宴一桌。 对了,朕记得,景瑜还有母亲尚在?敕命加封薛虹之母为安人,授冠服,录入当地县志。” 一到五品为诰命夫人,六到九品称敕命夫人。 这个东西不是当官了就有,而是为朝廷做出贡献,但短时间内有不能再行擢升才会封赏的。 同理还有对官员妻子、以及去世的父母的追封等等。 只不过对去世的父亲进行追封需要更高的品级和更大的功劳才行。 就是因为薛虹这一句没有任何虚假,全是感情的对隆庆帝的关心。 薛虹的母亲也成为了同榜进士的母亲中,第一个成为敕命夫人的存在。 第97章 折柳送故人,诗名动京师 “数日后便是除夕了,伯安兄何必今日出发呢?” 京城郊外官路旁,风雪飒飒,十几道身影出现在空旷的大路边上。 若是有人认出来了这一群年轻人必然会大吃一惊。 马车旁的两人分别是薛虹、王云。 不远处牵着马一并过来送行的分别是:高拱、陈辰、海瑞,甚至朱煇也混在其中。 可以说是京城文坛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了……朱煇除外。 朱煇有些不服气的拢着袖子,用不善的眼光盯着王阳明:“喝~忒!!这小子哪好了?和老薛才认识几天就过来给他送行。” 本王先认识的都没有这待遇! 陈辰笑而不语,只是目光一直落在薛虹身上。还真是有意思呢,农家里到底是怎么样才能长出来了景瑜兄这样的一位俊才,真是好奇啊! 至于高拱和海瑞私下也和薛虹、王阳明有些交情,所以一并过来送行。 王阳明嘿嘿一笑:“祖父身体抱恙,家父受陛下委以重任难以返乡。 今我身为人子自然要代父尽孝,侍奉祖父左右。 这不,陛下怜我,任命我为浙江余姚通判。说起来为兄还算是升官了,哈哈。” 其余几人听的眼皮直跳,你照顾你祖父?别开玩笑了,可别再偷摸的给你祖父开药,那乐子可就大了! 一般人给自己开药差点吃死会怀疑人生,可王阳明不会。 王阳明就是这样,天生乐天派,碰到啥事也不会陷入自我怀疑或者沮丧。 屡试不中,那是考官眼光的问题! 格竹子格生病了,可以是竹子的问题,也可以是朱子的问题,唯独不会是老子的问题! 以前王阳明屡试不中,他爹怕他陷入内耗,想着去安慰安慰儿子,结果去了一看,自己儿子忙着臭美,完全没有内耗的意思。 临行前薛虹到路边,撩起袖袍亲手折下柳枝送给王阳明,并道: “初识盛文苑,才德两相全。 偶发兰竹信,以表心中言。 水作相思镜,月逐人团圆。 暂生离别意,愿君乘青鸾。” 王阳明接过柳枝单手握着,跳上马车大笑道:“景瑜,此番入京最幸之事莫过于与你相识,更盛金榜题名矣! 诸位多谢相送!珍重!!” 薛虹目送王阳明离去后,一回头吓了一跳。 只见几双眼睛充满怨念的盯着自己。 “景瑜,行啊,不是说不善诗词嘛!” “关系不错嘛,还相识景瑜更盛金榜题名。啧啧啧……” 最离谱的还是朱煇,怨气几乎要凝成实质。王云小三!!明明是哥们我先来的!! “我说几位,你们不是在京城待的好好的嘛!我总不能写一首送别诗给你们吧?” 高拱拢着袖子玩笑道:“走不走是现实问题,可送不送就是态度问题了。景瑜也不好厚此薄彼吧?” 最后薛虹还是答应将来年自制的墨条和用来拓印的连史纸送每人一些,这才平息了众怒。 至于朱煇死缠烂打让薛虹答应了,有机会也给他写一首诗才算作罢。 也许下次见面时,这位幼年圣人就进化为完全体了。 翌日,薛虹相送王阳明时随口所作送别诗不知被谁传开。 一时间薛虹自称的“不善诗词”彻底被人们以为是其自谦的说法! 您这是不善诗词,那我们是什么? 再加上坊间传闻薛虹清冷高尚的品格,这首送别诗一时间京城引起了一番新的追捧热潮。 …… “水作相思镜,月逐人团圆……好!!好意境啊!!今古之人大多言人逐月,鲜有人说月逐人呐! 此诗虽简短,却是意境上乘,讲述了与好友相识、送别的心境和祝福。 妙!妙!妙啊!” 作诗不能一味堆彻词藻,也要讲究言简意赅,意境为上。薛虹这首送别诗恰好符合此道。 贾政坐在自己房间中,看着詹光抄写下来的“送王伯安于京郊”,口中不断的称赞。 一旁的王夫人听不懂贾政说的什么诗词鉴赏,却只知道这是在夸赞薛虹。 一提起薛虹来,王夫人就忍不住生出厌恶之情。 自从这个吃绝户的黑心的小子进了京城以来,他的宝玉就没顺过! 先是占了林府的百万家产,又借着林如海的人脉得了探花之名。 甚至搞得就连贾母也不顾宝玉是自己嫡亲的孙子,也开始告诫自己要多关注林丫头和薛虹! 呸!一个克母命薄的丫头,一个黑心福浅的农家小子,倒还真是绝配! 想是这么想,但王夫人也不敢在贾政面前显露出来,赔着笑脸:“老爷,别人家的孩子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 不知为宝玉寻位蒙师的事情……” 贾政原本还笑容满面的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道:“倒是有几位老举人愿意……” 岂料王夫人直接炸了锅:“老爷,我们这样的人家要给孩子寻启蒙恩师自然是要寻一位大才的,只是一位举人……” 贾政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道:“还不是那孽畜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出去问问,有哪个名家大德愿意收这孽畜! 就连这几位老先生,也还是我厚着脸皮托人打听的! 宝玉若真的知耻而后勇,能在先生的教导下得个秀才的功名,到那时候我贾政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可以再替他寻位名师! 可如今呢?连童生都不是,难不成还想让状元探花教导!他也配!!” “老爷……” “好了,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若是不愿,那就让宝玉先在族学中学习吧。 好了,我还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 说完后,贾政将手上的诗文叠好后收到袖子里,背负双手转身向偏院而去。那正是赵姨娘院子的方向。 …… 林府内,黛玉握着抄经笔在一页纸上认真的将薛虹的送别诗抄写下来,然后夹在了一个册子中。 里面都是薛虹平时随口所发的诗词……还有黛玉自己的,都被她悄悄的收集起来放在了一块。 “小姐,热水来了。” “呀!!”黛玉被吓了一跳,连忙合上书册,然后压到其他书籍的下面。 惹的雪雁、紫鹃偷笑不已。 自家小姐那点小心思几乎人尽皆知了,还能往哪藏呢? 这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可可爱爱。 “小姐马上就要除夕了,公子让我问问,可有什么想要的。” 黛玉侧着头手上缠绕着一举头发,任由紫鹃替自己净脚,沉吟了一会:“若说想要的物件倒是没有……” “想要的人儿倒有一个,小姐我说的对吧。(??w??)” “别乱说,小心被师兄听到(?\/?\\?)” “小姐是怕被公子听了去,还是怕公子听不到?” “雪雁!!你这个死妮子竟也调笑我!紫鹃去打她。” “小姐,奴婢错了,哈哈哈,奴婢再也不敢了,哎呀!!” 第98章 装聋作哑的贾母 除夕前夕,黛玉在李嬷嬷和艾婆婆的帮助下,早早的给府里上下的下人丫鬟们发了赏钱。 然后薛虹又做主,给全府下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 因为林府的下人虽然少了些,但府里确实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各间屋舍也是一尘不染。 而且林府下人除了后院买来的,无家可归的丫鬟外,其余下人是可以轮流回家探亲的。 事实证明,只要老板领导能力足够,工资到位,而且不多管闲事,下面的人工作效率还是可以的。 至于说欺主……开玩笑,薛虹刚进京就把荣国府的婆子废了扔大牢里去了,谁敢? 府上的人都知道,自家的公子不动火便是一个看着如朗月清风一样的人物。可要是动了怒,也是位毫不留情的主。 领导有威望,明赏罚,还不多管闲事,活干完了甚至给下人休假,所以府里的下人们工作效率自然高。 因此这多发的一个月月钱就当做是鼓励。 反正林府下人加在一起才二十多个,哪怕是把隆庆帝派过来保护黛玉的那几个锦衣卫加在一起,也就二十几人罢了。 李嬷嬷是月钱最高的,有二两银子。 然后就是艾婆婆,作为林府出身的老人,忠心耿耿,所以薛虹和黛玉商量着把月钱从原本的一两,提到了一两五钱。 还有老管家,也是一两五钱。 还有府里的几个锦衣卫,作为统领,同时承担着帮助薛虹和隆庆帝沟通作用的马千户,同样是二两银子。其他三位锦衣卫,则是每月一两。 而雪雁、紫鹃身为黛玉的贴身丫鬟。每月有一千钱铜钱,也叫一吊钱,还有黛玉时不时赐下的赏赐。 剩下的普通下人、丫鬟们则普遍是五百钱,甚至是二百钱。 华夏大地并不盛产银,主要的银收入靠海外输入。 因此,虽然官方将一两银子的价值和一千枚铜钱画等号。 可实际上一两银子可以换到一千二百钱左右。 这还是因为本朝没有禁海,每年有大量白银流入的缘故。 因此整个林府下人一月的月钱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两左右的银子罢了。 别人请薛虹篆刻个印章,或者修个族谱、写个章引句子都不止这点钱。 主要原因还是林府人少,要是像贾府那样,一千几百的丫鬟仆人,还把丫鬟当小姐供着,那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要花个清洁溜溜。 …… 林府偏院内,马千户一手熟铜缠木棍挥舞的虎虎生风。 一旁朱煇端着个果盘,不时拿起块果脯塞进嘴里,和薛虹站在一起,两人无所事事的看着马千户练武。 “殿下,这明日就是除夕了,您不用进宫去拜见一下陛下和娘娘?” “去了,父皇他嫌我们兄弟几个烦,把我们从坤宁宫都给赶出来了,连我大哥都被赶出来了。” 薛虹露出了然的神色,懂了! 知道老朱家出情种,没想到这个世界也一样。 怪不得之前王子腾他们跳出来请隆庆帝年后选秀,大部分大臣都保持沉默。 甚至就连黄锦他们也选择推波助澜。 这痴情的有点太吓人了。万幸尹皇后是位贤后啊! 您是皇帝啊!您说一不二天下啥好看的理论上都是您的!您别太痴情,我们害怕啊!! 大臣们向往一位勤政不迷恋后宫的君主。 可勤政到了隆庆帝这个程度,大臣们反而有点害怕了!他们不敢想象,如果以后尹皇后要是走隆庆帝前面会发生什么! 尹皇后虽然比隆庆帝年轻,但奈何老朱家的体质太耐操了,太上皇那么折腾都没事。 按隆庆帝这个情况看,不得病的情况下,说他未来能活九十,群臣都丝毫不怀疑! 隆庆帝十几年来轻易不发火,真要爆发一次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普通人专情是言情故事,皇帝专情那就容易变成恐怖故事! 所以赶紧趁着隆庆帝这会精力还算旺盛,整两个有颜色的,分一分尹皇后的宠爱,对于大臣来说也是好事。 两人说话间,马千户一手棍法也演练完毕。 自打认识马千户以来,薛虹就没见他想过家,于是便问道:“马千户,时逢除夕,难道不想回家看看吗?” 朱煇呸的一口将嘴里碎的果核吐掉,然后吐槽道:“看老马的兵器还不明白吗?” 薛虹疑惑的看向朱煇,明白啥? “这不明显吗?耍光棍嘛!!” 马千户闻言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朱煇忽然坏笑一声,上下打量了薛虹:“你不和老马学两手?我看这兵器也挺适合你的。”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 薛虹淡然一笑:“我已有婚约,只不过还未到履行之时罢了。” 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真的假的?谁家的姑娘?和本王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马千户看了看离开的两人,把光棍一扔,跟了上去。 …… “鸳鸯。” “奴婢在,老太太可有什么吩咐?” 贾母挥手散退了给自己捶腿的丫鬟开口问道:“今儿个我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忙起来了,想必明个就是除夕了吧?” “回老太太的话,是。” “府里丫鬟婆子们的月钱和赏赐,可下来了?” 鸳鸯明显迟钝了一瞬间,随即笑道:“老太太,快了,快了。这个不需要您操心,有二奶奶在呢。” 贾母点了点头:“许是凤丫头忙忘了,这偌大的家里都靠她一个人操持,也真委屈她了。 这样,鸳鸯,你把宫里太妃娘娘赏赐的那罐子燕窝给凤丫头拿去。说是老祖宗我记得她的辛苦,也体谅她的忙碌。 对了,别忘了提醒她一下,丫鬟和婆子们的月钱早些发下去。大家伙忙碌了一年了,年底怎么着也得有个盼头的。” 说完后贾母看着鸳鸯离开后,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不聋不瞎,不配当家,不聋不瞎,不配当家啊……” 王熙凤的那点小手段,在贾母眼里怎么可能藏得住呢? 身为经历过勋贵最繁荣强盛时期的贾母,什么事情没见过? 只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万幸只是些小事,对府里没什么大碍。由她们折腾去吧。 第99章 富贵传家、耕读传家 除夕清晨时分,薛虹早早的起床,来到书房后起了一份贺表,然后命人走正常的程序送到宫里。 这是每年官员都会做的事情,别管老板看不看,但是不能少。 正常来说一般这个时间起就要早早的准备祭祖事宜了。 只是一来,宗祠不在京城,远在扬州,且不需要薛虹本人操心。薛虹去年和今年往族里回一封信,并寄些银两,供族中以援贫弱。 至于薛父的牌位,也依旧暂时放在扬州家里供奉,这里毕竟是林府,薛虹也不能把自己的父亲请进林府的祠堂。 哪怕师徒关系再好,也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薛虹早早的起来后,梳洗完毕,穿戴整齐后,倒了三杯酒,对着家乡的方向遥寄思念。 “父亲,感谢您的开明与爱护。儿子未来一定会给您和娘亲挣下一份真正的体面。” 这三杯酒,其中两杯洒了出去,最后一杯薛虹自饮。 对于此世祭祖的礼节薛虹贵为探花之才自然知道,只不过祭祖本应是缅怀思念之情,以表不忘根本,以养子孙道德。 可是如今整个大明的风气确实有些歪了,祭祖弄的沸反盈天,大张旗鼓,铺张浪费。 薛虹在回给老族长的信里劝道:“族叔容禀,侄儿因身负公干,难以返乡以全孝道,实是羞愧难当。 故此侄儿略备纹银两百两,以供族中支用,万望族叔莫要怪罪。 族叔统领本族多年,族中之人心性宽厚,知廉耻而明荣辱,侄万分敬佩。 所谓富贵传家三代可止,诗书传家五代有终,耕读传家十代方消,道德传家千年尤盛。 侄儿有一言,请族叔斧正。 今圣上克私欲奉节俭,实乃合圣人之道。今我族为大明子民,自当如此。 于私,祭祖本为缅怀,以让先祖目睹子孙之盛况,愚以为祭祖一事亦需以生人在先,不好过于铺张。 虹不过蒙陛下天恩,座师、恩师垂怜,祖宗庇佑、家父、家慈爱护,有此今日。 论德行、见识自不及族叔,浅薄之言,万望族叔勿怪。” 宗族大有宗族大的好处,宗族小也有宗族小的团结。 扬州薛家的老族长在看到薛虹这封信后又欣慰又欣喜。 欣喜的是自己老薛家不单单出了一个探花,更是出了一个有望带着全族兴盛的人。 祭祖自然是不能免的,只是祭祖的很多东西能省则省,节省下来的银子一部分,放在族里留用扶持族中鳏寡孤独废疾者,或救济乡邻。 而薛虹的两百两银子,一部分都用于买了一部分田地,收为族中祭田。 还有一部分,薛家老族长用之正式立了一个族学。凡薛家的子弟,只要肯读书,就可以免费进去学习,最多每年交些粮食,以做奉养。 其余乡邻孩子若想进学,也只需要每年交些银两,相较于请蒙师、进私塾还是要便宜太多的。 老族长还下命,族学采取考核制度,每年年底若是学问不合格,则记过一次。若是连续三年都没有进步,那就说明这孩子不适合读书,老老实实继续种地,或者出去学些手艺另谋出路。 从今日起,薛家才正式算是脱离了农户,也算是有了文脉的身份。 原本薛家无论是买田,还是买粮,都较之其他的各族更加公道,因此薛氏一脉在扬州,也算颇有善名。 如今得了薛虹的信后,老族长深以为然,全族上下渐渐涌出不少愿意苦读的孩子,文风一时兴盛。 最开心还要属当地的县令了! 这位县令是后调任过来的,前任县令已经因为县里出了探花,被升职调任到布政使司衙门去了,现在是从六品的职位。 本来这位县令以为,自己这块地方出了一位探花,文化之气也就耗尽了。 这回头一看!!!探花郎文气反哺族中了! 县令也不贪心,他不求这个刚刚建成的族学能再出个举人来,十年之内,能出几个童生、几个秀才都是他的造化!! …… “昨个儿的印子钱都收了吗?” “回奶奶的话,都收上来了,光是银利就足足有一百三十多两呢。” 王熙凤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也罢,正月里就先别放出去了,府里头正忙着呢。 等开了春,再放出去也不迟。” 平儿连忙应下,正要出去,却又猛然折回来,一拍脑袋:“哎呀,奶奶,我险些给忘了。” 王熙凤微微抬眉,放下手里的针线看过去:“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族学中的太爷说求府上,支五十两银子,用于来年的纸笔墨条的采买。” 王熙凤闻言轻蔑一笑:“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呢,他算是哪门子的太爷。 你得了空告诉他,这几天族里正忙,等有了空我再拨给他。 哦!对了,丫鬟婆子们年底的赏钱花红可曾给了?” “回奶奶,昨个鸳鸯姑娘来后不久,我就按照您的吩咐发下去了。” 王熙凤点了点头:“既然是鸳鸯来说,那必然是老祖宗的意思,指不定是哪个小浪蹄子嚼舌根子,被老祖宗听了去。小心也就是是了。 对了,去林府接林丫头过来的马车可曾备好了?” “回奶奶的话,都备好了。” “嗯,这就好,林丫头来不来怎么来,不关咱们的事,但这个礼数咱们不能缺了去。也免得让旁人说咱们家苛待了姑母家的妹妹。” 平儿捂嘴笑道:“奶奶,您还不知道吧?林姑娘在府上好着呢。 前些日子,咱们府上的小姐到林府去找林姑娘说话。 碰巧看到姑娘房间里有一幅字画,据说上面还有当今陛下的龙章宝印,您猜猜是哪里来的?” 王熙凤本想说是陛下赏赐林姑父的,姑父又给了林丫头,可又转念一想,若真是这么简单,平儿也就不会问自己了。 “莫不会是……薛虹给林丫头的?” “奶奶您真是神了,这都能猜出来!据说这是陛下赏赐给太子殿下的宝贝,太子殿下又赐给了薛公子。 而薛公子知道林姑娘出身名门,素爱风雅。因此连眼睛都不打,就直接给了林姑娘。 据说……是东坡先生、襄阳漫士这对好友所作。 探春小姐回来说,只这一幅画,就算没有陛下和太子的宝印,也是万金难求的宝贝呢! 薛公子真的是把林姑娘当作宝珠一样的护着。” 王熙凤闻言一时恍惚,一是因为没想到薛虹造化如此之大,先后入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眼睛。 二来王熙凤心底难免也有些苦涩、甚至是嫉妒。 只不过是师门兄妹,林丫头就受呵护如此,价值万金的东西拿来博她一笑。 反观自己呢……娘家鲜有问津,有个哥哥,确是个……不来找她要钱就好了。 王熙凤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这就是命啊……行了,咱们也该去给老祖宗、大太太、太太请安了……” (今天我开心,明天还是四更) 第100章 叛逆期碰上更年期 作为公侯世家,贾府的规矩非常多,甚至可以说多的离谱。 今日又是除夕,从昨个夜里开始,全族上下,无论男女老少都已经开始准备祭祖事宜。 祖先祠堂由长房宁国府掌管,是以今日荣国所有男性,都要去隔壁府上参拜。 祠堂内,是荣宁两府嫡系血脉,分昭穆列定两排。 其中,以贾敬为最长最尊,是为主祭。 隔壁府贾赦为最长最尊,作为陪祭。 贾珍为现任族长,又是宁国府袭爵人,担任献爵一事。 贾琏身为贾赦嫡子,是以有献帛之任。贾琮本是庶出次子但因其母去世,故而被教养在邢夫人名下。 贾琮虽然是庶子,但却依旧是长房的血脉,相较于贾政一脉的儿女,天然多出些地位来。 哪怕按照爵位承袭的顺序规矩,也是万万轮不到隔壁府的。 而宝玉负责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 贾赦读了一番祭词后,所有两府男子,呼啦啦倾倒山一样跪了下来。 贾氏一脉男子何止百人?数房旁系在祠堂外的院子里,直接跪在冰天雪地之中,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满之色。 所有人对着祠堂上的牌位、画像,毕恭毕敬的跪拜。 作为长辈的贾敬贾赦几人,虽不敢说是百分百对祖宗心怀敬畏缅怀之情的,但起码礼数上一丝不苟。 而以贾琏为首的一辈人里,虽然不少都是不学无术的混账,但也明白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时代里,祖宗礼法的可怕。 唯独宝玉一人,叩拜时偷偷四处张望,见众人屁股撅的山高,一时间笑从心起,却又不敢出声。 “一叩首,拜~兴!” “再叩首,拜~兴!” “三叩首,拜~兴!礼毕!!”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一旁的贾环看到了。 男子们祭祀完毕之后,两府的女子们需要将祭祀祖宗的宝菜亲手传上供桌。 在祖宗牌位前的自然是贾母,其次是邢夫人、王夫人,然后是尤氏、李纨、王熙凤、秦可卿。 顺序是严格按照长幼尊卑进行,不可有半分僭越。 至于府上的几位小姐,是不允许被参与祭祀的…… …… “呀!林姐姐,你可来了!快进来,老祖宗和太太她们正在祠堂那边忙着呢。还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湘云也回家祭祖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现在后院,我们可以开开心心的玩啦!” 对于自己不能参与祭祀一事,迎春是因为心性问题,虽有羡慕,却没有表达出来。 而探春几乎将男子可以风风光光的祭祖的羡慕写在了脸上。 惜春到底年纪小,对于自己不能去祠堂祭祀祖宗反而也看的最开。忙里忙外的,一看就非常累。 黛玉看着惜春欢呼雀跃的样子伸手扯了扯对方婴儿肥的脸蛋:“你呀你,仔细被太太们听到了,好好教训你一顿。” 惜春年纪小,心性未全,便拢着小手趴在黛玉耳朵边小声道:“林姐姐,你不知道我们今天起的有多早。天还未亮就被叫起来了……” 因为众人需要祭祖,所以自丑时一刻便起了,梳洗打扮,去给老祖宗、老爷、太太们请安。 这便是晨定昏醒。 当然,日常晨定昏醒是不用这么早的。只不过今日是祭祖,大人们起的早,孩子们也不能落下。这便是大族里铁一般的规矩。 甚至一些簪缨世家的宗族,为了彰显自身的高贵,严格按照古礼进行。 女子不但要为父母晨定昏醒,晚上铺床叠被这种事也必须亲力亲为,以彰显孝道。 “林姐姐,今日你是几时起的?” “哦!都是差不多的。” 此话一出黛玉的小脸有些红了起来,她脸皮薄,像这样撒谎很难做到面色不改。 林府现在的规矩大多是薛虹订的,黛玉虽然在学习管家,但到底还小。 府里没有祖宗牌位,也没有长辈要伺候,所以薛虹一般要求黛玉尽可能的多休息。 今早黛玉依旧和往常一样,卯时才起。 因为冬天乃是万物皆藏的时候,所以薛虹告诫黛玉要早睡晚起,以蓄养生机,才能身体健康。 “那林姐姐,府上的薛大哥在家中忙什么?也是在祭祖吗?” 几人正说话的功夫,先是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飞去穿过回廊,然后直奔后院。 就连往日他心心念念的黛玉看都来不及看一眼。 “刚刚……是什么东西?” 几个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摇摇头。 最后还是探春眼神最好:“好像是……宝二哥?” 话音落下,只见环头豹眼,怒目圆睁拎着鞭子气势汹汹的贾政从前堂杀了进来。 “孽……” “见过老爷。” “见过二舅舅。” 看着面前一众乖巧可爱的女儿、侄女、外甥女,贾政脸上的腾腾杀气迅速收敛,将鞭子直接塞进袖子里。 “咳咳,是你们啊,祭祀已经完毕,不多时太太她们也该回来了,那时便热闹了。 对了,黛玉刚刚你们提到了虹哥儿?他还好罢?府上毕竟冷清,若是无事,也可以请虹哥到府上来嘛。” “回二舅舅的话,多谢舅舅关心,只是师兄一早便被太子殿下请了去,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 贾政虽然面上带笑,但额头和脖领上的青筋已经暴起。 “哈哈哈!好啊!妹夫到底是有眼光的。 好孩子!好孩子! 老爷我也找找我的好孩子去。刚刚我叫他他也不停,呵呵呵……” 说完后,贾政便大步流星直奔贾宝玉逃跑的方向追去。 …… 贾宝玉正要往屋里躲去,余光便瞥见一道身影出现,立刻慌不择路的随便选了个房间钻进去,靠在门上。 拖住!!只要老祖宗回来,他就有救了! “宝玉,你来。为父有礼物给你。” 随着贾政的声音越来越近,贾宝玉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宝玉,你出息了啊……祭祀祖宗这样的大事居然还敢嬉笑……呵呵呵,可真给你的老子长脸呐。” 此时此刻,贾政与贾宝玉仅一门之隔。 贾宝玉眼疾手快,将门闩插上,然后连滚带爬的躲到柜子旁。 贾政拍了几下门后,彻底丧失耐心。抬手一拳,将木门拆了个洞,然后将脸探过去。 在角落看见了瑟瑟发抖的贾宝玉。 此时此刻,在贾宝玉的眼里,贾政简直比鬼还要恐怖! 贾政已经四十左右,正式到达更年期。 而贾宝玉呢?过了年也十二岁了,到了青春期。 在任何一个有孩子的家里,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孩子的叛逆期撞上了父母的更年期。那么挨揍,就是唯一的答案。 这就是叛更火花定律。 叛逆期碰撞更年期,然后被鞭子打出火花。简称叛更火花定律。 第101章 升任詹士府府丞 除夕依旧如去年一般,到了晚上,薛虹命人去将黛玉接回府上。 之前是黛玉自己在京中无依无靠才会住到贾府。如今黛玉有自己的家,而且在家中也是自己说了算,又何必寄人篱下呢? 索性不过是逢年过节白天过去,尽一尽孝道也就是了。 相较于贾府的热闹,林府反而显得清冷了些。 因为府上至今主子也只有薛虹、黛玉两人,除夕的晚饭桌子上依旧只有二人。 一桌子的菜几乎都是扬州的名菜,大部分也都是黛玉喜欢吃,或者说能吃的。 虽然偌大的屋子里,一张桌子上仅有两人,但却意外的温暖。 二人吃饭时虽不似贾府姐妹那样嬉笑打闹,却更觉得自在安心。 用过了晚饭后,薛虹便同黛玉讲起了一些有意思的故事。 或儒林外史,或笑林广记,当然,是严格筛选过和改编过的。 否则笑林广记的尺度对于黛玉而言,还是太过了。 比如杨一笑传之类的,还是很适合黛玉听的。 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黛玉的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捂着肚子险些笑弯了腰,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遮盖住眼底的图案。 相较于满堂欢笑热闹,守着规矩堂前尽孝的贾府。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屋子,却更显得温暖舒心。 黛玉看着眼前的师兄,或谈古论今,说着她也不知道的趣事。 应黛玉的请求,薛虹在家里时多是半披发的状态。 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的探花郎,名动京师的薛景瑜居然也通晓杂书,在除夕夜晚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眼前的小小身影开心。 黛玉坐在绣凳上,小腿轻晃,仰起小脸看着薛虹,嘴里不时发出轻笑声,或同薛虹附和几句。 黛玉忽然觉得,人多并不重要,心中相互牵挂的,才是家人,而不是被规矩礼法束缚在一处,面和心不和。 心安之处才是家啊…… “师兄。” “怎么了?” 黛玉拿起帕子捂嘴偷笑:“没什么,只不过想叫师兄一声。” “师兄……除夕……真好啊。” 说的是除夕,好的却是团圆。 薛虹自然清楚黛玉的性格,随即一拢衣摆自凳子上起身,走到黛玉身旁轻拍肩膀:“放心吧,不是除夕也团圆。老师也快进京了。” 黛玉顺势搂住薛虹腰身,静静的靠在薛虹怀里。 薛虹一边伸手轻拍黛玉的后背,一边抬头看向外面。 “这恐怕是京里最后平静的一年了,风波也该开始了。” …… 除夕过后,两个牛马部门立刻忙了起来。 一个就是礼部,因为要忙着选秀一事,同司礼监合作,下放人员到地方。 虽然过程中可能有不少油水,可说到底也没几个人愿意被下放。 这个年代的通讯基本是陆地靠马,水上靠船。 有水的地方倒还好,没水的地方只能骑马坐车那可就惨了! 年纪大点的老大人们颠簸一路,到了地方骨头也散架了。更别说还有个词叫水土不服。 但好在!前面那一届隆庆帝发天恩,足足多纳了一倍的进士。 这种差使正好让他们去干! 礼部观政的进士一个也没跑掉,全被洒了出去!黄锦老爷子直夸陛下英明。 第二个忙碌的部门就是吏部。要根据年前的功劳进行考核评定五品官员以下的升迁调动。 本来吏部是有权评定四品以下官员的,只不过隆庆帝将吏部的职能削减了一部分。 四品官员的升迁调动,吏部保有举荐权,但需要呈上司礼监,供内阁票拟,然后隆庆帝御批才行。 而五品官员以下的升迁调动,吏部是有权直接进行的。这也是为什么吏部被称为天官的原因。 吏部尚书严唯忠看着面前官员考核的绩表,脸上写满的无奈。 他是太上皇早些年一手提拔上来的,和勋贵也是联络颇深。 自然对于勋贵一脉的官员多有偏爱。 只是……他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将良的成绩改为优。但却不敢把平和差的政绩改为优。 很遗憾,勋贵一脉就没有几个能达到良这个考核的。 以贾政为例,当初贾政刚当工部主事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从三品的散官,中亚大夫。 结果十多年过去了,他都快要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休了,贾政居然只坐到了员外郎的职位! 这十多年,贾政几乎是寸功未立啊!活生生靠熬资历熬出来个员外郎!! 否则以贾家的人脉,不说爬到侍郎的位置,起码也得混个四品的官职吧? 最后严唯忠一闭眼睛,给贾政个良的政绩。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而另外一份考核,则是薛虹的。 薛虹虽然担任职位不过一年多,但履历可谓丰富。 先是被礼部借调到四夷馆翻译书籍,发现错误之处,配合同僚整改。 然后又观政户部,帮助归拢账册。 年中隆庆帝外放薛虹督运征收粮草,又是大功一件! 品德上也不用说,为了给父亲守孝,三年前放弃科举,没得黑。 个人品德上也颇为洁身自好,至今居然连个小妾都没有。 这真是想往上泼点脏水都无从下手。 按照薛虹的功绩,估计只要他这边优的政绩考核一勾勒,转头詹士府那边薛虹就会直接升任府丞。 一年时间,正七品,升任正六品,而且按照功绩来算,薛虹只要再累些功劳,就够升任从五品了。 本就是翰林清贵出身,两年三级跳,简直是在坐火箭了! 但严唯忠也不敢太过分,如果是隆庆帝刚登基那会,说不定他敢睁眼睛说瞎话,说踩下去也就踩了。 现在……还是老实一点吧。 严唯忠在薛虹优的政绩上勾勒,表情最终裁定。 …… 次日清晨,薛虹的任命圣旨到府。 升原翰林院修撰、詹士府赞善薛虹,为詹士府府丞,辅佐詹士、少詹士管理詹士府,辅佐太子。 可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官职了。 二十一岁的正六品京官,不靠祖宗余荫自己爬上来的,几十年里也是少有。 哪怕和贾政相比,也就只差一级了。 第102章 太上皇作妖 初春时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后宫内却突然传出一条消息。 太上皇身体不适,一连数日难以进食。 听到这个消息最伤心的不是隆庆帝,而是勋贵们。一个两个几乎吓的魂飞魄散! 老大你可不能就这么嘎了呀!你要是没了你家那狠心的四小子得把我们都送下去伺候您呐!老大啊!!! 然后,玄幻的东西就来了。 义忠亲王据说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位高人,给太上皇一番折腾后,还真就好了!! 但太上皇依旧经常失眠。 然后高人说这是京城的风水有问题,需要将京城东北角踮高一块,用什么踮还得有讲究。 明朝属火德,大明皇帝自然也是火属,所以想要治疗太上皇失眠的问题,就必须用木属的东西相生。 所以,要在京城东北角,建造一座宫殿,以翡翠、绿松石、祖母绿等等属木的石头研墨成粉末,涂在宫殿的房檐上。 木养火德,且木之炁对应肝脏,正好是治疗睡眠的器官。 而且说是此宫殿可以保大明日益昌盛(隆庆帝麾下群臣:你吹你m……) 但是木为薪柴,总有燃烧殆尽的一日。 所以要用水中石去生木,源源不断的补充木之炁,才能保证这座宫殿可以一直生效。 因此需要用太湖之石,将宫殿的基座踮起脚三尺三寸三分。 别的石头都不行,必须是南方的太湖石。 这个消息一出,朝廷上立刻就分成了两派。 一派立刻玩了命一样请求隆庆帝下旨,让地方进贡太湖石。 而朝堂上还有一小部分文臣咬死口反对! 因为这事听着可太熟悉啦!! 太上皇有疾,需要拿太湖石垫京城东北角,还必须用太湖石。 听着熟悉不? 巧了,宋朝也有这么一位皇帝宋徽宗,也是身体有疾,只不过太上皇是失眠,那位是不孕不育。 宋徽宗按照老道的方法去做了,有没有效果呢?确实有效果。 宋徽宗一生孕育了八十多个孩子,成为了子嗣最多的皇帝。 老道给宋徽宗的方法和如今这个方法是一模一样的! 拿太湖石给汴京东北角垫高。据说,这叫做艮岳。 宋徽宗要求南方进贡,这破玩意就是花石纲,水浒传里面说的那个花石纲,就是这东西。 宋代那个运输能力,可想而知。 从南方运输大石头,需要加重百姓的徭役,劳民伤财不说。 官员们为了讨好宋徽宗还层层加码,最后压力全落在了百姓的头上。 宋徽宗还命令宠臣朱勔设立应奉局,专门负责搜寻这些珍品。一旦在江南地区找到奇花异石,应奉局便会组织船只,将其运往都城汴京。 北宋时期,大规模物资的运输,以船只运输的,十艘船为一纲。因此,从江南运送奇花异石的船队,被称为“花石纲”。 水浒传里的花石纲和生辰纲这个纲字因此得来。 而花石纲和生辰纲不是一个东西,一个是给皇帝的,一个是给蔡京的。 这种事情一直持续了二十年!!南方因此爆发了方腊起义。 现在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吊人,张口就要搞花石纲,文臣们不炸锅就怪了!! 大傻春你要干什么?? 你tm那是兴我大明火德吗?你那tm简直是要一把火把我大明朝烧完呀!! 南方盐政问题刚刚平复,太上皇您又整活是吧??您咋不早点死了得了!!! 早点死了还能保住一世英名! 一些忠于国家,心怀百姓的官员们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但勋贵们对此却不在乎,什么加重徭役之类的,老子不知道! 底下的百姓奉养太上皇,这是合情合理!! 皇上身为儿子,孝敬太上皇更是天经地义!! 陛下您要是不给太上皇建宫殿,那就是不孝!因此朝堂之上,双方彻底就此一事吵了起来。 就这样,从上朝开始,满朝大臣一直吵到正午,也没能有个解决办法。 不给太上皇弄吧?有违背孝道,对陛下名声不好。 可要是弄了,那更是劳民伤财,增加百姓负担。 这里外不是人,谁也拿不出来个章程。 …… 詹士府内,太子面色不善的盯着眼前的棋盘,就连落子也没了心情。 皇爷爷唉!您怎么就这么能作妖呢!!! 一旁观战的朱煇小心翼翼的往薛虹旁边凑了凑,惹的薛虹看了他一眼。 忽然,薛虹脑子里灵光乍现,抬头小声问朱煇道:“殿下,大明宫是不是年初又修缮过?” “是啊,大明宫年初的时候,父皇拨了银子,将里外重新修了一遍,就连那朱漆都是新涂上去的。 我父皇和母后的宫殿都已经十年没修缮了。” 妥了!!太上皇失眠生病的原因找到了! 就是大明宫上新漆的原因! 这个时候,朱漆一般靠朱砂上色。 朱砂的化学成分就有硫化汞。 一般情况下,朱砂的化学成分是比较稳定的,人哪怕贴身佩戴也不会有事。 就怕无良商家在处理朱砂的时候,没有处理好,导致硫化汞还原了,然后还稀里糊涂的去佩戴在身上。 那基本属于给自己挂了个扣血buff。 朱砂也是药材,可以服用。 但总结起来还是那句话,抛开剂量谈毒性全是耍流氓! 皇宫的大殿柱子上、窗户上、门上的朱漆算都是用朱砂磨成粉,混合其他的材料制成的。 在制作漆料的时候为了颜色鲜艳和利于材料融合有时候会进行加温烧制。 巧了不是,硫化汞就怕加温,一加温到三百度左右汞就被挥发出来了。 所以拿水煮也没问题,但你不能拿火去烧,更不要胡乱拿东西和朱砂放一起! 薛虹也不知道那群漆匠往没往里放了什么能和硫化汞反应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人们把朱砂碾碎了,涂满整个大明宫…… 加温、混合、搅拌、涂抹,这一套流程熟悉不?这不做化学还原实验常用的动作嘛!! 来吧!这大明宫一住一个不吱声! 这要是有面板,就能看到整个大明宫自带扣血buff。 “殿下,我大概猜到太上皇他老人家生病失眠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103章 主动请缨,再立新功 薛虹此话一出,太子和朱煇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他的身上。 “大概率是汞中毒。不过不用担心,只不过朱砂加温碾碎后挥发出来的汞的毒性。 真是万幸,陛下这十多年来因为勤俭皇宫一次都没重新修缮过。 所以除了大明宫外的其他地方,基本上毒性该挥发的也都挥发完了。对其他人没有什么影响。” 朱煇不明所以的用手指挠了挠脸:“汞那玩意不是服下去才有毒吗?” “殿下,汞制作出来以后,只要放在那里也会挥发毒性。恐怕这次也正是因为修缮大明宫的时候,工匠们刷了新的朱漆,所以导致太上皇无意间中毒。 如果真是下官若想的那样,只要让太上皇搬出大明宫,然后辅以药物排毒,那么一切就没什么问题了。” 太子立刻命心腹去翻阅典籍医书,请教太医院的老太医们,同时调查上色的工匠们。 最后发现,其他的工匠都没什么问题,唯独负责制作朱漆和上漆的工匠,确实寿命普遍低了一截。 最后,薛虹和太子三人非常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太子也只是将事情告诉了隆庆帝,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说出去。 因为这事要是捅漏了,那牵连的人可就太多了。 这要是算起来,工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牵连人数上千! 所以太子和隆庆帝这对父子的想法就是:这事先别漏出去了,反正整个皇宫现在就大明宫有问题,大不了以后咱们宫里不刷朱砂就是了。 其次,这事太巧合了! 你隆庆帝十几年为了节俭不修宫殿,省下来钱给太上皇修宫殿,然后就被爆出来修宫殿的材料里有毒。 这难道不是你隆庆帝下毒毒杀你爹吗? 天下人会怎么想??史书又会怎么记?一套春秋笔法下来,隆庆帝可就是冤也冤死了!! 隆庆帝就是怕后世子孙有样学样,自己给开了个坏头,所以哪怕这些年太上皇再作妖,隆庆帝也咬牙忍着,把尽孝一事做到了无可挑剔。 眼看着老头没几年了,自己也快胜利了。紧要关头出了这么个事!! 本来能完美通关的,现在搞不好就要给自己扣个弑父的屎盆子。这谁能愿意啊!!! 太上皇那边正闹着呢,而且大明宫不住了,那太上皇住哪呢? 还有如果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汞中毒,该怎么给太上皇治疗? 别的不说,那群文人还有闲得蛋疼的勋贵们,不少人可都精通医术。 只要这边给太上皇治病的方子一出来,那边他们就能知道这玩意是治什么的! 而太上皇那边还在给隆庆帝施加压力,让他尽快下旨南方进贡太湖石。 是日夜里,薛虹主动请缨,担起为太上皇在京城东北角建造宫殿一事。 这可把隆庆帝和太子吓了一跳! 这活就是个背黑锅的活啊!太上皇满意了天下百姓不满意,要受万民唾骂! 保下了万民,那太上皇就不满意,就算隆庆帝和太子死保薛虹,估计也会吃不少的责任的。 薛虹上书言道:臣受陛下、太子爱护之心。 臣本躬耕于淮扬,自以为才疏学浅,愿为一先生,教书育人。幸得陛下钦点,侥幸得了探花之名。 今君有难,臣岂能坐视不理? 而后薛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隆庆帝能请一位信得过的道士帮助自己。 自己保证在不劳民伤财的情况下,让太上皇恢复的同时,还让所有人都没有什么说法。 最后隆庆帝还是担心薛虹的安危,再三犹豫,可是现在这个活无论谁接了都不会好过。 让肱股之臣去弄吧,隆庆帝舍不得。 可随便找个人去干,隆庆帝又担心对面直接倒向太上皇,真的劳民伤财去搞花石纲。 如今既然薛虹主动请缨为自己分忧,而且表明了信心,那自己不妨试一试。 如果自己发现事情有不对劲的苗头,就立刻找个倒霉蛋踹坑里,把薛虹再换出来也就是了。 不管如何,薛虹都不能折在这种地方!!! …… 次日,隆庆帝封薛虹兼工部员外郎一职,督造京城东北角的宫殿一事。 一瞬间,群臣哗然! 黄锦和单守才更是当天下午就打上了御书房,找隆庆帝谈话。 薛虹这好苗子可不是让陛下你当一次性体验卡使用的!! 在得到了隆庆帝的回答,和看到了薛虹主动请缨的奏折后,两人还是将信将疑。 …… 很快,薛虹带着工部的工匠们便开工了,除此之外,薛虹还派人出京,命人去取宫殿的“基石”。 而太上皇,也被清虚观的老道士忽悠着,前往清虚观斋戒一月。 斋戒期间,多食青菜豆腐。 清虚观老道士还说:陛下贵为太上皇,已是人间极致,今大明火德正盛,大明宫又全是红色,此为阳极,物极必反。 火德应该用木德养身才是,而不应该用火德。为了太上皇的身体健康,最好将大明宫重新修缮一遍,以木德养火德。 于是,在太上皇和隆庆帝两位的点头下,薛虹命工部的人,明目张胆、大大方方的将大明宫的新朱砂漆全部刮掉,只在少部分的地方保留。 然后涂了一些不影响健康的颜色淡一些的漆料。 就这样,一个月后,太上皇回到大明宫,居然真的感觉失眠好了很多,心情也不那么暴躁了。 就这样忙活了两个多月后,原本等着看热闹的勋贵们忽然发现:不对啊!!这怎么南边没消息呢?? 不是去运太湖石了吗?石头呢?运丢了??玩呢!!! 可薛虹依旧不慌不忙,继续忙着建造事宜。偶尔跑到礼部去调些文书资料,然后又请了几位善书的书法大家。 就这样,直到春末夏初,耗费了几个月时间建造的宫殿终于完工。 完工当天,薛虹请太上皇和皇上、百官前去验收。 结果到了地方所有人都傻眼了,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没有,看起来反而很朴素,宫殿四周种满了一排排的常青之木,宛若卫士一般拱卫着宫殿,整座宫殿占地面积也并不算大。 义忠亲王不怀好意的看了看薛虹:“薛大人,这就是您花了几个月时间,为太上皇建造的宫殿吗?木之石何在?太湖石又何在?” 薛虹无视义忠亲王,对着太上皇、隆庆帝二人一拜然后道:“臣请太上皇、陛下与诸公移步至正殿。” 太上皇瞥了一眼薛虹,然后又看了看隆庆帝,微微点了点头。 进了宫内,入目第一座大殿,上书明皇殿三个大字,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一步入正殿,只见三道巨大石碑耸立其中,上面所写正是三位远古时期的人皇。 天皇燧人氏、人皇伏羲氏、地皇神农氏。 三座巨大石碑下,还有着五座小一号的石碑,篆刻的是五帝的功绩。 再外围,一共是九座大石碑。 分别是:秦、西汉、东汉、晋、隋、唐、宋、元、明。 薛虹解释道:“这上面每块碑文记载了上古时期,先皇的功绩,以及各个大一统的历朝历代的圣君明主,太上皇亦在其中。”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将目光移至记载着明的碑文面前。 此碑文最上方有几行工整的小楷:天之极为九,及至本朝代正合九之极数。 不声不响的又拍了一个马屁,上面说了,大一统王朝一共就只会有九个。到了大明这正好是最后一个。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明千秋万代啊!! 谁都不会想到,在遥远的未来,除了王朝以外,还会有别的国家体系。 众人随后就看到,大明石碑的下方,记录了四个名字。 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世祖皇帝、就连在位仅三年的世宗皇帝也上去了,然后就是太上皇,再下面就是一片空白。 本朝大体的发展与明朝差不多,但中间有个小插曲。 就是大明传到了第三代皇帝的时候,也和朱允炆一样出了问题,只不过更加的严重!甚至有乱臣贼子直接僭越称帝! 然后就是本朝世祖皇帝,从北往南杀了过去。将皇位重新夺回了老朱家手里。 有点类似于刘秀复汉,只不过难度和人家确实比不了。 但好歹也可以算是开国,荣宁二公还有一众勋贵们,就是这个时候兴起的。 至于林如海的祖上,则是大明朝初开国时候的文臣因武功封侯。严格来讲,两拨人也不是一个集团的。 正常来说,世宗皇帝,也就是太上皇的父亲,刚刚登基三年,没有太大的功绩上不了碑文,但薛虹随便找了几个理由,也给抬上去了。 当皇帝,无过也算有功嘛! 而且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哄太上皇,和安抚这群勋贵,所以尽可能以讨好太上皇为主。 “启禀陛下,除了明皇殿外,宫中尚有明贤殿、明文殿、明武殿,供奉的各代的先贤、贤臣、贤将。本朝亦然。” 看过来明皇殿后又去其他几殿看了看。 果不其然,本朝的开国功勋大部分都在其上。 一时间就连勋贵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了。 “薛虹,太上皇要建造的宫殿需要的木之石和太湖石呢?别在这里用阿谀奉承的话来哄骗太上皇!” 义忠亲王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薛虹,当即发难。 谁想此话一出,太上皇的脸色反而不好看了。 薛虹先是对太上皇一拜然后开口反驳道:“此乃臣与诸位大人肺腑之言,更是群臣和史官们共认之事。 什么叫做阿谀奉承?亲王殿下是认为明皇殿上碑的哪位陛下有问题? 还是认为明武殿里哪位开国功勋不够资格进殿?” “你、你不要在这里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本王说的是你欺瞒太上皇一事!” 薛虹无视义忠亲王,取出一件折子,然后跪下呈给太上皇道:“启奏太上皇,臣知本朝诸位陛下皆心系百姓。 太上皇在位时更是数次下令减免赋税,足见与古之圣君相比。 今臣以天下至贵之物修建此殿!请上皇、陛下过目!” 太上皇接过折子后,同隆庆帝一同看了起来。 薛虹继续解释道:“本朝以火德而兴,克蛮夷复正统,自古以来,得国正未有如本朝者。 太祖之功得比三皇五帝,复我华夏正统,威耀千古。 是以臣命人前往天南海北,彩以五色土供奉,以青木之土炼制砖石铺就宫殿。 以彰显我朝以农为本,以民为本之大德。 上皇之武功,扫北狄而复太平,纵观古今,本朝功绩之盛鲜有。 臣擅自做主。请上皇、陛下恕罪!” 群臣一时麻雀无声。 恕罪?这还恕个蛋的罪?这马屁拍的! 所有宫殿清一色明字打头!什么叫高级马屁,他们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反手又把太上皇,还有勋贵祖宗全供起来了,称圣皇贤臣。夸太上皇一生文治武功千古少有,体恤百姓。 又说本朝太祖得比黄帝,故而以五色土之青土练砖为木之石。 这还咋说?? 谁还敢说啥?? 这戴高帽玩的是真好啊!!! 谁反对,就等于反对本朝太祖的功绩,反对太上皇是明君典范的说法,更是反对自家祖宗的功绩。 薛虹:你骂我吧,你张不开嘴! 你打我吧?你还下不了手!! 屁的木之石。翡翠和祖母绿那些玩意能有黄帝陵前五色土之一的青土有意义?谁敢有意见,站出来啊!别怂! 主打一个道德绑架,戴高帽,舆论捆绑! 这么干唯独有一个坏处,就是对薛虹名声可能有点影响。 但些许薄名,换的百姓安稳太平无徭役之苦,换的国家安稳,国库充盈,值得!!! 第104章 简在帝心 诚如薛虹自己所想的那样,他的这个行为确实引起了不少读书人的唾弃与抨击。 认为他如此行为是谄谄阿谀之辈,祸乱朝政,奉承君王之徒。 书生:你贵为探花,士林清流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我等羞与你为伍! 可是薛虹不在乎,这件事确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隆庆帝不想给后世子孙立下一个不孝,弑父的典范,那就必须尽可能的满足太上皇的愿望。 可是看看这老头那是什么愿望? 玩花石纲就算了,还要用翡翠、绿松石、祖母绿等等珍贵的矿石磨粉,给他涂满整座宫殿! 你涂的哪里是木之石,简直是把百姓的骨头碾成粉涂在上面啊!! 上行下效啊!更何况政令这东西是层层加码的。 可能本来上面给了一个还算当人的指标,下面的官员加着加着就不当人了。 当然,这说的是本朝大明朝。 如果隆庆帝这道圣旨真的下去了,大明好不容易才有的中兴局面会瞬间倾倒下去。 可如果这个事拖着不解决也容易落人了口舌,而且勋贵们跳的正欢呢,也必须安抚下来。 如果不是薛虹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使,那么隆庆帝想要完美解决这件事,将会非常困难。 第一,重臣们年事已高,为国操劳一辈子,总不能到老了让人家背个谄谄阿谀的骂名吧? 第二,年轻一辈先不说能力够不够,有没有那个胆子和薛虹一样顶着压力玩偷换概念,就算有,又有几个能办的如此圆滑呢? 就比如海瑞,有能力,但脾气就是倔!这种人用来当刀子最好不过。 可真让海瑞负责建造宫殿这事,他敢弄间破草屋,然后上个“贺表”把太上皇和群臣都喷一遍! 薛虹就不一样了,不但拍了太上皇的马屁,还拍了大明朝和所有开国功勋的马屁。 谁敢明着说我是哄骗太上皇,那就是和满朝勋贵列祖列宗过不去,那就是和太上皇过不去,更是和大明朝过不去! 来吧!魔法对轰吧!! 清虚观老道的食谱也是薛虹给的,清一色豆腐之类的食品,在不使用药物的情况下,用一个月的时间减缓了太上皇的病症。 又借风水之说,将大明宫的朱漆全部换掉。避免了太上皇暴毙,隆庆帝背上弑父罪名的风险。 所以薛虹才会冒着自己可能被隆庆帝暂时雪藏的风险,主动请缨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这颗雷薛虹不能让隆庆帝去趟,更不能让太子去趟! 皇帝和太子这种生物特别有意思。 如果自身近乎于毫无缺点,只要没被破了完美的滤镜,他们就可能很乐意保持这份完美一辈子! 所以薛虹不想让隆庆帝和太子打破这份对自我完美的要求。 更不能让两人破罐子破摔,和太上皇硬顶,落得不孝的名声。 其实当说出朱漆有毒的时候,薛虹就已经明显感觉到太子和朱煇动了对太上皇的杀心了! 太子的杀意不明显,但无比的纯粹。 因此三人当时才会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只不过大概率再涂三层漆直接送走太上皇的主意估计被隆庆帝给否了。 不论出身如何,在家庭中父与子都是有样学样的。子孙后代也是一样。 但除了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不得志,只会怒指乾坤错的书生们,大部分的明白人都能看的出来薛虹这一手有多高。 第一招:戴高帽子,先把太上皇哄束缚了。 第二招统一战线:把本来是敌人的勋贵强行绑上战车。 第三招捆绑黄帝,借黄帝之名以普通的青石砖代替了昂贵的宝石,和太湖石,免去了百姓劳役之苦,更保护了国库。还没影响隆庆帝的名声。 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给国家平了一个大麻烦。 而勋贵们呢,人家都把你们祖宗供起来了,你们还想说啥? 于是原本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 “真是委屈薛虹那孩子了!”隆庆帝坐在御书房内,看着下面送上的密折。 折子里记录了薛虹风评的变化。 甚至隆庆帝现在的桌子上,还有不少御史弹劾的折子,都是弹劾薛虹的。 当然,这里大部分的折子,都是老油条的御史们走个流程,顺便冲个业绩,并不是真的想弹劾薛虹。 可总有那么几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奏折里居然给薛虹凑出来了十大罪状!!说薛虹是霍国的妖孽,是奸臣! 给隆庆帝都气笑了,自己还没到忠奸不分的地步! 朕的帝弓到底是祥瑞还是妖孽可不是你们这帮蠢货说了算!! “不行,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朕怎么也得给点补偿才行。 只是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也不好太过明显,不若先擢升个从五品的散职,先让景瑜休息一段时间。待风波平复,再行重用。” …… 翌日,宫中传旨,免去薛虹翰林院修撰、詹士府府丞职位,升任从五品奉直大夫。 其母从六品敕命夫人,升五品诰命夫人,降赐诰命夫人服。 但因薛虹办事略有失体之处,功过不相抵,惩处圈禁一月,在府修身养性,诵读经典。 命令一出,腐儒们一个个欢天喜地,欣喜若狂,好像自己指点江山成功让国家规避了一位奸臣一样。 可聪明人只要一听隆庆帝的惩罚就知道,这也不过是轻拿轻放罢了。 看似是下了薛虹的实权职位,只升任了个散官,又圈禁了薛虹。 可实际上这也只不过是隆庆帝对于薛虹的保护罢了。 明升暗贬众人也见过,可是哪有带着老母一起升的?? 隆庆帝给薛母升诰命就已经说明了态度问题。 就差捏着所有人的脸大吼一声:朕的帝弓没有错!!! 而且圈禁一个月确定也叫圈禁??而不是带薪休假? 正常好人圈禁那个不是一年半载起步?更有甚者直接终身的。 你管居家休息一个月叫惩罚? 厚礼谢!他那是惩罚,那我们这种加班偶尔还要被户部尚书单大人拖欠工资的是什么?牛马吗? 最关键的是,圈禁只是不让薛虹出来,但朋友可以进去!! 圈禁的一个月里,太子府隔三差五就派人过去送点东西。 朱煇更是闲着没事就拎着点东西找薛虹。薛虹的其他几个朋友也差不多都去了一遍。 隆庆帝和太子几乎把态度摔在所有人的脸上了。 总而言之,下一次薛虹再次出现在朝堂中,恐怕就不再是一个小卒了。人家已经过了河了。 简在帝心四个字,重比万斤! 第105章 朕赢两次 禁闭这一个月里薛虹过的还是很舒服的,每天偶尔到书房翻翻书,临摹一会书帖,再或者抽空自己制一方砚台。 顺带一提,去年制作的墨条已经阴干一年,可以使用了。 只不过很可惜,朱煇、陈辰、高拱、海瑞几个朋友上门的时候,每人拎走两块。 薛虹用一年的时间也就制作了那么二十几块而已。 晨时养身练习五禽,偶尔打一打龙华拳活动活动筋骨,上午临摹翻书坐看云卷云舒。下午再去后院陪黛玉聊聊天。 别人怎么想的薛虹不知道,反正他本人的小日子过的那是相当的舒坦。 而且薛虹的篆刻生意更好了,价格也提上去了。 京里相较于自以为是的书生,更多的还是明白人。 薛虹前途一片光明,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还不知道呢,加上本身就有的文名,他的篆刻作品必然更值钱了! 于是,原本薛虹篆刻一寸见方左右的印章只需要二十两银子左右。 现在出手一起没有五十两想也不要想,材料还得自备。 薛虹接一单篆刻的生意,就够整个林府花销一个月了,还能剩下不少。 …… 正午时分,花园的杨柳树下,薛虹躺在藤椅上,脸上还盖着一本书,一头半束长发顺着藤椅自然垂下。 今日难得天朗气清,薛虹便拿了书出来坐一坐。不想微风和煦,暖阳照人,一时间就连薛虹也略生困倦,便拽过一把藤椅躺在花园中的柳树下休息了起来。 “师兄真的在这儿?” “回小姐,奴婢确实上午在花园看见过公子。” 黛玉带着两位贴身丫鬟,自月牙门中走出,一眼便看到了柳树下薛虹的身影。 黛玉回头冲着雪雁和紫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提起裙摆,像个小猫似的踮着脚,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看着躺在床上的薛虹,黛玉一时玩心大起,伸出小手抓起一缕薛虹的长发,编起了一个小辫子。 殊不知在她靠过来的一瞬间,薛虹的手指便下意识的动了动,但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 黛玉的手很巧,不多时一个精致小辫子便出现在薛虹的头上,而且藏在满头乌发中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黛玉捂着嘴偷笑起来,正要悄悄离开,忽然听见一声清楚的笑声。 “师兄?”黛玉一声轻唤后,见薛虹没有反应,但本能告诉她哪里不对劲。 于是黛玉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揭开盖在薛虹脸上的书册。 只见薛虹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似在说:我早就发现你了。 黛玉呀了一声,小脸一红转身就要跑,情急之下险些跌倒,幸亏薛虹伸手扶住。 薛虹一只手扶着黛玉,总觉得这孩子未免太轻瘦了些,像只小猫一样。 当然,指的不是橘猫那种以辆为计量单位的肥猫。 “师妹小心些,下次想编辫子便同为兄说嘛,何必这样呢?嗯?” 薛虹略带玩味调侃的声音传来,黛玉站稳身形后连忙一路小跑着离开。 剩下薛虹将手上的书册合上,笑盈盈的看着黛玉离开的方向。 “果然,少时的时光还是快乐些好,活泼些好。” 至于还泪……cinema说的借了就得还的??有没有这回事还两说呢!再说我师妹凭本事借的,为麻还? 薛虹要是抓到那一僧一道也不废话,直接包包子,然后扔海里喂鲸鱼!嗯,没错,他俩是包子馅!!! 反正这俩东西不管是不是人都不是好东西,只不过很奇怪,这么久了,这俩东西一点动静也没有。 算了,不想那晦气的东西了。 嗯……要不要给师妹聘只狸奴呢?感觉师妹和猫莫名合得来呢,改日请教一下四殿下吧。 这个时代想要养只猫还是比较正式的,不能叫做买,而是叫做聘请。 因为这个时代老鼠很多,所以一般情况下家中有一只猫在还是很重要的。 而以战斗力着称的狸花猫更是属于人们趋之若鹜的极品猫。需要主人用盐巴或者其他的东西去聘请到家里来。 以示对猫的爱护和尊重。 薛虹挥了挥手,将身上压出褶皱的袖子弄平,然后将书卷成一卷,双手背负握着书转身离开。 嗯,不上班就是爽啊!! …… “咱们京城其他六部是没人了吗?那也不能待着我们礼部一个部门薅羊毛啊!!都快薅秃了!!” 黄锦老大人义愤填膺的在向黑心老板隆庆帝表示抗议!! 这一个月来,天南海北的女子从各地赶了过来。 这些女子的身份家世以及能力都需要进行复核,然后才能进宫进行下一步的面试。 户部那边因为忙着重新归拢河南的田亩受灾问题,忙的不可开交。 所以隆庆帝只能从相对清闲的翰林院和礼部调人去进行户籍核实。 可翰林院又有几个人,而且不少都是前面刚刚进来的愣头青,对于户籍管理并不擅长。 于是隆庆帝就盯上了黄锦麾下的礼部。 本来年初礼部就派出去一大批观政的年轻人陪同司礼监的太监到各地筛选秀女还没回来呢! 这会隆庆帝又来礼部抓人加班!没完了是吗?? 现在整个礼部上下,上到尚书,下到主事,几乎加班加的都快魔怔了。 本来礼部除了每年固定的几个时间段外还是很清闲的。 现在倒好,老年人当年轻人使,年轻人当畜生使!! 隆庆帝连忙陪笑道:“黄老爱卿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这样,你答应朕一件事,朕年底给礼部的官员们加些赏赐。” 加俸禄是不可能的,要加就得满朝上下全都加。 现在隆庆帝只不过是一个裤腰带宽了些的穷逼,兜里依旧穷的可怜,自然没有大手一挥给全体官员涨俸禄的底气。 “陛下有何吩咐?” “是这样的……详情听说……” 听完了隆庆帝的话后,黄锦老大人用充满诧异的眼神看了看隆庆帝。 就在隆庆帝以为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过分的时候,只听见下面忽然一声…… “陛下英明啊!!您有这好办法为什么不早用??” 嗨!这还不是以前有道德包袱嘛! 自从出手坑了整个草原一次,然后又让忠顺亲王林如海联手搜刮江南后,隆庆帝只觉得他悟了!! 道德?那不纯纯身外之物嘛!!!要脸之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只不过选秀之后,还请老爱卿帮朕造一造声势,朕可是看这群人不爽很久了。” “臣谨遵陛下圣谕。” 这群国家的蛀虫宁肯银子放在库房中落了灰,被白蚁蛀了,也不肯还国库的银子。 一个两个的为了面子的攀比奢靡无度,挥金如土! 你们不是好面子吗?行啊!朕给你们这个机会,让你们用银子买面子!! 只不过这运输石料的工作,漕帮可以胜任,可以交由林爱卿处理。 不还钱是吧?那朕就把对付草原招数再用一遍!!一招鲜吃遍天! 就勋贵那群浆糊的脑子,别说看不出来,看出来也得给朕忍着!! 你们不是想往朕后宫里塞点人吗?没问题啊! 那就都去给朕建园子,谁家园子建的好,谁的娘家就实力雄厚,朕勉为其难牺牲一下色相去妃子的宫中坐一坐。 只不过京城所有园子建造的材料、设计、运输的利润朕全都要!!! 不但如此,等以后收网后,人抓走一咔嚓,园子也是朕的! 双赢?(???)?,指的是朕赢两次!! 第106章 选秀 正常而言,选秀这种事情,是有严格的规章制度的。但很显然,隆庆帝就不是个守规章制度的主。 就连本朝定下的五品官员以上的子女不得通过大选进入后宫的规矩也直接被无视掉。 于是,司礼监的太监们在夏守忠这位太监们的老祖宗暗示下,明目张胆的开始收受贿赂。 想通过复选吗?那就得拿出点诚意来啊! 然后收到的贿赂九一分账,九成是隆庆帝的,一成是下面小太监的辛苦费。然后隆庆帝又拿出一成作为给夏守忠的赏赐。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至少一场选秀下来,隆庆帝的腰包又充实了不少。 …… 薛宝钗一家自然也在王子腾的安排下参与了大选。 只不过这一次无论是薛蟠还是薛宝钗自己,似乎都不怎么愿意进宫。因此也就没有隐瞒薛宝钗身有隐疾的事情。 一般而言,皇室除非碰到好色不要命的主,否则是万万不会把身有隐疾的女子娶回家的。 更不要说薛宝钗这种听起来就很古怪的热毒了。还得弄那乱七八糟的药去压制热毒。 姐姐!您进宫是伺候人的,不是让别人伺候你的!谁上哪给您弄那又是雪又是雨的药引子去? 就在薛宝钗以为自己落选的时候,谁想司礼监到金陵的太监居然通知她,入选了!! 只不过并不是成为了后宫中的女官,而是作为公主的伴读。 公主的伴读一般是挑选京官重臣们的女儿担任,以示皇家恩宠,就如同皇子、太子伴读一个道理。 正常来说这样的美差怎么也轮不到薛宝钗身上。 但巧就巧在,隆庆帝现在也需要一个白手套,而薛家在此前又恰好带头捐赠粮食解河南困局。 再加上此前薛虹在折子里不偏不倚的提了一句。就这样,在种种的因素下,这份美差才算落到了薛宝钗的头上。 可即便如此,薛宝钗依旧不敢忘最初薛虹对她们家的告诫:恪守本分、在故土经营本业,不可舍本逐末,想着走捷径。 可是皇帝降下天恩,她们又不能不接。 好在经过这两年的历练,薛蟠虽受限于资质,只能称的上平庸,但起码也勉强能撑持住家业。 加上忠顺亲王看在捐献一事的份上随手照拂,薛家的基业还算能立的住,稳得住。 …… “妈,咱们这趟进京何不买一间小院暂住?借住在姨母家,恐怕是不大方便的。” 薛姨妈扭头看向薛宝钗:“我的儿,这话怎么讲?” 薛宝钗低头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想法尽可能委婉些同自己母亲说了。 “妈,我是因为咱们家立了功,又蒙薛大人美言,取巧才得了这份差使,否则以咱们家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公主伴读,其他的倒还是其次,可唯独一点那就是要家世清白,为人干净,名声也不能有碍。 纵使姨母府上的老太君愿意让咱们娘俩暂住在府上,可说到底咱们也是外客,岂有久居之礼? 更何况……我听闻姨母家的宝玉……是个风流调皮的。 若是平常走亲访友,咱们暂住也就是了,可如今女儿要入宫伴读,自然不能疏忽,以免触怒天颜。” 其实薛宝钗没有好意思明说,贾宝玉的名声,可谓是逆风臭大街,顺风飘千里。 哪怕远在金陵的薛蟠都有所耳闻。 这种情况下,薛宝钗要是去贾府久住,那清名是别想要了。 隆庆帝会怎么想? 朕降恩给你们家,让你以商贾出身做公主伴读,结果呢? 你薛宝钗反手把自己名声玩烂了,是在向朕表达不满?还是想连带坏朕的宝贝女儿的名声?还是说你觉得你们那个所谓的四大家族的身份能保得住你们? 就这一件事,金陵薛家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直接会清零不说,甚至会倒欠一些好感度! “乖囡说的在理,是为娘的想的不周全了。这样,咱们到了京中拜访你姨母和老太君后,浅住两日便买了一间小院搬出去。” “合该如此。” “对了,妈。咱们此番进京除了拜访姨母、舅母家,还理应拜访小薛大人的府上。 咱们家能够度过难关,少不得当初小薛大人的点拨和提拔。” …… 薛虹禁足结束后……依旧不用去上班。 因为他现在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大夫,纯纯养老的散职,属于躺着拿俸禄的职位。 除了偶尔太子有些事情需要帮忙,请薛虹过去帮着处理一下,其余时间依旧可以宅在家里。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在户部被账目摧残的已经要发疯的高拱,还有在礼部帮忙的海瑞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就连陈辰这个故意被隆庆帝冷落的榜眼,也被抓去户部加班加点。 可以说,薛虹这一届的进士,都是纯纯的牛马命! 薛虹本人对此还是挺开心的,闲着没事拎点水果去礼部、户部探望一下几人。 忙着呢?真好啊!这就是有工作的感觉吗?不像我,纯纯无业游民,我太失败了! 要不是怕礼部黄锦老爷子会动粗,薛虹恨不得搬把躺椅躺礼部院子里,再把朱煇找过来,弄俩果盘,吹着风摇着扇,再小酌几杯。 但这个建议被朱煇否决了:虽然我也很想这么干,但黄老爷子拳头打人还是挺疼的,算了吧。 闲着没事逗一逗几个朋友,也算是薛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了。 即便薛虹这种腹黑到极点的计划没能实施,高拱众人依旧对此气到不行。 这一日上午,薛虹照常去户部探望几位朋友,昨天去的是礼部,今天就去户部。 然而薛虹开开心心刚刚迈步踏进户部,只听见身后咣当一声。 然后高拱、陈辰众人就从各个房间里窜了出来,脸上不再是义愤填膺,反而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薛虹顿时感觉有些不妙,转身就要溜,结果被一双大手按住肩膀。 “咳咳,景瑜啊。” 薛虹侧目看过去,只见正是单守才老大人。 “虹见过尚书大人,是虹打扰了诸位同僚,在此深感抱歉,这些水果、甜点是我的一点心意。 在下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就不打扰尚书大人和诸位同僚了……” 薛虹想走,却被众人拦下。 “年轻人,生命在于运动嘛!来都来了,正好教你一些处理事物的经验。” “尚书大人,这怎么好意思劳驾您呢,我还是……” “唉?都是自己人,不劳驾。来人,把景瑜请进去,正好人手有点不够用呢。” 高拱和陈辰直接窜了出去,将薛虹一左一右架了起来,直接往屋里走。 “高兄、陈兄,那个……” 高拱、陈辰脸上挂着压不下去的笑容:“不必多说,都是朋友,我了解你。来都来了,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真是应了老话,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啊! (下周想挑战一天自己的软肋,我看看一天全力之下能码几章。) 第107章 处庙堂之高则害其民 这一次薛宝钗进京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贾府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接,只是如同正常的亲戚晚辈到府上走动而已。 薛虹也没那个心思去关注她们,最多在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听黛玉说了一嘴。 这也是三春到府上玩时同黛玉讲的。 薛虹听过了也只是有些诧异,没想到薛宝钗还是走上了选秀这条路。 但这段时间薛虹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一件事上。 那就是朝中由吏部提出的“复古法、行荐举”的事情。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户部了。 原因是户部在统计河南受灾田亩,和受灾人数的时候,发现实际田亩数量和户部记录的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天灾是最公平公正的,在它的面前无论贫穷富贵,都是一视同仁。 因此河南大量被富贵人家藏匿的田亩被灾后清查了出来。 实际上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一直没有人点破而已。 因为薛虹也被抓到户部帮忙,所以他目睹了核算的全部过程! 经过核算,光是受灾的地区不完全统计,就已经多出来八百多万亩的耕地! 消息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皆惊!大部分官员们第一反应都是认为户部核算有误。 这可把单大人气个够呛!户部从过年后一连派下去三趟人员,而且都是单守才亲自点的官员。这群人说户部核算有误,简直和骂单守才没有啥区别。 三次清丈误差不过百亩,就已经证明数据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然后,朝堂之上发生了极为搞笑的一幕,除了少数的官员外,大部分的官员几乎都在自动帮这些被藏匿起来的土地找各种理由。 比如:多为荒芜之田,早已无人耕种,所以官府未曾录入。 再比如:各地大小亩的换算不同,这才导致的不同。 最狠的几位大人直接把锅甩给前任开封知府,说他隐瞒田亩,中饱私囊。 话里话外之意就是这些田亩算是开封府知府一个人吃下的。 简直让薛虹大开眼界! 八百万亩的土地啊!!一个开封知府,正四品的地方官,他哪里来的胆子和人脉能自己吃下这八百万亩的土地! 更何况这些土地又不全是集中在开封一地。河南这次受灾面积非常大,一连四个州府都是受灾范围之内。 然后这群官员又把其他几个被隆庆帝已经咔嚓的官员也一脚踹了进去,反手把黑锅扣上。 他们让我贪田亩啊!!贪好多好多的田亩!太多了!!我吃不了,皇上也吃不了! 那粮食都让谁吃了?? 这还只是河南一地爆出来的田亩藏匿一事,隆庆帝还没说要怎么解决呢,就已经受到几乎所有的官员的抵抗了。 薛虹估计这一次户部这么大张旗鼓的捏了颗瞬爆雷出来,估计也是隆庆帝本人的意思。 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试试看,这件事的阻力到底能有多大。 事实证明,只能用与天下为敌来形容。 除了死忠于隆庆帝的少数大臣外,就连那些曾经中立的,也全都统一了战线。 这可真是:处庙堂之高则害其民,处江湖之远则蔽其君!是进也为害,退也为害! 隆庆帝看到了此事的反应,于是按下不表,换了一个说法。 那就是如今行政效率依旧不够,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就是属于揣着答案问问题,明知故问。 为什么行政效率低下?因为有不干活的人站着位置,能干活的人还无法上岗。 这个问题的本质,是隆庆帝想要解决大明朝如今冗官的问题,裁减掉不合适的部门,还有一些多余的官员。以减轻国家的负担。 简单的来说,就是清官减政。 这事薛虹闭眼睛都能猜出来结果,自家老大简直多余问这个问题! 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问题,那群官员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答案! 上辈子薛虹的大学主任讲过一个笑话:他做梦自己穿越到宋朝发明了电脑,以为朝廷可以少招一些人解决冗官问题,给国家财政减少一些压力。可结果朝廷官员人数依旧越来越多!一个人的活五个人干。 一个屁大点的部门当大人的,简直比衙役还多! 下命令的比干活的还多,挺搞笑的一个梦哈! 当然,这说的是有关宋朝的一个小笑话,也只是一个梦。 历朝历代,王朝随着发展是必然出现冗官这个问题的。 官对国家的危害,大于民,民大于商。 当然,这说的是封建王朝农业社会的情况下。 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治国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治官吏。 和其他人不同,其他的皇帝缺钱了要么向商人伸手,要么向百姓伸手。 可隆庆帝他却要向当官的伸手!!!! 当隆庆帝提出:行政效率低下该如何解决的问题后。 下方有官员提出了一个令隆庆帝都震怒不已的建议。 有官员建议,恢复古代的荐举制,也就是五品官员以下的职位,地方官员及京官有权利越过科举直接向皇帝举荐。 隆庆帝想都没想,直接给否了。 但这场风波甚至一度盖过了隆庆帝的选秀一事。 不止是本朝,历史上的大明朝初期也曾数次险些被迫施行的荐举制度! 有人推测,洪武年间的南北榜案可能就是这群顽固势力搞的鬼,目的之一就是逼迫朱元璋废科举,行荐举制。 如果当时朱元璋没能狠下心大开杀戒,没能稳住南北学子,那么很有可能华夏大地自此南北分裂! 因为那不单单是一场考试,而是南北的文化继承主权之争! 可朱元璋硬生生给这件事定性成了“官员弄权”,又巧妙的弄了个北榜。恐怕华夏大地就真的从此分裂了。 建文帝时期,方孝孺也曾经推荐朝廷恢复荐举制,甚至建议推行井田制!! 前者已经开始实施,方孝孺也确实大量为国家举荐官员,后来传说中朱棣杀的第十族,其实就是这些被举荐的方孝孺的门生故吏。 至于井田制则是因为太过离谱,所以遭到全国上下一致反对,最终没能正式实施就失败。 如今本朝也有人提议恢复荐举制,这难道不是在开历史的倒车吗? 第108章 坐等看戏 晚饭的饭桌上,黛玉放下手里的碗筷,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双眼低垂,面无表情的胡乱吃着饭菜的薛虹。 没错,就是胡乱。 筷子随意到盘子里夹些什么,夹到什么便放进嘴里便开始机械式的咀嚼,俨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甚至有的时候筷子什么也没夹到,依旧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薛虹在思考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做。 薛虹相信隆庆帝是一代明君,也不怀疑他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可在亲眼看到了官员对于藏匿土地人口这种事情的默认包庇态度后,说心里不愤怒、不恐惧是不可能的。 隆庆帝如果不想把家里的弄的一片狼藉,就不能一味的选择硬着头皮去和整个官僚体系对着干。 治理国家就是治理官员,而调节官员们的关系就是政治,政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有的只是立场。 想到政治薛虹又回忆起了一个前苏联的荒诞小笑话。 一个孩子问他的父亲什么是政治。 父亲说:我是赚钱的,所以我就是资产阶级。而你的零花钱由我保管你是人民。你的弟弟什么也不懂,这就是未来。 你的母亲是管钱的是政府。保姆是干活的代表工人阶级。 咱们所有不同阶级生活在一起,会有各种矛盾,这就是政治。 男孩稀里糊涂,直到半夜里他的弟弟哭闹,男孩没有办法想去房间找爸爸妈妈帮忙。 结果妈妈的房间门紧锁,他只能去找保姆。可到了保姆的门前却发现爸爸压在保姆的身上“欺负”保姆。 第二天孩子直接领悟了政治的真谛,和他的父亲说: 政治就是在资产阶级欺负工人阶级的时候,政府睡大觉,人民无能为力,而未来一塌糊涂。 薛虹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随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黛玉说了一声后便直奔书房而去。 …… “此前我是打算靠着牟取天下的利益,让华夏的目光放到四海上从而将矛盾完全转移到海外,完成资本的原始掠夺。 从而让官僚集团因为海外巨大的财富忽视这块基本盘。 可是无论如何,这件事单纯的指望着以利驱之,未免还是不够保险,应该再思索一条能够相辅相成的办法才是。” 薛虹取出纸笔,画了四条线。 又分别在线旁边写上:上古、商周、秦~清,以及最后一个未来。 上古时期,秩序初立,小国寡民,土地资源丰富,人口稀缺,所以对于土地的矛盾并不突出。 包括商周前期乃至春秋时期也是一样的道理。 很多儒家学者一直向往古时小国寡民的状态,就是因为那个时候资源丰富,各个阶级矛盾并不突出。 而自秦立下统一的概念,到了汉朝正式统一之后。土地的矛盾才开始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薛虹之所以将秦~清的时代画为一条横线,是因为这条时间线上的历史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套死循环。 因为土地矛盾,一群人站出来推翻别人的家天下,然后反过来建立自己的家天下。 就像是小孩子搭积木一样,搭了又毁,毁了又搭!始终没能跳出那个藩篱。 几千年来的起义只不过是把上层的特权阶级的姓名换了一遍而已。 秦朝一直到清朝,只不过是一个历史的项目从ppt到完善的过程。 到了清朝的时候,这个项目几乎将能堵的封建王朝漏洞和bug全部堵住。 然后地球online更新赛季了,一切白玩,清朝彻底被钉上耻辱柱。 他们没有推翻一切,砸碎一切重新建设的勇气,或者说,他们并不讨厌特权。 薛虹在思考,如果在这一代的努力下,大明真的缓解了土地兼并的问题,会不会走上和清朝一样固步自封的道路? 说到底,张居正的火耗归公,和后来雍正的摊丁入亩,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政策。 一开始的收人头税的时候,是国家直接向百姓收税,百姓没有钱,加上地主藏匿土地人口,所以自然啥也收不上来。 可即便改成了摊丁入亩,国家将税收大头压到地主头上,但地主依旧可以在一段时间后,通过剥削底层百姓的方式来吸血供养自己,甚至会更狠。 雍正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也干出过荒唐事,那就是复井田制,并且已经开始准备实施,但最后英年早逝。 章总一上台就立刻叫停了这个荒唐的政策。 很多时候,不是古代的皇帝不聪明,是他们没办法了,只能闭着眼睛咬着牙选一条看起来不那么离谱的路去试一试! 农业社会主要生产资料就是土地,没有之一,所以官员富商们玩了命去兼并土地。 除非开启战争,或者发生天灾而消灭大量人口,否则就是李世民在世,到了王朝末期一样也是束手无策。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发展生产力,促进商业的发展。 “虽说现在陛下同太上皇的争斗,只是隐隐处于上风。距离分出胜负,整个朝堂紧归一言还有一段时间。但总是要早做准备的。” 只不过,哪些东西可以去动,哪些暂时东西不能动还是要仔细思考。 比如工部的纺织机一事,不是说因噎废食,也不是说胆小怕事。 西方之所以能完成初步轻工业革命,不是因为他们勇敢,纯粹是他们傻!他们不知道疼,更不知道这件事会引发多大的麻烦! 而且西方那个国家的体量和大明比不了。 同样的问题放西方,死个万把号人顶天了。可放在大明身上,动不动就会影响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百姓! “等风波平复后,不如上折子给陛下,自荐到工部去看一看。 估计快则两年,慢则五年,这盘大棋就要以太上皇和勋贵一脉的失败而落幕。 扩大海上贸易,甚至组建海军的事情也应该早些做好调查和准备了。” 既然要进行海上贸易,那自然离不开商人。 很多事情官方是不方便下场的,需要一个白手套。出来问题就杀,没有问题就用。 薛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作为商贾底蕴足够,而且也有与西方贸易往来的经验。 如果他们一切听指挥,跟着朝廷走,那荣华富贵自然是没问题的。 如果不听话……就只能在未来让四大家族到下面一块伺候太上皇了。 心中有了计较后,薛虹又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做了一个大致的方略。 然后将草纸一张一张的拿起来直接放在蜡烛上烧了,然后又从笔洗里倒出水来将带着火星的纸张灰烬浇灭。 “此间之事还待徐徐图之,只是接下来,貌似陛下搭了个一台戏,有场不错的好戏要看。” 这一次林家、薛家的家资都和贾府没关系。 薛虹倒是很好奇,这次隆庆帝会不会加封贾元春为妃。 如果贾元春封妃了,那贾家建造省亲别院的钱又要从哪里来呢? 第109章 宝钗拜府 此番遴选秀女,在尹皇后的主持下,一共有十四位家世清白,貌美婀娜的少女被选为美人、贵人。 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愿意留在宫中的,都被替换为了一些女官、宫女的位置。 落选者不愿留在宫内当差的,则赐金放还故里。 这十四位“新贵”,出身都不怎么简单。 尹皇后对外宣称自己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操持后宫,这人一多起来总是需要人帮忙管理的。 于是命坤宁宫女史贾元春其统领十四位新晋的美人、贵人们,教导她们宫里的规矩。 谁料想当日夜里,隆庆帝又降下浩荡天恩,招贾元春觐见,一夜未归。 第二天一早,尹皇后就又将贾元春升了一级,从女史直接升为美人。 至此,贾元春以同为美人的身份,统领十四位出身富贵,年轻气盛的美人、贵人。 后宫的制度等级比前朝还要森严。 除了高高立于云端的皇后娘娘,掌管所有人的生杀予夺大权之外。 高一级别的妃嫔,对低一级别的妃嫔拥有训斥、责罚的权利。 贤良淑德、凌兰嘉月八位妃子,更是同样拥有低级美人、贵人的任免权利。 如果尹皇后若是指定八妃之一的哪位,或者更高级别的昭仪、良嫔什么的管理这些年轻的少女们,或许她们还能心服口服。 可如今贾元春一个年纪比她们大,进宫比她们早的,这么多年一事无成之人凭什么管理她们? 但这到底还是皇后娘娘的命令,明面上众人还是要规规矩矩的。 只是背地里会发生什么小故事,那尹皇后可就不知道了,也不想知道。 而以前除了尹皇后的坤宁宫外,鲜有莅临其他宫殿的隆庆帝,居然也一反常态开始临幸新晋的美人、贵人们。 短短数日之内,包括贾元春在内就有四人脱颖而出。 其中一人,乃是出身江南甄氏,为义忠亲王王妃、北静郡王王妃堂妹。更是甄老太妃的重侄孙女儿。 再一人,出身京城本地,为吏部尚书严大人嫡亲的外孙女。 还有一人,虽出身平平,但容貌妩媚动人,心性灵动,靠着机灵劲跻身其中。 这最后一人就是贾元春了,出身荣国府,为从五品工部员外郎嫡女。如果荣国公活着,那自然可以自称国公嫡亲的孙女,现在自然另当别论了。 贾元春虽然容貌端庄,内慧自敛,但无论是出身还是容貌在几人中并不出色。 偏偏贾元春得了隆庆帝的“宠爱”,更有皇后娘娘的青睐。 原本在尹皇后治理下,井井有条,宁静无事的后宫,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 “陛下,今天您准备到哪位妃嫔的宫中……” 隆庆帝一边喝了一口大补的鞭汤,一边摆了摆手:“不去!不去!说什么今天也不去!朕今天哪都不去!就在这御书房睡了。” 让天下的人评评理,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白天肩挑江山工作,晚上回家还要加班加点! 为了让舆论最大化,隆庆帝这段时间晚上可是出了大力了。夜夜笙歌,而且还不止一个。 后腰那是嗖嗖冒凉风啊!身体再好也扛不住这么弄啊! “对了,美人贵人们的“补药”断了不曾?” 夏守忠一边给隆庆帝重新端上一碗黄芪虎鞭汤,然后回道:“陛下放心,您每次宠幸过娘娘们,奴才都记着呢,这“补药”更是一次没落下过。” 隆庆帝点了点头,示意将汤碗撤下去。 这就好,隆庆帝夜夜笙歌是为了收拾前朝那群家伙,又不是真想给自己造几个儿子出来。 要是造出来的是小公主也就罢了,可若真是皇子……那隆庆帝也只能忍痛去母留子了,或者…… 隆庆帝对于自家妻子以外的后宫妃嫔的态度就是:平衡前朝的秤砣。 如果这颗秤砣质量没变,非常好的完成了她自己的使命,那隆庆帝也不差这一口俸禄,养着也就是了。 但若是有的秤砣敢私自更改自身的重量,扰乱平衡,那隆庆帝也只能将秤砣熔了,然后再造个新的上来。 至于有没有貌若天仙,以至于让隆庆帝动了真情的……笑话!他贵为天子,什么美人没见过! 能让隆庆帝动真情的,除了少年夫妻,同甘苦,共患难的尹皇后外,谁来也没有用! 最多就是赐死的时候,赏赐给对方的棺材好看些,也就完了。 后宫这么多妃嫔中,也许有不是自愿进宫的,也许是迫不得已。 可对于隆庆帝而言,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天底下哪有真正的自由自在之人呢? 或许这些妃嫔没有罪过,甚至她们的德行非常好。 可她们的出身就是最大的罪! 她们既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好处,自然也要承担家族的恶果,没什么无辜不无辜的。 隆庆帝不会容忍一丝一毫对于这个帝国造成破坏的可能! 大明的万万黎民百姓和后宫几个妃嫔孰轻孰重? 曾几何时,隆庆帝也很不喜欢自己这样,因为少年时见多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视人命如草芥。 可真当坐上了皇帝的位置后,隆庆帝居然渐渐开始理解了太上皇! 坐在这个位置上,仁慈才是最大的残忍! 所以隆庆帝拼了命的将仅有的爱倾注给尹皇后,和自己的儿子。 万幸无论是尹皇后还是太子……还有老四那个小王八蛋都没有让隆庆帝失望。他这个皇帝才没有成为孤家寡人。 …… 贾元春“受宠”一事被夏守忠传到了贾府的耳朵里,一时间全府上下欢欣鼓舞,仿佛恢复荣国府荣光的日子近在眼前。 当然,夏守忠这个信可不是白透露的,一千两银子呢,哪怕得给隆庆帝进贡九成,夏守忠自己也能落下一百两的银子。 这么多年来,夏守忠的养老钱早就积攒够了。 而且夏守忠透露的消息非常简洁,只说了隆庆帝宠幸了贾元春,贾元春晋升为良嫔,其余细节一概不说。 而在贾府客居的薛宝钗,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如果是薛家无依无靠摇摇欲坠之时,或许薛宝钗会万分羡慕能给贾府带来殊荣的贾元春。 可如今薛家没了倾倒之危,薛宝钗看东西反而更加清楚了。 心底的不安也让薛宝钗打定主意,要尽快在京中置办一间院子,同母亲赶紧搬出去。 “据探春妹妹说,薛大人同林姑娘居住在其师林御史的家中。 若我贸然拜访薛大人,恐引人非议不说,更会恼了林姑娘。 不如明日我奉上拜帖,随大家一同先去后院,拜访了林姑娘,再请林姑娘代我感谢薛大人。” 薛宝钗暗中下定主意后,便开始思索起来要带些什么礼物去拜访。 第110章 宝黛初会 贾赦自外院往荣禧堂去给贾母请安,路过内仪门的时候,正巧碰见了从王夫人院里回来的袭人。 贾赦身为花丛老手,自然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女早就开了脸了。 可是府里正经的男主子一共就这么几个,有能力的也就他自己、他弟弟、他儿子三个人而已! 这种小姑娘无论是贾政还是贾琏都是不喜欢的,所以后两者基本可以排除。 可如果不是他们三人干的…… 那就是有人与府上丫鬟私通! 贾赦眼底闪过一丝狠色呵斥住了袭人:“站住!你是谁房里的丫鬟。” 袭人一扭头,看见了不远处的贾赦,连忙过来请安:“大老爷好,回大老爷,奴婢袭人是宝二爷房里的丫鬟。” 贾赦正要下令让仆人拿下袭人,但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抬手道:“带我去宝玉房里寻他。” …… 贾宝玉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趴在书桌上,桌子上随意散落着:端州的端砚、浙江进贡的湖笔、还有宋末元初大书法家赵孟頫收藏的碑帖拓片。 就连一旁掉在地上的墨条,那也是最上等的徽墨,这一条墨就值十两银子,墨条研墨后,满屋生香,经久不散。 还有桌子上的纸,也是地方进贡给宫里的贡纸,被赏赐到府里的,几乎都被拿来给贾宝玉临帖了。 这桌子上随便一个物件,都是普通人家一年、甚至十年产出也买不起的好东西。 就是这样一纸千钱的宝贝,却被贾宝玉铺在桌子上,胡乱在上面画着什么。 “林妹妹走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宝姐姐又要走,该怎么留住宝姐姐呢?” 正在贾宝玉正在为如何挽留薛宝钗之际,忽闻窗外有人轻道。 “宝二爷,大老爷来看你了。” 贾宝玉一瞬间汗毛倒立,手忙脚乱的捡起墨条,然后重新扯过一张三尺全开的宣纸盖在桌子上,拿着笔装作努力临帖的样子。 贾赦一进屋,只是瞄了一眼宝玉别扭的坐姿还有拿笔的姿势直接就笑了,但也不点破。 “宝玉。” 贾宝玉装作写字入神的样子起身行礼:“大老爷。” 贾赦目光不断在贾宝玉周身来回扫视,但脸上却挂着和蔼的笑容:“没什么,我今儿个给母亲去请安,碰巧撞见了你房里的丫头。 因想着咱们爷俩有些日子未见,便过来看看你。” 接着贾赦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贾宝玉聊天。 不一会儿的功夫,贾赦便可以确定,见袭人那个小丫头就是宝玉给开的脸。 你出息了啊!侄子!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对孩子的教育是非常严格的,更是不能过早行房。 否则一经发现,不但孩子要受罚,就连同孩子行房的丫鬟,更是直接发卖,或者直接打死杀鸡儆猴。以免有人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 贾赦张了张嘴,本想告诫贾宝玉不可过早沉迷此间,以免有损本源,伤了身体根本。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最后只是拍了拍宝玉的肩膀,随意叮嘱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 “探春妹妹,明个儿你们去林府拜访林姑娘,可否也带我一个?” 探春并没有直接应下,先是拿起一个茶点,递给靠在自己身上的惜春,然后道:“宝姐姐也想同林姐姐去顽?那正好咱们可以一道去。” 如果你是和我们一起找林姐姐玩,那我可以引荐,但要是有别的事,还请提前说明。 薛宝钗听出了探春的言外之意,也不恼只是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家先前曾经受过林府薛大人的恩。 这次进京我妈便想着送些礼物感谢。 只是我身为女子,不好上拜帖,也不好直接拜访薛大人。如今听探春妹妹说府上还有个林妹妹。 我便想着一道去看看,顺便托林妹妹代我转达谢意。我这里有一封帖子还有些许薄礼,劳妹妹让府里的下人送给林姑娘。” 探春脸上露出笑容:“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既然如此那明日去找林姐姐如何?” …… 翌日一早,贾府一众姐妹,在给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依次请安后,便上了马车直奔林府。 而林府内早就收到了拜帖的黛玉,也早早的准备好迎接自己的客人了。 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小姑娘们说笑着走向黛玉。 黛玉只一眼便落在了容貌身形最为出众的宝钗身上。若按年纪算,薛宝钗也是她们中目前唯一一个已经到了可以婚配年纪的人。 探春主动介绍道:“林姐姐,这位便是金陵过来的姨母家的宝钗姐姐。宝姐姐,这便是林姐姐了,也是我们这些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 黛玉听了后大眼睛动了动,疑惑道:“咦?宝姐姐家在金陵?不知是否同我师兄是同族?” 宝钗闻言摇了摇头:“我家虽与薛大人的家乡很近,但也仅仅只是同谱,而非同族……” 若真是同族宝钗反而觉得是天大的好事。有这样的一位族兄在,既不用担心家族没落,也不用自己一个女子操心外面的事。 若是薛虹是自家的兄长,有他的看护,恐怕自己的哥哥薛蟠就算不能成才,起码还有薛虹的照顾。 听了宝钗的话,黛玉点了点头,又悄悄看了看宝钗的模样,只觉得其体丰韵,冰肌玉骨,更有一股富贵之气。 黛玉拉过宝钗的手,然后笑着请众人进屋子。 进了屋子后,雪雁、紫鹃一一给众人奉茶。 黛玉好奇之下便问起了宝钗家是如何同自家师兄结识的,又如何有了恩情。 一提起这个,宝钗心底先是慌乱了一瞬间,随后又是有些悔意,再然后就是释然。 宝钗落落大方的开口道:“说出来恐怕你们是要笑的。这本来是件荒唐事……” 随后宝钗便将自己大哥薛蟠靠着呆呆傻傻的外表诓骗薛虹,把薛虹绑回府里的事情说了。 果不其然,所有人笑作一团。 这位薛蟠表哥倒还是个妙人,能将如今大名鼎鼎的薛探花骗到。 而后宝钗又笼统的说了一下江南督粮之事,当然只是挑些能说的说了。 “就这样,在薛大人的帮助下,我家才得以沐浴皇上天恩,才能在金陵守住祖宗基业,不被别人侵占。 说真的,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薛大人好。若非薛大人不愿意,就是以身相许我也心甘情愿。只不过可惜…… 如今倒好了,见了林妹妹,我便知道如何报答薛大人了。 我只管把些好吃的、好玩的都往林妹妹这里送来。想来林妹妹开心……薛大人自然也就开心了。” 如果说一开始黛玉对宝钗确实是隐隐的有戒备感的。 但如今宝钗能坦然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更是承认曾经确实对薛虹有过想法,只不过失败了。 如此反而证明宝钗如今对薛虹没有多余的想法,就是想简单的报答一番……或者加深一下两家的交情而已。 至于宝钗后面的那段话,却令黛玉脸上瞬间晕染了粉红色,心底隐隐有些开心。 第111章 传教士安老头 “公子,荣国府的几位姑娘来府上找小姐说话,这会正在后院里。” 薛虹一回来,老管家就立刻将黛玉院子里有客的事情告诉了薛虹,以免薛虹不知道,贸然走了进去发生了尴尬的事情。 女孩子间的闺房密话若真被薛虹不小心听了去,未免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薛虹将手上拎着的食盒递给管家:“你吩咐丫鬟,将这食盒给师妹送去。这是我从詹士府出来太子殿下赏赐的,我不喜太甜的食物,便都拿去给师妹吧。 对了,去叫府上的老马到我书房里来一趟。” 老马说的便是马千户,只是对外宣称是薛虹聘请的武师护卫。 “是。” 薛虹将食盒递给老管家后,便径直往书房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马千户便大步流星的来到了书房内。 “哦!老马,正巧我有事要向你请教。” 这也是薛虹同马千户之间的默契,如果只是无关紧要的私事,薛虹便称呼马千户老马,也不需要有人把守院门防止偷听。 “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讲。” 虽然不是公差,只是薛虹的私事,但马千户依旧很乐意帮忙。 没办法,在薛虹手底下办事真的太舒服了!只要懂规矩公事公办,待遇那是没得说! 本来和马千户一块到林府负责保护黛玉的锦衣卫以为这是份苦差。谁也想不到这是份美差啊! 只要黛玉平平安安的,这几位领着朝廷的俸禄,还领着薛虹发的月钱,在林府还供吃供住! “我听闻老马你在自幼便长在京中,不知城南西角处住的那个谙厄利亚的老人你可听说过?” “嗨!公子您说的是那个西方来的和尚吧?知道啊!我小的时候经常见到他。 那会他刚刚来咱们大明不久,本来是能进朝廷四夷馆工作的。可他天天满大街宣传那个什么西方的佛陀,什么桃花稣、什么爹呀娘呀的。 最后被太上皇赶出了四夷馆。 据说这老头还是西方的一个什么伯爵府出来的,家里也有与咱们大明往来的商船。挺有钱的样子。 我小时候这老头就闲着没事推着辆糖车,满大街传教。 结果想必公子您也猜到了,这帮孩子有糖的时候就信他的那些什么爹呀娘呀,没糖的时候就另当别论。” 这属于华夏老百姓祖传的辩证信仰了。 有用就信,没用就滚。教堂有鸡蛋大爷大妈就信两天。 总得而言,教堂能维持大爷大妈信仰多久,取决于他们的鸡蛋储备量。 “虽然这老头有点魔怔,但心肠还是很好的。怎么,公子,您碰到他了?” 何止是碰到了…… …… 今天薛虹去工部拜访宋应星出来后,在大街上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老者,穿着大明的丝绸长袍抱着一个哭着的小男孩。 一开始薛虹还担心是拐子或者其他什么的,毕竟西方有这方面前科的。 然后薛虹就看到了这位西洋老大爷用非常熟练的正骨手法,帮这个孩子的脚踝进行的矫正。 这可真是稀奇了,一位西方的老人家,居然会中医的正骨。 出于好奇,薛虹便牵着马过去同这位老人家攀谈了几句。 这个老者的外国名字不知道,他称呼自己为安老头,和薛虹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总是带着笑意,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家。 因此薛虹也就多和他聊了几句。 谁想着聊着聊着,安老头说了一句:大明真的很繁华,比我的国家要繁华的多,只是这个国家的人貌似并不愿意信仰我们的神,这很不好。以后人们就进不去天堂,得不到永生啊! 出于对这个和蔼小老头的好感,薛虹随口回了一句:如果人间也是乐土,那您何必引导人去进那窄门呢? 就是这一句话,直接给薛虹惹了麻烦。 安老头双眼放光的看着薛虹,问了一句:“年轻人,你知道窄门?” 薛虹以为他是惊讶于自己知道西方的圣经,就又回了一句:“早年曾经偶然翻阅过贵教的书籍,略有所知。” 然后安老头便强烈邀请薛虹去自己家里畅谈,非要引领薛虹走进神的怀抱。 自家的神佛薛虹都是敬而不信呢,怎么可能去信外来品种! 再说了,后世巴黎圣母院都被烧了,上帝连自己家场子都看不住,谁还信你干嘛啊! 还有些文盲拿黄金十字架完好无损说事,认为这是神迹。 金的熔点高达一千多度,神迹你xx啊! 就算那真是上帝显灵了,护住了十字架。更不能信啊!!很明显,上帝这个b出事只管自己啊!一点不管小弟的死活啊! 所以无论从唯物、还是从信仰的角度讲,这个教派真是狗都不信! 后来薛虹还是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推脱说有公事要办,改日拜访,这才摆脱了安老头的纠缠。 然后安老头给薛虹留了个地址。 薛虹对这个魔怔老头也挺有好感的,所以准备哪天有时间去拜访一下。 听马千户说了安老头的出身,薛虹就觉得自己更应该去拜访一下了。 出身西方的贵族、家里有和大明贸易的船队、自身还是西方传教士。 这随便拎出来一个身份那都是大大的有用啊!! 信仰入侵这东西除了在华夏这片土地是不太管用外,在其他地方那是百试百灵! 估计朝廷没管这群西洋传教士传教,就是知道他们传不出来啥结果。 华夏各族百姓就信两样神,自然神、祖先神。 剩下的乱七八糟的神对于华夏人来说全是编外合同工。 神仙多个毛蛋!kpi完不成一样下岗!!甚至华夏古代历朝历代对神仙也有任免权。 甚至就连地方官员都有神仙的处罚权。 在这么个地界上,想传播一个外来教派,难度可想而知。 就连佛教东传的时候,那也是被磨改成了华夏人能接受的样子才成功的。 甚至华夏的佛教信徒里动不动就冒出来个刺头,质疑经文。 唐玄奘听说过吧?不是西游记里那个,说的是现实里的那位。 都知道他去印度取经了。可没几个知道,唐玄奘过去是怎么砸场子的! 在唐朝那个时候,天竺辩经是玩命的,辩输了要砍头。 然后……唐玄奘回大唐的时候,带回来一兜子舍利子。然后被天竺佛教奉为解脱天! 一个人把天竺本土佛教治的服服帖帖的! 舍利子哪来的就不用细说了吧? 别问,问就是友好邻邦太热情送的。反正不是咱们玄奘大师动手扣的。 薛虹觉得,这个安老头就很有潜力嘛,可以成为基督教的解脱天,可以忽悠……啊呸!可以好好话聊一下。 第112章 风起扬州 扬州林府内,林如海一身飒踏意气,在花园中背负双手目光遥望远处。天边一抹血红涌现,随后瑞光蔼蔼,晚霞万千。 “大人!属下们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三千士兵还有府州三百衙役及扬州府所有的锦衣卫全部准备妥当!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林如海面无表情,捻须点了点头:“这两年来陛下那边时局已经稳定了下来,有陛下在,京城那边的伞已经护不住扬州了。 过去是宜慢不宜快,如今是宜快不宜慢。不能错过这个时机。” “那……大人,何时动手?” “立刻!不必等日落后了。” “是!” 数年的虚与委蛇,终于迎来了落幕。 虽然过程上差强人意,但对于结果并没有什么影响。 京城里隆庆帝抗住了太上皇数次的为难,京营两年的时间里也终于组建完成,开始拱卫京师。 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着隆庆帝一方倾斜。 九边的问题,也因为薛虹的献策而得到暂时的缓解。 隆庆帝又用后宫之事,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几乎所有人都暂时性忽视了江南的问题。 现在动手可能会有些影响,但若再不动手,恐迟则生变。 这两年的时间里,漕帮中高层几乎都已经是林如海的人了。 相较于喜欢吃盖饭的李善,还是跟着林如海更有前途,也更让人心安。 至于李善本人……一日宴饮后,醉酒不幸误出城区,葬身豺狼之口。 政治博弈不是不能玩见不得台面的手段,而是要考虑使用手段所带来的后果。 李善能带来的所有威胁和后果都已经被林如海解决,那他留着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至于对于名声的影响……谁能证明是我林如海干的?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嘛! …… 金陵城内,忠顺亲王庆生,大宴宾客,除了金陵城内的大小官员,富贵人家外,周围几个府州的知府及布政司重要官员也全部到场。 毕竟忠顺王爷小心眼是出了名的,万一真得罪了他,被没茬找茬的时候可是连哭都来不及了。 薛蟠也在宴席中,同一群富商们坐在一起,推杯换盏。 忠顺王爷坐在后堂,开心的翻看着礼单,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算盘,开始敲打起来,一边问道:“怎么样,名单上的官员可都来了?” “回王爷的话,都来了。” “都来了就好,把门给孤看严实了!明天天亮之前,这里一个人也不能出去!听明白了吗? 对了,以防万一,反正天色不早,今日便提前封了城门! 有敢无孤王教令擅开城门者,斩!” “是!” …… 夜幕降临,所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可今日的扬州一改往日的繁华不夜,大街上兵马迅速穿行而过。 百姓们见状也立刻回家紧闭门窗,以免惹火上身。 大量的兵马穿行在街道上,难免会遇到几个醉鬼,或者是嚣张的官员富贵子弟。 “你们这群臭丘八,这是要干什么?本公……” 为首的总旗,倒转宝刀就是一记精准的大拐。 然后那年轻人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总旗带着士兵从其身上踩过,把守在路口处。 一间盐商大门口处,已经关了大门的仆人们正准备去休息,就听见有人在急促的拍门。 “妈的!谁呀?不想活了,敢这么拍我们老爷的大门……”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随着砰的一声,士兵们一拥而入。 个个手握亮晃晃的钢刀,在月光的照射下,与空气中的水汽相结合,仿佛有滚滚杀气在沸腾。 “孙总旗,你领着五十个兄弟,将府里所有出口把守住,不允许有任何活物逃出去! 乌总旗,你带第一小旗、第二小旗去后院将女眷驱赶至一处。 其余所有人分散开来,将前院所有人驱赶到院子中来!快!” “是!百户大人!!” 这样的场景在扬州四处皆有发生。 三千多人的士兵,由三十个百户分别统领,三百衙役则是负责在城郊外一处破庙中临时设置了一处露天的监狱,随时准备接收犯人。 “来吧……小桃红,让老爷尝尝你的樱桃到底甜不甜……你们是谁的手下!不知道老爷我是谁吗!” “唉!!慢着,军爷,我看你面熟,我好像还请您吃过饭呢,您记得吗?” 还有一部分比较聪明的盐商发现情况不对,想立刻向扬州的布政使司求救。 可在庞大的兵力面前,自己整个扬州主政官员消失不见的局面下。 如今的整座扬州城,一切的生死大权尽在林如海一人手上! 至于反抗……谁敢?谁能? 穿着布衣,拿着棍棒的家丁怎么可能是士兵的对手?更不要说这群欺软怕硬的狗奴才也不是什么忠心的货色,看到闯进府里的士兵们,早就吓的尿了裤子。 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冲进房间中,无论男女老幼,直接粗暴的拽着胳膊,扯过头发拎出屋内,也无论屋内之人是否穿着衣服。 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女子的叫喊声、孩子的哭声,以及男人们虚张声势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 院子中,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们如同猪狗一般被驱赶到一处。 抬眼望去,四处皆是刀光寒! 屋子内的瓶瓶罐罐被打破,抽屉里的银子、银票被搜刮一空。 锁上的柜子也被士兵们用刀柄直接凿开,露出柜子里的珠宝首饰银票。 而府上的库房,也直接被帖上了封条,等待人来清点。 这个过程中士兵们若是碰上些几钱的碎银子,都是直接揣进怀里,这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可那些大锭的银子,还有银票、珠宝之类的士兵们却是不敢私藏的。哪怕只是五两的银裸子,也是不敢的。 …… 卧室内,林如海换上了睡衣,坐在床边,正准备休息。 忽然有人来敲门:“大人,全城名单是罪大恶极的盐商,一共二十七户,已经尽数抄没家产,府上人员全部入狱。 银两田亩地契古董字画等一并封存,待大人派人查验!” 林如海无悲无喜,叹息后轻道了一声:“辛苦大家了。待明日再清点数目,你先退下吧。” “是。” 林如海掀起被子躺下,长久以来的压力和仇恨,一朝消散。 就在林如海准备好好的睡一个安稳觉的时候,脑海中却再次闪过黛玉、薛虹的身影。 林如海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父亲啊父亲,您怎么就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字啊!如海啊如海!” 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愁如海啊! 瞅完了国事更有家事在! 为了家族愁,为了妻子愁,为了君王愁,为了女儿愁,如今还要为了弟子愁! 原本的林如海,完成了这件任务后便可以全身而退,颐养天年。 可是自家的孩子傻乎乎的又甘愿入局,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林如海不再做他想,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第113章 富贵眨眼散 布政使司衙门内,一箱子一箱子白花花的银两堆放在院子内,旁边数十名账房先生,配合着几百只穿着短裤的衙役们不断的对场中的白银进行点验清点。 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落下,哗啦哗啦的未清点完毕银子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堆山填海似的被倒在地上,以便于清理。 林如海坐在院内中央,一边端起茶盏轻抿,一边将目光落在地上的银两上。 只见一枚枚银饼、银锭、银条,胡乱的铺满了院子。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样的诱人。 而院子里里外外,有官兵、衙役、锦衣卫的层层把守。 整个院子内外的人员进出都必须亲自得到林如海的准许。 “哈,这些盐商倒是有趣,居然自己就已经将这些市银进行了统一的熔铸、提炼,看起来成色倒也没差官银多少。 倒是也省了老夫不少的麻烦。” 成分越纯的银子发出的声响也就越沉闷,反之则是杂质太多。颜色也会与官银有着明显的差别,颜色发暗。 而清点好的银两,则需要装入木箱内,再贴上封条,等待入库。 这院子里的箱子分为两种,一种是能容纳一千两的大箱子,还有一种是只能容纳五百两的小箱子。 只是一上午的时间,大院子内的千来口箱子就已经全部装满,而这也只是抄家搜索出来的现银的一小部分。 林如海下令点燃火把,连夜清点。 院子内除了几个负责监督的官员和锦衣卫,其余负责巡逻的衙役们,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单衣。就是为了避免有人偷偷夹带银两出去。 而林如海也和锦衣卫金陵都指挥使二人交替进行监督,轮番休息。 其余的账房和负责清点的衙役们也是三班倒,清点不停。 …… 扬州城外荒废的雷公庙旁,用篱笆、木桩子简易围成的牢笼,关押着二十七户大盐商家里的女眷、以及孩童。 往日穿金戴银的夫人小姐们,正衣衫凌乱,双目无神的瘫坐在泥土上。 还有几位夫人的怀里有嗷嗷待哺的幼童。 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嘴巴干渴,眼巴巴的看着牢房外放着的水壶,却也不敢出声。 还是负责镇守在这里的总旗,心怀仁慈,这才吩咐下属用破碗盛了一碗水过去。 并不是总旗有意侮辱她们,而是他们用的也是这破碗! 当兵的俸禄是极低的,若不省吃俭用,养家糊口都困难。 这些兵丁家中不止碗是破的,就连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 不说别人,就单单说手底下掌管着五十人的总旗,一个月也仅仅只有一石五斗米的俸禄。普通的士兵大多连一石都领不到! 今年扬州地界粮食丰收,米价大概是一石米也只值五钱银子吧!一个士兵一年到头,所领军饷也不过是区区不到六两。 而这些大盐商府上的太太、小姐们迎来送往的礼节,一份就要几十两银子,上百两银子。 有的人终日奔波只为饱腹,有的人不事生产却可以绫罗绸缎,这个世界真真奇妙。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 负责看守的小旗回头打量了一番,见无人闹事,便走到一棵大树下,同总旗聊起天来。 “老大,看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以往只看见她们神气的不行,如今也落得这副田地了,活该!!” 年轻的小旗笑嘻嘻的一屁股坐在年长的总旗旁边。 总旗也只是笑了笑,随后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大份油纸包。 刚一打开,香气四溢,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士兵立刻将目光望了过来。 油纸包里是一份卤猪肉,总旗拿着油纸包,一一给周围的弟兄们一人分一块。 一圈下来,油纸包里也只剩下最后两块了。 总旗虽然闻着香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吃,只是准备将剩下两块卤肉收好,准备回家孝敬老娘。 本朝各地的士兵一般都是就地招募的军户,所有这一旗的士兵,几乎都是乡邻,而总旗也是他们中最年长的,总会时不时的照顾一些。 “嘿嘿嘿!谢谢老大\/大哥\/总旗!!” 一群清瘦的小伙子们,只是一块卤猪肉,脸上就都洋溢起了开心的笑容。意犹未尽的嗦着手指。 总旗怀里揣着新发的一两银子,想着今天回家给老娘、还有妻子一人扯一身新衣裳。他这里还有之前攒下来的钱,应该够的。 至于自己的儿子毛驴,穿自己当年剩下的衣服就行了。男人嘛!就应该这样!自己当年不也是捡自己老爹的衣服穿到现在? 这一两银子是林如海发放给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士兵们的额外赏钱。 总旗以下的,每人五钱。 总旗一两、百户五两。 至于三位千户,以及领兵过来的营官,还有扬州的卫指挥使,林如海则是另外进行感谢。 除了参与行动的三位千户外,扬州其余的两位千户,林如海也送了些礼物过去。 这次行动干净利落,也是各方配合的结果。其余两位千户虽然未来,但也是要戍守官路、和其他职责所在。并不是不愿意来。 为了避免其生出不满或是愤懑之情,就连未参与任务的士兵,林如海也发放了一部分赏赐。 只不过相较于直接参与任务的士兵,赏赐只有三分之一。 当然,这一切的赏赐,都是林如海以隆庆帝的名义发放的,对外宣称是陛下的赏赐。 至于那些成年的男子,则是直接关押在扬州大牢内,有专门的官员对其进行审讯、令其对犯下的罪行招供。 甚至可以说连审的必要都没有! 林如海所抄的这二十七户人家,每一家的田产何止万亩,家中的仆从更是如云。 欺行霸市,夺人祖业,欺男霸女,这些只不过是他们家族所犯过错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笔。 若真是一一记录,罄竹难书都不足以形容。 因此,林如海吩咐官员挑大的罪名优先拷问,先捡杀头、灭族的拷问! (上章那个成语作者没用错哈,作者知道那个成语的意思,我小时候看包青天就知道这个成语了。) 第114章 林如海入京 除了二十七户盐商外,那些小盐商还有犯罪没有太严重的中等盐商,林如海也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一马。 并不是林如海多么仁慈,而是这些人还有用。 扬州的大盐商半个月内被林如海清除一空,可这盐业的运转,还是需要人干活的。 而且有些政策,朝廷不方便出面,那就需要用到这些盐商们配合。 林如海虽然出身清贵,饱读圣贤书,但也出身列侯之家,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此番功成,至少十年之内,盐业平安无事。至于后续如何,还要看朝廷的政策,以及皇帝的决定了。 此番经过半个月的点验清查,二十七户盐商总计查抄白银:二千七百一十七万六千两。 其实后面还应该有个几百两的零头,只不过林如海也默认让他们赚些辛苦费,也就没有计较。 毕竟这半个月里天天穿个兜裆布,光着膀子在院子里忙活,也确实不容易。 也就是这帮临时找来的衙役们不会清朝库兵的绝活!要不然能靠肛门夹出去个万八千两的! 除了这些现银外,另有抄没田产分上田、中田、下田,总计:一百七十三万亩,分散在扬州、金陵、淮安、常州、苏州各地。 在江南省的庄园、府邸:六十一座、小院子二百二十九处,商铺一百二十间。 另有古董、珠宝、玉器、字画,价值难以评估,总计三百三十箱。 还有许多的书信,账簿等等,也被林如海封存了起来。 此番抄家涉及人员数万!震动整个江南! 而其中金陵甄家的旁系,因:贪污官银、恶意毁坏朝廷盐政方略,以及数十条府上犯下的人命官司,以及巧取豪夺百姓田产等等被判处死刑,理应缉拿后,押运进京进行审讯。 可犯官甄应望在被捕之时,拒不认罪,意图组织家丁反抗,“不慎”身中流矢而亡。 其余甄家男女不论,一概入狱,经审理,男丁九人,判处死刑,立刻递交刑部审批。 女子十三人,不分年龄、嫡庶,充入贱籍。 各府原管家、家丁,有罪者由地方县令审查其罪。 无罪的家生子,也直接就地发卖,所卖银两,充入扬州地方府库。 …… “我就说吧!我爹这老头……咳咳,我父皇没憋什么好屁!看看,这群满脑子浆糊的家伙,一个两个不都心甘情愿的把钱掏出来了嘛! 当初国家缺钱的时候都哭穷,现在盖个破园子堆山填海似的往外掏银子,都该死!” 朱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子上:“景瑜你就说孤够不够意思! 别人和我做生意,那从来都是五五开,我全要的同时,他还得倒贴我五成! 就你不一样,我是分你五成,够哥们的吧!” 桌子上一叠一千两的银票,大概是三十几张,三万多两。 自从隆庆帝开始宠幸后宫新贵后没多久,便有几人脱颖而出。 最早登上妃位的是一位吴姓的兰妃,乃是西宁郡王府上嫡出的小姐,才十七岁。 这第二位便是,江南金陵甄氏的甄妃,受皇后娘娘宝印册封为月妃。 如此一来,后宫正经的娘娘除了尹皇后,以及孕育过皇子的良妃外,又有了两位妃子娘娘。 只是这贤良淑德、凌兰嘉月八妃算上之前的妃子,也才仅仅只有六位而已。贤妃、德妃的位置尚且空悬无主。 隆庆帝携尹皇后入大明宫给太上皇、太后请安时,偶提到:后宫妃嫔女眷入宫以来,虽偶有亲眷入宫相见,但难以享天伦之乐…… 具体隆庆帝和尹皇后怎么说的不得而知。 但次日太上皇、皇上、太后、皇后,一并降旨: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者,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庶可尽骨肉私情,共享天伦之乐事。 旨意一下,京中的石料、木材价格疯涨!竟然是原本的五倍不止! 而朱煇早早的就发现自己父皇命手底下的人悄无声息的在京城收购木石材料,以及其他建筑所需。 于是朱煇灵机一动,找了几个朋友,也跟着隆庆帝一块买! 果不其然,里外里一转手,轻轻松松赚个五六倍的差价出来,还啥也不用干! 朱煇投了多少银子薛虹不知道,不过薛虹自己支取了六千两银子给朱煇。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净赚了三万多两。 “殿下,既然价格还在涨,为何不等一段时间再出手?” 倒不是薛虹贪心,只是好奇,以他对朱煇的了解,这小子不可能放着赚钱的机会无动于衷。 一提到这个,朱煇便抬头无语望天:“景瑜,你不知道啊!赚少了,这银子还能落我手里。 但凡赚的太多了,那我父皇可就要下手了,这些年抢了我好多银子啊!(*?????)” 薛虹:行吧,王爷高见(°ー°〃) 他以为朱煇不懂商业,原来却是他不懂隆庆帝了。 隆庆帝:好孩子,你还小,父皇先替你管着,等你结……等我皇孙结婚了,我再还你。 隆庆帝那本就碎一地的节操形象,现在碎的更彻底了,都快成灰了。 说话间,朱煇又给薛虹透露一个消息:“景瑜,我偷偷告诉你哈。 这两天我和大哥去拜见父皇母后的时候,我父皇总是脸上挂着淫荡的笑往南边看。 我估计林大人那边也差不多了,可能这两天就过来信了。 那种笑我这么多年只在我父皇到手银子的时候见过! 银子越多他笑的越……你明白吗?” 殿下唉!您这张嘴可太损了,哪有这么说自己爹的。 薛虹很配合的露出一丝惊喜的表情:“若真是如此,则可以证明南方盐业沉疴清除。 至少可以为我大明国库添上个千万两的银子,真是可喜可贺。” …… “什么!二十七户盐商全部被抄没家产!” 贾政手中价值十两银子的薄柚青瓷官窑茶盏被一把捏碎,滚烫的茶水和茶叶落在手上、衣服上也浑然不觉。 贾政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派人去找自己大哥,再去同隔壁府上敬大哥商量一下。 江南的盐商那可是他们这些勋贵的钱袋子啊! 贾府每年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盐商们的孝敬、分红。 如果江南的这个钱袋子戳破了,那贾家两府进项的大头就只能全指望着晋地一处的孝敬,还有平安洲生意的分红了。 还不等所有人缓过神来,宫里又是一道圣旨降下。 召原巡盐御史、兰台寺大夫林如海进京述职。 第115章 薛母见黛玉 本朝巡盐御史一直便是肥缺中的肥缺,但历任巡盐御史,却少有善终的。 大多因为贪污受贿,而被皇帝秋后算账,抄家处斩。 可为官之道便是和光同尘,你不拿,大人怎么拿?大人不拿尚书怎么拿?尚书不拿,大家怎么共同进步啊? 不拿,也就意味着在这片地界混不下去。 林如海四世列侯,家资丰厚,虽不敢与这些大盐商比银子,但二三百万的家资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也不屑于受那几万、十几万两的贿赂。 就在几乎所有人以为,林如海会步前几任巡盐御史的后尘,要么死在任上,要么因为服软和光同尘,而被隆庆帝处死的时候。 人家从江南地界杀出来了!! 哪怕是贾府众人都没想到,身为探花,翰林清贵出身的林如海会有这样的魄力和杀气! 根据江南传回来的消息,林如海和忠顺亲王联手,先是将扬州的主政全员全部调离。 林如海再直接以隆庆帝给予的圣旨直接调动扬州府兵,一夜之内,整个扬州城盐商大户无一幸免! 不少官员听闻此消息,纷纷叹息一声:到底是祖上因功封侯,流淌着英武的血脉啊! …… 顺天府城门口,率先进来的是两队随行护卫的士兵,开头一人,身着御赐绯袍蟒服、銮带绣春刀,四十岁左右,面容端正威严,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陆正。 其身后,十六名锦衣卫腰按宝刀,乘枣红宝马,拱卫左右。 再后,便是并列的两队车马,及随行护卫手持长枪的京营士兵。 车上装着的是一口口箱子,摆放整齐贴着封条的箱子。 这些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扬州林如海抄家所得的财物、珍宝。 在车队的尾端,还有一辆辆囚车,囚车内关押的,便是还活着的盐商们。 有不少盐商,早在扬州狱中便自尽了。 车队绵延数十里!光是将这些东西从江南漕运过来,便动用了大船百艘。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震动整个京师。 林府内,黛玉坐在梳妆台前,让雪雁和紫鹃帮自己看一看哪里可有不得体的地方。 “小姐,您呀多虑了。我看只要见到您,老爷一准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父女一别数年,本以为一别无期,不想今日即将父女团聚。 “小姐!!公子家老夫人到府上了,公子已经去迎接了,老爷现在去宫中述职,要晚上才能回来。” 黛玉闻言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了雪雁说的是谁,连忙就要出门随薛虹一并去迎接。但却又担心自己因为身形瘦弱,被薛母不喜。 李嬷嬷最是能看穿女儿家的心思,笑着安慰道:“小姐,所谓见子知父母。有公子这样的儿子,做母亲的又岂能是不好相处之人呢? 我想这位老夫人,必是个慈祥的,想必喜欢小姐还来不及呢。若是再犹豫一会,恐怕薛老夫人就已经进府了。” 黛玉闻言不再迟疑,立刻起身出门相迎。 林府正门口处,薛母因着两年来的修养,虽白了些胖了些,可和那些大户人家的相比较,肤色还是显得黝黑。 身上穿着诰命服居然显得有些滑稽。 可过往的路人谁也笑不出来!因为那正是代表五品身份的诰命夫人服! 薛母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站在门口,薛虹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 当见到自己母亲的一瞬间,薛虹当即下拜:“不孝儿薛虹,两年来未能于母亲堂前尽孝,让母亲受思念之苦!这是儿子的过错!” 薛母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子,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摩挲着薛虹的脸,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儿子你瘦了些,也更白净了。这两年给皇上办差,累不累啊? 京里的东西还吃的惯吗?睡的可还好?” 薛虹半弯着身子搀扶自己的母亲向府内走去:“娘您放心,儿子能吃能睡,一切都好,只是您老人家在南边……” 母子二人再隔一年才见面,薛母有对薛虹说不完的话,说不完的叮嘱。 管家在前面开路,薛虹母子二人来到了林府内院门前,黛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黛玉羞答答的乖巧的上前行礼:“见过伯母。” 薛母哪里见过这样貌美灵气的姑娘,一时间竟然迷了眼睛,想伸出手去扶黛玉,又恐黛玉嫌弃自己的手脏,正要收回来,却被黛玉主动搀扶住。 黛玉的小手柔若无骨,冰冰凉凉,薛母黝黑的肤色同黛玉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放在一起颜色分明。 “虹儿,这好看的像画儿一样的姑娘是……” “回伯母的话,家父正是师兄的老师。” 薛母恍然大悟,下意识就要给黛玉道谢行礼,一年的时间并没有让薛母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还是那样的憨厚和蔼可亲。 黛玉连忙搀扶住了薛母,同薛虹一左一右伴着薛母往后院儿去了。 薛母虽然是庄稼人,憨厚老实,但并不笨。 这样的场景,再加上之前林如海同她说的,自然能猜到黛玉对自己儿子的小心思。 说起来薛母还是有些焦急的,毕竟自己的儿子年过二十尚未结婚,更未留下个一男半女子嗣。 这次随林如海一道来京中,也有劝薛虹先娶一房妾室,延续血脉的想法。 这件事也是林如海早就同薛母商量好的。 只是如今亲眼见到了黛玉,再想起林如海对自家儿子的照顾,以及给的机会,薛母一时间劝儿子娶妾的想法竟然淡了下去。 “老头子,咱们家的孩子出息啦!如今更是给咱们找了个像仙女一样的小姐做儿媳妇。 我知道老头子你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到孙子。 只是咱们家孩子有如今的造化,不能忘本,忘记林大人对他的恩惠。 这姑娘又是这样的人物,也不知道咱们老薛家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他们年轻人的事,还是随着虹儿的意思吧! 老头子,如果你还活着,你也会这样想的,对吧?” 往后院走的这一路上,薛母是怎么看都看不够黛玉,怎么看怎么喜欢。 把黛玉看的娇羞不已。 而艾婆婆、李嬷嬷两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 自家小姐这事,成了! (今天有事,没能挑战成,只更了四更,哪天有空再挑战!抱歉!) 第116章 众人反应 “鸳鸯,去外面看看,我听说如海进京了,怎么也没个信儿过来呢?许是前面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听说林如海进京的消息,贾母第一反应还是开心的,毕竟对于这个女婿无论是她还是老国公都是一万个满意的。 才学、能力、出身样样都是最上等,全天下打着灯笼也难找到这样的女婿了。 鸳鸯自然知道,这是自家老太太一时间高兴,忘记了之前林姑娘的事。 发生了那样的事,林姑父不追究,已经是万幸了,两府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 可这话鸳鸯也不敢说出口,只是笑着安慰道:“老太太您别急,姑老爷这会儿估计还在皇上那儿呢。 您不是常说,外面的爷们儿要以国事为重?姑老爷这样的重臣,岂不正是这样? 一准是太忙,暂时抽不出空来,等有了时间,以姑老爷的孝顺,自然不会忘了老太太您的。” 听闻此言贾母乐开了花,捏着帕子捂了捂嘴,除了慈祥外,竟然还有几分孩童的憨态。 大抵是人到老了,再聪明的人,难免也会渐渐变得有些孩子气吧。 “琥珀,你快去林府……” 贾母正要说去把自己的宝贝玉儿接过来,一道等着自家女婿上门,忽然猛的想起之前的事,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没注意从罗汉榻上栽了下去。 “老太太!!!” 四周一众丫鬟吓得魂飞魄散,有去搀扶贾母的,有要去找大老爷拿帖子请太医的,有去请邢夫人、王夫人过来的。 所幸贾母也只是急火攻心,眼前一黑这才栽了下去。 贾母握住给自己顺气的鸳鸯的手,一时间潸然泪下:“是老婆子我的错啊!险些害了玉儿,如今如海进京,不来也是应该的。我也没有脸面见他,以后更没有脸面去见我的女儿啊!!! 人家都说,像我这样的老太太如何的尊贵富贵,可这个家难当啊!!! 鸳鸯,你去把宝珠她们几个追回来,我没事,不必闹的人尽皆知。” 贾母老泪纵横,坐回榻上,心底对王夫人动了一缕恶念,但又想想自己的宝玉,又想到如今自家还要依仗王家。 勋贵一脉不比以前,更不能发生内讧。 贾母千言万语,只化作声声哭泣。 …… 王熙凤院内,贾琏从荷包内拈起一颗槟榔扔进嘴里,漫不经心的道:“凤姐,林姑父此番从江南那是非地杀出来,进京必然是要高升的,日后能否入阁也是未知。” 王熙凤卧在榻上,白了贾琏一眼:“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用?太太已经把人家得罪死了。 以后林姑父不找咱们家的麻烦,那都是看在姑姑的份上。” “唉!可惜了……对了凤姐。昨个大老爷、老爷说要派我年前再去平安州一趟,需要五百两银子做路费盘缠。你准备一下,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今年不是去过了?还去做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是大老爷、老爷的意思。” 钱袋子破了,总要想办法到别处找补啊。 …… 御书房内,隆庆帝正襟危坐,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威严、庄重的形象。 “如……咳咳,如海啊。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本朝自开朝以来,盐政一事就一直是心腹大患。 太祖时都城在金陵尚且还能遏制,可自世祖迁都后,盐政的问题也就越发的严重。 万幸卿不复期望,一扫沉疴,朕心甚慰!” “扬州巡盐御史、兰台寺大夫林如海听封!授资善大夫、赐服仙鹤。 其余封赏朕就不一一细讲了,爱卿一路奔波,必是疲惫。 爱卿之功绝非如此而已,爱卿且先休息一段时间,待朕安排人手接掌扬州盐政后,另有封赏。” 林如海总觉得自家陛下似乎在忍耐什么,不过他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只是跪下谢恩领旨,便在太监的引路下离开了。 林如海走远后,御书房内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朕又有钱啦!!快带朕去内帑看看……” “启禀陛下!礼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六位大人求见。” 六部尚书一块上门求见,这样的场面还是很罕见的。 因为一般来说,尚书亲自到御书房求见,要钱是最常见的事……而内帑也没有那么多的钱给他们。 六位尚书一起上门,就连管着国家钱袋子的户部尚书也过来了,这就说明那一车车银子,能留在隆庆帝手里的不多了。 能有个一百万两留下,那都得算这六位高抬贵手。 隆庆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内帑不用去了。 因为棺材板子底下伸手死要钱的几位大户,来了。 六位身着锦鸡补服的尚书大人,非常默契的让户部尚书单守才和礼部尚书黄锦走在最前面。 就连太上皇心腹的吏部尚书、兵部尚书今天也鲜有的同其他四位统一战线。 天大地大,报销经费最大!其他的恩怨可以先放一放嘛! 黄锦一进御书房,老节目,直接挑块地方往那一躺。 户部尚书单守才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然后又拽出一把算盘,珠子全部归位,蓄势待发。 其余四位尚书纷纷后退一步,给两位主c留出充足的输出空间。 隆庆帝:“……” …… 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第二天宗人府的亲王上门,请求隆庆帝拨款一百万两给宗人府,结果被隆庆帝拎着绣凳追出去好远。 一连数日,隆庆帝身上的怨气浓的几乎要溢出。 林如海带回来的现银,单守才就留下个几十万的零头,剩下的全都充入国库了。 至于那堆古董、玉石、字画之类的,倒是一件没要。因为那玩意的价值很迷,还不如留给自家陛下拿去赏人玩。 由此可见,六部尚书vs隆庆帝,六部尚书完胜! 第117章 京中诸事 京城中家家户户的消息一定是灵通的,如果谁家的消息只能靠道听途说,或者从别人家打听,那么距离家族衰亡也就不远了。 林如海的封赏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师。 其他的一些零零散散的赏赐倒没什么,唯独隆庆帝让林如海以三品官身着一品补服,这是天大的殊荣啊!! 华夏大地礼制的重中之重便有衣冠这一项,是万万不得僭越的。 甚至就连附属国,若无大明赐服的殊荣,也不得着宗主国的服装。 比如安南,也就是后世的越南,被华夏评价为不堪教化,所以一直没有赐服。 因此从礼法上,越南不能像朝鲜、日本一样,穿华夏古代的衣服、官服。 而身为大明的官员,补服图案也是有严格的划分。 文官补服图案一二三品图案为:仙鹤、锦鸡、孔雀。 而本朝正常赐服是赐予:一等蟒服、二等飞鱼、三等斗牛、四等麒麟。 赐服赐的不止是一件衣裳,更是地位! 隆庆帝赐予林如海仙鹤补服已经说明了林如海内阁候补的身份。 属于旧制之外的破格赐服,一如唐代皇帝赐予着紫金权利一样。 之所以现在林如海只是一个三品散职,那是因为三品以上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 前面有人走了,林如海这边立刻就可以擢升上去! 怕不是再过个两三年,他们这些朝廷三品、二品的官员,见了林如海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阁老。 …… 夜晚时分,林如海内书房中,偌大的屋子内只有林如海、薛虹师徒二人。 本来马千户也过来拜见了一番林如海,二人也默许了他留下来旁听。 只不过马千户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这一来嘛,是林如海师徒二人和隆庆帝死死绑在一条船上,有一个人落水,其他的谁也不能好受,所以多少还是有七八分信任在的。 再一个便是马千户吃薛虹的嘴短,拿薛虹的手软呐! “恭喜老师,终于脱得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自此海阔天空,再无羁绊!” 林如海看着自己这个只教导了一个多月的弟子,缓缓开口道:“既知枷锁之重,樊笼之囚,何以自入牢笼,自戴枷锁?” 薛虹脸上笑意不变,为恩师斟茶,同时道:“老师说笑了,这天地万事万物,何物不在樊笼中,只不过樊笼大与小的区别。” 林如海轻笑一声:“答非所问,我虽教导你的时日不多,但你的性格却也可以窥见一二。 年轻人有理想是好的,但更多的时侯要以惜身保命为要紧之事。 官场上的事为师再教你一桩,看的就是谁能活的长久。一时的得意算不了什么啊!” “学生受教。” 林如海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辈子自认为最幸运的四件事:一是父母皆慈,二是娶了自己的妻子贾敏,哪怕因为她的家世将自己一度拖入泥潭,自己也从未怨恨过什么。 第三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黛玉。 最后一个便是半路活捉个野生的弟子薛虹。 林如海自己也清楚,自己虽然有着破局的能力,可因为一些事情迟迟下不定决心,左右摇摆不定,瞻前顾后。 以至于束手就缚,不但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更险些毁了黛玉的一生。 “夫人,这莫不是你在天之灵,不忍咱们女儿落得那般田地,所以让我遇到了虹儿?” 就在林如海感慨之际,薛虹开口道:“老师,既然您已经归京,那弟子也该另择一处院落居住了。” 林如海下意识正要挽留,但又转念一想,便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也好,你如今也是堂堂五品的官员,也该在京中有一处自己的院落了。 只是……若想在好的位置置办一处院落,恐怕要花上不少银子,为师……” “多谢老师关爱,只是弟子前些日子同四殿下做了些小买卖,赚了三万两银子。 虽算不得什么,但置办一处普通的三进小院还是不成问题的。” 院落分为几进,除此之外又有普通和东西几跨院的区别。 比如荣国府,便是放大版的五进院并东西跨院的结构。面积之大,足够上千人居住而不显得拥挤。 薛虹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家中不过有老母,再算是未来的妻儿也不过几口人,三进的院落已经是太大了。 而且以薛虹五品官员的身份,买个三进的院子还有些不合规矩呢。只不过本朝自迁都以后,除了五进的院子外,其他的院子的规矩也就那样了。 “哦,对了,虹儿,你去命管家备些礼物,明日随我上一趟贾府。” 以前他远在扬州,鞭长莫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也没有办法。 可现在……哼! “弟子这就去办。” …… 荣国府内,薛宝钗母女二人也搬出了贾府,自在京中买了一处小院暂住。 而好不容易有了目标的贾宝玉,自然难免又是一阵发痴,但自从薛虹点拨了贾政后。 贾宝玉每次犯病,贾政直接从怀里掏出鞭子开始治疗,效果显着。 经过贾宝玉这么一闹,也更坚定了薛姨妈和薛宝钗离开贾府的决心。 三春姐妹居住的小院子内,三人围坐在石桌前同湘云说着闲话。 姐妹四人正说话间,外面便传来一道玩笑声。 “好啊,我说你们几个小丫头都不见了,原来姐姐妹妹都躲在这一处说着话呢。” 王熙凤带着平儿,捧着一个两寸左右的小木盒走了进来。 “琏二嫂子。” “凤姐姐。” “快都坐下吧,我不过是娘家叔叔派人送过来了点梨酥,就想着给你们拿些过来。” 史湘云心直口快,直接扑过去搂住王熙凤的胳膊谢道:“谢谢凤姐姐。” 王熙凤点了点史湘云的鼻子:“你这个小丫头啊,嘴是最甜的。 哦,对了,这几日,你们可曾去林府找林妹妹顽?” 这种事情,一般就是由三春中的探春来回答:“回嫂子,前些日子我们同宝姐姐去了一趟。 这些日子因为听说薛公子不曾出门,恐有不便,所以并未登门拜访。” 王熙凤眼珠子转了转,随意的挥了挥手:“嗨!那有什么,左右他们爷们是在前院办事,你们自在黛玉的屋子耍就是了……” 可这一次三春和史湘云都未说话。 王熙凤便明白了,怕是自家林姑父已经有意将黛玉许配给薛虹,所以薛虹偶尔也会直接去后院见黛玉,所以自己的这几个小姑子才会不说话。 “这倒真像平儿说的那样……” “凤姐姐,怎么了?” 王熙凤回过神来道:“还不是在想林姑父的事? 你们说,那运进京里的银子淌水似的,光是现银就调动了京里所有的马车,队伍足足排出去几十里。 你们说这么多的银子,林姑父哪怕沾上一星半点,那也是二三百万两的横财啊! 唉!咱们府上什么时候能发上这样一比横财……嗨!我也是昏了头了,和你们说这些东西做什么,你们且玩吧。” 第118章 师徒踏府 次日晌午时分,林如海携薛虹师徒二人着补服乘轿直奔贾府。 “启禀老太太,姑老爷带着薛公子拜访,现在正在前厅由老爷接待。” 屋子内一众女眷闻言立刻停下了说话声,三春也凑到了一起。 惜春年纪最小,却也是最敏感的,只察觉到林姑父的名字一出来,屋子里大家脸色都变了,不由自主的往探春的怀里靠了靠。 三个小姐妹就这样坐在一处,默默不语,等着老祖宗发话。 邢夫人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眼底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的:让你这黑心肠的坑害人家女儿,现如今做父亲的打上门来了,看你怎么办! 王夫人虽然面上镇定,实际上身子坐姿已经僵了,失了分寸。 而王熙凤见冷了场,下意识的便要打个哈哈,可又窥见了贾母也是冷着脸,便又打消了念头。 在这个府上,说到底最大的还是老祖宗。王熙凤驳了谁的面子也不能驳了贾母的面子。 现如今贾母脸色不好看,显然对王夫人的意见极大,若是她这个时候给王夫人打圆场,那不是刻意和老祖宗对着干嘛! 而原本坐在贾母旁边的贾宝玉,听见林姑父的名字先是一喜:既然林姑父来了?那是不是林妹妹也会来?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林妹妹的…… 可当听到后面薛虹的名字时,贾宝玉原本咧开的嘴一下子就闭上了。 因为薛虹提醒他父亲升级了装备,自己挨了多少顿打啊!! 偏偏鞭子打人不容易伤到筋骨,就连老祖宗也不好像之前那样护着自己。 可若说恨薛虹吧……贾宝玉这在蜜罐子里泡大的纨绔还没那个胆子! …… 正厅中,贾政同林如海一左一右分主客入坐。薛虹身为晚辈在林如海右手的椅子上陪坐。 贾政的目光先是落在薛虹身上的从五品的官服,再想到对方年不过二十有二便已经同自己是一样的品级,一时间不免心生悲伤之意。 再回过头来,只见自己妹夫身上那绯袍绣着仙鹤的补服更是刺眼,竟然让贾政有了一丝自惭形秽之感。 自己自入朝为官以来,蹉跎十几载,这些年也只不过是从一介主事靠着熬资历才升了员外郎一职。 眼前自己妹夫师徒二人一个是三品的职位,更是当今陛下预备阁臣。 另外一个,也是太子面前的红人,颇受圣恩。 这本都该是他贾家的助力啊!!! 若是没有那个蠹妇坏事,自己的外甥女嫁给宝玉,再给探春提个身份往在嫡母名下嫁给薛虹。 别的不说,这师徒二人就可再保贾府百年的富贵! 薛虹不知贾政的想法,如果知道一定会笑出来,因为贾家人靠天靠地就是不想靠自己。 薛虹的父亲不识字,但和他说过最多的两句话之一就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自己都不肯信,还能指望谁帮你? 林如海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浅品着香茗。 最终还是贾政先沉不住气,惭愧道:“如海,是我治府不严,以至于险些害了玉儿,我……” “呵呵,二内兄不必如此,若是叫我夫人九泉之下有知,怕不是还以为是林某为难岳家呢。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了结此事的,哦,对了,我还特意命人带了“礼物”来“孝敬岳母”。” 这倒不假,方才外面的人便禀报说姑老爷带了几辆马车来,马车现在就停在府门外。 贾政七上八下的心这才稍定了些,心中暗道:“妹夫到底还是心软的,更是孝敬母亲的,只要府上认错,服和软,这件事大抵也就过去了……” 林如海又开口道:“怎么不见大内兄?” “哦,大哥一早便出去了,也不知去了何处。” 林如海也只是笑了笑,自己这个大内兄看起来是真的在等死了,自己给他的信他看了,但却依旧选择等死,如今更是干脆躲着自己。 不一会儿的功夫,鸳鸯从厅中后门走出,先是行礼,然后道:“老爷,老太太有请姑老爷、薛公子。” 林如海在前,薛虹紧随其后,师徒二人便在鸳鸯的引路下直奔后堂。 “姑老爷、薛公子到了!” 穿过弄堂回廊,又过了仪门,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落在了林如海的身上,绯色仙鹤补服太过显眼了。 再加上林如海出身名门,再加上饱读诗书,养得了一股儒雅清贵之气,加上这些年身体修养有效,所以看起来俨然风华脱俗。 林如海又不只是寻常的读书人,自身更是皇帝重臣,日后入阁几成定局,乃是宣麻拜相之才。 如此风华绝代之人,一时间叫堂内众人暗暗惊艳不已。 更有甚者暗自嘀咕着:怪道林姑娘天仙一样的人物,原来不只是继承了府上姑太太的容貌,也有姑老爷的功劳在啊!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好孩子,宝珠、鸳鸯,快搬座过去。” 贾母命人搬来绣凳请二人入座。 薛虹先是服侍老师入座,然后自己再将绣凳后撤一个位置这才入座。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身上气质形似却不神似。 一者富贵所催,文华浇灌,又历经磨难,乃是华贵沉稳之美。 一者意气风发,胸怀大志,又正值壮年,血气方刚阳光大气。 引得贾府众人频频侧目,就连一些小丫鬟也忍不住偷偷去看,然后又红着脸收回目光,然后忍不住再看:去世的姑太太这辈子真的值了!! 师徒二人在众人看来竟不只是师徒,更似父子。 相较于林如海的轻松,薛虹一开始确实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不止是贾府的几位长辈,角落里坐着的四个小姑娘,很明显就是三春以及史湘云。 因为府里这个年纪的主子只有她们几个。 还有站在贾母旁边的那个浑身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大概就是王熙凤了。 自己身为外男,这群人居然一点都不在乎的吗?? 但薛虹又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自己是跟着老师来的,老师身为三春以及王熙凤的长辈,她们自然是要拜见的。 果不其然,贾母率先开口道:“你们还不快来拜见你们姑父!” 话音落下,三春同着坐在贾母旁边的贾宝玉一同起身行礼。 “拜见姑父大人!” 史湘云因为是贾府近亲,算起来也可称贾敏一声姑姑,所以也就一并起身口称姑父。 林如海虽然对贾府怒极,但在这些孩子面前依旧保持着很好的涵养,微笑着受了礼:“嗯,都是好孩子,起来吧。” 以林如海的道德,也不会做出怒及他人的事情来。 贾母也看出来了林如海有些话不好在这些年轻人面前说,便开口吩咐道:“凤丫头,你领着姑娘们、宝玉出去逛逛,我同你们姑父、太太有话说。” 第119章 划清界限,海阔天空 待三春、史湘云及宝玉等几个小辈离开后,林如海脸上春风化雨的笑容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如平湖。 “岳母大人,小婿自与贵府结亲以来,可有怠慢、疏远之处?” “如海,你这么多年的好老婆子我都看在眼里更记在心里,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林如海自嘲一笑没有理会贾母,继续自顾自的道:“又或者是我林某逢节尽孝,每年上万两银子的孝敬花的少了? 还是说我的女儿吃了贵府太多的东西,连我送到府上那区区二十万两银子也不够, 贵府居然要拿了你们嫡亲的晚辈的命去偿还?” 这几乎是在指着鼻子骂贾府了,偏偏贾母连声也不敢出,因为此事传扬出去说到哪里,也是贾府不占理。 邢夫人堆起笑容来,想替贾母解围,落个好处,却见林如海的目光扫过,一股惧意涌上心头。 在江南死在林如海手上的人何止上千!盐商一案牵扯数万人!若真把他当做那风花雪月的书生那才是愚蠢! 只是一眼就令邢夫人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笑意也凝固在脸上。 林如海一撩衣摆,从绣凳上起身,环视四周冷冷开口道:“不瞒老太君,林某此番前来,原本是有意将拙荆的嫁妆退还贵府,自此你我两家再无瓜葛!只是……” 林如海长出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只是自成婚以来,我与令爱从未生过嫌隙,十余年来从不相疑,也正是如此,我才一直未动续弦的心思。 若因贵府的糊涂迁怒于我的妻子,实属不该,所以……” 薛虹心领神会,立刻出去,招呼后面抬着礼物的人进来。 只见四个下人抬着一个箱子,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直接倒在荣禧堂内。 却是白花花的银子。 “拙荆的嫁妆乃是留给小女之物,自然不能归还。 是以林某将一应嫁妆及幼年贵府教养之费用折算,换成了白银,给贵府送过来了……” 话说到这里贾母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终于消失,失魂落魄:“如海不可!!千错万错都是老婆子我的错啊!你要怪就怪我吧!!” 今天贾府若是收了这银子,就代表着林府已经归还的贾敏的嫁妆,自此贾府和林府就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 如果顾及明面上的颜面,人前还可以和和气气的表演一番。 但到了堂后,黛玉的事情贾府之人却是再也不能管上一星半点! 就算贾府破罐子破摔捅了出去,那这一切也是林如海的事情,且是贾府无礼在先,和黛玉一点干系也没有。 林如海面对堂上泣不成声的贾母,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抬头看了看周围的陈设,然后一挥手便让下人将银子倒在堂中。 遮盖在箱子上面的布被扯开,布帛撕裂声仿佛将贾府最后的一点颜面和遮羞布撕破。 哗啦啦白色的银子落入地上,势要买下荣国府仅存的廉耻。 这是决断,更是羞辱! 可谁也不敢说什么,更没有人敢去拦着。 当箱子被倒尽后,两根抬着箱子的杠子也被扔在地上,发出乒乓的响声,恍惚间竟若房梁倒塌的声音一般。 “其他银子尽在外面的马车上,贵府自行取用便是,老太君,林某今日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告辞!虹儿,咱们走。” …… 当日黄昏时分,林如海带着弟子打上贾府的大致过程便摆在了隆庆帝的桌子上。 隆庆帝拿这折子在手心拍了拍,感慨道:“怪不得昨夜如海拿了自己的印去户部借银子。原来如此。” 林如海回京述职,加上要运送的财物、囚犯颇多,所以大部分家当扔在扬州尚未运来。 所以昨天下午命人持自己的印章帖子去户部借银,为的就是今日之事。 “当年卿若有如此魄力,何以至今日? 也罢,既然如海已经给朕再纳投名状,朕也不能视而不见。 传令,林府锦衣卫择日召还。既然府里的主人家回来了,那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林家小丫头的安危了。” 哪怕林如海在江南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可底子还是不干净的。 如今倒好,林如海自己从烂泥潭中脱身而出,日后才是真正的入阁一事成为板上钉钉。 夏守忠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提醒道:“陛下,今夜您要去哪位娘娘的宫中?” 隆庆帝想了一下,随后道:“朕记得,贤良淑德四妃位尚有两位空缺。 今日朕便补上……” 贾府刚得了林如海的几十万两银子,岂不正好用来修建别院? 更何况这银子本来就是从户部借出去的,回到朕的手里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嘛! …… 林府后院内,林如海薛虹师徒二人饭后闲谈,颇为感慨。 “今日往荣国府一观,繁华不复,已是空皮囊了。若是其府上知进退,早做些准备,他日也有复起之机。 可观其府上众人……呵!” 贾母只会道歉,却拿不出一个解决事情的态度出来。 王夫人呢?身为罪魁祸首,堂而皇之的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还有邢夫人就更搞笑了,全程眼珠子快掉进银子堆里了。 贾赦知道理亏,不敢见自己,所以早早躲了出去。 贾政呢?看似端庄实则有些迂腐天真,且没有主见,随风倒。 整个府上没有一个可堪一用之人。 早些脱离也好啊!自此两府一别两宽! 林如海摇头苦笑,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延续下去。 薛虹见林如海脸上带有愁容,便开口道:“老师错了,这些银子别说他们不想留下,就是想留,恐怕也是留不下了。岂不闻省亲别院一事?” 林如海只是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关窍,摇头失笑道:“哈,陛下还真是……” 朱煇说过,他父皇时常用论语名言教导自己:比如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一开始薛虹还以为这是隆庆帝在遏制自己贪财的欲望。 可朱煇对此的解释是:我父皇是君,所以拿走他们的钱是非常有道理的事。 薛虹:突然感觉书白读了…… 第120章 啊?哪冒出来的倭寇? 翌日,薛虹也在朱煇这条地头蟒的帮助下成功找到了一处心仪的院落,同母亲搬了进去,距离林府也并不算远。 因着师徒二人目前皆是散职,故而林如海利用这段时间不断为薛虹补充官场的一些知识,还有教导一些不流传于外的东西。 自林如海进京以来,贾府原本是沉寂了一阵子的。 但隆庆帝一道封妃的圣旨降下,整个贾府瞬间就又神气起来了! 晋升贾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贤德妃。 贾元春一跃成为后宫中地位仅次于尹皇后的存在。 一瞬间,贾府众人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身子骨仿佛也挺直了。 可贤良淑德四个封号从未有过两个封号封在同一人身上的先例。 贾府众人只以为这是元春得宠,陛下青睐才额外破格降下的恩赐。 一时间欢天喜地,就连府里的奴才们仿佛也高了别人一等,又摆了流水席宴请宾客。 又是通知四王八公旧友亲故,就连林府也舔着脸送过来了请帖,仿佛要让林如海看一看,贾府如今的鼎盛。 闹出的动静之大,就连尹皇后成为皇后之时,尹国舅也不曾这般大张旗鼓,只不过是尹老太太烧香还愿,尹国舅为陛下、娘娘及几个皇子的外甥祈福、施粥流民以积攒福德罢了。 自从尹皇后成为皇后以来,尹国舅主动辞去了从四品的官职,居家以享天伦之乐。府上两位公子皆有功名,却不曾入朝为官,只与风月相伴,与太子等交好,是真正的富贵闲人。 这十几年来,京里甚至鲜有提及尹国舅家的事情,要不是每年陛下三节六礼不停的赏赐下去,众人简直都快忘了,人家是个正八经的国舅爷,还是而立之年便已经任从四品职位的实干能臣。 反观贾府,初一封妃,便恨不得闹的人尽皆知,这又岂是富贵长久之道? 贾府更是上书,请求宫里准许元妃省亲。 隆庆帝表示朕也很为难啊,你们府里的别院规格不够,不能省亲啊! 啧!那这样吧,谁让朕心软呢?朕破例,先同意你们这个请求,你们呢,也尽快把这个别院盖起来,什么时候盖好了,什么时候省亲。 于是,贾府又开始丈量了三里半的土地,规划省亲别院,又开始采买木料、石材,又花大价钱从南方买嶙峋怪石等等。 一提到怪石,薛虹和朱煇又搞了个别的生意。那就是造假天然怪石。 薛虹领着朱煇研究了一段时间,鼓捣出来了弱化版水泥,强度以及效率都不高,但用来造点假山怪石还是没问题的。 说起来水泥的原材料薛虹都知道,无非石灰石、黏土、铁矿石等等,用高温烧制。 可古代人力去碾碎这些矿石的效率太低,没有研究出来专门的工具情况下大规模使用不太现实。 然后……被某位在朱煇口中爱财的君子征用了。 “君子”要八成利润,薛虹作为献方的得两成,朱煇屁也没有。 最后还是薛虹从自己那两成里拿出了一成给朱煇。 而且在朱煇的请求下股份还算薛虹的,他只收银子,否则那一股也被“君子”收走了。 相较于需要从南方千里迢迢水运过来的怪石,薛虹他们这水泥造出来的怪石主打一个成本低廉,而且因为观感和别的假山不同,价格反而更高一些!! 有钱人的奇怪审美! 单单四家要盖省亲别院的人家,一共就下了将近四十万两的单子。 而且在制作水泥的过程中,工匠们也会自主的进行配比的调整,直到水泥的效果达到最佳为止。 隆庆帝自然也清楚水泥的用处很大,所以便又嘉奖了薛虹一番,将京城外一处庄子赏赐给了薛虹。 至于其他的功劳依旧处于积累中,等待上面有人腾出来位置,然后就可以上岗。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而充实的过去了,可就在重阳节前夕这天,沿海地区一封急奏直上御书房,紧接着沿海倭寇肆虐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 “什么玩意??倭寇?本朝初期不是就已经剿灭了吗?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薛虹在家里听到外面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倭寇主要分两种,一种真的是从脚盆过来的纯种头顶无毛倭寇。 还有一种是沿海海盗、流民、商人组成的倭寇。 纯种倭寇在本朝前期就已经被打没了,而且这个时间断脚盆那边正乱着呢,跑出来那点散兵游勇连地方府兵都打不过,更不可能闹到京城来。 本朝和历史明朝的区别之一,就是这个时间点本朝没有海禁! 明代胡宗宪的筹海图编里就明确的写了,明中后期倭寇几乎全是华夏本土沿海的流寇头子!脚盆人只占据少数,还只是大头兵。 倭寇难剿不是因为他们能打,是因为这帮比就是民转寇,斩不尽、杀不绝,大本营又大部分在烂泥地里,或者与世隔绝的小岛上。 倭寇头子:我可是要当上海贼王的男人! 断句是:上海,贼王。 因为这群倭寇的大本营不少都是在上海那一片地区。(无地域歧视,单纯玩个海贼王的梗) 可如果说是海盗流寇组成的倭寇,可是没道理啊? 本朝又没实施海禁,海上渔民、商贾又没有断了财路,不至于自甘堕落去当倭寇吧? “难不成……是有人想要以此逼迫陛下禁海,破坏海上贸易?可是目的何在,缘由何在? 又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百姓会甘心放弃从商捕鱼去做强盗?” 薛虹有些心烦意乱,海贸一事关系重大,既是保证大明有源源不断流入白银的保证,更是牵引大明向外探索的指南针。 绝对不能让大明因为倭寇走上海禁的道路!!! 第121章 假道伐虢 大明地域广阔,纵使隆庆帝雄才伟略,可对于大明南部的控制也是极其有限的。 很多消息若是想从南边传到京中,再递到隆庆帝的手里,然后再经过大臣商议讨论最后做出决定,那就太迟了。 况且南部的宗族势力极强,皇权不下乡乃是常识,莫说下乡了,政令下达布政使司后,能不能出城都是个问题。 因此,倭寇一事一出,不少官员纷纷上表,建议隆庆帝调江南、江西、湖广等地府兵前往镇压。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沿海一地多有行商往来,乃我大明与番邦互市之所在,不容有失,请陛下派兵镇压!” “吴大人所言甚是,东南沿海一地海线广阔,又一片坦途,无关隘地势可守。 若是被对方站稳脚跟,恐怕东南各州府衙门,也有危险!” 但户部尚书单守才却持不一样的态度,劝谏道:“胡说!兵戈岂有擅动之理! 如今情况不明,贼兵人数几何,分布何处、有何目的,我们一概不知。难不成稀里糊涂的调动各州府之兵去剿灭吗?” 王子腾站出来反驳道:“尚书大人此言差矣,所谓兵贵神速,军情既为火情,刻不容缓! 不趁着火势尚弱之际动手扑灭,难道要等火势滔天再去后悔吗?” 单守才闻言瞪了王子腾一眼,冷笑道:“王大人少在这里偷换概念,巧言令色! 起兵平叛?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正如此前吴大人所言,东南沿海无险可守,这也是自古以来鲜有以南伐北成功的原因。 若是贼兵少,则不足为患,不必动用大军兴师动众,耗费国库。 若是贼兵势大,更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调查清楚来源、人数,否则贸然进攻恐损失惨重!” 此言一出,王子腾瞬间哑口无言,可紧接着北静王又站了出来,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尚书大人的顾虑固然不假,只是你我身处京师,有着重重保护,可沿海的大明子民们,面对着倭寇可就只能束手就戮! 单大人若是顾虑太多,恐致使沿海生灵涂炭呐!小王若是没有记错,单大人您也是出身沿海吧?” 单守才没有理会北静王,而是端着笏板面向隆庆帝道:“臣却如北静王所言,出身沿海潮州府。臣家自高祖父以来,便居于潮州。 臣虽在京任职,可臣之叔伯子侄皆在故土未离。东南沿海有倭寇为患,臣自是心急如焚,忧家中安危。 陛下乃圣明天子,视万民为儿女,故料想陛下之心,更甚臣此时之情。 只是如臣方才所言,东南沿海一来,承担着与番邦互市重任,若不查明原因,便大举兴兵,恐生误会,影响互市一事。 如今我大明以银为钱,却又不产银两,若因此而导致海贸受阻,恐生祸患。此其一也。 其二,东南沿海一地宗族团结,民风淳朴之余尚有尚武之风,若是散兵游勇之辈,诚不足为惧。 其三,相较于沿海等地,淮扬亦是重中之重,若是贸然抽调兵马,以至腹地空虚,恐又生乱。 其四,大明赖上皇、陛下勤政之功,四海升平,承平日久,各地府兵恐疏于训练,贸然出动,必然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其五,国库虽有盈余,然朝廷用银之处颇多,若不能精打细算,贸然兴兵,国库空虚,非是善事。 故臣请陛下派钦差往东南沿海一查,并下令沿海地区各府州严加戒备,尤其要紧守渡口。 待消息查明,再做决定不迟。 陛下身负千万黎民安危,还请陛下三思。” 隆庆帝的态度也是倾向于单守才的,因为这个消息来的属实太过于蹊跷了。 倭寇若是肆虐为患,恐怕最先坐不住的就是隔壁的臣属国朝鲜了。 这个战五渣遇到事第一反应就是叫爸爸帮自己摆平。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未来恐怕还是那副德行。 倘若真是倭寇为患,且已经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那不可能朝鲜那边一点动静没有。 朝鲜是穷了点,狗都不愿意去。 可抢劫的哪管这些?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朝鲜比大明好欺负多了,一千个流寇就能打的朝鲜哭爹喊娘,抢他那简直就是顺手的事。 隆庆帝的双眼扫视下方群臣,将所有人的姿态以及表现尽收眼底,沉默片刻后下令道:“既然如此,传旨。 令沿海各地,把守渡口,整军戒备,同时密切调查倭寇动向。 此外派遣钦差官员分别往:广东承宣布政使司、云南承宣布政使司、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坐镇。 若有情况,立刻回报京师,如遇特殊情况,有权调动当地兵马,必要时三司同听号令。陆正。” “锦衣卫指挥使陆正听命!” “你即刻调动锦衣卫往沿海仔细调查,务必以最快的速度,给朕一个说法。” “臣遵旨!” …… 林府内,薛虹同林如海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黛玉在一旁给二人各自添了一杯茶,然后就带着雪雁、紫鹃退下了。 “老师,您在扬州时有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薛虹这么一问,林如海还真就想起来了什么,摸了摸胡须回忆道:“我在扬州任上时,精力大多在与盐商周旋上。 所说一些异样嘛……确实有。 有人自东南沿海而来,以极高的价格聘请番邦船队以及拉拢各商户的人员。 我虽察觉到有些异样,但因精力有限,又无证据,所以便没有去管。怎么,虹儿你的意思是……” “怕不是有人想行那假道伐虢之事,名为清剿倭寇,实则以大举兴兵,搅乱沿海,破坏互市,以夸大事实,逼迫朝廷行海禁。 这些倭寇到底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呢。” 自从两年前林如海下定决心整治盐政后,能喝到的盐血可就越来越少了。 开支不变,收入却不断减少,总要再寻个来钱的地方。 有人往北寻来钱的路子,自然也有人向南寻! 更何况相较于大权已经渐渐彻底落入隆庆帝手中的北方,南方宗族势力复杂,皇权难以彻底镇压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本朝开海已久,虽未全面开放,但其利润也是相当的可观。 若是能借机垄断沿海商贸,那其中的好处,简直难以估量。 当然,也不排除倭国真的出现了问题,致使大量武士流民流落中土,以致成了祸患。 具体要如何,还是要等南边的消息传过来才知道。 “伯安兄在南任职,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第122章 悍不畏死的倭寇 “什么!!只不过区区两百人的倭寇,你们一千人去剿还落得大败而归?” 浙江宁波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内,宁波知府同卫指挥使面面相觑。 躺下一脸屈辱的千户再拜而后道:“二位大人也知道,咱们地方府兵虽说不比边军京营五军虎狼之师,却也绝非山贼流寇等可抵抗的。 这伙倭寇身着布衣,全然无甲,手持的兵器,也是粗制滥造……” 卫指挥使听了更生气,抓起茶盏就砸向下面的千户:“你tm还有脸说!!这样的一伙流寇,你们一千人打他们二百人打输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千户也是嘴笨,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缘由了。 下方坐着的官员里,通判王阳明出面解围道:“请卫指挥使大人息怒。大人治军有方人尽皆知,此番出师不利,必有缘由,请大人暂且息怒。” 宁波知府也是跟着道:“是啊,还是听听韩千户怎么说吧。” 韩千户先是拜了拜座上的两位大人,然后偷偷对王阳明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众位大人容禀,非是我麾下士兵无能,只是那群倭寇,似乎浑然不怕疼痛,皆是悍不畏死之辈。 初一交手,便如野兽般蜂拥而至,毫无指挥章法,如流民乱匪,但个个视死如归,且似乎不知疼痛,状若疯癫! 属下带弟兄们全力围杀,但奈何其状恐怖,斩杀三十余人,便死伤近百弟兄! 军阵溃败,难以收拢,属下只好引军撤退……” 大厅内所有人面面相觑,这玩意该怎么往上报?听起来太扯淡了。 宁波知府忽然目光一凝,抬头道:“韩千户,这伙倭寇是东瀛扶桑浪人之流,还是本地海盗劫匪乱民所成?” “回大人,观其衣着,乃是乱民流寇之辈。而且……” “而且什么?” “属下观其衣冠样貌,似乎并不是我浙江本地之人,反而有些类似安南番邦之辈。” 只不过这番话众人都没有当真罢了,安南人跑到浙江来当倭寇,不太现实啊。 宁波知府有些不甘心,只是区区不过两百人的倭寇而已,居然让宁波地方府兵惨败! 这样的战绩他怎么敢往上报? 卫指挥使也是勃然大怒:“这次本官派两千人去围剿!就不相信拿不下剩下的这一百多人!” 宁波知府也是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了。只是……未免有些奇怪了。 这区区两百人的流寇,何以让京师为之震动?更是不日便有钦差莅临。”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 可实际调查后发现,正八经有战斗力的倭寇之流极少,不少土匪山贼反而背了锅,被当地一同剿灭。 若是以往,还有不少地方官匪勾结,可如今天子大怒,谁也不敢耍小聪明。 死道友不死贫道,匪寇没了可以再养,惹怒了陛下那是要全家玩完的! 整个浙江戒严之下,结果除了宁波遇到了两百名疑似倭寇的流匪外,其余各府剿灭的也不过是当地的一些贼兵罢了。 这就很奇怪了。 …… 深夜,一处废弃荒芜的破庙附近,大量断肢残骸铺在地上,官兵举着火把,试图找到一两个活口回去盘问。 终于,在官兵们的围捕下,两个浑身抽搐的倭寇被围了起来,可他们却无视周围的官兵,浑身抽搐,双眼通红的向着山神庙里踉跄跑去。 王阳明立刻命人将其控制住,然后命人进山神庙去搜寻。果然搜到了几个长长的竹杆状的东西,还有一小袋黑呼呼的物品。 “啊吧!啊吧!” 急促不明意义的声音从俘虏的嘴里发出,王阳明当即脸色一黑,命人扒开对方的嘴,只见嘴里已经没有了舌头。 王阳明深吸一口气,同领兵过来两位千户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检查所有尸体!!扒开对方的嘴!” 士兵们纷纷用刀撬开死尸的嘴,果然!!! 一地的尸体就没有一个有舌头的,全部都被人为的割掉了。 王阳明拿起那个小袋子打开,只见里面有着一个个用油纸包包裹的小疙瘩在,打开一看,是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两名活着的俘虏看到后,情绪更加激动,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明明身形十分瘦弱,挣扎的力量却险些连三名府兵都控制不住。 最后只能将对方打晕,戴上枷锁运回衙门连夜审问。 …… 第二天一早,宁波知府同卫指挥使人全麻了。 这事更大了!!!比闹倭寇还严重!!这搞不好是有人想造反呐!!! 连夜审讯,去啥结果也没审出来,上什么刑具都没用! 因为对方确实不是华夏人!! 根本听不懂大明的语言,更不认识大明的文字,也没有舌头,根本无法交流。 两百人全是这样的状态!而且战斗力非常恐怖! 第一次剿灭时,一千对两百,居然被对方打了个一比一! 人数占优、装备占优、素质占优、军阵占优,可就是被打的溃败了。 这就很恐怖了,这还只是没有装备、没经过训练的两百人!! 要是有这种悍不畏死,不惧疼痛的两千人呢?如果有两万人呢?这种人再加以训练,发放装备呢? 第二次围剿,采取王阳明的办法,围而不攻,以箭矢射杀,剩余少量倭寇再近战尝试活捉。 这一次府兵损失很小,只有几个尝试活捉对方时受伤的士兵,并没有阵亡的。 宁波知府心里苦啊!老夫再干一段时间可就升迁了,怎么临到时间给我整出来这么个事啊,老夫这个命苦啊…… 可这种事情宁波知府更没有胆子隐瞒,于是同卫指挥使一起将事情的全部过程,写了个折子,连同缴获的那袋子东西一同快马加鞭,送往京师。 第123章 不负家国不负卿 自各地有倭寇流窜的消息传到隆庆帝耳中已经有月余的时间,各地也已经可以确认,确实一小伙倭寇流窜…… 不对,说倭寇不太准确,因为这些人全部都不会水,很明显不是东瀛以及沿海之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作战之时异常骁勇,悍不畏死,且都不通语言,不识文字,也没有舌头,根本什么都审不出来。 在各地官府的户籍中,也查询不到任何的线索,这是一群没有来历的流寇。 下午时分,薛虹正在林府同林如海说着南方倭寇流言一事,就被府上的下人告知,门口有太监过来传旨,召薛虹入宫觐见。 …… 薛虹来但御书房内,便看见隆庆帝手上拿着一根竹竿状的东西在手里把玩,桌案上还放着一个破麻布袋子。 “臣,薛虹参见陛下。” 隆庆帝闻言将目光投下:“哦。是景瑜啊,你来的正好。夏大伴,把这袋子东西拿下去,给景瑜看一看。” 夏守忠取过桌子上的袋子,又拿了一个竹竿子一样的东西一并递给了薛虹。 薛虹笑着接过东西,道谢一声:“有劳公公。” 东西一到手,薛虹就认出来了这竹竿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这明明就是一杆烟枪。通体由竹子做成,再用铁片围在点火处。 大明如今没有烟草,也几乎没有人抽烟,所以自然没人能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薛虹又打开袋子,只见里面是一块块不规则状的黑疙瘩。 “这是……福寿膏?” “朕自然知道这东西是福寿膏,在景瑜你过来之前我也已经让太医院的院正验过了这东西。 只不过,此物还有让人不惧疼痛,死亡,以一敌十的功效?” 薛虹目露疑惑,不明白隆庆帝为什么会这么问。 隆庆帝又拿起桌子上的奏折,让小太监递给薛虹。 薛虹接过折子迅速阅读了起来,然后合上折子,还给小太监。 “陛下,臣曾言过,此物善用有止咳止痛的功效。若是吸食除了以上两种外,还有致幻的作用。 想必奏折中所说的倭寇悍不畏死,恐怕便是在作战前吸食了此物,所以才致使我官兵损失惨重。” 在得到薛虹肯定答复后,隆庆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这东西果然是祸害,当初隆庆帝之所以只是尽可能的收回福寿膏,而没有将此物效果公之于众,就是怕有人乱用此物作乱。 没想到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薛虹看见了隆庆帝难看的面色,连忙补充道:“陛下勿虑,吸食此物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且只有起效那一时半刻,才会有悍不畏死不惧疼痛的效果。 时效一过,便会浑身无力,任人宰割。若是有人将此物大规模用于壮丁身上,妄想以此乱我大明,那才是异想天开。” 打仗哪有赶那么巧的,次次都能碰上刚刚吸饱大烟。 这东西药效一过,就彻底成了软脚虾,比待宰的猪还不如。 要是想着把这玩意用在军队里,那可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薛虹觉得,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他知道这东西的后果是因为他有上帝视角,知道鸦片毒品的危害以及后果。 说不定真有异想天开的人把此物奉为神药,指望这东西造反也说不定啊? 得到了薛虹的答复后,隆庆帝这才面色好看了些:“嗯,只是此物于国危害如此之大,今又生乱,乃朕所不容! 传旨全国各地彻查!凡发现大规模种植罂粟者,上报赏金百两! 朕决不允许朕的国家,出现滥用此物之人!景瑜你回去后将此物的情况做个详细的描述,记得多少写多少,给朕递上来。” “臣遵旨。” …… 薛虹回到林府后,挑选能讲的同自己老师说了,林如海颇为感慨道:“多事之秋啊。” 薛虹反而对此看的很开,也很放心,目前看情况,北边很安稳。 华夏的地理位置还有资源的原因,从北往南打是如虎添翼,从南往北打是难如登天。 而且南边可能只是局部山区出了点问题,或者安南猴子那边有情况。 只要大明中央不乱,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师徒二人又聊了一会,薛虹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起身便要告辞:“老师,天色不早了,弟子便告辞了。” “虹儿且慢,为师有事同你相商。” 薛虹又重新坐了回去,看向自己的老师。 只见林如海拍了拍手,从后堂中走出三名十五六岁左右,容貌上等的少女来,个个身着薄纱,含羞带怯的看向薛虹。 薛虹只是心中思绪一动,便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恐怕是自己老师担心自己年纪已大,若是家中不纳妾室,又没有子嗣,恐外人说些流言蜚语。 黛玉又年纪尚小,所以便给自己买了两个妾室来。 林如海面色有些尴尬,他身为老师、未来岳父的双重身份给自己的未来女婿纳妾,还是有些抹不开的。 薛虹眼睛一转,故作惊讶玩笑道:“呀!老师您这是……枯木逢春了?” 只是一句话便让林如海脸瞬间爆红:“胡说八道!为师同你师母情比金坚!如今黛玉也快成家了,哪里会有那样的心思! 这三个良妾都是为师买来给你的。” 确实看的出来,林如海很用心,这三个少女容貌虽上,但却比不得黛玉容貌灵秀之美,而且心思淳朴,看起来就不是那种会争宠祸乱后宅之人。 “虹儿放心,此事我也同玉儿讲了,她也是同意了的。” 二十二岁的从五品官员,说一句年轻有为绝对没问题。 这样的身份不夜夜做新郎,天天换新娘就已经算是道德高尚了。 以薛虹的身份,还有地位容貌,往哪个青楼红院一去,有的是女子愿意自荐枕席。 要不是林如海因为担心薛虹身体问题,请御医给薛虹检查过,他都要以为自己弟子身有隐疾了。 可结果御医检查后,给薛虹的身体三个字的评价:阳顶天! 阳气旺盛的都顶天了!!!绝对天天早上一柱擎天的主儿!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老师,弟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不假。可相较于一时鱼水之欢,弟子心中亦有大志。 弟子既然同意与师妹结亲,便不在乎多等几年。 弟子出身贫寒,不过三口之家,人虽少了些,却无比心安,父母慈爱有加,并无嫌隙猜忌。因此弟子也自幼向往这样的生活。 弟子的心很大,同时也很小,没有多余的位置。恐怕只能辜负老师的美意了。” 薛虹打定主意,以自己推崇道家惜命养福之法为由,故而不愿多亲近女色纳妾为由,以免未来有传言黛玉善妒。 其实若说黛玉善妒可能有些过分,但这小家伙的心眼确实也不大。 虽然林如海说了,给薛虹纳妾是黛玉同意的,可背地里指不定多难过,躲在哪里抹泪呢。 黛玉的性格也是注定她是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 一来,薛虹以名留青史、天下苍生为志,自然不想被后宅之事分了精力。否则霍光就是前车之鉴。 二来,薛虹也确实疼爱黛玉,若是他仅仅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便心安理得纳妾,那他和贾宝玉有什么区别? 黛玉和贾宝玉在一起注定不会有好结局,那难道和纳妾的他在一起就会有好的结局吗? …… 林府后院中,黛玉的双眼通红,活像一只小兔子,胸口还在不断的剧烈起伏,旁边的李嬷嬷、艾婆婆心疼的好话说尽,但也难以遏制黛玉心里的痛苦。 天知道当自己的父亲提出要给师兄纳妾时,黛玉心里有多难过,还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姐,老爷过来了。” 黛玉努力的收敛自己的情绪,可就是觉得委屈,干脆耍了个小性子,别过脸去不看自己的爹爹,也不起来行礼。 林如海进来后,看到黛玉这个样子又心疼又感慨,这一次,倒是他这个父亲做了一次恶人,不过却也反而成全了一双儿女的好事。 “玉儿,这信是你师兄托为父转交给你的。” 雪雁接过纸张,拿给黛玉。 上面只有简短的四句话。 “曾慕半山修德行,又闻伉俪比双星。 世间定有双全法,不负家国不负卿。” (大家都是品过细糠的,作者这打油诗不入眼太正常了。我何德何能敢和书上先贤比划啊_(:3」∠) 至于文抄公……那玩意懂的都知道不能乱抄的。景意对不上一眼就看出来不是你写的。除非大家默认书里所有角色全是文盲。 你们就当作者精神洁癖,不愿意舔着脸把别人的东西说成自己的,将就看一下吧。拜谢。) 第124章 入不敷出难省亲,异想天开思加亲 “唉……我林如海何其有幸啊。玉儿的性子我自然是知道的……” 夜晚时分,林如海独自一人坐在房间内不住感慨。 自己的女儿什么性格他能不知道吗?可在这个以宗族血缘为纽带的世界上,一切的个人情感都是显得那么无力脆弱。 “曾慕半山修德行……这小家伙既是在安玉儿的心,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志。 以文公之无暇,尚且只攀登半山,未竟全功。也不知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林如海不再多想,好不容易从江南泥沼脱身而出,如今他也勉强算是“儿女双全”,成了一个好字。 无论是要好好的看着黛玉成亲育子享天伦之乐,还是要护着自己的弟子、半个儿子、未来女婿,都必须保证自己的身体足够健康。 熬夜可不是惜身养福的好习惯。林如海早年的身体也是十分强壮的,甚至可开一石的硬弓,十矢九中。 只是自发妻去世后,身体才渐渐羸弱了起来。 身体不好的人,是不可能参加科举还活着出来的,乡试那关都扛不过去。 林如海命外间的丫鬟吹灭蜡烛后便上床休息了。 …… 夜间时分,王熙凤同贾琏夫妻二人正在屋子里间摆了一张小桌子在榻上用饭。 地上则单摆一个地桌,给过来做客的赵嬷嬷用。 贾琏吃的匆忙,却依旧难掩身上的规矩和贵气。 王熙凤见状不解的看向贾琏:“二爷什么事儿啊,连吃饭也这么急?可是外头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是啊,我一会儿还要到隔壁府上珍大哥那去一趟,大抵是大姐姐省亲的事情皇上准了。 只不过碍于咱们府上没有省亲别院,所以旨意没有直接下来。 可既然陛下已经开了金口,就算不是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 贾琏的奶妈赵嬷嬷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恭维贺喜道:“阿弥陀佛,这么说来咱们府上要迎接咱们家的大小姐啦!” 王熙凤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么说起来我也要见一见大世面了。 话说回来,当年世祖皇帝访舜南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要热闹呢。” 赵嬷嬷也回忆道:“那个时候我也才刚刚记事,只记得那个时候咱们贾府在姑苏一带,修造海舫,修理海塘。接驾过一次,那银子花的呀!如同淌水似的!” 一提起接驾,几人便如数家珍的说起了哪家的府上接驾几次,得了什么样的恩荣。 提着提着,便提起了江南甄家,独他们家就接驾了四次。 王熙凤闻言好奇道:“他们家怎么有那么多的银子呢?” 王府只接驾一次,虽得了无上的恩宠,可却也险些将府里耗的山穷水尽。 怎么这甄家就能接驾四次呢?家里竟然有这么多的银子? 赵嬷嬷轻笑一声,自家奶奶到底年轻:“告诉奶奶一句话吧,这不过是用皇上家的银子,往皇上身上使罢了。 否则谁家有那么多的闲钱,买那个热闹去啊!” 一顿饭用罢,贾琏先去了隔壁府上商议,而后又回来同王熙凤商量。 荣宁两府为了不丢了贤德妃娘娘的面子,将两府后院花园连了起来,丈量了三里半的围长的土地。 便准备以此为范围修建省亲别院。 只是……有一件事情比较难办。 那就是如今荣宁两府的银子加起来,也不够规划图上的别院修建起来的。 所以,贾珍的意思是,让荣国府自己的人商量一下,看看是缩小一下范围,还是想个办法,支些银子使唤。 若是只是十万八万两银子,那就是贾珍自己咬咬牙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三里半围长的园子想建起来,恐怕没有个二三百万的银子是不行的。 除非贾珍把自己的宁国府卖了,否则是断然弄不出来的。 所以贾珍把这个问题摆在了台面上,让荣国府自己家的人想办法。 两个选择,要么想办法弄钱,我帮忙可以,但想让我再往外掏是不可能了。不然就只能把园子修小点。 这话一传到荣国府后院里,一瞬间王夫人便炸开了锅,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也是她。 说着什么:娘娘金尊玉贵,身份摆在那里,这省亲别院是娘娘的脸面,怎么能修的小了呢? 可是整个荣国府,哪怕加上林如海前些日子折算嫁妆的银两,也不到一百万的现银。 就算贾政去同贾珍说一说,两府现在也凑不出来一百五十万两的银子。 就这,最少还有五十万的窟窿在呢! 更何况,要修园子的是荣国府,宁国府能够让出花园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再者,将府里所有的银子拿去修建省亲别院,日子不过了?府里上千张嘴等着吃饭呢! 王熙凤陪坐在王夫人身侧,姑侄两人就着银子一事闲聊了起来。 “太太,大姐姐回府我自然是万千欢喜的,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咱们府上也没有那点石成金,纸上画栋的能神通,这省亲别院……” “那也不能缩小了规模!咱们府上多少年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面了。 娘娘好不容易给咱们挣来了体面,万万不能因小失大啊! 唔……银子的问题我去同你四姑母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接了些来使用。 他们府上世为皇商,如今更是在金陵有忠顺王爷撑腰,想必家中有着不少的银子在。” 相较于王夫人的异想天开,王熙凤就现实的多:“我的太太啊!纵使万贯家财,可家中也难有百万的现银啊! 更何况四姑母带着宝钗在京等待宫中传召,也不可能带了太多银子过来。 金陵又远水难解近渴!这条路恐怕是行不通的。 唉!若是林姑父肯帮忙就好了,他任着巡盐御史这个肥缺这么多年,就再是清官,二三百万的银子对他而言,恐怕也是不算什么的。” 听王熙凤说起这个,王夫人心中不免也有些悔意。 如果当初早知道林如海能有今天,还受皇上宠信如此,说什么她也得忍让一下那个克母福薄的丫头。 若是那林丫头真同自家宝玉订了亲,那林家的万贯家财,还有人脉,可就全都是他的宝玉的了。 说不定,探花之名,就没有薛虹小儿什么事了。 一想到这里,王夫人就止不住的后悔。 可眼下娘娘省亲等着银子使唤,又没有别的办法…… 不如,让自家老爷去林府,看看能不能同林妹夫给宝玉提个亲? 左右无论是宝玉,还是自家老爷都是喜欢林丫头的。 等那丫头真嫁了过来,还不是得由着她这个婆婆揉圆捏扁? 第125章 登门求亲 清晨时分,已是孟冬下旬的京城,虽未飘雪,却已经有着几分冷冽的寒风在呼啸。 这段时间以来,林如海自从薛虹说出了那句“曾慕半山修德行”后,就在尽可能的将自己的一些处事的经验,自己领悟尽可能的传给薛虹。 “虹儿,为师知道你胸怀大志,也正因为如此,你更要领悟到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的道理。 你涉猎虽广,却鲜有去深入考究。我问你,你理解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薛虹思索片刻,开口回答道:“循环往复的运动变化,是道的运动,道的作用是微妙、柔弱的。” 林如海捻着胡须点了点头:“虽是不假,却也只是浮于表面。只是因知而知,未竟全知也。” “请老师赐教。” 林如海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开口道:“虹儿,你的性格在这个世界上未免太过格格不入了。 哪怕你伪装的非常好,可你的内心却是一直带着对于整个天下的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一种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你的思想或者说你的内心处于一种极度洁癖的状态,对于世俗很多东西看似通透潇洒,实则极其排斥。 这种情况或许其他人因为与你接触不够,或与你交往不深,很难看出来。可在为师面前,却是被看的一清二楚啊!” 薛虹在外面的口碑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虽然因为给太上皇修建宫殿背了点黑锅,但还是公认的才子,别人家的孩子。 薛虹伪装的相当不错,可伪装的终究还是伪装的,他确实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一点薛虹也察觉到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情一旦定了,非生死离别之苦不能改。 薛虹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好办法,只能尽力的去掩盖自己,让自己至少看起来和这个世界的人们一样。 如今林如海点破了这层窗户纸,薛虹也并不意外。 因为他从来不敢小看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尤其在接触过隆庆帝那一家子之后。 见薛虹沉默了下来,林如海以一种温和类似于教导少不更事的孩子的语气继续道:“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就必须要知道,一个事物发展到顶峰,取而代之的必然是它的相反一面。 黑白难分,善恶不离。 就如同这朝廷上的关系一样。民固然是民,可官员对于陛下而言同样是民。天子虽极贵,可于天地日月而言亦是民。 这个世界清浊难辨,万事切记不可想着尽全功啊!” 林如海虽然知道薛虹以王安石为志向,但具体自己这个看起来乖乖的徒弟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他也是真的没底啊! 林如海看着薛虹努力思考,尽力消化自己说的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番话基本上白说了。 并不是说薛虹拿他的话当耳旁风,而是有些东西,不摔一跤,不见点血知道痛是永远不会懂的。 “只希望这孩子未来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不会太过难过……” 就在林府内,薛虹受教之时,府门外贾政坐着轿子前来府上访亲。 门口的下人虽然知道自家老爷不喜贾府的人,但面子上也并未失了礼数,先引贾政进前厅奉茶稍坐,自己去通报。 若是老爷放贾政进去,那再引他入正厅。 古人府宅中大多分有前、正、内三处客厅。 前厅是作为中转,或者招待一些不重要的客人的。 正厅是招待重要、身份尊贵但和主人家关系没那么好的。 只有后厅,才是用来接待与主人极其交好的朋友,或者亲故的。 因为后厅一般设于三进院,再往后就是女眷的住处了。 所以一般形容能进后厅的客人,又叫通家之好。(这是褒义词,不是指你媳妇院子我随便进,没有这个的!总有朋友误会。) 下人快速前去禀报,不多时便回来,对贾政行礼道:“贾大人见谅,我们家老爷请大人移步正厅用茶,他稍后便来。” 以贾政的身份来说,身为林如海妻兄,又是府上唯一女主人家的舅舅,按理来说是应该引进内堂用茶的。 可如今也只是接待在正厅,尊敬之余却是失了亲切,两家有些交情也只是浮于表面了。 贾政自然知道这里面代表的含义,老脸瞬间红了起来,愧疚之感涌上心头。 可又转念一想王夫人同自己讲的话:“老爷,过去的事是我鬼迷日眼,失了方寸,险些铸成大错害了咱们嫡亲的外甥女。 如今如海归京我就是有心找补,却也是为时已晚。 可如今不同了,贵妃娘娘受圣宠正隆,咱们家也兴旺了起来。您更是国舅老爷。 可说到底咱们家宝玉若要上进,还需有座师、恩师提拔。 若是宝玉能同林丫头亲上加亲,不但可以弥补两府的关系,更可以使得咱们家的宝玉多了一个全心全意助他上进的岳父大人……” 其实对于黛玉而言,贾政是一万个满意的,即便自己这个外甥女过去的身子不大利落。 可在贾政的眼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就应该是这样,知道规矩,有文化,不张扬,又不失灵动。出身还好! 若是宝玉真娶了黛玉,哪怕因为身子的原因不能生育,大不了多纳几房妾室也就是了嘛!以后可以让庶子过继给黛玉啊! 毕竟黛玉的出身代表的好处那可太多了。 如果是之前,贾政可能想都不敢想,毕竟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官员,宝玉虽为自己嫡子,却非长子,又无功名能耐,凭什么去娶人家黛玉! 可如今不一样了,宝玉勉强也能算是一位国舅,若要提亲黛玉,也不算委屈了她。 贾政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然后扯出一个笑容,进了正厅。 一抬目便看见了林如海面带微笑坐在主位上用茶等候自己了。 “二内兄来了?请坐下用茶。” 虽然口称二内兄,但林如海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只是坐在主位上不曾起身。疏远之意溢于言表。 没了那份情谊在,林如海怎么说也是三品大夫,贾政一个从五品官员见了林如海,不让贾政下拜行礼都算给他面子了。 “妹夫,我今天来却有一喜事相商。” 林如海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礼貌的回了一句:“愿闻其详。” “黛玉的年纪,也不小了,若依本朝律令,再有两年便可以成婚了……” 第126章 贾元春想造反吗 “黛玉如今到底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这个做舅舅的,怎么能不上心呢。我这里有一桩好亲事同妹夫商量……” “小女早已许配了人家,只不过因小女年幼,并未声张罢了。此事就不劳二内兄费心了。” “啊,妹夫且听我……啊?黛玉已经许了人家了?” 不是,这么大的事他这个舅舅咋一点消息没听到呢?人言道娘亲舅大,婚丧嫁娶,做舅舅的岂能不知道? 林如海似乎已经看穿了贾政的那点小心思,不紧不慢的道:“二内兄,与其担心小女的婚事,不如关心一下宝玉的。 我虽久不在京,却也听人说了宝玉浪荡荒唐的大名。 二内兄,贵府虽蒙祖宗福荫深厚,可如今二内兄到底只是五品的员外郎,宝玉的身份也算不得多高。 如今又坏了名声,更无功名在身,无心仕途,京中哪位大人家肯将府上的小姐姑娘与他啊! 依我之见,不如就在民间择一身世清白,相貌、性子都说的过去的小家碧玉也就是了。” 话外之音:你家儿子什么德行也不自己照照!还想要我林如海的女儿?喝多少尿啊!醉成这样! 贾政有些尴尬的坐在椅子上,抬起的手也落了下去:“是是是,妹夫说的是,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与黛玉定亲?我这个做舅舅的也好提黛玉相看一番。” 林如海抬眉看了贾政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正是我的弟子。虽然年岁差了些,不过也无伤大雅,那孩子又是知根知底的,更是个有能耐的,将黛玉许配给虹儿,如此也算是全了我一桩心事……” 贾政到底还是要些面皮的,只能尴尬的摸了摸怀里:“既然如此我这个做舅舅的也应该聊表心意,虹哥呢?” 林如海似乎不想再谈下去了,端起茶盏道:“方才还在府上,这会儿被四殿下拉着去太子府上做客了。” 贾政见状只能就此离去,端茶送客,再不走丢的可就不是一点半点的面皮了。 …… 王夫人正在家里焦急的等待着贾政回来的消息。 没办法啊,家里正等着银子使唤呢! 若是年底再不能动工,怕不是明年就要错过隆庆帝给的省亲恩赏了! 只要同林家结了亲,那林家的银子,不就是他宝玉的嘛! 花自家的银子给自家娘娘建省亲别院,他林如海脸上也有面子不是! 之后他的宝玉在林如海的教导下,再中个探花……不!中个状元!有太上皇的恩德在,还有贾王两府的底蕴,不说成为首辅,但做个侍郎还是没问题的吧? 如果自家的娘娘,再能怀上龙嗣…… 如果当今太子等皇子众人再像老义忠亲王一样,出点“意外”,又恰巧她们家的娘娘肚子里是和龙子…… 哎呦!阿弥陀佛,那她未来岂不就是下一任皇上的外祖母?她的女儿就是正八经的太后,她的宝玉就是国舅,丈夫就是国丈…… 省亲之事尚且八字没一撇呢,王夫人这会已经幻想到了遥远的未来。 还不等王夫人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就看见贾政大步流星,满脸怒容的走了进来,直奔柜子。 “宝玉呢?” “老爷,可是林妹夫同意了?” “我问你宝玉呢!!!”贾政猛然爆喝一声,王夫人下意识的回道:“同理国公、修国公家的两位小辈出去了。” 说到这里王夫人不免心中有些骄傲,自家的宝玉尽与王公子孙为友,这样的人脉…… 殊不知,能天天陪着贾宝玉到处跑的,只不过是些庶子,继承不得爵位家业,过个十几年不过依附兄长苟延残喘罢了。 有能耐的,有志向的谁有功夫陪一个名声烂大街的贾宝玉玩啊! 贾政拿出自己的鞭子横眉冷竖,在手中挥了挥,然后就走了出去,找了下人吩咐道:“还不去把那个不成器的孽畜给老爷我抓回来!!!” 林如海说的话实在扎心! 没有功名、无心仕途、坏了名声、找个小家碧玉娶了也就是了…… 想他贾政出身荣国府,这辈子受到的屈辱几乎都是出自贾宝玉这个孽子的身上! 王夫人见贾政怒极,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可是林妹夫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能吧?宝玉再怎么说现在也是国舅……” “住嘴!!无知蠢妇!他算哪门子的国舅!只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家里的兄弟才有资格叫国舅! 还有!以后此事不得再提!那不学无术的孽障,哪里配的上三品大员的嫡女! 都是你这无知蠹妇的主意,也害我在如海面前失了面子!” 王夫人瞬间不敢言语了,默默的坐在房间中抽泣着,一边念叨着贾珠的名字,一边偷偷看着贾政的动作。 忽然,王夫人灵光一闪:“要不让娘娘赐婚……” “蠢妇住口!” 贾政忍无可忍,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个蠢的可以进山海经的蠢货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谁可以赐婚?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才有资格赐婚! 尤其是当朝臣子家的婚事,只有在位的皇上,才能名正言顺一道圣旨下去赐婚。 而且赐婚前还必须同两家沟通,确认双方没有太大的嫌隙,或者双方子女没有婚约才行。 从来没有皇帝一拍脑门说给谁赐婚就给谁赐婚。那就不叫降恩,那是结仇! 太后和皇后可以给平民百姓布衣女子赐婚,因为这二人从名义来讲是天下人的母亲,是所有女子的表率。 就连皇后娘娘也只能给布衣赐婚,想给臣子赐婚只能走皇帝陛下的那套流程! 王夫人张嘴就要请贾元春给黛玉赐婚,这话传出去被别人笑话不说。皇上会怎么想?皇后娘娘会怎么想? 就是太上皇心里也会不痛快的! 你们老贾家牛逼啊!啊?一个我儿子的玩物,居然敢说给朝廷重臣赐婚? 这天下是姓朱啊?还是姓贾啊?还是说你们家的贵妃娘娘,要效仿武则天呐? 你贾元春要造反吗?用不用让你们家的贵妃娘娘给朕这个太上皇赐个婚呐? 很多规矩不是明文规定的,加上王夫人又不读书,自然不知道。 “回老爷,宝二爷回来了……” “好啊!准备两盆凉水去!!” 第127章 再次赢麻了的隆庆帝 贾政前脚刚走,林如海就直接上书请隆庆帝降旨做证赐婚了。 不能再等了!家里的小黑猪和小白菜可都有人惦记呢,以免夜长梦多啊! 对此隆庆帝自然很乐意,对他而言,薛虹娶林黛玉算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一个结局了。 第一,薛虹是下一代预定的国之宰辅,自己儿子的左膀右臂,林如海也是自己的心腹重臣。 要是薛虹娶了别人,林黛玉也嫁了别人,隆庆帝难免会担心因为姻亲问题而导致薛林两家立场出现动摇。 典型的就是之前的林如海。 第二,薛林两家结亲,也避免了薛虹的人脉通过姻亲迅速膨胀扩大。 有才、年轻、还家世清白,只能以皇帝为背景的帝弓才是好帝弓。 不握在皇帝手里的弓再好那也是妖弓!! 但好在隆庆帝识人有术,且心胸宽广,虽然薛虹在他眼里看来未免有些不太合群,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这也激起了隆庆帝的征服欲望。 在他看来,传世的神器宝弓,那也是要挑选主人的!有点傲气很正常。 这都是小毛病! 而且隆庆帝也摸清楚了薛虹的大致性格,看似清冷无为,实则最重情义,胸怀天下。 别看薛虹给自己上的奏折动不动以天下为棋盘做局,要改革,要杀人的,可真让他动手,绝对心疼的厉害! 这种人是做不了君主的,只能做宰辅之臣。虽有谋有断,但到底心里的底线太重了。 所以隆庆帝对薛虹的办法就一个,只要不触犯底线就给朕宠!! 而薛虹也确实没辜负隆庆帝的期望,之前太上皇一事就是他主动给隆庆帝背了大黑锅,解决了大麻烦,为此还搭上了自己的清名。 这么好的孩子,朕必须珍惜啊!!不就是订婚嘛!正好,林爱卿的功劳没地方用呢,先用一部分。 次日一早,宫里便有皇后娘娘的懿旨降下,召林如海独女入宫。 当日正午,宫中连下三旨。 两道是隆庆帝的圣旨,一道是尹皇后的懿旨。 圣旨内容分别是:赐婚薛虹及林黛玉、以及加封林黛玉为乐寿郡君,享宗室同等俸禄,年俸米二百石。 懿旨内容:皇后喜此女灵秀聪敏,收为义女。 看起来似乎有些恩宠过了,可皇宫里那两口子人家可精明着呢。 林如海无子,薛虹无叔伯兄弟姐妹,两人立的功劳积累起来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加封了。 林如海倒好说,已经不年轻了,可薛虹还未至而立,又洁身自好,看情况活个古稀之年轻轻松松! 要真这么能活薛虹以后立功的机会可就多了去了,熬资历都能比别人大一级出来! 为了避免未来封无可封的尴尬,于是尹皇后收黛玉为义女,这样一来,明年上黛玉也算半个宗亲。 这么一算,你薛虹也是朕半个女婿!你和你老丈人算账总不能算那么清楚吧?给自家干活那不是应该的嘛! 就算真的必须加封,那从郡君的位置往上封也绝对比诰命来的体面。 郡君上面是县主、郡主,然后是公主、长公主、大长公主! 级别多了去了,不怕封无可封! 而且黛玉不是真的宗亲,也不怕有人拿这个身份闹出事来。 至于那点俸禄,隆庆帝认掏,而且心甘情愿! 认个干女儿,换俩重臣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干活多值啊!! 这次薛虹同黛玉的订亲,最大的赢家不是薛虹也不是林如海,而是隆庆帝!! 隆庆帝:当皇帝连这点水平都没有,那也就不用混了!菜就多练!! 某些权谋水平负数的皇帝默默潜水。 …… 林如海得到降旨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无奈。 陛下你惦记臣的弟子就算了,现在连臣的闺女你也要?啊?通吃啊!! 隆庆帝:???唉?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只要景瑜和黛玉?连爱卿你也是朕的人!! 薛虹接旨后先是替黛玉开心,然后过了一会儿沉思起来:“那这么算起来……我岂不是家里地位最低的???” 薛母、林如海这两位就不用说了,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师父,天然就大薛虹一个等级!啥时候薛虹也不可能比他们两人大。 结果现在软软糯糯的小黛玉摇身一变成了郡君了,以后家庭地位堪忧啊! 薛虹轻笑了一声,将脑子里的玩笑话丢掉转身回去将圣旨供奉起来。 …… 林府这边,圣旨降下之时,黛玉正同姐妹们在园子里扑蝶玩耍。 一众小姑娘们虽然看不出来这圣旨恩赐后面的门道,但却也知道自己的这位小姐妹,摇身一变成了姐妹中最尊贵的人了。 按照宗室等级算,是郡王的孙女才能称郡君。 史湘云心直口快,没有太多的心眼,直接调笑道:“郡君大人,赐婚的旨意都降下来了,咱们的仪宾姐夫去哪了? 我说林姐姐怎么平日里一提起薛公子就面色有异,原来是这样啊!!” 相较于史湘云,三春的反应更有趣一些。 迎春虽然眼底木讷,可在看到黛玉在提起薛虹时脸上的羞意和发自内心的欢喜时,让她有时也忍不住幻想,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什么样的呢? 会不会对自己像薛公子待林妹妹那样好? 探春的目光则是落在黛玉小手中的那道圣旨上,心底有羡慕,也有对自家的无奈与叹息。 探春虽然受限于眼界和年纪,看不到太多,但也能明白黛玉得了这恩赏是因为谁。无外乎是林姑父和薛公子。 可笑自家的老爷、太太、哥哥们一个个都指望着娘娘带给自家荣耀。 殊不知后宅女子的体面地位,都是前面办事的男人带来的!哪怕是宫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惜春只是单纯的觉得羡慕,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对她而言,羡慕更多的是林如海和薛虹对黛玉的爱护。 相较于被捧在手心的林姐姐,她这个宁国府的小姐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几面,甚至记忆中的样子早就都模糊了。 不说父亲的慈爱,就连兄长的呵护也不曾有过。只不过是到了时间隔壁府上按制送过来的月钱、和其他物件罢了。 虽然贾母也对惜春很是疼爱,可惜春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那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极度缺乏安全感。 几个小女孩的样子全都落入了李嬷嬷的眼底。 对于这些心思单纯的小家伙们,心里想什么李嬷嬷只要瞥一眼就能看出来。 再回过头去看自家的姑娘……被小姐妹们调笑的脸都抬不起来了,仿佛吃了蜜一样。 简直同李嬷嬷刚遇到的黛玉判若两人。 那会儿的黛玉极度敏感,又胆小。尤其是薛虹去江南公办那一个多月里,黛玉在府里就不知道偷偷抹了几次眼泪。 还是薛虹回来后,有了安全感才好了起来。 李嬷嬷是亲眼看着黛玉是如何从一个玻璃心慢慢的变得开朗活泼的。 艾婆婆更是眼底含着泪花,忍不住想要抽泣:“真好啊……太太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会开心的。” 多不容易啊!薛虹几乎不图回报的付出呵护,还有林如海回来之后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父爱,以及艾婆婆、李嬷嬷大家的宠爱才硬生生浇灌活了这一株仙草啊! 李嬷嬷跟着附和道:“是啊,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多笑一笑更漂亮、好看些。” 两个没有子嗣的老姐妹相视一笑,满眼都是人群中那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娘。 第128章 贵为假,花带刺 “呐!我就说景瑜你小子早有预谋吧?师妹……呵呵……” 朱煇咧了咧嘴和陈辰相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好小子,怪不得一有好东西总想着往家里拿,你养的那是普通的师妹吗? 对于自己对面这两位薛虹只是无语的瞪了他们两个一眼。 薛虹只是因为时代原因,不得不“同流合污”,虽然他也很喜欢黛玉。 可朱煇、陈辰这俩人的未婚妻放在后世够他俩枪毙十次的! 朱煇倒还好一些,是太上皇赐婚,毕竟是皇室,没有太离谱。 可陈辰就纯纯的狼人了!!他比薛虹大好几岁,他的未婚妻仅比黛玉大一岁。是家族早就定好的亲事。 所以陈辰哪怕妾室再多,甚至连儿女都有了,也要等这个正妻长大。 三个闲散人士坐在一起闲聊天,朱煇忽然问道:“话说共之,你家是陈氏的哪一脉?” 陈辰随口回道:“还能是哪个?妫姓陈氏啊。宋元时为避战乱南迁至泉州。” 朱煇先是做恍然大悟状,然后:“哦……还是没听出来,你一杆子打黄帝前面去得了! 渊源说近一点,往上数天下人几乎都是出自那几个姓好不好!” 陈辰对于朱煇的知识储备量深感鄙视。 最后还是薛虹思考了片刻,而后试探性问道:“是颍川陈氏的分支?” 陈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朱煇张口就来:“懂了!就是田陈代齐那个陈氏!” 陈辰直接绷不住了,嘴里的茶水差点一口喷出来,话虽然没错,但这不是啥光辉历史,大可不必说的那么直白! 毕竟他们老陈家从古至今名声就不太好,没有几个白汤圆,好不容易出一两个还是黑芝麻馅的。 “你们两个那是什么眼神?我们家改邪归正好久了!看我你们看不出来吗?” 薛虹一边将炉子上温好的黄酒取下,一边吐槽道:“看你……更觉得你们家风有问题。”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八个字用陈辰身上简直太合适了! 相处久了薛虹才知道,陈辰是花中老手,更是个正八经的“读书人”。一屋子小刘备。还有不少甚至是绝版的画影图形。 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实际上是个闷骚啊!! 陈辰虽然被隆庆帝所不喜,但还是被太子一并讨要到詹士府的麾下,虽任闲散职位,但至少处境要比之前强了太多太多! 虽然薛虹能清楚的感觉到,陈辰确实是真心和自己做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觉得两人不太合的来。 不过至少现在两人还是非常不错的朋友,索性薛虹也就没有深究。 毕竟随着年岁的增长,陷入朝堂的争斗越来越深,未来能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话闲聊的日子,恐怕不剩多少了。 …… 对于薛虹同黛玉的订婚,众人的想法几乎都是:看,我就说林如海这老小子早有预谋吧?不声不响的招个弟子出来! 你那收的是正经弟子吗? 但不管如何,隆庆帝降旨赐婚这事情已经算盖棺定论了,就是把荣国公从棺材里抠出来都没用。 林府、薛府两家自然是欢天喜地,可贾府这边就是有些愁云惨淡了。 王夫人如意算盘落了空,可如今省亲别院那边已经开了工了。 府里的银子只这几天,光是请山子野老先生做了一个大致的图形就花出去了三千两。 根据山子也老先生估算,若是想按照设想的图纸上去建造,没有个三百万两的银子是断然造不出来的。 荣禧堂内,贾母正指挥着鸳鸯从自己的梯己中翻出些好东西来,说到底黛玉也是她最疼爱的女儿的独女。 如今黛玉订了婚,又没了母亲,她这个祖母怎么也得拿出些梯几增增福气的。 “鸳鸯,把箱子底下那个猫眼石的摆件,还有缂丝搅金镯子、那一小箱子小首饰都拿出来。 这些东西不多,也算不得多贵重,只算是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一点心意吧……” 贾母知道黛玉定亲的消息先是遗憾,但转而也是有些高兴的。 毕竟薛虹的名声,以及对黛玉的好贾母也都有所耳闻,虽然是小门小户,反而正好没那么多的规矩。 黛玉嫁过去不受那么多的规矩,也不受气受累,做和享福的奶奶,很好。 贾母一只手捏着帕子,一只手半托着下巴,脑海中回忆着当初贾敏出嫁的情景,心里眼里都满是疼爱之色,转而化作满腔悔恨。 鸳鸯将东西收拾好了后,正拿了要出府送去林府,迎面碰到了过来的王夫人。 “太太。” “你这是做什么去?” “老太太吩咐奴婢出去一趟。” 王夫人目光落在鸳鸯手里的匣子上,只是眸子里的目光闪了闪,但还是没敢说什么。 “是谁来了?” “回老太太的话,是太太过来了。” 贾母擦了擦眼底的泪花:“让她进来吧。” 王夫人脸上带着笑走了进来:“见过老太太。” 贾母闭着眼睛靠在榻上,连看都不想看王夫人一眼:“说吧,有什么事。” “老太太,咱们家宝玉年纪不小了,也该到了定桩亲事的时候了。” “可有相看的人家?” “回老太太的话,老爷在工部的几位同僚家倒是有待字闺中的小姐。 还有就是……有一户挂名在内务府的皇商夏家的千金。” 贾母脸上的嫌弃之色几乎要溢出:“怎么尽是些小户人家的。” 前面的她也就忍了,可后面那个内务府挂名的皇商是怎么回事? 她的宝玉再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公子,娶一个商贾之女为妻算怎么一回事? 贾家的联姻哪个不是有身份的? 远了不说,单单说玉字辈的几个府上的媳妇。 王熙凤是王府之人,本就是世代姻亲,互通有无。李纨更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相当于后世清北加上国防科大的联合校长。) 怎么到了她的宝玉这就只能娶一个商贾之女? 王夫人自然是看出来了贾母的不满的,连忙补充道:“回老太太的话,这夏家虽然只是起于白身,但这么多年下来家资丰厚,身家清白不说,而且府上也没有个男丁。 据说夏府的小姐有金花玉貌,品性又好。 若是夏家的千金能嫁给宝玉,也算是不错的助力。” 贾母怎么会不知道王夫人那点小心思,不过是看中了夏家的银子罢了。 可如今的贾母对于贾家的情况就一个想法:不倒下去就好。 “也罢,宝玉到底是你们的孩子,你们看着办吧……” 第129章 整治皇商,桂花入府 由于隆庆帝对于商业渐渐重视起来,因此原本世袭的皇商一职,也在大朝会上宣布改制。 在享受朝廷带来的便利的同时,有义务必须履行朝廷的指令,配合户部的政策。 此后每十年进行一次政绩考核,以及风评勘测。不达标的直接踢出皇商的行列里。 而原本的八户皇商,也被隆庆帝命太子进行了清查筛选。 结果就是,没有一户皇商的底子是干净的,这也可以理解。只要不过分,上面也不会去管。 而闲了一段时间的薛虹,终于再次有了实职,任詹士府右庶子,正五品官职。 就这样,薛虹摇身一变又从闲散人员回到了太子手下。 而改制度、清查皇商一事,自然也有薛虹的参与。 …… “景瑜,你觉得如果在各省再设一直辖户部的官商如何?” 因为北地互市一事,渐渐的隆庆帝和太子都尝到了行商的益处,自然想着能否扩大规模。 但是又担心没有先河,贸然大变,会生出乱子。 就连新设的隶属于户部皇商也只是额定了十三个名额,而且只有在隆庆帝亲自规定的领域内才有皇商的特权。 这些皇商是隆庆帝为了后面扩大海贸的一次准备。 几乎大部分都是从事纺织业、奢侈品、茶叶、瓷器民窑等等的行业。 如今太子有心在地方再设直属户部的官商的想法也在薛虹的意料之中。 “还请太子殿下三思。” 太子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一直以来,明明薛虹是对于推动商业进步发展是持支持态度的。 如今在地方设直属户部的皇商,避免地方官员层层盘剥、吃拿卡要,从而推动商业的发展不好吗? “启禀殿下,官营商业自古便有,但大多只是盐铁酒茶等物。 除了因为利润和战略意义的问题之外,也有地域辽阔,通信不便等等原因。 但有宋一朝,却是个例外……” 宋朝可以说是封建社会历史上玩经济玩的最好的一个朝代。 为了应对冗兵、冗官、冗费三大痼疾。 政府亲自下场不断的侵吞民有资产,将自身变成了最大的商人。 绝对且毫无检查的垄断,最终的结果只能引起巨大的虹吸效应,是喂饱一个又一个肥猪!贫者越贫,富者越富。苦的是地方贫瘠的百姓! 如今明朝也开始面对着与宋朝相似的局面,或者说任何王朝到了中后期,财政问题都是首要问题。 薛虹之所以一直想要推动税制改革,就是因为想从他知道的历史上抄一份不错的答案下来,帮助大明走出去去,不再陷入内部掠夺。 “……所以殿下,如果是通过皇商的手段来刺激、控制部分外贸,是利大于弊。 可一但朝廷亲自下场,在现阶段盲目扩大官营经济,只会造成恶劣的后果,揠苗助长。这一点,宋朝就是最好的例子。” 朱煇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可是我听大家都在说,宋朝的百姓生活是比较富裕的,就连诗词也大多如此,怎会……” “那是因为如果从文人或者上层的角度去看,那个时代确实是繁荣美好的。 可如果从底层农民百姓的角度去看,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财取于万民,唯恐其有余.恩逮于百官,唯恐其不足。 土地被富贵者大肆兼并,以致于地税无税可收。又盲目不加限制的推行官营经济,与民争利。 揠苗助长的推行商业繁荣,换来的也不过是饮鸩止渴,就算无蒙古铁骑,宋朝五十年内,也必然灭亡。\" 太子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朱煇一眼。 朱煇秒懂,立刻主动担任不学无术的角色继续问道:“可是土地问题最严重的不应该是汉唐两朝吗?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 薛虹直接以数字说话:“宋朝是历朝历代中,爆发叛乱最多的朝代,历史上几乎一共爆发过四百余起中等规模以上的地方叛乱。 如果百姓安居乐业,何以至此?” 朱煇先是一愣,然后猛然抬头:“这么多……不对!!你是怎么数出来的??? 你不会是把宋代的史书翻了一遍吧???” 薛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面不改色的找补道:“这都是我老师告诉我的。” 对此太子和朱煇纷纷露出了:你猜我信不信的态度。 林如海哪有时间去统计这玩意! 最后在商议下,原本的皇商只留下了两家被暂时留下,一个是早就站队表态的薛家,还有一个就是夏家。 薛家实际上大半的商队、家业都已经是隆庆帝所有,只不过还挂着薛家的名字罢了。可以理解为隆庆帝刚刚收下的白手套。 而这夏家是垄断了宫中所有陈设盆景,管理长安城里城外全部桂花局的顶级皇商。 历代积攒下来,家资丰厚。 可偏偏夏家的底子不怎么干净,且与些流寇强贼有些联系。 本来隆庆帝都打算直接抄家灭族,苦一苦夏家,富一富天子了。 结果收到了贾府有意同夏家结亲的消息。 隆庆帝直接就笑了,收回了立刻灭了夏家的念头,转而准备捏个大的雷给贾府看看。 贾府那点想吃绝户的小心思隆庆帝自然猜的到。 如今贾府加起来有多少银子,隆庆帝比王熙凤都清楚。 那点钱还想盖省亲别院?做梦! 等贾、夏两府结了亲,钱也拿去盖省亲别院了,隆庆帝再翻一翻旧账…… 钱你们要还,省亲别院朕也要拿,家朕也得抄!这就叫一贾三吃! 什么?没钱?这还不简单,找老亲少友去借呗!能把其他勋贵拉下水就更好了。 …… 与此同时,贾府今儿个也来了一位不一样的客人。 里里外外的奴仆丫鬟都在传,今天来的这位姑娘就是府上以后的宝二奶奶 第130章 军改 “二爷,老太太、太太正要命我找你去呢,你怎么在这呢?” 一处回廊中,贾宝玉靠在栏杆上,一手拿着折扇,一只手拄在柱子上,听见有人叫他,圆润富贵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后便是肉眼可见的恐惧。 “我不去了,还要回去温习功课呢。你自去回了老爷吧。” 一边说着,贾宝玉就要跑路,却被鸳鸯拽住笑着安慰道:“宝二爷莫怕,今日老爷不在。 上府来了京里的旧友家的太太、小姐,所以才请了宝二爷过去。” 一提起这个,贾宝玉瞬间来了精神,立刻凑到鸳鸯面前问道:“好姐姐,你可知是哪家的姑娘过来?什么模样?” “是桂花夏家的小姐,容貌嘛……我刚刚倒是看了一眼,也是个极为俊美的姑娘。年纪大概和宝姑娘差不多。” 贾宝玉的眼睛直接就亮了起来,忽然又有些好奇:“桂花夏家?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号?” 鸳鸯一边带着宝玉往后堂过去,一边解释道:“因她家里单有几十顷地独种桂花,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夏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夏家贡奉,因此人称“桂花夏家。” 贾宝玉点了点头,催促着鸳鸯赶快带他过去。 …… 贾宝玉来到后堂的门前,就听见里面的说笑声,迫不及待掀开门帘进去,抬起头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贾母旁边那个娇滴滴的姐姐。 一身明艳之色穿在身上,却不显得俗套,身形窈窕、素手轻拈,薄唇贝齿,柳眉弯弯。 夏金桂忽然见宝玉突然闯了进来,呆呆的看着自己,先是嘴角上扬一些,但转而作娇羞状将头低了下去,更让贾宝玉看的眼睛都直了。 “宝玉,今天有客人在这里,不得胡闹。还不快过来见过你夏姨母、夏姐姐。”王夫人看见自己儿子的模样,还有夏金桂的容貌以及表现十分满意。 王夫人心中暗道:这样的姑娘人家才正好配我的宝玉,家资万贯,还是个性子柔和的,日后嫁过来也好拿捏,更不会欺负了宝玉去。 王夫人又介绍道:“这是你夏姨母,我们同你姨母三人年少时便是在一起玩的,亲如姐妹。 好妹妹,这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宝玉了。” 夏夫人一边偷偷看着夏金桂的表现,见她没有露馅这才拉过宝玉打量着一脸欢喜的道:“这便是宝玉了,想不到已经这么大了。这日子是最不经过的,一眨眼的功夫,咱们的孩子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而后就是贾母、王夫人、夏夫人三人的相互客套。 之后就是宝玉的那套流程:这个妹妹我见过→就当做旧相识→姐姐有字没有…… 相较于王夫人、贾宝玉的欢天喜地,三春以及史湘云都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夏金桂给她们的感觉……很不舒服。 如果说黛玉、宝钗给几女的感觉是:香昙牡丹,外有高洁绝美之貌,内有诗书品德之香的话,那么夏金桂给几人的感觉就是一朵完全绽放过头的花朵。 很美的同时,却又太过张扬了。 探春的目光落在夏金桂的身上,只见身上的衣服明艳贵气,与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羞涩完全不符。 史湘云搬着绣凳凑到探春旁边,看着贾宝玉那对着夏金桂前恭后倨,大献殷勤的模样皱着眉头,心里不是很痛快。 但几个小姑娘是不敢把自己的想法或者意见表达出来的,也没有人会听她们的意见。 当天夜里,夏金桂母女二人便入住了贾府,说是要在府上住一段日子,同王夫人叙旧。 夜晚时分,贾宝玉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全是夏金桂白天时分欲拒还迎的表情。 袭人见贾宝玉这个样子,也只是默默的替他整理、盖好被子,就准备离开。 却不想被贾宝玉叫住了。 “好姐姐,咱们好一阵子没有试过了……” …… 夜幕降临,薛虹在自家的书房内翻阅着手中的文书邸报。 灯火烛影下,半束着头发的青年面色淡然,哗啦啦的翻阅着纸张的声音、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以及烛火哔啵的响声混合在一起。静谧而又令人心安。 一阵清风吹过,吹的灯罩中的烛火一阵摇曳。 薛虹一边拿起镇纸压在桌子的纸张上,一边放下手里的笔,拿起夹子去拨弄蜡烛的烛芯,让亮光更大一些。 “京营五军六师战力已成,如今整个京师胜负已定。剩下的不过是花些时间一步步将勋贵一脉的影响彻底削减。 还有九边最后三座重镇的控制权,估计距离收回也不远了。 接下来恐怕陛下就要彻底进行军改,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拳头不够大,一切都是空谈。” 本朝现如今主要的军队来源还是军户制度,还有部分的士兵是贼配军。 这样的制度只能保证军队人数足够,至于战斗力…… 军户制度在国家建立之初确实有用,可到了现在,早就失去应有的作用了。 更何况现如今军户由国家发放的田地,也大量的被人为兼并。军户制度已经失去了原本意义。 唯一的办法就是逐步取消军户制军籍,但保留府兵制的一定的特色。 比如地方卫所官兵依旧是在当地招募,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而九边及个别重镇的士兵,则采用募兵制度,以保证士兵的战斗力。 两个制度并行,这就是薛虹的办法。 在交通不发达的大明,管理、镇压如此庞大的一个国家需要投入的治安军队人数太高了! 如果全部采取募兵制,国家是很难承受的住的。 可对于一些重要的关隘、重镇以及京城等地,是必须以精锐镇守的。 这一部分的士兵,必须采用募兵制,让士兵完全脱产进行训练,而且必须要保证足兵足饷,且军权完全掌握在中央手中! 也可以理解为改制后的府兵属于地方保安警察之类的编制,虽然国家不发放银子,却可以免除家里的徭役。 而且如此做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中央掌控的力量绝对大于地方,就算出了问题也能够迅速以绝对的力量优势镇压! 而剩下九边的精锐呢,驻地又远离中原,若将领有心坐大,也可以通过断补给的方式遏制其发展,轻而易举的解决叛乱。 总结起来就是让安保力量有生产没战力。让精锐士兵有战力不生产! 地方打不过中央,边军离不开中央。这样军队的稳定性一般来说一百年内是没问题的。 当然,如果在位的皇帝脑子有病就得另算。 其实如果以降低国家动荡程度为视角看,最好是在清丈田亩完成后,再施行军户制度改革的。 可万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军队是国家的暴力机器,很快接下来的开海扩展贸易,以及接下来的南征、西征,都要用到军队。 现在再不改革,就晚了! 薛虹不断的推演着京城中的局势,以预估接下来的局势走向,以及对计划的影响。 第131章 消失的地丁银 “嗯?夏大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月的银子数量怎么少了这么多?” 隆庆帝一边用着晚膳,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账本。 这账本上面是自从省亲别院一事后,隆庆帝靠搞垄断建材、造假假山、园景布置获得的收益。 “不少了,陛下。这眼瞅着年关将至,很多活现在不能动工。估计得来年开春才能继续动工呢。” 君不见贾府也只是早早的买了材料堆放在那里吗? 不得不说,这群勋贵平时哭穷,但花起钱来也真是眼睛也不眨。 就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别院,就往里堆山填海的扔银子。 隆庆帝合上了折子,接着又问:“嗯,义忠亲王那边什么情况,最近怎么这么安静。下面有没有查出点什么消息来?” “回陛下,义忠亲王那边暂时没什么消息,倒是贾家、甄家、北静王府都有些动静。 贾家的贾琏私下频繁去平安洲找平安洲节度使。 根据锦衣卫传回来的消息,今年自平安洲走私出去的粮食,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还要多。 这些粮食大多是晋地富商提供的。有贾家替他们打通边关的关系。 甚至……甚至据传平安洲那边还流出去了不少军中制式的兵器……” 隆庆帝夹起一筷子菜当今嘴里:“平安洲节度使,已经好些年没动过了吧?朕记得还是父皇退位前一年升上去的。 北边到底冷,而且边关苦寒冷操劳,平安洲节度使到底年纪大了。 升授予镇国将军从二品,立刻拟制,年前召他入京交接谢恩。” “是。奴才明白,稍后就吩咐下去。那晋商走私粮食兵器一事……” “先让人敲打敲打,粮食多些少些无所谓,毕竟不能逼的太狠了。虽然朕手中的军队已经不惧这些蛮夷之辈。 但若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效果最好。那些仨瓜俩枣的兵器也无所谓。但铠甲、弓弩、火炮一张都不能流出去!” 夏守忠又拿出一个折子,打开看了看然后禀报道:“至于甄家也是所督织造一事,今年……又是亏空。 甄家上折子说,因为今年气温骤降,所以蚕丝减产,自然织造出来的绸缎数量也不如往年,加上人工、工具损耗…… 不久前甄家又往义忠亲王、北静王、贾家还有柳家送了不少现银。合计五十万两。” 织造业,一顶一的肥差,大明的主要收入之一。已经连续亏损三年了! 从隆庆帝登基开始,织造一事上的银子就越来越少,到了三年前干脆直接一两银子都没有,还和上面直接报亏空! 这会的江南织造业和后世的企业不同。 后世的某些企业亏损除了贪污腐败等问题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企业不用挣钱也能活着,这些企业的意义是帮助政府管控市场,调节价格。 可江南织造不是啊!!它的目的就一个,给大明朝的国库捞钱! 这样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居然能被甄家干的连续赔了三年! 嘴上说着赔钱,一边又偷偷给勋贵那送钱。 真当天下的百姓和隆庆帝是傻子不成!? 隆庆帝对甄家的做法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行了,把忠顺亲王叫回来吧。江南之事距离了解也不远了,没必要再看着了。 户部的地丁银算出来了没有?” 听隆庆帝终于提到地丁银的事情,夏守忠心直接提到嗓子眼,因为奏折里的东西他看了都觉得离谱。 要是自家陛下知道了…… 隆庆帝只是扫了一眼夏守忠的表情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后下令:“说。” “是,今年各省所收缴的地丁银,总计……七百一十三万两。可能……可能还有零零散散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将地方税银上缴,过些日子数目可能还会涨上一些……” 前面无论的事情无论是晋商通敌卖国,还是贾府走私兵器。或者甄家公然贪污,都没有让隆庆帝动了真火。 因为这几家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有数,这些事都在他的预期内。 而且这几家就这么大的能耐,逃不出他的五指山,闹不到哪里去。 可地丁银不一样,地丁银收上来的多少,代表着地方土地收入、人头税的多少。 一般情况下,本朝的地丁银是地方留下三分之一,三分之二要收归中央。 地丁银越少,说明大明朝的人口越衰退。 隆庆帝刚刚登基那会地丁银还能收上来一千三百多万两,现在居然只有七百多万两? 怎么?他隆庆帝这十几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废寝忘食,难道还把大明的百姓给治理死了一半不成! 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国家的百姓不增反减就已经是天大的罪了,是足够写罪己诏,上昏君榜的存在! 按照地丁银的数量去算,大明朝这十几年里,至少稳定的死亡了两千万的百姓,才会将地丁银缩减到七百万两。 这个数字哪怕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君纣王、杨广那也是望尘莫及啊!! 在位期间,在没有大规模战争、叛乱的情况下,治理国家治没了一半的人口,隆庆帝自己都想说一句自己牛逼。 这和往隆庆帝脸上吐口水有什么区别? “反了!都反了!!真是欺天了!!!” 隆庆帝实在没有忍住自己的怒火,一巴掌将桌子上的饭菜扫了下去。 整个御书房内的太监瞬间跪了下去,头都不敢抬。 夏守忠也不例外。对于自家的陛下他是最清楚的。 这十几年来支撑他对这个王朝夜以继日的缝缝补补的最大动力,就是希望后世子孙能称他为文。 地丁银一收上来,简直和拽着隆庆帝脖领子打他嘴巴一样。 “地方官府糜烂至此!!召太子、户部尚书过来议事!立刻!!” 夏守忠擦了擦汗,就要起身下去请人。 “等等,把朕的门生也叫过来。他虽年轻,但对此事早有预见,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是。” 第132章 提前改税? 黛玉亲自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书房的门口处,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轻声呼唤。 “师兄。” 本来正伏在桌案上忙碌的薛虹动作停顿一瞬,而后收笔抬头:“师妹。”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忙?伯母说你今天连晚饭都没吃。” 面对黛玉的关心薛虹也只是笑了笑:“太阳还未落山,算不得晚。 若是我已经用过饭,恐怕师妹也不会亲自来我这一趟。至少现在的结果很令我惊喜。” 黛玉红着脸将食盒放下,命雪雁去将里面的吃食摆到书房外间的小桌子上。 薛虹将书写的折子用纸盖好,然后扯过镇纸压在上面,黛玉又亲自过去拿起毛笔涮笔让薛虹过去用饭。 一切看起来既和谐又顺理成章,看起来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薛虹拿起碗一边用饭一边看着在自己书桌前替自己整理残局的黛玉。 一旁的紫鹃、雪雁两人也很自觉的在离薛虹书桌一丈外的距离静静的等着。 在林府时也好,现在的薛府也罢,薛虹的书房没有他的允许,是任何人都不准进来的,打扫也不行。 就算是打扫,也必须是薛虹本人在的情况下进行。 一开始紫鹃心里还吐槽过:好大的官架子威风,就连国公府上也没有像这样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紫鹃也明白了,不是薛虹的架子大。 而是眼前这个看似斯斯文文的青年,貌似真的可以称的上国之重臣。 在林府时便是,手上的折子大多可直达天听,宫里、东宫逢年过节的赏赐更是从来未停。 也就是说薛虹过手的东西,或者书写的奏折若真被人不小心看了去,是真的可以掉脑袋的。 哪怕黛玉进来书房,有薛虹的信任和默许,也从来不会主动去看书房里的任何一张纸。这便是真正的聪明之处。 薛虹手中碗里的米饭还不曾用下去一半时,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声音:“少爷,外面来了天使,说是陛下相召。” 薛虹刚刚放进嘴里的食物不得不吐了出来:“知道了,请天使稍候,我这便更衣。 再派丫鬟去老夫人那里通报一声,让她不必担心。” 再之后,薛虹在黛玉的帮助下迅速更换好了补服,又披上了斗篷,戴好官帽。 “师兄不必挂念伯母那边,自有我在。” 薛虹拍了拍黛玉的手,而后便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去。 …… 御书房内,隆庆帝冷着脸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的台阶上。 不多时,太子、户部单守才、薛虹三人都已经过来了。 三人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在生闷气的隆庆帝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太子小心翼翼的上前去搀扶隆庆帝:“父皇,不知这个时候召儿臣等前来……” 隆庆帝有一肚子火,但也知道眼前的人都是自己人,有火也得对外人发,不能对自己人发。 于是隆庆帝拍了拍屁股的灰尘,给了夏守忠一个眼神,对方秒懂,立刻将地丁银一事同三人讲了。 薛虹、太子两人恍然大悟。 至于单守才早就有预料了,他是户部尚书,那地丁银的统计折子就是从他手里递上去的。 单守才自然明白,自家陛下铁定是要发怒的。 隆庆帝平复了一下心底的怒火,沉声开口道:“看看,看看,这就是咱们大明朝的官员!! 对下搜刮民脂民膏,对上欺骗君王。上不能报君、下不能安民!这样的东西,朕留着他们还干什么! 七百万两的地丁银,哈哈哈,用不用朕感谢他们,还给朕留了七百万?” 如果本朝没有开海,搞海贸,如果林如海没有理清盐政,那么这七百万的地丁银很可能会成为压倒大明的最重要的一块筹码。 农业社会的税收主要来源就是两种。 官营资本的利润,农税人头税。 如果在位的不是隆庆帝,而是另外一个相对平庸的皇帝,那么现在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场景呢? 那时候的场景:九边军队糜烂不堪,吃空饷、喝兵血,导致大明最精锐的边军毫无战斗力可言。 内部,勋贵势大,肆意吸血天下,文武官员还在斗争,甚至文官内部也会因为党派、地域陷入争斗。 地方官员更是会肆无忌惮的搜刮民脂民膏,导致地方大规模的爆发起义。 而因为收不上地丁税、盐税糜烂,国库空虚,导致皇帝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银子去组建一支强军镇压叛乱。 北边草原上的人们也会对南边温暖肥沃的土地虎视眈眈,随时南下屠戮大明的子民。 其实历朝历代,大部分的时候国家都是亡于财政上的,中央没钱没资源,已经无法平衡地方势力,甚至对地方拥有绝对的碾压力量了。 甚至包括元朝某种程度也是因为他玩纸钞把自己玩死了。历史上的大明也一样,亡于财政。 如果没有种种巧合、种种幸运在,那么大明很可能就亡在他隆庆帝的手上! 如果隆庆帝本人是个昏君,哪怕是个庸碌之君,只知道瞎指挥也就算了,亡了也是活该! 可是扪心自问,他隆庆帝登基以来哪有一天有过好日子?哪有一天敢松懈!! 别的皇帝:爱妃e on y with me 隆庆帝:深夜加班干活出份力! 别的皇帝:花个几十万两修个仙。 隆庆帝:省点银子犒劳边关。 别的皇帝:朕是天子朕最大! 隆庆帝:摔个茶杯心疼的都睡不下。 别的皇帝:朕日理万机一顿饭四十八个菜。 隆庆帝:昨天的豆腐今天多加两块。 这样的皇帝,哪怕拿到任何一个朝代去说,那也是很难挑出什么错的。 明明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缝缝补补,眼看着就要大计遂成,中兴大明了。 地方官员背后又捅了隆庆帝一刀,还一刀直接捅在心窝子上! 如果不是被抄家的盐商给隆庆帝补了一口血,这会隆庆帝就是铁人恐怕也要倒下了! 最多十年!入不敷出的大明就会步入王朝的末期! “朕要将清丈田亩提上日程!!!” 第133章 反对 “朕想在明年年初,立刻进行清丈田亩、清查户籍的工作。你们觉得怎么样?” 之所以只召太子、薛虹、单守才三个人是因为只要隆庆帝想要改税制,那这三个人都绕不过去。 单守才不用说了,户部的领导人,隆庆帝这边有啥命令,肯定要提前和户部通个气的。 太子,下一任皇帝,就算隆庆帝把税制改革成功了,他百年之后这制度能不能延续下去还得看如今的太子。 最后一个薛虹,他是最初改革变法的实际提出者,而且很多时候他的想法和自己等人不同,说不定关键时候可以发现一些重要的事情。提出一些关键性的建议。 而变法一事又太大,八字没一撇的时候自然是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故谋不可众。 说大白话就是: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 太子也是支持变法改革的,可古今变法鲜有成功的,所以他心里也没底,想看看一旁的单大人怎么说。 单守才迈出一步,斩钉截铁的道:“臣反对在此时进行清丈田亩,改革税制。” 单守才反对的是时机不对,并不是反对变法。 隆庆帝踱步回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双手搭在扶手上,看着下方的单守才:“理由。” “回陛下,变法一事的确是必要的事情,可如今时机不对。 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以及威慑力不够,变法一事又牵扯太多。不说天下皆反,恐怕当官的还有那些豪门望族也没有几个会同意。 朝廷总不能用兵一家一户的杀过去吧? 尤其是江南及南部几个省,宗族势力之庞大,盘根错节,以至于地方布政使司下达政令都很困难。 甚至有时会出现乡俗大于皇令,家法大于国法的情况。 贸然动手,恐怕只会弄巧成拙。烦请陛下三思。” 隆庆帝对于单守才的回答没有做出任何评价,而是转头看向薛虹。 薛虹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土地人口乃国之根本,臣以为此时不能不动,也不能大动。 若有必要,可以杀鸡儆猴,以震慑地方,令其不敢继续加重现下的情况。 对付一省的官商富豪,总要比对付全天下的官商富豪要容易的多。” 薛虹的建议就一个字,杀!!! 找一个最合适的省份,直接从上到下清洗一遍,就在把所有省份的地方官员吓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太子再站出来装个好人,带百官逼个宫,请求隆庆帝不要再杀下去了。 然后再拉扯一下,以隆庆帝开恩,只杀一省为结束。但代价就是地方必须将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一部分。 开窗效应嘛!朕本来想鱼死网破,全杀了,可太子不同意。 于是在太子“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只有一省的“清官”全部殉职。 而且太子装了好人,可以让地方官误会太子对这件事情的立场。 让他们看到只要熬走隆庆帝,就可以继续在地方吃的满嘴猪油,当土皇帝的希望。 这样一来,虽然割了些肉,但他们也不会直接被逼的造反。 国库的银子也能得到补充,短时间内土地兼并的事情也能得到一些遏制。 在此期间,朝廷才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才能稳定的推行下一步计划。 其实还有一个比较敏感的原因,薛虹也好、单守才也罢,甚至隆庆帝本人也清楚,但就是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 那就是底层的农民。 清丈田亩最大的阻力不单单是地方官员与豪强相互勾结。 还有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真相的百姓。 或者说,就算他们知道隆庆帝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也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地方官那边。 因为皇帝再好,距离他们也太远了。大明太大了,他们不可能越过头顶的父母官去直接寻求皇帝的庇护的。 所以历朝历代变法改革最大的阻力反而是变法成功后的既得利益者。 当然,这里面也有地方官员乡绅的愚弄的原因,也有一些办法太过理想化的原因等等。 可说到底大明百姓的奢求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活下去。他们不敢赌,也不愿意去赌。所以只能做墙头草。 百姓不会知道的道理:不应该是谁赢他们站谁,而是他们站谁谁才会赢!!! 这个道理华夏几千年了,也只有封建社会走到末尾,天下人才明白过来。 万岁的不是皇帝,更不是任何一个朝代,恰恰万岁的就是在达官显贵们看来卑劣如尘土一样的,却又生生不息,顽强生存的芸芸众生! 想让百姓坚定不移的相信朝廷,那就必须诞生一个近乎完美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神一样的领导者。 这个领导者必须拥有绝对的统治力量,能够对下面进行绝对的镇压,同时道德、智慧也拥有对下面绝对的碾压。 名望也必须让百姓全心全意的信服。 否则老百姓永远不会相信朝廷说的任何一句话。 文人再吹,皇帝再会装好人也没用。 将军,我饿的实在跳不动了! 在百姓看来,说场面话,与民同乐谁不会?老子吃饭都是问题,你乐你xx呢!! 封建王朝就是这样的,百姓虽然愚昧,但他们心里也有一杆秤。 现在的大明朝或许安稳太久了。 这个死气沉沉的大明,太需要一场大胜仗来树立皇帝、中央政权在地方的绝对威严了。 说到底还是枪杆子里出政权啊! 百姓看不清楚谁会赢,不敢站队。 没关系!那就一步步的,让他们看看,到底是地方那群硕鼠会赢! 还是手握重兵,拥有绝对碾压势力的朝廷会赢!!! 就这样,一个省官员的生死,就在这寂静的夜晚中,由四个人敲定了。 今年年末最后的一场大戏,也开始了。 第134章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本该是繁荣欢快的年尾朝会上,文武百官皆闭口不语,在隆庆帝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众位爱卿,都知道这折子上的内容了吧?七百万两。好一个七百万两啊! 朕这应该也算是前无古人,恐怕后也可能很难有来者了! 在位这十多年里,在没有叛乱战争的情况下治理死了两千多万大明子民! 众卿家说说,朕能不能在史书中排上头一号的昏君、暴君?” 明明上位之人嘴角上挂着笑容,脸上、语气都听不出丝毫的怒意,可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怕啊!! 陛下,您恢复正常吧!!俺们胆子小啊! “求陛下息怒!” 满朝文武跪倒一片,就连义忠亲王、北静王众人看到今天如此反常的隆庆帝后,也不敢触怒对方。 一个个都痛痛快快的跪了下去,将头伏到最低。 “既然朕这个年过的不开心,那就都不要过了!传诏,锦衣卫指挥使陆正何在?” “臣锦衣卫指挥使陆正,听旨。” “朕加你为陕西巡抚,再赐你金令玉旨虎符,可调动陕西、河南两省地方全部府兵! 就从陕西行省给朕查起!一家一户的给朕统计!朕倒要看看,陕西是否已经在朕的治理下变成了千里白地,十室九空,以至于堂堂一省之地,年末居然只上缴了七十一万两的税银! 凡有藏匿人口、贪污税银者,无需上报,先斩后奏!!罪大者,抄家灭族! 罪无赦者,夷其三族,视罪过不等,连坐三至五服!” 朝中所有大臣听到隆庆帝的命令已经顾不得害怕恐惧,纷纷下意识抬头。 自家老大终于还是疯了!!! 夷三族,还连坐??!!啥罪呀!! 夷三族连坐和诛九族比起来,杀的人数实际上更多。 三族指的是:父系血脉全部直系亲属、母系血脉全部直系亲属、妻子的全部直系亲属。 而且重点在后面一个词,连坐! 连坐五服的意思就是,以上三类人的五服之内,全部诛杀殆尽!! 一套夷三族、连坐五服的流程下来,保底也得死上千人! 太子第一个站了出来,叩首道:“父皇何以至此?地方官员有罪,我们诛其直系便是。何必行此杀戮? 儿臣闻古之圣君不灭人之子,贤德之人不绝人之祀。父皇万万不可行此杀戮之事啊!” 隆庆帝看着下面的太子,被气的笑了出来:“朕没听错吧?咱们老朱家,什么时候出来一位大圣人了? 让朕饶恕他们?他们贪污国库的银子,横征暴敛欺压百姓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 “父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是去补救,而不是……” 隆庆帝冷喝道:“够了!给朕住嘴!朕给他们的机会已经够多了!陆正,朕要你立刻带着锦衣卫出发! 除此之外,朕调动京营一师精锐与你坐镇!有不臣者,给朕……杀!!!!” 陆正领旨下去调兵。 此刻朝堂上所有人彻底坐不住了,纷纷站出来劝谏,同时心里不断的埋怨着下面的官员。 你说你们这些该死的王八蛋呐!!!就不知道少贪一点嘛!!可把大家害惨了!! 老大!你别疯了!!我们掏钱把国库的银子补上还不行嘛!!! 我们让下面把吃下去的也吐出来,咱们有话好商量,别掀桌子啊! 可无论谁来劝,隆庆帝就是铁了心的不听。 甚至太子把隆庆帝说烦了,隆庆帝直接解下腰间的玉佩就砸了过去。 “来人!把太子给朕叉出去!!!谁再劝谏,也是一样的下场。朕意已绝,退朝!” 隆庆帝一挥袖子转身径直离去,留下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 随着龙椅上的怒龙离开,下面的官员一个个面如死灰。完了,玩脱了。 下面地方官商勾结,中央的官员有几个不知道的?又有几个家里没收过好处的? 土地都兼并到谁手里了,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这群人真要清正廉洁,那三、五进东西跨院的宅子府邸是哪里来的?家族名下几万良田又是哪里来的? 他们这些官员儿孙那奢靡的生活是哪里来的? 要是真让锦衣卫指挥使那个活阎王不分青红皂白的查下去,今年年底就真不用过年了。到时候京城家家素槁,都挂灵头旛吧! 至于鱼死网破,他们不敢,更不想。 因为现在还只是查到了陕西省的头上,侥幸心理人人都有,万一杀了一省的官员后,自家陛下气消了呢? 而且隆庆帝手里的军权可是收的差不多了。 就算这些官员有信心策反地方的府兵为己所用。可民兵怎么可能打的过正规军啊?更不要说京营五军六师全部是隆庆帝精挑细选招募出来的精锐! 人家那是着甲的!!你拿头打啊!! 就算天下皆反,打赢了隆庆帝,可损失太大了,谁也不知道这个过程中谁的家族会被隆庆帝先盯上直接扬了。 所以只要有一线生机,这群官员是不希望推到重来的。 ……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自从陆正领兵直奔陕西行省后,屠戮就从未停止过。 未任官职的举人,有名的富商?杀! 七品的县令、地方的乡绅?杀!! 四品的知府、城里的望族?杀!! 只要是被陆正发现,有大量违规藏匿人口的,有官身者打入大牢,抄末家产等候审问,审问过后直接咔嚓。 无官身的就地斩首! 陆正带去的一百余名锦衣卫手里的刀都砍废了。整个陕西行省笼罩在一片血色的阴云之下。 期间一共牵扯数十万人,一个月之内,死于陆正手下的官员、商人及亲眷等等,就超过上万人。 消息一经传回京城,哀嚎遍野。 太子以及礼部尚书、户部尚书等重臣纷纷求见隆庆帝,请求其收回成命。 甚至传闻,在劝谏过程中,太子殿下的额头被暴怒的隆庆帝用玉带抽破。最后出皇宫的时候是流血的。 不过万幸,在圣明的太子殿下的拼死力争之下,隆庆帝的态度有了缓和的趋势。 隆庆帝原本的旨意是:一省一省的挨个杀过去。 在太子的努力之下便成了:各州府自查人口户籍,以补年久未正的户籍之差错。 原本是必死无疑的,在太子的劝谏下变成了现在有操作空间只要割肉喂龙就能活。 说是让地方州府自查人口,补充户籍。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把吃下去的吐出来些。 不吐?谁敢不吐? 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让天下人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天子,什么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一人之怒,血流千里。 这一次,所有的官员都意识到了那个整日和和气气的隆庆帝,本质是一条多么恐怖的怒龙。 第135章 世子之师 京城因地丁银一事,人人自危,忙于自保,纷纷联系地方,开始选择让出一部分利益,息隆庆帝雷霆之怒。 与此同时,太子的威望,以及在官员中的名望已经是如日中天。 在他们看来,这一位或许才是大明朝真正的圣主明君,而不会像如今的隆庆帝一样,“刻薄寡恩”。 甚至不少地方官员,以及读书人早早的便下定了决心,认定了自己太子党的身份。 …… “大哥你也真是的,下这么大的本啊?演个戏而已,至不至于?” 朱煇怀抱双臂,看着头顶上还缠着纱布的太子咧了咧嘴。 薛虹也在一旁皱了皱眉,看着就疼!想不到以自己陛下那性子真能下的去手打太子啊? “不是父皇动的手,是我自己拿镇纸砸的。” 嘶~老朱家怎么净出些狠人啊!! 薛虹先是将手上拎着的一点补品放下,然后朱煇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非常潇洒的晃了晃:“大哥,你四弟有钱!说吧!想吃啥,我给你买去!” 太子目光扫了一眼朱煇手里的银票,轻笑了一声推辞:“还是不必了,我又不短什么吃食,只是……唉!” 薛虹心头一跳,感觉不对劲,默默后退一步。 “四弟你也知道,大哥想修缮一下宫里的设施,可是如今在外面看来,我和父皇正处于决裂状态,也不方便去求父皇拨银子来。 你若真有心,不如借大哥一些银两,在年底前将我这宫殿修缮一下。” 朱煇看着自己大哥,有些哽咽,上前一步,坐在自己大哥旁边,就开始数银票。 “唉!大哥也知道,找你要银子确实不太好,这也是没办法。 而且我既然开口了,你这人还好面子,不给还不是你的性格……” “给你我就上当了!”朱煇数银票的动作一停,然后反手将银票塞进怀里。 太子先是一愣,然后搂住朱煇的肩膀,一只手非常自然的向着朱煇怀里伸过去:“不是,四弟你误会了,其实吧,我根本就没打算要……” 朱煇直接从榻上跳了起来,后退一步,脸上露出贱兮兮也表情:“怎么?改抢了是吧? 大哥,你那点人性弟弟太了解了。咱们都是父皇的种,哪有一个好人呐! 就说当年,偷表姑姑肚兜的,是不是你。我那顿打唉的那个冤啊!!可怜我当初连男女有什么区别都不知道,就给你背黑锅!” 太子一听也来劲了:“咱们兄弟之间讲这个做什么,少不更事罢了,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当年你往咱父皇笔洗里尿尿,父皇玉带都打折了一根,还不是我救得你!” 一提这个朱煇更来劲了:“那不还是你告诉我童子尿败火,说咱父皇知道一准高兴! 结果呢?父皇洗笔过后一舔笔头发现味道不对,直接把整座王府翻了个底朝天,知道是我干的后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这顿打不也是因为大哥你嘛!” 隆庆帝洗笔后有舔毛笔的习惯薛虹是知道的…… 所以,他不会被灭口吧??? 薛虹在一旁默念心经,这话是他能听的吗?不会被自家老大知道灭口吧? 一定会的吧? 兄弟二人一阵玩笑打闹之后终于回归正题。 “景瑜,正巧你也过来了,那些东西也省的我命人送过去,你就一并带回去吧。 对了,我有一事相请,不知景瑜意下如何?” 薛虹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回道:“殿下请讲。” 太子停顿了片刻,而后开口道:“孤的世子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寻一启蒙良师了。” 薛虹脑中迅速思索过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推辞:“殿下。臣才疏学浅,无论是德行还是学问远不及朝中诸位大人。 以世子之尊,理应由德高望重的先生教导。” 太子先是没有言语,脸上方才同朱煇打闹时的表情也荡然无存,静如一摊死水,什么也看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后,太子忽然笑了出来:“若论那些诗词歌赋,经义文章景瑜或许确实差了朝中大人们些。 可若论以史为鉴,眼光独到。恐怕整个朝堂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别的过景瑜了。 景瑜也不必担心孤是在搞什么试探。 孤不屑去做,更没有那个必要。 孤只是希望,世子从小如果接触到的教导多了些灵气,会怎么样? 身为世子,风花雪月、歌功颂德的诗词歌赋他不需要刻意去学。因为将来这些东西自有别人替他献上。 孤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坚定不移延续父皇、孤两代人心学新政,有魄力建立更大伟业的继承者。 而不是一个庸碌无为的守成之君。 所以他必须要有别于普通的教导。 孤本来是去求过父皇的,求父皇赐下位老师给世子。可父皇向我推荐了你,薛景瑜……” …… 最终,朱煇狠狠的调戏了一波太子,然后开开心心的离开了东宫。 “爽~!!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 薛虹不语,只是快步往东宫外走去,离朱煇越来越远。 所谓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估计朱煇手里那俩钱也保不住多久了。就嘚瑟吧! 薛虹上了马车,往薛府走的时候,还在想着今天的事情。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也拿不准。 在太子的命令下,薛虹同意了成为世子的老师。等年后便由太子府准备束修六礼,正式拜师。 如果薛虹今年有四十岁了,那么他第一时间便会欣然接受。 因为按照老朱家平均身体素质看,他也未必能活的过当今太子,自然也不必担心日后因势大为世子所不容。 可他今年才二十余岁!比太子小了整整十岁还要多。 这是一份可能要命的利刃,更是一份别人挤破头也要不来的殊荣。 如今的世子老师,就是未来板上钉钉的太子太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还是未来的太师! 薛虹靠在车厢内,闭上双眼静下心来。 “自我决定入朝后,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一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未来……谁知道呢……” 第136章 薛母赐镯 转眼又是一年年末,京城中各府也开始预备过年的年货、菜品,以及接收下面庄子上贡的粮食、野味、家禽等等。 林府在京城北边一百五十多里处也有一座小庄子。是早些年林老太公,也就是林如海的父亲买下来的。 不指着这庄子挣什么银钱,只不过是供林府在京粮食肉禽的日常使用罢了。 至于薛虹家里暂时没有在京城附近置办什么庄田产业。 可整个薛府人口不多,前院洒扫的仆人六个,后院伺候薛母的贴身小丫鬟两个,厨房的厨子、帮厨学徒各一个。再就是后院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四个。 整个府上加起来人数也不过十几人,用的东西也比较少,所以平时靠采买也很方便。 …… 薛府内,一大群下人正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干活干的很是起劲。 薛母看着几个丫鬟登高打扫,不免有些担心:“孩子们,小心着些,别伤到自己!” 丫鬟们连忙应道:“是,老夫人。” 薛母看着四周忙碌的众人,还有眼前的院子,以及身上的绸缎,每每这个时候就总会感叹,自家的老头子没福分。 自家儿子出息了,却没来得及享福便走了。 薛家的祠堂内,薛虹捏香恭恭敬敬的拜了拜,然后再放入父亲牌位前的香炉中。 供桌前的贡品一小碗猪肉、叠放起来的四个馒头、还有一盘果脯。 这些东西里,白面馒头是薛父生前最喜欢吃的东西。 薛虹又细心用袖子擦拭着父亲的牌位,然后拿着一块抹布打扫了一番供桌上的灰尘。恭恭敬敬的再拜然后才离去。 薛家的祠堂不大,所以薛虹便不让下人插手,逢年过节前自己带着洒扫工具过来收拾一番也就是了。 因此薛府有两个地方,是下人不进的,一个就是薛虹的内书房,另一个便是祠堂。 薛虹迈步走出祠堂,便见自己母亲麾下的一个小丫鬟一路小跑了过来有些怯生生的看着薛虹,小心翼翼的道:“少爷,林大人、林小姐过来了。老夫人命我过来请少爷过去。” “嗯,知道了。走吧。” 小丫鬟跟在薛虹身后,紧张的连呼吸都有些乱了。 府里的下人们对薛虹的印像是:一个非常威严、说一不二的主子。同老夫人的慈祥恰恰相反。 这也是薛虹故意为之,在下人面前,薛虹不会刻意去展示威严,但也从来不会去搞什么打成一片。 只要有人犯错,别管什么原因,什么年纪,按规矩办事,罚就是了。有功就赏,也绝不吝啬。 所以在下人的心底,对于薛虹是又敬又畏,却没有敢生记恨的。 因为薛虹处罚谁向来有理有据,且赏罚分明! 就拿他们这些下人的待遇来说,整个京城里也算是待遇非常好的那一批了。 所以规矩严点,但月钱多,下人们也乐得接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府里只有两个主子,自己母亲太过慈爱善良,要是自己再不威严点,不一定下人怎么蹬鼻子上脸呢。 人不好的习惯都是惯出来的。 所以为了府里的安稳,这个恶人就只能是薛虹来做了。 至于和下人们搞什么真心对待,讲平等人权……薛虹可没那个闲工夫自我感动。 到了后厅,薛虹见到了林如海正坐在上面用茶,至于黛玉估计是在自己母亲那里。 “弟子见过老师。 锦月,你先下去吧。” “是,少爷。” 只见那小丫鬟如释重负,迈着小碎步快速消失在了后堂。 薛虹上前一步替自己的老师斟茶,林如海见到这一幕玩笑道:“怎么这小丫鬟怕你怕成这个样子?” “不止是她,是这府里的下人都畏我。我娘性子善良,平时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我若不拿出些威严来,这府里恐怕就真没了规矩。 时间久了,自然这府里的下人就都怕我,让老师见笑了。” 林如海对此非常满意:“这才是治家之道,无论是一家还是一国,如果不能守规矩,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如今从虹儿你治家上便可以看出,于治国一道也算初窥门径。” 薛虹谦逊的笑了笑:“弟子要同老师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林如海摸了摸胡须,看着面前的青年越看越满意,恨不得赶快让他和黛玉完婚。 可薛虹坚持要黛玉到十六岁再成婚,并以过早有碍子嗣、身体健康为由。又不肯纳妾。 对此林如海和薛母都很无奈,但人家小两口都没有意见,他们也犯不上去做那恶人。 为了不让谣言伤害黛玉,薛虹也是通过朋友放出些消息,比如薛虹自己仰慕半山公,以其德行为榜样。 还有放出了薛虹推崇道家养生之道,惜命养福的消息等等。 虽然不能让流言蜚语完全消失,但至少效果还是非常好的。很好的遏制了大部分的流言蜚语。 剩下的那一小部分,黛玉也是耳不闻心不烦。 相较于那点流言蜚语,未来能够和薛虹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没有第三个人插足简直再好不过了。 师徒二人在后厅中闲聊的同时,后院婆媳二人也在聊着家常…… …… “伯母是说……师兄小时候不是现在这样沉稳的性子?” “也不能说那孩子调皮,大抵还是懂事的。虹儿从小就知道体谅我和他的父亲,也从不闹人。 但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胆子太大了,登高掏鸟窝,潜河摸鱼就没有他不敢做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他上树去掏鸟窝,结果把屁股后面的裤子划破了。结果晚上光屁股蛋回来的。” 薛母满脸回忆的讲着,而黛玉和几个小丫鬟也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她们实在想不到,自家那个如幽山朗月一般的少爷,小时候居然是这么个调皮的性子。 薛虹不会知道,自己还没结婚,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一次社会性死亡了。 薛母看着眼前冰肌玉骨的黛玉,心底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拍了拍黛玉的手,示意她稍坐,然后自己起身来到床头柜旁,拿出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包来。 这布也不是什么好布,补丁摞着补丁,但黛玉却对里面的东西非常期待,因为她大概猜的到这是什么。 果然,那布包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银镯子,看起来很纤细,也没有什么图案在上面。 薛母拿着镯子坐在黛玉身旁介绍道:“玉儿你也知道,咱们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 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我的婆婆便将这只镯子给了我,现在我想将这只镯子给你…… 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到底也是咱们家的一个传承物件。 今天我就把这东西交给你了……” 薛母话还未说完,黛玉已经将右手上的一只玉镯卸下,红着脸将手递了过去,低声糯糯的道:“谢……谢母亲赐镯。” 薛母笑着答应了下来,连忙将手上的银镯子小心翼翼的套在黛玉的手腕上。 这银镯子质地有些发黑,很明显有些年头,而且质地纯度很一般,明显是市银铸成的,品相不好。 但黛玉戴上镯子后却万分欢喜的贴在怀里,又是抬头看着薛母羞羞怯怯的道了一句:“谢母亲大人赐镯。我……我一定会保管好的,然后将这个镯子传下去。” 说出这句话后,黛玉的脸已经红的像是煮熟的螃蟹一样,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了。 薛母轻轻拉过黛玉,小心翼翼的搂住,生怕自己这庄稼人力气大,弄疼了怀里的玉人。 就这样二人依偎着,一片祥和。 第137章 红楼爵位 林府门前,荣国府大管家赖大带着一些礼物停了一辆马车在府门前。 赖大一身绫罗绸缎,上面的纹路颜色颇为考究,恐怕只这一身衣裳,没有个几两银子也是置办不下来的。 马车里坐的是贾母的大丫鬟鸳鸯,带着贾母给黛玉的一些东西过来。 赖大挥了挥手示意几个年轻人后退,自己则是上前带着笑同看门的下人道:“小哥儿,我是荣国府的管家赖大,我们家老太君有东西给贵府的林姑娘,劳烦小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姑老爷。” 看门的年轻人只是道:“这位管家,您还是请回吧。今儿个我们老爷同姑娘都不在府上,还是改日再来吧。” 此时鸳鸯从马车上踩着马凳走了下来,赖大见状后退半步给鸳鸯让出位置来。 “小哥,姑老爷和林姑娘还有多久能回来?” “姑娘这个问小的没用,小的哪里敢打听主人家的事?也许一会儿的功夫,也许要日落前,没个准信的。” 鸳鸯见状只得回到马车上,赖大也跟着上了马车坐在外面,让人赶车离开。 年关前夕,荣宁二府自然在忙着准备祭祖的事宜。 夏金桂瞧着满府的丫鬟仆人如云,呼啦啦来,呼啦啦去,心里不知有多欢喜:“怪道人家常言宁与朱门妾,不做竹门妻。” 夏夫人从外面匆匆忙忙的回来,脸上带着喜色:“我的儿啊!这可真真见识到了什么叫大户人家了! 我本以为咱们家有个二三百万银子的产业家当,便已经是世上少有的了。 哪成想今天见了荣国府、宁国府只一个祭祖,便要花上万两的银子! 阿弥陀佛,皇上家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恶了宝玉。这样的人家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夏金桂随手抓起一把南瓜子嗑着,将嘴里的皮吐掉:“娘,你放心,女儿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宝玉身边的好颜色的丫鬟未免太多了些,要是等我成了当家奶奶,一个个的小浪蹄子,我全都要她们好看!” “快小声点!谁家大户人家的公子还没个几房妾室的,更何况是荣国府这样人家?” 夏金桂不再言语,看似听了进去,实际眼底的狠毒之色呼之欲出。 …… 贾府的后花园内,贾母正在三春、史湘云、宝玉的陪同下逛着园子。 史湘云快步近前搂住贾母的一只胳膊亲昵道:“老祖宗快看,今年的梅花开的多好啊!” 只见院子里的几枝梅花已经布满枝头,香气四溢,遍地银装素裹之上,一抹粉艳孤傲的红色,斑斑点点在树上。 贾母拍了拍史湘云的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却也还是什么也没说。 三春同宝玉面面相觑。 今天她们之所以邀贾母出来逛一逛,为的就是让贾母散散心解解闷,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阵子贾母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贾探春给贾宝玉使了个眼色,贾宝玉立刻心领神会,圆润的脸上团起一捧笑来凑上前去:“老祖宗,我听说咱们府上以前还做过修海船、清理海塘的事,还接驾过太上皇他老人家。您能给我们再讲讲吗?” 提到贾府以前的辉煌,贾母脸上多少出现些笑意,但还是谦虚道:“你这猴儿,我以前不是都给你们讲过了嘛!” 贾宝玉同三春还有史湘云一拥而上,开始央求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老祖宗就再讲一次吧。” 眼前这群孙男娣女们软声央求,贾母叹息一声:“你们呐……行吧。今天就再给你们好好讲一讲!” 一边说着,贾母一边走到一旁的一处亭子前。 随身的丫鬟立刻将软垫、小火炉架起来,上面又摆放了一炉清茶。 “那还是本朝世祖刚刚迁都不久,咱们一大家子还都留在金陵城呢。 管理海塘、造海船的事正是这会儿的。不单单咱们家,还有你们太太、凤丫头她们王家那会正管着外国朝贡,海商船来船往。 世祖皇帝访舜南巡,咱们家、史丫头家、还有凤丫头家各接驾一次。 那会儿的咱们几家啊,别提多风光了! 后来太上皇登基,因北边连年侵扰,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召集大明的将士们扫北北伐。这一打就是三年! 这会你们的祖父,也就是老公爷还只任着荣国侯呢,也是因为在扫北中立下赫赫军功,才复爵至国公。隔壁府上你们大爷爷也是一样的。” 本朝勋贵同宗室不同,乃是降等袭爵,除了四大姓王因功过大,可世袭罔替之外,没有例外的。 本朝爵位也有别于他朝代,分别是:公、侯、伯三尊超品爵位,而后是一等镇国将军、二等辅国将军、三等威烈将军 爵位降等承袭,但可以军功进行复升,而且比走正常流程获得爵位要容易的多。 这个时候贾宝玉忽然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唉?不对呀!” 贾母看向贾宝玉:“哪里不对?” “老祖宗,按照本朝降等袭爵,那咱们府上大老爷应该是伯爵之位啊。怎么会是一等将军? 还有隔壁府珍大哥,也应该是二等将军才是,怎么都额外多降了一级呢?” 探春见贾母听了后面色不好看,立刻上前拍打贾宝玉:“胡诌乱扯些什么!老祖宗好不容易答应给咱们讲故事,可不能让你扫了兴致!去!去!去!” 探春带着惜春又哄又求,这才让贾母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太上皇打的北部草原俯首称臣,十多年安安稳稳,不敢来犯我上国。自此天下升平。 咱们几家为了方便固守九边,为圣上效力,因此才从金陵搬到了这顺天府来。” 史湘云眼睛亮晶晶的,扑在贾母怀里:“真羡慕老祖宗您能见过这样的大世面呢!可惜我们生的晚,没有见大世面的福分。” 这话恭维的贾母很爱听:“确实是大世面,当初世祖南巡,我还年轻着呢。 只记得那天上天下有的没有的,都堆成了山,什么好东西你们老祖宗我都见过。 只是可惜,如今咱们府上也只是个中等人家了。偏生你们的老子又不争气! 嗨!我跟你们说这个做什么!” 正在说笑时,贾母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要日落西山的天色,问道:“今年宫里的祭赏赐下了没有?” 像荣宁两府这样的人家祭祖,皇帝是要赐下些赏赐添光彩赠福分的。 按照地位高低、与在位皇帝关系远近先后赐下赏赐。 以往荣国公在世时,往往是上午赏赐就命府里的人去宫中领赏了。 可这些年来,宫里降下祭赏的时候越来越晚了。 今年更是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还没有通知府里的男丁去宫里谢赏。 贾母心底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怎么了……不、不能这么想,有府里的娘娘在,想必只是今年陛下一时忘记叮嘱下面的奴才太监了。 也许到了来年,陛下想起来了也就好了。” 终于,一直到了午夜,宫里终于来了信,命荣宁二府贾琏、贾蓉往宫里去领祭祖赏银。(爵位问题是作者根据红楼正文、以及清代宗室爵位二创的,因为后面有用。 这里就解释了,以免后面浪费笔墨和大家时间。) 第138章 古灵精怪的世子 春季年初,吏部左侍郎告老还乡,这个肥缺也因此空了下来。 果不其然,一如众人一开始料想的那样,林如海迁任吏部左侍郎一职,同时升授通议大夫。 一个是吏部仅次于尚书的实权职位。 另外一个是同样正三品但代表着荣誉的散官升授大夫一职。恩宠之盛,可见非同一般。 除此之外,太子手中的权柄也越来越大,隆庆帝有意在培养太子的能力,几乎只要他认为不会出大乱子的事,能放权的一律放权。 因此在詹士府任职的薛虹肩上的担子也重了不少。 …… “大侄贼!!来!今天四叔准备好了,咱们爷俩一较高下!” 东宫内一间偏僻的小院内,朱煇带着世子正比较着两人水枪谁呲的更远。 “四叔!你那陈旧的零件肯定没有侄儿这新的好用。认输吧!” 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世子嘴里传出来,然后抖了抖武器,提好裤子,摇了摇脑袋拍了拍朱煇的腿。 忆往昔,顶风尿尿,尿三丈。 看今朝,顺风开闸,放一鞋。 横批:岁月不饶人 世子一转头,只见自己的父亲正带着一个看起来很好看的青年站在院落的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世子白嫩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瞬间一红,然后转头就开始甩锅:“四叔,我都说了我不想比,你非要拉着我比。” 古灵精怪,加上虎头虎脑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很讨喜。 世子一说话,朱煇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回头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太子那凝固在脸上的微笑,还有一旁一脸调侃玩味之色的薛虹。 “嘿嘿嘿!大哥,那什么……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哈!” 太子没有吭声,只是黑着脸目光在朱煇和世子的身上不断扫视着。手也自动向腰带摸了过去。 世子见状不对,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快速动了起来,然后就小跑着抱住薛的大腿,仰起小脸:“老师好!” 薛虹眉眼一挑:“哦?世子是怎么认为我是太子殿下给你找的老师呢?就不能是其他到太子府来办事的官员?” 世子嘿嘿一笑:“我猜的,我父王说给我找的老师是一位年轻有为的饱学之士。 老师您一看就和别的人不一样,虽然年轻,但一看就有学问!” 很难想象,太子这样一个端正之人会有这样机灵的一个儿子。 大概是性格反祖,随了隆庆帝了。 薛虹弯腰抱起世子,然后让开了一个身位:“太子殿下、四殿下,想必你们兄弟二人应该还有很多话要说。 臣就先带着世子退避,去沟通一下师徒情谊了。请。” 这小家伙都这么夸自己了,那帮他免顿打也没什么。 至于四殿下……自求多福吧! 得到太子的默许后,薛虹抱着世子走出了小院子,紧接着后面的院门直接被关上。 随后就看见一双手扒住墙头,似乎想翻出来,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又被拽了回去。 世子靠在薛虹肩头,两只小手捂住耳朵,露出一抹坏笑。 谁让四叔闲着没事总是弹他小雀雀的!活该! 薛虹无视后面的惨叫与求救,伸手戳了戳世子婴儿肥的小脸:“还未请教世子的名字?” “我叫朱佑钟,是我皇爷爷给我起的名字。” “钟乃秋分之音,万物种成,故谓之钟。世子又出生于钟粹宫,钟又通中。陛下对世子寄予厚望啊!” 佑钟、佑中。 世子年纪小,不明白这么多的道理,但他只知道自己皇爷爷非常喜欢自己。 “那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啊?” “臣姓薛名虹。很好记吧?” “嗯!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师名。弟子记住了!那老师,我们以后是要开始学习四书五经了吗?” “这个嘛……先不急。这第一个月就算是你我师徒之间相互熟悉,聊聊天也就是了。” 薛虹不急着教导世子什么,也不着急出点什么成绩给太子看。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两点:健康、德行。 小孩子不应该接触太过高深的东西,否则大概率是要出问题的。 古语云: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大部分人只知道前半句,却不知道后半句,恰恰最重要的就是后半句。 只思考不学习就会很危险! 小孩子脑容量不多,思维又天马行空,在没有足够的见识支撑之前,贸然接触哲学社会学一类的东西,谁知道能教出来个大圣人还是大魔头? 小孩子可没有善恶观念。 万一一不小心在世子幼年种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思想,以后想要纠正可就千难万难了。 孩子的性格基本上就是在记事后到十岁之前决定的。后面的性格再变也不过是伪装。 所以薛虹打算先用一个月的时间,和世子多相处一下,看看彼此之间的相性,还有世子的资质、性格如何。 如果实在不合适,那薛虹也不会强求,只能让太子另觅高明了。 不过至少目前看起来,这个小家伙还是很好的,非常聪明。 就是不知道,未来你我师徒二人,是会留下一段佳话,还是也会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呢? 而世子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是趴在薛虹怀里,听着后面院子的动静,不断挥舞小手,给自己的父王加油!争取让父王狠狠教训一下四叔。 …… 二月上旬,贾府族学一众已经过了十二岁的族子纷纷参与了县试,准备考童生。 结果一轮下来,只有贾兰一个人,勉强过了县试,可却没能过府试。 贾府虽贵,可到底不能一手遮天,加之年前隆庆帝刚刚屠了一个省的官员! 金陵的官员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敢顶风作案。 贾兰四书的基础很扎实,但可惜涉猎的范围不够广,恰好今年的题目考到了知识盲区,自然不可能过关。 至于贾宝玉,则压根连县试都没去参加,也没有报名。 总的而言,今年贾府又是全军覆没,连一个童生都没能考出来。 不过贾府大多数人对此看的也没有那么重视。 甚至就连贾政本人,也在贾元春封妃后,看贾宝玉没有那么严了。 或许在他们看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后宫娘娘,就可以胜过前朝家族男人的所有努力吧? 第139章 倭寇攻朝 “辽东镇八百里加急!!!闲散人等退避!!” 数匹骏马一路奔驰,无视喧哗的街道上的人群。无论是布衣百姓,亦或者是达官显贵,纷纷让路。 正值早朝时分,隆庆帝正同群臣商议今年是否要加一恩科,以填补陕西行省基层官员的空缺来。 之前陆正到陕西那一趟,基本上能杀的都没放过!知府、知州一级的就砍死数个。至于通判、县令一级的更是数不胜数。 为了填补巨大的官员空缺,之前在京城观政的,还有一些闲散官员几乎都外放了出去。 可依旧还有大量的空缺位置在,而且这一波下去,京城的官员储备也用光了。六部没有新鲜的牛马使唤了。 咋办?加恩科呗! 下面的官员正在商议要以什么名义,在什么时间加恩科的时候,就听到殿外有嚷叫声。 “启奏陛下!!辽东镇八百里加急!刻不容缓!” 消息一出满朝文武第一个反应:“后金疯了??这是要狗急跳墙?” 隆庆帝也在心底默默的猜测了一瞬间,但还是立刻挥手示意下面的人将加急呈上。 将加急扯开后,简洁明了的几句话:臣辽东节度使叩问圣安。倭寇大举进兵朝鲜,水陆并十六万人。 于孟夏二日登陆,十五日之内势如破竹,攻破朝鲜平壤。朝鲜王李昖出逃,现正在臣军营之中,请陛下圣裁。 隆庆帝先看过了急报的内容后,将之递给了夏守忠,让他念给群臣听。 群臣听后第一反应都是:东瀛那群小矮人是疯了吗?他们怎么敢的啊? 朝鲜那地方不止是一个大明的藩属国,也是大明的一道屏障,更是一处跳板。 你东瀛师出无名,大举进攻朝鲜,是想对我大明呲牙吗? 什么时候狗敢对主人呲牙了? 一般这种情况,狗就是两个想法,上桌或者被端上桌。 隆庆帝正愁找不到机会立威,在民间刷一刷威望,顺便震慑地方练练兵呢!这不是瞌睡了就正好来枕头了? 隆庆帝虽然爱狗,但却不是什么正经爱狗人士。他认为的爱狗是tm顿顿有狗! 狗不听话那就宰了吃肉,哪来那么多废话! 隆庆帝当机立断,一面派遣钦差往辽东镇接朝鲜王李昖入京。 “臣,兵部侍郎王子腾,请战!” “臣,一等镇国将军牛继宗,请战!” “臣昭武将军、上轻车都尉李如松请战!” 不仅仅是一众武官,就连文官这一次也难得意见一致。 “臣,礼部尚书黄锦,请战!” “臣,户部尚书单守才,请战!” “臣,工部尚书……” …… “臣,兵部侍郎孙承宗,请战!” “臣,吏部侍郎林如海,请战!” 满朝文武不论身份、品级,就没有一个不在主战的! 这要是和北部草原开战,或许大家还有些顾虑,毕竟打了上千年了,那狗皮膏药什么实力大家也清楚。 可你东瀛凭什么敢的?? 东瀛那破地方要啥没啥,粮食紧张、铜、铁资源极度匮乏,也就木头多点! 那怎么?你们跨海作战都啃木头吗? “众爱卿听旨!” “臣在!!” “李如松,你曾任辽东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于朝鲜的情况想必熟悉一些。 朕加你为昭勇将军、授上轻车都尉,统领天津卫一万水师、再抽调京营一军三师,两万精锐!调山东、江南各府兵两万,合计水陆五万大军!出征朝鲜,平定倭寇! 此战由你全权指挥。 除此之外,朕会降旨,命朝鲜王将朝鲜全部军权交付与你,同从调动。” 李如松一撩衣摆,出列下拜:“臣,李如松接旨!” “孙承宗接旨!朕命你为副帅,负责督运粮草。陆路、水陆,凡朕旨意可到之处,畅通无阻,皆可调用!” “臣孙承宗接旨!” …… 已经安静许久的大明,时隔多年再一次开战,还是在朝鲜国的地盘上和东瀛开战! 一时间百姓议论纷纷,但很少有认为大明会输的。 林府后院内书房中,林如海正同薛虹讲起今天朝会上的事情。 “景瑜,你怎么看?” 此话一出,薛虹差点下意识回了一句狄大人出来。 “回老师的话,弟子以为这一战无论过程如何,我军获胜是必然的结果。” 打仗说到底打的不是一场战役的输赢,也不单单是谁更能打! 最主要还是看谁的后勤先撑不住!看谁的兵源先补不上! 谁后勤扛不住,谁就输,就这么简单!从古到今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后勤和资源问题。 匈奴猛不猛?有用吗?照样被汉朝硬生生兑子兑的几乎亡族灭种! 纵观整个汉朝,除了汉武帝时期从自己媳妇嫁妆里抽出来俩神将卡,把匈奴脑瓜子按泥地里揍之外。其他的时候战损比几乎都是汉>匈奴 可是你能打有个屁用? 出来混要讲势力,讲背景! 大汉什么土地面积、什么后勤能力、什么兵源补充能力,你匈奴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原来是个小瘪三! 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打不过就往北边跑,大汉抓不到而已。 没关系!我可以输无数次,你输一次就要命! 更何况东瀛无论是装备还是后勤,亦或者是单兵作战能力,都不可能是大明的对手! 薛虹曾经听过很多人吹武士刀是冷兵器之王,对此他嗤之以鼻。 练十年武士刀的,都不一定打的过练一年长枪的! 大明这边吹牛逼的将领都说自己能单刀破枪,结果真上去打没几个拎刀的,都tm拿枪上! 而且本朝不是历史上的大明,隆庆帝也不是万历。 这会大明在隆庆帝的努力之下,中兴之相早就展现了。 虽然可能撑不起一场大型战役,但三五万人规模还是没问题的。 可薛虹见林如海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便试探性问道:“老师可是担心,有人借着这个机会作乱?” 林如海叹息一声:“虽然陛下励精图治,有圣君之相,可说到底我大明沉疴太多了。 不说地方官对朝廷阳奉阴违,还有边军的问题。 就单单说四边那也是遍地豺狼虎豹虎视眈眈。 南边安南一直不太安稳,联合几个小国蠢蠢欲动。 还有南边土司对朝廷近年来也颇有不满。 还有北边,因连年雪灾几乎无法生存,若非陛下开通互市,给了北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恐怕早就已经兵戎相见了。 再有西边乌思藏都司,也在太上皇在位期间脱离朝廷的掌控。 还有前段时间江南地区有人假借倭寇之名兴事,意坏我大明海贸。 为师总觉得风雨欲来,是多事之秋啊!” 第140章 扯淡的酒精涂伤口 随着隆庆帝一声令下,两地府兵迅速向天津卫集结,准备乘船奔赴朝鲜。 户部尚书单守才大人这么多年以来,也是第一次展现了手握国家钱袋子的豪气。只要是隆庆帝朱批过的战争款项,直接不打折扣从国库拨银子。 因为这一场战争,已经沉寂多年的整个大明仿佛一瞬间再次鲜活了起来。 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附属国在得到消息后,也纷纷将目光放在了这场战役上。 因为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个看似摇摇欲坠的庞大帝国,究竟是外强中干,还是余威犹存。 薛虹虽自认没有什么军事才能,但也想尽可能的在这场战役中使大明的损失小一些。 …… “要几个死刑犯?景瑜你这是要做什么?……”太子目露迟疑的看向薛虹。 “回殿下,臣曾听闻一些用于救治伤者的法子,或可推行军中,提高伤兵的存活能力。 只是……这个法子臣也不曾亲眼见别人试过。因此想请殿下给臣一批罪大恶极的死刑犯,容臣一试。” 太子到底还是有些迟疑的,因为这个事他确实不光彩,传出去对名声有极大的影响,万一走漏了消息会产生很大的麻烦。 这种事情就算皇帝本人下旨,也要谨慎再谨慎。 但思索再三后,太子还是同意了,他虽然心怀仁慈,但却从不迂腐。 如果薛虹所言为真,那确实可以为大明以后的争战保下不少将士的性命。 而且薛虹不是也说了?要十个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 这种人本来也是要被凌迟处死,或者斩首的,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最终,太子给薛虹批了十二个人,其中有六个是采生折割的人牙子,剩下几个也都是有名的强盗,属于死不足惜的存在。 “景瑜,你也应该清楚,此事并不光彩,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这些犯人不要带出刑部的大牢。 当然,如果实在不行,那孤也可以帮你想一想办法。” 薛虹眼睛一亮摆了摆手:“多谢殿下,在牢房中正好,或者说环境越脏越乱越好! 不知何时可以去刑部?臣好提前准备好东西。” …… 刑部大牢内,种种恶臭、以及木头腐烂的霉味充斥在其中。 一间较为偏僻的牢房内,一名身形消瘦,双目无神的犯人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嘴也被用东西塞住然后再用绳子勒住,防止叫喊出声。 也许这位犯人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但进了这里,再硬的汉子也得软下去。 牢房外,衙役端来了一坛子烈酒,并且准备了煮开的水和缝衣服的针线。还有一些长短不一的刀。(元末明初就已经有高度数蒸馏的烈酒了) 太子怀抱双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薛虹准备的这些东西。 薛虹将自己的工具清点一番后,转头从狱卒手里拿起一把刀,走向犯人对着犯人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刀! 一刀下去,深可见骨,皮肉几乎外翻。 薛虹看着被自己砍出来的伤口,一时间也有些眼晕,但还是强打精神,回去拿东西开始操作。 薛虹先是无视犯人的哀嚎,然后将准备好的针线和小刀全都放进了开水中进行煮过后,然后再捞出来,又用煮过的水第一遍清洗伤口。 然后又用烈酒涂抹伤口周围,进行简单的消杀。但却没有让伤口接触酒精。 可即便如此,在薛虹偶尔“不小心”将烈酒碰到伤口时,原本没有碰到反应的囚犯还是会下意识的疼的身体抽搐。 做好这一切后,薛虹便开始穿针引线,缝合伤口。 一开始动手的时候薛虹看着被自己亲手像一块布刺破的皮肉确实有些恐惧,但很快也就适应了。 薛虹一边缝合伤口,心底一边吐槽道:“那些误人子弟的大白痴文盲编剧啊! 酒精直接消杀大面积创伤,是真怕伤者死的不够快啊!!” 酒精这玩意确实能消毒杀菌,但他只能用于辅助消杀,不能直接用于伤口。 最多最多,破个皮啥的,可以用酒精简单处理一下,而且大概率会留下疤痕。 至于像刀伤这种深度伤口,或者大面积伤口,是千万不能使用酒精的! 酒精的杀毒原理是干死蛋白质! 细菌、是蛋白质,人体也是蛋白质!酒精杀毒是不分敌友,一块干死!这也是为什么酒精涂抹伤口会疼的原因。 用酒精给伤口直接消毒,会减缓伤口愈合速度,增加感染风险,还会加剧疼痛! 尤其是像这种深可见骨的刀伤,不消毒九死一生,用酒精消毒几乎十死无生! 包感染包发炎的老弟!! “唉?就这么一会我的手艺就精进了这么多?这犯人怎么不动了?” 薛虹把伤口最后一针缝好后抬头一看,犯人早就疼昏过去了。 再回头一看,准备好的止疼的草药压根就忘记用了。 牢房外,太子还有那几个锦衣卫、衙役用一种看活阎王的眼神看着薛虹。 上来就给人一刀!然后还用针线缝人家!多大仇多大恨呐? “殿下,这其实是个误会,我……” “景瑜,不用说了,你的道德是出了名的高。 孤也不是迂腐之人,这里的十二个人就是被千刀万剐,那也是罪有应得。孤相信你不会无的放矢,继续吧。” 紧接着薛虹又对五名囚犯做了同样的事情,砍一刀,然后再消毒、缝合伤口。 最后六个囚犯各自来上一刀,也不管伤口如何,直接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 等这些忙活完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等薛虹和太子离开刑部大牢的时候,已经是日近黄昏。 离开前,薛虹吩咐衙役看住那六个被他用针线缝合伤口的犯人,每天分三次用烈酒擦拭伤口周围,还有缝合处。 但太子不放心这几个衙役,直接留下几个亲信看着。 直到三天后。 薛虹和太子两人再次来到牢房内,那六名被缝合了伤口的犯人,只有一个人缝合处出现了大面积红肿、伤口发炎的症状。 其余五人状况非常好,伤口也开始的愈合结痂。 至于那六个只是简单进行止血的犯人,无一例外,伤口红肿发黑化脓,疼的日夜哀嚎。 这个结果让太子精神一振,这说明薛虹的操作确实是有用的! 第141章 医人者、医国者,皆大医也 证明这一套流程确实有效果后,薛虹将自己知道的东西整理出来,写了个小册子交给了太子。 虽然本质上这也只能降低士兵感染的风险,但这已经是现有情况下薛虹能做到最好的程度了。 至于搞抗生素……那玩意纯纯看命!而且搞不好弄出来的就不是救命的神药,也可能是毒药! 而且还不能大规模生产。在大规模战役上起到的效果远远不如规范伤口清洗养护缝合的作用大。 真去搞抗生素,时间成本,还有试错成本太高了,不现实。 薛虹搞出来的这套伤兵紧急处理方案就不同了,简单,容易上手。 薛虹在书里还特意叮嘱了,哪怕伤口较浅,但只要创伤面积大,就必须用煮过的水仔细清洗伤口。 只要伤口没异物,而且不深,也没有污染源,那么人体的免疫系统还是很给力的! 至于对砍的时候,对面刀上有刀锈,那薛虹只能说听天由命吧! 薛虹不是神仙,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 “唔?景瑜还略懂岐黄之术?这书里面提到的东西大多是易寻之物,也不复杂。如果可行,那确实是立下一大件功绩。更可以挽救无数大明的将士。 夏大伴,你将此书交给太医院的梅老大人研究一下若是可以便可推行下去。” 薛虹为了方便人们理解细菌的存在,以外邪入侵称呼。 在书中薛虹的解释是:天地间充斥着肉眼看不见的外邪,人一但身体受伤过重,就容易外邪入侵。 人的肤表有抵抗外邪的作用。因此缝合伤口,可以尽量避免外邪入侵的风险。 这么一解释,通俗易懂,大家也都能接受。而且华夏这片地方自古就有以针线缝合皮肉的例子,所以接受能力很强。 太医院众人又进行了多番考证,自己翻阅古书,终于确定,薛虹所讲没问题,很多的地方可以印证。 加上太子背书,刑部还留有薛虹实验的全程。这样一来,可信度自然也就有了。 隆庆帝看着自己桌子上摆放着的那本薄薄的小册子,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年纪轻轻的,立功就立功,还搞起来自保的手段,一看就是某个老奸巨猾的教坏了朕的门生!”(林如海:清汤大老爷呀!为我花生!) 这件事既是立功,也是薛虹故意给隆庆帝送上门的把柄。 在隆庆帝看来,薛虹大可以不必拿人去实验的,这完全是在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故意制造黑点。 这事要是传出去,薛虹背着的黑锅还得再加上一口“草菅人命”、“阴险毒辣”的评价。 隆庆帝沉吟片刻,再次下旨吩咐道:“传朕旨意,将此书抄写留案太医院,然后立刻命人去军中进行实践。若无差错,就地推广。 至于酒嘛……吩咐内务府采购一批烈酒送到天津卫过去,银子从朕的内帑中拨付。记住,朕要的是烈酒。” 夏守忠心领神会:“奴才会盯着下面的,绝不敢在这样的事上让底下的人弄虚作假。” 酒这东西在明代其实不算太金贵。 酒正常来说,就是粮食酿造的,丰年的情况下,民间其实是不缺粮食的。 为什么古代总闹粮荒?主要还是运输问题、土地兼并问题、天灾问题。 天灾就不用说了,哪怕二十一世纪以后,人类面对天灾也没有任何办法。 土地兼并问题不必多讲,懂得都懂。 其实导致古代粮食珍贵的最大问题,还是运输不便! 在这个靠人扛马拉的年代里,粮食运输的损耗太大了,大的简直恐怖。 陆运一百万石粮食去前线,得多准备两百万的粮食作为运输部队的口粮才行。 这也就导致,某一个州府受灾,国家很难以最低的成本、最快的速度运粮食赈灾。 莫笑农家腊酒浑,说的就是农家自己也会酿酒喝。 酒真正金贵的时候还是在魏晋以前。甚至汉代有人用葡萄酒换了一个刺史的位置。 不过用一点酒,就能挽回无数壮劳动力,这笔买卖放在元代以后,只能说是赚大了! 隆庆帝也不急着封赏,因为具体功绩还得看这册书实际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 …… 薛虹不声不响的干了件大事后,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有空去林府同老师学习,顺便看一看黛玉。 或者去钟粹宫培养一下师生感情。 最多就是偶尔应付一下上门的太医院的几位老大人。 这几位大人天天登门拜访,去薛府、林府堵人,想将薛虹引入正途。 因此林如海着实又好气又好笑。 …… 薛虹同林如海刚刚回府,迎面就撞上了在林府门口蹲守的梅老大人。 梅老大人带着两位略微年轻些的老太医不知道坐在马车上等了多久。 “林侍郎,打扰了。” 林如海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老大人有恩于林某,不敢受礼。 未请教梅老大人您这是……” “啊?呃……哦!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想同景瑜小友商议一些事罢了。” 林如海脸上保持着笑容,但心底已经在破口大骂:一个两个的想干什么,都盯着老子这一个衣钵传人是吧?! 皇帝盯上了林如海一点办法没有,而且自家皇帝是出了名的不要脸。 皇帝不客气,太医院也来凑热闹?那就打!! 可太医院林如海也惹不起,毕竟谁家还能没个生病的时候呢? 就有一种被人当面ntr的无力感。 薛虹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林如海:“老师,您先回府歇息吧。弟子稍后就去。” 林如海努力维持自己的风度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见碍事的人离开了,梅老大人也不装了,直接摊牌,原本仙风道骨的脸上也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 “景瑜啊!老夫悔啊!!若是早知道你于医道有此天分,说什么也要将你收入门下! 唉!当初救治林家那小姑娘时,你同我谈了两句黄帝内经我就应该看出来的! 景瑜,你可愿意拜老夫为师,继承老夫衣钵?” 这年头,想找个合适的衣钵传人,比生个让自己满意的孩子还难!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梅老大人自然不想放弃。 薛虹清俊的脸上浮现一抹歉意的笑:“蒙梅老大人不嫌弃,看的上晚辈,本该是晚辈的造化。 救死扶伤,更是世上少有的功德,是真正的行圣贤之事,令晚辈敬佩。 可晚辈只不过偶得些许粗浅之道,如何敢说能成为一代大医呢? 况且,医者哪怕技艺直达圣境,所医者终其一生,不过百人、千人。 虹此生所愿,乃是医治这天下,救护万万黎民。 虹之所向,也是医,此二者不分高低,然后者乃虹一生所向,此生难改其志。 虹精力有限,恐辜负梅老大人厚望,是以不敢贸然接受好意。 请老大人恕罪。” 薛虹一生崇拜者不过寥寥数人,其中就有两位“医者”。 一位医国于危亡,一位医人心于泯灭。 听了薛虹的话后,梅老大人也不再强求,但眼底也满是欣慰之色。 是啊!终其一生医人,终其一生医国,不都是医生吗? “哈哈哈哈!!老夫到底是年纪大了,没有你们年轻人看的开。是老夫执着了,虽然有些可惜,倒也算差强人意。 景瑜小友,老夫便在此祝你成此宏愿。” 第142章 临阵换将? 中军大帐内,李如松、孙承宗二人对坐,正在讨论在哪里建造一处屯粮处。 战线推进实在太快了,后勤已经有些跟不上了,必须重新建造一条后勤道路才行。 李如松随手拿起一个干净的破碗,倒了一碗水一口喝了,然后用手一抹胡须上沾染的水珠:“孙大人,粮食补给的问题可以解决吗?最近的屯粮可以建造在哪?” 孙承宗研究了一下地图然后摸着胡须仔细思索了一番:“这附近确实没有什么好的位置。不过……如果要是能将战线再向后推十五里,那里有一座小城,应该可以作为屯粮处。 主要还是咱们打的太快了。后勤有些跟不上了。” 一开始李如松也好、孙承宗也罢,都抱着谨慎的性格开始同倭寇交战。 采取的稳扎稳打的策略,预计逐步推进战线。 先是派遣先锋卢象升领一千水军、一千京营士兵去抢渡口。 卢象升确实也撞上了倭寇的守备力量,足足五千人! 结果被卢象升用两千人几乎以摧枯拉朽的气势阵斩一千人!在自身伤亡不足两百的情况下大破! 抢占渡口后李如松先是继续派兵巩固周围地区,然后迅速建造运粮据点。 有了后勤保障后,大明的士兵开始了碾压之路。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提朝鲜的军队可太搞笑了! 说他们是民兵那都是抬举他们! 李如松估计,就算从国内随便拽过来三五万难民,都能横扫朝鲜! 说他们是乌合之众,都算抬举他们! 怪不得能被区区倭寇打的国王出逃呢! 中军大帐外,一名容貌英武的青年身着铠甲手扶宝刀快步走来。 “末将李舜臣见过将军!” 一个在中军大帐外角落处的朝鲜将领见到青年立刻行礼。因为像他这样的品级是没有资格进中军大帐的。 戚继光对着李舜臣礼貌的点了点头,随后掀开门帘进帐行礼。 “末将山东游击将军戚继光参见李帅、孙大人。” “禀李帅、孙大人,按照圣上赐下的方法救治伤兵,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因伤而死的人数足足降低了四成还多。” 李如松面露惊喜之色:“这么多?” 要知道,正常一场战斗下来,直接被砍死的不足十分之一。绝大部分都是后续因伤口红肿溃烂而死的。 如今只是按照皇上教导的方法,就直接让伤兵存活率提高四成! “真是赖陛下洪福啊!!” 李如松心中大喜,这些兵现在可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啊!不少都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娃娃! 作为统帅,每次路过伤兵营的时候,看着躺了一地的士兵,李如松的心里都在滴血!仿佛看见无数的母亲、妻子在向他要儿子,要丈夫!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假,爱兵如子用兵如泥也是真的。可只要人心是肉长的,就会痛! 几万的士兵,一场战役打下来,这多出来的四成存活率,那就是救了数千甚至上万的条性命啊! 李如松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起身看向挂在墙上的地图。 “既然如此,那本帅后天之前,要这战线再推进三十里! 北部、西部三座城池,本帅全都要!” 孙承宗迟疑了一瞬间:“可是……李帅,咱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管理俘虏。” 李如松冷冷一笑:“俘虏?既然没有多余的人手那就不要俘虏!” 哪里有俘虏?敌军拼死抵抗,所以没有俘虏!只有斩首数量! “戚将军!” “末将在!” “你去传胡将军过来帅帐一趟,本帅有任务给他。” “是!” …… 不知怎么,京城内一时间多了许多有关于统兵大将李如松的谣言。 有说他家世代镇守辽东,与后金渊源颇深。据说后金国主还是李如松的父亲李成梁的义子呢! 还有说李如松性格弑杀残忍,有杀戮俘虏的习惯,不符合天朝上国的风范。 还有抨击李如松私德有亏、甚至说其有尾大不掉,拥兵自重的嫌隙等等。 总之诸如此类,谣言一时如风飘散。 一时间朝野上下,掀起一时的动荡。 兵部官员联名上书阵前换将,将李如松召回京中,换王子腾上阵指挥。 只是可惜,当今圣上不是歪脖树战神,一位正值壮年雄才伟略的皇帝,是不惧怕任何流言蜚语的。 …… “老爷、少爷,统制县伯府王侍郎、荣国府贾大人前来拜访。” 后堂中,薛虹、黛玉、林如海三人正闲聊着一些日常琐碎,听见有人来访,黛玉便轻声道:“父亲、师兄,既然前面有事,那我就先回避了。” 薛虹也正准备起身,同黛玉一并离开,他也不想和贾家那一伙子人说话,三观太奇葩!说多了都怕影响智力。 见薛虹也要走,黛玉便停下了脚步准备等一等薛虹。 “唉?景瑜留步。你随为师一同去正厅。” “这……” 林如海也是担心对方提出什么具有“惊世智慧”之言,所以带着点薛虹,万一自己不好开口,也可以让薛虹做个嘴替。 林府正厅内,王子腾和贾政两人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 相较于贾政的稀里糊涂,王子腾更多的是恼怒与悔意。 要不是贾家人一顿微操,把林如海这个重臣推了出去,自己一伙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要知道,隆庆帝在解决盐政之前,短时间内不可能拥有彻底压制勋贵一脉的力量。 关键点就是林如海……还有他的弟子薛虹。 每次一想到薛虹,王子腾就更恼自己那个蠢得可以进山海经的妹妹! 这么好的年轻人,就在你们家眼前晃悠,没有一个人想着留下的? 现在好了,人家林如海内部消化了! 本来朝廷里优质年轻男女资源就少,一下子少了一对!而且还都是和贾家有关系,本来有可能争取成为自己人的存在! 第143章 薛虹怼王子腾 “王侍郎、二内兄。” 林如海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从后堂出来,身后是面无表情的薛虹。 此时的林如海春风满面,原本半头白发与苍老的面容也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几分探花郎的风采。 一身儒雅风华令人为之侧目。 “如海。” “妹夫。” 众人分主客入坐,薛虹身为晚辈主动立于林如海身侧侍奉。 可就是这一个动作便让贾政有些坐立不安了。 若论品级,薛虹是正五品的官身,而他却也只是从五品。 倘若二人在外面碰见,不说行礼,口称薛虹一声大人也是应该的。 对于贾政的异样林如海、王子腾二人都十分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 “未知王侍郎光临舍下,所为何事?” 王子腾虽然听出了林如海口中的疏远之意,但还是装作不知,亲切的道:“如海,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前线李如松统兵一事的。 想必近日外面的谣言你也听到了,李如松纵有才干,但毕竟根底是不怎么干净的。 兵部许多同僚也都知道,如今后金国主赤,昔日正是在其父帐下效力。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如今谣言四起,为了稳固军心,也理应将李如松在前线换下。” 哪怕明知道林如海和贾府已经彻底翻脸,只维持明面上的关系,王子腾依旧一口一个如海以示亲近。 能做官做到这个位置的,那基本都是官场中的老油条了,脸皮没有不厚的! 当然,这说的是本朝大明朝。 还不等林如海开口,薛虹在一旁笑道:“侍郎大人这确是说笑了。家师虽是侍郎,却并未挂职在兵部。 民间常言隔行如隔山,兵部的事情,找老师又能有什么用呢?” 王子腾听薛虹如此说也不恼怒,反而附和道:“此言不差,我等兵部同僚及诸位将军一致认为,李如松不再适合在前线统兵。 兵部尚书大人也递给了几次折子,却都被陛下无视。 可如海到底是陛下倚仗的重臣,或许你的话,陛下能听的进去三分。这毕竟也是为了我大明嘛!” “唉?侍郎大人此言差矣。所谓君臣父子。子尚且不言父过,何况君臣? 虹昔日有幸听闻贾大人之德行,引以君父之论,深以为然。 况且当今圣上烛照万里,明察秋毫,自有一番定论。 老师虽受圣恩,有怎敢揣测圣心,意图引导圣意呢?此事恐非善事啊!” 贾政一听,薛虹居然还听过自己的名声,一时间有些飘飘然,拈着胡须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有理你xxxxxxxxx! 贾政!你个大脑缠裹脚布的家伙!你是哪一边的!! 王子腾脸上保持着微笑,额头青筋悄悄暴起,但还是温声道:“虹哥到底年轻。岂不闻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如今战线选在朝鲜,信报来往本就不便。如今谣言四起,更是使得后方军心不稳。若不能及时解决,恐怕我大明数万将士,就要葬身异国他乡了! 此十万火急之事,万不可迂腐啊!” 薛虹直接上前一步,继续对线:“晚辈纵观古史,鲜有阵前换将之举。 更何况侍郎大人也说了,京中所传不过流言耳!若因流言阵前换将,才会真的造成军心动荡。如今战况焦灼,更不能轻举妄动。” “此关系数万将士性命,此战更关乎我大明威严国运!等到谣言坐实便悔之晚矣!难道如海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李如松在前线吃了败仗、我大明威严丧尽才会出面吗?” 好好好,说不过开始道德绑架了! 林如海依旧选择沉默,薛虹微微喘息一口气,然后沉声道:“侍郎大人此话莫不是在开玩笑?这天下是谁人之天下?” “自然是陛下的!” “天下的重担在谁的肩上?” “也是陛下!” “那六部尚书大人及满朝衮衮诸公可在?” 王子腾不做声了,薛虹继续道:“侍郎大人活了这么久,怎么许多事情看的还没有虹一介晚辈后生清楚? 这天下是陛下的,也只有一个人可以呼风唤雨、遮风挡雨,那就是陛下。 我等臣子哪怕再是受宠,也不该逾越半分! 更何况朝堂衮衮诸公尚在,家师好不容易自盐政一事脱身,未享天伦之乐何苦自陷泥沼? 难道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重担都在老师自己的肩膀是挑着不成? 侍郎大人,虹敬您是前辈,又有功于国。可这种有违身份之事,就算老师愿意,虹也断然不能让老师出面!哪怕这有违孝道!” 林如海终于抬起头,低声训斥道:“住嘴!在座的哪位不是你的前辈?王侍郎更是你的上官,纵然有错,也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说!还不退下!” 薛虹面色不忿的看了看王子腾,然后退到林如海身侧。 林如海歉意的对着王子腾拱了拱手,又对贾政拱了拱手:“真是对不住。劣徒口出不逊,冲撞了王侍郎、二内兄。 唉!想必两位也看到了。林某无子,蒙皇天垂怜赐了这么个传人给我,待如亲子。 他呢?也敬我如父。自扬州事毕后,林某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两个孩子成婚。 我林海为国操劳半生,也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此事恕林某无能为力,二位请回吧。 若想劝谏圣上,岂不是有更好的方法?何苦为难林某呢? 若是王侍郎、二内兄不嫌弃,也可用过饭后再走……” 王子腾、贾政两人只能灰溜溜的出了林府。 出了林府后,贾政回想着刚才薛虹不卑不亢,为了林如海辩驳自家大舅哥的情景,喃喃自语道:“虹哥言之有理啊!有此弟子,胜过亲子多矣!” 要是这个弟子给他,就是拿宝玉的命去换也是值得啊! 贾宝玉不过是嫡次子,贾政连嫡孙都有了不愁子嗣问题。 加之衔玉而生的原因还有贾宝玉的性格,所以贾政是非常不喜欢他的。 王子腾却在想着刚刚林如海最后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劝谏陛下,还有更好的方法? 王子腾沉吟片刻,目光忽然落在一贾政的身上。 “唉?老话讲八尺男儿汉也扛不住绕指柔。这枕边风最是厉害……最近又恰好贤德妃得宠……” 王子腾是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也明白隆庆帝不是那种会因为美色而冲昏头脑之人。 可王子腾不甘心呐!!!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几乎横扫整个朝鲜的倭寇大军是硬骨头,所以众人只是请战,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说要出征的。 结果现在一看,倭寇纯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这tm换谁去估计也是能按着对面揍!这不白捡的军功嘛!! 王子腾到了如今的位置,想再向上一步,那是千难万难的!侍郎再向上一步便是尚书。 本朝六部尚书是要卡功名的。 王子腾是勋贵出身,自身于文道天赋实在有限,连秀才功名都没有,更不要说进士。 这种情况下,想更上一步,靠着贾家最后的一点香火也是不够的。除非立下大功受了封赏。 所以哪怕王子腾明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使得隆庆帝厌恶贤德妃,他也要赌一赌!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至于义忠亲王和北静王,自从盐商被一锅端后,两人就安静的简直反常。靠他们两个是不可能了。 就在贾政幻想着如果薛虹是自家弟子时,一道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妹夫……” 第144章 袭人金桂 清晨时分,宫里传出来消息。 贤德妃因为触怒了陛下,被禁足在凤藻宫中一月。 当听到消息的时候,各人有各样的想法。 贾府众人自然是吓的六神无主,更甚至贾母直接穿上诰命服,带着邢夫人、王夫人往后宫请罪。 王熙凤房内,秦可卿正同王熙凤聊着这件事。 两年过去,原本还略显青涩的少女如今更是美艳动人,神采奕奕。 秦可卿同王熙凤一并坐在炕桌两侧,正说着贵妃娘娘受罚的事情。 “唉!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些日子夏太监还告诉咱们家说咱们家的贵妃娘娘圣宠正隆,如今就出了这档子事儿,真真叫人心烦。 好在太太们虽都去宫中谢罪了,这家里还有蓉哥儿媳妇你陪着我。” 对于这个侄儿媳妇王熙凤还是很喜欢的,为人样貌绝美,同时又对她很尊敬,两人名为婶侄,实际情同姐妹。 这样一来,反而是隔壁府的尤氏这个正经的婆婆被舍退一地。 两人间正说着话,王熙凤伸出手替秦可卿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拢到耳朵后去,顺手摸了一下秦可卿的脸。 “真真好标志的模样,咱们蓉哥儿也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分,能讨到你做妻子,简直连我都要嫉妒了。” 秦可卿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出神,被王熙凤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脸色一红,但很快就又平静了下来,拉住王熙凤的手道:“好叫婶子知道,我家还有一个弟弟,因家慈去世,无人教养。 如今也到了该读书明理的年纪,家父虽在工部任职,家里也并不宽裕,寻不得什么名师。 因此我便想着,来求一求婶子,让我那弟弟可以到咱们家的族学来上学。” 一开始王熙凤还以为自己这侄儿媳妇要求自己多大的事呢,一听只不过如此,当即便一口答应下来:“行啊!不过待会我同我们家二爷说一声,让他去族学吩咐下去也就是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说句实话。咱们家的族学我虽未去,却也是知道一二的,左右只要你不嫌弃就成了。” 秦可卿哪里会嫌弃呢?她的父亲俸禄微薄,又没有其他来钱的地方,更没有什么显赫身份的亲友。 左右请不到名师教导,去哪里读书不还是一样? 秦可卿的父亲秦业,任工部营缮司员外郎,同贾政是在同一个部门,是同样品级的职位,从五品的官员。 按理来说,营缮司专职修建宫殿、皇帝陵寝,非皇帝心腹不能任,更是一等一的肥缺,秦业不应该清贫如此。 原来,当年太上皇与隆庆帝斗法,上一任营缮司员外郎被满门抄斩后,隆庆帝直接从工部观政的闲散官员中,拽出来了一个人来任职。 这个人就是秦业。 秦业倒也聪明,明白无论是太上皇还是皇上,对自己都并不重视,也明白自身没有太大的才能,因此凡事小心,这么多年来,不敢多拿多占分毫,唯恐落得和前任员外郎同样的下场。 可不多干活,多表现,哪里来的政绩呢? 所以这么多年来,秦业的政绩也只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又不像贾政有吏部尚书的帮衬,靠着熬资历升了一级。 这十多年来,秦业硬是一级都没动过!家里也都是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和一些田租过活。 秦可卿美眸微动,忽然想起来个问题:“婶子,我听说咱们府上的姑老爷贵为探花郎,其弟子也是探花。 有这样的一门双探花在,何苦去外寻些庸师来?” 王熙凤又有一叹:“这样的道理咱们谁不知道?可是前些日子因为一些矛盾,林姑父同咱们府上闹了个不愉快,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呢!” 想不想和林如海和好如初? 那可是太想了!!贾府的人简直想疯了!! 林家师徒俩人几乎预定了三代帝王心中的地位! 薛虹不死,只要活到岁数,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师! 要是谁能拜薛虹为师,那就是未来皇帝的师兄弟! 这样的关系,谁不想要? 秦可卿不知道具体缘由,只以为是有些嫌隙在,可听着王熙凤的语气,也知道里面恐怕另有隐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心中有些可惜,如果两府没有闹翻,借着这个关系,或许她的弟弟也能攀上一门双探花的高枝。 …… “探春妹妹,总是听你们口中提起林姑娘,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我也时常从宝玉的嘴里听他提起过。” 贾府花园内,夏金桂收敛着自己的性子后,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同三春史湘云攀谈着。 虽然几人对夏金桂天然感观就不太好,但出于礼貌还是回复了她。 史湘云开口道:“你说林姐姐?她才是真正有福的大户人家小姐呢!” 夏金桂闻言一挑眉梢:“这话怎么讲?” “林姐姐是林姑父家独女,林姑父是如今的吏部左侍郎,听大家说以后是要入阁的,是真正的天子重臣。 林姐姐也被皇后娘娘收为义女,册封乐寿郡君。还被陛下赐婚给前科探花薛公子。 薛公子如今任着詹士府右庶子的职位,还是太子府世子的老师,更是林姑父的嫡传弟子,是林姐姐的师兄。 才学、品貌、身份,恐怕整个大明打着灯笼也是独一份了。” 夏金桂了然的点了点头。 林如海、薛虹师徒二人可以算是京城富贵圈子里的名人了。所以夏金桂倒也有些了解。 甚至此前薛虹游街夸官之时,她还远远的见过一次,虽然面容看的不清楚,只说那通身的气度身形,估计便是个极其俊美的公子。 如果按照史湘云这么说,那这位林姑娘确实是天下少有的命好的姑娘了。 不过听了史湘云的话后,夏金桂反而放下心来了,不担心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了自己的好事。 合着是因为人家林黛玉根本就不稀罕什么宝玉、破石头的! 夏金桂就算再笨,也知道吏部左侍郎是什么位置。 也知道二十多岁的太子红人,世子老师的含金量。 “对了,宝玉房中叫袭人的那个丫鬟……” 第145章 林如海教子 “我听说宝玉房里有个叫袭人的丫鬟,月钱和姐姐妹妹们一样,都是二两银子?” “你说袭人呐,她呀,原本就是太太见她可怜,买回来伺候老祖宗的。 又因她素来克尽职任,心思纯良,所以就赏赐给了宝玉。 这么些年来兢兢业业的服侍,鲜有差错。所以太太便将她的月钱从一等丫鬟直接到了二两。” 府里的月钱也是不能乱给的,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 贾府能拿二两月钱的,除了未婚的小姐、少爷外,就只有几个姨娘。 王夫人将袭人的月钱提到二两,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夏金桂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但很快就又调整好。 殊不知就是这一瞬间,就让探春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下暗自警惕着。 夏金桂脸上重新扬起笑意:“原来是得太太赏识的丫鬟,怪道这样灵光惹人喜爱呢。 对了,咱们府上娘娘的事,可还不打紧?” 夏金桂也有些怕啊!自己刚刚和贾宝玉定亲,这百十万两的家私就已经填进省亲别院了,若是此时出了个什么差错,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对于这件事,身处后院的几个小姑娘哪里能知道?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 林府后花园内,林如海、薛虹师徒二人对坐温着一壶茶,旁边摆放着一小碟黛玉亲手做的茶点。 而黛玉则是坐在林如海身旁,乖巧的听着两人的谈话。 “若是岳父大人泉下有知,也算是……” 死不瞑目?除了这个词薛虹实在想不出来用什么去形容贾家这些奇葩了! 光是明面上,自己能查到的贾府犯的事,踩的雷包括但不限于:结交外官、外任亏空、家教不严放印子钱、包揽诉讼、走私、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等等…… 现在又多了一条后宫干政。 看到没有?这罪犯的,快按照刑法犯了。 罪再多有什么用?除非造反,只要人家的靠山没倒下,为了孝名隆庆帝一时半会也拿他们没辙! 薛虹也真是想不到,自己老师随手挖个坑,他们是真敢往里跳啊! 荣宁两府本来就被隆庆帝所不喜,又一直昏招频出,现在更是犯了后宫干政的禁忌。 就算是铁打的铁人也扛不住这么趟雷啊!精准引爆!一踩一个准! 两人说话间,茶已经煮好,黛玉站起身来,伸出素手拿起茶壶为两人续上热茶。 “虹儿,知道今天老师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弟子愚钝,请老师指点。” 林如海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心中的担忧也越来越大。 “景瑜,你知道为什么这官场很多事情人们明知是大罪,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一脚踩了进去吗?” “请老师指教。” 林如海长叹一口气:“为民也好,做官也罢,对任何事万不可太执着、太认真。否则就会出问题。 劳碌谋权生前事,爱惜忧虑身后名。官场上太过执着的人注定是走不长的。 就如这京中的几户人家。多少年前也是声威赫赫,受皇宠一时之极。可结果呢? 家族也好,个人也罢,气运就像是柴火,烧的越旺盛,灭的自然也就越快。” 只见薛虹正襟危坐,非常认真的聆听教诲。 对于自己这个弟子林如海可太了解了。 积极认错、死不悔改!尤其是在某种他认定的事情上。 讲大道理行不通,林如海就只能换一种办法了。 “咱们师徒不说这些了。说说你自己,既然你要以半山公为修身目标,那你准备修到什么境界?” 是只修身、修德?还是要治国平天下……亦或者乱天下? 薛虹被这简单的一问问的哑口无言。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 他只知道,他不适应这里,哪怕他在这个世界地位超然。 肉体上的优越带不来精神上的契合,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直都在。 所以薛虹想试着,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点。 到具体要做到哪一步,能做到哪一步,薛虹也没有过估算。 薛虹也可以撒手不管,逍遥一世。 可明明有能力去让事情向更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沉吟良久,薛虹终于开口:“弟子只不过是想无愧于心罢了,至于做到哪里,就也只是听天命尽人事罢了。 老师放心,弟子绝非执着之人。” 林如海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薛虹。 一旁的黛玉不知道两人这是怎么了,也只能按捺着心底的不安,乖巧的坐在林如海身旁,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将目光偷偷瞥向薛虹。 “唉~可是现在无论你执着与否,都再也没有退路了,更遑论以后。” 隆庆帝、太子这对父子已经将薛虹捆死在老朱家的战车上了。这把帝弓若是不能彻底为他们所用,被毁坏是唯一的可能。 林如海是真的担心,薛虹会被隆庆帝用来扛旗去推行新政,被整个天下敌视。 “为师知道你的性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你和玉儿也快成婚了,凡事也应该替玉儿多想想。 行了,为师有些困倦了,你们师兄妹自去说话吧。” 林如海走后,薛虹依旧垂着头坐在那里默默不语。 而黛玉则是悄悄的、慢慢的挪到了薛虹旁边的位置上。 一缕微风飘过,阵阵清香拂过,薛虹下意识抬头,只见玉人尽在眼前。 黛玉主动牵起薛虹的手,昙口轻动,声音婉转温柔,却又带着坚决之意:“师兄,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手心的温润之感将薛虹从沉思中唤醒,只见一枚干枯的叶子从天空飘落。 薛虹下意识抬手想挥去那片枯枝烂叶,黛玉见状却直接将头轻靠在薛虹肩膀上。 薛虹一巴掌打落枯叶后,手也顺势轻拍黛玉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就是天下吗?自己又不是什么圣人伟人!干嘛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老师说的多有道理,凡事不可过于执着。 迎难而上的从来不是聪明人,而是一群明明已经知道结果,还偏偏要去试一试的蠢材。 我不是蠢材!!我也一定不会成为那样的蠢材。 薛虹此刻怀中的两个心跳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默默道:天下与我何加焉…… 而此刻的黛玉的心也跳的厉害,一张白嫩的小脸已经几乎红的滴血。 一双小手只是无意识的搂在薛虹的后背上。 因为黛玉的年纪问题,薛虹一直有意克制着两人的亲密接触。最多也不过是碰一碰手的地步罢了。 回廊处的林如海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 自己苦口婆心劝了那么多,没有自己女儿这一个动作有用。 不过林如海也乐于见此,毕竟这也确实说明黛玉在薛虹心中的分量不是吗? 可到底本性难移啊,属驴认准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第146章 告御状! “将军!私密马赛!” 十几个身着盔甲的东瀛将领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谢罪。 上位之上,一相貌平平但隐隐有鹰顾狼视之态的中年男子脸上怒容未消,目光扫视着下方众人:“第一军小西行长、第三军黑田长正呢?怎么没来!” 总军师宇喜多秀家面带悲痛开口道:“将军!小西行长、黑田长正二人领兵三万,于谷山围攻明军山东都指挥使胡宗宪部,不料明军铠甲、兵器远胜我军,遂落得惨败! 后在撤退时被胡宗宪麾下一员小将领军围堵……二人阵亡! 我军三万将士……也全都玉碎殉国了!” 丰臣秀吉出身贫寒,虽是人杰,但终究缺少战略眼光。 其实在忠州一战后,朝鲜军队主力就已经几乎被全歼了,拿下朝鲜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丰臣秀吉太狂妄了!狂妄到将大明视做与朝鲜同等的对手,一路不顾战线拉长,后勤的压力,肆无忌惮的挺进。(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资料,战线拉的相当抽象了。) 甚至还妄想分兵跨越鸭绿江进攻女真,结果毫无意外,被女真一个部落打的和孙子一样,只能退回鸭绿江南。 也正是因为这种离谱到极致的大战略,还有不顾后勤压力的战线。所以被李如松抓住机会。 亲自领精锐直扎开城、又命一万将士进驻淮阳附近,两座城池相互拱卫,拉起一道封锁线。 封锁线以南,只守不攻,抵御日军。 封锁线以北,则命麾下部将层层递进,围剿北部日军。 双方交战仅仅不到三个月,日军就已经阵亡了近五万人! 封锁线以北的守军更是全军覆没。 丰臣秀吉手下九大军团,第一、第三军团全军覆没。 第四、第五也被李如松打至半残废状态。 水师方面,李如松任命朝鲜方面李舜臣为水师参将。李舜臣熟悉朝鲜附近水势地形,不断骚扰日军后勤,不时抓住机会联合明朝水军进行攻击。 日本方面的水军损失惨重,后勤方面补给也越发的困难了。 “将军,我们不是大明的对手!东方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国度一直都在,从来没有消失过!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退兵吧!将军!” 李如松五万打他们十六万和打孙子一样,要是等大明动怒那就全完了。 东瀛方面拉起这十六万军队,几乎可以算是举国之力了。 而且丰臣秀吉之所以划分九个军团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这些军团实际上是九个军阀,军团麾下的士兵大多都是他们自己的士兵。 为了供养这十六万士兵,整个东瀛国几乎可以说是耗尽了国力。 丰臣秀吉瘫坐在座位上,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 同年七月上旬,这场声势浩大的朝鲜战役,以明军绝对的优势而取得胜利。 丰臣秀吉递交降表,代表东瀛再次向大明称臣。 朝鲜王则是申请举国内附,但却遭受全国王室贵族一致反对。 加之一些其他原因,隆庆帝也驳回了这个提议。最终加封朝鲜王为忠明郡王,赐大明郡王蟒服。 李如松升任兴复留守司正留守,为正二品实权职位,授武勋上护军。封一等忠烈县伯,其余赏赐若干。 孙承宗升任太子少傅,加授资德大夫,授文勋正治上卿,其余赏赐若干。 除了以上两人外,整场战役中,也涌现出不少勇将立下赫赫功勋。 如卢象升、胡宗宪,以及年轻小将戚继光等等。均有封赏。 这一战,也确确实实震慑了诸边小国,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龙威犹在! 他们可不认为大明能摧枯拉朽打败东瀛,是因为东瀛菜。 恰恰相反,东瀛的实力很强!丰臣秀吉也是一代雄主! 丰臣秀吉出身于社会的最底层,从一个卑微到尘土中的存在,能够成为整个东瀛至高无上的存在,可想而知有多厉害。 无论是哪个国家,无论名声好坏,只要能留名史册,就已经是无数人要仰望的存在了。 华夏几千年前就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 可东瀛不是,东瀛的阶级固化严重,尊卑等级观念强到可怕! 在这种根深蒂固的等级制度下,丰臣秀吉成为首个最底层爬到最顶峰的存在,堪称东瀛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人了。 曾经的奴隶变成了统治东瀛的主人。 可以敌视他,可以戒备他,却唯独不能贬低他。贬低敌人,就是贬低自己。 但不论怎么说,这场朝鲜战役以大明大获全胜而收尾,因为李如松指挥有方,所以战役费时不多,国库耗费不算太大。 因此就连户部尚书单守才大人,近些日子也多了不少笑脸,甚至拎了只鸡上门感谢李如松。 隆庆帝知道后哭笑不得,花点钱简直像要这老头命一样。 …… 京城的大街上,薛虹和朱煇两人正沿着路边随意的闲逛。 朱煇看着京城街上的生机勃勃的样子,颇为感慨:“变化真大啊!我还记得父皇刚登基的那会,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太上皇在位时期武功兴盛,连年的争战给整个国家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加之册封的一大堆勋贵功臣,这可都是空着肚子的豺狼,能够合法抢劫的强盗。 这些豺狼想要填饱肚子,自然就只能看准底层的百姓撕咬下去。 因此哪怕太上皇数次下令减免赋税,可百姓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朱煇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京城大街上的百姓眼神麻木,每年冬天小巷子里,甚至是大街上都有不少冻死饿死的百姓。 就连薛虹也觉得这个世界大明的气运太好了,好的有点过分了。 隆庆帝妥妥的圣君模板不用说,就看那卡池就明显和别人不一样!全是稀有神卡! 就在薛虹、朱煇两人说笑间,便看见角落中,一个衣衫褴褛、面容半毁的瘸子,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顶在头顶,就往朱煇这边冲了过来。 而一旁的护卫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连忙出手将对方拦下,准备制服对方。 可就在到了那人身前时,却见那人头顶的书上赫然有两个字。 大诰!! 大诰是本朝太祖颁布的法律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 因太祖担心底层官员有欺压百姓者,又因官官相护导致百姓无处申冤,因此颁布大诰。 律法中规定,凡是头顶大诰进京告御状的百姓,所过之处必须放行,无需路引。 如有官员阻拦百姓,处以大刑,甚至是处以极刑! 太祖在位时,便有不少百姓用这种办法成功申冤。 但可惜,在太祖去世后,这条法律就被大家默认遗忘。 之后的皇帝也鲜有出宫,都躲在深宫之中。就连午门的中朝会也被取消了,百姓还能去哪里告御状呢? 护卫一时间僵住了,只是拦着那人不让靠的太近,却也不敢擅自驱赶。 在确认对方那几块破布里没有藏什么凶器后,在朱煇的示意下护卫便将这人放了过来。 薛虹上前一步,将朱煇挡在身后微微含胸驼背,右脚后撤双手虚握在前以免有突发状况,然后开口道:“你可是要越级告……”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煇拽到身后,朱煇瞥了薛虹一眼,好像在说:你个战五渣还保护我? 朱煇一挥袖子,无所谓的道:“你算是找对人了。说吧!你有何冤屈,要状告何人?” 只见这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山东曲阜人士,要状告衍圣公府上二公子孔勤寿!” 第147章 不得人心衍圣公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朱煇和薛虹直接将人带到了薛府。 并且此人身上有多处伤患,骨瘦嶙峋,仿佛随时要倒下的样子。 薛虹先是请了大夫帮忙诊治,然后又命人准备了吃食给他。 当然,是略微清淡的肉粥,也没有一次性给太多,只是两小碗左右的量。 这并不是薛虹小气,只是人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后,突然吃东西,会没有饱腹感,加上肠胃脆弱,很容易出问题。 薛虹的外书房内,只见这个叫花子模样的人,手捧着两个小碗,啼哩吐噜的就将肉粥喝的一干二净,就连碗也舔的干净的像刷锅过一样。 狼吞虎咽的样子甚至把朱煇看的咽了咽口水。 薛虹看着此人这般模样,心里没有来的难过,轻声道:“这位小兄弟,放心,吃食管够。只是你现在身子太弱,不好吃太多的东西。 不过……你是怎么想的,会找四殿下帮忙告状的?” 对于此人能认出朱煇,这倒是意料之中,毕竟朱煇在京城也算是名人了,加上天天在外面溜达的亲王就他一个。 所以此人认得出朱煇不奇怪。 可他怎么就认定朱煇会帮他? 只见这人被烧毁的面容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主要还是俺找不到别的人了。找那些当官的,我怕他们不敢管。 俺在这条街蹲了快小半年嘞,今天可算是碰着王爷了。” 朱煇怀抱双臂靠在窗户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对方:“你叫什么名字?再说说告状的事情。本王听后自有决断。” “是,俺叫田四柱,是俺们家里的老幺,上面有个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俺们家也算是庄子里的富户,俺大哥甚至还是个秀才,本来日子过得不错。 可是去年,衍圣公家的二公子到曲阜任通判。 刚到任的时候还好,乡亲们想着这位大人是圣人后裔,怎么着也得是个清官吧? 可结果这个畜生,一年之内就贱淫良家妇女十几人呐!还霸占了好多乡亲家里的良田。 我们家的几百亩祖辈积攒下来的田地,也被他夺了去。 我大哥更是被他胡乱安了罪名,革去了功名,二哥、三姐直接被他打死。 我本来想着去衙门里告状的,可他们一听是孔家,就没人敢接啊!! 那知州还劝我,说天下只有两个人家,一个就是如今的陛下朱家,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孔家啊!! 我四处奔走,告状无门,又被孔家的狗腿子打断了腿。 我本来想顶大诰去告御状的,可是想不到连我们县都出不去就被拦下来了,被他们锁在一间荒废的文庙中,放火险些烧死。 也许是天老爷可怜我,让我躲在一尊残破的文圣人像下的一处泥坑里,又赶上老天下雨,这才没让我被火烧死,没被烟熏死。 我不敢再走官路,一路沿着小路荒山野岭奔着京城方向过来。 一路上上碰到绿林好汉,他们本想取我性命吃了我,可知道我家的事情后,便放过了我,还送了我一程,甚至有几位好汉为了我葬身野兽的嘴里。 就这样,我才能出了山东,一路要饭到京城。 王爷!您给小的句实话,这个状,您敢不敢接,皇上他老人家愿不愿意为咱们做主! 只要您摇头,我也不污了大人的宅子,自去荒山喂狼!绝不再上告!”(没有任何抹黑,孔家就没干过好事。明成化四年,当代衍圣公奸淫良家妇女四十余人,杀死四人,明代孔府更是说出:天下只有三家人家,我家与江西张、凤阳朱家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纯暴发户。 还有世修降表,卖国求荣,那更是数不胜数。) 朱煇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更是直接气笑了出来:“好一个天下朱孔共与之!一个二品的衍圣公爵位就敢这样嚣张。 接!孤有什么不敢接的!哼!孤倒是要看看,他孔家的骨气有没有他们家的嘴硬! 你安心养伤,景瑜,只好先麻烦你,将此人安置在你这里。孤这就去找大哥说明此事,立刻派人去调查。 若是属实……” 一直以来,隆庆帝对于孔府的存在都有些不满。 第一点就因为他们家在底层文人圈的凝聚力太大了,很容易成为不稳定因素。 加上孔家又不像张家那么低调,所以历朝历代就没有几个皇帝喜欢老孔家的。 只不过这户人家属于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他膈应人!谁还都不好动他们家。 这也就导致衍圣公一脉越发的嚣张! 有道是:与国同休百代庙,万世投敌圣人家。 横批:世修降表! 历史明代的皇帝对老孔家可谓特权尊荣给到了极致。 可结果衍圣公自恃血统高贵,爱答不理,甚至背地里鄙视老朱家,认为他们是纯暴发户泥腿子出身。 到了清朝,人家把屠刀一亮,哎呦我,铁骨铮铮衍圣公跪的那叫一个利索啊! 剃发易服孔府上表大力支持,祖宗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全放放屁。 山东半岛被割让德国的那段时间,老孔家直接将威廉画像请进庙里供起来了,主打一个认贼作父我带头,我做汉奸我光荣! 后来抗日战争爆发,幸亏蒋委员长有先见之明,知道这帮犊子什么尿性,在山东彻底沦陷前,就把衍圣公“救出去”了。 要不然这帮人是真敢把天皇画像请进庙里的! 安顿好田四柱后,薛虹同朱煇一并往钟粹宫去找太子。 这件事肯定是不准备轻拿轻放的,毕竟老朱家找茬还来不及呢。 只是毕竟孔家的身份特殊,没有足够的证据前,贸然动手舆论压力太大了。 太子得知后第一时间递折子,申请调动山东的锦衣卫暗中查访此事。 不差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山东孔家的田产多达七十二万亩,产业绸缎庄、药铺、米铺等等一百多家。 光是衍圣公的小孙子出生,衍圣公一高兴就给了四万亩土地作为赏赐,还说:“没什么好送的” 朱煇看了简直想杀人,娘希匹!!老子贵为王爷都没这么富裕! 奸淫掳掠、私通敌国、欺压百姓、勾结外官、诽谤皇室、包揽诉讼,庄庄件件都没少干! 甚至当地的文人对孔府的感官也极差。只是碍于地位悬殊不敢说出来而已。 整个山东,除了和孔府有利益关系的,上到知府,下到百姓就没有一个对孔家有好印象的。 证据一到手后,隆庆帝当即在朝会发难! 第148章 四方势力围剿孔家店 “前些日子太子外出,碰巧遇到一桩咱们大明多年不曾发生过的事。诸位爱卿不妨猜一猜。” 龙椅之上,隆庆帝双目微动,略带玩味的眼神不断扫视着下面群臣,脸上的胡须随着吹进大殿的微风不时飘动。 群臣:尼玛!!我们不想猜啊!!陛下你每次一这么问就准没有好事!! 可隆庆帝的心腹重臣早就通过信了,一个个安稳的抚摸胡须站在原地。 甚至朝堂上的北静王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又是冲着我们来的? 隆庆帝又适当的放出了一个消息:“有人进京来头顶大诰向朕告状。” 此话一出下面大部分的官员都慌了神。这年头,敢拍着胸脯说自家屁股干净的官员可太少了。 就算这些官员真的洁身自好,可他们的亲人、朋友们呢?甚至是下属怕不是都在欺压百姓。 具体欺压到什么份上,官老爷们不会去关心。只要不闹到陛下那去就行。 可现在巧的是,还真就有人把事情捅到了隆庆帝这里。 隆庆帝将一切尽收眼底,杀意涌动一瞬而后渐渐收敛。 一时间朝堂内一片寂静,不少人更是悄悄垂下了头,有些战战兢兢的意思在。 见吓的差不多了,隆庆帝给了一个眼神,而后夏守忠直接拿出一份折子念了起来。 “山东曲阜田四柱,状告……” 夏守忠这一停顿可把一群心里有鬼的官员害苦了,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自己家人的名字。 “状告曲阜通判孔勤寿,霸占田亩、奸污良家妇女、残杀良民…… 然念其乃圣人之后,故此事朕慎之又慎。 特命四皇子朱煇及詹士府右庶子薛虹、刑部主事海瑞、吏部主事高拱往山东勘察核实。 若证据确凿,即刻押往京师刑部问罪。” 当众人听到是老孔家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爱tm谁家谁家!反正不是我家就行! 嗯?等会儿,孔家?哪个孔家? 等群臣反应过来后,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的选择闭嘴。 其实孔家的名声在本朝文人圈子里一直不好。 这帮犊子太瞧不起别人了,简直是极端的血脉论。就差明着说:什么孟子朱子,都是篮子了。只有我们家老祖宗才是儒家独尊的圣人。 孔家平等的瞧不起所有人。 面对这种人,如果谁还能有好感,那只能说是天生的奴隶了。贱种! 因此隆庆帝暗中已经同儒家各文脉,乃至于当世大儒都通过气了。 得到的那是一致的支持啊!! 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圣人! 其中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儒,更是气势汹汹的准备到京城给隆庆帝撑腰站台。 孔家倒下,对于诸多儒家文脉确实会有不小的冲击,可带来的好处却也是实打实的,利大于弊。 就比如诸多儒家亚圣、半圣的后人,他们看孔家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说实话,身为儒家圣人血脉,在圈内能混成这样也是前无古人了。 可以这么说,除了底层不明真相的儒生外,但凡见过孔家那副嘴角的,就没有几个有好感的。 就连林如海也联络起了江南文脉,甚至就连一向和隆庆帝不和,由如今的吏部尚书严唯忠掌管的东林书院一脉,也出来帮隆庆帝站台。 衍圣公一脉,举世皆敌! …… 吏部衙门内,高拱正开开心心的将最后手里的册子一扔,然后快步向外走去。 “下班!!” “圣旨到!吏部主事高拱接旨!” 高拱愣了一下,然后只能老老实实的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高兴早了,加班…… “臣,高拱接旨!” 类似的场景还发生在詹士府和刑部。 这一次,由皇室监督,詹士府陪审,吏部、刑部联合出击,只为了捉拿一个小小的通判。也可以算是本朝开国以来头一份了。 薛虹接旨后第一时间立刻回府收拾东西,安排好府里的事宜后,又去同母亲、老师、黛玉分别道别后,便直接往詹士府去了。 “原本的历史上的明朝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那时的皇帝选择念在圣人的名头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算你们老孔家倒霉,碰到了陛下。” 其实以孔子的贡献讲,你们作为后代可以一直吃没有意见。那是你们祖宗牛逼,你们会投胎。 你们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唯独不应该吃人! 你祖宗确实有功。可这不是你们躺在功劳簿上肆无忌惮残害百姓的理由! 薛虹手指在扳指上不断摩擦着,在马车里喃喃自语道:“功臣圣人早已故去,如今还活着的,不过是吸食百姓血肉的蛆虫罢了。圣人之后……哼!” 来到詹士府门口,朱煇已经等候多时了,只待队伍准备完毕,几人就可以汇合往山东启程了。 本来田四柱也想跟着回去的,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不宜再折腾下去。 所以隆庆帝便将他妥善安置在京中,由锦衣卫进行保护。 …… “真是没想到,这一下子居然连仅存的公羊学派的大儒都给震了出来。景瑜,你看看。” 马车中,朱煇将手里的折子递给薛虹。 薛虹接过一看,好家伙!隆庆帝一道圣旨下去几乎把现存的所有儒家文脉全炸出来了。这是打算正本清源? 大部分对于儒家一直有误区,认为儒家都是迂腐的,是耽误华夏文明的罪魁祸首。 还是那句话,错的不是刀,而是握刀的人。 儒家派系多了去了,当小白羊的只有那两派是,剩下的那几脉一个比一个猛! 其中最猛最出名的一脉就是公羊派,汉武帝独尊儒术的儒家就是这个学派。 公羊派奉行大一统、大复仇!天下皆华夏必须一统,君之仇、父母之仇必须报! 也就是孔子说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以德报怨?傻子才去干呢。敢得罪老子,弄死你丫的!你捅我一刀,我tm还你十刀! 孔子也不是大部分印象中和蔼的好好先生,反而是一个脾气暴躁性子直率的老头。 孔子的弟子子夏曾经问过孔子一个问题:“老师,我该怎么对待杀害父母的仇人?” 估计孔子都被这个问题问懵了,薛虹估计可能当时孔子以一种看待傻子的眼神看子夏。 孔子最后的回复是:“那还费什么话,你以后要睡在草垫子上,枕着盾牌睡觉。你和他,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这片天地间。 不论你在哪碰到他,也别想着回家拿兵器,让他跑了怎么办?身边有啥拿啥上去就和他玩命!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这就是成语不共戴天的由来。 所以孔子是一个看问题非常通透的人,他也从来不主张过分抑制人性。 公羊学派就是继承了孔子思想中的“直”。 还有孟子,也不是个善茬,甚至比荀子还极端。 一提到孟子,就会想到人性本善。 可孟子的人性本善有前提条件的,那就说他本性善良的得是人。 “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孟子直接把达不到要求的开除人籍!剩下的可不就全是人性本善的了? 在荀子眼里,人虽然坏,但好歹还是个人。 可到了孟子眼里,达不到以上要求的,就不算是人。 比如现在的孔家,就不算是人,是完完全全的禽兽! 这也是隆庆帝想要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隆庆帝发现现在的主流儒家,虽然稳定,但已经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了。 既然这样,那就该换一换了! 由审判孔府而引起的文化动荡,思想碰撞,以及儒家正统的竞争,悄然开始了。 第149章 苦孔久矣 曲阜衍圣公府内,亭台楼阁勾心斗角,廊腰缦回,有垂柳荷花古槐,大气典雅。 本朝世祖念孔圣功绩,下旨重修扩建孔府。孔府由五进院扩大至九进院,并东西跨院。占地面积足足两百四十余亩。 厅、堂、楼、阁总计五百余间,只此一府便仆从三千余人。 曲阜并四周数个府州数十万亩土地,供养此一户人家。 仅仅明面上,直属于孔府的各种产业便有百余家。 比如山东最大的钱庄之一,明德钱庄背后的实际东家也是孔家。 孔家子嗣遍布山东何处,虽因能力有限,未处高位,但县令、通判等等五品以下的官吏何止数十。 与孔府相比较,贾母自称荣国府是中等人家,都已经算是高攀了。 清晨时分,孔瞻从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还不等说话便立刻有五个容貌姣好的美妇人,快步走了过去。 孔瞻抬起眼睛随便看了看,指了指其中一个,其余四人便退了下去。 孔瞻则是熟练的掀开那妇人的衣襟将脑袋凑了上去。这便是养生的秘籍,是孔府的秘方。 过了一会儿后,孔瞻推开妇人,一扭头,一碗上等的燕窝已经备好了。 只见孔瞻浅抿了一口,漱了漱口然后便吐在痰盂里。 之后又是几个容貌上等的二八少女,端着毛巾、小金盆、以及衣服跪在孔瞻身上服侍,帮其进行梳洗打扮。 孔瞻看着眼前青春貌美的丫鬟,心情也不禁好了许多,只是可惜啊,有心无力喽! 正所谓: 十六岁的篱笆,六十岁的桩。 新时代的靶子,旧时代的枪。 其实正常来说这个年纪不止于此,但可惜啊,肾源亏损过度,可不就是这个下场嘛! 等孔瞻穿好衣服后,来到外间,又是十几个貌美的少女在这里恭候,桌子上摆放着简单的饭食。 一道玉筋雀舌羹,还有几个馒头。 只说这玉龙筋煨凤翅吧,玉筋指的便是四十斤以上的鲟龙鱼的筋。 而且必须是母鲟鱼的筋,扒的时候必须保证不断,否则会影响口感。这样一条鲟鱼,正常的价格起码也要百十两银子。 再说这需要配的凤翅自然也有讲究,必须得是孔雀的翅膀上最嫩的那一小条肉。而且这两种食材务必新鲜。衍圣公现吃现取。 再说这简单的馒头。也不是用水和的,是用的老虎的乳汁。 衍圣公心善仁慈,不忍山中猛兽受圈禁之苦,所以命府中下人不得圈养母虎。 若是要用虎乳,命人去山中再取也就是是了嘛。 而且衍圣公要求取虎乳时不得伤害母虎性命,以免有失君子仁心。 人无伤虎意,虎是否有害人心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这看似朴实无华的早饭,没个一百四五十两银子,是断然吃不成的。 孔瞻拿起一个馒头,又舀了一碗汤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一个年纪稍小一些,约摸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汇报道:“老爷。外面的官员来信,说是京里出了消息。 说是有人到陛下那里告咱们家二公子的御状。陛下派了四皇子并着詹士府、吏部、刑部的官员来调查缉拿二公子。 京里的意思是想劝老爷早做些准备。” 孔瞻听过后冷冷一笑,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然后一抬脸,一旁的丫鬟立刻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嘴和胡须上沾染的食物残渣。 孔瞻只是敷衍的轻嗯的一声,然后便问道:“去年曲阜有几个县大旱,咱们府心善,发放粮食救济灾民。 可到底有不知道恩情的,便上报官府,秉公办理吧。” 去岁曲阜附近个别几个县受灾,孔府以三石小米换一亩中田的价格收购了不少土地。 还有一些人呢,比较倔强,宁肯饿死,也轻易不肯卖。 然后孔瞻就下令,低息借粮食给百姓。 确实是低息,但却是息翻息! 原本借出去是一石小米,到了今年七月份,他就让人家还十石! 本就是灾年,又没到收成的时候,老百姓到哪里弄粮食还他呢? 于是孔府提出了以田抵债的提议。 一亩中田,抵一石小米。 百姓自然不肯同意,群情激愤。 可曲阜上上下下官员,不是姓孔,那就是与孔家交好。 剩下的官员,那也是敢怒不敢言呐! 还能怎么办?人家是圣人之后!人家才是人,别说你们这些黔首,就是我们这些当官的,也不被人家放在眼里啊! 孔瞻下了命令后,还不忘补了一句:“去告诉老二一声,咱们府到底是有身份的。要个体面。” …… “官爷!!官爷!我求求您,这点粮食不能拿啊!这是我们家留下来的种子!它没了,我们全家的命也就没了!!” 可官兵不听这些,搜出种子后,一脚踹开老农转身离去。 绿柳成荫的林间小道上,三十岁上下的孔勤寿一身青色官服,坐在一处绿荫之下。旁边是两个丫鬟扇着风。 前面还有一个县令弯着腰半蹲着身体站在一旁。 孔勤寿一边吃着盘子里的瓜果,一边不耐烦的道:“种地的贱民最是麻烦。别说收债了,收税也是一样。 就说今年年初,我办差去下面督促收税,要米说没有,要麦又不给。 可结果呢?派人进屋子一看,不是在房梁上,就是在水缸底下藏着粮食。 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有,还偏偏卖惨。 对付这帮刁民呐,就得狠,不然还怎么治理他们?” “是是是!二公子您说的对啊!这帮刁民最是难缠。” 孔勤寿忽然脸上露出淫荡的笑容:“不过你还别说,这乡下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还真别有风味。真是歹竹出好笋呐! 也不知道今天本官有没有这个艳福。” 孔勤寿正想着今天看看能不能找点“野味”,尝尝鲜。 后面一个衙役连滚带爬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二公子!县尊大人!不好了!!! 二公子出事了!!” 这衙役还没跑到眼前,就被孔府的家丁一脚踹翻:“大胆黑心的孽畜!那嘴是干什么吃的!” 孔勤寿脸色也有些不快,冷冷的道了一句:“嘴不想要了本官可以帮你。” 那衙役恍然大悟,跪下对准自己的脸就是左右开弓。 “行了,说完了再抽也不迟。什么事这么慌张?” “哦!回二公子。京里四皇子莅临曲阜布政使司衙门,还调了兵过来,把知府大人给抓起来了! 还、还……” 县令在一旁都跟着着急的直跺脚:“还什么你赶紧说啊!不中用的东西!” “还派兵围了圣府!!” “什么!!!” 第150章 贾琏说危机 朱煇坐在知府的位子上,双脚翘起二郎腿搭在桌子上面。 薛虹坐在左手,海瑞坐在右手,高拱则是不停的翻看着知府积压下来的一些案件。 堂下孔府的管家傲然挺立,横着脖子就是不肯跪下。 好像不止是孔家高人一等,就连他这个孔府的奴才也高人一等一样。 朱煇随手拿起来一块令牌在手里把玩:“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孔府管家依旧不理人,无视朱煇的存在。 朱煇也不和他废话,手里令牌直接扔了下去:“凌迟处死!” 陪坐的地方官员吓了一激灵,不是,王爷,您还没审呢! 可令已经下了,别管有罪没罪先收进大牢再详谈吧。 管家也被凌迟处死四个字吓到了,不停在衙役的手底下挣扎着:“这有违我大明律法!!即便你是王爷你也不能……” 朱煇歪了歪头,然后直接笑了:“笑话,你不知道我爹是谁吗?” 管家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被朱煇一挥手直接带了下去。 这种人,上点手段能说的不能说的就全招了,不用和他浪费时间。 薛虹扭头看向一旁的同知,出声询问道:“派去孔府拿人的衙役怎么还没回来?” 站在下面的同知沉吟良久才开口:“大人您和王爷在京,有所不知。这山东一省之地的官员鲜有敢惹衍圣公府上的。 要不是王爷莅临,一般的官员下令,恐怕他们也不敢围了孔府啊。” 海瑞刚刚从高拱接过案牍,只是翻看了几页,脸色就已经颇为难看,但碍于身份不敢僭越,不好越过朱煇下令。 否则海瑞怕不是要亲自领人进孔府拿人了。 最后还是薛虹起身:“殿下,还是我带锦衣卫、地方府兵过去一趟吧。” 朱煇点了点头,示意锦衣卫千户、地方都指挥使司千户带人同薛虹一并走一趟。 现在因为有人出头担着责任,地方的府兵自然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直接跟着薛虹就出去了。 …… 衍圣公府门前,一大批衙役也只是将府门四面八方团团围住,却不敢进去捉人。 孔瞻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从里面走了出来,厉声斥责道:“你们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围衍圣公府!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退下!” “呦!衍圣公您好大的威风啊!拿着前朝封的官位,压本朝的官。是想要谋反?坐暴元的孝子贤孙不成?” 孔瞻回头一看,只见一人身姿挺拔,坐与骏马之上,身后是一大片士兵,还有十几名锦衣卫。 薛虹嘴角挂笑拱手道:“衍圣公,久违了。我只不过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晚辈。 念在贵府身份的面子上,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将贵府女眷集中至后院一间屋子内。请吧。” 说完后,薛虹便坐在马上不去看对方,不断指挥士兵将各个路口把守住。 衍圣公见薛虹态度如此强硬,一时间竟也慌了神。 “大人!孔府孔勤寿抓到了。” “嗯?不是刚派人下去抓他了吗?怎么这么快?” “不是派出去的人抓到的,是他直接光明正大的回府,结果被咱们的人拦了下来。” 薛虹点了点头:“好,戴上枷锁镣铐,直接打入大牢听审便是。” “遵命!”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可孔瞻拄着拐杖,搬来把太师椅往大门口一坐,大有一副:有本事从我身上踏过去的样子。 薛虹也不恼怒,只是笑道:“老大人,喜欢被人伺候?喜欢坐轿子?我满足你。 来几个兄弟,把老大人抬衙门去,和王爷说说话,出了问题我负责。” 有了这句话,底下的人动起手来那可相当利索了,在孔瞻惊怒的表情下,几个士兵直接把着太师椅抬了起来,稳稳当当的往衙门的方向而去。 “还等什么?进去搜!” 或许,这也是衍圣公府自宋后建成以来,第一次被兵丁闯进来,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因为据朱煇说,以后这个封号可能就不存在了。 …… 现银以及产业还来不及估算价值,可田产却是很好统计。 孔府嫡系一脉,旁系三脉共计占有土地八十三万亩。 刨除历代皇帝赏赐给他们家的祭田三千亩外,还有少部分祖上传下来的,剩下的土地几乎都是孔家通过灾年恶意压价的手段买到手的。 光是这一项罪名,还不够彻底打碎衍圣公的牌匾。 府上数千名仆人,其中不乏家世殷实富裕的人家的女儿。 但因为生的好看,便被孔府的男主子通过各种手段收到了府里去。 高拱将证据搜集了一下,然后润笔一番,又翻译成大白话找人写了,四处张贴布告,又命人四处宣传孔府的罪行。 而海瑞则负责寻找受害人作为认证,给孔府的罪行彻底定死。 …… 京城的大街上,两旁站满了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因为今天囚车里的人,那可是衍圣公啊! 整个孔府的男丁,只要成年的,几乎就没有一个无辜的,身上的罪行都不小。 一辆辆囚车中,只有最中间的那辆最特殊。 因为别的囚车里的囚犯都是站着的,只有他是坐着的。 这辆特殊囚车里的人就是孔瞻。 这辆特殊的囚车也是薛虹亲自为衍圣公设计的,对外宣称是体谅老人家。 可实际上只要久坐的人都知道,坐久了可比站久了累太多太多。 更何况孔瞻身上戴着沉重的枷锁,囚车也矮了一号。孔瞻在里面是站也站不直,腿也伸不开。 因为薛虹在设计囚车的时候是怎么难受怎么来的。 囚车押进京城的当天下午,隆庆帝便降旨:“免除衍圣公的爵位以及所有荣誉,抄没家产!待礼部、吏部、刑部联合公审后,再行定罪。” 除此之外,隆庆帝还一下子封了一系列的半圣后裔荣誉爵位。 当然,几乎都只是从五品的荣誉爵位而已,没有任何实权。 接下来就是忙着给这个屹立不倒的孔府彻底盖上棺材板,打入历史的尘埃了。 …… 荣国府后院内,贾琏面色难看,匆匆忙忙的回了房间。 贾琏冷着脸坐下,一撩衣摆:“平儿。看茶。” 王熙凤一边看着自己手中的礼单,一边随口问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贾琏喝了茶后,这才开口:“咱们家怕是要有祸事了!” 王熙凤听了后也没当真,只是笑道:“二爷又说胡话,咱们家与国休戚,大姐姐还是贵妃娘娘,我叔叔又是兵部侍郎,哪里来的祸事?” 贾琏重重叹息一声:“你是内宅人家不知道外面的事,今儿个虹哥儿同四殿下去了一趟山东,把衍圣公给抓回来啦! 我原以为陛下只是说说,最多也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想不到……唉!” “二爷你又瞎操心,那关咱们家什么事?省亲别院再有一个月就要建成了,到那时才是咱们家风光的时候呢。” “凤姐你想想,连衍圣公都因为犯了错被陛下拿了,更何况是咱们这样的人家?” 贾琏再自大,也不敢拿贾家同孔家比。 相较于王熙凤等人的无知与乐观,贾琏可是亲眼见证了贾府这些年的变化的。 从一开始的,贾琏每年边关各州拜访,到了之前只去平安州。 再到了现在,贾琏就连平安州也不能走动了。这说明边关已经彻底脱离贾家的掌控了。 再加上除了勋贵一脉外,就连顺天知府也开始有意疏远贾家,这一切都仿佛在预兆着什么。 “凤姐,这样,明儿个你给我送张帖子到姑父……不,送到薛兄弟那去。我去府上拜访一番。 这段时间忠顺王爷回京,管着督察组的事情。 忠顺王爷与咱们家素有嫌隙,没茬还找茬呢。你可千万管好府中的下人,别让人家抓了辫子去。” 第151章 薛虹戏黛玉 孔瞻被押进京城第一时间,隆庆帝便着令三司会审,并着礼部、吏部陪审。詹士府观审,太子亲自坐镇。其中吏部负责陪审的官员便是林如海。 这个阵容也对的起他孔瞻圣人后裔的身份了,也对得起孔家犯下的累累罪行。 至于薛虹等年轻小辈被不在此列。也没有被安排过来观审。 因为隆庆帝也不确定能审出些什么东西来,像薛虹、海瑞这样的年轻人还不成熟,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万一坏了这些年轻人的心性,那隆庆帝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至于审判结果如何,又审出来了什么,薛虹是不知道的。 因为林如海自知今天恐怕晚上未必能回家,所以便让薛虹接了黛玉去薛府。 薛虹到了林府门口下马后,立刻有下人过来去牵马:“公子回来了。” 薛虹一进府,老管家便迎了上来:“姑爷。老爷是有什么吩咐?” “老师有公事在身,可能回来的晚些。府里一切照旧便是。” 在林府,说话权级是林如海>薛虹>黛玉>其他人的。 薛虹不算是外人,也不单单是姑爷,还是林如海的弟子。 某种程度上算在古代,嫡传弟子的远近程度还要>出嫁的女儿。 所有人也都默认薛虹是自家的少爷,是老爷的半个儿子,只不过碍于规矩,不好在外面叫少爷。 所以自从薛虹和黛玉被赐婚后,林府的下人们在内称姑爷,在外称公子。 “是,姑爷是要去找小姐吗?” 老管家从来不会多嘴问主子们的事,只要他开口,必然是有缘由的。 薛虹脚步一停,微微侧目:“怎么?师妹今日有客人在?是贾府的几个姑娘?” “不止是几位姑娘。荣国府琏二奶奶也在。” 薛虹皱了皱眉,虽然他不反对黛玉交友自由,也没权力反对她和小姐妹往来,可是怎么连王熙凤也过来了? 王熙凤和那几个小姑娘不一样,心思太重,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 薛虹的眉头只是皱了片刻便松开了,现在贾府也只不过和林家维持明面的关系罢了,在外称呼一声,也没资格管黛玉。 更不要说这里还是林府,贾家人要是敢放肆,薛虹连夜就请朱煇派人把贾宝玉扔护城河里喂王八! “嗯,劳烦老管家派个丫鬟去后面说一声,告诉师妹,今天老师可能晚上不回来了,叫她不必挂念。 我就在老师外书房坐一坐吧。对了,顺便帮我送碗热粥来。” 从上午忙到黄昏,薛虹连午饭还没吃呢。果然,不论什么时候打工人都有难处啊!给皇帝打工也是一样。 “是,姑爷稍后,我这就去办。” …… 后院中,黛玉的小书房内,四周挂满了前朝、唐、宋的名贵字画。 赵孟頫的摹洛神赋、张旭的草书、周昉的仕女图等等。 一众小丫头转了圈的看,唯独王熙凤对这些什么字啊、画啊的不感兴趣。只不过是惊讶于皇帝对于林家的恩宠罢了。 因为黛玉这一屋子的字画几乎不是有着皇帝的收藏印章,就是盖着太子的。很明显都是赏赐下来的。 王熙凤一只手扯着黛玉的小手,另外一只手捏着帕子笑道:“嗨!偏生你们这些小丫头像老爷、姑父似的喜欢这些字啊、画啊的。要我说还不如些金银玉件来的实在。” 听闻此言史湘云也是心直口快,嘲笑道:“凤嫂子好不识货,这些东西可比金银贵重多哩!” 王熙凤也知道史湘云的性子憨直(虎),也不和她一般见识。 王熙凤坐到黛玉旁边,笑着奉承道:“哎呀!我就说当今陛下倚重姑父吧,看看这一屋子的赏赐,怕不是三天两头就有!” 黛玉听了也只是浅笑,一旁的雪雁却是直接说了出来:“二奶奶您这可说错了,这里面有一半都是姑爷给我们家小姐的。” 姑爷二字一出,黛玉的脸直接涨红了起来,瞪了雪雁一眼。雪雁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告罪。 虽然有了婚约,对内怎么称呼都行,可对外还是不能这么叫,于礼不合,会落人闲话的。 可王熙凤是什么人?只一眼便看出来了,黛玉只有羞,没有恼。很明显只不过是因为在人前被戳破了少女的小心思害羞呢。 王熙凤话题一转:“对了,我听说是薛兄弟和四皇子去山东抄的衍圣公的家。 也不知道衍圣公在陛下那犯了什么错,圣人之后竟然也落得这样个下场。” “凤姐姐,这事具体我也不知。只是听外面的人说是因为孔家的人欺压百姓,有人进京告御状。” 王熙凤对此是一万个不信。 她只相信孔家是犯了错,而不是因为犯了罪被抓。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就在几人说笑间,外面的丫鬟过来通报。 “小姐,姑爷回府了,现在在书房坐着。还捎来了老爷的信,老爷今晚不回来了,让姑娘不用挂念。” 听到薛虹过来了,王熙凤眼珠子一转,扭头便和黛玉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家二爷前儿个还说要找薛兄弟呢。 过几日我们家琏二去府上找薛兄弟,又不知道哪日有事,哪日没事。今儿个既然碰上了,便直接帮我问问。 行了,天色不早了,改日我再请林妹妹到府上,到时候我坐东,咱们痛痛快快的玩。” 送走了贾府众女后,黛玉便带着丫鬟直奔外书房。 此时的薛虹正喝着一碗米粥,随手翻看着一本杂书。 随着书房的门被打开,薛虹也合上了书抬起头来。 “师兄。” “见过姑爷。” 薛虹将碗放回木盘中,然后将书放回原处:“师妹,今夜老师不回来了,你自己在府中老师不放心,便让我带你去母亲那。” 黛玉走至薛虹身前,看着薛虹头顶有些偏了的冠帽,轻车熟路的伸出小手帮忙正了正。 薛虹也下意识的弯腰低头。 两人贴的很近,甚至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薛虹甚至可以看见黛玉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因为羞涩迅速从白净变为粉红的面色。 薛虹还没什么,可黛玉哪怕是已经做过这个动作许多遍,依旧会害羞。 薛虹一时间玩心大起,身子再向前探了探,两人离的更近了。 本以为黛玉会害羞的躲开,不成想黛玉竟然半闭上了双眼,站在原地。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着。 可等待良久,也没有任何的动静,黛玉悄悄睁开眼睛,便看见薛虹已经站直了身子在看向自己。 黛玉故作镇定的直面薛虹的视线,可两人仅仅对视一瞬,黛玉便败下阵来,从脸颊、耳垂、脖领已经全是一片粉红,将头埋在胸口,不敢抬起头来。 黛玉这副模样也确实满足了薛虹的恶趣味,主要还是因为黛玉年纪太小,薛虹下不去手,也只能精神上互动一下了。 薛虹见状轻笑一声轻碰黛玉的小脑袋:“如何?可有什么东西要拿的?若是没有咱们这便出发吧。” “对了师兄,刚刚凤嫂子说琏二哥有事要找你……” “嗯……我知道了,有劳师妹传话。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第152章 收九边,整军备 次日一早,贾琏便带了些许礼物登门拜访。自薛虹搬家进这新府邸后,这也是贾琏第一次登门拜访。 贾琏带的东西不多,却也足见心意。 这第一份礼物便是给薛母的,礼单上贾琏以侄儿自称,是一些老山参、燕窝等滋补之物。 这第二份礼物是贾琏给林如海的,按理说这份礼物不应该抬到薛府来,只不过这也是贾琏的机灵了。 一来薛虹和林家的关系众所周知,二来林如海忙于政事,鲜有在家。还不如借着薛虹的手把这份礼物送出去。 一来,免去了贾琏再跑一趟的繁琐,二来也让薛虹见到了自己对姑父的态度。 这第三份礼物,是给黛玉的,也是一并带到了薛府。 最后一份礼物,才是给薛虹,并不太贵重,一份糕点、一块新鲜的鹿肉、一盒子浙江贡品湖笔、还有一刀贡纸。 唯独给薛虹的礼物,看起来价值不算高,但实际上却是最用心的。 人言君子之交重义而不重礼。 贾琏也明白,薛虹家虽不敢说多大富大贵,却也不短那点银子使唤,薛虹又是少年成名得志,和这样的人交往真心相待盛过金银。 只这四份礼物,就花了贾琏小二百两的银子。甚至这里面的银子,还是贾琏自己悄悄贴补了一百两进去,王熙凤只给拨了一百两的银子去。 薛虹出门迎接贾琏入正厅谈话。 至于会不会让隆庆帝以为他和贾府走的太近这样的问题完全是杞人忧天。 薛虹身边所有人几乎都是帝党太子党,薛虹除非疯了才会和贾府亲近。 对于贾琏,薛虹也只不过是保持着寻常朋友的态度罢了。 一进正厅,贾琏一双桃花眼便含着笑意道:“薛兄弟乔迁之喜为兄未来贺喜,此罪一。 伯母入京,我身为晚辈也未来拜见。此罪二。今日二哥说是拜访,实则来向贤弟负荆请罪,万望贤弟不要见怪。” 贾琏到底是贾家难得的场面人,也不愧是和王熙凤是两口子,一开口便有意无意的拉近与薛虹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的恐怕还要以为两人是多年的故交呢。 薛虹轻笑道:“琏二哥客气了,贵府事情繁多,内要靠着琏二嫂子,外又全依仗琏二哥。 更何况君子之交论心不论迹。谈什么请罪不请罪?坐。” 两人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便分主客入坐用茶。 喝茶期间贾琏偷偷打量着薛虹,此时的薛虹相较于数年前初见之时又是大不相同。 那时的薛虹通身虽有书卷儒雅之气,可到底手中无权。 而如今的薛虹作为正五品的京官,皇帝、太子面前的红人,不知不觉间身上的气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也更加的内敛、朴实、沉稳些。 贾琏心底也暗自埋怨道:唉!府里糊涂啊!将林姑父、薛兄弟这一对师徒恶了去,岂不是自毁两根梁柱? 就在贾琏暗自懊恼之际,薛虹开门见山:“不瞒琏二哥,今日来詹士府事务越发繁忙,弟午后便要往东宫一行,为世子启蒙。 这样一来,咱们二人说话的时间也就少了。若非如此,咱们二人定要把酒言欢,好好叙叙旧。” 贾琏自然也听出了薛虹的弦外之音,不再卖关子,直接开口道:“贤弟,衍圣公到底犯了什么罪,连爵位荣誉都被陛下褫夺了。还有抄家斩首?” 听贾琏问起来这个,薛虹瞳孔微动,沉吟片刻后便回答道:“却实如此。陛下有心兴大明于四海,扬国威于内外。自然要整顿吏治。 衍圣公身为圣人苗裔,受天家厚恩,万民敬仰,不思精忠报国,反而鱼肉百姓、草菅人命,甚至里通外国,罪不可赦! 单单说他们府里那霸占了不知多少百姓的良田,还有那放的十几万两的印子钱,就不知道坑害了多少百姓。有此下场,岂不是应该?” 贾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附和道:“如此说来,确实该杀。” ???? 不是,大哥,我贴脸开大你没反应?? 空大了?你听我说的这些罪,难道你一点都不熟悉?孔家在干的事,你们家也在做啊! 薛虹目光在贾琏脸上不断扫视着,可依旧没有看出一丁点的破绽来。 仿佛之前去平安洲节度使那的不是他一样。 而贾琏此时心底也在暗自示警:“若真是这样,以后更得告诉府里的人低调着些了。 唉!也不知道大老爷、老爷频繁往平安州送信到底办的是什么差事。 这会又是多事之秋,万一有人弹劾府上结交外官…… 不、不、不!许是我多想了,大姐姐受皇宠正隆,保不齐明年就要孕育龙子凤女出来,只要府上约束着底下的人些,日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府里又没个在朝身居高位的,就连大姐姐封妃这样大事提前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府里和祖父在世的时候,到底是不同了……” 两人又随便攀谈两句,贾琏便主动告辞了。 贾琏这一趟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拉近与薛虹之间的关系,叙叙旧,细水长流放长线,钓大鱼。 否则刚登门拜访,就问这问那的,浅交深言可是大忌。 …… 贾琏一回屋子,就听见里面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正在说话。 “哈哈哈哈!蓉哥儿媳妇,你就放心吧,你弟弟在咱们自家还能被人欺负了去不成?” 贾琏迈步进入,只见屋子里王熙凤正拉着秦可卿的手说笑。 地中央站着一个羞答答的……小伙子。 含羞带怯,眉清目秀,雪映肤色皓,未语面先红,若非衣着有别,身形有异,恐怕就连贾琏也以为这是个姑娘了。 只看面相,贾琏第一反应是:这孩子长得不错。 再反应过来这是个少年时,贾琏心底不免一阵恶寒:谁家把孩子养的尽做女儿态?! 贾琏虽然荤素不忌,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 或者说整个贾府除了贾宝玉外,其他人都能算是正常人,毕竟好歹也是武将世家。再堕落,也不会左右为男、男上加男。 秦可卿见贾琏回来了,连忙拉着秦钟行礼。 “媳妇见过二叔父,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秦钟,还不叫人。” “侄儿见过叔父,给叔父请安。” 羞答答娇滴滴的模样让贾琏汗毛倒竖,但脸上依旧面不改色,伸手虚扶:“好孩子,不必多礼。 二叔刚刚从朋友家回来,身无长物,这便算作长辈给的一点好彩头。” 贾琏从怀里拿出二两的小银锭递给秦钟。在秦可卿点头后,秦钟这才接了过去。 “二爷,薛兄弟那边怎么说?” “薛兄弟说衍圣公确实是因为欺压百姓放印子钱等等罪过才被陛下拿了起来的。 凤姐,你也该好好管一管咱们家的这些奴才了,免得他们做了什么恶事,回头陛下算作咱们家的头上。 这年头,小心总没大错的。 行了,今日有晚辈在,先不说这么多了,我先去找老爷了,你们娘几个自在聊天吧。” 贾琏走后,秦可卿好奇便问了一嘴:“婶子,方才叔父说的薛兄弟是哪位?咱们家的亲眷中可有这样一位?” “嗨!他说的呀是你林姑父家的弟子薛虹薛兄弟。之前你二叔去南边办事,偶然认识了。” “可是那位和林姑父并称一门双探花的那位小薛大人。” 王熙凤只看了一眼秦可卿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点她的额头道:“你呀,就别想那美事了。 咱们府上的老太太也不敢给宝玉、兰哥儿请来他教导。如今他还是太子府世子的蒙师,就更不可能贸然收徒了。” 秦可卿只是点了点头,可一扭头看见地上站着的秦钟,心底便又生出了试一试的想法。 …… “哼哼,孔府,好一个孔府。朕看也没必要审下去了,光是现在的这些罪过,朕诛他满门十次都不为过。 传朕旨意,从此以后改孔庙为公庙,非一府之圣人,为天下之圣。 派遣钦差至山东,清点孔府田产,凡巧取豪夺的,通通偿还百姓。 对了,黄老爱卿,你的那位师兄……怎么样了?” 黄锦面色淡然道:“回陛下,师兄正在家学习行刑。” “哦……嗯?行刑?还学习?” 黄锦的这位师兄,便是当世仅存的公羊派的大儒,年轻时因为主张政见与主流儒家不和,又被上一任衍圣公落井下石,中途多次派人刁难,以至于外放过程中幼子去世。 所以当得知孔家被判处满门抄斩的时候,连夜开始锻炼身体,花钱请刽子手学习。为的就是手刃孔家满门。 公羊派打复仇恐怖如斯。 隆庆帝:((???|||))老人家身子还挺硬朗,精神状态也挺健康哈? “咳咳,老爱卿看着你师兄点,毕竟那么大岁数了…… 先不说此事了,朕打算彻底将宣府、大同、辽东三镇的兵权也收回来。 如今辽东镇的兵权是在李卿家的手里,问题不是很大。 问题就在这宣府、大同两镇。这也是这群人最后的爪牙,肯定不会愿意轻易放弃的。” 黄锦老大人厚道的一笑:“陛下,边关的几位督粮官年事已高,不宜在苦寒之地操劳,不如早些升入京中。 再有近年来臣听闻边关涌现不少年轻彪悍骁勇的将领。 臣等年事已高,军方的诸位大人也一样,也该是重用这些年轻人的时候了。” 黄锦给的办法很简单,控粮草,提拔边关节度使麾下年轻的将领。 这会他年轻,忠于边关节度使没关系。可年轻登高位,心高气盛之下,摩擦是难免的嘛! 等内部慢慢出现问题,那宣府、大同可就不再是铁板一块。权利从来都是内部瓦解的。 而且有控粮这一手兜底,就算狗急跳墙也跳不了多高。 至于开关放后金……他们有没有那个胆量不说,后金敢不敢,愿意不愿意,那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隆庆帝嘴角上扬,要不说人老成精呢,缺德还得看你们这些老头啊! 等朕彻底收拢天下军权后,便一省一省的开始清理沉疴,整顿吏治。 朕要超宗越祖,朕死后,要那经天纬地之号! 第153章 农业明星阵容 八月下旬,隆庆帝一道圣旨直达九边:一连擢升十几位边关要员进京。 其中,以宣府镇副节度使牛继武所受封赏最隆,授正二品武勋上护军,加京营副节度使、都指挥佥事。 一连十几位勋贵一脉嫡系升入京城中,一时间勋贵一脉势力迅速膨胀。 而后隆庆帝重点任用原指挥使麾下年轻将领进行位置顶替。 隆庆帝又从京中重新任命了副节度使督粮官下放。 看起来宣府、大同这仅剩的把持在勋贵手中的重镇并没有发生什么权利的变化。 而且勋贵一脉迎来一波大的升级,所以所有人也就默认了隆庆帝的动作。 因为在他们看来,上下依旧都是他们的人,就连现在顶替职位的年轻将领也是他们麾下的人。只空降一个副节度使督粮官有什么用呢?手下一个人都没有。 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往往年轻人才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以前没得远,只能和上司一条路走到底,现在隆庆帝加了他们的权利,又把路摆在了他们面前。 你的附庸以后还会是你的附庸吗? 不,是朕的。 …… 京郊的一块农田中,庄稼长势喜人,小路上站着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皮肤黝黑的老农,反而是几个看起来颇为白净的年轻人。 为首一人更是双手叉腰站在地头,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气质。 “长庚、子先、景瑜,你们三个先出来吧,忙活一上午了,待会再找也不迟啊!本王都要饿的吃人了!” 话音落下,稻田里钻出来三个弄的浑身泥泞的青年,其中一位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另外一位三十左右。 最后一位自然就是薛虹了,原本白净的脸上弄的脏乱不堪,鬓角的散发也因为汗水贴在脖领上。 随着气候变化越发明显,粮食减产也越来越严重了。 宋应星一直想尝试培育一种对天气抗性强些的良种。 而薛虹恰好知道一些办法,但两人对于农业理论培育知识不是太够,所以去钦天监抓来了专业人士,徐光启。 华夏自古以来就有人工育良种的习惯。 甚至根据文献记载,粮食产量一直是在稳定上升的。这说明除了精耕细作外,粮种也一直在筛选进化。 三个人手里都拿着从太子那要来的,西洋进贡的放大镜。 宋应星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景瑜、子先你们谁找到雄性不育的稻种了吗?” 徐光启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景瑜啊,你说的这玩意真的存在吗?这几亩稻田咱们可快翻遍了。也没见到过啊!” 薛虹站直身子,单手捶了捶腰:“有是肯定会有的,那玩意我以前确实见过,只不过当时没当回事。” 徐光启点了点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行啊!农乃国之根本,若是这样的大事轻而易举就能成,那咱们大明的百姓也不会挨饿这么多年了。” 宋应星也是雄心壮志:“就是,先辈们都能成,没道理咱们不行。先回去喝口水,吃顿饭,下午再来!” 徐光启一拍大腿:“反正咱们几个事也不多,就和它死磕!只要景瑜说的是真的,早晚能成!回去吃饭!” 几人踩着泥地上了小路,坐上马车就往京郊的庄子里去换衣服了。 见三人出来了,朱煇随手薅起一株稻穗叼在嘴里先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薛虹三人双眼通红的靠在车厢上,一动不动。 朱煇踢了踢薛虹:“啥情况?” “殿下别闹,一看一上午你眼睛也疼。” 拿放大镜看了一上午的稻子,薛虹三人现在感觉自己看啥都重影。 朱煇一边咀嚼着稻杆,一边吐槽:“我就说你们仨太心急吧?这事哪有一天办成的? 还有你,徐子先,你不是钦天监的吗?怎么和他们俩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徐光启红着眼睛反驳道:“殿下这话就不对了,自古历法和农业不分家啊! 臣是钦天监的怎么了?就不能早就良种了?” 朱煇贱兮兮的笑了笑:“那倒不是,只不过以前我小时候一直以为钦天监里的人都是神神叨叨的那种。” “偏见!都是偏见!我们钦天监要负责更新验算历法,补足偏差的。没有我们钦天监百姓种庄稼会出问题的。” 华夏的农历很特殊,是整个世界范围唯一的阴阳合历。用于农业上精准的堪称恐怖! 以农历配合二十四节气种庄稼,几乎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就拿春分举例,春分前一天,折根柳枝里面是发白的,干巴巴的感觉。 春分后,再去折同一棵树同一位置的枝条,就会变的有韧性,枝条里面出现绿色的芯。一天之差,精准至此! 也正是因为农历是阴阳合历,难免会有所误差,除了用闰月控制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人工推算偏差,进行修正。 钦天监干的就是这个活。 薛虹还陪着自己老师去过一次钦天监,那书堆的和山一样高,一群人在纸上不断进行验算。 林如海告诉薛虹,白天钦天监基本处于下班状态,晚上才是开始。 后世总有傻子说农历和二十四节气是西方希腊传过来的,还有说现在历法是西方人汤若望修订的。 那家伙,说的有理有据的,要不是薛虹初中地理学的不错,他差点也信了。 希腊那地理位置连四季都没有,它tm是地中海气候!四季都不分明,你哪来的二十四节气? 少的那两季是公知拿自己爹妈给希腊补上去的吗? 这不就和明明不孕不育,非说自己儿孙满堂一样离谱嘛! 至于汤若望,不好意思,这个人现在也在钦天监里,甚至薛虹还见过他。 汤若望确实是个很博学的小老头,确实西方历法也可以借鉴的地方,但华夏历法修正必然是以本国天文历法为主,借鉴外国历法查缺补漏! 也不知道怎么就总有人喜欢把自家的东西往外送。做香蕉人这么让他们开心吗? 汤若望对于华夏天文历法也只是略懂,整个历法修正的过程中,他也只是打辅助的其中一个人而已。 好家伙,后世某些人恨不得把二十四节气的功劳都安在汤若望身上。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三人的眼睛也恢复了一些,扭头看向朱煇。 忽然,三人偶然发现,朱煇嘴里的稻穗似乎……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啊? 三人对视一眼默默掏出放大镜。 薛虹一把将稻穗从朱煇嘴里扯下来,三人拿放大镜一照,只见这株稻穗上黑色的哪怕在放大镜下也只有针尖大小的花药完全处于闭合状态! 这就是他们仨找了几亩田地都没能找到的不育株!!! 薛虹三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向朱煇,看的朱煇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这稻穗你从哪弄来的?” “就是刚刚那块田里我随手拔出来的。” 和你们这群狗欧皇拼了!!! 辛辛苦苦眼睛都快看废了,愣是什么也没找到。 结果人家随手一拔,就是一颗雄性不育株! 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欧皇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不管如何,四舍五入一下,朱煇是欧皇,也帮薛虹他们减少了浪费的时间。 第154章 大观园建毕(作者失业) 寻到不育单株稻穗后,徐光启、宋应星二人连饭也不准备吃了,直接就准备拿回家进行研究对此。 薛虹只能提供一些脑子里的理论,实践动手还得看这两位。 不过以现在的工具水平,想要完成稻子杂交育良,恐怕时间得以年计量。没个十年八年想都不要想。甚至几十年也有可能。 万一倒霉,或者操作有误,也可能干一辈子都干不成。 不会真有人以为杂交良种很容易,脑子一拍说成就成吧? 最后只能依着两人,将两人送回京城。 朱煇本打算拉着薛虹去酒楼吃饭的,但薛虹身上的短打打扮,还有些泥污,不便去酒楼吃饭。 于是两人就近,在城里挑了一家口碑还算不错的小酒馆,随便点了两道小菜,筛了几两米酒简单吃些饭食。 “景瑜,你那玩意靠谱吗?我怎么感觉他俩都快魔怔了?” 薛虹挽起袖子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有蹲神农庙的机会,换谁都得疯。” 朱煇有些不相信:“就那一株小玩意,能让亩产长多少?十斤?二十斤?” “如果一切条件,能达到理想状态的话,最起码比现在的亩产高出个一石是没问题的。最次一亩产量也能高出五六十斤。” 现在大明北方的稻子一亩产量,平田大概在三百斤左右。南方因为气候原因会高出不少。 要是真能让粮食亩产量高出一石来,别说进神农庙,怕不是百姓能把他们几个打板供起来,逢年过节吃香火。 在三百多斤的基础上多出来一石,看似不多但也要看怎么对比。 和后世那些怪物稻种比,动不动八九百斤的是肯定比不了,在没有大量化肥的情况下,薛虹几人能把亩产提升到五百斤左右,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大明就可以多养活更多的百姓。 更何况产量只是目的之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抗寒。 小冰河时期才刚刚开始,距离结束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后世二十一世纪时期,其实刚刚彻底结束小冰河期没多久,所以气温会不断攀升。所谓温室效应确实有,但还不足以影响这个世界太多。(太看得起人类的能力了。) 根据史料记载,曾几何时中原地区有大象的身影。这就是天地的伟力。 薛虹曾经见过一张气温变化表,基本上所有的大规模战乱,都是在气温降低的范围内。 还有农耕、游牧民族的界限,也一直在变动。 人生一世如草木一秋,人如同庄稼一样,气候好了就长,气候不好就亡。枯荣生灭,岂非天之道? 朱煇听闻薛虹的话,搓了搓手:“那个……景瑜你看哈,那株稻子是我找到的,万一真成了,是吧……你说……嗯……” 当皇帝,掌权力也就图一乐呀,真牛逼还得是蹲庙里名垂千古。 两人正说说笑间,门口进来了两个人,一者身形魁梧,看衣着颇有着家资。 另外一身,形貌清俊,但眉宇间却略有困顿,衣着也颇为简单,虽是长衫,也无甚补丁,可衣服早就浆洗的掉色了。可见囊中羞涩。 “掌柜的!!芸二爷和我醉金刚倪二过来了还不赶紧过来伺候着!” 声音之大,几乎整个小酒馆的人都能听到。 可这倪二是个在赌场放利钱的泼皮,虽说是泼皮却又有几分侠义在,时有仗义疏财帮助邻里的事情,又会几下把式,因此有些名气,大家也愿意卖他个面子。 而那看似囊中羞涩的青年,也正是贾家的贾芸,哪怕家里再困顿窘迫,可人家姓贾,怎么也算是国公府的公子,不是白身布衣。 这个身份对于薛虹等人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于普通百姓,那已经算是大人物了。 因此虽然两人一进门来,便颇为张扬,却也没人敢吱声。 倪二从怀里掏出一两散碎市银放在桌子上:“掌柜的,先打一斤酒,再弄几个下酒菜过来,今天我们哥俩不醉不归。” 贾芸连忙想要推辞:“倪二兄弟,我……” “唉?芸二爷,兄弟方才见你面色苦闷,必是心中有事,来来来,兄弟请你吃酒,咱们一醉解千愁。 借着酒话,有什么不痛快同我倪二说说。” 贾芸奔走了一小天,此刻肚子还真的有些饿了,又见倪二并不做假,也就厚着面皮应了下来。 菜还未上,酒就已经先端了上来。 两人各自先饮了一碗,借着酒,贾芸也终于说出了苦闷之事。 原来,因为贾芸家中生活窘迫,加上如今大观园正建造的如火如荼,还有些收尾工作,所以想着靠贾家子孙的身份,讨一份差使,挣些银子孝敬母亲。 可哪曾想,他这个贾府后人的身份,竟然还不如几个在府里做事的奴才有用。 经人指点,想要赊些冰片(药材)、麝香去给王熙凤送礼,可又苦于没有银子。 去找自己舅舅卜世仁赊账,人家没赊不说,还好一顿贬低他。 听了贾芸的话,倪二二两酒水下肚,一时间义气上头,自身上连搭中掏出一块白花花约有五十两的大银锭,拍在贾芸手中。 “也罢!我这里刚巧有取回来的纹银五十两,芸二爷你先拿去用便是!” 贾芸虽然见到银子心里欣喜,却也知道倪二是在赌场放利钱的,哪里敢要呢?连连婉言拒绝。 “芸二爷放心,我不要你的利钱,你只管拿去用便是。 还是说,你这个贾府的公子,认为我倪二配不上与你做朋友?若是如此,那咱们就此罢休!” 贾芸听到这话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既高兴又感动,更是感慨无限。 正经的娘舅不但不帮,还要冷嘲热讽,反而这数面之缘的市井朋友,肯仗义疏财。 贾芸收下银子,再三保证道:“倪二兄弟放心,等我贾芸一有了银子,便立刻连带利钱还你。” “既然是朋友,那就别谈什么利不利的,只管拿去用便是!”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朱煇、薛虹两人看了个清楚。 朱煇嘴角带着笑意:“有意思,某种程度而言,这两个人倒也算是人才了。” 倪二看似五大三粗,可实际心里比谁都要明白,他之所以敢连欠条都不打便借给贾芸银子,除了侠义外,很多的还是他了解贾芸的为人。 什么人不容易欠钱?那就是从来没有借过钱的人。这种人底线丝毫未破。 况且贾芸再怎么说,也是有着贾府的身份在,再不济,人家也能和荣国府里的老爷公子们说上话,叫上一声叔父。 薛虹眯了眯眼睛,远远的看着贾芸低声道:“看来贾家并不是府中没有值得培养的人,恐怕是资源没用在对的人身上罢了。” 府里的个个锦衣玉食,却又不知珍惜。 府外的个个有心上进,却又没有门路。 明明一祖所出,却如同两个世界。 薛虹两人也吃的差不多了,一旁的护卫立刻到柜台去结账,二人转身离去。 离开时,贾芸的目光停留在薛虹的身上:“奇怪,此人怎么好生眼熟?” …… 出了酒馆后,朱煇便用马车将薛虹往府内送去。 “四殿下,今年的省亲一事恐怕也快要开始了吧?” “嗯,我母后定的日子是在今年的正月开始。” “哈!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时兴盛,转瞬即逝啊……” (作者成无业游民了,到底没躲过去啊,大环境之下,谁也没办法。 因为裁员这事,导致这两天文的质量下降好多,抱歉,等作者调整一下心态。 看看把质量拉回来,更新量也拉上去。) 第155章 巧姐病蹊跷,夏金桂生乱 重阳节前夕,薛虹因着替太子办差,刚从一旁的京县回来,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去后院拜见母亲,便在家门口迎面撞上了焦急的贾琏。 “薛兄弟留步!” 薛虹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对着贾琏拱了拱手:“琏二哥,你这是……” 贾琏快步上前扯住薛虹的袖子就不肯松开了,连道救命。 原来,贾琏与王熙凤的女儿自从年前发了痘疹,如今又不知怎么撞了花神。 寻医问药皆不见好,王熙凤听说民间有个说法,便是以文曲星身上的文华之气可以冲散这些东西。所以便央求贾琏过来请薛虹去一趟帮忙。 按理说巧姐是林如海的侄孙女儿,这种事找他也没问题。 可是一来,两府关系如今不好。 二来,林如海身为吏部侍郎,事务繁多,贾琏也没有那个脸面自觉能请动他。 更何况贾琏也担心林如海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反而会说他一顿,也就熄了这个念头。 薛虹听了只觉得荒唐:“琏二哥,若是受了惊吓自然是要用药,和神鬼有什么相干?可千万不要耽误了孩子救治。” 可无论薛虹怎么劝,贾琏就是一口咬定,药也吃了,医也见了,就是没有好转。 “好兄弟,此事就算当哥哥的求你了。我和你凤嫂子也只这一个孩子,自是心肝一般的宠着。 这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凤嫂子的心气也就散了! 你不看在别人的面子上,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如何?” 薛虹拗不过贾琏,最后只得道:“琏二哥,容我回去换身衣服便随你去瞧一瞧巧姐。” 薛虹先回府见了母亲,然后又换了身寻常的衣服,便同贾琏往荣国府去了。 …… 时别许久,薛虹再一次登门荣国府。 薛虹本不愿入后院的,只是贾琏再三恳求,于是两人匆匆忙忙往王熙凤的院子走去。 贾琏的书房内,王熙凤正抱着巧姐,脸上不住的落着眼泪,一旁的平儿也面带憔悴之色伺候在旁。 “凤姐,我将薛兄弟请回来了。” 薛虹进了书房后,便停在门口,距离王熙凤平儿丈许的地方开口:“琏二哥,你且将巧姐抱来于我看看。” 贾琏照做,将巧姐从王熙凤的怀里抱了出来,来到薛虹近前。 巧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薛虹,一时间有些怕生,下意识往贾琏怀里钻去。 薛虹从手中拿出一块蜜饯,又掏出一个方才从街上买来的糖人,果然吸引了巧姐的注意力。 薛虹快速的替巧姐检查了手腕然后又看了看印堂,以及眼底。 此刻的巧姐有些殃殃之感,很显然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了。 薛虹小心翼翼的从贾琏怀里将巧姐接了过来,先是在手腕、印堂,然后又在小腿上数个穴位轻轻按压,最后揉捏耳朵。 又让贾琏拿来件他的衣服,将巧姐紧紧的裹住抱在怀里。 薛虹轻哼不知名的歌谣,不多时巧姐竟然真的放心的睡了过去。 看的一旁的王熙凤、平儿瞠目结舌。 确定巧姐睡着之后,平儿便要近前来,从薛虹怀里接过巧姐,却被薛虹伸手制止,然后将巧姐塞给了贾琏。 贾琏又将巧姐给了平儿,平儿抱着巧姐直接下去休息了。 王熙凤眼里带泪,用感激的神色看着薛虹:“薛兄弟,这次多亏了你了。以后只要兄弟有什么用的到的地方,尽管同你琏二哥说。” 贾琏也跟着恭维道:“薛兄弟,我可真服了你了。人家常说科举出来的人都是文曲老爷,原本我还不信呢。” 有个屁的文曲老爷,薛虹这也只不过是确认了孩子受到惊吓后采取一些办法罢了。 孩子心神不全,又想象力丰富,可能不经意的东西就会受到惊吓。 甚至可能随便看到一个陌生人,让她觉得不舒服,就会吓到六神无主。 薛虹按压相应的穴位,然后又用贾琏的衣服紧紧包裹住巧姐,一是缓和她的紧张,二来是给孩子安全感。 很多时候孩子之所以受到惊吓,便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琏二哥,以贵府的情况,巧姐身边应该是不缺人的,怎么会让一个孩子受到这样的惊吓?” 王熙凤也许是本就心有不满,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还不是宝玉闹的,房里的一个丫鬟就闹的沸反盈天的。” 原来是王夫人手底下的一个丫鬟,被王夫人误以为勾搭宝玉,结果被羞辱过后,为证清白投井自尽了。 贾府自然要找些道士和尚过来做一做法事。 因为动作古怪、衣着迥异,所以巧姐不小心看到后自然就被吓到了。因为小孩子不能理解这些东西到底是在做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老一辈人不让孩子过早接触这些鬼鬼神神、光怪陆离活动的原因。 也许是近来王熙凤心底积怨太多,一股气说起来就不停了。 “要我说宝玉也是,金钏那丫鬟我知道是个老实的,定是他去勾搭人家,结果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羞辱金钏。 结果害死了人不说,还连累我的巧姐吃了这么大的苦。要不是薛兄弟你啊,我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其实贾府好色属于祖传,贾琏更不用说了,有专门供应商,鲍二甄选。 但至少贾琏还算有些担当的。 可贾宝玉呢?明明是他去调戏金钏,结果王夫人当着他的面羞辱金钏,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的跑了,生怕怪罪自己身上来。 这也是男人? 贾宝玉这玩意谁研究的呢? 薛虹出于和贾琏有些交情,便想着最后点一点两人,笑着道:“琏二嫂子这话说笑了,以贵府的情况,凡平日行善积德,善待邻里百姓。 纵使有灾,也必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贾琏跟着附和道:“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唯独王熙凤,只是尴尬的陪笑,她总觉得薛虹话里有话。 …… 王夫人房内,夏金桂正拿了一盒香酥过来孝敬。 “这香酥是我们家里走商时托人从金陵买回来的。知道太太您喜欢,所以特意拿过来孝敬。” 王夫人看着夏金桂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很是满意,儿媳妇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嘛,事事都要顺着婆婆。 都像那林丫头一样成什么样子! 两人正闲聊着,夏金桂忽然主动提起了宝玉房里的一个丫鬟道:“太太,前些日子,我见着一个丫鬟,正在院子里骂着其他的小丫鬟。 水蛇腰,削肩膀,模样甚是可人,只是太轻狂了些,不知道是哪里的丫头。” 王夫人一听,转头看向王善保家的。 “太太,您望了?前些日子您还问过我呐,说宝玉身边有个有些像林郡君的丫鬟是谁。那是宝二爷房里的二等丫鬟晴雯呐。” 听闻此言王夫人当即大怒:“果然又是这个下流的小贱妇。这样的若不打发了,别人还以为我贾家没规矩呢。 宝玉房里的人,我都见过,袭人麝月那两个笨笨的,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孩子。 这个晴雯眼睛里透着灵光,又生的那样的容貌,定不是个省油的灯。来人,召她来见我!” 王善保家的伺候王夫人这么久,自然听出来了王夫人是借着晴雯发脾气。却也不敢说话,只能下去叫人。 夏金桂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心中暗道:“宝玉房里的那几个小贱人,都给我等着,咱们有账不怕算。尤其是那个叫袭人的……” 第156章 薛虹鞭晴雯 不多时的功夫,晴雯就被王善保家的带到了屋子里。 晴雯一进屋子里来,王夫人只一眼便觉得这丫头眉宇间越发的像那林丫头,心里也就越不喜欢,心中暗自道:“如此的模样,果真留她不得。” 晴雯此刻头戴发钗,身上的衣服虽然算不上多华丽,却也是绫罗绸缎,施以粉黛,低着头的样子,颇为惹人怜爱。 “哼!好一个美人儿,如此打扮哪里像个丫鬟,倒像是谁家的小姐似的,整日这打扮的给谁看? 我先记下了,仔细明个儿揭你的皮。宝玉现在在哪?” 王夫人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夹枪带棒,准备叫宝玉过来一趟。 晴雯虽然委屈,却也不敢顶嘴,只是低声回道:“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宝玉如今去了哪,在做什么我不知道。这只能问袭人、麝月两个。” 话音落下,王夫人的脸色更冷了:“那就该掌嘴,要你们干什么吃的。身为宝玉房里的丫头,连主子的动向都不关心。” 王夫人摆明了要挑错,无论晴雯如何回答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如果晴雯对宝玉行踪了如指掌,那就会是:好啊,你这小贱人,果然是存着心,勾引宝玉。 如果晴雯一问三不知,那就是玩忽职守。 晴雯还要再答,就被王夫人拦住:“算了,你不上心宝玉反而是他的造化。下去吧!以后不许作这轻狂浪荡样。” 王夫人到底还是顾忌些宝玉的想法,担心一下子把晴雯撵走宝玉会不适应。 “回太太,奴婢原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只不过因着宝玉房里空着,所以派了我过去。 若是太太觉得我对宝玉不上心,以后我留心就是了。” 晴雯这话一出,夏金桂和周瑞家的通通露出了一抹笑容。 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太像和王夫人顶针了。既然身为下人,主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不需要解释那么多。 果然,听了晴雯的话,王夫人原本就冷着脸如今变的更难看,直接下令道:“好个浪荡蹄子,现在敢顶太太我的话了,以后还了得? 来人,将她给我赶出府去,除了贴身衣物什么也不许带!” 话音刚落下,贾宝玉正巧过来给王夫人请安,听了屋子里的晴雯哭声以及求饶声,便明白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宝玉只是犹豫一瞬间,便转身离去,生怕撞上王夫人的气头吃了瓜落。 夏金桂在一旁心中自是一阵爽快,立刻奉承王夫人道:“太太不必动怒,就是皇上家也有欺主的奴才呢。 这必然是平日里宝玉太过怜爱她们,以至于奴大欺主。太太又太忙,没时间管着她们,一个个才敢如此。 如今有了这前车之鉴,想必府里的丫鬟们会老实许多。” 晴雯本是贾府奴才府里的奴才,是赖家买来的,因贾母叫着伶俐可爱,便要了过去。如今被赶出贾府,已是无处可去。 荣国府后角门的大街上,晴雯出了府后,无力的靠在小巷子中哭泣。正要往舅兄多混虫家里去。 却被宝玉手下的人拦了下来。 “晴雯姑娘莫担心,宝二爷让我们带你去另外一处好去处。” …… 林府侧门处,一辆马车停在了这里。车内的人正是晴雯。 车上的小厮跳了下来:“我们是荣国府的,劳烦兄弟进去给林姑娘送个信儿,是宝二爷让我送晴雯姑娘过来的,这里还有宝二爷的亲笔书信一封。” 侧门负责看门的下人眼睛一瞪,连忙挥手示意对方闭嘴。 什么叫你们家少爷给我们家小姐送信?这要是传出去了那还得了?让我们家姑爷听到又会怎么想? “快别说了,若是有什么事儿也得找我们家老爷,或者我们家公子说。小姐一概不管外面的事,请回吧。” 正说话间,薛虹并着贾琏骑马过来了。 薛虹坐在马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擎着马鞭看向下面:“吴二,这是怎么回事?” 看门的吴二连忙上前牵马:“姑……公子您回来的正好。 这位说是荣国府的人,说是宝二爷有信给咱们家小姐,还要送个人过来,这不是胡扯嘛!” 吴二还生怕薛虹误会了自家小姐,帮着解释了一嘴。 贾琏在一旁也策马近前,定睛一看,那马车旁边站着的人确实是贾宝玉手底下的小厮。 贾琏担心贾宝玉又搞出什么荒唐事来,惹恼了薛虹,便开口道:“李贵,你在这里胡嚷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还不给薛兄弟拿过来。” 李贵不敢违背贾琏的话,只能将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然后又让晴雯从马车里出来。 李贵便将事情的大致说了出来。 贾琏虽然未见过晴雯却也从王熙凤嘴里听过这个名字:“你……原本是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后来是宝玉房里人,怎么会被太太赶出来的?还有宝玉送你过来姑父家做什么?” 李贵:“回二爷的话,宝二爷说了,晴雯心灵手巧,因着觉得林姑娘手底下未必有这样的巧人,所以就……” 话还未说完,贾琏已经一鞭子落下:“安敢在此胡言乱语,还不闭嘴!” 把自己房里的贴身丫鬟,送给黛玉?你要做什么?这意味着什么,到底知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人家未婚夫就在自己身边的马上坐着呢。 薛虹看着手里的信封,又看了看地上的晴雯,冷笑一声:“还真是块茅房里的宝玉,死性不改。 你且将这位姑娘带回去吧,这样往别人府里送人,断没有这样的事情。 还有,回去告诉你们府里宝玉,要是再犯这样的浑事……哼。” 就在贾琏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晴雯居然开口顶撞薛虹道:“薛公子,您纵然是姑老爷的弟子,也断然没有替林姑娘做主的道……啊!!” 薛虹一道鞭子落下,将晴雯抽翻在地上。 以前还觉得晴雯颇有反抗精神,现在仔细一想,这不纯纯东瀛孽种——匠人精神嘛! 现在一想书里的晴雯也挺能作妖的,摆不清自己的身份。 “我不知道你们府里的宝玉是如何娇纵你们这些丫鬟的,现在居然敢到朝廷官员府邸门口使性子。” 宝玉的那封信被扔在地上,薛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要么,你吃了这封信。要么,今天晚上我送你去顺天府大牢里过夜。自己选吧。” 晴雯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可依旧不能让薛虹有半点心软。 贾宝玉是二比,你晴雯也是二比? 你是贾宝玉贴身丫鬟,然后你现在要去薛虹未婚妻房间上岗,还指望薛虹能同意? 还是说真以为世界围着你们那块破石头转? 薛虹一般从来不会迁怒于人,可晴雯挨这一鞭子纯粹是活该! 薛虹见晴雯只是哭泣,也没有动作。 “哭也算时间。给你三息。” 三息过后,立刻两个下人就要上前拿了晴雯送官。 结果下一刻,晴雯飞快的拿起地上的信封,塞进嘴里咀嚼。 待晴雯将整个信封吃了下去后,薛虹这才收回了目光:“拉上她给我滚。” 至于怜香惜玉收入麾下?薛虹缺妈了,还是小头掌管大头?给自己整这么个奴才不是奴才主子不是主子的来? 贾琏更是羞愧难当,人家薛虹刚刚帮自己救治了女儿,现在自家兄弟就这么得罪人家。 “薛兄弟,真是对不住……我……” “琏二哥不必多言,弟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再会。” 薛虹翻身下马往府里走去,心中暗自盘算着:正好书房里的秘籍都快落灰了,也该拿出来用用了。 (这里并不是作者拿晴雯撒气。晴雯的性格我感觉用一句话形容挺合适: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活在公子哥的甜言蜜语中,死在现实和性格缺陷之下。 晴雯不是家生子,是奴才的奴才出身。这个地位……懂得都懂。 虽然可能性子不坏,但过于直率轻狂做事不顾脑子。若有袭人三分圆滑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说实话,红楼梦整书基本上围绕贾宝玉描写,因此晴雯是好人坏人看不出来。 但她的性子注定了,她很难有好下场。 至于反抗精神……个人觉得还是犟脾气罢了,她也不敢去反抗,甚至她也很享受贾府的优待。 这里写晴雯的遭遇也是后面要用她后面的戏份衬托贾家境地,天翻地覆,白茫茫真干净,王公重新沦落草根。而原本依附于贾府的草根呢,却因为时代的变化,真正活出了人样。 可能不太符合一些朋友心目中晴雯的形象,只能说抱歉了。) 第157章 多姑娘试假宝玉,晴雯醒悟终涅盘 “真真气死我了,宝玉这个混账!一天到晚净做些荒唐事!” 贾琏掀开帘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抬手就要敲桌子泄愤,又忽然想起来自己女儿巧姐在里屋睡下,恐惊吓到她,便重重锤在自己的大腿上。 王熙凤和平儿听见了声音,连忙出来查看。 “二爷,这是怎么了?宝玉怎么气着咱二爷了?”平儿上前斟茶来,王熙凤坐在贾琏旁边出声询问道。 “怎么了?就今天下午的事儿。我和薛兄弟回去的时候,正巧碰见咱们府上的马车和下人。你猜猜是怎么一回事? 宝玉居然要将自己的贴身丫鬟晴雯送给林丫头,当着薛兄弟的面,晴雯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指责他? 哈哈哈!我看咱们这个府里哪里还有规矩?一个二等的奴才,敢指责朝廷正五品命官的不是,还是在林姑父的府门前。 以后呢?她晴雯是不是还敢编排皇上的闲话?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听到这话王熙凤和平儿更是惊的花容失色。 王熙凤连忙追问:“那薛兄弟……” “幸亏人家明事理,有涵养,这才没让我吃了瓜落。人家前脚刚刚帮了咱们,回过头府里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说我能不气嘛!” 给女方送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好听点叫僭越。说难听点叫私通! 换算成现代的话:隔壁老王把他穿过的内衣内裤送给别人媳妇。 “若真是这样,那宝二爷和薛公子的仇可就大了。” “仇大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凤姐我可先和你讲明白。我知道你同太太走的近,可如今不同了。 哪怕大姐姐封了妃,到底也还是后宫的事。薛兄弟前程无量,得罪了他,以后可有的受的。 你可千万别上赶着去当什么和事佬,把别人的棺材抬回自己家里哭丧。” 前面的时候王熙凤还认真的听着,可听到后半句直接就骂了出来:“放你的狗屁!我给谁哭丧!” 贾琏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赔罪:“好凤姐,是我不慎胡乱言语。 重阳将至,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多亏了你,真是辛苦了。” 王熙凤本有怨言,可看到贾琏那一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含情桃花目,再多的话也酥了。 平儿见状自觉去内厅里照顾巧姐去了。 …… 至于晴雯,则暂住在表兄多浑虫的家中,由其表嫂多姑娘照料。 只是这对姑嫂之间初见相互看不顺眼。 晴雯瞧不起多姑娘浪荡,恨不得勾搭天下男人。 而多姑娘呢,又觉得晴雯自命清高,没有小姐命却得了小姐病。 但多姑娘的厉害可远远不是晴雯比的了的。晴雯吵架也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受宝玉的宠罢了。 争吵起来,还要看谁更不要脸。 这方面,晴雯是拍马也不及多姑娘的。 加上多浑虫家中的环境较差,不说比晴雯住的地方如何,就是那些粗使丫鬟住的倒座房,也比多浑虫家强的多。 而见了晴雯病了,多姑娘许是同情,许是怜悯,居然开始迁就些晴雯,闲时送些汤水过来照顾。 可晴雯却就是不肯开口用饭。多姑娘一时也来了脾气,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可怜晴雯一连数日因为赌气水米不打牙,如今又生了病,更是动弹不得。 躺在床上一小天,不曾喝过水,嗓子已经干的厉害,可却也没有力气起来倒水喝。 就在晴雯难过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晴雯。” 贾宝玉掀开帘子,脸上带笑的一屁股坐到床上,开始倾诉衷肠:“晴雯,这几日我因为府里有事,不曾离府,可我却无一日不在思你念你,有许多话想要与你说。” 晴雯忍着嗓子刀割一般的难受,开口道:“宝玉,帮我倒些茶来,咳咳……渴了我这半日,这屋里半个人也叫不来……” 宝玉倒了一碗水端过来,晴雯只喝了两口便又不住的咳嗽。 宝玉连忙询问道:“晴雯,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念你。这里没人,你有什么话尽可与我说。” 晴雯没察觉到宝玉的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流泪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只不过是活一日……算一日吧。 只有一事,就是我死也不甘心。” 宝玉一喜,连忙将耳朵贴过去,以为能听到晴雯说也想着自己,爱着自己,念着自己。结果…… “我虽生的略微好些,可如何勾引你?为何太太一口咬定我心怀不轨,是个狐狸精呢?只这一事……我死也不服。” 贾宝玉脸上的笑凝固住,转而变得有些尴尬,又变得有些羞愧,最后直接潸然泪下。 晴雯见到这一幕,反而更是心如死灰:是了,宝玉的性子,自己又怎么能指望上他替自己说上半句话。证明自己清白呢? 晴雯侧过头去,眼泪顺着脸落到枕头上。 “呦呦呦~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府上的宝二爷嘛?” 多姑娘刻意扭动腰肢,挑动着眉毛向着贾宝玉靠近:“宝二爷你一个主子,来我们下人房里做什么? 莫不是觉得我年轻有姿色,来调戏我的?” 说话间,多姑娘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攀上了宝玉的脸,只一瞬间,宝玉浑身竟然一酥麻,连忙后退,不敢去看多姑娘。 多姑娘进一步,宝玉便退一步,两人跌坐在椅子上,多姑娘一撩起裙摆,竟然直接压在贾宝玉的身上。 “别!好姐姐,别……” “别什么?平日里只听你是风月场中惯作功夫的,怎么今儿,又装起善来了?” 贾宝玉虽然好色,可对于目标的质量有着极高的要求,多姑娘虽然中上之姿,却还达不到宝玉的标准。 晴雯虽然对于宝玉心灰意冷,可到底仍旧有些情谊在,见多姑娘如此调戏宝玉,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床上不住怒斥道:“不要脸……咳咳,不要脸!!” 多姑娘连忙看了一眼晴雯,见对方并无大碍,继续调戏着宝玉。 贾宝玉吓的不敢动弹,只能推脱说:“好姐姐,快小声些,外面有老妈妈!” “唉?那你怕什么?若不是因为你,咱们家晴雯能被赶出府来?还是说你们二人已经成了好事了? 若真是这样,那我可要试一试你的功夫了。要知道,我可想你不是一日两日了。” “好姐姐,快饶了我吧。传出去于我名声有碍,我和晴雯之间也只是情谊,并无其他。” 多姑娘眼底闪过一丝讥笑,你的名声是名声?那女孩子家,晴雯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 既然无事,何故藕断丝连,又不给个名分拿出主人男子汉的担当来,或者干脆一刀两断? 多姑娘捏了捏宝玉的脸,笑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虽逮到你了,却不知你竟然空有个漂亮模样。 竟是个没药性的炮仗,只空做个幌子,比我还害臊呢,哈哈哈! 可知啊,这人的嘴虽薄,可说出的话压在人身上却比山还重。 刚刚你们二人说话,我素料定你们二人是偷鸡摸狗,如今看来,我们姑娘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既如此,二爷就离去吧。若是晚了……” 一边说着,多姑娘一边将手摸向自己的腰带。 宝玉吓得落荒而逃,竟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多姑娘见状只觉得一阵痛快,一股意气从心口发出,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放肆而又尖锐,似乎看见了什么极其离谱荒唐好笑之事。 笑声之下,晴雯却是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开始放声大哭。 漆黑狭小的房间内,一哭一笑。一悲一讽。说不清的千言万语,道不尽的辛酸苦辣。 不多时,多姑娘收起笑意,整理了一下仪容,去外屋端来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坐在晴雯床边,伸手扶起晴雯。 晴雯目光有些迟疑,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喝吧。咱们姑娘家的,都不疼自己,难不成还指望那些出了被窝就无情的男人疼咱们? 我知道你是清白的。可有些事情越描越黑,既然得不到,索性就断了吧。” 多姑娘此刻再无刻薄的嘴脸,眼底满是同情怜爱。 晴雯本想拒绝,可在那双真挚的眼睛下,竟然开不出口来,在服侍下将药用了。 多姑娘又端来一碗肉粥,小心喂给晴雯,吃了后,气色明显见好。 晴雯看着在屋子里忙活的多姑娘,迟疑片刻,但还是开口道:“表……表嫂。谢谢你。” 见晴雯态度也缓和了,多姑娘放下手里的活,拉住晴雯的手言真意切道:“咱们家的好姑娘。 人没生下来前是没有三六九等,可这一出生就变了。 人家是莺莺燕燕环身的主子,咱们呢?只不过是奴才。你仗着容貌,能得一时之宠,能得一辈子吗? 宝二爷是和什么样的你也见到了。 好妹妹。听姐姐一句话。人活一世要通透些,爱人先要爱自己啊! 你和那不相干的流言蜚语斗气,是斗不过的。 你想要和主子讨要公平,也是要不来的。你只管活出你自己的模样也就是了。如今出了府,或许还是件好事。” 多姑娘一边抚摸着晴雯的脸颊,一边替她整理脸上的碎发,动作轻柔,恍惚间竟让晴雯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般。 想起在贾府种种,似美梦,也似噩梦。终有梦醒的时刻。 无尽言语只化作一声委屈的“娘啊!!” 二人相拥而泣,晴雯口中一声娘如杜鹃啼血,多姑娘只是轻柔的拍着晴雯的后辈。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以后咱们娘们堂堂正正的做自己,再也不用去伺候谁,受那窝囊气了。 (多姑娘,先是晴雯表嫂子,后来多浑虫死了,改嫁鲍二家的。 邢夫人说的怎么和鲍二家的干上了,后面那个鲍二家的,说的就是多姑娘。 这里人物性格微改,因为多姑娘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所以美化了一点点多姑娘。) 第158章 林如海偶遇桃花运 重阳节前夕,薛、林两府先后往京郊清虚观打醮烧香。昨天是薛虹、黛玉并着薛母,今天则是薛虹、黛玉和林如海。 因为薛虹及林如海不愿张扬,所以并未进行清场,只不过是多安排了些随从丫鬟、随从护在黛玉左右。 平日里清虚观虽不缺香火,却也没有近几日这般旺盛。虽不说人山人海,却也是来往香客不绝如缕。 烧过香后,薛虹众人便歇在观内。 林如海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觉青松翠绿,雾气蔼蔼腾腾绕林间,清幽空远,胸怀大舒,准备出去散散心。 临行前还特意叮嘱薛虹在此不必走动,陪着黛玉便好。 黛玉坐在凳子上,黛眉微蹙,胸口微微起伏,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这些日子里,黛玉虽然一直按照林如海的教导惜福养身,可体力到底还是弱了些。 这一路登山,早已将黛玉的体力消耗大半。 雪雁、紫鹃一左一右的帮着黛玉揉肩的揉肩,垂腿的垂腿。 薛虹闲暇无事,便将目光放在黛玉的身上。 不知不觉间,原本黛玉那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已经彻底清瘦了下来,倾城之姿已然初显。 只是这身形却并未再长高,只是堪堪到了薛虹胸口。 薛虹不禁感慨岁月如梭,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还只是个小豆丁,不知不觉间已经长这么大了。 而黛玉自一开始便察觉到了薛虹的目光,只是装作不知。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黛玉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只得羞答答的抬起头,看向薛虹:“师兄为何一直看我?” “我只是突然觉得光阴之快,明明历历在目的事情,转眼间便是过去数年的回忆了。” “那师兄刚刚是在回味过去之事吗?” 薛虹回答道:“回忆也不过是悠悠岁月长河中的刻舟求剑的倒影,美虽美矣,却始终有些模糊的。 甚至,我还觉得时间慢了些啊。” 薛虹想要推行下一步计划,一些事情就必须看到结果。 可黛玉却误解了薛虹的意思,刹那间脸蛋自己露在外面白净的脖领瞬间全部染上了红色,就连耳朵、手腕也一样。 “师兄这么说的意思是,是想要……” 薛虹望向窗外随口回道:“是啊,对于未来,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啊。” 薛虹的回答刚刚落下,黛玉身上便已经烫的吓人了。 薛虹一回头,原本白白净净的林妹妹,此刻已经变成了粉红色。 只一眼,薛虹便猜到了前因后果,连忙上前准备查看一下黛玉的情况。却被李嬷嬷拦下。 “公子放心,小姐并无大碍,若是公子现在靠过来,只怕情况会更严重些……” 懂了,果然啊,小孩子不能看太多乱七八糟的书,想象力太丰富也不好。 谁能知道看起来乖巧懂事的黛玉,背地里居然也是个爱脑补的? 罢了,还是过去看看老师吧。 …… 林如海坐在山间凉亭内,远眺何处美景,抒发胸怀之意气,解心中之烦闷。 “老爷,栈道那边有位夫人过来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让众人回避一下吧。” “是。” 距离林如海所处凉亭不远处的山间栈道上,一位雍容华贵体态丰盈的美妇人在一群侍女随从的拱卫下正要从离开。 忽然间,美妇人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凉亭,只此一眼,便再也不愿意挪开。 凉亭之中,一位看起来三十余岁,面如冠玉,长须微飘,身如松柏,眉目俊秀。 林如海早年也曾研习剑、射之道,因此身体的底子还是不错的。如今心结已开,事事顺心,容貌反而显得年轻了不少。 “长公主殿下,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府了。” 乐安长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如海,缓缓开口道:“府中左右无人,回去那么早做什么?去前面的亭子看看吧。” “可是殿下,前面的亭子里有人在,恐冲撞了殿下。” 乐安长公主也不理会,带人便往凉亭走去。 而原本还在欣赏美景的林如海一抬头忽然发现,原本正要下山的人群,突然往凉亭这边过来了。 “嗯,想必是登山颇耗体力,要来此休息片刻。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回观中吧。” 还不等林如海动身,下方便已经有人过来送上印信。 林如海只一看便知道,这恐怕是哪位长公主殿下了。 太上皇虽然皇子不丰,但女儿还是有不少的,除了夭折、老死的,如今在世的还有七人,年龄也都差不多。 这位封号乐安的长公主算是比较低调的一位了,几年前驸马去世,便一直寡居在府。 因为平日里安分老实,不给隆庆帝添乱,所以二者间关系还不错。也偶尔被隆庆帝用来展现天家兄妹情深的典范。 俗称配合隆庆演戏工具人。 既然人家送来了印信,林如海也只能停留在原地,看看这位殿下叫住自己所为何事。 待乐安长公主到凉亭后,林如海便拱手行礼:“下官林如海,见过长公主殿下。” 听到林如海的自称,乐安长公主杏目微睁,贝齿轻启:“哦?你是皇兄麾下的官员?” “是,下官受陛下隆恩,任吏部侍郎一职。” 乐安长公主瞳孔微动,在嘴里念叨了两句,忽然眼睛一亮:“你就是父皇在位最后一届科举中的那位探花郎?” “正是下官。未知长公主殿下有何……呃……殿下……” 林如海话还未说完,便看见乐安长公主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 “我闻林夫人不幸亡故,林侍郎可有续弦之意?” 林如海出身江南,见惯了温婉的女子,哪怕是贾敏也是个含蓄的,如今碰到如此直白的,自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但好在林如海很快反应了过来:“在下已有中馈,是以不做二想。” “逝者已逝,林侍郎何不放下过去?” 无论林如海怎么婉言拒绝,对方就是步步紧逼。 薛虹自山下上来,远远的就看见了凉亭中的情况:“老师这是……春风又绿老臣心了?” 而此刻已经被长公主逼到角落,苦苦挣扎却又不得不面带微笑的林如海远远的望见了自己的弟子,立刻打手势,暗示薛虹过来解围。 可在薛虹的视角中,林如海摆动的手势是被这样解读的。 “嗯?别过来……” 只见林如海又伸出一根手指:随便编一个理由。 “一个时辰后再来?” 林如海不断勾动右手,示意薛虹赶紧过去。 可以薛虹的视角里就像林如海赶他走一样。 薛虹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砸:“哦!!懂了! 别过去、给他一个时辰、赶紧走……” 薛虹果断转身开溜。 林如海:……回来!!!! 乐安长公主:“林侍郎,还请好好的看一看我……” “(???皿??)?小兔崽子,回家你给我等着!!!” …… 第159章 荣国宝玉清名扬,贾政牵连降主事 凉亭内,乐安长公主看着林如海离去的背影,不禁叹息一声。 “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恐怕与我无缘了。” 乐安长公主能历两代皇帝圣宠,自然不可能是蠢材。 一开始确实见林如海气质华贵,心生成好事之意。可当得知林如海的吏部左侍郎的身份后,就已经放弃一半了。 若是林如海也愿意,她也愿意的情况下,还可以请皇兄帮忙。 可林如海是吏部左侍郎,更是自己皇兄的心腹。如果做了驸马,那就必须远离朝政。 不说其他人,就是自己皇兄那一关,恐怕也是过不去的。 更不用说林如海同贾敏伉俪情深,否则以他的条件,只要动了续弦的念头,怕不是说亲之人连门槛都踏破了。 “不过……虽不能成夫妻之名,若是能交好……也是好的。牡丹,你回去打听一下林侍郎家中的情况。” 牡丹自然知道自家长公主的心思,如今两人一个丧偶,一个寡居,虽不能成其好,但有实无名也不会有谁说什么。 就算传了出去,最多也不过是算做风流韵事罢了。 自家主子虽寡居多年,但为了避免麻烦却也是一直洁身自好。想不到现如今竟然生了这样的心思。 看样子,自己主子一颗心是真真吊在林大人身上了。 …… “老师,弟子未能理解您的意思,弟子知错。” 薛虹恭恭敬敬的捧着茶杯弯腰奉上,此刻的林如海见薛虹态度诚恳,本就不多的气自然也就消了。 毕竟他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真怕了乐安长公主,只不过是觉得有些麻烦罢了。好在对方也是聪明人,没有继续为难他。 林如海接过茶盏浅抿了一口:“外面贾家贾宝玉的事情,是你在背后推了一把吧?” 薛虹自然不会对自己的老师隐瞒,直接点头承认了下来:“回老师,弟子也只不过是稍微推动了一下传播。并未添油加醋曲解其意。” 林如海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就对了,话是他说的,好坏与咱们也不相干,就是差起来,那也与你没多大的干系。 不过……尽量手尾做的干净些,不然到底会有些麻烦。” “是,弟子醒得。” 林如海碍于身份不好下场教训贾宝玉,他看这小王八蛋也不顺眼很久了。 想象一下,你有一个乖巧可爱没有任何缺点的宝贝女儿,你还有一个前途无量风华正茂的弟子,孩子们也两心相悦,订了婚了。 结果来个傻子亲戚,要把自己的贴身内裤送给你的女儿,还是当着未来女婿的面。 也就是道德法律还有贾敏留下的情面救了贾家,要不然林如海能带刀杀进荣禧堂! 薛虹向来推崇公羊派,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贾宝玉不惹他,他自然不会那么没品为难个傻子。可只要惹到薛虹,薛虹就不会忍气吞声吃下暗亏。 想报复一个人,但又不想亲自下手,更不想暴露自己,那要怎么做呢? 很简单:浑水摸鱼、拉人下水、扩大矛盾、借刀杀人。先捧后杀! 薛虹故意请人在酒宴上引导贾宝玉说一些不当的言论。 贾宝玉再傻,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在公共场合说的。 可架不住三杯酒下了肚,就什么不记得了。 比如:读书当官的都是蠹虫、天下男人皆浊臭,只觉得女儿家清爽等等。 然后薛虹又故意给贾宝玉冠上了一个“狂士”的名声,派人夸他品性高洁,有陶潜遗风等等。 借着这个机会,将贾宝玉的这些不当言论传播到了街头巷尾。接下来就不用薛虹操心了。因为百姓们自己会进行艺术加工的。 随着时间的发酵,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贾宝玉说的话。 就好比后世一栋楼房里有人养狗不拴绳子,房主多次警告但因为势单力薄,狗主人不搭理,那怎么办呢? 挑个监控死角,以狗主人的身份贴张告示:爹就牛逼,楼里的人都给爹老实点,能住就住,不住就滚! 我就不给狗拴绳子,咬死你们算你们活该!下等人贱种不配活着,没有我的狗值钱…… 总之怎么难听怎么来! 之前是你一个人和狗主人站在对立面,但现在不同了。 这一张告示拉了所有人下水!要么狗主人夹起尾巴做人。 要么继续我行我素,被大家的怒火淹没。 现在贾家就是这个狗主人。而薛虹就是这个张贴告示的。 贾宝玉说没说那些话?他确实说了! 我薛虹有做过任何加工吗?没有啊! 更何况一般人也查不到是薛虹做的,能差出来的,也就那么几家而且大多都是支持薛虹这么做的。 短短数日之内,汹涌的民意几乎将贾府淹没。 忠顺亲王更是振臂一呼,御史台上弹劾贾家的折子几乎堆成了山。 贾宝玉以一己之力,助御史完成了今年的kpi。 同一日内,太上皇、隆庆帝、太后、尹皇后宫中连下四旨。 太上皇降旨训斥贾府,有失老荣国公的体面。 隆庆帝降旨将贾政由工部员外郎贬为工部主事,贾王氏教子无方,褫夺诰命。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属于是。 而太后、尹皇后则是共同降下懿旨,召贾府所有带诰命的女眷进后宫听候训教。 因为贾宝玉一个人,贾府这次可是出了个大脸。 贾赦、贾政兄弟二人更是被太上皇召集到宫外罚跪,足足跪了一夜!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有人推波助澜。可事实证明,这些话确实是贾宝玉说的呀! 太上皇就是想护着贾府也没办法。 你们贾府吃着官员俸禄,现在养出来这么个吃饱饭砸锅的王八蛋? 你这不是背叛阶级嘛!不罚简直难平众怒啊! …… “啊!!!老爷孩儿知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贾宝玉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柱子上,身上满上被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贾政面目狰狞,头上的冠帽都歪了,手中鞭子依旧不停。 “以后?你没有以后了!你这个生下来就是祸患的孽障!今日我若不毙了你,以后迟早累我贾家!” 而贾环、贾琮、贾兰等贾府的小辈,则是被安排在一旁观看,以做警戒。 贾赦揉了揉自己跪的发麻的膝盖,摘下脸上的眼镜:“老二,鞭子给我,你且歇一歇。” 以往贾宝玉挨揍,贾赦作为大伯还会求求情,可这一次贾宝玉捅的篓子把贾赦都连累了,自然不可能饶了他! 贾政脸色涨红,将鞭子递给贾赦,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而贾琏则是在后院里和王熙凤忙着安慰哭的死去活来的贾母和王夫人。 尤其是贾母,她也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能出这么大的丑啊! 全天下最尊贵的四个人共同降旨责罚贾府啊! 这样的“体面”,恐怕就史书上也是独一份了吧? 第160章 铁骨头硬汉子 御书房内,隆庆帝叉着腰站在墙上挂着的地图前面。可这张地图却不是大明的地图。 而是一幅南起九边,北至瀚海,东至女真,西至玉门关的草原势力地图。 这张地图的右上角用朱笔写着:天下寰宇图:北元蒙古。 草原之上用不同颜色的笔迹标注出了各个部落的势力范围,以及大致人口和动员能力。 这些都是隆庆帝花了大心思,用真金白银买出来的情报。 地图上较大的势力分别是:后金、林丹汗、土默特、喀尔喀、准噶尔、叶尔羌多方势力。除了后金外,其余各部都是蒙古部落势力。 “陛下,北边有消息传回来了。” 一名太监手捧木盘盛放着一块布帛,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 夏守忠拿起托盘上的帛书一抖,然后两名小太监自觉的过来扯住一角,将帛书展开。 这是躲藏在蒙古林丹汗部的探子传回来的。 隆庆帝的目光落在上面,仔细的阅读着:“九月下旬,林丹汗以精骑三千、步卒一万突袭科尔沁部,屠戮掠夺科尔沁部左侧草原七处小部落。总计杀敌万余。 科尔沁部不敌,放肆大半科尔沁草原右迁,彻底举部归附后金。 下旬二十一日,后金兴兵三万余,双方会战于科尔沁草原。 双方初接触,林丹汗退兵,科尔沁草原牛羊马匹被洗劫一空。 九月末,后金赤正式向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宣战。 九月末,后金国主赤谴极领军屠戮叶赫那拉部。 同为九月末,准噶尔部向北掠夺,与罗刹国交战,初胜。 十月初一,喀尔喀部积蓄力量,大举进攻土默特部,势如破竹。北部有一统之势。” 同时帛书上还附带了最新绘画出来的势力分布图。 隆庆帝神情自若,朗声笑道:“乱的好啊!不过可惜到底是乱的早了些,若是能晚上几年…… 嗯,罢了,天下岂有尽如人意之事?来人,速召礼部尚书、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三位爱卿议事。” …… “臣等参见陛下。” 三人进来时,隆庆帝正伸手在地图上不断摩挲着,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听到身后的动静,隆庆帝一挥袖子转身往御座上走去,同时下旨道:“快给三位爱赐座!” 三人依次落座后,隆庆帝先是开口询问单守才:“单爱卿,如今国库内现存多少银子?” 单守才简单估算了一下,然后便回复道:“如果是最近的一次统计,光是国库中的现银有一千七百八十五万三千六百五十一两。 年底各地还有盐税、地丁银尚未来得及清算。粗略估计,年底国库应剩余两千三百余万两左右。” 这些国库的银子,有一大半是隆庆帝抄家抄出来的。 隆庆帝听了银子的数量后,心里大概有了底,又转头看向李如圭:“李爱卿,工部现存有草料多少屯,兵器铠甲几何?还有火药、以及库存的火炮还有多少?” 李如圭面露几分难色:“回陛下,自太上皇禅位前,工部兵器营造的经费及工匠就一再削减。 加之近年来工部的主要精力放在治理黄河水患以及修建陛下及太上皇的皇陵,所以……” “爱卿直说便是,朕也明白,不会怪罪你的。” “是,臣的账册上现存小铠三千副,大铠五十领。 钢刀一万把、长枪五万杆、圆盾千面,方盾五百面、库存箭矢更是只有不到一百万支。 至于粮草,九边账册上大同、辽东、宣府现存共计一百五十屯,但臣现在未来得及证实统计。 至于火炮,依旧还是太上皇当年所用五尊大将军炮。炮弹剩余仅百余发,而且还大部分都是早年剩下的。 加之常年未用,以及养护不及…… 臣有罪!!!” 隆庆帝心底刚刚升腾起的冲动瞬间被浇灭,闭上眼睛抬头望天沉默片刻后开口道:“爱卿何罪之有?朕没给你拨银子去进行维护器械,制造兵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只能说,这是天意不让朕现在行冒失之举,动兵北伐啊!” 北伐二字一出,下方三人面面相觑。 怪不得呢,自家陛下上来就问家底有多少。 “夏大伴,你将北边传回来的消息念给三位爱卿听一听。” 三人听过后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北边会有内乱的一天。 天变也不可能逮着大明自己祸祸,后金、蒙古草原诸部一个也跑不了。 甚至他们因为身处的位置更北,受到的影响比大明还严重。 游牧民族的生产力和农耕文明也不是一个档次,压根比不了。 大明受一场大灾,最多拆东墙补西墙,缝缝补补还没挨一挨。 北边一旦大规模受灾,普通百姓除了见太奶,基本没有别的可能。 所以大明这边不少大臣就料定,一但天变继续,北边乱起来是迟早的事情。 黄锦长舒一口气,缓缓道:“陛下圣明。诚然北部乱成了一锅粥,可咱们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呐! 今年又有多地受灾,再加上我军松懈军备已久。况且倘若贸然插手,很有可能引北部诸部群起而攻之啊!” 大明现在看着光鲜亮丽,那都是因为有隆庆帝撑着,实际上是四处漏风啊! 九边的权利虽然基本上收到了隆庆帝手里,可是还没进行清弊改革,能爆发出多少战斗力谁知道? 北边的蒙古还有女真和东瀛那可不是一个量级的选手。 别看大明打东瀛就派了点京营的人马混合着地方府兵就打赢了。 可东瀛那普遍身高一米四、一米五的兵种,能指望他们有多少战斗力? 现在东瀛将军丰臣秀吉的大哥织田信长,被东瀛人称为参天巨人!实际就169。 号称第一名将的本多忠胜,146。 本多忠胜要是和大明的李如松约架,估计李如松到约架的地方等一天,都看不到人在哪。 回家一脱靴子一看,嚯!!好家伙,不小心粘鞋底上了。 大名、大将都是这么个身高,那普通士兵有多高可想而知啊! 一群一米六、七的壮汉,打一群普遍一米四几的幼儿园大班。这要是能打输了就别tm活着了!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冷兵器时代,倭寇的身高、生产力还有资源限制就注定它们在大明面前连小菜都算不上! 可蒙古、后金不一样啊! 他们不是东瀛的矮人,那是和中原打了上千年的战争,水里进火里出的铁骨头,硬汉子。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挨揍的那个,但也数次南下擒龙。 隆庆帝沉吟片刻:“那依老爱卿之见,咱们该如何处之?” 黄锦老大人忽然面露出慈悲之色:“臣之陛下以天下万民为子女,如今草原皆称臣属,亦是陛下子民。同室操戈,陛下必然心痛。 不若陛下降旨,在恰当的时机进行调和如何?” 隆庆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爱卿此言甚得朕心。” 几人商议过后,一致决定。 放他们打,但坚决不能让任何一方吞并另外一方,防止养虎为患。 适当可以给弱势的一方提供点粮食之类的,拉偏架。 万一哪方出现大劣势,就直接叫停! 如果对方一意孤行,那就让边军联合弱势一方动手。掐粮草、毁粮道、焚草原、杀牛羊! 谁敢不听话,那就是对大明这个上国威严的挑衅! 与此同时,花银子买通草原各部落的人,进行言语挑拨,扩大仇恨,以防止对方突然联合,给大明造成太大的压力,养虎为患。 第161章 皇帝首辅的死亡冲锋 北地互相攻伐,大明皇帝陛下心怀仁慈,不忍北地百姓饱受兵戈之苦。是以降御旨,赐天恩,休戈止灾。 如有不从者视为对上国之挑衅,立禁马市、出兵以助羸弱邻邦,以免受饿狼之徒恃强凌弱。 后金本来都打的林丹汗节节败退了,眼看着就要直插察哈尔本部,结果隆庆帝反手给林丹汗送过去一批粮草。 辽东镇又派出轻骑五百人于察哈尔部四周游荡,向后金示威。最后后金迫于种种压力,只得罢兵。 对于这种一言止兵戈,彰显天朝上国威严的事情肯定是要大书特书的,是给朝廷立威,给皇帝立威的大好机会。 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一件不妙的消息。 内阁首辅、礼部尚书黄锦老大人不慎跌伤了腿脚在家卧床不起。 消息一出,朝堂上群臣两极分化。 一部分忧心忡忡,生怕这位老大人有个三长两短。 另外一部分大臣则是欢天喜地,因为隆庆帝之所以能收拾他们这么顺利,起码有三分之一的功劳是因为这位老大人死挺隆庆帝! 黄锦不止是在朝廷中资历老这么简单,在儒林的背景同样高到吓人! 黄锦老大人出身落魄的八品小官之家,因少年聪慧,拜了一位启蒙恩师,这位恩师便是后来太上皇的老师宋先生。 严格算来,太上皇同黄锦老大人还算半个师兄弟。 青年时期,第一次科举不中,遂暂时放弃科举游荡天下,一路替百姓免费写诉状,做行脚医生赚些旅费。 有时候也做游侠打抱不平,组织当地百姓帮助官府打击强盗,最高记录拎着红缨枪在一场剿匪中连挑死七名强盗,生擒贼首。 后来又在旅途路上救治了一位老者。老者怜黄锦聪慧,心地又好,便收入门下教导。 老者不太出名,可他的几位弟子却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门一共四个徒弟:大徒弟当代公羊派顶梁大儒,早年在朝中被孔府落井下石陷害后心灰意冷拒绝征召,以宣扬往圣绝学为己任。不久前为了手刃仇家满门才出的山。现年九十一岁。 二徒弟当代园林画第一山子野,门徒遍布天下。现年八十四。 三徒弟弃文从医,已去世多年,太医院镇院的梅老大人就是他的徒弟。 最小的弟子就是黄锦了,也是唯一一个走仕途的。 可以这么说,黄锦老爷子这一辈子堪称传奇。 要是没了他的支持,隆庆帝或许依旧是一代明君,但绝对不可能过的这么舒坦。 也正是因为黄锦老爷子的存在,才能只手压住东林书院一脉的吏部尚书严唯忠。 一旦黄锦老爷子倒下,说是大明倒下一根擎天柱都不为过。 …… 黄府门口,薛虹抱着世子、朱煇拎着礼物补品从马车上下来。 黄锦老大人这一倒下,朝廷很多事情便乱作一团,太子抽不出时间来,只能让子代父拜访黄锦老大人。 黄府不算太大,只是普通的三进院带了东跨院的花园。 其实无论是太上皇还是皇上,都曾经给黄锦老大人赐过宅子的,只不过老爷子都拒绝了。 理由是:臣食国家俸禄受万民供养,不行耕耘劳苦之事而能享口体之欲,已深感愧疚,无以为报陛下万民。 是以不敢再行奢靡享受之事,加百姓负重,是以愧不受领。 一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儒雅文士出门相迎:“学生黄麒英见过四殿下、世子、薛大人。” 薛虹抱着朱佑钟的手一哆嗦,差点没把孩子给扔出去。 黄麒英??乱了套了啊!!! 黄麒英还以为薛虹惊讶自己自称学生,于是解释道:“我无心仕途,醉心医术、文学。 所以家父便只让我考取了举人功名便未再进考,是以自称学生。” 朱煇难得没犯病,客气了一次,连忙道:“先生不必多礼,更无需自称学生。 论起来黄老大人乃是皇祖父的师兄,您自然也就是小王的叔父辈了。对了,黄老大人的身子好些了吗?” “回王爷的话,托陛下的福,家父身子还算硬朗,只不过到底年纪大了,恐怕得有个小半年不能下床走动了。” 这也就是黄锦老大人身体硬朗,否则七老八十的年纪摔上一跤,还骨折了,搞不好可能就爬不起来了。 薛虹也收起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朱佑钟放下:“不知可否让我们拜见黄锦老大人一番?” 黄麒英笑道:“薛大人,家父早就料定了几位要过来,请随我来吧。” …… “祖父,太医说了让您吃些清淡的,您这……” 一处简洁的小院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人,腿上打着竹板,坐在轮椅上,正捧着一个酱过的肘子啃的正香。 一旁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小心翼翼的商量着,似乎想把肘子换成清淡些的食物。 黄锦老爷子一抹胡须,不屑的哼了一声:“太医?他们太医院老祖都是我师侄! 行了,我说你小子有功夫陪你妻子、孩子出去溜达溜达,别老在我面前转悠!” 青年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开口:“可是这已经是这个上午祖父您吃的第三个肘子了。孙儿是怕您……” “放心吧,老夫心里有数,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饥饱,去去去!” 青年叹息一声,吩咐两个小丫鬟照顾好黄锦老大人,只能走了出去。 刚出院子,正好碰到薛虹一伙人。 “飞鸿,你祖父休息了吗?” “回父亲的话,祖父他老人家现在在院子里坐着呢。” “嗯,下去吧。” “是。” 薛虹已经来不及吐槽了,黄麒英居然真有个儿子叫黄飞鸿…… 这对劲吗?? 推开院门,就看见黄锦老大人坐在轮椅上,那些根撅断的木棍在剔牙。 “学生见过座师。” “呦?是景瑜啊,你可算来了,这个小家伙就是世子吧?走吧,咱们进屋说话。” 朱煇瞪大了双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是,老头儿,那我呢?这么大个人在这啊!” “哦,四殿下你也来了,一块进来吧。” 朱煇:(?o?o)不气不气,要尊老爱幼。 进了屋子后,先是让丫鬟上了茶,然后黄麒英非常自觉的直接离开了,并且散退了丫鬟们。 黄锦先是对着朱佑钟招了招手:“世子过来,让老夫瞧瞧。” 朱佑钟也不怕生,迈动小短腿墩、墩、墩的就跑了过去,抬起小脸笑嘻嘻的就开口:“黄老大人,我听父王提起过您。” “哦?是吗?太子怎么说的老夫啊?” “父亲说您是一个清廉正直心怀苍生的好官!佑钟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好官,但也觉得您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老爷爷!” 黄锦闻言不禁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景瑜啊,这小家伙是你教的?” 薛虹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这些话可不是我教的。” 黄锦点了点头,捏了捏朱佑钟的脸蛋:“嗯,倒是不像太子小时候,反而是像你皇爷爷小的时候,一样的古灵精怪,一样的聪慧。 我大明何等有幸,储君贤明,如今世子也初见龙凤之姿。景瑜,你可要用心教导这孩子啊!” “座师所言学生谨记。” “行了,小家伙,同你四叔去一旁玩吧。我同你的老师有话要说。” 朱煇带着世子在一旁交头接耳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鬼点子。 黄锦老大人语出惊人道:“陛下虽然圣明,但毕竟也到了年纪,有些急躁了啊! 所以我之前上了道折子,同陛下商议,请求陛下在六十岁之后,禅让给太子殿下。如此也算是从太上皇开始,给后世子孙开个好头。” 薛虹心里咯噔一声,劝皇帝禅位,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难道黄锦老大人受伤另有隐情? “不要胡思乱想,和陛下没有关系。陛下也同意了我的意见。 景瑜啊,你知道为什么明明咱们大明现在有能力横扫北地,却选择止干戈,养生息吗?” 薛虹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思索片刻后才开口:“因为我们没有余力去治理北边的草原,即便打了下来,也不过是劳民伤财,不会得到什么有利的东西。 而且,若是贸然出手,反而容易弄巧成拙,逼的草原再次联合起来。” 黄锦很满意薛的答复,也满意薛虹明明知道答案,却依旧思索后再回答,而不是脱口而出。 这就叫做语迟者贵。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去的,一定要三思而行。 “景瑜你说的不错,历朝历代,大部分的时候华夏地区都是拥有对草原绝对碾压的实力的。 可是却无法斩草除根,更没有办法将广阔的草原彻底收归版图之内。 打打杀杀很容易,难的治理啊!” 自古以来的朝廷不是脑子有病,闲着没事放弃领土玩。 而是在当时的条件,那片地方你统治他不但得不到利益,还得年年往里搭钱赈灾! 最好的例子就是西藏、草原、越南这些地方。统治成本太大了,只能放弃。 “或许我大明有一统寰宇的时机,但绝对不会是在陛下这一代。 陛下这一代只要稳住政局,清除沉疴就已经是极限了。 想要功毕于一代,一代人干三代人的活是不可能的,急功切利早晚要出大事。 所以,景瑜。我和陛下已经商量好了,要最后一次完成我们这一代的使命。” 第162章 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陛下其实已经开始清查九边及地方府兵吃空饷的情况了。情况不比陛下预料的轻多少,如今我大明边军之糜烂,简直触目惊心呐! 只说蓟州一镇,按本朝惯例,应有守军十二万,可实际边军数目不足五万! 九边原定总数三十四万的边军,现如今恐怕连半数都不到。这一半的军队更是疏于战事,战力堪忧啊。” 现在问题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想要改税,就必须保证拥有绝对的武力控制权。 可现在想要进行军改,又需要成山的银子。 可如果不改税制就没有银子。国库一千多万两银子听着吓人,真有点情况赈几场灾就能花出去一半。 隆庆帝也不能闲着没事就抄家玩吧? 除非是触及隆庆帝的底线,否则隆庆帝也不想挥动屠刀。 杀的那些可都是吃饱了的,后补上来这些还饿着肚子呢,他们想填饱自己的肚子不还是得喝百姓的血吗? 归根到底,制度出了问题,你再怎么反腐反贪都是笑话。灭火得从根源上灭! 所以隆庆帝决定……大不了不要身后名了!是非功过,能背的朕全背了! 税制不敢大动,官绅一体纳粮这会也不能公开提出来。 可清丈田亩必须提前进行了! 国库也不能继续这么坐吃山空了,否则下面交上了的那点地丁银什么都不够干的。 黄锦老大人也面有愁色,似在感慨,也似在惋惜:“陛下就此一事,思索良久。据说老夫折子送上去的当晚,陛下便去太庙坐了整整一夜。 谁也不知道陛下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啊!” 一旦隆庆帝选择这个时候就清丈田亩,压着时代前进,那得罪全天下的权贵是不可避免的。 虽然不至于给他硬安个幽、愍、灵等谥号,可估计文皇帝也是要飞了。 努力了半辈子,严于克己,就为了那经天纬地文皇帝的谥号。 可现在摆在隆庆帝面前的就两条路。 要么,放弃自己追求一辈子的东西,去给自己的儿子、孙子,用自己的身后名趟出来一条煌煌大路!为大明的百姓杀出来一个太平盛世,朗朗乾坤! 要么,选择相信后人的智慧,稳定当前局势,一步一步走。哪怕未来的变数可能太多而导致这一切失败,可那也和他这个文皇帝无关。 可人算不如天算呐!老天不可能事事都如计划一样去发展的。 隆庆帝一直通过海上贸易不断收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消息。 现在西方正在爆发混乱与变革,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变革会不会催生出来一个如同昔日大秦一样的庞大的大一统帝国。 隆庆帝思索的良久,他也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他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那天在太庙坐了一夜后,黎明时分隆庆帝出来后只说了一句话:“为君者自为臣民消灾解厄,为父者自当为子嗣遮风挡雨。 朕既为皇帝,岂可为身后之名,而废千古事耶?粉身碎骨安可惧哉?无非跌个粉碎!” 薛虹心底的震撼与惊讶简直无以言语,因为他太明白隆庆帝对于文皇帝谥号的执着了。 文几乎是对于一个皇帝最高的评价,没有之一! 如果隆庆帝按部就班,选择一步一个脚印继续下去,然后传位给太子,凭借他现在的功绩,文皇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清盐政、兴海贸、整九边、查贪腐、讨倭寇、废衍圣、兴文脉、治黄河、一旨镇草原。一生奉公节俭、胸怀天下。 以上的功绩称一句中兴大明,简直一点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隆庆帝居然甘心放弃半辈子的追逐,去背负恶名,去奠定那开万世太平之基业。 在有限的条件之下,唐宗汉祖在世恐怕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封建制度最大的麻烦,便在于天下之事,系于一人。 下层的百姓视这个人,为人间的神明,至高无上的存在。 权利系于一人,这无疑是落后的制度,因为出现昏君、庸君的概率,远比出现贤君、圣君的概率要大太多! 但谁也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最大的麻烦,反而成了最大的幸运! 这个天下第一人,打算“任性”的逆着全天下所有手握话语权权贵的意愿,强制拉着历史的车轮向前猛烈推进! 如果成功,那么很可能本停滞了良久脱轨了的华夏文明的车轮,将会回到正轨上,并且飞速的前进! 听着黄锦的诉说,薛虹仿佛看到了隆庆帝在太庙之时的神情。 或许一开始是不甘心,然后是犹豫,再是否决自己的懦弱,再到正视己心、正视身为皇帝、父亲的责任与担当。 最后是释然、坚定自己的意志。 跌得粉碎!跌的粉碎!!似曾相识的话语,似曾相识的选择。 薛虹心中既有无尽的敬佩,更有无尽的感慨。 他这是第一次正面的如此清晰的见识到,一个国家最高的领导者对于国家的正面作用有多么强大! 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人!这才是皇帝该有的样子!! 薛虹看着黄锦老大人慈祥的面容,心中既有羞愧,又有感动,更有兴奋! 这泱泱华夏,无论什么时代,总有以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为己任的存在! 自燧人氏造火而点燃的华夏人族的热忱之心从未泯灭过。他不是一个人。 “景瑜,年后待老夫伤好,陛下便要开始动手,以两京为初地向四周铺开。 届时陛下会派遣太子去坐镇金陵,你可愿意同往?” 薛虹撩起衣袍跪在黄锦面前,这一跪既是跪眼前大节的老人,更是跪义无反顾之先辈。 “学生,愿往。” 没有豪情壮志,没有锦言盟誓。 学生二字,以表后来之人的身份。 愿往二字,言明义无反顾的心愿。 黄锦见到薛虹的举动心中近来的担忧与郁结之气尽散。 做这种非一代之功的事情,别的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后继无人呐! 太子贤明,可继陛下宏志,可独木难支啊! 大臣里若是没有个能和皇帝君臣一心的,可以挑头的存在,这种事情不可能进行下去。 林如海、单守才等虽然有能力,但性格已定,可为辅佐,却难做擎天之柱。 薛虹与其他人相比较,虽然少了经验,但却唯独有一股子驴脾气。 这样的脾气是不好做官的,但他黄锦恰恰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继承人! 外圆内方可以,可就怕外面圆着圆着,把里面的棱角也给磨平了。 黄锦折腾了一辈子,能为天下百姓所做的,已经尽力了。 这清丈田亩之事,黄锦怎么忍心让陛下独自背负? 自登基以来十余年,君臣从不相疑。 “就让老臣,再为天下百姓,再为陛下做最后一件事吧……” (虚假的主角:薛虹。 真实的主角:隆庆帝。总感觉自己写偏了_(:3」∠)) 第163章 夏金桂思贾琏 大明宫内,太上皇强忍着困倦倔强的坐在宫殿中,单手执着黑子在寻找着棋盘上的最后一口气。 只是在隆庆帝的围堵之下,四角处许多看似无用的落子,竟然仿佛生出了一副副镣铐,将棋盘上白子大龙死死束缚住。 隆庆帝拈着一枚晶莹的白玉棋子看向面前这位,曾经自己最为崇拜的父亲。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隆庆帝第一次下棋赢的这样彻底,不留任何情面。 论棋艺,隆庆帝不说当世无敌,却也是难逢敌手,可自登基以来,和太上皇下棋最好的战绩也不过是平局。 终于,太上皇年迈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思考下去,黑子落下。 而隆庆帝从棋盘中抓起一子,乾坤已定,一片黑子被杀。 四角看似散落的棋子终于连成一片,化作一条白龙,缠绕在黑龙身躯上狠狠撕咬。 太上皇欲要再次落子,可眼前已再无翻盘的可能。 噼啪!! 黑子落地,太上皇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靠在榻上。 “老四,你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父皇您的儿子,虎父焉有犬子? 父皇,您扫北的英姿儿臣一直铭记于心。自始至终您都是儿臣最崇拜的那个父亲。 可是儿臣不明白,这个位置,对于您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大哥、二哥他们都死了。 在您的默许之下,大哥唯一的血脉,现如今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你让朕该怎么办!” 隆庆帝一把将棋盘掀翻,黑白棋子破出纵横的棋路之上,散落一地。清脆如珠玉落地。 太上皇看着眼前的隆庆帝,心底既有苦涩,更有说不出的骄傲与欣慰。 “老四,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难保不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隆庆帝一挥袖子,也不想再和太上皇说什么:“我和父皇你不一样。朕永远也不会落到孤家寡人、坐在这个破位置,抱着那块破石头痛哭的地步! 这个位置难道你以为朕很喜欢吗?批不完的奏折,挑不完的担子,耳边数不清的百姓哭声! 一个决定失误,影响的就是我大明千千万万的子民! 天下人称我为君父,这是何等的责任,一举一动,所有人都在看着朕! 父皇,朕今天告诉你,依您干的那些糊涂事,依着我年轻时候的性子,就算我拼着不孝,咱们爷俩也必定要打一架!” 太上皇垂下眼睑,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现在想打一架,也不迟。要不,咱们爷俩试吧试吧?” 隆庆帝胸口不住的起伏,待看到昔日雄姿英发的太上皇,如今迟暮的模样,气不知不觉也消散了许多。 “免了吧。父皇您不年轻了,朕可不想胜之不武。 更何况……朕也不想给后世儿孙开一个坏头出来。” 要是太上皇再年轻个十岁,隆庆帝估计自己都不一定能打的过自己父皇。 太上皇看着自己面前插着腰的隆庆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当初和我一起扫北的老臣们,于国有功,就算是有罪,也不至于……” “所以朕让他们享受了这么久的富贵,而且朕也没有打算灭他们的九族。 朕会一步一步的褫夺他们的身份,让他们看着自己一步步沦为最瞧不起的草民,让他们也尝尝被人鱼肉的滋味。 至于功臣,真正的功臣早就死了。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才是最大的功臣! 活下来的这群人已经成为了我大明的恶疾,不除迟早亡国!没得商量! 父皇,您年纪大了,早些休息吧。儿臣改日再来陪您下棋。” 说完后,隆庆帝便带着一众太监往大明宫外走去。 临到门口处时,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似跨越几十年时光而来的夸赞声,那是隆庆帝少年以后再也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好小子。” 隆庆帝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而后继续大步前行,就连天上的云朵也从中间被风吹散,仿佛在为这位天下第一人让路。 不过一声夸赞而已,隆庆帝可不会认为太上皇向自己认输了,自己的爹自己知道。 不过……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就再玩勋贵一段时日吧。就如同把斩首改凌迟一样。后者趣味性会高一些。 “摆驾凤藻宫。” …… 荣国府内,贾宝玉苦兮兮的趴在床上养枪。 前些日子里,贾赦、贾政哥俩可是真的下死手打贾宝玉的。 贾赦甚至把早年的功底都拿出来了,腰马合一,扎马步鞭子抡圆了抽! 贾政也彻底放弃了培养贾宝玉的想法,下令将贾环继养在王夫人名下,同时转头将资源开始倾斜向贾兰。 结果这一倾斜,还真就让贾政发现了惊喜。 贾兰虽然资质可能差了贾宝玉一些,但胜在孝顺,且脑子没病! 若是用心教导,再请位老师,进士不好说,但举人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就连贾琏、王熙凤这对夫妻也开始有意无意间疏远了贾宝玉些。 唯独贾母与王夫人,对待贾宝玉如初。 贾母对此还有着自己的一番理解。 君不见汉祖刘邦早年也被人认为不学无术?她就总觉得自己的宝玉是好的,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 说到底也不过是年轻,他还只是个孩子,又能懂什么呢? 而王夫人更不用说,因为不喜李纨所以连带自己的孙子贾兰也不喜欢,只剩下这一个儿子宝玉,自然是没有原则的宠爱。 可不管怎么讲,贾宝玉在贾府的地位,已经在无形中下降了一个级别了。 …… “你说……我和宝玉订婚是不是草率了?如今看来他也不是个能立的住的。 反倒是他那堂兄琏二爷,真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夏金桂眸子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一旁的贴身丫鬟宝蟾不敢回答,只是附和道:“小姐说的可不是,奴婢只远远的见过琏二爷一次。 巧了,那个时候琏二爷也看了过来,被他那眼睛瞧上一眼,奴婢的身子都软了。” 夏金桂呸了一声,笑骂道:“浪蹄子,老娘就说你也不是个老实的。 不过……若是真能和琏二爷欢好一夜,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第164章 你家狗会说话吗? 地方进贡了一批不错狸奴以及猎犬给隆庆帝,隆庆帝只留下了一部分,剩下的大多都赏赐了出去。 薛虹托朱煇的关系,也弄来了一只小黄狗,还有一只三花猫、一辆大橘。 三花猫是给黛玉的,橘猫是给自己母亲的。 因为莫名的觉得三花可能和黛玉合得来,至于自己的母亲,年纪大了,可能喜欢“有福相”的动物。比如某种以辆为计量单位的猫。 而那只小黄狗则是薛虹打算自己养的,是地方进贡上来的,很通人性,很讨人喜欢。 日前,朱煇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些蘑菇,非要邀请几人去他家里一起分享。 盛情难却之下,薛虹、陈辰、高拱、海瑞都过去了。 本来也邀请了徐光启和宋应星的,只是这两位忙着做实验,测数据,除了上班外基本上不离开试验田。 …… “殿下……您确定您这东西……能吃?” 好不好吃咱另说,能不能吃起码得先弄明白啊! 朱煇信誓旦旦的打包票:“放心吧,我特意请教过太医院的人还有云南那边的老大人们,这些蘑菇只要煮熟了, 保证没问题。包好吃的。不信等会儿你们看哈。” 朱煇把煮好的菌菇汤盛了一碗,喂给了自家的小狗。过了好一会儿,小狗也没什么事,看起来依旧生龙活虎的在院子里扑来扑去的玩。 几人这才放心的开吃。可几人没注意到,小狗有些活跃过了头了。 陈辰算是几人中的老吃家,只浅尝了一口,便眼睛一亮:“好东西啊!算是不可多得的鲜味了。大家快尝尝,凉了恐怕就不是这个味道了。” 几人赶紧动手,薛虹也是盛了一大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小盆菌菇汤就被五人分了个干净。 海瑞起身询问道:“殿下,恭房何在?” 朱煇翘起二郎腿,随手一指:“出门右拐直走,看见个小房就是了。” 薛虹又喝了碗里最后一口汤后疑惑道:“殿下,这些蘑菇都是哪来的?” “时节不对吧?” “嗨!这是我托人从云南带回来晒干的,如果要是新鲜的,还能更好吃一些。对了,你和你那师妹什么时候成婚?” 薛虹沉吟片刻,抬头望天:“应该……两年后吧。” 陈辰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景瑜啊,你还是年轻,不知此中滋味!等哪天兄弟带你去好地方长长见识……” “别,还是免了吧。我以道家养生之法惜身养福,这样的美事我无福消受。” …… 海瑞上过了厕所后就往客厅走,路过门口时正要往里拐,余光忽然瞥见一旁的狗开口道:“蘑菇好吃吗?” “好吃啊,确实好吃。” 海瑞随口一答就准备往屋里走。 “王府的狗就是不一样哈,还会说话…… 等等?狗……会说人话??” 海瑞连忙折了回去,只见小狗趴在地上,头顶出现一个透明的条状横幅,上面赫然三个大字:“你瞅啥!” 海瑞又揉了揉眼睛、揉了揉耳朵,再看过去,只见这狗居然站起来了,很嚣张的道:“咋滴?没见过狗说话啊?” …… “殿下,你们家狗成……厄……” 海瑞一进屋就看到了以下的场景。 朱煇在屋子里手舞足蹈,嘴里还嘟囔着:“大哥,给老弟磕一个!!” 陈辰双手好像在捧着一本书,嘴角挂着淫荡的笑容。 高拱已经倒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了。 唯一一个看起来正常的过了头的,就是薛虹。 薛虹瞳孔骤缩的看着前面,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极度震惊的东西。 “景瑜……这是怎么回事??” 薛虹慢慢转过头来,再三确认眼前的海瑞是真人后,强撑着说了一句:“赶紧叫太医过来……” 然后就也倒下了。 ……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薛虹已经躺在家里了,床边一缕淡淡的雅香飘过来,薛虹正想抬手揉一揉眉头,结果发现手臂已经被压麻了。 “姑爷您醒了!” 出去打热水的雪雁和紫鹃刚刚推门进来,便看见了薛虹睁开眼睛。 两人的惊呼也惊醒了趴在床头上的黛玉。 黛玉抬起头来,稀碎的发丝贴在脸上,双眼有些红肿,眼底还带着泪珠。 “雪雁、紫鹃你们两个快去告知爹爹和伯母,就说师兄醒过来了。” 薛虹只是稍微回了回神,就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充满歉意的对黛玉道:“师妹抱歉,劳你照顾为兄了。” 黛玉见薛虹醒了过来脸上虽有喜色,但还是故作生气状道:“师兄何故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若是师兄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叫我父亲还有伯母怎么办。” 薛虹只能连连道歉,心底却是将朱煇骂了又骂! 千古奇闻呐!!他们四个官员加一个王爷,差点吃蘑菇把自己吃死! 当时吃完菌菇汤后不久,薛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朱煇身后喜羊羊和灰太狼排排坐还和自己打招呼,薛虹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中毒了。或者说这蘑菇没弄熟! 万幸,这几个蘑菇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毒性,最多不过是致幻。 而高拱之所以口吐白沫,据太医说,可能是他在幻觉中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事后太医无论怎么问,高拱就是咬死口什么也不记得了。 根据中毒最浅的海瑞回忆,朱煇看见的可能是“倒反天罡”,陈辰可能是在研读“春秋”,高拱直接口吐白沫躺下了。 唯一一个看起来没被幻觉影响的,就是薛虹。 万幸啊万幸!!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薛虹脑子里可有太多东西了。幸亏出来的是喜羊羊,薛虹一眼就察觉出来了不对劲。 君不见朱煇倒反天罡的事被太子知道后,太子亲自去王府“照顾”了朱煇一夜,可谓兄友弟恭的表率。 面对眼前梨花带雨的黛玉,薛虹只能好话说了又说,承诺许了又许,最后更是直接顾不得男女之别扯住了黛玉的手安抚对方。 “景瑜……” “儿啊……” 门被打开,只见床前薛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正握着黛玉的手低头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身后的动静惊的黛玉立刻抽手跑到林如海和薛母面前行礼:“爹爹、伯母……师兄刚醒,我去安排些粥来……” 黛玉强撑着心中的害羞和晕眩,跑出了院子。 薛虹尴尬的站在床前,心底再次骂了朱煇一遍。 …… “大哥给你磕一个是吧?好小子,你挺会玩啊?贼心不死是吧?” 朱煇缩在床上将被子抱在胸前:“大哥,我说那纯纯是海瑞和太医放屁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只是咱们兄弟二人许久不曾切磋切磋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 “太子谋杀亲弟啦!!!!!!救命啊!!!!杀人啦!!!” 第165章 用最稳的策略,做最坏的打算 “景瑜,身体可好些了?”御花园内,隆庆帝关切的问道。 一提起这个隆庆帝也是一肚子火,朱煇一锅汤差点把他给太子选的下一代辅国天团团灭了。 果然!等抽出空来还得让他体会一下父亲的“慈爱”。 “回陛下,托陛下洪福,臣无大碍。不知陛下召臣来此有何旨意?” 夏守忠小跑着过来:“启禀陛下,御花园四周的闲杂人等都已经清干净了。” “嗯,走吧,景瑜,咱们去前面说。” 御花园中一处用来赏景的凉亭内,隆庆帝、薛虹二人对坐着。 夏守忠在一旁提起茶壶分别给隆庆帝、薛虹各自斟茶,薛虹接过茶盏后轻道:“多谢公公。” “朕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对于将清查人口、清丈田亩一事提上日程的看法的。 朕打算明年便开始动手,所以想问一问你们年轻人的看法。” 薛虹手指搭在茶盏上,感受着指尖的温度,同时脑海也在快速的思索着。 隆庆帝也不着急,自顾自的品着香茗等待着薛虹的回答。 终于,薛虹抬起头来开口道:“陛下圣明,一直以来是臣想的天真了,总想着万无一失再动手,可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天时地利人和皆占的时候呢?” 隆庆帝笑道:“哈哈哈,年轻人稳重点是好事,更何况这是关乎国家的大事,谨慎是对的。 如果不是没得选,朕也不愿意冒险。你继续说吧。” “是,臣愚见以为,改制不应先在两京及富庶之地推行,而是优先在那些阻力不强,宗族势力较弱、朝廷掌控力较强的地方进行。 诚然,如此做会造成改革困难先弱后强,反抗越发强烈的后果,可却是最为稳妥,对朝廷影响最小的办法。” 薛虹认为,现在完全可以将中央朝廷和地方看做不同的国家相互攻伐。 而且还是意识形态不同的国家间的死斗。 不能再将整个大明看做一个整体,而是要进行势力拆分细化。 而中央朝廷要做的事情,就是以一己之力,抗衡所有其他的国家。 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无论是资源还是人口,中央都是绝对的劣势。 所以一定要避免上来就和最强的几个省份碰上的情况。 为什么古代的改革总失败?因为太急于求成了。要么是上来全国推行,要么是直接和那几个大省死磕。 有位伟人就说过:要农村包围城市战略。 所以薛虹给出的答案是:伐弱痹强、徐徐图之。 也就是先选择反抗力弱的“国家”,先行吞并,为中央朝廷输血增强实力的同时,还有稳固那些有特殊战略地位的“国家”。麻痹那些宗族实力庞大,反抗力强的“国家” 比如各个关隘、京师周边,必须采取拉拢、分化、重兵把守的态度。 必要时,甚至可以挑拨地方各国之间的关系,避免联合起来。 例如南北文人之间历来相互看不顺眼,这个事情放在以往那不是什么好事。 可放在隆庆帝要一打十三省的情况下,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避免南北联合,对朝廷施压。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朝廷对于地域省份之间的一些嫌隙都是抱着看热闹态度的原因。 你们邻居省份之间要是关系太好了,小门一关自己过日子怎么办?还是关系差点我放心。 如果邻里关系实在好,那就只能控制军事。如果军事也过硬,农业也无懈可击,那就只能控制关隘、打压经济。 总而言之,地方于朝廷而言必须存在短板。封建社会历朝历代一直也都是这么干的。 “臣建议,将地方各省按照以下的四种情况进行划分。 人口、富庶、战略位置、宗族观念强弱等进行划分。 挑选人口相对多、却又相对贫穷且宗族观念最弱的省份,优先进行变法改革。 同时第一时间对战略位置重要的省份加强控制。 必要时可以科举,进行恰当的刺激,确保南北省份不会联合。 整个变法应该是由西向东,由北至南。也就是由弱到强的顺序。 同时只要北方完成了改革变法,那么南方自然不足为虑。” 大明富庶的省份大多集中在东南沿海地区。 这些地区有一个非常显着的特点,那就是没有战略纵深可言,富庶地区数清一色平原! 南部最多有些丘陵山地,偶尔碰到一两处高山,但也没有什么险隘关卡在。 和平时期这是富庶的必要条件。可到了打仗的时候,完全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为啥自古以来从北往南打容易,从南往北打难如登天? 因为从北往南打是越打越容易,到了后面几乎没有阻碍,直接平推。 从南往北打五步一个城,十步一个关,越打越困难! 说白了,只要北方的改革完成了,东南沿海就是全造反了,绑在一块,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在没有空军的冷兵器时代,战略纵深的重要性不需要多强调什么,懂得都懂。 薛虹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东南沿海脑子一抽真反了。 收拾西北的时候,东南因为双方不对付看热闹,等朝廷腾出手收拾他们的时候,想反抗也晚了。 布袋口一封,东南沿海地区的顽固反抗势力除了逞口舌之快,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薛虹给出了最稳妥的策略,同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隆庆帝左手放在石桌上,琢磨着薛虹的方案可行性。 薛虹的想法其实是和隆庆帝自己有些背道而驰的,他是准备派太子坐镇金陵,以两京为先行区,然后向四周进行辐射。 隆庆帝的策略是想直接把最硬的骨头啃下来,先难后易,快刀斩乱麻直接把反抗最强的一波全杀了! 只能说两个办法各有各的优点。 一个求稳,一个求快。 薛虹是希望把整个大明变成一个大熔炉,先打造好炉子,然后再慢慢炼化东南地区。 隆庆帝脸上浮现出满意而又欣慰的笑容:“景瑜所说朕还要考虑考虑。这样吧,这几日朕准你休沐在家,以确保朕随时传唤。先回去休息吧。” “臣遵旨。” 一旁负责记录皇帝起居的翰林院官员拿笔的手直哆嗦。 咋一轮到他值班就上强度呢!!! 不是,那今天这些话,我是记还是不记啊? 隆庆帝只是一瞥就看出来起居郎在怕什么,爽朗一笑:“给朕如实记录,一字不改。 百年后朕若功成,好叫后世儿孙见识见识他们祖宗的风采! 朕若失败,则更应该让后人以朕为鉴,去探寻摸索出一条更好的道路来。” 得到了隆庆帝的答复后,起居郎心中的恐惧渐渐变为了兴奋,他刚刚是不是亲眼见证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的发生? 这件事不论成与不成,那他这个记录者是不是都能跟着一起名载史册? 隆庆帝从石凳上起身,背负双手,忽然发笑。 先难后易,先易后难?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朕最得意的门生,如此的年纪稳重至此,朕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啊! 第166章 钦天监摇人擒僧道 薛虹从宫中出来后便骑上马准备去街上逛一逛,给自己的母亲买几匹绸缎裁剪身新的冬衣。 再去请工匠给自己的母亲打一副镯子,母亲自来了京里,也鲜有人说话,薛虹自己又是诸事在身,不能时常陪伴。 因此薛虹心底自是觉得愧疚的,总想着补偿一番母亲。 但万幸,有黛玉不时过去探望,还有府里的几个小丫鬟在这才让薛母不至于太过孤单。 待马匹跑到南城、北城交界处附近的一条巷子时,一道声音传来。 “可是薛大人?” 薛虹闻声先是侧目观望了一番,只见巷子中一辆马车停着,马车前站着一位五十左右的中年人。 薛虹慢慢停下了马匹,从马上翻身下来,看向面前的中年人,观其衣着并非寻常百姓,便开口道:“这位先生认得我?” “真是薛大人,下官工部营缮司员外郎秦业,见过大人。” 营缮司归工部清吏司管理,而司郎中为正五品官职,员外郎为从五品。一级之差,天差地别。 薛虹现任正五品的詹士府的职位,所以秦业自称下官不足为奇。 秦业看着薛虹身上白鹇补服眼底说不出的辛酸苦楚,这个位置他年近半百才爬到,还只是一个吃力不讨好,坐的战战兢兢的位置。 可人家呢?这才为官几载,就已经到了这个位置。 秦业收起眼底的苦涩,带着讨好的意味继续道:“昔日薛大人往工部去寻宋主事的时候,下官碰巧见过大人几次。不想今日在这碰见了。” 薛虹正准备随便客气几句就走,耳边传来一声酥软入骨的声音。 “可是姑父当面?” 薛虹面色虽然不变,但心底却一阵嘀咕:“自家哪来这么多的晚辈亲戚?” 只见秦业旁边的马车的帘盖被掀开,露出一张极美极艳的面容来。 薛虹心中大致有了些猜测,但心中的疑惑也随之而出:这个时间段算起来,她不是应该已经…… 只见这妇人莲步轻移,走向薛虹,在薛虹身前三尺左右的范围停下行礼解释道:“宁国府秦氏见过姑父。” 这也是薛虹第一次见到秦可卿,不得不承认,其貌美体态果真无出其右者。 身上既有丰韵之美态,更兼东流之神韵,面容娇而不魅,柔而不弱,更有一股子华贵气质在。 薛虹只是打量了一眼便偏移些目光,不再去直视了,以免惹人不快。 与此同时,秦可卿也借着机会在打量着薛虹,一身青色补服衬托之下,更显得青俊如玉,长身玉立。 薛虹露出恍然大悟状,而后便“客气”道:“哦,原来是蓉哥儿的媳妇。对了,府上珍大哥、蓉哥儿可好?” “回姑父的话,老爷、小蓉大爷一切都好……” 薛虹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前些日子我还同琏二哥提到过珍大哥呢,劳你回府代我问珍大哥、蓉哥儿的好。 我身有公干,不便多谈。今日且就这样吧。” 说完后,薛虹又对着秦业点了点头:“秦大人,请了。” 说完后,薛虹翻身上马,双腿轻磕马腹,马匹一路小跑离去。 “侄儿媳妇恭送姑父。” “下官恭送大人。” 直到薛虹的身影消失不见,父女二人这才渐渐收回目光。 秦业对着秦可卿感慨道:“他日钟儿若是梦想有小薛大人十之一二,你爹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可卿……可卿??” 秦可卿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对着秦业笑道:“父亲说的是,日后我在府里会多照看弟弟些的。” …… 薛虹刚骑马没跑出去多远,就又遇到了熟人。 只见徐光启拎着根棒子往一处小巷子口一蹲,和他一起在巷子口守着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小道士,以及一个小和尚。 同时巷子里不时传来打骂声。 薛虹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格老子滴!快嗦!你是哪派那一辈的,敢行这龌龊之事败坏我道教声誉! 再不说话,那条腿也给你打折!” “还有你!你看你妈呢!道友教训他,老衲忘记教训你了是吧?你是哪个寺庙出来和尚?” 薛虹:Σ(????),子先,这里面是在…… 徐光启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长话短说。 原来在江南一带,发生了多起拐骗女童的事件,而且施骗者多为一僧一道。 一开始,这一僧一道还只是挑着贫苦家的女娃娃拐骗,可越来胆子越大。 后面更是直接以鬼神之事,进金陵城行骗,甚至敢找富家行骗。 只要听说哪家的小姐,有点什么身体隐疾便主动登门。 说辞一共就那几套:这孩子是祸患,你不能留。不如让她随贫道\/贫僧去了吧,你留着祸患做什么!! 第二套:这孩子生来就是要还泪的,若是不出家在天尊\/佛祖座下护持,想要长大除了父母一概不能见任何外人。 总之说辞很多。还别说,真有几个迷信的富户,真把女儿交给他们了。 然后他们再根据女娃娃的容貌,进行评估价值,卖给有钱的人家。 后来有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当了,于是便报了官。连带着道士、和尚的名誉严重受损。 然后……江西张家,还有白马寺老住持坐不住了。 我叼你老母,这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缺德事啊! 最后实在是不好找人,没办法了,到京城请钦天监的老大人帮忙推算一下。 结果一推算,这一僧一道就在京城里! 这还得了??天师府高功、佛教顺心法师拽着几个师兄弟就出来蹲人。 这不,钦天监担心和京城的守军和锦衣卫碰上,发生什么误会,所以就让徐光启全程跟着。 薛虹皱着眉头总觉得一僧一道这个组合有些耳熟啊……等会儿?不会就是他想的那个吧? “子先,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 与此同时,小巷子内,一个跛脚道士,一个赖头和尚正被一群道士、和尚打的满地打滚。 “爷爷!祖宗!!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借道士爷爷和尚爷爷们的名号干坏事了!” 为首的老道长把手里的已经打断的桃木棒一扔,身上的道袍一甩:“嫩娘了个死x!!原谅你?骗人家孩子还想让老子原谅你们?” 一旁高瘦的道士把肩膀上的拂尘拿起来,照着地上的两人就是几下子。 有一下拂尘没有打中落在地上,只见青石砖头立时碎裂开来。 一僧一道哀嚎的声音更惨烈了。 一旁的顺心法师目露慈悲:“阿弥陀佛。你们二人若是能将功补过,说出孩子们的下落,那老衲可以同道长求个情,给你们个痛快。如若不然……” 张老道扶了扶头上歪了的帽子:“法师你和他们废什么话!他们就是欺负你是知识分子。 正好贫道研究出来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没人试药呢!这俩畜生来的正好!那假和尚你们还要吗?要是不要俩人就全归我了。” 薛虹呆呆的看着巷子里的一幕。 太tm残暴了!! 几个和尚手持棍棒,抡的呜呜声作响。打在地上青石崩裂。 还有几个道士,手里的拂尘那抡在地上都擦起一片火花,明显里面有铁丝啊!!这一下打人身上那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就在薛虹目瞪口呆之际,张老道和顺心法师也看到了薛虹。 两人相视一眼,并着身子拦住了薛虹的目光,和蔼的笑道。 “小居士莫怕。我们这是……厄……” “这是在降妖伏魔,都是正规手段,不要误会。” 没误会,绝对没误会。 其实薛虹一直对于佛道的认知都很到位。 毕竟无论佛道的神话里,领导座下可都养了一大群拿片刀的小弟(道教称护法,佛教称明王) 很显然,天尊和佛祖脾气可能也不太好。 薛虹虽然不信教,但也不歧视讨厌任何宗教,因为他只讨厌假借宗教名义行恶事的人。 不过看地上被揍的进气少,出气多的一僧一道,真的是书里传的玄之又玄的那俩人吗? 第167章 浪淘沙·薪火人间 最后薛虹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及只是出于好奇后,张老道和顺心法师这才放下心来。 根据张老道所说,这两个家伙是江南地区人牙子团伙里面的重要角色,甚至多年前还曾经想到巡盐御史林大人家里行骗。 只不过万幸林大人虽然敬神却不迷信,可天底下愚昧之人多也! 这许多年来,因为这两个骗子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孩子被迫离开父母身边。 经过一番确认后,薛虹终于确定,眼前之人就是书中传的神乎其神的一僧一道。 薛虹一直以来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心中还是存在着一些敬畏的。 毕竟,如果这一僧一道真有玄之又玄的能力,那他还有隆庆帝、黄锦老大人所有人的努力就成了笑话。 当一切的努力与付出,被轻描淡写的归为一句国运、天命时,便是对古往今来无数圣贤为前仆后继为人类开辟未来的精神的亵渎。 什么是运?继往开来的责任、薪火相传的信念、披荆斩棘的勇气、悲天悯人的怜悯、胸怀天下的仁义,这些才是这个国家生生不息的运。 薛虹身上青色的补服随风飘动,补服上的白鹇在这一刻,几欲腾飞,眼眸垂下看着匍匐在地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一僧一道。 薛虹张了张口,但考虑到身旁的几位和尚、道士,只是在心底嘀咕了一句:“什么狗屁神仙鬼怪。” 最后这一僧一道因毁坏僧像、亵渎道颜被两教之人带回去管教,洗心革面去了。 具体怎么管教别问,反正不会比天牢里的刑罚轻就是了。 说实话,要不是不太方便,薛虹很想对这两位“掏心掏肺”、“牵肠挂肚”、“肝脑涂地”的。 …… 薛虹一路上嘴角都是挂着笑意的,心腹之患终于解开了。 如果没有怪力乱神的情况下,薛虹的变法目标失败了,那他也愿赌服输,那只能归功于自己菜! “见过少爷。” “嗯。” 薛府内的下人们看到薛虹一路上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纷纷开始摸着脑袋暗自嘀咕:“咱们家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是咱们府太太的生辰?还是少夫……咳咳隔壁府林姑娘的生辰?” 但不管怎么样,这些人都是不敢公开讨论这些事情的,甚至私底下也不敢,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 因为一但违反了薛虹的规矩他是真的会罚,没有开恩一说。 薛虹一回来便一头扎进外书房内,坐下后便准备开始研墨。 岂料一旁一双如素雪白玉的小手已经接过了墨条,在方砚上研磨。 回过头来,只见黛玉正目露些许惊诧的看着薛虹:“师兄今儿个似乎心情很好?” 薛虹笑着一拍脑门:“抱歉,是为兄太过专注,没注意到师妹在书房内。” 薛虹是有两个书房的,一个是外书房,负责陶冶情操,休息研读的地方。 在书房这里规矩没有那么严格,也允许下人进来打扫,只是不许改变书籍摆放位置。 而黛玉作为府里未来的女主人,下人们自然也默许她可以随意进出使用外书房。 甚至薛虹还专门在这里写了几本黛玉喜欢看的历史传记故事,放在里面,方便黛玉过来时观看。 而内书房,则是薛虹专门处理政事、以及一些机密的地方。 府里的下人一概不许进入。就连黛玉也会自觉的不去内书房,即便偶尔去给薛虹送些夜宵吃食,也会停留在内书房外间,距离书桌一丈开外的地方。 这也是薛虹和黛玉的默契。 薛虹默认了黛玉的地位,也相信黛玉,将黛玉的地位放在与自己等同的位置上,所以黛玉可以进内书房。 同时黛玉也清楚哪些事情可能会给自己师兄带来麻烦,也在刻意的避免。 黛玉的手很小,但也很巧,两匙清水滴落砚台,随着黛玉的研磨,一丝丝墨色出现。 薛虹提起毛笔稍蘸墨汁,此时正值下午时分,未及黄昏之时。 几缕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打在桌面之上,璀璨晶莹的光尘飞舞,自屋内升起一缕紫烟。 薛虹不假思索,提笔银钩铁画落在纸上。 浪淘沙 日月广无边,红尘璀璨,六铢衣更不知寒,涛涛民意闻不见,收可凭天?(六铢衣,佛教中的天人衣服。指神仙佛陀。) 燧人故千年,历代圣贤。薪火相传天地宽。风流人物莫去也,仍在人间。 薛虹的心情也影响到了他的字迹,原本薛虹的字迹向来工整,习得颜筋柳骨,锋芒未露太多。 可如今这纸上的字迹,甚至已经无视书写的基本常识,走笔、锋芒随意变化,线条牵连之间潇洒不羁。 却又偏偏给人一种浑然一体,有一种别样美感之态。 黛玉喜书,却更喜诗。只是一眼便看出来了自己师兄诗中的意思,虽然不解,但还是小脸上扬起了笑容,乖巧的陪在薛虹身边。 黛玉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命雪雁搬来了把椅子,坐在薛虹的身边,然后挥退了二人。 黛玉趴在桌子上,侧目看着脸上带着思索之色的薛虹,而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那张纸上。 师兄的又一首诗,而且还是亲笔写的,想收藏起来 (*^▽^*) 而薛虹坐在椅子上,放下了毛笔,单手怀抱托着下巴,双目放空,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黛玉看了看薛虹,慢慢的伸出了小手向那张诗文上。 待将诗文拿起来后,黛玉又仔细的读了一遍,暗自道:“虽知师兄于鬼神向来敬而远之,却不知心中竟是如此。 风流人物莫去也,仍在人间……” 黛玉微张小嘴,将纸张上的墨迹迅速吹干,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而薛虹也终于渐渐回过神来,一低头:嗯?我纸呢???风吹丢了? “师兄,伯母已经吩咐厨房备饭了,忙碌了一日,想必师兄早就饿了吧?咱们回去用饭吧。” 薛虹也不再纠结纸的问题,反正他平常有感写的一些不入流的乱七八糟的诗,也是写完了没多久就随手不知道扔哪去了。 这破玩意哪有陪着母亲、师妹吃饭重要? 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第168章 丁、口有别 单守才、薛虹两人站在一人多高的书册前。 单守才语重心长的道:“景瑜,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薛虹微微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这一堆……我看起码要统计梳理个把个月啊!” 单守才拍了拍薛虹的肩膀,一指后面:“这一堆只是户籍的目录,那一片才是你要归拢的户籍。” 薛虹一回头,只见十丈宽、二十余丈深的大殿内,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厚厚的账册。 薛虹只是看了一眼便笑了:“尚书大人莫要玩笑。户部应该有归纳过的账册吧?” 单守才闻言叹息一声,仿佛在为没吓到薛虹而遗憾。 果然,上了年纪的多少都会沾点恶趣味。 薛虹一边吩咐人搬走户籍的副本,一边问道:“尚书大人,户部所录的在籍人数,是按丁计算,还是按口计算?” 丁是指十五到六十岁的男子,既为壮劳力。 口,则是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是人就一律算在内。 “本朝户籍虽以口计算,不过奴籍、流氓、僧道之流并不统计在内。 至于所藏匿的人丁更是无从统计。虽然年前陛下震怒之下,让这些人吐出来了不少,可你我都明白,这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啊! 现我大明在册人口,有五千五百万余。但根据老夫估计,恐怕藏匿起来的人口,一倍不止。” 何止啊! 历史上明朝末期纸面人口5000万——6000万之间。 但实际上根据后世估计,真实人口绝对是超过一亿的。 根据官方统计,清朝初期的人口: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人口为2000万。 乾隆六年(1741年)人口增长到万。 四十一年的时间,就是百姓再能生,也不可能暴增六倍有余吧? 实际上清初人口暴增最主要原因就是:雍正把明末假账给查了!地方藏匿的人口全部被清查了出来。 清朝后期的人口暴增确实多,但主要的功劳还是雍正摊丁入亩,以及生产力上去了。 前期清朝人口暴增主要因素还是因为清查藏匿人口的原因。 也就是说,哪怕明末时期,全国各地的人口至少也在万以上。 清朝入关后,一番操作,还有着名的跑马圈地,各种乱来之下,乾隆四十一年人口还能恢复至一亿四千万。 别的不说,光是跑马圈地一事,京畿地区至少影响了一千余万百姓。至于其他的大屠、小屠不断。 这种情况下,清初雍正清查人口后,人口能迅速暴增到一亿以上。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明朝给清朝留下来的家底还是很厚实的。 而且明末的统计方式是:奴籍、僧道、流民、还有部分少数民族通通不统计在内。 清朝的统计方式是:只要是在国内长嘴的是人的,就都得算在户籍里。这么算账自然人口就多了。 至于清朝后期人口多确实没得说,但得和同时期世界各国比较。 华夏这片土地上,农业社会时代人口就没跌出过世界人口占比35%的时候! 结果到了清朝不进反退,这点谁也没法否认。(但清朝确实也做出了功绩,不能全盘否认,如章总,他在位时期华夏土地面积还是很能打的。武功确实可以。) 本朝隆庆帝多年励精图治,人口不可能比明末更低。 薛虹估计,现如今大明的人口实际数量保底在一亿五千万。 华夏是世界文明中一枝独秀,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想要以一国讨伐世界,就只有一个选择,拿人口去硬堆。 文明属性就决定了,华夏不可能和西方任何一个国家成为最坚实的盟友,也很难采取慢慢同化的政策。 西方那群货和华夏文化辐射圈内的国家完全不同。很难进行和平沟通互赢。 西方的意识形态说好听叫善于开拓,说难听就是只会掠夺。他们不会想着共赢,更不会去想着建设。只会想着对外掠夺。 薛虹虽然不至于搞种族大屠杀,但也不会去花费心思教化对方。最好的选择就是拿武力强行教化。 这一切都是离不开人口的。人口范围,呕州干碎! 不过隆庆帝不想让薛虹出现在风口浪尖之上,只是让他帮着户部清理一下户籍,顺便学习一下户部的运转体系和流程。 迄今为止,薛虹礼部、詹士府、户部、工部、刑部都有所涉猎。 只要是明眼人几乎都能看的出来,薛虹未来的位置几乎已经定下了。 隆庆帝,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于薛虹的青睐,薛虹是正八经的天子门生。 文官第一人黄锦,薛虹的座师,对薛虹爱护有加。身后的势力最小的一部分,叫做公羊派。 太子,视薛虹为心腹肱股之臣。 世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未来的皇帝,那是人家薛虹的徒弟。 林如海,未来的吏部尚书,板上钉钉,这是薛虹的师父兼岳父,身后是江南士林。 至于杂七杂八的朋友就不需要细数了。(不知不觉主角背景硬的几乎不能再硬了。圣人、高拱、海瑞等人是朋友) …… “宁国府蓉哥儿媳妇?她过来寻我?” 黛玉正在园子内扑蝶,忽然听到下面的小丫鬟来报,顿时一头雾水。 若是说贾家其他女眷过来,黛玉都能猜到一二,唯独这位从未见过的荣哥媳妇。 黛玉与她毫无交集,而且忽然拜访,必然有所求。 黛玉心思极转,从雪雁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和手然后道:“紫鹃你去将蓉哥儿媳妇迎到后院来。” 虽然知道对方是抱着目的来的,但上门是客,这是林如海教给黛玉的道理。 秦可卿一进后院,远远的便望见了一道初见风采的小小身影,便知这是黛玉,连忙上前行礼:“侄儿媳妇见过林姑姑。” 说起来荣宁两府虽然未出五服,但关系也恰好到了贾蓉这一辈为止。 所以这一声姑姑,多少有些攀亲的嫌疑在。 黛玉请人进了自己的小书房,进了屋子后,双方这才仔细打量起对方,各自为之惊艳。 秦可卿笑着道:“自我嫁入府中,太太便吩咐我要多和家里的老亲少友走动。 我又是面皮薄的,不大敢自己走动。我这便想起凤婶子、探春姑姑说的,林姑姑素来为人和善,姑老爷又最是慈爱。 所以侄媳妇便第一个来拜访姑姑您了。这里是一些下面来的孝敬,是太太赐给侄儿媳妇的。 只是些许薄礼,不成敬意。望姑姑不要见怪。” 黛玉柔柔一笑:“我也常听起凤姐姐和探春妹妹说起你。今日一见,竟想不到世间有如此俊秀的人物。” (后天万字爆更,明天不行,明天出门。) 第169章 为四殿下的眼眸干杯 秦可卿说话间将黛玉的辈分地位不断的提高,赞美之词毫不吝啬,偏偏又润物细无声,马屁拍的让人生不出来厌恶之感。 而黛玉虽然年纪小,但面对秦可卿却丝毫不露怯,回话间尽显风范,不失尊重的同时,又没低了自己的辈分身份。 两人正说话间,李嬷嬷从外面回来禀报道:“回姑娘的话,今儿个宗人府的俸米还有碳敬都发下来了,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 还有一处姑娘名下的庄子,预计明后天孝敬也快送过来了。 哦,对了,刚刚从四殿下府上送过来了两瓶用琉璃瓶盛放的果酒,据说是暹罗国进贡的,是太子殿下赐给咱们少爷的。 还有一些贡米、贡茶,是四殿下同咱们家姑……少爷打赌输的。 少爷知姑娘你爱喝茶,爱饮些果酒,除了孝敬老夫人的和咱们家老爷的外,便都送过来了。 少爷还叮嘱了,希望姑娘不要贪杯,以免伤身。” 黛玉听到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只能拿手帕擦了擦嘴角掩盖一下笑意,然后道:“辛苦嬷嬷了。” 一旁秦可卿听的暗自心惊,她虽知道黛玉如今受郡君之位,却不想竟然如此地位尊崇。 宗室莫说郡君,就是县主、郡主那也是有一大群。 可黛玉一个受封得来的郡君,竟然能够让皇后娘娘年底记挂着,赐下赏赐。足见恩宠。 秦可卿更惊讶的是薛虹和四皇子打赌一事。 如今外面传闻薛虹是太子钦点的登基后的群臣之首,一开始秦可卿还不信。 可如今看来,恐怕传闻都是真的了。 思索间,秦可卿脑海中不知不觉中回想起了那日初见之时薛虹骑在马上的风采,英姿勃发,长身玉立。 贾府男人样貌虽是好的,但论气度无一人能与其比肩,难免让人心折。 “蓉哥儿媳妇?” 秦可卿被黛玉一声轻唤,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下意识有些心虚,但还是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笑道:“林姑姑,今日侄儿媳妇过来认认门,以便以后常来拜访姑姑。”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你了。艾婆婆,替我送送蓉哥儿媳妇。” 秦可卿走后,黛玉暗自思索:“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初次见面便奉上厚礼,恐怕有事相求。 不是找爹爹的,便是找师兄的。” 黛玉很聪慧,她明白,对方第一次既然送的礼物如此丰厚,又没提什么请求,大概率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黛玉思索片刻招来雪雁:“雪雁,你去我库房里拿两瓶槐花蜜,和一盒冰片麝香、一小盒檀香过来。 一瓶槐花蜜和冰片麝香送去荣国府给凤姐姐,剩下的东西则托凤姐姐转交给蓉哥儿媳妇,算做我的回礼。” 黛玉虽然不知道宁国府搞什么名堂,还是秦可卿自己有什么请求。 但她也知道陛下不喜荣宁两府。 荣国府是她的外祖家,虽然爹爹替她斩去了枷锁,但为了面子,两府维持明面上的关系也没什么。 可如今秦可卿带着强烈目的过来,黛玉可不想给自己爹爹、师兄造成什么麻烦。 你既然尊敬我,给我奉了厚礼,那我还礼也就是了。 这也是在委婉的告诉秦可卿,自己只是后宅的小姑娘,前面的事情,自己不能做主。 为了避免宁国府的人打蛇随棍上,黛玉特意托王熙凤在私底下回礼,而不是大张旗鼓的直接派人去宁国府回礼。 …… “十三叔,松手。我不玩了。” 京郊一处庄子内,桌子周围围着几道身影,桌子上对坐两人,正是忠顺亲王和朱煇,桌子中间放着一根藤条。 薛虹、陈辰怀抱双臂在旁边看热闹。户籍一事不急,年前还有不少时间。 忠顺亲王双眼通红,还带着泪花,死死拽住朱煇的袖子:“不行!赢了就想跑,哪有那么容易,你咋和你爹一样呢!” “十三叔你这不废话,儿子像爹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嘛!松手,我今天有事改天再找十三叔你玩。” 忠顺亲王:“(╥_╥)叔求你了,再玩一把吧。就玩一把!” 也不知道朱煇这小王八蛋哪来的运气,玩了十几把骰子,一把没输过。 忠顺亲王胳膊都快被抽成九条了,一把没赢过。 陈辰作为千术老手,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骰子有问题。 陈辰偏偏挪动脚步,低声嘀咕道:“景瑜,你猜忠顺亲王要是知道骰子有问题会发生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叔慈侄孝呗。大明老朱家传统节目了。 薛虹忽然坏水一阵翻涌,和陈辰对视了一眼,突然想看点热闹的怎么办? 陈辰:英雄所见略同。主要还是殿下这副嘴角太贱了,整他? 整!! 又是一局结束,果不其然,还是忠顺亲王输了。 朱煇坏笑着就要去拿藤条,忠顺亲王此刻已经输红了眼睛,但还是愿赌服输,一撸袖子,露出已经被抽肿了的胳膊。 就在朱煇快要下手的时候,陈辰在一旁和薛虹的声音悠悠传来。 “共之,我看你最近没怎么去赌场啊?” “嗨!现在赌场哪有干净的,全靠作弊,虽然作弊他们也玩不过我,但还是觉得靠运气有意思,所以干脆就不去了。 那群人还往骰子里灌水银,手段太低等了。” “灌水银真能想投什么出来就投什么出来吗?” “那倒也不是,也需要练习的,有功底才行。” 朱煇脸上浮现一丝不自然,忠顺亲王也将目光投向桌子上的骰子上,顺手抬起骰盅就砸了上去。 啪的一声,水银显露。 朱煇一手拿着藤条,一手拽着忠顺亲王的胳膊,尴尬的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咕嘟~哈哈哈哈,那什么,这不是太久没见十三叔您,和您开个玩笑嘛。” 朱煇将藤条一扔,然后把袖子替忠顺亲王整理好,正要松手,却被忠顺亲王反手抓住。 “那个什么,十三叔,我突然有点困了,我先回家了。” “别啊,我的好大侄,咱们叔侄俩久别重逢,怎么急着走啊? 我家还蛮大的,困了就进屋睡吧,十三叔哄你入睡。” “十三叔,不用,真不用……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忠顺亲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条三指宽的铁木棒子,核蔼道:“别紧张,也不是第一次了,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乖,跟叔进屋。” 忠顺亲王靠着吨位的优势,一手拎着朱煇和拎只小鸡崽子一样就往屋里走去。 “共之!景瑜你们两个瘪三故意坑我!!!!” 忠顺亲王一拳砸在朱煇眼眶上,手动闭麦,眼眶都被砸青了。 随后屋里传来声声惨叫,以及鸡飞狗跳的动静。 薛虹随手拿起一杯果酒和陈辰碰了碰杯子:“为四殿下的眼眸干杯。” 朋友嘛,有事真上,没事的时候会主动找事。 还有什么比整蛊朋友更让人愉快的呢? 如果有,那就是整蛊多个朋友。 第170章 小日常。 “你们两个瘪三!兄弟意气呢?两肋插刀呢?就这么做朋友的? 本王把你们俩当兄弟,你们把本王踹沟里?” 我拿心交你们,你们两个瘪三用尿浇我啊! 我拿你们当亲哥,你俩把我当表弟啊! 朱煇表示太伤心了,脸上鼻青脸肿,写满了义愤填膺四个字。 薛虹手里拿着一根毛笔,一边在一块玉石料子上写写画画,描绘着篆刻的图案,一边道:“殿下此言差矣,你忘记差点把我们几个带走的蘑菇汤了?咱们之间最多算打平了。 况且我的道德水准你们也是知道的,出了名的高。对朋友更是两肋插刀……” “呵呵,然后为了你师妹你能插兄弟六刀……” 薛虹:他诽谤我啊!!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陈辰手里的折扇轻摇,吐槽道:“别说了,论道德两位半斤八两,大哥别笑二哥。” 朱煇翻了个白眼:“我光说景瑜没说你是吧?大冬天摇扇子,装什么呀!” 陈辰手中折扇啪的一合:“你懂什么,这是风度。 唉,对了殿下、景瑜,最近户部频繁调动地方田亩人口数目,我总觉得这里边有大动静。” 薛虹眨了下眼睛,手里的动作一停,放下毛笔,用纸将玉石方料包裹起来,塞回袖子里,随后笑道:“再大的动静只要陛下旨意没下来,与咱们也不相干…… 年关将至,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谈国事。” 陈辰看了薛虹一眼,而后脸上扬起与往常一样的笑容点了点头:“有道理。” …… 薛虹出了王府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钻进了马车里,原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共之啊……” “少爷,咱们是回府吗?” 薛虹下意识想开口说去詹士府,可又忽然停顿了下来,转而道:“回府吧。”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今天哪也不去了,就回家陪着母亲,话话家常。 马车停在薛府门前,下人立刻迎了上来。 “少爷您回来啦。今日林小姐来咱们府上了,帮着操持年关时节的琐事,太太甚是欢喜。” 薛虹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往后院去。 今日阳光明媚,天也不大冷,后院的小园子内,薛母刚刚忙活着从雪地里亲手把埋好的白菜扒出来一颗,交给厨房,准备煮些白菜汤喝。 府里山珍海味也是不缺的,只不过无论是薛虹,还是薛母,最多用些肉食,至于各种野味之类的是一概不吃的。 母子二人依旧保留着以前在金陵的饮食最多只不过是粗粮换成了精米,桌子上肉食变多了,几乎天天都有而已。 薛虹曾经还和朋友开玩笑说自己:为农子,生农胃,难受山珍海味。 薛虹也不让自己的老师和黛玉吃,就算吃也必须是大火烹煮。 黛玉因为惜身养福的缘故,所以不食重口的食物。 而野味,尤其是食肉动物的肉,腥味之重,超乎想象,柴且难吃。远不及家禽牲畜的肉好吃。 若不用特殊的手法烹饪,真是狗都吃不下去! 薛虹也是尝过一次“保留食物的本味”的狼肉后才知道,上辈子电视里那群厨师纯纯骗子!!!(作者没吃过,但作者祖父早年在大兴安岭吃过,狼、熊都吃过,据说很难吃,但确实饱腹。毕竟在那个年代要什么自行车呀。) 薛母忙活了一会儿,便让小丫鬟拿了个凳子放在屋檐下面,晒晒太阳。 薛母只是往那一坐,角落中一道橘黄色的闪光便出现在薛母的怀里。 定睛一看,好大一坨的橘色重卡! 正是当初薛虹带给薛母的那只胖橘,如今更胖了。 整只猫几乎可以当做毯子,将薛母的膝盖都盖上了。 “娘。您怎么坐在外面了,小心受了风。” 薛虹快步走了过来,解掉了身上的斗篷连忙蹲下身子披在母亲的身上。 薛母抬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笑呵呵道:“今天外面不大冷,我便想着出来坐坐。今儿个不忙了?” 薛虹替自己母亲披好斗篷,又扫去薛母肩膀上一抹雪花,半蹲了下来道:“儿子今天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陪着娘。” 薛虹正准备将头靠在母亲膝盖上,余光一扫……什么东西!!! 软乎乎,一大滩!!还会动? 定睛一看,是辆大橘呀,那就不奇怪了。 薛虹悄悄的伸出了手,对准胖橘的屁股一弹。 喵!!!! 胖橘噌的一下窜了出去,没有胖橘的阻碍,薛虹顺势将头靠在母亲膝盖前,挑衅似的看着一旁骂骂咧咧的胖橘。 你还趴在这了,这是我妈!滚一边去! 除了在薛母面前外,薛虹从未展现过自己孩子气的一面。 薛母伸出手轻抚薛虹的脸,虽然这两年薛母不必再干重活养尊处优,可劳累了大半辈子,手上与土地相依为命的痕迹是褪不去的。 粗糙的手同薛虹白净光洁的面容轻轻摩擦,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了。 母子二人如同小时候一样,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话着家常。 “儿啊,你和玉儿的日子定下来吧?” “是啊,后年便完婚。本来老师想明年便成婚的。只是儿子略通医术,知道女子过早完婚恐有害寿数。所以推到后年。” “这样啊,定下来了就好。对了,我听说啊……” …… “儿子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堂上,下面是战战兢兢的贾环。 王夫人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的几张贾环的笔迹,嘴角不知不觉的上扬了三分,这样的功底,不说同自己的宝玉比,便是同府里只识几个字的下人比起来,那也是差的远了。 “环儿,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那我自不能看着你再这样荒废下去。 这样吧,从明日起,你便开始抄录法华经文,每日也不必多抄,只写上几篇便是。务必尽心。 这既是让你练好字,也是为了咱们府上老太太、老爷还有宫里的娘娘祈福,你明白吗?” 贾环再傻却也知道,佛经哪里是他这个年纪该看的书?可虽然心有不愿,但孝比天大,也只能应下。 王夫人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便让贾环下去了。 周瑞家的见状立刻奉承道:“ 太太果真是菩萨心。否则就环三爷那个样子,连老爷都是不愿意管的。 未来环三爷若是长大了,知道太太一片苦心,必然知恩感谢。” 周瑞家的伺候王夫人多年,自然知道她喜欢听什么。 王夫人脸上也浮现了笑意:“不过都是老爷的孩子罢了。 对了,给娘娘的银子送过去了没有?” “回太太的话,银子已经通过夏太监的门路送过去了。只是夏太监可够黑的,只不过传几张银票,一盒子银裸子就要了咱们家一百两银子。” “这有什么。只要娘娘在宫里受宠,这都是值得的。” “太太说的是……” “哦,对了,再让凤姐支五百两银子,我要去给娘娘祈福。” “是。”